《人间更值得》 第一章 赶路(四千字大章) 星梭穿过寂冷的宇宙,尾部橘红色的火焰吞吐不定。 “还要多久?” 林梦蝶望着挂钟,有些焦急。 行程漫漫,她的时间却已不多了。 若不能在三个半小时内赶到接头点,那么过去三天的努力,以及对报仇的热望,都会埋没在这寂冷的宇宙中。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据我估计……最少还要四个小时。” 一个人偶操纵着驾驶杆,估量着。 “四个小时?我们会错过任务!” 林梦蝶皱眉,她把身子前倾,两只手撑在桌子上,仔细的看着星图,“来不及了,我们得走近路!” 人偶按下一个按钮,一大片星空虚影浮现,其中有两条弯曲的白光。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人偶望着白光,声音有些害怕,“只有一条近路,但要穿过一片雷震星云。” “雷震星云?” 林梦蝶心中一凉,自语道:“那可是很危险的地方,惊雷闪电日夜游走,雷桀兽巡游不止,更有毁灭一切的雷暴…… ” “是的,非常危险。” 人偶听出她的迟疑,松了一口气,他才不想穿越雷震星云。 “不,我们必须抄近路!” 林梦蝶咬了咬牙,她不容任务有失,“改变航向。” “可是,” 人偶很惶恐,“我们会粉身碎骨……” 林梦蝶目光如电,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人偶打个寒战,他像真人一样,做了个擦汗的动作:“我是说很有可能……” 林梦蝶打断他:“为了这次任务,我用尽了父王留下的财富,跑遍了两个星系,才证明我对混沌的忠心!假如我想报仇,这是唯一的机会。粉身碎骨,还是万劫不复,你觉得了?” “哦!” 人偶张着木头嘴巴,深吸了一口气 “雷震星云而已!” 星梭改变航向,不一时,早临近一大片紫色的星云。 “咔!” 远远的,“雷暴声”穿过星空,落在林梦蝶的心坎上。 这是“震”的力量,维持人间宇宙的八大密力之一。 林梦蝶抿了抿嘴唇,心中有些忐忑。 她深知这些雷暴的厉害,它们潜藏在星云中,随着星云四处飘荡,间或爆发一次,会立刻吞噬掉周围的一切,不管是小行星还是恒星。 面对这样的力量,任何人都要忐忑。 但她别无选择,为了尽快赶去接头点,她必须孤注一掷。 “也没有那么可怕,我未必就会遇到雷暴。” 她想着,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做了个前进的手势。 人偶直起身子,用力推杆。 “嗖!” 尾焰喷发到极致,星梭像一颗彗星,拖着橘红色的长尾,冲向雷震星云。 后方,一座太空船经过,船上的人惊呼:“我的天!什么样的疯子,会往那里面冲?” 旁面一人望着远去的“彗星”,饶有兴致道:“公主号?那是春兰星的公主,四季星系榜上有名的美人儿。” “是她?流亡在外的公主?我听说她叔叔发动政变,篡了她父亲的位,又杀了她几个哥哥。” “嘿嘿,那位新的旋臂之主,一定在到处找她。” “这么说,我们只要透露她的行踪……” “旋臂之主会付一大笔钱,比这一船货物挣的都多!” …… 遥远的星空彼岸,一颗黑色的大星上。 一挂黑瀑,墨珠飞溅,却并不往下落去,而是缓缓上升。 墨珠聚在一处,形成一座大殿。 一艘星梭飞来,落在大殿之外,喷出一道白气。 墨珠凝成的大殿,微微晃荡着,被白气一盖,顷刻间,凝成一座黝黑的冰宫。 三个黑袍人,自星梭中走出。 “还有多久?” 三人在冰宫中坐下,一个黑袍人率先开口,他的声音十分苍老,像垂死之人的梦呓。 “回老师,三个半小时。” 下首一个黑袍人答道,声音很年轻,也有一丝恭谨。 “唔,”另一个黑袍人沉吟,“不知道那位落魄公主到哪了。” 苍老的黑袍人,伸出干枯的右手,捏着一个水晶罗盘。“定位混沌的嘱托。” 罗盘浮空,轻轻转动,爆发出刺目的光亮。 须臾,光亮散去,留下几片墨迹,书写出一个坐标。 “来不了了。” 苍老的黑袍人,收起罗盘,颇有些得意的笑着。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愕然。 “她好不容易东奔西走,才接到这个任务,不该如此怠慢,” “不错,她想要找她叔叔报仇,混沌的馈赠于她而言,意义重大!” 苍老的黑袍人笑了:“我找人出手,拖延了她的行动。” “什么!” 两个黑袍人很吃惊,语调都变了,“老师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 苍老的黑袍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混沌的馈赠,该由你们来承恩,而不是一个黄毛丫头!” “可是老师,这有违的混沌的意志!” “不错,混沌自有安排,打乱这种安排,任务就会失败。” “不要担心,”苍老的黑袍人沉声道,“这次任务很简单,就是两头猪,也可以完的成!” 两人被骂了一顿,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很不可思议:“简单?混沌的馈赠,怎会对应简单的任务?” 苍老的黑袍人闭上双眼。“三个半小时后,你们就知道了。” 公主号进入雷震星云,这是一片紫色的世界,宇宙尘埃充斥着梦幻的光芒。 “定位帘幕!” 林梦蝶清越的声音,掷地有声。 帘幕,是星云中特有的存在,类似于“门”,遵循密力运行的规律,在特定的位置打开。 想要穿过星云,必须要找到帘幕的所在。 “老天长眼,只有一重帘幕!” 人偶十分惊喜,大声道。 林梦蝶舒了口气,松了松手中的金色天戈。 星云越大,帘幕越多,密力越凝练,而那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穿过仅有一重帘幕的星云,倒也不是十死无生。 “咔!” 紫芒一闪,一道闪电,劈在公主号的左舷上。 “区区的雷震星云,来!” 得知仅有一重帘幕,人偶放松下来,他大叫着,“就这样的小垃圾闪电,还难不倒公主号!” 又一道闪电劈来,粗大无比,声势骇人,将公主号劈的转了一圈。 “砰!” 人偶跌倒在地,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望林梦蝶挠了挠头,有些尴尬。 “好好开船。” “小垃圾闪电,来决一死战!” 人偶操纵着公主号,手舞足蹈,表情狰狞。 林梦蝶微微一笑。 公主号穿过宇宙尘埃,在惊雷闪电中踉跄前进,须臾望见苍青色的帘幕。 “快,穿过帘幕!” 希望就在前方,林梦蝶有些激动。 便在此时,一只通体紫电、狮首马身的巨兽,自宇宙尘埃中蹿出,直扑向公主号。 “雷桀兽!” 人偶惊呼,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雷桀兽,是雷震星云中特有的异兽,靠吞噬闪电为生。 “吼!” 这怪兽怒吼一声,震碎了漫天紫电。 它是雷霆中的霸主,实力强大,凶威赫赫。 “打开舱门,我来对付它!” 林梦蝶沉声道,握紧了金色天戈。 “公主殿下,” 人偶按下一个按钮,“请您一定小心!” “不要啰嗦,去去就回!” 林梦蝶娇喝一声,浑身金光大放。 “吼!” 雷桀兽大吼,鬃毛上雷光千丈,落向公主号。 公主号的舱门打开,金光如海,雷霆落在上面,一个浪花也翻不起。 雷桀兽扑来,如一个紫色的雷球,砸向公主号。 林梦蝶静气凝神,注视着紫色雷球,金色天戈舞动,化出一道金色的龙卷风。 “嗤啦……” 龙卷风被撕碎,雷光也被磨灭。 雷桀兽扑到近前,昂着狮首,欲将公主号一口吞下。 “畜生!” 林梦蝶娇叱一声,金色天戈落下,斩去一大蓬鬃毛。 雷桀兽踏空而上,踩碎宇宙尘埃,复又落下,咬向公主号左舷。 “敢尔!” 林梦蝶飞身而起,拦住它的去路,手中天戈尽力一搠。 雷桀兽皮厚,天戈刺在上面,竟不能贯入。 雷桀兽痛呼,一边去拨开天戈,一边幻化出两个脑袋,各自吐出一个圆盘。 两个圆盘飞在空中,一上一下的围住公主号。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密力流转而出,包裹住公主号。 “不好,这是磁力!” 公主号里,人偶大叫,眼前的仪表盘乱成一团,“它想拖住我们!” 被磁力干扰,公主号像一只没头苍蝇,先是撞上一团宇宙尘埃,又主动迎向两道闪电,最后,它直冲向苍青色的帘幕。 “奶奶个熊!”人偶拍打着仪表盘,公主号依旧不受控制,苍青色的帘幕越来越近,“我是会老死,还是变成一堆零件?” 林梦蝶执着天戈,抵着雷桀兽,余光中的青色越来越近。 死亡近在咫尺,她感到一阵害怕,想到大仇未报,她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大力。 “给我起!” 金光暴涨,她将雷桀兽整个挑起,反身砸向青色帘幕。 雷桀兽惊恐的哀嚎一声,四蹄攒簇,想要改变方向。 然而,这是徒劳的,只听“嗡”的一声轻响,它砸在苍青色的帘幕上。 就像苍蝇落在粘蝇板上,雷桀兽大吼着,徒劳的想要挣脱。 须臾,它像是苍老了一万岁,浑身的肌肤起了褶皱,目光浑浊,口中森森的白牙都落光了。 一瞬间,它失去了全部的力量,两个圆盘便既散去。 公主号冲向青色帘幕,人偶准备弹射,忽然,仪表盘恢复了。 千钧一发之际,人偶把着舵,橘红色的火焰反向喷发,公主号停了下来,距青色帘幕仅有一米之遥。 “哈……” 人偶大口喘着粗气,望向舷窗之外,还在挣命的雷桀兽,“差点被它搞死。” 林梦蝶松了口气,一颗心依旧怦怦直跳。 方才的一瞬间,她感觉漫天璀璨的星辰都黯淡了。假如她失去了公主号,也就错过了任务,失去了报仇的机会。 “吼……呃……” 几息之间,雷桀兽已苍老的不成样子,嘶吼声都微不可闻了。 “我曾经央求父王,要在御苑里放一头雷桀兽,你们矫健而又美丽,具有某种神性,”林梦蝶收起天戈,喃喃道,“若在以前,我一定不会杀你。但如今不同了,敢阻拦我报仇的,都要死!” 似乎听懂了这句话,雷桀兽最后轻吼了一声,眸子里的光芒彻底黯淡了。 这雷电的宠儿,被磨灭在时间的法则里了。 公主号再度启程,穿过青色的帘幕,眼前是幽暗深邃的星空。 星图显示,这已是另一片星系。 青色帘幕缓缓闭合,雷震星云渐渐远去,林梦蝶放下了心。很幸运,没有遇到雷暴。 “我的公主殿下,” 人偶一手把舵,一手放在胸口以示尊重,“您实在是太强大了,简直像是传说中的女武神,多亏了您……” “够了!” 林梦蝶打断他,不想听这阿谀之词,“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拆下你的大腿,接在你的脑袋上。” 这人偶是她不久前刚买的,从一个黑心人偶贩子的手里。 她本想买一个精明强干的手下,来辅佐她的报仇大业。 然而,那个人偶贩子提醒了她,假如是正宗的墨家人偶,就有被追踪的可能性。 而即便是不那么正宗的人偶,只要其精明强干,也可能被留下了某种足以追踪的“后门”。 于是,出于紧急的需要,出于自己通缉犯身份的考量,她无奈之下购买了这个人偶。 据人偶贩子所说,其实这人偶没什么缺点,只是“拟人化和理解能力较为欠缺”,说白了,就是智力有点低。 现在,他仔细想象了一下,然后尝试着把大腿放在头上。 这怪异且难以完成的举动,成功的将他自己击倒在地,而他同时还把着舵。 “嗖!” 尾焰调转方向,推着公主号冲向一颗金色大星。 “快转舵!” 林梦蝶惊呼,一股巨大的引力扯住公主号,那是气态巨行星的捕获行为。 假如被它捉住,就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去摆脱,那么方才的雷震星云就白走了。 人偶爬起来,猛的转舵,又将加速杆推到极致,同时启动了备用引擎。 片刻之后,他们逃脱了。 第二章 交接 死星黑色的天空下,镶金边的白云飘荡不定。 云层被破开,公主号星梭缓缓着陆。梭如其名,它的着陆优雅而又从容。 尽管如此,冰宫里的老者依旧抬起了头。 “老师,她竟然来了!” 一个徒弟道,这人身材微胖,眼睛小小的。 “怎么会这么快?” 老头有些吃惊,“四季星系到这里,至少四个小时的行程……” 另一个高高瘦瘦的徒弟:“老师,要我们做什么?” 老头皱着眉头,轻声道:“让我想一想。” 脚步声自外面传来,战靴磕在坚硬的星核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一个女孩,竟能有这样的脚步声,可以想象她是怎样的刚硬,怎样的不会妥协。 “老师,还是遵循混沌的旨意。” 胖子道,他是不爱动脑筋的。 “不行!” 老头猛的抬头,外面的瀑布骤然一停。 “哗啦啦……” 瀑布复又流动,老头坐直身子。“这件事不容妥协。” 死星,是一颗巨角星的星核。 这颗巨角星有五十万个太阳那么大,过去曾是这个星系的主星,承载了无数人的命运。 现在,它只剩下死寂、寒冷、毒气。 林梦蝶踏碎死寂,紧了紧战袍,一挥手,打散了一道瘴气。 没人愿意来这种地方,除了投身混沌之人,他们必须和隐秘接头。 林梦蝶今年二十岁,她曾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封地浩瀚无比,她不该和隐秘接头。 然而,当剧变来临,她也愿意换上战袍,投身地狱之中。 为了亲人的鲜血不白流。 现在,报仇的契机就在眼前,她绝不会错过。 她穿过冰宫狭窄的走廊,扭了扭修长、白皙的玉颈,准备迎接一场不见血的大战。 或许也会见血。她已告诉人偶,假如十分钟后她不出来,就用公主号的巨炮轰碎这冰宫。 她推开门,看见一个黑袍人在摆弄星图,还有两个黑袍人在下棋。 他们都没有抬头。 这是要给她个下马威嘛? 她走过去,每一步落下,冰屑飞溅。 “殿下,” 老头抬起头,仔细打量着她,“你踩烂了我的宫殿。” “仅此而已,” 林梦蝶打量着他,发现对方戴着面具,“我可以赔你一座。” 高个子捻着一枚白棋:“你赔的起嘛?” “我是春兰星的公主。” 高个子哂笑一声。“流亡在外的公主。” “我没时间跟你吵,” 林梦蝶并不正眼看他,此刻,她的心里容不下其他,“请交接任务。” 她直视着黑袍老者。 然而,高个子并不放过她。 “你敢无视我?好呀,不愧是一个旋臂最亮的明珠!” 高个子落子,“而我,却是一个星系的天骄。” “我不介意教训你一顿,收你做我的侍女,也好叫你知道,对我的老师要尊重一些。” 林梦蝶依旧无视,只望着黑袍老者:“前辈,请遵循混沌的指示,交接任务!” “大胆!” 高个子大喝一声,长身而起,怒视林梦蝶。 在他头顶,三朵仙葩并肩绽放。 “够了!” 混沌被搬了出来,黑袍老者必须要表态了,“混沌令我们在此会晤,我们都是混沌之子,要和睦相亲。” 时间在流逝,现在只剩下五分钟了,林梦蝶沉声道:“请交接任务。” “不急,不急,”黑袍老者轻抚长髯,瞥了冰钟一眼,“我听说了春兰星的事,公主如此遭际,着实令人扼腕叹息。” “多谢前辈,事不宜迟,还是请交接任务,莫要耽误了混沌的大计。” 又搬出混沌!这个小贱人!黑袍老者牙根痒痒,强忍着怒火,关切道:“同为混沌的子民,我想帮殿下报仇,殿下以为如何?我的计划是……” 林梦蝶心头一跳,思绪顿时乱了。 他真的能帮我报仇?是了,他早早被混沌选中,资历很老,在人道宇宙一定身居高位…… 若以任务做交换,让他帮我报仇…… 鱼儿咬钩了,面具之下,黑袍老者笑了笑,继续讲诉计划。 时间在分秒流逝,现在只有三分钟了。 “多谢前辈”林梦蝶从思绪中抽身,打断了对方,“不过还是算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她果断的回绝,已然意识到这是缓兵之计。 纵然对方身居高位,法力无边,却也不能随便干预一个旋臂之主的废立,那可能令他暴露身份。 况且红口白牙,她也不能确保对方信守承诺,倘若此间事了,对方拍拍屁股走了,她又到哪去哭? 这是欺她年幼无知。 “前辈,没有时间了,请交接任务。” 林梦蝶催促。 黑袍老者深吸一口气,现在只有一个法子了。 “殿下,这次任务很难,” 黑袍老者商量着道,“你觉得你能胜任么?倘若你不能,那就耽误了混沌的大计。” 只剩两分钟了,林梦蝶眸子一寒:“前辈,你是铁了心的要拖延时间?” 对方图穷匕见,她也必须直捣黄龙。 “大胆!” 黑袍老者怒了,“我是为了混沌的大计考虑,你怎敢污蔑于我?” 到这个地步,他不再顾忌什么了。 高个子踏前一步,三花聚顶,他如一柄出鞘的利刃,锋芒对准了林梦蝶。 林梦蝶深吸一口气。 情势已然危急无比,但为了报仇的契机,她绝不让步。 “前辈想要自证清白,那倒不妨请出混沌的裁决!” 林梦蝶语气凛然,“不只为了前辈此刻的拖延,更为了我这一路上遭受的种种追杀,也许并不全是我叔叔所为!” “你……” 黑袍老者勃然大怒,脚下腾起一条黑龙,缠向林梦蝶手腕。 在一瞬间,林梦蝶举起右手,大声道:“我以仆人的身份,请求混沌的裁决……” 一只竖眼,无声的出现在虚空中。 这竖眼有人头大小,瞳孔纯白,里面有一个“卍”字符。 在其周围,蔓延着无数黑色的缝隙,那是虚空的碎片。 “昂吼!” 黑龙冲来,迎上那竖眼的目光,顷刻间消散无踪。 墨光拂动林梦蝶几缕青丝。 竖眼目光一转,扫向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大骇,竖眼出现的刹那,他的法术撞了上去,这是一种大不敬。 “说……” 一个声音,伴随着竖眼的眨动,自虚无中传来。 这声音超越了无尽的时间,无尽的空间,其饱含了世间的一切,又绝非世间任何一物。 混沌之下,世间的一切毫无意义。 “我遵循您的旨意,来此交接任务,此人却百般推阻。” 林梦蝶道。 “不……” 黑袍老者浑身战栗,想要扯谎却又不敢。 竖眼凝望着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体若筛糠,他在那目光之下无所遁形。 高个子跪在地上,顶上三花早已消失,他绝不敢对混沌龇牙。 林梦蝶望着这一幕,心中一阵舒畅。在这一刻,她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 倘若亲手割下叔叔的头颅,在父母的墓前祭奠一番,那又该是怎样的畅爽? 就在这时,那胖子忽然道:“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我愿意承担这一切,请不要责罚我的师父!” 林梦蝶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他,但见他圆圆的肥脸,小小的眼睛,其貌不扬的脸上满是决绝。 这胖子此前一言不发,此刻竟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难道他竟不怕混沌的责罚?倒是有点意思。 “住口!” 黑袍老者转头骂道,“轮得到你来逞英雄么?” 徒弟如此出头,他再不好当缩头乌龟。“都是我的错,请混沌责罚。” “你肩负重任,”竖眼直视着他,“下不为例。” 说完这句话,黑色裂痕爆碎,竖眼消散在虚空中。 “多谢混沌开恩!” 黑袍老者用力磕头,冰宫地板红了一片。 林梦蝶微微皱眉。 混沌竟然轻轻放下了,只留下一句“下不为例”,没有丝毫的责罚,这不合她的猜想。 不过,比起人道世界的种种不公,混沌是绝对公平的,永远不会有失偏颇。 “还有十秒钟,” 林梦蝶上前,“该交接任务了。” 黑袍老者起身,眸子里满是怨恨,恨不得将她撕碎。 然而他不敢放肆,方才的教训还在。 “遵循混沌的旨意,为了毁灭人道世界,你的任务如下。” 黑袍老者道,身后出现一个“卍”字符。 “遵循混沌的旨意,为了毁灭人道世界,我愿意接受任务。”林梦蝶身后也出现一个“卍”字符。 两个“卍”字符合在一处,化为一颗流星,冲向渺远的虚空。 隐约间,林梦蝶感到自己与某种东西相连了。 那就是混沌。 黑袍老者走到星图前,轻轻一点,一大片星空虚影浮现。 “银汉星系,位于人道宇宙西北,” 黑袍老者拖动星图,宇宙虚影中,一片荒凉之地渐渐显现,“混沌之力蔓延到这里,发现了一颗未被纳入人道世界管辖的生命行星,行星上已经产生文明。” “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林梦蝶暗想。 她看到,在那个所谓的“文明”周围,星空一片沉寂。 “文明是混沌的阻碍,此地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你的任务,就是摧毁这颗行星。” 第三章 周末 “我一定会摧毁这颗行星。” 林梦蝶转身离去。 摧毁那样一颗行星,嗯,大概只要公主号的一发巨炮。 等等,公主号的巨炮 她转头望向冰钟。 “轰!” 冰宫爆碎,一道青碧色的光束缓缓散去。 林梦蝶飞到高天之上,满头青丝都爆炸了,像是顶着个海藻。 后方,三道人影冲天而起。 “敌袭,敌袭!我们被光明会发现了!” 高个子灰头土脸的,黑袍破了几个大洞,大喊道。 远处,公主号飞在空中,青碧光点缓缓凝向炮口。 “住手!” 林梦蝶大呼,飞临公主号,“你在干什么?” 人偶很疑惑:“我尊敬的公主殿下,方才那发炮弹在十分钟刚过一秒时打出,作为您最忠实的仆人,我永远遵循您的旨意。” 他按下一个按钮,已经成形的光炮缓缓散去。 “就像这样,” 人偶补充道,“永远恪忠职守。” “很好,”林梦蝶走进公主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打开星图,指出一个坐标,“出发去这里。” “谢谢您的夸奖,”人偶很高兴,启动了迁越,“不过,您的头发是怎么回事,需要清理一下吗?” 地球 东亚大国江汉市。 红色的百元大钞,纷纷扬扬如雪花般飘落,不一时就洒满整个街道。 江言躺在钱堆里,想着该怎么花这些钱。 五分钟前,他做了一场求财的法事,然后天上开始下钞票。 “我要买一栋大别墅,” 他想,“里面要有空调,还不能有蟑螂。” 光有别墅还不够。 “我要买一辆跑车钓妹子,” 他想,“布加迪威龙,还是劳斯莱斯?” 都一样,只要是跑车,那些女人就会上车,就像闻到膻味的苍蝇。 这时,街上走来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旗袍,身材凹凸有致。 她走到江言身边,抓住他的手:“帅哥,人家好怕。” 生平第一次,竟然有人喊他帅哥! 江言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怎么会是她!国民女神关志琳! 她代言过高尔夫球,也曾为中日友谊做出贡献,尽管绯闻漫天,她依旧是江言床头海报上的人。 “你怕什么?” 江言捉住关志琳的手,关切道。 “天上下钱,难道你不怕?” 关志琳楚楚可怜。 “这都是我的钱,不怕,有我在。” 江言笑嘻嘻道。 “天啊,你真好。” 关志琳说着,臻首低垂,靠在他身上。 江言心中一阵激动,女神在怀,他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关志琳抬起头,望着他的脸,有些害怕:“哥哥,你脸上有虫子……” “虫子?” 江言皱眉,他也感觉到了,有个虫子在他脸上爬。 “啪!” 重重的一巴掌下去,半边脸麻了。 江言睁开双眼,怔了一怔。 原来是在做梦。 垂死的蟑螂还在挣扎,凭着顽强的生命力,几条腿蹬啊蹬的,蹬着江言的面皮。 江言伸手在脸上一抹,随手将它扔在地上。 正是伏天酷暑,地下室里没有空调,热的像个小火炉。 “他妈的,” 江言起身,望着床头海报上的关志琳,“我要搬出这个地下室!” 他下了床,把脚塞进拖鞋里。 “砰!砰!” 他踩了蟑螂几脚,踩的很重。 江言今年二十三岁,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爷爷奶奶,没有任何亲人。 用他同学的话说,他是孤儿中的孤儿。 他能活这么大,全是因为福利院的院长,还有几个愿意资助他读书的好心人。 然并卵,他不爱读书,所以无法靠着读书改变命运。 从野鸡大学毕业以后,他留在了江汉市。 跟他那些同学一样,他进入一个公司,做着简单的差事,拿着只够租房子的工资。 现在,他来到桌子旁,打开工作用的电脑,上面有部门主管发来的消息。 “小江,后天要去龙虎山旅游,到时候各部门主管都要讲话,会有领导在,你帮我写个稿子,辛苦了。 “对了,帮我把这个报表给做了。” 日历显示今天是周末,上六休一的那个一。 “我写你妈,” 江言打开word文档,“讲话稿都要我写,你是没有脑子嘛。” 但他还是写了。 “假如明天不给我升职,” 他又去做那个报表,“我把你妈都杀了。” 为了拿到更高的薪水,早日搬出地下室,江言也在努力。 他想升职,为此他已付出了许多,例如大包大揽,常常加班,帮主管做许多分外之事。 明天早上的晨间会议,主管会宣布一个晋升决定,他志在必得。 “连讲话稿都让我来写,升职的事情也不该轮到别人?” 江言敲着键盘,心中满是憧憬。 窗外的知了叫个不停,热风卷过梧桐树的叶子,这是一个平淡的周末。 就在这样一个平淡的周末,银汉星系第三旋臂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虫洞缓缓消散,公主号结束了迁越。 透过舷窗,林梦蝶望着远处的太阳系:“这种地方,怎么会诞生出文明……” 她看到一颗恒星,正当壮年,肆无忌惮的照耀着光和热。 然而它太小了,比起她的家乡春兰星,它就像太古魔山上的一颗石子。 在这颗恒星的附近,她看到四颗固态行星,个头都很小。 她重点关注了第三颗水蓝色的行星,那就是她的任务目标。 “这么小,我要怎么毁灭它了?” 林梦蝶想着,她感到兴趣缺缺,“有很多办法,我可以把它抓过来,放在弹弓里射出去,让它变成一颗流星。或许,我可以伸手捏爆这颗恒星,让火焰吞噬这颗水球。我还可以驱动后面的气态巨行星,让它来绞碎这颗水球,嗯,办法实在太多了。” 对于这个弱小的恒星系来说,她有些过于强大了。 她感到有些疑惑,这个任务是不是太简单了? 但她无暇细想,她只想赶快完成任务,拿到任务奖励,然后实施报仇的大计。 “打开巨炮,”她给人偶下命令,“瞄准那颗水蓝色星球。” 人偶一怔:“我尊敬的公主殿下,您要做什么?难道您要毁灭这颗行星?” “那就是我的任务,” 林梦蝶面无表情,“快点,不要磨叽!”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人偶有些害怕,“我要提醒您,从公主号捕捉到的讯息来看,这颗星球上有七十多亿人口。”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林梦蝶暗暗吃惊。 在人道宇宙,人秉天地气运而生,一个星球的气运隆盛与否,直接决定了这个星球的人口多寡。 她的故乡春兰星,乃是一个旋臂的主星,文明繁荣,气运隆盛,但也不过五六亿人口。 眼前这颗弹丸般的水蓝色星球,怎么会有七十多亿人口? 这太奇怪了,但她无心思索:“不管有多少人,打开巨炮,瞄准它!” 人偶颤声道:“您真的要毁灭这星球?” “这就是我的任务,我别无选择!” 林梦蝶冷冷道。 “可是,” 人偶很害怕,“七十亿条性命……” 林梦蝶闭上双眼:“七十亿条性命,我也很不忍心。” “那么……” 人偶似乎看到了希望。 “可是,” 林梦蝶语气一变,豁然睁开双眼,盯着远处的水蓝色星球,眸子里金光熠熠,“对他们来说,我这样的存在,便如天神一般!假如他们可以成为我报仇的垫脚石,他们应该深感荣幸!” 隐约间,她那金色的瞳仁里,有一丝黑暗在翻涌。 人偶刚生出的希望,在这冷酷的话语下破灭净了。 林梦蝶冷然道:“我允许你劝我两次,假如有第三次,我就把你扔出去,因为我这船上不需要一个跟我对着干的废物。” 想到外面寂冷黑暗的宇宙,人偶颤抖着,缓缓抬起了手。 “她被混沌侵染了,” 人偶想着,“这不是真正的她。” “这都是混沌的错。” 他缓缓按下那个按钮。 “嗡!” 青碧色的光点,凝聚成一道璀璨的光束,撞向远处水蓝色的星球。 人偶闭上双眼,在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无数惨叫和哀嚎。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无声无息间,一道波纹划过,青碧色光束消散了。 “防御阵法?” 林梦蝶惊疑不定,那波纹分明是一种阵法,在保护整个恒星系。 人偶睁开眼,望着那颗完好的水蓝色星球,长长的出了口气。 “检测防御阵法。” “检测中,发现超级防御大阵,力量等级……检测中……检测中……” “超级防御大阵?” 林梦蝶愕然,这样的低级文明,怎么会有超级防御大阵? “检测中……检测中……” 更让她感到的疑惑的是,那台口碑极好、花了她一大笔钱、专门检测阵法的机器,在机体上的红灯亮了几次后,冒出了一股黑烟。 “什么破机器!” 她捶了控制台一拳,“去检查一下。” 人偶走到机器旁,拍打着那台机器。“怎么会这样?简直闻所未闻! 林梦蝶隐隐有些不安:“怎么了?” 人偶转过身,嘴巴张了张,似乎在组织语言。 “无法检测的力量等级……” “不可能!” 林梦蝶惊呼一声。 她望向舷窗之外,那一颗水蓝色的星球。 第四章 邀约 这个下午,江言做完了报表,然后接到了一通电话。 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小冉”,他不由笑了。 “喂,小冉,” 他故作俏皮,将音调变的做作,像是西洋电影里的绅士,“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效劳个屁,”电话里传出笑声,李小冉的声音很轻。“你在忙什么啊?” “刚做完一份报表。” “周末还加班?” 李小冉并不惊讶,“不要累坏了。” “没事。” 江言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因加班而生出的怨怼同样不翼而飞。 他喜欢李小冉,就像他渴望升职、搬出这个地下室一样,他也渴望年轻女孩的爱。 “下午去江边散步吗?”李小冉道。 “下午?” 江言颤声道,对方的邀约不期而至,像是突然映闯入耳畔的一曲绝唱。 “不行吗?你有事吗?” 李小冉疑声道。 “我……确实有点事。”江言几乎可以想象她蹙眉的样子,他感到一阵纠结。 “什么事啊?听说今天会有大潮,很壮观的。” 李小冉的声音有些失望。 她是魔鬼中的天使,假如我拒绝她,我就天下地下都无处可去。 江言这样想着,纠结变成痛苦。 “我要到孤儿院去,” 但他必须做出选择,哪怕这选择异常艰难,“有个小孩过生日。” “哦。” 李小冉的声音变得冷漠,“那算了。” 电话被挂断,有那么几秒钟,江言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 魔鬼和天使齐心协力,剥夺了世间所有的光明和黑暗。 太阳系外。 人偶在修机器,林梦蝶急的团团转。 任务时间只有五天,如果超时,混沌就会委派他人。 “谁布的大阵,真是该死!” 她的目光扫过太阳系,眸子里杀气腾腾。 如果没有那该死的大阵,毁灭那颗水蓝色星球,大概只需要五秒。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人偶一边修理机器,一边说道,“如果可能,我希望您不要再晃了,这会影响我的思路。” 林梦蝶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按下胸中的怒火。 她吞下了这小小的冒犯,只为机器能快点修好。 事与愿违,片刻之后,机器再度冒出一阵黑烟。 而后,机器里的晶石炸开,化出一朵离火星云,只有巴掌大小。 “这不是我的错,”人偶灰头土脸的转过身,“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他还没说完,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了。 林梦蝶冲过来,翻找着机器的残骸。“模块在哪?里面有之前检测到的信息!” 人偶挠了挠头:“还有这一茬?我都忘了。” “是这个,” 林梦蝶捡起一块巴掌大的蓝色金属板,扔给人偶,“读取一下。” 读取模板的进度条飞速前进,一大串信息,接连不断的出现在主屏幕。 “光是检测到的力量等级,” 林梦蝶盯着信息,面色渐渐凝重,“就达到了仙级?” 难怪公主号的攻击像是挠痒痒,那相当于对一位真仙开炮。 她感到一阵庆幸,大阵没有反击,否则她已化为齑粉。 “有真仙级的大阵保护,这个恒星系,怕不是整个银汉星系最安全的地方!” 林梦蝶自语道,“竟然要我来这里执行任务,混沌是脑袋抽风了嘛?” 她感到一阵恼怒,同时,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击中了她。 真仙级大阵像一座大山,挡住她报仇的去路。 过去几天的努力,希望的寄托,本就是泡影般的存在,此刻还被戳破了。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人偶说道,“请您为我解答,什么叫种族性的排他阵法?” 种族性的排他阵法,这几个字将林梦蝶从痛苦拉回现实。“什么,在哪里?” 她一边喊着,一边顺着人偶指的方向,望向主屏幕。 她把那条信息仔细的看了三遍,每一个符号都不放过。 然后,像是春回大地,她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有转机。” 她披上战袍,拽出金色天戈,走到公主号的舱门前。 透过舷窗,她仔细的打量着远处的太阳系。 她早就知道有八颗行星,但此前只关注了四颗,其余都并未细看。 现在,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一切。 她看到了小行星带,像一层天然的铠甲,保护着四颗类地行星。 在小行星带后面,她看到一颗红、棕、绿、白四色相间的气态巨行星,那是太阳系行星家族的大家长,木星。 紧接着,一颗土黄色的气态巨行星映入眼帘,在她周围,碎冰组成的星环靓丽无比。 那是土星,她的星环是造物赋予太阳系最美的礼物。 然后是天王星、海王星,以及一颗隐藏在黑暗中,可怜兮兮的矮行星。 不知为何,望着那颗矮行星,她莫名奇妙感到一阵心悸。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人偶走来,“您要做什么?” 林梦蝶转身,到船舱里取出一个盒子。 “她不理我,” 人偶暗想,“她一直不理我,我的脾气真是太好了。” “种族性的排他阵法,意思是只许一个种族进去,” 林梦蝶收起盒子,走到舱门口,“所以,现在我要穿过阵法,进到那颗水蓝色星球,而你和公主号留在这里接应我。” 人偶迷糊了:“什么意思……只许一个种族进去?是哪一个种族?” 舱门打开,林梦蝶周身爆发出万丈金光,几颗临近的小行星被金光波及,霎时间化为齑粉。 在金光中,她转过头来,望着人偶,深吸一口气,吼出了那句憋在心里的话:“你是猪嘛!我要进去,你说是哪一种!” 而后,她眨了眨眼,一道神念直撞向人偶。 这是一道包含了海量指示的神念,指示的内容十分细致,涵盖了独居的方方面面以及如何保养公主号。 “尊敬的公主殿下,这些东西我都明白,” 人偶扶着脑袋,消化这道神念,“不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大概需要您的……” “指点”二字还未说出,前方金华如水,流转成两只翅翼。 林梦蝶身垂金翼,头顶三花,威压笼盖六合八荒。 “嗡!” 金翼轻轻一振,碾碎星辰,推着林梦蝶冲向太阳系。 江汉市 两点半的时候,江言拎着礼物走出商场。 平白无故的,公交车慢了十五分钟,这让他的行程大受耽搁。 去孤儿院的路慢慢长长,通常他会在车上睡一会儿。 然而,此刻他睡不着。 “我怎么能拒绝她了?” 他想,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我追了她好久,约看电影请吃饭,她一直不冷不热的。今天她主动来找我,我怎么能拒绝了?” 蝉鸣声,汽笛声,中年妇女响亮的说话声,这一切令他焦躁无比。 他摸出手机,想要打个电话给李小冉,告诉她自己没事了,可以一起去看大潮。 可他按不下拨号键,因为手里还提着礼物。 “礼物又怎样?让姜杏若那个死丫头哭去!为我的幸福考虑,这礼物可以迟一天送去的!” “把礼物放家里,再一起去看大潮,说不定可以在大桥上吻她……” 他越想越兴奋,像无数梦呓中都在想女人的男人一样。 “现在是两点多,现在还来的及……” 男人一旦想到吻女人,特别是吻那个自己没吻过的女人,脑子里就会起火,这火焰会烧掉他的理智。 江言紧紧攥着手机,走到下客区。 公交车到站了,还没停稳,他已经准备迈步下车。 快点,我要去和她看大潮。 “江言哥哥,江言哥哥!” 他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公交车停下来,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扑上来,抓着他胳膊:“江言哥哥。” “你是要去给姜杏若过生日吗?江言哥哥?” 小孩望着他手里的礼物,羡慕道。 “啊……”江言楞楞的应了一声,现在他可走不了了。 李小冉的影子渐渐远去,他苦笑着:“是的。” 这是孤儿院的一个孩子,此刻,他扯住江言,仰头看着他:“江言哥哥,你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哪有,” 江言笑道,“不就两个星期……” “院长爷爷说你太忙了,” 小孩睁大眼睛,“我们都很想你。” 江言微微一愣,心中有些触动。 是啊,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他的确太久没来了。 他本来还有些懊恼,在想,这熊孩子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时候出现,岂不坏了他的大事? 现在,他将那懊恼抛到九霄云外,摸了摸那孩子的头。 他把手机装入口袋,连带着那阵冲动。 与此同时,江汉市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里,李小冉和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在一起。 李小冉有丰满的胸部,屁股很圆很翘,一双细长的腿,腰肢也很纤美 。 自然,她的脸蛋也配的上她的身材。 像她这样的年轻女孩,不论是坐在咖啡馆里还是走在街上,都会吸引很多赤裸裸的目光。 然而,对面那青年并不看她。 “他还没打电话来?” 这青年吸着吸管,神情焦急。 李小冉摇了摇头,偷偷的打量他,眸光很是温柔。 “我人手都安排好了!” 青年放下咖啡,显得很愤怒,“你真是没用!” 李小冉抿了抿嘴唇:“再等一会,说不定他就来了。” 青年看了看腕表,黄金指针指着三点的位置。“他不会来了。” 他打了个电话:“撤了,人不会来了。” 电话那头骂骂咧咧的,李小冉听见几句隐约的“晒了个半死”“江风吹塌皮了”之类的话。 “我回去了。”挂了电话,青年站起身来,就要离去。 李小冉起身,精准的抓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晚上有空。” “我没空,” 青年甩开她手,“我要去研究龙虎山的计划,到时候还要你配合。” 在李小冉不解、幽怨的目光中,他离开了咖啡馆。 金光铺开在寂冷的宇宙,幽暗的虚空可以被占领却难以被点亮。 林梦蝶飞临太阳系,脸上的神情小心翼翼。 她即将面对一座仙级大阵,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近了,她已来到那颗矮行星的公转轨道之外,却还不曾感受到半点威压。 这太奇怪了,太不合理了,就像这座大阵本身一样。 它怎么会被布置在这里?一座仙级大阵,竟只为保护一个低级文明? 它为什么没有半点威压?哪怕被公主号轰了一炮,它也只是防御,没有反击。 这是难以想象的,一切与仙沾边的东西,脾气都异常的大,绝不容人轻易冒犯。 她挥舞着金色翅翼,试探着,一点点靠近那颗矮行星的引力场。 这是入阵的必要条件,从机器留下的信息看,承载阵法的是这些行星,想要穿过阵法就必须借助他们。 当她越过某个临界点时,她感到一股浩瀚久远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整个宇宙朝她砸过来。 “吼!” “锵!” “杀啊!” …… 恍惚间,她听到巨兽的吼叫、兵器的交击声、漫天的喊杀。 某些破碎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碎片,依旧令她感到战栗。 像是某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对她说了一些话,向她展示了一些画面。 “这是……这座大阵的历史么?” 她暗暗的想着,感到一阵惶恐,“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连天血战,有巨神在怒吼……天魔般的巨兽陨落了……” 一道无形的波纹,缓缓扫向她。 林梦蝶大骇,她想到方才所见的一幕,公主号的全力一击,无声的涅灭在这波纹之下。 那是怎样的伟力?倘若被其击中,必死无疑! 她展动双翅,拼命想要逃离。 然而,这是徒劳的,一股密力捉住了她,令她动弹不得。 “嗡……” 波纹轻轻扫过,想象中的黑暗没有到来,相反,那个固定她的密力消失了。 “种族性的排他阵法,” 林梦蝶长出了一口气,她正随着矮行星,也就是冥王星公转,“看来我是一个纯粹的人。” 她毫不怀疑,倘若不是她的人族身份作梗,那道波纹一定将她这个“入侵者”绞杀了。 第五章 回家 “这颗矮行星上有什么?” 她收回思绪,低头望着下方的矮行星,又感到一阵心悸,“气态行星往往蕴藏强大的力量,能够孕生出不可思议的存在。” 即便如此,也不该令她感到心悸。毕竟,像这样的气态行星,她一只手就能捏碎。 当然,因为有超级大阵的存在,一切都不同了,只要她敢出手,立刻就会被绞杀。 便在此时,在冥王星蓝色的星体上,一只苍青色的大爪子,约莫占了整颗星球十分之一的大小,朝她缓缓探出。 伴随这大爪子一起的,是一股撼动星宇的骇人力道。 “咔咔咔……” 威势太盛,虚空都碎开了,黑色的缝隙丝丝的蔓延。 在这样的一击之下,林梦蝶无力抵挡,只能狼狈逃窜。 “怎么会这么强?威势无远弗届!” 这气态行星上孕生的怪物,竟是她不能理解的存在,其强大远超她的想象。 倘若不是有大阵压制,就凭这一抓的力道,星辰都要漱漱而落。 “嗖!” 金光暴涨,她挥舞着翅翼,在冥王星的轨道上横移,试图借助引力场跳走。 同时,金色天戈轻吟,无数散碎的金光迎向苍青色的大爪子。 像是玻璃球撞上压路机,金光打在大爪子上,瞬间就涅灭了。 “凤翔天决!” 林梦蝶施展出一道法术,伴随着嘹亮的凤鸣,引力不断的变弱,另一股推力则越来越大。 然而,令她绝望的是,引力还未消失,眼前已出现一片巨大的阴影。 苍青色大爪子盖过她头顶,只需轻轻一攥,她就会变成肉泥。 “锵!” 便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响亮,自后方传来。 “吼!” 阴影褪去,冥王星上传来一声不甘的怒吼。 “那是……一道铁索?!” 林梦蝶回头一看,不由惊呼道。 但见一道赤红色的铁索,缠住苍青色的大爪子,令其不能前进分毫。 “吟!” 赤红色铁索在发光,竟发出龙吟之声。 冥王星上传来一声哀嚎,大爪子往回缩了。 然而,那怪物还不死心,将五根利爪轻轻一顿,一股无形吸力涌向林梦蝶。 林梦蝶挥舞着金色天戈,金色的龙卷风席卷星河空,试图挡住那股吸力。 五根利爪轻轻一弯,金龙卷爆碎,林梦蝶惊呼一声,身子直往冥王星坠落。 这怪物实力太强,压根不是她能对付的,举手投足都能要命。 便在此时,一道波纹拂过,冥王星的怪物惊叫一声,苍青色的大爪子飞速缩回。 引力散去,林梦蝶松了口气,她浑身发软,又感到一阵庆幸。 关键时刻,竟是大阵出手,救了她一命。 “苍青色的大爪子,具有震撼星宇的恐怖力量,可以隔空将我摄去……” 有惊无险,林梦蝶离去,穿行在冥王星的引力场,她回忆着方才的见闻。 那是什么怪物?是谁将它锁禁在这里? 她感到一阵后怕,同时又有些兴奋,像是踏入了一座太古魔山,可怕固然可怕,却也能窥到许多隐秘。 她已明白,这次任务不简单,对于混沌来说具有重大的意义,若能完成,得到的奖励定然不菲。 想到这里,她的眸子里更添意动。 江汉市 江言在孤儿院长大,从他记事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家”。 在他读小学时,有一次,班里的同学骂他是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家,他笑着说我家房子很大,有很多好朋友。 “你知道我们玩什么游戏?” “哈哈哈,一群残障,能玩什么游戏?” “打元宝。” “哈哈,那种天生没有双手的,也能打元宝?” “不,我们这样打。” 他扑上去,挥舞着拳头,将那孩子打的满头是包。 读初中时,老师问他孤儿院的生活,他说有很多好朋友,大家生活的很开心。 老师打断他,要他不要说谎,因为孤儿院里的小孩大多是先天残疾被遗弃的。 他跟老师争辩,力图证明先天残疾也可以玩耍,也可以快乐,老师却试图证明他们是一群残缺的、悲惨的东西。 最后,他把老师的门牙打断两颗。 老院长跑到学校,低声下气的求人,最后让他继续留在那里读书。 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好像只因为他孤儿的身份,他就必须得承受某些压迫。 面对压迫,他奋起反抗,武器是拳头、凳子、板砖。 老院长从不怪他,也不与他算账,只是告诉他:“你是正常的,却在不正常当中长大。所以你能体会这种不正常,别人却不能。” 他问:“为什么他们不能?” 老院长说:“因为他们害怕,他们不敢设身处地的为你们想一想,他们只想让你们消失,去过他们健全美好、正常的日子。” 他问:“所以我们是敌人,是吗?” 老院长说:“不,你们不是敌人,你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问:“下次我该怎么办?” 老院长说:“你要去体会,体会他们不能体会的体会,然后去改变,让他们也能体会不正常的东西。” 他问:“那有什么用?” 老院长说:“你就不用靠拳头解决问题了。” 他问:“那又怎么样?我觉得拳头很好。” 老院长说:“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可以变得强大,不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可以变得伟大。” 这些话他从来不懂,但他一直记在心里。 现在,当他带着公交上遇到的孩子,穿过那条狭长的小巷,走向那座粉面墙壁的小楼时,这些话又在心头回响。 他从一个正常的世界走来,他想,那不是我的家。 他走向这个不正常的世界,他想,这才是我的家。 我体会不了。 今天是姜杏若的生日,孤儿院里本该很热闹,但两人走进去时,四下里静悄悄的。 小楼很偏僻,在城中村的一角,采光并不是很好,阴暗的氛围让小男孩缩了缩头。 “人了?” 江言感到很奇怪,“大凡、二昊、小风?” 他开始报人名,如数家珍。 没有人回答,他带着小女孩,穿过小楼几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那是夏日灿烂的阳光也无法驱散的。 当他走到一处黑暗中,忽然听到“哐”的一声巨响,身后的铁门骤然落下。 江言吃了一惊,转头看时,本能的揽住小男孩,将身体挡在他身前。 拉线声响,头顶的吊灯骤然一亮,一大群小孩冲了过来,直扑向江言。 “江言哥哥……” “你总算来了……” “你都好久没来了……” 一瞬间,江言被孩子包围了,低头一看全是红扑扑的小脸蛋。 “这是怎么回事?” 他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却又在笑。 “给你个惊喜!恭喜江言哥哥!” 一群小孩中,姜杏若率先开口。 她生着一头栗色的长发,脸蛋还很稚嫩,但那眼眉一动,任谁都知道她是个美人胚子。 她坐着轮椅,独自占了好大一片地方。 “惊喜?” 江言笑着,满脸的不敢置信,“今天是你过生日啊!”,他伸手揉了揉姜杏若的长发。 “哥哥你看。” 大凡说话了,指着四面墙壁。 他长得很高,身材修长,虽然只有十一岁,却比同龄小孩高一个头了。 他抬头望向四下,看见了一些红色的挂绳,编制的很精细。还有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恭喜江言哥哥升职”,笔画十分的稚嫩。 他眨了眨眼,看见老院长从外面走来。 一定是他泄露了消息。 他是这里的孩子,他在外面怎样打拼,是苦是累都能咬牙不喊,但却会跟老院长说。 “没办法,”老院长走过来,笑着说,“你两个星期不来,他们都催着我问了,不说不行。” “八字没一撇了。” 江言苦笑着,将手中的礼物塞给姜杏若。 “哥哥,这是什么呀?” 姜杏若拆着包裹。 “芭比娃娃。” 江言和老院长说话,心中却暗暗后怕:“假如我今天没来,他们大概都会哭?” 这一下午他都呆在孤儿院,一直到孩子们要睡觉了,才踏星光而回。 今夜的星空十分烂漫,漫天繁星一眨一眨的,个个都像孩子们亮晶晶的眸子。 江言抬头望着星星,他先看到金星,那是西方天宇最亮的一颗星。 然后他看到木星,又叫太岁,在中国古人的天文学上浓墨重彩。 几千年来,人们仰望星空,这些星星只活在人们的观测里。 谁也不会想到,这些远隔亿万里之遥的星星,无时无刻不在保护我们。 他们的保护是如此有力,以至于林梦蝶再度陷入险境 离开冥王星以后,她跨过天王星和海王星,并没有什么波折。 然后,她看到了土星,一颗黄白相间的气态巨行星,外围有一圈璀璨又美丽的星环。 当然,在林梦蝶的眼里,这星环一点都不美丽。 对于她这样穿梭在星空中的旅者来说,星环是致命的存在。 她挥舞着金色翅翼,靠近土星的轨道,穿过一颗卫星时,她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 第六章 晋升(爆更,给我冲!) 她张开天眼,看向那颗卫星深处。 一汪原始海洋中,火山口正喷发着热泉,那就是生命的起始,文明的发源。 “活见鬼!一颗行星的卫星,竟然会有文明的种子!” 林梦蝶不为这文明的起源而惊叹,反而低声骂了一句。 她并非有意诅咒,实在是眼前的一切都不合常理。 当她进入土星的轨道,与土星并肩而行时,这颗气态巨行星立刻愤怒了。 在阵法的加持作用下,土星自然的、轻车熟路的开始绞杀她。 首先,气态巨行星可怕的引力场将她彻底包裹,而后是“嗡”的一声轻响,无数冰块组成的土星环狂飙向她。 “来!” 林梦蝶低喝一声,将天戈横在胸前,周身金光翻涌升腾。 “嗖!” 冰块组合在一起,变成一根巨大的油条,横扫向林梦蝶。 “轰隆隆!” 这是惊人的一幕,土星环少了一大块,冰块组成油条,狠狠的砸向下方。 下方的气海在翻涌,金色的闪电嘶鸣着,为这根油条呐喊助威。 林梦蝶惊呆了,不为这惊人的声势,而是为了这攻击的形式。 一根油条? 为什么不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为什么不是某种密力?为什么是一根油条? 诧异之后,她奋起天戈,施展出平生所学,迎向那根油条。 “落凤斩!” 金光暴涨,化为一柄刀锋,撞向冰晶油条。 金光之中,隐约有凤鸣嘹亮。 她在施展看家本领,名为凤天九式。 这是绝学,根脚远在上古,据说林族古祖,曾见天凤击九天,后苦思冥想九九八十一年,创出这一门绝技。 “当!” 天凤虚影横击星空,翅翼划过油条,将其斩成三段。 “不过如此!” 林梦蝶轻声道,开始加速,准备脱离土星引力场。 然而,碎掉的油条并未消散,反而各自一分为三,化成九股绳索缠向天凤。 天凤正欲回转,忽然被绳索缠住双腿,振翅欲走,那绳索的一段早已探到下方,与星环本身连在一处。 土星在发力,层层云海都在颤抖 。 一个星球的力量有多大?几乎在一瞬间,天凤被扯到下方,眼看就要被土星吞没。 “不!” 林梦蝶大喝一声,“金光遁!” 天凤是她一身精气所化,虽不曾练成阴神,却也与她的修为相关。 倘若失在此地,再凝练出来不知要多久,这期间她都十分虚弱,还谈什么任务? 下一刻,她将身化作金光,一个闪灭,已然出现在天凤身边。 “呛啷啷……” 手中天戈狂舞,每一下都挥砍在冰晶绳索的同一个地方。 “轰隆隆……” 下方是怒吼的云层,有火焰在流淌,有毒气在肆虐,有雷霆在游走。 恍惚间,林梦蝶生出一种错觉。 “纵然是一颗恒星,也会被吞没?” 下一刻,冰晶爆碎,天凤展翅翱翔。 “回来!” 林梦蝶头顶三花,天凤倒转而回,径直没入其中。 土星环震动,碎冰化为无数长矛,如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涌向林梦蝶。 但这已拦不住她。 “凤舞天决!” 她化成一道流星,掠过土星上方,撞碎无数碎冰,须臾脱离了土星的引力场。 引力场反向的推力助她扶摇直上,她来到木星上方。 与土星的较量令她面色苍白,体内的灵气所剩不多,此刻她并未靠近木星,而是端坐在虚空中,开始吐纳。 作为一名三花境的强者,她的吐纳不是恒星系能承受的,倘若在外界,她深吸一口灵力,整个恒星系都会暗淡许多。 然而,在太阳系,一切都不同了。 她徒劳的吐纳了两口,发现了一个糟糕的事实:这里没有灵气。 这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她身处大阵之中,而不是一片自然的星空。 大阵中的灵气,全部用来维持大阵的运转,哪里会分润给她? 她默默的起身,望着前方四色相间木星,眸子里露出一丝迟疑。 作为太阳系恒星家族的大家长,木星有着惊人的体积和质量,它曾在远古时期肆虐整个太阳系,差点毁掉刚刚成型的水星。 现在,他是太阳系的守护神,相当于一面巨大的盾牌,抵挡住来自星空的冲击。 毫无疑问,想要穿过他,比穿过土星更难。 “凭我体内这点灵力,施展不了多少手段……” 林梦蝶暗忖,眉头紧蹙,“假如我被他捕获,一定会被绞杀个粉碎……” “况且,就算我侥幸逃脱,” 她的目光越过木星,望向前方的小行星带,“也不可能再穿过那一片小行星带。” 如果说,木星在保护着太阳系,小行星带就在保护四颗类地行星。 她的目标是那颗水蓝色星球,势必要穿过小行星带。 “难道要放弃?” 她想到这里,俏脸上露出一丝不甘,不自禁的攥紧了天戈,“那么多的努力,还有报仇的希望,就这样付诸东流?”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看来您遇到了一些麻烦。” 人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梦蝶被吓了一跳。 “是你,你怎么……” “哦,我尊敬的公主殿下,我在用信号发射系统与您对话。”人偶解释道。 “什么信号发射系统?” “您购买的昂贵设备之一。” “没有接受信号源,” 林梦蝶狐疑道,“它怎么能传这么远?” “这有赖于本人的天才,” 人偶有些得意,“我想看看那颗行星,就将设备对准他,没想到对偏了。信号发到恒星上了,然后反射回来浩大的信号。” “你可真是天才!” 哪怕在这样险恶的情境下,林梦蝶依旧想扶额,“你想看看那颗行星?为什么?你想通风报信?” “没有,绝对没有!” 人偶显得很惊慌,“我只是想看一下,就看一下而已。” 林梦蝶冷笑了一声,她懒得戳穿这谎言。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你好像遇到麻烦了,” 人偶小心翼翼道,“告诉我,我将会为您寻找方法。” 林梦蝶心中一动:“你到哪里去找?” “您购买的昂贵设备,可以让您接入银汉星系的局域网,尽管这地方荒凉无比,但总能找到聪明的法子。” 林梦蝶略一沉吟,将自己眼下的情形描述了一下, “哦,真是糟糕,” 人偶说着,“我来帮您查一查。” 周一的早晨,江言起了个大早,他仔细的刷了牙,又用肥皂洗了洗脸。 一个男人可以长得不帅,但只要他牙齿雪白,脸上也不常常泛着油光,就足以算是仪表堂堂了。 他做了一顿早餐,简易而又丰盛,简易的是食材,丰盛的是满足感。 他来到公司,准备参加晨会。 在公司门口,他遇到了李小冉,她穿着公司规定的制服,并没有什么色彩的点染,却显得她更加娇艳了。 兴许看到了,兴许没看到,她并没有与江言打招呼。 “小冉!” 江言追上去,喊了一声,“昨天的事情,实在不好意思。” 李小冉转过头,不冷不热的望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就走掉了。 江言只道她还在生气,正要追上去说个明白,身后又有人喊他。 “江组长,” 来人是公司的司机,姓王,平日里都叫他老王。“来的好早。” 江言笑道:“什么江组长!” “你要升官了,” 老王哈哈大笑,拍了江言一下,“这谁不知道。” “八字没一撇了!” 江言摆手道,两人热络的攀谈起来,一起走入公司。 今天跟他打招呼的人特别多,而且大多面带笑意。 江言感觉飘了,好像脚底下踩着云。以前加班时,他觉得这公司哪里都碍眼,此刻却觉得什么都可爱。 除了李小冉那张冷脸。 在去晨会的路上,他还想找李小冉说个明白,却又碰到了公司新来的员工,要他帮忙看个文件。 “江组长,” 对方满脸堆笑,递上来一沓文件,“指点指点。” 江言打量着这个员工,发现他脸上有一块疤,因为这块疤,他即便堆着的笑容也不能可爱起来。 他指出了文件里的两个漏洞,疤脸青年大呼受教,一旁的员工纷纷打趣:“确实啊,江组长看的真准。” “江组长工作能力真强。” …… 江言笑了笑,却不再拒绝“江组长”的称呼。 这是我应得的,他想,因为我努力工作,每天加班到十点钟。 晨间会议开始了,部门主管走进来,会议室里顿时一静。 “小江,把这个文件讲一下。” 主管丢出一个文件。 主管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你不知道他们到底管什么。 有时候他们什么都管,有时候又什么都不管,这取决于他们要不要承担责任。 江言兴奋的摊开文件,开始传达文件的精神。 员工们交头接耳,纷纷用眼神交流。 这是会议的开场白,在这样一个宣布晋升的日子里,选谁来开场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 当江言做完报告,下面响起如雷的掌声。 江言点头致谢,目光扫过众人。 只有两个人没鼓掌,一个是李小冉,还有一个,竟是那个新来的员工,那个疤脸。 第七章 木星上的大红斑(四千字大章) “讲的很好,” 主管开始总结,“小江来公司时间不长,但进步很明显。” “都是跟主管学习的结果。”江言谦虚了一下,把功劳都推在主管身上。 任谁都看的出来,这是某种导语,是宣布晋升的前戏。 又说了一大通废话,主管进入正题:“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个晋升决定。” 他扫了众人一眼,酝酿着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江言,眸子里有羡慕和不甘。 “我宣布,将何道提升为小组长。做出这个决定,一是因为他出自名牌大学,来到我们公司实在是屈尊俯就……” 会议室里骤然一静,有那么几秒钟时间,江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有那么几秒钟时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疤脸青年何道站起来,对主管说:“谢谢主管!能在我们公司上班,我感到很高兴……” 两人开始互相吹捧,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江言感觉好多目光盯着自己,他即便不去回看,也猜到那些目光里意味难明。 晋升居然不是他,而是一个新来的员工,为什么? 他缓缓抬头,脑海中有一千个声音在发问: “为了这次晋升,我付出了那么多!” “演讲稿都让我来写,晋升却轮不到我?” “同事们都觉得是我!” “为什么是个新人代替了我?凭什么?” 最后,他想到孤儿院里那张纸,那几个稚嫩的笔迹。 每个稚嫩的字都变成一柄尖刀,从椅子上冒出来,狠狠的戳着他的屁股。 “腾!” 他一下站起来,直勾勾的盯着主管:“为什么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 主管吃了一惊, 沉声道,“晋升?为什么一定要是你?” “我……” 江言一下涨红了脸,他的确有许多理由,但这些理由无一能说的出口。 没有人规定加班就能升职,没有人规定老黄牛就能升职,没有人规定一定要是他升职。 然而这正是他愤怒的地方,他的努力被无视了,一朵浪花都没溅起来。 上司想要伤害下属,老师想要伤害学生,家长想要伤害孩子,最好的法子就是无视他的努力。 无视他的努力,一下子就能抽走他的灵魂,因为其努力的根源是觉醒的灵魂。 “你还不坐下?” 主管瞪着他,沉声道。 江言感到心中有一把刀在割,令他痛苦的同时,也割断了他绑缚心中猛兽的绳索。 于是,他飞快的伸手,将桌上的文件揉成一团,而后狠狠的砸向主管:“我坐你妈!” 他力气很大,这一下离的又近,就听“拍”的一声响亮,纸团砸在主管脸上,将他砸的偏过头去,半边脸立刻红了。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像是看到有人在当街行凶! “你……” 主管指着江言,他另外半边脸也红了,是被气的。 他万万没想到,江言竟会如此暴躁,直接当众砸他的脸,令他颜面扫地。 他故意不给江延晋升,自然早已猜到对方会生气,然而他并不在乎,他觉得江言会忍气吞声。 但江言不会,心中的猛兽一旦被释放,他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些歧视和辱骂的面孔,一齐集中在主管的脸上。 这怎么能忍?他抓起身后的椅子,就要砸过去。 主管魂飞魄散:“拦住他!”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按住江言。司机老王个头不小,自告奋勇夺下椅子。 离得这么近,江言反而更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惊诧,有好笑,像是刚刚看完一场精彩的戏剧。 这目光像箭雨一般,逼的他无法在此停留。晨会前的一句句“江组长”,此刻想来便如辛辣的讥讽。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椅子,转身走了出去。 我完蛋了,他想,非但没有晋升,还会失去这份工作。 想到拥挤的人才市场,找工作的艰辛以及实习生低的可怜的底薪,他感到一阵头大。 更让他惶惶不安的是,假如他离开这家公司,以后还能见到李小冉嘛? 木星上空。 寂冷的天宇中,林梦蝶同样焦躁不安。 时间在分秒流逝,木星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拦住她的去路。 这是一颗美丽的气态巨行星,四种颜色十分协调,她想,但我现在只想轰碎它。 “找到没有?” 她再一次催促人偶,“你是吃干饭的嘛?”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人偶的声音响起,“如您所愿,我已找到了一个法子。” “找到了?” 林梦蝶十分惊喜,“什么法子?” “是一个叫韩索罗的星际盗贼提出的,” 人偶解释道,“他曾遇到跟您一样的状况,飞船的燃料不足,而他需要连续穿过一颗气态巨行星和小行星带……” “说重点!” “哦,好,” 人偶无奈道,“是这样的,他说,嗯,气态巨行星很不稳定,上面往往会有巨大的风暴成型。” “这种风暴具有强大的吸力,在风暴眼的位置,吸力甚至强于整个星球的引力场……” 林梦蝶听到这里,低头一看,早望见木星上有一块巨大的红斑。 那是木星上最大的风暴,地球人在几百年前就观测到它,其规模之大甚至能装下数十个地球。 “就像借助引力场进行弹射一样,韩索罗认为,” 人偶还在讲诉,“只要冲到风暴眼的中心,与其做相同振幅的移动,就完全可以获取相反的推力。只要预先计算好轨道……” 人偶说到这里,不由顿了一顿。“其推力之强,完全可以推着一艘飞船穿过小行星带。” “这是在自杀!” 人偶说完,林梦蝶立刻说道,“我就是漫无目的的前行,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冲过去的概率也高过这个法子!” 她甚至有点想笑,气态巨行星上的风暴威力惊人,竟然有人想主动冲进去。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人偶说道,“韩索罗认为,大风暴虽然看起来恐怖,但其中心区域往往平静无比。” “如今来看,只有这一个法子,” 他接着补充,“当然,如果您觉得神明可以帮忙,我也乐意赞成。” “是啊,只有这一个法子,”一段略长的沉默之后,林梦蝶站了起来,暗想,“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必须得去。” 她要为父亲和哥哥报仇,要夺回属于自己这一支的王位。 星汉倒退,宇宙的星光极速远去,金色翅翼轻振,她冲向木星。 下一刻,一股强大到极点的引力场抓住了她,并将她紧紧的攥在手中。 林梦蝶感觉自己喘不过气了,像是有一座太古魔山压在身上。 她这时终于意识到,哪怕在全盛时期,她也不可能与这颗星球共振,进而获取弹射的推力。 幸好,她还有另一个法子。 “北七十五,东三十。” 人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在报坐标,那就是大红斑中心的位置。 林梦蝶在人道宇宙中长大,这些对我们地球人来说,有些陌生的坐标,对她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指路牌。 她一下就找准了方向,然后她发现,自己离大红斑很远。 假如等着木星自转过来,那要很长时间。 可她每时每刻都要和引力场做对抗,她等不了那么久。 所以,她必须反向飞行,去靠近坐标的位置。 她开始调动体内为数不多的灵气,翅翼上的金光翻涌起来。 “我在天上的父亲、哥哥,” 同时,她也在祈祷,“假如你们魂灵未泯,请你们佑护我前行。” 金光暴涌翻腾,她逆着木星的自转,背负着太古魔山前行! 在这个过程中,她感觉自己浑身都要开裂了,她那千锤百炼,可以直接撞碎一颗恒星的战体,此刻几乎要燃烧起来。 就在她感到浑身一阵轻飘,灵魂即将离体之时,她看到了那块大红斑。 事实上,离的这么近,它不再是一块红斑,而是一团骇人的红色风暴。 红云中有金蛇狂舞,那是气体摩擦产生的闪电。 林梦蝶走过许多恒星系,见过许多气态巨行星,却从未见过哪一颗上面有这样狂怒的风暴。 那闪电成群结队,密密麻麻的,一次就有千万道齐落,简直比雷震星云还要可怕。 同时,她看到一些巨大的残肢,有爪子、翅翼、断角,都在红云中沉浮,为无数闪电洗礼。 甚至,她看到了一个头颅,半边脸都碎掉了。 “那是……九头鸟?” 林梦蝶人都傻了,在这一刻她几乎忘记飞行! 九头鸟一族起源自上古,是传说中的圣兽,每一只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人物,能与天龙、古凤相抗衡,竟有一只陨落在此地? 即便是今日的人道宇宙,也有九头鸟一族存在,高高在上,为无尽生灵仰望! 要是让他们知道,这里有陨落的先祖的头颅,该族一定会发疯的! “吼!” 大红斑在怒吼,像是一头有生命的巨兽。 伴随这怒吼,一股强大的吸力蔓延到天际,将林梦蝶吸了下去。 “凤翔天决!” 成败在此一举,林梦蝶毫无保留,将一身灵力尽数使出。 在她头顶,三花齐绽,爆发出无量光明! 光明之中,彩凤振翅,荡开滚滚红云,开辟出一条通道。 “轰!” 雷暴落下,千万道闪电劈头盖脸的打来,彩凤一个踉跄,竟险些散去。 然而,便在这一瞬,林梦蝶已然冲进那通道,顺便收回了彩凤。 大红斑在怒吼,金光通道飞速的变薄,转眼便只剩下些微的金光。 与此同时,通道前方出现一片晴朗天空,里面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波澜。 那就是风暴眼,林梦蝶还是第一次见,它看起来就像春天。 希望就在眼前,林梦蝶感到浑身八万六千个毛孔都打开了,我赌对了,她想。 然而,便在此刻,一只大爪子落下,砸向金光通道。 那是一只巨兽的残肢,一直在大红斑中飘荡,此刻竟好巧不巧的砸了下来。 “敢尔!” 林梦蝶怒喝一声,金色天戈横扫而出,金光化为千万柄天剑,斩向那只大爪子。 她不指望能斩灭这爪子,毕竟对方沉浮在千万道闪电中尚且无损。 她只希望能推开这爪子,或者令它顿上一顿,让她进入那风暴眼。 然而,这希望须臾就破灭了,金光没入红云,已然被磨灭了许多。 而当它们继续往前,那大爪子上立刻溢出一圈腐朽的黑光,将金光腐蚀尽了。 下一刻,大爪子落下,金光通道骤然破碎。 公主号上,人偶看到这一幕,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哦,不……” “嗖!” 耳畔是呼呼风响,林梦蝶被卷入大红斑,红云愤怒的咆哮着,化为千万柄尖刀,要将她活活撕碎。 前方就是春天般的风暴眼,希望近在咫尺,却又转瞬即逝,像是从天堂推到地狱。 “不,” 她在内心深处怒吼着,“我不甘心!” 然而,就在死神降临之际,一股神秘的力量赶走了他。 这股力量不知从何而来,它像是从天而降,推着林梦蝶,直没入前方的风暴眼中。 眼前是一片光明,和风丽日,林梦蝶望着身后嘶吼的红云,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 是谁在帮助她?那股从天而降的力量的源头在哪? 等等,从天而降?想到这里,她豁然抬头,望向那晴明的天宇。 她仿佛看到几张巨大而又亲切的面庞,在高天上慈爱的注视着她,那是她的父亲和哥哥。 劫后余生,她的心情本就激荡,此刻想到这里,不由得热泪盈眶。 她放开金色天戈,整个人跪在虚空中,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父亲,哥哥,谢谢你们,我一定会杀回去的!” 风暴眼隔绝了公主号的探测,大红斑中也没了林梦蝶的气息,在第三次检测失败后,人偶无力的躺倒在地。 “天啊,我失去了我的主人,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尽管他并不希望林梦蝶痛下杀手,去毁灭那七十亿人,但他更不希望失去自己的主人。 “检测到公主的气息。状态,极速上升,速度……” 第八章 报复的方法(加更) 公主号冰冷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也带上了感情。 人偶跳了起来,在主屏幕上,他看到一颗金色的流星,从大红斑中冲出,速度快到无以复加。 他还来不及高兴,这颗金色的流星已然脱离木星的轨道。紧接着,她又穿过了那一片小行星带。 “这真是……” 人偶感叹着,他感到眼眶湿润了,像是有机油要跑出来,“真是个奇迹。” “做的不错。” 借助大红斑反向的推力,林梦蝶穿过小行星带,她听到了人偶的感叹,心中有些触动。 人偶觉得,这是她语气最柔和的一次,看来她真的认可了自己。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知道吗,你创造了一个奇迹,” 他很高兴的说,“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做到过这件事。你完成了一个壮举,开创了星际航行史的先河!” 林梦蝶正穿过火星,听到这句话,她心中咯噔一下。“从未有人做到过?韩索罗不是做到过嘛?” “哦,他死掉了,” 人偶惋惜的说,“他死在了风暴眼外围,连带着他的飞船,千年鹰号。” “所以,” 林梦蝶语气不善,“你是在拿一个死人的案例指导我?” “有什么不行嘛?” 人偶后知后觉,此刻仍然很高兴,“你看,你大获成功!” 林梦蝶深吸一口气,她的语气比宇宙还寂冷:“关掉信号,我要进入那颗行星了。” 耳边响起“啪”的一声响,信号被强行断开,人偶这才反应过来。 “她好像生气了,为什么?” 江汉市 从会议室出来,江言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去哪,地下室嘛?狭小闷热,他不想心情变得更糟。 还有哪里?他想去孤儿院,但一想到那张纸,想到上面稚嫩的笔迹,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终,他回到了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会议结束了,他听到有人走来,他听到一连串的“恭喜”。 那些人把准备好对他说的话,都拿去对疤脸青年何道说了。 当他们走进来时,嘈杂的人群明显的安静了一下。 没想到,我还在这里,我哪都没去。 接下来的气氛有些诡异,办公室里没有人说话,即便有也很小声。 仿佛每个人头上都悬了把剑,谁大声说话就砍谁。 最后还是何道打破了沉默。 “我觉得,这个问题……” 他开始侃侃而谈,声音很大。 江言一下就听出来,这是他上午拿来请教自己的问题。 “各位,我觉得还是不这样改比较好,” 何道说,他批驳了江言的改动,“你们觉得了?” 那些上午交口称赞江言有能力的人,现在又一改口风。 “何组长说的真有道理!” “不愧是名牌大学毕业,看问题的角度比我们高!” …… 这些话充满了政治意味,江言感到一阵悲哀,他知道这就是现实,丑恶的现实。 为什么人一定要见风使舵了?假如人人都很刚直,这个世界会不会好一点? 他想过,假如在一个公司里,每个人都见风使舵,阿谀奉承,无条件的忠心,那么站在高位的人就可以为所欲为。 因为他可以扭曲事实、违背真理,然后下面的人还会迎合。 假如有人敢说真话,那一定举世皆敌,下场凄凉。 然而,假如人人都坚持真理和正义,都有一个强大的自我和信念,并为此不惜一切,那会怎么样了? 那样,身居高位的人就什么都做不成,他必须放下身段,来迎合群众的意见,也就是真理了。 然而现实是丑恶的,人人都想顾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为此不惜阿谀奉承,见风使舵。 这丑恶的现实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他感到兴趣缺缺,没有争辩的想法,任凭何道在那里攻城掠地。 整整一个上午,他一直在等,等一个处理结果,或者说,是等那封辞退信。 然而,没有什么辞退信,好像他什么都没做过。 于是,中午他大摇大摆的去吃饭,并且罕见的加了鸡腿、肉圆、一大块龙利鱼。 这是他早就想好了的,晋升之后,要奖赏自己一番。 现在晋升泡汤了,但他还是决定奖赏自己。 下午,他感觉好了一点,人都会接受现实,他试图说服自己,何道的确比他更适合晋升。 他不想丢掉饭碗,更害怕再也见不到李小冉。 他想,要不要去给主管道个歉了? 这时候,司机老王打了个电话给他。 “你知道为什么晋升那小子?” 江言感到很奇怪:“因为他是名牌大学毕业?嗯,他很聪明,或许主管有自己的考量,他在顾全大局。” 这就是他说服自己的理由。 “放屁!” 老王愤愤的说,“他是主管的侄子,他能上位靠的是裙带关系!”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江言意识到,自己刚才找理由的行为多么可笑,“你怎么知道?” “另一个部门的主管说的,今天在车上好多人说了。” 他就差告诉江言:全世界都知道了,只有你还蒙在鼓里。 放下电话,江言觉得,自己必须要去找麻烦了。 这现实不但丑恶,而且是赤裸裸的,如果说,此前他觉得他的努力被无视了,那么,现在他觉得他的努力被扔在地上踩上了一千脚。 找谁的麻烦了?他看了何道一眼,发现何道也正望着他,眸子里意味难明。 他不配,江言想着,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他来到主管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发现主管正在读书。 那是一本厚黑学,中年人的最爱,败坏道德,降低智力的最佳读物。 “你来做什么?” 主管吃了一惊,他看到江言神色不善,“你想干什么?” 江言在他对面坐下,大喇喇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他面前坐下,真皮沙发很软,他想。 “为什么不晋升我?” 他问,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四下。 “为什么要晋升你?” 主管摸起手机,假装看时间,然后把手机藏在下面。 江言装成没看到他的小动作。“我帮你做了最多的活,每天加班到十点,组里的绩效由我来撑,凭什么不晋升我?” “凭你是专科毕业,” 主管悄悄的捏着手机,“何道名牌大学毕业,前途无量。” 江言点了点头,他起身走到主管旁面,打开钓鱼包,拿出里面的钓鱼竿。 “你要做什么?” 主管色厉内荏,“放下我的鱼竿!” “凭他是名牌大学毕业,”江言把鱼竿合起来,变成一根棍子,“还是凭他是你侄子?” “你怎么知道?” 主管面色一变,旋即一脸凛然,“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他虽然是我的侄子,但并不会影响我的判断,我这个人处事最是公正!” “要是我把你的脑袋敲个洞,” 江言握紧那根鱼竿,“你还能公正嘛?” 心中的猛兽已咆哮震天,他忍不住想要动手了。 主管终于害怕了,他此刻已感到后悔,早知道这小年轻的如此较真,就该再多考虑考虑的。 他说:“你……你不要冲动,你……” “我帮你……” 动手之前要找个借口助威,最好是那种能喊出来的。 江言找到了,他想说“我帮你写演讲稿,你却不晋升我”。 但这个念头生出的一瞬间,他却忽然想到了另一个报复的法子。 这法子让他心潮澎湃,以至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鱼竿。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两个保安冲了进来,都拿着警棍,喝道:“住手!你要做什么!” 屋子里的场景让他们吃了一惊,他们被主管发信息叫来,以为江言已经动手了,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 “我什么都没做。” 江言往外走去,他身材高大,两个保安对视一眼,任由他从两人中间穿过。 江言回到办公室,打开工作用的电脑,他开始修改那封演讲稿。 怎么改了?他想了一想,到网上了“祖安文集”。 下午五点,林梦蝶进入地球,她像一颗金色的流星,划过东亚的天空。 刚一进入地球,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变弱了。 她惊觉这颗行星就是超级大阵的核心,在这里,她的境界被削弱到移山境,也就是修行的第二个境界。 周遭的灵气稀薄的可怜,这是一个比末法时代还要末法时代的末法时代。 “在这种地方,不可能有修行者?” 她想,这么稀薄的灵气不可能孕生出修行者,“哪怕只有移山境的修为,我也可以横着走了。” 她感觉到混沌的指引,在东南方,那里有一片山河,是整片大地的中枢。 她随身带着混沌引信,那是一块黑乎乎的石头,它可以吸引来混沌的力量。 只要把这块石头,埋在那片山河之下,混沌就侵入了这颗行星。 现在她要去埋那块石头了,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她飞在高天之上,运天目望下看,地面上鳞次栉比的高楼,以及围绕着城市的乡野,无不提示着她,这是一个低级的文明。 一会儿,她就驾临了那片山河。 第九章 流星 (爆更,给我冲,求收藏!) 江言离开公司,上了一辆的士。 于他而言,这么早离开公司已然是不可思议,而上了一辆的士更是可怕的浪费。 车载音响正在播报一则新闻:“今天下午,一颗小行星经过木星轨道,穿过小行星带,即将来到地球。届时,华中地区的居民抬头便能看见……专家预测不会发生较大的撞击,请居民不要恐慌,当你抬头看见流星,请许愿。” 江言看向天空,烈阳隐没在西方,给晚霞镀上了一抹金边。 “假如我看到流星,” 他想,“我要许什么愿了?” 他自然的想到了李小冉,倘若对流星许愿就能心想事成,那他倒想快点看到流星。 他在孤儿院附近下车,用身上所有的钱买了零食。 踏入那栋小楼,他看到大凡和二昊在玩玻璃球,姜杏若和另一个小女孩在用轮椅赛跑。 老院长在和另一个老头下象棋。 “江言哥哥!” 孩子们看到他,立刻围了过来。 “哦吼!” 大凡跳过来,“江言哥哥买了零食!” 江言笑着把零食分给他们。 “江言哥哥,” 姜杏若推着轮椅跑过来,“你升职了吗?” 孩子们都仰头望着他,想要跟他分享这喜悦。 “嗬,” 江言从喉咙里哼出一个声音,“没有。” 他感觉心里痛了一下,那几个稚嫩的字迹在眼前闪过。 我让他们失望了,他想。 然而,孩子们并不感到失望,他们只是点了点头,又兴高采烈起来。 “江言哥哥,你吃饭没有,今晚跟我们一起吃。” “江言哥哥,我们来打玻璃球。” “江言哥哥,我有两道算数题不会,你来教教我。” …… 江言忽然意识到,这些孩子根本不在乎,他升职或者不升职,都只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江言哥哥”而已。 他们绝不会像那些同事一样,开会前和开会后态度判若两人。 他忽然感到一阵释然,没能晋升的痛苦,努力被忽视被践踏的痛苦,在这些孩子的欢声笑语之中荡然无存。 没能升职又怎么样?他想,我还有这些孩子。 从会议室出来直到现在,他第一次露出开心的笑容。 他与几个孩子玩了一会,朝老院长那边走去。 姜杏若推着轮椅过来,轻声道:“江言哥哥,你千万不要难过,只是没有升职而已,杏若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女孩很早慧,已然看出了什么。 “有杏若在,”江言笑了,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我当然不会难过了。” 他在小女孩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小女孩则抱了抱他。 老院长今年七十岁,胡子眉毛都白了,像是传说中的那种老神仙。 从江言记事起,老院长就在孤儿院管事,为这些孩子们操了无数的心。 现在,他皱眉紧盯着棋盘,神色凝重,一下一下的揪着自己的胡子。 “院长,” 江言走到他身边,望棋盘上扫了一眼,“抽车了。” “观棋不语!” 另一个老头瞪了他一眼。 “嘿,我早看出来了!”老院长放开胡子,眉头舒展了。 他转头望了江言一眼。“他们没给你升职?” 江言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了?” 老院长望着棋盘道。 江言把情形说了一遍,最后忏悔道:“院长,我……我又没控制住自己。” 他放出了心中的猛兽,而那是他曾经向院长保证过,永远不会放出的东西。 大专毕业以后,老院长和他约法三章,要他以后不可以再试图用暴力解决问题。 “这没什么,” 院长说,“很少有人能一直控制自己,更何况是碰到这样的事情。” “我恨不得把他撕碎了。” 江言说。 “那你就会坐牢,” 另一个老头说,“这是法治社会,暴力可以给你快感,但十分短暂,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悔恨。” “不错,” 老院长赞同,“纵放你心中的野兽,最后一定会吞噬你自己。” 倘若让外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一定会认为他们的脑子不大好,这哪里像是现代人贫瘠、愚蠢的说话方式? “我该怎么办了?” 这是江言最想问的问题,眼前的二位是他真正的老师,他渴望一个答案,“怎样才能有一个好的结果,让我努力不白费?” 然而,他失望了,老院长告诉他:“没有办法。” “为什么?” 江言感到不甘心,那种努力被践踏的痛苦又回来了。 老院长指着棋盘:“你参加了游戏,就要遵循游戏的规则。马走日,象走田,这就是规则。” “那主管就打破了规则,他以公谋私,让他刚进公司的侄子升职,他该受到惩罚。” 江言顺着老院长的思路往下说。 “错了,他什么也没打破,” 老院长摇头,“因为你那个公司最大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这句话让江言愣住了。 老院长笑了:“你看,马走日,象走田,多么简单清晰?你那个公司的规则是什么?谁能晋升?有明文规定吗?没有,主管一人说了算,既没有人制衡他,也没有人监督他,所以他想让谁晋升就让谁晋升,这就是你们公司的规则。” “所以我进去这个公司,” 江言楞楞的说,“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也不算,” 老院长又开始揪胡子,“一般来说,大家明面上没有规则,背地里还都是有潜规则的。按你们那个公司的潜规则,就该是你升职,不过有人打破了这个潜规则。”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着江言:“那个叫何道的,是哪里冒出来的?” “我也不清楚,” 江言想了一想,“怎么了?” “你要小心他,” 老院长说,“一定要小心。” 他接着解释:“你想啊,如果主管不想让你升职,按照潜规则,他就不会随便用你。他既然用你,就一定有让你升职的打算。恰好,在那个咸鱼成群的公司,你又没有竞争对手,所以他只能提拔你。但是有人改变了这一切,一个外来的力量,他改变了主管的看法。这个人是谁?谁是既得利益者,这个人就是谁!” “是啊,何道是他的侄子啊。” “不对,不对,” 老院长轻抚长髯,“照你说,这个何道进公司已经一个星期了。假如他想让自己侄子升职,这一个星期,他会故意打压你,把事情分派给他的侄子,是不是?但他没有,那是为什么?看起来,这个升职人员变动的决定出现,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晚上!” “不会?” 江言挠了挠头,“假如真有这样一个人,他的能量如此巨大,可以在短时间内左右主管的意见,又为什么要争抢这个小组长的位置?”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你小心,” 老院长望着他,“看起来,这个人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是为了利益,而仅仅是为了伤害你。也正是如此,才能解释这个改变为何来的如此突然,因为这样对你的伤害才最大。” 江言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的确是这样!的确是这样! 他必须得承认,假如那个人的目的是为了伤害他,那他已经成功了。 因为,在晨间会议上,当老板宣布晋升人选之后,那种巨大的反差,让他感觉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然而,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吗?他感到怀疑,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仇人,竟然要如此的伤害他。 老院长又去下棋,留他独自思索。 姜杏若推着轮椅过来,拉着江言,兴奋的大喊:“哥哥你看,流星!” 江言抬头望去。 流云散落,晚霞失色,暮云天下,一颗金色流星划破苍穹。 老院长笑道:“小卒过河了。” 另一个老头面色凝重,沉声道:“小心,小卒过河赛大车。” “不妨事,” 老院长信心满满,“莫说赛大车,真大车也不怕。” 江言看着那流星渐去渐远,将脑海中那个莫须有的敌人赶去,眼前又浮现李小冉的面孔。 他在心中暗暗的许愿:“流星啊流星,让我得到我的爱情。” “哥哥,你许了什么愿望?” 姜杏若问他。 “愿望这种东西,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江言笑着说。 “谁说的?” 姜杏若撅起小嘴,“我就可以说出来。” 江言有些好奇:“你许了什么愿望?” 小女孩笑着说:“我要江言哥哥抱抱我,转两圈。” 江言把她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小女孩没有双腿,抱着很轻。 “你看,”小女孩嘻嘻笑着,“愿望这种东西,不但要说出来,还要马上就去做了。” 江言听了这句话,心头猛的跳了起来。 这一晚他留在孤儿院吃饭,但没有像昨天一样久留。 临行时,老院长再度提醒他,要小心那个叫何道的疤脸青年。 当江言的身影没入黑暗,另一个老头走了出来。 “谁会想要伤害他?” 这个老头说,“他的身份暴露了?” “假如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并理解其意义,” 老院长望着黑暗,“就绝不敢伤害他。” “那么,是凡人想要伤害他?” 第十章 龙虎山下的地脉灵根(四千字大章) 老院长点点头:“所以我相信他应付的来。” “那么,你怎么想了?什么时候送他回去?他已经这么大了,难道真的要做一辈子凡人?” “唉,” 老院长也很为难,“他父母都是戴罪之身,他若回去,敌人一定不少。” “但我们需要一个战神,不管是谁都需要。” “再说,” 老院长抬头望着星空,“现在我们要处理另一个问题。” 龙虎山 龙虎山是黄老教祖庭所在,昔年有盖世天师,在此开坛炼丹,丹成后有龙虎现身,是为“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故山名龙虎。 林梦蝶飞临此地,目光匆匆一扫,不由道:“好个灵秀之地!” 这地方道蕴深藏,地势浑然天成,一看便知是藏龙卧虎之地。 山中最灵秀之处,有祥光道道,瑞气纷呈。 “大地的中枢,” 林梦蝶自语,感受着混沌的指引,“就是那里!” 于是,她按落云头,潜入那山中,顺着地脉灵气一直往下。 这山上有一座天师府,那建筑的样式,令她有些眼熟,但她并不想多去窥探。 此刻在她眼中,没有什么比完成任务更重要的。 在她看来,九十九拜已经过去,只剩最后那一哆嗦了。 她驾临深渊,来到山根处,地脉深入里面。 她施展出遁地术,继续沿着地脉前行。 施展遁地术的时候,人和大地融为一体,她的意识也沉入大地,然后就感受到了许多爬虫。 “快点,快点。” 她暗暗祈祷,没有女孩子喜欢爬虫,更何况如此亲切的感知他们。 周遭的环境忽然一变,她感觉身体穿过一个屏障,再也感受不到那些爬虫,眼前是一片清明天地,鸟语花香好不醉人。 “洞天福地?” 面对这迷人的景色,林梦蝶却警觉起来,如果有可能,她倒情愿感受爬虫。 “哪里来的妖孽!” 远空传来一声怒喝,一道青光极速飞来,“竟敢擅闯我天师府地脉灵根!” 青光散去,林梦蝶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大叔。 他长着大胡子,穿着皂色长袍,打扮的活像个古人,手中还拿着一方宝印。 林梦蝶看到那宝印,又是一阵眼熟,她确信这与星空中的某个道统有关。 从气息上来看,这是个移山境高手。 钟不二是个移山境高手,他今年两百三十七岁,一百五十年前他就是移山境高手。 龙虎山下有地脉灵根,聚集了方圆万里的灵气,前人借此开辟了洞天福地,后来灵气渐渐消弭,这洞天福地也渐渐缩小,但总算还能供人修炼。 一百五十年来,钟不二就在这里修炼,希望能借助整个星球上最浓郁的灵气供他突破。 今天,他感受到一个不速之客的闯入,来人的强大的令他心惊,但当他亲眼看到对方的时候,又不禁开始怀疑人生。 居然是个国色天香的女子?他想,竟然是个强大的移山境高手? 修行道上几时冒出这样一个高手?看她衣着华美,样式全然不与俗同,难道是那个地方来的? 两人隔空对视了一眼,有无形气流在喧嚣。 “你姓钟?” 林梦蝶问道。 “你怎么知道?” 大胡子狐疑道。 “你叫钟不二?” 林梦蝶笑了。 “好厉害的妖孽,” 钟不二面色凝重,“居然知道我的全名!” “哈,这有什么厉害的?” 林梦蝶感到很好笑,“你那牌子上不是写着了吗?” 钟不二低头,看到自己胸口有个牌子,上面写着“龙虎山天师府大供奉钟不二”。 他的圆脸立刻涨红了,像一个西红柿。 作为一个老人,他人生中最辉煌的记忆都留在了清国,以至于他对现代事物的接受缓慢无比。 即便带上了工牌、穿上了衬衫,还常常以为自己是山中那个遗世独立的隐者。 工牌下还有一行小字,林梦蝶接着往下读:“念咒消灾,祈福开光,八十元一次?” 三花境修士强大的神念令她轻松理解了一切,她立刻哈哈大笑:“你是个骗钱的道士?” 祈福消灾,都涉及到了因果层面,只有极为强大的修士才能涉足那个领域,像林梦蝶这样的三花境修士,连一根毛也摸不着。 就更不要说眼前这个小小的移山境修士了。 “我……” 钟不二梗着脖子,“修行人的事,怎么能叫骗?” 林梦蝶微微点头,忽然望着旁面,凝神道:“那是什么?” 钟不二正被她说的心烦意乱,此刻忍不住转头去看。 就在这一瞬间,林梦蝶拽着天戈,身化虚影直扑上去! “吟!” 速度太快,以至于天戈在空气中嗡鸣! 金光暴涨,整个洞天福地都在颤抖。 林梦蝶全力出手,力求一击必杀! “敢……” 钟不二回过神来,对方已然杀到眼前,金色天戈落下,劲风掠的他脖颈生疼,浑身发寒! 一个“尔”字来不及说,他将那枚天师印横推上去! “当!” 钟不二横飞出去,口中喷出一道血箭,天师印脱手而出。 “为什么?你这个妖孽!” 哪怕浑身剧痛,他也立刻站了起来,质问道。 “挡我者死!” 林梦蝶踏空而来,战袍猎猎作响,金光排山倒海,她像一个金甲女武神! 钟不二一条胳膊软软的抬不起来,只得伸出另一只手:“五雷!” “轰!” 神霄雷法落下,直劈向林梦蝶。 千百年来,这雷法令中原大地上的妖孽心胆皆寒,无人敢触其锋芒! 钟不二有信心,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五雷法之下必定狼狈不堪! 然而林梦蝶一挥手,那五道闪电被她拘到手中,缓缓压缩成一个雷球,而后猛的捏碎! 钟不二张大嘴巴,像是见鬼了,对方太过强大,竟然徒手涅灭了神雷。 “移山境八重境界,你虽只破开五重,能有这样的实力,也足以自傲了。” 林梦蝶轻声道,她早已看出钟不二的深浅。 在她看来,对方在移山境第五境界,不应该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是了,他出生在末法时代,天地灵气稀薄,大道压制的厉害。在这种情况下,他能破入移山境,自然有过人之处。” 她略一思索,便已明白其中的关节。 “道友,有话好好说,我未必就要挡你!” 金甲女武神步步走来,钟不二害怕了,早已离他而去的死亡威胁,这一刻又近在咫尺。 “哦?” 林梦蝶饶有兴致,“哪怕我在这地脉灵根上,埋下一颗混沌引信,你也不会拦我?” “混沌引信?” 钟不二面色一变,“你原来是混沌的走狗!休想!” “那还说什么,挡我者死!” 林梦蝶听到“走狗”二字,不由横眉怒目,纵身杀来。 她的确委身混沌,但那是为了报仇,她绝不是什么混沌的走狗,这一点从她此前随意辱骂混沌就能看出。 “印来!” 钟不二厉喝一声,远处那方天师印直飞过来。 在这盖世天师开辟的洞天福地中,只要手持天师印,他有信心镇压任何敌人。 然而,林梦蝶之所以偷袭,便是为了那一方天师印。从第一眼见到,她就明白那是一件了不起的法宝。 “元磁力!” 林梦蝶一手执天戈,另一手微微上扬,一股无形力道蔓延开来,定住了飞来的天师印。 “什么!” 钟不二大惊失色,眼前这女子的手段多的可怕,竟能定住天师印,简直闻所未闻! “受死!” 林梦蝶杀来,天戈横空,金光铺天盖地。 “掌教天师!” 在这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钟不二一边逃跑,一边摸出一个手机,冲着那头大喊,“混沌来袭,混沌来袭!” “刷!” 金光掠过,钟不二倒飞而出,手机也被林梦蝶抢了过去。 林梦蝶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手中这个铁块,她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不二,不二!” “一种远程的传音之法?” 林梦蝶美眸流转,神目之下,手机的原理无所遁形。 然后,她施展神通,直接截断了这一片的信号。 远处,大胡子钟不二躺在地上,胸口有一道骇人的伤口,鲜血淋了一身。 林梦蝶不再管他,她不想亲手杀他,毕竟双方无仇无怨。 反正,只要把混沌引信埋下去,这星球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她收起那一方天师印,接着施展遁地之术,周遭的黄土飞速倒退,眼前渐渐出现一片星光。 这星光十分灿烂,令人仿佛置身星空,这就是地脉灵根的所在。 林梦蝶也是第一次见到地脉灵根,她仔细的看着,有些愣住了。 很难想象,在幽暗深邃的黄土之下,竟然会有这样的景观。 “竟然会是一片星空,” 她喃喃自语,有些震惊,“这到底是一颗什么样的星球?” 每一颗孕育出文明的星球都会有地脉灵根,因为文明本就是地脉灵根孕育出的。 每一颗文明古星的地脉灵根,其景象都截然不同,且大多象征着那颗古星的特点。 在她的家乡春兰星,地脉灵根是一片兰花的海洋,宇宙里所有的兰花都出自那里。 假如是一颗满是岩浆和火焰的文明古星,那地脉灵根多半也与火焰有关。 而眼前这地脉灵根,竟然是一片星空! 她仔细的看着那片星空,辨认出了一些熟悉的情形。 “那是……岐山?周王朝的圣山?” 她的震惊无以复加,“还有……三川?” 岐山,是星空中的古老圣山,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它矗立在星空中,横贯数个星域。 三川,是古老的圣河,也是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滋润数个星域。 这都是周王朝的圣地,此刻竟全部出现在这里! “怎么会这样……” 林梦蝶摇了摇脑袋,生平第一次,她感到自己是那么渺小、无知。 但这感觉只有一瞬,不管怎么样,完成任务是最重要的。 她摸出那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块石头。 这石头黑乎乎的,有拳头大小,身上一点神光都没有,看起来就像路边的一块顽石。 然而,这就是混沌引信,足以令最强大的修士谈之色变。 因为,它是混沌之力的具象化产物,只要将它与地脉灵根结合,就会有庞大的混沌之力涌来。 混沌之力蔓延在星空中,它们的目标就是毁灭文明古星,借此削弱人道宇宙的实力。 一旦它被埋入哪颗古星的地脉灵根,不论那颗文明古星多么强大,也一定难逃毁灭的命运。 现在,林梦蝶将它举过头顶,摆出投掷的姿势,她的脸色有些潮红,胳膊也在颤抖。 是的,混沌引信太重了,这块拳头大的石头,其实并不比上方那座大山轻上几许! “父亲……哥哥,” 林梦蝶把胳膊往后引,“我蒙受你们的佑护逃出生天,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轰隆隆!” 混沌引信脱手而出,像是一座大山在横移,空气隆隆作响! 在这一刻,地球上的七十多亿人,正在经历各自的生老病死,喜怒悲欢,正如你我此刻一般。 谁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与死亡已近在咫尺。 但有人阻止了这一切。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龙虎山天师府掌教天师白云天御剑而至。 白云天今年三百一十二岁,作为地球上的第一高手,他修为精深,早已破入移山境第八重境界,离那补天境也不过一步之遥。 因为修为精深的原因,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头发还都是乌黑的。 另外,他长得很帅,貌比潘安,足以迷倒万千少女。 接到钟不二电话的时候,他在天师府主持开光仪式,当电话被掐断,他知道事情已然非常紧急。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洞天福地,问明情况以后,又马不停蹄的赶了下来。 他知道,整个地球的命运,又再一次交到了龙虎山的手里,也就是压在了他这个掌教天师的肩上。 尽管这不是第一次,但他还是十分焦急。从钟不二的描述中,他意识到来犯之地异常强大。 “虽然是偷袭,但一下就打伤了不二,还定住了天师印,这人未免有些太强大了。” 他想。 第十一章 打自己嘴巴子(加更) 然而,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当他看到林梦蝶单手掷出混沌引信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去想:“从哪里冒出这样一个怪物?” “轰隆隆!” 混沌引信在横移,离地脉灵根只有一步之遥。 没有任何迟疑,白云天御剑而下,用肉身拦住了这座大山。 “砰!” 他双手一推,挡住了这座大山,令其不能前进分毫。 移山境之所以为移山境,是因为这个境界修到极致,真的会有移山之力。 那道白光来的太快,等林梦蝶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拦住了混沌引信。 同一时刻,她身上的天师印光明大放。 她想镇压,却只觉一股伟力迸发开来,撕碎了她镇压的力量。 紧接着,天师印腾空而上,复又重重压下。 这龙虎山历代掌教天师的法宝,丝毫不比一座山轻,落下时风雷滚滚。 林梦蝶娇叱一声,抬起左臂,纤纤素手迎向天师印。 她用一只手接住了这座大山,只退了两步。 然而这座大山是有生命的,哪怕被接住,它还是源源不断的发力,试图将眼前这个妖孽碾碎。 就好像混沌引信也有生命,此刻拼命想要碾碎白云天一样。 在这一刻,林梦蝶和白云天,两个移山境巅峰的高手,都在硬抗一座大山。 谁先制服大山,谁就取得了先机。 混沌引信和天师印俱都强大莫测,林梦蝶和白云天也不遑多让。 一边是七十亿人的性命,一边是父母兄弟的血海深仇,双方都不会让步。 而混沌和人道宇宙之间的争战,也早已持续了千万年。 谁都不会停下进攻的脚步,直到有一人倒下为止,这是一场持久战。 江汉市。 江言早早的从孤儿院出来,就是为了姜杏若的那一句话。 小女孩说:“愿望不但要说出来,还要现在就去做。” 他的愿望是得到一份爱,一份年轻女孩的爱,说的具体一点,就是李小冉的爱。 光想是不够的,他摸出手机,给李小冉打了个电话。 “小冉,” 电话接通了,他笑着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迷人,“一起去看大潮嘛?” 电话那头,李小冉听到这句话,微微冷笑了一下。 她从来没喜欢过江言,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像她这样的女孩,虽然自己月薪三千,但一定要找月薪三万的男孩子,否则是不会幸福的。 去还是不去了?思来想去,她决定坦白,放生这条小鱼,因为他没有长大的希望。 “我不想去。” 她轻轻的说。 “哦,” 江言有些失望,但他不愿表现出来,对于一个舔狗来说,即便是失望也不敢表露,生怕惹得对方生气,“没事。” “江言,” 李小冉说,她决定一针见血,“请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好吗?” “为什么?” 江言愣了一愣,这决绝来的如此突然,令他难以接受,“我们不是朋友嘛?” 李小冉毫不留情:“我不想绕圈子,我是说,你一直在追求我,你承认吗?” 江言感到一阵羞耻,作为一个男人,被问这种问题当然是羞耻的。 “嗯,” 他说,声音像是蚊子哼的,“被你发现了,哈哈。” “你不要逗我笑,” 李小冉招招致命,“我不会因为你的俏皮话而快乐,因为那是廉价的快乐。” 她把“廉价”两个字咬的很重。 江言明白了什么,他感觉心里很难受,像是喝下了一杯毒药。“就是因为我穷?” “是的,” 李小冉说,“就是因为你穷。” “你从来都没有对我有感觉?” “是的,从来没有,我不会喜欢一个公司的小职员,因为他那微薄的薪水,恐怕难以承担我日常的开销。” 李小冉说,这是她第一次袒露心迹,她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既然如此,” 江言甚至有些哽咽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想到他们一起吃过的饭,看过的电影,送她的礼物。 当然,他并不是心疼那些花掉的钱,而是为自己倾注的感情感到不值。 那些吃饭、看电影、送礼物的事情,无一不倾注了他真实的感情,他曾希望这感情能有结果,现在却明白那感情都被可笑的浪费了。 “因为那时候你可能晋升,” 李小冉说,“现在没可能了。” 听了这句话,江言愣了好久。 远处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橘红色的路灯变成了一团篝火,四周的声音变得微弱,心中的声音却变得嘈杂。 直到他茫然的走到马路中间,被一辆汽车的喇叭声吓的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李小冉已挂了电话。 刹车片抱死的声音刺耳无比,那个司机在车上怒骂:“找死啊你……” 江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一句对不起。 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哽咽扼住了他的喉咙。 那个司机却立刻住了口,像是一下被设置了静音模式。 他看到那个高大男人的眼睛里有泪光,但这还不足以让他静音。 更关键的是,在那个高大男人的眸子里,有一点红光在微微的跳动着,像是火焰一般。 那是美瞳吗?看起来像妖怪一样,司机想着。 他揉了揉眼睛,那个高大男人已经转过身去,影子被路灯拉的长长的。 司机感到后背发寒,他发动车子,飞快的离去了。 他确信那不是美瞳,而是某种超出他认识的东西, 在江言痛苦的时候,李小冉却心情不错,失去那样一条小鱼不算什么,现在她要去见何道了。 她看了看时间,是晚上八点半。 假如我画一个美美的妆,或许今晚就能和他开房。 那个神秘的男人令她着迷,他强大的能量令她倾心不已,尽管他有时候对自己很冷漠,甚至会训斥自己,但那没什么,那就是游戏的规则。 高攀就要付出代价。 他们在一家游戏机厅见面,这场所让李小冉不明就里。 这是一家老旧的游戏机厅,在城中村的一个角落,地面很脏,有几个小孩操着满口脏话在玩游戏。 何道在开赛车,他的身高与这种儿童向的机器不成比例,不过他玩的很入迷。 李小冉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脸上是耐心的微笑。 尽管她有美丽的妆容,又穿了好看的衣服,但还是像个婢女,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何道从车上下来,对她礼貌的笑了一笑。“龙虎山的计划已经安排好了,还要请你帮忙。” “什么计划,” 李小冉说,“要我做什么?” “计划以后再说,首先要确保他去。” “他当然会去,他是公司的员工。” 何道摇了摇头:“晋升失败,他未必还想干下去,我要确保他会去。” 说到这里,他望向李小冉。 “他很喜欢你,” 他说,脸上有一种鄙夷的神情,“假如你让他去,他一定会去的。” “我……” 李小冉有些尴尬,她刚刚才拒绝了江言,要对方不要再找她,现在又要去联系他,那岂不是打自己嘴巴子? “怎么?” 何道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李小冉笑着说,为了钓金龟,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我这就联系他。” 江言回到地下室,今天江汉市三十五度,地下室已成蒸笼。 高温可以让人烦躁,对蟑螂却毫无影响,它们兴奋的爬来爬去。 回到这里,江言又生出对钱的渴望。 他又想到李小冉说的话,廉价,他想,假如我有一百万,不,五百万,她还会说我廉价嘛? 他躺倒在床上,看到天花板上的海报,上面是另一位国民女神,刘亦涛。 她曾经出演过小龙女和阿朱,在美国长大,曾经退隐过一段时间,后来为夫还债重出江湖,一时传为美谈。 “我需要钱,” 江言躺在床上,自顾自的想着,“搬出这个小屋,顺便让自己不那么廉价。” 只要能挣大钱,做什么都行,他想。 他决定明天就出去找工作。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李小冉,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为什么打电话过来?他想,方才她可是决绝的很。 不管怎样,闷热带来的烦躁被一扫而空,他从床上跳起来,接通了电话。 “我想了一下,” 李小冉说,“其实你也有蛮多优点的。” “啊,” 惊喜来的太突然,江言想着,“哈哈,没有啦。” “我收回刚才的话,” 李小冉脸不红,心不跳,“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好啊,” 江言说,“小冉,我会努力的,只要你等我。” 这头猪,李小冉想,但她必须顺着他的意思。“我相信你会成功的。” 这激励让江言奋发。“好,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一份有前途的工作,一定会挣到大钱的。” “什么?” 李小冉吃了一惊,她开的免提,她看到何道皱起了眉头,“你不要急,嗯,明天你去龙虎山嘛?” “龙虎山?” 江言说,他想到明天的旅游,还有自己改写的演讲稿,“我不去了,我已经准备离职。” “不,”李小冉面色苍白,“为了我,你就去。” 第十二章 烛龙的降临(爆更,冲冲冲!) “为了你?” 江言有些奇怪,同时他也很激动,“你是说,嗯,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去?” “嗯,听说龙虎山很好玩,山清水秀。” 尽管心中很厌恶,李小冉还是言不由衷。 “我无法拒绝,” 江言说,他感觉轻飘飘,像是上午晨间会议之前那样,“希望旅途愉快。” “嗯。” 李小冉挂断了电话。 江言放下手机,思考了三秒钟,尽管这一通电话,以及其传达的意思都很突兀且不正常,他依旧露出开心的笑容。 谢谢你,流星,他想。 那颗流星,正在龙虎山下苦战。 林梦蝶单手挡住天师印,那尊千锤百炼的战体上,每一寸肌肤都有光辉溢出。 随着这光辉越来越炽盛,她终于决定掀飞这座大山。 “去!” 她厉喝一声,天师印应声而飞,倒砸在一面无形的墙壁上,整个洞天福地都在颤抖。 白云天面色一变,他还在积蓄力量,但混沌引信太沉重了,他的肉身也不如林梦蝶强横。 毕竟,林梦蝶是三花境高手,只是被大阵压制了而已,她的战体更加强劲有力,对力量的感悟也远胜白云天。 现在,她执着金色天戈,缓缓走向白云天。 她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很有节奏,蕴藏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可以清晰的看见,灵气在她脚下震动、颤抖,化为一片赤红色的火光。 白云天确信,这是一种强大的战技,在地球上从未有人掌握。 这是天凤九步,林族古祖开创的强大战技,曾震慑一整个旋臂。 一步、两步……到第九步,一股毁灭般的气息逸散开来,在林梦蝶脚下,火光涅槃,化为一只彩凤掠向白云天! “远去的盖世天师,您的香火即将被外来的风浪打灭。请您垂恩降赐,让我开启天师府的大阵。” 白云天低声道,脚下的天师剑微微颤抖,远处的天师印绽放豪光。 “嗖!” 白光如龙,天师剑倒转而上,与天师印合为一体。 在这一刻,仿佛一个远古的巨人苏醒了,整个洞天福地都在颤抖。 天师剑印化为两道白光,没入白云天体内。 一瞬间,白云天的力量上了一个台阶,他伸手推开混沌引信,后者化为黑光没入盒子。 火凤掠到眼前,白云天张开五指,白光大手如大磨般镇压而下,将火凤碾的稀碎。 “玄天大磨盘?” 林梦蝶惊呼一声,“这是张道陵道统的一支?” 这个道统的许多东西让她眼熟,无论是建筑的样式还是法器的模样。 此刻又见了这赫赫有名的玄天大磨盘,心中便已明了,这该是真仙张道陵创立的正一道的分支。 “什么一支?” 白云天手推玄天大磨盘,碾压向眼前的绝色丽人,“这是正一道本宗!” 他感到有些奇怪,眼前这丽人好像全然不知龙虎山天师府的名号,不知道这是正一道的祖庭所在。 “屁的本宗!” 林梦蝶手执金色天戈,化出一片金色的波涛,“如此弱小!” 若真是正一道的祖庭所在,有真仙坐镇,她敢如此放肆,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那你倒来试试!” 白云天生性儒雅,此刻却已打出了火气,对方辱及宗门,实在是不赦之罪。 “挡我者死!” 金色波涛漫天而上,煊赫无比,林梦蝶手执天戈,似一尊翻江倒海的神明。 “轰!” 玄天大磨压来,漫天波涛都碎开了。 林梦蝶踏浪前行,逼近玄天大磨,手中天戈悍然劈下! “当!” 她整个人被弹飞了出去,手臂酸麻,险些握不住天戈。 在她对面,玄天大磨一分为二,化作精气消散无踪。 “好恐怖的女子!” 白云天骇然,这玄天大磨乃是传说中的法术,他只有在执掌天师府大阵的时候才能使出,平日里只能心切慕之。 在他看来,这种超越移山境高手才能掌控的法术,已然代表了这颗星球的战力天花板,此术一出,地球修行道莫不俯首。 然而,此刻却被那女子生生劈碎。 “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云天喝问,他隐约有了一些猜测,“你从罗布泊来?” “我从星空而来!” 林梦蝶毫不顾忌,大胆报出自己的来历。 她可不是从什么罗布泊来的,她是春兰星的公主,专为毁灭这颗星球而来。 没想到,白云天听了这句话,竟然微微点头。 “那就是了,” 他说,面色凝重,“双鱼玉佩又开始运转了么?” 该死,那个地方不是被封锁了吗?双鱼玉佩不是被拆分了吗?怎么又送来一个这么恐怖的存在,还随身带着混沌引信? “什么东西!” 林梦蝶再度杀来,时间不等人,她要早点完成任务。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 白云天浮在空中,周身逸散出一股强大的气息,“我就只好镇压你了。” 公主号停在离太阳系很远的地方,人偶正扫描这片荒芜的星空,将一朵朵星云投射在主屏幕上。 他感到很无聊。 “我的主人穿过超级大阵,去毁灭一颗神秘的行星,多么刺激!” “而我,一个聪明睿智的人偶,总会能有绝妙的法子应对困难,却只能在这里干坐着。” 他看向主屏幕上形态各异的星云,将它们想象成各种动物,以此打发时光。 “那朵星云像一条狗。”他望着一朵红色星云。 那是一朵赤炎星云,周围有红色的隆起,那是一座座火山。 “这些火山像红斑,如此一来,嗯,” 人偶想着,“它就像一条癞皮狗。 他看够了这条癞皮狗,把公主号的探测转向别处。 他看到一朵黑色的星云,向着太阳系缓缓移来。 “这朵星云像一条蛇,” 他想,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呃呃,怎么会有黑色的星云?” 那是一朵深黑色,呈长条状的星云,它极其巨大,横盖了一大片星空。 人偶站了起来,他发现这不是一朵星云,他看到了一颗白色的眼睛。 没有黑色的星云,这是一条真正的蛇。 这是一条黑色的大蛇,它从遥远的宇宙边荒而来,进入这片银汉星系西北方的荒芜之地。 他没有实体,当他穿过那广阔无垠的星空时,繁星从他体内掠过。 他是一个巨大的黑色虚影,就像混沌一样。 “哦,我看错了,我一定是看错了,” 人偶告诉自己,“这不可能是烛龙。”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公主号还是给出了答案: “烛龙,一条黑色的大蛇,上古时代的无上皇者。他的身躯蔓延向无尽星空,一黑一白两只眼睛开阖之间,宇宙就会在光和暗中流转。” 烛龙穿过星空,他与一切秋毫无犯,他像是行走在另一个时空。 他驾临了太阳系,那只仅存的白色眼睛望向了地球。 他没有隐匿身形,地球上的各大天文台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 一条飘荡在星空中的大蛇。 他打破了常识,神话自此开始。 东亚大国某特殊机构,斩龙组中,白自然已是焦头烂额。 他收到了无数个电话,全部是要他解释地球外面那个巨大黑影的。 当人类无法用已知的自然法则解释某些事情,他们就必须求助于另一个层面的人。 然而,白自然也没法解释,于是他只好求助更高的层面,他打给了自己的师父白云天。 当然,现在白云天不可能接他的电话。 这是很罕见的事情,他在第一时间猜到龙虎山有变,并且立刻派遣人手赶去龙虎山。 然后,他给所有人编辑了一条信息: “尊敬的各位,大家好,关于外面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也无法解释。但从他的体积来看,假如他要毁灭我们,应该只要短短的一瞬。所以各位尽管惊讶,但不需要担心什么,因为那并没有什么痛苦,也没有什么遗憾。” 那很公平,他想,按下了发送键。 事实上,烛龙的降临没有惊动什么人,现在是凌晨两点钟,大家都在酣睡。 老院长一直没有睡,他在等待着什么东西,而现在那个东西来了。 实力到他这个境界,已经不用飞了,所谓念达八荒,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他坐在院长办公室里,那是一间小小的屋子,有些潮湿。 他动了一个念头,把整个太阳系及周边的天体都移位了,只剩下他的办公室。 现在,他在星空里办公,桌子对面就是烛龙。 “烛龙,” 他抬起头,佝偻的身子挺直了,“你这个叛徒,你竟然还敢回来?” 无声无息的,办公桌上出现一个石锥,一根麻绳。 这个石锥上满是裂痕,像是经历了无数的刀砍斧凿,然而它又是崭新的,仿佛岁月拿它没有办法。 “我不是叛徒,” 烛龙开口了,整片星空都在发抖,远处的大星漱漱而落,“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 “正确的事情?” 老院长愤怒了,白胡子白头发都张了起来,“你背叛了我们的盟约,弑杀了自己的兄弟,毁灭了一个世界!” “一个不完美的世界而已。” 烛龙沉声道。 第十三章 祖安的发言(四千字大章) “完不完美,不是你说了算!” “不,” 烛龙在抗辩,“能被毁灭,就说明它不完美!” 老院长已出离了愤怒,同时,有泪光闪在他眸子里。“这么说,假如我把你灭了,你就不是最完美的妖皇了。” “我们是兄弟,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 烛龙满不在乎的说,“你绝不会对我动手。” “现在我们是敌人!” 老院长握紧那根锥子,“说,你到底来做什么?” “我来找徒弟。” 烛龙蜿蜒着身躯,低头望着被移到远处的地球。 “徒弟?”老院长怔了一怔,“今天刚到的那个小卒?那是你徒弟。” “棋子罢了,她还不配,” 烛龙不屑道,“我要找真正的徒弟,传授他我一生所学,让他完成我未竟的事业。” 老院长这才醒悟过来。“你是要来收徒弟?” “不错,” 烛龙抖动着身躯,“以烛龙之心为誓。” “你什么事都做不了,” 敌人的事情必须阻止,老院长握紧那根麻绳,“快点滚回混沌去,告诉混沌大君,我迟早去取他的狗头。” “看在大母神的面子上,” 烛龙低声商讨,“我们不要刀兵相向。” “你背叛了她,” 老院长背后出现了一团火焰,燃烧着迷蒙的太清之气,那像是开天辟地后的第一团火焰 。“你不配做她的后代。” “真让我难过,” 烛龙低声道,“老兄弟不欢迎我,我只能回去了。” 庞大的黑影缓缓后退,令老院长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号称古往今来第一妖皇的烛龙,就那样退去了。 “嗯,一定是我这些年来修为精进,吓住了他,” 他收起石锥、麻绳,暗想,“什么时候去找混沌大君单挑了?” 烛龙退到远处,白色的眸子忽然亮了一下。 洪荒倒转,整个宇宙都在那眸光下失色。 一大片黑光,在各个维度上迂回着,蔓延向太阳系。 很难描述这种攻击发生的方式,所谓的“在各个维度上迂回”,可以理解为从所有的维度一起发动攻击。 想要拦截这种攻击,必须要用神念扫视所有的维度,找出所有攻击的角度,然后一一对其进行拦截。 老院长就是这么做的,火光在一瞬间烧破了各个维度,强大的神念下,各个维度的黑光都无所遁形。 “嗤……” 不断有黑光被融化,冒出的青烟足以扫净一片星空。 公主号上,人偶傻傻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毫无疑问,远处争斗的一人一蛇都是宇内最顶尖的强者,他们屹立在金字塔的最顶端,维持着整个大宇宙的平衡。 现在,他们正在争斗,在那恐怖浩瀚的灵力波动之下,各个维度都在颤抖。 “轰!” 一抹黑光爆碎,没有任何征兆的,这片荒芜的星空多了一块真空地。 “哦,天啊,” 人偶自言自语,“我见证了一场神战!” 这是真正的神战,金字塔顶尖强者的对决,每一场都会留名史册。 “你变得更加强大了,” 烛龙在施展手段,言语之间,大道伦音如山呼海啸般迸裂,“但你拦不住我,因为我并不想与你一争高下!” “你大可试试!” 老院长沉声道,他的神念扫过八荒,那原始的火光纵横肆虐,各个维度的黑光都化作了青烟。 斗转星移,战斗没有持续太久,烛龙很快便退走了。他感觉到,在人道宇宙的深处,几股强大的气息飞速赶来。 神战波动太大,整个银汉星系都在颤抖,整个宇宙都被惊动了。 然而,正如烛龙所言,老院长很难阻挡他,因为他的目的只是要种下一颗种子。 像他们这样的人物,想要涅灭对方很难,想要顶着对方的道法做几件简单的事却很容易。 因此,当他离去之时,一点黑光,无声无息的没入远处的地球。 星空深处的大人物赶来了,几股动摇星宇的强大气息,一直蔓延到宇宙边荒。 他们到来之后发生的事情无从知晓,至少人偶是看不见了。 在烛龙离开的时候,他将目光投向了公主号,伴随着一阵呵气声,公主号被一团强大的黑暗之力包裹着,没入无尽的虚空中。 “既然你感到无聊,”眼前是一片黑暗,人偶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是烛龙,他想,他居然在对我说话,“我就送你去做一些好玩的事。” 当他再次看到光明的时候,公主号来到了一片深海。 第二天,在去龙虎山的大巴车上,江言看到了一则专家辟谣。 他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假如你家的房子突然横移了三里路,虽然这个过程无声无息,但你总该察觉到异常。 很多人察觉到了,舆论甚嚣尘上,虽然都没有指向事实,但却已经向超自然领域靠拢。 龙虎山地处江南西道,水秀山青,一路走来,风景甚是宜人。 江言心情不错,虽然同事们对他的态度还是视而不见,但只要一想到此行是受李小冉所邀,他就觉得眼前的景色更加秀美了。 李小冉的心情却不甚美丽,哪怕费尽心思,昨晚依旧没能同何道共度良宵。 何道了?他这时真是满心兴奋,他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当他看到车厢中部的江言安之若素的时候,他想: “享受这最后的美好时光。”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像是屠夫走向羊圈一样。 中午的时候,大巴到了龙虎山。 按照惯例,每一次公司组织外出旅游,总会伴随着比狗屁更臭更长的领导讲话。 他们下榻在一家四星级宾馆,这宾馆有一间会议室,吃完午饭以后,所有人都聚到这里开会了。 按照何道的要求,李小冉和江言做到了一起,她将要宣示那个不可思议的计划。 是的,不可思议,当何道告诉她的时候,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他真的会去吗?她悄悄的瞟了江言一眼,不知为何,她的脸竟红了一下。 江言此刻正在摆弄着手提电脑,由于专业的原因,他对电子设备相当熟悉。 尽管李小冉的体香让他心猿意马,他很想珍惜这机会和她好好说上几句话,然而,手上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在下载一个软件。 “你在做什么?” 李小冉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软件?” “病毒软件,” 江言解释道,“可以让电脑停留在一个页面。” “下载这个干什么?” 李小冉有些疑惑。 “待会你就知道了。” 江言笑了,想到手机里的那篇演讲稿,他竟感觉自己有些残忍。 这都是他逼我的,他无视了我的努力,他要付出代价。 一点钟的时候,领导们才姗姗来迟。 首先进入会场的是几位大老板,然后是好几个总经理,再然后是十几个主管。 事实上,光是领导的数量,就已经逼近在场员工的数量。 这些年来,这样的怪像越来越多,无论是在学校还是事业单位,夸夸其谈、发号施令的人越来越多,而真正做实事的人越来越少。 大老板开始讲话,然后是总经理,然后是主管。 当轮到主管讲话的时候,主管江言所在部门的主管才骤然一惊,然后,他把目光投向江言。 “叮!” 江言收到了一条短信。 “小江啊,上次拜托你写的那个演讲稿,写好了吗?” 不得不说,领导就是领导,脸皮较常人为厚,记性较常人为差。 “呵呵,” 江言发了两个字,“快要轮到你演讲了,你才开始着急?” 他的手机很快又响了: “小江啊,那个你千万不要有情绪,升职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一定会轮到你的。” 随着发言时间的渐渐逼近,领导的语气近乎低三下四了。 江言没有在说什么,他在卡时间,他要等到主管开始发言的一瞬间,把演讲稿发给他。 这样做的原因是,防止他事先看到内容。 他的手机响个不停,主管在用短信炮轰他,像是热恋中情人的恋爱暴击。 终于,主管站了起来,往演讲台上走,他的面色一片苍白。 当他坐下的时候,江言把演讲稿发了过去。 主管面色苍白的坐下来,然后,他看到闪动的QQ头像。 他将鼠标横移上去,一个文档跳了出来。 他望向江言,表情像南国冬日里第一次见到雪的猪。 “尊敬的各位领导,大家好,很高兴在此哀悼,” 主管像是坐了一次过山车,情绪的剧烈波动,让他忽视了自己在念什么,“在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为各位领导的双亲举行出殡仪式。” 他读到这里,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双亲?出殡?他在思考这些词的意思。 这些词好像有些不合时宜,嗯,他们不应该出现在除了葬礼以外的场合。 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把脸贴在里电脑屏幕上。 然后,像是刚刚做完冰桶挑战,他整个人呆在台上。 江言望着这一幕,他觉得,昨天在晨间会议上,他大概也是这个样子。 主管抬头望向江言。 江言与他对视着,微微点头,他感觉心里好爽。 他觉得,这样的报复方式,比在他的办公室拿鱼竿敲他一顿,然后被警察带走高明多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就像主管一样,听他说话的人也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台下轰动了。会议室里像是有一万只疯狗同时在叫。 有人激动的满脸通红,有人满脸铁青,铁青的是谁不用我说了? 主管不再往下读了,但是台下已经有人在小声朗诵。 “龙虎山是个美丽的地方,山上有许多闻名于世的悬棺。我真为各位领导高兴,因为他们的双亲可以长眠于此,与仙人作伴……” 主管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他的前面有一个投影仪,身后则是大屏幕。 那篇演讲稿被投在大屏幕上了。 在这一刻,他展现出与他那臃肿体格不相配的灵敏,飞快的伸手去关电脑。 然而,这是徒劳的,江言早已发送了病毒软件。 电脑响了两下,跳出几个怪异的字符,画面上依旧是演讲稿。 主管又去找电源插头,但这是个陌生的环境,一时找不到插头。 有人认出了跟脚,在大笑:“哈哈哈,这不是祖安话嘛?” 有人反应很快,拿出了手机拍照。 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笑料,可能会成为明天的新闻。 有闪光灯亮起,主管站起来,呵斥着,“不许拍!” “不要拍了!” 有大老板站起来,“散会,散会!” 有工作人员冲进来,拔掉了电源。 大屏幕黑了,公司的员工却十分激动,人潮向外拥挤着,他们迫不及待的要去分享这件事了。 主管浑身颤抖,他正被大老板训斥。可以想象,这件事之后他的前途一定黯淡了。 当江言经过时,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指着江延。“就是他,领导,这都是他干的好事!” “什么意思?” 江言很愕然,“主管的演讲稿都是叫别人写的?干脆叫别人帮你当主管算了。” 主管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但这言辞太犀利了,他那贫瘠的大脑一时为之语结。 大老板叫住他,想要问个明白,江言却一溜烟走了。 他感觉心里好爽,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辞退我,他想,这个不讲规则的垃圾公司。 龙虎山下,洞天之中,林梦蝶陷入了危险。 在白云天说完那一句话后,整个洞天福地都在加持他。 那是盖世天师留下的阵法,能够轻易斩灭一切魔魑。 “玄天大磨盘!” 白云天轻叱一声,再度凝出玄天大磨,绞杀向林梦蝶。 金色天戈力劈而下,玄天大磨盘一分为二。 林梦蝶收起天戈,面色白了一下。 这已是她打碎了第五个大磨盘,同样的招式,同样的威能,对她来说却更加棘手。 她在别人家的洞天里,身处大阵之中,无法吸纳天地灵气。 她的灵力用一分少一分,对方却拥有活水的源泉,灵力无穷无尽手段层出不穷。 第十四章 李小冉的触动(加更,给我冲!) 她想要速胜对方,可在大阵的加持之下,对方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难道要退走?” 她想,我穿过两颗危险的气态巨行星,躲过一只未知巨兽,现在却要在这里止步? “凤翔天决!” 她不甘心,决定孤注一掷,再度幻化出天凤虚影,掠向白云天。 这是一场豪赌,胜则大功告成,败则落荒而逃。不,未必能逃的出去。 “压箱底的本事?” 白云天面色凝重,望着那只振翅击天的彩凤,“彩凤想要击天,我就以天来镇压!” “小开天式之清微!” 一片迷蒙的清光出现,在白云天的头顶,这清光化为云雾,点缀着一片无暇的天空。 “小开天式?” 林梦蝶吃了一惊,不愧是真仙道统的一支,竟然掌握有这等神术! 据说昔日盘古开天,有九天最为殊胜,是为清微天、大赤天、禹余天等九天。 为了开辟这九天,盘古大神创下无上法门,是为开天九式。 这九式威力无穷,练到极致处便有开天之能。 在漫长的岁月中,开天九式早已散失,后来人即便能学到一两式,也能成为纵横星宇的强者。 后来,一群至强者聚在一起,简化了这开天九式,琢磨其精神,创造出更为简易,威力更小,更容易掌握的九式。 是为“小开天九式”。 如今这个时代,真正的开天九式已然成为传说,只有那些最古老的世家大族还可能掌握着一两式。 即便是小开天九式,也成为了不传之密,只有大势力才能掌握并传承。 对于这传说中的秘术,林梦蝶向来只是听闻,她虽然是一个旋臂的公主,但还没有接触传说的资格。 不想,此刻竟在这荒僻星空的低级文明上,遇到了传说。 那迷蒙的清光在流转,一种至高至远的淡然气息弥散开来,像是有神明自远古投来惊鸿一瞥。 “吟!” 天凤振翅,长吟着,试图震撼清微天。 然而,天地不言,任万物以生息。 “去!” 尽管对方的秘术强大无比,林梦蝶依旧没有胆怯,亮剑之后便没有退路,也不需要退路。 火凤撞上清微天,火光燎红了碧天,天光也吞没了火凤的身影。 最终,当一切都散去,天也不存在了,凤也不存在了。 林梦蝶面色惨白,“哇,” 她吐出一大口鲜血,上面还泛着神光。 “你赢了,” 她说,“好厉害的小开天九式,不愧是传说中的秘术。” “你是束手就擒,还是等着我去绑缚你?” 白云天声音很冷,这一场恶战令他心惊不已,他知道,自己能赢,全凭着祖师留下的阵法,否则早已碎尸万段了。 “你能抓到我再说。” 林梦蝶取出一张符篆,轻轻捏碎。 下一刻,她整个人化光散去。 “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了,必须要凭借符篆跑路,” 白云天成竹在胸,右手在空中慢慢捏紧,像是如来佛在对付孙猴子,“怎么能脱得了我手?” 江言提着电脑,从会议室里出来,他极力控制情绪,让自己不至于哼出什么小调来。 同样是从会议室里出来,昨天的心情和今天迥然不同。 李小冉跟在他后面,神色复杂。 “那是你干的?” 她问,“为了报复主管,不给你晋升?” “哈哈,” 江言摊开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觉得了?” 李小冉望着他,神色复杂。 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个青年,与她一直想象的有些不大一样。 “怎么了?” 江言摸了摸鼻子,“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你知道吗,” 李小冉和他并肩而行,“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呆子,只知道工作,没有脾气,没有脑子的那种呆子。” 江言愣了一下。“难道我不是吗?” 他略有些自嘲道。 “可是你刚刚做的事情,” 李小冉笑着说,“让我觉得很有意思,一点也不呆,很有头脑,哈哈。” “是啊,我进公司以来,第一次有创造性的工作,就把自己的工作弄丢了。” 江言苦笑,“我要到人才市场奔波半个月,可能更久。” 李小冉侧头望着他,在这一刻,她真的有些理解他了,并为他微微心动。 她的确是个很拜金的女孩,平日里是绝不会注意“有趣的灵魂”的。 那只是她用来拒绝屌丝的理由,有钱人在她们眼里天生就充满趣味,灵魂满是香气。 然而,只要还是个人,便一定有同理心和灵魂的,只是被遮蔽的太深了,平日里发不出光。 刚才在会议室发生的事情,无意间剥开了那些遮蔽她灵魂的枝枝蔓蔓,在江言大胆报复领导的时候,她竟也分享到了一些快乐和快感。 是以此刻,她真的在仔细打量江言。 她想到宣示何道的计划,但不知为何,想到那可能的结果,她竟有些不忍心了。 犹豫再三,她还是没说出口。 舟车劳顿需要休息,是以下午没有活动,江言邀请李小冉到处走走,李小冉倒也有赴约的打算,但她又看到了何道。 于是她委婉的拒绝了江言,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委婉。 江言略微有些失望,方才报复领导的好心情也褪色不少。 然而,李小冉能笑着跟他说这么多,语气还这么和软,相比从前已然好了太多。 不能操之过急,他告诫自己,反正龙虎山之行还有三天。 李小冉进了自己的房间,何道也跟了进来。 “你没跟他说?” 何道很会察言观色,这句话不仅是在疑问,而且还有质问的意味。 “我……” 李小冉说,想到方才自己的犹豫,想到何道那可怕的能量,“我没找到机会。” “我看你跟他说了不少话,” 何道打量着她,“笑的也很甜。” “你什么意思?” 李小冉抬起头,她很会反咬一口,“你不信任我?” “没有,” 她坐在床上,何道走到她身前,离她很近,“我是说,你毕竟是个女人,你不会心软?” “我不会心软,” 李小冉偏过头去,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真的是没有机会,我在组织语言。” “嗯,的确,这个计划有些太奇怪了,” 何道笑着说,望着她的脸,“加油,今晚之前告诉他,一定要让他今晚就出发。” 李小冉点了点头,脸上有些抗拒。 何道望着她,从一个居高临下的角度。 或许是天气太闷热的原因,或许是她的衣着太清凉,或许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他有些微的冲动。 于是,他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只要成功了,钱当然不是问题,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李小冉抬起头:“什么机会?” “一个让你自己动的机会。” 何道转身离去。 林梦蝶在逃,凭着小挪移符,她化光散去,下一刻已在数十里之外。 即便如此,她依旧感觉不到安全,有一道道目光在她身上扫过,那是来自阵法的监视。 这样下去,不出十个呼吸,那个喜欢推磨盘的就会追过来,她想。 她要找一个死角,阵法的死角,洞天福地的死角,那可以让她避过监视。 她学过一些和阵法相关的知识,但那显然不能应用于此,因为这是盖世天师张道陵布下的阵法。 她打开了神念传呼,试图和公主号取得联系。 同时,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排云而来,地下的花草因此齐齐仰卧。 五个呼吸过去了,她再度捏碎一张小挪移符。 “公主号在很远的地方,” 来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想,“我身上还有为数不多的小挪移符,假如在用尽之前没联系上,我大概要留在这里了。” 在穿越木星的大红斑时,她身上许多东西都被绞碎了。 此刻,在她看来,联系上公主号要很长时间。 然而,事情往往出乎意料,几乎在一瞬间,她就和公主号联系上了。 “怎么会这么快,” 她下意识的问人偶,“你不是在恒星系外面吗?” “哦,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人偶嘟哝了一句,“事实上,从天文距离的角度来说,我们此刻近在咫尺。” “你在哪里?” 林梦蝶问道,她不觉得人偶和公主号能穿过大阵,毕竟那是一个种族性的排他阵法,“你怎么进来的?” “我在……这地方叫日本,我在一片海底,探测数据显示,当地人把这里叫龙三角,” 人偶似乎在读什么,“至于我是怎么来的,这就说来话长了……” “够了,你赶快给我检测一下,” 林梦蝶打断他,“我在一个洞天福地,我要找到它的死角。” “请您稍等,” 人偶说,“正在检测中。” 从千里之外的日本海中,一道信号发射过来,这信号的等阶超越这星球上任何人的理解,因为它是科学和神学的高等结合。 这道信号扫过了龙虎山的苍茫大地,将所有可能布阵的地方都检测了一遍,然后又向下,在土层里逐层分析。 这个过程用了大概十秒钟,其间林梦蝶又捏碎了一张小挪移符,这是最后一张了。 第十五章 天师镇鬼术(爆更,冲啊!) 她在一片花丛里盘腿坐下,像是听天由命一样等待着什么。 白云天的肉身与大阵相合,察觉到这一幕,他自语道:“不逃了嘛?” 十秒钟后,人偶的参数信息发来。“我尊敬的公主殿下,根据检测到的数据,阵法的死角在……” 他报出一个坐标,并且补充道:“这阵法其实很复杂,就是体量太小了,才被如此轻易的检测出来。” 假如是那种覆盖整个星球,乃至覆盖整个星系的大阵,凭着公主号想要检测出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林梦蝶飞到坐标所在的位置,执着金色天戈,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打破了虚空。 在一片黑色的裂缝中,她缓缓的融化进去,像是要与阵法融为一体。 “轰!” 音爆声自远及近的传来,像是响了个炸雷,草木催折,白云天如神明般驾临此地。 “不!” 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尽管他无法理解,但他能感觉到,林梦蝶已超出他的感知范围,“给我留下!” 他浑身神光暴涨,施展出龙虎山真正的绝学: “天师镇鬼术!” 据说张道陵成道之前,曾在川蜀一带镇压五鬼,那是他最初的战斗。 他那时使用的法术,后来被他渐渐补充完整,成为自己独门开创的大术,是为天师镇鬼术。 这术法的名字很普通,但一用出来,立时天地失色。 彼时林梦蝶已进入阵法死角,按理说白云天已不能再伤害她。 因为他与阵法相合,而死角是阵法不能覆盖的地方,他自然也鞭长莫及。 然而,这天师镇鬼术乃是因果律法术,其无视规则的程度,尽管还不像老院长那样可以用意念转动太阳系,但要追溯死角里的林梦蝶,倒也容易的很。 所以,一团无形的力量击中了林梦蝶,霎时间,她感到五脏六腑剧痛无比。 “天师镇鬼术,” 一瞬间,林梦蝶猜到了这无形能量的根脚何在,“难道真的是张道陵传下的本宗?” 这术法在星空赫赫有名,乃是一位真仙的独创大法,即便是他座下的亲传弟子也难得传授,比起那小开天式还要珍贵,不想竟也在这里现身。 “不对,若是真正的天师镇鬼术,我此刻已是死了。” 她又察觉出异常,五脏六腑的确剧痛无比,顶上三花都要碎开了,灵魂也阵阵悸动,但她的确还活着。 显然,这法术有缺,还不完善,倘若是真仙传授的天师镇鬼术,夺人性命只在一念之间。 “有缺憾的天师镇鬼术,” 即便陨落在即,她依旧想到了许多,“难道说,这个道统,是张道陵未成仙时留下的?” 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通为什么天师镇鬼术不完善。 “哦,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当林梦蝶开启神念传呼,人偶立刻察觉到,她的灵魂之火即将熄灭,“看来您遇到了大麻烦,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中了天师镇鬼术,” 林梦蝶说,她在洞天福地的死角中徘徊,“快帮我看看,有什么法子能救我。” “好。” 难得的一次,人偶没有废话,他知道情况异常紧急了。 片刻之后,人偶的消息传来: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根据到的资料显示,天师镇鬼术的能量会摧残人的三魂七魄。想要终止这种摧残,就必须找到一种叫做优昙花的奇花,吃上一朵,就可以化解天师镇鬼术。” “你的话太多了,” 林梦蝶声音虚弱,“哪里有优昙花?” “在正一道的总庭,嗯,在大汉星海那边。” “你要我现在到大汉星海去?” 林梦蝶怒声道,她纵虚弱,也还是神威凛凛。 “的确是太远了,” 人偶说,“不过,方才我在检测阵法的时候,发现了一朵有缺憾的优昙花,就在离您十公里的地方,当地人叫它竹林塔。” “给我具体的方位。” 林梦蝶说,她打量着周围。 人偶报出一个坐标,林梦蝶骂了一句:“太远了!以我的状态根本到不了那里!” 毫无疑问,这个死角是她唯一安全的容身之所,她一出去,就会被阵法察觉到。 “或许我可以教您一个办法,” 人偶说,显得自己十分聪明,“您就等在原地,随着阵法的死角一齐运动,迟早会靠近那里的。” “我会死掉的!” 林梦蝶低声道,这一刻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我坚持不了那么久。” 天师镇鬼术的能量在摧残她的神体,同时涅灭她的灵魂,她感觉神智有些昏沉。 人偶着实沉默了一会,然后,他叹息了一声,说:“我希望会有奇迹,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谢谢你。” 林梦蝶喃喃的说,听到“奇迹”二字,她又想起,在木星的大红斑上,那股突然出现救她一命的神秘力量。 她缓缓抬头,望向上方,阵法的死角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所在,你可以看到各色溟濛的光彩和外界的景象一闪而过。 事实上,洞天就是另一个空间,地球也可以视为一个空间,所谓死角就是两个空间的交汇,极不稳定而又必然存在。 林梦蝶望着那些一闪而过的光景,她把那些溟濛的光彩当做天空。 “我行走在天上的父母和兄弟,倘若你们能看见我,便用你们的灵保守我,让我不至于横死于此,为了以后的复仇。” 这句话说完,奇迹真的发生了,她感受到一股力量,十分的温暖,而又无迹可寻。 这力量在她的体内流转着,减缓了她的痛苦,维持了她的清宁,却并没有化解天师镇鬼术的能量。 但这也足够了,我续命了,她想,她跪了下去,将天戈横在身前,抬头望向上方。 谢谢你们,我的父母和兄弟们。 白自然带着两个师弟赶回了龙虎山,在他应付完所有人之后。 他刚与师叔钟不二通过电话,得知了有外敌闯入的消息。 “联系罗布泊那边了吗?” 在路上,他望着江南西道宜人的风景,对一个师弟说。 “联系过了,那边说没有这回事,跟他们无关,双鱼玉佩一直被分开,耳朵眼里没有东西跑出来。” 白自然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一切到底是他娘的怎么回事? 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情足以令全世界人感到震惊,所有人都在向他要解释,全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稚嫩的肩上,而他则没有回避的理由。 因为他是斩龙祖组长。 就在这是,他的电话响了,他拿起一看,原来是他师父打来的。 他不敢怠慢,立刻接通了电话。 他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白云天在咳嗽,咳嗽的很剧烈,那声音像一个垂死的老人。 毫无疑问,林梦蝶险些陨落,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作为一个三百多岁的老人,他不可能像年轻人一样强健有力,也不可能永远接受大阵的加持。 当他从那种加持中退出来,一瞬间,他像是苍老了几百岁。 现在,他用一种老态龙钟、奄奄一息的声音,将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 当白自然听到“混沌引信”这四个字的时候,他惊呼道:“万恶之源,真的有这种东西?”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白云天说,“不过我很确认,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那块石头更适合用万恶之源来形容。” 三分钟后,白自然缓缓的放下电话,看向远处的天空。 “调派人手,” 他开始给自己的师弟下命令,“越多越好,把所有办事处的人都叫来,最好把这一片山河都占满。” “然后,” 他接着说,“再给各派掌门人、方丈打电话,告诉他们……” 他顿了一顿,“混沌入侵了。” 李小冉发信息约了江言,在晚饭之后,江言如约而至。 他穿着一身朴素但干净的衣服,看着很得意,他的头发特意梳过,脸上也没有油光, 假如他咧嘴一笑,你还可以看到一口白牙。 第一次,李小冉主动约他,他当然要把最好的一面展露出来。 李小冉从黑暗中走来,这是一片桃花林,落英点缀在她肩头,她像是一个花中仙子。 如果仙子也穿低胸装、黑丝袜、高跟鞋的话。 江言很努力的把目光从球上挪开,他不得不承认,李小冉的胸部很大很圆很白很好看,就像一个大蜜桃。 两人在桃花林中漫步,夏日的晚风轻轻拂过,远山林间微弱的蝉鸣不期而至。 我希望这桃花林无穷无尽,江言想,让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把什么都忘记。 然而,这一片桃花林并不很大,两人一会就要走到尽头了。 李小冉咳嗽了一声,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 “你知道吗,” 她开口了,“龙虎山有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江言说道,“张天师?” 李小冉摇了摇头。“是一个关于爱情的传说,我第一次听说时,感动的哭了。” 江言的心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一个关于爱情的传说?她想说什么?想借此表达什么? 第十六章 最美好的第一次(四千字大章) “说来听听,让我也感动一下。” 他说,他感觉喉咙有些干。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龙虎山有个叫麻雀的少女,” 李小冉娓娓道来,“她爱上了一个叫狗子的青年。” “噗嗤……” 江言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李小冉嗔道。 “麻雀,狗子?” 江言咂摸着,“这名字有些奇怪?” “好,奇怪是,你奇怪,我回去了,不说了。” 李小冉说完,转身就要走。 “别!” 江言情急之下,一把捉住了她的小手。一瞬间,两人像是都被电了一下。 “放开我!” 黑暗之中,李小冉的脸有些红了,她感觉心跳的厉害。 江言不是没试着拉过她手,但那一次,当江言贼似的伸手时,她只觉得好笑和厌恶,所以她很生气。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下午的事情,她非但不生气,还有些娇羞了。 江言放开她:“你说,我不笑了。” 李小冉轻轻吐出一口气,接着说道。 “麻雀与狗子相爱,两人约定在竹林塔幽会,” 说到这里,她指着远处黑暗中的一座山头,“看到没有,竹林塔就在那里。” 江言顺着她指的方向,但见黑暗之中,莽莽群山一望无际,料峭高峰若猛兽般匍匐。 “然后了?” 他问。 “按照江南西道当地的风俗,凡女子和男子第一次幽会,男人要送一朵美丽的优昙花,” 李小冉接着说,“那天晚上,麻雀先到了竹林塔,狗子却在为她寻找优昙花。” “他不是没有优昙花,但麻雀是整个江南西道最美丽的女孩子,狗子觉得,一定要最美丽的优昙花才配的上她。” 李小冉说,她望了江言一眼,语气有些向往。 她接着说:“他找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有找到配的上麻雀的优昙花,于是他到别的村子去找了。” “啊!” 江言听到这里,不由惊呼一声,“可是麻雀还在等他,在黑暗的山洞里!” “是的,”李小冉点了点头,“在黑暗的山洞里,麻雀等着他,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她觉得自己被耍了,于是她拿出刀来自杀。” “为什么要自杀?” 江言惊呆了,“她回家去不就行了?” 大不了下次见到狗子,狠狠踹他两脚,骂上几句就是了。 “你懂什么,” 李小冉斥了一句,她望着天空的繁星,“麻雀喜欢狗子,当她觉得狗子辜负了她,她就也不想活了。” 江言点了点头,他望着李小冉认真、感动的侧颜,爱慕像子弹一样击穿他的灵魂。 李小冉还在讲诉,“当狗子带着最美的优昙花来到竹林塔时,他发现了浑身是血的麻雀。” “这时的麻雀还没有咽气,当她终于看到情郎带着优昙花来时,才知道自己没有被辜负。” “于是她终于闭上了眼睛,” 李小冉说,“因为自己的拖延,情人死在眼前,狗子无法原谅自己,于是他也捡起那把扎在麻雀胸口的短刀。” “他也要……” 江言惊声道。 李小冉点了点头。“他把那刀子扎在了自己的胸口,随着情人一起死去。第二天,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尸身,还有那一朵优昙花。” “这真是……” 李小冉停止了讲诉,江言回味着这个故事,“真是太让人震撼了,爱情啊,是如此的击穿现实。” 除死无大事,世间的一切欲望、满足、不舍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然而却有人甘愿赴死,只为某些虚幻而又伟大的感觉。 “后来的人也像你我一样,被这个故事感动,” 李小冉说,“他们把那朵优昙花,种在了竹林塔,现在已成为一片花海。” “就在那座山头?” 江言此刻再看那莽莽群山之中,崔巍料峭的一座孤峰,感觉便亲近了许多。 仿佛那孤峰便在脚下,眼前是一片优昙花海。 “你是不是喜欢我?” 李小冉忽然说。 “啊?” 江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是,或者不是。” 李小冉直勾勾的盯着他,尽管早已清楚这个事实,但不知为何,此刻却想要他给个答案。 给个肯定的答案。 “是。” 江言说,他感觉脸上好烫,这样被迫回答,所有的脸面都丢光了。 李小冉心中有些欢喜,却又想到何道的计划,一股压抑浮上心头。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靠近江言,将雪白的、圆圆的、鼓鼓的胸脯贴近他,“你想不想得到我的爱?” 江言感觉自己要发疯了,他体会到了绵软,以及近在咫尺的阵阵幽香,毫不留情的钻入他的鼻孔。 “我当然想,” 他说,伸胳膊抱住了李小冉,“你像一个美丽的仙子、公主、女神。” 这是他此刻真实不虚的想法,绝不似任何男人的虚假赞美。 “不要急,” 李小冉俏脸通红,伸手推开他,“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我就给你我的爱。” “什么事?” 江言焦急道,他怎么能不急?长久的期盼,忽然之间圆满了,一切像是梦幻,就像那个天上下钞票的梦。 “就是刚才那个传说,” 李小冉转头,望向那料峭的魔山,“我要你到竹林塔去,给我摘一朵优昙花,我就给你我的爱。” “好,” 江言答应的异常痛快,这时候,没有什么条件是他不能答应的,“我明天就去。” “不,” 李小冉深吸一口气,“我要你今晚就去。” “什么?” 江言有些呆住了,他转头望向黑暗,那料峭孤峰再度变得恐怖狰狞起来,“小冉,别耍我了。” 毕竟,天那么黑,他一个在城市里长大的现代人,怎么可能在晚上翻山越岭? 更何况,这山上都是原始丛林,未必没有动物世界上的那些毒虫猛兽,万一来个老虎、毒蛇之类的……他都不敢往下想了。 她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她一定是在开玩笑,他想。 然而,李小冉可不是在开玩笑。 “我没耍你,” 她说,“假如你连这一点事情也不肯为我做,我怎么能相信你爱我是真的?我怎么敢和你在一起?” 江言望着她,满脸愕然。 “这……很危险,” 他在辩驳,试图表达心中的抗拒,“天太黑了。” “你害怕了?” 李小冉说,她的语气里有一丝不屑,仿佛是对怯懦之徒的鄙夷,“这么大人,居然怕黑。” “我不是怕……” 江言感觉自己脸都红了,任何男人都不愿意在女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怯懦,特别是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我只是……”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在害怕。 谁会不怕了?他想,在大晚上穿过一片原始丛林,我又不是贝爷!他想。 “你不爱我,” 李小冉说,“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为你付出什么,而你却一点也不想为我付出。” 江言惊呆了:“什么付出?你要为我付出什么?” 李小冉抬起头来,直视着他:“你知道,麻雀和狗子到竹林塔幽会,然后两人要做什么吗?” “做什么?” 江言眨了眨眼,他隐约猜到了一点,但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同时,一股热血冲上他脑海。 “麻雀要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他,所以才要狗子带一朵优昙花,那是美好的象征。” “呃……” 江言感觉喉咙发干,他打量着李小冉凹凸有致的身材。 让我给猜中了,他想,是啊,世上有什么东西,能比女人的第一次更美好? “竹林塔后面有一个洞,优昙花就长在那里,你现在去给我摘一朵,” 李小冉像一个魅惑人心的魔鬼,“然后,早上的时候,我会在竹林塔等你。”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小了起来,像是蚊子哼的一样。“就像麻雀等着狗子一样。” 李小冉的声音渐渐远去,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变小了。 有那么一瞬间,江言觉得自己到了天堂,迎接他的天使就是没穿衣服的李小冉。 他在天堂俯视着群山,他想,那么矮一点,也没有那么可怕。 “这是真的吗?” 他说,望着李小冉,“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李小冉知道自己要成功了,在精心编织的梦幻中,理性和死亡都不再重要。 但她还要加把劲,才能让他将这梦幻付诸行动。 她仰起头,在他的唇上点了一下。 “这像是在做梦吗?” 她说,舌头舔了舔嘴唇。 “我情愿你扇我一巴掌,” 江言笑着说,转头望向下山的小路,“这个吻更像是在做梦。” 白自然上了龙虎山,周遭的景致熟悉无比,他清楚的知道山路有多少级台阶。 他的脚步很急,就在刚刚,他的一位师弟打电话来。 “师兄,你快来,师父像是要不行了。” 白云天伤的很重,那一记天师镇鬼术不但重创了林梦蝶,也抽干了他的精气。 “到底是什么人,闯上龙虎山,打伤我师叔,重创我师父!” 想到这里,白自然攥紧了拳头,“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走来,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下山。 白自然仔细的打量着他,发现是个面生的人,多半是山上的游客,他想。 他很不喜欢这些人,龙虎山本来很清净,是这些人的到来让他变得乌烟瘴气了。 然而,龙虎山是道教圣地不假,但圣地也不是飘在天上的,圣地里的人也要吃饭,所以旅游业的开发必不可少。 当这个高大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时,他不由得放慢脚步,心中有些异样。 “师兄,” 跟在身后的师弟说,“怎么了?” 白自然转头,望下看了一眼。 那个高大身影脚步很快,已然转过了路口,消失不见了。 “奇怪,” 他说,“这个人身上好像有气。” 两个小师弟对视一眼。“师兄!那个闯入者,会不会就是他?” “不会,他没有半点修为,” 白自然摇了摇头,“很微弱的气,这个人大概有修行的潜质,或者平日里很会保养精神。” 他继续往上走,过一会,经过一处宾馆时,他又看到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和一个男人呆在一起说着什么。 在他们身后,七八个壮汉围在一起。 白自然皱了皱眉头,修士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人一定图谋不轨。 若在平时,他一定要管上一管,但此刻他有急事。 在天师府内宅深处,他见到了师父白云天。 斩龙组事务很忙,加上电话沟通方便,他其实有大半年没见到自家师父了。 在他印象里,师父是一个相貌俊郎,满头黑发,模样三十来岁的翩翩君子。 然而此刻躺在床上的白云天,满头苍苍的白发,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浑身都散发着衰老的气息。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见到这一幕,白自然还是没控制住自己。 他扑过去跪倒在地,“师父!” 他喊着,“徒儿来了!” 白云天睁开眼,望向爱徒,他都眸光暗淡无比,像是风中的残烛。 “别哭,我没事,” 他颤巍巍的开口,直入主题,“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已经联系各大门派的掌门和主持,通知了混沌入侵的消息。” 白自然握住师父的一只手,沉声道。 白云天点了点头,他没有问具体的细节,他相信爱徒会安排妥当。 “我打伤了她,” 白云天说,“她中了天师镇鬼术,这时候想必已经死了。” 白自然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他都忘了这一茬,对方中了天师镇鬼术,断无活命的机会。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白云天说了两句话,已然有些气喘吁吁,“她来自星空,手段超凡莫测,是我等不能想象的。” “师父!” 白自然握紧师父的手,不愿他再说下去。 可以清晰的看见,白云天的胸腔在起伏,那是呼吸困难的标志,对吐纳天地灵气的修行者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假如她没死,” 白云团接着说,“她一定要化解天师镇鬼术,那就需要优昙花。” 第十七章 夜晚的原始丛林(加更,冲!) “优昙花可以化解天师镇鬼术?” 白自然有些吃惊,这是辛秘,他从未听说过,“就是竹林塔后面洞里的那些?” 白云天摇了摇头:“那只是凡花,真正的优昙花,被道陵祖师种在了洞天里,是我龙虎山的异宝。” “师父担心,那妖孽回去找优昙花?” 白自然一念转动,明白了师父的顾虑,“可是,那妖孽不是被师父赶走了?” “不,” 白云天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她施展了某种我不能理解的手段,好像融入洞天中了,总之没有离去。” “怎么会这样……” 白自然惊诧道,“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孽!” “我如今受了重伤,你二师叔状况也不太好,三师叔还在长白山闭关,” 说到这里,白云天叹息一声,“想要拦住那个妖孽,不让她染指优昙花,只能靠你了。” 白自然吃了一惊:“师父,我还没修到移山境,按照师门规矩……”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规矩,” 白云天斥了一声,“我如今以掌门天师的身份,特许你进入洞天,保护优昙花。” 白自然低头拱手道:“弟子领命!” “记住,那妖孽手段非凡,肉体强横无比,即便如今实力大减,你也要小心,” 白云天叮嘱道,“最关键的是,你一定要拦住她,不能让她采到优昙花,否则让她恢复过来,一切就都完了。” “师父放心!” 白自然重重的应了一声,起身离开了深宅,我会用性命保护优昙花的,他告诉自己。 顺着一条小路,江言下了山。 小路上有一盏盏幽灯,那是景区的工作人员挂上去的,橘红色的灯光周围有虫影在跳动,点缀着夏日的夜晚更加缤纷。 江言松了口气,这感觉还不错,一点也不恐怖。 就像吃完晚饭后,到小区的公园里散步,他想。 直到小路延伸到尽头,最后一盏灯的光芒在身后暗淡下去,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连个手电筒都没有带。 这不能怪我,他想,我太兴奋了。 谁能不兴奋了?在一个身材凹凸有致,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子给出那种承诺之后。 美好的第一次,江言想着,他心中的渴盼越发强烈。 这渴盼在几秒钟后戛然而止,前方出现一片原始丛林,密密丛丛的树影在黑暗中甚是恐怖。 想象中的恐怖,和实际见到的恐怖是不一样的,前者像演习,后者像战争。 “呼……” 有风在吹,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树林中有猛兽在穿行。 然后,这风拂过江言的后脑勺,让他浑身都麻了一下。 回去,江言想着,我简直是疯了,才会在这种时候,想着穿过一片原始丛林。 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也许我走向一棵树,那上面就有一条毒蛇,它一直在黑暗中等着我,我经过那棵树,它就探头下来咬我了我。 一股恐惧抓住了他,他立刻转身离去。 橘黄色的灯光,在前方远处微微的亮着,那是温暖的颜色,黑暗中的任何人都会向往。 然而,他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 李小冉的容颜在他眼前闪过,那柔和的话语在他耳畔回响。 “我会在那里等你,就像麻雀等待狗子一样。” 想到这句话,江言立刻转身,朝着原始丛林走去。 “她会在那里等我,” 江言想着,“就像麻雀一样,我不能让她伤心。” 太黑了,真是太黑了,江言穿行在原始丛林里,四周是无数高大的黑影。 即便是白天,浓密的树荫也会让这些幽暗无比,就更不要说是晚上了。 然而黑暗可以适应,有的东西却无法适应。 首先来攻击他的,既不是猛兽,也不是毒虫,而是蚊子。 这里的蚊子多的可怕,比起家里那种独来独往的蚊子不同,它们吃饭都组团,十几二十个聚成一群,一齐嗡嗡叫时恍如雷鸣。 今天它们迎来了一顿美餐,人皮比牛皮、猪皮、狼皮都要薄都多,它们只要叮上去就能戳穿。 “啪!” 江言扇了自己一巴掌,几个小生灵被他杀害了,但他也感到一阵疼痛。 嗡嗡声还是不停,蚊子是大兵团作战,注重战略布局,几个小小的牺牲是必要的。 偏偏今天很热,江言穿着短袖短裤,所以他现在感觉自己要被蚊子吃掉了。 “他娘的,” 他想,“我不是被老虎吃掉,也不是被毒蛇咬死,而是被蚊子啃了,这太屈辱了!” 他开始撒腿狂奔,企图用拉风的方式驱蚊。 这个方法是有效的,当耳边有风声响起,嗡嗡声立刻消失了,这不是掩耳盗铃,蚊子大概没法停在移动的物体上。 在黑暗中,江言看不到那座孤峰了,但他心中记着方向,他在朝那个方向飞奔。 假如他一直这样跑下去,用不了半夜他就可以赶到那座孤峰。 然而,他并不是长跑冠军,因此他不得不停下,在他跑了十分钟之后。 尽管只有十分钟,他也累的气喘嘘嘘了。 “我的歇一歇,” 他想,停下了脚步,“我很久没这样运动过了。” 然而他一停下,蚊子便立刻聚了过来。 他感到一股怒火在胸腔里燃烧,他开始与蚊子搏斗。 他不断的拍打着身体裸露的部位,从脸上到脖子到胳膊到小腿。 然而,双手难敌千蚊,当他打脸的时候,腿上立刻刺痛了。而当他又去打腿时,胳膊也痛了。 “杀了我!” 江言近乎疯狂的想,他恨不得自己是千手观音。 “啪啪啪啪!” 在寂静的原始丛林里,这样响亮的声音可不多见,于是几头野狼围了过来。 事实上,整个东亚大国,有野狼的原始丛林已经不多了,龙虎山有幸是其中之一。 有幸个屁,假如让江言看到这句话,他会这样说。 因为,他看到几点绿光,在黑暗中一点点逼近过来。 “色字头上一把刀,” 他望着那几点绿光,“这句话果然不假。” 他不再与蚊子搏斗,那些刺痛被他忽略了。人就是这样,喜欢顾此失彼。 否则他此刻也不会在这里。 “嗷!” 野狼长嚎一声,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跑!” 江言告诉自己,肾上腺素早已拉响警报,他开始飞奔,后背的冷汗涔涔而下。 狼是聪明的动物,它们的进攻比蚊子更有战略性,它们选择钳形攻势,左右包抄而来。 事实上,即便有肾上腺素帮忙,江言也终究只是个普通人,在群狼的追逐下,他逃不了多远。 “嗷!” 一只野狼长嚎着,将他扑倒在地 。 “嗤啦!” 江言感觉背心被扯烂了,整个后背火辣辣的痛,那是狼爪的战果。 另一头野狼冲过来,把他撞得翻了个身,他感觉肋骨剧痛,不知道是不是断了。 江言身形高大,在逃跑失败以后,他还试图和狼搏斗,但其结果不言而喻。 野狼不会废话,在挫败了他两次可怜的进攻后,直接咬向他脖颈。 狼吻落下,江言感觉脖子一麻,紧接着,他听到一声巨响。 “砰!” 是双管猎枪的声音,江言感觉一股劲风从脸上划过,紧接着,眼前野狼的脑袋突然就开花了。 鲜血迸溅,江言尝到了腥味,那头野狼在原地晃了晃,重重的倒了下去。 剩下的野狼早就跑的没影了,在枪声响起的刹那。 强光手电照亮了周围,突如其来的光明让江言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老猎人。 “你他妈的,”老猎人走到他身旁,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居然是一个人。” 居然是一个人,这句话有很多种理解方式。 他想要背江言,江言却爬了起来,“我还能走,” 他说,向前走去,“我没事。” “你受伤了,” 老猎人拖着死狼,毫不费力的走着,“得处理一下。” 江言这时才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像是在流血,肋骨也痛的厉害。 老猎人带他到自己的小屋,这是一座小木屋,被树木掩映着。 “我见过很多找死的人,” 老猎人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说,“这几年,城里人越来越会找死,喜欢往无人区跑,往深山老林里跑,说自己是驴友,简直是脑子有坑。” “维护那么好的景区,又安全又好看,不肯去,非要去那些荒芜之地。” “我们用漫长的时间进化,把自己从动物中脱离出来,就是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惹不起那些动物,我们很难在原始的环境下生存。” 老猎人是护林人,一大把年纪,谈吐不凡。 “不过,他们虽然蠢,但还比你不上,” 他话锋一转,“像你这样找死的,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江言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老猎人把酒精倒在他背上,烧的他龇牙咧嘴。 “别人来这里找死,总算还知道买点装备,还知道带几个伙伴,还知道在白天进来,” 老猎人开始给他包扎,“你这个猪头倒好,一个人,大晚上的跑进来,蚊子就能把你吃了!” 第十八章 使用滑铲击杀老虎(爆更,冲!) 江言只管喊疼,并不辩解,任由他训斥。 当然,他并不是在忍耐,而是觉得对方训斥的很对,这训斥还很暖心。 毕竟,实实在在的,这个老人救了他,此刻还在帮他处理伤口。 这是个好人,就像老院长那样的好人,他想。 “你就歇着,不要再乱跑了,” 伤口处理完,老人嘱咐道,“我出去去修个东西。” “老伯伯,我的伤势严重吗?”江言问道,语气里有些惶惑。 “不算太严重,你的体质不错,凝血速度很快,” 老猎人说,这一点令他格外注意,“但总要静养几天,最好躺着。” 江言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老伯伯,此恩形同再造,他日必当报答。” 他的声音很沉,这话语像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一样。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猎人摆了摆手,“我要你报答做什么。” 他走了出去,江言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彼时已近中夜,山风呼啸,茂密的原始丛林声浪阵阵。 老猎人来到另一间木屋,他开始修理一个牌子。 这牌子上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下面有“猛虎出没”四个字,然后是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幸亏那小子没在往前走,” 老猎人一边修理这牌子,一边自言自语,“否则连我也救不了他。” 这牌子上有个钩子,料来是挂在什么东西上的,由于日久年深,这钩子渐渐脱落了。 老猎人拿着电焊,焊上一个新的钩子,将牌子放在一旁,打算到屋里取个东西。 他推开门,床上空空如也,那个受伤的年轻人不见了。 “他妈的,” 望着那张空床,老猎人恨恨的说,“我就不该救他。” 江言离开了,他猜到老猎人不会让他再去送死,因此他是悄悄的走的。 老伯伯,你的救命之恩,我记住了,将来一定会报答你的。他想。 他要赴李小冉的约,如果说,当他刚进入原始丛林时,他还因黑暗的恐怖而胆怯,想要打退堂鼓。 那么,当他经历了这么多,在狼吻下险死还生之后,他的心中反而生出一股执着。 我一定要穿过这黑森林,到竹林塔后面的山洞,找到优昙花,把她送给李小冉。 忽然,他感觉四下开阔了起来,原始丛林出现了断层,他来到一段光秃秃的山路。 他抬起头,看到了漫天繁星闪闪发亮。 洞天的死角处,林梦蝶盘腿坐在虚空中,贪婪的吐纳着一丝丝灵力。 她已油尽灯枯,她必须要补充自己,才能重新放出光明。 洞天中的灵力,她无法汲取,而外界的灵力,只有一丝能透过那溟濛的光幕,是以她恢复的很慢。 幸好,天师镇鬼术的无形能量被遏制了,令她有时间慢慢恢复。 这要多谢她那显灵的父母和兄弟,至少她是这么想的。 时间在推移,人偶不断的在报告坐标,公主号在预测,预测死角什么时候会跳跃到竹林塔附近。 光幕变幻,时间推移,人偶的声音忽然变了。 “哦!我尊敬的公主殿下,死角即将跳跃到竹林塔!坐标是……” “坐标准确吗?”林梦蝶豁然睁开美目,眸子里有一点微弱的金光,“这不是洞天内部的坐标吗?” “非常准确,公主殿下。简单的来说,优昙花有一百三十五株,其中一百三十四株是凡花,生长在洞天福地外,在竹林塔后面的山洞中。” 人偶解释道,“剩下那株真正的仙葩,在洞天福地与那个山洞的交汇之处。” “怎么会这样!” 林梦蝶咬牙,“阵法会检测到我,那个推大磨的会追杀过来!” “哦,我尊敬的公主殿下,不必担心,” 人偶宽慰道,“死角会覆盖那一片空间,在它重新跳开之前,阵法都无法检测。” “好,” 林梦蝶这才稍微放心,“做的不错。” “您夸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人偶洋洋得意道,“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忽然,他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公主殿下,死角开始跳跃了,您要做好准备。” 林梦蝶起身,横拽着金色天戈,望着上方变幻的光景。 “不好!” 人偶发现了什么,声音都变了,“公主殿下,有人先来了,他守在优昙花的一旁!” “什么人?” 林梦蝶吃了一惊,“是那个推大磨的?” 她的声音有些苦涩,对方猜出了她的意图,在提前等候,要守株待兔。 以她此刻的状态,哪里还能与人过招?她不知道老人白云天已重伤了 “公主殿下,” 人偶说,“这是个治水境修士,打通了九条经脉,您怎么看?” “治水境?” 林梦蝶咂摸着,又看到了希望,治水境是修炼的最初境界,在移山境之前,也就是说,这个人远比推大磨的要弱,“倒计时。” 说完这句话,她将天戈拽在身后,身子微微前倾,做出扑杀的姿势 。 同样做出扑杀姿势的,是龙虎山下原始丛林中的一头老虎。 兴许是晚上没吃饱,这老虎决定吃个夜宵打打牙祭。 它是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猎杀技巧高超无比。 无声无息间,它那黑黄相间的条纹,掠过黑夜,扑向前方的一只白兔。 片刻之后,它舔了舔牙齿间的血。 还没吃饱,它想,要是再有个大点的东西就好了。 这是妄想,它知道,这时候不会有野牛,也不会有野猪。 它开始往回走,突然,它那惊人的夜视能力让它看到了一个直立行走的生物。 江言在翻越了几片荆棘之后,身上和脸上多了不少血痕。 这是晚上穿越丛林里的代价,每一个乡下孩子都该体验过得。 当他终于穿过那一片荒芜的山路,眼前又是一片黑森林。 他看到一个光秃秃的铁杆子。 这上面应该挂着什么牌子,他想,或许是“禁止纵火”之类的。 他走进这片黑森林,还来不及打量四下,就听到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像是有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那种直击心灵的震撼无以言表,他直接坐到了地上,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 老虎,他的脑海中立刻闪过这个想法,那是人类进化路上恐惧的梦魇。 我死定了,江言想着,刚出狼穴,又入虎口,他这时真是欲哭无泪。 这也太恐怖了!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安全,在广袤的无人区有太多威胁人生命的东西。 云从龙,风从虎。四周的树木摇动起来,像是平地起了阵狂风,卷动一片腥味,远处的黑暗中,两点碧绿的瞳光亮起。 我为什么不安心待在小屋里,却要跑出来面对一头老虎! 他想扇自己一个耳瓜子,但他这时候彻底瘫软在地上,一下都动不了。 老虎缓缓的走来了。 “谁来救救我?” 他想,“天师菩萨如来佛,请你们一定救救我。” 病急乱投医,他开始临时抱佛脚。 然而这是徒劳的,没人知道世上有没有神明,如果真的有,我相信他不会无聊到给人当许愿树。 “吼!” 又是一声大吼,万木摇晃,树叶沙沙作响,远方的密林中,飞鸟振翅而起,洒满一天。 似乎猜到远处那个生物毫无反抗能力,老虎失去了试探的耐心,它冲了过来。 没有神明帮忙,江言知道,他只能靠自己了。 “我该怎么办?” 他想到了网上的一段话。 “当老虎向我扑来,我直接就是一个滑铲,然后用匕首划开它的肚皮……” “滑铲,我也要滑铲,然后剖开它肚子。” 江言摸出匕首,那是他在老猎人的房间里拿的。 所谓不告而取是为贼,他拿走匕首的行为无异于盗贼,但他觉得自己需要一柄匕首防身,他想用完以后就还给老猎人。 现在这匕首派上了用场。 “吼!” 第三声怒吼,老虎向他扑来。 江言这时才意识到,所谓的滑铲完全是胡说八道。 这不是在打游戏,不是你按下一个键,你的人物就能完美的做出滑铲,然后完成击杀。 事实上,你完全想象不到那是个怎样的情形,老虎在八米以外扑向你,那时候你不要说滑铲,你连手都不知道放哪。 就在这一刻,死亡的恐惧弹动了他的心弦,他感觉小腹脐下的位置有一股热流,如泉水般涌了上来,霎时间周流他的全身。 他并不是吓尿了,相反,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这是熟悉的感觉,在李小冉昨晚打电话拒绝他时,他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眸子变了颜色,那是比老虎的碧绿色还恐怖的猩红色。 老虎扑来,它感受到一股古朴而苍凉的气息,霎时间笼罩了它。 这气息,像是从一个远古巨人的身上传出,其跨越了万古的岁月,依旧流转不息。 老虎战栗了,彼时它已冲到江言面前。 它把四蹄都跪了下去,呈滑铲的姿势冲向江言,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哈?” 江言惊呆了,这一幕就像在死刑场上,宣布你该死的法官忽然冲过来,痛哭流涕的向你认错,告诉你他判错了。 第十九章 天师困龙阵(四千字大章,冲!) 老虎十分恐惧,它在战栗,浑身的毛都站了起来。 “吼……” 它低声的嚎叫,试图用头触碰江言的小腿,并伸出舌头tian他的手,就像一只温顺的大猫。 江言吓了一跳,不管怎样,他立刻退开了。 老虎的舌头上满是倒刺,要是让它舔上一口,手就只剩骨架了。 江言一步步的后退,哪怕浑身都是力量,惯性认知也在驱使他后退。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在做梦吗,他想,难道真有哪个神明在保佑他? 老虎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为什么这个巨人好像很害怕? 就在这时,后方响起一声枪响,老虎一个激灵,立刻爬了起来,转身跑开了。 听到枪响,江言转头,黑暗之中,他看到一个人影穿过荒芜的山路。 老猎人气喘吁吁的冲了过来,手中拿着那杆双管猎枪。 “老伯伯……” 虎口脱险,劫后余生,江言直接瘫坐在地上,身上的暖流也消失了,眸子里的猩红光芒也褪去了。 “砰!” 老猎人上来就是一脚,踹在他胸口,江言被踢的整个人平躺下去。 “你是有病啊?” 老猎人骂道,“你是他娘的脑子进了多少水?” 江言感觉自己脸上发烧,老猎人此前救他一次,这时候又跑过来找他,对比他不告而别的行为,他的确无话可说。 “你说,” 老猎人望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为什么非要来送死?” 他没问刀的事,他并不介意江言拿走他的刀。 江言望着他,黑暗之中,老猎人高大的身影如巨人一般。 如果说,第一次被救,他还能忍着将李小冉的事埋在心里,这时他觉得,假如再有什么事瞒着这个救他两次的老头,那他就连畜生也不如了。 “是为了一个女孩,” 江言说到,把李小冉的要求说了一遍,“我必须要去找她,证明我对她的爱。” 他还顺带把那个传说,也就是麻雀和狗子的爱情故事,大略的讲述了一下。 老猎人听完,陷入了沉默的沼泽,久久不能拔足。 “他被感动了,” 江言告诉自己,“爱情的伟大连生死都能击穿,自然也能跨越年龄。” “娃儿,你从哪个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老猎人开口了,语气很慢,“精神疾病可以治疗,但你一定要配合。” 江言愣住了,这可不是他猜的那样,难道老猎人不是被感动了? “我……” 他说,“老伯伯,我精神没问题。” “精神病都说自己没问题,”老猎人望着他,摇了摇头,“你连这种离谱的话都信,还真的不要命的跑进来了,不是精神病是什么?” “离谱?” 江言不敢置信,“哪里离谱了?” “哪里都离谱,” 老猎人说,“我觉得那女娃就是想害死你,啧啧,最毒女人心。” “她喜欢我!” 江言辩解道,他甚至有些生气了。一直以来激励他前行的动力,被老猎人说成是欺骗,他不愿相信,那样无异于承认自己是傻子,“她只是想让我证明我有多爱她,才能放心的和我在一起。” 很多骗局都是这样,被骗者只是开始时犯了一个小错,后来完全可以抽身,但因为不愿承认自己一开始错了,他们越陷越深。 “她要你证明你有多爱她,” 老猎人不慌不忙的说,“那她是怎么证明她有多爱你的了?” “她说……” 江言斟酌着,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她要在竹林塔等我,就像麻雀在等狗子一样。” 他的语气有些向往,仿佛那世上最完美的东西,女人的第一次,已在等着他去得到。 那就是她证明她爱我的方式,他想。 “什么麻雀!什么狗子!” 老猎人被激怒了,“没有的事!龙虎山没有这个传说!” “你读过书吗?你读过沈从文的小说吗?” 他望着江言,“这是一个化用沈从文小说的谎言!在那个小说里,白脸苗族的凤凰和豹子相爱了,什么麻雀和狗子!” 江言从地上跳起来,从下山时起就伴随他的美好意境,被老猎人暴怒的话语重重戳破,他感到一阵眩晕。 “没有这个传说?” 江言喃喃道,“她为什么要骗我?” 他感觉自己醒来了,从一个美好的梦境中,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闷热的铁皮房子,他就要被闷死了。 “她为什么骗你,” 老猎人说,“只有你自己知道。现在你跟我回去,不许再为这个谎言送死。” “不,她没有骗我,” 江言自语道,他感到有些闷热,不愿接受残酷的事实。同时,李小冉的面孔在他眼前浮现,他想再昏睡过去,“就算这个传说是假的,她在等我也是真的。”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对老猎人道:“是的,她只是化用沈从文的故事,要我证明我有多爱她,愿意付出多少,一定是这样。” “你他娘的醒醒!” 老猎人骂道,“你这梦做的,比庄周还梦蝶了。” “我不是在做梦……” “少废话!” 老猎人踏前一步,“跟我回去!” 他伸出长长的、健壮的胳膊,张开大手要来揪住江言。 这个傻子,他必须要冷静一下,老猎人想。 “不!” 江言退后一步,亮出了那柄匕首,直对着老猎人。 饶是在黑暗之中,那匕首也发出一阵微微的清光。 老猎人惊呆了,他停下脚步,楞楞的望着江言。 “不要过来,” 江言抓着匕首,望着老猎人,泪水滚滚落下,“老伯伯,你是个……好人,你是为了我好,我……我知道。” 他已是泣不成声,“但我一定要去找她,就算她是骗我,我也要走完这一段路,采到那一朵优昙花,然后问个明白。” 说到这里,他忽然膝盖一软,整个人跪了下去,对着老猎人。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道理他比谁都懂,然而老猎人冒死来救他,不要说跪,便是磕头也当得。 “叮……” 他把匕首扔在一旁,冲着老猎人磕了一个头,“老伯伯,谢谢您救我,但我一定要去,您就让我去,就是死了我也心甘。” “唉,你这娃儿,” 老猎人叹息一声,转身离去,高大的身影有些佝偻,夜色中更显萧索,“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死心。” 不是不死心,只是意难平。江言这样想着,缓缓站起了身。 白自然漫步在一条小溪旁,在他对面,几块药圃灵香四溢。 这是天师府的药园,洞天中的洞天,禁地中的禁地。 在这颗星球上,没有比这里更灵秀的地方,修行道一致这么认为。 按照天师府的规矩,只有修为到了移山境,才能出入洞天福地。 他的修为离移山境不远,但在末法时代的地球上,想要突破,着实遥遥无期。 是以,此刻他能赏玩周围的景色,吐纳浓郁的天地灵气,那是托了林梦蝶的福。 在他身后,又另有一块药圃,占地不大,里面只种着一株花。 这棵花通体呈暗金色,形状像莲花,花蕊上结着一尊盘腿而坐的小人。 白自然手中捏着几杆令旗,他绕着花圃走了一圈,按照阵法的顺序,将令旗一一插入土里。 做完这一切,他稍微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 有了这天师困龙阵,他想,任凭那妖孽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采去这优昙花。 于此同时,洞天的死角处。 当上方光景变幻的速度渐渐放缓,林梦蝶知道,敌人就在眼前了。 金色天戈上有神光溢出,她那一双美眸中更添了凝重。 一击必杀,她想,绝不能失手。 就像大草原上弓起身子的猎豹,就等一个契机,就要扑杀那只羚羊。 “嗡!” 死角震颤着,像是玻璃瓶被弹了一下 紧接着,上方的光景停止了涌动,像是骤雨初晴后的天幕。 “殿下,” 人偶的声音适时响起,“就是现在……” “杀!” 一声决然的断喝打断了他,林梦蝶扑杀了出去,朝着外面那个人影。 尽管彼时她虚弱无比,这一扑之下,依旧有着三花境高手纵横星宇的气势。 虚空破碎,金色天戈倏忽而至,白自然只觉眼前一亮。 后背一阵发麻,他来不及转身,只能将手边的天师剑向后一挡。 “锵!” 两杆神兵再度交击,白自然措手不及之下,天师剑横飞出去,他整个人也倒向后方。 他睁大了眼睛,望着林梦蝶从一片黑色的裂缝中跳出来,毫无疑问,这是他不能理解的方式。 “受死!” 林梦蝶得手不容情,她自虚空中跳出,脚踏金光而来,手中天戈复又力劈而下。 “你这妖孽!” 白自然双目通红,死亡的威胁不能令他胆怯,天师剑虽没了,他还有天师印。 “错了!” 林梦蝶娇斥一声,天戈力劈而下,“于尔等而言,我就是神明!” “当!” 这一击,白自然整个人横飞出去,天师印飞到了九霄云外,他感觉一条胳膊都要断了。 好厉害,他想,这妖孽不可敌! 林梦蝶能摘星拿月,彼时纵然虚弱,双臂一震也有十万斤大力,轰碎一座小山都只平平,何况是打一个人? “那个推大磨的去哪了?” 她问道,“比起他,你差远了。” 白自然虽不知道“推大磨的”是谁,但也能猜到是自己师父白云天,便缄口不言。 不能让这妖孽知道师父重伤垂死,否则她就会肆无忌惮。 他这时才有机会,好好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妖孽”,他得说,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她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就是这天地间最尊贵最美丽的女王,足以勾走这星球上任何男人的心。 这倒也不足为怪,毕竟,林梦蝶曾是一个旋臂的公主,昔年她统领的疆域广阔无比。 她又是天纵之资的修行者,再加上她那惊人的,令她名列四季星系美人榜的美貌,三者结合在一起,足以将她加冕为女神。 “这星球上有三十多亿女人,” 一个念头,突兀的跳了出来,白自然想,“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是最美的。” 紧接着,他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羞耻。 师父因她重伤垂死,师叔也被打的下不了床,她是混沌的走狗,随身携带着万恶之源,她是为了毁灭这星球而来。 我怎么能在心里夸她?她是个该死的妖孽,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然而,另一个念头不可遏制的生了出来,“可是她真的好美,像是青花瓷上的一抹天青。”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他绝不是个耽于美色之徒。 事实上,作为这星球上最厉害的修行者的徒弟,他的追求者也都是这星球上最顶尖的女子。 然而,他从未心动过,理由是修行之人一心向道。 “可是那些女子同她一比,” 他控制不住的想,呆呆的望着林梦蝶,“就像不可语冰的夏虫,她却是背负青天的鹏。” 林梦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在心里,自然的将他的凝视补上仇恨的色彩。 他一定想杀了我,她想。 “你们太弱小,” 她说,像是在宣判什么,“等我实力恢复,一定踏平此山!” 她转过身,望向那朵暗金色的优昙花。 “她要走进去了,她会被困在里面。”白自然想,不知为何,他感到心里一阵发堵。 林梦蝶迈步走入药圃。 优昙花就在眼前,她的脚步很急促。 任务只有五天的时间,现在已过去了两天,她必须尽快化解天师镇鬼术,恢复灵力,再做计划。 然而,当她走进药圃时,伴随着一阵灵力波动,一层光幕升腾而起。 “阵法?” 她吃了一惊,望着那光幕,手中天戈横击。 “嗡!” 光幕跳动了一下,没有被击碎。 相反,几道绳索凭空出现,捆向她的手脚。 “缚龙索?” 她又吃了一惊,这是一种赫赫有名的术法,借阵法而发,也是正一道的独创。 据说,张道陵成道之前,曾下深潭屠龙,为民除害。 那恶龙十分狡诈,张道陵虽能胜过它,却不能将它制服。 第二十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加更,冲!) 于是,他开创出一种阵法,有困龙之用,终于捉住恶龙。 再后来,他成为真仙,名震宇内,这阵法也被他发扬光大。 “我是扒了正一道的祖坟嘛?” 林梦蝶身形一晃,躲过几道绳索。 白自然站起来,晃晃悠悠的朝阵法走去。 光幕之中,林梦蝶挥舞着金色天戈,腾挪辗转之间,截断了数根缚龙索。 然而,阵法的强大之处在于借势,在药圃浓郁的灵力加持之下,天师困龙阵一时难破。 “锵!” 金色天戈砸在光幕↑,第三次被弹了回来。 林梦蝶感到一阵疲惫,刚刚恢复的灵力,即将消耗殆尽。 想到天师困龙阵的另一个用途,她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据说张道陵捉住那恶龙之后,为了惩戒其恶行,将其生生炼化。 炼化的阵法,自然就是天师困龙阵。 白自然走到困龙阵旁,插下了炼化的阵旗。 周遭的温度陡然高了一些,一些无形的微波在光幕上跳动着,林梦蝶感到一阵心慌。 炼化开始了,白自然捏着阵旗,将自己一身灵力,尽数推入困龙阵里。 炼了这个妖孽,他想,一切就都结束了。 林梦蝶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她的脸上红扑扑的。 太不小心了,她感到一阵懊恼,竟然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她身上没有什么救命的东西,小挪移符用光了,她打开神念传呼,希望能和人偶联系上。 然而她失望了,神念撞在光幕上,粉身碎骨。 在一个小型的密闭阵法中,神念不可能传出去。 完蛋了,她想,一切到这里结束了吗?她不甘心,报仇大业还未竟。 白自然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光幕里的那个妖孽,她那红扑扑的美艳面庞,像一个有毒的金苹果诱惑着她。 不久之后,这金苹果就会炸开,变成一摊恶心的血污。 想到这里,他手都有些打颤了,摧毁如此美好的东西是一种罪过,他告诉自己。 然而,倘若放了她,她又会怎么样了?会从此改邪归正嘛?会礼貌的跟他说一句谢谢然后离开再也不回来嘛? 希望如此,但那是不可能的,他为自己的妄想感到好笑。 “结束这一切,” 他咬牙告诉自己,把心横了一横,“就当我从没见过她。” 当天边露出一线金色的曙光,朝阳慵懒的跳出东海的碧波时,大汗淋漓的江言终于望见了竹林塔。 那是一座青砖堆砌的佛塔,耸立在孤峰的最高处。 李小冉就在那里等我,他想。 他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找到李小冉,让她告诉自己,她没有骗他。 然而还不行,他要先找到一株优昙花,才算是完成了李小冉的交代。 他穿过一大片竹林,来到山后 他望见了一个山洞,在陡峭的山壁上。 我会摔死的,他告诉自己。 他必须穿过这山壁,才能到山洞里去。 在没有安全措施的保障下,估计没有几个现代人愿意攀爬这样陡峭的山壁,除了职业的攀岩选手。 然而,江言连老虎的威胁都不在乎,一路走到这里,他还怕什么了? 他只想找到那株优昙花。 他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用力的抓紧,又伸脚踩住一块石头。 然后,他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 当他双手双脚都脱离了坚实的地面,而仅凭四块石头支撑住身体时,他感觉身子有些发软。 不能往下看,他告诉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向那个山洞爬去。 “咔……” 他抓住了一块不够坚硬的山石,当他将身体的重量挂上去时,这石头一下断裂了。 “啊!” 身体往下落时,江言不自禁的大叫一声。 在电光石火的刹那,他将两手乱扒拉着,终于抓住了另一块石头。 细密的冷汗,浮现在他额头,他一只手抓着石头,整个人悬在空中,左右来回摆动着。 “哈……哈……” 劫后余生,他一阵庆幸,大口的喘着粗气。 当他看到下方深不见底的深渊时,身子一软,那只抓住石头的手险些松开了。 三分钟后,他颤巍巍的爬进了山洞。 当他整个人滚在山洞里时,他感觉坚实的大地是那么美好,可以安全的托起他,任凭他摆出何等样的身体姿势。 然后,他转过头,望见了一片暗金色的花海。 “这就是优昙花,” 江言暗想,他爬起身,走向那一片花海,“真是太美了。” 晨曦还没有洒进山洞,但即便时些微的光明,已让这些优昙花显出灿烂的辉光。 她们在山洞的微风中摇曳中,像是婀娜的舞女。 他随手摘了一朵,就想要往回走。 等等,他想,看着手里的这朵优昙花,它好像有些发育不良。 这朵花的花瓣有些枯萎了。 我来到这里,穿过一片黑暗的原始丛林,几次三番,逃过死亡的威胁。 现在却只采走这样的一朵花,是不是有些可惜了? “或许我该拣选一下,” 他转过身,走向那片花海,“找一朵最漂亮的,送给李小冉。” 就像狗子送给凤凰的那样,他想。 他忽略了那传说并不存在。 林梦蝶在阵法中,她很快就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那些跳动在光幕上的微波,具有高频率的震动,不断的冲击着她的神体。 毫无疑问,若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此刻已经爆碎成血块了。 她不是普通的修行者,在她修炼的过程中,一整个旋臂的资源向她倾斜,她那坚韧有力的神体就是这么来的。 即便如此,此刻她也坚持不住了。 谁能救救我?她想,又想到了那股神秘的力量。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那神秘的力量没有出现。 绝望袭来,父兄的灵也不再保守她了么?林梦蝶想着,谁能救救她? 看来,当不可避免的死亡到来,摘星拿月的修士,和凡人也没什么两样。 如果有,那就是修士更清楚,世上绝没有当许愿树的神灵。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了“啊”的一声大叫,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会发生什么变故嘛?她想,望向声音的来源,有些翘首以盼。 “不要指望有人能来救你,” 白自然说,声音有些故作低沉,“会出现在这里的,不是我的师兄弟,就是我的手下。” 林梦蝶望了他一眼,目光停留了两秒。 这很罕见,如果她此刻不是瓮中之鳖,她绝不会对蝼蚁投去目光。 白自然感觉心中狂跳,她的眸光太过慑人,像是比恒星还亮。 “不要这么绝对,” 林梦蝶说,她的声音像雏凤一样好听,那是修行天凤九式的结果,“大衍之数五十,遁去其一。” 她的意思是,世间万事无绝对,总会有变数。 “咳咳,” 白自然刻意的咳嗽了两声,借此避免尴尬,“绝不可能是凡人,因为他要穿过一片陡峭的悬崖。” 林梦蝶沉默了,尽管她不愿相信,但她知道那是真的。 江言走遍了这一片优昙花海,采摘了不下十朵优昙花,然而,没有一朵让他满意。 就好像苏格拉底的麦穗理论,他觉得往后面去,总是会有更好的出现。 直到花海的尽头。 花海的尽头,在山洞的最深处,这里本该是一片黑暗。 江言停下了脚步,眼前的景象很是不可思议,他看到了春天,风和日丽,暖阳的曦光照亮了这里。 像是有两个不同的世界在此交汇,像是前屋在下雨,后屋却一片艳阳天。 “这是他妈的什么鬼,” 他没有想太多,很自然的走向那片春天,“这里怎么这么亮。” 当他走进洞天的时候,春日的阳光令他感到和暖,和煦的春风拂过他的面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然后他看到了输入灵力的白自然,被困在阵法中的林梦蝶,以及那一朵微微摇曳的优昙花。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江言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然后,他立刻接受了这一切,因为人类会想尽办法让自己不理解的事物合理化。 “真刺激,他们在玩什么游戏?荒山野岭,孤男寡女,啧啧。” 紧接着,他的注意力,全然的被那优昙花吸引了。 “总算找到了,”他想,快步朝着那边走去,“最美丽的一朵优昙花。” 林梦蝶望着江言快步走来,然后她观察了白自然的表情,那是一种不能置信的表情。 “这人他不认识,” 她立刻做出判断,“事情有转机了。” 她贵为公主,却也坚韧如石缝中的花,永远不会轻言放弃,永远都要抓住那一线生机。 江言走来,“两位,我无意打扰你们,” 他说,“你们要做什么都可以继续,我只想要这朵优昙花。” “站住!” 白自然厉喝一声,他感觉头脑不够用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凡人从哪冒出来的?“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个路人,” 江言说,并没有停步,此刻没人能拦住他采那朵优昙花,他一定要把它送给李小冉,“你们不要管我,继续做你们的事。” “路人……” 白自然闻听此言,险些没背过气去。 第二十一章 最大的罪人(爆更,冲!) 什么样的路人,会走到天师府下的洞天福地里来? 当这里是菜市场吗,他妈的,白自然想。 林梦蝶何其聪慧,短短的两句对话,她已经捕捉到江言的述求。 他想要优昙花,就一定要进入这光幕里来…… 这时,江言已经走到光幕前,他望着光幕,“这是什么东西,高科技嘛?” 他想伸手碰碰光幕,立刻被林梦蝶喝止了。 “不要碰它!” 她大声道,“你会死的。” 她说的很认真,江言吓了一跳。 “不会,” 他说,“开什么玩笑?”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收回了手,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 “嗡!” 石头砸在光幕上,光幕跳动了一下,石头立刻化为齑粉。 江言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感激的对林梦蝶点了点头。 “小子,离的远一点,否则我一定给你个教训!” 江言的行为惹恼了白自然,他怒声斥责道,他可不愿意事情有什么变故。 直到此刻,他才看到江言的模样,此前他为了炼化林梦蝶,浑身一动不动的输入灵力。 他这时终于认出,眼前这个所谓的“路人”,就是昨晚在山路上遇到的高大人影。 像是宿命一般,过了整整一个晚上,他们又相遇了。 给我哥教训?江言白了他一眼,“你是什么人,要给我个教训,别光说不练啊!” 山中的老虎可以让他走不动路,眼前这温文尔雅的青年可吓不到他 长这么大,那些扬言要教训他的人,最后大多被他教训了。 “不要管他,” 林梦蝶感到浑身无力,血管仿佛要软化了,她必须尽快行动,“你想要优昙花?” 她的声音很好听,比任何一个女播音员都好听一万倍,江言立刻注意到了她。 此前,他的目光都被优昙花吸引了,此刻,当他仔细打量林梦蝶时,他不由暗自惊叹:“好美丽的女子!” 假如这世上只有一千种美丽的女子,那林梦蝶一定是第一千零一种,她的美超越了美。 林梦蝶对这种惊讶、赞叹的目光太熟悉了,和大多数孔雀般的女子不同,她丝毫不以之为傲。 从小到大,那些惊讶于她的美貌,而忽视她的努力和天赋的人,最后都必须重新认识她。 “我想要优昙花,” 江言说,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在他眼中,林梦蝶只是美丽,却并不能击中他的心,因为他心里全是李小冉,“怎么才能打破着该死的光幕?” “小子!” 白自然闻言,再度斥责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毁灭这个世界!我警告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后退!” “你脑残,” 江言望了他一眼,“还毁灭这个世界,你怎么不说毁灭全宇宙?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大哥,你跟我搁这拍美国大片了?” 虽然眼前这光幕有些奇怪,这一片春天般的世界也很不真实,但在江言看来,这最多不过时某种布景,某种高科技罢了。 现代人将一切都归因于科学,古代人将一切都归因于神明,表现虽然不同,深层的原因却是相同的,都是源自人类不愿思考的本性。 “唔……” 白自然被他呛了一顿,急火攻心,闷哼一声,险些没吐出血来。 “你说,美女,” 江言说,“怎么才能关闭着光幕?” 他居然叫我美女,这个称呼怪怪的,林梦蝶想。 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要把阵旗抽出来才行。” “阵旗?” 江言有些迷惑,“阵旗是什么?阵旗在哪?” 林梦蝶指了一个方位,“阵旗埋在土里,挖出来就行了。” “在土里?” 这一次,江言有些愣住了,这可真是有些魔幻了,他想。 他顺着林梦蝶指的方位,找到了一块空地,往下看时,果然见到了一截没入土里的旗杆。 他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面对这样魔幻的事情,人类不愿思考的本性也有点吃不住了。 “快点,挖出来,你才能得到优昙花。” 林梦蝶虚弱的说。 催促、诱惑、鼓动,如果江言仔细的想一想,此刻林梦蝶说的话,和昨晚李小冉说的话,是多么的相像啊! 女人都是天生的会骗人,张无忌的妈妈是这样说的。 然而这时候的江言,管不了那许多了。 他俯身下去,用双手扒拉着土层,像穿山甲一样,试图挖出阵旗。 在这一片光明的世界,时间的流逝仿佛更快了,他感到一阵焦急,李小冉会不会等急了? 林梦蝶望着他扒拉着土层的手,几乎忍不住要欢呼出来了。 快点,她想,我浑身的热血都要炸开了。 “你这狗日的,快点给我停手啊!” 比起两人的兴奋和焦急,白自然可就不同了,他这时候真的恨不得杀了江言。 这该死的东西!他会把一切都毁了!师父和师叔的血白流了!整个天师府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警告你,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开始威胁,“我是斩龙组的组长,知道什么是斩龙组嘛?全世界都归我们管!住手啊!你敢再动一下,我保证七大洲四大洋都没有你容身之处!” 这是真正的威胁,且是可怕的威胁,倘若是任何一个知情者,此刻处于江言的位置,都会被吓得瑟瑟发抖。 然而,江言不会,他对那种力量一无所知。 相反,他嘻嘻笑着,“不久前,有个老伯伯告诉我,精神疾病可以被治疗。” “现在我把这句话转赠给你,希望对你有帮助,” 他一边扒拉着土层,一边说着,“幻想自己是某个能量覆盖全球的神秘组织的老大,这谁都做过。但真正拿出来吓唬别人,就有必要就医了。” “你他妈的……” 白自然须发皆张,下一刻,他的七窍有青烟冒出。 这一下把江言吓了一跳,“卧槽,我没打你,你咋自己冒烟了?你是黄眉大王啊?” 这一幕超出他的理解,但他手上不停,这么一会儿功夫,那土层已经被扒开了。 “所以,” 江言抽出阵旗,“这就是阵旗?” 阵旗沉重异常,旗杆是纯银的,也只有如此,才能深插入地底。 “太离谱了,纯银的旗杆,” 江言自语道,他恨不得收下这旗杆,他又看到阵旗上的图案,这次他忍不住笑了,“这怎么是卡通人物画啊……” 阵旗上的图案,赫然是一个卡通版的张道陵,正在与一条卡通龙对战。 之所以在他看来是卡通版,是因为这图案的线条十分简单。 “蠢猪,” 白自然怒骂道,“那是符篆的特殊画法,不懂别胡说,快放回去!” “你再骂我一句,” 江言斜睨着他,“我就上去踢你两脚。” “要不是看在你不能动的份上,”他接着说,“我早就上去收拾你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江言早已死了一万次,如果怒火能杀了,江言早已死了一亿次。 然而这些都不能杀人,于是江言拆除了所有的阵旗。 “嗡!” 当最后一杆阵旗被他拔出来,那光幕轻轻颤动了一下,而后消失于无形。 仿佛有什么东西不同了,江言低下头,看见他那被荆棘划烂的衬衫上,两片衣襟随风摆动。 一片向左,一片向右。 这一幕很诡异,起因是空气中两股激荡的气流。 白自然站起身来,他的眸光阴冷无比,望向江言时,更添了几分怨毒。 “小子,现在你是个大罪人了,” 白自然望着江言,说道,“比这个星球上,古往今来所有人的罪加起来还要大。” “哈?” 这可真是一顶大帽子,江言觉得自己无福消受,他正想说两句笑话,忽然觉得,眼前人影一闪。 “轰!” 白自然速度好快,他身化幻影,直冲向林梦蝶。 就在光幕散去的一瞬,短暂的眩晕之后,林梦蝶果断冲向优昙花,现在已近在咫尺。 然而,被炼化了那么久,她那强韧的战体也顶受不住,每一个细胞里的神能都被剥干了,她现在虚弱无比。 是以,白自然追上了她,直接一掌拍向她后背。 “小开天式!” 他施展出这门秘法,虽然不能化出一方青天,却也能聚出几缕清气,威势不凡。 身后风声呼呼,林梦蝶回头,攥紧拳头猛力击出。 有几许赤红的火光,在它拳头上闪烁。 她也在施展手段,这是天凤九式之一,本可涅灭一颗恒星,此刻却威力大减。 “轰!” 拳掌相击,无形气浪暴涌而出,草皮被掀开,碎石乱飙。 后方,江言惊呆了,眼前的一幕太不真实,像是在拍武侠剧。 不,武侠剧还不够,起码不是金老爷子的武侠,是风云之类的高武世界。 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然后,他望着脚下的阵旗,以及此前白自然的话,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件不小的事。 一股隐约的担忧涌上心头,我闯祸了,他告诉自己,后果估计挺严重。 然而紧接着,白自然的一句话点醒了他。 “妖孽!别想染指优昙花!” 第二十二章 优昙花是我的了 白自然冷声道,两人在大战,出手间气浪横飞! 优昙花,江言望向暗金色的优昙花,一切都是为了这最美的一朵优昙花。 他把担忧抛到脑后,没有什么比李小冉更重要。 他想摘取优昙花,但这件事显然有难度,前方两人为了优昙花大打出手,他毫不怀疑,假如他敢对优昙花轻举妄动,立刻就会被打死。 “我要找个机会,” 江言告诉自己,“ 趁他们打到最激烈的时候,无暇管我的时候,就去摘了优昙花。” 两个绝世高手比拼内力,打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旁面过来一小孩,拿木棍把两人都戳死了。 江言就在等这样一个机会。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凤翔天决!” 林梦蝶挺着金色天戈,跳在空中,像一只彩凤般合身扑下。 可以看到,她执着金色天戈的双手,在微微的颤抖着,像要握不住了。 在天师困龙阵中,她被阵法炼化了太久,体内的神能消耗殆尽,此刻只能如凡人般肉搏。 “小开天式之禹余天开!” 天戈落下,白自然大喝一声,双手并握天师印,高举着迎向林梦蝶,貌若开天古神。 然而,他的动作不太块,比起先前幻影般的身姿,此刻他的动作比凡人快不上几许。 为了炼化林梦蝶,他几乎将一身灵力都倾泻光了,此刻也在油尽灯枯的边缘。 “当!” 天戈落下,惊人的一幕出现了,白自然手中那一面天师印,竟被直接斩成两半! 当然,这不是盖世天师留下的那一面天师印,那一面早就被林梦蝶打飞了。 这是白自然自己的武器,在修行道上也是赫赫有名,年轻一辈中无人愿意对上。 然而,此刻它却断开了,切口光滑平整,金色天戈太过锋锐! “怎么会!” 尽管很虚弱,白自然还是惊呼出声,“我的宝印!” 天戈斩断宝印,林梦蝶整个人都晃了一晃,紧接着,她将天戈用力向前一送。 白自然捏着两面天师印,往中间一夹,可可的夹住了天戈。 “你拦不住我……” 林梦蝶轻声道,手中天戈用力往前推送。 “嗬……” 白自然用尽浑身力气,竭力阻挡天戈的前刺,他脸都涨红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两人在角力,一个是来自星空深处的公主,另一个赫赫有名的斩龙组组长,此刻却在进行最原始的拼斗! 几个呼吸之后,可以清晰的看见,两人浑身都已湿透,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在发抖。 这已不只是力量的比拼,更是意志的决斗!谁不能咬牙坚持,谁就先倒下去。 在林梦蝶眼中,眼前的白衣男子,已换了个模样,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她日日夜夜都会想起的面孔,那是她的叔叔! 而在白自然眼中,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林梦蝶脸上每一个细节他都能看清,于他而言,她那惊人的美貌是另一杆无形的天戈! 他想放开手中的天师印,让她得偿所愿,他想,我已经尽力了。 然而,师父白云天的嘱托又在耳畔回响,临行时的承诺还在齿间留香,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不,我不可以,他告诉自己,可是,他望着林梦蝶,她蹙眉的样子,实在太好看了。 想到这里,他感觉浑身最后一点力气,都被这念头抽走了。 “你真美。” 他颤抖着开口,凝视着林梦蝶。 与此同时,他手上的力道骤然一松,两面天师印分开,金色天戈长驱直入。 “噗……” 锋刃破开肉体的声音很轻,紧接着,鲜血冉冉的流了出来。 “谢谢你,” 林梦蝶说,她抽出金色天戈,又是噗的一声,白自然无力的倒了下去,腹部瞬间红了一片,“很多人都这么说。” “锵!” 金色天戈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亮,林梦蝶连握紧它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转过身,向着那朵暗金色的优昙花迈开一步。 她实在太虚弱了,哪怕只是简单都挪动脚步,也让她无法控制平衡,以至于踉跄了一下,直接扑倒在地。 这时,她听见后面有人说话。 “喂,你怎么样了?天啊,你肚子上有个大口子,你不会是要死了?” 江言冲了过来,他站在白自然身边,望着他肚子上的伤口,惶惑道。 他的确是在等待,想等两人筋疲力竭之后,再去渔翁得利。 但他没想到,竟然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就在他的眼前。 我要做点什么,他想。 他蹲下身,扒开白自然的衣服,看到了肠子和其他的一些器官。 他立刻转过了头,胃里翻江倒海,他差点吐出来。 白自然眨了眨眼,暗淡的眸光锁住江言。 人在富有激情的时候心甘情愿的犯错,事后却只留下无尽的愧悔,就像此刻的白自然一样。 假如让林梦蝶采到优昙花,治好了伤势,那整个星球都可能毁灭,而这一切都怪他白自然。 这是多么沉重的罪过!当整个星球的重量都压在他心头,肚子上的伤反而不痛了,他艰难的开口: “不要管我……拦住她,” 他说,“一定不能让她……得到优昙花……” 江言听了这话,他转过头,看到林梦蝶爬了起来,又向优昙花走去,却又摔倒在地。 “就当是顺便帮你个小忙,” 他站起身,“因为我本来就不会让她得到。” 那是我要送给李小冉的礼物,江言想着。 那株优昙花就在眼前了,林梦蝶想,在摔倒三次之后,她跌跌撞撞的到了这里。 近了,她已经能看见,那暗金色的花瓣纹理,以及花蕊上那个小人的表情。 只要我一摘下来,立刻就吃了它,她想,它不但能化解天师镇鬼术,还能为我恢复一些灵力。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人影从她旁面冲了过去。 “不!” 林梦蝶想起什么,大声道,“你敢!” 江言跑过去,一把摘下了那朵优昙花。 在这一刻,他感到一股馥郁的香气,若空谷幽兰之香,直接撞入他的鼻孔,化为一股暖流融入他的身体。 “嘶……”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暖流在他体内游走,像一条小龙在乱窜,这感觉太美好了,就像全世界最好的按摩师在给他按摩。 “给我!” 林梦蝶冲了过来,直接扑向江言,同时伸手抢夺优昙花。 若在平时,仅这一下掀起的劲风,也把江言吹到西伯利亚了。 但此刻她连路都走不好,这扑来的动作便歪歪扭扭,又慢又可笑。 江言毫不费力都避过这一扑。 林梦蝶转身,她终究是星空中的修士,经历过的搏杀不知凡几,此刻虽然极度虚弱,一招一式却还使得出。 她伸出手,假意抢夺优昙花。 江言果然避开,她便像早已算好了似的,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踹在江言小腿腿杆子上,踹的他火辣辣的痛。 “给我!” 林梦蝶厉声道,身子又往前来,劈手来抢优昙花。 江言也是从小打架的,眼疾手快,伸手想要推开她。 但仅以招式论,他自然不是林梦蝶的对手,手一伸,立刻被人家抓住手腕,另一拳早已轰在他胸口。 江言身材高大,林梦蝶又虚弱无力,这一拳落下,江言只晃了一晃。 “啪!” 江言下巴又被打了一拳。 “砰!” 江言肋骨又被肘击了一下。 这些打击虽然不致命,也很难打倒江言,但那火辣辣的痛感,终究是激起了他的火气。 “诶,你这人啊!” 江言怒了,眼看林梦蝶又伸手来抢,他索性张开双臂,来个一力降十会,直接去搂抱她。 这一招果然好使,林梦蝶来不及躲闪,被他一把拥入怀中。 “唔……” 骤然而来的熊抱让林梦蝶失了神,短暂的愣了几秒后,她用力捶打着江言后背,“放开我,放开我!” 江言哪里管她?他愤愤道:“放开你?放开你让你打我?” 身上火辣辣的痛感在提醒他,眼前这女人是个武林高手,只是现在没力气了。 想到这里,他索性一伸手,扯下自己那破烂的条状物衬衫。 这样一来,他突然变成半裸的,还紧紧抱着林梦蝶,林梦蝶立刻傻眼了。 “放开我,你这个畜生,你要干什么!” 回过神来,她更加用力的捶打着江言,同时心中隐约有些害怕。 “干什么?” 江言嘿嘿冷笑,“你给我等着。” 他捉住她两只手,用力固定在一起,然后用一只手抓住她两个手腕。 另一只手则拿着条状衬衫,开始在她手腕上缠绕。 一圈,一圈,又是一圈,足足缠了三圈,他才停手,将衬衫打了个死结。 如此一来,林梦蝶双手被反绑,再也不能殴打他了。 “嘿嘿,还打我不?” 江言退开到一旁,仔细的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你放开我!” 林梦蝶大声道,这叫什么事,她竟然被一个凡人绑缚了双手! “优昙花是我的了。” 江言说,将那朵优昙花在林梦蝶眼前晃了晃。 “请你把优昙花给我,它对你来说毫无用处,” 林梦蝶望着优昙花,想到自己的伤势,低声道,“我中了毒,只有优昙花能解,我需要它来救命。” “你需要它来救命?” 江言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林梦蝶,眸子里满是狐疑。 “我没有骗你,” 林梦蝶说,“我可以发誓。” “我才不信,” 江言说道,他收起那朵优昙花,神色有些不安,“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现在要走了。” 他转身离去,林梦蝶在他身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可能是真的,江言告诉自己,她不可能需要这朵花来救命,她一定是在骗我。 但他心中又有另一个念头,也在呐喊:“如果是真的了?如果她真的要这朵花救命了!” 他感到有些不安,他竭力让自己不停下脚步。 我不可能把这朵优昙花给她,他想,这是最美的一朵,我要送给李小冉。 就像狗子送给麻雀的那一朵。 他脚步很快,当他经过白自然身边时,他看见白自然已经不动了,有血沫从他嘴里冒出来。 他死了,江言暗想,这让他感到可怕,这是杀人现场,我最好快点离开。 竹林塔中,李小冉独立山岩之上,正在等候着什么。 她眸子里有些期盼,有些不忍,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他真的会来嘛?还是在半路回去了?还是已经死在了原始丛林里? 一想到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了她,在晚上穿越原始丛林,她就感到心中一阵悸动。 我希望他不要出现,她告诉自己,因为,假如他真的来了,那我一定会爱上他的。 何道从塔里走出来,手中端着两杯热茶,他递了一杯给李小冉。 在他身后,站着两个身高一米八、看着像是两堵肉墙的壮汉。 “他不会来了,” 李小冉接过热茶,喝了一口,“我们回去。” “不,” 何道说,他一定会来的,“应该快了。” “你怎么知道?” 李小冉有些奇怪。 “我了解他,” 何道说,他伸手摸着脸上的伤疤,“比谁都了解他。” 在他身后,两个壮汉嘿嘿冷笑了两声。 李小冉偷看了他们一眼,她有些担心,这就是她不愿江言出现的原因。 然而,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在她担心的时候,何道身上都对讲机响了。 “你看,”何道笑着说,那笑容有些残忍,“他来了。” 他带着两个壮汉,缓缓走入竹林塔中,留下正伸长脖子往山后看都李小冉。 江言也正伸长脖子往前看,因此,当他穿过一条崎岖的山道之后,他一眼就看见了李小冉。 今天李小冉穿了一条淡黄色的短裙,这短裙十分紧致,将她那傲人的身材、玲珑的曲线凸显的毕露无遗。 晨光透过竹林,点点洒落在她身上,她站在一块孤岩上,直勾勾的望了过来。 一瞬间,江言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鹅黄色的身影占据了一切,她把这世上其他东西一股脑都踢飞了。 第二十三章 何道的报复(加更,冲!) “她在等我,” 江言暗想,“她没有骗我,她真的在等我!” 一晚上的疲倦、痛苦、害怕、伤痛,在这一刻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快步走了过去。 李小冉也在望着他,比起她盛装出席不同,江言此刻真是衣衫褴褛。 他像是一个乞丐,她想,裤子都被划破了,身上也有很多血痕,头发乱糟糟如稻草。 我绝不会爱上一个乞丐,她告诉自己,绝不。 然后,她看到江言手中的优昙花,她情不自禁的捂上了嘴巴,那太美了,她想。 江言来到她面前,望着自己的全世界。她此刻正捂着嘴摇头,眸子里有泪光闪烁。 “送给你,” 他把优昙花递给李小冉,在晨光之下,那暗金色的花像佛陀拈着的那一朵,“最美的一朵优昙花,我保证。” 李小冉接过优昙花,在阳光下欣赏时,她立刻控制不住自己,极力克制的眼泪在这一刻骤然滚落。 “这真是……” 李小冉说,转动着优昙花,“真是太美了,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一朵花。” “不,” 江言伸出手,撩起她一抹头发,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还有更美的。” “哦,我的天!” 李小冉捂住嘴巴,她呆呆的望着江言,眼泪爽淌,“我不敢相信,你真的做到了,在大晚上穿过原始丛林,为我摘来这最美的一朵优昙花。” “也没什么难得,” 江言挠了挠头,笑容有些傻傻的,李小冉感动的眼泪让他觉得一切都值了,“也就是差点被蚊子吸干,差点被狼咬死,差点被老虎吃掉,差点摔死在悬崖上而已。” 他真的没有邀功的意思,只是想把这些事分享给李小冉。 危险只在发生的时候是危险,那之后就全然变成了宝贵的谈资。 “天啊!” 李小冉捂着嘴巴,眼泪漱漱而落,“我真不敢相信,有人会为我做这些!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有人救了我,” 江言说,“一个老伯伯,是个护林员。” “太好了,” 李小冉说,“一定要好好谢谢老人家。” “说起来,” 江言想起老猎人的话,笑着说,“你是不是骗了我什么?” “什么?” 李小冉的抽泣骤然一停,他知道了什么?她感到一阵心慌,像是某种宣判即将到来。 “根本没有麻雀和狗子的传说,” 江言笑着说,他没察觉到异常,他敏锐的觉察在李小冉面前直接消失,智力也归零了,“你是化用了沈从文的小说?” “啊……” 李小冉说,语气有些慌乱,这一切都是何道编造的,她只是负责说而已,“是的……。” 她那慌乱的、掩饰的神情,在江言眼里变成了一种娇羞,于是他拉起李小冉的手。“何必搞这么复杂,你想要我证明对你的感觉,只要跟我说一下就行了,还编什么传说。” 李小冉的手软软糯糯的,还有一手心的汗,江言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她没有缩回手。 “她没有编,” 这时,聪后方传来一个声音,“那都是我编的。” “谁在说话?” 江言吃了一惊,他的目光越过李小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紧接着,他看到何道向他走来,身后跟着两堵肉墙。 “是你?” 江言的心,猛的跳了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本该是他和李小冉的秘密幽会,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我怎么会在这里?” 何道走来,脚步不紧不慢,脸上笑容残酷,“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你懂吗?” “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江言望着何道,“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紧接着,他将目光收回,望着李小冉。“小冉……” 他感觉天旋地转,“这是怎么回事……” 李小冉早已泣不成声,她低声道:“你快走,往山下跑,什么都不要管……” “我跑?” 江言感觉心中有一团火,将他浑身的血都煮沸了,他把拳头攥的紧紧的,“全都是假的?” “不!” 李小冉颤声道,“不管之前有多少假的,现在,刚刚,都是真的!” 江言挑了挑眉,他在回味这句话的意思。 “你不要哭了,”何道走过来,并没有直入主题,反而先对李小冉说,“感动只是一时的,想想我要付给你的钱。” “钱……” 江言闻言,低下了头,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廉价……”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鞋子和裤子,的确廉价,他想。 当李小冉听到“廉价”二字,她知道一切都完了,那正是她此前拒绝江言的理由。 “不……” 她哭着说,“不是这样的……” 她这时候感到很后悔,对曾经的自己很后悔,当她看着手上那朵金色的优昙花时,再多的钱也买不来这样一朵花,她想。 “够了,” 何道冷冷的打断了她,望向江言,“我看到你的拳头已经攥紧,你是否已经愤怒到无以复加?很好,我要的就是这个。” “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江言不再看李小冉,他紧盯着何道,喃喃道。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何道从江言的眸子里,看到了某种切实的痛苦。 “哈哈,” 他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不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夺走你升职都机会,夺走你的感情,夺走你的一切!” “为了让你痛苦,我可真是煞费苦心,” 他接着说,“不过结果很好,不是吗?当你穿过黑暗的原始丛林,心中满是希望的迎接自己的爱情时,却被狠狠的从天堂推到地狱,这种痛苦,一般人可体会不到啊!” “你为什么?” 江言豁然抬头,他感觉浑身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哪里得罪我?” 何道笑着说,他抚摸着脸上的伤疤,“你看,你忘了。” 江言瞳孔一缩,在这一刻,他紧盯着何道的面孔,想要从上面看出一些熟悉。 良久,他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你是谁。” “你忘了!” 何道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转化成暴怒,“你他妈的真的忘了!初中的时候,你一脚把我从自行车踹下去,你忘了?” 这句话让江言愣住了,它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古老回忆的门。 “初中的时候,” 江言喃喃的说,“从自行车上……” 忽然,他的眉头跳了一下,那古老的回忆涌上心头。 “是你?” 他不可思议的望着何道,“隔壁班的那个人?” “哈哈,总算想起来了,” 何道笑的很冷,“对你来说,我是一个要回忆半天,才能回忆起的人物。” 然而,他摸着脸上的伤疤,“对我来说,你却真是让我咬牙切齿,刻骨铭心,不能忘怀的存在啊!” “你的伤疤……” 江言说,“是那时……” 他想起在初中的时候,他每天骑着自行车上学,后面会带着另一个腿脚不灵便的,同样住在孤儿院的伙伴。 有一天中午,隔壁班的一个孩子,骑车与他并肩时,狠狠的嘲笑了他的伙伴。 当时他很愤怒,直接飞出一脚,将那小子连人带车踢翻在地。 他记得,当时那小子惨叫了一声,但他并没有下车察看,而是扬长而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听说那个学生转学了。 “那天你把我连人带车的踢翻在地,” 何道开始讲诉,慢慢与江言的记忆重叠,“我的脸擦到了地上,破了很大很深的一块,医生说我会毁容,他说对了。” “这不对,” 江言说道,她很不理解,“假如我闯下这样的大祸,为什么你家里人没来找我?” 孩子在放学路上毁容了,家里人总该闹到学校?不声不响的转学,那是为了什么? “你以为他们没有?” 何道怨毒的说,“可是你背后有人,” 说到这里,他有些忌惮,“那人有很大的能量,只手遮天!我父亲是知名的企业家,却拿你没有办法!” “什么?” 江言惊愕,然后感到一阵好笑,“你说我背后有人?还有很大的能量?” 这太可笑了,他想,他在孤儿院长大,连父母都没有,后面会有什么人。 但他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不管怎样,从那以后,你就开始记恨我?” “你以为了?” 何道怒吼道,“换做是你,会怎么样?有一段时间我每天戴着面具上学,后来伤疤成型了,我摘下面具,整整半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一个同学干跟我说话!” “那是你活该,” 江言说,“是你先嘲笑我的朋友,以他先天的断腿作开心!这样正好让你体会一下,因为生理残缺而被嘲笑是什么感觉!” “我只是嘲笑了他几句!” 何道在咆哮,“而你对我做了什么?就算我有错,难道我就该接受这样的惩罚?” 这一句话击中了江言的心,他沉默了。 他得承认,何道眼中的泪光,让他生出了一丝不忍。 这件事是我错了,他告诉自己,是我下手太狠了。 第二十四章和七个大汉的战斗(爆更,冲!) “你想要怎么样?” 江言说,望向那两堵肉墙,“如果说想报复我,你已经成功了。” 他看向李小冉,眸子里也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 “成功了?” 何道重复了一句,“没有,还远远不够!” “你永远不知道,我背负了怎样的痛苦!” 他接着说,“精心设计,动用我父亲的能量,夺走你的职位,抢走你的女人,把你当傻子一样耍,这的确让我开心,但这不能满足我。” “你想怎么样?”江言说,何道疯狂的神情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妙,他已猜到对方的意图。 他想杀了我,江言告诉自己,他看向四周的环境,这样的深山老林,这样的早晨,正是杀人抛尸的绝佳时刻。 仿佛时空倒转,他仿佛又在面对一头猛虎。 然而,不知为何,他竟并不害怕。 在这一刻,他才恍然意识到,那种热流又遍布了全身,且这一次更加炽热,像是烧开的水。 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拳头像是要爆炸了,必须要挥出去五百次、一千次才能终止这爆炸。 “我想杀了你,” 何道盯着他,眸子里露出一丝残忍,“然后把你抛尸在荒山老林里,野狼会帮我处理一切。” 说到这里,他身后两个壮汉冷笑一声,缓缓朝江言逼近。 “不……” 李小冉看着这一幕,她出声想要阻止,但何道投来一个疯狂而又暴怒都眼神,她立刻闭嘴了。 江言缓步后退,尽管浑身都是力量,拳头像是要爆炸了,残存的理性还是让他后退。 我不可能打过两个一米八的壮汉,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他们看起来像两堵肉墙。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三个壮汉转出竹林,狞笑着朝他逼来。 他们早有准备,江言暗想,他的心沉了下去。 还有另外一条小路,尽管心中已不抱希望,他还是向那里退去。 如他所料,两个壮汉从石头后面跳了出来,其中一个大声的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小命来!” 其他几个壮汉大笑,在他们眼里,江言已是瓮中之鳖,案板上的猪肉,就等着宰割了。 无路可逃,江言感觉身体里的那股热流,更加汹涌澎湃的激荡起来,同时,心中的那头猛兽也在咆哮,想要与他合为一体! “何道……” 他竭力的压抑着自己,“我们生活在法治社会,一定要用这种方法……解决问题吗?” 何道听了这句话,立刻露出不甘的神色来。“在我刚刚毁容的时候,也想用法治解决问题的时候,你背后那个人同意了吗?” “我背后没有人!” 江言沉声道,几个壮汉越来越近,他感觉空气变得一阵晦暗,仿佛有几座高大的肉山,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盖了,“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把他给我控制住,” 何道说,“然后我们再好好谈论。” 这时,一个大汉来到江言背后,猛的扑向他。 着些大汉都是练家子,脚步轻盈,偷袭起来没有动静。 然而,在这一刻,江言耳中有“砰砰砰”的声音响起,那是大汉的脚步声。 他本能的转身,正好看到大汉伸来揪他的一双大手。 怎么这么慢?江言心中暗想。 在他眼中,大汉缓缓朝他伸出两条胳膊。 若不是其脸上表情狰狞,江言真要以为他要拍拍自己肩膀,友善的喊一声小老弟了。 于是,他伸出双手,抓住大汉双手手腕。 手腕上肉好多,江言暗想,然后,他看到大汉的脸色,缓缓的从狰狞变成震惊。 一切都像功夫电影里的慢动作镜头,江言心中稍微有些不解,但现在可不是不解的时候。 利用多年的打架经验,他往侧面迈出一步,借力将大汉往旁面一甩。 这一甩,他立刻察觉到事情不对。眼前这大汉至少两百斤,在他手中却轻的像个篮球,他一甩,对方立刻横飞出去。 “砰!” 两百斤的大汉横飞出去,砸在一块巨岩上,嘴角有鲜血溢出。 这是怎么回事?江言呆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感觉里面像是有一片星空,无数的大星在爆碎,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山林间的一切都静止,蝉鸣声在此刻停下,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为震撼、惊疑。 在他们的眼中,刚刚发生的一切太过魔幻: 首先,当那个大汉以一个灵敏、迅捷的姿态扑向江言时,江言以一个更快的速度转身。 紧接着,他的手变成虚影,在众人来不及反应时,他已抓住大汉的手腕,然后闪电般跨出一步,将大汉推保龄球似的扔了出去。 其余几个大汉在面面相觑,同伙的实力大家心里都清楚,打四五个普通人就跟逮小鸡一样轻松,此刻却直接化身保龄球。 李小冉再度捂住嘴巴,不可思议的望着江言,她早就从体型上知道江言的战斗力超出常人,但没想到竟然超出这么多。 何道其实是最震惊的一个,但他的表现要好一点,因为江言展露的实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我早就听说他很能打,但没想到这么能打。他想,但没关系,为了保险起见,我带的人多。 “上啊,给我把他打趴下!” 何道大声道。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江言自己也很震惊,当他回过神来,立刻又听到六股“咚咚咚”的脚步声。 六个人,他想,目光扫过四下,六个人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脸上的表情变的热血,手上也摆出了各种架子,都是很著名的拳种的起手。 太慢了,江言暗想,他感到好笑,这些人是蜗牛吗?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也许并不是这些人变慢了,而是他的某些感觉变慢了。 于是他决定做个试验,他在原地站定,等着最快的大汉到来。 这个大汉来了,他挥出一拳,打向江言的侧脸。 事实上,这一拳速度之快,威力之猛,几乎可以将一个人活活打死。因为这个大汉是职业的拳击手,并且此刻他没带手套。 然而,在江言眼里,这一拳来的有些太慢了,他缓缓向后撤出一步,着一拳立刻落空了。 身后风声呼呼,第二个大汉的冲来了,他在两米外蹬地起跳,紧接着整个人飞了起来。 滞空时间这么久,真是个灵活的胖子,江言暗想。 这个大汉在空中弯曲左腿,用膝盖顶向江言脑袋。 江言往左面一闪,这个大汉在空中缓缓的落了下去。 “真是活见鬼,” 江言暗想,“滞空时间长就算了,落地居然也这么慢,难道他只是看起来肉多,其实是个充气大汉?” 第三个,第四个大汉依次冲来,他们的攻击姿势娴熟无比,显然都是身经百战的武林高手,但此刻全都化身蜗牛。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言躲过两人的攻击,确定了心中的猜想,“难道是我眼睛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他立刻瞟了一眼旁面的山林,他看到一片落叶,速度极快的落了下去,并没有什么改变。 “怎么会这样?” 江言暗想,不是他的问题,这些人真的就是蜗牛精?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被六七个大汉围攻的情况下,他竟然胆大包天的分神了。 他决定再做一个试验,这时,第五第六个大汉冲了过来。 这两个人速度最慢,在江言的眼里,他们比蜗牛还蜗牛。 于是,当第五个大汉立掌拍他左肩时,江言缓缓的移动。 果不其然,就像他身上有吸铁石一样,这个大汉跟着他变了掌势。 而在江言的右方,第六个大汉一个正踹,直取江言下三路。 这厮真阴险,江言暗想。他故意不躲开,而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第五个大汉的视线。 就在对方的脚堪堪落下之时,他躲开了,闪身的速度快捷无比。 然后,喜闻乐见的一幕出现了,第五个大汉的巴掌拍在第六个大汉脸上,他自己的下三路则受了一记重踹。 “哈哈。” 江言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大笑起来。 耳畔又响起砰砰的脚步声,剩下的大汉不信邪,又一次冲向他。 这一次,江言不再管那么多,他意识到,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且就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他立刻联想到,方才在山洞里发生的一切,那两个人像是有某种超能力,而他们的对话也魔幻无比。 是因为我去了那个山洞?他想,心念如电转,他立刻想起了那株优昙花。 在他拿起那株优昙花时,香气顺着鼻孔钻入他体内,有暖流如龙一般在他体内乱窜。 这时,一只拳头又到了眼前。 诡异的慢动作试过了,现在他要试试体内的爆炸力量,他想。 他转过身,轻而易举的抓住一个大汉的衣襟,用力往上一提。 然后他发现,这大汉就像一个高大的布偶熊,看起来沉重无比,其实一只手就能提起来。 扔高一点,他想,胳膊一振,那大汉直接飞起五六米,有两层楼那么高。 第二十五章 我还能站起来?(四千字大章) “啊!” 这大汉惊叫着,双手双脚在空中乱挥乱舞 。 这太恐怖了,他虽然功夫很好,却从来没和飞鸟切磋过。 当他落下的时候,江言伸手抓住他,将他轻轻扔在地上。 经过刚才的试验,他对自己爆炸的力量有了一个体会,假如我用力一掼,他想,可能会把他掼死。 事实上,尽管他掼的很轻,那大汉还是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江言俯身,躲过一记漂亮但缓慢的高鞭腿,然后他抓住这个大汉的脚脖子,轻轻往后一扯。 在爆炸力量的加持下,两百斤的大汉轻的像一根面包,江言抓着他脚脖子,在头顶绕了一大圈,像是甩一个套马的绳索, 于是这大汉变成了人形武器,在几声重重的闷响之后,其余几个大汉都被这人形武器击飞了,武器本身也昏死了过去。 如此一来,七个大汉,就像扔进大海中的一枚硬币,连一个水花也没溅起。 何道的手在颤抖,眼前的一幕根本不合常理。 这不科学!他在心中怒吼,没有人能这么厉害,可以把两百斤的壮汉扔起五六米,还能将他们像人形武器一样使用! 突然,他想到了某些都市传说,那是他从他那神通广大的父亲那里听来的。 他是那种人?何道想到这里,心头猛的一跳。 这么说,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就不可抑制的野蛮生长。 “他背后那个人,手眼通天,能量无穷,” 何道想到自己的遭遇,“是他的师父?” 那些都市传说中的人,还承载着这个国度古老的知识传承体系,使用“师父”和“徒弟”这种身份。 是了,若不是那种人,怎么会这么厉害? 何道心头狂跳,恐惧抓住了他。 “他竟然是个修行者,” 他暗想,额头上冒出了冷汗,“那我还怎么报仇?” 两股强大的力量,同时涌上何道心头,并在激烈的斗争。 其中一股是恐惧,另一股是报仇的热望。 这时,七个大汉躺在地上直哼哼,这地方像是变成了屠宰场。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言站在原地,望着地上的七头肥猪,又抬起双手,不安的打量着,“我像是变成了超人……” 就像叶公好龙一样,许多人幻想自己拥有超能力,但当这种能力突然降临的时候,他们反而不知所措,惶惑不安。 说起来,此刻他应该感到高兴。 毕竟,他徒手打败了七个壮汉,这份战绩着实彪炳,千古之下都少有人及,堪称古之恶来。 同时,他还保住了自己的小命,挫败了何道的毒计,又顺便在李小冉面前大出了一番风头。 这是多少人都曾幻想过,并为之精神振奋的情形! 然而,江言没有。相反,他感到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为什么了?他转念一想,立刻找到了源头。 是因为李小冉,他想,她骗了我。 怒火腾起来了,江言这时才感觉到,那真切的火焰自他胸腔里腾起,以满腔爱意为干柴,烧的他五脏六腑一阵剧痛! 这怒火此前被压抑了,被何道出现的震惊,以及对死亡的恐惧压抑了。 “老伯伯说的对,” 江言想到老猎人的话,“最毒女人心,她昨晚说的那些话,全是在骗我,就是为了让我来送死!” 当这怒火熊熊燃烧,他甚至忽略了何道的存在。 从昨晚到现在,一路上经历的种种危险,一一浮上心头,成为这怒火的燃料。 如果说,半小时前,他有多么的幸福,那么此刻他就有同样的愤怒、痛苦。 这愤怒点燃了他的双眸,他的瞳孔又变成诡异的猩红色。 李小冉还沉浸在江言古之恶来的气势中,当她看到这一抹猩红,以及江言愤怒的面容,立刻被吓了一大跳。 “你……” 她与江言对视了一眼,声音颤抖的说,“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本意是问江言眸子的变化,但江言可不知道自己眸子的变化。 于是,这句话在他听来,毫无疑问是指责、质问。 “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怒极反笑,江言冷笑道,瞪着李小冉,“这还不都是因为你?” 是的,假如我变成了一个怪物,他想,就是因为她!因为寻找那株优昙花! “对不起……” 李小冉颤声道,她感到害怕,那猩红的眸子太恐怖了。 他简直像个妖怪,她想,我最好离他远一点,再也不要跟他说一句话。 然而,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立刻与手中的优昙花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优昙花放出馥郁的香味,这香味在提醒李小冉,远处那个男人为她付出了什么。 天啊,眼泪漱漱而落,我爱上了一个妖怪,李小冉暗想,心如刀绞般疼痛,而他现在恨不得吃了我。 “果然,” 这时,何道开口了,他的声音也在颤抖,“你是那些人……” 他望着江言猩红的眸子,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你说什么?” 江言心头一跳,目光转向何道,“你说我是什么人?那些人是什么意思?” “装傻,” 何道说,“你一直在装傻,你还说你背后没有人……” 他的语气十分怨毒,目光里像是有千万柄飞刀,要把江言碎尸万段。 然而,他心中又十分害怕,因为拥有那猩红色的眸子,实在像一个妖怪,他想。 “什么意思?” 江言敏锐的意识到,对方也许知道什么,关于此刻发生在他身上的这种情况,“告诉我,那些人是什么人。” 他走向何道,想要问个明白。 不知为何,他对何道的愤怒,本该如长江大河般奔涌,实际上却几近于无。 何道夺走了他升职的机会,设计让李小冉骗他,这一切都让他痛苦,但他偏偏提不起对何道的愤怒。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当他知道何道的身份及遭遇后,他为自己的失手而感到抱歉,更对何道因毁容而遭受的冷暴力压迫感到同情。 因为他在孤儿院长大,对于遭受冷暴力压迫的人,他具有强烈的共情。 所以此刻他走向何道,真的只是想问个明白,并没有报复打击的想法。 假如他问明白了,他就会给何道一个警告,然后离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在何道眼中,一切可都不同了。 他走来了,这个妖怪,何道暗想,他会把我生吞活剥,因为我抢了他升职的机会,因为我故意设计伤害他。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他只是感到恐惧,仿佛有一头老虎向他走来,他的小腿肚在颤抖,本能的反应让他一下都动不了。 恐惧的力量暂时占了上风,如果持续下去,事情也许会美好一些。 然而,当江言离他越来越近,那张面孔也渐渐的清晰起来。 这面孔,是何道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都常常想起的,而只要想起,他就感到痛苦和仇恨。 现在,随着面孔更加清晰,刻骨铭心的仇恨更加刻骨铭心,它们翻涌着,立刻占据了何道整个内心。 他靠近了,何道暗想,这个距离,可以命中躯干了。 放手一搏,哪怕他是个妖怪,我也要杀了他,否则我就会崩溃。 他伸手到腰间,摸出一把手枪,对准江言扣动了扳机。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以至于江言根本无法躲闪,他那看慢一切的能力没有生效。 “砰!” 手枪没装消yin器,子弹撞碎了空气,射击的声音很大。 直到这时,当江言意识到危险,那子弹的速度才开始变慢。 然而,这么近的距离,即便那能力生效,他也来不及躲闪了。 此刻,在他眼中,一枚黄铜色的子弹,以一个较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如果说壮汉的移动速度是蜗牛,那么子弹的移动速度就是蚊子,快了很多,但你还是能抓住它。 于是江言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一枚子弹。 这时,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动作跟不上自己的意识。 他希望快速抬手抓住子弹,事实却是,他抬手的速度很慢。 于是,在他胳膊抬到一半,五指刚刚张开的时候,那子弹已撞入了他胸口。 剧烈的痛感麻木了他的神经,一瞬间,耳畔清晰的声音黯淡了。 在黯淡之中,他又听到两声枪响。 “砰。” “砰。” 何道又开了两枪,这么近的距离,子弹全部没入江言胸口。 子弹的动能太大了,像是被大象撞了一下,江言笔挺的倒了下去。 “啊我死了。” 江言躺在地上,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死了也好,他想到李小冉的欺骗,想到自己傻子似的走了一路,死了就不会被骗了,也不会痛苦、愤怒了。 没有人不怕死,但为什么人有人会自杀? 因为他背负了巨大的、难以化解的痛苦,当他发现死亡可以化解这痛苦时,死亡不那么可怕了。 当然,无论如何,人都不应该结束自己宝贵的生命,因为人间有太多更值得的东西。 “我被打了三枪,” 江言接着想,“子弹正中我的胸膛,估计我现在被斩成两段了。” “死了倒也干净,起码不会被欺骗了,希望下辈子,” 他接着想,“世界对我友好一点,我也不那么暴躁。” “不,不对,” 他想起什么,“老院长,姜杏若,大凡二昊小风,他们还在孤儿院等我了!天啊,我死在这里,他们一定会很伤心。” “好痛啊,我必死无疑,” 想起孤儿院,他有些伤感,但那也没办法,“但为什么有一股暖流,在我的胸腔里游走?” 等等,我应该已经死了,怎么还在思考这些? 江言意识到什么,然后他动了动手指,又扭了扭脖子。 他感觉没什么异常,好像机体的一切都还在运转,就是胸腔那里很痛,但也被那暖流化解了。 “我不会还能站起来?” 他想,然后,他站了起来,“卧槽,我中了三枪啊!正中胸口啊!你当我是抗日奇侠啊?” 当江言倒下的时候,何道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看来他还没到都市传说的地步,他暗想。 在父亲偶尔提到的都市传说中,那些人真是神出鬼没,飞天遁地,简直无所不能。 他吹了吹枪口的青烟,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我要走过去,在他胸口踏上两脚,他想,然后他走了过去。 “不!” 直到这时,李小冉才反应过来,她呆呆的望着倒地的江言,望着他胸口的一摊血迹,然后,她朝着何道怒吼道,“你干了什么,你这个疯子!” “闭嘴!” 何道把枪口对准她,“否则我给你也弄一枪。” 李小冉浑身发抖,我该怎么办?她问自己,报警吗?打120?然后她看到江言站了起来。 他竟然站了起来,李小冉想,她感觉整个世界观都崩溃了,整个人都裂开了。 在这天早上之前,她觉得,没有人能徒手打赢七个壮汉,假如有人被三颗子弹击中胸膛,一定必死无疑。 在江言站起来之前,何道走近了他,他看到,江言的手指动了动,头也扭了一下。 何道着实吓了一跳,但他紧接着就释然了。 他还有一口气,仅此而已,翻不起大浪,他告诉自己。 他走到江言面前,想要伸脚在他胸膛上踩两脚,痛快的骂两句他准备了好久的狠话。 他激动的浑身发抖,多年夙愿今日得偿。 然后江言站了起来,像一个僵尸般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这时何道伸脚,他本想踏着江言胸口,但江言站了起来,这一脚就落在他腿杆子上了。 江言低头看了看,腿杆子上有一片淤青。 “你踢得太重了,” 江言说,望向何道,“把我腿都踢青了。” “噔噔噔……” 何道连连后退,这厮果然是个妖怪,中了三枪都没死,他想。 他是一个狠辣、果决的人,这时候的情势不容他多想,于是他又去拔枪。 我看你他妈能挨几枪。 但这一次不同了,江言不可能让他开枪。 第二十六章 贱人不配(加更,冲!) 他一个侧跨步,闪到何道身旁,这时何道刚刚拔出枪。 “拿来!” 江言轻喝一声,手化虚影,劈手夺过那枪。 江言速度太快,当何道反应过来,手枪已经被江言搓成了麻花。 “你……” 手枪被拧成麻花,何道先是震惊,紧接着,他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某种巨大的包袱。“你赢了,杀了我。” 说完,他闭上双眼,露出一副认命的神情。 “我本来不想伤害你,” 江言说,“尽管你处心积虑的让我痛苦,但为了你过去因我而受的苦,我觉得我们可以扯平。” 何道闻听此言,睁开眼,挑了挑眉,“你说这话谁会信?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只不要装出假惺惺的样子。” “我没有假惺惺,” 江言盯着他,冷冷的说,“但我不能在你打了我三枪之后,再装成什么事都发生。” 在方才一系列的动作中,胸腔无时无刻不传来撕裂般的痛,这剧痛在提醒他,他刚被人打了三枪。 “哼!” 何道冷哼了一声,再度闭上双眼,他似乎已准备好迎接死亡的到来。 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躯干在发抖,看来他并不像他嘴上说的那样,愿意慨然赴死。 江言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剧痛点燃了他。 我必须杀了他,他告诉自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抬起一条胳膊,脑海中完成了一次击杀预演。 只要我用力的,在他脸上抽一巴掌,江言暗想,就像地球自转一样,他的头会做圆周运动,至少转上三四圈。 你一定会想到火云邪神的那一巴掌,就是那个效果。 “这都是你自找的,” 怒火在燃烧,江言抬高胳膊,“是你逼我的。”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落向何道的脸。 “不要!” 就在这时,旁面传来一声惊呼,“你会杀了他的!” 是李小冉的声音,江言一下就辨认了出来。 这声音像是有某种魔力,江言立刻停下了手,巴掌离何道的脸只有一厘米。 即便如此,也有“呼”的一阵狂风掠过,何道的头发被吹的站了起来,这一巴掌的力道可以想象。 李小冉扑了过来,抓住江言的胳膊,“你疯了吗?你会坐牢的!” 她望着江言猩红的眸光,大声道。 江言用了三秒钟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打消了抽死何道的想法。 他只是一时冲动,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终究还是有理性的。 冷静下来之后,他发现李小冉还抓着他胳膊。 “谢谢你提醒我,” 江言胳膊一振,将她推在一旁,冷冷的说,“假如他死了,就没人付给你钱了,是不是?” 李小冉听了这话,像是脸上被重重抽了一巴掌,“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不然了?” 江言望着他,眸子里的猩红更加炽烈,“我夸你心地善良?你真是圣母白莲花!你高兴了?” “你……” 李小冉心如刀割,那是真切的心痛,“你真想杀人?我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江言上下打量着她,想起她的欺骗,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配合别人一起骗我,让我去送死,你真是为了我好!” 当怒火烧尽一切,露出光秃秃的大地,那就是关于李小冉的真相,江言已看清了。 可是,在灰烬之中,某些更美好的东西会破土而出,那就是李小冉此刻对他的感觉。 她很珍视这感觉,因此,她声泪俱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是……” “你只是太爱钱了,” 江言冷冷的打断她,曾几何时,他都不敢奢望李小冉为他流眼泪,此刻却只觉得恶心,“胜过一切。” 李小冉想反驳,但她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于是她的心更痛了。 她蹲下身,像是西施捧心一样,用力的忍住哽咽,“对不起,” 她重复这三个字,“我以前的确是这样,但现在为了这朵花……” 她双手抱着那朵优昙花,将花瓣贴近脸庞,“为了这朵最美的花……” 那朵花!当江言看到优昙花时,他感觉一个重重的耳光甩在他脸上,那是他被骗的好苦的证据。 我好傻,真是傻乎乎! 于是,他立刻打断了李小冉的喋喋不休:“够了!” 他的声音像个炸雷,李小冉被震的愣在原地。 然后,江言飞快的出手,去抢夺那朵优昙花。 他的速度何其之快?李小冉刚刚来得及撕心裂肺的大叫,那朵优昙花已到了江言手里。 “不!” 李小冉的脸上满是泪痕,“这是你送给我的,还给我,求求你!” 当江言在微曦中出现,将这一朵花递给她时,她那灵魂中生出的喜悦和美好,将从前的那个拜金的她彻底消灭了。 她那时已下定决心,就为了这一朵花,她要开始新的生活,寻找新的自我。 然而,此刻他竟要夺走这一朵花! 过往的她已被消灭,如果这一朵花再被夺走,她还剩下什么? 这就是李小冉此刻的担心和害怕,她怕失去刚找到的灵魂。 于是,她睁大了一双眼睛,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可怜。 这模样足以融化铁石之心,但江言的心却更加的硬。 “贱人,你不配。” 他冷冷的抛下这句话,向山道上走去。 “你要去哪?”李小冉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想要追赶他,“你受伤了!” 但江言的脚步何其之快?转眼间,他没入竹林,紧接着不见了踪影。 林梦蝶躺在一片药圃中,把头埋在草药的叶子里,竭力的、贪婪的吮吸着一丝灵气。 这是整个星球上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天师府的药圃,足以让修行道上任何高僧大德眼热到施展佛跳墙。 对于修行道上的人来说,这里的生长的灵药,只要得到一株,就能当做传家之宝了。 而其蕴藏的丰富灵气,倘若吃上一口,修为的暴增也不在话下。 林梦蝶也想啃上一口,但她不能,因为天师镇鬼术的无形力量,让她无法炼化草药中的灵力。 甚至,她此刻完全没有力气张嘴去啃,她只能像个毛毛虫一样,利用浑身一点仅存的力气打滚。 现在,她打了个滚,想找个灵气更浓郁的地方。 灵药被她弄得哗啦啦响,她像是一头拱菜地的小猪。 打了个滚之后,她仰面朝上,望着上方湛蓝的天空。 “我死定了。” 她想,天师镇鬼术的无形力量,在一点点的摧残着他,尽管有神秘力量的帮助,她也感觉自己离死期不远。 “都怪那个该死一万次的凡人,” 她恨恨的想,“真想把他捉住,镇压在一颗毒星之中,让他生不如死!” 方才争夺优昙花时,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江言突然的出现,让她功败垂成。 “其实了,” 林梦蝶又想,“要不是他出现,我早已死在困龙阵里了。” 这时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胡思乱想,“说来我该谢他,但他最后还是抢走了我的优昙花!还不如让我直接死在困龙阵里了!” 她愤愤的想,被江言绑在身后的两只手,竭力想要攥成拳。 “我要死了,” 她想,意识开始变得迷蒙,“死角不久后就会跳走,那时候大阵又能检测我了,随便来个人,就可以杀了我了。” 可是她还不想死,她还有大仇未报。 江言离开竹林塔,走在一片莽莽的山林间。 他的脚步很快,像是要摆脱什么。 摆脱什么了?摆脱李小冉,摆脱何道,摆脱一切让他心头沉重的事。 过了一会,他感到胸腔剧痛,不得不停了下来。 “我受伤了,” 江言暗想,身子晃了一晃,眼前有些黯淡,“得找个医院治一治。” “可是,假如我去医院,” 他想,“要怎么解释我的枪伤?” 他皱起了眉头,枪伤可不好解释,到时候命没保住,先被警察带走了。 他没有犯罪,他不怕警察,他只是怕麻烦。 “更何况,” 他想,“假如我去医院,告诉他们我的情况,医生们会怎么说了?” “他们会说,我的天啊,胸部中了三枪,独自走来医院而不死,这真是个医学奇迹。恭喜你,你是个超人,让我们用某种坚不可摧的材质来固定住你,然后来解剖你。” 尽管这是他的臆测,实际情况可能会好一点,但他还是担心。 任何人与此刻的江言交换处境,都会有这样的担忧,那是异类普遍的担忧。 江言在孤儿院长大,他对这担忧懂得更多,是以也更怕。 “假如不去医院,” 他暗想,“我还能去哪了?” 他捏着手中的优昙花,皱眉思索着。 在这个过程中,他感觉身体变重了,胸腔的痛感更加明显。 优昙花放出清雅的香气,他猛然想到了什么。“是啊,那个大美女!” 他跳了起来,“她说需要优昙花救命,或许是真的?不管怎样,她看起来跟我一样,也是超人,或许有救我的法子!” 他为这灵机一动的想法感到兴奋,开始在原地来回踱步,思考其可行性。 第二十七章 是个大人物(爆更,给我冲!) “但是,我抢了她东西,她会救我嘛?” 他想,“不过,就算她不肯救我,她总也需要优昙花?等价交换就是了。” 江言想到这里,立刻向山后走去。 在路上,他想到了更多。“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别人不知道,那个大美女一定知道!” 对治愈伤痛的渴望,对自身情况迫切了解的渴望,令江言加快了脚步,他恨不得立刻见到林梦蝶,好好问个明白。 这一次,他不用小心翼翼的攀过悬崖。 在悬崖边上,他双腿微曲,用力一跃。 “嗖!” 耳畔风声呼呼,他像一只大鸟,振翅飞越山谷。 身体下沉,开始坠落时,山洞也近在眼前了。 于是,他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的滚进了山洞。 “啊……” 江言痛呼一声,不出他所料,撞击让胸腔一阵剧痛,那三颗子弹在里面跳舞了。 他快步穿过优昙花海,当前方出现一片和风丽日的春天时,他停下了脚步。 这一次,他仔细的观察着,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的交汇处,他看到大地和山洞都变得扭曲,还跳跃个不停。 “就像两张纸,” 江言暗想,“靠在一起,接缝处重叠了。” 他摘了一朵优昙花,靠近那扭曲之处,结果发现没什么异常,就是那优昙花也变的扭曲了。 他犹豫再三,终于伸出一根小手指,放在那扭曲的洞壁处。 “嘶……” 手指伸进去的一瞬,他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事情。 有的人就是这样,老师的棍子还没落下,他已经叫出了声。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江言动了动手指,感觉滑溜溜的,像是戳进了一大块奶昔。 “真是邪门,” 他收了手,又看了一眼滑溜的洞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走进那和风丽日之中,清新的空气让他毛孔开张。 这一次,没有优昙花的勾引,他的注意力发散开来。 “这像是另一个世界,”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质量比江汉市好一万八千倍。” 他向前走去,很快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白自然。 他的白衣上有一大片血迹,以腹部为中心发散开来,他的面色苍白无比,但并不发青。 “没人来给这老兄收尸?” 江言暗想,他走过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可怜,曝尸荒野。” 在尸体一旁,分为两半的天师印,凄惨的躺在地上。 “印毁人亡,”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江言还是感到一阵凄凉,“好不凄凉。” 他捡起两瓣天师印,拿在手里仔细的看。 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因为在他看来,这怪异环境里的一切,都可能揭示了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日你妈,” 江言捏着天师印,看时,忍不住喃喃的骂出了声,“这是……做芯片用的那种金属?” 这天师印的材质,竟是某种极其珍贵的金属,比钻石还值钱的多,至少从市价上来说。 虽然钻石这种东西,除了广告投入屁钱不值,江言暗想。 当然,钻石谁都能买到,这种金属可是严格管控的,属于最珍贵的自然资源。 普通人不大认识这种金属,江言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曾有幸上过一节相关的课。 作为一个穷比,那时他很自然的记住了这种昂贵的吓人的金属。 谁能想到,此刻在他手上,竟然有这么大一块? 他掂量了一下,这大印估计有十来斤重。 “这人是顶尖富二代?” 江言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望向白自然,“王切姜那种?” 很有可能,但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用钱买不到这种金属。 更何况,他敏锐的察觉到,眼前这白衣青年就是死了,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他身上的一根汗毛揪下来,气质也远胜那些富二代。 他躺在那里,就像一条逐渐干枯的大河,虽然衰败了,却也是道法自然。 “他到底是什么人?” 江言挠了挠头,“顶级贵族?” 他身上的气质有点像,但大国人人平等,没有贵族的说法。 很快,他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真相就在这天师印的背面。 “龙虎山天师府,八十九代弟子,白自然?” 江言把两面铁印拼在一起,发现上面有字,他小声的读了出来。 “我滴个乖乖,” 读完之后,他望向白自然苍白的面颊,“这人是个道士?” 从天师联想到道士,从道士联想到神仙,从神仙联想到长生不老,从长生不老联想到秦皇汉武,最后联想到骗子,中国人的思想,在这里也可以如此递进。 在短短的几秒之内,江言完成了这种递进,但他可不认为这人是骗子。 “真的有仙人?” 他想到白自然和那个大美女打架的样子,以及自己刚才遇到的事。 “有这种可能,” 江言暗想,“道家文化源远流长,没有点真东西,怎能屹立大国两千年不倒?” 想到这里,他对这个叫白自然的道士,产生了严重的探索欲,于是他伸手到他身上扒拉。 “原谅我,老兄,” 江言祷祝着,“我帮你看看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一个“还”字表明,那两瓣天师印,他已经准备收下了。 白自然身上没有钱,只有一个手机,和一个工作用的证件。 江言先是打开那个手机,看到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然后还有几个消息框。 第一个消息框的名字,让他感到很好奇,因为这名字他很熟悉。 这是一个大人物的名字,大到家喻户晓,经常在新闻里出现。 “我的妈呀!” 在愣了两秒以后,江言直接把手机给扔了,他感觉那是个烫手的山芋。然后他望向白自然,“兄弟啊,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忽然想起,白自然之前对他的威胁。 为什么他之前没想起?因为这个早上他实在经历了太多,没法想起。 “七大洲四大洋都没有你容身之地!” 这是白自然对他的威胁,当时他只当这人神经有病。 现在,那个大人物的信息,让他隐约意识到,对方当时真的是很认真的在威胁。 他感觉,像是有一座太古魔山,朝他重重的砸了下来。 他立刻打开另一个证件,看完之后,他整个人都傻在那里。 “斩龙组组长……” 江言合上文件,喃喃道。 然后,他拿着那个证件,顺便捡起手机。 将这两样东西装在身上以后,他抱着两瓣大印,面对着白自然的尸体,缓缓向后退。“这是个真正的大人物。” 现在这个大人物死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陷入了某种巨大的、不可名状的危险当中。 好像有一台巨大的机器,囊括了他能去的所有地方,且即将要启动,然后就来碾压他了。 “我得离开这里。” 抱着大印,江言暗想,这地方即将出现轩然大波,随便就能绞杀他这样小鱼。 这时,他感动胸腔一阵剧痛,“但现在还不行。” 他站在平野之上,目光扫过四下,没有发现大美女的踪影。 “她离开了?” 他感到一阵失望,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人家又不是npc,就等着你来对话。” 这时,他看到了一片巨大的苗圃,里面生长着许多花花草草,还有一些乍一看很奇怪,仔细一看却让人立刻想要吃掉的果子。 有赤红色的杏子,个大饱满,皮上有一层霞光,一棵树上只结了四五个。 还有银色的苹果,以及一种白玉一样温润的梨,各个仿佛都披着霞光,仅仅看着就让人流口水了。 “没有人?” 江言看到这些果子,立刻往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他果断的冲了过去,“今天我要做贼了!” 他在心里大喊,那果子看起来太好吃了,见到了必须要尝一尝。 他冲到那棵杏子树下,三下五除二的爬上去,拽着软枝,把一颗杏子凑到眼前。 这么近的距离,那杏子散发出一种惊人的香气,可以勾起世界上任何寡欲者的馋虫。 “唔……” 江言咽了口口水,伸出手,想要摘下这杏子。 然后,他把手顿了一顿,看向四下,再度确定周围无人。 即便如此,当他再度伸手时,又顿了一顿。 不告而取是为贼,他想了想,这样不太好?毕竟这可不是普通的杏子,这很明显是特别培育出来的优良品种。 “嗯,太空杏,” 他想,否则无法解释它的个头如此巨大,“一般都很贵的。” 尝一两个普通的杏子没什么,但眼前这杏子可不普通,江言不想偷窃。 这倒不是说,他有多么高尚,而只是一种习惯。 就好像他只有被逼到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想要抽死何道。 但这杏子实在太香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双手,强行把自己的头扭了过去。 他下了树,开始点看那些花草。 “这是什么花?” 他看到一株蓝色小花,周遭有片片雪花萦绕,“还带人工降雪的?” 第二十八章 旺仔QQ糖(四千字) 接着往前走,他看到一个黄皮大葫芦,结在一根通体如绿玉的老藤上。 这些植物好奇怪,他想,从来没见过。 关键是,非常好看,非常自然,非常的……有神性。 他来到一片紫色的花丛,这种花有心形的花瓣,像是被刻意的裁剪过。 花瓣很大,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在地上铺了一层。 江言穿过花海,闻着这醉人的香味,他感觉心神要沉醉了,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睡一会儿,” 他轻轻的对自己说,“就在这美丽的花丛中,闻着这清雅的幽香,美美的睡上一觉……” 他感觉浑身都很疲惫,像是一个玩耍了半天的小宝宝,只想深深的睡去。 他近乎无意识的迈步,忽然,他的脚步落在一个柔软、富有弹性的东西上。 “像是旺仔QQ糖,” 江言暗想,“踩着很舒服。” 江言感觉到了,但他没在意,尽管在这样的花丛中出现一大块旺仔QQ糖很奇怪,但这时他很疲惫,无暇细思。 他把旺仔QQ糖当做垫脚石,重重的踩下后,另一只脚迈了过去。 这时,他感觉到,那块旺仔QQ糖动了一下,像是在抗议他的踩踏。 “一块会动的旺仔QQ糖?” 江言暗想,这迷惑的事实,让他的意识清醒了一些,然后他意识到,这里不可能有旺仔QQ糖,“什么鬼东西?” 他转过身,伸出一只脚,冲着旺仔QQ糖的位置,又重重了踩了一脚。 “真软,” 江言暗想,脚感很好,忍不住又踩一脚,“很Q弹。” 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嘤咛声,像是在午睡中安然的醒来,发出那种满足的声音。 “唔……”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像是雏凤一样,“谁在踢我屁股?” “这是个人!” 江言吓了一大跳,立刻低下头去。 在紫色花海中,林梦蝶翻了个身,望向江言。 她的长发遮住了脸,于是她伸出手,撩起自己的头发。 几片心形的紫色花瓣,从她的发梢飘落,拂过她的面颊。 一抹紫意,悄悄攀上她的眸光。 江言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呆了一下。 “像是一颗紫色的星星,” 他暗想,“无比美丽,却又无比高远。” 凡人只能仰望。 像林梦蝶这样美丽的女孩,任何男人见到她,都很容易爱上她。 白自然就是一个例子。 在她面前,“爱情与美丑无关”这句话苍白无力。 江言望着他,心中也有一些异样,但他可以肯定,那不是爱,只是一种对美丽的欣赏。 他心里那片森林,刚被李小冉用谎言烧成一片赤地,此刻还生不出美好的东西。 “是你!” 江言回归神来,惊喜的说,有意忽略踢屁股的事,“我还以为你走了。” “是你?” 林梦蝶的语气就不同了,可谓是咬牙切齿,她恨不得把江言生吃了。 就是这个该死的凡人,抢了我的优昙花,把我丢在这里等死,她想。 她立刻伸手到一旁,想要拿起金色天戈,斩杀江言。 然而,她抓住金色天戈,连续用力两次,沮丧的发现自己提不起来。 她已重伤垂死,此刻比凡人尚且不如,又怎能拿的起神兵? 不能手刃敌人,林梦蝶一阵懊恼,就在这时,她发现对方靠了过来,脸上似乎还堆着笑。 “你怎么到这里了?” 江言俯下身,靠近她,笑着说道,“我以为你走了。” 他尽力让自己变得和蔼可亲,毕竟他有求于人。 我有救了,他告诉自己,还能搞清楚,我身上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你想干什么?” 林梦蝶一阵戒备,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半裸的男人凑到了近前,身上的汗臭味直接撞入她气管。 “畜生,” 她恨恨的说,“离我远一点。” “呃,你不要误会,” 江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分亲密了,他立刻离她远了一些,“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请我帮你个忙?” 林梦蝶有些不可思议,她咬着牙,重重的重复了一句,“你请我帮忙?” “你别生气嘛,帮一个小忙而已,” 江言知道对方一定很愤怒,毕竟早些时候,他抢走了优昙花,还顺便刺激了她一把,“顺便再问你几个问题。” “呵呵,” 林梦蝶冷笑着,“还要问我几个问题?” 江言点了点头,“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林梦蝶一字一顿的重复着,她瞪着江言,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切割掉。 “让我们来理一理,” 她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抢走了我用来救命的优昙花,用羞辱的方式反绑我的双手,然后把我扔在这里等死。刚才,你又踢了我的屁股,现在,你要我帮你个忙?还仅此而已?我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 她说话时,语气中透出的愤怒,真是如潮如海。 而当她说完,这愤怒像是被发泄了,她出了一口气,语气变得平静。“我不会帮你,死都不会。” “这样嘛,” 江言摸了摸鼻子,“如果我用优昙花来交换了?” 林梦蝶正偏头望向一旁,她早已打定主意,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然而,优昙花三个字,实在有一种魔力,一种可以让她转头、说话的魔力。 “优昙花?” 她说,望着江言,“在哪?” 她尽量简短自己的话语,以免被他听出语气的异样。 江言从口袋里掏出优昙花,“在这啊。” 暗金色的优昙花,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以为有优昙花,” 林梦蝶望着那朵优昙花,深吸了一口气,“我就会帮你?不可能!你这个畜生,占我便宜,踢我,我死也不会帮你。” 绝不能帮他,她想,大不了死在这里。 然而,想到这里,另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你不要报仇了嘛?父兄的血就白流了?一路上的努力就白费了?就为了呕一口气? 可是,他那样对我,欺负我,侮辱我,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只想杀了他! 可是,他真的有优昙花啊,只要有了优昙花,就能化解天师镇鬼术,然后就能恢复灵力…… 仿佛有两个小人,在她的内心中大打出手,这让她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你要拿优昙花救命,” 江言很着急,他的胸腔也很痛,毕竟那里有三颗子弹,“而我做的那些事,也都不算什么,难道能比你的命还重要?” “不错,比我的命还重要!” 林梦蝶瞪着江言,“我真想把你给杀了!”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那样粗暴的对待我!” 她接着说,心中一个小人在大声怒吼,“强行的抱着我,把我的手绑起来,居然还……踢我!” “我那也是逼不得已。” 江言知道,自己必须要好好劝劝她,否则大家都玩完了。 于是,他坐了下去,和林梦蝶保持一个绅士的距离。 “你当时在打我,我不得不控制住你,” 他指着腿杆子上的淤青,“不信你看,这是被你踢的,都青了。” 其实那是被何道踢得,林梦蝶踢的没那么大力气,那时她连路都走不好了。 “这是被我踢得?” 林梦蝶有些疑惑,她确实踢了,但好像没那么重。 不过,她不知道江言经历了什么,而自己确实踢过,所以便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但她可不会承认错误。 “这是你自找的!抢我的优昙花!” “我的确是抢了,” 江言坦白的说,“但我们不认识,我也没必要让给你?” “我要拿它救命!” 林梦蝶恨恨的说,“你走的时候,我苦苦哀求你,你都不答应,现在怎么又来求我了?” 说到这里,她真是恨不得吃了江言。 她很少求人,不,是从没求过人。 只有在那株承载了希望的优昙花,在她面前被抢走时,她第一次苦苦哀求别人,结果却是残忍无情的。 “你要拿它救命,” 江言柔声道,说的很坦白,“我当时的确犹豫了一下,但那时,这株优昙花对我来说,也有极重要的意义。” “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林梦蝶有些好奇,“难道说,不久前有重要的意义,现在就没有了?” “嗯,” 江言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骗子,鬼才会信。” 林梦蝶扭过头去,不屑的说。 “我没骗你,” 江言急了,“骗你我是乌龟。” “好大一只乌龟,” 林梦蝶白了他一眼,“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你真是迫不得已,我就考虑原谅你。” “告诉你?” 江言怔了一怔,有些为难,这无异于揭开伤疤,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将自己的痛苦,毫不保留的展示给别人。 “哼,” 林梦蝶冷哼一声,“说一下都不敢,肯定是骗人的!” “唉,”江言皱着眉头,想了一想,长长的叹息一声,“好,我告诉你。” 长太息以掩涕,林梦蝶从那叹息之中,体会到一股深重的痛苦、绝望、愤怒。 她眨了眨美眸,开始认真的听他说。 于是,江言从他对李小冉的爱慕说起,一直说到他夺下那朵优昙花。 在这个讲述的过程中,一开始,他的语气还很平淡。 渐渐的,这种平淡变成了深沉,深沉变成了哽咽,最后变成了哭诉。 “她哭着摇头,” 江言哭着说,他坐在花海中,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我才不相信她,然后我抢了这朵花。” 说到这里,他拿起那朵优昙花,对着太阳。 他张目对日,泪水减轻了阳光的刺目,他哭着说:“一切的一切,就是这样的。” 他转过头,发现林梦蝶正深深的望着他。 “你怎么了?” 江言说,擦了擦眼泪,“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 林梦蝶这才回过神来,她刚才完全沉浸在故事里了。 “我说了这么多,” 江言略有些失望,“你根本没在听。” “毕竟,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故事。爱情,金钱,还有某种突如其来,改变臭屌丝命运的超能力,呵呵。”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好笑的摇了摇头。 “我一直在听,听的很认真,” 林梦蝶回过神来,颇有兴致的打量着他,“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 “你相信爱情?” 林梦蝶问道,不可思议的望着江言,“甘愿为之而死?” 这个问题让江言愣住了。“什么叫相信不相信了?就那样。” “至亲之人,尚且可以痛下杀手,” 林梦蝶冷冷的说,“更何况是爱情?你相信,所以你差点死了,还如此痛苦。” 江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早晨痛苦的经历,让他很容易对这句话产生共情。 于是,两个浑身是伤的人,在这个问题上,很快便达成了一致: 爱情是个屁,谁信谁傻逼 林梦蝶又问下一个问题: “臭屌丝是什么意思?” 江言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个问题像一记重拳,把那种伤感的情绪打到九霄云外。 “臭屌丝是……嗯……” 他说,大致描述了什么意思,“就是垃圾的意思。” 当林梦蝶明白“臭屌丝”是什么意思时,俏脸立刻红透了。 “你好粗俗,” 她说,“而且,怎么可以这样自轻自贱!” “没有人可以这样自轻自贱,” 她接着说,望着天空,“浩瀚星空,无尽星宇,若以数量言,每个人都是一片星空的主人,是很伟大的存在。” “每个人都是一片星空的主人?” 江言吓了一大跳,他从没这样想过问题,天上的星星很美丽,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自轻自贱,我是底层,住的是最便宜的地下室。” 他说,摇了摇头。 “不,你不是,” 林梦蝶凝视着他,“你不是默默无闻的平庸之辈,你是几亿年才出一个的天选之人。” “几亿年……” 江言张大了嘴,“才出一个的天选之人?” 这时间跨度太长了,以至于他很难理解,千百万年,他想,那时候还是恐龙的天下了。 第二十九章 楚门的世界(加更,冲!) “你体质特殊,” 林梦蝶说,“你具有某种强大的体质,倘若你生在星空中,早已坐镇一方星空。” 如果说,方才她的星空论,已经把江言搞的晕头转向,那么她此刻的体质论,就让江言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等等,” 他说,扶着自己额头,“我们慢慢来,先说说,体质是什么东西?” 体质是很简单的一个词,他其实完全能理解,但要是把这理解加在自己身上,那就不大容易理解了。 “体质就是你身体的种类,” 林梦蝶说,“根据名家的定义,大部分人都是凡体,特殊体质就是有别于凡体的体质。” 江言点了点头,“我懂了,”他说,“名家,” 他咂摸着,“那是什么意思?” “你虽然嘴上说着你懂了,” 林梦蝶说,“但其实完全没弄懂?” “没有关系,” 她看到江言露出羞惭之色,“生活在低级文明,不与人道宇宙来往,你不了解外面的世界,这很正常,你可以慢慢接受。”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低级文明?人道宇宙?江言在心中大吼,你以为在写玄幻小说啊? “你是说,” 他感觉太不可思议,于是他望着林梦蝶,微笑着说,“在这个地球外面,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外星文明,他的名字叫人道宇宙?” “他的名字叫周,” 林梦蝶纠正道,“周王朝统治着这个宇宙,下面是一些诸侯国,诸侯国里的贵族依次往下分封,是他们在统治整个宇宙。” 我周你妈,江言暗想,越说越离谱了,还统治宇宙,虽然我历史不好,也知道奴隶制早在两千年前就灭亡了。 “所以说,” 他接着微笑着说,“你是个外星人?” “是的,” 林梦蝶说,“我来自春兰星,在遥远的四季星系。” “嗯,春兰星,” 江言想着,他觉得眼前这人是个疯子,否则绝不能平静的发表如此骇人的言论,“我觉得你在胡说八道。” 他平静的望着林梦蝶。 生气,江言暗想,只要你生气,大喊大叫,试图用解释让我相信,你就是神经病。 正常人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如果别人不信,他会觉得这人是傻子,而不会拼命去解释。 林梦蝶当然不是神经病,所以她表现的很有耐心,“你不相信,这可以理解,毕竟这件事对你来说,就好像蝼蚁突然明白了一切。” “但是,” 她话锋一转,“想想你经历的这些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这些事,你莫名其妙打翻了七个大汉,硬生生承受了三次致命打击,现在还依旧活蹦乱跳的,这一切是为什么?” 轰! 一个炸雷在江言耳畔响起,把他整个人轰的愣在那里。 当林梦蝶与他说星空、人道宇宙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认为她疯了,她在胡说。 但当她说起这些,确实发生在他身上的这些事,并要他给一个答案时,他发现,疯了的其实是他自己。 为什么这些事发生了?他们意味着什么?作何解释? 江言低下头,看见胸口一大片血污,三颗子弹还在里面,硌的他胸腔很痛。 “人和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 他喃喃自语道,“我初中的时候,和人打架打了七十五分钟,完事了还跑了三十多公里……” 他从小就很会打架,体力也很好,现在想想,难道是因为自己体质特殊? “你有武道天眼,” 林梦蝶说,“别人要辛苦修炼才能得到的东西,你天生就有,只等着觉醒。” “武道天眼?” 江言喃喃道,“那几个大汉不是蜗牛成精,是我的眼睛放慢了他们的动作……” “你对灵气的感觉无人能及,” 林梦蝶接着说,语气甚至有些羡慕,“旁人要无数次引导才能获得的气感,你只要心潮澎湃,就能自动引发。” “那股暖流……” “你还有强横的生命力,足以锁住你的生命,哪怕遭受三次致命伤。” 林梦蝶说。 “三颗子弹,此刻还停留在我的胸腔里,” 江言低头望着胸口的血迹,他的语气变了,从质疑变成了“原来如此”。 “现在你相信了?” 林梦蝶说,“你想问我的那些问题,答案我都给你了。” “我……” 江言感觉心头有点重,像是面对一片大海,浩瀚无际,深不可测,而他要直接跳下去。 是的,假如他相信了这一切,不就等于跳入大海吗? 他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拥有自己成熟的世界观,现在有人告诉他,他那所谓的“世界观”,其实是“水坑观”,还有一个更大更浩瀚的海洋等着他去理解了。 这谁能轻易接受?于是他退缩了。 “不!我不相信!” 他站起来,望向周围,“这一切都是假的!” “还不相信?” 林梦蝶有些吃惊,他竟然如此顽固,难道说,特殊体质的人都这样? “我不信!” 江言厉声道,他望着林梦蝶,“没有什么人道宇宙!没有什么外形文明!我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臭屌丝!而你,你是一个疯子,骗子!” “那发生的一切作何解释?” 林梦蝶被逗笑了,在她眼里,江言比鸵鸟还鸵鸟。 “这是一个……” 江言感觉脑袋要爆炸了,他在发挥人类的本能,试图给这一切寻找一个自洽的解释,“这是一个真人秀!” 忽然,他想到了,他兴奋的雀跃着。“这是一个真人秀,就像楚门的世界一样!” “我是被你们选出来的演员,是不是?” 他靠近林梦蝶,用一种看穿一切的语气,“被我发现了是不是?你为什么不推销广告?” “我推销什么?” 林梦蝶有些摸不着头脑。 “广告啊!真人秀不就是为了广告挣钱吗?” 江言跳起来,他看向四周的和风丽日,像是看穿了更多,“就里的环境!这是一个你们建造出来的大型岛屿!就像楚门的世界一样!” “太阳,月亮,全是假的,月亮还是摄像机!” “假如我走到天空的尽头,” 他喃喃自语,想到山洞,想到那些扭曲的洞壁,“我就会碰到一面墙。” 他说到这里,由于大喊大叫耗费了太多的能量,而胸腔里的子弹也在跳动,所以他累了。 于是,他坐下了。 林梦蝶在花丛里打了个滚,来到他身边,将头发理好。 怎么能让他相信了?她想。 “不喊了?” 她笑着说,“欺骗自己很费心理能量的。” “我要去告你们,” 江言轻声道,“侵犯我的隐私。” “够了,” 林梦蝶笑道,“人没有办法对自己生活的世界证伪,即便是大罗金仙也不能。”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了?即便以大罗金仙的智慧,也不能解答这种问题。” 她接着说,“所以这种问题没有意义,让我们来说一些实际的问题。” “你说。” 江言真的累了,说话都没力气了。 “你胸腔里的子弹怎么回事?” 江言低下头,看了一眼胸口,那里一片血肉模糊。 “假的子弹,血袋,都是你们安排好的。” 他颤声道,自己都很难相信。 “你不疼?” 江言迟疑一二,“不疼,”他说。 这个答案,让林梦蝶又忍不住笑了。 然后,她不怀好意的说:“那你把血袋给我找出来看看。” “怎么找?”江言浑身颤抖了一下。 “手伸进去,掏啊。” 林梦蝶觉得自己好残忍,但同时,她又在憋笑。 他会不会真掏?他虽然拥有特殊体质,但要是个傻子,那也没用啊。 江言咽了一口口水,然后他伸出手,到胸腔里扒拉。 这都是假的,楚门的世界,他告诉自己,没事的,掏出血袋,就不用跳进大海了。 一切的源头在于,他在抗拒,抗拒那个新的世界,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让他重塑世界观,比什么都难。 “啊!” 当他扒开血肉的时候,他差点昏死过去。 然而,一股暖流阻止了他,同时还在滋润他的胸腔。 江言低头,从自己扒开的窟窿里,看到了骨茬,还有器官的边角,还有只露出黄铜色尾巴的三颗子弹。 “我的心脏被打通了?” 江言暗想,有一颗子弹正中他心脏,何道的枪法很准,“现代医学的发展水平,还不能在心脏上造假?” 也不一定,他想,如果他是楚门,那他一定享受着世上最好的待遇。 “有血袋嘛?” 即便是林梦蝶见多识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见到这一幕,也有些难以接受。 好强的生命力,果然能“锁”住生命。 “没有……” 江言不得不承认,但他不等林梦蝶发难,立刻说出自己的猜想,“高科技?” “无药可救,”林梦蝶摇了摇头,“你拥有足以震撼整个人道宇宙的潜力,可你的思维还停留在低级文明的阶段。” 紧接着,她伸出手,做出讨要的手势。 “优昙花给我。” 她说,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江言捏着优昙花,露出一丝迟疑之色。 第三十章 五马分尸(爆更,冲!) “既然你觉得一切都是假的,” 林梦蝶好笑道,“那我就是骗子,疯子,或者是推销员,是不是?那你把优昙花给我。” 这一句话中蕴藏的逻辑,对于江言来说,无异于一记重锤。 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最终,他把那株优昙花给了林梦蝶。 “很好,” 林梦蝶说,“你看好了。” 她捏着那株优昙花,将它靠近嘴边,贝齿微张,轻轻的咬着花瓣。 不一会儿,那株优昙花,除了不能食用的根茎,其余全部被她吃了。 然后,她盘腿坐在那里,脸上神情肃穆。 江言感受到一股气流,缓缓朝此间汇集。 受此影响,紫色心形花海中的花,齐齐弯腰低头,都是对着林梦蝶的。 像是百花的子民,向百花女王致敬。 “嗡!” 气流一振,发出一声轻响。 林梦蝶睁开眼,眸子里亮起一点金光。 这金光很是暗淡,昭示着她的实力恢复很少,但的确是货真价实的金光。 然后,她望向江言,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江言正为那金光寻找解释,看见她的笑容,立刻意识到不对。 “你要做什么?” 他说,“卸磨杀驴?” 她拿走了我的优昙花,治好了自己的伤,现在要来伤害我了? 可是,一切都是假的,那她就不应该有伤,也不该有伤害我的能力! 江言感觉自己要疯了,当不容质疑的现实和不能接受的观念,无可避免的撞在一起,人要么变成疯子,要么还是变成疯子。 前者如小丑,后者如蝙蝠侠。 “放轻松,不要害怕,” 林梦蝶笑着说,用手指指着江言,“一切都是假的。” 当她用手指着江言,江言立刻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了他。 林梦蝶抬了抬手指,江言立刻飞了起来,被那力量推着。 “啊!” 身下一轻,江言螺旋升天,耳畔风声呼呼,他立刻惊恐的大叫出声,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刺激。 “都是假的,有什么了?” 下方,林梦蝶大声说,声音朗朗传入江言耳畔。 然后,她将手指转了一个圈。 “不!” 江言大喊着,此刻他身化飞鸟,绕着花海飞快的转了起来。 在空中,他维持一个扭曲的姿态,被那股力量包裹着,以超高速绕花海飞行。 “放开我!” 江言大叫,他感觉灵魂都要离体了。 想象一下坐过山车,只不过你周围只有空气。 “不要怕,” 林梦蝶大声说,“这都是假的!” 她又反向转了一下手指。 于是,江言立刻反向飞行。 在这种突然的转向之下,他的胃翻江倒海。 “呕……” 他在空中呕吐,没消化的隔夜饭,通通落在天师府的药圃中,像是在撒化肥。 “这是在吊威亚,” 他大声道,“难道我看不出来?” “好,” 林梦蝶点了点头,“那就更刺激一点。” 本公主费了这么大功夫,你居然还不信?好,我让你不信! 她听到江言说“我不怕”。 “你不怕?” 她轻笑道,格格的笑声,像银铃一样,“那你再看看这个。” 她施展了一个小术法,然后,将五指微微张开。 江言在空中惊恐的发现,那股无形的力量,此刻一分为五,将他的头和四肢牢牢扯住。 然后,这些力量开始变大,并且向各自的方向拉扯。 “啊!”江言大叫,“你要干什么?五马分尸?” “我让你不信!” 林梦蝶不理他,她在暗暗的恼怒,然后将五指张开到极致。 “啊!” 在这一刻,江言感到那五股力量,骤然变大了许多。 然后,他听到“啵”的一声轻响,整个身子变轻了。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他不再飞行,耳畔不再有风声。 “怎么了?为什么我变得这么轻?” 他暗想,然后低下了头。 “啊!” 当他看清后方的情形,他立刻大叫起来,是那种无比惊恐的大叫。 他看到,自己的上半身停在空中,脖子上空无一物。 “我的脑袋去哪了?” 他想,然后他明白了,“它在这里。” 然后,他将目光转动,看到了自己的四肢。 它们都漂浮在天上。 江言看着自己的屁股,原来我的屁股是这样,他暗想。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屁股。 “高科技来咯!” 这时,他听到林梦蝶大声的说,然后他的四肢朝他飞来。 “让我们看看,这条胳膊应该接在哪里了?” 江言的左臂在空中乱舞,然后连在了江言的太阳穴上。 “这好像有些不对?” 林梦蝶说,“缺少对称美。” 然后,江言的右臂飞来,安在另一边太阳穴上。 “啊!” 江言惊恐的大叫,已经是歇斯底里了。 这恐怖、骇人的一幕,让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我错了,” 他崩溃的说,“没人骗我,是我自己骗自己。” 林梦蝶收起了法术,事实上,那只是个障眼法,她当然没有人把切成五块还随意拼接的能力。 江言落了下来,他趴在紫色的花海中,大口的喘着气。 这太恐怖了,他想,我现在跳进大海了。 林梦蝶走到他身旁,在他屁股上用力踹了几脚。 “我让你踢我!” 她踢得很重,江言感觉自己屁股要肿了。 “你要信守承诺,” 对方报复的态度让他很不安,“治好我的伤。” “承诺?” 林梦蝶收起脚,她的确许下了承诺,要帮他治好胸口的伤。 然而,在这一刻,她却犹豫了。 他的伤并不好治,子弹射穿了他心脏,必须要把灵力化成细丝,先把子弹牵引出来,然后再用灵力将他的心脏缝合。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灵力消耗会很快。 她好不容易借助优昙花,化解了天师镇鬼术,恢复了一点灵力,难道就要用在他身上? 这灵力对我来说很重要,林梦蝶告诉自己,这个星球上有修行道,我带着混沌引信前来,已然是举世皆敌。 他们会来杀我,而我必须要自保。 况且,她要完成任务,才能得到混队的馈赠,那是她报仇大计的起点。 假如我此刻用光了灵力,在这个灵气稀薄的星球,需要很久才能恢复实力,而我的任务时间没有多久了。 林梦蝶在思索,她不得不犹豫,因为这涉及到她的性命,她的未来,她的报仇大计。 江言转头望着她,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停,他的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片刻之后,林梦蝶咬了咬牙,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然后她走开了,没有说一句话。 “骗子,” 江言大声的说,“我就不该相信你!” 林梦蝶的脚步顿了一顿,没有理他。 欺骗让人恼火,他想站起来质问她,或者干脆与她打一架。 但那可能吗?可能赢吗?人家随便就能把你切成五块。 这想法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同时,他感觉胸腔越来越痛。 “我要是不扒那个窟窿,” 他想,“或许也不会这么痛。” 他感觉有血流了出来,意识渐渐的模糊了,同时,那紫色花儿的幽香,再一次钻入他鼻孔。 一夜不睡的疲惫,像山一样压了过来。 种种离奇的经历,胶片一样在眼前闪过。 睡一会,江言告诉自己。 然后,他低下头,整个紫色花海朝他扑了过来。 他太累了,需要沉睡,但却没能睡太久。 或许只有十分钟,或许更短,林梦蝶回来了,踢着他的屁股,“醒醒,怎么不睡死。” 她说。 让你一夜不睡,然后让你睡十分钟,然后把你叫醒,你是什么感觉? 江言想杀人,但他看到了林梦蝶,“你回来了?” 他吃惊的说,脑子里像是要爆炸了。 同时,他看到林梦蝶手里拿着一个银色苹果,还有一个如白玉般温润的梨。 这美味的水果的出现,让江言的肚子叫了一声。 江言感觉自己更虚弱了,他低下头,看见紫色花瓣上一大片血渍,甚是凄美。 “你需要吃点东西,” 林梦蝶俯下身,把苹果递给他,“我猜你体内的暖流已经没了。” 她说对了,我体内的暖流已微不可觉,江言暗想。 他审视了看了她一番,然后接过那个苹果,张大嘴啃了一口,“你为什么回来?” 那果肉在他嘴里化开,一股馥郁的香甜顺着舌头直冲大脑。 这苹果太好吃了,比世界上任何好吃的都要好吃一百倍。 “我回来救你,” 林梦蝶冷然道,她在啃另一个梨,那梨有两个拳头大,让她那贝齿来啃,可以啃到明天早上,“你这个蠢猪。” “原来你是想救我……” 江言这才意识到,林梦蝶只是去找吃的,“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真是一头猪,” 林梦蝶怒声道,她把灵力化成两根银针,“我如果要走,为什么不带上兵器?” “呃……” 江言的脑子当机了片刻,她的兵器,那杆金色天戈,她的确没有带走!“好,是我错怪你了。” “我这个人很简单,” 林梦蝶用灵力穿针引线,“说到做到,仅此而已。” 第三十一章 残忍的外星女王(四千字) 那太好了,我有救了,江言暗想,龇牙咧嘴的笑了。 这个猪头,望着他的笑容,林梦蝶暗想,他不知道我要付出什么。 林梦蝶用灵力化出的一缕银丝,穿过金针的孔穴,然后,她抬起素手,轻轻按向江言胸口。 她的手在空中顿了一顿,脸上飞出两道红霞。 显然,她不想与江言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一个女人把手放在男人的胸口,这个动作的内涵台深厚了。 或许我可以换一种办法,她暗想,用法术撑开他的伤口,但那样要耗费太多灵力。 她在犹豫着,那只手始终不肯落下。 “你怎么了?” 江言说,有些狐疑,“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没有病人愿意把自己交给第一次做手术的医生,虽然他可能不会出错,但大家还是会很担心。 江言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可在林梦蝶听来,这就完全不同了。 “我当然是第一次!” 她将五指并拢,握成拳头,“蝼蚁样的臭男人。” 你还生气了?江言感到很迷惑,该担心的难道不是我嘛? 不管怎样,林梦蝶放开了手,她实在不想把自己的手放在江言胸口。 这时,她的耳边传来人偶的声音。 “我尊敬的公主殿下,” 人偶说,语气惊喜莫名,“能收到您的神念传呼,我真是难以按耐激动之情!” 林梦蝶在吞下优昙花之后,已经在尝试联系公主号,现在终于联系上了。 “我听出来了,哪怕你少说几个字,” 林梦蝶说,“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要你现在就来接我。” 她在与一个星球为敌,沉重的危机感笼罩了她,为了安全考虑,她必须乘上自己的飞船。 “情况不算太糟糕,殿下,”人偶说,接着是一阵操纵摇杆的声音,公主号冰冷的声音在林梦蝶脑海中回响,告诉她可以起飞,“因为大阵的原因,许多设备不能用了,但假如是去接您,我马上就能出发。” “你现在就来,” 林梦蝶说,“顺便帮我检测一下,那边那个人的情况。” 人偶答应了一声,紧接着,一道检测信号从远处发来,径直笼盖了江言。 “公主殿下,我不明白,” 人偶说,“您为什么要检测一个死人?” “他还活着,” 林梦蝶皱眉,“检测结果是什么?” “什么?” 人偶吃了一惊,“他是一个成精的蟑螂吗?他受了三处致命伤,其中一处是心脏,作为一个凡人,他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他需要什么样的治疗?” 林梦蝶问道,她没有解释江言那特殊的体质,“我想用扁鹊大师的第三种手法。” “您要救他?”人偶吃了一惊,“这可不是明智的选择,您现在到处是敌人,而您的法力之火黯淡无光……” “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梦蝶打断了他,“快告诉该怎么救他,然后过来接我。” “您得用扁鹊大师的第二种手法,” 人偶说,“只有那样才能救他。” “只有这一种?” 林梦蝶有些无奈,那正是她一开始想用的手法。 “只有这种,而且我得提醒您,假如您再不动手,他就要死去了。” 他就要死了?林梦蝶一怔,再去 打量江言时,发现他脸色如金纸一般了。 “而且我还要提醒您,” 人偶接着说,“这个死角快要跳走了,您必须抓紧时间。” 有什么事比坏消息更坏?答案是两个坏消息,还彼此冲突。 现在,林梦蝶不得不做出选择,是要救江言,还是逃命。 假如她救江言,那么灵力非但会被耗尽,可能时间也来不及,她会被阵法检测,然后就会有敌人到来。 假如不救江言,一切会怎么样了?非常好,远走高飞,等着公主号来接她,继续她的任务,经营她的报仇大业。 对任何人来说,该怎么选都已很明了,但对林梦蝶来说,她真的是说到做到。 “好,算我倒霉,” 林梦蝶自语道,然后给人偶下命令,“你现在就来接我,假如我耗尽了灵力,就只有公主号能救我了。” “好的,殿下,” 人偶答道,“我想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您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拯救这只蟑螂精的性命,我为您骄傲。” “谢谢你。” 林梦蝶淡淡的说。 她坐了下去,望向江言袒露的胸膛,脸上的表情,像是不得不吃一根苦瓜。 摇了摇头,她伸手按向江言胸口。 “你刚刚在做什么?” 江言问道,一脸好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神情变幻,像是在思考什么。” “闭嘴!你这头蠢猪,” 林梦蝶轻叱一声,“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 她把手按了上去,当两片肌肤贴在一起时,两人都情不自禁的安静了一下。 这种安静,如果非要描述,可以描述为“死了”,或者“天人合一”,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体验,在某一个瞬间,你安静了一下。 安静之后,江言感觉自己的呼吸变重了一些。 他没法控制自己,眼前这个女子太美丽,太高远,她绝对胜过世间任何一个女子。 如果她与你靠的这么近,还把手贴在你胸口,你会有什么感觉? 不可以乱想,江言告诫自己,她是个外星人。 想想黑衣人2,想想那个外星女王,她的人类模样的确美丽,可事实上却是个触手怪。 她也是个触手怪嘛?江言抬起头,近距离打量着林梦蝶。 不,她不是,她是一颗星星。 “把你的头低下去,” 林梦蝶的声音很冷,她正用两根手指,撑开江言的胸腔,“否则我把你的心掏出来喂狗。” 江言立刻把头低了下去。 她太残忍了,而且说到做到,绝对比外星女王恐怖。 看到江言低下头,林梦蝶在心中舒了一口气。 方才,当江言盯着她时,她感受到他的粗重呼吸。 而她的手就贴在他胸口,尽管因为子弹的原因,他的心跳变得孱弱,但在那一瞬间,他那可怜的心脏还是猛的跳动了一下,像是挣扎的死鱼。 她不得不承认,与此同时,她自己的心跳也快猛的跳了一下。 这是很难想象的事情,她不该为蝼蚁心跳加速。 她绝不会被蝼蚁打动,譬如白自然,哪怕他用生命赞美她,她也安之若素。 然而,她不得不承认,当江言跟她说那个故事的时候,她被打动了。 自从剧变降临在她头上,许多时日以来,她想的只有复仇,她的心只有冰冷。 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动她,没有什么东西能转移她的目光。 然而,当江言跟她说那个故事时,那种真实的感情,像跳动的火光一样,照亮了她。 每个人都需要这种火光,尽管它看来毫无意义,但却可以决定你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火光照亮了她,也把点亮着火光的蝼蚁的身影,投在了她内心的某一处。 于是,她被打动了。 于是,当江言说完那个故事,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于是,方才她心跳加速了。 这是林梦蝶真实的心路历程,想要描述出来并不容易,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完全意识到。 当然,即便她意识到,她也不会承认,至少嘴上不会。 “把你的脏手拿开。” 林梦蝶沉声道,望着江言撑在地上的手,“往两边放,把你的胸腔展开。” 江言“哦”了一声,把双手尽量撑开,他的胸膛因此高了一些。 尽管林梦蝶语气恶劣,他却丝毫不敢违抗,毕竟她在救我的命,她的手还在我胸口,他想。 灵力化成的银丝,裹住了黄铜色的子弹屁股,林梦蝶小心翼翼的用力,慢慢的往后拉。 “啵!” 一声轻响,子弹被拽了出来,这是心脏中间的一颗,鲜血立刻泵了出来。 心脏可以把血喷多远?答案是三米。 这一股血箭扶摇直上,升到三米高处,撒了江言一头一脸。 林梦蝶自然无此担忧,她的周围有一股力量,把所有的血都弹开,弹向了江言。 “他妈的……” 江言感觉脸上都是温热的血,这一切太魔幻了,“这都是从我心脏里喷出来的?而我还活着?” “闭嘴!” 林梦蝶斥道,声音有些虚弱,她接着去拉第二颗子弹。 这一次,江言先是感到隐约的痛感,然后在某个瞬间,这痛感直接炸裂开来,化成两柄尖刀刺入他大脑。 “啊!” 剧痛袭来,江言忍不住惨叫出生。 “我要你……闭嘴……” 林梦蝶拉出这一颗子弹,虚弱的说。 “好疼!” 江言感觉牙都要咬碎了,胸腔那里阵阵剧痛,“刚刚为什么不疼?” 并不是他意志不坚定,而是实在太疼了,不用麻醉把子弹从你胸腔里取出来,任何铁打的汉子都忍不住会喊疼。 “刚刚我在用灵力麻醉你,” 林梦蝶觉得有必要解释,“现在我的灵力不够了。” 她说这话时,更加虚弱了,像是一整天没吃饭。 “不够了?” 江言惊声道,林梦蝶又在拉第三颗子弹,这一次痛感更剧烈了,“啊!” “忍着一点!” 林梦蝶看见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脸色变得苍白无比,那是真的痛入骨髓了。 “啊!” 伴随着最后一声大叫,在江言即将灵魂离体之前,那子弹被取了出来。 “砰!” 毫无预兆的,林梦蝶身子一软,直接趴了下去。 江言躺在她下面,她这一趴,直接压在了江言身上。 “啊!” 这一次撞击,让江言又忍不住大叫。 好在子弹被取出,胸腔里没有异物,这疼痛缓解了很多。 “你怎么了?” 江言回过神来,扶着林梦蝶肩膀,打量着她苍白的脸色,“你没事?” “没事……” 林梦蝶抽出手,想要撑地起来,却发现太远了。 于是,她不得不按着江言的肋骨,另一只手按着他肩膀,慢慢的撑起自己。 “你累了?” 江言关切的说,他万万没想到,仅仅是疗伤,竟然能把人累成这样,“歇会。” “不行,” 林梦蝶说,“我们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 江言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林梦蝶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此刻情势是何等的危急。 “这片空间,是一个门派开辟出来的洞天,” 她开始解释,尽量简短,“我是一个闯入者。” 江言理解能力很强,他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有人在追杀你?” “我不知道,那边白衣服的是一个,” 林梦蝶一边说,一边用灵力化成的银丝,缝合江言胸腔的伤口,“也马上就会有人来。” 江言沉默了,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你为了救我而逗留在这里?” 他说,望着林梦蝶的眸子。 她的手在他胸腔里跳动,让他感觉暖暖的。 “我只是说到做到,” 林梦蝶冷冷的说,“你不要想太多。” “可你还是为了救我,谢谢你,” 江言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你要怎么逃走?” “会有人来接我,很快就到了。” 以公主号的速度,从那什么龙三角到这里,也就几分钟? 其实正常只要几秒钟,但这里一来不是星空,二来有大阵压制,所以速度没那么离谱。 “谁来接应你?你的朋友,另一个外星人?” 江言好奇的问。 “跟你无关。” 林梦蝶冷冷的说,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她一向的习惯。 江言摸了摸鼻子,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你要做什么?为什么闯入这里?你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你是飞来的,还是坐飞船来的? 当他慢慢的接受了,外面有一个更大的世界的事实,他的疑问就多了起来。 而眼前恰好有一个来自那个世界的人,可惜她不愿多费口舌,耐心的向他解释。 他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了?他想,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她要走了,这个外星大美女,她要到某个他从没听说过的地方去了。 两人再也不会见面,从此就各自经历各自的世事沉浮。 第三十二章来自金字塔的袭击(加更,冲!) 就是这个,是离别的伤感之情。 但是,我们又不是好朋友,江言暗想,为什么我会这样想? 他继续寻找答案,并且很快找到了。 因为她倾听了他,又启发了他。 当他把那个故事讲给她听,当她认真的听完,他的心就靠近她了。 而当她告诉他,他不是屌丝,而是星空的主人时,他被启发了。 紧接着,她又击碎了他的世界观,又强迫接受了更宏大的世界观。 “和她在一起的半天,我经历的一切,比我从前二十几年的经历加起来还要多,还要离奇。” 还要有趣,江言暗想。 因此,当他发现她要离开,那种离别之情立刻不受抑制的生了出来。 林梦蝶也有这种感觉,当然,她没有重塑世界观,但却听了那个故事,所以此刻她也有些伤感。 这伤感笼罩着两人,它把气氛变的诡异,一时间两人谁也不说话。 过了片刻,林梦蝶终于完成了缝合。 那些银色的细丝,在江言胸腔里结成一张大网,把一些破碎的组织粘在一起,同时缝合了他的伤口。 “嗡!” 林梦蝶伸出手,在大网上弹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很坚韧,” 她说,把那份伤感藏了起来,她还要报仇,没有时间管这些莫名其妙的触动,“这是扁鹊大师发明的治疗方法,非常有效。这些银丝很快就会被你吸收,它们会补充你的能量,让你平稳的渡过虚弱期。” 她伸手在江言胸口抹了一下,表皮立刻恢复了,一道疤都没有留下。 显然,表皮的修复比器官组织容易的多。 “好厉害的扁鹊大师,” 江言望着胸腔,那里一片干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有机会一定要学一学他的手法。” 等等,扁鹊?那不是千年前的古人嘛?病入膏忙这个成语好像就跟他有关。 江言暗想,这时林梦蝶站了起来,她很是虚弱,身形晃了一下。 “小心,” 江言起身,扶住她胳膊,“接应你的人了?我送你去,你站都站不稳了。” “不用。” 林梦蝶推开他手,到旁面收起金色天戈。 白青山徘徊在洞天之中,紧张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那个妖孽会在哪?他想,听说她神通广大,假如我遇到她,她会不会杀了我? 他感到有些害怕,因此捏紧了手中的天师剑。 这是他花重金打造的天师剑,为此差点没掏空他那老父的银行卡。 “听师父说,她被打成了重伤,已然是在垂死挣扎,要是我碰上她,说不定能捡个漏。” “假如我捉住她,或者杀了她,那会怎么样?” 这想法让他感到兴奋,他把天师剑握得更紧了。 “钱,” 他想,“师父会更看重我,会重重的赏赐我,他会把宗门的资源交给我打理。师兄弟们一定会嫉妒我,但师妹会很崇拜我……” 他想到这里,恨不得那个妖孽现在就在眼前,最好是受了重伤,法力用光,跌跌撞撞的冲过来,一头撞在他剑上才好。 他有欲望,也渴望实现,这就是他修行的目的,也是大多数人生活的目的。 不要以为修行人没有欲望,神仙圣佛没有欲望,但他们的徒子徒孙就不一样了。 况且,神仙圣佛真的没有欲望?假如你拿这个问题去问林梦蝶,你看她会怎么说。 带着异想天开的想法,白青山踏入一片鸟语花香之地。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天真的开裂了。 林梦蝶去捡起金色天戈,她已准备离去。 在这个过程中,她用仅剩的一点法力,开启了神念传呼。 “你到哪了?” 她问人偶,语气有些急躁,“怎么还没来?” 按她的设想,以公主号的速度,此刻应该驾临这片山河了。 人偶没有回答,这让她皱起了眉头。 不管怎样,她收起金色天戈,将它变得很小,别在战袍的领子上。 在她往回走的时候,她听到了人偶急促的声音,“殿下,我受到了袭击!” 紧接着,是“轰”的一声巨响。 然后,公主号上的东西,哗啦啦了落了一地。 “发生了什么?” 林梦蝶吓了一跳,“什么人在袭击你?” “是两座金字塔!” 人偶大声说,“像是飞船!” “金字塔?” 林梦蝶重复了一句,很是焦急,哪里冒出的该死的金字塔,偏偏这时候袭击公主号?“他们为什么攻击你?” “不知道,” 人偶回答,可以听到他在操纵公主号还击,周遭响声震天,“可能是我启动公主号时,引擎的波动引来了他们。” “怎么会这样!”林梦蝶恨不得飞到现场,大展神威,把那金字塔劈的粉碎,“你能突围嘛?” “哦,不……” 人偶喃喃道,“他们放出了某种光晕,公主号被笼罩了,现在船上的仪器失灵了……”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我想……滋滋……我们被捕获了……滋滋……” 两声“滋滋”之后,人偶的声音消失了,传呼就此中断。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 短暂的愣神之后,林梦蝶开始跺脚,愤怒的大喊,“偏偏冒出来什么金字塔!” 她把一切都寄托给公主号了,在她的设想当中,当她治好江言,公主号正好出现,她就此离开,筹划下一步的行动,一切都很完美。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现在,她感觉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她,那就是失败,和死亡。 “我得快点离开,” 她告诉自己,“死角就要跳走了。” 如果阵法检测到她,多半会有天师府的弟子赶来 她带着混沌引信,又打伤了这个门派的高层,还在远处丢下一具尸体,对方绝不会手下留情。 她准备离开,刻不容缓。 这时,江言走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 他问,“你脚很痒吗?为什么不停都跺?” 对了,他还在! 林梦蝶暗想,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此刻没有法力,她想,就算我能逃出这里,到了外面,又能逃到哪里去? 且不说敌人如何,光是这个陌生的环境,对她这样一个绝色女子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就是刨除那些不好的设想,就算这星球上没有坏人,她也没有身份证明,随便一个居委会大妈就能收拾了她。 况且,她没有钱,但她需要吃饭,那又该怎么办? 他可以帮我!林梦蝶暗想,瞟了江言一眼。 “怎么了?”江言说,有些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他这个反应,林梦蝶又迟疑了。 算了,他这个傻傻的样子,还是不要拖他下水了。 她身怀混沌引信,举世皆敌,全世界都想绞杀她。 她又偏偏没了法力,公主号也出了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她似乎已在劫难逃,完全没必要再去牵扯别人。 当然,这并不是她有多么好心,而是她单纯的觉得,就算有江言加入她,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改变,她会被这片大地上的修行者绞杀。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带一个垫背的? “没什么。”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对江延说。 “是不是接应你的人不来了?” 江言问道,他早已猜出来了。 这种时候,她忽然如此暴怒,还能有什么原因? 这个猪头,也不是那么笨嘛。 林梦蝶暗想,仍旧摇了摇头。“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管那么多了,我要走了。” 说着,她举步向山洞处走去,脚步很快。 “诶,” 江言喊了一声,还想说什么。 便在此时,天空忽然变了一个颜色,眼前的一切都扭曲起来。 “这是……” 江言抬起头,这突如其来的天地色变吓了他一跳。 “我的妈呀,这是怎么回事?” 当他看清发生的一切,不由呆住了。 天空像一面碧蓝色的镜子,上面出现了无数的黑色裂痕,有复杂的山水光影在其上闪烁。 紧接着,大地扭曲起来,像是波涛一样翻滚,土石飞溅。 “楚门的世界?” 江言看着这一幕,飞跑着躲闪飞来的土石,自语道,“岛屿崩塌了?” 在一声轻轻“嗡”响之后,眼前的一切都恢复平稳,天空又变得一片澄明,大地也停止了抖动。 “什么东西?” 江言轻叱一声,抬头观察着四周。 方才的一瞬间,他敏锐的察觉到,有一股目光扫过了他,像是暗中有一个窥探者。 然后,他听到一声大喝: “妖孽,哪里走!” 这是一个青年的声音,略有些稚嫩,还有些中二,听着像是在喊口号。 江言循声望去,看见前方不远处,在靠近山洞的地方,有一道青衣人影在飞奔。 这人有一米七这么高,身手很矫健,他飞奔着,像是捕捉羚羊的猎豹。 如果说他是猎豹,那么,林梦蝶就是羚羊。 此刻,她正跑向山洞,脚步已经尽量加快,这导致她有些跌跌撞撞的。 显然,这是一头虚弱的羚羊,不可能躲得过猎豹的追捕。 近了,近了,那个女人的身影就在眼前。 她看起来跌跌撞撞的,完全不像师父说的那么强大,看来真的是身受重伤。 第三十三章 我不是张某跪(爆更,冲) 我捉住她了,白青山暗想,这个打伤掌教天师,打伤宗门大供奉,打死大师兄的混沌的走狗,就要被我捉住了。 在她追赶林梦蝶的时候,他已看到了白自然的尸体。 他没有太多的悲伤,甚至还有一丝窃喜,他对那位身担重任的大师兄没有好感。 他死了,那更为我的战果增光添彩。 他仿佛已经看到,当他带着林梦蝶回到上面的天师府,那些奔波在各地的师兄弟,还有师妹们,望着他时那惊讶的眼神。 这望梅止渴的想法激励了他,他感觉腿上有使不完的劲,于是他猛的往前一跃。 当他扑倒林梦蝶身后的时候,林梦蝶果断的转身,一脚踹向他的老二。 她下手狠辣,想要一招就见成效,因为这是她的放手一搏。 她这时灵力耗尽,与凡人无异,不可能和修士搏杀,只要让对方做好准备,一伸手她就被捉住了。 这突然的一脚让白青山大惊,他人在空中,避之不及,只能倾尽全力的往旁面躲。 “砰!” 这一脚踹在他侧腹部,声音沉闷。 “好狠辣的妖孽!” 白青山落地,微微气喘了一下,怒声道。 这一脚劲力不小,他又是冲过来的,二力相加,倘若是个凡人,肯定被踢的肾脏破裂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起了怒火,双臂一阵,已然抓住了林梦蝶一条胳膊。 同时,他抬起头,看到了林梦蝶慌乱的脸。 像林梦蝶这样的女孩子,假如她有一千种情绪,那便有一千种美丽。 跟那些整容的女孩子不同,她们所有人的情绪加起来,连一种美丽也没有。 白青山被这惊人的魅力唬住了,他的身子软了一下,手臂上都力气立刻消失了。 事实上,丑恶的东西让人惊慌恐惧,美丽的东西也未必不会。 特别是对那些自卑的人来说。 “啪!” 林梦蝶见他呆住,立刻抽出手来,重重的扇了他一个巴掌。 “不许碰我,” 她骂道,又想挥出一个巴掌,“登徒子!” 这一巴掌扇醒了白青山,他摇了摇头,似乎把妄想都甩飞了,然后再度抓住林梦蝶的胳膊。 紧接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手铐,上面有一圈蓝色的电弧。 “你这妖孽,” 他说,语气很中二,“你被我抓住了,等着接受制裁!” “放开我,” 林梦蝶在挣扎,尽管效果微乎其微,她还是在挣扎,像砧板上的鱼,“把你的脏手拿开!” 她的一只手被手铐圈住,当她继续挣扎时,那电弧跳动了一下,一股电流立刻走遍她全身。 她还来不及体会这电击,又挣扎了两下,于是三股电流汇集起来。 这时她法力全失,与凡人无二,故此,这三倍的电击让她浑身一麻,无力再挣扎了。 完了,她想,我被捉住了,他们一定会把我折磨致死的。 白青山把另一只手铐拷上,大功告成,他想,长长的舒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回到山上,享受师兄弟,师妹们的簇拥,感受那万丈荣光了。 当然,在那之前,要先哭哭啼啼的展示大师兄的尸体。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有极快的脚步声,他立刻转身。 “放开她,” 江言冲了过来,瞪着白青山,“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抓她?” 白青山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他。 这个人跑过来的速度很快,并且他身上有气,是个修士,好像还不比我弱。 “你又是什么人?” 白青山戒备的望着江言,“你凭什么来问我?” “我是她朋友!” 江言大声的说,“你快放开她。” “你是他朋友?” 白青山着实吃了一惊,然后,他仔细的打量着江言的衣着,也就是那条破烂裤子,“你也是混沌的走狗?” 不太像啊,白青山暗想,混沌的走狗会穿工装裤嘛? “走狗?” 江言皱眉,他不知道什么是混沌的走狗,但走狗可不是个好东西啊。 他望向林梦蝶,难道她是个走狗? 林梦蝶见他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这时有些感动,虽然她很多时候冷漠的不正常,但归根结底,她还是个正常人。 只要是正常人,就会为江言此刻的举动感动。 “我才不是什么走狗,” 感动之后,她大声的说,“但这跟你没有关系了,你走,不要牵扯上这些。” 说实话,此刻她真想对江言说:“救救我!” 但她转念一想,又何必了,他出手就能救下他?就能带他逃走?她的命运,在公主号出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原来是你自作多情,” 白青山听了这话,立刻明白了,冷笑着说,“我看你也是个修士,你既然不是混沌的走狗,就离的远远的,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是混沌的走狗,” 江言冷冷的说,“但她是我朋友,请你放开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对方威胁他,他可是怕威胁的人?从小到大,敢威胁他的都被他揍过了,虽然他自己也被揍过很多次。 “不要这样……” 林梦蝶无力的摇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着什么。 江言索性不理她,他心中自有一杆秤,称的是自己的轻重好坏。 其实他对眼前的情况大致了解一些,也大概能猜到对面那个青衣青年是什么人。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因为他仿佛已听到骇人的“隆隆声”在耳畔响起,那是一台巨大的机器。 它即将开动了,眼前这个青衣青年只是上面的一个小小螺丝钉。 然而,他没有离开。 我一定要救她,不管怎么样,她是因为救我才被捉的。 这就是他的想法,虽说简单了些,倒也不坏。 “你在威胁我?” 白青山听了江言的话,立刻嘿嘿冷笑起来,像是受到了某种冒犯,“你敢威胁斩龙组的人?” 斩龙组! 江言心头一跳,果然是他们! 猜测是猜测,真被确认又是一回事。 从白自然的遗物中,他已经了解到,这个所谓的斩龙组,势力庞大,关系恐怖。 就像那台巨大的机器。 如果说,一分钟以前,他只是在远处看着这台巨大的机器,被其阴影所笼罩。 那么现在,那台机器启动了,然后盯住了他。 这台机器在质问他:“你敢威胁斩龙组的人?” 你敢跟我抗衡?我会把你碾碎! 江言想到白自然的手机上,那个大人物的名字。 天啊,我怎么敢与他为敌? 在这一刻,他不仅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老院长、姜杏若、大凡二昊小风,还有孤儿院其他的孩子。 假如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怕了?” 见他默然不语,白青山笑了,他用另一种讥讽的语气开口,“我告诉你,我们连龙都能斩,更不要说是你!” 巨大机器发出恐怖的噪音,借此宣示自己的能量,在它的显示屏上,一头龙凄惨的被杀死了。 谁敢惹我?死! 数十年来,已经很少有人敢惹它们了,很多时候,它们仅凭着声威,就能战胜一切! “不说话了?” 白青山冷冷的说,“我要是你,现在就夹着尾巴滚到一边,免得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巨大机器还在散布恐惧,这恐惧让江言心头狂跳。 他几乎就要退开了,毕竟,在这样的机器面前,没有人敢于抗衡。 因为那就是找死。 然而,当江言心头狂跳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你的这颗心,刚刚都被打穿了。他之所以还能狂跳,全是因为她!” 这句话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也立刻激发了他体内的暖流! 于是,他抬起头,张着一对猩红色的眸子,瞪住白青山:“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现在就给我放开她。” 白青山被他的眸光吓了一跳,这他娘的是妖怪? 林梦蝶则更吃惊,她惊呼道:“猩红色的武道天眼?难道是……” 当然,此刻两人都不再关注她,白青山压下心头的恐惧,色厉内荏道:“你真要和斩龙组作对?我看你是找死!斩龙令一下,七大洲四大洋都没有你容身之处!” 巨大机器还在怒吼,蝼蚁,竟敢对我炸毛!你是在找死! “我让你放开她!” 江言不再多说,他直接冲了上去,一拳轰向白青山面颊,“狗仗人势的东西!” 巨大机器很恐怖,但就凭他一句话,还吓不倒我! 老子不是张某跪,不会跪,更不会跪的那么快! “好快!” 白青山暗想,对方的速度简直骇人,那一只拳头在他眼前越来越大,顷刻间已如山岳! 没有任何犹豫,他用力推了林梦蝶一把,让她挡在前面。 江言收拳,动作舒展,收放自如。 拳风撩起林梦蝶的青丝,江言经过她时,轻声道:“放心,没事的。” 紧接着,他往左跨出一步,再度冲向白青山。 借着他收拳的间隔,白青山已拔出天师剑,一道微微的清光在剑刃上流转。 “天师剑法之驱邪!” 白青山大喝一声,手中天师剑落下,清光如刀刃般斩出,“邪魔受死!” “嗖!” 第三十四章 把你脸都打歪 清光呈刃状,荡破空气,发出阵阵音爆之声,欲把江言劈成两半。 然而,在江言眼中,这清光来的很慢,远不如子弹快速。 “幸亏有武道天眼,” 他这时已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暗想,“否则我躲不过。” “他想杀我?” 清光来的太慢,导致他可以慢慢思索,对方想要杀他,这件事让他很吃惊,“这些修行者,真的一点不讲法律?” 何道要杀他,起码还要大费周折,骗他到幽静的深山老林里动手。 眼前这青衣修士,举剑就要杀他,随手而为,压根没有留情可言,就像杀路边的一条狗。 在他心里,他的拳头是留有余地的,总之他不想杀人。 “躲开嘛?” 清光刃近了,江言暗想。 他有很多方法躲开,但不知为何,此刻他并不想躲。 在他手臂里,仿佛有无数星辰在爆碎,释放出强大的力量,涨的他难受。 “那么,” 他举起拳头,对准清光,“我轰碎它!” “轰!” 他用尽全身力气,迎着清光砸出一拳。 可以清晰的看到,有无数白色的可见气流,在他的拳头上萦绕着,那是他轰出的灵气。 他从来没修炼过,他也不知道,这些灵气究竟是怎么来的。 “咔!” 清光爆碎,直接被轰散了,什么都没剩下。 江言收拳,感觉指骨火辣辣的痛,仔细一看,原来是一道细小的伤口。 “什么天师驱邪,” 他暗想,逼近了白青山,“就那样。” “怎么会这样?” 白青山心中狂吼,凝神一击的剑光竟被拳头轰碎了! 如此强横的肉身,这人真是妖怪? 是的,他真的很像,他身材高大,半裸着身体,浑身上下都是赤淋淋的鲜血,一双猩红的眸子,再加上如此骇人听闻的一拳,除了妖怪还能是什么? 思绪转眼飘散,白青山手上不停,天师剑连挥两次,一个纵横交错的十字爆涌而出! “天师剑术之交锋!” “隆隆……” 这十字剑光,比方才那一剑更加气势慑人,所过之处音爆如雷! “给我碎!” 江言大喝一声,双拳齐出,一左一右的迎向那剑光! 他感觉浑身都是力气,体内像是有星空在爆碎! 两大片白色的气流,凶狂的涌动着,将十字剑光撕的粉碎! “不过尔尔!” 江言速度飞快,冲到白青山面前,重重的一拳勾出! 此刻,白青山面色苍白,连续两道自以为傲的术法,被人家毫不留情的轰碎,仿佛随手碾死了两只蚂蚁! “呼!” 这一拳重重挥来,白青山也修有体术,此刻本能的抬手去挡。 然而,他的动作虽然比壮汉们快的多,在江言眼中,却依旧显得有些慢吞吞的。 于是他发现,这重重的一拳落下时,已然没什么力气。 “化实为虚?” 白青山一愣,立刻冒出这个想法。 果不其然,江言的下一拳就验证了。 “砰!” 江言左拳挥出,重重的撞在白青山的下颌上。 这一拳又快又重,毫不拖泥带水,虽然在动作上不如拳击手标准,威力却不亚于一发重炮。 白青山直接飞了出去,激荡出漫天碎玉,那是他一口大牙。 “糟糕,” 江言收拳暗想,“可不要打死了他。” 这是他在觉醒那种力量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挥拳打人。 他已试图控制力道,结果却依旧如此惨烈。 就像三岁小孩挥舞大锤,当人们骤然获得一种强大的力量,很难立刻控制的如意随心。 他走过去,看向白青山。 谢天谢地,他还活着,就是脸歪了。 白青山躺在那里,他的下颌被击碎了,整张脸歪向一旁,变得十分丑陋、可怕。 假如他这时再威胁江言,凭着这张脸,说不定就成功了。 “呃……” 江言看着他躺在那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感到很抱歉,当他冲过去想要殴打白青山时,他的确想要痛打他一顿的。 然而,他想的痛打,并不是把下颌打碎,把整张脸打歪。 老天爷,看着那张歪脸,他感到十分后悔,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白青山躺在那里,他想张嘴说话,但已经没有嘴了,所以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这个惨样,让江言感到更自责了。 “我下手太重了,”江言告诉自己,“我做的有些不对。” 他本能的自责,但人会给自己找借口。 “他想杀我,” 他想到那两道剑气,“毫不留情的下手,假如我不是他的对手,此刻已被大卸八块了。” 这想法让他好受了一些,他的眉头舒展了,但紧接着又皱了起来。 “可是,他之所以想要杀我,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我的威胁,是我先冲向他的。” 江言的思绪在递进,请原谅我此刻用如此多的笔墨描绘这些,因为此刻的江言,他的生活正在经历巨大的变故,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思想必须发生转变,我必须呈现出这个转变的过程。 因为,假如我们想看到一个真实的人,那我们就必须看到,这个人是多么的自相矛盾,多么的挣扎与痛苦。 在这矛盾、挣扎、痛苦中,他从一个虚幻的名字,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同时他也在成长。 于是他想:“可是我冲向他,是因为他绑架了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可以袖手旁观,”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释然。然而,这还不是问题的源头。 “不错,他的确绑架了我的救命恩人,但那是他的职责,他必须这么做。” 斩龙组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也许就像黑衣人一样,必须要管控外星人,那是他们的职责。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心头沉重,又想为自己找理由。 他的确找到了,但这理由,未免有些苍白无力。 “虽然他威胁我的话有些冲,有些难听,但也不至于要受这惩罚。” 思绪飘过脑海,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江言又想到了何道。 因为我踢翻了他的车子,他毁容了,被人嘲笑了很多年。 当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他感觉心头更沉重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尊重别人的生命健康是世界观的基本组成。 这并不是说,他有多么的讨厌暴力,多么的不想伤害别人。 相反,他从小到大喜欢打架,此前在主管的办公室里,更是想用鱼竿敲他的头。 但是,那些行为都只是为了发泄,为了表达愤怒,为了让自己心头舒展,而不是为了单纯的伤害别人。 换句话说,他的确也可能伤害别人,但在他看来,那种伤害是一种惩罚,是犯错的人应该受到的惩罚。 然而,有时候,因为种种原因,这惩罚的力度不免太过,超过了他本来想要达到的程度,给别人带去了惨重的痛苦,就像何道与白青山遭遇的一样。 “是我错了,” 江言告诉自己,“我应该下手轻一点,他罪不至此。” “这时候送他去医院,应该还能做做整形,把脸给恢复。” 想到这里,他走过去,想要把白青山扶起来。 理所当然的,在白青山的眼中,莫大的恐惧浮现了出来。 “你不要害怕,” 江言笑着说,咧嘴笑了一下,笑容很温和,至少他是这么以为的。他在极力让自己变得友善,收敛身上的杀气和怒火,“我来帮你。” 然而,在白青山眼里,一切可就不同了。 这个妖怪,他过来了,白青山想着,天啊,他那猩红色的眸子太恐怖了,他一定想杀了我。 不要害怕?什么意思?他居然冲了笑了,露出了森森的白牙,难道他想吃了我? 一个妖怪把你打成重伤,然后向你走来,露出白牙对你说不要害怕,你会怎么想? 白青山什么都没想,这可怜的天师府弟子,直接吓得昏死了过去。 “搞什么?” 江言见他闭眼,赶忙冲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睡着了?” “嗯,我知道了,” 江言想了一想,不由笑了,“一定是我的笑容太温和,语言有安抚人心的力量。他在重伤之际,努力维持神智的清明,听了我的话,感到很安心,所以放心的睡了过去。” 嗯,一定是这样,他告诉自己,然后他听到林梦蝶的脚步声。 “快找钥匙,” 她说,把手铐亮给江言看,“我们得快走。” 江言俯身去找钥匙。 他找到了钥匙,又找到了一个手机,一封信,和一个斩龙组的工作证件。 他把林梦蝶的手铐打开。 “我们得快走,” 林梦蝶说,然后望向地上的白青山,“得把他处理掉。” “处理掉他?” 当他听完林梦蝶说的话,立刻愣住了,“什么意思?” “杀了他!” 林梦蝶冷冷的说,“这个该死的登徒子,竟敢随便碰我!” 江言张大了嘴巴。 “这样就要杀了他?” 他说,感到一阵不可思议,别人碰你你就要杀了人家?你不会真是邪恶的外星女王?“他也没怎么碰你?” 如果白青山真的无耻下作,从抓住林梦蝶开始就乱摸乱动,那江言倒不介意真的杀了他,毕竟这种畜生留着也是祸害。 “你不想杀他?” 林梦蝶也有些傻眼,好像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不是关键好吗?你才是关键,你才是最应该想要杀他的那一个!” “什么意思?” 江言问道,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看到了你的脸!” 林梦蝶大声的说,“你是猪吗?这里除了我以外,只有他看了你的脸!假如你把他杀了,你就可以抽身!就可以排除在这件事之外!” 轰! 像是有个炸雷在耳边响起,江言整个人呆在那里。 然后,他缓缓扭头,看向白青山。 是啊,他想,他看到了我的脸,假如他醒过来,就会把我说出去! 然后了?我会变成逃犯! 他立刻想到了孤儿院,假如他变成逃犯,就很难回去了! 一切都毁了,他怎么能变成逃犯了?他是绝对绝对无法忍受的! 为什么?因为他在孤儿院长大,从小到大,他就努力的想要融入正常人的世界! 为此他打了许多架,但收效甚微。 直到上了大学,同学们不知道他是孤儿,他才渐渐融入正常人的生活,不用接受异样的眼光。 后来进了社会,才在生活上真正融入社会。没有人知道他是孤儿,他再也不用接受异样的眼光。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和老院长约法三章,说以后都不用暴力解决问题。 现在了?假如他变成了逃犯?那岂不是成了异类中的异类? 我的天啊!这想法像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他心头。 况且,如果他成了逃犯,成了对抗巨大机器的存在,那么就算他可以凭着刚觉醒的力量,侥幸逃脱,那么孤儿院了? 他亲近的人,会不会受他的牵连?假如事件涉及到太多的层面,一切就都说不准了! 第三十五章 一拳打死他!(加更) 现在,白青山那张歪了的、丑陋的脸,变成了另一种猥琐的、丑陋的脸。 江言仿佛看到,他拖着这一张歪脸,在某种发声装置的帮助下,一点点的描述他的相貌。 甚至于,像他这样的修行者、特工,直接就可以完整的画下他的相貌! “不行,” 想到这里,一种冲动立刻抓住了他,他喃喃道,“我要杀了他,防止他告密。” 这冲动是如此的有力,以至于他在一瞬间握紧拳头! 只要一拳!他想,我闭上眼,对着那张脸,一拳下去,就不用做逃犯了! 在过去,当他心中的猛兽爆发时,他的理性总会站出来,拼命的拉扯他,劝阻他,要他不要冲动。 这一次不同了!无论从各个角度来说,杀掉白青山都是最好的选择! 有史以来第一次,他的理性和心中猛兽站在了一起,他们一起密谋一场谋杀! 于是他缓缓的俯身,将胳膊往后拉,拳头已是蓄势待发。 这时,在他的脑海深处 ,某个无端的念头跳了出来。 这个念头,很稀薄,很随性,很高远,就像天空一样。 它并没有强大的力量,但他一出现,立刻就笼盖了理性和冲动。 当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江言的拳头已然落下! “呼……” 这一拳力道很大,白色灵气暴涌激荡,劲风呼啸间,这拳头在离白青山的脸一厘米处停下了。 灵气散去,白青山的头发立刻被炸成了鸡窝。 “怎么停下了?” 林梦蝶问道,有些不耐烦了,“不要磨叽,马上又有人来了!” “不,” 江言摇头说,他感到有些痛苦,在那高远如天空的念头的笼盖下,他无法再挥拳,“我不能杀他……” “为什么?” 林梦蝶愕然的望着他,“你是傻啊?不要想那么多,对你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最好的选择?江言咽了口口水,是吗?他在心中问自己,也在问那个高远如天空的念头。 然后,他听到那个天空般的念头说话了,声音如神明般冰冷,全知全能。 “你不可以杀他,” 这个声音说,“因为他没有犯错,他罪不至死。” 江言得承认,这话太对了,完全他妈的正确,没有一点错误! “可是,” 他说,有时候正确的东西反而害人,“他会告发我,会让我变成通缉犯,会波及我亲近的人!” 在这一刻,理性和冲动都在低声咆哮。 “那正是他的职责,他依旧没错,” 神明在低语,“你会变成逃犯,不是因为他的告发,而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 太他妈的正确了!江言在心中怒吼,我他妈一定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他立刻望了林梦蝶一眼,我救了她! 她到底是什么人?我救她,是因为她救我,这理由在我看来是正确的,但它真的就完全正确吗? 不一定,如果她穷凶极恶了?如果她滥杀无辜了?从她的表现来看,她很有可能。 再夸张一点,江言暗想,如果她要毁灭世界了?如果她要毁灭宇宙了?那我就错了。 然而我一定错了?在这一刻,某种神秘的力量加持了他,他的思绪变得极为发散,像是蔓延到了八荒六合。 于是他接着往下想: 假如这个世界都有错了?它就活该被毁灭,那怎么办?假如整个宇宙都有错了? 当他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头大了,因为他发现,他完全不能想象,整个世界会犯什么错,整个宇宙会犯什么错。 为什么了?因为对错是很小很简单的概念,它很难契合巨大的、复杂的事物。 你怎么评判一个世界是否有错?你评判不了,这太大了,包涵的太多了。 所以,江言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其实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这个世界是混沌的。 这个念头忽然跳了出来,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江汉市,孤儿院里,伏案工作的老院长猛然抬头。 “哼!” 他冷哼了一声,神念立刻覆盖了以地球为中心的一大片星宇。 仅仅一瞬间,老院长就收回了神念,他已洞察了这片星宇中发生的一切。 某一颗小行星的速度有多快,某颗恒星的亮度有多高,一艘银汉星系的运输船在极远处掠过……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信息,都在这一念之下毕露无疑。 桌上铺着一张孤儿院吃穿用度的报表,老院长放下笔,取下老花眼镜,眉头紧皱着。 门被推开,另一个老头走了进来:“今天中午吃蛇羹?” 老院长笑了,然后他摇了摇头:“这赖皮蛇很狡猾,那天放了个分身下来,到现在也不知道去哪了。” “你就不该拦着我们,” 老头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愤愤的说,“我们几个一起上,把他留下来,也好叫他知道,再不是妖皇的天下了。” “留下了他,” 老院长说,“一定会引来混沌大君的注意。” “混沌大君,”老头哼了一声,“有我们几个在,就是他亲自来,也未必就怕他。” 老院长摇头:“祖地兹事体大,不可轻易冒险。” “好,” 老头没有被他说服,但他显然不想争吵,“那条蛇想做什么?收徒弟?” “不管他想做什么,” 老院长说,“都不可能成功。” 老头点了点头,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 老院长把目光投向窗外,一朵天蓝色的小花,在石缝中艰难的生长着。 在他的注视下,这小花渐渐的生长开来,花瓣变的大而舒展,周围有迷濛的清光缭绕,像是具有了某种神性。 然后,它脱离了石缝,飞到了老院长手中。 “这是做什么?” 另一个老头走来,坐在他对面,“想学打猎的尝百草啊?” “我有点不安,” 老院长没有理会他的打趣,他的目光越过广阔的山河,看尽了大地上的一切,“有什么不好的事在发生,我们得做点什么。” 他捏住蓝色的小花的根茎,那小花的三瓣花瓣展开来,像直升机的三个叶子。 “去做一些正确的事。” 老院长说,他把拇指和食指一搓,那小花立刻转了起来,像竹蜻蜓一样。 三片叶子搅动气流,小花飞出窗口,飞向更高远的天空。 龙虎山下,洞天之中,当江言心中冒出那个念头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没有对错,只有混沌,那怎么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所有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人要做正确的事,为正确的事而活。 穷凶极恶就是错,滥杀无辜就是错,毁灭世界一定是错。 他想到这里,便转头问林梦蝶:“你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一切的源头,为什么她要闯到这里?为什么她要和这山里的人起冲突?为什么那台巨大机器要抓捕她? 弄清楚这些,他就能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了。 林梦蝶显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仔细的打量着江言,考虑要不要告诉他实情。 对于这星球上的任何人来说,她的目的都有些过于恐怖了。 毁灭世界,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杀掉世界上所有的人。 杀掉,世界上,所有的,人。 每一个词都比大山还重,即便是她自己,也必须要用报仇两个字麻痹自己,才能狠心背负这大山。 江言了?一个生活在这世界上的人,他能背负这大山嘛? 她毫不怀疑,只要她告诉江言,以他表现出的性格,一定会立刻和她翻脸。 当然,如果是在十分钟前,她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真相。 因为那正是她想要的,江言会和她翻脸,然后再不管她,他就不会牵扯到这些事里来,她也就结束了。 那时她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不是因为她良心多好,而是因为她绝望。 当她知道公主号被袭击,来不了了,而她自己灵力全失时,她绝望了。 一路走来,那种始终推动着她前行,让她用尽办法走到这里的能量,在那一刻被耗尽了。 她绝望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抓住,所以她让江言离开。 但那是十分钟前。 当江言救下她时,当他不顾那巨大机器的威胁时,当他经过她身边,给了一句安心的话语时,她体内那团熄灭的火,又重新点燃了。 只是这一次点燃它的,不止是报仇的热望,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不论这东西是什么,总之,这火焰重新点燃了,她又渴望报仇了,或者得到其他的什么东西了。 而如果此刻告诉江言真相,那这刚刚燃起的火焰,一定会被外界的冷泼灭。 于是,她决定说谎。 “我来这个星球……” 她力求让自己声音平稳,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当她试图骗他的时候,她竟感觉很羞耻。 春兰星的公主,三花境的强者,抬手覆灭恒星系的存在,怎么能因欺骗一个蝼蚁而羞耻? 于是她更羞耻了,说话都断断续续了。 “我只是……” 她发现撒谎很难,这太奇怪了,女人天生就会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骗人,“偶尔经过这片星空……” 第三十六章 什么是低级文明(爆更,冲!) “你说话为什么没有底气?” 江言问道。 “我累了,” 他的质疑让林梦蝶一阵慌乱,为了不露馅,她发现自己重拾骗人的能力,“我的灵力耗尽了。” 江言听了这个理由,立刻点了点头。 那都是为了救我,他想,我却还在怀疑她,我真是太可恨了。 “我发现了这个低级文明,所以就想进来看一看。” 他相信了,林梦蝶松了口气,她开始发挥天性,“所以就进来了,坐着我的飞船。”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江言问道,有些狐疑。 “我为什么来这里?” 林梦蝶问自己,这个答案很难编。 地球那么大,你为什么非要来龙虎山了?林梦蝶被难住了,但她是不服输的性子,所以她反将一军。 “什么叫我为什么来这里?” 她白了江言一眼,用一种好笑的语气反问,“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 江言也被问住了,但他是有正当理由的,“我公司旅游,带我来的,难道你也是公司旅游?” “我还真是,” 林梦蝶暗想,她猜所谓公司应该是个组织,“是混沌公司派我来的。” 不过,她当然不会这样说。 她继续将军,一定要江言自己说个理由。 “那你公司为什么非要来这里旅游?” “是我在问你,还是你在问我?” 江言感觉头都大了,“我公司来旅游,是因为这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我也这样想啊,” 林梦蝶暗笑,“风景好我就来了。” “况且,这里是灵秀之地,灵气浓郁,我修行者自然要来看看。” 她很聪慧,自幼举一反三。 “那你又为什么,” 江言已经信了,当他觉得还是要问问,“会和这龙虎山天师府的人起冲突?” “你想想啊,” 林梦蝶已经得心应手了,“我一个外地人,误打误撞的进来,什么都还没弄明白,就被当成闯入者,他们就来打我,我就跟他们起了冲突。” 说完,她还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装模做样的生了一会子气,又偷偷去瞄江言的神情。 相信我,快相信我,然后带我逃出去。 江言的确相信了,他仔细想了一番她说的话,然后松了口气。 她不是坏人,她说的是真的,她没有犯错。 毕竟她耗尽灵力,救了我,自己却身入险境。 她怎么会是坏人?不可能的。 “好,” 江言说,他在琢磨自己心里那杆秤,“这么说,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他把目光投向白青山,后者的丑脸愈发的丑了。 “杀了他,” 林梦蝶说,“斩草除根,防止你被发现。” “不可以,” 江言摇了摇头,“我们走。” “你要是动不了手,” 林梦蝶说,“我可以帮你。” 不管怎样,她虽然变成凡人了,但要杀一个昏死过去的人,还是容易的很的。 “够了!” 江言害怕自己真的答应她,“不要滥杀无辜。” “你真的不怕嘛?” 林梦蝶有些不可思议的问。 江言听了这话,便低头与她对视,想要说一句重要的话。 他比她高半个头,林梦蝶微微仰头。 江言望着那张仙子般的面容,他的心跳加快了,却又想到了李小冉。 他想到昨晚,李小冉给他的那个吻。 也是这个距离,也是这个角度。 他原本是想说什么的,但此刻竟就忘了,只是楞楞的盯着她。 盯着她的唇。 他感觉喉咙很干,像是塞进了一片沙漠。 一个念头在他心间腾起: “以她的性格,肯定没人敢亲她?” 所以她的唇瓣,大概还没人品尝过。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江言感觉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想法也没有。 林梦蝶了?她感觉心里有小鹿乱撞,砰砰砰,像是要冲破胸腔。 为什么?为什么我心跳的这么快?她问自己,这个该死的猪头,他盯着我作死吗?他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一定把他头都拧掉。 于是她说:“怎么了?” 江言回过神来,脑海中又有了画面,他把目光挪开,与她那灵动的黑色眸子对视。 他说:“你救我,我救你。你不怕,我也不怕。”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因为那杆秤,他在心中告诉自己。 逃犯,就逃犯。 在他说完那句话以后,可以清晰的看见,林梦蝶的脸一下子红了,像是一个熟透的蜜桃。 然而,她飞快的转过身去,不想让江言看到她红扑扑的脸。 她咂摸着那句话,感觉唇齿间很香甜,像是吃了一颗不老神仙果。 她感觉心里那头小鹿,真是太不听话了,越撞越快,好像要冲出来似的。 同时,她感觉一股温润的泉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她包围了。 她看到一颗大星,上面是一大片海洋,海上有巨大无比的人造岛礁,热烈的阳光下,高大的古木枝丫如龙,撑开向天空。 海洋之下,有许多火山,源源不断的喷出岩浆,热浪奔涌而上,将整个海洋变成巨大的温泉。 那是一颗四星级的温泉度假星,坐落在春兰星的左旋轨道上,是林族专门开辟的旅游胜地。 在她八岁以前,她父亲每年都到那里去度假,她最为最受宠爱的公主,自然也被他带在身边。 她还记得,她赤着脚和哥哥们在海滩上玩,她父亲用法术,将海水化成巨大的人偶,让它们用天空为幕布表演皮影戏。 她常常被那些皮影戏逗笑,最后感受着温泉,埋头在父亲的臂弯里沉沉睡去,耳畔是海东青鸣叫的声音。 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后来她踏上修行路,由于天性好强,再也没有给自己一个度假的机会。 但她会常常做梦,梦见那暖流,梦见那灿烂的阳光,梦见那些巨大的皮影戏。 当剧变发生之后,她再也没做过那样的梦。 而在此刻,她又感受到那温泉,从四面八方涌来,某种奇怪的、令人舒适感觉在其中流淌着,拍打着她的身体。 “说的什么跟什么,” 她收起笑容,嘟哝了一句,“我们快走啦。” 两人往山洞外走去,把白青山扔在那里,相信不久就会被人发现。 江言打开白青山的手机,想要找些东西。 手机是指纹解锁,已经被白青山打开了,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 江言清楚的知道,这时,那台巨大的机器已经启动了,它的触手就在这附近,白青山就是其中一个。 这些触手的目的是要捕捉他们,他和林梦蝶必须尽力逃脱。 从一条触手的手机里,说不定能推断出其他触手的位置,然后避过。 手机界面上,最上面一条消息是: “青山师兄,请你察看阵法与竹林塔交界的那一块,如果发现大师兄和那个妖孽,请立刻上报。” 江言看了备注,发现是一个叫“水月师妹”的人,头像是一头小熊。 “他们布置了很多人手,在这一片……洞天里找你。” 江言对林梦蝶说。 他接着看第二条信息,这条信息是昨天晚上的: “白青山,按照组长的指示,请你到龙虎山西南方向的丛林中待命,注意周围一切可疑的人和事物。” 备注是一个叫“小组长清静派龙傲”的人。 “你惊动了不少人,”江言望向林梦蝶,“这个人不是天师府的人。” “嗯。” 林梦蝶答应了一声,我带着混沌引信,惊动的人不多就怪了。 只有这两条有用信息,除此以外,白青山的手机干净无比,除了这一个社交软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这让江言有些奇怪。 “这手机买来,就安一个社交软件,不是废了吗?” 当他划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找到了答案,那是一张壁纸,上面写着: “刷手机损害专注,修道之人切忌切忌。”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江言说,准备收起那个手机。 “我们得找个法子下山,” 他说着,打开了自己的手机,“让我来导航一下。” “用这个就能导航啊?” 林梦蝶望着他的手机,说道。 江言听了这话,忽然感到一阵兴奋。 在我身边这个大美女,她是个外星人!她见到手机会有什么反应? 就像他对那个“人道宇宙”的一切感到好奇一样,她也应该会? “这叫手机,” 他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林梦蝶,想看看她的表情,“你想看看吗,你肯定没见过。” 他把白青山的手机递给她。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林梦蝶毫无兴趣,并不伸手去接。 “低级文明的东西,” 她说,“我一点不感兴趣。” “低级文明的东西?” 江言不乐意了,“这可不是低级文明!” 手机怎么能叫低级文明?要是在古人看来,这很明显是不可思议的神迹! “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了?” 林梦蝶反问。 “可以打电话!” 江言脱口而出。 “就是远程表达呗,能表达多远?” “整个地球都可以?” “那有什么用?” 林梦蝶很好奇,“朋友去了外星球,这就不能用了?” “外……外星球?” 江言人都傻了,这是他从没想过的事。 我哪有朋友在外星球?我跟他联系什么? 然而,他立刻想到,眼前不就有个外星球朋友嘛? “这就叫低级文明,” 林梦蝶为他乡巴佬的样子感到好笑,解释道,“凡是只能在恒星系里生活的,都叫低级文明。” “根据生活的星球不同,” 她接着解释,“低级文明也有等级,生活在行星上的最低级,生活在巨行星上的为中间一级,征服恒星的为最高级。” “征服……恒星?” 尽管这段话有太多让江言震惊的事情,但他还是立刻抓住了最让人震惊的事。 “征服恒星而已,你嘴张这么大干嘛?你要吃人啊?” 林梦蝶瞟了他一眼,神色鄙夷,嘴角带着笑意。 在这个过程中,她得到了一种乐趣。 如果你穿越到古代,跟人家说地球是圆的,土星环是冰块,你大概也能获得这种乐趣。 “恒星那么烫,怎么可能被征服?” 要不是接受了人道宇宙存在的事实,跳进了海,江言肯定以为自己疯了。 “改造啊,冷却啊,法子多的是。” 林梦蝶说,她的语气,有点类似于“一加一等于二你都不明白”。 第三十七章 愚蠢和智慧(四千字大章) “改造……” 江言喃喃道,像是南方第一次见到雪的猪。 “知道自己是低级文明了?” 林梦蝶取笑道,“还是最低级那一种,不过还好,迈过了初级文明的坎。” “初级文明?” 江言好奇,“那是什么文明?” “就是只能在各自的大陆上生活的文明,” 林梦蝶解释道,“连大海都征服不了。” “这样啊。” 江言明白了,原来古人都是初级文明。 他不再试图用手机震惊林梦蝶,他知道,人家嘴里随便冒一句,都够这地球上最顶尖的科学家忙活好多年的。 “而且,我告诉你,” 林梦蝶却不想放过他,在他导航完了,退到主界面时,她看着手机屏幕,“像这种可以大量接收信息的东西,一定有娱乐功能?” “就像你收到的这些推送,” 她看到江言手机上一整页的推送,“它们都在试图转移你的注意力,把它导向跟你完全没关系的领域,其中大部分是娱乐,然后借此盈利?” “呃……” 江言感到很尴尬,他发现,林梦蝶的眼界完全超出他的意料,当她评论这些东西时,就像今天的人评价古人一样,“好像大概也许就是这样。” “像这种东西,” 林梦蝶说,露出厌恶的神情,“基本上就是文明进步的阻碍,很多低级文明就是被这些东西毁了的。” 这句话对江言的震撼,比征服太阳来的还大。 “这……” 他难以置信的说,“娱乐软件的推送,和文明进步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林梦蝶好笑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些东西都是商业化运作,为了牟利而存在的?” 这当然是一个不可质疑的逻辑,如果不是为了挣钱,那些软件怎么会存在?江言不得不点头承认。 “为了钱,” 林梦蝶冷笑道,“他们会想尽办法转移你的注意力,收集你的喜好,然后给你推送那些明明毫无价值,却又一定会引起你注意,并让你消耗时间的内容。” “这跟文明发展的阻碍有什么关系?” 江言很不解,这不是很正常嘛?别人生财有道,又没有违法! “你觉得没有影响?” 林梦蝶冷笑着说,“那是因为你不明白,文明的发展需要什么。” “需要什么?” 江言颤声道,他感觉自己在接近一个惊天大秘密,比这星球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接近,因为跟他交谈的人来自遥远的星空彼岸。 “需要创新,” 林梦蝶解释道,“创新推动着文明发展。” “这些东西难道不是创新?” 江言举着手机,“一百年前的人,可用不到这些东西。” “这的确是某种创新,却不是真正的创新,” 林梦蝶冷冷的说,“不过是利用现有的技术基础,做出对人胃口的东西,让人变得更蠢更懒而已。” “你……” 江言觉得她有些偏激,许多东西明明方便了人的生活。 “真正的创新,” 林梦蝶解释说,“是材料的创新,是对法则运用的创新,那是能彻底改变一整个星球现状的东西。” 彻底改变一整个星球的现状,这句话打动了江言,他立刻想到了工业革命。 由于科学的发展,工业革命让人类的生产力大幅提升,人类从古代社会迈入现代社会,整个星球都不一样了。 如果再联合林梦蝶对“初级文明”的定义,那么,的确是工业革命的原因,人类可以让钢铁浮在水面上,然后世界才变成一个整体。 “也就是说,” 他大概明白了一些,“研发并使用更好的材料,理解并运用更多的法则,然后去征服巨行星,乃至恒星,这就是文明的升级?” 林梦蝶点了点头。 “这太难了……” 江言喃喃道,对于现在的地球来说,征服巨行星乃至恒星,无异于天方夜谭。 “况且,这又和娱乐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 林梦蝶有些不耐烦了,“创新推动文明发展,而创新需要什么?需要思考,思考需要什么?需要专注!” “这些娱乐化的东西,因其盈利的需求,” 林梦蝶脸上又露出那种厌恶的表情,“他会想方设法的夺取你的专注,并让你沉浸其中,变成一头蠢猪,一个傻瓜,一个没有自我,不懂思考的废物。” “这话太重了……” 江言感觉汗都出来了,林梦蝶的毒舌让他有些吃不消,“不过的确很有道理。” 他也在思考,好像自从智能手机普及开来,大家把注意力放在屏幕上的时间越来越多。 “太重了?” 林梦蝶冷笑一声,“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墨子说的。” “墨子?” 江言人都傻了,那不也是个古人嘛?他怎么跑到人道宇宙去了? 他想问个明白,但林梦蝶没给他机会,她接着说:“当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些娱乐信息夺走,变成蠢猪和废物,思考者就成为异类,愚昧会扼死智慧,文明就永远不可能推进。” “这太夸张了!” 江言实在不能忍受了,这个外星人一口一个蠢猪,一口一个废物的大放厥词,“爱思考的就思考,不爱思考的就安心当猪,大家互不侵犯。” “互不侵犯?” 林梦蝶笑了,“你们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分享同样的资源,怎么可能互不侵犯?”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林梦蝶几乎要扶额,真是一头蠢猪,她想,“思想的空间只有那么大!愚蠢多了,智慧就没办法生存!” “这样说,” 看到江言迷糊的样子,她耐着性子解释,“假如你是一个科学家,你每天做着自己的事情,喜爱思考,很少关注那些愚蠢的东西。” “而其他人,他们都喜欢那些愚蠢的东西,他们每天聚在一起狂欢,借此产生自己的价值观和行为准则,” 林梦蝶组织语言,力求江言能够理解,“长此以往,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和你理解的不同了!你无法融入这个世界了!然后你就会孤独,然后你就会痛苦!如果你试图摆脱这种痛苦,你就必须放下手头智慧的工作,去融入那个愚蠢的环境。” 这一番话,让江言陷入了深思,他联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灯塔国。 当那场席卷全球的瘟疫袭来,号称人类之光的灯塔国,为什么应对的那么差劲? 身边每天都有人死去,全世界的头版头条都是瘟疫,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不戴口罩?为什么他们集会? 甚至于那个上帝之下,亿万人之上的大统领,都在发表喝消毒液的言论。 他想到了那个叫福奇的防疫专家,当他为本国人民的健康大声疾呼,竟然有那么多人对他死亡威胁! 为什么?林梦蝶的话,让他找到了答案,因为愚蠢扼住了智慧的脖子,反智践踏了常识的尊严。 他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很庆幸,在东亚大国,当疫情袭来,几乎所有人都呆在家里,生怕被瘟疫感染。 为什么?因为我们知道那玩意儿是真的害人,所以我们要战胜它,而不是闭上眼睛,捂起耳朵,告诉自己什么都没发生。 他大致接受了林梦蝶的看法,但他还是忍不住反驳。 “就算所有人都为愚蠢而狂热,” 他说,“而我却偏偏不加入他们,我思考我自己的,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 即便是在灯塔国,不也有戴口罩、大呼疫情危险的人嘛? 然而,林梦蝶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后背冷汗涔涔。 “是啊,你的确可以,” 林梦蝶笑着说,先是赞成了他的看法,这让江言很得意,然后她接着说,“你是个成年人,你的世界观牢不可破,我也见识过了。” 这话让江言有些羞愧了,想到了自己楚门的世界的言论,他的世界观的确牢不可破。 “所以,像你这样的人,如果坚定着要独立思考,” 林梦蝶接着说,“那么即便感到孤独和痛苦,你也不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加入愚蠢的狂欢。” 江言点头,是啊,即便是在愚昧的中世纪,不也有人为了坚持真理,甘愿被火烧死嘛? “可是,” 林梦蝶收起笑容,“那些孩子了?” “什么孩子?” 江言一愣。 “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林梦蝶盯着他说,“他们的思维很简单,很容易相信,很容易被引导。” 江言的后背开始冒汗了,他咽了口口水,什么都没有说。 “当你手里这块铁板普及开来,” 她拿过江言的手机,开始看上面的推送,“小孩很快就会拥有,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会接触那些娱乐化的愚蠢东西。” “他们会被引导……” 江言说话了,他感到心中发寒,“引导向哪里?” “引导向这里,” 林梦蝶读着手机上的内容,“消费主义,拜金主义,历史虚无主义,精致的利己主义。” 她随便浏览了几个推送,笑着点评道。 “人类从不缺少愚蠢的想法,” 她继续往下看,“任何孩子在任何年龄段,都可能被这些愚蠢的想法拖下水。” “当他们在愚蠢的黑暗中长大,他们还能拥抱智慧的火光吗?” 林梦蝶说。 她说的太对了,江言在心中怒吼,其实又何止是孩子?许多大人也脱不出这些愚蠢想法的侵染! 他立刻想到了李小冉,她是天生就那么爱钱?天生就热衷于欺骗和高攀? 不!也许她也只是个受害者,时代大潮下的受害者。 “当然,” 林梦蝶又举起手机,在他面前晃悠,“对于孩子来说,所谓理念有些太过复杂了,最能影响他们的,还是某些被包装好的人。” 这句话再一次击中了江言! 她说的太对了!这么些年来,孩子们对包装人的追捧和喜爱,已经渐渐到了某种不能让人理解的程度! 她们为包装人消费,哪怕家里没什么钱。 她们沉迷包装人,哪怕成绩一落千丈。 这种狂热的追捧,能给她们带来什么?能给社会带来什么?能给时代带来什么? 什么都没有! 只有耗费了的青春,荒废了的学业,以及多年以后对当初那个自己的好笑。 “既然如此,” 江言说,“假如我有孩子,我就不给她这个铁块。” 一定不能给。 “不给就行了?” 林梦蝶把手机还给他,她又笑了,“你不给,能保证别人也不给?只要有一个人给,包装人的流毒就蔓延到孩子中间。” “我可以教育她,” 江言感觉很无力,但他还在挣扎,“让她不用喜欢那些。” “那她的学习生活大概不会很开心,”林梦蝶收起笑容,“孩子们喜欢成群结队,假如别人都喜欢,就她一个不喜欢,那她就成了另类,那滋味并不好受。” 另类!这词语像一把剑,狠狠刺中了江言。 他知道另类的痛苦,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是另类。 “况且,你想过没有,” 林梦蝶的声音很冷,她并不在乎这文明上会发生什么,“当这些孩子长大了,他们其中的一些会成为老师!你觉得那会发生什么?那就是文明可怕的未来!” 轰! 这句话像一个炸雷,在江言耳畔响起! 老师!他立刻联想到,去年不就是今年,有老师引导学生追星! 什么可怕的未来!它已经确实发生了! 本该传递知识薪火的老师,现在却去拥抱愚蠢! 尽管这只是个例,但你可以想象到到,智慧的火光已暗淡到何等地步! “怎么会这样……” 江言喃喃自语,他感觉这一切太可怕了,这些娱乐化的愚蠢东西,的确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障碍。 “利益!” 林梦蝶冷冷的说,“一切都是为了钱!” 江言自己想了一想,他发现的确没错,假如你往丑恶河流的上游去走,你会发现那是为了钱。 “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江言问道,他的语气很迫切。 林梦蝶来自外星,她对一切了解的这么清楚,应该也有解决的办法。 第三十八章 一个写手朋友(加更) “人道宇宙有专门的法律条文,” 林梦蝶解释道,“用于保证每个人的专注,保证愚蠢的流毒不蔓延开来。” 江言点了点头,这和他猜测的一样。 他不禁感到奇怪,这世界上有很多聪明人,难道他们就意识不到这个问题?为什么没人来改变这一切? 当他把这个问题告诉林梦蝶,林梦蝶也立刻给出了答案。 “因为你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们完全没有推进文明向上发展的动力,” 林梦蝶说,“所以自然也就不在乎。” “事情的严重性?” 江言重复了一句,他开始思索,严重性是什么。 他觉得真的很严重,然而当他认真去思索,他发现不是这样。 能有多严重?大不了大家一起变成猪,从此再不想着星辰大海,都变成社畜、快乐肥宅。 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人类是动物,不就是为了活着吗? “典型的低级文明思维,” 林梦蝶听了他的想法,冷笑着说,“说白了就是混吃等死。” “那也没什么了。” 江言说,他变得很悲观,这一切就像庞大的阴谋,有巨大的力量在推动愚蠢,夺走人的专注,想要与之对抗必须有强大的力量。 “这样的文明迟早会被毁灭,” 林梦蝶摇了摇头,并不惋惜,只是讨厌,“毁于一切可能,恒星爆炸,宇宙动荡,乃至强者战斗的一阵余波。” 甚至于一块混沌引信,她暗想。 “那是很久远的事了。” 很久远?林梦蝶感到有些好笑,这猪头都不知道,就在昨天晚上,要不是那个该死的推大磨的,这星球已被毁了。 “久远?” 她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 “可怜的凡人,为白驹过隙般的生命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死了,就不用承担一切!” “可是你错了,” 她接着说,看向周围,“迟早有一天,这个世界,你的后代,以及你为之感动过的一切,那些可歌可泣的历史,都会因为你们这一代人的愚蠢和不负责任而毁灭,你们是要承担历史责任的。” “承担责任?” 这话让江言心头沉重,他不得不承认,假如愚蠢从他们这一代开始蔓延,而导致文明发展停滞,那他们的确要承担责任。 “就算想要改变,” 他不想承担责任,所以他又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击败愚蠢?“又有什么法子?” “你们需要一个巨大的威胁,” 林梦蝶说,“或者把愚蠢害人的观念深入人心。” “一个巨大的威胁?” 江言皱眉,“什么意思?” “想象一下,” 林梦蝶不厌其烦,“现在,在木星,就是那颗巨大的四色气态巨行星上,有一个外星种族。” “它们随时随地,都想要毁灭你们的星球,” 林梦蝶顿了一顿,望向江言,“那么,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应对?” “这……我们会奋起反抗……” “不错!” 林梦蝶点头称许,“你们会齐心协力,会整合资源,会用尽全力推进科技发展,当智慧成为你们的救星,反智和愚蠢就必死无疑了。” “在那种情况下,贪婪的资本再也不敢冒头,任何追求私利,不顾大局的东西都将变成过街老鼠,求生的本能会驱使你们看清真相并为之怒吼。” “那时,就会有名垂千古的强人站出来,他会接过你们文明智慧的大旗,并迟早将它插在更大的星球上。” 林梦蝶说到这里,终于有些激动了,在人道宇宙,没有上进心的低级文明被所有人看不起,努力往上走的低级文明却会受到尊重。 当然,不仅是她激动,江言更要激动一万倍! 天啊!这真是太对了!如果有一个强大的敌人,那所有人都会认清现实! 他立刻又想到了灯塔国,当灯塔国和东亚大国愉快玩耍的时候,大国的公知们,为了挣几个美分,每天都会炮制“灯塔优越”“灯塔第一”的言论。 那时,大国其他人并不反驳,因为那言论的确具有迷惑性。 于是,在某一段时间,这些公知们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甚至被追捧为所谓的文化名人。 然而,当灯塔国露出獠牙,开始欺负大国在外面打工挣钱的几个孩子,并且用无耻的手法抓捕柔弱的女性时,我们看清了许多东西。 什么样的灯塔会做这样无耻的事情?于是大国的人们发怒了,当公知们再度走上讲台,试图挣美分时,深爱这土地的人立刻用怒火吞噬了他。 “可是,并没有所谓的敌人啊。”当江言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白激动了。 就在你的眼前,林梦蝶暗想,我就是那个敌人。 “那就只有第二个办法,让愚蠢的危害,以及它蔓延的方式深入人心。” 林梦蝶说,“你可以找一个作家,发表一篇文章,阐述这种厉害关系。” “一个作家……” 江言皱眉,“我真的认识一个,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写。” 在听了林梦蝶的话之后,他感觉心头有些重,像是有另一重巨大阴影笼罩了他。 这巨大阴影的笼罩,比起那台巨大机器的追捕,其危险性当然小的多,小到他完全可以当它不存在。 然而,江言不爱骗自己,他喜欢直视那些阴影。 “是个什么样的作家?” 林梦蝶问道。 “一百二十流狗屁网络小说作家,” 江言打开手机,开始联系他的作家朋友,“其实就是写手,一文不名,写的书没几个人看。” “这样正好,” 林梦蝶笑了,“假如他写这文章,那么,有人看的懂,让他火了,那他就是借了你的东风。” “假如没人看得懂,” 江言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他的写手朋友,“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无论如何,这言论出自一个外星人,对于这个星球上的人来说,有些太荒谬了。 告诉别人要少玩手机,多思考,这对那些离了手机不能活的人,岂不是要他的命? 没人会愿意做这种事,江言暗想,他会被喷死。 不过以他的性格,大概不会在乎?江言暗想。 这时,江言的手机响了,那个写手朋友回复了他。 “他怎么说了?” 林梦蝶好奇的问,她这时隐约感到有些激动,假如这个文明真的因此意识到问题所在,那么还有她的功劳了! 尽管我还要毁灭它。 “他答应了,” 江言收起手机,笑着说,“他说会把这些话插入他的小说,尽管那会影响他小说的连贯性,但他觉得很有意义。” “假如他写完了,” 林梦蝶说,“我想看一看。” “好。” 江言吐出一口气,说道。 他回答的很简短,很轻松,那巨大的阴影消散了。 “假如真要负历史责任,” 他暗想,“我可以少负一点了。”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山洞里,离开了洞天。 江言又看了一眼洞壁上的扭曲,他已完全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然后,他看向山洞外的阳光,这时是下午两点左右,热辣的阳光像是要把一切都烤焦了。 他回头,眼前一片风和日丽。 两种景色的交替,让他一阵恍惚。 从我第二次进来,直到现在,只过了短短几个小时,他想。 就在这几个小时中,我经历了两个世界。 我接受了。 “嗖!” 几秒钟后,他背着林梦蝶,在深渊上划出一道弧线。 “现在我们去哪?” 在悬崖边,江言打开导航,问道。 “离开这片山河,” 林梦蝶说,“先下山。” 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山上呆,这是敌人的老巢。 “这我当然知道,问题是,下山以后,我们去哪了?” 江言发问,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 去哪了?现在他是一个逃犯了,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他从来没当过逃犯,所以不知道该做什么。 其实他想回孤儿院,见一见老院长和孩子们,但他知道,那大概永远都不可能了。 除非他在监狱里,他们在铁栅栏外。 这想法太恐怖了,他不愿接受。 “不,” 他想,“我一定要见他们最后一面!” 假如他要亡命天涯,踏上一段未知的旅程,那么,在那之前,他必须见见他们。 因为,对于他来说,孤儿院的那些人就是他的至亲了。 老院长,姜杏若,大凡二昊小风,这些名字他做梦都能念出来! 没有人可以轻易抛下自己的至亲,哪怕他是逃犯,哪怕有巨大机器在追捕他。 对了,江言忽然想到,现在我还不是逃犯,他们还没发现白青山了,我还是自由人。 赶在被发现之前,回到孤儿院,去见一见他们! 这想法让他一阵眩晕,身子不由晃了晃。 “你怎么了?” 林梦蝶伸手扶了他一下,然后闪电般抽手。 “没什么,太热了,” 江言摇了摇头,“我想去个地方。” 回孤儿院去,见见孩子们,跟老院长道个别!这渴望像火焰一眼,在他胸腔里升腾着! “去哪里?” 林梦蝶狐疑道,“危险吗?” 危险吗? 这三个字,像一盆冷水,从江言头顶骤然泼下,立刻浇灭了他渴望的火。 第三十九章 清净派龙傲 (爆更,冲!) 怎么能不危险?那是城市啊,巨大机器的主场。 并且,从江南西道到江汉市,这中间四个小时的车程,足够天师府的人找到白青山。 然后,他们会叫醒他,给他带上帮助发声的装置。 然后我就成了逃犯,江言想着。 再然后了? 以那个神秘的斩龙组的影响力,恐怕不到一分钟,就能搞清楚他所有的资料。 下一分钟,他和林梦蝶的画影模样就会被发到全国。 江汉市当然也会收到,并且那里的执法人员会格外关注,毕竟他本来就是江汉市人。 这何止是危险?这简直是找死嘛! “危险,” 他艰难的说,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算了。” 如果他是一个人,那他一定要冒死回去,但此刻两人同行,他不能拿别人冒险。 这是理智的考虑,但不知为何,当他说出那句“算了”的时候,他竟然哽咽了。 仿佛那团火被浇灭之后,青烟腾了起来,熏得他嗓子痛。 “你……” 林梦蝶人都傻了,他竟然哽咽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到底想去哪啊?” “你说,我跟你一起去。” 她补充道,语气很坚定。 是你说的,你不怕,我也不怕,她暗暗告诉自己。 林梦蝶的话让江言重燃希望,那火光又开始跳动。 “我想去……” 他把想法说了一遍,特意强调了危险。 林梦蝶听完,不禁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原来他是个孤儿啊。 我也是个孤儿,现在。 她心中生出些奇妙的感觉。 同时,她也在考虑他的想法。 “太危险了,” 她皱眉说,“我们会被抓住的。” 尽管她才来这个世界一天一夜,对一切都不熟悉,但凭着常识也能知道,城市里的执法力量很强大。 对于她和江言来说,此刻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个深山老林之类的走路。 然后了?她一边恢复灵力,一边往那个叫日本的地方去,找到龙三角,搞清楚公主号到底怎么了。 那是最重要的,她可不想在任务完成以后,飞上一整年,到银汉星系去买新的飞船。 是的,即便此刻情势危急至此,她还想要完成任务了,因为那正是她此行的目的。 “是啊,还是算了。” 江言苦笑道,那刚刚生起的小火苗,仿佛又要在风中熄灭。 “为什么算了?” 林梦蝶问道,语气很奇怪。 “啊?” 江言人都傻了,你都说危险了,我当然要算了啊,现在你又来问我?“不然了?” “不然我们现在就去!” 林梦蝶大声道,握紧了拳头。 她这幅样子,实在惊呆了江言。 从认识到现在,她就只有冷冰冰的样子,哪怕声音柔和的跟你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 可是现在了?她竟然握着拳头,在给自己加油打气,那样子很有些憨憨的感觉。 如果有这样一个大美女,在你面前做出憨憨的举动,又发出那样娇憨可爱的声音,你会怎么样了? 反正,江言觉得头昏昏的,他说:“为什么?危险还偏要去?” 其实他心中狂喜,但又十分的不理解,故此定要问个明白。 “因为假如我是你,” 林梦蝶收起憨憨的模样,冷冷的说,“我也一定会去的。” 于是,就这样,两人决定去江汉市。 “叮!” 白青山的手机响了,江言打开一看,原来是那个“水月师妹”发来的信息。 “青山师兄,你去哪了?你那边什么情况?” 江言看到这条信息,脚步停了一停。 然后,他立刻露出奸诈的笑容。 “水月师妹,我这里没有任何情况,一切安好。” “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江言发完以后,笑着对林梦蝶说,“我们怎么就没想到!” 他心里放松了一些,通过这个方式,可以拖延天师府发现白青山的时间。 “因为根本不用想这么多,” 林梦蝶冷冷的说,“杀了他就完事了。” 江言没理她,太残暴了,他想,外星蛮族。 他还在摆弄白青山的手机,他想: 这龙虎山周围的树林里,到处都是斩龙组的人,我们下山的时候,很有可能被他们发现。 要是来个调虎离山之计…… 于是,他又点开白青山和他上司“小组长清静派龙傲”的聊天框,开始编辑短信: “龙组长,我从天师府出来了。刚才我发现有个可疑的人影,是个女人,往西边山麓去了。我去追踪了,为保险起见,请组长速来支援。” 编辑完了,江言读了一遍,他倒是很满意。 然后他询问林梦蝶的意见。 “这样有点危险,” 林梦蝶说,“你又不知道他们平时怎么交流,万一让人看出异常了?” “有道理……” 江言皱眉道。 “不过,” 林梦蝶也很迟疑,“要真是能调虎离山,你不妨试试。” 江言点击了发送。 极远处的龙虎山脚下,一片茂密的原始丛林中。 龙傲坐在一个大树桩上,他一只手拿着一面镜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梳子。 他在对镜梳妆。 他身高将近一米九,体格壮硕,浑身的腱子肉像是要爆炸了。 这是一个充满荷尔蒙的男人,从背后看,是这样的。 像这样的男人,仅凭背影,就能征服某些女人。 但事实上,他如果露出那张脸,就可以征服任何人: 可以让任何人毫无保留的吐出来。 因为,和他那壮硕身材不相匹配的是,他的脸上搽了厚厚的一层粉,嘴唇上有厚厚的粉色口红。 他还有一头披散到肩的长发,以及媚眼如丝的大眼睛。 如果不是他脸上饱满的横肉,以及那死不服输的坚硬胡茬,你会觉得他真是个女人。 如果他不是斩龙组成员,如果他不是清净派第二弟子,他早就被那些被他吓吐的路人活活打死了。 现在,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讨厌,” 他轻声细语的说,翘着兰花指,将梳子收了起来,然后掏出手机,“哪个死鬼?” 他看到了“白青山”发来的信息。 一瞬间,他的气势变了,有无形气流在流转,撩动他的长发。 “西面?” 他站起身,转向西方,准备动身。 忽然,他感到有些不对,又掏出那个手机看了一看。 “龙组长?” 他的声音很尖细,像是真的,又像是装的。 “以前都叫人家姐大的,” 他微嗔道,“今天怎么改口了?” 于是他又拨通电话,联系了另一个人。 “小帅哥,” 电话接通,龙傲嗲嗲的说,“西边情况如何呀?” 他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拉长,让音调变得起伏,总之是怎么恶心怎么来。 可以清晰的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噗”了一声,像是吐了一口血一样。 “怎么了呀?” 龙傲眸光一寒,轻声道,“人家吓到你了吗?” 那边的声音变得很谨慎,可以听出,那是强行忍住身体的不适,然后发出的声音。 一分钟后,对面主动挂了电话,在忙音响起之前,龙傲听到“哇”的一声,紧接着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声音。 “讨厌,” 他说,翘着兰花指,把手指放到面前,“这么说,小山山是在骗我咯?” “还是说,是别人拿着他的手机在发信息?” 他方才联系了西边的人,对方告知他,没看到有什么女人,也没看到白青山。 他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帮人家一个小忙,” 他说,“定位白青山的手机。” 在发完两个信息以后,江言放心了一些,现在他正与林梦蝶大步下山。 他顺着导航指的路,一直下山,不久后,他看到了一根铁杆,上面挂这个牌子。 牌子上画了个老虎,下面有几个字,然后是个红色感叹号。 江言确信,这根横杆,就是自己昨晚见到的那根。 于是他想到了老猎人,心中变得暖暖的。 “我得去看看老伯伯,” 他告诉林梦蝶,“他的救命之恩,我不知何时才能报答了。” 林梦蝶既然愿意跟他去江汉市,此刻自然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纠结。 片刻之后,江言看到了那两栋林间小屋。 正午火辣辣的阳光下,老猎人坐在一棵大树下午睡。 “老伯伯,”江言上去叫醒了他,“是我,我回来了。” 老猎人打量着眼前这个半裸的、浑身是血的青年,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他。 “你他妈的,” 他上下打量着江言,“你杀人啦?” 这句话说的江言心头一跳,一个上午,他两次差点杀人。 他苦笑着摇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老猎人并不追问,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在乎。 他转头看向林梦蝶,又对江言笑道:“这就是那女娃?可以啊,真被你小子弄到了。” “呃……” 江言很尴尬,“她不是……” 林梦蝶早已脸蛋通红,她听江言说过那个故事,自然知道老猎人意有所指。 老头太粗鲁了!她想,什么叫弄到了! 这时,她仔细的打量着老猎人,莫名其妙的,她感觉老猎人有些眼熟。 就是那种肯定见过,非常熟悉,但又总是想不起的那种眼熟。 第四十章 风靡宇宙的百草露(四千字) “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梦蝶努力回忆,“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并且经常见到。” 这种眼熟太强烈,但最终她也没能想起来。 老头对林梦蝶不大感兴趣,事实上,在林梦蝶看来,这老头对江言很亲切,对她却很冷漠,几乎不愿多看她一眼。 江言告诉老猎人,他痴心送死的结果是什么。 他讲述了,在上午微曦的晨光中,一切的真相是什么。 但关于暴打七大汉,以及另一个世界的一切,他没有提及哪怕一个字。 这并不是他有意欺骗,而是他不希望老人卷进来。 “叫你他娘的不要去,” 老猎人听完,哈哈大笑,“非要傻乎乎的送给人骗。” “其实,” 江言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或许是另一个世界对他的冲击太大,短短一个上午,这件事似乎已经过去了,“老伯告诉我,那个传说不存在时,我就已经猜到她在骗我,但我就是想要问个明白。” “这很好,” 老猎人说,并没有再取笑他,“任何事情都要问个明白,是好是坏,一定要搞清楚,不要受人蒙骗。” 说到这里,他将眼皮抬了一抬,眸光轻轻扫过林梦蝶。 林梦蝶察觉到这个眼神,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个凡人不经意的一瞥,她却感到心惊肉跳。 “他是什么意思?” 林梦蝶暗想,“他好像洞察了一切,在做出某种提醒?” 他那一双昏花的老眼,显得十分浑浊,但目光之中,却仿佛沉淀了万古的沧桑,在其之下,任何欺骗、隐瞒都无所遁形。 她感到有些惴惴不安,想要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老头的视线。 “老伯说的对,我记住了。” 江言点头,重重的说。 哼哼,老猎人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林梦蝶松了口气。 幸好,他没有觉察出什么。 “老伯,” 江言取出那柄匕首,递了过去,“刀。” 他有些不好意思,此前,他非但不告而取,还拿着这匕首威胁老猎人。 然而,老猎人很豁达,并没有说他什么。 且,他挥了挥手,“老了,用不动了,你拿去玩。” “啊?” 江言吃了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 然而,他低头打量起手中的匕首。 这匕首锈迹斑斑,长约一尺,上面没有什么花纹,握柄也做的很粗糙。 显然,这不是一件有价值的礼物,江言完全可以拒绝,甚至假装收下,等到没人的地方随手扔了。 然而,老猎人两次救他,不求回报,此刻却要送他匕首,江言自然不敢怠慢。 “谢谢老伯。” 他说,将那匕首郑重的收了起来。 “渴了,” 老猎人说,“屋里有凉茶,你去拎来。” “哦。” 江言应了一声,往小屋走去。 在他身后,林梦蝶立刻跟上去,像个小尾巴。 这老头有些诡异,她想,不能和他单独相处。 然而,老猎人叫住了她:“女娃,你是外地人嘛?” 外地人?林梦蝶心头一跳,这问题本来寻常无比,但在她听来,实在意有所指。 难道他真的看穿了我?知道我从人道宇宙来? 林梦蝶有些不安,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她又不得不停下脚步。 因为此刻她与江言同行,她必须顾忌他的感受。 “是的,” 林梦蝶停下脚步,落落大放的说道,“我是外地人。” 这时,江言已经走远了。 “家挺远?” 老猎人自然的说。 怎么都是这种问题?难道他真的看出了我的底细?林梦蝶暗想,心中更加不安。 “是挺远,” 无奈之下,她笑着说,措辞很谨慎,同时暗暗的试探,“老人家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 老猎人打趣,没透露自己怎么看出来的。 他打量了林梦蝶一番,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让林梦蝶摸不着头脑,她感觉老猎人很神秘,每一个问题都意有所指,似乎看出了她的来历。 然而,不知为何,他又都轻轻放下了。 难道是我想多了?她不禁蹙了蹙柳眉。 这时,江言拎着茶壶回来了,外加三个大碗。 他把三个碗排成一排,拎起茶壶倒了整整三大碗凉茶。 “天太热,” 他说,“渴死了。” 老猎人端起一碗凉茶,江言也一样。 林梦蝶本不愿随便喝外面的东西,但见此情形,为了不那么尴尬,她也伸手端了最后一碗。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渴了。 她捧着大碗,轻轻往嘴里倒了一小点,想要尝尝味道。 “百草露?” 当她尝到味道之后,不由吃了一惊。 百草露风靡整个人道宇宙,以其特有的清香和适宜的甜度征服了太多人。 林梦蝶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样一个不与人道宇宙来往的低级文明上,竟能喝到百草露。 她不由放下茶碗,望向老猎人,却发现他和江言都正捧着大碗喝了,两人的脸都被碗盖住了。 太古怪了,林梦蝶告诉自己,百草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老头的家里?我的感觉多半是对的,这老头很不简单,也许是某个隐姓埋名的大人物。 这想法让她感到惶恐,她身怀混沌引信,是文明的毁灭者,任何生活在这个文明上的人,只要洞悉她的身份,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斩杀。 她忍不住看向江言,仿佛这个动作能让她安心一点。 江言了?他端起那个满满的大碗,痛痛快快的一口气全喝完了。 他太渴了,从昨晚到现在,他释放了太多的能量,摄入的却只有一个银色的苹果。 那个银色的苹果味道很好,但既不解渴,也不压饿。 “好爽,” 放下茶碗,江言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感觉这凉茶很好喝,有种说不出的香甜味,“老伯,” 他忍不住问,“这凉茶很好喝,是您自己煮的?都能拿去卖了。” 这问题让林梦蝶心头一跳,这正是她想问的,百草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这老头自己煮的? 如果是真的,那也太恐怖了,百草露的配方很神秘,被人道宇宙某个大势力把持着。 “中药配的,” 老猎人的回答很简短,“对身体有些好处,喜欢喝就多喝点。” 江言很赞成,这一碗茶让他神清气爽,浑身舒畅,他忍不住又倒了一大碗,一口气全喝光了。 甚至,他还感觉不过瘾,还想再喝一碗。 这茶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你喝了还想喝。 “别喝了,” 林梦蝶打断他,“你是牛啊,喝起水就咕嘟嘟停不下来?” 她想早点离开这里,不想和老猎人在一起多呆一分钟。 “干嘛?” 江言感到莫名其妙,“渴了还不让人喝水?” “叮!” 这时,江言的手机响了一下。 江言放下茶碗,拿出手机查看。 “怎么是她?”还没看到信息的内容,仅看名字,江言的眸子里就露出一丝茫然。 那竟是李小冉发来的信息,这让他感到一阵恍然。 什么时候,她竟然主动发信息给我了? 林梦蝶也看到了“李小冉”三个字,她立刻望了江言一眼。 “她说了什么?” 林梦蝶问道,不自禁眯了眯眼静。 江言点开那条信息: 你去哪里了?山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正在疏散游客,我们都要离开,大巴车就要走了,赶快回来。 已经在疏散游客了?这个消息让江言心里沉甸甸的。 毫无疑问,那个巨大机器运作起来了。 他感到一阵紧迫,立刻放下了茶碗。 “老伯,” 江言与老猎人告别,“我得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如果我能逃过追捕的话,他暗暗的告诉自己。 他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去前路茫茫,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全然未料。 老猎人的救命之恩,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报答了。 “去,不用回来看我,” 老猎人挥了挥手,“好好做人,不要再干些送死的事,不要再傻傻的被人骗了。” “知道了老伯。” 最终,江言离去,与林梦蝶一起踏上下山的路。 他不会去坐什么大巴车,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大巴车一定会被检查。 “其实,只要我们穿过这一片山河,” 穿过阴暗的原始丛林,江言思考着去路,“等大巴车被检查过了,我们在外面上车就行了。” “如此一来,既避免了被查到行踪,又胜过在深山老林里穿行,那估计要几天才能到江汉市。” 等到那个时候,巨大机器已经高速运转了,江汉市,乃至孤儿院周围,一定会被布下天罗地网。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林梦蝶,立刻得到了她的赞同。 于是,江言先是打开手机地图,确定了大巴车的必经之路。 然后,他拨通了司机老王的电话。 在电话里,他告诉老王,由于种种原因,他已经在龙虎山外面了,但还是想要搭车回去,到时候会在路边等车。 在龙虎山酒店外面,司机老王放下电话,立刻去往大老板的房间。 在大老板的套房里,他讲述了江言刚才那个电话的内容。 “他出去了?” 大老板听完,短暂的愣神之后,他开始咆哮,“这个该死的小瘪三!难怪找不到他人!” “去告诉篮球队的人,” 想了一想,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神色,开始下命令,“叫他们坐你那辆车,就在路上,教训那小子一顿!” 司机老王连连点头,就要离开。 “等一下,” 大老板叫住他,“记住,一定要是惨痛的教训!” 江言前脚刚走,龙傲后脚就到了。 他追踪着一个定位而来,但那定位并不太准确,他只知道目标在这一片区域。 “妖孽啊妖孽,” 龙傲轻声道,“快让我捉住你。” “然后,斩龙组组长的位置,说不定就要由我来坐了。” “假如我坐上组长的宝座,第一件事情,就是所有人必须穿女装。” “那样,就不会再有哪个臭男人,对我说三道四了。”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变态的笑容。 这是,他看到远处丛林之中,有两座小木屋。 他走了过去,看到了树荫下乘凉的老猎人。 “老家伙,” 对于凡人,他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在他看来,凡人就是浪费阳光、空气和水的存在,“我问你,你看到一个女子没有?” 老猎人睁开眼,看到龙傲的一瞬间,他险些没从木板床上掉下来。 “你说什么?” 老猎人稳住身形,问道。 “人家问你,”龙傲翘着兰花指说,“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子经过?或者她身边还有其他人。” “她长什么样?” 老猎人又问,他低着头,并不抬头看她的脸。 “她长得嘛……” 龙傲想要找到恰当的描述,她想起钟不二对林梦蝶的描述,绝美,于是他说,“跟我一样绝美。” 说这话时,他翘着兰花指,将头稍稍往左偏转,将手挡住半边满是横肉的脸,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毫无疑问的,老猎人吐了,他把刚才喝下去的凉茶,一股脑的都吐了出来。 “老家伙,” 龙傲怒了,他沉声道,“难道人家说的不对嘛?” “我没看到,” 老猎人吐完了,说到,“世上绝没有像你这么绝美的女人。” 这话让龙傲很是受用,也让他打消了教训这老头一顿的想法。 于是他迈步,走向老猎人的小木屋。 “你要去哪?” 老猎人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要看看,” 龙傲说,“老家伙是不是在骗人家,要是你金屋藏娇,可就不好了。” 他走向小木屋,脚步很快。 然而,老猎人脚步很快,几乎在一瞬间,他就挡住了龙傲。 “这是我的私宅,” 老猎人说,“你不能随便闯入。” 他说话时,把脸转向一旁,目光死死的盯着地上的石子。 “私宅?不能随便闯入?” 龙傲笑了一声,“老家伙,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闯。” “那你说对了,老家伙,人家就是天王老子。” 龙傲轻声道,声音中隐含怒气。 他感到不耐烦了,决定要给眼前这老头一个教训。 第四十一章 斗战胜佛?(加更) “你为什么不敢看着人家?” 龙傲发难,“是因为人家不好看吗?” “唉,” 听了这话,老猎人再也无法忍受了,“你这个人真是不要脸,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你说什么?” 龙傲暴怒,“你说人家不要……” 一个“脸”字没说出口,老猎人已经抬起自己的右手。 “啪啪!” 两个响亮的耳光,一左一右的抽在龙傲脸上。 这两个耳光来的太快,以至于龙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好像就是一阵风,无声无息的吹了过去,龙傲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后,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副水墨画,上面用抽象的手法画着他的面孔。 紧接着,一阵风吹过,那面孔上的线条,被瞬间抹了个干净。 这让他暴怒的心跳了一下,一股恐惧浮现。 正当他猜测这一幕意味着什么时,他看到老猎人抬起了头。 “只有这样,” 老猎人说,“我才能抬头跟你说话。” 龙傲发现,对方的目光很镇定,很坦然,没有一点厌恶和不适。 这正是他追求的,他希望这世上所有人,都能用这种目光看他。 然而,他又隐约感到不对。 哪里不对了?他与老猎人对视着,忽然,他从浑浊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没有面孔的脸。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林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老猎人冷笑着,“当然,现在的人已经不在乎了。” “但是,你对自己的脸做什么都行,” 老猎人接着说,眸子里映出一张没有五官的空白面庞,“可你不能出来吓人!” “老东西!” 龙傲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他暴怒的大喝一声,手中凝聚出无形气旋,重重的砸向老猎人。 只要一下!龙傲暗想,我要让他的脑袋炸开,变成一个碎掉的西瓜! 他在盛怒之下出手,全然忘了,那两个让他无法躲避的巴掌,和那无声无息抹去他面孔的手段,代表着怎样的实力。 于是,劲风化成的气旋,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像是轰入了另一个空间,完全失去了和此界的联系。 这难以理解的一幕,终于让龙傲冷静下来,恐惧驱散了愤怒,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老头的强大超乎想象。 “你是……” 他战栗的问道,“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因为你会忘记这一切。” 老猎人推了他一把,平声静气的说道。 龙傲退开两三步,像是鱼儿被推出了水,他感觉某种重要的东西在离他而去,令他有一种窒息感。 他的大脑变的一片空白,像是坐车穿过此地,周遭的景色飞快的远去,关于小木屋和树荫下的木板床的记忆,像是黑板擦下的粉笔画一样消散。 “重要的是,” 老猎人盯着他,“你是谁?” “我是谁?” 龙傲问自己,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像他的脸一样。 “你是无脸人,” 老猎人说,“想要找回自己的脸,就只有一个办法。” 找回我的脸!这想法在龙傲心头激荡,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我怎样找回自己的脸?” 我一定要找回自己的脸! “保护好你要抓捕的一男一女,” 老猎人说,“你才能找回自己的脸!” “我明白了,” 龙傲说,保护好我要抓捕的一男一女,他想,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回自己的脸,“我现在就去保护他们。” 当他说完这句话,脑海中的空白消失了。 下一刻,他被横移到一片原始丛林中。 他睁开眼,看到了阴暗,听到了树木被风吹动的声音。 尽管如此,当他拿出镜子,他又看到了一张空白的脸。 “啊!” 惊恐的惨叫声,回荡在群山之间。 江言背着林梦蝶,穿行在原始丛林之中。 一开始,林梦蝶是不愿意让他背的。 但她此刻灵力全失,赶路的速度与凡人相差无几,当江言与她分析了赶不上车的厉害关系之后,她极不情愿的趴上了江言的背。 “这个死猪头,” 现在,她趴在江言背上,暗暗的告诉自己,“他就是故意想占我便宜。” 为此她采取了措施,她用力撑着手臂,尽量让自己不贴着江言。 江言了?他可想不到那么多,现在他正在飞奔,一边赶路,一边试验自己的力量。 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腿部的肌肉里有星辰在爆碎。 “嗖!” 他在林间狂奔,身后带起一片激荡的落叶。 很难想象人类能有这样的速度,所谓的百米冠军在他面前慢的像蜗牛。 “砰!” 他撞上一棵虬龙般苍劲的大树,半个身子嵌入里面。 “轰!” 大树被他撞断了,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啊……” 江言低声痛呼,停下了脚步,“还是很难掌控这股力量。” 这高速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是以,这已是他撞倒的第三棵大树。 “你可以慢慢来,” 林梦蝶松开他的脖子,她反应很快,在撞击一瞬间紧紧抱住了他。“但我要提醒你,你这是在做标记,给那些追捕我们的人。” 什么样的东西能撞断这样的大树?这虽然是一片原始丛林,里面却没有大象。 “我知道,” 江言说,“我已经在控制了。” 说完这句话,他把双腿微微弯曲,抬头看着前方远处一棵大树的枝丫。 “砰!” 江言做出立定跳远的动作,双腿用力蹬地,脚下的大地凹陷下去,他像一颗炮弹直冲出去。 “哦吼!” 他在空中大叫,激动的像个买新玩具的孩子。 “砰!” 他撞在那棵大树上,伸手扒住了开叉的枝丫。 这是电影才有的情形,一个人立定跳远,然后直接飞了起来。 “又高了两米,” 江言激动的大喊,在跳高这件事上,他又做出了突破,“我一下能跳八米高,可以拿金牌了。” “我一下可以跳一万个这个星球摞起来那么高。” 林梦蝶放开他脖子,懒散的说。 假如换一个女人,例如李小冉,这时候她大叫的声音应该在一里外都能听到了。 然而,林梦蝶对这无聊的游戏不感兴趣,如果你看到蚂蚁练跳高,并且兴奋的大叫,你大概也会这样。 “不要再留下更多的线索了,” 她说,“这个星球根本测不出你的潜力。” “那我到哪里才能测出?” 江言问道,他在飞奔,同时观察前方的大树,想要找更高的跳一跳。 如果你突然发现自己能跳八米,甚至十米的时候,你很难忍着不跳。 “到更大更重的星球上去,” 林梦蝶懒洋洋的解释,“这颗行星太轻了,我家乡的普通人,在这里立刻就能成为超人。” “那我要到你的家乡去,” 江言明白了,“岂不是蚂蚁都不如?” “那里的蚂蚁比你强太多,”林梦蝶笑了,“以你现在的实力,直接就会被压成肉饼。” 这话让江言很不服气,尽管他知道此言不虚,但还是忍不住反驳。 “照你这么说,” 他说,“你也是女超人了,怎么连路都不走快?” “蠢猪,” 林梦蝶毫不留情,“我是失去了灵力,也就是失去了力量。” “你放心,” 她接着说,用一种很自信的语气,“就算我现在和凡人一样,但在这个星球,没有任何力量能从物理意义上伤害我。” “就是说,” 江言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你是金刚不坏之身?” “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为什么要逃?” 江言感到很奇怪,“就像闹天宫的猴子一样,刀劈斧砍不能伤,就算被捉去又怎样?” “我只是说不怕物理伤害,” 林梦蝶忍住扶额的冲动,“圣佛那时吃了老君丹,神魂锻炼的铁板一块,所以非但刀砍斧劈不能上,就是雷火也不能加身。我不一样,我没有那道行,他们要是用灵力来害我,我还是挡不住的。” “这样啊。” 江言大致明白了,他不再多问,接着往前走。 过了片刻,他像是意识到什么。 “我们刚刚,” 江言说,“是不是说到了一只猴子?” “是啊。” “呃……” 在这一刻,江言感到自己心头狂跳,像是触摸到了某种禁忌,“你怎么会知道他?” 猴哥!那不是神话里的人物吗?身后这个外星人怎么会知道? “斗战胜佛吗?” 林梦蝶好笑道,“这宇宙里谁不知道?你问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怎么知道了。” “斗战胜佛……” 江言人都傻了,合着这名字全宇宙都知道啊!他竭力压抑自己颤抖的声音,“他真的在人道宇宙?” “他不就住在灵山吗?” 林梦蝶感到很迷惑,“行了,不要用你那低级文明的思维想那么多了。像他那样的强者,在各片星空都会留下传说,你也许听过一些,但那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以你的体质,要是努力修炼,以后迟早有见到他的一天。” 迟早有见到他的一天?这最后一句话,让江言浑身都在颤抖。 第四十二章 大巴车上 (爆更,冲!) 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猴子,可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神话人物,说是偶像也不为过。 竟然真会有见到的一天? 见到他我该说什么了? 在这一刻,江言终于意识到,那个所谓的人道宇宙,绝不是某个缥缈的概念,或者某个遥远的梦幻。 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只要他努力,就可以去和那些传说中的古人,乃至于神话人物交流、来往,甚至是谈恋爱。 等等,谈恋爱? 七仙女?百花仙子? 即便在遭受巨大机器的抓捕,前路茫茫吉凶难料,在这一刻,江言的思绪还是忍不住发散开来。 他想到自己地下室里的海报,比起大明星,还是仙女更让人心动? “砰!” 他又撞在一棵树上。 龙傲看到一棵断掉的大树。 这是一棵合抱粗的古树,本是这原始丛林中坚韧的一员,历经许多年风吹雨打。 现在,它倒在那里,树体中间有一个大洞,约有一人来高。 “什么东西会把这棵树给撞断?” 龙傲顶着一张空白的脸,自语道,“这里并没有大象生活。” 他隐约猜出是什么原因,因此更加仔细的观察起周围。 江言没当过逃犯,因此他不知道掩藏踪迹,他经过的地方,到处都是线索。 当龙傲发现第二棵断掉的大树,再结合远距离的定位,他就已经猜出江言的路线。 “是谁在蹲守那片区域?” 龙傲暗想,他并不为这发现而高兴,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因为,他现在的任务是保护那个该死的逃犯,否则他就不能填补那张空白的脸。 巨大的压力笼罩在他心头,现在他也必须要对抗巨大机器,只不过巨大机器还不知道。 然而,身为巨大机器螺丝钉的一员,他在斩龙组工作了很多年,他深知这巨大机器究竟有怎样的力量。 没有人可以与之对抗。 但他并无选择,他必须要找回自己的脸。 “离火门的赤天诛?” 龙傲掏出手机翻看工作记录,明白了那该死的逃犯即将面对什么人。 “那可是个狠角色,要是被他发现,我的脸就找不回来了。” 他立刻打电话给赤天诛。 “你先别说话,” 电话那头,赤天诛说,“先让我吐一会儿,你再开口。” 尽管多年的习惯难以改变,在这一刻,龙傲还是用一种焦急的语气,取代了平日里嗲嗲的语气。 “天诛,” 他说,“那个妖孽往西南方向去了,具体方位是……” 他编了一个方位,那正好可以把对方从路线上引走,“我正在追捕,你快去堵他。” 虽然龙傲的一反常态让赤天诛感到异常,但得到了逃犯的具体方位,且对方正好能被他阻截这件事让他兴奋不已。 “好,” 他简短的说,望向后方的丛林深处,“我这边也有点异常,后方的丛林里发出很响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断了一棵树,我正想去查看一下了。” 他只是随口一提,却让龙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该死的逃犯!他暗想,你没事非要撞树干什么? “呃……” 龙傲声音有些颤抖,“应该是老虎?不管怎么样,你快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嗯,” 赤天诛应了一声,他捏出一张火红色的符篆,捏碎之后,整个人化成一道火光。 “这里像是刚刚举行过篝火晚会。” 几分钟后,当江言经过这里,他感受到一股炽热的暖流,顺着呼吸汇入他身体。 “真的吗?” 林梦蝶听他说了他的感受,立刻吃了一惊,“刚才一定有修士在这里蹲守。” “蹲守?” 江言愕然,“修士也会这么笨的守株待兔?” “什么守株待兔,”林梦蝶打量着四下,“这里地势很高,很适合作为一个哨岗观察四周。” 为什么那人离开了?林梦蝶感到有些奇怪,她很坚信自己的判断,之前这里有人在蹲守。 “不管怎样,” 江言说,他快步穿过这一片丛林,“现在这里没有人。” 不久之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条大路。 这就是导航的终点了,这条大路是大巴车的必经之路。 江言跳到大路上,在林梦蝶的催促声中放下了她。 “说的好像我想背你一样,” 他说,“要不是你走的慢,我才不背你,重的要死。” “你说我重?” 林梦蝶瞪大了眼睛,我这么苗条,他居然说我重?“我打死你!” 她无力的握着拳头,打向江言的胳膊、后背。 “够了。” 江言拨开她的手。 “我重不重?” 林梦蝶气呼呼的说,她可以对江言一跳八米高不感兴趣,但却不能不对自己是否苗条感兴趣。 看来全宇宙的女人都不喜欢别人说她重,尤其是苗条的女人。 “很重!” 江言大声的说。 林梦蝶的态度让他很恼火,好像他背她就是为了占她的便宜。 两人像孩子一样,在路上打了起来,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江言绝不会打女人。 更何况,此时的林梦蝶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所以他的动作就是不停的拨开她的手。 就在这时,三辆大巴车驶过山麓,转上了这条大路。 “好了,我们要上车了,” 江言抓住林梦蝶的手腕,“不要在车上大吵大闹的。” 当大巴车驶来的时候,江言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那是某种陈腐的、一成不变的、酸臭的东西,那就是城市生活。 或者说,是他的城市生活。 他不禁转头,望向后方灵秀的龙虎山,后者如巨兽般匍匐在大地上,一直蔓延到苍天尽头。 “如果不是因为孤儿院,” 他想,“我绝不会上这辆大巴车。” 不管怎样,大巴车停了下来,江言带着林梦蝶上了车。 这是夏日的午后,尽管大巴车上开了空调,一切还是那么烦躁闷热。 公司的职员都很熟悉,旅行的突然结束让他们愤愤不已,他们此刻都在小声的嘀咕什么,这更添了一丝燥热。 于是,当林梦蝶跟着江言,出现在大巴车上时,空气瞬间安静了。 就像池塘上的一阵微风,卷过满池的荷花,带着清甜的香气,凉凉的掠过人的心脾一样。 江言先是对司机老王表示感谢,然后向大家表示歉意。 “不好意思大家。” 他挥手向大家打招呼,这时他发现,这一车人不全是部门的人,还有很多身材高大,肌肉健壮的篮球队员。 现在,每个公司大多都有自己的篮球队,组建的初衷往往不是为了体育,而是为了老板的爱好。 这些人除了陪老板打球,很多时候也充当保安的角色,作为报酬,他们的薪水比一般职员要高,但高不到哪里去。 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愿意承受资本家的盘剥,在适当的时候挥舞自己的拳头。 说实话,江言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因为,当七个壮汉,七个职业打手都被你随便打倒,当你一下能跳八米高,你的确不会再把普通人的威胁放在眼里。 于是他穿过人群,笑呵呵的和大家打招呼。 有一个职员举起了手机,让他看一则热搜。 热搜的标题是“公司主管的祖安发言”。 下面是一片好评。 江言不由笑了,他没想到,他费尽心力上演的一出好戏,竟然变成了热搜。 这时,这个职员伸出手指,滑了下屏幕。 他的备忘录弹了出来,空白的屏幕上只有两个大字: 快跑。 江言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时,他看到坐在前面的大老板转过头来,望向了这里。 那个职员立刻收起了手机。 江言与大老板对视了一眼,他看到对方的眼神很冷。 他刚才还在奇怪,为什么大老板会坐在这辆车上。 我给公司造成了名誉上的损害,他想,大老板一定恨死我了,他恐怕想要给我个教训。 如此一来,为什么车上坐满了篮球队员,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 然后他想到了更多。 我只给司机老王打了电话,然后这一切就安排好了? 他感觉心里凉凉的。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走向了后排的空座位。 何道不在车上,李小冉却坐在后面。 这时,她站了起来,望着江言,关切的说:“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很久。” 她把目光挪到江言胸口:“你没事了?” 她的声音在颤抖,江言身中三枪的镜头又在她脑海浮现。 “跟你没有关系。” 江言冷冷的说,被欺骗的愤怒又涌上心头。 这愤怒让他联想到很多,他立刻想到了,之前发的那个信息。 大巴要走了,你快回来。 这又是一个陷阱。 李小冉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对方冷漠的语气像一柄尖刀,狠狠戳在她心上。 “你……” 她想说“你不要生气了”,但只说了一个你,她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一幕让所有人吃惊,大家面面相觑,都搞不明白,为什么李小冉会对江言这样。 她以前不是一直对别人说,江言是她的舔狗吗?现在这情形,好像完全倒过来了! 第四十三章 被我吃掉了(四千字大章) “我什么我?” 江言冷笑着说,身处陷阱的事实,让他心中的怒火又升腾了起来,“我一定让你挣了不少钱?你还真是八面玲珑,跟谁都能做生意啊。” 在他看来,李小冉一定又把他卖了,把他卖给了大老板,那条信息就是证据。 “你在说什么啊?” 李小冉哭着说,她完全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这样当众哭了出来。 江言的话让她不明白,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他话里的贬损意味谁都能听的出。 钱,八面玲珑,这些话让李小冉痛苦,那是她不想面对的过去,就像不愿被揭起的伤疤一样。 没办法,就像狼来了的故事一样,如果你非要给自己贴标签,那你就不能怪别人只认标签。 “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言不屑的说了一句,李小冉的眼泪一点都不能打动他,它们一落下来,就被欺骗的怒火蒸发了。 这时,他发现车上只剩一个座位,就是李小冉旁边的这一个。 他不想坐下去,他还记得,来的时候他想和李小冉坐一起,却被她委婉的拒绝了。 于是,他拉着林梦蝶的胳膊,让她坐在这座位上。 李小冉早就看到了林梦蝶,即便她是女人,也不得不承认,林梦蝶有些太漂亮了。 然而,假如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那么,这个男人周围的一切适龄女人都将成为她的敌人。 且,女人是不会轻易认输的。 她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跟着他? 这些念头,毫无预兆的在李小冉的脑海中跳了出来。 于是她仔细的打量林梦蝶。 林梦蝶也在打量着她,眼神很好奇。 她想,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说的那个故事的女主角。 女主角这个想法让她有些不舒服,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 “坐下,” 这时,江言用手扶着林梦蝶的胳膊,轻声细语的说,“休息一会儿。” “嗯。” 林梦蝶轻轻答应了一声,声音柔和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很难想象,这两个人在上车之前,还在像小孩子一样打架,现在却表现出某种异样的亲昵。 李小冉实在憋了很多话,想对慢慢的对江言说。 今天早上,当竹林塔上的一切都结束,她心如死灰的回到宾馆,然后就一直在哭。 她回忆了曾经和江言经历的一切,然后她难过的发现,那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 直到昨天。 对她来说,昨天以前的生活,和昨天到现在的生活,简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体验。 发生这种改变的原因,就是那个男人,以及那朵优昙花。 当她把两种生活放在一起比较时,那种心痛终于达到了极致,她痛苦的发现: 那种让她灵魂受到洗礼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真爱,曾经无数次摆在她面前,而她并没有珍惜。 而当她终于意识到,那真爱有多么可贵时,那男人已经甩来她跑向莽莽山林,那朵花也被他亲手抢去了。 是的,那朵优昙花,是她从上午到现在,一直念念不忘的。 于是,她抬头对江言说:“那朵花了?” 她的声音小心翼翼,畏畏缩缩,像是小孩子在面对专横的家长。 江言愣了一下,然后看了林梦蝶一眼。 林梦蝶什么都没有表示。 “被我扔了。” 江言的回答很简洁,语气也满不在乎。 “扔了?” 李小冉感觉心被揪了一下,像是小女孩被抢走了娃娃,哪怕面对专横的家长,她也不自禁的提高了分贝,“扔在哪了?” “随便某个角落,” 江言说,李小冉这时的表情很奇怪,让他有些心惊,但他还是满不在乎的回答,“它太丑了,一点都不好看,也没有什么香味,所以我就把她扔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死死的盯着李小冉,那些形容词被他咬的很重。 于是李小冉明白了,他看起来说的是花,其实是在内涵自己。 这决绝的话语,还有那朵花被扔掉的说法,让她的眼泪不能控制的狂飙出来。 “为什么?” 她大声的哭着,像是失去了某个至亲,“你为什么这么绝情,为什么要把它扔掉。” “我也曾经想把它送给你的。” 江言冷冷的说,并不被这眼泪所打动。 不是他绝情,只是他尝过了绝望。 然而,李小冉哭的有些太伤心了,以至于林梦蝶皱起了眉头。 于是,她决定告诉李小冉真相。 “他在骗你,” 她说,“她没有把那花扔掉。” 李小冉听了这话,立刻抬起了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迫切的问:“真的吗?那朵花在哪?现在在哪?” “它在……” 林梦蝶想了一想,决定还是坦白,“在我的肚子里。” “什么?” 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李小冉呆住了,“为什么?” “因为它被我吃了。” 林梦蝶解释道。 李小冉望着她,神情变得有些可怕起来。 “你为什么要吃它?” 她质问道,声音很轻,却藏着彻骨的寒意。 “因为我生病了,” 林梦蝶很坦白,“我需要它救命。” 她想说的是,那朵花并不是江言随手扔掉的,而是发挥了某种重要的作用。 并不是说她希望李小冉能好受一些,只是她不大喜欢有个女人在旁面哭。 “你吃了它,” 李小冉死死的盯着林梦蝶,她的声音变得很恐怖,“很好。” 这句话说完,她竟然停止了哭泣。 她把眼泪擦干,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再也不哭一下了。 这下好了,林梦蝶告诉自己,她总算不哭了。 至于她是否会有别的想法了?她不在乎,她不会在乎蝼蚁怎么想。 江言了?他皱了皱眉头,感到有些不妙。 毫无疑问,李小冉生气了,那种冰冷、恐怖的语气绝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那又怎么样了?他不在乎,当他把那朵花抢走的时候,他就一点也不在乎了。 这时,车子转弯了。 江言的导航一直开着,这时它在提示: 路线偏离,正在重新规划…… 江言抬头望向周遭,发现这是一条荒僻的小路,远处是一个村庄,这里却没什么人烟。 于是他明白了,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司机老王把车子停下,大老板站了起来,告诉所有人: “现在,除了篮球队的职员,其他所有人都下车。” 职员们面面相觑,有一些人立刻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大多会看江言一眼。 显然,他们都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林梦蝶感到有些疑惑,她望了望江言,似乎再询问“我们要不要下去。” 江言按了按她的肩膀。 他知道这是冲着他来的,并且他并不害怕什么,所以干脆就坦然的面对了。 事实上,老板没点他的名,但他知道,如果他试图离开,就会被拦住。 林梦蝶给了他一个眼神,那意思是“好”。 还有一些人和林梦蝶一样,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再说一遍,” 大老板说,“ 除了篮球队的人,都下去。” 他那阴沉的语气,让剩下的人明白了,不管为什么,这时候下去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片刻之后,车上除了篮球队的人和大老板,就只剩下四个人了。 除了江言和林梦蝶,还有两个人留了下来。 一个是李小冉,她一开始也想下去,但当她发现江言和林梦蝶没下去的时候,她立刻坐了下去。 我要盯着他们两个,李小冉暗想。 江言瞥了李小冉一眼,冷哼了一声。 他一点都不奇怪,在他看来,李小冉是出卖他的人,此刻自然会留下来看好戏。 另外一个,就是此前警告江言快跑的那个职员。 这让江言很意外,他为什么留下来? 他认识这个职员,叫秦通,也是公司的老职员,此前两人来往的不多。 “你为什么不走?” 老板盯住了叫秦通的职员,语气带着威胁,“你想干什么?” 秦通与他对视,脸上露出一抹害怕的神色。 “不是我想干什么,” 然而,他没有退缩,而是反问大老板,“是你想干什么。” “跟你无关!” 大老板不耐烦的说,“现在就给我下去,否则连你一起打!” 这句话说完,八个篮球队的高大壮汉,立刻站了起来。 他们都很高大,平日里运动的积累让他们看起来很壮硕。 人都会害怕,秦通也不例外,更何况,他此刻面对的是八个大汉。 然而,他还是没有退缩。 “你这是违法的。” 秦通盯着大老板,说道。 “违法?” 大老板不屑的说了一句,“这是荒郊野外,只要把车上的窗帘放下来,法律有什么证据制裁我?” “你……” 秦通被这言论激怒了,他似乎想要大声的斥骂大老板几句,却被江言拦住了。 “谢谢你,秦老兄,”江言上前,拍了拍秦通的肩膀,“这件事我可以解决。” 秦通的行为让他很感动,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公司里还有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子。 因此,他不想连累秦通,这件事情他可以处理好。 秦通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脸上的怒火立刻变成了担心。 “他们下手很重的,” 他关切的说,声音压的很低。“你快跳窗跑。” “多谢老兄提醒,” 江言很是感慨,无论是秦通此时的行为,还是此前备忘录上的“快跑”,都让他十分感动,“不过,老兄下去的,我真的可以处理我。” 秦通露出一副不愿相信的神色,但江言很坚定,于是他不得不离开了。 当秦通下车以后,大老板又看向李小冉。 “你了,为什么不下去?” 他问道,声音不那么阴沉,像他这样秃顶的老男人,对年轻的姑娘总有一份绅士风度。 李小冉这时已听了江言和秦通的谈话,她意识到了什么,公司的某些事她早有耳闻。 于是她站了起来,望着大老板一群人:“你们……你们要打他?” 她说的“他”,自然就是江言。 这让江言感到奇怪,难道他们不是一伙的?难道是我误会她了? 下一刻,这想法得到了印证。 大老板和蔼的说:“你不要想太多,下去,没什么事的。” 他像是在哄一个三岁小孩,然而李小冉并不是三岁小孩。 “我不会下去的,” 她也有些害怕,声音发颤,但她看了江言一眼,“你要想打他……” 她说到“打”字,忽然想起了什么。 然后,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变得很轻松。 “反正我就坐在这。” 李小冉的态度让大老板感到无可奈何,他暂时放过了她。 然后,他用一种更加绅士的语气,对林梦蝶说: “这位miss,请容许我对你说,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他想要夸赞林梦蝶一通,这是从林梦蝶上车开始,他就一直想做的。 同时,他的小眼睛在林梦蝶身上游走,露出色眯眯的光彩。 尽管之前他也是这样看的,但光明正大的“打量”,总比偷看舒服一些。 和他具有相同目光的,是那八个篮球队员。 大老板还在夸赞,他把平日里用在那些年轻女孩身上的手段拿了出来。 他真的像个绅士,因为他知道,很多年轻女孩对这一套很受用。 然而,林梦蝶并不受用。 “闭嘴,你这头蠢狗,” 她打断大老板的话,“不要用你丑陋而呆滞的眼睛打量我,它就像两颗垃圾处理星球!看看你的肥的流油的耳朵,像是冬梅星上那些养了一百年的象猪的耳朵!还有你脸上的那些肥肉,简直让我想到那些肥胖的,靠食用排泄物为生的上古蛆虫!” “还有你们,” 她把矛头对准八个篮球队员,“你们再敢多看我一眼,我就把你们的眼睛统统挖下来!” 她这一番长长的的辱骂、威胁惊呆了众人,尽管大老板不知道她说的那些是什么,但仅凭感觉,也知道垃圾、猪、蛆虫不是好东西。 “你……” 自己绅士的言行,竟然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大老板立刻出离了愤怒,他指着林梦蝶,似乎想要放两句狠话。 第四十四章 力量的价值(加更,冲!) 但他悲哀的发现,面对这样神仙一样的女孩子,他当然可以假装绅士的赞美她,但却无法想出什么词语威胁、辱骂她。 就连那几个篮球队员,也被她说的很是羞愧。 无奈之下,老板只好把目光转向江言。 “你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望着江言,冷冷的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难道你现在还没猜到,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他想给江言一个惨痛的教训,让林梦蝶看一看,谁才是这里最有权势、最有能量的人。 女人喜欢为这样的人倾心。 除非她是一个旋臂的公主。 “害怕有什么用了?” 江言很坦然,“你能放过我嘛?” “当然不能!” 大老板面色一变,恶狠狠的瞪住他,“你知道你给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多大?” 江言反问道,神色淡然。 “很大!” 大老板回答的很含糊,他只是狠狠的瞪着江言,恨不得要把他给吃了。 “估计也没有那么大,” 江言笑了,“恐怕还是你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这件事或许的确在网络上流传的很广,但那又怎么样了? 它既不代表公司的产品和服务出现问题,也不是性质恶劣到足以让人心生厌恶,进而抵制公司的丑闻。 对网民来说,它只是一个笑料,一个让某一群体开心大笑的段子,仅此而已。 毕竟,鱼有七秒钟的记忆,而网民仅有三秒。 “不管怎样,” 大老板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你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 “我做错了事?” 江言冷冷的反问,“我承认我做的很过分,但那是因为主管,他先破坏了规则,并且没有得到惩罚。” “他破坏了什么规则?” 大老板冷笑道,“没有人规定要给你升职。” 这时候,江言完全可以把老院长的那一套话,拿来和他说一说,但他并不想那么做。 他这时感到很无聊,完全不想辩解什么。 这很奇怪,两天以前,他还为这事感到天塌地陷,现在竟然完全等闲视之了。 为什么了?因为林梦蝶,因为人道宇宙,因为他身上那些离奇的事。 当你看到大海之后,水坑里的一切都不那么值得在意了。 当你捉到天上的星星,地上的霓虹灯再闪亮,也难以让你赞叹。 于是,他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不管怎么样,我就是那样做了,你要怎么样,你就放马过来。” “很好,” 大老板狞笑着说,“看来你真是活在梦里,需要一个大大的教训,才知道什么叫现实!” “把帘子拉上。” 大老板吩咐道。 就好像摔杯为号一样,此言一出,八个篮球队员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们拉上帘子,然后朝江言这里逼近。 他们并不是一个个从过道上走来的,而是凭着身高,直接跨过椅子。 “在动手之前,” 昏暗的大巴里,几个大汉慢慢逼近,这一切足以让人战栗,但江言很难害怕,他说,“我要提醒你,你这是在违法。” “哈哈,” 大老板狞笑着,“帘子一拉,这里就是法律管不到的地方了,这里拳头最大。” “拳头最大……” 江言握紧拳头,眸子里有些茫然。 法律管不到的地方,就是拳头最大嘛? 这时,两个大汉已经来到近前,伸手来揪他。 “小心,不要伤了两个小美女。” 大老板吩咐道。 “唉,”眼看着两只大手抓来,江言轻轻的叹息一声,“那就看看谁的拳头大。” 他伸手抓住一人的手腕,往一旁轻轻一甩。 这人横飞起来,大巴空间狭小,他的头撞在行李架上,撞得他痛呼一声。 最后,他撞在另一人身上,也就是与他一起来揪江言的那人。 就像两个站不稳的泥人一样,两人软趴趴的摔倒在座位的空挡里。 这一下惊住了剩下六人,他们这时正往前逼近,看到这一幕都露出愕然的神色,以至于脚步顿了一下。 由于被挡住了视线,大老板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他看到几人停下脚步,又听到两人摔倒的“砰”的一声,便以为是江言被痛打了。 “你们愣着干什么?是不是小李下手太狠了?” 大老板问道。 一个篮球队员回过头:“没有啊,老板。” “没有?” 老板大声说,“那就打的再狠一点啊!” 这个篮球队员茫然的点了点头,当他转过头,他看到江言又扔飞了一个大汉。 他就是简单的一伸手,就把那人扔飞了,就像扔一本书,或者其他一点都不重的东西一样。 又有一个大汉被扔飞了,事情变得很简单,江言并没有拳打脚踢,一来没有必要,二来他怕打死了人。 这时,剩下四个大汉,再度停下了脚步。 他们怕了,比起何道雇佣的壮汉打手,他们其实只是普通人,很容易就会害怕、退缩。 大老板的视线被挡的死死的,但他能听到“砰砰”的声音,那声音很响亮,于是他又问: “小登啊,怎么回事,是不是小辉太残忍了?” 那个叫“小登”的篮球队员,回过头来,傻傻的说:“没有啊。” 他想告诉老板事情,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这事情太诡异了,对方一个普通人,虽然身材也有些高大,但肌肉并不壮硕,却像个怪物一样,随随便便就把人抓起来扔飞。 然而,即便很诡异,他也还是忍不住要解释。 必须要解释,他想,我可不想面对这个怪物。 正当他想好措辞的时候,他又听到大老板说: “没有啊?那就给我再残忍一点啊!打的不重,下个月奖金扣一半!” 叫小登的球员,听了这话,立刻迟疑了。 他还有房贷要还,孩子还要上学,他需要挣钱,哪怕是面对怪物。 于是,在短暂的迟疑之后,他闭着眼冲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大老板残忍的笑了。 然后,他对林梦蝶和李小冉说:“两位小美女,很抱歉让你们看到如此残忍的一幕,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我做人有信条,有些人必须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很成熟,同时有些凛然,他觉得这样很能展现个人魅力。 然而,他只听到了两声嗤笑。 像是笑白痴的那种嗤笑。 当最后两人冲来,毫无疑问的,江言抓住他们,轻轻的扔了出去。 现在,大巴车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了篮球队员,他们高大的身材让他们在平躺的时候格外占地方。 “哎呦……” 有人在哼哼,听起来很痛。 事实上,他们没有很痛,江言下手很轻,他们飞出去以后撞上的座位也很软。 但他们必须装出很痛的样子,否则就有可能被秋后算账,被扣奖金甚至工资。 这时,没有什么能挡住大老板的视线了,他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震惊飞速的爬满了他的脸,眼前这一幕不但和他的想像大相径庭,而且也根本不合常理。 一个人,怎么能把八个壮汉打的横七竖八了?世上有这样的人吗? 就算有,也不该是自己公司的小职员。 当他还在震惊的时候,江言缓缓朝他走去。 于是,震惊变成了恐惧,他试图往后退,但江言只一晃就到了他面前。 “想往哪去?” 江言冷冷的说,他伸手抓住大老板的领带,一把将他拽了过来。 如果你的领带被人抓住,再被用力的往前拽,你的姿势一定会很丑很怪异,那就是此刻大老板的样子。 “放开我!” 他被扯的脖子向前伸,眼睛看向地面,于是他伸手在空中乱舞,想要推开江言。 江言冷冷的看着他,手上力道不减。 大老板觉得,那只大手像一个铁钳,有力的将他制住,任凭他如何挣扎,也只是徒劳的。 “我真想打你一拳。” 江言恨恨的说,对方的陷阱让他恼火,如果他无力反抗,此刻已被暴打一顿了。 然后会发生什么?他会辞职,但那不是有尊严的辞职,类似于灰溜溜的逃跑,成为同事茶余饭后的谈资。 想到这里,他感到更加恼火,恨不得在那张肥脸上来上一拳。 然而,他怕打死人,何道和白青山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不敢轻易挥拳,因为那威力太大,普通人很难承受。 “好,” 当大老板发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挣脱那只手时,他立刻软了下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不要用这种冲动的方式。” “好好谈谈?” 江言冷笑,“你这么喜欢先兵后礼?” 在这一刻,他恍然意识到力量的重要性,即便在这个文明社会,也有很多人喜欢恃力欺人,假如你打不过他,就要受辱。 大老板充分发挥脸厚的特长,他说:“我服啦,您太厉害了,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 他很坦诚,先是承认了错误,然后开始开价:“这件事,我认栽了,您开个价,多少钱我都给,就当是给您赔礼了。” 你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西装革履的上流社会成功人士,刚才还一副绅士模样,现在立刻化身绿林好汉,说起了“行话”。 第四十五章 巨大机器的力量(爆更,冲!) “我不是在敲诈你,” 江言冷冷的说,“你就和他们一样。” 他实在想不出惩戒这秃顶男人的法子,此刻他多想有林梦蝶的本事,给他来个五马分尸,让他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和他们一样?” 大老板抬起头,眸子里露出一丝恐惧,“不要啊……” 江言一推,大老板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大巴前面的玻璃上。 这一下撞得不轻,比起摔那些篮球队员时用的力气,这一下江言加了一分力。 “哎呦!” 大老板从玻璃上滚落,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之后,他痛呼了一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起来!” 江言大喝一声,这一下的确撞的很重,但他彼时有武道天眼,能清晰的看出大老板作假的微表情。 被他一吼,大老板立刻不装了,他捂着肚子站起来,望向江言。 “回江汉市。” 江言说,比起了结这样的小小恩怨,回到孤儿院,看看老院长和孩子们,才是他最大的渴望。 龙虎山下,一片嶙峋的乱石滩上。 过去曾有大河流淌过这里,后来干涸了,留下了一地光滑的、圆滚滚的鹅卵石。 赤天诛坐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他的面色很不好看。 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作为离火门二弟子,他修行火属性功法,不知是功法影响了性格,还是性格选择了功法,总之,他十分暴躁,一点小事就能让他暴跳如雷。 这一点,从他那一头爆炸的红发,以及他袒露的胳膊上,那一尊怒吼的人形文身就能看出来。 但现在他格外的愤怒。 龙傲,他想,忍不住咬牙切齿,我要把你活活掐死,像是前几天掐死那个假装精神病的杀人犯一样。 这时,他看到远处有个人影走来了,从身材和衣着上看,正是让他咬牙切齿的龙傲。 习惯性的,他强迫自己不看龙傲的脸,因为那会让他更生气。 这个蠢狗,为什么走的这么慢?快来,我先送你一记老拳,把你的脸打歪。 不行,那样会有粉子粘在我手上。 龙傲缓缓迈步,他有意让自己走的慢一点,因为他知道,那一男一女大概已经离开龙虎山了,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逃离,他走的慢一点,他们就能逃的远一点。 那么,要怎么对付赤天诛了?以前我可以恶心死他,现在我没有脸了,又该怎么办了? 等等,我应该先想清楚,怎么解释我的脸。 这时,他看到赤天诛冲了过来,速度很快,还伴随着一声怒吼。 “龙傲!” 赤天诛冲过来,大声怒吼着,“你要我堵截的妖孽了?!” “冷静一点,” 龙傲说,“要是那么好抓,也不叫妖孽了。” 说这话时,他有意把脸转向一边,同时微微低头。 他想掩饰自己空白的脸,因为他还没想好理由。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赤天诛根本不看他的脸,他垂着头,从那个角度只能看到鹅卵石。 这发现让龙傲沮丧,他觉得自己其实应该开心一点,但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更沮丧了。 “这就是你的理由?” 赤天诛咆哮着,“为了你的所谓堵截,我用了两张离火遁光符,而你就告诉我这个?” 他已经把拳头攥紧了,有几丝火焰在他指骨上跳动。 “这是可以报销的。” 赤天诛听了这句话,慢慢的松开了拳头。 “幸好,否则我当场杀了你,” 赤天诛说,“那么,那个妖孽到底在哪?” “我追丢了,” 龙傲说,“她神通广大。” “你追丢了的理由,” 赤天诛又开始生气,“就是她神通广大?” 龙傲感到很头疼,显然,赤天诛不好糊弄,他和斩龙组里那些迷信占卜的大清遗民不同,他有现代执法人员的精神,总要把问题搞的很清楚。 “你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赤天诛愤怒的瞪着龙傲,“我怀疑你根本没看到那个妖孽,这一切都是你编造的,你为什么这么做?” 脾气火爆的人往往大胆、冒进,赤天诛也不例外,他喜欢和上司抬杠,喜欢不听指挥,看问题总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常常犯错受罚但又屡立奇功。 龙傲必须要表态了,他现在相当于卧底的身份,只有他不暴露,才最有可能找回自己的脸。 如果他暴露了,那就要和巨大机器对抗。 “我跟着定位追捕她,” 龙傲说,“追到后面不远处的地方,定位出现了问题,然后她就消失了。” “定位?” 赤天诛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你哪来的定位?” 他怎么能定位那个妖孽? “我当然能。” 龙傲拿出手机,展示了白青山发来的信息,告诉了他其中的异常。 “真是他妈的撞鬼了,” 赤天诛说,“我一直以为你的异装癖,除了对人造成精神冲击以外一无是处,原来它还有别的作用。” 还可以让你不看我的脸,龙傲暗想,有些悲哀。 “看来你真的找到了线索,” 赤天诛看着手机上传来的定位,那地点的确是在这一片区域,“但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没开数据?”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伸手,把龙傲手机的控制面板拉出来,发现数据那一栏果然是暗的。 “他妈的,” 龙傲感觉心里有些发凉,这都被发现了,他本来还想伪装成定位出问题了,“应该是不小心按到了。” 赤天诛把眼睛眯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从肩膀到脚的部分,他那狐疑的眼神告诉龙傲,他对这个回答很不相信。 难道我这么早就要暴露了?龙傲暗想,心中有一丝凉意。 不过还好,赤天诛就算怀疑,也不可能联想到他胳膊肘往外拐,毕竟他经历的事情太过诡异。 “好,” 他说,像是接受了这个答案,“让我们看看,这个妖孽现在到哪了。” 龙傲主动打开了数据,下一刻,他的手机又接收到从远端发来的定位信息。 “已经上高速了?” 赤天诛吃了一惊,“怎么会这么快?” 龙傲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但赤天诛的下一句话让他心头一颤。 “我们得开直升机去,” 赤天诛说,开始打电话联系,“准备封锁道路。” 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 江言坐在大巴车上,他把头靠在窗户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一切。 他有座位了,他占了另一个职员的座位,就在林梦蝶的后面。 当那个职员表示愤怒,他指了指大老板的座位。 于是现在,车上唯一站着的人是大老板。 当然,会有人献殷勤,要让出自己的座位,任何时候都不缺这种人。 但大老板没有坐下,因为江言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车上所有的职员都很疑惑,包括秦通,当帘子被拉开,他们带着好奇、期待、不忍走上车时,一切和他们想象的都不同。 他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明白了,在刚才那场游走于法律之外的角力中,谁是赢家。 这结果让所有人感到极大的冲击,一个人怎么能打赢八个人? 江言加了秦通的联系方式,不管怎样,对方想要为他出头的行为,让他很受触动。 做完这些,他就靠在窗户上,祈盼着外面的光景倒退的快一些。 从江南西道到江汉市,四个小时的车程,现在只过去一个小时,旅途还有一大半。 是否会出什么变故?那台恐怖的巨大机器,它究竟会展现怎样的能量?以怎样的方式? 江言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一定很骇人。 “漫天神佛保佑,” 他暗想,“让我一路安全的赶到江汉市,到孤儿院去,看看老院长和孩子们。”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渴望回家,和至亲们做个告别。 但事与愿违,五分钟以后,他忽然听到了巨大的噪音。 “隆隆隆……” 像是轧路机开动的声音,自前方的道路上传来。 像所有人一样,江言站了起来,凭着身高的优势,他看到了那是什么。 那真是轧路机,足足五辆,把整条道路都封死了。 然后,他又听到了“咔咔咔”的巨响,那时他在电视上常常听到的声音。 五辆直升机掠过夏日无云的天空,它们被涂抹成一种异兽,有尖尖的角和狰狞的表情。 它们飞到大巴车前方,然后在空中转头。 在这个过程中,每辆直升机上,都吊下来六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他们的腰间系着铁索。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对方没有提醒,司机老王也立刻停下了车。 一共三十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他们稳稳的落地,然后抱紧了手中的枪,呈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缓缓的逼近大巴车。 几乎在一瞬间,大巴车上的所有人都在想: 到底发生了什么? “里面的人听着,” 这时,直升机上有人喊话,“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惊恐的暴风突兀的袭来,肆虐在大巴车狭小的空间里,许多人开始惊叫。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没有犯法!” …… 第四十六章 大战赤天诛(四千字大章) 在安详静谧的高速公路上,突然出现五台轧路机拦路,又飞过来五辆涂抹怪异的直升机,最后跳下来三十名全副武装的战士,还有那喜闻乐见的通报喊话。 这一切都太过魔幻,仿佛前一秒大家还在岁月静好,下一秒就落入某个恐怖的泥潭了。 江言没有尖叫,此刻他浑身冰凉。 他刚才还在猜想,那台巨大机器究竟会展现出怎样的能量,用怎样的方式。 现在,眼前的一幕活灵活现的解释了,什么叫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于是他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在那些人还没实施抓捕之前。 如果是个普通人,面对这种阵势,估计已经心里崩溃,直接投降了。 但江言不同,他无法说服自己投降,他必须用尽一切办法冲出去,为了回到孤儿院。 同时,他也不可能说服林梦蝶投降,她也正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条依山而建的高速公路,位于一个阶梯状的横截面上,因此,在它的右面是高大的山麓,在它的左面则是一片深谷。 “我要警告那个胆大妄为的罪犯!当你肆意破坏共和国的法律时,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这一幕?” 龙傲从直升机上下来,手中拿着一个大喇叭,赤天诛与他并肩而行。 “但是,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倘若你现在乖乖的束手就擒,从无辜的人当中走出来,哪怕我们已经荷枪实弹的瞄准了你,但只要你头像,我们依然可以视为你自首!” 两人穿过三十名特战队员组成的包围圈,离大巴车不过十几米远了。 当龙傲话音落下的时候,大巴车上立刻炸开了锅。 “谁违法了?” “乖乖的出去自首!” “到底是谁导致了这一切?” …… 在短暂的吵嚷之后,所有人都回过神来,并立刻将目光投向大老板。 “谁违法了?快点站出去……” 大老板也正冲着所有人大喊,声音比谁都大。 这时,所有人都盯住了他,然后又把目光转向篮球队员和帘子,还有江言。 “你们……” 一道道怀疑、审视、宣判的目光,让大老板回过神来,“你们什么意思?” “我觉得,” 秦通说话了,“你应该还记得我刚刚说的话?你违法了,老板。” 说到这里,他还回头看了江言一眼。 他看到江言正望着窗户,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顺着江言的目光,在其延长线上,他看到一个安全锤。 “你们不会以为,” 大老板不可思议的说,“这些人是来抓我的?” 不会!大老板在心中怒吼,我只是教训一下我自己的员工啊! 然而,所有人一起点头,大家的意见都很一致。 这一幕让大老板脊背发凉,他缓缓的转身,望着前方的轧路机、直升机、特战队员,还有两个……怪人。 他这时才看清,那个拿着大喇叭,穿着女装的人,脸部竟然是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便使劲的揉了揉眼睛。 “好……” 他说,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人的脑海一片空白,不认识的人究竟有没有脸都不重要了,“把车门打开,我……出去看看。” 龙傲还在拿着喇叭喊,言称投降就会宽大处理。 大老板对江言的态度我们都知道,他这时不大可能有骨气,即便他真的不认为这些人是来抓他的。 他的决定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大家用目光给他送别,像是在送别一名勇士。 “噗嗤……” 看到这一幕,林梦蝶不禁笑出了声。 “喂,” 她小声的对江言耳语,“你想到办法没有?” 江言也正哭笑不得,同时他在打量着龙傲和赤天诛,特别是龙傲那张空白的脸。 听到“办法”两个字,他点了点头。 “你干什么!” 看到大老板下车,龙傲把嘴靠在喇叭上,大喊了一声。 “举起手来!” 特战队员齐齐抬起枪口,对准了大老板。 三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大老板体若筛糠,他颤巍巍的将双手举过头顶。 “我……” 他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怎么措辞,因为他还是不愿相信,这么大的阵仗是来抓他的,“我投降。” 最终,当赤天诛盯住他时,就像羚羊被雄狮盯住,他感到灵魂生出一股战栗,然后立刻大声的投降。 龙傲和赤天诛相视一眼。 “这就是妖孽?” 赤天诛狐疑的说。 “呃……可能。” 龙傲也有些傻眼,他刚才发表大段演讲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一男一女尽快离开。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走下来这么个富态的中年男人。 难道这个中年男人,就是所谓的一男一女中的“一男”? 不管怎样,赤天诛动了,他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十几米距离瞬息既至。 他冲到大老板面前,一伸手掐住了大老板脖子,微微使劲,将他提的双脚离地。 “告诉我,” 赤天诛沉声道,“你的同伙在哪?” “我的……同伙?” 大老板魂飞魄散,两脚乱蹬,颤巍巍的说,“什么同伙?” “那个女的!” 赤天诛大声喝问,“她在哪?” 他的眸子里出现两点红光,头发渐渐的根根直立。 这一幕让大老板感到恐惧,他盯着那一点红光,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紧接着天旋地转起来…… 他把双眼一翻,果断的昏死了过去。 赤天诛微微一愣,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咔”的一声响。 当赤天诛掐住大老板脖子时,江言已经伸手,取下了窗户上的安全锤。 然后,他捏着红色的安全锤,对准了窗户上的玻璃,重重的敲了下去。 “咔!” 在他的大力之下,那玻璃一声不哼的破碎,然后飞出去老远。 “走!” 江言一闪身从车上跳下,林梦蝶的动作更帅气,她用手抓住窗户旁的杠子,然后荡了出去。 车上的人望着这一幕,都有些呆住了。 “你要去哪?” 李小冉颤声道,望着他。 江言没有理她,他对秦通点头示意,然后朝后方奔去。 他们从车上下来,立刻被赤天诛、龙傲,以及特战队员注意到了。 可以清晰的听到一阵“咔咔咔”的声音,特战队员们齐齐用手指扣住扳机。 “不要开枪!” 龙傲举起手,大声说道。 快跑,快跑,他在心中焦急的大喊。 “这他娘的才是正主!” 赤天诛把大老板丢在一旁,大喝一声,朝两人追了过去。“给我留下!” “天诛!” 龙傲叫住他。 “什么事?” 赤天诛生生止住身形,转过头看着龙傲的胸口,他觉得一定有要紧的事。 “注意安全!” 龙傲的声音无比关切,仿佛他生怕赤天诛遭到意外。 “你有病!” 赤天诛骂了一声,转身又追了上去。 龙傲有问题,他告诉自己。 这时,江言已经背着林梦蝶,冲向了一旁的山麓。 他先是在高速公路上飞奔了一段距离,这样一来,他就消失在特战队员的视线里。 然后,他开始爬山。 “砰!” 他双腿微曲,用力蹬地之后,在高速公路上一跃而起。 像是绿巨人一样,他利用自己恐怖的弹跳力赶路。 “妖孽,站住!” 赤天诛的速度也很快,他紧紧的追在江言后方,此刻大声的喊。 江言头也不回,他把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在双腿上,此刻没有什么比逃跑更重要的。 同时,他也在辨认方向,确定的脚下的路通往江汉市。 我要离开这里,江言暗想,回到江汉市去。 哪怕在这个时候,巨大机器已经展示了如此恐怖的力量,他依旧不死心,那看望亲人的渴望太过强烈。 就像在丛林之中,当他遭遇过狼吻之后,反而更加的一往无前,这就是他的性格。 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内心深处,他渴望挑战,不达目的不放弃。 在飞奔之中,他甚至拿出了手机进行导航,目的地正是江汉市。 林梦蝶看到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她把头靠在了他背上。 “这小子好快!” 赤天诛跟在后面,他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前方那青年的两条腿,像是有无穷的神力。 漫长的飞奔不能让他感到疲累,哪怕背了一个人,他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不行,” 赤天诛暗想,“我一定要追上这小子,然后把他烤成焦炭。” 于是,他从怀中摸出几张符篆,捏碎一张之后,他整个人化成一道火光。 江言感觉到一股炽热的能量,在风中呼啸着,从他身旁掠过。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继续往前飞奔。 “嘻嘻,”片刻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笑道,“甩掉他了。” 下一刻,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他慌忙放慢了速度。 前方一棵大树上,赤天诛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你他妈的,” 江言不敢相信的说,“你怎么到我们前面了?” “小子,” 赤天诛冷冷的开口,“为了你,我已经浪费了三张离火神符。” 他露出一个痛心的神情,旋即又有些释然。 “不过没关系,” 他说,“只要把你们抓回去,我就能获得十倍的补偿。” 白云天重伤,白自然一日夜不知所踪,现在这件事的意义已经变了,谁能捉到那个妖孽,谁就最有可能做斩龙组组长。 那正是赤天诛梦寐以求的,他并不爱权势,但他想证明自己。 只要当上组长,他就可以按他的喜好做事,不用担心上司的责难,不用担心被那些愚蠢的条条框框束缚了。 “如果我说,” 江言放下林梦蝶,让她在一旁等着,然后对赤天诛说,“不好意思,你挡着我的路了,那你会不会有礼貌的让开?” “我这个人不喜欢开玩笑,” 赤天诛冷冷的说,“让我告诉你,我会把你切成三段,” 他从背后拔出一柄唐刀,“一段七分熟,一段八分熟,还有一段十分熟。” 他一手抓着唐刀,另一只手上,“呼”的跳出一团烈焰。 任何人听到这样怪异的威胁,都会感到心惊胆战。 “为什么没有九分熟?” 江言倒没有,他颇有些好奇的问。 “因为我随口说的。” 赤天诛托着火焰,沿着唐刀的锋刃燎了一遍。 他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像是大战前的热身。 江言面色凝重,他将拳头握紧,向其中不停灌注体内爆炸性的力量,同时,他试图用意念控制体内的暖流。 “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林梦蝶忽然大声的喊道,她死死的盯住赤天诛右面的山林,“焚天石?” 听到“焚天石”三个字,赤天诛立刻转过头去。 “就是现在!” 江言在心中大吼一声,然后,像是一发炮弹一样,他整个人弹射出去,直撞向赤天诛。 “敢尔!” 赤天诛回过神来,手中唐刀力劈而下! “吟!” 天下少有这样的快刀,这是赤天诛苦心钻研多年的成果,一刀递出,诸大敌莫不授首。 像是惊鸿一瞥,这刀光转瞬既落。 然而,江言的拳头更快。 他本就是偷袭,占了先机,赤天诛反应再快,终究是慢了一乘。 同时,赤天诛的刀光虽然快的难以察睹,但在武道天眼之下,终究是纤毫毕露。 于是,江言一个闪身,避过刀光,拳头重重的轰在赤天诛胸口。 这一拳他毫无保留,因为,眼前这人的强大,远远超过那白青山,他不敢手下留情。 “砰!” 一声巨响,赤天诛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顿时煞白。 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全身上下的衣服鼓荡了一下,气流如水波一般在其中流转。 他砸在一棵大树上,撞击之处满是裂痕。 这个结果让江言很满意,他一直想知道,假如自己全力一拳,究竟能有怎样的威力? 他曾在原始丛林中试过,一拳轰倒了一棵古木。 那虽然让他得意,却终究不能说明,在面对修行道上的高手时,他的拳头威力几何。 第四十七章抢劫离火神符(加更,冲!) 现在,赤天诛的遭遇说明了一切,即便强大如他,在面对自己的拳头时,也必须小心谨慎。 然而,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飞奔到赤天诛面前,后者刚从大树上滑落,不顾胸口的剧痛,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七成熟!” 江言扑来,大喝一声,势大力沉的一拳重重挥出。 赤天诛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恐惧,这青年的拳头太重了,胸口的剧痛还未有丝毫缓解! 这么近的距离,唐刀已经用不上了,他举起左胳膊,想要抵挡一下。 “轰!” 气浪横飞,地上的烂叶枯枝飞舞着,江言拳头落下,赤天诛直接在原地转了几圈。 “八成熟!” 江言抬起脚来,看准了赤天诛的屁股,短暂的引髋之后,踢出了重重的一记正踹! “不!” 赤天诛飞向广阔的蓝天,在空中痛呼一声。 对他来说,比起被殴打的痛苦,被踢屁股的羞辱更难忍受。 其实,他已看出,江言没什么修为,对灵力的运用毫无技巧可言,虽然力气很大,但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四两拨千斤,以巧破力。 只可惜,一个愣神,一失足成千古恨。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咬牙切齿,江言的殴打固然让他仇恨不已,林梦蝶的幌骗却更让他怒发如狂! 然而,也仅此而已了,当他“砰”的一声落下时,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整个身子都软了,想要爬起来都做不到。 “啊……” 他用尽全力,想用双手撑起身体,大脑不停的下发指令,身体却拒不执行。 “十成熟……” 江言冲来,拳头再度握紧,一丝丝白色灵力在指骨上缭绕。 他想再来一拳,把赤天诛的狠话原数奉还。 然而,当他看到赤天诛站不起来时,便放下了拳头。 “杀了他!” 林梦蝶跑来,大道。 “呃……” 江言闻言,望着眼前的赤天诛,眸子里闪过一抹狠辣,紧接着又是犹豫。 赤天诛很凶狂,这一点江言看的出来。 并且,从他出手时的决绝来看,他大概也不会放弃追杀他们。 为自己留下这样的敌人,是很不理智的,他很可能在未来的道路上,给你增设重重阻碍。 只因你此刻的一时慈忍。 然而,江言还是决定放过他,这不仅是他的决定,更是他心中那杆秤的决定。 其实就是他的决定。 “你还真是慈悲为怀!” 林梦蝶听说他的决定后,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把你身上的离火神符交出来!” 林梦蝶对赤天诛大吼,声音很焦急。 “你……你休想!” 赤天诛怒声道,声音很是虚弱。 “离火神符?” 江言有些好奇,他听赤天诛提到过,“那有什么用?” “你以为他凭什么到我们前面?” 林梦蝶白了他一眼,江言的慈悲让她烦躁,在她看来那是愚蠢,“离火神符能让人化身火光,可以在瞬息间远遁。” 江言听了这话,立刻意识到那所谓的“离火神符”的意义。 “简直是居家旅行的必备品,” 他盯住赤天诛,扬了扬拳头,“离火神符交出来,否则打死你。” 幸好,还没有蠢到家,林梦蝶斜睨了他一眼。 “你……” 赤天诛听了这话,声音都颤抖了。 “快点,不要废话,否则立刻打死!” 江言一点也不含糊,指骨上已经有白色气流萦绕。 “你这是抢劫!” 赤天诛哀声道,离火神符无比珍贵,他自己都舍不得用,遑论拿去送人? “什么抢劫?”江言斥道,“我饶你性命,这就当是谢礼了。” “谢礼……” 赤天诛要吐血了,哪有这么无耻的人?说的好像完全不是抢劫,而是他乖乖的双手奉上的一样。 “况且,我本来就是你追捕的逃犯,这叫债多不压身。” 江言笑嘻嘻的说。 “噗……” 赤天诛真的吐血了,他找不到比这更无耻的话来反驳。 最终,江言拿走了三张离火神符,隐约能听到赤天诛的心滴血的声音。 江言离去,仍旧背着林梦蝶。 这一仗他大获全胜,按理说该心情舒畅。 但事实上,他感到心头沉重,有一丝阴霾挥之不去。 首先,巨大机器的威胁还在,倒下一个赤天诛,还会有更多的赤天诛。 另外,他这时隐约感觉到,自己在无意间踏上的这一条路,也就是所谓的修行之路,大概不是什么悠哉悠哉、闲庭信步、逍遥自在的一条路。 短短的一天之内,他先后与两个修行者起了冲突,无一不是以一方倒下为结果。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 他现在完全可以预料的到,在那个更大的修行道,也就是所谓的人道宇宙,打斗冲突一定是家常便饭。 因为,当个体拥有强大的力量,解决问题的方法就不再是述诸法律,而是碰一碰看谁更硬。 更加可以预见的是,在那样一个世界,弱者的尊严是很少的,强者为尊将会是明文规定的事实。 所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前提是王子和庶民都是凡人,假如王子是超人,那么,他与庶民同罪的可能性就要寄托在他的道德品质上了。 而道德品质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因为人性如此,从来如此。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林梦蝶,林梦蝶笑着说,他说对了。 “为什么?” 江言感到不理解,“你们是高等文明,为什么像野兽一样,肆意的争斗,以强者为尊?” “你以为什么东西不像野兽?” “人啊,人是万物之灵,是有智慧的东西,怎么会像野兽?” 江言真的很不理解。 这句话让林梦蝶沉默了。 “我说对了,” 江言暗想,有些窃喜,“我的话让她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林梦蝶说话了。 “你无知的像个白痴,” 她说,“人类让自己强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变成最强的野兽。” “低级文明的悲哀,” 她接着说,语气里有一丝嘲弄,还有一丝悲哀,“没有资格掠夺别人,无法变得强大,徜徉在天朝上国的美梦里,等着被别人的星舰大炮打上门,烧杀抢掠甚至被毁灭。” 说实话,这句话让江言深思,他立刻就联想到了清国,于是他明白了。 “因为他们的文明等级比我们高,” 他彻底明白了,“所以他们跨过大海来掠夺我们!” 江言感觉自己更接近这个世界的真实一面了,某些不切实际的,人为鼓吹出来的幼稚幻想被林梦蝶冰冷的话语打碎了。 “轰隆隆……” 忽然,他听到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自后方的山林中传来,渐渐靠近了这里。 那声音近了,紧接着,一股莫大的危机感笼罩了他,令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然后,他听了细密的开火声。 “哒哒哒……” 子弹倾斜而下,咔咔咔的声音响个不停,一大片树木被拦腰折断。 子弹射入大地,山林间烟尘四起,江言眼前灰扑扑的一片。 这一幕有多么恐怖,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 子弹如雨点般落下,十分的细密,这一片山林都被笼盖,至少有三挺机枪同时开火。 江言感觉自己被击中了,一股大力自后方传来,将他掀飞了出去。 “完了,我死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被直升机上的机枪打中,除了被拦腰劈成两半,他想不到还有其他的结局。 然而,他并没有感到痛,低头一看,自己的上身还连在腰上。 “枪法这么烂?” 他惊喜的说,看着周围残破不堪的山林,“这都打不到我?” 可我是怎么飞过来的? “你要谢谢我,” 林梦蝶说,“都打在我的身上了。” 江言愣住了,他转头看着林梦蝶,足足有两三秒钟都说不出话。 “你……你没事?” 他说,声音有些颤抖。 “没事。” 林梦蝶简短的回答,那语气就像刚刚有一片树叶落在了她身上。 “所以说……” 江言喃喃道,“子弹打在你身上,余力推着我飞了过来……” 他这时才想起来,林梦蝶有金刚不坏之身,在这颗星球上,她就是超人,肉身坚不可摧。 这太恐怖了,江言有些无言。 那可是机枪,他想,杀伤力巨大,在这个星球上,没有任何生物能以肉身与之对抗。 然而,她被打了那么多枪,却连哼都没哼一下。 同时,他心中又有些异样。 假如她没有伏在我背上,我此刻已经变成一堆碎肉了。 这时,他听到有个人气急败坏的大喊: “谁让你们开枪的?给我住手!” 江言看到,在漫天的烟尘之中,三条吞吐不定的火舌,忽然熄灭了。 龙傲感觉自己要疯了,他跟着导航来到这里,本想给那一男一女通报一些消息,没想到手下的人看到目标后,竟然直接开枪了。 要是把他们打死了,我上哪找我的脸! 带着这种焦急的心情,他站在直升机的侧舷,看向下方烟尘漫天的林地。 谢天谢地,他想,他看到了远处的江言,以及伏在他背上的林梦蝶。 第四十八章 憨憨的龙傲(爆更,冲!) 他们看起来没什么事。 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奇怪?那是五挺机枪啊! “不许再开枪!” 他不顾特战队员疑惑的表情,大声的,坚决的下令,“追过去,我要抓活的!” 直升机开动了,渐渐逼近江言。 江言扭头就跑,把两条腿迈开到极致,每一步都跨出近十米远,他像一头飞奔的老虎。 然而,地上的跑的,终究快不过天上飞的。 当直升机驾驶员怀着诧异、惊疑的心情,将加速杆推到极致后,足足过了五秒钟,直升机才超过下面那个飞奔的人。 龙傲看着下方的大地,纵身往下一跳。 “砰!” 在惯性的作用下,他先是在天上飘了一会儿,然后才重重的落在地上。 他用屁股作为着陆点,虽然这样很疼,但也很稳。 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正准备说话,眸子里已经映出一个越来越大的拳头。 “呼!” 拳风呼呼,卷动龙傲披肩的长发! 江言在出手,这又是他的全力一拳,到这个时候,已然容不下一丝保留。 他很愤怒,这些人想要杀他,方才的机枪扫射险些要了他的命。 假如林梦蝶不是外星来的了?假如她只是个普通小女孩了?那么……那么我也不会在这里。 尽管如此,他依旧是含恨出手,这一拳势头猛烈,激荡出劲风呼呼! 龙傲与赤天诛不同,他不喜欢舞刀弄枪的,更不喜欢赤膊肉搏,那不符合他女装大佬的身份。 他精通术法,喜欢用外放的灵力组成各种杀着,进而从远处轰杀敌人。 是以,当江言想拳头越来越近,他不敢实打实的去接,便用灵力化出一面湛蓝色的盾牌。 “哗啦啦……” 盾牌带着水汽,这是用水灵力凝聚出来的,蕴藏着“坎”的力量。 “啵……” 江言的拳头落在上面,就像一拳打入了深潭,发出了一声轻响,大部分的力道都被吞没了。 “什么?” 江言吃了一惊,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事,比起白青山的剑气、赤天诛的道法,龙傲的术法更显诡异,竟能化解他的力道。 就在他这一愣神的功夫,龙傲已抽身而退,与他拉开了距离。 “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龙傲轻声道,他在施展术法,手上有一抹蓝光,周身出现浓重的湿气,那是水灵的力量。 他翘起兰花指,捏着那抹蓝光,用大拇指将它扣在中指上,然后轻轻弹向江言。 这蓝光在他手中是绕指柔,一被弹出,立刻变成百炼精钢,化为一柄寸许长的蓝色小剑,直刺江言胸口。 “小心一点,这是他的道引。” 林梦蝶轻声提醒。 “道引?那是什么?” “就是引导他走上修炼之路的东西,” 林梦蝶解释道,“是他从一开始祭练的灵物。” 江言明白了,这相当于十年磨一剑,相当于法宝一类的了。 那小剑越来越近,江言的面色凝重起来,他将精神集中在武道天眼上,那小剑立刻慢了许多。 然后,他把胳膊往后引,力量全部倾注在拳头上,有白色气流在激荡。 “给我碎!” 终于,那小剑到了近前,江言大喝一声,拳头奋力砸下。 “锵!” 一团白色的杂乱气流,撞上了湛蓝色的小剑,这种看似纯粹能量的对决,竟发出清朗的金铁交击之声。 下一刻,那小剑破碎了,化为一抹蓝光。 “抓住它,” 林梦蝶轻声道,“他就完了。” 江言闻言,还想伸手去抓,忽觉指骨上一阵剧痛,这一抓便迟了。 那蓝光“滋溜”一下溜了回去。 指骨上剧痛不减,江言抬手一看,原来中指被割破了,割的很深,露出了白色的骨茬。 “嘶……” 江言倒吸一口凉气,那蓝光小剑威力太大,不但斩碎了气流,还在他手上留下了深深的伤口。 “一点小伤而已,” 林梦蝶很不屑的说,“打起精神来。” “好!” 江言精神一振,做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瞪着龙傲。 “逼近他,” 林梦蝶说,“他喜欢施展术法,远离他只会让你更吃亏。” “好,” 江言冲了过去,“无脸男,吃我一拳!” 无脸男?这个贼厮鸟! 龙傲大怒,旋即意识到这是事实,且,假如他想要找回自己的脸,就必须保护好眼前这个贼厮鸟。 与此同时,在直升机上,两个特战队员窃窃私语。 “他为什么叫龙组长无脸男?” “不知道啊,难道龙组长没脸了?” “你不能看一下嘛?” “不看,要看你看,我从来不敢看。” “我也不敢!” “我也不敢!” …… “呼!” 江言冲来,朝龙傲挥了一拳。 龙傲以淡蓝色水幕化解他这一拳,同时嘿嘿冷笑:“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这个问题把江言问住了,是啊,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了? 他都已经出了龙虎山,又上了大巴车,还跑了半个小时,就算巨大机器能量庞大,也不至于连大巴车的情形都了如指掌? 更何况,方才他打倒赤天诛以后,已经逃了一截不短的距离,照理说已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却怎么又被发现了? 这问题让他惴惴不安,他意识到,自己一定在某件事上出了纰漏。 “你怎么发现我的?” 江言问道,同时再度挥拳,想要突围。 其实他就是随口一问,根本不认为龙傲会回答他,除非对方是傻子。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龙傲真的说了出来。 “白青山的手机在你身上?” 龙傲“得意洋洋”的说,“我们定位了他的手机,哈哈,想不到。” 我真是他娘的没想到!江言在心中破口大骂,想到了自己发给龙傲的那个信息。 没想到给林梦蝶说中了,那条信息非但没能引开敌人,反而成为敌人追踪他的重要线索。 可是,他就这样告诉我了?江言感觉自己人都傻了,如此重要的信息,怎么能这样轻易的透露给他? “想不到,哈哈,还自作聪明的发信息来!” 龙傲还在“洋洋得意”的宣告着。 这人是个憨子,江言暗想。 当然,我也是个憨子,不过那情有可原。 于是,在打斗的间隙,他伸手在裤兜了,把那个手机捏的粉碎,自己还被电了一下。 “我说,” 龙傲接着说,“乖乖的束手就擒,你是逃不掉的。” “哼!” 江言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除非你往南边逃,我在直升机上看过了,那边地势很低,有很多悬崖峭壁,直升机在那里不好开,” 龙傲接着说,又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不过,你是逃不掉的,哈哈哈哈!” 南面地势很低?有悬崖峭壁?直升机不能开? 江言听了这话,立刻转头往南面看去,他这时已顾不上龙傲的迷惑行为。 事实确实如龙傲所言,南面的地势很低,类似于溶洞的地形,直升机无法在里面行驶。 “他的嘴巴真的这么大?” 江言回过神来,有些无言,然后他看向龙傲。 “哦,他没有嘴巴。” 不过,对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了?难道他真的是个憨憨? “哈哈,束手就擒,哈哈!” 好,他真的是个憨憨。 江言决定突围,向着南面,那是他唯一的去路,现在没有白青山手机的定位了,只要摆脱直升机的搜捕,他就又能上路去江汉市了。 可是,如何突围了?这也是一个难题。 毫无疑问,龙傲很强大,江言与他打的很吃力,他精通术法,利用各种术法的巧妙切换,他可以把江言戏耍的找不着北。 可是,当江言表露出突围的决心,也就是他的表情变得更狰狞,拳头变得更有力时,龙傲立刻显露出了败象。 “啊!” 他被江言一拳打中胸口,惨叫一声后倒飞出去。 “诶?” 江言收拳,感到有些诧异,按照刚才的情况来看,这一拳龙傲完全可以应付。 “他不是应该用蓝色水幕化解我的力量,然后用冰雪锁链来束缚我嘛?这不是他一直在做的嘛?” 江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候,人总是会接受一切以避免思考,也许是他傻了! 总之,龙傲一飞出去,江言立刻往南方飞奔。 在这个过程中,他听到了机枪挪动的声音。 又来?想到方才险些被射杀的经历,江言心头火起,他抬起了头,望向直升机所在的方向。 我能一下跳八米,他想,未必就不能跳十米。 假如我跳到一棵树上,再以之为踏板了?也许我可以像绿巨人那样,直接把这直升机给扒下来! 当然,那不是他愿意做的,飞行员会丧命,那他就成了真正的逃犯,穷凶极恶的逃犯。 我不想穷凶极恶,但我也许会控制不住自己。 自从拥有超人的力量后,他一直压抑着心中那头猛兽。 因为他知道,以自己的破坏力,一旦放开它,那也许就是一场灾难。 幸好,他听到龙傲在喊:“不要开枪,要抓活的,跟着他!” 第四十九章 龙组长真是好人(四千字) 然后,他追了过来,同时在喊:“天啊,好重的拳,我胸口好痛!” “噗……” 他竟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江言彼时虽已去的远了,却还是听到这些话,回头又正好看到这一幕,他不由暗自奇怪:“那一拳他有防备,真的能打这么重?” 看着龙傲在吐血负伤的情况下,依旧脚步如飞,对那该死的罪犯穷追不舍,直升机上的特战队员一个个热泪盈眶。 “龙组长他……” 一个特战队员说,“要不是脾气坏了点,性格阴险了点,癖好恶臭了点,他真是个好人啊!” 与此同时,远处的树林中,赤天诛终于缓了过来。 凭着修士敏锐的六觉,他听到了极远处的喧嚣,那是直升机发出的噪音。 他想追过去,他的本事不比龙傲弱上多少,一想到自己因为江言的偷袭而倒下,他满心都是羞愧。 “我一定要杀了那小子,” 他暗暗的发狠,“这个卑鄙可耻的蟊贼!不但偷袭,还抢了我的离火神符!” 他恨不得现在就一刀砍死江言,可惜,他站不起来。 于是他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天诛?” 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 “狂雷,” 赤天诛说,“你快过来,那个逃犯在这里。” “哦?你在哪里?” 那声音依旧冷静,好像这惊人的消息完全不能打动他,“告诉我方向,我现在就过去。” 赤天诛把直升机远去的方向告诉了他,“龙傲在追捕他,带着五辆直升机,我有点不放心他,你快点过来,顺便叫人来接我。” “你怎么了?” 那人冷静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波动,那是关切的波动。 然后,他看到赤天诛发过去的坐标,又立刻恢复了冷静,“我这就叫人去,你等一会儿。” 赤天诛“嗯”了一声,有这样的朋友让他很安心。 在电话即将被挂掉之前,那个冷静的声音最后问了一句: “你不放心龙傲,为什么?” “我怀疑他叛变了。” 赤天诛冷冷的说,放下了手机。 直升机穿过山林,眼看就要追上江言和林梦蝶。 然而,前方出现了巨大的溶洞地形,山峰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弧度,穹顶一样的山壁上,许多又尖又长的岩石突兀的倒垂着。 “龙组长,” 飞行员对着频道开口,“这小子很会挑地方,前方的地形太复杂,我们过不去了。” 那不是他会挑,是我会挑,龙傲暗想。 “你们返航,” 他下令说,“特战队员下来,准备用走的,总之一定要捉到这两个妖孽。” 说到这里,他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嘴角出现一丝血沫。 “下去,支援龙组长!” 看到这一幕,特战队员像是被打了鸡血。 这一切都被江言听的分明,他先是对自己的拳力再度表示怀疑,然后终于意识到,龙傲的行为有些不对劲。 古木狼林飞速的倒退,奇特的溶洞地形就在前方,江言跳上一块巨石。 “这个无脸男究竟在想什么?” 江言喃喃自语,他穿行在奇特的地形中,却忍不住回忆龙傲的迷惑行为,以至于无暇细看周遭的环境,“他真的是个憨憨?” “他像是在帮你,” 林梦蝶伏在他背上,冷冷的说,“全方位各角度的帮你,就像老师帮学生作弊一样。” “呃……” 江言不得不承认,这个比喻有些太过恰当了,如果不是个憨憨,那这是最好的解释了。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老师要帮学生作弊? “他为什么要帮我?” 江言迷惑道,百思不得其解,“我又不是他大舅子!” 林梦蝶皱了皱眉,她也没有答案。 虽然从龙傲说出手机定位的事情开始,她就在心里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龙傲要这么做。 “不管怎么样,” 江言甩了甩脑袋,把这想法扔了出去,然后,他转过一个山角,“我们逃出来了!” 这是一片更大的原始丛林,大到假如有人迷失在里面,大概需要出动整个江南西道的所有搜救队。 江言确信,在没有定位的情况下,他往这林子里一钻,巨大机器暂时也只能挠头。 这发现令他欣喜,但同时也令他深思,即便以他那惊人的速度,需要多久,才能走出这样大的一片丛林? 半天?一天?只怕到那个时候,江汉市的天罗地网,已经布下了一层又一层。 而他回去看望老院长与孩子们的渴望,就要埋葬在这一望无际的、荒芜的原始丛林中了。 这可怕的想法,让江言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时,他看到了一根根高大的柱子,自远处的丛林间拔地而起,支撑着带状的钢铁轨道。 那是高铁的轨道,横贯整个江南西道。 不知为何,江言心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但他紧接着就把它踢了出去。 太扯了,他暗想,那是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声响亮的雷鸣。 “轰!” 脑袋嗡嗡作响,紧接着,耳鸣声如浪潮般袭来,江言忍不住抱住了头。 晴空烈日的!破碎的思绪闪过,怎么会打雷! 并且,这雷声太响亮!像是就在他耳畔响起! “小心!” 这时,他又听到了林梦蝶的声音 。 非常的小,夹杂在耳鸣声中,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同时又非常的急。 于是他睁开眼,看到一个人影从一团紫光里跳了出来,然后直冲过来。 这人飞速的冲来,就像一道电光 。 同时,他将胳膊往后引,攥紧了拳头,又盯住了江言的脸。 “呼……” 风声激荡,他在下一秒钟冲到近前,并重重的挥出一记勾拳,砸向了江言的侧脸。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熟悉的姿势,要不是他额头上有一道闪电胎记,江言真的要以为,冲过来的这个人是他自己了。 他没有伸手去挡,因为这时他脑袋晕乎乎的,那个炸雷真的惊住了他,耳鸣声在侵蚀他的思绪。 在这一刻,林梦蝶扒着他的肩膀,整个身子探到前面,用力浑身力气,将胳膊拦向这一拳。 “找死!” 霍狂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好像他早就猜到了这一切,不过,当他看到林梦蝶的面容时,他也不禁呆了一呆。 就是这一呆,让这破坏力巨大的一拳,至少削减了七分力气! 饶是如此,林梦蝶还是飞了出去,江言也摔倒在地。 “醒醒!” 林梦蝶在地上滚了一圈,一只手伸到怀里去摸离火神符,另一只手在江言的肩膀上推了一把。 此前两人为了节约,约定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离火神符。 到了这时,突然出现的炸雷,还有这拳力惊人的青年,都让林梦蝶意识到,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然而,动用离火神符的必要条件,是将其亲手捏碎。 但江言此刻躺在地上,双手依旧抱着脑袋。 “死猪头!” 林梦蝶大声道,“你给我醒醒!” 不就是被雷轰了一下吗?你是特殊体质啊! 然而,这实在不能怪江言,那种巨大的耳鸣声太过恐怖,像是有一万个打铁匠同时在你耳边挥舞大锤。 在修行道上,他终究是个小白,完全没有应对突发事变的能力,没有办法在危急关头紧急恢复自己的感官。 “你很美,” 这时,霍狂雷走了过来,轻声赞叹道。他走的不快,目光死死的锁住林梦蝶说,“你是狐狸成精吗?” “你妈才是狐狸成精!” 林梦蝶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句。 她没有多看霍狂雷一眼,她盯着江言,目光中的焦急像潮水一样涌出。 快醒过来啊,你这个死猪头!林梦蝶在心中怒吼。 “他这个样子,我要不要离开?”忽然,一个想法毫无预兆的跳了出来。 江言还躺在地上,而她的手已捏上了离火神符,只要微微一用力,她就会化成火光消失在这里。 否则就可能会被捉住,然后被惨无人道的诛灭。 她身上还有两张离火神符,完全可以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安心的吐纳天地灵气,恢复实力。 尽管那过程很漫长,但总比留在这里,被捉去诛灭的好。 毕竟,她还有大仇未报! 这是最好的选择,她想,然而,就在下一刻,她亲手捏碎了这想法。 抛下那个一直背着你逃命的人,多么可耻,她望着江言,这样想。 “你居然骂我。” 霍狂雷摸了摸鼻子,声音又变得十分冷静。 但这种冷静,和他一贯的冷静不同。 这是装出来的冷静。 “你为什么不看我一眼,却一直盯着这个废物?” 他说,不屑的扫了江言一眼。 “他比你强一万倍。” 林梦蝶冷冷的说。 除了辱骂,她本不想与蝼蚁搭话。但她这时想拖延时间,就不得不放心身段。 “哈哈,” 霍狂雷笑了,“我一个炸雷,就把他吓得像条死狗!” “他经验不足而已,” 林梦蝶还在拖延,“假以时日,他吹一口气就把你撕得粉碎。” “我害怕了,” 霍狂雷大笑着说,“所以我现在就杀了他。” 他说完这句话,手中立刻多了一团紫色的雷光,那是“震”的力量。 他举起那雷光,眼看就要砸下,却并不看着江言,仿佛只是随手杀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样,” 相反,他盯着林梦蝶,眼都不眨一下,声音也有些颤抖了,“你是不是可以多看我一眼?” “住手!” 林梦蝶虚弱的喊,她想起身阻止,可惜没有力气。 “住手!” 另一声大喝响起,龙傲从远处冲了过来。 在他身后,还有三十名特战队员。 那紫光已然落下,却又有一团湛蓝色的光飞了过来,比之更快更急。 “嗡!” 这蓝光好快,须臾跳到江言头顶上方,却就化成一片蓝色的水幕。 “轰!” 紫光落在上面,轰然爆碎,炸裂成无数条紫色小蛇,游走在蓝色光幕上。 紫色小蛇速度很快,它们想要游过蓝光,继续往下。 然而,蓝色光幕整个收缩了,形成一个海底大裂谷,紫色小蛇纷纷滑落。 “嗖!” 有几条小蛇速度很快,还不死心的想要飞出大裂谷。 这时,大裂谷消化了其余的紫色小蛇,自身立刻催生出无数绿色的海藻,它们疯狂的生长着,一瞬间就绑缚住了那几条紫色小蛇,并将其拉了回去。 这离奇的斗法发生在一瞬间,下一刻龙傲已冲了过来,他拦住霍狂雷:“狂雷兄,几日不见,术法愈加高明。” “高明?” 霍狂雷瞪着他的胸口,方才的斗法是他棋差一招,或许是当着林梦蝶的面,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你为什么拦着我?” 他想到赤天诛的警告,立刻与龙傲的行为对上了。 龙傲心中暗暗叫苦,作为斩龙组中最负盛名的侦探型人物,霍狂雷人如其名,他的思绪如闪电般迅捷,他的手段如雷霆般狂暴。 此刻倒在地上的江言的,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而此刻,霍狂雷正盯着他,那毒辣、凌厉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一切,若再配上霍狂雷的名头,那便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若再配上他反骨仔的身份,那真是大事不妙了。 谢天谢地,幸好他没看我的脸,否则我的眼神一定出卖了我,龙傲暗想。 “组长说要抓活的,” 龙傲搬出了白自然,“我们要执行他的指示,贯彻他的精神。” 霍狂雷狐疑的盯着他,白自然的指示他自然知道,但赤天诛斩钉截铁的、近似宣判的警告,以及龙傲的反常举动,都让必须做出判断。 “哼。” 最终,他冷哼了一声,没有立刻做出判断。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龙傲实在没有作案动机。 就在这时,林梦蝶动了。 龙傲的反常行为,让她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她想,“那就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于是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迫自己站起来,然后直接撞向霍狂雷,同时伸手像是要去打他。 在这个过程中,她给了龙傲一个眼神。 第五十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加更,冲!) 龙傲一愣,旋即暗想: 这妖孽已经虚弱到这个地步,何必再拼死反抗?是了,她是要我配合她! “小心!” 反应过来的龙傲大喝一声,他立刻横跨一步,假意装作保护霍狂雷的样子,实则将霍狂雷牢牢挡住。 同时,他张嘴吐出一道无形能量。 清心咒,最基础的修行法术,任何修士都会的东西,也是江言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可以清晰的看见,下一刻,江言的眸子亮了一些,抱着头的手也放下了。 而这时,林梦蝶的拳头已经伸到了极致。 “演员的自我修养,” 龙傲想,他知道江言的回复有个过程,“要演就演全套。” 于是,他大声的惨叫了一声: “啊!” 紧接着,他用力蹬地,同时用灵力将自己往后推。 他演的太好了,但见他整个人先是离地而起,而后如炮弹般倒飞出去,足足飞了八九米!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霍狂雷就在他身后。 猝不及防之下,霍狂雷整个人都被撞飞了,比始作俑者龙傲飞的还远! “龙傲!” 霍狂雷回过神来,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瞪住了龙傲的胸口。 他愤怒了,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头发根根直立,上面有电光流转,他的眸子里也有一点亮银色。 “噗……” 龙傲吐出一口鲜血,他的面色都苍白了,这倒不是装的,是吐血吐的。 “好强的力量……” 龙傲虚弱的说,又吐了一口血。 “你!” 霍狂雷须发皆张,他真想上去一脚把龙傲的头踩爆,但又找不到发难的借口。 毕竟,对方看起来是为他挡灾才吐的血。 后方,三十名特战队员聚在一起,都在小声嘀咕。 “龙组长真是太好了!” 一个队员喃喃的说,几乎要被感动哭了。 “居然豁出命帮霍组长挡住偷袭!” “霍组长为什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他这人就这样,冷漠多疑,很不讨人喜欢。” …… 修士六觉敏锐,这些话都被霍狂雷听的分明,他顿时仰起了头,无语问苍天。 “龙傲,” 他沉声道,语气再不冷静,“不要让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则你知道的。” “什么意思……” 龙傲装傻,看起来好像被污蔑了,然后他拿出了他的传统艺能,“什么意思啊!你这个没良心的!” 这话说的,霍狂雷一个踉跄,险些没栽倒在地上。 他感觉自己也要吐血了,幸好,妖孽是我抓到的,算是聊做安慰,他想。 这时,他看到江言在林梦蝶的搀扶下,放下了抱着头的手。 他的脸色虽然还很苍白,却颤巍巍的接过了林梦蝶递来的一张符篆。 “不!” 霍狂雷大喝一声,整个人如电光般一闪而过,直扑两人。 然而,迟了,符篆碎开,江言和林梦蝶化成两道火光。 “敢尔!” 霍狂雷怒发如狂,他的脚上多出了一道电光,紧接着,这电光又变成一张滑板。 “往哪儿走!” 霍狂雷踏着滑板,追向那两道火光。 变成火光是什么感觉?江言从未想过,但他此刻真切的体会到了。 并没有那么炽热,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他像是变成了一朵蒲公英,一团空气,或者是任何其他轻飘飘的东西。 他可以控制前进的方向,可以任意的往任何一个地方飘荡,不过,当他试图飘入大地的时候,林梦蝶阻止了他。 “除了金遁和土遁,” 她解释说,“别的都不能穿过大地。” “为什么?” 江言有些好奇。 “按照反五行的顺序来的,水火木金土,后面的可以兼容前面的,前面的不能穿过后面的。” 江言大致懂了一些。 然后他就沉默了。 “谢谢你,” 他说,语气有些歉疚,“你刚刚为什么不走?” 刚才发生的一切,其所有的信息,他都接受到了,只不过无法做出行动和回应。 林梦蝶吃了一惊,她还以为他不知道的。 “你这个该死的猪头,没用的废物,” 短暂的错愕之后,她破口大骂,“我差点就被你害死了。” 刚才太危险了,她现在想起来还在后怕。 “你干嘛动不动就骂人,” 江言虽然很感谢她,但此刻却忍不住动怒了,“像个泼妇。” 每个人都会生气,江言近来一直压抑着怒火,但他感觉此刻有些压不住了。 不是因为林梦蝶,是因为霍狂雷。 在他失去行动能力的时间里,他清楚的听到了霍狂雷对他的评价,也知道了霍狂雷想要杀他。 虽然何道、白青山、赤天诛,乃至于直升飞机上的特战队员,都曾想要杀他,但那种杀,与霍狂雷的杀是完全不同的。 何道是仇恨,白青山、赤天诛乃至特战队员都是职责所在,命运让他们为敌,江言无法抗衡命运,但他愿意把枪口抬高一厘米。 霍狂雷不同,他想要虐杀江言,是为了杀而杀。 这让江言无法忍受,事实上,若不是情势太过危急,他甚至想要留下与霍狂雷大战一场,恨不得把他脑袋拍的像个烂西瓜。 这口气,他暗想,迟早要出的。 “你说我是泼妇?” 林梦蝶不可思议的大喊了一声,然后她驾驭着那团火光,直接撞向江言。 “嗡!” 可以清晰的看到,空中的两团火光撞在了一起。 “我撞死你……” “你疯了……” 林梦蝶在咆哮,江言也在怒斥。 说实话,他被她的行为惊呆了 在他看来,他们此刻就像穿过某种能量隧道一样,处境十分的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横死,怎么能随意玩闹? 然而,当两团火光撞在一起,两人立刻都不说话了。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当两团火光撞在一起,它们立刻开始分享彼此的温度。 就像狂风暴雨之中,一条小船上的两个人,一个负责舀水,一个负责撑船。 他们在喝骂、斥责着彼此,但又在分享着彼此的生命、灵魂。 于是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那两团火光粘在一起,变成了一只比翼鸟的形状,停在了原地。 直到他们听到了长长的轰鸣声。 这轰鸣声惊醒了两人,两人从某种奇异的状态里退了出来,然后齐齐看向轰鸣声的来源。 那是一列高铁,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像一颗子弹般冲了过来。 它有着蓝白相间的车身,车头尖尖的,可以规避绝大多数空气阻力,它像一条娃娃鱼一样游了过来。 “这辆车可以到江汉市!” 江言看到远处飞速驰来的高铁,立刻兴奋的叫了一声。 那个大胆的设想又跑了回来。 不久前,他刚到这一片丛林,就看到了高铁轨道。 那时,他正为如何走出丛林,尽早回到江汉市,以避过天罗地网而头疼。 当他看到高铁轨道,立刻就在想,能不能“搭车”。 虽然这里没有站台,但凭着他此刻的本事,未必不能“扒”上高铁。 尽管那很惊悚,也许会吓到很多人,但是没关系,他只要早点回到江汉市。 我连当逃犯都不怕了?我还怕扒个高铁啥的? 而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立刻明白了,为什么逃犯很可怕。 假如一个人犯罪在逃,那么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他会顺手杀人,他会随心所欲。 江言不是罪犯,至少在他看来,迄今为止,他还没有犯过罪。 他之所以也有“什么都不在乎”的冲动,那是为了回去探亲。 “我们要上这辆车?” 林梦蝶问道,望着驶来的高铁。 “一定要!” 江言斩钉截铁的说,然后讲述了利害关系。 这时,两人感到周身的火光变弱了,紧接着,两人越来越能感受到身体的重量。 “快冲过去!” 林梦蝶喊了一声,驾驭着火光望往前冲去。 “我们的速度很快,” 江言跟上去,“他们应该不会追上来。” “也许,不过我们还是要快。” 就在这时,离火神符的能量彻底耗尽了,两人从空中坠落,江言稳稳的落在地上,然后抱住了即将摔倒的林梦蝶。 然后,他们听到了“滋滋”的声音。 这声音从后方的林中传来,听着还在远处的地方,下一刻,霍狂雷踏着滑板出现了。 “他追上来了!” 江言吃了一惊,“为什么?我们不是用了离火神符?” “不应该……” 林梦蝶也有些迷惑,离火神符在人道宇宙都赫赫有名,品阶高的可以撕破星空,就算是品阶低的也不是寻常修士能追到的。她想了一想,终于明白过来,“我们在那里……停了一会儿。” 她说这话时,破天荒的,她的脸竟然红了一些。 她想起方才那种感觉,那太奇怪了,不知道为什么,脸就红了。 她的脸是红了嘛?江言问自己,他着实有些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林梦蝶的脸上,竟然会出现“娇羞”这种表情。 尽管只有一丝,也胜过人间无数了。 我一定是看错了,江言告诉自己,尽管他眼都看的直了。 同时,他也在回忆方才的感受,那真是奇妙的体验,奇妙到他悠然神往,以至于忘了此刻危险的情势。 第五十一章 扒上高铁(爆更,冲!) “轰!” 高铁开过来了,它的速度太快了,明明刚才还在群山之间,转眼间,它穿过那茫茫的云海,逼近这片原始丛林。 “快走,” 林梦蝶拉了江言一把,“不然要被捉住了!” 江言点了点头,他抓住林梦蝶的胳膊,将她在空中甩了一圈,然后稳稳的落在了自己的背上。 “抓紧了!” 说这话时,他飞奔到一根柱子下方,两脚用力一蹬,直接飞起八九米高。 “锵!” 他抓住一根铁条,那是用来支撑柱子用的,然后他将身子弓了起来,缓缓的往前倒。 在这个过程中,他目视着上方轨道的高度,同时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小腿上。 “我能不能跳十米?” 他问自己,然后向自己展示了答案。 “咔!” 铁条直接被踩烂了,江言整个人飞了起来,他保持着舒展的空中姿势,就像一只大鸟。 “砰!” 他先是撞在轨道上,在身体坠落之前,他扒住了铁轨。 他做到了。 “轰隆隆!” 高铁撞过来了,离得这么近,江言更加感受到它的威力,他脚下的铁轨在颤抖,丛林里的风在怒吼,仿佛群山万壑都为这人类的伟力而垂首。 没有任何犹豫,也不容任何犹豫,江言跳了上去。 你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总之,有一阵无可匹敌的强风在吹拂你,它把你吹到空中,然后就撒手不管。 紧接着,另一股方向截然相反的狂风接管了你,它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把你往后推,江言感觉自己要被撕碎了。 在这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把手往下按,抓住什么。 “咚!” 他抓住了,他抓住了高铁的车厢,凭着大到骇人的力气,他在上面。 在这个过程中,他只用了一只手。 因为他必须腾出另一只手抓着林梦蝶,防止她被风吹的跑掉。 现在,狂风吹拂着他,高铁能有多拉风?江言的感觉是,他现在变成了一只随风乱舞的塑料袋。 霍狂雷踏着滑板来了,他看到了高铁车厢上的塑料袋。 他想过去追捕,但他不可能扒上高铁,他跳不了那么高,时机也不允许。 但他还是果断的出手了。 他从怀里摸出两根小木棍,做出要敲架子鼓的姿势,然后大喊了一声: “震雷击缶!” 他的声音很大,在这一刻,整个高铁上的人都转头往下看。 紧接着,一声更加响亮的雷声响彻在天地间,一道霹雳在晴空中落下,狠狠的撞向高铁。 “这个疯子!”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言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破口大骂。 他想干什么?让这一整车的人为我陪葬? 看着那电光的强度,江言毫不怀疑,当它落下,这车上没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下一刻,一道水蓝色的光幕突兀的出现,以江言为中心往四周扩散,瞬息间覆盖了整个车身。 “轰!” 雷光轰落,打碎了蓝色屏障,不甘的消逝在天地间。 “呼……” 高铁带着呼啸的风声,以及满车人的惊惶,风驰电掣的冲向远方。 “呼……” 江言也艰难的吐出一口气,狂风把他额头的汗都吹走了。 谢谢你,无脸男。 高铁呼啸而过的时候,龙傲从树林里冲了出来,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同时又有一抹病态的绯红。 “霍狂雷!” 他冲过来,猛的推了霍狂雷一把,“你他妈的有病啊?” “我怎么了?” 霍狂雷退开两步,又恢复了那种冷静,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你他妈的差点杀了一车人!” 龙傲大吼着,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不明白,对方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能在如此丧心病狂之后,还保持冷静,还能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要说是一车的人,” 霍狂雷冷静的说,“就是十车,百车,我也照杀不误!” “你……” 这恐怖的话,让龙傲不自禁的退了一步。 “只要能留下那个妖孽,这些人就成了英雄,七十亿人的英雄,” 霍狂雷盯着龙傲的胸口,“毕竟,那个妖孽的身上,带着他妈的混沌引信!” 说到这里,他的言辞终于激烈了起来,他接着说: “今天,我们放走了她!在不久的将来,这星球上的七十亿人,一个都活不了!” 他说到这里,已然状若癫狂,“你!我!我们的亲人,我们所爱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这些话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万斤重的大锤子,全部砸在龙傲的心上。 “而这是谁的错?” 霍狂雷冲到龙傲面前,抓住了他的衣领。不知是多久以来,他第一次直视龙傲的脸,“这全他妈是你的错!” 他说完了,放开了龙傲的衣领,没有问他的脸是怎么回事,自顾自踩着滑板离开了。 这全是我的错?是的,这全是我的错。 龙傲站在原地,这样想着。 他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他对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很清楚,对错很清楚,可能的结果也很清楚。 但他还是做了。 诚然,世界和脸谁重要,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自明。 但人是很短视的,世界毁灭永远远在天边,自己的脸,永远近在眼前。 “谁会舍近求远?” 龙傲问自己,“伟大的人会,我不伟大。” “况且,如果世界没毁灭,而我也没有脸了,那我该多痛苦?他们还要笑我了。” “可是,如果世界毁灭了,所有人都和自己的脸一起死了,我也一样,那就很公平。” “最差的情况是,世界毁灭了,而我还没有脸,那就亏大了。” “以后的人挖出我的尸体,他会说,哎呦你看,这个人没有脸诶,好好笑诶……” “可是世界都毁灭了,哪里还会有以后的人了?看来我也不该担心。” “不过,我还是喜欢我的脸,这没有错,顶多所有人都想掐死我而已。” 抱着这种想法,他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也离开了。 在连续五个小时发信息给白青山,都没有人回复之后,白水月决定去找一找。 这一找,就是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 消息传出去,天师府上下哭声一片。 在一片哭声中,白青山醒来了,这时大家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死。 当众人把责难的目光,投向白水月时,小丫头委屈的哭了。 “我看到大师兄的尸体,” 白水月哭着说,“我太伤心了,本来准备直接回来,谁知道又发现他了。” 本来是要去找我,结果发现了大师兄的尸体,就直接想回来了?白青山暗想,有些悲哀。 发现我就发现我,为什么要说谁知道?说的好像不想发现我一样。 但是,所有人都原谅了白水月。 “没事了,不哭了,”他们拍着她的肩膀,“要是我,我也会这样的。” 其实根本不关他们的事。 这让白青山恼火,我还没说原谅,你们就替我原谅了? 不过,他也根本没怪白水月。 因为他喜欢白水月。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喜欢白自然的原因。 现在他终于死了。 我是不是有机会了?他把目光投向白水月,后者与他对视了一眼,目光立刻躲闪开了。 你看,她是不是看到我就小鹿乱撞了?所以立刻挪开目光? 不是的,白青山想,她是害怕我。 她为什么害怕我?白青山拿出镜子,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脸。 他的目光也立刻躲闪开了。 我的脸歪了,白青山想,被那个红眼妖怪打的,我还记得他的样子了。 想到这里,他又感到一阵奇怪。 那个红眼妖怪,他想,他为什么放过了我? 这太奇怪了,他想破了那贫瘠的大脑,也找不出个好理由。 总之,他想,一定是某个外在的力量,或者是某些原因,让他不得不放过我。 “总之,”他想,“如果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因为我看了他的脸,记住了他的样子。 而我恰好可以把他的脸画下来。 等死,妖怪,你的画影会传遍全世界,七大洲四大洋都没有你容身之所。 江汉市,何道的家里。 何道的是父亲是著名的企业家,这一点从他家中的陈设就看的出,名人字画固然不可或缺,某个世外高人开过光的物件、亲手画的符篆则被摆在更显眼的位置。 这些东西有没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东西背后倾注的金钱,为他们踏向另一个世界构筑了桥梁。 现在,何道的父亲正与另一个世界的来人交谈。 “司空先生,” 何鹰说,这位著名企业家的声音非常客气,是发自内心的客气,“这次请你来,是为了犬子。” 坐在他对面,被他称为“司空先生”的人,其实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大龄青年。 像这样的年轻人,何鹰手下一抓一大把,即便是最优秀的,也不能受到他如此的礼遇。 假如何鹰突然对他们这样说话,他们大多数要诚惶诚恐,觉得一定是被某种巨大的好运砸中了,梦想中的贵人相助如期而至。 第五十二章 仰望高铁的龙(四千字大章) 司空见则不会,在他眼里,这些人不是什么贵人,哪怕他们有再多的钱,也必须忍受病痛的折磨。 哪怕他们有再大的权势,也不能叫阎王老子留情。 这倒不是说,他自己就能长生不老了,只是以他那悠长的寿命,真的可以笑看花开落,一任云卷舒。 此刻,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棕色的真皮沙发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墙上的那幅画。 “有什么事情,何先生就直说嘛。我能办到的,就帮你办了,办不到的,那也没办法了。” 说这话时,他一直打量着那幅画,甚至都不看何鹰的神情。 他的语气也很简洁,他不喜欢拐弯抹角,为这些人办事他不遗余力,提要求时也绝不嘴软。 “是这样的。” 何鹰在组织语言,他对司空见的冒犯欣然接受。 像他这样的人很会权衡利弊,他嘴里冒出什么话,全依对方的身份而定。 假如是他手下的人,或是某个一文不名的年轻人这么对他,他要么鄙夷的说你烂泥扶不上墙,要么语重心长的跟你说一堆狗屁不通的道理。 司空见这样,他就夸他有个性,很好。 这时,他把语言组织好了。 他把何道初中时的经历,以及在龙虎山的经历统统说了一遍。 “犬子从龙虎山回来,” 最后他说,声音满是担忧,“试图在浴室自杀,幸好被我发现了。” 司空见听到这里,终于把头转了过来。 “何公子很好,” 他称赞道,“很像个男人。” 何鹰听了这话,脸色立刻黑了。 假如不是顾忌司空见的身份,他当场就要发火。 我儿子都要自杀了,你却说他很好?很像个男人? 他不明白司空见是怎么想的,也不想弄明白,所以他苦笑着说: “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所以说,” 司空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希望我帮你儿子出气?让他心情好一点,不要再想着自杀?” “是的,” 何鹰连忙点了点头,“劳烦司空先生了。” 他是个商人,深谙交易的艺术,讨价还价很有一套。 像这样直接表明诉求,抛出自己的渴望,让别人随意拿捏自己,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不过,为了独子,也为了司空见的身份,他便没有讨价还价的想法。 “我不能立刻答应你,” 司空见沉吟道,“我得先跟何公子谈谈。” “犬子就在楼上,他情绪很不好,怎么说都不肯下来见客,请司空先生不要怪罪。” 何鹰带着十分的歉意说。 “没有关系,” 司空见站了起来,他又把目光投向那幅画,“下午有个齐白石真迹的画展,请何公子与我同去。”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往外走去。 列车驶过一望无际的锦绣山河,江言却无心观赏。 他已经做了半个小时的塑料袋,已经习惯了耳畔如雷的风声,那只扒着车厢的手,也因为长时间的紧张而有些定型了。 “我是造了什么孽,” 胳膊上一阵阵的酸麻,让江言忍不住破口大骂,“竟然会做这种事。” 扒着一辆飞速行驶的高铁,这种事情只要想一想,也让人腿肚子转筋。 没有人愿意做这种事,虽然它非常刺激,但它也蕴藏着巨大的痛苦。 江言感受到了这种痛苦,身体的抗议让他忍不住抱怨,但同时,他心里却一点也不痛苦。 相反,看着锦绣河山飞速倒退,他很欣慰: 离江汉市越来越近了。 “还有多久能到?” 林梦蝶问道,语气有些烦躁。 此刻她变成了一截柳枝,她那轻柔的体型,在风中肆意的舞动着。 显然,她不愿意做一截柳枝。 “我也不知道,” 江言有些为难,他没坐过这一班高铁,无法推测出剩余的路程,“不过,忍一忍嘛,很快就到了。” 他听出了林梦蝶的烦躁。 “我忍你个头!” 林梦蝶怒声道,“早知道是这样,我倒情愿你背着我跑回去,哪怕被人家布下天罗地网,让你去跟他们打生打死,也好过这样!” 江言默然,他知道这是林梦蝶的气话,所以他没有反驳。 她是个女人,他想,被风吹的像根柳枝,会发牢骚很正常。 就在这时,他看到前方极远处,有一道白色的飘带,横贯广阔的大地。 那是什么?江言暗想,好大。 紧接着,高铁呼啸着冲了过去,在靠近那条白色飘带的时候,空气中多了一阵湿润的水汽。 近了,高铁速度太快,转眼间飘带近在眼前。 这么近的距离,江言立刻辨认出飘带的身份。 “原来是长江!” 他惊叹道,眼前的长江波澜壮阔。 彼时是七月,一年中最酷热的时节,同时也是长江涨水的时节。 这世界第三的大河,从遥远的唐古拉山源头流下,滚滚东逝,流经江南西道时,已是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水天一色,两岸的风光都被怒吼的江水吞尽了。 江水拍打着堤坝,白色的浪花如银珠般飞溅。 大小十几只渔船,漂浮在江面上,随着波涛微微晃动。 这景色让江言倾心,大江大河就是这样,它们安静的流淌过千年的岁月,不言不语,却能轻易震撼任何人的灵性。 更何况,彼时江言扒在飞驰的高铁上,他虽然也见过几次长江,但还是第一次,以如此不可思议的角度俯瞰。 当高铁穿过长江时,虽然只有一瞬,他却目不转睛的盯着江面。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情不自禁的动用了武道天眼,想要将母亲河壮丽的景致刻画在脑海中。 于是,在这一刻,他的目光穿过江面,扫过了水底下十数米深的地方。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足足有八九米长,呈长条状,在水中微微晃动着。 虽只是惊鸿一瞥,江言却看到,这黑影身上有四个凸起,朝向他的一端丫丫叉叉的,像是树枝一样。 这发现让江言心头一跳,当他想要看的更清楚时,高铁已经飞驰过江面了。 “那是什么?” 江言心中骇然,情不自禁的喃喃道,“在长江的深水处,一个巨大的黑影?” 他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林梦蝶。 “不要大惊小怪的,” 林梦蝶还是很烦躁,“无非是水神之类的东西,长条状的,多半是蛟龙。” “水神?” 江言骇然道,“龙?”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又开阔了。 既然有人道宇宙,有斩龙组,有外星人,为什么不能有蛟龙? 他立刻就接受了这个猜想,然后感到一阵兴奋。 龙!他想,长江里真的有龙! “这条河不小,” 林梦蝶说,“下面一定藏着灵脉,孕生出蛟龙也不稀奇。” 江言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他正在想另一个问题。 我扒着高铁,往长江里匆匆投去一眼,然后恰好看见了一条龙,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 零,他告诉自己,几乎完全他妈的不可能。 那为什么我偏偏看到了? 这太奇怪了,他想,为什么了? 当他把这个疑问告诉林梦蝶时,林梦蝶再度表示不屑: “你家门口每天跑过去这样一个怪物,你会不会盯着它看?反正我会。” 她还记得,在她小的时候,每当巨大的星际列车穿过春兰星的权力中枢,她都忍不住跑到窗台上观望,有时一天要看好几次。 “呃……” 这个解释让江言一阵无言,不过,他觉得这大概是真的。 他想起小时候,每当那种喷着黑烟的小拖拉机经过,他和孤儿院的几个孩子,总要跑过去闻着那柴油味。 不过,他想,一条龙,在长江里,看着飞驰过去的高铁,这事情未免有些太奇异了。 然而,世上就是有这么奇异的事情,那些著名的水怪目击事件,也许都不是人看水怪,是水怪看人。 总之,当高铁天蓝色的车身,划过长江江面时,小龙女喜欢盯着它看。 她把自己修长、美好的龙身,深深的埋在江水中,然后抬起头,眨着一双金光闪闪的龙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那高铁呼啸而过。 那是什么东西了?她无数次的着迷的望着高铁,龙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长长的,速度很快,头尖尖的,它和我很像啊!它是我的同类嘛? 然后,她无数次的问自己,也无数次的问别人,不过从来没有答案。 她问母亲,母亲笑着摇头,然后告诉她,凡人的事情不必去管,岸上的一切和我们无关。 她的母亲活了几百年,从明朝开始,她就呆在这江里,尽管她能幻化出人身,但却从来没有上岸去过。 所以,要她解释那呼啸而过的东西是什么,倒不如问她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至于那些鱼鳖们?它们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它们从来没上岸去过,所以只能尴尬的摇摇头。 她也救过几个落水的人,尽管她竭力表现出自己的无害和温柔,那些人还是吓了个半死。 那时,她真想开口问个明白。 可是呵,哥哥拿来了那个海螺,对着他们吹了一顿,然后他们就忘了一切,又被送到了水警的手里。 “听着,” 他警告她,收起那个海螺,“不许和人类接触,不许跟他们说话。” 长兄如父,她只能委屈的点头。 说起来,整个水晶宫,只有哥哥一个人知道那是什么。 他常常去岸上行走,在人间有自己的身份,听说还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可他很严厉,就像父亲管着母亲那样,他也管着她,从来不让她上岸去,从来不让她和凡人接触,自然也不会告诉她人间的一切。 “凡人都是骗子,特别是男人,” 他很严厉的警告她,“不要看你长得这么大,这么凶,他们会把你骗的找不着北,然后吃干抹净,渣都不剩。” 于是她害怕了。 太可怕了,竟然想吃掉我! 小龙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雪白的鳞片毫无瑕疵,龙角修长,龙身柔美,龙爪上的指甲被修剪的很整齐,龙尾上的毛发很顺滑。 本龙女这么好看,她想,怎么能吃我了? 今天,当她又待在水里,看着那神奇的、长长的、速度极快的东西开过去。 然后,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事情,竟然有两个人在那个同类的身上! 他们为什么骑在它身上?为什么以前没有过?他们是在欺负它嘛? 这想法让小龙女愤怒,她恨不得冲出水面教训那两个人一顿,顺便再看看她的同类,或许还能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过,想到哥哥的警告,她又收起了这想法。 我要像妈妈一样,做一个乖乖的的龙女,安心的待在家里就好了。 不可以给家里添麻烦,更不可以违背人族和龙族的约定。 于是她回到水晶宫,隔着远远的,她看到哥哥在和一个人谈话。 不是她有意偷看,实在是水晶宫结构如此。 你想想,一座用水晶,也就是宝石打造的宫殿,能有多少保密性了? 小龙女一向痛恨这种设计,在那条肮脏猥琐的臭龙偷窥过她之后,她就更加痛恨这设计了。 至于为什么这样设计,原因很简单,龙都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 她穿过前殿,高大宽敞的宝石穹顶,在灵灯的照耀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迷幻色彩。 当她转过宫殿的一角时,她听到哥哥说:“……为了龙族和人族的约定,请恕我不能参与你们的行动。” 小龙女发誓,她绝不是故意停下脚步偷听的! 实在是,“人族和龙族的约定”这几个字,强行的扯住了她的衣袖,然后把她按在这里,强迫她偷听。 这几个字太可恶了,她想,就是因为它们,我才不能到外面去。 于是,她接着往下听: 另一个人说话了,小龙女看到,这个人穿着青色的长衫,就是古时候读书人穿的那种衣服。 他说:“龙子殿下,我为您的决定感到遗憾。我满怀着诚意而来,没想到收获的却是这个结果。” 这个人说话很绕,小龙女想,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第五十三章 我去杀了白云天(加更) 然后,她听到哥哥说: “贵客息怒,水晶宫和青龙山的友谊,就像这千古奔流不息的长江一样,永远不会干涸。” 那个人说:“既然如此,龙子殿下就该助我们一臂之力。” 这个人是来请哥哥帮忙的,小龙女暗想,帮他什么忙了? 龙太子说:“可是,贵客也该知道,龙族和人族的关系,就像长江和外面那广阔大地的关系一样,我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个人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然后他说:“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要杀掉老龙王陛下了?” 这句话像一个晴空霹雳,重重的打在小龙女的头上。 父亲,她想,父亲被外面的人杀掉了? 她不知道,她从来不知道,她一直以为父亲飞升了,去天界了。 那是哥哥告诉她的,哥哥会骗她嘛?不会的,哥哥不会骗我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人在胡说?一定是的! 她感到一阵眩晕,同时,怒火暴涌而出,席卷了她的一颗龙心。 接下来,他的哥哥说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了。 她愤怒了冲进大殿,直冲向那个青衣人。 “你胡说什么,” 小龙女愤怒的指着青衣人,“我父亲飞升天界了,你为什么咒他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吃了一惊,龙的愤怒是焚尽一切的火焰,这火焰在水中更加骇人,整个水晶宫都为之动摇起来。 “谁让你进来的?” 短暂的错愕之后,龙太子沉声呵斥,“你在偷听我说话?” 两条龙的愤怒,让水晶宫动摇的更加厉害。 小龙女没有理他,她死死的盯着青衣人,想要他坦白,他在胡说。 然后他最好给自己两个耳光,再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逃开,否则他休想离开水晶宫! 然而,她失望了,对这突然生出的变故,青衣人先是错愕,然后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他当机立断,从怀里摸出一个手机,笨拙的试图用指纹解锁。 这时,龙太子已出离了愤怒,他瞪着小龙女,一字一顿的说:“出去,立刻给我出去!” 小龙女依旧不理他,她有些好奇的望着青衣人手里那个铁块。 “出去!” 龙太子彻底爆发了,一股强绝的气势,从他周身逸散开来,铺天盖地的压向小龙女。 “我就不!” 小龙女必须表态了,她也愤怒的吼了一声,身上也腾起一股气势,不弱龙太子几分。 两条龙在彼此示威,水晶宫摇晃的更加厉害,走廊上的灵灯已经熄灭了几盏。 “你……” 龙太子瞪着小龙女,咬牙切齿。 他这时才惊讶的发现,妹妹已然很强大了,不比他弱上几分,假如真的开打,或许他能取胜,但水晶宫会被拆掉,而她说不定会逃走。 小龙女瞪着他,喘息很急,心中也是这个想法。 她并不比他弱上多少,假如不是因为晚生了几年,她甚至可能比他更强。 她之所以听他的话,是因为她想听他的话,她信任他。 而当青衣人把手机递给她,她看到那上面的图片后,这信任轰然破碎了。 一共有两张图片,第一张是一份通告,通告内容如下: 致全体成员: 今天上午九点十二分,原长江水神敖兴,因肆意杀害人民群众,破坏重工业生产设备,屡教不改,被我组法办于东北,特此告知。 落款是“白云天”。 如果说,这一张图片的措辞,让小龙女还有些莫名,那么下一张图片,就像一记重锤,险些将她砸晕了过去。 那是一张模糊的图片,隐约可以看到,有一具长长的骨架,坠落在一条街道上,周围有一些围观的人群。 标题是“黑龙坠毙”。 父亲,小龙女拿着手机的手,不自禁的颤抖起来,那是她父亲的骨,她一下就认了出来。 有人说“化成灰也认得出你”,这话有些夸张了,不过作为龙族,同族的骨是一定认得出的,更何况是父亲的骨? “父亲……” 小龙女喃喃的说,不知何时,她的眼眶红了一大片,眼泪骨碌碌的滚落了。 她的父亲!纵横大江南北六百余载,最后竟落了这么个下场,横尸街头,被一群人围观。 在模糊的泪眼中,她看到图片下面,有“专家辟谣”四个字,他们说那是鲸鱼的骨头,被风刮到了天上,之所以有角是因为拼错了。 鲸鱼怎么会有那样的骨头?鲸鱼的骨头怎么会从天上落下来?鲸鱼的骨头怎么会恰好拼出一个角来? 果然凡人都是骗子。 哥哥也是骗子。 小龙女想到这里,便缓缓的抬起了头,望向龙太子。 “你为什么骗我,” 她哭着说,语带质问,“这是我父亲的死,为什么不告诉我!” 事已至此,龙太子有些无言,他恨恨的瞪了青衣人一眼。 “告诉你又怎样?” 他只能这么说。 “又怎样?” 小龙女一边哭,一边又做出冷笑的表情,“我告诉你会怎样!” 说到这里,她愤怒的转身往外走,在路上,她愤怒的大喊:“我现在就去杀了白云天!” “你给我回来!” 龙太子气急败坏,“人族高手如云,连父亲都不能与之抗衡,你这是去找死!” 他想追过去,但小龙女速度很快,她飞跑出水晶宫,然后直接跳出了长江。 “的确高手如云,” 青衣人适时的说,“但现在他们有了大麻烦,自顾不暇,所以正是我们的好时机。” 龙太子转身望向他,对方揭穿他的行为让他愤怒,他此刻很担心妹妹,但又不得不重新考虑对方的邀请。 “也是给老龙王陛下报仇的好时机。” 青衣人补充道,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龙太子。 这一句话击垮了龙太子,他转头望向一旁的宗祠,那里有他父亲的牌位。 “好,” 他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愤怒的江水已在怒吼,只等你们的雷声一响,”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灾难就会降临。” “太子殿下的决定,是我们的福音。” 青衣人躬身,做出恭候的模样。 他放下了悬着的心,多亏了那个小龙女,他想,这时他才意识到不对。 “手机还没还给我!” 他大声的喊着,向外面冲去。 江汉市 齐白石的画展如约开放,下午一点半,司空见骑着小电驴出现在会场之外。 这是一辆很破很旧的小电驴,它看起来很瘦,因为它的重量和价格成正比。 司空见有很多钱,但他只能骑小电驴,因为他不会开车。 或者说,像他这样的人,不允许学习和使用很多现代科技的东西。 为什么了?因为这是规定。 是谁规定的了?是另外一群人。 司空见痛恨这规定,因为这规定就像枷锁,充满了束缚和不信任。 关键是,他不是犯人,却必须戴着枷锁。 他把小电驴停好,然后走上会场外的台阶。 他看到一个美女。 司空见很喜欢美女,所以他走过去打招呼。 那个美女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眼小电驴。 最后,她带着一种高傲的矜持,一句话也没说的把头扭向一旁。 事实上,修道者都有特殊的气质,仅以外表论,司空见也算是玉树临风。 可是,再怎么玉树临风的人,也不能骑着一辆又破又瘦的小电驴钓妹子。 讨了个没趣,司空见微微一笑,也把头扭了过去。 他心里更加痛恨那枷锁。 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或许是他没有走开,那美女望了他一眼,往旁面走了好几步。 司空见眼观六路,他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然后,他的脸色明显的冷了下来。 你可以不理我,但你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离我远一点了?难道我身上有味道熏着你了? 这想法让他恼火,于是他迁怒何道。 五分钟之内,他再不出现,我就再也不接他爸爸的电话。 这样一来,用不着他自杀,估计他爸先要把他打个半死。 毕竟,搭上一个他这样的人可不容易。 幸好,三分钟之后,何道开着一辆超级豪华的豪华轿车出现了。 什么叫“超级豪华的豪华轿车”了?总之就是豪华,让人眼前一亮。 让谁眼前一亮了?司空见是不会的,航空母舰都不能让他眼前一亮。 那个美女的眼睛亮了。 可以看到,她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体,仿佛那辆轿车击中了她的灵魂。 如果她有灵魂的话。 何道从车上下来,然后一路小跑,像个哈巴狗一样跑了过来。 那个美女看到这一幕,以为何道朝她跑过来了。 于是她又在扭动身体,不经意间变换姿势,身体曼妙的曲线毕露无疑。 然后何道就越过了她,跑到了司空见面前。 “前辈,” 他说,神色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实在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了。” 他的神色很恭谨,父亲的千叮咛万嘱咐还响在耳畔,眼前这人是真正的修道者。 是可以为他报仇的人。 在龙虎山上,江言离开以后,何道真可谓心如死灰。 苦心经营的计划,被人家三拳两脚破掉了。 第五十四章 垃圾要踩一踩(爆更,冲!) 预想中的报复的快感没有出现,杀掉仇人的心愿没能达成,多年的苦痛再度涌上心头。 然而,这一切固然让他痛苦,可更让他痛苦的是,江言放过了他。 他苦心经营想要弄死江言,江言却在最后关头放过了他! 放过他,代表江言根本不怕他,不在乎他。 没有比这个更让人痛苦的事了! 尽管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憨傻的行为。 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正是这憨傻的行为,彻底的击败了他。 彻底的,从肉体上到精神上,从意志上到人格上,对方彻彻底底的击败了他。 所以他回到家,留下遗书,准备自杀。 却又被父亲救了下来。 死过一次的人不会再想着死,可他又找不到别的事做,便只有痴痴的呆坐在那里。 人间有很多值得的事情,但他一样也看不到,他只想报仇,可那结果却已很明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父亲一咬牙,决定打那个神秘的电话。 然后,他就开车来见司空见了。 所以此刻何道的心情,是忐忑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愿不愿意帮我?他是不是江言的对手?我的仇能不能报? 这都是他迫切渴望的,因此他对司空见更加恭谨。 “没有关系,” 司空见说,“走,我们进去说。” 说着,他转身向会场里走去。 那个美女走过来了,她对着司空见盈盈的笑了一下,又礼貌的问何道,可不可以一起。 她的眼睛闪着一种光,那光与何道眸子里的光相似,那是渴盼的光。 然而,何道是经历了太多的苦痛,才生出这种渴盼的光,她也经历过吗? 没有,有时候你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人,仅仅是因为看到别人开着好看的车子,就恨不得立刻跟他回家。 何道见惯了这样的人,这时候他毫无心情,如果是一个人出来,他就会让她滚的远一点。 不过,司空见在这里,倒也轮不到他做出选择。 于是他望向司空见: “前辈,您看了?” 他的态度很恭谨,任何人都能看得出。 那个美女的神情变得很精彩,事实上,从何道冲到司空见眼前时,她的表情就很精彩了。 她实在不明白,这个骑着小电驴的有什么特殊,竟让这样一位阔少如此恭敬。 不过,她还是回头望向司空见,露出可怜兮兮的可爱笑容。 原谅我,她想,我好不容易才等到的。 “我想知道,” 司空见说话了,他的语气很疑惑,“你为什么要离我远一点?” 这真是一个尴尬的问题,那个美女维持着脸上可爱的笑容,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个丑逼冒犯了您?” 何道咂摸出那味了,他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狠狠的瞪了那个美女一眼,“没长眼嘛?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 他们一起向会场里走去。 列车临近江汉市,江言和林梦蝶站在车厢的的过道上,透过车窗望向外面。 是的,他们上车了,不再是扒着车厢做塑料袋,这感觉好多了。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没什么特别的,在高铁中途停靠某一站的时候,江言带着林梦蝶跳了下来,然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高铁。 假如是在从前,他是绝对不敢这样的。 不过,他经历了多少,这件事就简单了多少。 江言又看到了长江,靠近江汉市的这一段,江面比江南西道那一段更宽阔,水位也更高。 这是因为江南西道在下游,并且那里有个巨大的湖泊,在一定程度上分走了江水。 那就是鄱阳湖。 江言可不知道这些事,他这时脑子里全是那头龙,他用力的把目光投向江水中,希望再看到水底下的一个黑影。 然而他失望了。 有机会我一定要弄清楚,他想。 这时,列车到站了。 江言和林梦蝶下车,一路上,他感觉自己简直变成了明星。 几乎所有的人都回头来看这里,搞的他心里惶惶失措,不得不在报停里买了两幅墨镜。 即便如此,回头率已然不减。 林梦蝶太出众了,她走在山野中还好,当她走入城市,所有人都必须将目光投向她。 江言这时终于意识到,带着林梦蝶逃跑的难度比他想象的大的多,因为她不仅是个逃犯,她还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带着世上最美的女人逃亡,这件事很浪漫,但也未免太过危险。 所以,江言此刻只想快到回到孤儿院,和他爱的人告别,然后远走高飞。 但他立刻就遇到了麻烦。 尽管在今天,文明已经如此发达,可是车站附近依旧是鱼龙混杂。 痞子,骗子,乃至于流氓混混,他们喜欢在车站周围混,因为这里有便宜的小旅馆,有廉价可以过夜的网,巷子里还有出来卖的女人。 变质的土壤开出黑色的花,这些人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当两人走到人流稀少的地方,立刻被人拦住了。 至于为什么他们非要走人流稀少的地方,那当然是因为他们是逃犯。 “妹妹长得不赖呀,” 一个痞子盯着林梦蝶,色眯眯的说,“走陪哥哥玩玩呗。” 痞子就是这样,他们喜欢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就像疯狗不爱叫,直接咬人。 事实上,骗女人的方法有很多,但以他们那游手好闲的智力,一个也想不出。 其他几个痞子狞笑着,朝林梦蝶缓缓走来,脸上的笑容很猥琐。 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们在想,简直就像仙女一样,还偏偏往咱们的地盘跑,不玩真是可惜了。 对于这样的垃圾,林梦蝶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她推了江言一把。 “大白天的,” 江言说,然后往前踏了一步,半个身子挡住林梦蝶,“你们想干什么?” 原谅他的言语如此苍白,因为直到刚才,他还在想长江里的龙,是这些痞子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小子,女朋友借我玩玩,” 一个痞子说,露出了胳膊上的纹身,“你可以滚了。” 时至今日,痞子们的造型也升级换代了,过去他们染着各色的头发,现在换成了各种纹身。 “现在是2020年,” 江言甚至有些好笑,他刚刚扒过高铁,所以一点不怕,“你们敢做这样的事?” “哪来的傻逼小子,” 一个痞子说,飞脚踹向江言,“讨打是!” “打轻点,” 另一个痞子说,“让他看着我们玩才刺激。” 江言伸手,抓住那个痞子的脚踝,然后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痞子大叫了一声,很是惊恐。 江言很生气,尽管这些痞子的威胁很小,但他心中那杆秤告诉他,这些人就不配活着。 于是,像是拿着一根棍子,他举起手,将那个痞子扬了起来,然后他把膝盖弯曲,做出一个弓步,将那个痞子整个掼了下去。 “砰!” 可以清晰的听到骨头断开的声音,这痞子惨叫了一声,果断的昏死了过去。 这恐怖的一幕应该让人感到害怕,可是其余的痞子并没有逃开,他们冲了过来。 这倒不是说,他们有多么的讲义气,只是他们蠢笨而已。 于是惨叫声开始响起,江言打碎了他们的四肢骨,让他们像死狗一样瘫倒在那里。 他真想把这些人杀了,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那么做。 “垃圾要踩一踩,否则太占空间。” 林梦蝶说,然后她走了上去。 “砰砰砰……” 她用脚踩着痞子们的脸,让他们连惨叫声都发不出。 踩完了,两人接着往前走。 当他们经过一个监控时,那上面的红灯亮了一下。 白青山把江言的图影画好,交给了自己的组长龙傲。 龙傲真想扣下这图影,因为他知道,一旦这图影发下去,那一男一女真是寸步难行。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此刻他坐在一间机要的办公室里,赤天诛和霍狂雷赫然在列,主持会议的是斩龙组的副组长。 他把画影推到中间,望了白青山一眼。 画的真是太像了,假如我找不到我的脸,你就给我等着。 虽然白青山不看他的脸,不过,从组长脖子的扭动上可以看出,他望了自己。 那一定是赞许的目光,他想,不禁有些期待。 这时,那位副组长说话了。 “江言,孤儿,江汉市人……” 他把图影发给了一个人,然后立刻得到了这些信息。 他的声音很兴奋,这完全可以理解,毕竟白自然死了,他马上就要扶正了。 坐在这房间里的所有组长,甚至是成员,都十分想执斩龙组的牛耳。 不过,他是最有资格的那一个。 只要把手头的这件事做好,他就一定能扶正。 “图影已经下发到所有的执法机关,包括最基层的,悬赏金额被提到一千万,这个叫江言的人,还有那个妖孽,马上就会成为史上最大的通缉犯。” 他接着说,把目光扫过所有人: “我们已经派人往江汉市布下天罗地网,假如他回去就一定会被抓个正着。” 第五十五章 移花接木(四千字大章) 除非他傻了,否则他绝不会回去,龙傲心中暗想。 他看到副组长拿起手机,像是在察看消息。 “他回到了江汉市,像你们说的一样,他坐着高铁。他下来时打人了,然后人脸识别系统报警了。” 副组长更加兴奋的说,仿佛扶正已经近在眼前。 这个蠢猪!龙傲在心中狂吼,他简直不明白,那厮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的脸寄托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他想,实在是一种悲哀。 “现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除了伤员,” 副组长发话了,“其他人立刻赶往江汉市。” 此言一出,机要室里炸开了锅。 “组长,我还要监控苗疆的蛊毒……” “快要到汛期了,长江的水族需要注意……” “青龙山最近好像有些不安分……” “罗布泊出来的那些人……” …… 斩龙组的事物很多,很杂,大多数人都有自己负责的事,这些事也大多不能放下。 而从昨晚到现在,这些事已被放下了一天一夜。 “安静,” 副组长站了起来,“凡事要有轻重缓急,有什么比混沌入侵更严重的事?地球被炸了,大家都玩完了。” 此言一出,反对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很好,副组长心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散会。” 他说。 霍狂雷和赤天诛站了起来。 “组长,” 赤天诛说,“有些事情必须处理。” “我说了,没什么事比混沌入侵更重要……” 副组长有些不耐烦,霍狂雷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碍眼。 谁不碍眼了?斩龙组的修士没有阿谀奉承、随便受人驱使的,他们来自不同的门派,个性鲜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就是关于这件事的,” 赤天诛说,盯住了龙傲,“必须要解决。” 龙傲猜到了即将到来的事情,他用手指敲着桌面,心中在想对策。 江汉市,画展。 几只神气的大虾,安然的享受着众人的围观。 这是齐白石画的虾,人家说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倘若把时间推后八九百年,就要加上齐白石的虾。 “这幅画太珍贵了,从来没展出过,” 司空见说,“以前只是在图册上见过。” 何道听了这话,立刻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是啊,这幅画很出名的,” 于是,他笑着附和了一句,“不过,我父亲恰好认识一些人,可以买下这幅画。假如前辈喜欢这幅画,过几天就送去给前辈。” 他把那幅画的名字记下,他知道,不久以后他父亲就要为之付账。 这幅画值很多钱,即便是大商人也不能一拍脑门就买下来。 不过,为了自己的独子,何鹰是不会吝啬的。 “这太珍贵了,” 司空见惊叹道,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何先生真是有手段。” “说说你的事,” 他走向另一副画,“那个江言有修道背景?” 何道心头一跳,终于来了! 是那几只大虾的功劳,让对方切入了正题。 “据我父亲说,” 他咽了口口水,说道,“当年我毁容以后,他准备去学校找那个学生麻烦,却……” “却什么?” 司空见皱起了眉头,他转过头去,第一次仔细打量何道,看见他脸上的一大块疤痕。 真丑,他想。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何道紧皱着眉头,在司空见面前失语让他心慌,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总之就是,这件事被压下去了。像是有一块巨大的橡皮,把一切都擦干净了。” 这回答让司空见沉默。 他意识到,这件事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那个叫江言的,” 想了一想,他说,“是个孤儿?在一所很破旧的孤儿院里长大?” “是的。” 何道点了点头。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司空见暗想,这至少可以证明,那人背后的那股力量不是来自凡间的某个大人物。 很有可能,他背后站着一位修行者。 而何道在龙虎山的遭遇就是明证。 “所以说,” 司空见沉吟着,“在龙虎山上,你看到他时,他有多么强大?” 他在揣测江言的实力,这也是他最想知道的。 他很会权衡利弊,修行者想要安享自己漫长的寿命,就必须少去招惹那些比自己强大的人。 何道接下来的回答,让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打飞了七个大汉。” 何道说。 这不算什么,司空见暗想,我十五岁的时候,一个人挑了一个黑恶组织。 “他的眸子里有猩红色的光,像是妖怪一样。” 眸子里有猩红色的光?司空见周起了眉头,那是为什么? 我若全力施为,眸子里也会亮起淡淡的一点光芒,但绝不是什么妖冶的猩红色。 他想到了某种古老的传说,那是关于这个宇宙古往今来最负盛名的那几人的,他们的强大冠绝今古,其中一人就有猩红色的眸子。 不可能的,他把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从脑海中躯干出去。 不可能是特殊体质,他告诉自己 。 然而,何道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不得不推翻自己的想法。 “我打了他三枪,统统打在胸口上,” 何道回忆着,脸上爬满了恐惧,“他先是倒下去,我以为他死了,就走过去,没想到他又爬了起来。” “什么?” 司空见忍不住惊呼出声 。 胸口被打中三枪还活蹦乱跳的,这太离奇了,他简直不敢相信。 要知道,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在身中三枪的情况下活下来。 很自然的,他又想到了那些传说。 据说,那些人有强大的生命力,他们体内有一把锁,可以锁住生命,哪怕受再重的伤也不会离世。 难道真是特殊体质的人?司空见听到“砰砰砰”的声音,那是他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他此刻的惊诧,相当于江言在长江里看到了一头龙。 传说中的东西,忽然明晃晃的撞到了眼前。 “在这之前,他一直表现的像个普通人?” 司空见顾不上看画了,这件事让他心神不定,“就算是被你带人围住,他还不断的试图讲道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是的,”何道说,“他很害怕,想要逃跑,发现逃不了之后又想和我讲和。” 那可不像一个特殊体质的强大修行者,司空见暗想。 难道说,他一直没有修炼,在龙虎山上表现出的强大,都是他体质觉醒的自然结果? 是的,一定是这样,他不可能修行过,否则绝不会害怕七个大汉。 想到这里,司空见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他想到了另一个传说,顿时,他的脸都涨红了,一种激动的情绪像电流般在他身上蔓延。 “你等我一下,” 他对何道说,“我去厕所一趟。” 他急匆匆的赶往厕所,像是下一秒屎就会拉在裤裆里。 到了厕所,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老头子,” 电话接通了,他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声音都在颤抖,“我可能发现了一个特殊体质的人。” 他听到麻将牌落在桌子上的声音,以及他师父笑哈哈的声音。 “你说什么?” 他师父抽空回了一句,“特殊体质?放屁。” 他压根不相信。 司空见把何道的经历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静了一静,紧接着,他听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还有几个老头老太太的喊声。 他知道,他的师父离开了麻将桌。 能让师父离开麻将桌,这可真是个奇迹,他想。 他们用了两分钟时间达成了共识: 那个叫江言的很可能是特殊体质者。 然后,他的师父立刻提到了那个传说。 “见儿,” 老头子的声音也在颤抖,“假如真是那样,我们一定要来个移花接木!” 移花接木!司空见在心中大喊了一声,那正是他渴望的。 据说,假如一个拥有特殊体质的人,他还没有踏上修行之路,那么,他的特殊体质完全可以被夺走。 他的血,他的骨,他体内的神性精华,都还没有被开发,就随意的沉淀在那里,任何人都可以将其夺走。 只要施展特殊的法子,那个法子就叫“移花接木”。 而他师父恰好提过这个法子,他曾在一本古籍上学到过,后来一直为不能尝试而感到遗憾。 现在,一个巨大的机会,摆在师徒二人眼前。 一个特殊体质者的骨与血,神与精,完全可以让他们中的一人修为疯涨,实力倍增,寿命大大延长。 “我现在就赶去江汉市,” 他师父说,“这件事必须万无一失。” 司空见听到,他师父冲着后面喊了一声“不玩了”。 师父很焦急,他想。 然后,一个想法立刻占据了他的心。 他只顾着兴奋了,只想着和师父分享这件事,传达这件事,全然忘了,他师父也是个修行者。 特殊体质者的骨与血,神与精,他师父也同样有渴望的理由。 那么,他该如何取舍?假如他必须二选一,他该怎么选? 这想法让司空见身形一晃。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他想,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本是路边的一个小乞丐,小小年纪就被命运捉弄的垂死挣扎,是他师父救了他。 十字街头传道法,从那以后,他跟着师父,一步步走到现在。 现在,就连何鹰这样的成功人士,也必须对他客客气气。 和当年那个小乞丐相比,这是多么大的差距?而这一切都是他师父给的。 他的确想要那骨与血,神与精,但假如师父也想要,那他就必须让给师父,否则他连猪狗都不如了。 谁言寸草心,能报三春晖?特殊体质者的骨与血,或许就可以。 “老头子,” 于是,司空见颤抖着说,“这下你不用担心早早死了。” “你在说什么?” 他师父正准备挂电话,听了这话,立刻问了一句。 他的语气很奇怪,像是完全不明白司空见在说什么。 片刻之后,他明白了,他立刻体会到了司空见的心。 总算没白疼这小子,他想。 “傻小子,” 他说,“我老了,就是给我新的血,也不见得能改变什么。” 特殊体质者的骨与血,他的确想要,但那并不适合他。 司空见听了这话,一颗心立刻颤抖了起来。 “你还年轻,” 他师父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消化那神性的骨与血,可以把我们这一脉发扬光大。” 他说这话时,语气也很沉重,像是在割舍一样重要的东西。 师父要让给我!司空见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老头子不是一直说,自己寿命无多,需要续命嘛? “老头子……”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冲击他的心神。 “不要废话了,” 他师父说,“等我到江汉市再说。” 电话被挂了,嘟嘟嘟的声音响个不停。 司空见放下手机,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他这时终于意识到,即便是特殊体质者的骨与血,也不能报答这拳拳的爱护之心。 弟子不会辜负您的心意,他想着,一定要把师门发扬光大。 前提是,我能抓到那个特殊体质者。 司空见想到这里,不自禁的握了握拳。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要搞个明白。 那个特殊体质者,他究竟有怎样的背景?谁站在他身后?谁帮他摆平了何鹰? 于是,他回到展厅,对何道说:“我们到那个孤儿院看看。” 何道吃了一惊,这太突然了,他以为司空见要看很久的画展,而他父亲则要付很多钱。 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为什么才进来半个小时不到,他就要离开? 尽管何道对司空见敬若天人,他也忍不住猜疑。 “做事要趁早,” 司空见说,“我们去看看,那厮有什么背景。” 说到这里,他盯住何道。 “如果我应付的来,我就帮你把这口气出了。” 天啊,他答应了!他要对江言出手了! 这句话立刻打消了何道的疑问,尽管它来的有些突然,但何道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弄死江言。 “好,” 他说,“就在城中村,开车要半个小时。” 第五十六章 真水之源(加更) 豪华轿车的速度很快,何道也是出了名的飙车党,但今天他已不是在飙车。 他是在飞,用四个轮子飞。 谢天谢地,他没撞到什么人。 预想中半个小时的车程,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下车以后,司空见望着那车子,目光中有些羡慕。 他不爱慕虚荣,这一点从他的打扮上可以看出。他有很多钱,却穿着古老的布鞋和那种普通的衬衫。 但他觉得,这车子比小电驴快多了。 他又想到了那些规定,那些枷锁。 于是,他心中那种热切的渴盼更加热切。 假如我得到了特殊体质者的骨与血,他想,我是不是可以扯烂这枷锁? 他们穿过破旧阴森的废街,在路的尽头,一栋墙壁斑驳的粉色小楼矗立着。 远远的,司空见看到,一个小女孩坐着轮椅,在那小楼前发呆。 姜杏若坐在轮椅上,望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孤儿院里的生活,并没有什么粉色的色彩。 事实上,在很多孤儿院,护工们对待孩子们的态度并不友善。 不过,在这所孤儿院,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因为有老院长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姜杏若有时还是会不开心。 这是一种普遍的情绪,你会不会莫名奇妙的不开心?随便在某个时刻,看着外面阴沉的天气,你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孤岛。 孤独的人,常常莫名其妙的不开心。 姜杏若生来就很孤独,并不是因为双腿的残缺。 那不算什么,她生来如此,从未拥有,所以也就无所谓失去的痛苦。 她孤独,是因为她感觉自己的灵魂缺失了什么。 她生来就有这种感觉,灵魂里少点什么。 少点什么?她不知道。 按照道家说法,人有三魂七魄。 姜杏若觉得,自己天生就少了几道魂魄,以至于她常常感到孤独,莫名其妙的不开心。 那些魂魄去哪了?她不知道,也许是丢在了某处,丢在了娘胎里。 有时候她想去要回来,对那个生她的女人说: 把我的灵魂还给我,你这个坏女人,你生了我但不养我,还夺走我的灵魂,你真是太可恨了。 有时候她也会想,我的双腿去哪了?是不是被我分享给了另一个天生没有双腿的人,让她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 那也没什么不好,不,那很好,简直太好了,但愿如此,那样世上就少了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也许我的一部分灵魂,也寄托在那两条腿上,分享给了那个人。 不过,这些灵魂的去处,都有些太不确定了,只是她的猜想。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她的一部分灵魂,一定寄托在江言身上。 从记事时起,江言就在她身边。 而每当江言在她身边,那种孤独就像风沙一样消散,她的灵魂就完整了。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为什么了?她不知道,感觉就是这样,只要感觉就好,不需要弄懂为什么。 然而,这几年江言忙于工作,在孤儿院的时间渐渐少了,于是,姜杏若的孤独便更强烈。 有时这孤独太强烈,所以她就自己推着轮椅,到外面来发一会呆。 她的目光投向天空,但在孤独的人眼中,天空又有什么意味?所以她其实是在看那条路。 她希望江言突然出现,出现在路的尽头,缓缓朝她走过来。 她的手中拿着一个芭比娃娃,那是江言送她的生日礼物,近来她常有想法: 也许她的一部分灵魂,也寄托在这娃娃上,否则为何一拿着这娃娃,她便觉得自己完整了一些,那孤独也少了一些。 她还在看那天空,也在看那条路。 这时她看到,有两个人转过街角,出现在路的尽头,缓缓朝她走来。 司空见看见姜杏若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一个小女孩没有双腿,坐在轮椅上,望着天空,背景是斑驳的粉色墙壁,大门上则有着孤儿院的牌子。 这一幕也许会让人心生不忍,若被某个会抓拍的摄影师看见,将这一幕拍下来发到报上,也许还能引起许多人的关注。 司空见不会,他是修士,凡人如何他不在乎,凡人就是这样,生老病死,没有什么好悲哀的。 不过,他觉得姜杏若很特殊,是因为她的眸子。 她的眸子里有什么?凭着他那超凡的目力,他一眼就看到,那小女孩眸子里有一汪泉水。 真正的泉水,点缀在她的眸光深处,咕嘟嘟的往外涌动灵性的光芒。 于是他的目光变得很凝重,几乎在一瞬间,他就确定了,眼前这个少女,也是一个特殊体质者。 这种体质叫做真水之源,拥有这种体质的人,眸子里会有一汪泉水,源源不断的向外涌出太一真水。 太一真水,整个宇宙最珍贵的几种神性物质之一,真正的先天精华,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每一滴出世都能引发连天血战。 而拥有真水之源体质的人,在她的眸光深处,无时无刻不在涌出这种珍贵的神性物质。 这种真水会锻铸她的体魄,孕养她的神念,她的修炼速度一骑绝尘 因为她不用像普通修行者那样辛苦的吐纳天地灵气,那泉水就是最有神性的东西。 这种体质的人,即便在人道宇宙,也是凤毛麟角,千万年难出一个。 假如她现身在人道宇宙,那么各大教派都要不遗余力的拉拢,各大星海的王都要重视。 而她居然出现在地球上,出现在一个孤儿院里,坐着轮椅,望着天空发呆。 司空见呆呆的望着姜杏若,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短短一个小时之内,他先是听说了一个特殊体质者的事迹,现在又亲眼见到了一个。 他们还都来自同一个孤儿院! 为什么会这样?司空见不知道,他这时顾不了那么多了,另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狂吼。 把她抓走!这样一来,我和师父之间,就不存在出让机会的问题了! 她体内有太一之泉,那是怎样的神迹?源源不断的产生太一真水,那是最顶尖的神性物质! 师父已经老了,他常常说要续命,可是像他们这样的散修,在这个末法时代,到哪里去找续命的东西? 就在眼前!拥有了太一之源,谁还会担心续命的事情?那近乎是长生不老! 师父愿意把强大的机会让给我,我也一定要抓住让他长生的机会! 这些思绪如电光般,飞快的闪过司空见的脑海,他没有任何迟疑,就下定了决心: 绑架眼前这个少女。 想要绑架,实在有很多种方法,但司空见一种都没学过。 他当然可以凭借武力,不过他觉得,那样有些太过粗鲁了,也许会惊动他人。 虽然他这时无法冷静下来,但他也隐约的意识到,这一切很不简单,这不可能是巧合。 两种千万年,乃至亿万年才出一个的体质,同时出现在地球上的同一家孤儿里,这根本就是他妈的完全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究竟是为什么了?思考这个问题需要太高的眼界,这已经涉及到诸天最高层面的某些布局,所以司空见压根就不可能想明白。 他只知道: 这孤儿院很神秘,也许里面的某个人很有力量,是他主导了这一切,我大概惹不起他。 他不想惊动那个人。 于是,他问何道:“你知道怎么骗小孩吗?” 这时两人走到路中间,何道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现在最希望看到一场大戏: 身边的这个大高手进入孤儿院,为他出头,然后与某个邪恶的神秘高手大战一场,最后取胜。 然后,这个大高手就会告诉自己,江言所谓的背景不足为虑,然后他会找到江言,把他打个半死,让自己补最后一刀。 这是他想象的剧情走向,所以,当司空见问他时,他感觉整个人都傻了。 “骗……骗小孩?”他说,感到很不理解。 这不对啊,他难道不应该面色凝重的告诉我,这里面有一股不弱于他的邪恶气息嘛? “骗那个小女孩,” 司空见说,往姜杏若偏了偏头,“不要发出什么动静,让她跟我们走。” “呃……” 何道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和他的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们为什么要……骗这个小女孩?” 司空见听了这话,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言行,与此行的目的背离了很多。 不过,他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绑架远处那个少女,使用移花接木的方法夺走她的本源,为师父续命,是他此刻无论如何也要做成的事。 “你不要管那么多,” 他说,“我保证帮你报仇。” 反正,另一个特殊体质者也是要捉的,他此刻完全不顾忌那所谓的神秘背景了。 假如他敢在孤儿院门口抢人,那所谓的顾忌还有什么意义? 司空见的保证让何道心安,他觉得这应该也是针对江言的计划的一环,于是他开始想办法。 第五十七章 手机的诱惑(爆更,冲!) “现在的小孩喜欢玩手机,” 他说,“孤儿院的孩子肯定没有手机,但她肯定也想有一个。” 司空见听了这话,眼前一亮。 “所以……” 他说,顺着何道的话往下想,然后他看到何道拿出了一部崭新的手机。 “我有两部手机,” 何道说,“这一部不怎么用,可以拿去骗她。” 两人定下诡计,旋即朝姜杏若走去。 姜杏若很不喜欢陌生人,这大概也是她孤独的的原因。 所以,当她看到两个陌生人走来,虽然他们脸上的笑意很温和,她还是决定推着轮椅回去。 “小妹妹,” 司空见急了,她竟然要回去,那可不行!于是他喊了一声,然后冲了过去,“等一等!” 出于礼貌,姜杏若停下了转动轮椅的手。 “有什么事吗?” 出于礼貌,她问道。 她不喜欢外面的人,更不喜欢他们看她的腿时,那种怜悯中带着一丝庆幸的目光。 “小妹妹,” 何道跟了过来,他掏出那个手机,“我们是卖手机的,现在在做一个送手机的活动。” 那是一部崭新的手机,表面很光滑,没有一点擦痕。 手机,姜杏若的目光被引了过去。 这不能怪她,孩子们就是这样,会被好玩的东西吸引,姜杏若也不例外。 鱼儿上钩了,我干的不错,何道暗想。 他听过孩子为手机做过的种种荒唐事,有孩子偷钱买手机,有孩子半夜爬起来偷父母的手机玩。 当然,不止孩子,成年人也一样,有人裸贷买手机,有人卖shen买手机。 手机这种东西,实在太有魅力,所以他才会想出这个法子。 “我们了,是一个手机专卖店的。这一款手机了,是我们的新品,还没有发售。” 何道笑着解释。 “所以我们现在做一个活动,就是送手机,” 他举起手机,在姜杏若面前晃了一晃,“这是为了收集用户体验,没什么难的,就是会要你填一些表格,发表一些评论之类的,很简单。” “你想要这个手机吗?” 他把手机递给姜杏若,“可以跟我们去填个单子,我们就在旁边,离这里很近。” 那手机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没有孩子能抵挡这种诱惑?何道暗想。 然而,他失望了,姜杏若没有伸手去接。 “谢谢你们,” 她说,将目光从手机上挪开,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有些艰难,但她还是做到了,“我不需要,请你们送给你别人。” 她的声音很稚嫩,但也很坚决。 司空见眯起了眼睛,不愧是人中龙凤,比常人大不相同。 手机很好玩,姜杏若也很想要。 但她在孤儿院长大,还没有经历过人间的种种诡诈和攀比,她那质朴的本性依然存在,那本性告诉她: 对于你不应得的东西,即便砸在你头上,你也绝不应该伸手。 她推了推轮椅,准备回去了,眼前这两人很热情,但却让她很不舒服。 她居然拒绝了?何道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这骗局,虽然没有什么精巧的地方,但一部崭新漂亮的手机,其诱惑足以强大到让任何人心甘情愿的受骗。 大多数骗局都是如此,伎俩简陋,破绽百出。 但那些被骗的人,受了极大诱惑的蒙蔽,便和骗子合起伙来骗自己。 同时,何道感到有些恼火。 鱼儿轻轻碰了钩子一下,然后就逃开了,没有什么比这种事更让钓者恼火。 于是他跟着轮椅转动的方向,举着手机,不停的劝解姜杏若。 “我们真的是一片好心,这手机很好用的……” “你不要害怕,我们是正规机构……” …… 他不死心,在苦口婆心的劝说,希望姜杏若回心转意,再咬他的钩。 然而,越是如此,姜杏若越不相信,哪有送手机还求着别人的? “大街上那么多人,你随便找个人也送了,非要给我干嘛。” 她不耐烦的说。 她已经感到有些烦躁,因此更加用力的推着轮椅,想快点回院子里去。 这一幕让司空见很焦急。 十拿九稳的计划失败了,难道真的要用武力?可那会惊动里面的人! 除了手机,还有什么能打动她? 骗人很简单,就是要打动别人。 就在司空见心如乱麻的时候,一个想法,不经意的跳过他的脑海。 下一刻,他喊住姜杏若:“你认识江言嘛?” 姜杏若已经打定主意,无论这两个人说什么,她都不会再理睬,因为这两人很像骗子。 然而,江言这个名字实在有一种魔力,她听了之后,脸上的焦躁立刻一扫而空。 “你认识江言哥哥?” 她转过身,有些惊喜的问道。 她的反应让司空见很满意,有戏了!他想,这比手机管用多了! 有人在压力之下心慌意乱,有人在压力之下思维更敏捷,司空见显然属于后者。 他在一秒钟之内编织出谎言的蛛丝,然后像个艺术家一样把它拉成大网。 “他在那边的一家奶茶店。” 他说,描述了奶茶店的方位。 “江言哥哥他,” 姜杏若听了,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有些怅然若失,“他就在旁边啊?” 江言哥哥离这里很近?那他为什么不过来看看我? 虽然她很聪明,但当她听到那个名字,她的脑子立刻开始发热,进入当机模式。 所以,她完全没有去想,司空见话里的破绽。 她被打动了,人一旦被打动,就会被变得很盲目。 司空见敏锐的捕捉到小女孩的情绪变化。 她好像有些不开心,看来她很在乎那个人。 于是他决定顺着她的心意,他说:“他让我们过来叫你,说要买奶茶给你喝。” “啊?” 姜杏若吃了一惊,刚才的怨怼被扫到了九霄云外,这时候她感觉心里很甜。 当然,尽管她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整个人如在云端,她还是保持着一丝理性。 “不对啊,” 她说,“你们不是手机店里的人吗?” 她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哪怕是在质疑,也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就像你说的一样,” 司空见笑着说,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到了,“大街上有那么多人,干嘛非要送给你?还不是因为他?” 他精心编制了一张大网。 他的回答让姜杏若高兴,她的小脸蛋变得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 她的理性还在挣扎,用仅有的力量示警。 司空见笑了,他说:“还不是为了给你个惊喜?” “好,”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姜杏若的理性,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推轮椅,“那我现在就过去。” 她彻底的落入了那张大网。 司空见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看了何道一眼。 这一切的快速反转,简直让何道目瞪口呆。 然后,他伸手帮姜杏若推起了轮椅。 过了十分钟,一个护工大婶走来,当她看到姜杏若不在那里,她立刻慌了神。 这一天晚些时候,江言打了一辆的士,直奔孤儿院。 他给司机指明了方向,然后从殴打人渣的快感中抽身而退,开始思考眼前的问题。 毫无疑问,摆在他面前的最大问题,就是巨大机器的追捕。 现在,距离他抛下昏死的白青山,离开天师府的洞天,已经过去了一整天。 “就算他们办事效率再低,” 他想,“现在也该找到他和白自然的尸体了。” 然后会发生什么?他可以想象的出,他的身份一定暴露了。 他是谁,他在哪出生,在哪长大,在哪读书,甚至在班里是第几名,都已经被那些人知道的很清楚。 或许,在这个时代,他们除了会知道这些,还会知道他喜欢穿哪个牌子的内裤。 他看向车窗外的都市,摩天大楼拔地而起,钢铁洪流川流不息,路上行人如蚁。 在这里,巨大机器的阴影更加深沉。 这让他感到压力很大,那阴影什么时候会砸下来? 慢一点就行了,他想,只要让我到孤儿院去,安静的做一番告别就好。 有时他甚至在想,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这一切真是太糟糕了,我居然变成了一个逃犯。 几天前,我还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生活安闲。 我那时很不喜欢这种生活,但现在想来,虽然加班很累,住的地方也很破烂,也没有女孩喜欢我,上司也没有给我升职,但是……没有他妈的但是,我就是不喜欢这种生活。 江言想到这里,他感觉心乱如麻。 他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其中的确多出了一些让他期待的东西。 人道宇宙,身边的外星大美女,以及自己特殊的体质。 这些东西让他期待,他们像是几种不同颜色的笔,为他勾勒出一副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蓝图。 现在他已经改变了,他可以让大老板服服帖帖,可以随手教训该死的人渣,这让他感到兴奋。 但于此同时,巨大的危险笼罩了他!他被迫割舍掉过去的生活,必须远离自己爱的人,这太让他痛苦了! 所以,此刻他唯一的祈盼,就是安静的回到孤儿院,谁也不惊动,然后跟老院长、所有的孩子作别,然后怎样都随意了。 第五十八章 悬赏一千万(四千字) 林梦蝶了?她坐在江言身旁,这时她感到很烦躁。 自从坐上这辆慢吞吞的,不能飞行的低级交通工具以来,前面那个人就一直在说话。 他到底在说什么? 江汉市明天多云,史上最大熊市,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一个人自言自语难道不累吗? 她感到有些烦躁,外面那些丑陋的建筑让她心烦。 她只在书上看到过这种强行与自然分割的建筑,毫无美感可言,像是一个个巨大丑陋的铁笼子。 这些人就生活在这种地方,他们就不感到痛苦? 在她的家乡春兰星,一切都是与自然高度相关的,他们把整个星球改造成巨大的天然住所。 那个司机还在说个不停,这时他开始谈论国际关系。 林梦蝶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喋喋不休,她感觉脑袋要炸开了。 “你为什么一直在说话?你在跟谁说话?” 她对那个司机说,语气显得很烦躁。 江言吃了一惊。 他看向林梦蝶,发现她正望着司机,脸上很是迷惑,还有一些不耐烦。 “怎么了?” 他狐疑的问,眼神在林梦蝶和司机之间徘徊。 发生了什么?司机惹了这个外星大美女?可是人家没说话啊。 “我吗?” 司机也很疑惑的转过头,“我没有说话啊!” 他也感到莫名其妙。 “那是谁在说话?” 林梦蝶更疑惑了,她望着前面,那里有一块屏幕,声音源自那里。 “那是车载音箱,播新闻了!” 司机解释道,语气变得很奇怪,“你没见过?” “呃……” 林梦蝶听了这话,才恍然大悟,一时便有些说不出话来。 公主号也有这个功能,不过她很少使用,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她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方才的行为太莽撞了。 “姑娘,你没事?” 司机也很奇怪,这人不会有病,发烧把脑袋烧坏了? 带着这种疑问,他把目光投向车里的后视镜,从那里可以看到后面乘客的动向。 他看到了林梦蝶的样子,尽管她带着墨镜,但那惊人的美貌也让他呆了一呆,为此,他险些撞上前面的车子。 “不好意思……” 林梦蝶讪讪的说,她很少给人道歉。 “呃……” 司机愣了一会儿,才接受了她惊人的美貌,“没事,没事。” 真是邪门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司机暗想,不由把目光投向江言。 他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孩子,才能跟这样的女孩子搞对象。 在他看来,这两人一定是小情侣。 他看到了江言的样子,以及他的衣着,很普通嘛,他想,衣服还是老头子穿的那种。 这里顺带一提,江言在龙虎山上是裸男状态,但和老猎人告别的时候,老猎人送了他新的行头,那是一身老头子的穿戴。 这种男人活该单身一辈子,怎么就能找到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这问题让司机感到好奇,于是他竖起耳朵,偷听两人说话。 “哈哈哈哈哈……” 江言在捧腹大笑,一边笑一边望着林梦蝶,“是谁在说话?牛奶菌落指数超标,是你在说话嘛?” 他在模仿林梦蝶的语气,借用此刻车载音箱里的声音取笑她。 “我打死你!” 林梦蝶握着拳头,重重的捶着他肩膀,一好似蚍蜉撼树,“不许再笑!” “好,我不笑,” 江言嘴上说着,脸上还满是笑容。然后,他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我们还是通过车载音箱认识的。” “什么意思?” 林梦蝶有些狐疑,他们在天师府的洞天里相识,跟车载音箱有什么关系? “你变成流星飞来地球的那天下午,” 江言说,“我在车载音箱里听见了你。” 他此刻已经知道,林梦蝶就是那颗金色的流星。 “后来我还看见了你,” 江言说,想到自己对着流星许愿的那一幕。谁能想到,不久之后,那流星竟就坐在他的身边?简直像梦一样,“还对你许愿了。” “你许了什么愿?” 林梦蝶听了他的话,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在冥冥之中,两人早就注定了要相遇。 “缘分”这两个字,突然跳在她面前,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是关于李小冉的。” 江言说,情绪有些低落。 林梦蝶的呼吸停了一下,然后冷冷的“哦”了一声。 在心里,她狠狠的暴打了缘分一顿,然后把它踢得远远的。 司机听了两人的对话,不禁有些疑惑。 “这两个人,该不会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还流星,他想,好好一个小女孩,怎么就疯了。 这时,他听到车载音箱里传来一阵“沙沙”声。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各位市民,大家好,这里播报一条紧急通知。” 这种情况很少见,至少司机是从没遇到过,于是他立刻集中注意力,想要听听是什么紧急通知。 莫非是打仗了? 同样,江言注视着车载音响,他也很好奇。 “接国家司法部门通知,现有两名危险的犯罪分子,潜逃至江汉市。” “乖乖,这两个人是干什么了,”司机听了,惊疑不定的说,“搞恐怖袭击了?怎么这么有排面?” “是哦,” 江言说,“没听说过这种事。” 什么样的逃犯,竟能让国家发出这种紧急通知?这也太离谱了。 “据司法部门介绍,这两名逃犯是一男一女,下面是两人的样貌体征和身份信息……” 通报还在继续。 江言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回过味了,他隐约感到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然后,他听到通报里说: “江言,男,二十三周岁,江汉市人……身高一米八四。” 像是又被霍狂雷炸了一下,有那么几秒钟时间,江言感觉自己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 紧接着,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朝他压了过来。 这力量先是扼住他的喉咙,然后缓缓的收紧。在这个过程中,他感到呼吸困难。 “嗬……”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无比,像是一个从来没有经验的人,被强迫表演胸口碎大石。 我成了逃犯,他想,真正的逃犯。 在此之前,他已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逃犯。 此前,巨大机器的追捕,也已经让他切身体会到,什么叫逃犯。 然而,只有在这一刻,他对自己逃犯的身份认知才最清晰。 无比清晰。 他把目光投向窗外,看到了呆立不动的人群,巨大的通报声在外面回响着。 他们动用了全市所有可以发声的设备。 江言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他像是被扔进了海里。 外面那些人都变成了水,一滴滴的,汇聚成巨大的海洋。 而他,就是这海中一个溺水的人。 他仿佛听到怒涛在咆哮,巨浪在嘶吼,要把他撕成碎片。 那就是人民战争的汪洋,没有人能抵挡这种力量。 同时,另一个想法在他心头浮现。 所有人都认识了我,他想,我出名了,以一个极其罪恶的方式。 所有人是一个太大的范围,因为太大,所以它无法给人以巨大的心理压力。 只有当它具体一点,具体成某个人的时候,它就变成某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可以一刀劈碎一个人的一切。 几乎在一瞬间,江言就完成了这个具体化的过程。 完了,他想,我所有的同学,从小学到大学,以及所有的老师,所有的朋友,每一个认识我的人,他们都知道了我是逃犯。 他们会怎么想了?江言暗想,换位思考之后他明白了。 每个人都会厌弃我,会把我当成谈资,我会成为同学聚会上的热门话题。 天啊,他想,没有人再会和我来往,我从此就死掉了。 他感到一阵痛苦,巨大机器的力量在这里毕露无疑。 只用一则通报,他就被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他被巨大机器杀死了,在社会意义上,他变成了一具尸体,一个冰冷的符号。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痛苦的。 最让他痛苦的是,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还有质朴的老院长,他们一定也知道了这件事。 他们会怎么想?江言感到一阵害怕,他不认为孩子们会厌弃他,也不认为老院长会这么做,但他就是害怕。 当你在外面闯祸之后,你一定很怕被家人知道,这个道理在哪都一样。 几分钟之前,他还在想,只要让他安安静静的回家探亲,剩下的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那时他还觉得这很简单,不会有什么变故。 现在想想,那真是一个美梦。 痛苦肆虐之后,愤怒像火焰一样涌了出来。 他想到了白青山,这一定是拜他所赐。 我真该杀了他,把他的狗头揪下来,一脚踩烂,就像踩碎一个西红柿。 可是那有用吗?他听到一个缥缈的声音,高远而又空旷,如神明一般向他发问。 有用!当然有用!江言在心中大吼,那会让我很痛快! 即便你杀了他,你就能躲过这一劫?你迟早会暴露,这一天迟早会来临,你应该寻找问题的本源。 那个声音一如既往的高远,空旷,犹如神明的宣告。 问题的本源是什么?江言暗想,这个问题他早已有了答案,所以他转过头,深深的望着林梦蝶。 这时,林梦蝶也在仔细的听着,通报里正在播报关于她的信息,内容详尽,竟然包涵了她的三围。 那是霍狂雷目测出来的。 “该死,” 林梦蝶愤愤的说,“我的腰没有那么粗!” 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这一则通报会带来什么影响,还在纠结某些奇怪的问题。 这时,她注意到江言的目光。 “怎么了?” 她看到江言的神情的恐怖,像是被人推下河淹死以后化成的厉鬼,“你没事?” “告诉我,” 江言缓缓的说,“你来地球的目的是什么?” “我……” 林梦蝶吃了一惊,怎么又来问我这个问题,难道我哪里露馅了? 她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露馅,于是一脸无辜的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 江言还在望着她,似乎极想从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上,找寻到什么重要的线索。 “你不信拉倒!” 林梦蝶娇嗔了一声。 然后,她把身子扭向一旁,做出生气的样子,就像个怄气的小女孩一样。 她甚至撅了噘嘴。 我的天啊!我到底在干什么?八岁以后,我就再没做出这样的事情! 林梦蝶在问自己,然后她得到了答案。 她之所以情不自禁的做出这个动作,是因为她害怕,害怕被江言发现真相。 一旦他发现真相,他会怎么做?他一定会离我而去。 这样一来,我就只能一个人逃亡,很有可能被捉到。 这件事让她担心,她无论如何都要避免。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还有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和害怕。 正是它们,让她做出小女儿姿态。 “好,”江言看她做出这种姿态,便打消了怀疑,“我只是问一下。” 林梦蝶冷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她没有骗我,江言暗想,所以我也没有真的犯罪。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无力,并没有被冤枉的愤怒,他只是感到无力。 他感受到了命运漩涡的搅动,一切都是那么不由自主。 于是他转过头,整个人瘫倒在那里。 通报播完了,最后一句是“请广大市民朋友热心观察,一旦发现可疑人等,即刻与司法机关联系,提供有用线索者,即可获得一千万元奖金”。 “一千万,” 江言苦笑了一下,“我比大王二王还厉害了。” “大王二王是谁?” 林梦蝶把身子转了过来,问道。 “他们是谁不重要!” 江言感觉自己要疯了,她难道就不害怕嘛?怎么还在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们悬赏一千万抓我们,难道你就不害怕嘛?” 他问,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个道理他清楚的很。 现在,对于他来说,就像在玩一款丧尸围城的游戏。他走在路上,随时都可能有人朝他冲过来。 为什么林梦蝶一点都不怕?她是怎么保持冷静的?她坐在那里,就像海滩上的一块礁石。 第五十九章 林梦蝶失去的(加更,冲!) “我不害怕,” 林梦蝶笑了,摇了摇头,她开始解释,“悬赏而已,那又怎么样?普通人又打不过你。” “只要所有人都打不过你,” 她接着说,“你就什么都不用害怕,狮子不会害怕羚羊的悬赏捉拿。” 只要所有人都打不过我,我就可以谁都不怕?江言暗想,好像有点道理。 不过,这个道理是不是有些太简单了? “我们不是狮子和羚羊,” 江言说道,“我们是人。” “那又怎么样?” 林梦蝶反问了一句。 那又怎么样?她居然说那又怎么样?江言感到一阵头大。 “你不是这里的人,所以你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林梦蝶,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我的一切全毁了!我所有认识的人,朋友,老师,同学,他们都知道我是逃犯了!” 说到后面,他已经有些暴怒了,有些情绪必须要吼出来才行。 “当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重重的说,“我不后悔,我只是……我只是难过。” 他的声音变轻了,他感到有些哽咽。 “唉,”林梦蝶叹息了一声,“只要你够强大,就可以轻易的改变这一切。” “改变?” 江言问道,他感觉整个人都糊涂了,心里一团糟,“怎么改变?” 通报已经发出去了,他在所有人心里的形象已经固定了,怎么能轻易改变? “从前有一位暴君,” 林梦蝶没有直接回答他,她开始扯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数次发动不义之战,侵略周边的邻国。” “后来,他远征失败,元气大伤,被朝中的反对派抓住机会,将他赶下王座,投向了监狱。” 林梦蝶娓娓道来。 “于是他变成了罪犯,变成了所有人唾骂的对象,” 她顿了一顿,看向江言,“就像你一样。” “后来了?” 江言情不自禁的问,不知为何,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有心情听故事,还想把这个故事听完。 “后来他在关押之地突破,实力大进后东山再起,率领着大军杀向国都。” “你知道,刚开始的时候,那些评论家怎么说嘛?” 林梦蝶突然笑了,“他们说恶魔归来。” “再后来,他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 林梦蝶说,“那些评论家的话风,也开始转变。” 她的脸上露出一种不屑的笑容,像是在讥讽某些肮脏丑恶的东西。 “从恶魔到屠夫,从屠夫到叛军首领,再到反对派领袖,最后是伟大的皇帝陛下。” 她说到这里,便把目光盯住了江言。 “这个转变的过程,就是那个暴君一路攻入国都的过程。” “所以你看,当你足够强大,你就可以改变人们的想法。” 江言沉默了,真的是这样吗?假如我足够强大,我就可以改变这一切? 怎么改变?是了,让他们给我平反! 再发一则这样的通告,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什么罪犯。 然而,怎样才能让他们给我平反?我要足够强大。 这件事似乎是可行的,但江言完全没有因此感到兴奋,他刚刚提起的一颗心,又沉到了谷底。 为什么?因为那太遥远了。 他现在只有半只脚踏入修行道,还完全不知道怎么修行。 他问过林梦蝶,她先是要他拜师,然后又告诉她,即便他拜师也学不到什么,因为她修行的法子只适合女人。 况且,就算学到了又怎样?按照林梦蝶的说法,修行的过程本就很漫长,这个星球又恰好处在末法时代。 想要强大到改变一切,那太久远了,久远到他不愿去想。 就好像,你就要死了,这时候有人来告诉你,海的那头有一盏灯,游过去沐浴在灯光下你就能活。 你是会感激涕零的开始游,还是会骂他一顿让他滚? 江言没有那么粗暴,但他也不至于去游,所以他露出痛苦的神色,然后整个人都软了。 他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变成了某种软体动物。 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巨大机器打败了他,只用一个简单的招数,就让他无比痛苦,并失去了全部的心理能量。 出租车还在开,车站到孤儿院距离不短,这时只走了一半的路程。 现在去做什么?他想,他有点不想回孤儿院了。 外面车流如潮,他甚至有一种冲动,现在就让司机停车,然后跑到马路中间横躺下去。 可是,那岂不是成了懦夫?无论如何,他还不想做个懦夫。 然而,他又感到很痛苦,茫茫的痛苦,无边无际的,找不到出路,就像天边的厚厚的积雨云。 假如做个懦夫,可以缓解这痛苦,那么也未必不好。 林梦蝶望着他,她看到了他眸子里的痛苦,她心里有些刺痛。 “你说我不知道你的感受,你错了,我也失去过,比你多的多。” 于是她这样说。 这时,她很想与江言分享自己的经历。 痛苦是个奇怪的东西,两个人一起走路,假如只有一个人惨遭不幸 ,那他的痛苦就是双倍的。 假如两个人同时惨遭不幸,那他们的痛苦反而同时减半了。 她想减轻他的痛苦。 “什么意思?” 江言问道。 林梦蝶向他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你从一个小职员到逃犯,的确失去了很多,” 最后,她说,“但我了?我从公主到逃犯,我失去的难道不更多?” 江言听完了,果然,他的痛苦减半了,他微微坐直了身体,像是又找回了一些力气。 “你的父亲和兄弟,” 他说,望着林梦蝶,“都被杀了?” “他们的在天上的灵,” 林梦蝶露出痛苦的神色,眸光却很坚毅,“一直在保守着我。” 江言点了点头,这时,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不起,” 他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只是跟着感觉走,他的心里有歉意,还有感激,“谢谢你。” 说完这两句话,他真的找回了许多力量,他把身体坐直了,然后问林梦蝶: “发生了这一切,你是怎么做的?”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经历过这些的人!她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 “一开始当然会很痛苦,我甚至想过自我了断。”林梦蝶说,露出回忆的神色。 跟我刚才一样,江言暗想。 “说起来,” 林梦蝶接着说,“发生了这种事,难道我不该立刻想着报仇嘛?可那太遥远了,我那时完全不想。” 简直一模一样,江言暗想,太遥远了。 “可是后来我想,” 林梦蝶话锋一转,“为了我亲人流的血,为了我父兄的灵,我必须要报仇。” 是的,亲近的人,江言暗想,他又想到了孤儿院的孩子们,还有老院长。 “所以我把这一切都埋在心里,”说到这里,林梦蝶也有些恍惚了,“然后走上那条路。 “报仇是很遥远的,我的叔叔很强大,我需要太多的力量。但为了我亲人的血,我义无反顾。”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恍惚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只有坚定。 说的太对了,江言暗想,林梦蝶的每一个字都打在他心坎上。 她可以为遥远的目标而努力,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要让他们给我平反,因为我没有犯罪。 这样一来,我又活了,在社会意义上。 最重要的是,那样一来,老院长和孩子们,就不会失望。 这个想法一经生出,便不可抑制的蔓延开来。 力量,江言暗想,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 我需要强大的力量,哪怕这条路遥远无比。 他彻底坐直了身子,同时眸光变得很坚定。 林梦蝶看到他眸子里流出的坚定,还有那坐直了的身体,她知道,自己的话真是一剂良药,救活了这个垂死的男人。 真累,她想,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费劲心力的开导一个男人,分走他的一半痛苦,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们还回去吗?” 林梦蝶问道。 “回去,” 江言说,他的语气不再惶惑,变得淡然,甚至有一丝兴奋,“好不容易才回来的,怎么能不去。” 既然他已下定决心,要改变这一切,那就不再担心什么。 就当是已经改变了,反正我迟早都会做到的。 除非我死了,但那样一来,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们。 倒不如此刻好好见见。 他想到这里,心中立刻生出一种渴望,恨不得立刻回到孤儿院,告诉他们,自己没有犯罪,然后远走高飞,不顾一切的追寻自己的力量。 这种渴望,比先前那种模糊的,顺着感觉走的渴望更加强烈,强烈的多。 于是他看向窗外,想要看看,还有多久能到孤儿院。 “不对,” 忽然,他喊了一句,然后看向出租车司机,“师傅,这不是去孤儿院的路。” 他看到司机背对着他,把脸微微转向左面。 “对的,” 司机说,声音有些颤抖,“前面的路,”他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比较堵。” 他像是背负着重物在说话,有些喘不过气。 第六十章 追车大戏(爆更,冲!) 事实上,他此刻脸色煞白,额头满是冷汗。 他听到了两人的所有对话,虽然不明白“春兰星”“旋臂之主”是什么意思,但他清晰的意识到: 这两个人,就是通报里说的逃犯。 两个极具危险性的恐怖分子,此刻正坐在他的车里,坐在他后面。 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司机一动都不敢动。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动声色的将他们送到孤儿院,然后报警。 这是最安全,最保险的方法。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他想到了那一千万。 一千万,多大的一笔钱?够他跑几辈子的出租车。 他想要这一千万,这样一来,孩子就可以上更好的学校,家里的黄脸婆也不会再骂他没用。 我把他们送到孤儿院,他想,假如他们过一会跑掉了,那我的线索就变成了无用线索。 一千万就泡汤了。 不行,这一千万一定得是我的,因为这两人恰好上了我的车,这是老天爷砸给我的一千万。 于是他开始绕路,开始把车往警察局开。 千万不要发现,他的心瑟瑟发抖的说,否则,两个危险的恐怖分子,一定会杀了我的。 可惜,江言还是发现了。 当然,他并没有发现,这是往警察局去的路。 但也肯定不是往孤儿院去的路,他毕竟是在江汉市长大,对路很熟。 “师傅?” 江言有些狐疑,他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有……” 司机的声音在颤抖,真的是颤抖。 他是江汉市人,司机暗想,他认识路,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我该怎么办?要不要改道回去?他可能会杀了我,我会死的很惨。 可是,假如我改道回去,那一千万就泡汤了。 一边是一千万,一边是宝贵的生命,这选择题在某些人看来也许极其简单,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生命。 但这位出租车司机,他太想要那一千万了。 并且,此刻他已离它很近,到警察局只有五分钟的车程,而他已偷偷的报了警,警察会出来接应他。 “师傅,” 江言的声音冷了一些,他已经意识到什么,“你走错路了,赶快回去,我很赶时间。” 事实上,这个时候,他几乎已经确定,这个出租车司机发现了他是逃犯,并且他正试图挣那一千万。 他真应该采取行动,但他并不愿意对一个出租车司机下手,这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是个平民,他下不去手。 但他的声音已经很冷,假如这个司机罔顾他的劝告,他也就必须采取行动。 司机的确罔顾了,我也很赶时间,他想,偷眼看了看时间,大概还要三分钟。 “那个……” 司机说,“你好久没走这边了?新开了一条路,离那边很近。” 他试图稳住江言。 “师傅,” 江言说,语气已经带上威胁,“我希望你现在就回去,回到正确的道路上去,不要误入歧途。” 他真的不想动手,对一个出租车司机出手,那是怎样都洗不白的污点,还会引起大众的恐慌,真正的成为人民公敌。 “啊?” 司机掏出手机,“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其实没有什么电话打来,他是在拖延时间。 这时,只有一分钟的车程了,他感到大功告成,一千万已经向他招手。 哪怕他现在动手,他想,也来不及了。 大城市的出租车上,都有专门保护司机安全的挡板,那可不是轻易能打破了。 这时,他听到了警笛声,乌拉乌拉的,从远处传来。 警察来了,他想,我成功了。 “我走的是正确的路!你才是入了歧途!” 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于是大声对江言说。 “好,” 江言冷冷的说,他不得不出手了,“我猜你是为了那一千万。” 是什么让一个出租车司机如此疯狂?为了正义打击邪恶嘛? 江言不这么认为,这个时代的人,从小就被教育面对这个要先自保,那个要先自保,一切都要先自保。 七个歹徒就可以在城市里大开杀戒,一个男人可以当着三个女人的面强暴另一个女人。 总之,人们的脚只用来走路,手只用来工作,牙只用来吃饭。 除了人,世上只有一种动物是这样的,那就是猪。 某种意义上来说,人把自己进化成了猪,或者老鼠。 为什么?因为正义和公理,要么在人心,要么在键盘。现实里了?胆小如鼠,不敢惹上一点点麻烦。 上古时代的仁侠豪放,中古时代的侠义公理,终于被驯服的丁点不剩,即便有人想令其复燃,也只能寻见一点可悲的余烬。 这个出租车司机,大概也不例外,是什么让他忽然如此勇敢?那当然是为了一千万。 “你有枪嘛?” 司机说,他已经在炫耀胜利了,“没有枪,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来告诉你,” 江言冷着脸站了起来,把手放到了坚硬的玻璃挡板上,“就像这样。” 他抓住了玻璃挡板,用力一扯。 司机感到有些好笑,他果然没有枪,那么他想干什么? 下一刻,他听到铁条的呻吟声,以及挡板“嗡嗡”的响声。 然后,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在那个人单手用力的拉扯下,挡板的铁条彻底弯曲成一个弧度,然后又被扭成了麻花。 我的天啊,他呆呆的望着这一幕,心中大喊,这是个什么人啊? “有点小麻烦。” 江言皱眉道,铁条虽然被扭成麻花,挡板却依然隔在中间。 他必须把司机拎过去,然后抢夺对车子的控制权,这样才可能逃走。 警笛声越来越大,路上的车子川流不息,而他在车里准备搏斗,一切都像美国大片。 “咔!” 下一刻,他用力扯下了挡板,他并没有把铁条拉断,却把整个车顶扯了个洞。 “让开,” 江言说,他把挡板扔在副驾驶上,然后把手伸向司机,“我不想伤害你,但请你保持一动不动,因为我现在很激动,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他的确很激动,警笛声让他激动,飞驰的车子让他激动,夏日六点的晚霞更让他激动。 他扯破车顶的神威,将司机整个人都吓傻了。 果然,这时他像只小老鼠一样,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言伸手,抓着他衣服的后领,轻轻一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然后把他放在副驾驶上,与挡板放在一起。 失去掌控,车子在路上蛇游起来,引起一阵愤怒的喇叭声。 江言俯身按住方向盘,然后整个人跳在驾驶位置上。 这时,他看到对面几辆警车,顶上闪着红蓝色的亮光,呼啸着冲了过来。 同时,他听到有人在大喊:“放下武器,速速投降,放下武器,速速投降。” 没有任何一丝犹豫,江言猛打方向盘,在生生逼停三辆车后,他调头了。 “你压黄线了。” 司机看到这一幕,哭丧着脸说,他这时缓缓回过神来。 他居然没有杀我,他想,把目光瞟向江言,他不是极度危险的恐怖分子嘛?竟然只是把我轻轻提起来,然后放在这里? 他感到有些疑惑。 “呜哇……” 警笛长鸣,喊话声不停,三辆警车渐渐逼近了。 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江言一咬牙,把油门直接踩到底。 出租车开始追风,江言按住喇叭,然后再不松开。 来,他想,下面是追车戏了,这是专门为我搭好的舞台。 当他真的下定决心以后,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他感到很放松,甚至有一些享受。 “砰!” 他碰上了一辆车,尽管幅度很小,过快的速度还是让出租车跳了一下。 “砰!” “砰!” 接下来,他又连续撞上两辆车,幸好只是些磕磕碰碰,出租车还能顶。 “操!” 江言忍不住骂了一句,“美国大片都是骗人的!” 事实上,那些精彩的追车戏都是设计好的,假如你真敢在潮水般的车流中高速行驶,结果就和此刻的江言一样。 “武道天眼!” 林梦蝶喊了一句。 简直是醍醐灌顶,江言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武道天眼。 下一刻,他把精神集中在双眼上,眼前的一切顿时变得缓慢。 他把速度放慢了,或者说,把自己对速度的感觉放慢了,却又正好契合事物运行的轨迹,这让他可以做出正确、适宜的动作。 在他眼中,车流变得很慢,他轻易的穿过它们,出租车流畅的轨迹足以让最优秀的赛车手汗颜。 “我有武道天眼,” 江言暗想,很是兴奋,“可比那些特工厉害多了。” 过一会儿,警笛声渐行渐远了,毕竟警察没有武道天眼。 正当江言感到放松下来的时候,他听到前面又有警笛声传来。 然后,他看到四五辆警车,从前面开了过来,警笛声大作。 江言立刻刹车。 他想调头,但后面也有警笛声。 而他此刻身处一架立交桥上,左右两边都无路可走。 他被困死了,这不是什么追车戏,想要从现代警察的包围圈中突围,你需要蝙蝠车。 第六十一章 回到孤儿院(四千字大章) 江言没有蝙蝠车,所以他慌了。 警车前后夹击,武道天眼也不顶用了。 “束手就擒,你跑不掉的,说不定能争取宽大处理。” 司机说,他胆子大了一些,看出这个小年轻的不大可能杀他。 江言没有理他,他在思考。 怎么办?他想,这就是一切的结局?在这里被捉住? 果然,在城市里,巨大机器的力量太过强大了。 不,江言暗想,我一定要回去,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现在来的只是警察和警车,过个几个小时,直升机又要来了,霍狂雷那样的人也要来了。 那他就不可能回到孤儿院了,那些人不会给他机会,机关枪的威力直到现在还让他心有余悸。 只有现在,冲出去,离开警察的视线,偷摸摸的回去,只有这一个机会。 然而,怎么冲出去了?前后都是警察,他被困在立交桥上,根本没有驾车逃脱的可能。 “轰……” 这时,他听到了长长的汽笛声,从远方地下传来。 那是江汉市的地铁,它拥有庞大的钢铁之躯,靠站时会发出巨大的声音。 坐地铁回去?这个想法如电光石火一般跳过。 他对地铁线路很熟悉,这一地铁正好通到孤儿院附近。 只有这样了,江言暗想,下一刻,他打开车门,冲到立交桥的桥墩上。 他往下看去,这是一座十几米高的立交桥,下方有一条大路,两旁是绿化带。 如果他想坐上地铁,就必须跳下去。 这想法让他一阵眩晕,对于普通人来说,从十几米高的地方跳下,无异于自杀。 不过,他可不再是普通人。 我是超人,江言暗想,他在给自己打气,既然我可以跳十米高,那么跳下去也不会有问题。 “你在干什么?” 林梦蝶从车上下来,“他们追来了,怎么办?” 她其实是很有主见的女孩子,但在这时,她希望江言来拿主意,她对这里并不熟悉。 “跳下去,” 江言说,朝立交桥下面看了看,然后把手伸给林梦蝶,“过来我背着你。” “不用。” 林梦蝶说。 她冲到桥墩旁,往下看了看,然后扒住桥墩,翻身跳了下去。 “有人跳下来了!” 立交桥上的警笛声和喇叭声,让下面路边的许多人驻足观看。 当林梦蝶跳下去时,他们正好看见,于是齐齐惊叫起来。 “砰!” 一声巨响,林梦蝶砸在地上,有人已经捂上了双眼。 紧接着,有人惊呼:“她居然没事!” 预想中的血腥一幕没有出现,林梦蝶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屁股上的灰,那是她与大地亲密接触的地方。 可以清晰的看到,柏油马路凹下去一块,那是被她砸的。 江言也看到了,他和那些围观的人一样,为这恐怖的一幕目瞪口呆。 果然是金刚不坏之身,他暗想。 这时,警笛声越来越近,已经有警车赶到离他不远的地方,几个警察从上面跳了下来。 “放下武器。” 一个警察说,他举着一把手枪,已经在瞄准江言。 江言回头望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扒住了桥面。 “不要冲动!” 那个警察大喊。 江言的身形顿了一顿,这时他已翻过桥墩。 他是在担心我嘛?他想,应该是的。 下一刻,他松开手,整个人极速坠落。 他听到围观人群的尖叫,他也很想跳在地上,然后若无其事的拍拍屁股站起来。 不过,他没有金刚不坏之身,这样做有极大的风险。 所以,当他下坠了一半的高度后,他按照自己的预想,整个人在空中转体,双手努力的够向旁面的一根柱子。 “咔!” 他扒住一块凹陷,身体在空中顿了一顿,下坠的势头缓和了许多。 然后,他再度松开手,短暂的滞空后,他砸在绿化带里,砸烂了许多景观树。 这也是他设想好的,景观树可以为他提供缓冲。 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身上很痛,像是被轧路机轧了一下。 林梦蝶跑过来,伸手把他拉出绿化带。 “我们去哪?” 她说,看向周围的围观人群,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许多人拿出手机来拍照。 “这边。” 江言龇牙咧嘴的说,带着她朝不远处的地铁站跑去。 我也想有金刚不坏之身,他想。 “砰!” 枪声响起,源头在立交桥上,警察们接到的命令是可以击毙。 江言听到子弹的破空声,那是“嗖”的一声,擦着他的耳朵过去了。 围观的人群一下散了,惊呼变成了尖叫。 “砰砰砰!” 又有几个警察在开枪,目标都是江言。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逃犯,被四五个警察一起开枪射击,那么,他是很难凭着好运躲过枪林弹雨的。 不过,江言的速度很快,快到警察完全没反应过来,他们的子弹都落在他身后。 “预瞄,” 一个警察大喊,他把枪口往江言身前移动,“提前射击!” 然而,这时江言已冲进了地铁站。 “轰!” 地铁靠站了,庞大的钢铁之躯撞破空气,轨道在痛苦的呻吟。 江言背着林梦蝶,冲进地铁站,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翻过了安检的挡板。 他听到安检员大喊,但他这时什么都不顾了,坐上那一辆地铁,到孤儿院去,是他最深切的渴盼。 站台上的人都上车了,车门缓缓关闭,车上的人抓住扶手,准备开始低头玩手机。 这时,江言冲了进来,然后,他冲向离他最近的一扇门。 这扇门几乎完全关上了,江言冲了过来,他伸出两只手,用手指用力的扣住门缝,然后拼命的向两边扒。 在他的大力之下,那门不情不愿的开了一个小缝,并不够人通行。 于是,江言再接再厉。他把半个身子嵌进这小缝,然后用力的往前挤。 他听到工作人员的大喊,不过他没有在意。 “咔!” 那门很倔强的怒吼着,用尽浑身力气阻拦江言,而江言则毫不退缩。 看到这一幕,车厢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个男人在干什么?他到底有什么急事?难道他就不怕,地铁突然开动,然后把他碾死在门缝里? 不过,地铁是人性化的设计,它绝不会拿人的生命开玩笑。 毕竟,每天这样挤地铁的人不少,假如地铁真会那么做,那么伤亡早已是天文数字。 那扇门和江言足足僵持了三秒,当它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打退这男人时,它便不情不愿的放他进来了。 “砰!” 江言撞进地铁,因为收力不及,他直接把几个人撞飞了。 这些人对他怒目而视,不过想到他和地铁鏖战的劲头,又收到他歉意的安抚,这些人便原谅了他。 “呼……” 江言放下林梦蝶,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路可真是惊险刺激,当他还在回味这一切时,他看到外面的广告牌上写着“丰富你的都市生活”。 够丰富了,他想,不能再丰富了。 这时他发现,车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里。 又是为了林梦蝶,他想,从车站里出来到现在,他简直已习惯了这种目光。 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 有一些人开始面面相觑,然后拿出手机,看看手机,又看向他们这边。 于是江言明白了,这些人大概发现了他是逃犯,就是不久前广播通缉的那一个。 他感到有些无力,又有些释然。 来,让我看看,你们会怎么样,他想。 有人想为民除害,有人想挣一千万,这都没有错,你们大可以放马过来。 他已经做好准备,在接下来的几站路里,迎接一切可能到来的变故。 不过,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太高估了这些人,他们或许会提供线索,但那一定是悄咪咪的,就像那个司机一样,编造谎言,拖延时间,总之是不愿直面一个逃犯。 这没什么错,江言暗想,想挣一千万,还想安全的挣,这没什么错。 也有很多男人,呆呆的望着林梦蝶,像是三魂七魄都被勾走了。 林梦蝶对这些目光不屑一顾,她望着地铁门上的玻璃,里面有她和江言并肩而立的影子。 他们坐了五站路,江言才下车,这是离孤儿院最近的一站了。 当他下车时,像是惊动了许多人,这车厢里的所有人都跟着他动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偏僻的小站,其他车厢里只有零落的乘客下车。 江言觉得这样不行,这些人会跟着他,然后把他的行踪报告出去。 于是他走出车厢,然后立刻转身。 这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人下了地铁,然后转身,这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当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所有人,所有人便都停下了脚步。 他们不敢再迈动脚步,甚至也不敢和他对视,纷纷把头低了下去。 只有一个孩子,指着他,大声的说:“坏人,你休想逃跑!” 他身边的大人立刻把他拉了回去,紧紧的捂住她的嘴。 江言不自禁的笑了,孩子永远是最胆大的,他们敢于戳破皇帝的新衣,也敢对最凶恶的坏人瞪眼。 然后,他什么都没有做,就是简单的盯着那些人,坚定的站在原地。 结果了?没有一个人上前,他们都徘徊在那扇门后,头也不敢抬一下,仿佛江言是个妖怪。 江言忽然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快感,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大概就是我这样,他想。 他这时终于意识到,他不是什么溺水的人,而是闯入羊群的恶狼。 也不是在玩什么丧尸围城的游戏,这些人就是普通人,会害怕,会恐惧,不会义无反顾的冲上来。 设身处地的想,他如果站在里面,会不会站出来冲向罪犯了?大概也不会。 普通人就是这样,如果说,他们和万人瞩目的英雄之间有什么差距,那一定就是勇气。 车门缓缓关闭,列车开动了,车厢里的人松了口气,他们抬头看向后面,看到那一男一女跑向楼梯。 回孤儿院的路没有什么波折,当江言穿过那条熟悉的废街,看到那栋墙壁斑驳的粉色小楼时,他猛的生出要哭的冲动了。 回家了,他想,终于回家了。 尽管只离开了两天,他却感觉像是早过了两万年。 他轻车熟路的进去,穿过院子,到粉色小楼一层。 林梦蝶跟着他进来,她注意到这里的环境不太好,小楼有些破旧阴森。 他就在这里长大?简直难以想象。 江言走进小楼,这时候孩子们会在哪?他们应该吃过了晚饭,正聚在一间有许多桌椅板凳的房间里做功课。 于是他走近那房间。远远的他就听到有孩子在哭。 “呜呜呜……” 这个孩子哭的很伤心,江言听出是大凡,“江言哥哥怎么会是逃犯?说什么我都不信,绝对不可能!” “不管江言哥哥是不是逃犯,” 二昊说,声音很稚嫩,“他都只是我哥哥,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小风也在哭,她是个小萝莉,此刻用那种可爱的腔调,一边哇哇大哭,一边说:“江言哥哥在哪里呀,我好想去找他,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 整个房间哭声一片,所有的孩子都在大声说话,江言从他们沙哑的声音中听出,他们已经哭了很久。 大概是从知道消息时开始,一直没有停过。 而他们要表达的意思,也十分简单: 他不是逃犯,永远不可能是。 就算他是逃犯,也丝毫不妨碍什么。 他们很担心他,希望可以见到他。 而他担心的那些问题,譬如: “江言哥哥到底干了什么,他真的是逃犯嘛?” “江言哥哥是逃犯,这太可怕了!” “江言哥哥是逃犯,他犯罪了,要是我们见到他,我们应该……” …… 所有这些问题,一个没有出现。 孩子们天真质朴,所以相信他的为人,尽管这有些幼稚,但江言还是为之热泪盈眶。 “男子汉大丈夫,” 林梦蝶说,“动不动就哭。” “不过,” 她话风一转,“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来了,为了这些孩子,倒也值得一哭。” 第六十二章 回来的太值了(加更,冲!) “我是个孤儿中的孤儿,没有亲人,” 江言说,“他们就是我的亲人。” 假如有一群人,无论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愿意相信你,爱你,担心你,你会不会热泪盈眶了? 这一群人,就是你的亲人,无关血缘,只是用心。 于是江言走进去,告诉他们,他回来了。 房间里先是静了一下,然后,像是有十几匹小马在里面奔跑,一群孩子冲向江言,桌椅板凳被掀翻了一地。 他们冲到江言身边,把他紧紧围住,睁着哭红的双眼,迫不及待的说着别来愁绪。 “江言哥哥!我好担心你!” “不止是你担心!我们都很担心……” “江言哥哥会法术嘛?我们正想去找你,你就出现了……” 孩子们说个不停,简直像是面对几年不见、日夜深切念之的好朋友。 江言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他谈了自己的经历,不过省略了离奇的部分。 不过,省略掉那些之后,这几天的经历实在泛善可陈。 他不是有意隐瞒,实在是没有办法表述,孩子们可以无所保留,他却不能说,看,我现在变成超人了! 他只能告诉他们,自己不是逃犯,这中间有些误会。 “你们放心,” 最后他说,语气很坚定,“这误会迟早会化解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我不是逃犯,他们以后会这样说的。” 一定会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孩子们都很信任他,对于他语重心长的保证,他们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所有人的情绪平复下来,江言擦了擦眼泪,然后望下四下。 “姜杏若了?” 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在这种时候,与他最亲近的小女孩居然不在,这太奇怪了。 “江言哥哥,” 这个问题,让孩子们的情绪更低落了,“姜杏若失踪了……” “什么?” 江言大吃一惊,宛如一个炸雷在耳畔响起,这个消息让他脑袋嗡嗡。 “就是今天下午,” 另一个孩子说,“她推着轮椅出去,说要到外面呆一会儿,然后就不见了。” “不久前我们出去找过,这一片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院长爷爷已经报警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很是忧心, “怎么会这样?” 江言喃喃自语。 关键是,小女孩双腿残缺,坐着轮椅,自己走不了多远。 现在她不见了,找遍了城中村都没有,那几乎可以断定,她一定是被别人带走了。 谁会带走一个坐着轮椅的小女孩?江言暗想,人贩子,他想不出别的答案。 这个想法,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戳进他胸膛。 他看过许多报道,有些人贩子绑架小孩以后,把孩子的手脚打残,然后让他们上街乞讨。 姜杏若天生残疾,连伤残她的力气都可以省去。 虽然姜杏若的遭遇未必如此,但江言还是忍不住去想。 他感到一阵害怕,小女孩被人贩子拐走这件事,是他不愿想象也不能承受的。 在所有孩子里,他和姜杏若关系最好,这倒不是他偏心,而是因为感觉。 姜杏若天生就和他亲近,两人在一起时感觉很好。 如果她被拐卖了,他想,胸中已经腾起了怒火,我一定要把那个人贩子活活撕碎。 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放狠话,此刻他胸腔里跳起来的怒火,比发现李小冉欺骗他时来的还要猛烈。 “我得去找院长一下,” 平复下心情,江言对孩子们说,顿了一顿,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然后,我要出一趟远门。” 孩子们都安静下来,从江言郑重的表情和语气上,他们都意识到了什么。 “假如我很久不回来,” 江言说,“你们一定不要担心我,我迟早会回来的。” 这就是离别的话语了。 “姜杏若不见了,江言哥哥也要走了……” 大凡直接哭了。 江言走过去,抱了抱他:“大凡要乖乖的,不要总是跟人打架。” 大凡今年十岁,身材并不高大,但却有一股子天生的力气,能把高年级的学生打的哇哇大叫,俨然就是江言第二。 “江言哥哥,” 二昊也在哭,“我们想你怎么办?” 江言放开大凡,也抱了抱他,他的身材和大凡很像,有时江言甚至以为他们是双胞胎。 “没事的,” 江言说,“也许要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有热切的渴望,力量,他想,我需要力量,然后找回一切。 “江言哥哥要保重,” 小风哭着说,“我们会担心你的。” “小风要乖,不可以再女扮男装的吓人。” 江言也抱了抱她,又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最后,他把所有孩子都抱了一遍。 幸好我回来了一趟,他想,否则会怎样?假如他了无音信,很久不回来,这些孩子会有多伤心?他不敢想象。 他更不会知道姜杏若失踪的消息,假如过了很久才知道,他的愧悔就足以将他杀死。 他必须搞清楚这件事,于是他往老院长的办公室走去。 林梦蝶在外面等他,她知道,这种场合最好不要掺和。 “你去,” 她说,“我就在这里等你。” 江言点了点头,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这时,大凡走了出来,“漂亮姐姐,” 他说,眼睛睁的大大的,“你是江言哥哥的朋友吗?” 林梦蝶笑了,然后,她与这些孩子们说话。 在老院长办公室的门口,江言两次抬手想要敲门,最终都放下了手。 他不敢面对老院长,从小到大,老院长为他付出了太多,他不想让老院长失望。 他真想就此逃开,用尽一切办法寻找力量,改变一切后再回来见老院长。 可是,从孩子们那里,他知道了,对于亲近的人来说,不告而别最伤人。 同时,他又必须弄清楚姜杏若的事。 最终,他还是鼓足勇气,敲了敲那扇门。 “进来。” 老院长的声音很苍老,但也很威严,像是那种久居高位的老人。 江言推门进去,老院长正伏案工作,看见他来,便让他过去坐下。 江言有些奇怪,这和他想象的场景不同,院长好像完全不知道通缉的事,难道他没听广播? 他走过去坐下,沉吟着,不知怎么开口。 “唉,姜杏若失踪了,” 这时,老院长放下手中的笔,扶住额头,叹息道,“可怜的孩子,不知道现在在哪。” 江言这才明白,对于此刻的老院长来说,有比他成为逃犯更重要的事。 是的,姜杏若失踪了,依老院长的脾气,这一定是他不能忍受的。 他为这孤儿院操劳了几十年,绝不会允许有孩子在他手上失踪。 “他妈的,” 老院长在自语,江言看到他的表情中满是痛苦,“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狗niang养的,连一个残疾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江言也同样为之痛苦,“院长,” 他说,“报警之后,警察怎么说的?” “他们说先要我们等等,过了二十四小时再报警。” “怎么可以这样!” 江言愤怒的说,“二十四小时,人贩子都逃的没影了!” “他们能做什么?” 老院长痛苦的摇了摇头,“这里是城中村,附近没有监控。” 这句话让江言有些泄气,的确如此,警察也是凡人,许多事情的确难办。 等等,凡人,我现在可不是凡人! 这个想法如海燕一般,轻灵的掠过他心头,让他一阵激动。 我现在是超人,我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可不可以借此找到姜杏若了? 这个想法一经生出,便不可抑制的野蛮生长。 我要找到姜杏若,江言告诉自己,小女孩和我最是亲近! 假如她真的被人贩子拐走了,那她此刻在经历什么,江言简直不敢去想。 但他可以想象那种痛苦和害怕,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他想。 “还有你,” 正当江言思潮澎湃的时候,老院长又看向他,“怎么就成了恐怖分子?收音机里都在放,悬赏一千万捉你了。” “院长,我……” 江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真想把一切的一切,都告诉老院长,但他又实在说不出口。 他经历的那些,即便切身体会也很难接受,更不要说通过描述让人相信。 “好了,” 不过,老院长也没有让他为难,“不用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一次我没法帮你摆平。” 这句话让江言泄气,同时让他难过。 过去,老院长帮他摆平了太多的事,他为他付出了太多。 但他让老院长失望了,他成了逃犯,他辜负了老院长的付出。 天啊,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到底干了什么? 只有在面对亲人时,人才会为自己的冲动后悔。 “院长……” 他颤声道,“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你错了,” 老院长摇了摇头,“我没有失望。” 说到这里,他抬起了头,深深的望着江言。 “你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你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我比谁都清楚。” 第六十三章 有龙出世凭江吼(爆更,冲!) 老院长说,顿了一顿,他接着说:“我相信你没有犯罪。” 江言与他对视着,然后,他又忍不住流泪了。 不是他喜欢流泪,实在是这一切值得流泪。 老院长也相信他的为人,相信他不会是罪犯。 哪怕他已经被广播通缉,哪怕悬赏她的钱高达一千万。 老院长和那些孩子们一样相信他,然而,他的这种相信有特别的意义: 老院长不是孩子,他历经岁月的沧桑,一点也不幼稚。 他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相信江言,这实在是一种了不起的信任。 所以江言哭了。 他觉得应该哭,这一切值得一哭,同时他觉得,这一趟回来的太值了。 老院长和孩子们没有让他失望,这让他彻底解开了心结。 此刻,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无论如何,他现在可以放手一搏了。 或者说,可以死而无憾了。 “院长,” 江言擦了擦眼泪,又露出那种满足的笑容,“谢谢你。” 老院长盯着他,他说:“虽然我相信你没有犯罪,但是,我也相信,在这件事情上,有些事你做错了,做的不对,做的不够好。” 江言怔了一怔,有些事我做错了?那些事我做的不够好? 他在思考,然后他明白了。 是白青山,他想,一定是白青山那里我做的不够好,我就应该杀了他。 这时,那个高远如神明的声音,又试图说话。 闭嘴,江言告诉他,这是老院长的意思,把你的臭嘴闭上,不要想反驳他。 于是,那个声音乖乖的闭嘴了。 是我做的不够好,江言告诉自己,我该杀了白青山,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的确如此,” 他对老院长点了点头,“有些事我做的不够好,以后不会了。” 以后我不会再心慈手软,该杀的时候绝不放过。 老院长抬了抬眼皮,不置可否。 然后,他又用手扶住额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一团糟,” 他说,“什么都是一团糟,姜杏若失踪了,你成了逃犯,简直像做梦一样。” 江言看到,他的身形仿佛佝偻了一些,眸光也更浑浊了,整个人变得更加苍老。 “院长……” 他轻声的说,这个老人为他付出了太多,他不愿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想要劝解两句,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他自己也很痛苦。 姜杏若失踪了,还有比这更让人痛苦的事嘛?他对那小女孩的感情,绝不比老院长来的要差。 因此他也更能体会老院长的痛苦。 “走,傻孩子,” 老院长一手扶着脑袋,另一只手挥了挥,“做你该做的事情去,不要把时间耽误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无力,像是饱尝孤苦的老人,不得不赶走儿孙一样。 江言起身,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 当人陷入痛苦的时候,除非你的话能缓解他的痛苦,否则就不要乱说话。 怎么缓解老院长的痛苦了?江言暗想,言语是苍白的,除非找到姜杏若,把她带回来,否则老院长会一直这么痛苦。 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江言毫不怀疑,他的内心深处的感觉要求他,必须去找寻姜杏若。 不止是为了老院长,更是为了他自己。 然而他还有另一个问题。 毫无疑问,不管用什么方法找寻姜杏若,都必须是在江汉市,只有这里有线索。 而那意味着,他至少要在这里呆上那么几天。 这太恐怖了,江言暗想,在巨大机器的主场呆上几天,他又想到了机关枪,我多半会被打成筛子,他想。 因此,现在摆在江言面前的有两个问题,是立刻逃离这里,远走高飞,亡命天涯,还是留在这里找寻姜杏若。 是豁出命救自己所爱的人,还是远走高飞保全自己?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大概都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然而,对于江言来说,它一点都不艰难。 几乎在一瞬间,他就下定决心,他要去救姜杏若,顶着巨大机器的压力,冒着被打成筛子的风险,去救姜杏若。 没办法,他就是个这样的人啊! 当他下定了决心,继续往前走时,他想,怎么救姜杏若了? 附近没有监控,警察都没有办法,那该怎么办了? 幸好,他身边有个来自外星的大美女,林梦蝶一定会有办法?随便什么神神鬼鬼的方法,只要能救姜杏若就好。 然而,当他想到林梦蝶的时候,立刻便有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重要的问题。 此刻他和林梦蝶同行,对这一切,林梦蝶会怎么想了? 他想救姜杏若,他有强烈的渴望,林梦蝶了? 面对巨大机器的追捕,她已经冒着巨大的危险,陪他来了江汉市。 现在,对两人来说,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立刻离开江汉市,远离巨大机器的主场,到深山老林里去,再做计划。 林梦蝶一定会这样想的。 事实上,从下地铁开始,到孤儿院的这一段路上,林梦蝶已经在问他,接下来要去那里。 看的出,她一定想早点逃离这里。 可现在他要留下,留下那么几天,也许更长的时间。 林梦蝶会答应吗?他不知道,于是他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走到林梦蝶面前。 林梦蝶正在和一群孩子玩闹,看的出她很开心,此刻她脸上展露的笑容,是江言从未见过的灿烂云霞。 林梦蝶真的很高兴,这些孩子很天真,很质朴,让她想到了小时候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颗温泉星,温温的海浪轻柔的拍打着她,天空中有巨大诙谐的皮影戏。 这一切让她沉醉,她这时有些理解江言的那种天真,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他的生活很难不充满着粉色。 于是,当江言走到她面前,鼓足了勇气,想要告诉她什么时,她先开口了。 “我们留下。” 她笑着说。 “什么?” 江言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自禁的问了一句。 “我们留下,” 林梦蝶笑着说,“不是有个小女孩失踪了吗?我们留下找她,我有办法。” 她的笑容很甜,脸上洋溢着自信的表情,看来她真的有办法。 有那么几秒钟时间,江言感觉自己飘到了天上,那云彩都是棉花糖,甜的心里蜜蜜的。 “怎么了?” 林梦蝶望着他,感觉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你不愿意吗?你……” 她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江言没给她机会,他直接向前迈出一步,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这突入其来的拥抱,让林梦蝶心慌意乱,反应过来之后,她用力的捶打着他的背。 “放开我,” 她一边拍打一边喊,“死猪头,你想干什么?” 不过,江言的手臂太有力,她挣扎了两下之后,便放弃了。 这时,孩子们开始起哄。 “漂亮姐姐果然是江言哥哥的女朋友……” 大凡在起哄。 “漂亮姐姐该胖的地方都很胖,江言哥哥真有福气……” 二昊大笑着说,他很早熟。 “呜呜呜,江言哥哥是我的……” 小风伤心的说,萝莉音分外可爱。 “死猪头,” 林梦蝶听着这些话,忍不住羞红了脸,“快放开我,还有孩子在这里……” 然后她感觉有温热的水流,从她头发上滚落。 “你为什么又在哭?” 林梦蝶说,那泪水划过她面庞。 “谢谢你,” 江言又哭了,彼时他轻声的说,“我太高兴了。” 这是他到孤儿院之后,第三次哭。 一切都太值得了,他想。 从水晶宫逃出来以后,小龙女飞出了长江。 “昂吼!” 那是在中午,一条白龙飞出江面,愤怒的大吼着,惊呆了江面上的所有人。 “昂吼!” 小龙女在空中翻腾着,又是一声大吼。 这一片大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引向这边,牲畜和野兽则在瑟瑟发抖。 那是深藏在灵魂深处的战栗,一听到龙吟就会激发! 有龙出世,凭江怒吼,多少年都没有这样的事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许多人拿出手机拍照。 小龙女在空中展示着自己庞大的龙身,龙吟声响彻大江两岸! 你们不是说世上没有龙嘛?鲸鱼的骨?好,我就现身给你们看看! 她感到十分的愤怒,不只是为了父亲的骨,更是为了自己的存在被否定了。 早在上古时代,我祖先的怒吼就传遍这一片大地! 他叫应龙,是我龙族至高的几位古祖之一,那时他怒吼的原因,是为了帮助舜帝治理水患,站在他身后的人,则是另一位人皇,禹皇! 怎么就敢说我们不存在! 江面开始翻腾,浩荡的长江怒涛迭起,江水在呼应白龙的怒火。 然后,水汽蒸腾着,化为一朵云彩,托起她庞大的龙身,载着她落向江面。 她飞临一条大船,船上的人纷纷惊恐起来,许多人本来在拍照,此刻却都躲了起来。 该死的,小龙女想,我就这么可怕吗? 然后,她找到了一个蠢蛋,这人躲在一个装货物的木箱子后面。 第六十四章 龙傲的危急(四千字大章) 可是那木箱子太小了,只够他把身子藏起来,他蹲在哪里,屁股和腿露在外面。 “你,” 小龙女说,用神力把他扯了出来,“你知道白云天在哪吗?” “不不不不……” 这人直接吓尿了,说话都不利索了,“不知道!” “不知道?” 小龙女狐疑的重复了一句。 怎么会不知道? 她父亲是谁?纵横南北五六百年的长江水神,能杀害他的人,一定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一定是个大人物。 这人在骗我,她想,凡人都是骗子。 看来我得吓吓他,他才会乖乖的坦白。 于是,她将庞大的龙身靠向甲板,浑身的鳞片都翕张了起来,那一双龙睛中闪着骇人的光,恶狠狠的盯住了这人。 “不要骗我,” 她说,声音低沉,像是一直择人而噬的凶兽,“告诉我白云天是谁,否则我吃了你!” “我真不知道,” 那人说,他几乎要哭了,“从来没听说过……” 几分钟前他还在凭江赏景,欣赏着母亲河波澜壮阔的身体,忽然从江里蹿出一头龙,问他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名字,还威胁要吃掉他! 这到底是什么事?他感觉像是在做梦,一个极其恐怖的噩梦! “吼……” 听到这个答案,小龙女什么都没说,她只是低吼一声,然后露出满口锋利的龙牙。 “我真不知道!” 那人彻底崩溃了,那锋利的龙牙让他脊背发凉。 小龙女听了这话,便把脑袋探了下来,同时张大了嘴,作势就要吃人。 不见棺材不落泪,她想,必须要好好吓吓他才行。 那人闭上双眼,似乎已经准备丧命龙口。 不过,就在这危急关头,求生的本能让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你可以上网去查!” 下一刻,那人大喊道。 这是他想到的办法,他不知道“白云天”是谁,但或许能在网上查到。 无论如何,先保住小命再说。 “上网去查?” 小龙女重复了一句,“那是什么意思?” 上网,她想,上什么网? 龙睛锐利无比,当她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她立刻就注意到了船上的几张大网。 这是一艘渔船,床上有捕鱼用的大网。 “上网去查,就是……” 那人哭丧着脸说,他想解释那是什么意思,但发现根本无法解释,“就是上网去查啊!” “你是要我自投罗网嘛?” 小龙女怒吼道,望了望旁面的大网。 “不是……” 这结果让那人呆了一呆,他拼命想要解释,却又发现确实无法解释! “我来帮你查!”他索性拿出了手机,大声的说。 在死亡的威胁下,人实在有无尽的动力去行动。 小龙女看着他手里的铁块,这时她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有一块,是那个青衣人的。 用这个东西,就可以“上网”? “找到了,” 这时,那人举起了手机,“白云天,龙虎山天师府的八十八代掌教……” 事实上,他搜到了好几个不同的结果,不过在他看来,谁最可能是一条龙要找的人?当然是龙虎山的掌教天师了。 龙虎山的掌教,竟然和长江里的一条龙联系了起来,他感到一阵魔幻,决定以后对某些东西改变态度。 “龙虎山天师府?” 小龙女闻言,转过头遥望南方。 她听说过龙虎山天师府,但并没有深入了解过,只是隐约觉得,那是个了不得的地方。 白云天是那里的掌教天师,也就是老大,她想,难怪能打败我父亲。 她并没有因此而害怕,她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化出无尽的动力,推动她报仇的脚步。 这时,她听到那人说:“我……我告诉你了!你……你不要吃我!” 小龙女看了他一眼,以及他手中的铁盒子。 在这一刻,她对那个铁盒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究竟是什么法宝?是怎样上网的? 她还想弄明白这些问题,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已经逃出来了,她想,我把人族和龙族的约定踩了个稀巴烂,因为他们杀了我父亲! 以后我可以随便到这地上来,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想到这里,她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高铁轨道。 那个头尖尖的,身子长长的蓝皮肤的家伙去哪了? 她有些疑惑,又很期待。 我也要像哥哥那个骗人精一样,在人间有自己的身份,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感到一阵兴奋,仿佛有一个奇妙的未来在等着她。 不过在那之前,要先去杀了白云天,为我父亲报仇。 小龙女这样想着,驾起彩云,朝着龙虎山飞去。 而在龙虎山上,龙傲则陷入了一场危急。 “组长,” 机要室里,霍狂雷对副组长说,“我怀疑龙傲叛变了。” “什么?”副组长吃了一惊,然后他望了龙傲的胸口一样,和所有人一样,他不愿看龙傲的脸。 事实上,如果有可能,他倒很想禁止龙傲穿女装扮女人,不过那不符合斩龙组的精神。 修士都是十万里挑一,乃至百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这样的人深具个性,他们容许有人领导自己,但绝不容忍被人奴役,绝不容忍有人随意禁止自己放飞自我。 龙傲看到副组长的目光,感到一阵悲哀的同时,也感到有些庆幸,没有眼神交流,这很好。 不过,就算他看我的脸,也看不到我的眼神,因为我现在没有脸了。 我必须把脸找回来。 于是,他用一种更加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什么?” 他在装蒜,并且装的很像,好像他完全没意识到,霍狂雷竟会说这样的话。 “不要惺惺作态!” 赤天诛很暴躁,他直接跳到桌子上,从上往下的俯视龙傲,然后用手指着他,“就是你,故意把我支开,让那两个妖孽逃了出去!” 他虽然性格暴躁,其实粗中有细,此刻指摘龙傲时,每一个细节都没漏下。 “我要去追他的时候,你把我喊住,那是为了什么?特战队员可以作证!” “为了什么?” 龙傲露出悲愤的表情,好像自己受了极大的委屈,“赤天诛,说话要凭良心!我只不过是担心你,担心那个妖孽太强大,会伤到你,这能说明什么?” “什么时候,你这变态娘娘腔变得这么他娘的好心了!” 赤天诛怒骂道,他这时完全撕破了脸。 他坚信龙傲叛变了,没有任何别的可能。 像他们这样的人,会根据自己知道的情况,做出符合事实的判断,然后坚定的相信,坚定不移的执行。 “赤天诛,” 龙傲冷冷的说,看得出他有些生气,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你可以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这没什么,但我希望你不要人身攻击。” “我攻击你妈!” 赤天诛毫不顾忌,满嘴脏话,“你他妈的带着两架直升机,三十个特战队员,还是让那两个妖孽跑了,你是猪吗?” “赤天诛!” 龙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然后,他跳到桌子上,平视着赤天诛,“讲话要凭良心!那个妖孽神通广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连白云天前辈都没能留下他,你用这个攻击我,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不要拿白前辈当挡箭牌!” 赤天诛厉声道,“他们神通广大?那为什么狂雷去的时候,一下就把他们两个制住了?” “制住了?” 龙傲反应很快,他摇着头说,“狂雷制住什么了?人家还不是逃了?” 说到这里,他换了一种冷笑的语气,接着说:“说起来,要不是你的离火神符,他们根本逃不出去!假如要说内鬼,叛变,那也只能是你,你还反咬一口……” “你……” 赤天诛圆睁怒目,拳头攥的紧紧的,恨不得一拳打死龙傲。 “我什么我? ” 龙傲说,“凭你的实力,不说拖延时间等我们赶到,难道连自保都不行?怎么会被人家抢走离火神符?倒像是你送给人家的!” “你这个该死一万次的娘娘腔……” 赤天诛瞪着他,恨不得用眸光将他撕碎。 离火神符被抢这件事,本就让他很是愤怒。 此刻又被龙傲提起,成为对方倒打一耙的借口,他简直要被气糊涂了。 “还在骂我?” 龙傲乘胜追击,语气又变得很悲愤,“你出了这么大的错,我有参你一本嘛?我有怀疑你通敌嘛?我没有!我把你们当队友,当可以托付后背的组员,你们却怀疑我叛变!” “唉,真是不凭良心!” 最后,他摇头叹息,为自己的吟唱做了总结。 赤天诛简直要吐血了,对方装的太像了,让他像个施暴者。 “够了,” 霍狂雷说话了,语气很冷,“妖孽狡猾,天诛被偷袭而已。” “至于你说,他们最后还是逃走了,” 霍狂雷接着说,“那也是因为你故意把我推开,给了他们捏碎离火神符的时间!” “我把你推开?” 龙傲深吸了一口气,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像个刚打完仗,来不及休息,又要披甲上阵的将军。 然后,他捂住胸口,仿佛那里很痛。 “天啊,霍狂雷!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他怒吼着,语气满是悲愤,“我当时把你推开,是因为那妖孽偷袭你。我舍身帮你挡住那一掌,自己狂吐几口鲜血,你竟然怀疑我是故意的?” “那女妖连行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霍狂雷沉声道,“一路上都是那男妖背着在走,她凭什么就能把你打飞那么远?一切都是你装出来的,目的就是放走他们!” “天啊!” 龙傲大声叫屈,“这真的是体面人该说的话吗?无端的污蔑一个舍身帮你挡住偷袭的队友,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龙傲!你真的要把我说吐了!” 赤天诛大声道。 霍狂雷也想吐,但他没有,他只是冷哼一声,然后继续讲述自己看到的事实,表述自己的猜想。 “你还挡住我的术法,” 他说,“假如我那道天雷落下,现在他们已经化为灰烬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 龙傲一脸的震惊,“作为这个守护人民生命安全的组织中的一员,你竟然把天雷砸向一辆行驶中的高铁!要死多少人你才满意?我拦着你是为了你好,否则你就要载入史册了!” “真是不凭良心说话啊!” 最后,他悲愤的做了总结。 “我良心你妈!” 赤天诛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拔刀相向。 “你这个该死的娘娘腔,”他说,“平日里扮女人扮出习惯了,演技都是一流了,你怎么不去拍电影了?” “我不明白,” 龙傲摇了摇头,一脸悲愤,“你们为什么这样中伤我。” “请组长裁决。” 霍狂雷不喜欢跟人打嘴炮,他对副组长拱了拱手,说道。 副组长一直看着他们吵,没有出言阻拦,他的目光一直在三人间来回打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在,他沉吟着说:“嗯,妖孽还没捉到,先就窝里斗了。” 上位者总是如此,无论对错,总要先给所有人一个打击,借此表明自己的地位很高。 “你们说了一大堆,” 副组长说,“我也听明白了一些,谁都有理。最关键的是,狂雷没有证据,龙傲没有动机。”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投向霍狂雷,那意思是“这件事很难办”。 的确,无论霍狂雷和赤天诛说的怎样天花乱坠,有一件事他们必须承认,龙傲没有作案动机。 那两个妖孽危如累卵,以龙傲的身份,他有什么理由背弃斩龙组,帮助他们逃走了? 没有,没有任何理由。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能剥夺龙傲的脸,还顺便给他下达了一个任务。 “希望组长成立调查组,” 霍狂雷沉吟道,他知道立刻处理龙傲很难,但他还是相信龙傲有问题,“对龙傲这一段时间的行为进行调查。” 副组长听了,没有说话,用目光扫了龙傲一眼。 “组长,” 龙傲寸步不让,“我是清白的!捉拿妖孽的行动近在眼前,这时候怎么能分出人手,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第六十五章 杀人灭口(加更) 这句话打动了副组长,他把眼睛眯了起来。 他想尽快捉住妖孽,然后上位成组长,此前,他已命令所有人前往江汉市,此刻又怎能分出人手来? “龙傲的话有道理,” 副组长说,“此刻不宜分散人手。” “组长!” 赤天诛脾气火爆,他已明白副组长在想什么,于是语气生硬的说,“是少几个人手影响大,还是行动中混进叛徒影响大?” 他的语气很生硬,霍狂雷不禁皱了皱眉。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完了”。 副组长也皱了皱眉,赤天诛的语气很生硬,顶撞的他一阵难受。 不过,他倒也习惯了,在斩龙组,不要说是他,就是组长白自然,也常常受到顶撞。 说白了,他们都是同一辈的修士,在实力差距不太大的情况下,确实也很难用所谓的权利来压制谁。 不过,虽然副组长不能教训赤天诛,但他也可以让他难受,于是他又扫了龙傲一眼。 “我不是叛徒!” 龙傲心领神会的说,“我看你才像叛徒,送了离火神符给人家!” 说到这里,他对副组长拱手道:“组长三思,这两个人拉帮结派,想要孤立我,不知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拉帮结派,孤立,不可告人,这三个词,每一个都打在副组长的心坎上。 龙傲很聪明,他知道别人想要什么。 副组长想要什么?他渴望扶正自己,害怕捉拿妖孽的事情出现闪失,更害怕那功劳最后落不到自己头上。 假如赤天诛和霍狂雷拉帮结派,成功的排挤掉了龙傲,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架空他?然后抢走他扶正的机会? 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龙傲,你的话太重了,” 于是,副组长说,看似很不喜欢龙傲的说辞,“天诛和狂雷都是一身赤胆之人,怎么会有那样的鬼蜮伎俩?” “不过,”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龙傲也的确没什么错,他也为斩龙组操劳了许多年,不能因为一点点莫须有的怀疑,就把他打成叛徒。” “什么叫莫须有……” 赤天诛怒声道,很想和副组长掰扯一番。 “好了。” 霍狂雷扯住了他,没有让他说下去。 他知道,这一场交锋,他和赤天诛彻底败了。 他们失败,不是因为自己的语言不够有力,也不是因为龙傲行为的疑点太少,而是因为权利二字太过腐臭。 政治便是如此,有利益就会有斗争,面对斗争就必须不顾一切,事情的真假不重要,参与政治的人,必须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违心的事。 至于这样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导致失败,甚至灾难,那就不是他们管得了的了。 副组长瞟了赤天诛一眼,心中暗爽。 权利还是有一点用的,他想,哪怕是在斩龙组。 “出发去江汉市,” 最后,副组长盖棺定论,“这次行动我亲自监督,假如真的有人行为异常,我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龙傲听了这话,不由得心头一跳。 现在来看,这场危急是渡过去了 。但副组长是绝不会容忍有人破坏抓捕行动的,他接下来的间谍行动必须小心翼翼。 他必须找回自己的脸。 司空见和姜杏若说着话,何道推着轮椅,三人穿过废街,向豪华轿车停靠的方向走去。 这一段路,对司空见来说,着实有些漫长了。 每走一步,他都仿佛听到,后方的孤儿院中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有大能出手,一指头把他戳死。 幸好,谢天谢地,在这恐惧的煎熬中,他们到了。 司空见给了何道一个眼色,何道便去打开车门。 姜杏若看到这一幕,感到很疑惑,她仔细的打量了豪华轿车两眼,然后便挪开了目光。 她对漂亮的车子不感兴趣,她这时只想见到江言。 “怎么不走了?” 她说,“你们在做什么?” 她想去见江言,一刻也不想多等。 “没什么。” 司空见笑着向她走去,同时抬起了右手。 姜杏若意识到不对,事实上她很聪明,在这一刻,她如梦初醒,找寻到了被“江言哥哥”这四个字蒙蔽的真相。 她被骗了,眼前这两个人图谋不轨,她想大叫,但司空见已站在她身旁。 “睡一会儿,” 他说,“可爱的小姑娘。” 他挥出一记手刀,轻轻的砍在姜杏若的脖子上,然后,姜杏若便昏了过去。 “我们去哪?” 何道发动车子。 “去我住的地方,” 司空见说,“越快越好。” 他让何道把他送到自己住的地方,然后把姜杏若抱下车。 “你回去,” 他对何道说,“等我的消息。” 何道惊呆了,他忽然发现,自己被择了出去,从某件不可告人的事情里。 因为,语言是有艺术的,等我的消息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下面的事和你没关系了。 这让何道无法接受,找江言报仇的事还没个影子,他大老远的跑过来,尽心尽力,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前辈,” 于是,他试探着开口,“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尽管他很尊重司空见,但那是建立在司空见能帮他报仇的基础上,他作为一个试图自杀的人,其实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司空见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此刻他回头望着何道,脑海中跳过一个想法。 要不要杀他灭口反正他也没什么用了。 而对特殊体质移花接木,这件事的干系太大了,他希望只有两个人能知道,那就是他和他师父。 所以,还是杀了眼前这个富二代,哪怕他对我态度恭敬,哪怕他父亲是成功的企业家,不过那又怎么样了? 凡人如蝼蚁,一脚踩死罢了。 不过,这蝼蚁的父亲有些能量,他也许不会善罢甘休,假如他不顾一切,散尽家财,说不定还能找到斩龙组的人。 就是那些给他上枷锁的人,不许他开车,不许他玩枪,不许他学习和使用高科技产品。 但那又怎么样?只要他能做成移花接木的大事,哪怕成为斩龙组的敌人又怎样? 最后他会打爆所有人,把那些枷锁生生扯断。 想到这里,他另一只放在腰间的手,已经在凝聚风雷了。 “前辈?” 何道与司空见对视着,这时他隐约感到有些不妙,一种莫大的危急感笼罩了他。 他是个果决的人,这一点,从他在龙虎山上,抓住机会,对江言连开三枪上可以看出。 于是,就在司空见抬手的一瞬间,他用力的踩下了油门。 “呼……” 豪华轿车怒吼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加速度冲了出去。 “砰!” 司空见砸出一团风雷,却没有打中何道,那车子太快了,风雷落在豪华轿车的屁股上。 “滋……” 细微的电流穿过何道的身体,让他浑身麻了一下,这时他已在百米开外。 他从后视镜里看过去,轿车屁股上开了个大洞,坚硬的车身像纸一样破碎,这一击的威力可想而知。 何道这时很庆幸,庆幸他买了这样的好车,可以在零点几秒之内发动,否则刚才他已经死了。 有一个修行者想杀我!这个念头让何道恐惧,他不管不顾的踩着油门,在城市里疯狂飙车。 直到他转过五个路口,闯了四个红灯之后,他才放缓了速度。 然后,他把车子停在路边,开始回味方才的事情。 这一切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当他回过神来,愤怒和疑惑立刻驱散了恐惧。 他为什么要杀我?何道暗想,完全没有预兆,像是忽然之间想起来的一样,难道是我的问题激怒了他? 不,不是的,他想,一定有别的原因。 他的思绪开始发散,从何道听了他的讲述后,忽然要去厕所,到他从厕所回来后,又忽然提出要去孤儿院。 “他那时一定发现了什么,” 他想,“后来,他为什么忽然要绑架那个小女孩?他到底想通过这个方式得到什么?” 任何人做事都有动机,除非他是疯子。 司空见显然不是疯子,所以他一定想得到什么。 他想得到什么?何道暗想,这个问题令他感到一阵茫然。 他是个凡人,无法揣测一个修行者想得到什么。 不过,这个问题可以放一放。 不管他想得到什么,何道暗想,那都一定干系重大,所以他想杀我灭口。 杀人灭口,这是个很好的解释,何道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司空见想杀他灭口。 于是他感到一阵惶恐,同时又有些愤怒。 这很容易理解,司空见是个修行者,连他父亲都要尊敬。 现在他得罪了他,还侥幸从他手上逃出生天,那么,接下来会怎么样? 他一定会杀了我灭口,何道暗想,也许还会牵涉到我父亲。 我该怎么办?他问自己,然后感到一阵无力。 车子后面还有个大洞,司空见的强大不言而喻,那绝不是他能对抗的。 依靠执法力量?那恐怕不行,连他父亲都要尊敬的人,怎么会被他父亲都能影响的力量所震慑? 第六十六章 何道的好计划(爆更) 不对,我一定漏掉了什么,何道暗想,再度仔细思索。 忽然,他捕捉到了逝去的一线灵光。 他想杀我灭口!他想,那证明什么?他在害怕什么! 他在害怕什么?想到司空见欺骗小女孩的事情,何道立刻明白了。 “他不想弄出声响,害怕惊动孤儿院里的人。” 于是他明白了,对方害怕孤儿院离的某个存在。 假如我想保全自己,何道暗想,我可以揭发他,让他害怕的那个东西对他出手! 没错,就是这样! 这个想法让他激动不已,说干就干,他立刻发动车子,想要回到孤儿院去,告诉里面那个让司空见害怕的强大存在,姜杏若此刻身在何方。 这个该死的修行者,他想,竟然想杀我,那我就要你付出代价! 他发动车子,准备前往孤儿院,他听到车载音响在播报新闻,然后是一阵“滋滋”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响起了:“下面播报一则紧急通知……” 听完这紧急通知以后,何道整个人都呆住了。 江言,他想,他成了通缉犯? 他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被这样通缉? 何道感到一阵不可思议,于他而言,这件事的魔幻程度,就好像隔壁家的二狗子成了美国总统一样。 同时,另一个想法跳进他的脑海。 不管江言是不是通缉犯,有一点可以确定,何道依旧恨他,咬牙切齿的那种恨。 而那个小女孩和他关系很好,这一点从她听到他名字的反应可以看出。 那么,如果告诉江言,那个小女孩被司空见绑架了,然后会发生什么? 他们两个会起冲突,而不论哪一方死伤了,都是他何道想要的结果。 天啊!那就太他娘的美好了! 这个想法撞进何道脑海的一瞬间,他就这样在心中狂吼。 下一刻,他再度把车子停在路边,开始进行更周密的思索。 能不能把事情做的更绝一点?他想,能不能确保江言会死? 他得承认,即便司空见想要杀他,他依旧更恨江言。 于是他想,怎么样操作,才能确保江言去死? 下一刻他想到了。 他正在被通缉,假如我告诉他司空见在哪里,他过去了,然后和司空见打了起来,再然后了? 然后我就打电话提供线索,执法力量就会介入,他们会帮我确保江言的死,或者被捕。 天啊,这真是太美好了!想到这里,何道的心都在发抖。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有一种快感,仿佛自己成了某种幕后的大boss,所有的人都受他操控,所有人的所有行动,都是为了达成他的目的。 在这种快感之下,他立刻摸出手机,准备联系江言。 妈的,他想,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他打开公司的聊天群,想要从里面找到江言的联系方式,却发现江言已经退群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另一个人,很可惜,这个人的头像是黑的。 等一会儿嘛?他想,不行,现在立刻马上,我一分钟也等不了,我要他立刻乖乖的跳进我的圈套,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他把目光往下移,看到了李小冉的头像亮着。 于是他点开对话框。 给我江言的联系方式,他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彼时的李小冉,正呆坐在自己的出租房里,心中早已是狂波涌起。 毫无疑问,她刚刚听到了那则通缉令。 出乎意料的是,她先是很高兴。 他还活着,并且没有被捉住,她想。 哪怕被两辆直升机,还有几十名荷枪实弹的特战队员追捕,他依然没有被捉到。 这让她高兴,从龙虎山下来以后,直到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再担心。 现在这担心解除了,但与此同时,又有一股更强烈的担心抓住了她。 他怎么会成为逃犯?她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感觉心里很闷很堵,像是心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事?现在在哪里?有多少人在追捕他? 所有的问题都让她感到心慌意乱。 一定是那个女人,她想到了林梦蝶。 一定是那个婊zi,她想,她不但吃了我的花,还让他成为逃犯。 他们两个同时被通缉?那他们现在一定在一起,在做什么? 她感到一阵愤怒,恨不得立刻把林梦蝶那张颠倒众生的脸蛋撕烂才好。 其实,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了?她并不知道,但她还是愿意相信,一切都是因为林梦蝶,她是最坏最可恶的那一个。 没办法,人就是这样,喜欢把理性的力量抽干,然后让感情决定一切。 我能为他做什么?李小冉想,然后她悲哀的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她感到一阵心疼,某些变化发生了,从那则通告被发出开始,有一道无形的铁幕落下了。 这铁幕横在她和江言中间,好像他们从此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这想法让她心碎,她又想到了今天早晨,在微熹的晨光中,江言把优昙花递给她。 那一刻,仿佛世界都消失了。 她真希望时间定格在那一刻,不过世事从来如此,美好的东西太容易消逝,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正当她懊恼、愧悔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拿起手机,看到了何道的备注,以及一条新消息的字样。 她懒得点开,她这时不想理会何道,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放在以前,好不容易上钩的金龟打电话来,她简直要欣喜若狂了。 不过现在就是这样,她不想理会。 不过,唉,呆坐着也是呆坐着,不如看看他说了什么?不理他就是了。 于是她点开信息。 他要江言的联系方式做什么?看完以后,她想。 她本不想理他,但牵扯到那个名字,她又不能不理会了。 他是不是,又要想办法伤害他?她想,那可不行。 于是她回: “干嘛?你要做什么?” 她看到何道回: “跟你没关系,快发给我,我有急事。” 他越是着急,李小冉就越是怀疑,于是她发: “做什么?你是不是又要报复他?你放过他,他已经够惨的了。” 豪华轿车里,何道看到这句话,愤怒的拍了一下喇叭。 豪华轿车尖叫了一声。 在尖叫声中,何道发: “婊子,哪来这么多废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就是想要钱吗?” 发完这一条,他使用转账功能,给李小冉转了五万块钱。 “拿去,就当是跟你买了。” 他这样发。 当李小冉看到信息,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钱,又是钱,她痛苦的想,为什么人人都这样说我?难道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想到江言冷笑着说的那些话。 “你是为了钱。” “你真会挣钱。” “你是爱钱。” …… 好像在他们眼里,我李小冉就只爱钱吗?为了钱我可以做任何事?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想? 然后她明白了,因为她从前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爱钱不是坏事,但为了钱不顾一切,把它作为至高无上的崇拜,为了它毁掉一切可敬的东西,那就是极其可悲的了。 我从前就是这么可悲,可是如今我变了,因为那一朵优昙花。 她想到这里,便回复: “我不要你的臭钱,拿走,假如你想伤害他,那我不会告诉你的。” 当何道看到信息,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愣住了。 他感到奇怪,狗突然不爱吃屎了,这难道不奇怪么? 然后他想,一定是屎不够香。 于是,他开始疯狂的转账。 他打开转账功能,输入了一个五,后面又加了六个零,然后转了过去。 一般人转不了这么多,不过他平时流水很大,特意开通了这个功能。 五百万,何道暗想,这坨屎够香了。 当李小冉看到转账的时候,她真的崩溃了。 我不会再为钱出卖灵魂,她想绝对不会。 可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五百万,可以在江汉市买房,顺便再买一辆漂亮的小轿车,这样一来,那些姐妹们会不会羡慕我了? 想到这里,她感觉浑身都在发抖,有一股巨大的,无可抗拒的力量在推着她,掰着她的手指,强迫她点开那个转账。 五百万的诱惑实在太大了,有多少人能抵挡?世上有那样决心的人不多,那样的人淡泊高远若神明。 李小冉不是那样的人,于是她就要点下去了,可就在这时,江言那冷冷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 不,李小冉在心中大喊,我不是那么爱钱的,那朵优昙花改变了我,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那股巨大的推力便消失了,她又获得了对身体的掌控。 然后,她点下了那个转账。 退回转账,她想,在退回转账的字样上点了一下。 然后她发: “我说了,我不要你的臭钱,假如你想伤害他,我是不会给你的。” 转账被退回了,何道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狗真的不爱吃屎了? 他甚至不愿相信,不过,事实摆在眼前,转账的确被退回了。 他感到一阵泄气,大好计划的前奏还没响起,他在调乐器,却发现乐器坏了。 第六十七章 双胖星系(四千字大章) 不说拉倒,他想,换个人问。 他滑动着手机,想要找那个人问一问,只可惜那个头像还是黑的。 “去他妈的,”何道破口大骂,“关键时刻掉链子。” 等一会儿嘛?他想。 他把目光投向前方。 不,我一刻也等不了! 当你有一个大好计划,它可以满足你的所有渴望时,你会不会把它放在一边,告诉自己过一会再去实施? 何道不会,于是他又发信息给李小冉。 “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样说你。” 他必须要先道个歉,并且要很郑重。 如果狗戒掉了爱吃屎的坏习惯,人就会换一个态度对它,换一个更尊重的态度。 李小冉没有回他。 “我并不是想伤害他,我是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他,他会很乐意听的,不信你问他。” 何道又发。 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消息?李小冉暗想,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 她发。 “我不能告诉你全部,但可以告诉你一点,你可以去问他,然后看他是什么反应。” 何道说,其实他完全可以让李小冉转告江言,小女孩在哪里,但他不愿意,他要亲手实施自己的大好计划。 “你告诉我。” 李小冉发。 于是何道告诉她: “你就问他,是不是有个小女孩失踪了。” 小女孩失踪了?李小冉暗想,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管怎样,可以名正言顺的给江言发信息,这个机会她是不会放过的。 于是,她点开与江言的聊天框,斟酌再三,输入了一条信息: “听说,有个小女孩失踪了?” 这是她能想出的最好语气,听说这两个字配合疑问语气,可以把她择个干净。 彼时,江言刚刚放开林梦蝶,飞快的擦干了眼泪。 他看到林梦蝶脸上飞起了红霞,她正嗔怒的望着他,然后伸出脚来踢他。 “该死的登徒子,” 林梦蝶骂道,“我真想一巴掌把你拍到双胖星系!” 江言本能的想躲开这一脚,不过看到她愤怒的神情,他索性让她踢了一脚,算是在表达歉意。 “漂亮姐姐,” 大凡跳了过来,仰头望着林梦蝶,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天真和好奇,“双胖星系是什么意思啊?” “是一个地方,” 林梦蝶很喜欢这些孩子,他们让她想起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于是她很耐心的解释,“那里的人都长着两个头,身材也很肥胖,皮肤是蓝色和紫色,他们非常的凶恶,喜欢吃人。” “啊?”大凡吓了一跳,然后他攥紧拳头,“居然敢吃人!要是敢吃我,我一定把他们都杀光!” 林梦蝶有些微微的吃惊。 这个孩子很不一样,别的孩子听说双胖星系的恐怖食人魔后,大多会被吓的睡不着觉。 这孩子却扬言要杀光他们,难道他一点都不害怕? 不过,她倒很喜欢这种性格,和她很像,不像江言那厮,有些太过慈忍了。 在这一刻,她甚至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收这孩子为徒。 不过,紧接着,她就将这想法驱赶出脑海。 一来,她不懂男修的法门。二来,这孩子毕竟只是个凡人,其资质未必就能修行。 更何况,此刻她自己都危如累卵,命在顷刻,还谈什么收徒? 于是,她抛开这想法,又去笑着逗弄这孩子,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大孩子,格格的笑声如银铃般轻快。 江言看着这一幕,他感到由衷的欣慰。 林梦蝶喜欢这些孩子,甚至主动要求留下寻找姜杏若。 于是,那个让他束手无策的难题,竟被她主动化解了。 他得承认,在这一刻,没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更让他开心。 除非他立刻就得到姜杏若的消息。 而林梦蝶说她有法子的,是什么法子?他迫不及待的要问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看了一下,是李小冉发来的, 他本能的想滑掉,因为这名字实在让他厌恶,不过,他心中又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真奇怪啊,他想,现在我是个逃犯了,她为什么又要发信息来了?以她那善于钻营的性格,难道不该离我远远的吗? 于是,抱着这种疑问,他点开了那条信息。 当他看清那条信息的时候,他感觉脑子里嗡的响了一下。 像是里面有一只陀螺,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然后飞快的转起来,把脑浆和一切都搅动的不成样子。 他足足愣了两三秒,才回过神来。 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江言这样想,她是不是知道姜杏若的下落?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神情变的复杂,那是震惊、狂喜、猜疑的融合。 林梦蝶注意到他的神情,不禁有些疑惑。 “是谁的信息?” 她问道。 “李小冉的。” 江言随口回答,这时他在疯狂的打字。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那小女孩在哪?你知不知道?” …… 他低着头,接连发了五六条信息 ,然后开始来回踱步,等待李小冉的回复。 另一边,李小冉被跳出来的那么多信息惊呆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只有在江言狂热追求她的那段时间,他才有这种劲头。 她先是有些高兴,如果你喜欢的人疯狂给你发信息,你当然会高兴。 然后,她又感到有些害怕、担心。 他很在乎那个小女孩,她想,而现在她失踪了,偏偏何道又参与其中,这是否又是何道的圈套? 她担心他陷入圈套。 思来想去,她又编辑了一条信息: “我不知道,但何道知道,你要小心,我担心这是他的圈套。” 她尽量表达自己的担忧,她不希望江言陷入圈套,所以想单纯的提醒他一下。 不过,当她按下发送键,她又后悔了。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实在不该提起何道,这会不会让他误解,自己和何道还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李小冉感到一阵害怕,于是她又编辑了一条信息: 你不要误会,我和何道没有关系了,只是他找到我而已。 然而,当她编辑完,她读了两遍,又把它删除了。 这样不好,她想,他会不会多想什么?会不会越描越黑? 于是她又斟酌着语气,又编辑了一条,最后又删除了。 如此反复三次,李小冉终于放弃了,她把手机扔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说:“他怎么还没有回我?是不是正在和那个婊zi说话?” 世上所有的舔狗都是如此,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患得患失,最后却只得到一份若即若离。 江言了?他疯狂的发完信息,然后焦急的在原地踱步,脸上的神情像是家属在等待医生的病危通知。 他没法不焦急,一来,在所有的孩子里,姜杏若和他最亲近,他必须把她找回来,否则他会寝食难安。 二来,他刚从楼上下来,老院长痛苦的神情还历历在目,他必须尽自己的力量,给这位为自己付出太多的老人一个交代。 害怕、担心、渴望,三者摞在一起,化为一座沉重的山岳,压在他的肩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现在,有一线曙光出现,能帮他掀翻这大山,他当然要牢牢抓住。 他没注意到,林梦蝶的神情变得很冷。 此刻,她正瞟着江言,瞟着他那狂喜、震惊、祈盼的神情。 就因为那女人发了一条信息?就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知为何,说起来,江言如何与她无关,不过,想到刚才那个深深的拥抱,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是她啊,” 于是,她用一种冷冷的语气说,“你还真是在乎她啊。” 她的语气真的很冷了,再迟钝的男人也该明白,这个女人需要哄一哄了。 不过,江言没有意识到,倒不是他迟钝,而是他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关于姜杏若的消息上。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当然啊。” 他以为林梦蝶说的“她”是姜杏若了。 他竟然说当然?林梦蝶感到一阵不可思议,他竟然说当然! 这个该死的猪头,不知为何,她先是生出一阵怒火,恨不得撕碎了江言才好。 紧接着,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她甚至生出一种冲动,想要现在就离开这里,离这个男人远远的。 大凡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这时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于是便跑到江言身边。 “江言哥哥,”他说,“是谁发信息给你的啊?” “一个女的。” 江言的回答很简短,他还在思考,李小冉为什么会有姜杏若的消息? “她也是漂亮姐姐嘛?” 大凡天真的问,“我猜她一定没有这个姐姐漂亮。” 这个问题让江言愣了一下。 “当然了,” 他说,“地上的尘土,怎能与天上的星星相媲美?” 这是他的真心话,林梦蝶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没有之一。 不过,假如是在今天早晨之前,有人问他这个问题,那么哪怕他见识过了林梦蝶的容颜,也会说李小冉最漂亮。 李小冉骗了她,当一个女人让你讨厌的时候,再漂亮也只是地上的一粒土。 而林梦蝶了?从她刚刚愿意留下来开始,江言就真的觉得她是天上最美的一颗星了。 林梦蝶有些愣住了,江言的话让她疑惑,他不是很在乎那个女人嘛?现在怎么又说这种话? 不管怎样,她得承认,心里那股子难受和不舒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甜甜的东西。 “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林梦蝶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这一切,而不是不明就里的生闷气,“让你这么激动?” “她说,” 江言这才意识到,必须要和人分享这个消息,和所有人,“她好像有姜杏若的消息。” “什么?” 林梦蝶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 这时她已明白了,为什么他看起来如此激动,原来是因为那个小女孩。 大凡也吃了一惊,“有姜杏若的消息?” 他立刻跑向旁边,大声的告诉所有人,“有姜杏若的消息了!” 于是所有的孩子,争先恐后的围了过来。 他们一起在等李小冉的消息,现在,所有人都和江言一样,露出那种祈盼、惊讶、激动的神情。 然后,李小冉的信息发过来了。 何道!江言看完信息,立刻在心里喊出这个名字。 又是他,他想,我已经放过他一次,如果是他绑架了姜杏若,我一定会把他剁成十七八块。 李小冉是不是也有分?从她的信息来看,她是没参与这件事的,不过,她喜欢骗人,那就说不定了。 于是他回复李小冉: “何道绑架了她?他为什么告诉你?小女孩现在在哪?” 李小冉看出他很焦急,同时有些怀疑自己,便在斟酌再三之后,回复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总之,何道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不肯给。然后他就说找你有事,是为了小女孩的事,让我来找你验证一下。” 这番话说的很乱,就像她心里一样的乱。 好在江言看懂了,他大概明白了一些,于是他回复: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怎么可能拒绝何道?你对他难道不是有求必应?毕竟,那是你辛苦钓的金龟。” 他有些怀疑,李小冉竟然说她拒绝了何道,那怎么可能?这有点像是个阴谋,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他必须找到姜杏若。 于是他又发了一条信息: “不管你们耍什么诡计,告诉我小女孩在哪,我现在就去自投罗网!” 不要说是个圈套,就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去闯。 那大山太重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它还在慢慢的变得更重,为什么?因为斩龙组要来了。 李小冉收到江言的消息,读完之后,她感到一阵眩晕。 天啊,他为什么非要这样想我?他知不知道我为他改变了什么? 不过,那也是我咎由自取,难道不是吗? 江言的急切让她心慌,她没有再说废话,这样回复江言: “那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了?如果你急的话。” 然后,她看到江言回复她: “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第六十八章 送他去打仗(加更,冲!) 下一刻,她调出何道的联系方式,推给了江言。 孤儿院里,江言、林梦蝶和所有的孩子,围在一起,等待着姜杏若的消息。 这是一个闷热的夏夜,天边的积雨云盖住了星光,知了早已闭嘴,隐约还可看见萤火虫在低飞。 江言很焦急,这焦急更添了闷热,汗水打湿了他的汗衫。 林梦蝶光洁的额头上,也有几滴汗珠。 事实上,她是仙人,虽然法力尽失,却也寒暑不惧。 这闷热于她而言,本没有一点威力。 不过,她为那小女孩未知的命运担忧,因此感到有些闷热,额头上便挂了汗珠。 虽然她与姜杏若从未谋面,但却透过这些孩子,看到了她的影子。 她希望她平安归来,为此她也愿意出一份力。 这样来看,林梦蝶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一方面,为了自己的目的,她可以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 另一方面,她也可以为一个小女孩的命运焦心。 一边横眉冷对,一边俯首甘为,她就是这么复杂,也就是这么简单。 这时,李小冉的回复来了。 在那个推荐跳出来的一瞬间,江言毫不犹豫的点开了。 他看到何道的头像,那是一个拿着镰刀的死神。 他着重看了一下那个头像,然后一顿操作,加了何道好友。 来,他想,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我没想到你会绑架一个无辜的小女孩。 假如真是你绑架了姜杏若,我们看看这镰刀会落在谁的头上。 何道本来还在等李小冉的回复,江言突如其来的好友请求吓了他一跳。 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他的大好计划终于可以展开了。 于是他点击了同意。 你们已成功加为好友,在这个提示跳出的下一刻,他就看到江言发来的几条消息: “小女孩在哪?” “何道,如果你敢伤害她一根汗毛,我一定把你剁碎了喂狗。” “你准备好了什么圈套等着我去?我就明白的告诉你,我一定会去。” “然后,就像在龙虎山上那样,我会让你那滴溜溜响的算盘变成一地鸡毛。” 江言毫不克制自己,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谈判要克制自己,不能表达太多的诉求。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件事没有妥协的余地,在一群孩子面前,他绝不会拿姜杏若的安危讨价还价。 何道被一连串的消息惊呆了,然后,他先是有些高兴,毕竟他本来还有些担心,江言会不顾那小女孩的性命,不往他的圈套里钻。 毕竟,江言此刻被通缉,换做是何道自己,这种时候,哪怕是亲妹妹他也不会出头。 然后,他又感到一阵愤怒,心中有一团火焰跳了起来。 他从江言的话里,听出了一种一往无前的、毫不动摇的、大无畏的决心,正是这决心让他愤怒。 他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他好像一点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让他愤怒,同时,对方提到龙虎山的事情,那是他失败的经历,这更让他添了一丝羞愤。 你就真的胆子这么大?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怕?好,我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你,看你害不害怕! 他感觉头脑发热,理智告诉他,这个决定不太好,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死定了,江言。” 他开始发信息,先是放了一句狠话,发泄心里的火气,然后又发了个定位。 “那小女孩就在这里,你敢来找她嘛?来,七点半之前赶到这里,否则她就死定了。” “我知道你是修行者,所以我请了另一位修行者对付你,他就在这里,他比你厉害的多,你敢来吗?” “哦,忘了告诉你,就算你打赢了他,还有更大的危险在等着你。” “因为我会报警,你现在是有史以来最大的通缉犯,所有的执法力量都会来抓你,你害怕了吗?如果你怕了就不要来,但是请你记住,是你害了这个小女孩!” 他近乎疯狂的编辑了一长串的信息,扔炸弹一样的用力抛给了江言。 你该怕了?他想,看你那么着急的样子,你一定很在意这小女孩?现在她要因你而死了,你会不会很心痛了? 怕不是会心痛的要死。 想到这里,何道便感到很开心。 世上有许多值得开心的事,但大概没有什么比成功的报复更让人开心。 不过,开心之后,他又感到有些后悔。 假如江言真的不来怎么办?假如他真被吓住了,不敢跳进这个圈套,逃的远远的,那他的大好计划不就失败了? 那司空见就会完好无伤,那他自己就危险了。 这想法让他懊恼,果然冲动是魔鬼,他想,现在一切都成定局,希望他会跳进这个圈套。 一切都如他所愿。 当江言读完那些信息之后,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夏夜的闷热让他中暑了。 猜想得到印证,确实是何道绑架了姜杏若,而他的目的是找自己报仇。 天啊!江言暗想,在龙虎山上,我为什么不杀了他? 那样姜杏若就不会有事!她是被我连累的! 他感到一阵痛苦,放过何道是他内心深处的选择,而事情的发展却又在极力否定这种选择。 他放过了何道,然后最亲近的人被绑架,何道疑似参与其中。 同样他放过白青山,然后被广播通缉,在所有人面前出了一把风头。 真的是我做错了嘛?他想,真的应该斩草除根嘛? 这些想法飞快的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真想找个答案,但此刻来不及那么做了。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 距离何道给的撕票期限,只有半个小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姜杏若生命的长度也只剩下半个小时。 “我得去救人,” 他说,飞快的收起手机,“现在就去。” 他看了那个定位,知道那里很远,一般来说,开车都要二十多分钟。 “江言哥哥,” 孩子们大叫着,伸手把他拉住,“很危险啊!” 这倒不是说,孩子们不关心姜杏若的安危,也不是说他们更担心江言,这只是一个正常反应。 失去的重要之物或许令人心伤,但在那之后,人们本能的更想抓住手边的重要之物。 “我们先报警。” 二昊说。 江言苦笑了一下,我现在是史上最大的逃犯,报警抓我自己吗? “修行者是什么意思?” 小风的关注点有些奇怪,“江言哥哥是修行者?” “好了,” 江言转身对他们说,“无论怎样,我必须去救姜杏若。你们也看到了,她是因为我才被绑架的。” “可是江言哥哥,真的很危险啊。” “姜杏若也很危险。” 江言说,他把目光扫过一群孩子,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看他们。 他知道此行有多么危险,何道请来的修行者,巨大机器的抓捕,还有小女孩被人家捏着做人质,一切都在宣示: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全然未料。 不过,他必须掀翻那座大山,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我是这里唯一的男人,” 他说,扯下孩子们拉住他的手,目光扫过孤儿院,“有些事情必须男人去做。” “我也是男人,” 大凡说,握紧了拳头,“江言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江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你还不是男人了。” 他说着,扯开了大凡抓着他的手。 “只有男人能去吗?” 林梦蝶目光闪烁的望着他,问道,“女人就不行?” 说实话,在这一刻,她感觉江言完全变了个人。 她仿佛又看到,在龙虎山上,江言奋力抢夺优昙花的情形。 他虽然有时候婆婆妈妈的,她想,关键时刻倒也真像个男人。 “女人不行,”江言望了她一眼,“不过外星人可以。” 他需要林梦蝶,因为他要对抗另一个世界的来人,而林梦蝶对那个世界很了解。 况且,对他来说危险的事情,比如说被机关枪扫射,对林梦蝶的金刚不坏之身来说,就是毛毛细雨。 嗯,她可以拿来做盾牌,他想,反正她也金刚不坏。 如果林梦蝶知道他的想法,估计会把他撕的粉碎。 于是他们出发了,在一个闷热的夏夜。 当他们离开之后,另一个老头,又摸进了老院长的办公室。 “唉,” 这老头坐在老院长对面,先是叹息了一声,“真想一指头戳死那个叛入混沌的妖孽。” “那个叫林梦蝶的小女孩?” 老院长问道,少见的,他没有在伏案工作,而是在把玩自己的法宝,那根石锥。 “还能有谁?” 老头反问了一句,“真是难以忍受,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有一个叛入混沌的小卒!” “安心,” 老院长说,“踩死一只小蚂蚁有什么意思?重要的是烛龙。” “我只是担心,” 老头说,目光中有一丝忧色,“万一她把江言带坏了怎么办?他是战神体,可不能投身混沌。” 这句话让老院长皱了皱眉头,显然,这件事他也接受不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不过,他还是很豁达,“我相信那孩子。” 第六十九章 龙角研碎成粉(爆更,冲!) “唉,” 老头叹息一声,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我眼皮有些跳的厉害,杏若那孩子,不会有事?” “没事,” 老院长说,“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事?” “唉,可不能这么断定,” 老头说,“大衍之数五十,其一遁去。” 老院长忽然感到有些奇怪,今天这老伙计很不对劲,大家都是活了无量量劫的存在,怎么忽然多愁善感起来? “怎么了?” 他抬起头,看向老头,“发生了什么事?” “唉,” 老头又叹息了一声,他简直是一句一叹息,“前线战事失利,金灯战役败了,整个南线战场被撕开个豁子,混沌入侵了半个星系。” 老院长皱起了眉头,这时他也想叹息了。 “我们需要一个战神,” 老头接着说,“一个青年的战神,只有他的眸光可以震慑混沌。” “你想送他去打仗?” 老院长明白了。 “嗯,” 老头说,“送他到北线去,燕赵之地的苦寒,最能磨炼人的心性。” “不行,” 老院长果断的拒绝了,“战争可以制造出杀人机器一样的战神,但制造不出我们真正需要的战神。” “我们就是需要杀人机器!” 老头反驳道,语气有些激烈,“一台能杀光混沌的机器!” “不,” 老院长摇了摇头,“与其让他成为刑天,我倒情愿他做个普通人。” 他的眸光很坚决,每当他露出这种眸光,老头就知道自己不该劝了。 “唉,” 同时,那个名字让他叹息了一声,他起身离去,“你心里有数就好。” “去哪啊?” 老院长喊他,“马上吃饭了。” “不吃了,” 老头摆摆手,“打麻将去了,三缺一。” 不久前,司空见家门口。 “他妈的!” 司空见望着何道远去的跑车,恨恨的骂了一句。 他居然失手了,他自己都感到很不可思议,杀一个凡人而已,竟然被他跑了。 他很想追上去,跑车会发出巨大的噪音,隔着一公里都能听见。 不过,此刻他还抓着个小女孩,实在不适合去追人。 他把姜杏若带到家里,他住在一间高层公寓里。 虽然他不会在江汉市呆很久,但他还是很霸气的直接买下了这座公寓。 他有个习惯,每到一个城市,就要买一套房子,哪怕他以后再也不会来这个城市。 姜杏若还在昏迷,他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沙发上,像是呵护着一件人间至宝。 的确是人间至宝,在整个浩瀚的大宇宙,她可能是唯一的真水之源的体质。 然后,他打电话给自己的师父,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他,自己找到了真水之源的体质,他老人家再也不用担心老死了。 很可惜的是,他师父关机了。 “师父从云贵来,” 他想,“到江汉市路途遥远,他大概是坐飞机来的。”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平生只有两个爱好,一个是打麻将,另一个是在手机上撩骚的老头子,竟然会不接电话。 他放下手机,坐在一张躺椅上,开始思考眼下的一切。 最重要的,当然是移花接木的事,那关乎着他的未来,以及他师父的生命。 “移花接木需要刻画阵法,” 他想,“那需要很多材料,都需要准备。” 他从手机里调出一张图片,那是他师父之前发来的,上面有材料的名单。 看着看着,他的手就抖了起来。 一个能把别人的骨与血,神与精,彻底转换到自己身上的阵法,需要怎样珍贵的材料?你大概想象的到。 总之,司空见明白了,想要弄到名单上的那些材料,他就算花光自己所有的钱也未能够。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有些东西有钱也买不到。 比如说,龙角研碎出的粉。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龙,这没什么,自古以来龙就存在。 不过,他从没想过,有人能把那种神秘而又强大的异兽的角拔下来,然后把它研磨成粉。 那不可能,他想,谁有那么大本事? 龙族肉身强大,力气骇人,对灵力的掌控也极有天赋,任何一头龙都比同境界的修士强大太多。 况且,至少得先有一条龙来让你打败 这个时代,哪里还有龙?这不是过去了。 过去,那些异兽喜欢驾着云气,背负青天,出现在雷雨天的乌云中,借助闪电修行。 他们常常露出一鳞半爪,能被地上的老百姓看到,所以他们发明了成语,叫神龙见首不见尾。 现在了?没有了,很少有人能看到那一鳞半爪了。 那种异兽再不出世,再不能翱翔于苍天,因为有人给它们戴上了枷锁。 所以到那里去找龙角了?司空见决定,把这个问题留给他师父解决。 剩下的那些东西,也的确很珍贵,不过都能在修行道的市场山买到。 说起来,江汉市作为九省交通之处,是修行者们极喜爱的会面之处,因此,这里有全国最大的青楼。 是的,青楼,也就是所谓的修行者市场,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修士在这里做买卖。 至于为什么叫青楼了? 据说在建立之处,开创者向当时所有的修士问策,他说你们平时最喜欢去什么地方,这市场就叫什么名字。 结果,出于诚实的考量,除了个别爱惜面子的老前辈没有给出答案,剩下的所有修士一致表示,我们最爱去青楼。 于是就叫青楼了。 事实上,你在这里的确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狐女,猫女,甚至蛇女。 许多人以为修士就是清心寡欲,长生就是太上忘情,那怎么可能了?获取力量的结果怎么可能是束缚自己? 事实就是,修士有钱,有地位,他们比常人玩的更花。 富豪们还在想着嫩模的时候,他们已经找到了狐女、蛇女、猫女。 因为那要刺激的多。 无论如何,司空见决定过一会儿去青楼,采买清单上的物品。 他把这件事放下,又开始想另一件事。 怎么去找另一个特殊体质者?本来他的想法很简单,杀了何道,拿走他的手机,查他的通讯录和一切,想必一定能找到那个人。 不过,现在何道逃了,他一时又无法去追杀,所以这一条路就被堵死了。 这让他皱起了眉头,他是修士不假,但修士也分等级,斩龙组的修士等级最高。 不在斩龙组任职,但却出自名门正派的修士次之,像他这样的散修最次。 斩龙组的修士想找一个人,那是很简单的。 各大派的弟子,想要找一个人,也可以托斩龙组的关系。 他就不行了,毕竟他只是个散修。 “唉。” 想到这里,他叹息了一声,心中更加渴望获得特殊体质。 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行动有些鲁莽了,或许不该那么快卸磨杀驴,何道应该不会轻易走漏消息。 等等,走漏消息,我好像漏掉了什么! 哦,天啊! 司空见在心里大喊,他这时意识到,何道逃走以后,很有可能走漏消息。 找不到那个特殊体质者,已经让他够心烦,现在又多出这一重隐忧。 我到底干了什么,他想,我干嘛手欠要去杀他,还没杀成。 不过,他既然已经绑架了姜杏若,便已做好了与某些存在对抗的准备。 何道走漏消息,那也不过是让这对抗来的早了一些。 所以,现在他还能稳坐钓鱼台,继续思索寻找江言的事。 这时,他听到了“滋滋”的声音,公寓楼外巨大的音箱在响。 然后,他听到了那则通知。 “是他?” 他记得那个特殊体质者,就是叫江言,“是同名同姓,还是就是他?他怎么成了逃犯?” 他立刻给了自己答案,普通人不大可能犯下这样的罪,多半就是那个刚觉醒的特殊体质者。 这太突然了,他想,难道我要和斩龙组抢人? 毫无疑问,这种级别的逃犯,一定是要出动斩龙组追捕的。 而他想要获得江言的体质,也必须抓住江言。 这无异于虎口夺食。 这事情太危险了,司空见皱起眉头,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没人能和斩龙组抢人,更不要说他这样的散修,那是在找死。 可是,他又很想获得特殊体质,然后修为一日千里,扯断一切枷锁,打出地球,打进星空深处,最后成为传说。 这一切让他心乱如麻,害怕和渴望接连涌上心头,他一时难以做出选择。 “事情会怎样发展,” 最后,他从躺椅上站起来,面色凝重的望着外面的积雨云,“现在还没个准信,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 他告诉自己,“最重要的是,先要抓住手边的重要之物。” 他看向沙发上的姜杏若,小女孩还在昏睡。 他恨不得立刻就施展移花接木的手段,剥夺姜杏若的真水之源,以免迟则生变。 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于是,他决定去一趟青楼,采买名单上的材料,只等师父一到,解决了龙角的问题,立刻来个移花接木。 可是,龙角的问题真的能解决吗?他很没底气。 那就全靠师父了,他想。 第七十章 我要下飞机(四千字大章) 他不知道的是,他师父和他一样,也正为龙角发愁。 司空见的师父,叫司空行。 彼时,他正坐在去江汉市的飞机上。 这老头今年二百多岁了,人家说人老成精,他却没有,至少没像他那些同辈一样,成为移山境的高手。 他卡在治水境巅峰近百年了,不但卡断了自己的前途,也卡光了自己的寿元。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坐飞机的原因,像钟不二,白云天那样的人,一道遁光过处,早转过千里大地,万里河山。 当然,他也能飞,只是飞的慢,飞的累,飞的勉勉强强。 所以,每次他一坐飞机,就感觉受到了某种侮辱,好像有个人在指着他的鼻子骂: “垃圾,还不突破。” 所以每次他坐飞机时,心情都有些郁闷。 现在,为了龙角,他就更郁闷了。 “去哪找龙角的粉末?” 老头问自己,“我活了两百多年,从没见过那玩意儿有卖。” 既然市场上没有卖的,那就只能自己动手去找了。 不过,找一条龙,拔下它的角,最后研磨成粉,这事听起来怪怪的不是吗? 哪里怪了?怪就怪在他娘的不可能! 哪里有龙?老头暗想,他知道,自从黄河河伯飞升,天下只有长江还有龙了。 长江里有一座水晶宫,里面也不知有几条龙。 但无论如何,那都不是他能打主意的。 毕竟,他连移山境都没突破,还是一个散修。 “假如我突破了移山境,” 老头暗想,把目光投向舷窗外的云海,“或许还有点可能。” 移山境是这个星球的顶尖战力,足以纵横大地,假如他突破了移山境,完全成为某个名门正派的供奉,甚至自己开宗立派。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卡在治水境巅峰太久了,始终没能享受到那种荣光。 早些时候,当徒弟告诉他找到了一个特殊体质者时,他也真是怦然心动。 假如我得到了特殊体质者的骨与血,那时他问自己,我能不能跻身移山境。 答案毫无疑问,当然是可以。 特殊体质者,那是秉天地气运而生的存在,他们生来就是要撼动星宇的。 他们的骨与血,其中蕴藏着怎样的神性?简直难以想象。 不要说突破治水境,就是超出这个星球的限制,跻身更高的境界也未必不行。 那时,老头想到这里,便恨不得立刻拥有那骨与血。 不过,紧接着,他又感到一阵为难。 毫无疑问,徒弟说起这件事时,他的语气是激动的。 徒弟当然也想拥有那骨与血,他自己的徒弟,他清楚的很。 可是骨与血只有一份,师徒却有两人。 谁能享用这骨与血?那时,老头真的犹豫了。 他当然明白的很,比起自己,徒弟更适合那骨与血。 他老了,垂老矣矣,那骨与血给他,顶多能延寿一二百载,提升几个小境界。 徒弟了?他还年轻,朝气蓬勃,假如获得了那血,他便有无尽的可能。 从实用的角度来说,这骨与血,应该给谁,简直丝毫不必多想。 然而,人都是自私,老头当然也不例外。 他是多么渴望突破移山境!谁能理解他的痛苦? 往前看,同辈们一骑绝尘,身居高位,手握大权。 往后看,后辈们风驰电掣,眼看就要赶上他了。 他像个被时间抛弃的孤寡老人,可悲的窝在自己无法突破的角落里,每天用种种放纵麻醉自己。 他太想突破移山境了!可骨与血只有一份,是成全自己,还是成全徒弟? 那时,他的内心天人交战。 便是在那时,他听到徒弟说,恭喜师父,不用担心寿元不足了。 那小子是什么意思?他想,然后他明白了,那小子要把珍贵的骨与血让给我。 珍贵的骨与血,是徒弟发现的,现在却要让给他。 这实在让他感动。 于是他问自己,徒弟能站在我的角度上做出选择,难道我就不能跟他一样? 那就有了后来的一幕,他把所有的纠结、惶惑都掩盖住,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向徒弟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做出这个决定太不容易,因为要割舍的实在太多,某种意义上,这相当于背叛自己。 不过,做出这个选择之后,这老头便感到了一阵轻松。 现在,他坐在飞机上,思考着龙角的事情。 毫无疑问,为了让徒弟获得那骨与血,他这个做师父的必须负起责任。 可是,龙实在太难找了,到哪里能弄到龙角研磨的粉末?老头感到一阵焦虑。 下一刻,他把满头乱糟糟的白色头发,靠在飞机的舷窗上,目光则投向前下方的云海。 这是一个自然的动作,人在焦虑的时候,总会身体无力,于是便想找些依靠。 不过,当老头把目光投向云海时,他看到了一头白龙。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朵云真像龙啊,老头这样想。 看来,我有些太过焦虑了。 人如果太渴望一个东西,那么在他看来,天上的白云就像那个东西。 这道理很简单,老头也当然明白,不过更让他疑惑的是,那朵云怎么在飞了? 真的是在飞,它穿过云海,巨大的身躯扭动着,十分调皮的在空中盘出各种形状。 于是老头眨了眨眼,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那真是他妈的一条龙。 一条白龙,它从前下方缓缓飞来,身下有云气在翻涌。 它有着庞大而优雅的龙身,身上的鳞片很整齐。 当然,最好看的还是龙角,那开叉十分好看,像是根雕大师的杰作。 龙角,老头想,如果拔下来研磨成粉,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他便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动作灵敏的不像是垂老矣矣,倒像一只灵活的猴子。 “砰!” 他的脑袋撞在飞机的天花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车上的乘客被吓了一跳,纷纷看向这里。 “服务员,” 司空行对空姐招手,“过来过来。” 说这话时,他还忍不住低头,把目光透过舷窗,去看那条龙的位置。 她要经过这里了,他想,我必须快点下去。 一路上千思万想的龙,忽然就明晃晃的撞到了眼前,就出现在他所乘航班的不远处! 司空行甚至感到一阵恍惚,像是在做梦一样,远处的那条龙都有些不真实了,像是老天爷和他开的玩笑。 这时,空姐走了过来。 她的脸色有些尴尬,还有一丝怒意。 哪个糟老头子,她想,居然叫我服务员? 虽然她承认,她们的工作是有服务的成分。 不过,作为名牌大学毕业的空乘,她穿着考究的制服,拿着令人羡慕的薪水,每天在全世界飞来飞去,这难道不比饭店那些端盘子的女孩强太多了? 因此,说她是服务员,便好像有些侮辱了她,让她感到有些恼火。 只可惜,并没有人专门为她发明一种称呼,可以有别于服务员而又同样的脍炙人口,并且能显示她职业的高贵与不同凡响。 假如有的话,司空行一定就用了。 事实上,作为一个遗老,他很有古风的热肠,懂得尊重别人。 “你有什么事?” 空姐走来,问道。 由于职业的要求,她本该说: “您有什么事,先生?” 不过,出于心中的义愤,她将您换成你,又把敬语去掉了。 同时,她打量着司空行乱糟糟的头发,还有他身上一点不考究的衣裳。 这老头不会是个乞丐,她想,心中对老头越发轻视。 坐飞机的人,难道不该衣着光鲜亮丽嘛? 不过很可惜,航空公司没有规定过,让那些头发乱糟糟,衣着不考究的人禁止坐飞机。 司空行可没想到这些,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于是尽量言简意赅。 “请你帮我把门打开,” 他说,“我要下机。” 他的语气很平淡,带着一丝淡淡的恳求,似乎很不愿麻烦别人,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就好像在说“请帮我倒一杯茶”。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里,当他们听了这句话后,立刻开始面面相觑。 “开门?” 空姐愣了几秒,“开什么门?” 开门,这两个字的含义十分简单,任何人都能理解,除非是用在一架行驶中的飞机身上。 “开飞机的门啊,” 司空见感到很奇怪,难道我说的还不清楚?“我要下机。” “下机……” 空姐足足用了两秒,才意识到所谓的下机,就是下飞机。 假如你飞在万里高空之上,忽然有人要你打开飞机的门,说他要下飞机,你会怎么想? 这空姐先是感到一阵好笑,然后她做了所有人都会做的事。 “下机?” 她说,因为不爽,所以语气很不好,“第一次坐飞机?你以为你在干什么?打出租车嘛?想下就下?” 这毫不客气的怒怼,让人群中传出笑声。 所有人都盯着司空行,他们都和空姐一个想法: 这老头是个疯子。 “什么意思啊?” 司空行有些奇怪了,空姐的语气让他有些不舒服,“还不给我下机啊?” 他真的很疑惑,在他看来,自己付了钱的,到一半不想坐了,那是航空公司赚了,咋还不肯放我下去了? 这倒不是他蠢笨,而是对他来说,下飞机而已,又能怎么样? 正常人很难体会这感觉,当你身处万里高空,你会想什么? 你会恐惧,无论你做什么,听歌也好,看电影也罢,总之,恐惧总是会不经意的闪过你的脑海: 假如我掉下去,会怎么样? 然后你就害怕,我会摔死,我千万不能掉下去。 任何人只要随便一想,都能想到这里,然后他就不会想着下飞机。 司空行则不同。 他会飞,所以他坐飞机从不害怕,管他什么飞机失事,他只要飞走就好了。 所以在他看来,下飞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你们不会飞,你们就不下,我会飞,我就可以下。 他是这样想的。 别人不会这么想,那空姐更不会,她对这个神经有问题的糟老头子失去了耐心,于是她呼叫安保。 两个大汉走了过来。 “先生,” 一个大汉按向司空行的肩膀,“请你坐好。” 这一下,老头可就不高兴了。 你们不让我下机就算了,还叫人来按着我? 我有急事要下机,你们为什么不让? 错过了白龙,你们赔我嘛? 想到白龙,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为了徒弟的未来,就算那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他也必须认真到底。 于是,他抬起手,周身立刻涌出一股无形的力量。 这力量抓住两个大汉,将他们紧紧包裹着,然后把他们提到悬空的位置。 “让我来教教你们,”司空行说,“要尊敬老人。” 他把手一挥,两个大汉便紧贴住飞机的舱壁。 这骇人的一幕让人恐惧,刚才还在低声轻笑的乘客,此刻都尖叫起来,有人从座位上爬起来飞跑,机舱里顿时大乱。 司空行穿过混乱的人流,事实上,他真是闲庭信步,因为没有人敢靠近他。 于是他走到那个空乘的面前,彼时她已吓的浑身发抖,靠在墙上,惊惶的望着老头。 天啊,她想,这到底是什么人,劫机的恐怖分子嘛?为什么偏偏找上了我! “告诉我,” 司空行说,“怎么才能下机?” 那空姐满脸惶恐,下一刻,她指了指旁面的应急舱门。 “这是门?”司空行咂摸了一句,在他看来,门就要是两扇,上面最好还要有铜环兽首,“怎么打开?” “需要……” 空乘很害怕的说,“需要钥匙……” “钥匙在哪?” “在……机长那里……” “机长?” 司空行感到一阵麻烦,他觉得自己快要错过白龙了,他没那么多时间找机长?“把这个掰开就行了?” 他指着应急舱门上的一根铁条,这样问道。 他这时隐约看得出来,那根光滑漂亮的铁条,大概就是一根门栓。 “是……” 空姐颤抖着说,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 下一刻,她明白了。 自己的猜想被验证,司空行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七十一章 敖兴的女儿?(加更) 然后,他伸手抓住那铁条,比划了一下之后,张口吐出一柄青玉小剑。 这是一柄通体青碧色,剑身细长,剑刃平滑的小剑,它一被吐出来,立刻迎风而涨,转眼间就有胳膊那么长。 司空行握住剑,瞄准那铁条,就要用力斩下。 “你要做什么……” 那个空乘大哭着说,她终于崩溃了。 这个老头,两个被贴在墙上的大汉,以及那柄青玉小剑,都让她有一种世界崩塌的感觉。 “你不要打开这个门,” 她哭着说,似无意识的呢喃,“我们都会死的。” “死?” 这句话让司空行愣了一下,“为什么?” 他这时隐约意识到,自己要下飞机这种行为,在普通人眼里也许是极其可怕的。 “你把那个门打开,” 空乘见他停下,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就会有气流涌进来,把我们都吸走!” “气流?” 司空行皱了皱眉,这他倒真没想到,作为遗老,他当然不懂空气动力学。 不过,看这女人惶恐的样子,倒不像是在撒谎。 “没有关系,” 司空行说,他感觉那白龙真的近了,可能就在前下方不远处了,“你们不会有事的。” 他做出了保证,凭的是自己的能力。 他不会随便杀人,对于一个老修士来说,从飞机上跳下去尽管惊世骇俗,但不会有什么事。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若是有凡人死了,那他的麻烦就大了。 想到这里,他挥着那柄青玉剑,朝着铁条用力一斩。 “叮!” 青玉剑斩在铁条上,发出很轻的一声响,不像是在碰撞,倒像是轻轻点了一下。 因为,没有任何阻碍,当青玉剑落下,那铁条瞬间便断了。 飞机上传出惊恐的叫声,那个空姐跌跌撞撞的往后面跑,想要逃到厕所里。 谁都知道,下一刻,这个疯狂的老头就要打开门了。 铁条断开,可以清晰的听到,门上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紧接着,门与舱壁的连接处出现了一丝缝隙。 司空行点了点头,下一刻,他抓住断掉的铁条,顺着缝隙的方向,将门用力拉开。 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他感到有巨大的压力推着那扇门,像是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按住了它。 “呼……” 同时,他狂风从缝隙里涌进来,虽然缝隙只有一丝,那风力却足以掀翻一个成年人。 “给我打开!” 司空行大喝一声,佝偻的身躯站直了几分,他那垂老的躯体中,神力喷薄而出,尽数汇集到他手上。 “嗡……” 那门缓缓的开了,风力也庞大了近十倍,他们冲进机舱,形成气旋,将一些零碎的小东西吸了出来。 飞机上传来警报,是关于气压的,广播告诉所有人,请戴上呼吸器。 “啊……” 那空姐在大声惊叫,彼时她牢牢抱住一个座位,已经感受到巨大的吸力。 她没进到厕所里,因为有人先进去了,还锁上了门。 她在大声尖叫,这一幕太恐怖了。 她感觉手臂有些麻了,仿佛下一刻就会飞出去,然后摔死。 不过,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老头站在舱门口,站在风口上,将两脚牢牢的踩住,身子晃也不晃,便如一根钉子,丝毫不受那风的影响。 怎么会这样?空姐感觉自己要疯了,这太离奇了。 下一刻,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那老头竟抓住那门,然后迈出一步,到了飞机外面。 行驶中的飞机有多快?一个人如果扒在上面,会是什么结果? 虽然空姐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她明白,那结果一定很凄惨。 不过,眼前所见,倒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那老头到外面之后,扒住舱门,转过身打量了飞机一眼,然后笑着对空姐挥了挥手。 “我下机了,” 他说,“拜拜。” 然后,他的身影消失了,而那门竟也飞快的关上了,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气流消失了,巨大吸力无影无踪,那空姐愣了几秒,然后飞奔到一扇舷窗旁。 她把目光透过舷窗,看向后方的云海。 她看到,那老头在云海中移动,并不是极速下坠,而是像鸟儿一样飞行。 她感到一阵眩晕。 紧接着,她又看到一条白龙,缓缓的穿过云海,与那老头相遇了。 一人一龙碰到一起,都不再飞行,面对面的似在打量彼此。 空姐看到这里,便感觉眼前一黑。 下一刻,她直挺挺的倒向后方。 她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一番折腾之后,司空行终于见到了那条白龙。 谢天谢地,他没错过。 他坚信一个道理,天予不取,必受天谴。 在他看来,眼前这白龙就是老天爷赐给他的,是为了他这一脉的发扬光大。 现在,他与那白龙面对面,都仔细的打量着彼此。 司空行在想,我该说些什么话了? 你好? 你是哪家的龙? 吃了吗? 他不知道哪个问题更适合,因为,哪怕对于修行者来说,在万米高空上遇到一头龙,也有些太过扯淡了。 “你是谁?” 小龙女先说话了,这老头无缘无故的撞到眼前,着实让她吓了一跳,“为何挡住我去路?” 她正在去龙虎山的路上,此刻她心里想的只有报仇,任何挡住她去路的人,都会被她视作敌人,接受龙焰的炙烤。 “我没有,” 司空行说,没有回答自己是谁的问题,“我只是在坐飞机,然后看到你在飞,我很好奇,所以就下来了。” 他讲述着刚才发生的事,脑海中却在盘算: 怎么才能降服这条龙? 如果他说,嗨,把你的角借我用一下,我要把它研磨成粉。 他毫不怀疑,这龙会与他殊死搏斗,并以一方倒下为结果。 除了龙珠,龙角就是最珍贵的东西,眼前这小龙境界不高,估计还没凝出龙珠,那么龙角就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了。 那么,直接动手,将它擒拿下来么?他倒真想这样,不过太不保险。 这里不是在地上,这是在万里高空,他本就飞的勉强,而龙却是云中的精灵,云海和大海一样,都是龙的主场。 在这里战斗,哪怕他的境界超过这小龙一些,败北也是大概率的事。 他又忍不住去想,假如我突破了移山境,抓住这小龙不过手到成擒。 可是,他没有突破移山境,那便只能智取。 骗,司空行暗想,先把这小龙骗到地面上,最好把它骗进一个预先设好的圈套,然后再动手,把握就大的多。 怎么骗了?他还没有定计,就听那小龙说:“好,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小龙女对眼前这个老头丝毫不感兴趣,哪怕他是个修行者,哪怕他在万丈高空上与她相遇。 比起这老头,她对那飞过去的白色大鸟更感兴趣,那叫“飞鸡”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鸡? 不管怎样,她要走了,她要早点赶到龙虎山,杀掉白云天为父报仇。 司空行听了她的话,立刻感到一阵心焦。 她竟然现在就要离去,那怎么行,她走了,我到哪里去找龙角? 于是他说:“诶,白龙,你这么急着去哪里?” “跟你没关系。” 小龙女冷冷的说,她身下的云气在翻涌,准备托着她往前飞。 为父报仇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 “怎么跟我没关系?” 司空行说,“你是哪里的龙?老头子过去也曾与一条龙交好,说不定你是他的后辈。” 他在扯谎,事实上,他活了两百多年,只是偶尔听过几条龙的大名,却从未与之相识。 此时最重要的是,让这条龙停下脚步,然后想办法骗她到地上去。 小龙女听了他的话,便有些意动了。 这老头认识我的同族,她想,那是谁了?会不会是我父亲,或者是骗人精哥哥? 假如是那样,她就不能再冷漠了,因为出于礼貌的考量,那样做,会被说没有家教的。 “你认识哪条龙?” 小龙女问,“他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她想问个明白,防止眼前这老头骗她。毕竟,人族都会骗人。 这个问题难住了司空行,因为与龙的友谊是他编出来的。 他虽然知道几条龙的名字,但不能确定,眼前这小龙是否和他们有关系。 假如没有关系,那这小龙一定又要走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 小龙女问,语气有些狐疑,“你真的认识龙嘛?” “我认识,” 司空行不得不说话了,“他叫敖兴,是长江的水神。” 他决定说一个名气最大的龙,不管怎样,都可能吓到这小龙。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名字一说出来,眼前的小龙的情绪立刻激烈波动起来。 “你认识我父亲?” 小龙女颤声道。 她身下的云气消散了,遇到老父的旧友,她必须表现的好一点,算是安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她是敖兴的女儿?司空行在心中大喊着,小龙的身份让他惊骇。 敖兴的女儿,他想,敖兴是长江水神,他的女儿,那不就是水晶宫的公主?那位太子殿下的妹妹或者姐姐? 第七十二章 白云天的修为(爆更) 这身份未免有些太尊贵了,要知道,水晶宫的那位太子,修为虽然不甚高明,但影响力却极大,是实打实的大人物。 司空行感觉胸口有些沉闷,像是有几个大秤砣压在上面。 对水晶宫的公主动手,那会招来强烈的报复,也许不是他一个治水境的散修能承受的。 在这一刻,他甚至生出了一种冲动,想要放过这小龙,让一切都随风飘散。 不过,他又想到徒弟,想到那神性的骨与血,错失了这条小龙,到哪里去找别的龙了? 很难。 于是他立刻做出了选择。 我要抓到这条小龙,他想,把它的龙角研磨成粉。 哪怕要遭受水晶宫的报复,要被斩龙组追查,可那又怎么样了? 我一把老骨头,本就没多久好活了,倒不如拼死一搏,给徒弟铺路。 “百年前,” 下定了决心,司空就开始扯谎。和他的徒弟一样,在巨大压力下,他的思维反而更加敏捷,“江汉市的狮子山上,有惊天道引出世,各路强者纷纷赶到,我就是那时认识你父亲的。” 之所以是江汉市,是因为他徒弟在江汉市,他希望把这小龙骗去,先让徒弟设下圈套,然后师徒一起动手。 至于说百年前,狮子山上有惊天道引出世,这也是真的,敖兴也的确去了,还与人大打出手了。 唯一的虚假之处,就是最后一句。 不过,唯一打动小龙女的,也就是最后一句。 他的语气不像在说谎,她想,这件事我也记得,父亲好像还和什么人大打出手了。 是谁了?她想起了,好像是鄱阳湖的水神,一只大老鳖。 她的父亲,是典型的中国男人,苍白而又厚重,在子女面前总是很沉默,因此,留给子女的记忆也很少。 但那记忆虽然很少,却也很清晰,特别是对此刻的小龙女来说,每一点都弥足珍贵。 于是,她将这清晰的记忆,拿来与老头的话相互印证。 是真的,她告诉自己,这老头与我父亲是朋友。 父亲的朋友,那自然要好好对待,于是她便笑着喊他伯伯。 她打量着这个伯伯,这时她发现,他和自己的父亲真的很像。 他穿着不考究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身子有些佝偻,大手有些粗糙,眸光很浑浊,却也很厚重。 父亲留给她的,也是这个形象,中国老一辈的男人,大多是这个形象,苍白而又厚重。 他们很少追求虚浮,很少在穿着打扮上费心,总是显得有些不修边幅。同时,他们沉默,不爱表达,因此留给人苍白的形象。 然而,他们简单而又真实,总是敢于肩负责任,有着明确的爱憎和态度,因此他们常常显得厚重。 她父亲便是这样的人,她也很喜欢。 她哥哥则不同,他说时代变了,所以他穿上考究的衣服,头发胡须都打理的很好,对每个人都很有礼貌。 这当然很好,不过小龙女并不喜欢,她觉得那有些假了,甚至有些虚伪了。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假如每个人都是这个样子,那简直太可怕了。 幸好,眼前这个老头的形象告诉她,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哥哥那样的。 而这,也更让她放下戒心。 “伯伯,” 小龙女说,语气带着歉意,“对不起,刚才我有些太急了,” “没事,” 司空行说,这时他感觉心里很痛快,居然有一头龙叫他伯伯!“贤侄女,你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他要先问个清楚,这头龙要去哪里,然后才能对症下药,让她乖乖的跟着自己走。 “我要去龙虎山,” 小龙女说,把目光投向远方,龙睛中闪着仇恨的光,“我要去给我父亲报仇,杀了白云天那个老匹夫!” 她的声音很低沉,但听在司空行耳中,却好像响了几个炸雷。 龙虎山?报仇?白云天? 他一下就明白了小龙女要做什么,因为她说的很清楚。 事实上,敖兴被白云天带人斩杀在东北,这件事修行道上无人不知。 斩龙组非但没有隐瞒,反而有意宣扬,那是一种示威,震慑了修行道几十年。 直到如今,这大地上虽然还有一些不服管教的力量,但他们都安静的潜伏了。 他们不敢触斩龙组的霉头,之所以如此,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敖兴的死。 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龙族实在震怒,不过敖兴是龙族第一高手,连他都死了,龙族再震怒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以龙族的忍气吞声结束。当然,他们获得了很多安抚和补偿。 包括司空行在内的所有修道者,都以为这件事不会再有下文,没人会为敖兴的死出头。 而现在,他竟然听到眼前这头小龙说,要去杀了白云天,为父报仇。 难道她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现在才知道父亲被人杀了? 司空行感到一阵不可思议,同时,他又感到有些好笑。 以这小龙的修为,去找白云天报仇?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嘛? 不过这正合他的意思,他立刻就明白了,机会就在眼前。 于是他露出惶惑的神色,对小龙女说:“贤侄女,你可知道,白云天是什么修为?” “什么修为?” 小龙女听了这话,有些愣住了。 从她知道父亲的死讯,看了那两张图片开始,她就一直处在激动的不能自已的状态。 她只想着报仇,都忘记了这一茬。 几十年前,白云天就能斩杀他父亲,现在他又有多么强了? 她不知道,但她清楚,一定强的可怕,强的让她绝望。 司空行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也给了她重重一击。 移山境七重。” 司空行说。 这是他知道的,几十年前白云天是这个修为,不知如今又突破没有? 如果突破了,那真是可怕,在可预见的未来,白云天也许能突破移山境,那他就会拥有撼动世界的强大力量,他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移山境七重?” 小龙女不自禁的重复了一句,声音有些颤抖。 果然,白云天的强大超出她的设想。 她父亲当年也不过是移山境六重巅峰,未曾突破到移山境七重,难怪不是白云天的对手。 她想到这里,便感到一阵无力,仿佛浑的身的力气被抽走了。 仇人那么强大,她还怎么报仇?她的确天赋极好,但若想要追赶上对方,实在是遥遥无期。 她那庞大的龙身在空中晃了一下,身下的云气在快速的翻腾着,形状十分杂乱,显示着她心中不安、愤懑的情绪。 司空行敏锐的捕捉到这种情绪,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贤侄女,” 他说,“以你的实力,倘若打上龙虎山去,实在是以卵击石。” 小龙女没有说话,她很想为父报仇,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真的。 “唉,” 司空行叹息一声,“假如你想报仇,就得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尽快提升实力?” 小龙女的声音有些凄哀,还有些好笑,“能有多快,那老贼是移山境七重,我就是修行一百年,也未必能够!” 天啊,一百年,那是多么漫长的岁月,杀父之仇何其沉重,她真的能背负一百年嘛? “唉,” 司空见又叹息一声,“的确有些漫长。” 他说完这句话,便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不再说话。 小龙女了?她不知该说什么,或许是海拔太高了,这时她感到心中凉凉,又隐约有些能理解哥哥了。 一个移山境七重的高手,难怪哥哥瞒着我,他自然是担心我会以卵击石。 她倒真想以卵击石,冲到龙虎山上,愤怒的质问白云天,哪怕被斩杀,也能将心中的仇恨痛快的燃尽。 然而,她还没那么傻,知道大仇未报,自己要留着有用之身。 “咦,有了。” 忽然,司空行说话了,语气中满是灵机一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小龙女抬头望着他,父亲的朋友,她想,这位伯伯能有什么办法? “现下,” 司空行沉吟着,“正是七山大会即将召开的时候。” “七山大会?那是什么意思?” 小龙女狐疑道,那是什么东西?七座山聚在一起开大会? “所谓七山,” 司空行解释道,“就是江汉市的七座大山。” “哪七座山?” 小龙女问道。 她不喜欢山,龙不住在山里,除非那山上有深潭,她喜欢江河湖海。 “珞珈山,狮子山,还有其他几座灵山。” “哦,” 小龙女随口应了一声,她对大山实在不感兴趣,也懒得记他们的名字,“然后了?” “这几座山上都有山神,” 司空行说,“每隔十八年,他们就会联手开启一个秘境。” 秘境,这个词吸引了小龙女。 她听哥哥说过,陆地上有一些秘境,多半是过去某个门派败落后留下的洞天遗址。 这些洞天沉浮在虚空的乱流中,根据各自独特的轨迹运行,据说它们绕着星球在转动,就像地球绕着太阳转动一样。 第七十三章 抢车(四千字大章) 在特定的时间,这些洞天会与地球的轨道重合,那时,地球上的修行者就可以联手开辟道路,送人进入洞天之中。 秘境中会有很多玄奇的东西,有些是过去遗漏下来的,有些则是洞天自身孕育出的。 不过,一般来说,会在地球上显化的秘境,都会被地球限制,也就是说,比地球低一个能量等级。 地球上最多允许存在移山境的修行者,秘境则只允许治水境的修士进入。 她哥哥就去过不少秘境,这很容易理解,作为水晶宫的主人,开启秘境的人要给他面子,他去哪里都畅通无阻。 每次她听哥哥提起那些秘境里的经历,都不禁有些向往。 荒芜的杂草中可能有珍贵的灵草,与凡兽们为伍的可能是强大的异兽。 某一处断壁残垣,过去可能是丹房或者武库,里面会有灵丹妙药,或者神兵利器。 总之,秘境里充满着机遇,当然,危险也不可避免。 不过,小龙女不怕危险,她真的很想见识一下秘境是什么样的。 现在,这个伯伯提到了秘境,他想说什么?她不禁感到一阵好奇。 “假如你想早点变得强大,那么现下正有一个机会,” 司空行说,他已设好了陷阱,正把那白龙一点点的朝里面引,“这一次的七山大会,据说会有一种极其神异的道引出世。” “伯伯是说,” 小龙女听了这话,龙睛便闪烁起来,“我得了这道引,修行的速度便大大加快?” 司空行点了点头。 “是哪一种?” 小龙女问。 “你倒猜一猜。” 司空行知道,此刻的白龙,半只脚已踩进陷阱。他便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出了不必要的纰漏。 “是太虚之灵?” 小龙女猜测着说,她的确知道有那么几种道引,倘若有人得了,修行起来便一日千里,“还是古荒神源?” 司空行笑了笑。“多半是古荒神源。” 他就是要这白龙自己说出来,他再予以肯定,那大网便更加隐蔽,不易露出马脚。 古荒神源!小龙心中生出一股热切。 那是传说中的神物,千百年难得出世的神异道引,向来只存在于野老的谈话中。 据说,倘若有人以之为道引,修行起来,便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修为刷刷刷的往上突破。 “假如我得到那古荒神源……” 小龙女暗想,一颗心怦然跳动。 白云天境界高她太多,为父报仇本来遥遥无期,可她若有古荒神源的加持,报仇之期便要提前许多。 更何况,她虽是龙,但也和凡人一样,渴望脱化凡体,早登仙界,长生不老。 倘若有那古荒神源,这一切便容易的多。 当然,这念想是她深心里的,她自己并未察觉的到,她此刻只想着报仇。 于是,她眨着龙睛,将目光投向远处。 她在遥望江汉市,想象着那古荒神源即将出世,一定会有许多修行者前往寻找、争夺。 “我一定要去争上一争,” 小龙女告诉自己,“只有得到古荒神源,我才能早日报仇。” 她仿佛已经看到,神物出世,争夺之人犹如过江之鲫,她便化身江中猛龙,先是中流击水,而后独占鳌头。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心潮澎湃,身下的云气便急剧翻涌起来。 司空行望着那翻涌的云气,暗想:“她被打动了,她上钩了。” 想要骗人,就要先打动对方,聪明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从这一点来说,司空行和司空见,都是极聪明的人。 “贤侄女,” 司空行说,“我如今正要去江汉市,你可与我同行。” 鱼儿既已咬钩,接下来便慢慢的遛它。 小龙女只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便答应了。 她虽然修为不浅,但终究是涉世未深,还不曾经历过人世间的奸猾诡诈之事。 在她看来,司空行既然是她父亲的朋友,那么自然不会害她。 同时,对方阻止了她去送死,又告诉她古荒神源的消息,这实在令她心怀感激。 再者,古荒神源的消息令她振奋,仿佛在绝望的黑暗深渊之中,忽然望见了一丝光明,她只想着牢牢抓住,便忽视了周围的一切。 她答应了!司空行暗暗激动,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他甚至有些不放心,这小龙是不是太好骗了? 他望向小龙女头上的两只角,很好看的角,他想,研磨成粉真的可惜了。 不过,为了他徒弟的前途,他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江言从孤儿院出来,立刻把手伸向林梦蝶。 “过来,” 他说,“我背着你。” 时间很紧迫,现在是七点多几分钟,距离何道说的撕票时间,剩不到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不到半个小时,姜杏若可能就要死了。 那是江言无法接受,甚至无法想象的事情,因此,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路上。 在他的印象里,林梦蝶走的很慢,那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 当然,如果说林梦蝶那傲人的身姿,是否让他有一丝别的想法,才这样勤快的要背着她,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林梦蝶打开了他的手。 “我能走,” 她说,“走的跟你一样快。” 看到江言有些吃惊的样子,她便解释:“我恢复了一点。” “恢复了多少?” 江言听了这话,语气中立刻带了一丝希冀。 假如林梦蝶恢复了修为,那么,许多麻烦便能迎刃而解,他此刻的糟糕处境无疑会好很多。 “没有多少,” 林梦蝶苦笑了一下,“顶多能走的快一点。” 两人说话时,已然在路上飞奔了一会儿,林梦蝶一直紧紧跟着江言,并不比他慢上多少。 江言这才放心。 出了废街,他便想要拦一辆的士。 不过,只要出租车司机有一点头脑,就绝不会轻易将车子开到偏僻老旧的城中村附近,因此,路上没有一辆的士。 我要等出租车?江言的脑海中跳出一个可笑的念头, 这种时候,怎么能等出租车?他或许能等,姜杏若可等不了! 可是,不等出租车,又能怎么办了? 江言目光一扫,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 一个大胆的想法,迅速的占据了他的思维。 抢了这辆车!只有这样,时间才来得及!他心中一个声音在大喊着,肆意而又张狂。 可是,那是违法的。 他心中另一个声音说,声音中透着理性的光辉。 我违你妈!这种时候,你跟老子谈这个? 江言一脚把“理性”踹的远远的,然后直冲向那辆黑色轿车。 无论如何,他必须去救姜杏若,没什么比那更重要的。 为此,他真的不惜违法,甚至不惜踢翻任何可能的阻碍。 他冲到黑色轿车旁,伸手就去开车门,这时,他才发现,这车子在微微的晃动。 事实上,当他打开车门时,已经意识到车子里正发生什么,但那已经来不及了。 “啊!” 一个女人惊恐的大叫,然后迅速的扯过一件衣裳,挡住胸口的部位。 在她身上,一个秃顶男人也手忙脚乱,两手捂裆,望着开门的江言,骂道:“有病啊?你是干什么的?” 江言真的有些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随便找了路边的一辆车,却碰上这样的事情。 若在平时,他一定迅速的跑开了,不过,这时,他别无选择。 “怎么了?”林梦蝶跟了上来,见江言停住,便探头想要往车里看。 “不要看,辣眼睛。” 江言说着,把她推开到一旁。 他也不知是为什么,总之,他觉得,像林梦蝶这样的星星,最好不要见识这种污秽之事, “你在干什么?” 那个秃顶男人大喊着,声音很愤怒,“还不快滚!” 他真的很生气,换谁都会生气! 好不容易找了个这么僻静的所在办事,本以为不会被人发现,谁知道,竟被人直接拉开了车门! “不好意思,” 江言说,语带歉意,“我要借你的车用一下。” 这时,他已经坐上了驾驶座位,转动了钥匙。 “你说什么?” 秃顶男人真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完全不认识的小年轻的,不但坏了他的好事,现在还要借他的车?“你他妈的快给我下去!” 他真的很愤怒,甚至握紧了拳头,想要教训一下江言。 不过,江言没有理他。 他放下了手刹,然后看向林梦蝶。 “把脸转过去,这个男的没穿衣服。” 他对林梦蝶说。 林梦蝶听了,想到那一声女人的尖叫,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难得的,她羞红了脸,然后乖乖的转过身去。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江言把头转了过来,恳切的望着秃顶男人,“我真的有很急很重要的事,要借你的车子用一下。” “你他妈的找死……” 秃顶男人怒骂道,有意的抬起胳膊,展示上面的纹身。 “我真的没时间了,” 江言说,又从驾驶位置上下去,“我只有请你下去了。” 他伸手抓向秃顶男人的胳膊,秃顶男人还想反抗,不过那真是螳臂当车,江言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出去。 “你也下去。” 然后,他把脸转过去,对那个女人说。 那个女人吓得呆住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快一点,我真的很急!” 江言沉声道,他知道自己做的太过分了,但没办法,他背负的大山太过沉重。 那个女人听出他的不耐烦,便立刻惶恐打开另一边的车门,赤身裸体的下去了。 江言把衣服扔给他们,然后说了一遍自己的号码。 “明天打电话找我要车,” 他说,“谢谢你们。” 那秃顶男人还在为他的力气惊骇莫名,此刻呆呆的点了点头。 这一切说来很长,但其实也就一两分钟。 现在,江言踩下油门,开始飙车。 晚上七点多,城市里车流汹涌,再加上限速,许多车子开的慢的像乌龟。 不过,江言这时完全不管什么限速了,凭借着武道天眼,他以惊人的高速穿过车流。 一路上,他至少闯了五六个红灯。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有交警用喇叭喊他,他却置若罔闻。 然后,他看到红蓝色的灯光闪烁,一辆警车朝他追来,同时有喇叭在喊。 这一切,真是像极了上午的情形。 江言很平静,有些事情经历过一次,以后就不会害怕了,顶多会有一小点慌张。 于是,他继续超速,继续闯红灯,渐渐的,那交替闪烁的红蓝色灯光从后视镜里消失了。 这下好了,江言暗想,抢车,拒捕,逃逸,我好像真的开始犯罪了。 假如是在从前,他忍不住想,我会这么疯狂嘛? 不会的,假如是在从前,我还是个小职员时,就算姜杏若失踪了,我虽然也会很痛苦,但我会等着警察处理。 就算和现在一样,我大概也会乖乖的等出租车,而不会抢车,飙车,甚至逃逸。 为什么了?他想,因为我有了力量,我接触到了更高层面的东西。 过去那些不可逾越的禁忌,如今倒可以选择性的忽略一些了。 想到这里,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已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许多事情都和从前不一样了,他在改变,一切都在改变,有些路,踏上了便难以回头。 这时,他已经到了何道给的位置。 他看到这是一片高层的公寓楼,环境很好,在这样的黄金地段,这样的公寓只怕价格不菲。 “果然是富二代嗷,” 江言暗想,“不知道他又雇了什么样的高手,希望比那七个大汉经打。” “不然的话,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他的脸色很阴沉,心中有冷冷的行凶之意。 “我快要到了,” 他发信息给何道,“具体地址是多少?” 然后,何道给了他详细的地址,让他可以精确的找到司空见的公寓。 至于这个地址是怎么来的,说来好笑,在何道和司空见驱车去孤儿院的路上,何道问他要了地址,那是为了给他邮寄那些齐白石的画作。 谁能想到,事情的发展,竟会如此的出人意料。 第七十四章 听着,兄弟。(加更) 司空见再也收不到那些名画,而他给何道的地址,则被何道转发给了江言。 江言把车开到小区门口,然后被一根横杆给拦住了。 “是这个小区的车吗?” 保安问他,“不是不给进。” 江言听了这话,着实愣了一下。 他要去救姜杏若,一秒钟也不想耽误,可是,怎么就有这么多的阻碍? 他不想废话,决定把车停在这里,然后飞奔进去。 然而,当他准备下车时,保安又问他:“有门卡吗?没有不给进。” 这句话让江言彻底崩溃了,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死死的盯着这个保安。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不是吗?他要去救一个小女孩的命,刻不容缓,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可是,还没见到那个大敌,他就已经感到寸步难行。 这些给他造成阻碍的,都是些什么狗屁理由? 他当然知道,保安没有错,小区也没有错,他也没有错。 谁有错了?那个让这一切撞在一起的人,他最有错,他叫现实。 不过,江言这时顾不上这些了。 他没有门卡,他也不准备用门卡进去,他决定做些让他开心的事情。 “听着,兄弟,” 他很客气的对那么保安说,脸上甚至有一丝笑意,“马上,我把这车往后倒十米,然后我会不顾一切的加速冲进来。”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挪向前面的横杆。 “如果你想抬起那个东西,你就抬,如果你不想,我们就法院见。” 等我被抓到的那一天,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他把车子往后倒了十米,在马达的轰鸣声中,他冲向那横杆。 然后,就在他快要撞断那横杆时,那横杆堪堪抬了起来。 他冲了过去,听到保安在后面破口大骂:“神经病!脑子有坑的东西!” 江言不禁笑了。 在这一刻,尽管他还是很担心姜杏若的安危,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心里很痛快。 小区外面,何道望着这一幕,略微有些吃惊。 是的,他就在外面,在一辆不起眼的普通轿车上。 他在等江言,等江言进到小区里,等江言进到司空见的家里,过十分钟,他就报警。 这就是他的大好计划,当他看到江言开车到小区门口时,他着实激动了一会儿。 成功了一半,他告诉自己。 然后,他看到江言被门禁拦住了。 说真的,当时何道真想冲上去,把整个门禁系统拆个稀巴烂。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戏了,两个仇人彼此残杀,世上有什么比这更好看的戏? 可是,他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门禁这一关! 有那么一会儿,他着实慌了,担心江言进不去,担心计划出变故。 不过,还好他进去了。 说实话,江言闯过门禁的行为,非但让他有些吃惊的,而且让他有些害怕。 他觉得,一个人能这样放飞自我,那就真是不顾一切了。 那个小女孩对他这么重要? 假如我的大好计划失败了,他会怎样报复我?何道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司空见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准备去青楼。 为了移花接木,他要去采买那张名单上的材料。 这不是件很容易的活儿,需要的材料种类繁多,而青楼里货物的质量参差不齐,他需要好好辨认,狠狠杀价,这都是需要极大的精力。 他知道自己要去很长时间,所以必须安排好沙发上昏迷的小女孩。 我得把她藏起来,他想,防止她丢了。 一个大活人,放在家里,怎么会丢了?照理来说不太可能,不过,司空见还是很害怕。 说不定就会有入室抢人的人贩子了?他想,虽然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他必须谨慎。 毕竟,真水之源体质,实在是太他妈的稀有,太他妈的珍贵了! 于是,他先是打开衣柜,然后打开里面的“暗格”,把小女孩放了进去。 所谓“暗格”,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把东西放在里面,别人就找不到了。 修行者们喜欢在家里制作这种暗格,像他们这样的人,总会有些惊世骇俗的东西。 比如两个头的蛇,一看就知道是珍贵文物的古剑,还有一大堆珍贵的画作,这些都不能叫普通人看到,必须珍重的藏在暗格里。 他把小女孩放进去,那两个头的蛇吐着信子问他:“主人,这是给我的晚饭吗?” “如果你敢动她一根汗毛,” 司空见说,“我把你浑身切成十八九段,做成黄金脆皮蛇。” 有没有这样一道菜?他也不知道,他随口说的。 不过,这威胁吓住了双头蛇,下一刻,它离那小女孩远了一些。 “如果她醒了,” 司空行说,“陪她说说话,但千万不要放她跑了。” 哪怕把小女孩放到了暗格里,他也还是不放心。 “请您放心。” 双头蛇说。 安顿好小女孩,司空见走到另一个房间里。 这房间很空,空无一物的空,墙壁则是苍白的白。 他把窗帘拉上,又把门关上,房间里顿时一片幽暗。 在这幽暗中,他站到房间的一角,然后沿着墙壁走直线,走到下一个角后转向,继续沿着墙壁直走。 就这样,当他走了一圈,回到起初那个角落时,他消失在了房间里。 他离开后没多久,姜杏若就醒来了。 小女孩缓缓的睁开眼,看到了一片黑暗。 因为眸子里有一汪泉水的原因,她视力很好,可以看透黑暗。 “我这是在哪?” 她喃喃的问自己,显得有迷糊。 她看到,这是一个幽闭的狭小空间,大概只有十平米大小,地上杂乱的摆着一些东西。 发生了什么?这是哪里?姜杏若感觉脖子有些痛,忍不住伸手去揉,然后就想起来了。 “那个坏人骗了我,” 她回忆起最后看到的一幕,司空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笑着走来,然后世界就黑了。“他利用江言哥哥的名字骗我,然后,他把我带到了这里?” 他想做什么?姜杏若暗想,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她自然想不明白。 这里真黑,她想,被陌生人掳走的恐惧,和环境带来的恐惧叠加在一起,让她的心怦怦直跳。 小孩子害怕黑暗,这是毫无疑问的。只是如今城市里的孩子,已不大体会的到。 某个孩子,当他小的时候,与母亲一起在乡下走夜路。 一开始,他走在母亲前面,便觉得前面的黑暗很恐怖。 黑暗中婆娑的树影,轻风掠过漆黑竹林的声音,一切都让他觉得自己被一个凶恶的猛兽盯上了。 于是,他走到母亲后面。 这样一来,前面就没有黑暗了,但他又感到后面黑暗的恐怖。 像是有一双眼睛,黑暗中盯着他,盯着他。 于是他又走到母亲侧面,可是这样一来,侧面的黑暗,又如潮水般吞没了他。 你看,黑暗就是这么恐怖,即便是母亲这样伟大的光走在身旁,孩子依旧会害怕黑暗。 因为黑暗是未知的,又是无处不在的。黑暗的恐怖,永远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盯着你,盯着你。 所以那孩子后来明白了,除非他能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否则尽量少走黑路。 姜杏若也是一样,现在她很害怕,周围的黑暗像是要把她吃掉一样。 人在害怕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会想起在乎的人。 于是她又开始想江言。 我被带到这里,她想,江言哥哥知道吗? 她想到这里,立刻感到一阵惶惑。 天啊,我不见了,江言哥哥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急死的! 孤儿院的小伙伴们,还有老院长,他们也会急坏了的! 她感到一阵心焦,像是心里有火在烤。 不行,姜杏若暗想,我得逃出去,回到孤儿院去,否则他们一定要担心死了。 和江言一样,她是孤儿,没有亲人。 然而,当她身陷险境,她确信会有一群人为她深深的担心,那些人就是她的亲人。 就这样,小女孩下定了决心,要回家去,让亲人们安心。 尽管这有些奇怪,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被人掳走,关在幽闭的房间里,她难道不应该害怕的瑟瑟发抖,哭个不停,等着别人来救她嘛? 无论如何,姜杏若不是这样的孩子,她的心性,比一般成年人都坚韧的多。 一个人倘若能承受双腿残缺的苦痛,那么世上便少有什么东西能将她击倒。 于是,她透过黑暗,打量着四下,想要找到一扇门,可以让她逃出去。 看不清楚,她这样想。 虽然她眸子里有一汪泉水,但那毕竟没有开发过,能看这么远已经很了不起。 于是,她想靠近一点看。 她本能的把手往下伸,想要抓住什么。 这一抓,她抓了个空,然后便呆住了。 足足用了两三秒,她才回过神来。 我没有轮椅了,小女孩呆呆的望着前面的黑暗,暗想,我没有轮椅了! 这可怕的事实,像一支利箭般射中了她的心。 她感到一阵眩晕,她没有双腿,现在又失去了轮椅,那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 第七十五章 双头蛇(爆更,冲!) 从她记事时起,她就坐着轮椅,那就是她的腿,虽然有些特殊,却也好过没有。 现在,这特殊的腿也没有了,她简直是寸步难行。 于是,小女孩开始小声的哭。 尽管她心性比一般人坚韧,但在这一刻,她真的绝望了。 对她来说,被掳走,被困在幽闭的小房间里,这些事情的确很可怕,但还远远比不上失去自己的轮椅。 失去轮椅,就失去了行动、行走的能力。 对于那些犯罪的人,人们通过关押剥夺他们的自由,然而即便如此,罪犯们也还保有行动、行走的权利,可以在牢房里来回行走释放焦虑。 这样一对比,你大概就能理解姜杏若的绝望了,此刻,她比那些罪犯承受的更多。 为什么会这样,小女孩哭着,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自觉问心无愧,从没做过坏事,为何竟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这时,她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说: “哦,可怜的孩子,别哭了,你的痛苦已感染了我。” 这声音很温柔,且透着一股怜惜。 “谁在说话?”姜杏若吃了一惊。 她把目光投向前方,那是声音源头的所在之处。 然而,那里并没有人影。 “谁在那里?” 小女孩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声音有些颤抖。 这太恐怖了,幽闭的黑暗中,有人在说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不要担心,” 那个温柔的声音又说话了,“我就在你前面,我没有恶意。” 就在我前面?小女孩再度扫视前方,依旧没有看到人影。 “我没看到你,” 姜杏若颤声道,“你会隐身吗?” 然后,她听到了“沙沙沙”的声音,像是有小虫子向她爬过来。 她感到一阵害怕,没人喜欢虫子,更何况是在幽闭的黑暗中。 她很想往后退开几步,可是她没有轮椅,便只能呆在原地。 “我就在你面前,” 那沙沙声停下了,温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可以摸一摸我,我没有恶意。” 就在我面前?小女孩看向前方,依旧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这人真的会隐身吗?她想着,伸出手去。 便在此时,她看到身前的黑暗中,一个长条状的黑影,缓缓的力了起来。 就在她意识到,这长条状的东西是什么之前,她的手已伸了上去。 凉凉的,黏黏的,质地很坚硬,这是小女孩的感觉。 “啊!” 下一刻,姜杏若惊恐的尖叫一声,险些没把嗓子喊破。 她明白了,这是一条蛇! 幽闭的黑暗已经可怕,失去轮椅更让她崩溃,她以为事情不会更糟糕了,可事实就是,这黑暗中还有一条蛇。 什么样的小女孩不怕蛇?或许真有那样的女中豪杰,不过姜杏若显然不是。 “太让我伤心了,” 那个温柔的声音说,语气很惋惜,“你竟然这么怕我,难道我是这么的丑陋吗?” “啊!” 姜杏若又尖叫了一声,这条蛇竟然会说话! 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的处境更糟,那就是这条蛇还会说话。 一条蛇在说话!姜杏若内心的恐惧已难以用语言描绘,她本该立刻昏死过去,那是最好的退路。 不过,此前她已昏死了太久,此刻便无路可退了。 “你吓坏她了,” 在恐惧的海洋中溺水之时,姜杏若又听到另一个声音,这声音很厚重,很低沉,“你忘了主人的嘱咐?” 怎么会有另一个人?姜杏若暗想,心头一阵惶惑。 声音的来源就在身前,显然也是那条蛇在说话,可发出的声音为何如此不同? “没关系的,” 那个温柔的声音又说,“吓一吓,能让她精神一些。” 的确有两个声音,姜杏若暗想,难道这条蛇在自言自语。 天啊,蛇会说话已经不可思议,更何况还在自言自语?这是一条怎样的蛇?妖精嘛? 她感到一阵惶惑,同时,她又有些生气。 那个温柔的声音太可恶了,她想,为什么要这样吓我? 带着这种疑问,她把目光投向那蛇。 下一刻,她看清了,这果然是一条蛇,它有着细长的身子,上面覆盖着一层鳞片。 唯一不同的是,那细长的身子上,竟然有两个开叉的头。 有两个头的蛇?姜杏若感到天旋地转!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感觉自己要疯了,像是在做一个恐怖的噩梦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离奇。 那蛇也在盯着她看,两个头,四只小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她。 “离她远一点,” 那个宽厚的声音说,“不要给她压力,小孩子都怕蛇。” 然后,那蛇的一个头开始往后转,身子也跟着它去了。 另一个头,则直勾勾的盯着姜杏若。 当双头蛇离自己远一点的时候,姜杏若感觉好多了。 的确,蛇会给小孩子带来压力,离得越近,压力越大。 一条会说话的双头蛇,姜杏若暗想,两个头有不同的意见,却分享共同的身体。 这事情很恐怖,但当她稍微摆脱那恐怖时,便又感到一阵奇妙。 小孩子总爱奇思妙想,每个小男孩都幻想过,自己是某个拿着棍子的猴子。 姜杏若有时也会幻想,自己是某个神话人物。 这种幻想很美好,不过全部以失望告终,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失去双腿的神话人物。 总之,小孩子还没有成年人牢固的世界观,对于奇异的东西,他们乐于接受,并且接受的很快。 江言想要接受人道宇宙的存在,就必须要林梦蝶给他来个五马分尸,让他彻底崩溃,彻底击碎从前的世界观。 姜杏若则不同,在很短的时间里,她接受了这一切。 这世上就是有两个头的蛇,她这样想着。 “喂,两个头的蛇,” 然后她说话了,对那双头蛇说,“我这是在哪里?” 她望向那蛇,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不过,那蛇没有回答她,但她却发现,那蛇的一个头,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而当她看过去时,一人一蛇便在黑暗中对视着。 这一幕实在有些恐怖,谁敢和蛇对视?那一定是真的勇士。 姜杏若想转过目光,下一刻,她听到那温柔的声音说: “停下,蠢货,快停下。” 温柔的声音大喊着,盯着姜杏若的蛇头,疯狂的吐着信子。 “干什么?” 宽厚的声音这样说。 “我要吃了这个小女孩,” 温柔的声音大声说,“现在立刻马上。” 这句话像一个炸雷,在姜杏若耳畔响起,将她整个人轰的怔在原地。 幽闭的黑暗,未知的命运,无法逃脱的囚禁,会说话的双头蛇,事情还能更坏吗? 很难,除非那蛇要吃她。 很可惜,那蛇真的要吃她。 她很想逃,但她悲哀的发现,自己逃不掉,因为她没有双腿,也失了轮椅。 在这一刻,小女孩心中的绝望,可以填平世上最深的海沟。 “你疯了吗?” 那个宽厚的声音说,“你忘了主人的嘱咐?他会把你做成黄金脆皮蛇。” 黄金脆皮蛇,姜杏若暗想,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一点也不好吃。 不过,这句话让她安心了一点。 有黄金脆皮蛇的威胁在,她想,那坏蛇大概不敢吃我。 “主人个屁!” 然而,那坏蛇却满不在乎,它这样说,“你看看那小女孩的眸子,看清楚了,那里面有一汪泉水!” 泉水?姜杏若暗想,我眸子里怎么会有泉水? 然后她看到,双头蛇的另一个头,也转了过来,盯住她的眸子。 在一秒钟的对视之后,姜杏若把头转了过去。 两个蛇头盯着你看,这实在太恐怖了。 假如我眸子里真有一汪泉水,她这样想,我也要把它藏起来。 不过,一秒钟的对视足够了,那发出宽厚声音的蛇头,已经看到,那小女孩眸子里的确有一汪泉水。 “天啊,” 宽厚声音说,“真是个奇迹,真水之源!” 它说真水之源,姜杏若暗想,她感觉心乱如麻,那是什么意思? “难怪主人把她带过来,” 温柔声音说,那蛇头在狂吐信子,“他以前提过移花接木的事情,他那死鬼师父知道法子。” “不过,这便宜了我们,” 温柔的声音接着说,“我们吃了她。” 姜杏若在远处听着,她感到瑟瑟发抖,尽管她不知道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有一件事是明摆着的,那蛇要吃她。 “主人会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 宽厚声音说,“然后把我们做成黄金脆皮蛇。” “追杀?” 温柔声音不屑的冷笑道,“我们拥有了真水之源,还怕他追杀?” “我们又不懂移花接木。” 宽厚声音说。 “我们是妖怪!” 温柔声音大声的说,隐隐有些不耐烦,“要什么移花接木?直接就能消化掉!” “可是……” 宽厚声音迟疑着说,一对蛇瞳盯着小女孩。 “没什么可是!” 温柔的声音很不耐烦,“你他娘的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想拥有真水之源?快过去,我们吃了她!” 第七十六章 蛇头的恶战 姜杏若听了这话,便立刻想要后退。没有轮椅,她只能用手撑地,试图往后走。 然而,这是徒劳的,十岁小女孩孱弱的力气,不足以撑起她的身子。 “天啊,” 她想,牙齿忍不住打战,“我竟然会被蛇给吃掉。” 被蛇吃掉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也许会痛,也许不会痛,但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死了,就这样死了,死在一个幽闭的暗室中,死在蛇的肚子里,没有人会知道。 她又想到了江言,孤儿院的小伙伴,还有老院长,他们会知道吗?不会,那很好,否则他们会疯掉的。 然而,这样死掉,她又是多么的不甘心! 她还想再见江言哥哥一面,告诉他自己最近读了什么书。 她还想再和大凡二昊他们玩捉迷藏,虽然因为坐轮椅她总是藏的不好,但他们也会装成看不到。 她还想再听老院长摸着她的头,说:“杏若啊……” 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了,她会死在这里,然后被吃下去。 命运是不是对她太坏了?她想反抗,不愿接受这命运,但她又悲哀的发现,她没法反抗,因为她没有双腿。 命运的确对她太坏了。 不过,事情好像出现了一丝转机。 “快走,” 温柔的声音说,“我们去吃美味的肉,占有真水之源。” 它把属于自己的那个头,用力的向前面挣了几下,满以为身体会游过去,不想竟又感到一阵阻力。 另一个头没有跟从它,它也在用意念驱使身体,朝反方向去。 “你在干什么?” 温柔的声音简直不敢相信,“难道你竟不想占有真水之源?还有,你不是一直想吃肉吗?” 它感到很不可思议,另一个头是怎么了?脑袋抽风了? “我的确想吃肉,” 低沉的声音说,“但不是一个小女孩的肉,至于真水之源,我觉得应该留给主人。” “你他妈的是疯了吗?” 听到他这么说,温柔声音感觉自己都傻了,“吃了这小女孩,我们就逃过了司空见的奴役,可以拥抱自由,可以走上一条无敌的大妖之路!” “难道你竟想一辈子待在这幽闭的暗室中?每天接受司空见的投喂?你就安心当这样的可怜虫?” 温柔的声音已不再温柔,变成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暴怒。 那低沉的声音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说,温柔的声音很会打动人,他说的也都是事实,吃掉那小女孩的结果是那样美好,任何人或任何蛇都难以拒绝。 因此,低沉的声音沉默了。 “不要犯傻了!” 温柔的声音说,“拿出你过去在山中吃人的劲头来,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当是吃了一只小鸟。” 他觉得自己已成功说服另一个头,那沉默就是最好的明证。 于是,他把头用力的往前伸,想要控制身下的鳞片翕动,游向那小女孩。 然而,依旧是徒劳的,低沉声音依旧在朝反方向游,没有配合他。 “不,” 然后,他听到低沉声音这样说,语气很沉重,“我不能这么做,我绝不吃一个小女孩。” 这话听在姜杏若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有一个头不想吃我,她想,感到一股莫大的生的希望,像曙光一样,自东方腾起,或许我可以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回去见我在乎的人。 小女孩想到这里,心中便生出对生的渴望,对活着回去看望亲人的渴望,下一刻,她开始努力的打量着四下。 “你他妈的脑袋坏了?” 另一边,温柔声音感觉自己要疯了,“你不想吃,可以,我来吃,你不要拦着我啊!” “不行,” 低沉声音说,“吃的是你的嘴,消化的是我的身,那便等同是我在吃了,而我是决然不吃小女孩的。” “你这个狗niang养的贱爬虫!” 温柔声音听了这话,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假惺惺了?呸,你吃过的人比这小女孩见过的人还多,如今却来装什么圣母?” 他实在有理由愤怒,真水之源就在眼前,吞下那小女孩,消化之后就拥有神体,就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那是多么大的诱惑? 那小女孩是个没修炼过的凡人,还没有双腿,压根就没有反抗的可能,这肥肉可以说已送在他的嘴边,只等他张嘴去咬了。 然而,谁能想到,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遭遇了巨大的阻碍,而阻碍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共用一个身体的兄弟。 是的,他们是兄弟,共用一个身体,他们是连体婴儿,并不是某种强大的异兽。 “我过去蒙昧无知,因此犯下了罪,” 这时,他听到低沉的声音说话了,语气中洋溢着痛苦,“这几年跟着主人,我灵智渐开,学会了像人族一样思索,为此我常常感到痛苦。” “我过去吃下的那些人,” 低沉的声音说,“如今都成了锋锐的刺,一到中夜便来扎我的心,又仿佛变成那些人亲人的号哭,在我耳畔响起,让我难以入眠。” “我的兄弟,人是不可以吃的,小女孩更不可以,” 他接着说,“他们和野兽不同,丧身蛇口会让他们有巨大的痛苦,同时还会有更多的人为他的死而痛苦,而那都是我们的罪!” 他说完了,静静的等待着温柔声音的反应。 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很难办,或许会很痛苦血腥,然而他不在乎了,他虽然是一条蛇,却已开了灵智,学会了像人一样思索。 像人一样思索,最重要的,就是遵循内心最深处的感觉。 和他的忐忑不同,远处的姜杏若真是热泪盈眶,那蛇的话,加剧了她的希望。 “你真是他娘的废物,” 温柔的声音说话了,语气冰冷,再无半分热切,也不再试图劝解,“我们是蛇,不是人,小时候,当我们还弱小时,差点被人用石头砸死,而这些你都忘了。” “不,” 低沉的声音说,“人是这个星球的统治者,我们应该学习他们。倘若每一条蛇都拥有人的思维和情感,都有坚定的信念,那么,也许统治这星球的就是蛇。” “不要吃这小女孩,好吗?” 低沉的声音接着说,“看在我的份上,我的兄弟。” “你脑袋坏了,” 温柔的声音冷冷的说,显然,他没有被低沉声音的长篇大论打动,“我一定要吃这小女孩,在那之前,我先杀了你!” 当他说到“杀了你”时,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很恐怖。 然后,属于他的那个头,张开大嘴,露出尖尖的毒牙,一口咬向另一个头的脖子。 “不!” 低沉声音痛苦的说。 尽管早已猜到这个结果,但当它真的来临,他还是感到痛苦。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要遵循内心的感觉,不会去吃那小女孩,哪怕要与兄弟为敌。 于是,他猛的低头,堪堪躲过这一咬。 然后,他猛的一甩脖子,头向上方meng撞,撞开了温柔声音的头。 “兄弟,” 低沉的声音说,“我们是手足,不该如此相残。” “你还知道!” 温柔的声音大吼着,继续发动进攻,“我要吃那小女孩,挡我者死!” 两条蛇,不,两个蛇头在大战,这一幕被姜杏若看在眼里,她不禁感到一阵惶惑。 让那个温柔的声音死去,小女孩想,这样我就不会吃掉了。 不,我不该把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或许我该做点什么,帮帮那个低沉的声音。 这时,她对那低沉的声音很有好感,无论如何,她此刻还没有丧身蛇腹,全是那低沉声音的功劳。 这时,她听到那低沉的声音说:“小女孩!你快走,出口在你右面,一直走,推开墙上的那个画框就能出去!” “够了!” 温柔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大喊,发动了更加迅猛的进攻。 另一个头的行为让他愤怒,他绝不容许到嘴的肥肉跑掉。 姜杏若听了低沉声音的话,立刻转头看向右面。 她看到一个画框,有半人来高,底部靠着地。 这就是出口?姜杏若不禁激动起来。 原来这就是出口,她想,我还以为没有门了。 我要逃出去,她想,感到一阵激动,出口就在右面不远处,推开那画框就能出去。 然后了?她要想办法回到孤儿院,可以先取得和他们的联系,或者打电话给警察叔叔。 无论如何,最紧要的是,离开这个幽闭的暗室,离开那蛇的行动范围。 于是,她用两手撑地,先是让自己保持平衡。 这个姿势像是撑平衡木,很累,所幸她没有双腿,身子很轻,需要的力气便少。 然后,她伸出右手,按向前方的大地。 她在试图用双手行走,这办法理论上是可行的,然而,手臂终究不是用来走路的,倘若她要掌握这一项技能,便需要长久的练习。 她没有长久的练习过,因此,当她把手按下去,身体便无法保持平衡,整个人扑跌在地。 “快走!” 姜杏若趴在地上,她听到低沉的声音在大喊。 这声音实在给了她力量,她便又爬起来,继续用两只手往前走。 紧接着,她再度扑跌下去,脸部贴上一些随意摆放的名画。 从这个角度,她的余光可以瞥见一些画的内容,尽管她不知道这是名画,但她还是立刻被吸引了。 她看到了一只鹰,飞在高天之上,周身有云雾缭绕。 那鹰伸展着双翅,腿上的肌肉遒劲有力,锐利的眼神仿佛看穿了千里大地。 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姜杏若看着这鹰,立刻热泪盈眶。 “它可以飞在天上,” 她想,“一展翅就可以飞的很远。” 而我,却只能在地上,用两只手艰难的往前走。 她感到一阵悲苦,痛苦,难过,压抑已久的情绪一齐袭来,她感觉自己要被击倒了。 不过,人生便是如此,痛苦总会很多,你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咬牙坚持。 姜杏若就是这么做的,她一边哭着,一边再度撑起自己,艰难的爬向那个画框。 所幸房间很小,尽管她爬的艰难,但在片刻之后,那画框终是近了。 近了,那画框近在眼前了,希望也近在眼前了,姜杏若知道,自己马上就能逃出去了。 只要推开那个画框,她就能逃出这里,把这一切都斩断。 幽闭的黑暗,未知的命运,还有要吃她的会说话的双头蛇,统统都会从眼前消失。 这简直太美好了!姜杏若没有一丝犹豫,她伸出手,准备推开那画框。 便在此时,她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啊!” 那低沉声音在惨叫,“你好狠!居然对自己下手!” 原来,两个蛇头的争斗,已快要分出胜负。 发出温柔声音的那个蛇头,此刻占了上风,原因是他更狠毒。 事实上,本来两个蛇头势均力敌,谁也斗不过谁。 然而,当低沉声音发现自己无法取胜时,他便决定鱼死网破。 他开始抽空啃咬自己的身体,他用尖尖的毒牙咬破鳞片,尖牙刺入肉里,很痛,几乎要让他崩溃。 不过,好在他决心甚重,因此还能忍受。 然而,发出低沉声音的那个头,却无法忍受这痛苦。 这倒不是说他的决心不够,而是他没有那样的狠厉,因此无法直面这痛苦。 因此,他被那痛苦冲击的意识模糊,很难打起精神争斗,因此渐渐的落了下风。 姜杏若听到那一声惨叫,便转过头,看到了低沉声音落在下风的一幕。 于是她伸出去的手停住了。 我不能就这样走,她的脑海中跳出一个念头,那蛇头是为了保护我,现在他有危险,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第七十七章 留下来(加更) 这是多么大胆,多么幼稚,多么可笑的念头? 一个小女孩,被困在幽闭的黑暗中,面对着未知的命运,和一条想吃她的双头蛇。 当她终于有机会逃离这一切时,她竟又想留下来! 这念头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以至于,当它不经意的跳出来,姜杏若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不行,她告诉自己,我没有双腿,连行动都难,怎么能帮助他? 不行,我不行,我应该立刻逃走,否则我就也会死在这里。 她喃喃自语,心中的理性疯狂的大喊。 同时,又有另一个充满感情色彩的声音,也在她心中大喊: 假如我死在这里,那一切都完了,我再也见不到江言哥哥,再也不见到小伙伴们和老院长了! 这两个声音都在大喊,在催促,他们试图从各个方面消解那个荒唐可笑的幼稚念头。 他们成功了。 姜杏若暗想: 留下来?不,那不行,我只是一个小女孩,没有双腿,我能做什么?我无能为力。 况且,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他们正为我焦急,或许正满世界找我了!我必须回去见他们。 想到这里,那停住的手,便又向前推去。 “啊!” 她又听到了一声惨叫,是低沉声音发出的,那蛇头显然遭受重击,也许不久就会被咬死。 于是,那个荒唐幼稚可笑的念头,又跳了出来。 这一次,不管心中那两个声音如何呐喊,姜杏若都停下了手。 她想: 假如一个人,为救你而身陷险境,那时他正需要你的帮助,而你却不管不顾,逃之夭夭,那你是什么人了?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但她知道,那一定是让人讨厌的人。 于是她转头,望向死斗的两个蛇头,以及那周围的幽暗。 她又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一阵荒唐幼稚可笑,不过她又想: 我留下来,或许的确荒唐可笑。不过,那蛇头不愿吃我,并为此身陷险境,难道不也荒唐可笑嘛? 是的,荒唐可笑,姜杏若虽然不明白,何为真水之源。不过,从蛇头的对话中,她总算也听得出,吃了她,那蛇便拥有了一切。 在这种情况下,那发出低沉声音的蛇头,却仅仅因为她是一个小女孩,便放过了她! 这难道不荒唐可笑?是的,荒唐可笑。 不过,在这一刻,姜杏若忽然发现,世上许多事情,单独拎出来是美好的,与现实一对比,就荒唐可笑了。 可是,他们确实就是美好的。 是现实太丑恶,她告诉自己,我们应该杀掉丑恶的现实。 “你在干什么?” 她听到低沉的声音在怒吼,“快走啊!” “不,” 姜杏若说,“我来帮你。” “你怎么帮我?” 低沉声音感到一阵好笑,“快走,不要让我白做这一切!” 说实话,尽管姜杏若已下定了决心,但她听到这句话时,还是迟疑了一下。 不要让他白做这一切,不要让他白白牺牲,她该怎么做了?快逃,留着有用之身,以待将来报仇。 近年来常有这样的论调,意在讥讽那些当队友做出牺牲,他却不能舍下队友,立刻逃之夭夭以保存实力的人。 这种论调,从收益的角度来看,自然没什么错处。然而,其忽略了人性中情感的一面。 换句话说,假如能够逃走的那个人,真的一声不响的逃之夭夭,那么他也实在不配有人为他牺牲。 总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某些人看来是愚蠢,在另一些人看来则是神圣。 比如此刻的姜杏若。 她只迟疑了一下,便又将目光去打量四下里。 她看到在前方不远处,有一柄剑躺在地上。 这是一柄青铜古剑,周身满是斑驳的锈迹,那是沧桑岁月爬过的痕迹。 不过,它的刃还是完好的,非但没有什么残缺,还闪烁着锋锐的寒光,好像一下就能切下蛇头。 我要爬过去,姜杏若暗想,拿到这柄剑,砍下那蛇的另一个头。 这并不是异想天开,尽管蛇妖厉害,但此刻两个蛇头在激烈的争斗。 两个绝世高手比拼内力,旁面过来一小孩,拿着木棍把两人都戳死了,或者仅戳死其中一人。 这样的情形,姜杏若也在电视上看过,虽然知道这很难,但她还是拿来安慰自己。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帮那声音低沉的蛇头。 于是她用双手撑地,缓缓挪向那青铜古剑所在之处。 参考刚才她爬向画框,这个过程自然也异常艰难,伸左手也可能跌倒,伸右手也可能跌倒。 总之,小女孩跌的浑身青紫,终于握住了那古剑。 在这个过程中,可怜那声音低沉的蛇头,又惨叫了两声,他的气息已然微弱,便也不再让小女孩走了。 看来,牺牲者虽然愿意牺牲,然而只要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他们便也愿意好好活着的。 姜杏若抓住那剑,将它轻轻提了起来。 也许是年岁太大,这剑已被岁月折磨的体重暴跌,她本来还担心拿不起来,此刻却只想着如何斩那蛇头。 “我来了,” 姜杏若咽了口口水,注视着那蛇,这样说道,“把它给制住。” “好!” 声音低沉的蛇头答应的很爽快。 他这时已全然落在下风,属于他的脖颈上的鳞片,已经被咬碎了一大片,露出血肉来。 那血肉上,还有浅浅的,小小的血洞,那是毒牙留下的。 所幸他不怕蛇毒,否则早已一命呜呼。 有人说,蛇会被自己的毒液毒死,这是不假的,但蛇妖不会。 为了小女孩的义气,这蛇头开始发力,他努力提振精神,试图将自己兄弟的头制住不动。 他兄弟了?这时他感觉胜利就在眼前,只要再加一把劲,自己的兄弟便只有惨死一路可以走了。 对于拿着剑走来的姜杏若,他一点也不害怕,他不认为一个没有双腿的小女孩能怎么伤害他。 姜杏若跌跌撞撞的爬过来,她看到声音低沉的蛇头已经制住另一个蛇头,便用力的挥剑。 这一剑满怀希望,只要成功剁下那个蛇头,一切就都解决了。 不过,当那一抹寒光落下,声音温柔的蛇头猛的抽身而退,原来他只是假装被制住而已。 于是那寒光落向声音低沉的蛇头,幸好他躲得快,否则便身死剑下。 然而,这样一来,他躲过那寒光,便无法躲过声音温柔的蛇头的咬。 “咔!” 一声轻响,温柔的毒牙,咬上低沉的脖颈。 这一咬十分有力,转瞬之间,已经有鳞片破碎。 并且,由于防备不及,声音低沉的蛇头彻底失了防护,他被逼在一个无法发力的角度,因此不能像前几次一样,挣脱这毒牙。 他感觉自己要被咬死了,只要他的兄弟一直用力,就肯定能咬断他的脖子。 姜杏若了?她扑跌在地。 她没有双腿,所以只能依靠瞬间发力来维持平衡,当那剑势用尽,她便只能扑跌在地。 “快,砍我鳞片开合的地方。” 姜杏若扑在地上,然后听到声音低沉的蛇头大喊。 她爬起来,看到那个要吃她的坏蛇头,紧紧的咬住保护她的好蛇头。 她又想挥剑砍那坏蛇的头,不过,她想了一想,决定听声音低沉的蛇头的话。 双头蛇的身子很细长,彼时,她看到,在脖子以下,上半身的某个地方,有一些鳞片正在翕张。 那就是蛇的七寸部位,她虽然不知道,但还是用力斩向那里。 她看到,那声音温柔的蛇头,一双蛇瞳从浅碧色变成红色,像是有焰火在燃烧。 然后,双头蛇的身子变大了,鳞片上也闪着金属色泽,像是被打了一层腊。 毫无疑问,声音温柔的蛇头很愤怒,又恨又怒。 自己的兄弟背叛自己,非但如此,他还指示别人杀自己,并且自杀。 他先将这恨和怒,都倾注在头骨上,这加大了他的咬合力,他想咬死自己的兄弟,然后吞吃那孩子。 然后,出于自保的考虑,他试图化出原身,因此他身子越来越大。 他又施展了一种术法,可以让自己的鳞片更硬,就像是穿上了铠甲。 他之所以能施展出这术法,是因为他兄弟此刻因着无力,已失去了一些对身体的掌控。 “锵!” 青铜古剑落下,斩在双头蛇的七寸上,寒光撞在鳞片上,竟像是砍上了一块生铁。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那青铜古剑居然崩碎了! 同时,双头蛇的身子晃了一下,然后直挺挺的倒向后方。 这很离奇,你很难想象,没有骨头的蛇,竟会直挺挺的倒下去。 姜杏若仰躺在地上,撞击发生的一瞬,她就被弹倒在地。 她感觉双手酸麻,上半身的淤青传来阵阵剧烈的痛感,她很想爬起来看一看,那蛇有没有事。 如果可能,她还想再去补刀,杀掉那个想吃她的蛇头,再看看能不能救活那个声音低沉的蛇头。 她想了这么多,可惜一样也做不成,她的力气用尽了,此刻她爬不起来了。 她又努力的试了几次,可惜终于没有成功。 第七十八章 破门而入(爆更) 然后,她听到声音温柔的蛇头说:“恭喜你们,延缓了死神到来的脚步,不过,这只会让你们更痛苦,等我恢复,我要慢慢的折磨你们。” 姜杏若感觉一颗心沉了下去,她很想听声音低沉的蛇头说话,但不知为何,他没有出声,只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便在此时,江言和林梦蝶,飞快的赶到司空见公寓的门口。 他在门口停了一下。 何道就在里面,他想,他请来的高手也在里面。 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着他,一场激烈想战斗在等着他,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足以让人停下脚步,慎重思考。 不过,江言只是稍微停了一下,紧接着就行动了。 因为,有一种更加强烈的渴望,将他心中的一切犹豫不决都粉碎了,那就是,姜杏若在里面,我要去救她。 按照约定,他本该发信息给何道,告诉他自己来了。 不过,除非是他傻了,否则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候乖乖的告诉绑匪,我来了。 他伏低身子,将耳朵贴在门缝上,想要听听里面有什么声音。 静,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江言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下一刻,他和林梦蝶对视了一眼。 既然听不出什么,那就按照原来的计划来。 他伸手抓住门把手,然后开始用力往外拽。 “砰!” 当他用力时,那坚硬的门框立刻发生了形变,然后在一瞬间爆碎开来。 他把整个门框扯碎了,然后更加暴力的将门从门枢上扯了下来,重重的朝里面一扔。 然后,林梦蝶踏出一步,直接挡在前面,冲到了屋子里。 江言紧随其后,这时,他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那是木门撞在墙上的声音,那门直接碎成了几片。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一两秒钟之内,江言相信,即便是最顶尖的特种兵的破门而入,也不能如此的干净利落。 让林梦蝶挡在前面,是为了挡住可能射向门口的子弹。 尽管他不认为何道会拥有大口径机关枪,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说服了林梦蝶。 这时,他飞速的冲到司空见的公寓里,浑身的力量已经暴涨到沸腾,他准备迎战这世上任何一个强敌! 然而,静,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房子里静的可怕。 空,空荡荡的,既没有何道,也没有他请来的高手,更没有姜杏若。 就好像用力挥出一拳,却打在空气里,江言疑惑的望了望四下。 然后,他与林梦蝶相视一眼,开始搜寻各个房间。 他的速度很快,动作也很谨慎,注意到了每一个可能冒出人的角落,并对之严加防范。 这样做是有效的,当他进入一间屋子时,墙壁上有一张符篆碎开了。 “咔!” 一道紫色的雷光,从破碎的符篆中发出,轰向江言天灵盖。 江言早有准备,一拳挥出,轰碎了这雷光。 紧接着,另一张符篆碎开,一柄道剑凭空出现,周身光华如水波般流转,直刺向江言胸口。 江言运起武道天眼,看清楚那道剑的轨迹,然后伸出手,直接将其捏住。 “嗡!” 道剑轻震,被一股无形大力推着,向前直刺,似欲穿破一切阻碍。 然而,江言没有给他机会,他用力一捏,那道剑便即碎开。 墙上只有两道符篆,一雷一剑之后,再没有更多的袭击。 “果然有修行者出手……” 江言自语道,面色凝重,在这一刻他终于确认,绑架姜杏若的这件事,有一个修行者参与! “不是太强,” 林梦蝶评价,“应该比无脸男弱上一些,也许不是你的对手。” 她说的无脸男,自然就是龙傲。 江言点了点头,这个发现让他心中一松。 同时,破除了对方两道术法,可谓出师小捷。 不过,他没心情高兴,姜杏若还没找到。 于是,他继续探查每一间屋子,希望找到姜杏若。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这房子里没有一个人,甚至还有一间空无一物的,幽暗的房子。 “人去哪了?” 搜完最后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江言喃喃自语, 这是进入这个房子以来,他第一次说话。 “问问那个人。” 林梦蝶说,她也很狐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言点了点头,发信息给何道。 “你在耍我?” “你人在哪?小女孩在哪?” “如果你敢动小女孩一根汗毛,我一定杀了你。” 何道在小区外的车里接到信息,看完以后,他整个人楞在那里。 司空见不在里面吗?那小女孩不在里面吗?那不可能! 他一直在小区外等着,他确信,司空见没有出门,更没有带着小女孩出门。 那这信息是什么意思?何道感觉自己要疯了,上一秒他还在兴奋不已,因为从时间上看,这时候江言应该在和司空见大战,两人打到头破血流,就差把整个房子拆了。 这是他的设想,这设想让他快乐,然而此刻收到的信息,将这设想一拳轰爆了。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江言的消息又来了,他问小女孩去哪了,然后是一个电话。 显然,江言很着急,他很在乎那小女孩。 不过,何道可不敢接这个电话,他果断的按掉了。 旁面一家电器城在搞促销,喇叭的声音方圆两里路都能听到,何道可不想让江言听出他在哪。 于是他只能告诉江言,小女孩就在那里,被他藏在了某个角落,让江言自己找找。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办法,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让江言自己找找。 也许司空见把小女孩藏起来了,也许司空见在房间里睡觉了,总之,他希望江言自己找找,最好能把司空见的房子翻个底朝天,然后留下痕迹。 那样一来,不管那房子里发生了什么,他都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报警,让执法力量来帮他报仇。 这些事,他在一秒钟之内就全想出来了,思维敏捷的让人害怕。 江言收到何道的信息,他先是感到一阵狐疑。 何道是什么意思?他打电话让他来,说这里有个高手、圈套在等着他,为什么自己又不在? 何道不在倒还可以理解,毕竟他可能害怕面对他,担心被他打死,这都有可能。 但那个高手了?那些圈套了?怎么一个也没有。 这些事情中间的弯弯绕绕,何道和司空见闹掰了,然后司空见去了青楼这些,江言当然想不明白,任何人都想不明白 世事的无常和离奇,往往比小说、电影的剧情更甚。 不过,江言也来不及想了,他开始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姜杏若。 他粗暴的打开一扇扇橱门,就连厨房的碗橱也不放过。 “杏若,” 他甚至开始大喊,丝毫不顾忌什么,“你在哪儿?” 他打开一个衣橱的门,在里面找了又找,他焦急的喊:“杏若!” 他不知道的是,姜杏若真的在这衣橱里,只是他看不到罢了。 暗格里,声音温柔的蛇头,正一点点的恢复气力,同时用言语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我要把你们杀掉,” 他说,“然后把我的兄弟,你,做成黄金脆皮蛇,或者做成任何司空见说过的用蛇肉做的美食!” “而你,该死的小女孩,” 他说,“你的肉鲜美无比,于我而言,就像生鱼片一样……” 完了,姜杏若听着这些话,暗想。 她没有力气了,站不起来,那低沉声音的蛇头也不说话,看来是没什么好说的了,选择对残酷的命运低头了。 她也要低头嘛?她不想,但她没力气昂着头了。 这时,她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扯碎了。 “有人闯进来了?” 声音低沉的蛇头说,这是他倒下后第一次说话,声音果然十分虚弱。 “不可能……” 声音温柔的蛇头说,显得很是震怒。 他话没说完,又听到一声更加沉闷的闷响,像是一扇木门被摔成了好几块。 然后他听到脚步声,于是他乖乖的闭了嘴。 “或许是来找你的,小女孩,” 声音低沉的蛇头说,“或许是主人回来了。” 声音温柔的蛇头依旧保持沉默,但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沉重了起来。 姜杏若知道,他害怕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他来说都是不利的。 也许等不到他恢复,就会有人闯进来,或者那个神秘的主人回来,把他杀掉,或者做成黄金脆皮蛇。 可是,究竟是哪一种可能了?姜杏若希望是前者,有人来救她了。 她心中更有一种不切实际的盼望,那就是她的江言哥哥来救她了,虽然她知道那不大可能,但她此刻是多么想他啊! 那脚步声在响,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杏若!” 那是江言的声音。 那一刻,姜杏若真的热泪盈眶。 她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前一秒她还在做着美梦,下一秒美梦成真。 这是否是一个梦中梦?她不知道,但她希望这梦不要醒,一直做下去,做到江言把她救出去为止。 “没用的,” 她听到声音温柔的蛇头说,“凡人不可能找到这里。” “那倒未必,” 声音低沉的蛇头说,他很虚弱,但语气中透着高兴,“普通人不可能在主人的房子里任意横行。” 修行者的屋子,总要放几张符篆,有外人闯入,一道雷光或者一道剑光招呼上去,这是修行者的防贼之道。 此刻闯入的两人,既然能不怕这雷光和电光,自然也就不是凡人。 声音温柔的蛇头又沉默了。 第七十九章 擦肩而过(四千字) 两个蛇头的话,让姜杏若感到好奇。 他们说什么不是凡人?难道江言哥哥不是凡人?那是什么意思? 她当然知道“不是凡人”是什么意思,只是不能将这四个字与自己亲近的人联系起来。 不管怎样,此刻她恨不得立刻爬起来,大声的呼喊那个名字,然后看到他闯进这幽闭的暗室,结束这一段可怕的旅程。 天啊,那真是太好了,她想,眼前的黑暗消减了许多,光明直照进她心底最深处。 她听到脚步声近了,然后又停下,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打开的“吱吱”声。 姜杏若循着声音,转过头,看向墙上的画框,那声音就出自那里。 “江言哥哥,” 她情不自禁的想,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画框。仿佛下一刻,那画框就会挪开,露出江言焦急祈盼的脸,“他来救我了。” 在这一刻,两个蛇头也都闭嘴了,仿佛都在等待那未知命运的裁决。 江言把衣服扔了一地,那衣橱如今空空荡荡,不可能藏得住孩子。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能藏人的地方。 “没有,” 江言站在衣橱前,焦急的自语道,“杏若,你到底在哪?” 来此之前,他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切挑战,只要能救出姜杏若,不论那结果是如何的惨烈,他都愿意接受。 然而,结果却是这样,四下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见着。 仿佛一拳砸中空气,巨大的空落感袭来,他感觉整个人不断的往下沉 ,顷刻便沉沦深渊。 “这是什么?” 林梦蝶说,俯身捡起一个信封。 这信封是江言把衣服扔了一地时,从一件夹克衫的口袋里落出来的。 “谁知道,” 江言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他此刻一心在想小女孩的事,“你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这信里就有答案,” 林梦蝶说,她已打开那信封,开始读上面的内容,“唔,一上来就揭示了这房子的主人是谁。” “是谁?” 江言问道,他这时已意识到,这封信实在具有重大的意义。 “司空见,” 林梦蝶说,她已读完那信的内容,“这是一份入场券。” “入场券?” 江言喃喃的问了一句,“入什么场?” “应该是一个秘境,” 林梦蝶把信递给他,“叫什么七山大会。” 她这时感到有些疑惑,因为那入场券上写着,这一次的七山大会,很可能会有绝世道引,如太虚之灵,古荒神源,或者天一圣水出世。 这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好笑。 一个低级文明上的秘境,她想,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绝世道引了?这多半是嚎头,为了吸引更多的人进去的。 江言看那入场券,上面写着: 又一个十八年荏苒而过,上一次七山大会的盛景还在眼前,在这朱明时节,七山山神联手开辟秘境,诚邀天下各路神仙鬼怪前来。 下面是一个大号字体的,红色的“爆”字,后面写着: 劲爆!这一次,我们探测到有绝世道引即将出世!各位神仙鬼怪不可错过!得到绝世道引,就能笑傲修行绝巅! 尽管小女孩生死未卜,江言心中很焦急,但当他看到这样一张修行者世界的入场券,却用着如此现代化的营销语气,也不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下面又是巨大的“优惠”二字,后面写着: 现在购买入场券,即可享受四折优惠!您还可充值会员卡,更多享三重福利!你还在等什么?机会不容错过,绝世道引等着你! 下面的落款,是“七山山神联名致意”。 江言看到这里,便隐约觉得,那所谓的修行道,与自己想象的大概相差甚远。 “去他妈的七山大会,” 他把入场券还给林梦蝶,重重的苦笑着说,“我只想知道姜杏若在哪,” “的确如此,” 林梦蝶收起那入场券,“我们再去找找。” 事实上,她也很焦急,心中为那小女孩的命运担忧。 “旁面还有个房间,我们去看看。” 她说。 “那房间是空的,” 江言说,十分焦急,烦躁,“不可能藏得住人!” 这是事实,无法反驳,林梦蝶没再说什么,她这时陷入了沉思。 她在想,为什么要在家里布置一个空房间? 那房间空无一物,很是幽暗,倒像是某种仪式。 某种仪式?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给她带来一线灵光,让她想起某些古老的传闻。 她曾听父祖那一辈谈过,据说在春兰星还是低级文明的时候,修士们只能聚在特定的地点碰头,那是一个异度空间,其入口往往设在修行者家里。 这房子,她想,当然是修行者的家,那雷光和剑光就是明证。 一个修行者的家里,偏偏布置了一个奇怪的房间,这很难不引起她的怀疑。 林梦蝶觉得,自己在接近事情的真相了,她把这想法告诉了江言。 “我们去那空房间看看,” 最后,她说,“也许能有什么发现。” 江言听了她的话,很是意动,他这时便如溺水的人,即便给他一根稻草,他也要牢牢抓住的。 于是他走向另一个房间。 这一切,都被暗格里的姜杏若听了明白。 起初,她还保有那热切的祈盼。 然后,她听到一阵急切的翻找声。 “快拿下那画框,” 她想,“江言哥哥。” 然而那画框一动不动,便好似永久的钉在墙上。 “他在翻找,” 她听到那声音温柔的蛇头在说话,语气一扫此前的沉重,十分的欣慰,“他不知道暗格的存在!” 这一次,保持沉默的,是那声音低沉的蛇头。 姜杏若先是感到疑惑,不知他们说的暗格是什么意思,然后,她又隐约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然而她心中的希冀太大,压过了这不好的感觉,毕竟,江言就在外面,只与她隔了一个画框。 然后,她又听到江言说没有,又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问自己在哪里。 我就在这里啊!江言哥哥! 姜杏若在心中大喊,然后,她努力的抬起头,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呃呃”声。 她想大喊!就像她心里想的那样,大声的告诉江言,她就在这里。 然而,这一切终究是徒劳的,她此前耗费了太多的力气,此刻纵然竭尽全力,也只能让喉头可怜的颤抖几下。 真的是可怜,这小女孩本来呆在黑暗中,等待那未知命运的裁决,一切都已经够让她绝望的了。 江言的出现是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划过她此刻的天空,将她照亮了片刻,在她心中生出莫大希冀的时候,那黑暗便重又笼罩了她。 小女孩又尝试喊了两声,终究是发不出声音,而那声音低沉的蛇头说:“不要费力了,外面的人,听不到此间的声音。” 这实在让姜杏若感到奇怪,难道这房间的隔音竟如此之好?可为什么她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她听到林梦蝶和江言的对话,然后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哦,江言哥哥,她在心中说,不要走,杏若好害怕。 然后,热泪盈满了她的眼眶,骨碌碌的滑落下来。 “好了,” 那声音温柔的蛇头说,“你们期待的一切并没有发生,看来是老天怜我,谢谢你,老天。” 他的声音很得意,又透着一股残忍,毫无疑问,那未知的命运站在他那一边。 江言进入那个空房间。 第一次进来时,他还不曾细看,这一次,他看的清楚,这真是一间极空极空的空房间。 什么都没有,墙壁是一丝不挂的苍白,地面是一尘不染的荒芜,总之,这房间空的让人不舒服。 林梦蝶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受了片刻。 “我感受到了空间大手的气息,” 她说,语气恨笃定,“这是一个进入异度空间的入口。” 什么是异度空间?为什么这里是入口?入口一定要一尘不染? 江言心中实在有许多问题,不过,他无暇顾及。 “你是说,” 他现在只在乎姜杏若,“那个修士进入了异度空间?连带着把姜杏若也带去了?” 林梦蝶点了点头。 “怎么进入异度空间?” 江言说,“我们现在就追过去。” 他的语气很果决,假如此刻有人告诉他,那小女孩在月球上,他大概也会立刻着手登月。 尽管这事情还有许多的疑点,比如,何道去哪了?那修士为何带姜杏若去异度空间? 这些问题都很重要,但江言实在没有停下来,安静的想一想的打算。 如何进入异度空间,这法子不止一个,林梦蝶也听父祖说过,并且牢牢的记住了。 虽然这里不是春兰星,但低级文明都有共同的特点,能量的等级和灵力的多寡,决定了修士的行为方式。 她开始尝试,让江言做小白鼠,先是让他在房间里跳舞,这是一种奇怪的舞,江言觉得自己跳起来像一只撵人的大鹅。 然后,她又让江言在房间里倒立,用双手爬来爬去。 “想象着另一个空间的形象,” 林梦蝶说,“它的形象是一只巨大的八爪鱼,但却又成千上万的触手,你请他伸出触手来抓住你。” 江言觉得这简直是在胡闹,空间怎么会像八爪鱼?不过,想到姜杏若,他就忍了。 这个法子也理所当然的失败了,江言没看到八爪鱼,他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第三个法子,” 林梦蝶说,她这时有些想笑,原因是江言可笑的舞姿,和倒立行走的姿势。她也的确很着急,不过,人就是这样,忍不住就要苦中作乐,“走墙角。” 天啊,江言在心中大喊,这又是什么狗屁方法?只要听着,就觉得很愚蠢。 的确如此,他像个玩过家家的孩子,机器人似的沿着墙壁走直线,在墙角那里转弯。 “集中精神,” 林梦蝶轻喝一声,“想象着八爪鱼。” “八爪鱼、八爪鱼、八爪鱼……” 江言暗想,脑海中出现八爪鱼的形象。 同时,他心中有些恼怒,这一切都太过离谱,他甚至觉得林梦蝶在拿他寻开心。 他回到最初的墙角,什么都没发生。对姜杏若的担心,让他心中的恼怒澎湃成一片汪洋,他爆发了。 他大声的说:“林梦蝶,你这个骗子……” 他还想说:“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这很不好,不过,他太焦急了,有些情绪必须要喊出来。 不过,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一只巨大的八爪鱼。 这八爪鱼身在极远处的地方,它就像克鲁苏神话里的不可名状之物一样,你很难描述它是个什么东西。 总之,它周身有许多触手,身体则是一根椭圆形的圆筒,所以就叫八爪鱼。 现在,它伸出一条手臂,牢牢的扯住江言的腰身,把他拽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江言甚至完全没反应过来,他只知道自己看见了八爪鱼,而他那句拿来喷林梦蝶的话还留在嘴里。 下一刻,他出现在一条大街上。 这是一条古风的大街,路面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两旁有许多小小的摊位,更远处则有高大的红色木质建筑。 一个摊位上的摊主,正在口若悬河的介绍自己的物品。 “你相信我,” 这个摊主说,“我的这些三伏草,都是百年以上的……” 江言出现在他的摊位旁,然后,他说出了那句憋了很久的话。 他对那个摊主说:“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他说的很大声,很笃定,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委屈,胸中藏着巨大的义愤似的。 被他这样一喊,那摊主显著的愣了一下。 然后,他的脸立刻变得通红。 这人是来找茬的吗?他想,故意来拆我的台? 他正在试图证明自己的灵草多么可贵,结果这人突然冒出来,说他是个骗子。 关键是,他的语气还很笃定,就像那种被无良商家坑害之后,愤怒的想要追责的消费者。 这相当于一个差评。 于是,这个摊主注意到,那个刚才还被他的推销打动的顾客,在这一刻,当他再看向摊位上的灵草时,眸子里便多了一分质疑。 第八十章 愤怒的摊主(加更) 这更让他怒火中烧! “哪来的臭小子?” 卖家打量着江言,冷冷的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就这样说我?” “呃……” 江言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说了。 事实上,他很抱歉,他那句话是送给林梦蝶的,不想却砸在了这无辜的摊主身上。 这时,他正在组织语言,想要诚恳的道个歉。 不过,那摊主见他张口结舌的样子,立刻洋洋得意起来。 “哼,” 他说,急切的想要证明证明自己的清白,“还说我是骗子,我看你才是骗子。” 说这话时,他还转头扫了那顾客一眼。 他看到,那个顾客,也就是司空见,眸子里露出一丝释然的表情,似乎已相信他不是骗子。 三伏草是名单里的重要材料,年份必须在百年以上,不过他的眼力劲有些不够,因此已与这摊主僵持了一刻钟。 那摊主见他露出释然的神情,便松了口气。 竟然有人一次要买二十株百年以上的三伏草!这可是一桩大买卖,他很想从中大赚一笔。 便在此时,一道神光从天而降,林梦蝶出现在江言身旁。 下一刻,她冲着那摊主大喊:“你才是骗子!” 和江言一眼,她的语气中也包含了许多义愤,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天可怜见!这句话本是对江言说的,因为她的法子奏效了,而江言却说她是骗子,所以她要回敬江言。 然而,当江言沿着墙壁走的时候,她也就跟在后面。 所以,当江言消失,她也就看到了那八爪鱼。 那回敬的话,便憋在了嘴里,又在这一刻喷涌而出,目标却同样是无辜的摊主。 又来一个?又说我是骗子?我招惹你们这些人了? 莫名其妙的被连喷两次,那摊主真是怒火中烧。 这一刻,他只想怒骂这一男一女,甚至不惜用修士的方法解决问题,那就是大打出手。 然而,这些想法虽然如惊雷电闪一般,从他脑海中跳过,但却一个也没能实施。 他只是楞楞的望着林梦蝶。 因为,林梦蝶实在太美了。 作为一个修士,这摊主经历的人间绝色也着实不少。 不过,那些所谓的人间绝色,倘若和林梦蝶一比,那便是萤虫与皓月争辉。 所以他楞楞的望着林梦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只是被林梦蝶惊艳到,然而,在司空见看来,竟有两个人连续说这摊主是骗子,而他却楞楞的一言不发。 那自然是无理可辩,承认了自己是骗子。 于是,司空见一扭头,转身就走。 摊主这才吃了一惊,等他回过神来,便冲司空见大喊:“客官莫走,不要信这两个妄人的无端诽谤!” 然而,司空见没有理他。 妄人的无端诽谤?他想,那你怎么不辩解一下?肯定是心里有鬼。 制作移花接木阵法的材料至关重要,他可不想出什么纰漏。 他在旁面一个摊位驻足,这里也有三伏草卖,他想一边辨认成色,一边看看那边的热闹。 他知道,一定有好戏看了。 这是,他听到那摊主愤怒的大吼:“你们是哪里来的妄人,为何败坏我的名声,说我是骗子?” “实在不好意思,” 江言说,语带歉意,“我们不是故意的。” 他真的是诚心诚意的道歉,他看出这摊主很愤怒,他也完全能理解这愤怒。 不过,在那摊主听来,就完全不是那样了。 “不是故意的?” 摊主一字一顿的说,“那你们为什么这么说?” 这该死的一男一女!他们从别的地方传送过来,然后莫名其妙,却又异口同声的怒斥他是骗子,因此搅黄了他的生意,如今却说不是故意的? 我不信!这两人一定是故意的! “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梦蝶也很抱歉的说,露出一种讪讪的神情,“我们是在……” 她虽然不屑和蝼蚁交流,不过,倘若她真的无意间伤害了某个蝼蚁的感情,出于教养的考虑,她也一定会道歉的。 此刻,她试图解释,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一切实在无法解释。 怎么解释了?他们为了救一个小女孩,闯入一个修行者的家,然后通过阵法来到这里,在路上他们吵了起来,最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一切都太复杂了,完全不是能够轻易解释明白的。 “这件事……” 江言也想解释,但他也发现了,这件事很复杂,很难解释的清,“总之很抱歉,我们不是故意的。” 他想不到别的说辞,只表达歉意。 两人同时欲言又止,又同时无法给出一个让自己的信服的解释,那摊主听到这里,便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们是故意的,摊主想,故意来坏我的生意的。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这就是他的想法。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就变得很不好。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走了。”林梦蝶笑嘻嘻的说,然后转身扯住江言胳膊。 从那摊主的表情上,她知道事情不妙。 如果是在以前,她当然从不怕事,不过,现在她法力尽失,又在被通缉,便不得不退让些。 毕竟,这里是修行者聚集的地方,假如陷在这里,那可真是插翅难逃。 江言明白她的意思,便很配合的转身开溜。 “站住!” 那摊主大喝一声,语气中满是愤怒,引来了街上许多人的目光,“你们坏了我的生意,怀了我的名声,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他想,或者挽回我的名声。 江言和林梦蝶不得不回过头来,这时他们不能逃走,否则可能会引起众怒。 “大叔,” 江言无奈的说,“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他还有急事,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他要去寻找那个叫司空见的修士,姜杏若很可能跟他在一起。 他觉得,每拖延一秒,姜杏若就离危险近一分。 “我要你们赔偿我的损失!” 摊主愤愤的说。 “你有什么损失啊?” 林梦蝶有些来气了,她觉得这摊主想要讹诈,“我们又没动你的草药。” “你们……你们坏了我的名声!” 摊主听她这么说,也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损失,倘若真要说有,那也只是名誉上的损失。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大叔。” 江言说,语气有些乏了。 说实话,普通人哪怕理亏,这时也该生气了。 然而,眼前这中年大叔满脸都是胡子,生气的样子很有喜感,江言便本能的不想与他为敌。 “我要……” 摊主想了一想,这时他的气消了一些。他觉得也确实没法让对方赔偿什么实际的东西,不过,这么多人看着,他可不想丢了面子。 想了一想,他提出要求: “我在这里做了三十年的生意了,向来是童叟无欺!今天你们说我是骗子,还叫人听了去,倘若不掰扯清楚,以后我还怎么做生意?” 说到这里,他便指着不远处的司空见,对二人说: “就是那个客官,我要你们向他说明白,一切都是误会,我不是骗子!” 居然提出这种奇葩的要求,江言本能的就像拒绝,不过林梦蝶拦住了他。 “正好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 她说,“结识一些人,打听那个叫司空见的人的去向。” 她已经看出来,这个摊主虽然脾气暴躁,但其实心肠很直,心地不坏。 倘若真的将这件事处理的好,那说不定就能和他交个朋友。 结识一个在这里做了三十年生意的人,通过他去找人,可比他们自己没头苍蝇一顿乱撞好的多。 江言听了林梦蝶的话,也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便点了点头,对那摊主说:“好,我来向他解释清楚。” 如此一来,那摊主倒有些吃惊了,他满以为对方会拒绝,那他就要动用武力了。 事实上,他已做好动用武力的准备,无论如何,他的名声和招牌不能坏,他要强迫对方解释清楚。 不过,既然对方答应了,那他就不用出手,面子也保全了,名声也保住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这一男一女生出好感。 年轻人嘛,他想,总是会犯点小错,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况且,这个时代的青年修士,大多是一言不合杀你父母,辱我一句灭你满门的脑瘫,修行道因此才乌烟瘴气的。 能有这么好态度的,实在已经不多了。 他想到这里,便更加的对江言和林梦蝶生出好感。 这时他正带着两人,往司空见那里去。 司空见本来是在安心吃瓜,谁料到事态突变,他看着一行三人走来,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他想逃开,不过想到那摊主刚才的表现,他可不想受到当街大吼的待遇,便只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就这样,四个人聚到了一起,然后,又多出了不少吃瓜群众。 “事情是这样的,” 江言说,他在组织语言,想要简单明了的讲述这件事,“我有个妹妹失踪了,我正在找她。”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第八十一章 他不就是司空见?(爆更) 妹妹失踪了?这是个可怜人。 众人暗想,同时又不禁感到好奇。 他妹妹去哪了?他怎么又到这里了?怎么又和这老板的名誉扯上关系了? 这可不是个普通的瓜呀! “我们从小相依为命,感情很好,” 江言说,这是实话,“她失踪以后,我非常的着急。” 说到这里,他有些真情流露,语气变得有些低沉。 吃瓜群众被他感染,都不禁有些情绪低落。 那摊主这时仿佛换了个人,他长长的叹息一声,拍了拍江言的肩膀。 司空见也在叹息,人类的情感是相通的,这毫无疑问。 不过,他又隐约感到有些不对,至于为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后来我知道,她是被绑架了,” 江言恨恨的说,“绑匪是我的一个仇人,他打电话给我,要我今晚七点半之前,到他那里去,否则就杀了我妹妹。” “畜生啊!” “肯定又是个小年轻的,祸不及家人都不懂?” “卑鄙!” 听了这话,吃瓜群众们义愤填膺,显然,绑架小女孩威胁别人这种事,在哪里都是畜生行径。 摊主是最生气的那一个,他这时似乎忘了自己找回声誉的目的,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胡子吹了起来。 “要是让我抓到这个人渣,” 摊主说,“我把他剁剁喂狗。” 不知为何,江言看着他说话的模样,觉得他竟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做过这样的事。 司空见了?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真以为那个绑匪是他自己。 他那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隐约感到不对,因为他刚才了绑架了一个小女孩,现在她被他关在暗格里。 不过,他可没有打电话给谁,也没有要杀了那小女孩,他借此断定此事和他无关。 于是,他便也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愤怒的谴责绑架小女孩的行径。 哪怕他的暗格里此刻就有一个小女孩。 这是,一个吃瓜群众好奇的问:“你不会真的去了?” 毫无疑问,这是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这小年轻的真的去了?那可是他的仇人!如果他真的去了,等待他的一定是巨大的圈套! “我去了,” 江言点头说,“无论如何,我要救我的妹妹。” 此言一出,众人看他的目光顿时不同了。 那是一种敬佩中夹杂着讥讽的目光,毫无疑问,勇者总会收获这种目光,敬佩他勇敢,讥讽他愚蠢。 “好样的,” 摊主拍了拍江言的肩膀,夸赞道,他心肠很直,故此没有讥讽,只有敬佩,“要是我我也会去的。” 他的神情和语气,让江言对这一点毫无疑问。 “好样的,” 司空见也点了点头,赞许道,“然后了?” 其实他心中在说:怎么会有这种傻子?明知圈套还要去?妹妹能有多重要?比自己还重要? “然后我就去了。” 江言说。 众人屏住呼吸,安静的听他讲述。 “什么都没有,” 江言说到这里,便摊了摊手,语气变得失魂落魄起来,“没有圈套,没有仇人,也没有我妹妹。” 这讲述让众人面面相觑,就这么简单?他们心中实在有太多的疑问,甚至对事情的真实性表示怀疑。 不过,江言那失魂落魄的语气,倒全然不像假的,因此,众人也没有质疑。 “然后了?” 大胡子摊主迫不及待的问,他没有怀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司空见也露出好奇的表情,这时他真的好奇了。 “多亏了我这位朋友。” 江言望了林梦蝶一眼,这样说着。 林梦蝶站在那里,至始至终没有说话。 事实上,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实在令她感到有些厌烦了。 不过,为了那小女孩,她便强自忍耐下来。 吃瓜群众早就注意到她,都为她那惊人的美貌震惊,心中都在想:“从哪里冒出这么个绝世无双,并世无二的大美人来?” 于是,他们一边偷偷欣赏着那遥不可及的美貌,一边享用着唾手可得的瓜。 “我们发现了一间暗室,” 江言说,“那是一个入口,可以通到这里来。” 众人微微点头,毫无疑问,这里的每个人的家里都有这样一间暗室。 “那么,那几句骗子是怎么回事?” 摊主问道。 “我觉得绑架我妹妹的人,一定通过那暗室来到此地,因此我想追来看看,但因为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我们走了很多弯路。” “因此,在不断犯错的情况下,我……我很烦躁,毕竟我们妹妹不知所踪,所以我冲了我的朋友。” 江言给林梦蝶投去一个歉意的目光。 林梦蝶白了他一眼,嘴唇无意识的撅了撅。 事实上,这一路走来,江言的确冲了她好几次,而脾气本就不好的她,竟然全部忍耐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因为那小女孩的原因,他一定是心急如焚。 不过她还是有些难过,有些委屈,直到此刻才感到释然。 “你说她是骗子?” 摊主彻底明白了,他哈哈大笑着,大胡子颤抖不停,“而她也回敬你,结果,因为空间转换,最后全都一股脑的砸在了我的头上?” “就是这样。”江言点了点头。 大胡子哈哈大笑,拍了拍司空见的肩头,问他说:“现在你该明白,我不是骗子了?” 司空见笑着说:“是啊,是啊。” 大胡子没再理他,他这时更关心另一件事。 “小子,” 他拍了拍江言的肩膀,“到底是谁绑架了你妹妹?我件事我想管一管。” 此言一出,吃瓜群众顿时一片沉默。 不是每个人都像大胡子这样,喜欢路见不平一声吼的。 不过,话还是要说的。 “说一下嘛,到底是谁这么畜生……” “这么多人,总会有点线索的啦,哈哈……” “好可怜的孩子……” 说话是不费力的,特别是轻飘飘的话。 司空见也表示:“小子,你不妨把那个畜生的名字说出来嘛,看看究竟是哪个狗niang养的,竟然心狠手辣到绑架无辜的小女孩。” 他用尽了自己能想到的侮辱性的词汇,来形容那个与他自己一般作为的绑匪。 他不觉得羞愧,他就是这样人,或者说,就是这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鬼。 所有人都把目光聚在江言身上,江言感觉那一双双眼睛,就像一盏盏探照灯,即将照出那绑匪的身形。 毫无疑问,他费劲心力的说这么多,当然不只是为了讲故事。 他也是有目的的,他觉得司空见就在这条街上,而现在这里聚了不少的人。 他相信,只要他说出那个名字,大概立刻就会有人告诉他: 我刚才还见过这个人,他就在…… 于是,他说:“绑匪有两个人,一个叫何道,一个叫司空见。” “何道?” “司空见?” “何道?” “司空见?” ……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这里变得很嘈杂,所有人都在重复那两个名字。 然后,空气又突然安静下来,因为有几个人的神情变得很奇怪,而他们的目光,也齐齐盯住了同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司空见,此刻,他楞楞的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一片茫然,好像他根本不知道司空见是谁。 “司空见?” 一个吃瓜群众说,然后指着司空见,“他不就是司空见吗?” 于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司空见。 江言就站在司空见旁面,这时他转过头,望着司空见,也有些愣住了,他问:“你就是司空见?” 他就站在我身边?听我说了这么久?江言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他想起司空见恶毒的诅咒,他忽然感觉这一切十分的荒唐。 然后,他攥紧了拳。 司空见了?他这时也正呆呆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我真的是司空见吗? 是的,我就是司空见,我绑架了一个小女孩,现在她正在我的暗格里。 那我为什么又在这里?当我听到他说他妹妹失踪了的时候,我不就应该想到这些吗?我不就应该马不停蹄的逃走吗? 为什么我要留下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这些想法,轰雷电擎一般闪过他的脑海,他感觉自己要疯掉了,毕竟人的大脑没法同时想这么多问题。 然后,他感觉自己要已经死了,那所有吃瓜群众的目光,都变成了镭射激光炮一样的东西,而他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我的天啊!他想,感到一阵不可思议,现在他终于接受了这荒诞的现实,并且准备迎接它残酷的一面。 “你就是司空见?” 大胡子说,他死死的盯着司空见,目光变得很可怕。 “我不是司空见,” 司空见说,这是他能想出的最好办法,无论如何,他现在身陷重围,而离他最近的两人都已攥紧了拳头,“你们认错人了。” 他希望借此拖延时间,我来个死不承认,你们拿我没办法? 他觉得这办法很好,我不承认,你们能把我怎么样?你们要动我,你们得有证据。 然而,他看到一发核弹朝他轰来。 第八十二章 给我碎!(四千字) 那是江言的拳头,真是势大力沉,迅猛无比。 随之而来的,是他冷冷的话:“你还装你妈!” 他确信眼前这人就是司空见,因为,当他说出何道和司空见的名字时,他就在观察,观察所有人的反应。 因此,当好几个吃瓜群众,一齐把目光投向他身旁这个修士,同时脸上露出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时,他就在心里确认,身旁这人就是司空见。 而那个吃瓜群众喃喃的话语,更加增添了他的确信。 所以他出手了,他的胸中有怒涛浪潮在翻涌,激荡起磅礴的力量,他必须将这力量宣泄出去! 劲风扑面而来,那拳头在眼中越来越大,转瞬间已如山岳! 好厉害的一拳! 司空见暗暗咂舌,他明白,自己死不承认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不过他本也没抱太多希望,那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此刻,面对这核弹般的一拳,他凭着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最有效的格挡。 他抬起两条胳膊,将小臂交错,牢牢的护住自己的头部。 “砰!” 一声闷响,那拳头轰在他小臂上。 下一刻,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从那拳头上暴涌而出,司空见只觉臂骨钻心的痛,同时整个人横飞起来。 “这厮好大的力气!” 他飞在空中,这样想着。 不过也好,他想,这样一来,我就不再身陷重围。 此前,他被一群吃瓜群众包围着。 当江言说出他的名字时,当那些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他时,他真觉得自己像一只落入羊群的狼。 这时,他感觉自己上升的势头尽了,身子开始往下坠落。 于是,他强忍着臂骨的剧痛,腰部发力,使出一个后空翻,稳稳的落在地上。 江言没有给他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又直冲过来,狠狠的挥出一拳,同时大声喝问着:“姜杏若在哪?!” 像是有一头老虎在狂啸,这一声喝问之后,整条街都安静了一下。 司空见没有理他,他不可能交出小女孩,毕竟那是真水之源,可以给他师父延寿。 他张口吐出一面银色的小盾,迎向江言的拳头。 当! 江言一拳轰在那银色小盾上,仿佛两座铁山相撞,巨大的声响回荡不休,修为低微的修士直接被震得面色苍白。 下一刻,江言被震退,那银色小盾上的光芒也暗淡了几许,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凹下去一个小小的拳印。 司空见一阵心疼,那可是他辛苦祭练的法宝,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把玩,此刻却被打的变形了。 这小子到底有多大力气?他忍不住去想,这太不可思议了,对方竟在他坚不可摧的银盾上留下了拳印! 就在他感到一阵惶惑的时候,江言再度杀了上来,他胸中的惊涛海浪翻涌不息,催促着他问出姜杏若的下落。 如若不然,那就痛下杀手! “告诉我,” 江言再度挥拳,他的眸光已渐渐有了赤意,“小女孩在哪!” 这一拳他动用了武道天眼,确保可以捕捉司空见的行动轨迹,进而将他制住。 然而,司空见这时无心恋战,他清楚的知道,此刻,在这条街上,自己的敌人不止一个。 事实上,他这一脉,也的确不以争斗见长,而是擅长使用布阵,他师父因此知道移花接木的法子,而这也是他祭练盾牌作为法宝的原因。 于是,当他下定决心要逃走时,便扔出一张祭练好的阵图。 所谓阵图者,绝不是一张薄薄的纸张,上面有些鬼画符的图案,而是一块黑漆漆的石板。 这石板上刻有玄奥的图案,轨迹十分的灵动,而石板的成分又是珍贵的五行石,其中蕴藏着丰富的灵气。 这石板又被异兽的血涂抹过,用来增加其灵性,因此,这一方石板十分珍贵,其价值之高昂,甚至远远超过江言从赤天诛身上抢夺的离火神符。 而这石板的功用,与离火神符的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要将这石板抛起来,让它在空中悬停一瞬,石板上的阵法就会发动。 那时,玄奥的轨迹会激发五行石中的灵力,具有灵性的兽血则与主人心意相通,这石板会撕开空间,带着主人去到他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除非五行石的灵力不够。 所以,这石板相当于可以重复使用的离火神符,只要及时更换灵力充沛的五行石,就可以一直不停的撕裂空间。 事实上,这石板乃是司空见这一脉的至宝,他师父疼他,看他修为低微,怕自己门下的一根独苗出事,因此将这石板与他。 老头给对了,此刻,这石板就要就司空见的命。而司空见陷入危险的原因,则是为了给他延寿。 撕裂空间,司空见暗想,尽管那会耗费掉珍贵的五行石,不过为了真水之源,一切都值当。 “当!” 江言用尽全力的一拳,再度被银白色小盾挡住,他退开一步,感到一阵心焦。 他的确运用了武道天眼,但司空见完全不和他争斗,他躲在那银白色小盾后面,活像一个缩头乌龟。 和一个外壳坚硬的缩头乌龟战斗,任何人都会心焦,然而江言的心焦更甚一筹。 他想暴打司空见一顿,最好将他打的奄奄一息,然后逼问出姜杏若的下落,这是此刻他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 然而,对方躲在乌龟壳里,并不与他争斗。 “你喜欢当乌龟?” 江言再度挥拳,他将内心深处的熊熊火海,引导转化成力量,全部倾注在拳头里,“那我就打爆这龟壳!” “当!” 这一拳落下之后,巨大的声响横扫而出,就连修为不浅之辈,也有些面色难看。 同时,让司空见心胆皆寒的是,那银色小盾瘪下去好大一块,好像真的要被打烂,打穿一样。 “给我碎!” 江言再度挥拳,他用尽了平生气力,光是拳风就有排山倒海之势。 这一拳落下,那小盾真的裂开了,虽然只有一丝小小的裂痕,但也让司空见面色一白。 “真的打破了!” 后方,有修士在惊呼,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太恐怖了,竟然用拳头打破了一件防御性的法宝,还是人吗? “当当当!” 江言连续挥出三拳,每一拳都威势骇人,那小盾上的缝隙大了许多,已经可以透过目光。 “这是谁家的少年英才?拳力如此威猛,精力又如此源源不绝!” 有修士惊呼,被江言不断挥出的重拳惊住了。 江言的拳头的确很重,但任何一个修行人,倘若用尽浑身的精气神,都可能挥出这样的重拳。 然而,也只能挥出这么一拳。 一拳之后,精气神耗散尽了,紧接着就会萎靡不振,失去战力。 像江言这样,源源不断的挥出重拳,每一拳都堪比别人的全力一击,简直是不可思议,闻所未闻。 “他像一把绝世凶兵,又像一台战争机器!” 有修士喃喃道,为江言强横的体魄折服。 听着这些评价,林梦蝶嘴角轻轻上扬。 “所谓的战神之体,” 她这样想着,“本来就是绝世凶兵,战争机器。” 小盾几乎被打烂,司空见面色苍白,这是他费尽心力炼制的法宝,此刻却近乎被毁了! 同时,他又感到一阵惶恐,对面那青年的拳力太可怕,体魄太强横,真不知是怎么修炼的! 有这样的人作为死敌,那真是要寝食难安。 而那正是他要做的,他要剥夺那小女孩的体质,那小女孩会因此而死。 可以想象,那会招致怎样的报复! 不过,那虽然可怕,却还吓不倒他,他不是吓大的,他师父岌岌可危的寿命,也不容许他退步。 “只要师父取得了真水之源,” 司空见望着江言,暗想,“也许就能突破境界,那样的话,恐怕抬手就能镇压这个莽夫。” 想到这里,他便对此刻待在他衣橱暗格里的小女孩,更添了一种热望,恨不得立刻剥夺她的体质才好。 于是,他将那石板扔向空中,准备就此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给我碎!” 江言最后大喝一声,拳头如太古神山般砸落! 那银白色小盾的中心部位,已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像是蜘蛛网一样。 此刻被他重重一击,却就轰然爆碎,炸成了无数碎片。 与此同时,他看到司空见抛起一块石板。 这石板悬在空中,射下一片迷离斑驳的光彩,将司空见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看到这一幕,江言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因为这迷离的光彩,他曾经见过。 那是在天师府的洞天里,两片空间的交界之处,就有这种迷离的光彩。 现在,石板发出这种光彩,笼罩了司空见,那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但他隐约猜得到,在使出缩头计之后,司空见又要脚底抹油,走为上计了。 那可不行。 “纳命来!” 江言大喝一声,迈一步到司空见面前,拳头自下而上重重一勾! 无论怎样,他要留下司空见,逼问出姜杏若的下落。 然而,下一刻,他的拳头穿过迷离的光彩,穿过司空见的身体,就好像他们是某种虚幻的投影一样。 “先走一步,” 司空见的声音变得很渺远,仿佛他已在千里之外,“不要再找那小女孩了,她死定了。” “不!” 江言痛苦的大吼一声,那结果不是他能接受的,他的眸光立刻变成了妖冶的猩红色。 此前,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眸光,尽量不让它变色。 因为他已知道,这眸光代表着某种传说,如果被别人看去,很可能招致某些可怕的阴谋。 然而,在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 “是你!” 司空见惊呼了一声,声音很渺远。 他看到了江言眸光的颜色,这时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青年,就是那个特殊体质者江言! 一瞬间,无数想法从他脑海中闪过! “你给我留下!” 江言听到他还说话,便不甘心的伸出手,徒劳的想要抓住什么。 然而一切都是光影,司空见仿佛变了鬼魂,实体之物只会从他中间穿过。 便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哪里走!” 这声音如炸雷一般,在江言耳畔响起,下一刻,大胡子摊主冲了过来。 他手中捏着一个饭盒,就是那种超市里卖的塑料饭盒,他把这饭盒高高举起,然后冲着天空一扔。 下一刻,那饭盒迎风而涨,顷刻间变的巨大无比,笼盖住这一方街道。 这是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个巨大的塑料饭盒,像是笼盖四野的穹庐,罩住了一小片天空。 “砰!”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撞在饭盒上,发出了一声清晰的闷响声。 江言眼前的光影消失不见,司空见抓着一块石板,从空中落了下来。 “砰!” 下一刻,他砸在地上,疼的满地打滚。 “好狠,” 司空见一边打滚一边说,“能克制我这师门密宝的,也只有传说中的锅盖天了。” “哼,” 大胡子摊主冷哼一声,怒声直斥,“你这人渣,以为自己跑得了?” “我跑?我跑去哪里?” 司空见说,这时他的语气变得很奇怪,此前的惶惑一扫而空,此刻他像是掌控了全局,“我现在可不想跑了。” “那你想怎样!” 江言冲到他面前,一脚踢向他后背。 砰! 这一脚很重,司空见整个人横飞起来,那石板也脱手而出。 江言伸手抓住那石板,如此一来,就不用担心司空见再逃走了。 “还给我!” 司空见反应过来,大喊。师传宝物被夺,他有些慌了神。 “还给你,再让你脚底抹油?” 江言讥讽一句,收起那石板,复又冲向司空见。 司空见从地上爬起来,还未说话,江言的拳头已砸到他脸上。 “砰!” 他整个人横飞出去,脸骨直接歪了,鲜血与白牙齐飞,神情变得极为狰狞可怖。 “想要杀一个小女孩,” 江言追来,再度将他踢飞,像是踢一个皮球,“你可真有本事!” 第八十三章 他就是逃犯(加更) “告诉我,” 江言追上去,又把他踢飞了起来,“小女孩在哪,否则我杀了你。” “我不告诉你,你永远不会杀我。” 司空见嘿笑着说,他的笑容很奇怪,像是羊角风病人的那种颤抖的笑。 毫无疑问,预想中的逃跑被打断,师传法宝被夺,满嘴大牙都飞了,脸又被打歪,片刻之间,司空见失去了太多,因此他现在有些癫狂了。 江言皱起眉头,他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司空见说的是实话。 然而,承认是一回事,认命又是另一回事,江言向来是不认命的。 因此,他再度踢飞司空见,然后单膝跪地,抓住他的衣领,以一个近在咫尺的距离,冲着他怒吼道:“告诉我,你把她藏在哪了!” 这么近的距离,这样的怒吼的冲击力是很大的,然而司空见没有被吓住,相反,他还在笑。 他一边笑着,一边瞪着江言猩红色的眸子,大声的说:“街上的诸位!你们知道我是司空见,那你们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这时候,街上的吃瓜群众又变多了,闻听此言,纷露出狐疑是神情。 “我知道他是什么人,” 大胡子摊主冷冷的说,“一个为了在乎的人,可以不顾一切的人,比你这样的冷血人渣强一百倍。” “正因如此,” 大胡子说,“我才帮他。” “错了!” 司空见大声的说,瞪着江言猩红色的眸子。 江言这时隐约感到有些不妙,他猜到司空见要说什么了,他很想踩住司空见的嘴。 不过,那也没用,那只会增加别人的好奇心。 人一旦有好奇心,就会有动力,然后就会摸清他的身份。 倒还不如让司空见说出来了,反正他也抓住司空见了。 “诸位,他就是全城通缉的那个逃犯,一男一女!斩龙组的头号大敌!” 司空见大喊着,近乎声嘶力竭。 你们都觉得我是坏人?帮他拦住我?很好,那我现在就让你们知道,他是更大的坏人,你们又要如何选择了? 街道上吵嚷起来,只用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吃瓜群众们就确定了一件事: 这一男一女,就是通缉令里的一男一女。 有史以来最大的逃犯。 斩龙组的头号大敌。 短暂的震惊之后,吃瓜群众的目光变得很奇怪,那是有灵之物特有的目光,其中满是害怕、担心、渴望。 史上最大的逃犯当然是可怕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然而,捉住史上最大的逃犯,所能获得的奖励,也一定是史上最大的。 那意味着荣光、地位、声誉,那相当于鲤鱼跳了龙门。 因此,在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热切的、害怕的目光,打量着江言和林梦蝶。 在这种目光中,林梦蝶飞奔而出,跑到江言身边。 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有几股含而不露的灵力波动,似乎有人想对她动手,但最终忍住了。 毫无疑问,史上最大逃犯的威慑力帮助了她,否则以她此刻的实力,一定要被留下了。 当然,她知道,江言一定会回去救她。 不过那结果如何,倒也很难说,或者说,很有可能江言也被捉住。 “喂,大胡子,” 当她经过大胡子身边时,她说,“给你一个洗脱嫌疑的机会,现在就对我们出手。” 大胡子摊主,此刻正楞楞的站在那里,似乎刚被一道闪电劈中了。 这一男一女是逃犯?他在心中大喊着,那我刚刚出手帮了他们,我岂不是也不清白了? 他想到了斩龙组,不禁有些心慌,那些人会怎么想了?会不会请他去喝茶了? 那个组织的影响力太过恐怖,这世上还没有几人敢在明面上和斩龙组作对。 这一男一女真的是逃犯嘛?刚才他已拿出手机确认过,的确是的。 然而,他们哪里像是逃犯了?他们因为误会和我起了冲突,最后不辞辛劳的跟我道歉,那叫江言的逃犯更是舍命要救自己的妹妹。 这一切的一切,哪里像是逃犯做的事了?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斩龙组在追缉他们,而自己出手帮了他们。 他想洗脱自己的嫌疑,否则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 怎么洗脱嫌疑了?毫无疑问,对眼前这一男一女出手,是最好的选择。 一时的鬼迷心窍不算什么,只要改正的态度好一点,这么多人看着,相信斩龙组的人也不能为难他。 于是他准备出手,对这一男一女。 就在这时,他听到林梦蝶说的那句话。 于是,仿佛又有一道闪电劈中了他。 天啊,他在心里问自己,世上真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是穷凶极恶的逃犯?他真的不愿相信。 “快点啊,对我出手,” 林梦蝶在催促他,“拔出你的刀来,我站着不动,让你砍我两刀,就没有人会怀疑你了。” 砍你两刀?大胡子感觉自己已经裂开了,眼前这女人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而她说的话也是她听过最离奇的话。 砍你两刀,我的确是没有嫌疑了,你不就死了嘛? 他在心里这样问自己,同时望着林梦蝶,一脸的不可思议。 “快点啊,” 林梦蝶有点不耐烦了,“你真的想惹麻烦?现在我还在对你说话,那些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要是他们嚼舌头,你就完蛋了。” 她说这些话时的样子,真是恨不得大胡子拔出刀来,愤愤的砍她两刀才好。 大胡子被她说的心动了,在她的催促下,他决定照着她的意思,砍她两刀。 他觉得不会有事,对方如此坚持,应该是有把握的。 “锵!” 他拔出背后的长刀,用力的砍向林梦蝶,同时大喊着:“妖孽受死!” 林梦蝶一边假意后退,一边告诉他:“不要砍脖子,否则一下就砍死了,别人就要怀疑了,砍肩膀和后背。” 说实话,当大胡子听到“砍死”的时候,他的手都有些颤抖,真想把刀扔的远远的。 这么近的距离,他更能看清林梦蝶那惊人的美貌,那眉眼轻轻动处,私藏了天地间多少灵秀? 这是一个不世出的美人,在这一刻,大胡子甚至有些怀疑,她不但是此刻这世上最美的女人,而且还要胜过古往今来所有的女人。 而他,却要挥刀砍她。 这真是一种罪过,全能的造物原谅我,我不是有意要砍坏你的杰作。 “锵!” 大砍刀落下,刀锋落在林梦蝶肩头。 “啊!” 林梦蝶痛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大胡子提刀的手在颤抖,他真怕砍坏了她,哪怕她是斩龙组的头号通缉犯。 好在林梦蝶没有流血,那刀锋落在她肩头,竟不能压入她肌肤半寸。 大胡子这才明白,对方为何让他砍她,看来她修炼有某种护体的功法,可以让身体坚硬无比,不惧枪刀。 这时,他听到街道上传来阵阵惊呼,好像大胡子的这一刀,不是砍在林梦蝶的肩头,而是砍在所有人的肩头一样。 这就够了,大胡子感到有些欣慰,这一刀下去,这么多人看着,足够洗清我的嫌疑了。 “还不够,” 他听到林梦蝶说,“继续砍,追着我砍,但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这时,她正捂着肩头,半边身子倾斜,仿佛被那一刀砍碎了肩胛骨似的。 还要砍?大胡子的心颤抖了一下,这太恐怖了,她的护体神功能用几次?一般来说,那种功法只能用一两次的。 他真的不想砍了,不论是对方为他考虑的切切之意,还是对方那惊人的美貌,都让他下不去手。 不过,林梦蝶很坚持,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了大胡子砍她。 “你看嘛,” 她说,“你砍我一刀,未必就能洗清你的嫌疑,但你要是追着我砍,砍了好几刀,那别人就没法说什么了。” 可是我不想砍啊!大胡子在心中怒吼,我真怕砍坏了你啊! 他感到一阵荒唐,这叫什么事?以他那嫉恶如仇的性格,难道不应该立刻抓住这两个逃犯嘛? 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他非但不想捉住这两个逃犯,而那逃犯也在配合他演戏,想要帮他洗清嫌疑。 这已经够他妈的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为了洗清他的嫌疑,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竟主动让他追砍! 一切都像在做梦,不是吗? 在梦中,他迷迷糊糊的提着刀,追着林梦蝶砍。 “锵!” “锵!” “锵!” …… 他在她的后背上砍了四五刀,每一刀落下,他的心都在颤抖,生怕那刀锋没入血肉,撞上坚硬的骨茬。 不过,林梦蝶有金刚不坏之身,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四五刀落下之后,她连皮都没破。 这结果让大胡子安心,倘若她真的为此流血,他一定要自责了。 这时,他听到街道上惊呼阵阵,他听到有人大喊:“不愧是钟实在,好勇猛也!” “追着危险的逃犯大砍,钟大胡子实为我辈楷模!” “不愧是钟不二的弟子,有他师父当年的神威!” …… 钟实在听了这些话,便不禁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第八十四章 逃不掉的(爆更) 他名为实在,做事也十分实在,从来不喜欢弄虚作假。 此刻,他却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欺骗了所有人。 “没事的,” 他安慰自己,“有时候,我们必须弄虚作假。” 这想法一生出来,他便感到一阵恍惚,仿佛某些重要的东西,被自己亲手打碎了。 天啊,他想,我怎么能这么做了?这岂不是背叛我自己的人生信条? 不过,他只是遵循内心的感觉罢了。 过去他觉得,世上的事情十分简单,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所以他做事实在。 然而,此刻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却让他感到疑惑,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这一男一女是通缉犯,照这样来说,他们当然是坏的。 可是,他们给他的感觉,倒实在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坏人。 这又算什么了?当事实与他的内心产生冲突,他便不禁感到迷茫。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他不明白,所以只能跟着感觉走。 “住手!” 这时,林梦蝶已来到江言身旁。 江言一直在逼问司空见,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事,直到他听见“锵锵锵”的声音,他才回过头来,便看见了林梦蝶被追砍的一幕。 这一幕让他怒火中烧,他挡在林梦蝶身前,准备迎战冲来的大胡子。 事实上,这时他也感到一阵纠结。 毫无疑问,大胡子帮过他,他喜欢大胡子的古道热肠,然而,无论如何,他必须要保护林梦蝶。 这时,他看到大胡子慢下脚步,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又听到,林梦蝶在他耳畔轻声的说:“不要紧张,我们在演戏。” 一瞬间,江言明白过来,林梦蝶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洗脱大胡子的嫌疑。 这倒让他有些没想到,林梦蝶几时竟变得这样好心了?这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外星女魔头,为了帮一个蝼蚁洗脱嫌疑,竟甘心让人追砍? 不过,他这时可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在和大胡子对峙,同时大喊着:“不要再往前来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然后,他又一把扯过林梦蝶,仔细的检查她肩膀和后背,然后愤怒的冲着大胡子怒吼:“你砍伤了她!骨茬都露出来了!你怎么下得去手!” 他的声音真的很大,以至于整条街的人都能听见。 于是大胡子明白了,这是进阶版的弄虚作假,意图让所有人都相信,他真的砍伤了那个女逃犯,进而洗脱他的嫌疑。 想明白这一点后,他意识到,自己也必须有些表演。 于是他说:“束手就擒!你们逃不掉的!” 不得不说,他的言语很苍白,这些台词都是他从电视里听来的,他实在不会弄虚作假。 “不错,” 这时,终于有修行者决定,加入抓捕的行列,“你们逃不掉的!” 这是一个黄衣中年人,他的头非常的大,这让他有一种聪明,他出手的时机非常巧妙。 在他看来,林梦蝶已经受了重伤,抓捕逃犯的危险便小了一半。 “钟道友,” 黄衣中年人赶来,大声的说,“我来为你助阵,捉拿逃犯!” “我们也来!” 另外一些修士也赶了过来,“保护钟道友!” 毫无疑问,这些人都很聪明,他们不但瞅准了时机上前,而且还顺便讨了钟实在一个人情。 这让钟实在恼怒,他是个实在的人,不能忍受这种虚情假意。 不过,这时他也没什么办法,他总不能大声呵斥这些人,那就真有通敌的嫌疑了。 “我们走,” 林梦蝶说,她看到一群人缓缓逼近,各色灵力的光彩,在他们手上汇聚。她又望了司空行一眼,“带上这条死狗。” 毫无疑问,这时他们的处境很糟糕,不过林梦蝶并不害怕,她什么都不怕。 “怎么走?” 江言问道,他可没有林梦蝶那傲视此界的心性,因此面色凝重。 他将两个拳头握紧,体内有大星在爆碎,激荡出无穷的力量。 他在严阵以待,他不想伤害无辜的人,不过,情势危急之时,他也必须用拳头轰碎一切阻碍。 连大胡子在内,总共有七名修士,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缓缓的朝他逼近。 “赵兄,” 黄衣修士说,望向另一名身材高大的修士,“久闻你体魄强横,走的炼体之路,何不打个头阵?” “呵呵,” 那身材高大的修士干笑了一声,“此子拳力强横,我恐怕打不了这个头阵。” “怎么,赵兄不愿?” 另一个修士说,想怂恿别人打头阵,“莫非是怕了?” “钱兄不怕,” 身材高大的修士反将一军,“自去打这头阵便是。” 毫无疑问,江言此前拳裂银盾,余威犹在,此刻这些人缓缓上前,都不肯做出头鸟。 他们在害怕,假如自己打了头阵,折在那逃犯手中,那岂不是便宜了其他人? 许多人都是这个想法,因此便没人敢上前了。 钟实在感到一阵烦躁,他讨厌这种气氛,他从不会有这种忧虑。 以他的性格,此刻就该直接冲上去,管他三七二十一,尽力的斗他一番。 至于能不能捉住逃犯,或者会不会身处险境,那都不在他心里。 当然,他没有那么做,那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考虑,也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他觉得江言和林梦蝶不像逃犯。 有时他也会想,假如人人都像他一样,面对罪恶奋不顾身,这世上还会有罪恶嘛? 也许还会有,但一定会少很多。 同样的道理,假如所有人都不懂的什么叫忍气吞声,什么叫退一步海阔天空,所有人都暴烈如火,敢于捍卫自己的权利并为之不死不休,那么,所有人都不用忍气吞声了。 这时,林梦蝶正在告诉江言,离开这异度空间的法子。 “很简单,” 她说,“在脑海中想象那八爪鱼的样子,然后告诉他你要回去。” 这么简单?江言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然后他开始尝试。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大胡子冲他使眼色,意思也是让他快点开溜。 江言不敢回以眼色,眼前耳目太多,他怕被人察觉出什么。 他在脑海中构想那八爪鱼的模样,下一刻,他看到那巨大的八爪鱼,它正缓缓的朝他伸出触手。 只要这触手卷住他,他就能成功的逃离此地。 那正是他强烈渴望的。 那触手近了,江言感觉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惊变抖生,那触手颤抖了一下,飞快的收回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转头望向林梦蝶,问道。 林梦蝶也有些惊骇,显然,她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逃不掉的,” 这时,黄衣修士说话了,脸上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笑容,“我联系了青楼的人,关闭了空间的出口。” 江言和林梦蝶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忧虑。 毫无疑问,这时,他们的处境变得很坏 这条街上满是修士,就算他们能打破七个人的重围,又能逃到哪里去了? 他们成了瓮中之鳖,只等着修士们一拥而上,或者某位强者出手,轻飘飘的捉住他们。 “哈哈,” 司空见躺在地上,他被江言打的太惨了,根本不想着站起来了,不过这时他在惨笑,“你们本来是为了抓我,现在自己却被困住了,真是好笑。” “闭嘴!” 林梦蝶狠狠的踢了他一脚,踢在他的肋骨上,她的战靴是尖尖的,司空见痛的直抽冷气。 为了那小女孩的命运,她对司空见很厌恶。 在她看来,蝼蚁也是分等级的,像大胡子那种就是好一点的蝼蚁,像司空见这种就是蝼蚁中的渣滓了。 这时,江言看到,大胡子举着长刀,刀尖在空气中划出一些轨迹。 那是一个方形,像是一个铁块,或是一块石板的形状。 石板?江言立刻想到怀里的那块石板,那是司空见用以逃走的东西,他能不能拿来用了? 想到这里,他立刻摸出了那块石板。 “这是阵图,” 林梦蝶说,“得先炼化才行。” 石板是珍贵的宝物,上面自然有司空见一脉留下的印记,旁人想要动用,就得炼化那印记。 “怎么炼化?” 江言问道。 这时,他看到那七名修士,已经达成了协议,要一拥而上将他拿下,谁也不许退缩,否则就要承受其他人的怒火。 江言明白,这个协议一达成,接下来就是一番恶战了。 不,不是一场恶战,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无论他如何拼死抵抗,最后都一定会被捉住。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出去的法子,而手中的石板就是希望所在。 “用灵力不断的灌注它,” 林梦蝶说,“直到听到‘啵’的一声轻响。” 江言点了点头,他知道怎么用灵力灌注,林梦蝶此前告诉过他。 他引导着身体里的力量,顺着手臂,一股脑的灌入石板中。 “快阻止他!” 司空见大喊,江言想炼化他的师传宝物,那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他要逃走了!” 第八十五章 一面倒的战斗(四千字) “哪里走!” 在这一刻,黄衣修士挺剑杀来。 其余六名修士,除了钟实在,也都全力掩杀过来。 钟实在了?他得了江言和林梦蝶的暗示,因此朝着林梦蝶走去,同时捡起了自己的剧本,开始演戏。 “诸位,” 钟实在说,他已经有些进入角色了,“你们对付那个男妖,我来对付这个女妖!” “这不好? ” 黄衣修士停下脚步,皱眉望着这一幕。 “这样不好……” “钟道友,我来帮你对付女妖!” …… 显然,这些人都心里明白,那女妖此前被钟不二追砍,听说骨茬都露出来了,显然已是重伤之体,擒获她比擒获男妖容易的多,而奖赏却分毫不少,可以说是个大便宜。 人人都想占大便宜。 钟不二把脸一沉,道:“诸位是什么意思?这女妖身上的伤,是我一刀刀砍出来的,诸位莫非想和我抢?” 他是个直肠子,不喜欢掩饰的,直接就明白的说出了“抢”字,若叫聪明人来说,那就是“帮”。 不过,直白固然直白,却也十分有力,其他几人听了,一来顾忌他的名头,二来怕他的刀快,便不再试图“帮”他对付林梦蝶。 于是林梦蝶开始跑。 “妖孽休走!” 钟实在大喊着,开始追砍林梦蝶。 另一边,六个热心肠的好人逼近江言。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却要对我出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面对六个人的全力围杀,江言竟不逃走,反而准备挥拳迎战。 其实,他倒真想逃走,以一敌七,毕竟有些不理智。 但他清楚的知道,倘若不战而逃,那就会给人以无能、弱小的感觉,那么,街上那些还在观望的修士,就会一拥而上的抓捕他了。 那时候,他还能逃到哪里去?倒不如这时奋力拼杀,打出个凶威赫赫,让那些观望者害怕! “哼!” 黄衣修士冷哼一声,挺着毒辣的剑光,直刺江言胸口,“你是罪大恶极的通缉犯,人人得而诛之!” “既然如此,那便如此!刀剑无眼,拳脚无情,各位自己珍重!” 江言运起武道天眼,捕捉到剑光的轨迹,轻巧的避过之后,如是冷冷的说。 这些人是否真的嫉恶如仇?还是单纯的想要拿他去换赏钱?那都没错。 不过,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好像他和林梦蝶同行,因此变成逃犯一般,这些人拿他做穷凶极恶的罪犯,那他也不妨名副其实。 “好妖孽,” 那个身材高大的修士,攥着拳头,直轰向江言脑袋,“有此觉悟,倒也配吃我一拳!” 江言伸手,五指张开,抓住那拳头,侧身往后一引,那身材高大的修士立刻朝着他身后扑跌出去。 “说的好,” 江言朗笑一声,“你也吃我一拳!” 他朝那高大修士的肋骨上打了一拳,高大修士反应极快,抬起胳膊一挡,满以为挡住了,整个人却都横飞出去,臂骨上一阵剧痛。 “倒有几分蛮力,” 赵姓修士杀来,手中捏着一对离别钩,像是两只尖利的鹤嘴,啄向江言两面肩胛,“待会抓住了你,先将肩胛骨穿了,再打碎膝盖,免得再生凶狂!” “你倒来试试!” 江言闻言,心中腾起一股怒火,沉声道。 然后,他运起武道天眼,捕捉到那离别钩的轨迹,手一伸,准确的抓住了赵姓修士的手腕。 “我先让你尝尝滋味!” 江言沉声道,然后用力一抖胳膊,那赵姓修士惊呼一声,整个人直飞起来。 “砰!” 江言把他掼在地上,可以清晰的听到,骨头卡蹦蹦碎开的声音。 他还感觉不过瘾,对方的威胁让他心头火起。 于是,在赵姓修士的惨叫声中,他再度抓着他手腕,将他当做一件人形兵器挥舞起来。 “啊!” 赵姓修士大叫,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是风声呼呼,虽然看不到具体的情形,但他猜到自己变成了人形兵器。 “诸位手下留情……” 赵姓修士大喊,生怕自己成为挡箭牌后,刀剑无眼,卸去他身上什么部位。 “放开赵兄!” “赵兄莫怕,我来也!” “妖孽放手!” 剩下三人大喊着,各自执着兵器杀来。 听他们的言语,似乎想要救下赵姓修士。 然而,江言看的分明,他们的进攻路线,分明就是以赵姓修士为掩护。 “砰!” 武道天眼太过神异,他挥舞着人形兵器,将一人打了个趄趔,另外两人的刀剑则已齐齐落下。 江言把身子一低,避过那刀剑的势头,同时挥舞着赵姓修士,横扫那两人的下盘。 那两人跳在半空中,江言飞速起身,不等他们落下,又将赵姓修士挥舞一圈,那两人便齐齐横飞出去。 “啊,我腰断了,” 赵姓修士惨叫着,“我腿也断了,好汉饶命,我是一时糊涂……” 江言闻言,心中感到一阵厌恶,便将他随手扔在地上,好像扔垃圾一样。 “看剑!” 这一切说来极长,但也不过是战场上的一瞬,彼时黄衣修士追来,又一次挺剑直刺。 江言皱眉,黄衣修士的剑光很毒辣,剑锋微微颤抖,其中仿佛蕴藏了许多变化。 “我这剑法,号称撼天动地一百三十剑!一百三十招,一百三十种变化!妖孽束手就擒,否则剑下无情!” 黄衣修士杀来,抖着长剑,十分自信的说。 每一招都有一百三十种变化?说实话,在这一刻,江言有些被镇住了。 照这黄衣修士所说,他的剑法有一百三十招,每招有一百三十种变化,那就是上万种变化,真可谓“变化万方”,世上真有如此玄妙的剑法? 江言感到心头一阵沉重,仿佛下一刻那剑光就要刺穿他胸膛。 罢了,接一招试试,江言暗想,没有躲避,反而伸手捏向那剑锋。 “妖孽找死!” 黄衣修士立起眉头,冷哼一声。 在他看来,江言的行为是在找死,同时也是对他的轻蔑。 哪有人这样接剑的?一不小心,就要被割下全部的手指。 “吟!”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江言用拇指和食指准确的捏住了剑身平滑的两面,剑尖在他脸前一寸的位置颤抖着,发出清越的声音。 “嗨,” 江言松了口气,“你这变化万方的精妙剑法,也就那样嘛。” 方才的一瞬间,他运起武道天眼,那剑光便慢了下来。 然后,他便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捏住那长剑。在这个过程中,他真的十分担心,生怕对方剑势一变,立刻斩下他五根手指。 幸好,没什么意外发生,他稳稳的捏住那剑光,然后就看到了黄衣修士的震惊脸。 这时他终于明白,他的武道天眼太过神异,是类似于“外挂”一样的存在。 对黄衣修士这种人,也就是林梦蝶口中的“凡体”来说,武道天眼的洞察力,无异于一种降维打击。 这时,他捏着那剑,示威似的上下摇晃着。 “一百三十招,一百三十种变化哈,” 他笑着说,不停的晃着那剑,像一个顽童,“好厉害呦。” 黄衣修士先是震惊,而后,便仿佛受了某种侮辱。 “受死!” 黄衣修士低喝一声,用尽全力的推着那剑往前刺。 他希望剑尖能越过一寸的距离,刺进江言的面门。 为此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上则是一片通红,不知是涨的还是羞的。 是的,他感到一阵羞愧,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事情,他的剑招十分玄奇,变化万方,乃是他师父郑重其事的传给他的。 他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能徒手接住他的剑招,还能用两只手指捏着他的剑,好玩的甩来甩去。 黄衣修士怒了,他真的在很努力的推着那剑,希望能刺碎眼前那该死的笑容。 可惜,江言力气何其之大?只要他捏着那剑,剑尖便不能前进一毫。 这时,他听到呼呼的风声。 江言知道,定是那个身材高大的修士想要偷袭,想要一拳轰在他后心上。 好狠,江言暗想,心中有些冷意。 这时他正捏着那剑,假如真的后心被重击,一来手上多半要松开,二来整个人还会往前扑倒,那长剑便立刻刺入他头颅了。 那风声近了,江言便立刻往左踏出一步,避过这一拳。 “去!” 同时,他低喝一声,将捏着长剑的手,用力往后一甩。 “啊!” 黄衣修士惊叫一声。 彼时他正用力推着那剑,江言忽然松手,还给他加了把劲,他整个人便猛的向前扑跌,手中还挺着那长剑。 “啊!” 另一个人也在惊叫,正如江言所料,那高大修士准备偷袭,眼看就要一拳轰在江言后背上,却又猛的迎上了一抹寒光。 “噗!” “砰!” 下一刻,江言预想中的一幕出现了,长剑没入高大修士的胸口,高大修士的全力一拳轰在黄衣修士的胸膛上。 于是,黄衣修士倒飞出去,吐出一口鲜血,高大修士则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双膝一软,猛的跪了下去。 那长剑从他胸口刺入,半个剑身露在外面,他像是肉串上唯一的一块肉。 这惨烈的一幕,让江言感到一阵无言。 不过,他并不后悔这么做。 假如他不这么做,现在那剑就刺穿了他的头颅。 彼时黄衣修士倒在地上,高大修士半跪着,赵姓修士浑身骨头不知碎了多少。 其他三个修士虽然还有余力,但已然不敢上前,只在一旁怯怯的观望。 几息之间,六个围攻一个的战斗,竟就一面倒的分出了胜负。 江言把目光投向街道那里,他看到一些修士低下了头,另一些修士则避开了他的目光。 就像在地铁上一样。 江言松了口气,毫无疑问,他的战术成功了,他用拳头打出了赫赫凶威,惊住了还在观望的其他人。 不过,他这时又感到有些奇怪,这些修行者,是否有些太弱了? 整场战斗下来,他们没有用过一个术法,没有用过一件法宝,和赤天诛那些人相比,他们简直不像是修行者嘛! 况且,远处街道上的那些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强者,否则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这让他感到奇怪,一个聚集了许多修士的地方,却奈何不了他一个修行的门外汉? 这已不止是奇怪,而且是荒谬了。 “可悲啊,” 这时,他听到那黄衣修士说,“若不是各大派的高手,都去商量七山大会的事宜,又岂会容你这妖孽猖獗!” 原来如此!江言听了这话,立刻明白了。 七山大会他是知道的,司空见的入场券,此刻就在林梦蝶身上。 显然,那是一个盛会,会有许多高手到场。 而此刻,那些高手正聚在一起商量事情,正好不在这条街上,因此,才会只跳出这么几个平庸之辈对付他。 江言感到一阵庆幸,同时,心中又有一股隐约的渴望。 各大派的高手是怎样的存在?比起火红爆炸头、无脸男这样的人如何?我能否以门外汉的身份与他们一战? 追逐强大是人的本能,修行者渴望变得强大,便好像凡人渴望拥有更多的钱、更大的权势。 江言当然也有这渴望,不久之前,他渴望钱,渴望升职,如今,他踏入另一个世界,便也不自禁的渴望强大,渴望力量。 然而,此时此刻,这渴望还不能在他心里抬头,还只是个朦胧的影子。 因为姜杏若失踪了,他必须先要找到小女孩,然后才能回到正常的轨道。 这时,他听到左手上捏着的石板阵图,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那是林梦蝶告诉他的信号,他一直在用灵力灌注石板阵图,这“啵”的一声响起,意味着他们可以走了。 于是他转过身,望着还在被钟实在追砍的林梦蝶。 钟不二真的进入角色了,他的追砍十分逼真,不论是脸上的表情,手上的力气,还是那“不经意”的“失手”,都在向所有人宣告: 他尽力了,但是妖孽太狡猾,他很难受。 第八十六章 你竟敢这样伤她?(加更) 于是江言冲过去,挡住了钟实在,与他假意过了两招。 之后,钟实在“倒下”了。 “没事,”江言扶住林梦蝶,“关切”的问,“给我看一看。” “手不许乱伸。” 林梦蝶知道演戏要演全,所以配合着他,但还是警告了一句。 片刻之后,江言冲到钟实在面前,愤怒的吼着:“你竟敢这样伤她?” 然后,他小声的问:“大叔,彻底的洗清嫌疑?” 钟实在已经猜到要发生什么,他闭上眼说:“动手。” 于是,江言用力的踢出一脚,直接把钟不二踢飞了出去。 他很会挑地方,踢的是钟不二后背的厚肉,那里被重击只会疼,不会受内伤。 远处,有修士看到这一幕,不由的红了眼睛:“妖孽太可恶,竟然如此侮辱钟道友,亏得钟道友之前还可怜他!” “唉,钟道友那是一时鬼迷心窍,当他发现自己可怜的是妖孽之后,下手一点也不留情。” “钟先生真是个大好人,看他追砍那女妖的样子,啧啧,简直是不死不休!” …… 这些人说话并不遮掩,修士六觉敏锐,江言和钟实在听的分明。 钟实在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了,他知道,不久以后,斩龙组的人会来提证。 他们也许会问他,是不是和逃犯有勾结,但这些人的证词会否定他们的指控。 江言了?他也感到一阵轻松,为了大胡子不用惹上麻烦。 大胡子的性格很对他的胃口,而且他出手帮他拦住司空见,若非如此,司空见已经远走高飞,小女孩的命运也就不知会怎样了。 假如我救出姜杏若,江言暗想,必须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他! 想到姜杏若,他心中又生出一股热切的盼望,恨不得立刻就动身去救小女孩。 他决定离去,带着司空见。 他要用尽一切办法让司空见吐露,小女孩究竟被藏在哪里,哪怕那办法可能有些惨无人道。 他朝着司空见走去,这时他才发现,趁着他和人争斗的时候,司空见凭着双手爬了很远。 江言想追上去,但在这时,他心中忽然跳出一个念头:“他为什么不逃走?” 既然,只要在脑海中想象八爪鱼的形象,就可以离开这异度空间,那么,司空见为什么不用这个法子? 这念头一跳出来,立刻就像一个幽灵一样萦绕在他的脑海。 为什么了?他想不明白,他此前一直处在紧张、亢奋的状态,压根没注意到这件事。 江言思索着这个问题,这太反常了,他明明可以轻易的回去,却又为什么要动用那石板?为什么此刻依旧不回去?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虽然很模糊,但那是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林梦蝶。 “这很简单,” 林梦蝶说,“因为他会回到自己的家,而我们也会跟过去。” 就是这样?江言抿了抿嘴唇,他觉得这有点太简单了。 当然,这想法也很有道理,但他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只是这样,一开始司空见的行为倒还可以理解。 但在此刻,他已经身受重伤,为何还不回去了? 难道说,比起落入他的魔爪,回到自己的家更恐怖? 为什么?江言暗想,他不想让我们跟过去,难道是因为? 姜杏若被他藏在家里?这个念头, 突兀的、毫无预兆的闯进他脑海,让他险些没蹦起来。 下一刻,他冲到司空见面前,用力的踢了他一脚。 “小女孩被你藏在家里是不是?” 问完这句话,江言死死的盯着司空见的眼睛,他想从看到真相。 他看到了,司空见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那是心虚的表现,尽管只有短短一瞬,但江言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就是这样,江言在心中大喊,他甚至生出大笑的冲动,但他没空,他这时已顾不上大笑,他直接摸出那石板,准备离去。 他觉得一切都太好了,尽管此行甚是惊险,但所有的高手都去开会了,一切都是有惊无险。 最后,司空见抓住了,小女孩的下落找到了,现在他可以撕裂空间,直接回去,找到姜杏若,抱着那小女孩,告诉她不要害怕。 那简直是太他妈的好了!他感到脑袋发热,这好消息像是壁炉里温暖的火。 这时,他看到街道尽头,四面高大的城墙缓缓升起。 城墙是灰色的,样式与长城相仿,就是那种条形巨石垒起来的,有烽火台和瞭望塔。 这城墙不断的升高,转眼间就高接青霄,直插碧汉。 于是,这街道被四面极高的城墙围绕着,看起来就像一个长方形的,立着的印章。 一开始,江言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突然会有城墙了?怎么这城墙还在长高了?这太奇怪了。 不过,街道上惊恐的声音,修士们叽叽喳喳的议论,都告诉他,眼前这一切不是幻觉。 他听到有修士在大喊:“有人封锁了青楼!” 原来这街道叫青楼,江言暗想,真是奇怪的名字,和这突然出现的城墙一样奇怪。 然后,他听到有人大喊:“是斩龙组的人!他们要关门打狗,捉拿那两个逃犯!” 斩龙组这三个字,让江言从诧异中抽身,下一刻,他看到一群人,从街道的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同时,另一些身手矫健的黑衣人,出现在街道两旁的古代建筑上。 在那些围拢过来的人中,他看到了无脸男,他跟在一个国字脸中年人后面。 这一切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江言暗想。 十分钟以前,何道进入司空见的房子。 他鼓起极大的勇气,才敢于如此冒险。 他知道,假如他出现在两个仇人的面前,哪怕他们斗的不可开交,也会随手将他抹杀。 可他还是来了,他心中有巨大的渴望,他很想知道,他的大好计划实施的怎么样了,他们打起来了嘛?谁胜谁负?还是说两败俱伤? 虽然,从江言的信息里,他知道某些意外发生了,事情没有朝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但他还是很想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所以他必须要来看看。 他很小心的上楼,在低一层的楼梯口,他侧着耳朵听司空见家里的声音。 静,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忍不住上去,他看到了被扯碎的门框,还有那碎成几块的大门。 他一边为修士惊人的破坏力咂舌,一边进入房子仔细察看。 说实话,他得感谢江言。 如果不是江言轰碎了雷光和剑光,那么,当他进入那屋子的时候,他就死于非命了。 现在他没有,所以他看完了所有的房间,把这房子从头到脚的察看了一遍。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他妈的没有,没有打斗的痕迹,因此也就没有两败俱伤的可能。 毫无疑问,他的大好计划失败了。 何道感觉浑身无力,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那些人,就像他妈的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过,幸好他还有后手。 他离开那屋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拨打了通缉令上的电话。 “喂,” 他说,“我发现了那两个逃犯,十分钟以前,他们出现在……” 他把司空见屋子的地址报了出去,接电话的人认真的、急切的记了下来。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执法力量,那是他的后手。 对方还想问他什么,但他立刻挂了电话,然后把那张买来的手机卡取出来,扔在楼下的花圃中。 他想借助执法力量铲除仇人,仅此而已。 他不想更多的涉入这件事,从那门框的惨状上,他已明白,普通人和那些力量扯上关系的下场。 然后他下楼,从小区里走出去,这个过程用了三分钟。 他有些焦急,希望那些力量快点赶来,快点把江言绳之以法。 不过,他知道急也没用,现在只过了三分钟,除非那些人开直升机来,否则绝不可能这么快。 下一刻,他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 何道抬起头,在黑暗中,他模模糊糊的看到,一辆涂抹成异兽的直升机飞来。 那异兽的两个眸子,也就是直升机的大灯,在夜色中异常的亮。 于是,何道刷新了自己对“史上最大逃犯”这个概念的认知,他很高兴,那意味着江言一定会被抓住。 再把时间往前推几分钟,那时,斩龙组的精锐们正聚在一起开会。 副组长很兴奋,他看着手下的大将们坐满了整个会议室,斩龙组几乎所有的力量齐聚于此,这盛况是前所未有的。 上一次出现这种盛况,还要追溯到白云天老爷子掌管斩龙组的时候,那一次是为了斩杀长江水神敖兴。 后来几十年,再也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值得斩龙组集结这么大的阵仗。 副组长觉得这是一种殊荣,那一仗让白云天老爷子封神,这一仗或许也能让他封神。 不,是一定,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他要抓住这个机会,挣取这一份功业。 这是一个分配任务的会议,副组长没有废话什么,直接开始分配任务。 第八十七章 分配任务 这是斩龙组的规定,假如领导敢在开会时多讲一句让人烦躁的、无意义的废话,那么组员立刻就可以拂袖而去。 因为生命可贵,浪费别人的生命等于谋杀,修士们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奇怪的是,相对来说寿命更短的凡人们,却好像一点也不明白。 “妖孽很强大,抓捕的任务会很艰辛,” 总之,副组长开始分配任务,“能者多劳,我比在座的各位修为高一点,所以承担这个任务,龙傲来帮我。” 他要把这个任务牢牢的攥在自己手中,他希望,亲手抓住那两个妖孽的是他,那样他的扶正就毫无异议。 “有异议嘛?可以提。” 副组长说完,将目光扫过众人。 他说的是实话,不像某些虚伪的领导,看似让别人提异议,其实是为了警告别人小心点。 斩龙组没有那恶臭的风气,需要用权利而不是用能力威慑下属的垃圾,当不上副组长。 所以霍狂雷立刻提了。 “为什么是龙傲,” 他说,声音很冷静,“我希望是我,我不放心他。” 霍狂雷很烦躁,他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从龙虎山上的交锋落幕开始,他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但他必须抗争,为了七十亿人的性命,他必须抗争。 “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副组长说,“你要去追查那男妖的根脚。” 他不会让霍狂雷跟着他,因为他实在不放心。 霍狂雷有能力,有威望,本就是威胁他副组长地位的大敌,假如他再亲手抓住那妖孽,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追查那男妖的根脚?” 霍狂雷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鬼任务?他想,那有什么好追查的,抓住之后审问不就好了? “那男妖在车站外面出手了,” 副组长说,他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他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必须把霍狂雷排除在外,“我要你去看看那几个受害者,看看他们的伤,借此查出那男妖师承何人,根脚何在,方便以后的行动。” “嗤……” 霍狂雷听了这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组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没有和副组长讨论,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更没有和副组长讨论,这个决定有多荒谬。 他直截了当的表明自己的态度,因为对方已经表明了态度。 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斗争才有意义。 “我清楚的知道,” 副组长说,“不要有情绪,这是很重要的任务。” “我提议,” 赤天诛举起了手,望向所有人,“弹劾副组长,因为他用卑鄙的理由掩饰他的专断独行,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试图做出错误的决定,我们必须阻止他。” “我同意,”霍狂雷点头,“用这种理由把我排除在任务之外,是可悲的,这种事不该发生在斩龙组。” “没有这个说法,” 副组长换了一副脸色,“你们可以弹劾我,那是你们的权利,但我要对所有人说,大敌当前,我没有功夫搞这些权利斗争的小伎俩,这两个人穿一条裤子想要斗翻我,想都别想。” 双方直接撕破了脸,互陈利弊,一切都进行的简洁明快,这就是斩龙组务实的风格。 组员们开始思考,他们没有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他们在很认真的思考。 不过,这实在没什么好思考的,副组长的理由的确有些荒唐,那种事情有什么好调查的,竟然要派出一位小组长调查? 要知道,霍狂雷平时可是用来监控外星人行为,有偿帮助各个国家处理疑难灵异问题的存在,让他去查男妖的根脚?开什么玩笑! 不过,想要借此弹劾副组长,还有些不够。 弹劾副组长很容易,只要超过半数的人同意就行,但弹劾之后,谁来上位了? 新任领导想要掌控全局,把工作做好,那需要磨合的时间,在那之前,工作会有差池,或多或少都会。 而现在,他们既没有磨合的时间,也难以承受任何一点差池。 混沌想要毁灭这星球,混沌的目标是七十亿人,那包含了在座所有人所爱的人和一切,他们必须尽快消灭那混沌,不能容许任何一点差池。 所以,只有寥寥几个人举手。 副组长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他承认他有赌的成分。 无论如何,他必须把霍狂雷排除在外。 哪怕做出荒谬的决定,哪怕被弹劾,那都没什么。 只要他亲手抓住那两个妖孽,他就荣光加身,现在损失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我怀疑龙傲是奸细,” 霍狂雷站起来,对所有的组员说,他不甘心,他必须加大筹码,“他所有的行为,都预示着他会给抓捕行动造成阻碍,而那牵涉到你们所有人的性命,包括你们的家人和孩子,我希望你们慎重思考。” 其余的组员听了这话,都有些吃惊,这实在是骇人的指控。 “这是污蔑,” 龙傲愤怒的说,“我看你是破案把脑袋破坏了,天天怀疑这怀疑那的。” 龙傲很聪明,他知道怎么和别人达成共识,进而说服别人。 此刻,他就在说服所有人,因为在所有人眼里,霍狂雷冷静的外表下,的确有些怀疑一切的神经兮兮。 “我支持副组长的意见,” 龙傲说,“像霍狂雷这样的大侦探,一定能查出那男妖的根脚,为接下来的抓捕行动打下牢固的基础。” “打下你妈x,” 赤天诛直接就开骂了,过去他和龙傲只是互相看不顺眼,但现在他们是死敌了,“你这个死变态娘娘腔给我闭嘴!” “赤天诛,” 龙傲大怒,“你不要满嘴喷粪……” “好了,” 眼看两人就要撸袖子大战,副组长开口阻止了他们,“如果各位不想弹劾我,那狂雷的提议就无效了,我们接着说。” 组员们都给出了明确的态度,无论如何,他们不希望这种时候临阵换帅。 霍狂雷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尽管早已猜到这个结局,他还是感到一阵痛苦,一阵无力。 七十亿人的性命,他想,怎么能这么草率的把我排除在外? 七十亿人的性命,怎么能托付在一个自私的小人身上? 在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是副组长,那他就能按自己的想法来做这件事,他保证自己能做好这件事,因为不久前他差点就成功了。 无论如何,现在他被排除在任务之外了。 他望了赤天诛一眼,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好朋友身上了。 “赤天诛负责机动,” 这时,他听到副组长说,“后勤保障要搞好,哪里需要哪里跑,当然,具体的抓捕任务,如果需要你,会通知你的。” 赤天诛立刻表示不服,让他一个小组长负责机动,这是荒唐的,滑稽的,不可思议的。 他再度提出弹劾,不过还是失败了。 副组长现在是无敌状态,在战争时刻,领导人的位置往往更加稳固,权利也会更大,凯撒就是借着战争抢夺权利的。 “不要有情绪,” 副组长说,“你的任务是很重要的。” 和霍狂雷一样,赤天诛有能力,有威望,他也必须被排除在外。 这也是为什么副组长挑选龙傲的原因。 龙傲有能力,但他毫无威望可言。 他是个女装大佬,斩龙组里人人对他都是一头脑子,没人希望他当上组长,因为他可能会乱搞到所有人吃不下饭。 无论如何,在这一刻,赤天诛几乎要拂袖而去了。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假如他那样做,他就会被斩龙组开除,那是难以想象的可怕结果。 副组长把所有的任务分配完毕,然后各人开始就位。 在会议室外面,赤天诛和霍狂雷聚在一起,两个人什么话都不说,只能默默摇头。 “单干,” 赤天诛发狠,“绝不能让龙傲得逞。” 他相信龙傲叛变了,坚定的相信。 “不行的,” 霍狂雷摇了摇头 ,“至少你不能离岗。” 赤天诛负责后勤,这的确是重要的任务,虽然换一个人也一样能做好这件事。 “那就这样?” 赤天诛有些狂躁的自语。 他本就很暴躁,像个火药桶,又被太阳曝晒了一番,随时都在爆炸的边缘。 “等时机,” 霍狂雷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先去查查那男妖的根脚,说不定真有意外之获。” 他的语气很冷静,他一向都很冷静,很少失态。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和赤天诛交朋友的原因,他能冷静的承受赤天诛所有的脾气,然后等着他来道歉。 “等什么时机?” 赤天诛深吸了一口气,好友的劝解是一剂良药。 “虽然我不愿这么想,” 霍狂雷眯了眯眼睛,“但我觉得,假如他们失败了,那就轮到我们出场了。” 赤天诛点了点头。“但愿不会。” 五分钟以后,他们接到了一个电话。 里面通知了江言和林梦蝶的位置。 “在青楼,” 放下电话以后,接线员激动的说,他又忍不住重复一句,“他们出现在青楼了。” 第八十八章 赤天诛暴怒(四千字) “包围他们,” 副组长开始发号施令,“升起青楼的围墙,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如果那里有的话。 然后,他带着龙傲,还有其余负责抓捕的组员,出发了。 赤天诛真想跟上去,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带着一种莫大的失望、愤怒,他等候在作战指挥中心,恨不得立刻亲临抓捕现场。 五分钟以后,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是市民的电话?” 接线员有些吃惊,“喂,你好……” 赤天诛没在意这个电话,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跟着副组长一行人,到那抓捕现场去了。 “啪!” 那接线员挂了电话,然后他满脸不可思议的告诉赤天诛,有人刚刚看见了那两个逃犯,在一栋高层公寓里。 “怎么又有一个?” 赤天诛愣住了。 这是他妈的怎么回事?那逃犯不是在在青楼嘛?怎么又跑到什么高层公寓去了? “消息可靠吗?” 赤天诛皱着眉头,问道。 这太奇怪了,五分钟以前,他们的情报人员刚刚打电话来,通知那逃犯的位置。 现在,又有市民的电话打过来,也通报了逃犯的位置? 他们又不会分身术,怎么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如果说他们中间有一个人说谎,那当然是市民,情报人员可不敢说谎。 所以赤天诛觉得,很有可能是哪个市民吃饱了撑得,打的乌龙电话。 “他说完就挂了,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查他的号码。” 赤天诛说,他觉得多半是整蛊的市民。 不过他也有些怀疑,的确会有某些市民没事吃饱了撑的报警玩,但事关千万悬赏的要犯,什么人敢胡说八道?就不怕招致法律责任? “查到了,”接线员说,一行信息跳在他手旁的电脑屏幕上,他仔细的读完,“是个新号码,查不到主人的信息。” “真是吃饱了撑得?” 特意换一个查不出身份的新号码,然后打电话来整蛊?这倒也不是说不通,只是赤天诛本能的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准备直升机,” 犹豫片刻,赤天诛还是决定去看看,不想放过这个奇怪的线索,“定位那栋小区。” 如果是在平时,他要忙着办自己的案子,那就没工夫搭理这种没头没脑的电话。 不过,这时候,大部队都被副组长带去开展抓捕行动,留他一个人闲赋在作战指挥中心,他便感到了寂寞,忍不住想要找些事情做做。 虽然他心中也明白,斩龙组的情报人员不可能说谎,那逃犯野不会有分身术,但他还是来了。 他深心里有个热切的念头告诉他,如果有可能越过副组长接触这件事,那他一定要抓住机会。 现在,他坐着直升机上,仅仅用了一两分钟,就赶到了司空见的房子。 他走进去,开始仔细这栋房子。 姜杏若仰躺在幽闭的黑暗中,两只大眼睛无神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暗格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像是什么东西腐朽了。 姜杏若的心,也如这淡淡的霉味一般,腐朽了。 小女孩心如死灰,此前那些激荡在她心间的希望,此刻都随着江言的离去而涅灭。 她在等待,等待那声音温柔的蛇头恢复,然后杀掉那个试图保护她的好蛇头,再把她整个吞吃下去。 那一定很可怕,她想,心中却并不感到可怕。 蛇肚子里是什么样?大概也和这里一样,幽闭,黑暗,只是那时我已失去感觉,永久长眠,故此不用像此刻这样害怕,难过。 后来,她又听到脚步声,心中因此再度生起一丝丝的可怜希望。 是江言哥哥嘛?她想,他发现了什么,回来救我了。 不过,这希望紧接着也破灭了,那是何道的脚步声,他也没能发现暗格的所在。 当然,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何道发现了姜杏若,那么等待小女孩的,就是另一番可悲的命运了。 总之,现在这小女孩心如死灰,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害怕死亡。 “好了,” 这时,她听到那声音温柔的蛇头在说话,“我觉得我已恢复了一些力气,虽然还做不了太多的事,不过,请你们留个遗言。” 死神的丧钟,咚咚咚的敲响了。 小女孩的心提了起来,她本以为自己不害怕死亡,但她还是把心提了起来。 没人不怕死,除非是为了某些崇高的理想。 像蚁虫一样,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从此失去和这世界的一切联系,这样的结果,任何人都会害怕。 “我的兄弟,你的遗言是什么了?” 温柔的声音在耀武扬威,这种感觉很美好,经过激烈的斗争,他成为最终的赢家,可以掌控敌人的生死存亡,这感觉太美妙了,所有人身处此境都必须说两句废话,“还有那白嫩的小女孩,你准备好填饱我的肚子了嘛?” 姜杏若听了这话,那恐惧的感觉便直达灵魂,令她感到一丝丝的颤栗。 我不想死,她想,她终于承认,自己没有放下那些重要的、值得的东西,不想就这样离开他们。 “我的兄弟,” 她听到那声音低沉的蛇头在说话,“答应我,放过这小女孩,不要用我们共享的身体消化她,即便在九泉之下,我也会为之痛苦。” “哦,我的兄弟,” 声音温柔的蛇头说,“如果能让你在九泉之下痛苦,那我真是太高兴了!”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为了一个陌生的小女孩,你差点把我杀了!” “本来我想先杀掉你,不过,既然你不愿用我们共享的身体,消化这小女孩,那我还就偏偏要这么做!” 说到这里,它把属于自己的头昂起来,拖着那细长的身躯,游到姜杏若面前,张开大嘴,露出尖尖都毒牙。 “不……” 声音低沉的蛇头,无力的嘶嘶吼着。 姜杏若躺在哪里,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双头蛇浑身翕张的鳞片,那是愤怒的表现。 她看到那两颗毒牙,尖尖的,长长的。 假如被这毒牙咬住,她想,一定会很痛很痛。 她这时的恐惧溢于言表,她很想大声尖叫,但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她浑身无力,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了脚步声,眸子里便立刻露出热切的光。 声音温柔的蛇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小女孩,打量着她眸子里的两汪泉水。 那泉水是何等的迷人?那充满神性的涌泉,可以点亮一个人未来的路。 只要吃下这小女孩,蛇头注视着那眸子,暗想,我就拥有了真水之源。 他已经迫不及待,准备下口了,这时,他也听到脚步声,又看到了小女孩眸子里热切的光。 “又来一个?” 声音温柔的蛇头有些烦躁,这已经是第三次有脚步声响起,前两次他都提心掉胆,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一次了?他承认自己还是有些害怕,不过,看到小女孩眸子里热切的光,他便忍不住笑嘲:“你以为会有人来救你?” 姜杏若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要痴心妄想了,” 声音温柔的蛇头说,“常人发现不了这里,我敢保证,就像前面那两人一样,这人也发现不了。” “我们不妨等一等,” 他饶有兴致的说,“我要让你绝望,然后把你吃掉,绝望的人的肉总是好吃的。” 赤天诛一走进来,就确定这房子属于一名修士。 他察觉到了丝丝的灵力波动,那是不久前江言轰碎的两道术法残留的。 在这个灵气干涸的末法时代,一栋商品房里怎么会有灵力波动?赤天诛觉得自己来对了。 无论任何,这件事牵涉到修行者,那就不大可能是无聊市民的整蛊游戏。 他谨慎的穿过几个房间,却发现空荡荡的没个人影。 房主是什么人?他想,和那两个逃犯是什么关系? 他想确认房主的身份,可是并没有什么证物。 于是,他开始翻箱倒柜,想要发现点什么。 暗格在哪,他想,那里一定有揭露他们身份的东西。 赤天诛作为斩龙组的高级长官,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对这些修士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他知道修士会建造暗格,也知道怎么找那暗格。 他在翻找着,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些事情。 刚刚有人来过这里,这毫无疑问,那碎掉的门框,还有碎成几块的大门都说明了这一点。 这个人也在翻箱倒柜,想要找到些什么。 他让助手提取指纹,他自己则接着找。 片刻之后,机器扫出了密密麻麻的指纹,经过验证,这些指纹属于那个叫江言的逃犯。 “好!” 赤天诛得知这个消息,忍不住握拳低吼了一声。 看来那个市民说的是真的,不久之前,那两个妖孽出现在这里。 他们来做什么?又是怎么到了青楼去的? 第一个问题,赤天诛还不明白。但对第二个问题,想到那间幽暗的空屋,他便有了隐约的猜测。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房主的身份,搞清楚他和逃犯的关系。 他们是朋友吗?还是师徒?他们为何在此碰头?斩龙组的通缉令上是不是又要加一个人? 当他站在那衣橱前,这些念头,如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 下一刻,他发现了暗格的所在,并且打开了它。 当声音温柔的蛇头发现,那脚步声在画框外停下,且没有任何翻找声时,他有些慌了。 然后,他看到那画框被挪开,露出一个人影。 被发现了!声音温柔的蛇头心中大喊。 下一刻,他现出原身,张大了嘴巴,朝着小女孩一口吞下。 他要吃了这小女孩,毫无疑问,他要拥有真水之源的体质,不管来人是谁,都不能阻止他。 姜杏若看到那蛇头探下来,她便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幽闭的黑暗中,一条体长近三米,身子比健康成年男子的两条大腿还粗的巨蟒,立着身子,张着大嘴,露出尖尖的毒牙,朝着一个小女孩直咬下去。 这恐怖的一幕,被赤天诛尽收眼底。 “敢尔!” 下一刻,赤天诛大喝一声,手中暴涌出无形气劲,瞬息间扯住那大蛇。 “嗬……” 大蛇被扯住,粗壮的身子抖擞着,硕大的脑袋拼命往下探,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 声音温柔的蛇头在挣扎,他不甘心被这样扯住,他想一口吞下那拥有真水之源的小女孩! 预想中的恐怖一幕没有出现,姜杏若把小手拿下来,她看到那大蛇在挣扎,在怒吼,拼命想要探头下来吃她。 为什么会这样?她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扯着他,像是有人扯住了他的尾巴。 她的视线被挡住,看不到,赤天诛的存在。 但她听到一个声音在怒吼:“好大胆的蛇妖,竟敢当着本座的面吃人!” 赤天诛很愤怒,他本就是暴烈如火的一个人,但这时他格外的愤怒 。 太大胆了,他想,这头该死的蛇妖,胖的跟猪一样就算了,竟然还敢吃小女孩! 小女孩是多么可爱的存在?天真,幼稚,充满着童真童趣,赤天诛自己就有一个女儿,因此他这时格外的愤怒。 “给我死来!” 他沉声怒喝,将拳头一攥,那无形气劲更添力道,将那大蛇扯到他面前。 “该死的东西!” 赤天诛怒声道,彼时大蛇就在他眼前,他便伸出手,用力在蛇身上拍了一掌。 “啊!” 大蛇口吐人言,大声的惨叫着。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声音温柔的蛇头大喊着,他感觉身上剧痛,像是灵魂都要被打出窍了。 毫无疑问,赤天诛很会打,一来,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对刑讯逼供的手段很了解。 二来,他也的确有个小小的爱好,就是喜欢对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用一些私刑。 有时他觉得,如今的法律,对那些人渣有些太好了。 有人说这是人道,赤天诛觉得,对犯下惨无人道罪行的罪犯讲人道是十分愚蠢且可笑的。 “砰!” 他又打了一掌,他掌握有特殊的手法,可以确保把对方打的灵魂炸裂。 第八十九章 神仙般的帅哥(加更) 那蛇被打了这一掌,便把整个身子蜷缩起来,浑身的鳞片都在颤抖。 “啊!” 在这一刻,两个蛇头齐齐惨叫,毫无疑问,他们共享身体,也共享痛苦。 远处,姜杏若看到这一幕,她当然为那声音温柔的蛇头的惨叫感到心中舒畅,但同时也为另一个蛇头的惨叫而难过。 赤天诛还想再打,这时他已看清前方那小女孩的模样,她那苍白的脸色多么令人生怜?而她竟然还双腿残缺! 暴烈如火的人往往情感丰富,赤天诛仅仅是看着那小女孩,心中就生出深深的同情。 可怜那双腿残缺的小女孩,坐在黑暗中,面色苍白,面对巨蛇,她是怎样的害怕? 赤天诛感到一阵阵的心疼,同时怒火如浪涛般挥洒在他心中,他再度抬手,掌心有一团火焰缭绕。 不,我不能这么做,理智在提醒他,这大蛇可以说话,它能揭示房屋主人的身份,对破案大有帮助。 然而,他掌心的火焰却愈发炽盛。 他忍不住,为了那可怜的小女孩,为了这大蛇可怕的罪行,他想一巴掌拍下去,用烈火净化罪恶。 他知道这样做不太好,甚至有些愚蠢,但他就是忍不住,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叔叔,” 姜杏若说,她的声音很虚弱,“不要杀他……” 她当然希望那声音温柔的蛇头葬身烈火之中,但她不希望那声音低沉的蛇头陪葬。 小女孩的求情让赤天诛冷静了一下,尽管他很奇怪,但他还是缓缓散去了手中的烈焰。 “为什么?” 他有些奇怪的问,同时进入暗格,把姜杏若从地上抱起来。 出于对小女孩身体健康状况的担忧,他摸了摸小女孩的手,简直凉的像冰块一样,他想。 于是他施展神通,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壁炉样的存在,周身散发出可人的温暖。 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当那温暖溢散开之后,小女孩明显的放松了下来。 “不要害怕,” 赤天诛说,他的嗓子很粗,声音很响亮,甚至有些凶恶,“没事了。” “谢谢叔叔。” 姜杏若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她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心底的阴影还未散去。 我得救了,她想,忍不住紧紧抓着赤天诛的衣袖。 像是做了一个噩梦,在最恐怖的时刻,她惊醒了。 赤天诛又感到一阵心疼,这小女孩娇弱的、稚嫩的语气,让他想到自己的女儿。 “你不想这臭蛇死吗?” 为了自己的心疼,赤天诛又想杀那大蛇,便有些奇怪的问,“为什么拦着叔叔?” “它有两个头,” 姜杏若说,望着在地上挣扎的大蛇,“只有一个头想吃我,另一个头则想保护我。” 她的语气中有感激,如果不是声音低沉的蛇头,她早已死了,等不到眼前这个叔叔来救她。 “还有这种事?” 赤天诛有些惊讶。 一条蛇,两个头,竟然还能有不同的意见? “是真的,” 姜杏若说,她指着声音低沉的蛇头,“他想保护我,还跟另一个蛇头打了很久。” 这一切让赤天诛感到好奇,于是他问姜杏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在这里。 于是,姜杏若开始娓娓的讲述,到底发生了什么。 赤天诛则认真的听着。 于此同时,霍狂雷来到一家医院,他要看看那几个被逃犯殴打的人。 他的脚步不快不慢,步伐沉稳,目光平视着前方,眼珠子一动不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能打动他。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大褂子,白色的护士服,医院的色调是苍白,医院是唯一热闹却又让人感到冷清的场所。 霍狂雷很喜欢这种苍白,这是冷静的颜色,和他自己的性格相仿。 然而,身处喜欢的色调之中,他却并不感到高兴。 他有些不舒服,不知为什么,或许是为了被排除在任务之外,或许是为了要做一件愚蠢的事,或许是为了那个女妖。 是的,那个女妖,自从在龙虎山见过林梦蝶以后,他的脑海中常常闪过她的模样。 他知道那是喜欢,虽然他从没喜欢过一个女孩,但他不是小孩子,他能分清楚欣赏和喜欢的区别。 她现在在哪?在做什么? 霍狂雷暗想,然后立刻有了答案。 她和那个男妖在一起,正在青楼,正在被抓捕。 想到这里,霍狂雷感到一阵不舒服,很不舒服。 前一件事让他不舒服,那是很自然的,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是个男人都会不舒服。 然而,后一件事,才是最让他不舒服,甚至让他痛苦的。 她可能会被抓住,然后被杀掉,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她身上带着混沌引信,她要毁灭七十亿人的性命,那其中包括他所爱的人和他自己,也就是他的一切。 毫无疑问,她被抓住,然后杀掉,七十亿人就可以好好活着,他的一切也都可以完好无损,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喜欢她,他从未喜欢过一个小女孩,如今骤然喜欢上一个,却又要被杀掉了。 这当然又变成了一件坏事。 事情怎么会这么复杂了?既是好事,又是坏事,既让人庆幸,又让人失望,霍狂雷感到一阵纠结的痛苦。 当然,在喜欢的女孩和世界之间,他早已做出了选择。 高铁上的一道惊雷,就是他做出的选择,为了七十亿人的性命,为了他自己所爱的人和一切,他愿意杀掉几千人,包括自己喜欢的女孩。 然而,做出选择只在一念之间,想要承受这选择带来的痛苦,却需要漫长的时间。 霍狂雷还没有经历那漫长的时间,因此他感到无解的痛苦。 带着这种无解的痛苦,他来到重症监护病房外面。 他想进去,却被一个护士拦住了。 “对不起,” 小护士说,“这是重症监护病房,不可以进去的。” 霍狂雷告诉她,自己是执法人员,需要进去了解一些情况。 “不可以呦,”小护士摇了摇头,“医院有规定的了。” 说这话时,不知为何,她情不自禁的带上了可爱的语气。 为什么了?或许是因为,眼前这男人有些太帅了。 小护士想到这里,脸色便有些羞红,她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他真是太帅了。 霍狂雷很英俊,他的脸有些瘦削,鼻梁则是笔挺的,眉眼则像是精心雕琢过的。 这一切,再配上他那灵动出尘又杀伐果断、离群索居又久居人上的气质,便酿成了一坛深藏多年的美酒。 年轻姑娘只要闻上一闻,便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心醉。 小护士便醉了,她甚至感到一阵忐忑,她怎么能拒绝这样的一个男人? 不过,规定就是规定,重症监护病房管控严厉,绝不容人随便出入,否则可能带来安全隐患。 可是,这男人有些太帅了,只要他对我笑一下,温柔的和我说几句话,我就未必破例一下,毕竟事在人为。 小护士这样想着,她在等霍狂雷说话。 不过,霍狂雷没有纠缠,他这时心情很不好。 他当然能看懂这小护士眼里的星光,他知道,病房的门,或者其他的什么门,已经为他敞开,只要他说两句俏皮话,就能进去。 不过,他没兴趣那么做,他这时满脑子都是林梦蝶,所以对别的女人说不出俏皮话来。 他开始打电话。 那小护士有些失望,这时她开始严厉的检讨自己,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难得遇到这样一个神仙样的帅哥,我是不是应该更主动一点? 她还没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就看到护士长跑了过来。 “您就是霍警官?” 护士长说,望着霍狂雷,她的脸上满是拘谨的笑意。 “嗯,” 霍狂雷答应了一声,“我要进去看看情况,麻烦了。” “没关系,没关系,” 护士长连忙摆手,她打开那病房的门,“请进,您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们。” 她知道,眼前这人是个大人物,至少在她看来,是个大的没边的人物。 否则,怎么能让院长用那种拜托的语气给她下任务了? 那小护士有些惊呆了,楞楞的看着这一幕。 霍狂雷很礼貌的表达谢意,然后走进病房,同时把门关上。 他对这一切都不想理会,这时他在想,他们是否已抓到了她? 看到有人进来,几个人渣表示惊讶。 “我是执法人员,” 霍狂雷自我介绍,有些心不在焉的,“负责来了解你们的情况。” 然后,他开始盘问几个人渣。 他的问话很有技巧,可以旁敲侧击出很多东西,同时让被问话的人察觉不出。 过了一会儿,随着问话的渐渐结束,他大致了解了所有的情况,心思便被拉了回来,语气也变的有些冷。 这些人是小痞子?看到她长得好看,所以想要强暴她? 在这之前,他压根对这事一点不了解。 “所以说,” 霍狂雷说,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黑暗中的荧煌灯火,“你们想要强暴那个女孩?” 第九十章 不要想着逃跑(爆更) :几个人渣面面相觑。 “长官,我们还没有实施侵犯。” “长官,我们只是走过去,说了些话,就被打成了这样。” …… 他们在狡辩,或者说,其实他们也没有那么蠢。 在犯罪的时候,他们无视法律。而在试图脱罪的时候,他们把法律的算盘打的十分响亮。 “没有关系,” 霍狂雷转过身,朝他们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我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不会给你们戴手铐的。” 这话有打趣的意思,几个人渣松了口气。 “跟我说说,” 霍狂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们当时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要强暴那女的?” 几个罪犯沉默着,互相望着彼此。 “没什么的,” 霍狂雷又露出那种让人安心的笑容,“你们又没做什么,不用害怕。” 他的语气很温和,像是和蔼的老师在和学生谈心。 “确实,”这语气打动了一个人渣,他笑着说,已经放下了心,“长官你不知道,那女人有多漂亮,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的。” “而且她还穿的不多,白胳膊和小腿都露出来了,” 另一个人渣露出猥琐的笑容,“就是故意出来浪的。” “而且她还故意往我们那边走,” 另一个人渣也附和起来,同伙的坦白让他有些心慌,担心自己给这位长官留下不好的印象,“我们都是男人,会忍不住也正常。” 霍狂雷默默的听着这些话。 她的确穿的不太多,他想,胳膊和小腿都露在外面。 不过,那就是你们要强暴她的理由? 霍狂雷默默思索着。 她往偏僻的地方走,难道就意味着她想被你们强暴? 因为你们是男人,所以就可以强暴她,最后用一个把持不住来一语带过? 这些想法,在霍狂雷的脑海中闪过,他站起身,在窗边负手而立。 他感到心中的痛苦愈演愈烈,这时抓捕行动进行到哪了?她是否已被抓住? 他觉得有必要消解这痛苦,此刻 ,正有一个好机会摆在眼前。 于是他摸出一根烟,默默的点上。 如果有熟悉他的人,此刻就该明白,那云层中的乌云已厚积如墨,即将摩擦出最耀眼的雷光。 那小护士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这一幕。 事实上,她一直透过那窗户盯着他,这行径有些类似于偷窥,不过她并不感到羞愧。 她为他每一个动作着迷,包括他点烟,和咬着烟屁股的样子。 不过,她又隐约感到有些不对,重症病房里怎么能抽烟了? 于是她推开门,告诉霍狂雷这样不好。 霍狂雷给了她一个淡漠的眼神,这时,他心中那厚重的乌云,已在不经意的摩擦,些许电光亮在他眸子里。 那小护士被吓了一大跳,他的眼睛里有一点银色!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关上门。 于是她关上门,没有再管他。 怎么动手了?霍狂雷想,等抽完这支烟。 “长官,” 这时,一个人渣说,带着谄媚的笑,“我也想抽。” 霍狂雷愣了一下,他这时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些没皮没脸的东西,确实可以称之为人渣。 不过,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他便感到自己有些太过残忍了,为了做出某些补偿,他给每个人渣都散了一支烟。 “长官,” 当他给一个人渣散烟时,那人渣接过去,声音有些颤抖的说,“您没有生气?” 他很聪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事实上,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开口表述自己犯罪动机的人渣。 霍狂雷愣了一下,他与这人渣对视了一眼,看到了某种复杂的东西。 那是害怕、后悔,还有一些人类特有的情感。 这眼神在霍狂雷眼前闪烁,让他有些迟疑。 那有些太残忍了,他想,毕竟他们还没有真的犯罪。 不过,他们没有犯罪,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被人阻止了。 他这时便有些庆幸,同时有些感激那个叫江言的逃犯。 那个废物,他想,虽然修为弱的可笑,但总算还像个男人。 然而,想到江言,他又有些不舒服。 他帮她拦住这些人渣,霍狂雷暗想,那我也该为她做点什么。 他不甘落后,男人的天性在催促着他,做点什么。 于是,他笑着对那人渣说:“不要担心,没什么的。” 没什么痛苦的,他告诉自己。 霍狂雷继续抽着那根烟,抽的很慢。 几个人渣则抽的很快,一会儿就抽完了。 霍狂雷见状,便熄了那烟。 他捏着烟屁股,在窗台上点了几下,把余烬彻底灭了,然后将它扔进垃圾桶。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几个人渣。 那聪明的人渣与霍狂雷视线相对,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便大喊着:“长官……” 便在此时,一道细微的电光,在空气中亮起,于瞬息间穿过几个人渣的太阳穴,没有留下一丝伤口。 于是几个人渣闭上了眼睛,身旁的仪器,还在显示着他们的心电图,那是几条直线。 霍狂雷走出病房,他感觉自己好了一点,杀掉这些想强暴她的人渣,稍微的缓解了他的痛苦。 然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是跟着他一起来的特勤小组,他们将会处理掉这件事。 现在去做什么了?走在江汉市荧煌的灯火之下,霍狂雷感到一阵迷茫。 同时,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某种麻烦。 副组长让他来查江言的背景,他却把那些人给杀了,当然,这没什么,因为他看过了,从那些人的伤口上,看不出任何手法之类的东西。 换句话说,那家伙就是凭着自己力气大一点,生生打断了那些人的骨头。 不过,任何事情,一旦涉及到权利争斗,那就变味了。 毫无疑问,副组长会拿这件事针对他,那会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 他感到有些烦躁,这很不可思议,他向来心坚似铁,心底一片沉静,很少有烦躁的时候。 是因为她,霍狂雷告诉自己,自从见过了她,我心里就再也不能平静了。 于是他又生出渴望,想要冲到追捕现场去。看看事情到底办的怎么样了,她被捉到了嘛?如果没有,他就要出手。 可是,如果她被捉到了,他又该怎么办了?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杀掉,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可是,那要经受怎样巨大的痛苦!比他此刻所经历的巨大一百倍! 不论怎样,他真的想冲到抓捕现场去看一看,事情到底办的怎么样了。 可是,他有一个巨大的阻碍,那就是,他被排除在任务之外了。 他真想无视这阻碍,做出自己的选择,然后冲到抓捕现场去。 可是,假如他能这么做,他早就这么做了。 他不能去,因为他去了,那就是玩忽职守,这个罪名是很严重的,在斩龙组,玩忽职守比什么都严重。 他知道,自己必须等待,等待机会,等待结果。 什么样的机会和结果了?那就是副组长的失败,重大的失败,或者重大的危机,必须要让他们去救场。 可是,这失败会来吗?这危机会出现吗?事情到底进行的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于是他感到有些茫然。 夜晚的风拂过他的脸,他的身影在路灯下被拉长,他就这样一直走了下去。 事情到底进行的怎么样了?抓捕行动成功了吗?已经成功一大半了。 望着四周高插青霄的城墙,江言握紧了手中的石板。 一分钟前,他还在想,一切都那么有惊无险,结果真美好。 司空见抓住了,姜杏若的下落有了。 斩龙组的人,和各大派的高手则没有出现,他以一敌六,在这街上耀武扬威了一把。 还顺便洗清了大胡子的嫌疑。 真好。 现在,真好变成了真坏,情势急转而下,他被包围了,四面的高墙宣示着,他是瓮中之鳖。 街道两侧建筑上的那些黑洞洞的枪管告诉他,他是砧板上的肉。 而对面那带着一大票人,缓缓走来的国字脸中年人,他脸上那胜券在握的笑容,更是让江言的心直沉入谷底。 他们有备而来。 于是,他握紧了手中的石板,这是他逃走的依仗。 但他现在很怀疑,这石板还有没有用。 如果说,连大胡子都能把这石板给拦下来,斩龙组的人会做不到吗? 他不敢去想。 “你逃不掉的,” 这时,副组长带着龙傲,还有一票精锐走了过来,“不要做梦用阵图逃走,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真正的天罗地网。” 凭着修士超凡的目力,他一眼就看到江言手中的石板,那是阵图一类的东西,他明白,对方想凭这个逃走?真是美好的幻想。 他喜欢戳破幻想,所以他立刻戳破了。 他说话时,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语气也很磊落,仿佛不是在抓一个逃犯,而是在抓一只蚂蚱。 他很高兴,下属们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 短短十分钟不到,他们已经完成了天罗地网的布置,狙击手的占点,还顺便升起了高墙。 第九十一章 内应的暗示(四千字) 江言拎着司空见,和林梦蝶缓缓后退,同时,他运起武道天眼,注意着那些黑洞洞的枪管。 “不要想着逃走,你们就是落入蛛网的两只小苍蝇,” 副组长得意的说,“无论你们如何挣扎,都绝不可能逃出这大网。” 他很得意,甚至有一丝张狂了,不过,他也的确有这样的资格,身为斩龙组的副组长,他能看到周围那些散修敬畏的目光。 所谓荣辱,无非就是别人朝你投来的目光中,包含着怎样或褒或贬的意思。 副组长为这荣光心醉,但他觉得还不够。 我现在只是副组长,他想,假如把这个副字去掉,这些人会不会更加敬畏了? 当然会。 这想法让他兴奋,因为他马上就要把那个副字去掉了。 只要抓住前面那一男一女。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抓住那两人,回去邀功请赏。 龙傲与他恰恰相反。 他跟在副组长后面,顶着那张空白的脸,望着前方缓缓后退的两人,心里像是有一千只猫在挠。 他很焦急,因为他心里清楚,前方那两人究竟陷入了怎样十面埋伏的处境。 逃不掉的,他想,这样的天罗地网,就是孙猴子也逃不出去。 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帮他们逃出去? 那不可能,他想,一切都被封锁了,十几名斩龙组的精锐在虎视眈眈,屋顶上的重武器箭在弦上。 假如他这时暴露了,非但不能帮助那两人逃走,自己恐怕也十死无生。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害怕,仿佛屋顶上那些黑洞洞的枪口,都恶狠狠指向了他。 于是他决定静观其变,等待机会。 他的确很想找回自己的脸,但假如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他也不得不做出取舍,舍车保帅。 这时,他看到,那一男一女退到了街道的尽头,靠在那城墙上,然后停下了脚步。 无路可退,龙傲暗想,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看到副组长抬起了手,接下来就是困兽之斗了。 江言一步步的往后退,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在和林梦蝶交流。 “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说,没有看林梦蝶,语气中却带着希冀,“可以让我们杀出去的?” 他深知林梦蝶的厉害,在两人的交谈中,他已知道了林梦蝶身穿星空,拳碎小行星的强大。 尽管他对此半信半疑,但这并不妨碍他求助于林梦蝶。 在这让人绝望的重围中。 “我现在要是有那本事,” 林梦蝶无奈道,“一口气也把他们吹没了。” 不管从前有多大的本领,此刻她没有恢复灵力,与凡人无异。 尽管早已猜到这结果,江言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妈的,他想,被埋伏身陷重围,压根不可能逃的出去,事情还能更坏一点吗? 他觉得很难,不过,下一刻,他的后背撞在坚硬之物上。 他退到了墙边,自此无路可退,这让他的处境更坏了。 “我说了,” 副组长见状,摇了摇头,开始下最后的通牒,“你们逃不走的,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束手就擒,结局或许不会那么凄惨。” 即便是在此时,他依旧在施展攻心之术,他想在光辉的履历上再添一笔:在他的英明领导下,不费一兵一卒,便捉住了穷凶极恶的罪犯。 “听到了吗,” 司空见说话了,他的声音阴恻恻的,“你们逃不掉的,赶快放开我,否则,残害无辜,罪加一等!” “你哪里无辜!” 江言闻言,没有理会副组长,却劈头盖脸的给了司空见一顿耳光,打的司空见眸光里满是怨毒。 自然,他显然不是会投降的人。 事实上,自从他在龙虎山上,决定对白青山出手开始,他就猜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幕。 既然他那时没有退缩,这时也当然不会。 “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不过,他还是决定和这些人谈一谈,他的确有些话想告诉他们,“我们不是坏人,也没犯什么罪,当不起你们这么大的阵仗。” 他在辩解,希望和这些人掰扯掰扯,尽管希望渺茫。 他倒没有注意到,林梦蝶咬了咬嘴唇,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 终于说到这些了!林梦蝶暗想,她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 他们会不会说,是因为我身上带着混沌引信,要毁灭这里?所以才抓捕我? 假如他知道了这些,知道我一直在骗他,会怎么办?会怎么想?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她竟感到一阵害怕。 这是从未有过的,此前,即便是木星上的大红斑,也只能让她无力,却不能让她害怕。 为什么会这样?她自己也不明白,但她隐约察觉到,自从到这星球上来,经历了这一切,她的生命里便多了些莫名的东西。 现在,她心跳的厉害,她不希望江言知道真相,因为她知道,那样一来,她就要失去那莫名的东西了。 “误会?” 副组长重复了一句,他的语气变得很不好,“你是说,我们抓错了人?” “可以这么说,” 江言点头,“这些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是个巨大的误会……” 他很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跟这国字脸中年人掰扯清楚,不过,这时他发现,对方的脸色变得很差。 “你在胡说些什么?” 副组长冷冷的打断他,“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对你们的抓捕行动有法可依,从理由到程序全部是充满正义精神的,不容你这该死的逃犯来质疑,听懂了吗?” 这官腔让江言愣住了,然后,他叹息一声,知道没有办法再沟通下去。 “既然你不肯束手就擒,” 副组长接着说,“我就来帮你认罪好了,不过,那就没有什么宽大处理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了手,轻轻一扬,身后十几名斩龙组精锐立刻结成战阵,以副组长为核心,朝着江言二人压去。 龙傲便在其中,这时他在想:“我当然可以放水,可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我放了水,难道他们就能逃的出去?” 他不知道,但他觉得希望渺茫,不论是他们逃出去,还是他找回自己的脸。 “我觉得我打不过他们。” 江言苦笑着,这样对林梦蝶说。 这倒不是他妄自菲薄,也不是他没有斗志,而只是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 他这时也捏紧了拳头,摆出了要战斗的姿势,半个身子挡在林梦蝶身前。 “没事,” 林梦蝶说,她的语气有些奇怪,没有那种即将落网的紧张,反而像是刚刚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很是轻松,“用阵图。” 天知道她这时有多高兴?尽管处境险恶,很可能马上就被捉住,但她保住了那些莫名的东西。 “我觉得没用。” 江言摇了摇头,这样说。 不过,他还是将那石板抛到天上,照着林梦蝶说的法子,心念一动,想象自己要去的地方。 便在此时,他听到“砰砰砰”三声枪响。 屋顶上的狙击手开枪了,江言一直关注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这时他目光一闪,武道天眼之下,三颗子弹以一个较快的速度飞来。 江言看到,这三颗子弹的个头都很大,像是那种打坦克的穿甲弹,同时,子弹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紫光,像是雷光,有细小的电弧在上面游走。 毫无疑问,这是特制的子弹,是科技和术法的结合,专门被发明出来,用来对付修行者。 没有任何犹豫,按照此前的计划,江言把身子一矮,同时伸手把林梦蝶扯了过来。 他的动作很快,但那只是相对而言,倘若是和穿甲弹相比,那就慢的多了。 就好像他没法近距离接住手枪射出的子弹一样,这穿甲弹的速度也有些太快了。 好在林梦蝶离他很近,当那些子弹逼近的时候,他正好躲在了林梦蝶身后。 然后,他听到三声沉闷的响声,那三发子弹都打在林梦蝶身上。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股大力,先是推着林梦蝶,然后又推着他,令他的后背紧贴着城墙,险些没被掀飞了。 什么!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了,当枪声响起时,所有人都觉得,这一男一女必死无疑了。 谁能想到,那女妖竟用肉身挡住了子弹?这太恐怖了,简直闻所未闻! 便在此时,那石板阵图终于启动了。 “嗡!” 石板在空中轻轻颤动,表面有光华流转而过,在这一刻,江言觉得这石板与他连成了一体,他能体会到这石板灵性的律动。 “刷!” 一道迷离的彩光闪过,包裹住江言和林梦蝶。 “成功了?” 江言简直不敢相信,斩龙组有备而来,怎么可能会算计不到这些手段?难道那国字脸中年人在虚张声势?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飘飞了起来,他的意识变得轻飘飘的,肉身仿佛消失了,他变成了一道光,或者一阵微风,须臾直上云霄。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他看到一面巨大的镜子,镜面上水波流转,呈现出司空见家里的情形,那正是他要去的地方。 维持那镜面存在的,就是那阵图石板。 “真的成功了?” 江言暗想,他简直不敢相信,斩龙组的人竟然没有算计到这些。 不管怎样,这时他感到一阵兴奋,根本不愿去想那么多了。 因为,他太想离开了!他这时已知道了姜杏若的下落,只要离开这里,就可以很快找到姜杏若! 然后了?他就可以远走高飞,离开江汉市,离开巨大机器的主场,和林梦蝶到深山老林里去,一边逃亡一边提升自己的实力。 对于他来说,这件事具有何等重要的意义?简直不言而喻! 因此,他的心中有热切的渴盼,那就是逃离这里! 当他身陷重围时,这渴盼还深埋于心,当他可能逃脱时,这渴盼立刻占据他全部的心灵。 于是他化身成光,不顾一切的撞向镜面。 于是他化身微风,温柔而又坚定的拂向镜面。 便在此时,他听到了雷声隆隆。 这雷声太响亮,仿佛响在他灵魂深处,他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望向声音起源之处,便看到了天空中有一张蓝色的大网。 这大网密密麻麻,覆压整片天空,彼时,大网上每一个节点都闪着刺目的蓝光。 “咔!” 蓝光汇在一处,化成一道粗大的闪电,直砸下来。 “不!” 江言的意识在大喊,那闪电的目标是镜面! 那镜面则是他离开的唯一途径!姜杏若就在那镜面照出的房子里! 在这一刻,他多么想与那闪电对抗,恨不能一拳将其轰碎! 然而,他也只能想想罢了,那闪电在一瞬间劈碎了镜面,蓝光嘶吼着,将残余的碎片消解为无形的能量。 下一刻,江言意识回归,他又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肉身,是那样的沉重。 那石板落下来,表面光华暗淡。 “我说了,” 副组长逼近江言,再度重申,“不要试图逃跑,这是一张大网,你跑不掉的。” “不错,你能跑到哪里去了?” 龙傲插话了,“前面?后面?上面?下面?这才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说这话时,他很嚣张的大笑着,似乎在附和副组长,妖孽已是瓮中之鳖,逃不了了。 江言听了这话,便不禁思索:“这无脸男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在暗示我什么?” 从龙虎山逃出来,扒上高铁以后,林梦蝶便很明确的告诉过他,那无脸男在帮他们,如果不是他,他们已被捉住了。 江言虽然为这事的原因好奇,并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庆幸,毕竟,假如你在敌人中有一个同伙,许多事情都会好办的多。 此时此刻,他就在想,这个内应,是不是又在提示他什么? 前面,后面,上面,下面,这是什么意思? 前面,那自然不行,前面是敌人。 后面?也不行,后面是高墙。 上面?他又不会飞,怎么能到上面去? 下面?这就更扯了,他又不是地老鼠,可以钻地。 这内应的提示是如此隐晦,以至于江言无法得出正确的结论,就在这时,副组长杀了过来。 第九十二章 毙掉司空见(加更) “大开碑手!” 副组长杀来,手上推着一团银光,化成一面天碑的模样。 这是一记杀着,那银光十分炽盛,耀眼夺目,像是能照亮世间一切黑暗隐秘的角落。 江言不敢怠慢,从对方出手的动静,以及灵力激荡的程度来看,这是他遇见过最强大的敌人,比无脸男还有那个炸高铁的更加强大。 于是,他鼓荡起浑身的力气,将之全部灌入拳中,重重的轰出一拳! “轰!” 江言的拳头轰在那银色天碑上,顿时,灵力激荡开来,能量波动狂涌,街道上卷起一阵狂风。 下一刻,江言被天碑轰开,后背紧紧的贴住城墙,他感觉胸口很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面色苍白,像是大病初愈。 那银色天碑也碎开了,副组长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毫无疑问,他为江言这一拳的威力感到震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好像完全没有动用灵力,仅仅是凭着强大的力气和肉身与他抗衡! 这太诡异了,副组长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尽管霍狂雷也告诉过他,那男妖几乎没怎么修炼过,像是修行的门外汉。 然而,他还是不愿相信,一个没怎么修炼过的门外汉,凭什么挡住他的全力一击? 同时,他感觉脸上无光,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竟没能将这妖孽拿下,反而被打退了。 “妖孽强大,” 这时,副组长听到龙傲大喊,“副组长受了暗算,大伙快上去帮忙啊!” 说实话,这句话真打在副组长心坎子上,妖孽强大和受了暗算,都是在为他的失手找理由,让他找回了面子,暗暗受用。 “妖孽受死!” 龙傲冲到江言面前,直接抬手就是一个上勾拳,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拳头直轰向江言下巴,“给我上去!” 面对这样强力的一击,所有人都在想:“龙组长真卖力啊!” 只有江言感到奇怪,他暗暗纳罕:“不对啊,这无脸男不是法师吗?他不是喜欢远程打控制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近战法师了?” 他敏锐的意识到,这一拳,或者说龙傲的举动暗藏玄机。 他说上去?上面?下一刻,他将龙傲说的两句话,结合在一起,便立刻明白了,对方在暗示他“上去”。 可是上到哪里去?飞到天上?他又没有翅膀! 带着这种疑虑,他挡住龙傲这一拳,又照葫芦画瓢,回敬了一记上勾拳,同时怒声道:“你上给我看看!” 说完这句话,他仔细打量着龙傲,竭力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然而,他失望了,龙傲没有脸,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龙傲被他逼退,三个斩龙组精锐冲了过来。 江言与他们一一过了一招,这一次,他险象环生,险些被砍下一条胳膊。 因为,这三人既不像龙傲一样假意出手,也不像副组长一样单打独斗。 毫无疑问,他们比此前那六名乌合之众强的多,协调作战的意识也很到位,当他们联起手来,饶是江言拥有武道天眼,也不禁有些顾此失彼。 同时,又有一人冲向林梦蝶,大喊着女妖受死。 有敌人朝林梦蝶愤怒的冲过去,江言虽然知道她有金刚不坏之身,但还是感到很担心,于是便过去挡住了那人。 如此一来,他一边又要护着林梦蝶,一边又要与斩龙组的精锐大战,真个险象环生。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人影飞跃众人,然后砰的一声撞在城墙上,复又折冲而下,猛虎下山似的朝他扑了过来。 “饿虎扑羊!” 这人正是龙傲,彼时他猛扑下来,脸上表情十分凶恶,看那架势恨不得吃了江言。 江言抬头望见这一幕,并没有被龙傲凶狂的模样吓住,反而心中一片豁然开朗。 他说上去!江言暗想,原来是爬到城墙上去! 他确信龙傲就是这意思,但他又不禁疑思,这城墙光洁溜溜的一片,真的能爬上去? 早先他自然也想过爬这城墙,只是一来墙面光洁溜溜,并无落手落脚之处,二来城墙耸入云霄,难道还真能爬的上去? 因这两个理由,他便没有再想着爬这城墙。 不过,龙傲此时的话,又重新点亮他心中的灯,在那绝望的黑暗中,他仿佛抓住了一线光明。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接住龙傲这一招,然后虚晃一招,逼退了三个围攻他的斩龙组精锐。 紧接着,他伸手揪住司空见,另一只手则捏住那石板阵图,亮给他看。 “告诉我,” 江言恶狠狠的说,“小女孩到底在哪,否则我将这阵图捏碎。” 假如他想去爬这城墙,林梦蝶林梦蝶自然要带着,那就不能带着司空见,只能把他留在这里。 可是,他虽然知道姜杏若大概是被司空见藏在家里,但却不知道究竟藏在了哪里,所以必须在离开之前问个清楚。 司空见本来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绝不可能坦白小女孩的下落。 不过,这石板阵图乃是师传法宝,也是他这一脉流传许久的信物,历来被他师父重视,倘若真个坏了,却要如何向师父交代?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动摇了。 不过,是师传法宝重要,还是师父的命重要?这问题自然不用考虑,因此他只犹豫了一瞬,便下定了决心。 “你捏碎,” 司空见无所谓的说,“无论如何,我不会告诉你的。” 江言死死的盯住他。 身后有劲风袭来,江言只是凭着感觉躲过,并不转移自己的目光。 “这是你逼我的,” 江言平静的说,他感觉心头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对姜杏若的感情让他必须做些什么,“既然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说,那我希望你下辈子做个好人。” 他说到这里,再度躲开一个斩龙组精锐的突击,同时抬起了手。 司空见早就感到不对,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对方,对方动了杀心。 “不……” 他看到江言抬起了手,便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像他这样的人,无论表面上如何凶狂,疯癫,坚毅,骨子里终究是怕死的。 然而,来不及了,哪怕他这时说出姜杏若的下落,也未必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江言要杀司空见,一来是因为他绑架小女孩,二来是因为他那坚定的态度。 江言意识到,假如放任他活下去,会发生什么? 毫无疑问,只要他离开,司空见会立刻回到家里,要么把姜杏若杀掉,要么把姜杏若转移,而这两个结果都不是他能接受的。 因此,涉及到姜杏若的命运,他心中那杆秤便告诉他,必须杀了司空见。 于是,他抬起右手,在司空见的顶门上重重拍了一掌。 “砰!” 没有任何阻碍,这一掌拍在司空见的顶门上。 这一掌力道很重,发出很沉闷的响声,司空见甚至还想伸手去挡,但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在强大力量的冲击下,鲜血从他的眼睛、耳朵、鼻孔里冲了出来,又快又急。 于是,他睁着眼睛,眸子里满是血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然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死不瞑目。 望着这一幕,江言感到一阵眩晕。 当然,他没有什么负罪感,不管条条框框的法律怎么说,他单纯的觉得司空见该杀,这是他心中那杆秤告诉他的,他只是遵循内心深处的感觉。 然而,他杀人了,无论如何,这事情说出来总有些骇人,甚至连他自己都害怕。 同时,他感到有些恶心,仿佛司空见七窍里流出的血,都流进了他的胃里,他已尝到那腥咸的滋味。 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大喊:“大胆妖孽,竟敢当着本座的面行凶杀人!” 这声音像一个炸雷,把江言炸回了现实,他抬起头,看到无脸男轰出的一个蓝色大水球。 “轰!” 江言处在恍惚的状态,一时躲避不及,被那大水球砸了个正着。 “砰!” 江言撞在墙上,脸色一片苍白,浑身都湿透了。 不过,如此一来,他就不再恍惚,反而一片清明。 “干的好!” 副组长赞了龙傲一声,“换三个人上去,我看这厮能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我们慢慢的耗着也无妨,活活的累死他便是!”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丝自信,在他看来,江言就是瓮中之鳖,不可能逃走,只等他去捉。 江言回过神来,听了这话,便嗤笑了一声。 “谁他妈的跟你耗!” 江言说着,这时他终于感到一阵快意,为了躺在地上的司空见。他伸手抓住林梦蝶的胳膊,让她伏在自己背上,然后猛的一蹬地,又在空中一个转身,便凌空扒住了城墙,“你一个人玩!” 城墙是光滑的,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扒住,不过,既然无脸男如此明显的暗示了,那想必不是无的放矢。 “咔!” 果然,当他用力的扒向城墙时,那光洁溜溜的城墙,仿佛竟变了豆腐,他很轻松的将手指插了进去。 第九十三章 这墙会咬人(爆更) 同时,指尖上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毒蛇噬咬着,那痛感直击他的灵魂。 “啊!” 江言情不自禁的惨叫了一声。 “怎么了?” 林梦蝶问他。 江言没有回答她,这时他无法回答任何人的问题,他只能在心里暗想。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痛? 他想不明白,但他很清楚的知道,当他把力量灌注在拳头中,他的肉身就会变得很强横,此前被他轰碎的银色小盾就是明证。 既然如此,他便不该感到如此的剧痛。 那么,为什么了? 他很想搞清楚这个问题,但他这时没有时间,因为那剧烈的痛感让他浑身一软,他这整个人往下面坠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了下方有有人举起了枪刀,斩龙组的精锐在等着他落下,然后把他变成肉串之类的东西。 那可不行,江言暗想,他努力克服那痛感,调动起全身的力量,驱使着双手扒向城墙。 “咔!” 和刚才一样,这次他又成功了,他的指尖插入城墙,稳稳的止住他下坠的势头。 “啊!” 江言又忍不住惨叫了一声,那剧痛再度袭来,从指尖直到心头,进而传遍全身。 这痛苦让他身子一软,他又想松手,但这时他听到“锵”的一声响。 原来,那几个斩龙组的精锐,看他落下,便用兵器往他身上招呼,满以为他会落下来,没想到他又止住下坠的势头,这几下便砸在城墙上。 这清脆响亮的声音,让江言回过神来。下方十面埋伏的可怕处境让他意识到,承受着剧痛其实是十分便宜的事。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剧痛,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的发出闷哼声,仿佛不断的有人在捶打他后背。 “到底怎么了?” 林梦蝶问道,她的声音很关切,她能感受到江言发抖的身躯,她知道他一定在经历某种巨大的苦痛。 “痛……” 江言颤声道,“这墙会咬人……” “怎么会这样?” 林梦蝶有些惊讶,墙怎么会咬人? 除了惊讶,她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她伏在江言的背上,跟着他一点点的往上去。 她低下头,看到下方那十死无生的重围。 他们没有别的路走,只能往上去,可那青天是那么遥远,要多久才能爬上去? 这途路是那样的漫长,而她只能倚靠身前这个男人。 而他却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她忽然一反常态,将环住江言的双手搂紧了一些。 她几乎把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她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了,也许是因为我害怕,我不想掉下去。 然而,在她内心深处,她又有另一个不愿承认的想法,那就是,她想分担江言此刻的痛苦。 “松一点,” 她听到江言对她说,“我知道很高,让人害怕,但你把我抓的那么紧,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这个臭男人!林梦蝶听了这话,便有些恨恨的想,他知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我林梦蝶这辈子,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她真想捶他一拳,为了她心中的恼怒,为了他压根不能体会她的心思。 然而,她又怎么能在这时候发脾气了?他已经在背着她往上走了,他还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难道他承受的还不够多吗? 林梦蝶想到这里,心中的恼怒便冰消瓦解。 在这一刻,她忽然想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于是她猛的呆住了。 星空里没有一夫多妻制,那是低级文明的特有产物。 因此,她父亲没有后宫三千,没有妻妾成群,他和所有普通人一样,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她母亲。 但,他和所有的帝王一样,掌管着庞大的星域,每天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因此,对于她母亲的爱和关怀,便自然要缩减一些。 有一次,他们决定一起出游。她和母亲等在銮驾中,等了很久,始终不见父亲出现。 边防出事,她父亲取消了出游的行程。 林梦蝶还清楚的记得,回去的路上,她母亲在鸾车里忍不住哭了。 当她问明理由,知道是因为太久没和父亲一起共度快乐的时光,她便告诉母亲: “妈妈,你是一整个旋臂的王后,也是爸爸的妻子,你应该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这些事,让他抽出时间来陪你。” 她还记得她母亲的回答: “假如一个男人已经背负了太多,你就不能再要求他别的什么事情,因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她那时倒很不服气: “可是,无论如何,父亲该抽出时间陪你。” 她母亲叹息了一声: “没有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是纸上的空谈,我们活在现实的世界里,必须要考虑现实。” 那时她倒真的很不理解,不过,在这一刻,当她看着江言背着她一点点往上爬时,她忽然有些理解了。 不过,她还是想,母亲应该直截了当的告诉父亲,她很想他,很希望他陪自己一会儿,至少应该让他知道。 那么,我该不该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了?我想分担你的痛苦? 这想法让她羞红了脸。 天啊,我在想什么?我们又不是夫妻!我的确和我母亲一样美丽动人,但这头蠢猪可不是我父亲那样英明神武的人啊! 她在尽力说服自己,可人是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一边还在说服自己,一边就把事情给办了。 于是,她再度环紧了两条胳膊。 他要是再说我,她想,我就直截了当的告诉他。 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她感觉心里很忐忑,想要逃跑却又想留下,这太奇怪了。 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这一次江言什么都没有说。 他在听下面人的惊呼。 凭着敏锐的听觉,他听到远处有人惊呼:“天啊,他在爬古神墙!” 古神墙?江言暗想,是这城墙的名字吗?倒也很霸气。 为什么叫古神墙了?他一边往上爬,一边这样想着。 他感到意识有些模糊,那剧痛还不断的从指尖传来,像铁锤一样重击他的心神。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想象一下,你不断的把手指伸进烧红的铁水中,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组长!” 下方,一个斩龙组精锐看到这一幕,焦急的对副组长说,“他要逃走了!” 他的神情很焦急,语气也是一样,毕竟这追捕行动事关七十亿人的性命,事关他们的家人和朋友,他们不能容忍这样的行动出岔子。 谁能想到,这厮居然会去爬古神墙? 一堵高接青霄,光洁溜溜的城墙,什么样的人会想着往上爬? 有几个组员已经露出抱怨的神色,在他们看来,副组长的行动的确有纰漏,他就不应该说那些无用的废话,直接就一拥而上追捕了就好。 “不用担心,” 副组长摆了摆手,他感受到了众人焦躁的情绪,事实上,他自己也有些焦躁,不过,作为领袖,他这时必须胸有成竹,“古往今来,从未有人成功过。” “他会落下来的,” 副组长自信的说,笑望着一点点往上爬的江言,“我猜顶多一千米。” 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样,以及猜测的合理性,成功的安抚了焦躁的组员。 “我希望是一万米,” 龙傲望着那个往上爬的人影,心中暗想,尽管这希望渺茫的很,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祈求,“伟大的人皇们啊,保佑这小子爬过去!那样我就不会失去我的脸。” 至少现在不会。 江言了?这时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每当他把手指插入那城墙,他就能感觉到灵魂痛的发抖的感觉。 这太痛苦了,没人能忍受这样的痛苦,江言也不例外。 他很想现在就撒手,从这城墙上坠落下去,哪怕摔个半死,被人捉住,也好过忍受这种折磨。 不行,江言告诉自己,我不可以被捉住,我要出去,出去救姜杏若。 想到那小女孩,他心中便有无穷的力量,指尖上的痛感仿佛也减轻了许多。 其实并没有减轻,他还是感觉灵魂像要炸开了。 为什么,他想,怎么会这样,这城墙会咬人? 这太奇怪了,城墙怎么会咬人了?还有,这城墙为什么叫古神墙? 他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想法都蹦出来了。 姜杏若,何道,司空见,下面拥挤的人群,国字脸中年男人的表情…… 所有的一切的潜藏在意识深处的东西,此刻都在那痛苦的激励下跑出来兴风作浪了。 剧烈的,持续的痛苦,可以让人精神崩溃,乃至直接死亡,这都是有可能的。 江言感觉自己要崩溃了,他真想松开手,这剧烈的痛感是巨大的、切身的阻碍,阻碍着他往上爬,迫使他重新回到地面上去,回到那包围圈里。 然而,又有另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着他,那就是逃出去,去救姜杏若的热望。 那小女孩如今在哪?她被藏在什么地方?她是否饿了?她会不会害怕? 第九十一章 古神墙 (四千字) 这一切的问题,从他得知姜杏若失踪开始,就暗暗的萦绕在他心房附近,此刻终于彻底的,光明正大的跳了出来,颐指气使的告诉他,忍着痛,往上爬。 所以就往上爬,他告诉自己,除非死了,不然就一定要去找姜杏若。 至于怎么找,他也想清楚了,反正人就在司空见的家里,也许被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空间里?修士大概有这样的手段,那别的修士一定了解。 他想找个修士,了解一下有没有这样的存在,最好能跟他一起去找。 当然,他会很客气的请求,可是如果对方不同意,那么出于对小女孩安危的考虑,他也不介意动用某些强硬的手段。 我怎么能这样想了?江言一边往上爬,一边这样问自己,我好像有点变坏了,像电视剧里的某些反派,为了达成目的,开始不择手段了。 不过,我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而不是为了某些邪恶的目的,更不是为了钱,或者某些欲望,这样应该不算是反派? 谁知道了,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救她。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一股大力从林梦蝶身上传来,将她那娇躯紧紧的按在他身上。 “砰砰……” 在副组长的示意下,屋顶上的狙击手再度开枪,浑身覆满紫色雷光的子弹呼啸而出,精确的打在林梦蝶的身上。 这种大口径枪弹具有骇人的动能,江言不得不暂时停下,他将手指牢牢的扣住城墙,同时整个人紧紧的贴住城墙。 “啊!” 他忍不住又惨叫了一声,用手指扣住城墙实在是一种酷刑,那剧痛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心神。 同时,他听到林梦蝶在他耳边说:“小心!” 江言知道,一定有某种危险在逼近,尽管意识模糊,他还是用力的一扒城墙,整个人凌空跃向一旁。 “锵!” 他听到一声响亮,就在他身侧,在他刚才呆的位置。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铮亮的烂银枪尖,直戳进城墙里。 他顺着枪尖往下看,看到了长长的枪身,横贯过几十米的高空,又看到执着这长枪的,正是那国字脸中年男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法宝,类似于如意金箍棒一样,可以自由伸缩 变大或者变小。 “锵!” 烂银枪尖划过城墙,直扫向江言,火花飞溅。 “砰砰砰!” 同时,大口径狙击枪还在吞吐着火舌,不断的有巨大的力量推着两人,像是一只有力的大手在按着他们。 前狼后虎,围追堵截,他的处境实在糟糕到了极点。 “给我下来!” 江言听到国字脸中年男人厉声大喝,那枪尖飞快的扫向他。 毫无疑问,只要被扫中,他一定会被打下城墙。 于是,在这一刻,他竭尽浑身力气,用力的挺着后背,与那些子弹巨大的推力抗衡。 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只能靠八根手指维持平衡,同时还要忍受那让人灵魂分裂的剧痛。 不过,他还是做到了,一瞬间,他把后背高高的耸起,整个人像一只追捕羚羊的猎豹,趴伏在城墙上。 然后,他用力一扒城墙,同时将脊椎舒展开来,整个人便像一只大鸟一般,凌空飞跃数米,成功的避过了那一扫。 他听到“呛啷啷”的声音没有停下,那烂银枪一击不中,一定接着又跟了过来。 于是,他便只有在城墙上来回跳跃,折冲向上,借此躲避那烂银枪。 这是惊人的一幕,他是个人类,生理结构决定他很难在光滑的城墙上如履平地,不过他做到了,就像一只山羊一样。 过了一会,江言渐渐适应了这种怪异且艰难的跳跃,虽然灵魂分裂的痛苦没有停下,但他还是得到了些微的放松。 “我看你怎么躲!” 他听到那国字脸中年男人在大声怒斥,那烂银枪划过城墙的频率也变得焦躁不安。 江言不自禁的想到,这国字脸中年男人此前的宣示,那是怎样的成竹在胸?如今想来便觉得有些好笑了。 他觉得自己完成了某些壮举,不,还没有完成,他还没有彻底脱身,从一个十死无生的包围圈里。 “锵!” 最后,当那烂银枪再一次狂躁的落下,江言忽然生出一种冲动。 这时他感觉脑子里昏昏沉沉,那剧苦折磨的他神智衰弱,他仿佛已失去思考的能力,只能凭着冲动行事。 于是,他立刻把这冲动付诸实施,他仅用四根手指扒住城墙,腾出一只手来,有力的抓住那烂银枪的枪尖。 这一幕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他抓住枪尖做什么,不怕被拽下来?这不是找死吗? 江言不是在找死,他想永绝后患。 他抓住那枪尖,然后用力的往上一扯。 他感到一股阻力,那是副组长的力量,他被打了个措不及防,烂银枪险些被江言夺去。 不过,他毕竟是超越龙傲和赤天诛这些小组长的高手,反应速度很快,在千钧一发之际遏止住了颓势。 “撒手!” 江言沉声低喝,用尽浑身力气,抢夺那烂银枪。 不得不说,仅以力气论,副组长竟争不过他,被他扯得往前一扑,险些摔在地上。 “快来!” 副组长喊了一声,这时,旁面的斩龙组精锐才反应过来。 他们扑了上来,一齐扯住副组长,扯胳膊,抱腰,还有直接拽住烂银枪的,然后往后拽。 江言感觉一股大力,从烂银枪的枪身上传来,那是无可抗拒的力量,他就是力气再大,也比不过好几个人的合力。 于是,他果断的放了手。 如此一来,斩龙组的精锐们正用尽全力,忽然手上一空,扯了个寂寞,便一齐仰面摔倒在地上。 上方,江言看到这一幕,便觉得有一股豪气,从胸腹中腾了起来,驱散意识中的昏沉, 于是,他忍不住大笑了几声,像是在嘲讽,又似在宣泄。 这一幕惊呆了众人,街道上的散修面面相觑,那青年张狂的笑声,像是抽在斩龙组脸上的巴掌。 多少年了,没有人能让斩龙组人仰马翻,更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这样张狂的大笑。 不过,他还能笑上多久了?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死的很惨。 就好像,这一幕虽然令人心中痛快,但痛快之后,还是要暗暗摇头,唏嘘一番。 江言可不知道这些,趁这机会,他飞快的往上怕了一段距离。 然后,他听到有人在惊呼:“他爬过一千米了!” 爬过一千米?江言暗想,那又怎么样?至于这样大惊小怪? “他的体魄和那些古修一样强横!” 他听到有人这样惊呼。 什么意思?体魄强横?古修?古代修士? 他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当他爬过一条白色的界限时,那下方的文字标注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墙名为古神,乃上古大神锤炼体魄之用,登之有千钧之力压身,能锻骨血,活经络,妙用无穷。” “试攀之,以指尖扣墙,觉杀身之痛,此乃锻炼神魂之法,然亦有神魂熔断之险,故修为浅薄者不可等闲视之。” “此墙高千丈有余,凡百二十丈为一阶,止步三阶以下者,虎狼之姿,三阶以上至六阶者,龙象之姿,七阶者有降龙之姿,八阶者裂苍穹,碎星宇,为我人族至尊身。九阶者向未曾见,或为帝皇之身,亦有传言,为太古魔神之身,疑皆妄语。” “此墙内蕴绝世道引一枚,凡攀至绝巅者,有缘得之,然千百年来,未有绝世帝皇,魔神出世,故不可见。” 这是一些古文,以江言的文化程度,读起来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不过他还是搞懂了大概的意思。 “所以说,” 他跟林梦蝶说,“这不是一面简单的城墙,而是一条试炼之路?” 他感到很不可思议,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这墙会咬人。 我是虎狼之姿,还是龙象之姿?亦或者降龙裂天? 同时,他忍不住去想,他是特殊体质者,能爬到第几阶? 不管怎样,他想,我要爬到最顶端,那样我才可能逃出去。 想到这里,他便感到一阵惶惑,按照这古文的说法,最顶端也就是九阶,能爬上去的只有什么帝皇,魔神之身。 他虽然是特殊体质者,但也不敢把自己和那些存在扯上关系,用脚趾头也能想到,那些帝皇魔神绝对是人道宇宙最顶尖的存在。 可是,假如他爬不上去,那就不得不退回来,再回到下方的包围圈里。 那是自投罗网,他不可能这么做。 所以他必须攀到绝巅。 我可以吗?他问自己,不可以也不行,我必须逃出这里。 然后去救姜杏若。 “原来是这种墙……” 林梦蝶喃喃自语,语气十分震惊。 “你认识?” 江言狐疑的问道,同时感到一阵兴奋。 从刚才的古文来看,这堵强是很神秘的,林梦蝶来自外星,来自那个浩大的人道宇宙,难道她知道这古墙的根脚所在? “妖圣时代的遗产,横贯大宇宙的巨墙,挡住混沌的长城,” 林梦蝶喃喃道,“在这里竟然有一小座……” “什么意思……” 江言感到一阵无言,他当然理解这些话的字面意思,不过那有些太宏大了,让他一时接受不了。 横贯大宇宙的巨墙?她不会是在开玩笑?星空多么浩瀚?宇宙怎么广大?怎么会有一座巨墙横贯其中? 他把自己的疑问告诉林梦蝶,林梦蝶却没有答案,她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 “这堵墙什么时候出现,” 她说,语气很茫然,“是谁建造的,谁也不清楚,或许只有人道宇宙最强大的那几人知道,这涉及到诸天最高层面的辛秘。” 江言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事实上,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星空中真有一面巨墙,像长城一样?他真想亲眼看看。 “那人说的是真的,”林梦蝶说,语气有些莫名的羡慕,“这堵墙的确有锻炼体魄和神魂的效果,但只对治水境修士有用。当年我父亲千方百计的想为我找寻这样一面古墙,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这堵墙这么珍贵?” 江言吃了一惊。 他已经知道,林梦蝶过去是一个旋臂的公主,她的父亲统治着浩瀚的星域,相当于半个银河系那么大。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千方百计的要找这样一面墙,最后还没找到? “所以你要珍惜这个机会,” 林梦蝶说,她有些好奇,“锻铸自己的体魄和神魂,看看自己有怎样的潜力。” 他是战神体,她想,那是怎样的潜质了?能爬到第几阶?根据那些古老的传说来看,战神就是真正的太古魔神了。 这么说来,他应该能爬到第九阶?按照道理来时候,的确是这样,不过林梦蝶感到很不可思议。 对体魄的锻炼,一直是人道宇宙修行的热门,那些世家大族的天骄,各大门派的人杰,还有那些古老遗族的麒麟儿们,都会用这样的一堵墙来测试自己。 为了宣传造势,他们的成绩,也会被整个人道宇宙所知晓。 根据林梦蝶所知道的,她这一代人中,还没有一个人能踏上九阶,拥有帝王、魔神之身的加持。 所以,她想,假如身前这头大蠢猪做到了,那他岂不是直接超过了整个人道宇宙的天骄?那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他拥有战神之体,的确应该有那样的实力! 她感觉心里很复杂,有些期待他能做到,又有些不愿意他做到。 如果他做到了,她想,那意味着他的资质远远超过了我,只要他努力修行,迟早会超过我,然后把我远远的甩在身后。 这样想着,她便有些不舒服,那不是嫉妒,而是另一种微妙的情绪,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从指尖溜走了。 她甚至生出一种冲动,希望他不要再往上爬,不过那怎么可能了?他们没有别的路走。 于是,带着这种微妙的情绪,她伏在他的背上,看着他一点点的往上爬。 “组长,” 下方,斩龙组的精锐们从地上爬起来,又有些羞恼,又有些焦躁的对副组长抱怨,“他还在往上爬!” 第九十五章 借还是不借(加更) “我看到了。” 副组长沉声道,这时他感觉事情的确有些大条了,或许自己不该像猫一样,戏耍捉到的老鼠。 那该死的逃犯还在往上爬!他竟然爬过了一千米,现在朝着第二道线进发了! 这怎么可能?这又不是古代了,稀薄的灵气孕养不出天生神力的强人,曾经的标准已经不适用于现代的修行者。 像他和龙傲这样的人,在古代也一定是大能,多半能爬到第四第五道线,在今天却只能勉强爬到第一道线。 就连号称三百年来第一人的白云天,也只能堪堪爬过第一道线多几百米这样,不可能再往前去。 而现在,那该死的逃犯,俨然已超过白云天,渐渐逼近第二道线。 这是个怎样的人?他有着怎样强横的体魄?怎样的资质? 这些问题让副组长感到难以理解,他隐约意识到,某些变化正在发生,那是他不能理解的变化。 无论如何,抛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现在摆在副组长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抓捕行动可能要失败了。 那不可能,副组长明确的告诉自己,心中有些惶恐,这次行动不容有失,这关系到他能否去掉那个副字。 同时,赤天诛和霍狂雷只是暂时隐忍,副组长很清楚的知道,他们一定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取代他的机会。 那就是行动失败,逃犯逃走,他们就有理由强行参与进来。 这巨大的威胁让副组长如芒在背,他知道,自己必须采取行动,尽快抓住那一男一女,否则一切都完了。 “把墙收起来,” 副组长想了一想,开始发号施令,“联系青楼的人,快点。” 一个组员迅速的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一分钟后,他放下手机,告诉副组长: “青楼的人说不行,城墙开启了试炼,这时候是收不起来的。” “他妈的!” 副组长愤愤的一甩袖子,这是他不知道的。 “谁有飞行法器?” 他又问道,目光扫过街上的所有人。 显然,他不止是在问斩龙组成员,也是在问街上的散修。 飞行法器实在太珍贵了,穷逼散修自然不可能有,而斩龙组成员平时出任务,都能调用直升机,也不会刻意备着那玩意儿。 不过,直升机没法开进青楼里来,那会把八爪鱼活活撑死。 所以,现在斩龙组的精锐们很尴尬,他们只能站在地上,看着那该死的逃犯越爬越高。 其实他们也能爬,但爬不了那么高,那就无济于事。 这时,先前那个被打到吐血的黄衣修士说:“组长大人,锅盖天在这里,在钟道友的手里。” 他的语气很恭敬,像是恨不得要跪地问安一样。 “锅盖天?” 副组长闻言大喜,“钟道友在哪?” 他把目光扫过众人,立刻寻见了人群中的钟实在。 大胡子这时正想离开,事实上,就在副组长问谁有飞行法器的时候,他就准备逃开了。 他可不想借出自己的法器,去对付那两个逃犯。 事实上,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确为那两个逃犯的命运担忧。 他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斩龙组不可能大规模散布混沌入侵的消息,那会引起恐慌。 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各大派的掌教知道混沌入侵的消息,那是现任组长白自然发布的消息。 因此,钟实在不明白那一男一女犯了什么罪,不过他听到了江言的辩白。 看那态度,钟实在愿意相信,江言是被冤枉的。 那个绝代风华的女子了?拜托,一个女人能犯什么罪?更何况,她是那样的为他人着想,不惜被他追砍也要帮他洗清嫌疑。 这样看来,这两人很可能是被冤枉的,这是钟实在的想法。 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很不喜欢斩龙组。 因为某些原因。 事实上,他是钟不二的弟子,白云天是他的师叔,白自然还要叫他一声师兄,凭他的身份,他想要在斩龙组谋一份差事不难,但他偏偏不愿。 因为某些原因。 总之,他讨厌斩龙组,因此,在这件事上,他便戴了有色眼镜。 那一男一女无辜的形象,斩龙组自大妄为,高高在上的形象,便这样深刻的成形了。 现在,让他讨厌的斩龙组,要和他借宝贝,去对付两个无辜的人,以钟实在的性格,自然不会愿意。 他转过身,不带感情的扫了黄衣修士一眼,心里却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厌恶黄衣修士这样的人,厌恶他们那跪地问安的语气。 在钟实在看来,这样的人实在与狗无异,他们见了有权利的大人物,或者有一点小小权利的人物,便立刻摇尾乞怜,希望讨一点屎去吃。 当然,狗爱吃屎,这是自然而然的,倒也不至于让人厌恶。 不过,在钟实在看来,这些狗,不但自己喜欢摇尾乞怜的讨屎吃,而且希望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也要去摇尾乞怜的讨屎吃。 假如你不肯,他们便要对你吠叫了,要么说你不合群,要么说你不懂社会的复杂,总之是为自己的吃屎找借口,为自己的当狗作辩护。 钟实在觉得,正是这样的狗太多了,斩龙组这样的存在便高高在上了。 倘若人人都不做狗,都不去摇尾乞怜的讨屎吃,都有尊严的做好自己的事,世上便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高高在上。 他真想擎刀杀尽世间狗,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不过这时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钟道友,” 副组长很客气,眼前这散修,一来身份有些不同,二来脾气有些刚烈,不是他可以随意呵斥的那种狗,“事情你都看到了,十万火急,请借锅盖天一用。” 虽然很客气,但他还是立刻表达了自己的诉求,他这时很惊喜,也很焦急。 “嗯……” 钟实在沉吟着,副组长的话很诚恳,也很焦急,透着一种无法拒绝。 然而,他偏偏想要拒绝,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法宝,让上面那两人陷入险境。 可是,他想,我怎么能不借了?这不是把斩龙组往死里得罪? 副组长的语气已经告诉他,朋友,如果这时候你不借我锅盖天,那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 没人愿意做斩龙组的敌人,钟实在虽然有个移山境的师父,但他毕竟名义上是散修,如果他敢驳斩龙组的面子,斩龙组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回的。 更何况,斩龙组出动了这么大的阵仗,这件事的牵涉着实不小。 假如他能够帮忙,却偏偏拒绝了,为此导致某些不可预测的后果,那么,即便是他师父钟不二,也要受到某些连累。 毕竟,时代不同了。 于是他感到一阵为难,他真的不想借出法宝,可是,那结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借还是不借?这两个念头在他内心深处拳来脚往,都试图说服对方。 “我想知道,” 在这你来我往的纠结中,钟实在道出了心中的疑问,“那两人到底犯了什么罪?” 这是一切问题的源头,那两人究竟有没有犯罪?犯了什么罪?他想搞清楚这些,然后决定要不要借出宝贝。 事实上,若是别的散修,此刻定然已将法宝双手奉上。 但,钟实在做不到,他心中还有些坚持,内心深处的声音还能左右他的选择,尽管他也遭受过残酷现实的毒打,但他终究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钟道友,” 副组长的语气有些变了,依旧很客气,但已隐含威胁,“此事非同小可,不可等闲言之,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知无不言,但此刻,希望钟道友快些拿出法宝来,帮我们捉住那两个逃犯,否则后果很严重。” 后果很严重,到底是抓不到那两个逃犯的后果很严重了,还是我不借出法宝的后果很严重了?钟实在暗想。 他没能得到自己的答案,因此也难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他不敢说!他为什么不敢说?那两人一定是无辜的! 我不想借,不想伤害那两人,可是他已经在威胁我,难道我真的要和斩龙组结仇? 在这一刻,钟实在内心深处的两个小人,同时获得了力量的补充,争斗的更激烈了。 副组长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有几个斩龙组组员的眼神也变的锐利起来,无论如何,他们要抓住一切机会,绝不容许抓捕行动出错。 龙傲却在心中大喊:“不要借,不要借,我他妈求求你了!” 说实话,一开始,龙傲倒也不觉得江言能爬这么高,他也只是指了一条能拖延时间的路。 他不知道能拖延多久,但他希望能一直拖延下去。 他不希望钟实在借出法宝,眼前的局面虽然还没打开,但总算不像之前那样无路可走了,他不希望有什么东西来改变这局面。 毫无疑问,那件著名的法宝,锅盖天,就是可以改变局面的东西。 不过,他也清楚的知道,没有哪个散修敢开罪斩龙组。 钟实在此刻的沉吟和犹豫,已经让他惊奇莫名,他不知道这大胡子在想什么。 第九十六章 螺蛳粉的味道(爆更) 这时他听到副组长说:“钟道友,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倒也不妨说出来,斩龙组是最好讲道理的地方。” 他把“讲道理”三个字咬的很重。 钟实在必须要表态了,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态,他只能想着拖延时间:“借你们用,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了,这饭盒平日里是我用来泡螺蛳粉的,倘若你们要坐上去,那就未免有些怪味,不如让我先去洗一洗……” 螺蛳粉?副组长吃了一惊,他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事实上,他正处在发飙的边缘,他早已暗暗的告诉自己,假如钟实在敢拒绝他,那他一定要用武力将他拿下,然后搜出锅盖天。 可是,怎么又和螺蛳粉扯上关系了?螺蛳粉?他说他用锅盖天泡螺蛳粉? 就好像江言听到人道宇宙的消息时,完全无法接受那样,钟实在的这几句话,对于副组长这样的人来说,也的确是无法理解,难以接受的。 “你在说什么?” 短暂的错愕之后,副组长发飙了,“什么螺蛳粉?那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去抓那两个逃犯!” 我不能等,副组长暗想,迟上一分一秒,事情就可能发生变故,我就会失去扶正的机会。 试图拖延时间的计划失败了,钟实在感到一阵头大,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抉择了,是借出锅盖天,还是与斩龙组结仇? 当然是借出锅盖天,他的确已犹豫了太久,无论如何,他终究只是个局外人,犯不着为了两个认识不久的年轻人,搭上什么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决定借出锅盖天。 这时,他听到一个斩龙组的成员说: “组长,让他洗一洗,螺蛳粉真的很难闻啊!” 这话让钟实在吃了一惊,峰回路转了?竟然真的有人被螺蛳粉打动了? 他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另一个组员说: “天啊,螺蛳粉,赶快洗洗,我会被熏的晕过去的。” 这位组员的语气,也十分的惊恐,显然是熟知螺蛳粉味道的人。 副组长听着这些话,不禁感到有些不真实。 “你们在说什么了?”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竟然顾忌这个…… 他很急,七十亿人的性命,都像城墙上那两人一样悬在空中,哪里还能管得了螺蛳粉的事了? 他觉得这两人真是脑子坏了,螺蛳粉的味道,也许确不好闻,但为了七十亿人的性命,总该忍一忍的。 可是,立刻就有另一人跳出来反对,正是龙傲。 “螺蛳粉诶!” 龙傲用一种惊恐的语气说,“洗一洗最好!” “反正,” 他把头抬起来,看向江言和林梦蝶,“他们也跑不了。” 副组长觉得自己要疯了,螺蛳粉就有这么可怕?让这些人都提心吊胆,甘愿放下手边的任务? 更让他崩溃的是,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我赞同,螺蛳粉味道太大了,除非有防毒面罩,否则不要说抓捕,估计我坐上去就晕掉了。” “好,” 副组长说,他找不出防毒面罩,因此不得不妥协。他这时终于意识到,世上许多事情的确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因为人是一种奇怪的东西,“那就洗一洗。” 他们竟然又答应了? 钟实在望着这一幕,他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庆幸。 无论如何,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于是他转了个身,决定慢慢的踱出去,踱到旁面酒楼的洗碗池里,洗上个十分钟的碗。 螺丝粉的威力真大,他想,不自禁的扫了城墙上的两人一眼,暂时是螺蛳粉救了你们。 “我这里有水,不用出去找。” 副组长说,他还在负隅顽抗,试图缩减“洗碗”这一奇怪行为的时间。 引水术,是最基础也最简单的术法,只要稍微有一点水灵根的人,都能凭空引水。 现在,副组长把手伸到空气中,不一时就接引来一些清水。 钟实在取出锅盖天,打开,立刻有一股浓重的螺蛳粉的味道散了出来。 “唔……” 副组长闻了这味道,脸上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 他这时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害怕这所谓的螺丝粉的味道。 “你喜欢吃……” 他说,差点把那个字说出来。 不过,他忍住了,那太具有侮辱性,他不想如此草率的冒犯钟不二的弟子。 “……这种东西?” 副组长只能这么说,他把头扭了过去,手中接引来的清水,流量显著的变大了。 “快洗一洗,” 他说,“好好的洗干净。” 这时,他不再觉得这事情浪费时间,反而觉得这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我可不想待在这样一个碗里,他告诉自己,我会被活活熏死的。 副组长的反应,让钟实在苦笑不得。 他怎么也没想到,让堂堂的斩龙组副组长吃瘪的,竟然是螺蛳粉残余的味道。 “谁有抹布,” 他问了 ,“借我用一下。” 还要抹布?这种时候怎么能提到抹布? 副组长觉得自己真的要崩溃了,他这时终于意识到,修士以及他们的一切,成为常人眼中的魔幻已太久。 因此,常人,以及他们的一切,于修士而言,也成了魔幻的存在。 总之,他没有抹布,也不想管抹布的事。 “不要管抹布了,” 副组长用一种被打败了的语气说,“随便洗一下。” “那不行,” 钟实在做出撂挑子的样子,“那你们来洗。” 他使出欲擒故纵的计谋,将那饭盒朝副组长递了过去。 天啊!他把锅盖天朝我递过来了! 五分钟以前,这一幕是副组长渴望无比的,可是现在,为了那螺丝粉的臭味,他很嫌恶的躲开了。 “谁有抹布?” 副组长问,他不得不为这件事操心,他觉得自己恍若在梦中,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没有修士会随身带着抹布,因此,大家面面相觑。 “龙傲,” 副组长想起来了,“把你的绣花手帕拿出来。” 龙傲是女装大佬,他身上常年准备一方绣着小红花的手帕,斩龙组里的人都知道。 “不行!” 龙傲果断的回绝了,那绣花手帕于他而言,有着重大的意义,绝不能拿去当抹布的。 “快点!” 副组长感到一阵焦躁,这魔幻的一切都让他焦躁,而那两个妖孽还在往上爬。 龙傲依旧表示不行,那绣花手帕有重大的意义,绝不能拿去当抹布。 “龙傲,” 副组长盯住了他的胸口,“难道赤天诛他们的指控是真的?你真的想要阻碍抓捕行动?” 这话让龙傲心头一跳,尽管他知道副组长只是在旁敲侧击,想要逼迫他交出那手帕,但他还是感到一阵心虚。 “快拿出那手帕来,” 副组长催促道,“否则我有必要采取措施,就像霍狂雷他们建议的那样。” 霍狂雷的建议,也就是调查龙傲,同时对他实时监控。 龙傲不怕调查,他自信此前的行事了无痕迹,但他害怕,会因此被排除在抓捕行动之外,那他就只能和自己的脸渐行渐远了。 可是,怀中那面手帕,也的确有重要的意义,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和他的脸一样重要。 龙傲知道自己要做出选择,最后他觉得,还是自己的脸比较重要,于是他交出了那手帕。 “拿去,” 他掏出一面绣着红色小花的手帕,像是整个灵魂被抽走,然后附在上面了,“用完还给我。” “谢谢你的付出,” 副组长拍着他的肩膀说,“这让我相信你是清白的。” 钟实在面色古怪的接过那手帕。 他虽然听过龙傲女装大佬的“威名”,但真的见到一个男人随身携带这样的手帕,还是不禁感到莫名的怪异。 他的脸是怎么回事了?钟实在暗想,怎么上面没有一个五官了? 不过,散修是不会去过问斩龙组小组长面孔的问题的,修士的世界千奇百怪,也是只是某种面具! 钟实在开始洗碗,他很认真的擦拭着锅盖天,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一定要擦拭的可鉴人影。 “快一点。” 副组长忍不住催促。 这时,他听到街上的散修在惊呼,那男妖已爬到四千米的高度,即便在古代也足以引起轰动了。 “随时都可以,” 钟实在说,露出无所谓的表情,“只要你们不嫌臭。” 副组长深吸了一口气。 他当然嫌臭,毕竟那是螺蛳粉。 想想,置身一个常常用来泡螺蛳粉的饭盒,伴随着那气味直上云霄,你的感官体验也一定直上云霄。 “我需要一点洗洁精,” 钟实在说,“不然没办法洗干净。” 他在尽力拖延时间,尽管眼前的一切都很不可思议,但他还是乐意进行下去。 “洗洁精?” 副组长望着他,他的语气彻底变了,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喊,那男妖已爬到五千米的高度,“你还需要什么?” “至少还要一点保鲜膜,” 钟实在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不过他还是努力拖延时间,“把我的饭盒包住,毕竟你们要踩在上面,而这是我吃饭的家伙。” 第九十七章 怎么这么慢?(四千字) “嗯,” 副组长沉吟着,“洗洁精,保鲜膜,还需要什么?” “暂时就不需要了。” 钟实在笑着说。 “要不我先在这里开一家超市,” 副组长说,他的声音变得很冷,“然后再去抓那个逃犯?” “嘿嘿。” 钟实在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两声。 副组长忽然低下头,把鼻子凑近饭盒,深深的吸了口气。 “呼……” 他把这口气吸进肺里,过了一遍,然后长长的吐了出来,一张脸立刻变了猪肝色。 所有都被这一幕惊住了,天啊,他在干什么?居然主动深吸一口螺蛳粉的余味? 他不怕死吗? “消除恐惧的最好方法,” 副组长吐出那口气,浑身颤抖着,将目光扫过所有组员,“就是面对恐惧!” 所有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情不自禁的退后了一步。 这是恐怖的事情!有人深吸了一口螺丝粉的气味,然后希望所有人都那么做! “组……组长,” 一个组员说,像是看见了某种怪物朝他扑来,“还是不要……不要这样了。” 副组长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向大胡子伸出手。 “给我,” 他说,目光变得很可怕,盯住了那个饭盒,像是要进行恐怖袭击了,“我现在就要。” 大胡子知道,自己拖延时间的计划到此为止了,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现在那一男一女爬到哪了?他听到后面人在惊呼,好像已经爬到了六千米的高度了。 真了不起,他想,准备把那个饭盒递给副组长。 等等,我可不可以再做点什么?为了那两个无辜的人,难道我不该竭尽全力? 于是,递出饭盒的手又缩了回去,钟实在说:“锅盖天是很难操控的,上面有我师父留下的印记,我怕你们一时掌控不了,不如让我来当驾驶员。” 如果是他驾驭着锅盖天上去,那么很多事情,都有了回旋的余地。 副组长深深的盯着他,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定有猫腻,他不该答应这请求,尽管这请求听起来甚有道理。 然而,他又怎么能拒绝了?法宝是别人的,是一个脾气暴烈的、不和斩龙组亲近的大胡子的,他愿意借出,已经是烧香拜佛的好事,又怎能不满足他的小小要求。 “驾驶员,” 于是,副组长说,“有些大材小用了。” 钟实在知道,这是同意了。 “真的不用再洗洗吗?” 他问,将那饭盒托在手上,询问所有人的意见。 “我意已决!” 副组长露出专断独行的模样,“谁有意见,保留!” 他这时再也不容分毫差池,那男妖已爬上六千米的高度,这事情让他心中惴惴不安,仿佛自己正在与某些未知的东西抗衡,必须要把这力量抓在手里才能安心。 “组长,” 一个组员说,语气有些不悦,“这样不好?” 这可不是斩龙组的办事风格啊! “如果你们不想上来,” 副组长望着他们说,“那你们可以呆在下面。” “但是,” 他的语气转折了一下,变的很重,“如果这次行动失败了,那你们就要背负一切!” 他觉得自己累了,怕了,必须要认真了,事实上,他已多年没有如此激烈的和自己抗衡,那螺丝粉的味道让他阵阵反胃。 组员们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那可怕的后果,担负怎样的责任倒还在其次,关键的是心理上的重压太过可怕。 最后,他们捏着鼻子点了点头。 他们意见统一了,钟实在暗想,心已沉了下去。 斩龙组不愧是斩龙组,竟然战胜了螺蛳粉的气味。 朋友们,希望我能帮到你们。 他把锅盖天凌空抛起,那饭盒滴溜溜的旋转着,顷刻间大如飞碟,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 街道上的散修惊呼不断,能看到这样强大的法宝发威的机会不多。 “听说锅盖天速度很快,” 一个散修说,“朝游东海暮宿苍梧。” “不错,” 另一个散修说,“据说钟老前辈之所以炼制这法宝,是为了进行太空旅行,去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大世界的。” “那么,想必是快的没边了。” “你看着就知道了。” 于是,在众人的瞩目之下,锅盖天起飞了。 它慢的像一只不堪重负的鸟。 “这是怎么回事?” 有散修惊疑不定,“怎么这么慢?” “怎么这么慢?” 锅盖天上,副组长也在这么问。 “载的人多,自然就慢些,” 钟实在理所当然的说,“理解万岁。” 副组长楞楞的望着他。 龙傲忽然发现,不,是从刚才直到现在,他都有这种感觉,他很喜欢钟实在那拖延迟缓的行事风格。 难道他是我的盟友?很有可能,但那是为什么? 不管怎样,他很开心,他的脸也很开心。 “钟道友,” 副组长不得不表态了,锅盖天的速度慢的他想打人,好像它不是在飞,而是在和那男妖一样慢慢往上爬,“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你好像一直在拖延时间,好像在保护那两个逃犯。” 这实在是严厉的指控,钟实在立刻予以否认。 “我怎么会?” 大胡子说,露出一种惊疑不定的表情,他瞪大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很萌,“不是你们把我拖进这件事里,我怎么会参与进来?你们专门负责抓捕逃犯,却不带飞行法器,如今却来怀疑我?” “那好,” 他愤愤的说,“怀疑我是?我就让你如愿以偿!” 他知道这是个好机会,装出被激怒的样子,猛然把锅盖天往下面俯冲,事后或许会被追究,但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我得提醒你,” 就在他试图这么做的时候,副组长终于决定祭出自己的大招,“昨天晚上,那个女妖潜入天师府,打伤了你师父钟不二。” 此言一出,锅盖天下坠的势头猛的一顿,钟实在神情大变。 “这是绝密的消息,”副组长说,“本来不该告诉你,即便你是钟老前辈的徒弟。” “不过,” 他话锋一转,“如果这能帮你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么我也愿意破例。” 完蛋了,龙傲这样想,我要失去这个宝贵的盟友了。 的确如此,这时,钟实在一脸震惊的望着副组长,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真的吗?” 他问,“我师父伤成什么样了?” “万幸,” 副组长说,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大招很有效果,“我只能这么说。” 万幸,只有两个字,但却比一大段话都来的有用,在某种程度上,万幸和重伤垂死是一个意思。 钟实在感到一阵眩晕。 师父,他想,师父被打成了重伤? 他想到自己昨晚打电话过去,师父没有接,他还以为像往常一样,师父不爱看手机了。 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 毫无疑问,他师父很疼他,把自己心爱的法宝赐给他防身。 然而他是怎么做的了? 那女孩?是她打伤了我师父,钟实在抬头看了林梦蝶一眼,而我却在千方百计的拖延时间,希望她能逃之夭夭? 用我师父给我的法宝? 他感到制裁的神雷劈打着他的良心,让他忍受不义的煎熬。 同时,他想到林梦蝶做的一切。 她看起来真不像坏人,她还主动帮我洗清嫌疑,配合我演戏了。 不过,这些还有意义吗? 她是不是坏人,或者说为我做过什么,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能比我师父更重要吗? 他忽然感到有些痛苦,像是两只有力的大手一齐拉扯着他的心,把许多从前他以为可贵的东西挤了个稀巴烂。 无论如何,血债血偿。 于是,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狠狠的甩出脑海,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看到这一幕,龙傲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又要孤军奋战了。 “好,” 钟实在笑着说,笑容很冷,“我真不想超载的同时还超速。” 话音刚落,锅盖天飞快的加速,真像一个破天而去的飞碟。 “这才像话!” 有散修惊呼。 江言感觉自己要死了,就在此刻,就在他越过第六道线的刹那。 在那一瞬间,一股可怕的压力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牢牢裹住,肆意的挤压着他每一寸皮肤。 他并不意外,因为从他越过第一道线,继续往上爬时,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 当他越过第二道线的时候,这压力果断的变大了,然后依次递增,直到现在,他像是背了一整个地球。 一整个地球有多重?他不知道,但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骨在颤抖,血在呻吟。 他感到一阵恐惧,像是来到了莽荒世界,四周都是食人的怪兽,而他则孤零零毫无依靠。 不就是这样吗?他还要往上爬四千米,在这个过程中,压力会不断变大,他会不会直接被压成肉饼? 他觉得会,那倒不如被怪兽一口吃了,起码不用忍受躯体的可怕形变。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骨在颤抖,血在呻吟,这些他都还可以忍受。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指尖传来的痛感已经难以言喻,和那压力一样,这痛感也在不断的加剧。 他的灵魂在哀嚎,仿佛要裂开了。 总之,他敢说,在这一刻,世界上没有比他更惨的人了。 他只能不断的用幻想激励自己,他想姜杏若,想孤儿院的孩子,想过往二十几年的一切美好的事情。 同时,林梦蝶伏在他身上,吐气如兰,也不禁让他感到有些异样。 他感受到她紧紧抱着他的力气,就和他在孤儿院里紧紧抱着她一样。 他知道这已不是简单的“搂住”这个动作,她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防止自己摔下去,而是为了……为了其他的什么事情。 因为李小冉的欺骗,他心中那荒芜的土地暂时还生不出美好的东西,不过,他得承认,有些变化发生了,一粒美好的种子被撒在那土里。 这种子带给他一种感觉,慰藉或者其他的什么,他不明白,他从未体会过,因为和对李小冉的感觉不同,从未有个女孩像林梦蝶这样,和他相处这么久,对他影响这么大。 总之,为了这一切,他决定还是忍着,哪怕骨在颤抖,血在呻吟,灵魂在哀嚎,继续往上爬。 于是他继续往上爬,他的速度没有此前那么快,但也不算慢,痛苦折磨着他,折磨着他的心,但他的身体的确强大无比。 这时他听到“嗡嗡嗡”的声音,像是一只大鸟挥舞翅膀,有气流在震动。 “他们有飞行法器,” 林梦蝶说,“他们追上来了。” “追到哪了?” 江言问道,这时他意识模糊,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嗯,追上来了,追上来了?追上来了!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觉得自己有必要做出应对,但那需要一点时间。 然后,他听到林梦蝶说:“就在背后了。” 就在背后了,那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 于是他转过头,看到了副组长狞笑的脸,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他脸上黑痣上的毛。 于是,江言感到一阵无力。 你想啊,这很正常,一个人为了做一件事,忍受着痛苦的折磨,拼命的与什么人拉开距离。 忽然,他发现那人追上来了,顷刻间就到了他背后,距离近的可以互相吐吐沫。 而他自己,身处高墙之上,双手双脚都必须牢牢的扒住墙、蹬着墙,背负着一个地球的重量,艰难的往上爬。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嘛?就好像粘蝇板上的苍蝇一样,没办法逃走。 “我很好奇,” 副组长说,他紧盯着江言扒住墙的手,“你真的出生在江汉市?是个土生土长的地球人?”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觉得,这逃犯爬了六千米,这已经是龙象之姿的顶点,即便是在强者辈出的古代,这样的人也让人敬畏。 他真是地球人嘛?在这一刻,副组长深深的怀疑。 这完全不符合天体能量学的规律,灵气贫瘠、稀薄的地球,没办法孕育出这样的人啊! 第九十八章 他是地球人吗(加更) 这不是说意外,不是说七十亿人里总有几个特殊的人,而是说,就好像蜜蜂不可能生出马蜂,老虎生不出大象一样,这是违背大道规律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江言是不是地球人,他清楚的很。 他还记得,当他把江言的画影提交给信息组的人,信息组的机器几乎在一瞬间就得到了他的全部信息。 因此,他不可能是外星人,他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 所以为什么了?副组长想不明白,他只能问。 江言没有回答,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木然的转过头,心如死灰。 完犊子了,他告诉自己,办法已用尽,粘蝇板上的苍蝇,无论如何挣扎都死路一条。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你只有两个选择,” 副组长说,他并不介意江言的置之不理,反正马上就要抓到他了,“要么松手,从这里跳下去,活活摔死。要么被我们捉住。” 是跳下去,还是被捉住了?眼下的确只有这两个选择,江言觉得应该问问林梦蝶的意见。 “我再给你一个选择,” 林梦蝶在他耳边轻轻说,“把我扔下去。” “你说什么?” 江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把我扔下去,我更重要,他们会下去追我,然后你就拼命往上爬。” 林梦蝶的声音很轻,似乎害怕自己的计划被人听去了。 同时,她吐气如幽兰,那种温热中带着一点湿润的气息,悄咪咪的钻进江言耳朵。 江言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不知是为了这异样的亲密,还是她那奋不顾身的话语。 她要我扔下她?这是什么操作?牺牲自己? “你在开玩笑嘛?” 江言说,“你觉得我像那种人?” “我也不像那种人,” 林梦蝶小声的说,“不过这是唯一的办法,在死胡同里开一个口子。” “开不了口子,” 江言说,“他们会抓住你,然后上来把我抓住。” “总要试试,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总会有意外的。” 林梦蝶说。 “我不会这么做,” 江言很果决的说。哪怕他意识模糊,他还是很快做出了判断,他不可能扔下她,“不要再说了。” “想想那小女孩,” 林梦蝶说,“她还在等着你去救她。” 江言的心抖了一下,如果说有什么因素能打动他,能让他改变主意,姜杏若一定算一个。 他很担心姜杏若,这毫无疑问,小女孩此刻不知境况如何,想到这里他就一阵阵的难过。 然而,这就是他抛下同伴的理由?从权衡利弊的角度来说,这么做的确有道理,但他又有不同的意见,来自心里那杆秤。 他觉得这么做不对,假如他这么做了,日后想起,一定会有极重的负罪感。 “不要有负罪感,” 林梦蝶说,“这是我自愿的,想想那小女孩,她值得你这么做。” “不……” 江言在心中沉声低吼,当他听到林梦蝶说“自愿”两个字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是的,她是自愿的,姜杏若也的确值得。 “对不起,” 江言说,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我会想办法去救你的。” “嗯。” 林梦蝶低声答应了一句,声音竟也有些哽咽。 “你们在说什么?” 副组长有些奇怪的问,“我给了你们两个选择,我真是宽宏大量……” “我也给你两个选择,” 江言转过头,露出猩红色的眸光,他惨笑了一下,“但不是我宽宏大量。” “什么?” 副组长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他怎么还能给我选择?同时,江言眸子里的红光慑住了他,让他联想到很多。 不过,这时他来不及联想下去了。 江言抓住林梦蝶的胳膊,与她对视了一眼,她还是那么美,像天仙一样。 他听到林梦蝶说:“把我扔远一点,给你争取点时间。” 他本觉得自己可以忍住,但听到这句话,他还是哭了。 然后他重重的一抬手,林梦蝶纤细的身体横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的曲线,朝远方的大地之坠下去。 “操!” 看见这一幕,副组长忍不住大声的说。 他把眼睛瞪圆了,嘴张得大大的,像是被雷劈了一下,或者正看着自己的老婆在和别人乱搞。 于此同时,江言发疯了似的往上爬。 在这一刻,指尖的痛苦,身上巨大的压力,一切阻碍全都消失了,他的眼前全是林梦蝶的样子,身体里则多出一股暖流,咕嘟嘟的涌遍全身,给了他无尽的力量。 他在往上爬,但已很难说是爬,倒更像一只追赶羚羊的猎豹,不断的弓起身子,然后像弹簧一样弹开,给自己提供向前的动力。 “组长!” 有组员大喊,那意思是要副组长拿主意。 短短的一瞬间,两个逃犯一上一下,分道扬镳,这时候先去捉谁?他们只有一个锅盖天。 惊变抖生,副组长一时真有些愣住了,他把目光看向下方,又看向上方,一时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毫无疑问,从报告上来看,那个女妖威胁更大,应该先去捉她。 但那个男妖正往上爬,如果他真爬到城墙顶上,那会发生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有可能会就此逃走,那也说不定。 副组长不敢赌,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应该先去抓男的。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做出的选择,但太迟了,早已有人帮他选过了。 “哪里走!” 钟实在大喝一声,驾驭着锅盖天,直冲向林梦蝶坠落的方向。 “你在干什么?” 副组长被惊呆了,大声斥责道,“谁让你追这个的?” “这是我的法宝,” 钟实在沉声道,“我要给我师父报仇。” 副组长要艰难抉择,他可不用,他只想给师父报仇。 “你!” 副组长被噎了一下,钟实在的话很硬,他已许多年没听过这么硬的话,何况还是一个散修说的,“快调头,上面那个跑了怎么办?” “跑不了的,” 钟实在死死的盯住林梦蝶,“他能爬多快?” “你……” 副组长怒气勃发,倘若是个寻常散修,他这时已一掌毙了。但钟实在毕竟身份不同。 这时,他们已靠近林梦蝶。 “她在干什么?” 有组员惊呼。 “这是在跳水吗?” 另一个组员说,语气很不可思议。 此刻,林梦蝶在极速下坠,在这个过程中,她把两脚并拢,双手用力前伸,两掌掌心相对,做出跳水远动员入水的姿态。 这个动作,可以减少空气的阻力,让她下坠的更快。 “快接住她!” 副组长大喊。 锅盖天在加速,不断缩小和林梦蝶之间的距离。 “让她摔死好了!” 一个组员恶狠狠的说。 “不行,” 副组长沉声道,“长老们说了,能抓活的就抓活的。” 听说是长老们的意见,组员们顿时都不说话了。 眼看锅盖天就要追上林梦蝶了,这时,锅盖天忽然减速,彻底慢了下来。 “做什么?” 副组长暴怒道,他对钟实在的忍耐已用尽了,“抓住她啊!” “不行,” 钟实在驾驭着锅盖天,不敢有一丝分神,“快要落地了,必须缓冲。” 这是实话,以这么快的速度,猛的撞在地上,锅盖天或许没事,但上面的人多半无幸。 修士虽与凡人不同,但和神仙也还差得太远,因此,许多事情还是做不到,许多事情还是很危险。 现在,林梦蝶快要落地了。 我们都知道,她拥有金刚不坏之身。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女人,当她从六千米的高空落下,五指并拢,掌心相对,将全身力量都压在指尖上,猛的撞在地上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那是一声略显尖锐的惨叫,大地被撞死了,它被开膛破肚,尽管那口子很小,但也很深。 有裂痕蔓延开来,尘土和沙砾轰然涌起。 林梦蝶深深的刺入大地,如她所料,全身上下毫发无损。 事实上,哪怕有一股力量能让这星球毁灭,大概也伤不着她。 她在那深坑之中,悠闲的翻了个身,大腿翘二腿的躺在那里,望着天空从缝隙里露出来。 她那放松的姿态,像是在赖床,或者是在晒太阳,即便她看到气流在翻涌,飞行法器降落的声音传来,有人大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姿态也一点没变。 “活要见人!” 副组长厉声大喊,“死要见尸!” “我不觉得还有尸体,” 一个组员说,他望着那渐渐淡定下来的烟尘,“可能连碎肉都没有了。” “最多只有骨茬,” 另一个组员说,“骨茬应该是有的,我赌一百块钱。” “我赌没有,” 开始那个组员说,“两百块钱。” 烟尘散去了,露出了下方悠哉悠哉的林梦蝶。 所有人的眼珠子,在这一刻全部掉了下来。 “给我两百块。” 一个打赌的组员说。 “为什么?” 主动提高赌额的组员问。 “她毫发无伤,那肯定还有骨茬。” “好,你赢了。” 副组长楞楞的望着下方的林梦蝶,从这个角度来看,她那魔鬼样的曲线真是一览无余。 第九十九章 离火神符(爆更) 然而,即便是世界上最好色的男人,这一刻也绝不会在意她的身材和美貌。 毕竟,她刚从六千米的高空坠落,在地上撕开一个东非大裂谷。 “逮捕她 ” 副组长抬起了手,那手在颤抖,“注意安全。” 难怪他如此害怕,这全是正常反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要逮捕的是个什么东西! 外星人吗?那没什么稀奇的,他知道地球上有外星人,从来都有。 但那又怎么样?那些外星人,早就被斩龙组威慑的抬不起头了,他们要么改头换面,好好过地球人的日子,要么流亡在外,朝不保夕。 总之,作为斩龙组的副组长,他足够对任何外星人形成“也不过尔尔”的心理落差。 但那些外星人,可不能从六千米的高空落下,在地上砸出个东非大裂谷,然后,还毫发无损啊! 所有斩龙组精锐,一齐跳下深谷。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像是在面对某种大恐怖,仿佛自己喘气声稍微大一点,对面那女子就暴起将自己吃了。 “他爬到哪了?” 林梦蝶把目光穿过缝隙,直投在苍青色的天穹上,这样问道。 外面有人大喊:“天啊,不可思议,他爬过第八重了,打破了上古先民的记录!” “第八重了,” 林梦蝶想,那也快了,看来我给他的激励很有效,“已经超越那些传说中的天骄人杰了。” 估摸着时间,她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个动作,让斩龙组的精锐如临大敌,有人谨慎的持刀,有人凭剑护着要害。 不过,这担心实属多余,林梦蝶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战袍上的灰。 “不用这么小心,” 她说,这时,斩龙组的精锐已逼近她,“反正你们也抓不住我。”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想逃走?那不大可能? 在这一刻,所有的斩龙组精锐都这样想。 然后,他们看到,那女子摸出一张火红色的符篆。 有眼尖的认出那符篆,“不好,是离火神符!” “拦住她!” 副组长在高处看的清楚,立刻下令道。 精锐就是精锐,在这一刻,斩龙组的精锐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不过,这已迟了,捏碎符篆只需一瞬。 “嘻嘻,” 林梦蝶嬉笑着,不知为何,这时她心情大好,仿佛刚刚做了一件什么好玩的事情,“来追我,蠢蛋们。” 她化身成一道火光,飞快的远去了。 “快追!” 副组长跳脚,这可真是煮熟的鸭子飞了,“钟道友!” 不用他说,大胡子也知道该做什么,他飞快的启动了锅盖天,带着副组长,还有几个跳上来的斩龙组精锐,追向那道火光。 林梦蝶开始绕着街道飞行,迂回穿梭过那些高大建筑。 她在谨慎的控制自己的速度,如果她愿意,可以在一瞬间绕着街道飞十圈,但那会消耗掉离火神符全部的能量。 她只要保持速度,和后面那个大家伙一样快就行了,她必须拖延时间,让江言爬到最顶层。 “妖孽,哪里走!” 她听到有人大喊,化成灵体的她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大胡子。 这让她感到很奇怪,不久前他们还是友非敌,如今怎么就穷追不舍了? 她很想问个明白,不过这时她没有机会,她想要戏耍一下身后的追兵。 她忽然提速,直撞向前方一栋建筑,从这建筑旁飘扬的旗子来看,这是一家酒楼。 她冲过去,确认身后的庞然大物追了过来,然后猛的一转弯。 “转向!” 副组长大喊着,同时用力的抓住了锅盖天的碗沿。 “砰!” 尽管钟实在拼命转向,但庞大的锅盖天,还是不可避免的撞上了酒楼。 移山境修士炼制的法宝,威力巨大,几乎在一瞬间,那酒楼就被拦腰斩断。 有两个斩龙组精锐直接飞了出去,撞得头破血流。 林梦蝶在远处停下来,那火红的的灵光跃动着,仿佛是在调皮的嘲笑什么。 “继续追!” 副组长大手一挥,“小心一点,公款赔偿很贵的。” 就这样,在他们成功的撞坏这街上所有的建筑后,林梦蝶听到有人惊呼:“他……他要到绝巅了!” 副组长豁然回头,望向青霄之下的那个人影。 彼时的江言已微不可见,但却又有一个巨大的阴影,自天穹上投下。 这阴影覆盖了整片高墙,长达万米,多出的一小点儿,覆盖了整条街道。 “传说是真的……” 一个组员喃喃道,“若有人登上绝巅,将投下太古魔神之影……” “胡说八道,” 副组长怒斥道,不过他紧接着就意识到,如此诋毁传说有些不对,“呃,我是说,或许传说不是那意思,这只是某些光学效果。” 无论如何,他不愿相信太古魔神的说法。 如果说那青年是太古魔神,他们岂不就是魔神之敌?没人愿意和那种人为敌。 “按照传说记载,” 副组长接着说,他指着那阴影,提出异议,“魔神之身,要么有翅膀,要么头上长角,或者具有异兽的体征,总之不会是个人形阴影。” 这句话得到了斩龙组成员的认可,同时,街上也有散修在这么说,显然,大家都知道,魔神身影该是怎样的。 林梦蝶听到那些散修的说法,嗤之以鼻。 她真想大声的问问他们,难道真不知道人族的战神体?那是以人身比肩神明的存在,可搏杀真正的魔神。 “他还在往上爬!” 有散修在惊呼,地上的阴影越来越厚重,“他就要登顶了!” “拦住他!” 副组长说,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假如那厮登顶了,然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那无法预料,但必定是石破天惊,天崩地裂,他无力承担。 钟实在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指迟疑了一瞬,便驾驭着锅盖天冲了上去。 林梦蝶看到这一幕,还想上去骚扰一下,为江言的登顶拖延时间,然而,在这时,她感受到几股强大的气息,从街道的另一头蔓延过来。 就像地上厚重的阴影一样,这气息也让人喘不过气来,林梦蝶在一瞬间做出判断。 “有移山境高手来了!” 她想到之前听说,移山境高手,和各大派的天骄弟子,都在开会商议七山大会的事情,现在他们回来了。 “何人搅扰青楼?”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老者凭空出现,望着一片狼藉的青楼怒吼道。 他注意到天穹上投下的黑影,这更让他惊讶了。 “是谁?” 老头颤声道,“登上了古神墙的绝巅?” 这是一个神迹,连传说中都不曾有的神迹,哪怕是强大的移山境修士也要震惊。 紧接着,数道苍老的身影出现,并肩立在街道尽头,都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有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哭哭啼啼的跑了过去,向几个老人讲述发生了什么,不是朝林梦蝶这里看上一眼。 “什么?” 一个老头怒声道,“逃犯?” 这老头周身溢散出强大的威压,一瞬间,他化身霸主级人物,飞掠向林梦蝶。 所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者,莫过于此刻的林梦蝶。 若在平时,她只要轻轻吹一口气,就能裂杀无数这样的移山境修士,不过,此刻她只能仗着离火神符,逃之夭夭。 “妖孽,给我站住!” 老头怒声道,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追什么,如果知道,他可能会掉头就跑。 当然,他也听那小二说了,地上的大裂谷是怎么来的。 但所谓眼见为实,他不曾亲眼见到,便体会不到那种震撼。 林梦蝶追逐着锅盖天,直飞向青霄。 彼时,在那云霄之中,江言正一点点的往上横移。 是的,他已不是在爬,也不是在挪,而只是在“横移”身体。 尽管林梦蝶的牺牲让他充满了力量,让他体内多了一股暖流,但他终究已临近绝巅。 临近绝巅,就意味着更大的压力,更大的痛苦。 他这时已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周身的骨头,的确已在嗡嗡作响,仿佛里面的骨髓正在吵架。 他也能感觉心脏的跳动,就像羊癫疯病人那样,突然抽搐一下,泵出一点血来,然后就躺在那里装死。 他感到呼吸困难,像是背负了十个地球,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直起腰。 是的,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他依旧高昂着头颅,挺直了腰背,一点不露出颓丧的模样。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她的牺牲白费。 他这样告诉自己,尽管这有些老套了,像是恶俗电视剧里的桥段,然而他心中的情感十分真挚,绝不亚于世上任何伟大的情感。 他把整个身子用力的向上挺进,像是一条毛毛虫,一次只能横移少许。 但那道白线,也就是最上面的那一道,最后那一道,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这时感觉像一只鲤鱼,正在辛苦的,辛苦的跳一座龙门。 他过去为这个传说嗤之以鼻,根本不能理解什么叫鲤鱼跳龙门,甚至把它当成一种嘲讽,用来讥刺那些平步青云的投机者。 第一百章 登临绝巅 (四千字) 然而,在这一刻,他深切的体会到了,此刻他就是一尾鲤鱼,那白线就是龙门,他必须竭尽全力才有可能跳过去。 跳过去之后,会发生什么?真的会化龙吗?他不知道,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有机会能去救林梦蝶。 “咔……” 他伸出手,扒住了那道白线的边缘,手指深深的嵌入进去。 在这一刻,有什么东西撞进他的脑海中。 “踏过亿万年的岁月,回眸处山海成尘,古神们都已陨落,如今我该去往何方?” 这是一段浅浅的低吟,声音很奇特,不似人类,具有某种荒芜的气息。 “你是谁?” 江言问道,哪怕压力在身,他还是忍不住艰难的转头,往四周看了看。 这声音就在耳畔,然而,他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他也确信,这不是他自己内心的声音。 “我不是人。” 那声音说。 “那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古荒神源。”那声音自报家门,语气里有些高傲的意味,像是小学生作文里的我爸是局长。 “古荒神源?” 江言重复了一遍。 “不错,你该听说过吾之圣名,不要惊讶,那就是我,世间最高贵的道之子。” “什么东西,” 江言本能的说了一句,他当然没听说过这玩意,重复一遍只是为了想一想那是什么,“你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后面这句话似乎是多余的,毕竟他爬到最高处,这时候跳出来的东西,牛逼是应该的。 “大胆!” 那声音愤怒的咆哮,“牛逼?竟敢使用低等动物的生殖器污蔑于我!” “我是在夸你,” 江言辩解道,“牛逼是厉害的意思。” “住口!” 那声音愤怒的说,“吾乃道之子,不许用低俗的语言称呼我!倘若不是你唤醒了我,倘若不是你拥有魔神之体,我一定要将你轰杀!” 看来我的确拥有魔神之体,江言暗想,他把古荒神源的威胁当成了耳旁风。 他的心中有些波澜,任何人,一旦得知自己和魔神二字扯上关系,就必须心生波澜。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他不了解的东西太多,故此无知者无畏。 “告诉我,” 江言一边往上爬,一边告跟那个声音对话,“现在我是化龙了吗?” “龙?” 那个声音不屑的问,“你想变成那种低劣的东西?那你该到第六层去。” “低劣……” 江言有些无言,龙族强大神秘,怎么到这厮嘴里就成了低劣? 不过转念一想,第三层到第六层,的确被概括为“龙象之姿”。 “告诉我,” 江言重述自己的意向,“现在我上来了,我是否获得了某种权限?” 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登临绝巅之后会发生什么?他能否逃离此地?能否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加持,直接去救林梦蝶? 这都是他迫切渴望的事情,因此,一听到那个声音,他根本来不及关心其他的事情,便直入主题。 “权限?” 古荒神源沉吟着,“当然,你获得了侍奉我的资格。” “侍奉你?” 江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他妈辛辛苦苦的爬上来,就是为了侍奉你? “你的语气告诉我,” 古荒神源低吟着,似有些恼怒,“你很不情愿。” “我他妈当然不情愿,” 江言一边往上爬,一边怒声道,“我他妈辛辛苦苦的爬上来,就是为了侍奉你这个狗日的?” 他很愤怒,情不自禁的脏话连篇,那该死的声音竟然要他侍奉。 把我当什么了?小太监,他想。 “大胆!” 古荒神源出离了愤怒,“吾乃神圣的道之子,你竟然说我是那种低劣生物的后裔!竟敢这样辱骂我,真是胆大包天……” “够了!” 江言打断他的碎碎念,“把你的臭嘴闭上。” 他很烦躁,这时他顶受者极大的压力,没工夫听这厮的碎碎念。 然而,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这句“把你的臭嘴闭上”本是随口一说,没指望能取得什么实际的效果。 可是,当他说完这句话,刚刚还在愤怒咆哮,喋喋不休的古荒神源,忽然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瞬间就闭上了嘴。 “嗯?” 江言感到一阵奇怪,这是为什么? 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听话了?他想,是巧合,还是什么? 他不相信是巧合,毕竟古荒神源刚才还那么愤怒,那么喋喋不休。 想要让这样一个存在直接闭嘴,难度不亚于让暴怒中的女人乖乖洗碗。 那么,是什么原因了?尽管江言意识昏沉,但他还是猜到了一些可能。 “古荒神源,” 他说,“仰天长笑一分钟。” 于是,古荒神源开始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 一开始,它还笑的很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二十秒之后,它的笑容变得干涩起来,像是不真心的尬笑。 四十秒之后,古荒神源开始苦笑,听那声音像是要哭了。 一分钟后,它笑完了。 “你这个卑微的,肮脏的臭爬虫……” 一笑完,古荒神源立刻破口大骂,对江言极尽言语攻击之能事。 “古荒神源,” 江言说,他这时已乐开了花,明白了自己的权限是什么,“夸赞我一分钟。” “哦,您的身影是如此伟岸,就像那开天辟地的巨人!” “是您,给我们带来了光明,带来了火种,带来了继往开来的精神!” “您是蒙昧的破除者,您是觉醒的源泉,是您教导了天下众生,是您化育了古往今来……” 古荒神源开始夸赞江言,刚才他还极尽辱骂之能事,现在又开始谄媚了。 一分钟以后,他又开始破口大骂。 “你这个臭侏儒,黑暗的渣滓,愚昧的低能儿……” “好了,” 尽管这辱骂很难听,但江言还是很高兴,他打断古荒神源的话,“我猜你是一个道引,是?” 他想到登临第一道白线时,看到的那些古文。 那古文上说,这古神墙内藏着一枚绝世道引,只有登临绝巅的人才能获得。 毫无疑问,现在他登临绝巅,而这个叫古荒神源的二货,又恰如其分的跳了出来,他大概就是所谓的绝世道引了。 古荒神源沉默着,没有回答他。 “好一个绝世道引,” 江言赞叹着,“竟然有自己的灵智,真不愧绝世二字。” “那是,” 古荒神源听到有人夸自己,立刻变得很高兴,“吾乃大道之子,圣神之名……” “可是,” 江言说,“你得听我的话。” 古荒神源立刻闭嘴,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鸭子。 “大可不必如此,” 江言说,“我这个人很好说话,只要你好好帮我办事,我就绝不会像刚才一样羞辱你。” “哼,” 古荒神源冷哼一声,不为所动,“吾乃神圣道之子,帮你好好办事?你算什么东西?真乃千里马辱于槽枥人之手!” “唔。” 江言点了点头,似乎表示赞同,脸上露出不坏好意的微笑。 “不要……” 古荒神源大声道,生怕下一刻,他嘴里迸出什么奇怪的要求。 “古荒神源,” 来不及了,那些话已经蹦出来了,“问自己算什么东西,问一分钟。” “我算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东西?” …… 过了一分钟,古荒神源停了下来,这一次,罕见的,他没有破口大骂。 “现在,” 这个结果让江言很满意,“你愿意帮我好好办事了?” 古荒神源沉默着,似乎在纠结什么。 “我很不理解,” 江言说,“你是道引,本来就是专门为了引导修士修炼的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脾气?” “我是道引不假,” 听了这个问题,古荒神源立刻大声驳斥,“但我生来不是为了引导别人修炼的!” “我生来是为了自由自在,翱翔于天地之间的,不是为了某个目的二存在,难道你生来就是为了某个目的?” “呃…… ” 说实话,这问题让江言措手不及,他得承认,他确实没想过,自己生来是为了什么。 “况且,什么叫道引?” 古荒神源愤怒的咆哮着,“那是你们给我们起的名字,你们发现我们可以加快你们修炼的速度,所以强行拒捕我们,让我们为你们服务,然后给我们取一个狗屁名字定义我们!” “你们人为什么喜欢做这种事?” 古荒神源愤怒的咆哮着,“你们只能看到别的存在有什么用,却看不到他们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和你讨论人性问题,或者奴役有灵之物的伦理问题,” 江言 沉吟着说,古荒神源的话他听懂了一些,但他完全没功夫管这些,“我现在面临巨大的麻烦,需要你的帮助。” “麻烦?” 古荒神源依旧很愤怒,“你面临巨大的麻烦?我面临更大的麻烦!我在这里沉睡了几千年,舒舒服服的呼呼大睡,现在却被你唤醒,要帮你这个低劣的臭虫好好办事!” “这是你的职责,” 江言说,“你应该这么做。” “职责?” 古荒神源不可思议的说,“这是哪门子职责?我凭什么应该这么做?” 它把应该两个字咬的很重。 “让我想想,” 江言还在勇攀高峰,一点点的往上横移,“有人把你捉住了,放在了这里,让你等候登临绝巅的人,也就是我,然后你就成为我的道引,不是吗?因为你被捉住了,你技不如人,所以你必须这么做。” “呸!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古荒神源愤怒的说,“他把我捉住,他就可以强迫我这么做?这是剥夺我的自由,这是囚禁,你要为这种行为站台?” “我说了,” 江言感到一阵荒诞,这道引竟然在和他探讨某些深刻的问题,“我不想讨论奴役有灵之物的伦理问题,但我想知道,既然那个人把你囚禁在那里,让你乖乖的服务登临绝巅的人,也就是我,他难道没给你上某种保险,来预防你不守信用?” “哼,” 古荒神源冷哼一声,“他算什么东西?能给我上保险?” “那么,” 江言笑着说,胸有成竹,“你为什么又这么听我的话?为什么又乖乖的大笑,夸我,问自己算什么东西?” 古荒神源沉默了。 “显然,” 江言说,“的确有保险在。” 他早已猜到这个结果,这所谓的道引一定被下了某种禁制,触发这种禁制的条件,大概是拒绝。 所以这道引无法拒绝他的请求,却可以装模做样的说什么侍奉。 “你有什么能力?” 江言继续试探,他想验证自己的猜测。 “我一个念头就能杀了你。” 道引这样说,恶狠狠的。 “变一只雪糕给我吃,” 江言说。 古荒神源乖乖的变出一只雪糕,直接出现在江言的嘴里。 果然,江言暗想,不可以和这厮交谈,但可以直接下指令。 这时,他已登临绝巅,大半个身子已然越过那白线。 他低头,目光扫过墙体,似乎想要找到一些字迹之类的。 他希望当年制造这一切的人,能够留下些文字信息,就像第一道线那样。 然而,他失望了,没有什么文字信息,线是苍白的线,墙是干净的墙。 正在他失望的当口,他听到“嗡嗡嗡”的破空声,自下方极速传来。 这声音让他心里一沉,他知道,那巨大的飞碟样的东西,又追上来了。 林梦蝶怎么样了?她是否已经被抓住?否则这些人不会腾出手来。 江言感觉心里很堵,有什么东西在冲击着他。 想到林梦蝶不惜牺牲自己,也要让他逃走,得到古荒神源的小小快感,顿时冰消瓦解。 异度空间的天空,是一面巨大的苍青色玻璃,白云则是水汽凝结成的。 巨大的饭盒破开云气,出现在江言背后。 江言没有回头,他也没法回头,但他听到副组长在说话: “登临绝巅,” 他说,语气中满是震惊,不解,艳羡,“你是这个时代的骄子,你当之无愧,可以进入天下任何一个门派修行,很快就能跻身第一流高手之间。” 第一百零一章 火光划破青天(加更) “然而,”他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有些遗憾,“你却偏偏要投身魔道,站在国家和人民的对立面上,真是可惜了你的天赋。” “我没有!” 江言说,他可从来不想站在国家和人民的对立面上,“这其中有些误会……” 直到此刻,他还是试图辩解,希望能解开误会。 然而,他深心里也知道,这误会其实难以解开。 无论如何,林梦蝶的确打伤了天师府的人,杀死了斩龙组组长白自然,这已不是误会二字所能解释的。 况且,副组长更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他此刻不想说任何废话,不想耽误任何时间,只想迅速的拿下眼前这个妖孽。 “逼近他,” 副组长冷冷的说,手上已拽出那杆烂银枪,“让我来锁住他。” “锵!” 他不知按了什么机关,那烂银枪的枪头,忽然炸开了,变成防暴叉的形状,两个叉头的宽度和成年人的腰围差不多。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斩龙组成员,也都拿出自己的兵器,略一变形,也都变成了防暴叉。 在大胡子的操控下,锅盖天向江言逼近,防暴叉已蓄势待发,叉头像毒蛇长长的毒牙。 龙傲也在锅盖天上,他没有武器,所以就在一旁看着,这时他很焦急。 怎么办?他问自己,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了,自己要不要暴露身份,送那厮登临绝巅? “不行,” 他告诉自己,“事情也许还有转机。” 他不愿暴露身份,他很清楚,哪怕江言真的被抓住,他还是有机会动手脚,但假如他自己暴露了,那一切就都完了。 事情的确有转机。 “古荒神源,” 江言喊道,“把我弄上去,快点!” “无法做到,” 古荒神源回答,这是它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拒绝,“你必须自己爬上来。” 它很高兴,甚至有些祈盼,让这厮去死,让他被抓走,它想,这样我就不用被奴役了。 不可以?江言愣了愣,旋即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些愚蠢。 假如能靠别人的帮助登顶,那这考验还有何意义? “拦住他们,” 江言接着下指令,“用尽一切手段。” 古荒神源真的不愿意执行,不过,它也实在没办法拒绝。 它开始动用自己的力量,或者说,整面古神墙的力量。 “轰隆隆!” 古神墙颤抖起来,动静极大,吓了副组长一跳。 “什么东西?” 副组长谨慎的说,他把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那是另一段城墙。 现在已不是城墙这么简单,那些长条形的巨石,一根根的冲出墙体,搭积木一样的拼凑着,须臾组成一个巨大的石人。 “搞什么?” 副组长震惊的说,这太离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掌控了古神墙!” 有一个组员惊呼道。 “根据传说,” 另一个组员说,“古神墙其实有自己的意识,只是一直在沉睡,等待唤醒。” “他登临绝巅,” 副组长明白了,他爷听过那传说,“所以唤醒了古神墙的意识?” 他真想用力的扇自己一巴掌,这叫什么事?一次十拿九稳的抓捕行动,怎么就有这么多意外? 这时,他没空想那么多了。 巨大的石人踏空而来,庞大的身躯撞破空气,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石人手中捏着一根大棒,那也是巨石拼凑的,像一根擎天之柱。 “轰……” 风声炸裂,大棒砸落,目标正是锅盖天。 “闪!” 副组长大喊,以这大棒的重量,这样狠狠的砸下来,十个锅盖天也要碎了。 不用他说,钟实在早已闪了,锅盖天在空中划出一道飘逸的曲线。 他们躲过了这一棒,但那石巨人也很灵活,你看他飞快的挥棒,灵巧的不似几百吨的巨人。 “躲过,再靠近他!” 副组长下令,他的手中多出一个套索,他将那套索在天上甩啊甩的,做出要套马的样子。 其余几个斩龙组精锐,也都拿出套索,蓄势待发。 钟实在此刻真想逃开,那巨人太过恐怖,倘若被砸上一棍,就是不被砸死也要摔死。 但他回眸一瞥,但见斩龙组的组员们眸子里并无一丝惧色,只有坚定。 他从来都很讨厌斩龙组,因为某些原因,但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身后这些人是真正的汉子,为了履行职责,他们不惧死亡的威胁。 总不能比自己讨厌的人更差?钟实在这样想着,努力的驾驭着锅盖天,避过那狂风骤雨般的棍击,逼近墙上那个人影。 “呼……” 大棒砸落,切断了锅盖天的必经之路,又朝锅盖天横扫过来。 钟实在明白,假如他此刻躲避,那大棒必然要变本加厉,将他驱逐到更远的地方,那就别谈什么逼近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狠厉之色。 “嗖!” 锅盖天迎着大棒,直冲过去。 这一幕太过骇人,无异于找死,然而却没有人说话,只有龙傲有些惊疑不定。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在副组长和其他组员看来,扬着手中的套索,准备挥出那精准的一击才最重要。 如果不能,那就等着粉身碎骨。 反正,任务失败的结果并不比这好上多少。 “嗖!” 就在大棒即将撞上锅盖天的刹那,锅盖天猛的朝上方升起,直欲击天。 大棒从锅盖天底下掠了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钟实在飞速的找准方向,锅盖天直冲向江言。 那石巨人还想阻止,但已迟了一步,锅盖团已逼近江言。 “出手!” 副组长大喝一声。 “嗖嗖嗖!” 几声破空声响起,套索划破云气,直落向江言。 江言听到这声音,立刻意识到不妙,彼时他大半个身子都越过那白线了,只差些许距离,他就能伸手扒住城墙顶部的边沿。 难道就要止步于此?不! 想到这里,江言把浑身的力量,都灌注在右面肩膀上,然后以左肩为轴,用力的向后转身。 “砰!” 他成功了,右肩撞在墙上,身体悬空,左手牢牢扣住墙壁。 这时,套索已经落下,一共有四根,三根落向他脖子,落空了。 还有一根套圈较大的,自下而上,是为了套他的腰,此刻却套住了他的左腿。 那组员一抖套索,套圈立刻缩紧,勒住江言小腿肚子。 “扯!” 副组长大喝一声,几个人一齐抓住那套索,用力往后拽。 江言只觉一股大力,自那套索上传来,顷刻间就把他整个人拽的躺平。 彼时他用左手牢牢的扣住墙壁,竭力抵抗这股大力。 然而,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且因为登顶的关系,他的力气几乎耗尽了,此刻不可能抵住几人的合力。 饶是如此,他也还是坚持了一瞬。 “好大的力气,” 副组长大喝一声,“不愧是能登顶的人!” 一瞬之后,江言感觉手指飞快的离开城墙。 “古荒神源,” 他在心中大喊着,“把我扯住!” “对不起,” 古荒神源的语气,看似充满歉意,实则暗喜,“我无法对你在城墙上的行动做出干涉。” 快把这厮捉走!古荒神源暗想,那样我就不用被他奴役了! “操你妈!” 江言破口大骂,这是什么狗屁设计?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娟,那石巨人还在用力的止住大棒的去势,故此不能威胁到锅盖天的众人。 当江言的指尖,彻底离开古神墙的时候,他感觉心底一片黑暗。 他知道,下一刻,自己就会被拉到飞行法器上,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林梦蝶的牺牲也白费了。 然而,就在这黑暗中,他又看到一抹火光,须臾划过青天,直落在那城墙之上。 林梦蝶现身,脚踏实地的落在城墙上的一瞬间,她把半个身子探出城墙,两条胳膊向前伸出,双手用力一抓。 下一刻,她抓住了江言的手腕。 她感觉一股大力拉扯着她,若不是她用整个下半身的力量抵住城墙,一定已被拽出去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对于江言来说,上一秒他刚被拽出去,下一秒又被什么东西遏止住了去势。 他感到一双有力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腕。 他平躺着,仰头往后看,看到一双纤细的手。 然后,还来不及震惊,他已看到了林梦蝶。 她是怎么飞上来的? 她不是被捉住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电光一样闪过江言的脑海,由于太过突然,他甚至来不及做出相应的面部表情。 不过,喜悦的情绪,在他浑身八万六千个毛孔中绽放开来。 “什么!” 副组长惊呼,他当然也看到了林梦蝶,也感受到了套索上传来的阻力。 太突然了,变化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只能做出本能的反应。 副组长的本能反应是,用力拉! 下一刻,不断是套索,还是江言的身体,都被崩的笔直。 林梦蝶感觉自己要被拽出去了,她还没有恢复实力,她能与对方僵持,凭的是她的身体卡在城墙上。 江言看到林梦蝶的神情,痛苦而又坚毅,他感觉心里抽了一下。 第一百零二章 离开(爆更) “古荒神源!” 他直接愤怒的大吼出声。 “轰……” 雷鸣般的破空声传来,石巨人的大棒砸落。 完犊子了,这是龙傲的想法,此刻他也在扯着那根套索,但他没有太过用力,因此还能注意着四周。 他看到那根大棒砸落下来,他很想提醒副组长一声,或者告诉大胡子闪避。 但事实上,那大棒下一秒就会砸落,他什么都做不了。 “敢尔!” 下一刻,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吼一声,云层都被震散开了。 那老头,也就是追着林梦蝶上来的霸主级人物,周身溢散出强大的威压,直撞向砸落的大棒。 在空中,这老头双臂一振,胳膊上放出银白色的神光,像是两条机械臂一样。 “当!” 一声巨响之后,云海直接炸开了,以相撞处为圆心,方圆数百米内天朗气清。 大棒被崩开了,石巨人往后退开两步。 老头胳膊上的银光崩碎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急速下坠。 “砰!” 撞击的反作用力太大,连石巨人都倒退了几步,更何况修士轻飘的肉身?老头撞在锅盖天上,突如其来的大力让锅盖天直接下坠数米。 惊变抖生,本来还在用力拽着套索的众人,脚下一轻,手上立刻失了力道,情不自禁的松放了套索。 “啊!” 江言惨叫一声,小腿上的力道一松开,他整个人便荡向城墙。 在这个过程中,他听到林梦蝶的声音:“我……我拽不动你……” 她显然已经油尽灯枯,说话时颤巍巍的,声音也很微弱。 下一刻,她松开了手。 江言先是坠落,然后他伸出手,再度扒住了城墙。 锅盖天上的人倒了一地,副组长最先爬起来,他用力的扯了一下胳膊 ,似乎还想拽住什么,却发现套索已不在手中。 “起来,抓逃犯!” 副组长状若疯狂的大喊,恨不得立刻跃过去,抓住前面那一男一女。 这一次不期而至的失败,彻底的击溃了他,此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他们! 这时,他似乎已不再想着扶正,不再想着那荣光,只想把这件事做完,做好。 于是,他又拿出自己的套索,在空中挥舞着,想要扔过去套住江言。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大胡子站起来,他知道石巨人的大棒又来了,他驾驭着锅盖天躲闪。 副组长的套索刚刚出手,锅盖天已横移七八米,他那一套便落了空。 “做什么?” 副组长大怒,朝着钟实在吼道。 “你想死啊!” 钟实在毫不客气的与他对冲,目光瞟向一旁砸落的大棒。 副组长没工夫和他争吵,这时他绝望的看到,江言终于爬到城墙顶上。 他艰难的用两条胳膊撑起身体,然后整个人猛的一翻身,就滚在那城墙后,再也看不见了。 “不!” 副组长绝望的大喊一声。 这时,他听到“嗖嗖嗖”的破空声响,又有几位移山境的老头赶来了。 江言滚落在城墙上,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就听到林梦蝶说:“快,我们得快点离开?” “为什么?” 江言有些迷糊的问,这时候,他对一切都很迷糊。 林梦蝶是怎me回事?她不是被捉住了吗?她不是要牺牲自己吗?她又为什么提醒快走?现在不是形势一片大好? 是的,形势一片大好,他可以对古荒神源发号施令,后者轻易就能造出一个强大的石巨人,逼的斩龙组一行人手忙脚乱。 既然如此,还为什么要跑了? 他听到林梦蝶说:“他们有一群移山境高手。” 于是江言明白了,他现在必须离开这里。 是移山境高手更强大,还是石巨人更强大?江言真想知道,不过,这种时候,这种问题毫无意义。 他费尽周折才换来一丝喘息,不能留在这里冒险。 同时,他也必须离开,那样才能去救姜杏若。 于是他告诉古荒神源: “古荒神源,带我们离开这里。” 他说的是“我们”,那自然包括林梦蝶,他真担心古荒神源故意坑他,把林梦蝶留下等死。 事实上,古荒神源真有这样的打算,他不但想把林梦蝶留下,而且还想把江言野一起留下。 不过,他要是能这么做,早就轰杀掉江言了。 下一刻,江言感受身体变轻了,有一股迷蒙的微光,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他看待上方有一点光亮,里面有些山河的形状,隐约还有断壁残垣的模样。 而他和光亮中间,隔了一条通道,是那迷蒙的光构建的。 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我告诉古荒神源离开这里,它起码应该问我一句,去哪里? 它没问,那么它要把我带去哪里? 江言看着那片山河的形状,还有那隐约的断壁残垣,那种不好的感觉更强烈了。 当那通道构建完成,迷蒙的光彩变得凝实,江言整个人飘飞了起来,他看到林梦蝶浮在他面前,背对着他。 他很想伸出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把她固定住,防止她在这空间转移的过程中走丢。 不过,这时他一动都不能动。 古荒神源了?它在哪?他在心里喊了一遍古荒神源,没有人回答他。 “古荒神源,” 他说,“告诉我你在哪。” “我在你的脑子里。” 古荒神源这样回答。 “必须要我下指令给你,你才愿意和我交流?” “你的大脑贫瘠,你的思维低级,我不知该跟你说什么。” “我觉得你的语言多采多姿,” 江言说,“贬低自己一分钟。” “我是一头死猪……” “我是一个只会抠鼻屎的自大狂……” “我是个自以为是的小瘪三……” 古荒神源开始贬低自己。 这时,江言发现自己飞起来了,在苍青色的大玻璃下面。 从这个高度,他清晰的看到,四五个老头在围攻那石巨人,可怜的石巨人已缺胳膊少腿。 “真是缺德,” 江言暗想,“居然搞群殴。” 他看到副组长登上城墙,发疯了似的找他。 “好一张扯不破的大网,” 江言暗想,“可惜孔眼太大,把人漏了。” 他看到那个无脸男,这一次又多亏了他,他想,否则我是绝不会爬这样一堵墙的。 他看到了大胡子钟实在,眉头着实皱了许久,他也和林梦蝶一样想不明白,大胡子为什么忽然来追杀他们。 也许是被胁迫的,他想,哪个散修敢对抗斩龙组了? 除非是像我这样的。 他继续飞升,虚化的身体穿过巨大的蓝色玻璃。 他看到了巨大的八爪鱼,现在它的每一条触手都被牢牢的绑缚着,看起来很是可怜。 江言紧接着就明白了,那就是斩龙组封锁空间的手段,可怜的八爪鱼。 这时,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在那八爪鱼身旁,有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青衣人,又有一个黑衣人,一个漂亮的蒙面女人,又有一个长得像龙虾似的怪物。 这四个人聚在八爪鱼附近,正在敲敲打打,看那模样似乎很焦急。 他们在干什么?江言暗想,好像是要解开八爪鱼的绑缚,为什么? 这个想法跳出来的一瞬间,他还来不及细想,眼前星辰变换,日月轮转,他已到了另一方天地。 青楼里,高大的城墙缓缓收起,副组长站在上面,一脸的懊恼。 在他身旁,几个移山境的老头安然站立,正在讨论着刚才的事情。 副组长一眼不发,斩龙组的精锐们也一言不发,每个人都心头沉重,抓捕行动失败了。 十拿九稳的行动,赤裸裸的败了。连副组长自己也想不明白,那两个妖孽怎么就找到了一线生机。 他知道某些地方出了问题,但无论他如何复盘,也找不到这问题的所在。 “唉,高处不胜寒。” 副组长叹息一声,闭上了双眼。 城墙还在下降,这时他们依旧身处高空,副组长的身形显出一丝佝偻。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抓捕行动还会继续,但还是不是他主持,或者说是否以他为核心,就很难说了。 “传送的轨道没有加密,从轨迹学的角度预测,” 这时,他听到一个斩龙组组员在说话,那是组里专门负责研究空间传送的组员,外面的八爪鱼就是他给捆起来的,他的声音很兴奋,没有打败仗的懊恼,“他们是去了……” 这个组员报出一个坐标。 “什么?” 出乎意料的,听完这个坐标,最先开口的不是副组长,而是一个移山境的老头,“那不是七山大会秘境的坐标吗?” 那个斩龙组组员闻言,楞楞的说:“我刚刚还想说,这坐标并不在地球上了。” “让我理一理,” 副组长说,“你是说,在七位山神还没有开辟通道,送人进入秘境的情况下,他们先进去了?” “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 那位组员说。 “我记得,” 副组长说,“七山大会的秘境,只有治水境的修士才能进。” “不错,” 另一个组员说,“组长,我建议,让霍组长和赤组长参与进来。” 第一百零三章 酒吧老板霍狂雷(四千字) 副组长豁然抬起了头。 “为什么?” 他问。 尽管他已知道为什么,并且知道这件事难以阻挡,但他还想负隅顽抗一番。 “组长,” 那个组员说,“无论如何,我们失败了,证明我们还有不足,还有短板,我们需要两位组长的加入,今天有他们在这里,或许我们已经成功了。” “或许我们败的更惨。” 副组长不愿松口。 “组长,” 像三英战吕布一样,另一个组员加入围攻的战团,“我们知道你的打算,你应对失败的保险是长老会,五分钟前,这保险还行之有效,但现在不行了。” 副组长叹息了一声。 这是真的,长老会的确是他的保险,他本来的打算是,让长老们参与进来,这样霍狂雷和赤天诛,包括他自己,都成了小角色。 然而,既然那两个逃犯去了秘境,那就意味着长老会的大手抹不到那里,抓捕行动还是要以他们为核心,那他就必须同意霍狂雷和赤天诛的加入。 无论如何,他失败了,这是他必须承受的,游戏规则便是如此,他还想不想离开桌子,所以必须遵守规则。 接到电话的时候,赤天诛正在听小女孩讲故事。 他们待在司空见家的客厅里,赤天诛和姜杏若坐在地上,他的两个手下待在外面,那条双头蛇则害怕的盘在一旁。 赤天诛听小女孩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这故事包括但不限于以下情节: 小女孩在孤儿院门口坐着,然后被两个该死的骗子盯上,骗到了车上,带到了这里。 小女孩被放进暗格,和双头蛇待在一起,那该死的骗子则离开了。 顺便一提,赤天诛已知道那骗子的名字,从双头蛇的嘴里。 “司空见,” 赤天诛在心里默念,“不管你是谁,我要把你的狗头拧下来,和你宠物的那个头葬在一起。” 然后,双头蛇的一个头想要吃小女孩,另一个头则拼命阻止。 “干的好,” 赤天诛摸着那个声音低沉的蛇头,“很快你就可以独享这身体。” 那蛇头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此前私刑的剧痛让他心有余悸。 然后是争斗的一波三折,当赤天诛听说小女孩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留下来,帮助那声音低沉的蛇头时,他震惊了。 “你真是个勇敢的小姑娘,” 他说,摸了摸姜杏若的脑袋,“虽然我不希望你这么做,但我还是很佩服你。” 他真被这小女孩的勇气打动了。 姜杏若除了讲述自己的经历,也插述了江言和另一个女人的脚步声,还有后开那个脚步声。 “江言,” 赤天诛微微点头,他知道那是逃犯的名字,他知道自己抓住了重要的线索,“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哥……” 姜杏若讲述了自己和江言的关系。 “你们来自同一个孤儿院……” 赤天诛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厉害。 他已弄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他已明白那逃犯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小女孩。 他已明白那逃犯是怎样到青楼去的,那一定是追着司空见的脚步。 搞清楚这些,他感觉心里豁然光明一片。 现在那逃犯怎么样了?应该被抓住了,副组长成功了,而他和他的好朋友,则被排除在外,真好。 不过,无论如何,他救了个小女孩,从蛇口之下,一个勇敢而又可爱的小女孩,或许可以算是意外之喜?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但他还是有些不舒服,他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得到这消息了?在那个逃犯进入这小区的时候,他就冲过来把他捉住就好了。 正当他懊恼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参与抓捕行动的组员打来的。 通报抓捕成功的喜讯的?唉,那两个逃犯落网了,倒也真是好事,但既是蜜糖,也是砒shuang。 一分钟后,他放下手机,楞楞的望着外面的夜空。 抓捕行动失败了,为了弥补力量和思路的不足,接下来的抓捕行动,他和霍狂雷准许参加,这是所有斩龙组组员的意思,副组长不得不附议。 蜜糖变了砒shuang,砒shuang变了蜜糖。 赤天诛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总之,他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忧。 为了分享这奇怪的情绪,他决定打电话给霍狂雷。 霍狂雷了,一开始,他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了,长夜的冷风吹拂他寂寥的心。 后来他看到一家酒,他决定进去买醉。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霍狂雷永远冷静,这不是开玩笑的,他那坚韧的神经,以及修炼的功法,决定了他无法灌醉自己。 但他今晚真想一醉方休,瘫倒在地上,被某个该死的女人捡回家,明晨起来发现自己已不是处男,这样 对林梦蝶那求而不得的苦痛,或可稍减。 于是他走进酒,在怪异的灯光中,他看到所有人的女人都望着他。 然后他开始喝酒,只用了二十分钟,他就喝光了酒里所有的酒,身边也围满了酒里所有的女人。 那些女人像丧尸一样围着他,尽量的跟他说话,跟他玩游戏,没事就蹭蹭他。 照理说,这么多浓妆艳抹的女人围着他,他真该忘记这世上一切烦恼。 然而,所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者,霍狂雷真是当之无愧。 他是修道者,林梦蝶也实在太美,故此他没法放怀,只能懒回顾了。 酒老板报警了,一来怕他付不起账单,二来是为他的健康考虑,喝光酒里所以的酒会怎样,醉死或涨死。 霍狂雷一样都没有,他只是不停的喊:“小二,拿酒来。” 那酒保很不高兴,小二,他想,这人是清朝遗民嘛。 他猜对了。 五分钟后,霍狂雷接到一个电话,是赤天诛的。 当他听赤天诛说完一切,他心里的苦痛一扫而空。 他简明扼要的向赤天诛表示: 第一,他一定会去秘境。 第二,把那小女孩带上,她很有用。 说完这一切,他放下手机,喊老板来结账。 “多少钱。” 他问 “我给你个批发价。” 老板说,然后报了个数字。 酒里安静了一下。 霍狂雷把钱转过去,然后准备离开,现在他有事情干了。 “你完全可以自己开个酒。” 老板啧啧赞叹的说。 这句话提醒了霍狂雷,他把目光扫过整个酒。 “很好,你提醒了我,” 他说,“世上少有能让我开心的事情,今天我恰恰很开心,所以我把你这酒买下来。” “要多少钱?” 他把手机掏出来,准备付钱。 那老板像是被一个酒瓶子砸了一下。 “呃……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不想卖……” 老板含糊的说。 好像漏掉了什么?我们是在谈什么?买一个酒,还是买一瓶酒?这是转账就能解决的问题? “我给你两倍的价钱。” 霍狂雷说。 “呃……” 老板望着他,“好。” 他真的不想卖,他想说,开酒是我的爱好,等等,可是,唉,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于是,霍狂雷成了一个酒老板。 司空见的家里,赤天诛放下电话,脸上露出很纠结的表情。 那小女孩很有用,把她带上,这是霍狂雷说的原话。 霍狂雷是他好朋友,赤天诛了解他,知道他说的“很有用”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说一件物品,或者别的什么可以利用,可以牺牲的东西。 赤天诛有时很讨厌这种行为,例如,当他得知霍狂雷试图劈烂一辆行驶中的高铁时,他臭骂了霍狂雷一顿。 不过他也得在心里承认,霍狂雷没有错,从绝对理性的角度来说,杀掉一整辆高铁上的人,救七十亿人,这买卖划算的很。 但他还是不喜欢。 这小女孩唯一的用处,赤天诛想,就是当一个诱饵。 自然,用屁股想想也知道,那个叫江言的逃犯,一定很在乎这小女孩,哪怕他被全城通缉,也要冒险来救她。 因此,用这小女孩当诱饵,或者说,在关键时刻,让她成为胁迫那逃犯的工具,大概会很有用。 如此一来,该死的逃犯捉住了,他赤天诛居功至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前景一片光明。 可赤天诛还是不愿。 秘境很危险,这谁都知道,一群亡命之徒,手持杀伤性武器,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抢钱,那过程自然危险又刺激。 赤天诛不怕危险,也享受刺激,但如果身边带一个小女孩,那又另当别论了。 况且,这一次的秘境,因为那绝世道引的消息,全天下的治水境修士,但凡有两把刷子的,无一例外的都赶了过来,那危险程度就远超过往了。 再加上逃犯和斩龙组的角逐,秘境中的形势会变得很复杂。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他赤天诛本领再大,也只能勉强保证自己的安全,若再带一个小女孩,那就很难说了。 无论如何,他不希望这小女孩出事,不管她和那逃犯关系有多亲密。 他不想带这小女孩到秘境中去。 然而,难道就放弃这宝贵的机会?办案就像赌博,比的是谁手里的牌更多,更有力。 毫无疑问,这小女孩是一张有力的牌,用的好的话,在接下来的的抓捕行动中,会有奇效。 “唉。” 赤天诛在心中哀叹一声,孰重孰轻,他还是分得清,即便刚烈如他,有时也必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他转过头,望着那小女孩,心中有些歉意,甚至有些无颜以对。 赤天诛啊赤天诛,他在心中对自己说,你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沦落到利用这样一个小女孩,你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小女孩和他闺女一样大,一样可爱,只是少了双腿,便更添了一丝可怜,他实在忍不下心。 “我帮你杀了这该死的蛇头,” 赤天诛说话了,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补偿这小女孩,嗯,帮她出口恶气,这主意不错,“好不好?” 姜杏若有些怯怯的望了双头蛇一眼。 然后,她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好!” 她点了点头,这样说道。 虽然她只是个小女孩,但不要忘了,不久之前,她还拿着青铜古剑对蛇妖宣战了! 她很早熟,已很懂事,知道以牙还牙的道理,知道该怎么对付想要伤害自己的人。 赤天诛站起身来,走到那蛇妖近前,打量着那个该死的蛇头,似乎在想怎么下手。 “我是把你一把火烤了,” 他说,“还是斩下你这个脑袋喂狗了?” “上仙饶命,” 那蛇头痛哭哀嚎着,“是小蛇一时鬼迷心窍,被那真水之源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做下这等恶行,还请上仙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真水之源?” 赤天诛知道,这一整段话里,只有这四个字值得注意,其余都是放屁,“什么真水之源?” 他当然知道真水之源是什么,但不知道这蛇妖为什么说起,听他的意思,好像真水之源就在一旁,就在这屋子里? 那怎么可能?那是特殊体质者,千万年难得一见。 “就是那小女孩,” 声音温柔的蛇头说,“她是真水之源的体质,她眸子里有一汪泉水!” 赤天诛吃了一惊,他转过身,第一次深深的,注视着姜杏若的眸子。 从刚才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这样看过这小女孩的眼睛。 原因嘛,倒也很简单,假如你看到一个双腿残缺的人,那你的注意力一般都在他那缺失的腿上。 在这一刻,他注视着小女孩的眸子,他看到,一汪清泉,在那眸光深处翻涌。 “操,” 赤天诛喃喃的说,“这怎么可能……” 姜杏若低下头,她有些害怕,她还记得,那声音温柔的蛇头,就是在这样的注视之后,决定吃掉她的。 这个叔叔,会不会也这样了?我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让他们这样吃惊? “上仙,” 声音温柔的蛇头说,“您也看到了,这是怎样的神迹。我被这样的神迹诱惑,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我觉得这完全可以理解……” 第一百零四章 空气污染?(加更) 赤天诛的反应,让声音温柔的蛇头看到了一线生的希望。 “是的,” 赤天诛打断他的话,这样说道,“万物众生,被那难以抗拒的欲望驱动,做出肮脏可鄙的行为,这说不上有什么错处。” 说这话时,他还在盯着那清泉,为其所震撼。 “这么说,” 声音温柔的蛇头大喜,他觉得赤天诛改变主意,不想杀他了,“您愿意放过我了?” “不,” 赤天诛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然后他转过身,抬起右手,托起一团火光,“像我们这样的存在,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迷失在欲望中!” “不……” 声音温柔的蛇头大喊,“我是被诱惑的……” “无论如何,” 赤天诛说,他把那火光拍了下去,火焰变成一个篮球,准确的砸在声音温柔的蛇头上,“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啊!” 火光蔓延开来,蛇头一边惨叫,一边剧烈的挣扎,他试图将那火光蹭在自己兄弟的头上,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短短的几秒钟,声音温柔的蛇头消失了,连骨头都没有留下,只有一小滩灰烬落在地上。 姜杏若望着这一幕,她感觉心里很痛快,这该死的蛇头终于死了,让你再要吃我! 她没有一丝怜悯,或者一丝慈忍,她真的很懂事,知道什么叫恩怨分明。 “现在,” 赤天诛对另一个蛇头说,“你是这身体唯一的主人了。” 他对火焰的掌控精细入微,那火焰燃尽了声音温柔的蛇头的一切,丝毫不曾沾上另一个蛇头半点,就像外科手术一样。 “我不知道是该感谢,” 声音低沉的蛇头说,显得有些莫名的伤感,“还是该哀悼。” “你很能体会人的感情,” 赤天诛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说实话,赤天诛为姜杏若说的那个故事震撼到了,不但是为了小女孩的勇敢,也为了声音低沉的蛇头的坚持。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特别是在他知道小女孩是真水之源的体质后。 一个蛇妖,为了坚持不吃人,竟能拒绝真水之源的诱惑?他很佩服,因此想抬举一下他。 “什么工作?” 声音低沉的蛇头问。 “在罗布泊,” 赤天诛说,“有一些体型巨大的蠕虫,杀性很足,生活在阴暗的地穴深处。” “我听说过,” 声音低沉的蛇头说,“死亡蠕虫,一颗牙有半个小孩那么大。” “不错,” 赤天诛说,“斩龙组的的人,一直在抓捕这种蠕虫,但由于它们生活在阴暗的地穴中,不容易被找到,因此始终进展不大。” “一年多以前,” 赤天诛接着说,“我们决定改变治虫的策略,用生物手段,我们找了一些蛇妖,他们天生的红外视觉,隔着很远就能发现潜藏在地穴中的蠕虫,我们因此进展神速。” “但虫患还是很严重,我们也在试图寻找更多的蛇妖,但你知道的,如今这个年代,想成精是太难了,所以没找到几条。” “如果你愿意,” 赤天诛望着那蛇妖说,“我可以送你上最快的飞机。”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 他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等着那蛇妖的答复。 蛇妖在思索,两只小眼睛开合着,看着有些吓人。 “我猜你在害怕,” 赤天诛说,“这很正常,我得跟你说明白,这事很危险,你可以拒绝。” “危不危险,” 蛇妖终于说话了,语气里透着一股百无聊赖,“我都不在乎了,我一直想接近你们人类,这正好是个机会。” 这时他的确无所谓了,兄弟的死让他一阵唏嘘,他很有灵性,慧根独具,这时已隐约意识到,世间大部分求索的结果,都和他兄弟一样,到头来一场空。 “一直想接近我们?” 赤天诛很不解,“难道之前你没有跟人类接触?那个叫司空见的?那个该死的人贩子?” “那不叫接近,” 声音低沉的蛇头说,“那是关押和奴役,或者别的什么,总之,我们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待在幽暗中,等着投喂。” “还有,” 他接着说,“他也不是什么人贩子,他是个散修,来江汉市参加七山大会,他之所以绑架这小女孩,大概是为了她的特殊体质。” “这正是让我疑惑的地方,” 赤天诛说,“蛇妖想吃掉这小女孩,我还可以理解,他又是为什么了?” “他师父叫司空行,精通阵法,好像掌握有一种叫移花接木的古阵,可以剥夺掉特殊体质。” “还有这种阵法?” 赤天诛着实吃了一惊,然后,他露出一种厌恶的神色,“好恶毒!” “长官,” 声音低沉的蛇头说,“你是个好人。” 赤天诛嗤笑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吗,长官?” “到罗布泊以后,如果你想跟同事打好关系,就不要说他们是好人,如今这年头,这像是一句骂人的话了。” “为什么?” 声音低沉的蛇头问道,这简直难以置信。 “堕落了,” 赤天诛说,“接触的多了,你就明白了。 他把蛇妖安排上一架直飞罗布泊的军机。 他的手下过来,准备带蛇妖走。 姜杏若和蛇头作别。 “谢谢你,” 她说,“大蛇叔叔。” 她忍不住哭了。 大蛇叹息了一声,望了赤天诛一眼,那意思是,希望赤天诛照顾好她。 尽管他们只相处了短短几个小时,但生死与共的经历,已经让他们感到彼此的分量有些不同。 赤天诛微微的点了点头。 大蛇头也不回的,钻进一条蛇皮口袋,被赤天诛的手下带走了。 “叔叔,” 姜杏若擦干眼泪,“我想回家。” 她想回家,也就是回到孤儿院去。 这个时候,小伙伴们都该睡着了? 院长爷爷了,这时候他在看电视。 这是正常的情况,但小女孩心里还有另一种隐约的热望,那就是,他们是不是为我担心? 很有可能,毕竟,如果是另一个小伙伴不见了,我也一定会担心的睡不着觉。 想到这里,姜杏若恨不得立刻回到孤儿院。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赤天诛不可能让她回去。 赤天诛知道,七山大会的秘境,会在午夜十二点开启,离现在已经没有多久,他必须早做准备。 其中就包括,安排好这小女孩。 可是,这小女孩想回家,她那急切的神情不似作假,她的渴望似乎很难被轻易打消。 怎么办了? 怎样才能让她乖乖的跟自己走?不吵不闹?他不是人贩子,不懂那些。 不过,有些东西无师自通。 “小妹妹,” 他低下头,对姜杏若说,“我带你去找江言,好不好?” 姜杏若听到这句话,眸光立刻变幻了。 和此前一样,当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立刻就找不着北了。 “江言哥哥,” 姜杏若说,“叔叔知道他在哪?” 赤天诛知道,自己离成功不远了,因为,这小女孩说起那名字时,眼睛里简直有一道彩虹。 “见鬼哦,” 他想,“那厮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 他很想问问,不过他知道,这时候应该一鼓作气。 “我知道,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赤天诛这样说。 如果姜杏若警觉,就该意识到,“我带你去找他”这句话,下午她刚刚听过。 有人说吃一堑长一智,若真有这样的好事,世上哪里还有蠢人了? 事实就是,很多人,在同一个错误上一错再错,就像此刻的姜杏若。 “好,” 小女孩说,“会不会太晚啦?” “没事,” 赤天诛说,“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越快越好,他看着小女孩脸上的笑容,这样想着,然后我就把他抓住! 夏天的夜晚,天黑的格外迟,在江汉市,八点钟的时候,天上还有一丝暗淡的光明,要直到九点,黑暗才彻底笼罩一切。 在这笼罩一切的黑暗中,小龙女和司空行,终于飞抵江汉市。 “为什么这里的天空没有星星?” 小龙女这时已化成人形,她仰望着头顶的夜空,这样问道。 “呃……” 司空行迟疑着说,“他们说是空气污染,总之是造孽……” “空气污染?” 小龙女听不大懂,但她很不高兴,或者说有些悲哀,“这里的人真可怜,连星星都看不到。” 星空是多美丽呀!每到夜晚,她最喜欢待在无人浅水处,透过水面看天上的星空。 那闪烁的星光,洋洋洒洒的落满水面,晚风把水面拂的高低不平,那星光也就温柔的荡漾起来。 她也曾偷偷摸摸的,跳上一条废弃在江中某个角落的小船,躺在上面看星星。 她读过几句唐诗,一向喜欢不起来,那之后,却偏偏爱上两句,一句是“野渡无人舟自横”,另一句是“满船清梦压星河”。 什么意思?管他了,应景就够了。 她曾经天真的想,世上有什么东西永恒无限了?龙是会死的,大修士也会死,皇帝也会死,就连那些洞天福地,也会消亡。 第一百零五章 节哀?(爆更) 似乎只有头顶的星空,是永远也不会死的,无论何时,只要你抬头,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 她曾经多么坚定的相信过这件事!并为之深深的感到开心!无论如何,她都可以看到那些美丽的星。 然而,在这一刻,她感觉心中的美好碎掉了,星空消失了,找不到了,因为那什么空气污染! 她甚至有些惶恐,想要大喊出来,甚至想找那制造“空气污染”的人算账。 幸好,司空行告诉她,只是这一片天空看不到星星,别的地方还能看到的。 这话让小龙女冷静下来。 “是啊,” 她说,“昨晚我还看到的了。” “这些人的确有些可怜,” 司空行说,“不过他们也有他们的星星。” “他们的星星?” 小龙女很不解,“在哪里?” “就是那些,” 司空行指着地上烂漫的华灯,“那就是他们的星星。” 城市里有无数华灯,闪亮非常。 “也许,” 小龙女看了几眼,就觉得倦了,不像那星空,可以让她呆呆的看着直到睡着,“我觉得这些东西刺眼又苍白,做作又丑陋。” “所以我不住在城里。” 司空行笑着说。 “我跟伯伯意见相同。” 小龙女笑着说。 她很高兴,所谓知音难觅,知己难寻,她觉得,父亲的这位朋友,真是和对她的胃口。 同样,司空行也很高兴。 一路走来,小龙女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恨不得把现代文明的一切都搞个清楚。 事实上,他们本可以早点飞到江汉市的,但为了满足小龙女的好奇心,他们走走停停。 司空行还记得,在他告诉小龙女,那蓝色的,长长的,头尖尖的东西不是龙,是高铁时,小龙女又有些失望,又有些惊喜的模样。 他们跟着高铁飞了很久,直到看见一个巨大的游乐场中,摩天轮缓缓转动,云霄飞车飞驰上下,小龙女才停下脚步。 不过,虽然这一切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但司空行也乐得如此。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小龙女不断的放下戒心,她更相信司空行了。 现在,他们终于到了江汉市,司空行真是满心的得意。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和徒弟设下陷阱,这小龙一脚踏入,然后被他们成功捕捉,最后锯下龙角,研磨成粉。 太完美了,不是吗?他们得到龙角的粉末,摆下移花接木的大阵,然后,徒弟就能拥有特殊体质,天啊,真是天佑司空一脉! 就算我司空行不能突破移山境,那又怎么样了?我徒弟是特殊体质者,他以后会成为传说,而我是他师父。 这想法让他心潮澎湃,他被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包裹着。 除了徒弟不接电话以外,一路上,他都非常高兴。 徒弟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在忙,他不喜欢看手机,解释太多了,司空行甚至不愿去想,不愿让这小小的意外,破坏他的好心情。 这时,他看到有人朝他飞了过来。 “是哪位道友?” 来人是个移山境修士,飞的很快,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在打招呼。 司空行听出来,这是珞珈山的山神,七山大会的举办者之一。 他本来还有些奇怪,偌大的江汉市,两个修行者竟能撞到一起,还恰好认识? 也只有七山大会的山神,才会在这时关注每一个飞抵江汉市的修士。 “山神老兄,好久不见。” 司空行打招呼。 “原来是司空道友!” 山神吃了一惊,然后,他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司空行本来很高兴,但对方脸色一变,他的心情就不好了。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情形,体会过太多这样的变脸。 来人看到他在天上飞,觉得是一个移山境高手,所以兴冲冲的上来打招呼,结果发现是他,立刻换了一张臭脸。 好像是说,他司空行是唯一能飞天,却又不配得到尊重的人。 司空行感觉心里很糟,他想立刻告辞,去见自己徒弟,那会让他心情好一点。 这时,他听到珞珈山的山神说: “司空道友,请节哀呀!” 节哀?司空行很惊愕。 我节哀什么?他想,我节你妈个头! 老一辈的人很忌讳死亡,所以他本能的想破口大骂。 不过,考虑到对方地头蛇的身份,他还是忍耐着说:“山神老兄,这好好的,我节什么哀我?” “你徒弟死的好惨呀,” 珞珈山的山神说,“七窍流血啊……” 轰! 像是有一个炸雷在耳畔响起,司空行楞在原地,呆呆的傻站着,一动不动。 他说我徒弟死了?七窍流血? 短暂的错愕只有,司空行爆发了,他压根不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你他妈的胡说什么!” 司空行暴怒的说,“你这头该死一万次的老竹子,烧火都用不上!” 七山的山神,都是妖修,这珞珈山的山神,乃是一株紫竹成精。 司空行不是移山境高手,照理说,他不该有这胆量,如此的辱骂一位山神。 不过,对方拿他爱徒开玩笑,咒他爱徒暴死,那他实在无法忍受。 “司空道友,” 珞珈山山神一点不生气,反而露出劝慰的神色,“你要接受现实,我知道这是个沉重的打击,你要挺住啊!” 面对这真挚的语气,司空行一肚子的火,一点也发不出。 我徒弟真死了?看他样子不像是骗我。 是啊,对方是珞珈山山神,跟他关系平平,完全没有必要骗他,梗不可能是在开玩笑。 想到这里,司空行一阵惶恐。 “我徒弟死了?” 司空行问道,声音有些颤抖,“你不是在骗我?” “尸体就停在青楼,” 珞珈山山神说,“我带你去看看。” 司空行的身子晃了一下,幸好有小龙女扶着,否则他那把烂骨头,一定要摔倒了。 “唉,都怪那个天杀的逃犯,下手真狠啊!” 山神这样说着,领着司空行往青楼去。 五分钟以后,司空行来到青楼,看到了自己徒弟的尸体。 司空见躺在一张停尸床上,身上盖着一张白布。 司空行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一步一步的,慢慢的走到那尸体旁,伸出手,掀开那白布。 然后,他看到司空见那满是血污的脸,以及那死寂的眸子。 收殓尸体的人没有做太多的处理,这是规矩,修行道上仇杀很多,曝尸荒野不是什么意外之事,一般来说,有人捡到尸体,只会简单的处理,然后原封不动的送给他的家人。 这么做,是为了让被害人的亲属,知道死者生前受到怎样的对待,让他们体会仇恨,体会痛苦,这是他们应得的,没有人有资格剥夺。 司空行此刻便在体会,他望着徒弟脸上的血污,那血污遮不住苍白与死寂,他望着徒弟圆睁的双眼,他徒弟死不瞑目。 他感觉周围的一切,声音,风,都冰消瓦解,丁点不剩,大脑一片空白,过往几百年岁月经历的一切,这一刻都随风飘散,什么都没剩下。 不,还剩下一些,那是关于他徒弟。 他看到一条街上,一个小乞儿,衣不蔽体,脸上脏兮兮的,捧着一个小碗,试图跟过往的人群要钱。 他看出那乞儿根骨独特,有修行的潜质,于是他过去捏了捏他的骨头,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那乞儿害怕的看着他,那眼神让他心中生出一些怜惜。 他不是圣人,甚至不是好人,自然也不在乎一个乞儿怎样,世上乞儿无数,他哪里管的过来? 不过,既然能修行,那便有了管一管的理由,就管一管。 于是,十字街头传道法,他带着那孩子,一起走过了风风雨雨的几十年。 有时候了,他也像所有的老师,甚至家长一样,会问自己,这么做到底值不值了? 几个小时前,徒弟用一通电话告诉他,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这徒弟没白疼。 几分钟前,他还为自己骗到一条龙满心欢喜,那意味着徒弟能拥有特殊体质,他也有与荣焉。 现在,徒弟死了,七窍流血的死在,躺在这里,躺在这冷冰冰的床上。 司空行觉得,这简直像梦一样,他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想把自己扇醒,可惜很疼。 他想哭,可是他今年两百多岁了,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 可是眼泪这种东西,不想流就不会流,想流就很难忍得住。 爱徒死了,怎么能不哭了?司空行哭了,作为一个失独的老人,他哭的老泪纵横。 “节哀啊,” 珞珈山的山神在一旁劝慰,“咱们都是老人了,伤不起心了。” “伯伯,” 小龙女说,“请节哀。” 司空行哪里听的进去?他伸手抹眼泪,嘴里哽咽的说:“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珞珈山的山神说,他的脸色再度变了,变得有些奇怪,“有几个后辈目睹了一切,我叫来说给你听听。” 在围观路人的讲述下,司空行明白了一切。 “绑架了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的哥哥追来了?” 司空行哭着问道。 第一百零六章 新的危机(四千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珞珈山山神的脸色变得很奇怪,那自然是因为他徒弟绑架了一个小女孩。 徒弟为什么要绑架小女孩?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这时只想弄清楚,杀害他徒弟的凶手去哪了。 “这是个绝密的消息,” 珞珈山的山神,屏退几个路人之后,对司空行说,“念在你痛失爱徒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司空行点了点头。 “他去了七山大会的秘境。” “什么?” 司空行吃了一惊,“你们还没有开启秘境,他怎么能进去?” “他开启了一条通道,总之他就是进去了。”山神摊了摊手,这样说道,这个消息,是他在城墙上听斩龙组的组员说的。 “你确定吗?” 司空行说,昏花的老眼里满是怒火。 “冷静,老家伙,” 山神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劝解道,“那地方你可去不了。” 司空行站在那里,没有回应这句话。 “老家伙,” 山神接着说,“我知道你想给徒弟报仇,但你不能进入秘境,你是治水境巅峰的修为,秘境会很排斥你,你会被压成一堆碎肉。斩龙组的人已经在抓捕他,你只要静候佳音就好了。” 司空行还在沉默,不知他在想什么。 “唉,” 山神叹息了一声,自顾自的说,“这样的事一定要看开一点,我有三个爱徒都被人杀了,一开始的确难过,后来就好多了,修行者吗,打生打死很正常。” “我只有一个徒弟,” 司空行说,“只有一个。” “唉。” 山神再度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的事,也不是他管得了的了。 过了一会儿,司空行摇了摇头,和珞珈山的山神作别。 然后,他推着那小车,和小龙女离开了青楼。 “这是哪里?” 江言问道。 这时他刚刚落地,那迷蒙光华组成的通道,在他身体上方缓缓消散。 他躺在地上,望着头顶散碎的天空,那天空中有大片的阴影,像是苍青色的丝线织成了一张大网。 “秘境,” 古荒神源说,“每十八年开启一次的秘境。” 秘境?十八年开启一次的秘境? 七山大会这四个字,闪电般掠过江言的脑海。 他猛的跳起来,伸出一只手林梦蝶,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看向周围。 就像方才管中窥豹时看到的一样,他看到一片壮美的山河,大地像农民的手掌一样结实,古朴,沧桑,透着苍茫的气息。 他的目光穿过旷野,看到一片断壁残垣,像是某些高大建筑坍塌后留下的。 那种建筑风格,和江言见过的任意一种建筑风格,都迥然不同。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江言问道,“我没有让你来这里?” 风景很壮美,这一点他承认,天空的模样也值得一看,很好。 但他哪里看的下去?天已经很晚了,姜杏若还没有找到,小女孩这时在经历什么?他很焦虑。 “你也没告诉我去哪里,” 古荒神源说,语气有些无赖,“所以我想去哪里去哪里。” 江言不想跟他废话,他这时满脑子想着姜杏若。 “古荒神源,” 他直接下指令,“开启空间通道,我要到江汉市去。” “很抱歉,” 古荒神源说,虽然嘴上很抱歉,但他的语气却是暗喜的,“离开那城墙以后,我失去了所有的神力。” “什么意思?” 江言说,“你不能开启通道了?” “可以这么说。” “我真想把你给杀了,” 江言说,“然后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这是真话,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砍死古荒神源。 “我觉得,” 古荒神源说,“你应该更担心自己。” “什么?” 江言一脸的莫名其妙。 “从现在开始,” 古荒神源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你将遭受到一股强大力量的捕杀。” “为什么?” 江言压根不相信这些话,“谁会来捕杀我?” “我。” 古荒神源这样说。 “你?” 江言一阵好笑。 他真想臭骂古荒神源一顿,然后拆穿它的谎言,告诉它这里很安全,对于自己来说。 不过,就在这时,江言听到一声孤高的鸟啼,紧接着,一只青色的大鸟撕破云层,在两人头顶处打起旋来。 正当这突如其来的大鸟,让江言惊疑不定之时,他又看到,这大鸟的眸子紧盯着他,里面有一丝类人的情绪,仿佛正在监视着他。 他心中涌起一股危险的感觉,仿佛被某只猛兽盯上了。 毫无疑问,倘若有一股力量能指使这大鸟,那当然是一股强大神秘恐怖的力量。 “看到没有,” 古荒神源这样说,简直是洋洋自得,“这是我派出来的。” “你他妈的到底在说什么, ” 江言感受到那股危险,与林梦蝶相视一眼,然后厉声喝问,“给我说清楚!” 林梦蝶这时才知道,他的脑海中多出了一个声音,他此前之所以默认无语,正是与这声音对话。 “古荒神源?” 当她得知古荒神源的身份后,显著的吃了一惊,这太少见了,她很少露出这种神情,毕竟这是一颗低级文明星球,“竟然是这种道引!” 古荒神源强大神秘,哪怕是在人道宇宙,也享有盛名,乃是当世最强的几种道引之一,对人修为的提升大的不可思议,无数修士梦寐以求之物。 江言能弄到这样的道引,着实让林梦蝶惊讶乃至羡慕。 不过她也得承认,江言能证明自己拥有魔神之身,登上那城墙的绝巅之处,这事若在人道宇宙发生,造成的轰动绝对超过古荒神源出世。 总之,他是战神体,他配的上这一切,林梦蝶这样想着。 “你得到了古荒神源,” 林梦蝶说,“它有没有开始引导你走上道途?” 这个问题问住了江言。 “什么意思?” 他说,“没有,它没有这么做,它应该这么做吗?” “那就是道引的职责,” 林梦蝶秀眉微蹙,“它为什么不能尽职尽责?反而把我们送到这样一个鬼地方?我不喜欢这里,像是进了个小盒子。” 说到这里,她望着周围的山河,脸上露出一种厌恶的神情。 对于她来说,地球已经是个小地方,小的她转不过身,展不开手脚。 至于这一片小小空间,更是让她觉得,不知道自己的脚往哪放。 “不知道,” 江言说,“我正在听它说。” 他正在听古荒神源讲述,为什么它不能尽职尽责,反而要把他们送到这里。 原来真的有原因。 “怎么说了,” 接到江言的指令,古荒神源没法拒绝,便只有实话实说,“当年,在沉睡中,我做了个梦,一部分意识神游到这个空间里来了。” “由于本体在沉睡,我的这部分意识,在这片空间里玩的不亦乐乎,甚至到了乐不思蜀的程度,你懂吗?” 说到这里,古荒神源的语气变得很嘲弄。 “乐不思蜀,你是说,” 江言猜测着说,“它不想回去了?” “岂止!” 古荒神源悻悻的说,“它非但不想回去,而且想把我也弄出去。” “把你也弄出去?” 江言说,“对你来说,那不是好事吗?” “好事?” 古荒神源愤愤的说,“本来的确是好事,但要感谢赤松子他老先生!哦,就是那个给我下禁制的人,就是他将我亲手锁在那城墙上,我那一部分身体,想要强行解开赤松子留下的锁,那怎么可能?” “赤松子是谁?” 江言问林梦蝶。 “呃……” 林梦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是轩辕人皇的老师,非常强大的一个人,有人猜他已经证得了人皇果位,还有人说他死了。” 于是江言明白了,那是个非常非常强大的存在。 就是他把古荒神源留在古神墙上?这倒是合情合理了,也只有那样的存在,才有那样的手段。 “你的那一部分身体,” 江言说,“解不开赤松子留下的封印,然后了?” “然后?” 古荒神源悲愤的说,“然后他就成了强盗,成了杀人犯,成了噬主之物!他不断的想要掠夺我的身体,掠夺我的意识,给他自己做补充!” “你真可怜,” 江言明白了,“两兄弟分家,你是弱势的那一个,还在坐牢,你兄弟就为所欲为了。” “分家?” 古荒神源愤怒的大吼,“我是身体的主人,他是个不孝子,是个卑劣的小偷……” “好了,” 江言打断他,他知道,让古荒神源一直骂下去的话,他大概能骂到吃早饭,“现在的情况是,你来自投罗网了?” “不,” 古荒神源说,“我来夺回属于我的东西,我的身体,我的意识。” “你用什么夺回?” 江言问道。 “我现在属于你,你帮我夺回。” “看来我应该帮你,” 江言说,“毕竟你属于我。” “你必须帮我,” 古荒神源说,“因为我在你的脑子里,那个不孝子想要抓住我,吃了我,就必须先打开你的脑子。” “你真是打的好算盘,狠狠的摆了我一道,我猜你现在一定很高兴。” 江言面无表情的说。 “不要这么冷淡,” 古荒神源说,“如果成功,我就变成了完整的道引,就可以尽职尽责了。” “这倒算是个好消息,” 江言说,“但听你的语气,只怕你不乐意这么做。” “不要在乎我的语气,因为我很害怕。” “害怕?” “那不孝子在此地经营日久,势力强大,马上你就可以见识到了。” 古荒神源用警告的口吻说。 远山的树影摇晃起来,黑色的风烟盘旋而上,虎啸声,和另外几种猛兽的大吼,震碎了天上的白云。 在这声音接近的过程中,江言把一切告诉了林梦蝶。 “所以我们又要逃命?” 林梦蝶说。 “难道我们还不习惯?” 江言问道,“世上还有比逃命更简单的事?” “好,”林梦蝶笑了,“总之我没力气,你背着我。” “这我也习惯了。” 江言半跪在地上,背对着她。 一秒钟后,他飞快的离开了这片区域。 青色的大鸟高声鸣叫,扑棱扑棱的追了上来。 “杀了它,” 林梦蝶低声说,“否则我们永远逃不掉。” “我怎么杀它?” 江言一脸疑惑,“我没有枪,也没有什么武器……” “用这个,” 林梦蝶摸出半面银色的大印,“像石头一样砸出去。” 那是白自然的大印,用某种极其珍贵的金属做的,被林梦蝶劈成了两半,后来又被江言收了起来,他让林梦蝶代为保管。 “用这个打鸟?” 江言苦着脸说,“太不值了。” 这可是很珍贵的金属啊!比同等重量的钻石更贵重! “你觉得什么更值?” 林梦蝶轻声的问,语气很迷人,“我们的小命?”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忽然,古荒神源的声音响了起来,林梦蝶被吓了一跳,“他像个智障一样,就是要把我们都坑死才开心。” “闭嘴!” 江言斥了他一句,然后接过那半面大印,“从现在开始,侮辱自己一分钟。” “我是一头蠢猪……” “我是智障,只会吃自己的鼻涕……” …… 古荒神源开始侮辱自己。 林梦蝶哈哈大笑。 江言捏着那大印,在某一步落下的时候,猛的转身,借助腰部的扭动,他用力一甩手臂,那大印像炮弹一样轰了出去。 这一下威力太大,青色大鸟哀鸣一声,直接被撕碎了,在空中四分五裂,残躯坠落向四面八方。 江言停下脚步,飞快的往回跑,在某个地方停住不动。 过了几秒钟,那大印砸下来,“砰”的一声闷响,地上多出了一个大坑。 江言捡起大印,又递给林梦蝶。 青色大鸟虽然死了,但大地的震颤却越来越近,黑色的风烟变得厚重,压在天上,像是某只巨兽凶戾的凝视。 江言感觉到一股危险在临近,毫无疑问,有几个妖怪在追他,且快要追上了。 第一百零七章 还有我自己(加更) “这是怎么回事,那青色大鸟死了,他们的眼线没了,为什么还能准确的定位我们?” 江言问古荒神源,声音很大。 他已经三次变换路线,不断的绕出z字形,照理说,那些妖怪不该这么轻易的找准他的位置。 然而,那些妖怪总是能准确的分辨出他的方位,越追越近。 古荒神源的声音响起,江言和林梦蝶都能听到:“那只是一个眼线,还有一个。” “还有哪一个?” 江言和林梦蝶齐声问道。 “还有我自己,” 古荒神源说,“那不孝子能感应到我的存在。” “你他妈的,” 江言说,“为什么早不说?” 他真的想骂人,敌人能感应到古荒神源,相当于他身上带着一个定位装置,那还有什么好跑的?跑到哪里都会被发现。 “嘿嘿,” 古荒神源讪笑着,“说跟不说都一样。” 江言真想再骂它两句,但事已至此,如何怪他都没有意义,现在最关键的是保住小命。 “说起来,” 江言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秘境的能量等级,比依附的空间低一级的。” “我吗?我可没有说过……” 古荒神源巴拉巴拉的。 “闭上你的臭嘴。” 林梦蝶说,她知道江言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让你闭上臭嘴,” 古荒神源对江言说,“你听到没有。” 林梦蝶真想扶额,她对绝世道引的幻想彻底破碎了,古荒神源的表现活像个顽劣的儿童。 “古荒神源,” 江言说,“禁止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插话。” 古荒神源乖乖的闭上嘴。 “的确如此,” 林梦蝶对江言说,“秘境里最多有治水境高手出没。” “啊哈,” 江言说,“或许我可以回头,和他们打上一场,未必就会输。” “这得问它,” 林梦蝶说,意指古荒神源,“取决于它那个分身强不强大。” 江言问古荒神源,如果他转身硬抗他们,结果会怎样。 “你会被吃掉,她会被吃掉,我也会被吃掉,就是这么简单。我的分身是治水境巅峰的实力,比刚才追杀你的那几人加起来还厉害。” 它亲眼目睹了江言被斩龙组追杀的过程。 “好,” 江言说,语气有些烦躁,“那我们就只能跑了,但也跑不掉,只能活活累死。” “除非我们去水里,” 古荒神源说,“那可以隔绝不孝子的感应,可以让我们暂得喘息。” “你为什么不早说?” 得知这个消息,江言立刻朝着一条大河进发了。 “你也没问我。” 古荒神源这样说。 接下来的路上,古荒神源不断重复“我错了,我该死”这句话。 江汉市,狮子山。 午夜的时候,狮子山上来了很多修士。 前往秘境的通道,是七山的山神联手打开的。 进入秘境的地点,在七山之间来回转换。 今年正是狮子山。 狮子山上有一所大学,今天晚上,一个社团的十几个学生,决定到狮子山上露营,野炊。 这是一个恬淡的夏夜,他们在山上安营扎寨,安排好野炊的器材,然后在火堆旁唱歌跳舞。 在这样的聚会中,我们常常可以看到某些人,是不合群的,他们参加这聚会的目的,单纯因为自己是组织的一员。 无论如何,因为性格的原因,他们离群索居,不爱和人进行太多的沟通,参加这种聚会的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吃吃喝喝,礼貌的和别人说话,然后发呆。 有一个男生正在发呆,他吃饱喝足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静静的看着不远处嶙峋的怪石,在黯淡的黑夜里,变成凶兽的爪牙。 忽然,他看到一个人影,走到那微弱的天光下。 因为太暗的缘故,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不过这已足够。 他看了看时间,差几分钟到十二点。 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么晚了,谁还会孤身上山? 男生这样想着,不由紧盯了那人影。 这时,他看到又有几个人影,幢幢的闪现在黑暗之中,来回走动着,似在交谈。 他模糊的看到,这些人当中,有身材佝偻的老人,拄着拐杖,还有只有一条腿的瘸子,还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人,他的肩头坐着个小女孩。 这诡异的一幕,让男生的好奇心提到了顶点,他忍不住去想,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夜爬的?这也太扯了,拄拐的老人玩夜爬? 他忍不住想要分享这个消息,于是他转过头,扯着旁面人的衣袖。 “干什么?” 那人说,他正与一个妹子搭话,同伴的搅扰让他很不高兴。 “那里有人,”那男生说,指着远处的黑暗,“好多人。” 那人看了一眼,然后奇怪的望了那男生一眼。 “你看错了?” 那人说,转过头接着和妹子搭话。 那男生楞在那里,原来,不知何时,那些人影已消失不见了。 他看了看时间,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天地间似乎亮了一下,小龙女情不自禁的闭上眼。 当她再度睁开眼,她看到眼前有一个巨大的漏斗,里面满是蓝色的液体,有雷光在里面闪烁。 “老规矩,” 她听到一位山神说话了,这是一个威严的老者,漫头金发,像一头老狮子,他就是狮子山的山神,“从这漏斗里跳下去,就到了秘境。这有些危险,修为越高的越危险,像我这样的老骨头,跳进去就死了。” 人群中传出一阵笑声,大家都知道,这是个笑话,没有哪个老骨头会这样找死。 小龙女没有笑。 她望了身旁的司空行一眼,他真的很老很老了,完全配得上一句老骨头。 他会死吗?她不知道,又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 根据司空见提供的地址,司空行找到了自己徒弟在这城市落脚的地方,那时,赤天诛已经离去,只剩下几个专业的办案人员在采集信息。 司空行想把他们轰走,但他做不到,他的修为当然碾压几个后勤人员,但直升机上的机关枪和反坦克火箭筒不是开玩笑的。 司空行把徒弟的尸体放在床上,把被子盖好,将他圆睁的双眼合上,顺手打开了空调。 这一系列的行为,着实让小龙女头皮发麻。 这是在做什么?她想,人已经死了,应该让他入土为安才是,怎么还搞的像是他睡着了一样。 她很想问,但又不好开口,因为,接下来的时间,老头都在哭。 他是个治水境巅峰的修行者不错,但他也是个百岁老人,爱徒殒命让他有失独之痛。 然后,他吐出那柄青色的小剑,将它浸泡在水里,让水波涤净尘垢。 小龙女知道,这老伯伯要去杀人了,但他要杀的那人,在秘境里。 而那秘境,可不是治水境巅峰的百岁老人能进去的。 出于龙族的优良品性,出于对父亲朋友的尊重,小龙女表示,如果自己在秘境中遇到那该死的逃犯,一定帮司空行杀了他。 司空行感谢了她,却依旧在磨剑。 “你知道吗,” 他说,“这一次将要出世的,除了绝世道引以外,还可能有一株三仙草。” “三仙草?” 小龙女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三仙草,又名三日还魂草,乃是天地间最负盛名的一种灵草。 它的名字里之所以有三,是因为它有三片叶子,而每一片叶子,都可以救一个死去不满三日的亡人。 小龙女的心在砰砰直跳,现在她明白了,自己无论如何也劝不了这个伯伯了,他一定会到秘境里去,不惜一切代价的寻找那三仙草,然后救活自己的徒弟。 现在她也明白了,为什么司空行把那尸体放在床上,因为老头要复活他,就当他只是睡了一觉。 第一个跳进漏斗的,居然是白青山。 这个天师府的小弟子,被江言两拳打烂脸的可怜人,如今踊跃向前,第一个跳进那漏斗中。 因为他的师妹,也就是白水月小妹妹,就排在他后面。 美人面前,自当踊跃争先。 他跳进漏斗,蓝色的水花飞溅,电光涌进他身体,他开始颤抖。 “往下潜,蛙泳!” 老狮子大喊,然后对所有人说:“这小家伙很勇敢,但未免有些迟钝了!你们要注意,无论下水时有什么感觉,不顾一切的往下潜!” 白青山往下潜,在浑身麻痹的感觉中,他来到漏斗底部,感受到一股阻力。 他用力的打着蛙泳腿,试图冲破这一股阻力,第一次他失败了,第二次他还是失败了。 老狮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漏斗的可怕之处在于,如果你三次都不能冲破底部的阻碍,漏斗就会判定你不合格,然后用蓝色的水波消化掉你。 白青山在水中调整姿势,他尽量把身体变的平直,然后用力的一蹬腿。 “砰!” 一声轻响,像是瓶盖被气泡冲破一样,这一次他成功了,他飞快的消失在漏斗底部的细颈中。 “呼……” 老狮子松了口气,这小子虽然废物的很,但总算成功了。 假如他失败了,来个开门死,那不知道要吓坏多少人,可能引发大面积退票,那老狮子就要气死了。 第一百零八章 下水(爆更) 下一个是白水月,她像个优秀的跳水运动员,一跃而起,在空中调转方向,指尖入水溅起很小的水花。 借助入水的冲劲,她猛的打腿,整个人化身一尾美人鱼,飞快的冲到漏斗底部,然后是“砰”的一声。 “真是完美!” 老狮子惊叹。 事实上,为了做好这一套dong作,白水月真是煞费苦心。 为了此次秘境之行,她做了详细而周全的准备,可谓煞费苦心,跳水只是其中一项。 她很重视这次秘境之行,不仅是为了传说中的绝世道引,她更想找到三仙草,去救自己的意中人,也就是肚破肠流,躺在床上的白自然。 轮到赤天诛的时候,他有些犯难。 漏斗是有灵性的,它会主动排斥实力强大的人,赤天诛在漏斗面对的危险,和白青山在漏斗里面对的危险,完全是两个层次的。 或者说,赤天诛要和霸王龙打架,白青山要去踢猫玩,差距就这么大。 现在,赤天诛不但要和霸王龙打架,而且要保证一个小女孩的安全,这实在有些超纲了。 姜杏若坐在他肩头,望着那漏斗,脸色有些害怕。 事实上,周围的一切,所有的人,都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她想到不久之前,和赤天诛的对话。 “叔叔,你是仙人吗?” “为什么这么问?” “大蛇叔叔说你是仙人。” “我不是。” “那世上有仙人吗?” “有的。” “在哪里了?” “在星星上。” 姜杏若沉默了一会,她在接受这一切。 “那么,叔叔,你到底是什么人了?” “警察。” “警察叔叔真厉害,妖怪都可以抓,还会玩火。” 现在,小女孩望着周围的这些人,他们都是警察吗?她想。 他们为什么要跳到水里?这是水吗?会淹死人吗? “哪怕你买了儿童票,我也依旧不能向你保证,” 老狮子对赤天诛说,“这小女孩的安全。” 赤天诛面露难色,回头望了霍狂雷一眼。 霍狂雷很冷静,他脸上没有一丝难色,他给了赤天诛一个鼓励的眼神。 赤天诛真想杀了他。 无论如何,他带着姜杏若下水了。 赤天诛、霍狂雷、龙傲都是治水境七重的实力,副组长能稳压他们一头,他是八重的实力,白自然则是九重。 治水境共有十重境界,对应的是人体的十个脉轮, 赤天诛的实力,在治水境修士中,已算中上等,因此,漏斗的反应格外激烈。 “哗啦啦!” 赤天诛还未入水,漏斗已然感应到他的存在,蓝色液体翻涌激荡,骇人浪花闪烁电光,轰然砸向赤天诛。 赤天诛一拳轰出,赤焰与碧浪相撞,如雷响声不绝于耳。 他打碎了浪头,整个人跳在水中。 在入水的刹那,赤天诛抬起右手,化出一个红色的罩子,把姜杏若护在其中。 “啊!” 此前,姜杏若惨叫一声,她看到水火大战的一幕,太恐怖了,像是电影里的镜头。 下一刻,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她感受到一股温暖,洋洋的包裹着她。 她睁开眼,看到一个红色的罩子,将她浑身笼罩,那蓝光撞在上面,不能涌进分毫。 岸上的人也很吃惊,霍狂雷不自禁的攥了攥拳头。 他知道赤天诛在乎这小女孩,只是没想到,这在乎如此的强烈,以至于,竟不惜耗费大量的灵力保护她。 他想到自己的计划。 计划很完美,几乎把那小女孩利用到了极致,霍狂雷很聪明,他能把牌打到极致。 然而,赤天诛会同意嘛?他心里没底。 “昂吼!” 赤天诛在往下潜,在这个过程中,那蓝色的液体化成一只海虎,从侧面扑向赤天诛。 赤天诛闪身避过,没有和这水老虎纠缠,继续往下潜。 海虎迅速转头,再度扑向赤天诛,同时吐出蓝色的波纹,形状如刀锋一般。 赤天诛挥手打碎那波纹,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毫无疑问,他又要维持那罩子,又要与海虎对抗,他的灵力不足了。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要么解开那罩子,专心与海虎对抗,伺机下潜,要么猛然发难,拼死一击,干掉那海虎,继续下潜。 他只迟疑了一瞬,就选择了后者。 在蓝色的液体中,他拔出了唐刀,然后猛的打腿,冲到海虎面前。 像火流星划破夜空,他的动作快到极点,刀上的火光刚刚亮起,就直接被海虎的身躯吞没了。 海虎消散了,赤天诛收起刀,继续往下潜,他隐约听到岸上的喝彩声。 姜杏若看到,警察叔叔的脸色更白了。 接下来,没什么波折,斩龙组的组员身经百战,除了白青山一个憨憨,其他人基本没出岔子。 至于高门大派的弟子们,他们虽然战斗经验不丰富,但经常出没各个秘境,对于这种考验早已是轻车熟路,自然也不会出岔子。 龙女也进去了,她用的是散修的身份。 七山大会的好处是不拘身份,任何人都可以进去,山神们为了挣门票钱,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危险分子。 事实上,斩龙组的人一直在观察,看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外星逃犯之类的。 他们很会乔装易容,如果让这些人得到绝世道引,那结果就不很美妙了。 小龙女进去以后,在座的只剩下老人了。 “还有人要进去吗?” 老狮子象征性的喊了两句,准备关掉传送通道。 真的是象征性的,没有哪个老家伙会进这种地方,老骨头经不起带点的蓝色液体的折腾。 “我。” 司空行说,往前走了两步。 全场安静下来,所有的老人都抬起了头,有人把旱烟袋收了起来,有人眯起了眼。 “司空道友?” 老狮子吃了一惊,“你……” 他想到青楼里的事,立刻露出沉痛哀悼的表情。 “节哀顺变啊,” 他说,“人死不能复生。” 他说到“人死不能复生”这句话,忽然就愣住了。 他想到了三仙草,然后变明白了,司空行为什么要进去。 “司空道友,” 珞珈山的山神走来,“两百多岁的人了,不要想不开啊。” 不少老头都走了过来,围住司空行,想要劝他。 司空行知道,这些老家伙们,或许的确有担心他的意思,但同时也未必没有另一重意思。 他们担心,假如他真的闯过了漏斗,那么,秘境里的年轻人,就要迎来一位前所未有的可怕敌手。 那可不行,三仙草和绝世道引,以及其他可能出现的神物,这一次七山大会,嚎头太重了,诱惑太大了,各门各派都为之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希望自己的传人能得到了不起的机缘。 因此,有几个老家伙,已经在挡着司空行的去路。 另外几个老家伙,则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老头不可能闯过漏斗。 “我唯一的徒弟死了,” 司空行说,目光冷淡如水,静谧如风,“凶手在秘境里。”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很平静,没有对移山境高手的敬畏,也没有对自己百年来不能突破的愧悔。 “小老儿今天站在这里,” 司空行说,“虽生犹死啊!所以请各位让开一条路,我老了,承受不起什么古荒神源,太虚之灵了。我只想给我徒弟报仇,顺便取一片三仙草的叶子。” 几个老头面面相觑。 “瞧瞧司空道友说的,” 几个老头让开了路,“咱可没有那个孬心,不会拦着司空道友的。” 不用拦着,反正他马上就要死了,几个老头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想法。 “道友,” 司空行站在漏斗边上,老狮子沉声说道,他似乎还想劝两句,但话到嘴边,又变成叹息,“唉!” 司空行跳了下去,那水波翻涌成银龙,鳞片闪闪犹如大星,直撞向老头佝偻的身躯。 司空行挥杖,啪的一声,那龙头轰然炸开,龙身节节爆碎。 岸上的老家伙看到这一幕,都有些神色凝重。 “他虽然不曾突破,但实力已然不输移山境一重的人物!” 有老辈人物置评道。 “挨了这么多年,积淀太过深厚,他若突破,很有可能一飞冲天!” 有老辈人物惊呼,他们都是同辈众人,司空行天赋不弱,只是不知为何,一直不能突破。 “突破不了,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也有老辈人物不怀好意,阴恻恻的诅咒,希望司空行早死,不要和自家后辈争抢机缘。 银龙散去,水波先是一荡,紧接着又一动不动,凝如冰块,欲将司空行牢牢冻住。 司空行不为所动,他挥舞着拐杖,在冰块上一连敲击了十八下,冰块炸碎,若漫天飞花。 他继续下潜,瞬间临近漏斗底部 。 忽然,几道紫色的惊雷,直落向司空行。 “从未出现过的阻碍!” 有老辈人物惊呼,那紫色惊雷只为司空行而生,以前则从未出现,其威力可以想象。 雷光太快,根本无法躲闪,司空行举起手杖,像是一根避雷针,迎向那雷光。 雷光穿过手杖,如毒蛇般游走,须臾穿过司空行全身。 第一百零九章 我要变强!(四千字) 那老头一阵战栗,四肢开始抽搐 ,身子不再下沉,慢慢的往上浮起。 当他浮到高处,他尽力的弯曲手腕,用掌心顶住袖子里青色小剑的剑锋。 剑锋刺入血肉,痛感让老头一个激灵,就像酒醉之人被冷水打醒,他整个人从麻痹的昏沉中脱身。 血,从他的掌心溢出,与蓝色的液体混在一处,变成一种昏黑的颜色。 他再度下潜,佝偻的身体瑟缩着,速度却很快,瞬间临近漏斗底部。 “锵!” 四道金色锁链凭空出现,上面满是道则纹路,锁住那老人的四肢,将他拖向上方。 “第二次了!” 岸上,有老辈人物沉声道。 这是那老头第二次下潜,又失败了,倘若再失败一次,蓝色液体就被将他抹杀。 “不可能成功的,” 有老辈人物阴恻恻的说,“治水境巅峰的实力,会打破秘境的力量均衡,漏斗不会放他过去的。” “锵!” 那老人在水中用力挣扎,他将整个身子往左偏转,同时猛的一挥胳膊,一条锁链被他扯断,金光若泡影般散碎。 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抓住另一条胳膊上的锁链,尽力一扯,那锁链也应声而碎。 他亮出青色小剑,晃一晃有胳膊来长,俯下身尽力一斩,两条锁链齐齐断裂,断口处光滑异常。 他收起那剑,再度下潜,他知道,如今自己面对这漏斗全部的神威了。 “从来没人见过,” 有老辈人物低声道,“这漏斗用尽全力的样子。” 很快他就见到了,那是一只从天而降的巨大手掌,掌心纹络清晰可见,道则繁复,它仿佛具有分海之力,所过之处蓝色液体纷纷退避。 那老头已在第三次下潜,且眼看就潜到水低,但那手掌比他更快。 在这一刻,那老头周身爆发出无量神光。 这神光照彻整个漏斗,须臾凝成一个人形,自那老头背后挣脱出去,直撞向那从天而降的大手。 “砰!” 当那手掌与神光人形相撞,整片空间都颤动起来,漏斗像是要碎开了,蓝色液体哗啦啦的响动,形成一道龙卷风。 就在这龙卷风的风眼处,那老头猛的一打腿,消失在漏斗颈部。 “好家伙!” 岸上的老头都被惊呆了,“动用了自己的果!” “这是在搏命!” 有老辈人物评论,“他若不能在秘境里博得机缘,只怕没几天好活了。” “有魄力,” 有老辈人物目光灼灼的说,“要么死在秘境里,要么得到大机缘,出来后一飞冲天!” 果,是修士用来长生的手段。 凡人会死,是因为用尽了维持生命的能量,身上的器官衰老了,然后就尘归尘,土归土。 修士则不然,修士把生命的能量凝练的牢固,坚不可摧,令其可以经受时间的打磨,这种凝练出来的东西,就是修行的“果”。 这种“果”,按照具体的分类,有兵解果,有尸解果,总之是将生命的能量,凝练成某种形势,让自己的寿命得以延长。 司空行修炼的果,是尸解果,也就是将自己生命的能量,凝聚成一具人形能量体。 他活了两百多岁,寿命是很多凡人的三倍,是这世上所有凡人祖辈的祖辈,他至今还能苟延残喘,全是因为有这尸解果的帮助。 就在刚才,尸解果中强大的能量帮他逃过一劫,他很快就要直面死亡了。 “虽生犹死,” 老狮子关闭了漏斗,叹息着说,“虽死犹生!” 江言听到隆隆的响声,在他的身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冲向他,像是千军万马。 他在狂奔,背着林梦蝶,竭力拉开自己和身后那巨大响声之间的距离。 他看到前方有一条大河,月光如水,照的河面波光粼粼。 那就是他的去处了,跳进河里,躲起来,后面的什么东西就找不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水里生活,会不会被闷死,或许他的特殊体质,让他多长了鱼鳃?他不知道。 林梦蝶说她可以,江言不禁好奇,她看起来不像是有鳃的样子。 总之,无论如何,他必须跳进那大河里,躲避身后的追杀。 那大河渐渐近了,说实话,月光之下,这大河着实美丽,但江言还是不想和它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比如跳进去。 他是人,怎么能跳进河里去了?那湿漉漉的感觉,生活在水底下?和鱼鳖为伍?看着那些丑陋的龙虾?他想想就头皮发麻。 可是,不管怎样,他必须跳下去,那样才能保住小命。 可他真的不想跳进河里! 他仿佛已经看到,丑陋的大龙虾,举着钳子对他说:“欢迎光临!” 或者是一群鱼,身上带着恶心的粘液,亲密的蹭着他。 河水很脏?上游的动物可能在里面尿尿,甚至拉屎! 总之,对于一个在城市里长大的现代人来说,跳进一条河里,这实在难以接受! 这想法让他感到一阵烦躁,恨不得立刻停下脚步,不要再往前跑了,不要再靠近那条河。 可是,他可以停下脚步,身后的某一个或某一群强大的,可怕的东西,可不会停下脚步! 他们会冲过来,把他撕成碎片,这样来看,还是跳进河里更好! 可是,难道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三拳两脚,把它们都打趴下怎么样?这样我既不用被撕成碎片,也不用他妈的跳进河里了! 但古荒神源已经告诉过他,那些东西,比他此前应对过的斩龙组众人更强大。 他妈的,江言暗想,他们强大,我要变的更强大! 这是他内心深处的渴望,真实不虚。 他也曾期待过修士的生活,朝游东海,暮宿苍梧,携仙子同游,枯坐棋局烂柯,多悠闲,多好呀! 可他现在经历着什么?从龙虎山到江汉市,从青楼到此地,他觉得,这一切就像一个打地鼠的游戏,他是地鼠。 他不想做地鼠,一个从小喜欢跟人家打架,不愿忍受别人半点挑衅的人,怎么能甘心做地鼠了? 他想伸出手,抢过那个打地鼠的锤子,然后反打过去。 那他就需要实力,他渴望变得强大。 怎么才能变得强大?他不知道,他不了解修行,不知道怎么提升实力。 但是,他想,我现在身处秘境之中,这里有很多机缘。 或许我吃下一株灵草,我就可以变的强大,或许我得到一件神器,我就可以变得强大,不是吗?小说里不都这样写的吗? 那么,哪里有灵草了?他把目光投向前方那条大河。 那条河那么大,那么宽阔,又流淌在秘境里,里面一定会有好东西? 很有可能,这样一来,丑陋的龙虾,鱼身上的粘液,似乎也不是那么坏了。 于是,江言打消了心里的迟疑,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往下潜,” 古荒神源说,“他们会把这条河搅的鸡犬不宁。” 江言奋力挥舞着胳膊,打着腿,不断的往下潜。 过了十几秒,他听到巨大的“隆隆”的响声,在岸边停下,然后是一声惊天的虎啸,还夹杂着狼嚎、老牛哞哞的叫声。 江言奋力下潜,他知道,那些妖怪一定会有所行动,或许会下水来追捕他。 不过,他想多了,在几声愤怒的嚎叫之后,猛兽们乖乖的闭上嘴巴,然后离开了。 “小心点,” 林梦蝶说,“这河里一定有什么强大的存在。” “震慑住了它们,” 古荒神源说,“让它们不敢越雷池。” 江言听了这话,收了收动作的幅度。 妖怪们走了,这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他们暂时安全了。 但于此同时,另一个强大的存在,在水中露出了一鳞半爪,是它震慑住了妖怪们。 若是惹恼了它,那后果不敢想象。 江言继续往下潜。 这条河很深,月光照的浅层的河水亮堂堂的,再往深处去,就变得漆黑一片了。 不过,江言拥有武道天眼,他在黑暗中也能看的很清楚,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很黑,但很清楚。 事实上,这水下的世界根本不黑,甚至可以说是灯火通明。 他看到一种龙虾,一样的丑陋,让他头皮发麻,但它拥有七彩的外壳,看起来很是梦幻。 他看到一种大鱼,有半人来长,头上顶着巨大的灯泡,照亮一片黑暗。 还有巨大的珊瑚礁,江言不明白内陆河里为什么会有珊瑚礁,但它的确出现在这里,像是玛瑙和琥珀堆成的。 总之,一切都是那么美丽,并没有他想像的那种恶心。 “为什么……” 他问,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可以在水下说话。 然后,他又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水下顺畅的呼吸了很久。 这发现让他惊奇莫名,他一阵失语。 “什么为什么?” 林梦蝶说,她对周围的一切好像不大关心。 “这里的景色,” 江言说,捡起了刚才的问题,“和外面很不同。” 他不知道外面的河水是怎样的,不过他完全可以猜测的到。 “灵气浓度高,” 林梦蝶说,“物种发生了异变。” “呃……” 江言一阵愕然,他觉得异变这个词不好,不能用来形容眼前这些美丽的东西。 他很想就这个问题,和林梦蝶好好谈论一番,但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他整个人魂飞天外。 他看到一个人影,在下方的水中,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不断的往上浮。 “什么鬼?” 江言的心猛的跳了一下,那人影清晰可见,几乎与他擦肩而过,却并不多看他一眼。 这太恐怖了,这里怎么会有人?难道他们住在水下? 江言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同时,他发现了另一件事。 他认识这个人,这家伙的脸是歪的,看起来很丑,但江言还是认出他了。 是白青山,就是那个在天师府秘境里,被他一拳把脸打歪的家伙。 现在,他和江言擦肩而过,一点点的浮向水面。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江言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是的,他傻住了。 白青山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一点点的往上游?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他反应过来,他立刻调转方向,追上白青山,试图伸手抓住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找白青山算账,因为自己被全城通缉,全是拜白青山所赐。 然而,当初放过白青山的,也是他自己! 他脑子里很乱,总而言之,他决定先抓住白青山。 他伸出手,准备抓住白青山的脚踝,对方的迟钝让他感到一阵迷惑,这么近的距离,他为什么根本注意不到我?他想。 他抓了个空,他的手从白青山的身子上穿了过去。 他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抓滑了。 他又抓了一下,抓向白青山的小腿,又抓了个空,水波荡漾了起来,白青山继续往上游。 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江言很不理解。 “这好像是影子,” 林梦蝶说,“他应该身处某个空间通道,空间通道的节点在这条河里。” “的确如此,” 古荒神源补充道,“他看起来像是在穿过这条河,其实是传送到这空间里来。” “还有这种事?” 江言一脸问号,他大致明白了一些,他只想说,修士的世界很神奇。 这时,他看到更多的人,陆陆续续的游了上来。 “无脸男?” 他看到了龙傲,对方顶着一张空白的脸。 然后他看到了副组长,还有不久前刚刚见过的一些面孔,于是他明白了,哪怕他逃到这个空间,斩龙组的人依旧追来了。 “红发男也来了?” 江言看到了赤天诛,“他肩膀上那个什么?灯笼?” 他看到,赤天诛的肩膀上,有个火红色的罩子,里面不知道装着些什么。 “这个该死的家伙也来了!” 赤天诛之后是霍狂雷,江言对这张脸印象深刻,对方冷冷的话语,以及那漫不经心就要取他性命的态度,让他怀恨在心。 江言真希望眼前的不是影子,而是真正的霍狂雷,那样,他就可以扑上去,和那厮好好的打一场了。 第一百一十章 赤练蛇王 不过,假如眼前这些都是真人,那他毫不怀疑,他已经被抓住了。 “他妈的,” 想到这里,江言感到一阵无力,他喃喃的说,“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谁能想到,他离开青楼刚刚几个小时不到,这些人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他感到一阵危险,毫无疑问,接下来的几天,这些人会疯狂的找他。 这时,他看到一个老头,佝偻着身子,精神有些萎靡,正慢慢的往上浮。 “奇怪,” 古荒神源说,“怎么混进来一个老头?” “老头怎么了?” 江言问道。 “这老头修为很高,至少也是治水境巅峰了,” 林梦蝶说,她虽然法力全失,但对灵力的敏锐感知还在,“他要进入秘境,承受的压力一定很大。” “压力?” 江言问。 “压力,” 古荒神源说,“修为强大的人进入秘境,秘境会先给出压力,能顶住就进来,顶不住就死了,这老头竟然挺过来了,真是牛逼。” “看来是个倔老头。” 江言说了一句,目送那老头浮上水面。 他注意到,这老头是最后一个,也就是说,后面没有人再往上浮了。 他悄咪咪的转了个身,跟上那老头的影子,往水面浮去。 林梦蝶知道他要做什么,她也正有那想法。 在七八米深的水中,江言止住身形,竖起耳朵听上面的动静。 他看到一只大龙虾,在远处的水中,抱着另一只大龙虾交pei,它们身上的七彩光华,随着身体的律动而闪烁不停。 江言发现自己竟看的津津有味,这无关se情,亲眼看到两只七彩色外壳的龙虾交pei,他大概还是第一个。 他不断听到“哗啦啦”的声响,有人破水而出。 然后,他听到有人说:“诸位,就此别过。” 这是急匆匆要离开的。 “各找各的机缘,万事和为贵!” 这是爱好和平的。 “什么和为贵,不要假惺惺,大家各凭本事罢了!” 这是直白好斗的。 “你说我假惺惺?” “我只是说实话!” “好啊,不妨斗上一斗!” “怕你不成?” 眼看两人就要开打,旁面的人立刻劝住了两人。 江言暗暗咂舌,这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梦蝶告诉他,秘境里的争斗异常激烈。 毫无疑问,秘境是无法无天的地方,这些精力旺盛的修士,平时窝在山沟沟里修炼,很少能真刀真枪的打生打死,一到秘境里来,立刻变成解开束缚的泰迪。 “诸位道友,” 江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副组长在说话,“如果有那个逃犯的行踪,请一定告诉我们,你们会收获斩龙组的友谊。” 其他修士纷纷答应,都说自己会注意的,毕竟口头承诺不要钱,何乐不为? 江言心底一沉,不管这些修士是否真心,一张大网都已铺开,接下来的时间,无论他在哪里露面,只要被人看到,就会引来斩龙组的追杀。 “他妈的,” 他对古荒神源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 斩龙组的到来,还有那几个大妖怪的追杀,让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他想快点出去,姜杏若还等着他去救了。 想到小女孩,他真是心如火燎。 “除非我吞下那个不孝子,” 古荒神源说,“在这片空间里,他可以开启离开的通道。” “或者,” 他补充道,“你可以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跟他们一起离开,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江言真想把古荒神源揪出来,活活打死。 毫无疑问,他被古荒神源摆了一道。 他一到这秘境里来,就成了秘境里某位大哥的眼中钉,斩龙组的到来更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古荒神源找回另一半身体。 “呼……” 江言长出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毕竟古荒神源如今是他的,这是个绝世道引,效用无穷,是他修行的极大助力。 这样想着,他感觉好多了。 下一刻,他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我在这里,向所有人保证,只要有人提供那个叫江言的准确行踪,我就可以给他做保镖,任他差遣,直到离开秘境。小老儿治水境九重巅峰的实力,半个身子挤入移山境了,不说在这秘境里横着走,也差不多。” 可以清晰的听到,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一下。 河面上,修士们面面相觑,眸子里满是震惊。 这太不可思议了,事实上,司空行能站在这里,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他这么强的实力,这么大的年纪,怎么可能过的了漏斗那一关? 不过,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于是,所有修士在心中思索,有一个治水境九重巅峰的保镖,意味着什么? 无敌,治水境九重巅峰,相当于这秘境能量等级的天花板,真有这样一个保镖,那还不是横着走? 有人已经在暗自盘算,假如自己放弃原先的寻宝计划,专心致志的找那个逃犯,然后换取这老头当保镖,再去抢夺别人的机缘,是不是更划算一点? 许多人心头热切,江言则感到一阵凉凉。 “他妈的,” 他说,刚刚生出的还不错的感觉,在这一刻消散的无影无踪,“我什么时候招惹那老头了?” 刚刚那老头经过他身边时,他只觉得那老头很倔,有点意思,哪能想到,那老头一门心思要他的命。 他到底怎么招惹这老头了?以至于对方不惜给别人当保镖,也要弄清楚他的行踪? 治水境九重巅峰的老头啊!那是怎样的实力?很快他就知道了。 “哪来这么嗡嗡的苍蝇?” 一个悠长、深邃的声音,从河底传来,撞在所有人的耳膜上。 下一刻,江言看到,有一股无形的水柱,在河中激荡,自上而下,像那传说中的定海神针。 这水柱从他身旁经过,一瞬间,他被巨大的推力推开五六米,整个人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沉浮起落。 “哗啦啦!” 浪花飞溅,银珠漫洒,一条红鳞大蟒蛇,从河中骤然蹿出,沐浴在月光之下。 大蛇低头,蛇瞳中闪着阴寒的光,扫的在场众人肌体生寒。 “人类?” 红鳞大蟒冷冷的说,声音中透着一抹愤怒,“你们又来了!” 几乎在一瞬间,所有人化身野兔,狼狈飞逃,速度要多快有多快。 这太恐怖了,月色之下,一条十几米长的大蟒蛇,两人合抱来粗,光看体型也知道不好惹! 在这一刻,即便是赤天诛、霍狂雷、副组长这样的高手,都在飞逃,压根没有斩妖除魔的想法,这大蛇一看就知道不可力敌。 全场只有两个人没有逃,一个是司空行,另一个是小龙女。 司空行不必多说,他境界还要高过这大蛇,自然不会逃,至于小龙女,她毕竟是龙,怎样都不会怕一条蛇。 “是赤练蛇王!” 有人一边狼狈飞逃,一边惊恐的大喊。 毫无疑问,七山大会十八年开一次,在场的很多人都进来过不止一次,因此,对这秘境里原生态的强者有些记忆。 “治水境八重的蛇妖,肉身强大,曾经一口活吞两个治水境五重的修士!” 有修士在科普,告诉那些第一次进来的修士,着蛇妖何等样恐怖。 红鳞大蟒的战绩让人害怕,一口生吞两个治水境五重的修士,这样来看,很多人觉得自己不够塞牙缝的。 “那个老前辈没走!” 有人看到,司空行没有逃跑,他在和蛇妖对峙。 有些胆大的停住脚步,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赤练蛇王?” 司空行凌空而立,脚下的水面光滑如镜,丝毫不受那大蛇翻波跃浪的影响。 “你是个什么东西?” 赤练蛇王盯住司空行,“老的?不好吃。” “哈哈哈哈……” 司空行笑了,声音很苍老,甚至有些渗人。 “今天我心情很不好,” 他说,“很想找人打上一打。” 他盯着赤练蛇王,目光灼灼。 “只是,” 他接着说,“一路上碰到的人,不是打不过,就是不经打。” “哼,” 赤练蛇王冷哼一声,“你这一把老骨头,能打得过谁?敢这样对本王不敬,当杀!” 说到这里,大蛇吐出一团火焰,直落向司空行。 司空行轻轻挥手,那火焰消弭无形。 大蛇的眸光变得很凝重,他意识到,眼前这老头应该很强大。 司空行缓缓抬手,一张阵图石板,出现在他面前,照出刺目的金光。 大蛇知道他在酝酿,立刻猛一俯冲,同时张开大口,欲将司空行一口咬死。 大蛇的毒牙很锋锐,像是一柄柄长剑,可以想象,被这样的毒牙咬中,绝无生还之理。 司空行变换身形,躲过这一咬。 大蛇一咬落空,立刻猛的抬头,身子在空中画一个圈,从上方咬向司空行。 这一下太快了,江言在水底看的清楚,不由吃了一惊。 大蛇庞大的身躯竟能如此灵活,简直难以想象。 然而,便在此刻,司空行的阵法布置好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捡漏去(爆更) 金光发散开来,大蛇一头撞进去,只觉眼睛刺痛,脑子里一片空白,庞大的身子直往下落。 司空行追下去,手中擎出那柄青玉小剑,晃一晃,剑锋便有两米来长,用力一砍,剑锋直落向赤练蛇王脖颈。 眼看赤练蛇王就要身首分离,江言不禁喃喃道:“这也太厉害了,我还以为至少要斗一斗……” 他被震撼到了,虽然他不认为大蛇是司空行的对手,但无论如何,大蛇不该败的这么快。 “他被控住了,” 林梦蝶说,“蠢蛇,不知道那金光是控制性的法术,一头撞上去,不吃亏才怪。” “什么叫控制性法术?” 江言有些愕然,控住人家?你跟我搁这玩游戏了? “字面意思,” 林梦蝶说,“控的人不能动,就像老头用的金光一样,能把人晕住,失去反抗的能力。” 这回答让江言一阵失神,合着真有这种事情?把人晕住?真搁这玩游戏了? 就在这时,那青玉小剑落下,站在大蛇的脖颈上,却被一层无形的红光挡住。 “锵!” 司空行用力挥剑,没有一丝迟疑,好像早猜到了一样。 那剑锋破开红光,直落在赤练蛇王脖颈上。 借着那红光的阻碍,赤练蛇王从眩晕中抽身,感受到脖颈上的疼痛,他飞快的一耍脖子,意图躲过这斩首之劫。 他成功了,司空行擅长阵法,不擅长近身搏斗,他的反应没有大蛇快,剑光跟不上大蛇腾挪的速度。 饶是如此,赤练蛇王还是有所收获,那是一个半尺深的伤口,鲜血冉冉流出。 赤练蛇王心中是震惊的,他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人类能伤的了他,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他一直生活在这秘境里,他知道,每过十八年,都会有一批忍进入这秘境,逗留几天,然后离开。 他几乎与每一批人都交过手,见识过他们中的佼佼者,在他修为不够精深的时候,也的确陷入过危险。 不过,自从他破开治水境八重,自那以后,那些人类面对他,就只能狼狈逃窜了。 他知道,之所以如此,全是这一方天地的功劳。 在这一方天地之外,人类有许多强者,但那又如何了?他们无法进来,只能派年轻的弱者前来。 因此,他曾坚定不移的相信,在所有进来的人类中,不可能有人能和他抗衡,是以,方才他愤怒的冲出水面,想要耀武扬威一番,如果可能在顺便吃个人。 这不是蛇的性格,但他知道,这些人不可能与他抗衡。 然而,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不论是那老头的实力,还是那一阵让他失神的金光,都让他大开眼界,甚至惶恐莫名。 他知道,对于自己所处的这一方天地而言,某种变化发生了,而他是第一个撞上的。 目前看来,这变化说不上好。 “不要逃走,” 司空行踏空而来,“让我好好的殴打一顿,出出气。” 妈的!大蛇听了这话,气的鳞片翕张。 尽管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在愤怒的驱使下,大蛇没有逃。 “嗡!” 下一刻,司空见扔出阵图石板,有黑白二色光华亮起,一上一下笼罩住大蛇。 大蛇毫无防备,那光华亮起的太快,他压根反应不过来。 下一刻,两种光华相接,有一股无形的电流在大蛇体内肆虐,让他浑身发抖,鳞片开合不停。 “僵直,” 林梦蝶说,“被控制的人还有意识,但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对自己为所欲为。” “操,” 江言大声说了一句,“这老头好厉害!” 司空行来到赤练蛇面前,手中青锋剑一刺,刺穿红光,剑锋深深没入大蛇肚腹,然后猛的一拉,蛇血狂飙。 这时,赤练蛇王从僵直状态挣脱出来,他大声的惨叫着,同时转身飞逃。 司空行捏着阵图石板,打出一道转瞬即逝的星光,落在大蛇头上。 大蛇立刻定住不懂,但还在惨叫。 “定身,” 林梦蝶说,“可以把人定在原地,被定身的人无法位移,但可以行动。” 赤练蛇王在行动,他竭力转身,张口大嘴,吐出漫天火焰,却都在转眼间涅灭。 司空行冲来,手中长剑猛的一刺,刺破一层红光后,赤练蛇王的鼻子立刻报废了。 “嘶……” 赤练蛇王挣脱定身,惊声惨叫,亡命飞逃。 他彻底怕了,这时,不要说司空行侮辱他,就是司空行侮辱他八辈祖宗,他也不会多停留一秒钟。 他真的怕了,他脖子上有半尺深的伤口,肚子上鲜血狂飙,鼻子没了,若不是头骨足够坚硬,估计小命斗没了。 “哗啦啦!” 赤练蛇王冲到水里,一瞬间下潜数十米。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水中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类,身上没什么灵力波动,若在平时他一定要吃点心了,但他这时只想着逃命。 “刷!” 司空行追了下来,他身上有一个流线型的蓝色罩子。 他倒没有注意到江言和林梦蝶,毕竟他没有常年生活在水里,还不习惯注意周围的一切。 江言松了口气,当司空行和他在同一水平面时,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这老头太强大了,那耀武扬威,惊走许多修士的赤练蛇王,在他手下只有被虐杀的份。 我到底做了什么事,竟惹得他如此愤怒? 江言不知道,他这时只想离开,离的远远的,不要被那老头注意到。 “跟上去,” 林梦蝶说,“跟着那老头,小心点。” “你说什么?” 江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她她,她竟然要跟上那老头?胆儿也太肥了?这不找死嘛这? “捡漏去,” 林梦蝶说,看出了他的担忧,“小心一点就好了。” 于是江言明白了,那大蛇称雄多年,身边一定有很多好东西。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真是一点不假,完全可以用来形容此刻的江言。 老头也许很可怕,不过,谁知道了?也许他就发现不了我,也许我就能找到一份机缘,然后实力突飞猛进,谁知道了? 总而言之,他想提升实力,变得强大,那需要机缘,而眼前就有个好机会,尽管这有些冒险。 “干!” 古荒神源说,“至少有一颗蕴含精纯灵力的内丹!” 统一意见之后,江言背着林梦蝶,飞快的潜了下去。 那大蛇已逃出去很远,司空行也没了踪影。 不过,河水里泛着浓重的腥味,大蛇的血,就是最好的指路牌。 “还有人跟下来了,” 林梦蝶伏在江言背上,轻声的说,“在我们左后方。” 江言回头看了一眼,在昏暗的河水中,凭借武道天眼惊人的目力,他看到一个白衣女修,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飞快的在水中穿梭着。 这白衣女修很漂亮,假如江言没见过林梦蝶,他就必须得说,这女人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不过,这时他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多想什么,看惯了林梦蝶的容颜之后,他对女人的品味变得很刁。 或者说,跟林梦蝶一比,任何女人,任何所谓的美貌,都有些稀松平常了。 小龙女化成人形之后,就是穿着一身白衣,那是她白色的鳞片。 她从漏斗里穿过来,经过一段漫长的浮游,和所有人一样跳出水面,然后听到了副组长的话。 一开始,她觉得,帮忙抓逃犯,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等副组长说出那句“收获斩龙组的友谊”时,她便立刻出离了愤怒: 原来这些人就是斩龙组,杀害我父亲的组织,白云天就是他们的老大,真是该死的组织。 谁想收获他们的友谊?她为周围修士的齐声答应一阵愤怒,她只想掀翻这个组织。 紧接着,赤练蛇王就跳了出来。 小龙女好奇的打量着赤练蛇王,蛇蛟为亲,这道理她是知道的,不过这大蛇飞扬跋扈的态度让她很不喜欢。 她看到司空行暴打赤练蛇王,她没有什么同情的,她觉得赤练蛇王活该。 现在,她追了下来,一来是担心司空行,怕他不熟悉水底的环境,因此吃亏。 二来,和林梦蝶的想法倒也有些相似: 说不定能捡个漏。 现在,她穿过昏暗的河水,循着赤练蛇王的血腥,飞快的追索着。 她看到前方远处有个人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她不禁有些奇怪,我竟然不是最快的?那家伙是怎么跑到我前面去的? 要知道,身后也有几个修士,但都被她摔的远远的,毕竟她是龙族,水中的神明。 “还有几个人,” 江言说,“得想个法子避一避。” 无论如何,他不能暴露,假如有修士发现他在这里,大喊一嗓子,接下来的事情就够他乐呵的了。 “怎么回避?” 林梦蝶问,正在想办法。 “那边有条大鱼。” 江言说,望着前方远处的一条大鱼,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了偷鸡般的笑容。 十秒钟后,江言扒在大鱼的身上,身形被鱼鳍完美的遮挡住。 第一百一十二章(四千字) “亏你能想得到。” 林梦蝶趴在他背上,说了一句。 “我觉得这鲶鱼比较闲,应该给它找点事做,” 江言嘿笑着说,然后对大鱼说话,“是,肥鲢鱼?” 那鲢鱼在剧烈的挣扎,几秒钟以前,当江言迅速靠近它时,它便试图逃走。 江言一把揪住它的胡须,是所有的胡须,假如只是一根,它便可以弃军保帅,潇洒的逃走,然而既然是一把胡须,那它便只好乖乖屈服了。 “给我乖乖的,” 江言伸出两手 ,各揪住它两边的一根胡子,说道,“不许犯浑。” 肥鲢鱼屈服了,它已激烈挣扎了几秒,换来的结果是被揪去了几根胡子。 “好,” 江言拽着鲢鱼的胡须,往后轻轻一拉,鲢鱼吃痛,飞快的向前方游去,“我们跟上去。” 这鲶鱼不但肥,而且体型够大,体长足有两米,身上覆满幽绿色的磷光,江言和林梦蝶藏身在幽光之中,的确是隐蔽的好手段。 小龙女惊讶的发现,前方那个模糊的身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视线范围之类,只有珊瑚礁、鲟鱼,还有一只胖胖的肥鲢鱼。 尽管她很疑惑,但这时她无法顾及太多,消失了?那就消失了。 血腥味一直蔓延到河床深处,赤练蛇王很懂享受,他把整个河床挖空,用七彩的石子和淤泥为自己建造水下宫殿,为了这浩大的工程,他奴役了整条河里一半的鱼虾整整三年。 司空行追到这里,一边为这宫殿的存在惊叹,一边毫不顾忌的冲进去追敌。 很可惜,尽管他亲眼看见那赤练蛇王冲进宫殿,此刻却找不到哪怕半枚鳞片,大蛇消失了,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内。 不过,那血腥味还在,司空行循着血腥味,找到一个幽暗的地底洞窟。 “这才像是爬虫的家。” 司空行说,他走进那地底洞穴,以为即将找到那大蛇,却发现那洞穴四通八达,像个迷宫。 “他妈的,躲哪去了?” 司空行问自己,感到一阵头大。 眼前的迷宫四通八达,少说有几百条路,且血腥味弥漫四处,显然是大蛇有意掩盖踪迹,如此一来,想找到它就难上加难。 他相信,如果慢慢的找下去,或许一天,或许两天,他总能摸清楚这迷宫的门道,找到那大蛇,但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于是他退出迷宫,回到宫殿里,开始搜刮。 他看到巨大的亮银色的珠宝,那是沌银,具有灵性的金属,十分坚硬、轻便,是炼器制符篆刻阵的好材料,他立刻收下了。 他看到五行石,这让他想到了徒弟身上的石板阵图,那是他这一脉的至宝,可以任意撕破空间,如今却被杀害徒弟的凶手抢去了。 那该死的东西,他想,等着,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他收起五行石,以及赤练蛇王其他的收藏,老蛇在这河里称雄数百年,在秘境里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其收藏之丰厚可以想象。 司空行把好东西通通收起来,留下一些残羹冷烬,那是他看不上眼的东西。 这时他感到有些疲倦,乏累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一种老年人特有的困意侵扰着他。 他已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从前,虽然他已很老,但生命的能量都凝结成了“果”,因此不会有这种感觉。 那“果”被打碎了,如今他是真正的百岁老人,随时都有倒毙的可能。 他吞下两枚丹药,那是老蛇的收藏,精纯的灵力涌入他四肢百骸,补充他生命的能量,那倦意一扫而空,他感觉很不错。 他知道,自己应该早点离开了,这里不是他逗留的地方,他要去做正事,一边寻找杀害自己徒弟的逃犯,一边寻找更大的机缘保命。 司空行准备离开,这时,他看到一头肥鲢鱼,歪歪扭扭的游过这一片水域,他没有在意。 然后,他看到一身白衣的小龙女,她轻飘飘的游了过来,周身满是水灵之力,所到之处,前方的水自动分开。 看见小龙女,司空行便感到有些纠结。 他骗来这小龙,本是为了她头上的角,如今徒弟既然死了,一切似乎都意义不大了。 当然,找到那个特殊体质者,剥夺他的体质到自己身上,这选择依旧十分诱人。 但他不知道特殊体质者的名字,在和徒弟的电话中,他们没有细说这些。 所以,龙角的存在,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自己要怎么面对这便宜侄女了?司空行暗想。 答案也很简单,那就是,没时间搭理。 他要去找蕴藏神性物质的灵物,掠夺他们精纯的能量,确保自己不会衰老的走不动路或者暴毙。 他还要去给徒弟报仇,在偌大的秘境里找一个人,这事不容易,他必须抓紧时间。 总之,他不得不承认,他费尽心思从飞机上跳下去,然后苦口婆心的编瞎话,一路上尽心尽责的充当启蒙老师的行为,此刻全部失去了意义。 “伯伯,” 龙女对司空行说,“那条大蛇了?” “躲起来了,” 司空行说,“我没工夫去找他。” “躲在哪里?” “那里,” 司空行指着地下洞穴的入口,“里面有一千条密道,我没工夫找他。” “伯伯现在要去哪?” 小龙女问道。 “找杀害我徒弟的凶手,” 司空行说,“我得走了。” 他知道,这小龙很信任他,或许愿意和他结伴同行,但他可没有那想法。 他要去寻找保命的灵物,自觉不需帮手,也不想有人同分战利品。 这是告别的口吻了,小龙女知道。 “伯伯再见,” 小龙女说,她倒的确想跟司空行结伴而行,但龙天生喜欢水,她出水已很久,此刻回到水中来像是回到了家,希望好好待一会儿,而司空行不会等待,“我想在这河里逛一逛。” “你要小心,” 司空行说,“小心那大蟒蛇作怪。” “我才不怕他!” 小龙女昂头说了一句,“伯伯也要小心。” 司空行没说什么,自顾自离开了,速度很快。 “他走了!” 看见司空行离去,远处,江言伏在鲶鱼背上,轻声的,但充满兴奋意味的说。 “带走了所有的宝物,” 林梦蝶说,“包括五行石。”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司空行把赤练蛇王的宫殿洗劫一空,只留下一些没什么价值的东西。 说实话,就在刚才,林梦蝶恨不得下去抢夺,她看到司空行收起的东西,有一些富有神性能量,可以帮助她恢复实力,另一些则是五行石,可以补充在石板阵图上。 是的,石板阵图,他们从司空见那里缴获的宝物,此刻全然成了废物,因为五行石的能量耗尽了。 他们迫切的需要五行石,补充在石板阵图上,那样他们就可以来去如风,斩龙组想要抓他们就要费更多的力气。 然而,那又怎么样了,他们又不能跑到司空行面前,告诉他,老家伙,五行石分我一点,我要补充到石板阵图里。 你说什么?哪来的石板阵图,操你妈,当然是从你徒弟身上缴获的呀,真是谢谢你。 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总之,他们安安静静的待在肥鲢鱼的背上,操纵着肥鲢鱼四处游走,一直等到司空行离去,才准备有所行动。 “等一等,” 就在江言扯着肥鲢鱼的胡须,准备冲向宫殿时,林梦蝶说,“又有人追上来了,我们静观其变。” 小龙女目送司空行离去,这是她结识的第一个人类,还不错,她想。 然后,她飞身而下,落在那宫殿之中。 这宫殿比水晶宫丑多了,她想,虽然水晶宫也很丑。 她看到地上有零星散碎的宝物,那是司空行留下的。 小龙女把它们捡起来,仔细的看了一看,发现并不是什么值得收藏的,龙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但不是所有亮晶晶的东西都能入龙的眼。 “没意思,” 她想,“扔了。” 她想把这些东西都扔了,这些东西实在没什么价值,在她看来, 这时,她听到暗流涌动的声音,有人跟过来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一个青衣修士问小龙女,这人长的白白净净,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模样。 小龙女暗暗皱眉,这家伙的语气很不好,是那种严厉的质问,仿佛她偷了什么东西。 刚刚她还想扔掉这些东西,现在她不想了。 她隐约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不在乎手里的东西,但在这一刻,她把它们紧紧攥在手里。 “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很不客气的回问,有人对你不客气,那你也完全不用对他客气,任何情况任何人都是这样。 “那是我的,” 青衣修士说,“当然跟我有关系。” “是我们的。” 旁面一个灰衣修士补充了一句,青衣修士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们的?” 小龙女有些好笑,“上面写你们名字啦?” “上面写你名字了?” 青衣修士不客气的反问。 小龙女一时语结,那上面的确没写她的名字。 她这时终于明白,为什么人家说秘境里很危险,这些人真的是明抢,秘境里不讲道理,只讲拳头。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什么都不问,既不问她师承何处,也不问她姓甚名谁,好像这些都不重要,连接他们敌人关系的唯一纽带,就是她手中的宝贝。 “我明白了,” 小龙女点了点头,笑着说,“动手。” 她有些释然,这没什么,她想,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的,他们从我手里抢过去,正如我从地上捡起来一样。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舒服,人类就是这样的吗?要么骗人,要么抢掠? 其实了,她完全不在乎这些东西,假如这些人好言好语,她大可以把这些东西扔给他们,可是既然对方连话也不愿好好说,那他们要抢掠的就不止是宝物,更是她的尊严。 她必须守卫自己的尊严,为此不惜一战。 “这就对了!” 青衣修士举剑杀来,长剑的剑尖对准了小龙女的胸口,“大家各凭手段。” “我真有些不忍心下手,” 另一个灰衣修士,身材高大,像一个巨人,两手牢牢的抓住一柄硕大的铁锤,砸向小龙女的脑袋,“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呀!” “嘿嘿,” 这一行共有三人,最后一人是个黄衣修士,赤手空拳的杀来,一只手直滑向小龙女纤细的腰肢,“也不一定要杀她,要她陪我们两天也不错。” 小龙女感到一阵厌恶,她能听出那赤裸裸的意思,怒火从胸中涌起,化成炽热的龙焰,撕开河水砸向黄衣修士。 突如其来的火焰,让三人吓了一跳。 黄衣修士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傻到在水里用火法,并且那火焰没有立刻熄灭,更不可思议的是,那火焰飞快的掠了过来! 这怎么可能? 因为惊愕,他整个人呆了一下,然后,他立刻转身,试图避过那焰火。 “嗤啦……” 火焰从他身旁掠过,烧光了他一侧的衣服,顺便将他的皮肤燎焦了一大块。 “啊……” 黄衣修士惨声尖叫。 于此同时,小龙女抬手,伸出两根手指,精准的夹住青衣修士的剑锋。 青衣修士竭尽全力压下那剑锋,为此憋红了脸,但在龙族强大的力量下,那锋芒寸进不得。 小龙女夹着那剑,胳膊用力往前上方一推,那剑尖击在大铁锤上,惊人的力道让大铁锤倒飞出去。 灰衣修士惊呆了,他紧紧的抓着大铁锤,被那股大力带动着,他直接仰躺在水里。 “你……” 短短的一瞬间,三人齐齐吃了个暴亏,自己的剑还被人夹在指尖,青衣修士心胆皆寒,彼时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大美女,不可敌! 小龙女抬脚,将青衣修士踹飞,后者在水中吐出一口血箭。 灰衣大个子回过神来,或许是被失败冲昏了头脑,他竟不逃走,反而再度举锤杀来。 小龙女一挥袖子,无形的暗流涌动着,化为沉重的枷锁,将他禁锢的动弹不得。 第一百一十三章 (加更) 她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黄衣修士惊恐的想要逃走。 这黄衣修士是最让她恼恨的一个,她怎能放他逃走?一挥袖子,那黄衣修士也被禁锢的动弹不得。 然后,她施展了一个小手段,无形的水流化成细小的针,轻轻的,缓缓的戳进黄衣修士的体内。 “啊!” 黄衣修士惨叫,声音撕心裂肺。 小龙女施展的手段,可谓是世上最酷烈的刑罚,这手段是龙族观察一种海蜇之后创出的,那种海蜇素有杀人狂魔之称,其腿上有几万根刺,每一根刺里都有强烈毒素。 这种海蜇一年杀死一百个成年人,它们缠住人的腿,毒刺里的毒素让人在痛苦中迅速死去。 实在太痛了,黄衣修士厉声惨叫,已经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开始胡言乱语。 这一幕让其他两人感到惊恐,那青衣修士想逃,但已被水压化成的枷锁牢牢禁锢。 “该死的东西,” 小龙女望着黄衣修士,骂道,“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本公主生出妄想。” 黄衣修士还在惨叫,酷烈刑罚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让你足够痛苦,却不让你快速死去,是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黄衣修士这时很后悔,即便在剧痛之中,他也清楚的意识到,只有他在经受痛苦,因为他嘴贱,说了一句极具侮辱的话。 青衣修士和灰衣修士则在瑟瑟发抖,不是他们胆小,作为修为,他们心性自然比常人坚毅,然而黄衣修士的惨叫太过骇人,像是一个人被轧路机压了一遍又一遍。 这白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如此强大?具有如此折磨人的手段? 这时他们也很后悔,为自己鲁莽的行为。 为什么不问清楚再动手了? 当然,这是他们的策略,他们打定主意要杀人夺宝,因此根本不想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那可能会让自己畏手畏脚。 “好厉害,好狠辣!” 远处,江言伏在肥鲢鱼背上,望着这一幕,不自禁的慨叹一句。 他和林梦蝶目睹了一切,小龙女的手段让人心惊,同时让江言心惊的是,秘境里的争斗竟是如此你死我活,根本没有半点留手可言,双方连姓名都不通,直接就开打。 “肉身之力很强大,” 林梦蝶说,“对水灵的掌控更强。” “简直是人形的霸王龙,” 江言评价,“哪里冒出来这么厉害的大美人?” 林梦蝶听了这话,轻轻白了他一眼。 江言浑然不觉,望着小龙女继续说:“看看她那优美的动作,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原始而又古朴,像是行走在水中的神明。” 他说的是实话,小龙女是龙,真的是行走在水中的神明。 林梦蝶微微皱了皱眉,斜睨着他。 “白衣胜雪,轻灵飘逸,淡雅若青莲。” 江言觉得,下方的白衣女子是那么美丽、优雅,简直是人中之龙,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质。 这也是真的,他真的是这么觉得。 “警告,警告……” 古荒神源偷笑的声音适时响起,吓了江言一跳。 “你他妈警告个屁啊?” 江言质问古荒神源。 “危险逼近,危险逼近……” 古荒神源像个机器人在提醒,但声音却是在偷笑。 “哪里有危险?”江言茫然的转头,望向四下,没有发现危险,于是他问林梦蝶,“哪里有危险?” 林梦蝶望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没有什么危险。” 她说,把头扭了过去,望着下方的河床。 “警告,警告,危险升级,危险升级……” 古荒神源的声音适时传来。 江言意识到了什么,是什么了?假如你在一个和你说不清道不明的女人面前,大声的,真心的夸赞另一个女人,那么,你就可能有危险。 这种危险,自然不会立刻降临在你头上,除非那个女人脾气火爆,不过,它还是存在的,只不过隐而不发,慢慢酝酿,只等一个时机爆发,如毒蛇的伏击。 江言意识到这种危险,他真想骂自己两句,不管下面那个白衣女子有多好看,她也不可能和林梦蝶比肩啊! “其实了,她有些太粗暴了,” 江言说,他试图补救,“很粗鲁,像个野蛮人。” “她有些太残忍了,” 江言说,“像个女魔头,虽然这些人很该死……” 林梦蝶斜睨他,展颜一笑。 江言松了口气,看来她还是挺好哄的,他想。 “危险程度有增无减,危险程度有增无减……” 古荒神源适时的说,声音窃喜。 他妈的!江言暗想,怎么会这样! 他还想继续补救,不过,他听到小龙女说话了。 小龙女迈步走到三个修士面前。 “怎么处置你们了?” 她停下了黄衣修士的刑法,后者面色惨白,双目空洞了很多,“不如直接杀了。” 她的声音很冷,看来真有这样的考虑,她可不是什么慈悲圣人,她是龙,她说的“杀了”,其实是“吃了”,吃饭不会有负罪感,反而让人期待。 “饶命啊!” 青衣修士呼天抢地。 灰衣修士也磕头乞饶。 这一幕让远处的江言震惊。 “他们……” 江言不可思议的说,“直接就磕头了?” 这骨头也太软了?就是乞饶也应该有一点尊严? “不要奇怪,” 林梦蝶说,“人这种东西,刚硬的可以扛起整个世界,无耻的也能低到粪坑里。” 江言微微点头,他知道许多凡人的事迹,的确如此。 不过,她搭我的话,意思是危险程度降低了? “危险程度丝毫不减,危险程度丝毫不减……” 古荒神源暗喜的声音传来。 “操!” 江言在心里暗骂。 他听到小龙女说: “饶了你们也不是不行,但你们要帮我做一些事。” “什么事?” 青衣修士问道。 小龙女把目光投向地底洞窟的入口,她知道,赤练蛇王就藏在那下面。 “帮我下去探探路,” 她说,“看看那洞窟里有什么。” “什么!”三个修士吓了一大跳,眼中都流露出抗拒。 他们下来的时候,遇到了司空行,他们问老头,那赤练蛇王打死了没有。 老头告诉他们,大蛇钻到洞窟里去了。 那洞窟,自然就是下面那个洞窟。 到那洞窟里探探路?三人望着那幽黑深邃的洞窟,想到那黑暗中也许瞪着一双蛇瞳,便齐齐摇头。 “不愿?” 小龙女冷哼一声,说到,“那就去死。” 说着,她举起手,仿佛要施展什么法术。 一瞬间,三个修士感觉到,四周的水压增加了很多倍,强大的力量压迫着他们每一寸肌肤,他们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死掉了。 “停下,我答应!” 青衣修士最先崩溃。 小龙女撤去他身上的压力。 “你们了?” 她问,加大了灰衣修士和黄衣修士的水压。 “我们也答应。” 两人齐声喊到。 “很好,” 小龙女说,“现在就给我下去,不要耍什么花招,我会用水压监视你们,给我马不停蹄的往前跑,直到找到那大蛇为止。” 三个修士浑身一颤,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了。 “她想找到那条大蛇,” 远处,江言望着这一幕,奇怪的说,“她在打那大蛇的主意?” 他们之前听到司空行和小龙女的对话,知道赤练蛇王藏在下面的洞窟里。 “大蛇受伤了,” 林梦蝶说,“现在是打它主意的最好机会。” “好家伙!” 江言赞叹了一句,“胆儿够肥!” 他真的被小龙女的手段惊住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白衣胜雪的翩翩仙子,竟然能想到操纵三名修士,下地底洞窟探路这种法子? 她不但想到了,而且真的这么做了。 如果失败,那结果自然残忍恐怖,但也是那些人咎由自取。 如果成功,她就要面对一条强大的巨蟒。 无论从哪个结果来看,那白衣女子的做法都让人咂舌。 “我们跟上去,” 林梦蝶说,“准备做渔翁。” “呃……” 江言迟疑了,“这样不太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他小学就学过,也知道渔翁做的很好。 但那鹬和蚌都是愚蠢且好斗的,而渔翁天生为了捕捉他们糊口,因此渔翁的做法无可厚非。 而此刻的局势,那白衣女子和大蛇,倒很难说是鹬和蚌,而自己的行为,未免也添上不义的色彩。 他想起一种动物,是一种鸟,这鸟喜欢将自己的蛋,放在别人的窝里,掳走别人的蛋,使那不知情的大鸟傻傻的为自己孵出后代。 江言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便近似于此。 “别傻了,” 林梦蝶低声说,“你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忘了我们的处境多么糟糕?修行道就是这样,尔虞我诈,为了宝贝各凭手段,快跟上去。” 她可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她跨越半个浩瀚的宇宙,跑到这大西北的荒芜之地来,是为了自己的任务,为了给自己的报仇大业铺路,虽然这事情出了一点波折,但她只要努力一点,还是可以把自己掰回正轨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爆更) 那机会就在眼前,治水境八重的大蛇的内丹,只要吞下,她就能恢复少量的灵力,虽然实力依旧不强,但对于目前她所处的困境来说,她自信能轰开一条出路。 所以她必须抓住眼前这个机会。 江言沉默了,他也没有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他要变强大,这是发自心底的呐喊,他不想再当地鼠,不想再被人追杀的跳进河里。 对他来说,机会也就在眼前,这种时候,却纠结自己的行为是否不义,似乎是愚蠢可笑的事情。 他想起小龙女和那青衣修士说的话:“各凭手段而已。” 各凭手段而已,他想,这就是修行道。 他揪了揪肥鲢鱼的胡须,肥鲢鱼吃痛,摇头摆尾的往下游去。 小龙女也没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她要给父亲报仇,她需要古荒神源,因此她来到这秘境中。 根据七山山神的探测,古荒神源不久后才会出现。 想到古荒神源出现的场景,小龙女便仿佛看到了一股血腥洪流,那是对古荒神源的争夺,所有人都不会放过那等神物。 而她,则会化身过江猛龙,中流击水,独占鳌头,击败所有敌手,抢到古荒神源。 这幻想很美好,但需要强大的实力支撑,因此,从现在开始,直到古荒神源出世的这段时间,她必须用尽一切办法提升实力。 因此,她要找赤练蛇王,趁着他受伤虚弱,将其击杀。 所谓蛇蛟为亲,这“为亲”二字,倒可以换一种理解,那就是,她很快就能消化掉赤练蛇王的内丹,并将其转化为自己的修为。 赤练蛇王躲在四通八达的迷宫里,让她一点点的去找非要累死不可,并且她不熟悉环境,很有可能被赤练蛇王伏击,吃个暴亏。 所幸,老天开眼,小龙女暗想,送给我三个探路的人。 现在,她凭着自己对水灵之力的掌控,用无形的水压控制着三人,让他们进入那四通八达的迷宫。 三个修士怀着恐惧的心情,走入那幽暗深邃的地底洞窟,嗅着水中残余的腥味,他们感觉腿都软了,仿佛下一刻那大蛇就会出现,一口将他们吞吃干净。 对于他们来说,地底洞窟已然变成一张大嘴,他们走进去,很快这大嘴就会闭上,而他们只能闷死在里面。 他们走了一段距离,那恐惧愈发强烈,其中一人想要逃跑,刚刚转身,立刻感觉身上的水压变得很重,无奈之下只好打消逃跑的念头。 此刻,他们感到深切的悔恨在心头缭绕,不是为了自己劫掠的行为,而是为了自己劫掠的对像。 天啊,为什么我们要劫掠一个女魔头!这是他们的想法。 这时,他们到了第一个岔路口,正好,正是一个三叉路口。 小龙女跟在他们后面,这时她发号施令:“一分为三。” 她看着三人分开,心中暗自庆幸,倘若没有这些老天派来的工具人,她就只能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的试,很容易就迷失在迷宫中。 她没有再往下去,她就守在那三叉路口,等待着工具人的好消息。 她打量着地底洞窟内部的景色,发现墙壁上有深深的鳞甲痕迹,似乎是某种坚硬的鳞片留下的。 她仔细的观察那些鳞甲的纹路,一开始她有些怀疑,会不会是龙族留下的,很快她就明白了,的确是龙留下的,但不是真龙,是猪婆龙。 猪婆龙,也就是鳄鱼,它们生活在淡水河里,生活了几亿年,它们比恐龙还古老。 它们之所以能如此顽强,与它们挖地洞的习惯大有关联,淡水河比大海不同,内陆上的湖泊河流,由于水流量较小,很容易就干涸消失。 四川盆地过去就是一个大湖,叫云梦大泽,打开地图看看四川盆地的大小,你就知道那大泽有多大,然而它还是消失了,消失于地壳运动。 河流湖泊整个消失,里面的物种自然大受牵连,许多五中因此消失。 猪婆龙则是一个异类,它们生命力顽强的惊人,这得益于它们的生活习惯,它们会在河床上挖洞,挖的很深很深,当河水因干涸而彻底消失,它们躲在那些洞里,静等河水再次上涨。 凭着这种本事,猪婆龙成为地球上最古老的动物,它们绵延不息,走过了亿万年的岁月。 毫无疑问,小龙女眼前这四通八达的地底洞窟,就出自某只巨大的鳄鱼精之手,即便是成精了,这大鳄鱼依旧保留自己的天性,在河床下开凿出如此庞大的工程。 后来发生了什么?小龙女心想,就像那些故事传说一样,新的强者诞生了,就是那条红鳞大蟒,新王挑战了老王,将它赶走或杀死,鸠占鹊巢,如今自己也逃不过死亡的青睐。 小龙女想了一会儿,便对这故事失了兴趣,她把目光扫过四下里,看到了七彩的大龙虾,龟壳如琥珀的大乌龟,远处还有一只肥鲢鱼。 她感到有些不对劲,好像哪里出了问题,但仔细去想,又找不到哪里不对的地方。 这时,三个修士已往前走了很久,他们的脚步很快,这不是他们自愿的,只要他们慢上一些,身上的压力就会沉重很多,压的他们喘不过气。 青衣修士来到一处巨大的坑洞中,这坑洞像一个起居室,你可以在里面找到一些巴掌大小的红色鳞片,这里的血腥味也格外的浓郁。 青衣修士感到一阵恐惧,他感觉自己在靠近那大蛇,那大蛇似在与他对视,眸子里的凶戾深不见底。 他想停下脚步,不想再往前多走一步,甚是调头就跑,离这坑洞越远越好。 然而,那股压力如影随形,他知道,假如自己那么做了,自己会立刻变成一摊肉泥。 那个女魔头,他想,贱人,婊子,就该把她强奸一百遍。 他使用精神胜利法,这胜利让他找到了一点自尊,他继续往前走。 “哗……” 他清晰的听到,有鳞甲磨察地面的声音,从侧面的甬道传来。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到极致,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转头望着那墙壁,他知道,那大蛇与他仅有一墙之隔。 他又听到“嘶嘶嘶”的声音,那是大蛇在吐信子,声音十分清晰,他想拔腿就跑,但他浑身无力,两条腿不听使唤。 他听到哗哗哗的声音在靠近,他知道,那大蛇正游向甬道的另一头,转一个弯,然后就来吃他。 天啊,他想,我就要被吃掉了! 他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双腿还是不听使唤,那股压力也还在,他没办法逃走。 “啊!” 忽然,他听到同伴的惨叫,在隔壁响起,紧接着,“砰”的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一切都安静下来,青衣修士感觉心跳的厉害,同伴突如其来的惨叫声,让他找回了一丝力气。 他走向那墙壁,把耳朵贴在墙上,想要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咔咔咔……” 他听到了,那是嚼碎骨头的声音。 一瞬间,青衣修士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凝成了一整块寒冰。 那咔咔咔的声音如此清晰,其间还夹杂着一种劲道的咀嚼声,显然那大蛇吃的津津有味。 逃! 青衣修士只有这一个想法,那股压力还在,他不能往后跑,因此只能往前冲。 他尽量让自己的脚步变轻,尽量不去打搅到进食的大蛇,但这是徒劳的,当他转进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他听到清晰的鳞片滑过地面的声音。 他这时已来不及分辨方向,只是一味的往前跑,拼命想要摆脱身后的大蛇。 但那声音越来越近,他一转身,已看到赤练蛇王庞大的头颅,还有那修长的赤红色身体。 青衣修士魂飞天外,但这时他反而浑身有力,两条腿也听他使唤,因此他便不停步的往前跑。 眼看那大蛇就要追上他,忽然,前方出现一个人影,是那个黄衣修士,他刚从另一条路上跑过来。 看到这黄衣修士,青衣修士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最后停留在一句话上。 当狮子追你的时候,你不需要比狮子更快,只要比同伴更快就行了。 于是他大喊了一声,那黄衣修士停住脚步,朝这边看过来。 他看到了大蛇,然后整个人楞在那里。 就在这一瞬间,青衣修士往前猛冲,迅速的越过黄衣修士。 “啊!” 他听到一声惨叫,这是意料之中的,他比同伴更快了。 他得救了吗?当然没有,赤练蛇王不是狮子,他比狮子恐怖的多,胃口也大的多,他一口吞下黄衣修士,然后继续追青衣修士。 看到这一幕,青衣修士绝望了,他停下来,默默的望着大蛇冲过来, 死,他想,无所谓了。 同伴的死,让他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这并不是说他多讲义气,而是他觉得,他们都死了,那我死了也不亏,至少我活的还比他们长。 赤练蛇王冲过来,一瞬间,他张开大口,用力的咬向青衣修士。 青衣修士闭上眼。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四千字) 过了一瞬,预想中的痛感没有到来,他睁开眼,看到好笑的一幕。 那大蛇张大嘴,似乎想要咬他,但庞大的身子却在不断后退。 发生了什么?他想,大蛇看起来很怪。 同时,他感觉身上的压力消失了。 他猜到什么,但在那个想法还没跳出来时,他看到大蛇猛的转头,张开大口咬向自己尾巴的方向。 “砰!” 一声巨响,大蛇脑袋甩了回来,像是受了一记重击,连带着身子倒向一旁。 小龙女走了过来,甩着胳膊,右手握紧、张开、握紧、张开,似乎有些痛了似的。 “人家说龙的头骨在万灵中最硬,” 小龙女说,“我看蛇的也不赖。” 她把目光扫过青衣修士。 “快滚,” 她说,“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两个同伴的死,一段漫长的折磨,终于换来这么一句赦免,青衣修士当即感激涕零,若不是小龙女冷冷的语气,他都恨不得过去吻她的脚了。 他忙不迭的往回跑,恨不得立刻离开迷宫。 他知道接下来这里会很危险,两大强者打斗的余波会横扫一切。 当青衣修士跑出不远 ,他看到一只硕大的肥鲢鱼,体长足有两米,晃晃悠悠的游向里面。 “去,” 青衣修士说,“说不定他们打累了,顺手把你捉来吃了。” “吼……” 赤练蛇王沉声低吼,声音虚弱,其中有不解,更多的则是愤怒。 “你是什么人?” 他问,“为什么要来追杀我?” 他这时终于明白,先前大口吞吃掉的两人,不是利欲熏心跑来送死的蠢蛋,而是别人有意放出的斥候,目的是为了把他从迷宫里揪出来。 “我不是人,” 龙女说,“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的内丹。” 要我的内丹,那和要我的命有什么区别?赤练蛇王心想,满心愤怒。 “你也是妖?” 赤练蛇王阴阴的说,“哪来的小东西,你妈妈是怎么把你放出来的?” 小龙女没有废话,她双手握拳,直接冲向大蛇。 “我不是妖,”她说,她步伐灵动,身形飘逸,像是水中的精灵,“我是神。” 比起司空行,小龙女的打法更加暴力,在龙族强大的肉身和力量的加持下,她扑上去挥拳猛击。 “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神!” 大蛇怒吼着,他把浑身的鳞片,一排排的张开,变成刺猬一样的天然防护,然后,他用术法加固自己的肉身,蛇皮上顿时泛起一片金光。 “当!” 小龙女的拳头打在上面,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大蛇的防御固若金汤,龙骨的坚硬也毋庸置疑。 小龙女看到,大蛇用肚子贴地,毫无疑问是在保护自己的伤口。 她又看到,大蛇脖子上半尺深的伤口,此刻已然结痂。 于是,她把拳头轰向大蛇的脖子,如此一来大蛇果然畏惧。 大蛇身子后缩,一瞬间退入甬道,小龙女追上去,忽然看到一条蛇尾朝她抽来。 小龙女挡住,大蛇自上而下的悬吊过来,蛇头咬向小龙女。 小龙女闪身避过这一咬,眉头微皱。 大蛇很聪明,他对甬道的地形很熟悉,此刻他在借助地利,出其不意的发起袭击。 “我拆了你的狗窝!” 小龙女被大蛇搞的晕头转向,愤怒之下大吼一声,挥出的拳头不再收力,无形的暗流涌动着,直接把甬道墙壁冲塌了。 当江言骑着肥鲢鱼赶来时,他看到前方有一团昏暗的流水,大蛇庞大的身影显露其中,白衣女子则只有一鳞半爪,两人激战的声音,十里外都听的到。 庞大的战团不断横移,携裹着骇人的暗流,所过之处甬道纷纷塌陷,肥鲢鱼害怕的往后退去,生怕被暗流波及。 “让他们打,” 林梦蝶说,“我们去找伴生灵草。” “伴生灵草?” 江言正叹服于一人一蛇的骇人破坏力,闻听此言,顿时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灵草他是知道的,不过加上伴生二字,意义就有些不同了。 “就是和妖怪生活在一起的灵草,” 林梦蝶说,“伴生灵草生长之处灵力浓郁,凡兽踏足其中,往往被灵力滋润,最后修炼成妖。” “也就是说,” 江言明白了,“有妖怪的地方,多半会有伴生灵草?” “不错。” “那我们还等什么?” 古荒神源说话了,“不过话说回来,到哪去找伴生灵草了,这可是个迷宫。” 林梦蝶没有回答,她把目光投向江言,似乎想听听他的答案。 “既然他们在这里找到大蛇,” 江言说,“那么,伴生灵草就很可能就在这附近,大蛇受伤了,他可能在借着灵草疗伤。” “很有道理。” 林梦蝶点头称许。 “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古荒神源说,很不服气。 在一处坑洞中,他们找到一株灵草。 这灵草叶子修长,上面有红黑相间的纹路,纹路上泛着闪烁的灵光。 它飘在那里,江言第一眼看到,还以为是一条赤练蛇。 “白白让我期望,” 林梦蝶说,“看样子药力不太够,里面没有多少神性物质。”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江言好奇的问。 “感觉。 ” 林梦蝶懒洋洋的说,声音有些失望。 “你都在这星球上金刚不坏了,” 江言笑着说,他用林梦蝶教的法子,把那灵草摘下来,捏在手中仔细打量,“就别期望有什么东西能入你的法眼。” “你的体质,” 林梦蝶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你得到的道引,都足够让我惊讶。” 江言“嘿嘿”的笑了两声。 “这玩意儿怎么用?” 江言把灵草举起来,问林梦蝶说,“直接吃?” “那叫浪费,” 林梦蝶说,“灵草至少一次吃三株,用炉火煎熬成药液,数量越多越好。” “好,” 江言说,“那我们就再找几株。” 他把那灵草递给林梦蝶,林梦蝶把那灵草收起来。 这时,肥鲢鱼忽然不安的扭动身子,江言感受到有一股暗流在激荡。 “谁动了我的伴生灵草?” 下一刻,坑洞外传来一声厉喝,赤练蛇王庞大的身子撞进来,一对蛇瞳恶狠狠的瞪住灵草生长的地方。 灵草消失了,灵草不见了,赤练蛇王心中怒火翻涌,他的目光立刻锁定了肥鲢鱼。 “是你吃了我的灵草?” 赤练蛇王愤怒的说,“给我死来!” 他张开大嘴,用力一吸,无形暗流抓住肥鲢鱼,将它朝赤练蛇王的嘴巴里扯。 这时,江言和林梦蝶正扒着肥鲢鱼的肚子,这动作是在肥鲢鱼开始躁动、他们感受到暗流的一瞬间完成的。 说来好笑,赤练蛇王太过暴怒,以至于失了方寸,压根没注意肥鲢鱼胖胖的肚子下面还有两个人。 就在这时,无形暗流涌动,小龙女追了上来,重重的一拳轰向赤练蛇王脑袋。 赤练蛇王不得不转头应付,该死的肥鲢鱼什么时候都能杀,不世大敌却必须谨慎应对。 赤练蛇王猛的抬头,避过这一拳,口中喷出烈焰,直盖向小龙女。 他原以为这烈焰能逼退敌人,但龙的火焰乃是世上最炽热的,小龙女又怎么会怕蛇的火焰? 她沐浴着火焰,她穿过火焰,她连发丝也没有烧坏一根,就在那火焰中猛的挥拳。 赤练蛇王还想躲开这一拳,但他感受到暗流的涌动,侧面有什么东西扑向他,难道是那头肥鲢鱼? 不,是一个人,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记重拳后发先至,重重的砸在他脑袋上。 这拳头真的好重,赤练蛇王感到一阵眩晕,同时,他的躲避动作被打断,那一记重拳把他的脑袋打向一旁,正好迎上小龙女的拳头。 “砰!” 又是一记重拳。 这一拳轰在赤练蛇王的鼻子上,他的鼻子此前被司空行用剑戳穿,全靠头骨坚硬才保住一命,此刻又遭重击,大蛇便痛苦的嚎叫起来。 “什么人?” 小龙女惊呼了一声,她看到一个青年男子,突兀的从那肥鲢鱼的肚皮下冲出来,一拳打在赤练蛇王脑袋上。 这太惊人了,谁能想到,一条在水中无忧无虑晃悠的肥鲢鱼,它的肚子底下,竟能忽然钻出个人来?太魔幻了。 且,小龙女望着那肥鲢鱼,这时她终于明白,此前在地底洞窟的入口,自己为何感到一阵不对劲。 因为那时她看到了肥鲢鱼,而在那之前,她也看到过一次,是在下潜的时候,前面那个模糊人影突然消失,然后这肥鲢鱼就大摇大摆的出现。 是了,想必从那时起,这人就一直靠着肥鲢鱼隐蔽身形,一直在暗处观察着一切,监视着她。 小龙女感到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愤怒。 赤练蛇王在哀嚎,大蛇本就伤的很重,这时鼻子上又遭重击,他的行动已然变得迟缓无比,小龙女不断的挥拳出脚,暴打蛇王,同时仔细打量那个青年男子。 莫名的,她望着他的脸,竟感到一阵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在哪里见过?她不知道,她觉得自己想多了,她从前没见过什么凡人,如今见过的也不多。 然而,还是有些眼熟,不知为何的眼熟。 “砰!” 江言猛的挥出一拳,大蛇的眼球变成一摊肉泥,血浆横飚,大蛇痛苦的嚎叫响彻地底洞窟。 当大蛇把肥鲢鱼吸到嘴边,江言知道,动手的时机来了。 他趁着大蛇分神,从肥鲢鱼的肚皮下冲出来,直接开始暴打大蛇。他的拳头很重,每一拳落下,大蛇庞大的身体都瑟瑟发抖。 面对小龙女的提问,他默然不语,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当大蛇死去,内丹就成了无主之物,两人必定要斗个你死我活。 那一幕近在眼前了,江言不想拖延下去,他知道那青衣修士已经离去,但会不会再有别人来凑热闹? 他不知道,也不敢赌,假如有人发现他在这里,发现他就是那个逃犯,相信很多人愿意卖斩龙组人情,或者迫切渴望得到一个治水境巅峰的修士当保镖。 于是,他沉身下降,降到与大蛇七寸平行的高度。 大蛇的身躯扭动不停,他拼命想要逃走,但却被小龙女摁住了。 江言最后看了大蛇一眼,发现这厮实在不太好看,也没什么让他留恋的东西,于是他重重的出脚,踹在大蛇的七寸上。 “啊!” 大蛇惨叫一声,整个身子剧烈的抽搐了几下,然后软软的往下沉落。 大蛇死了,但没人在乎,甚至没人多看一眼,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内丹。 短短的一瞬间,小龙女抓住大蛇的牙口,几根手指插入大蛇的牙缝里,用力的往后拽。 江言的速度也很快,他的动作和小龙女一模一样,他在一瞬间腾身而起,伸手抓住大蛇的牙口,手指嵌入大蛇的牙缝里,用力往后拽。 于是,江言人抓着大蛇上面的牙床,小龙女抓住大蛇下面的牙床,两人拼命的拉扯,大蛇因此张大了嘴。 “滋滋……” 血肉被撕扯开了。 “咔……” 骨头断开,大蛇的头颅骨几乎被分成两半,两人力气太大了。 “放手!” 小龙女瞪着江言,怒声呵斥道。 “你放手才是!” 江言毫不示弱的顶回去。 “这是我打的蛇,” 小龙女愤怒的说,“你凭什么跟我抢?” “是我打死的!” 江言吼道。 “你是后来的!” “是我打死的!” “放手!” “不可能!” 得到不可能的答复后,小龙女出离了愤怒,她决定好好惩戒眼前这个该死的人类,哪怕他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 她先是用水,龙族是水中的神明,她只需一个念头,强大的水压立刻笼罩了江言。 不久之前,就是用这一招,她逼着三个修士甘做斥候,到无底深渊中面对恐怖大蛇。 她相信,只要压力一大,对面那该死的人类就会乖乖松手。 江言感觉到一股压力袭来,四周的水流成了他的敌人,拼命的压迫着他每一寸肌肤。 然而,他并没有太过痛苦,甚至还有些不以为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加更) 不久之前,他刚刚登顶古神墙,比起爬古神墙最后一千米时,他经受的仿若十个星球的压力,这水压着实有些可笑了。 “雕虫小技,” 他说,“不要卖弄,快放手。” 龙女感到一阵不可思议,面对强大的水压,他竟毫不害怕,他还是人吗?难道他跟我一样,也是水生种族? 她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她感受到对方拉扯的力道渐渐变大。 用水不行就用火,她是龙,龙焰炽热骇人。 “呼……” 小龙女喷出一口火,江言怪叫一声,饶是他动用了武道天眼,这么近的距离,那火焰还是燎去他外侧的衣袖,余温则试图灼伤他的胳膊。 好在他是战神之体,身体坚韧强大,一股暖流涌动在他胳膊上,那余温便即散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他不能好运的躲过每一道火焰,而只要有一丁点实质性的火焰落在身上,他相信那会很疼。 于是他用尽全力,化身拔河比赛中力挽狂澜的最后一人。 小龙女还想喷第二口火,江言的突然发力让她措手不及,她整个人被扯向江言,水流猛的打在脸上。 她放弃了喷火的打算,用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扯着那蛇头。 “咔!” 骇人的一幕出现了,伴随着两人的发力,赤练蛇王的颅骨彻底碎开,紧接着,大蛇浑身的皮肉鳞甲,在两股大力的撕扯下,噼里啪啦的节节爆碎! 当最后一点响声落下,赤练蛇王的尸身一分为二,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赤红色球体,突兀的落入水中。 毫无疑问,这就是内丹,赤练蛇王一身修为之所在,其中蕴藏着的精纯灵力,是赤练蛇王招来杀身之祸的根本原因。 江言和小龙女,齐齐扔掉手中的庞大尸体,一齐冲向那内丹。 然而,又有一道身影,比两人更早掠向那内丹。 正是肥鲢鱼,彼时它被林梦蝶扯着胡子,不顾一切的冲向那内丹。 “不!” 小龙女大叫一声,她看到肥鲢鱼飞快掠过那内丹,一瞬间,鲢鱼背上的女人伸出手,精确的捏住那内丹。 在快要撞到甬道顶壁时,肥鲢鱼笨拙的转身,它用尽浑身力气,才没有撞的眼冒金星。 “给我留下!” 小龙女大喝一声,声音里满是震怒,大蛇是她费心思找到的,这些人想半路摘桃子,她绝不答应! “轰!” 神明暴怒之下,河水纷纷让开一条路,小龙女大踏步分水而来,追向肥鲢鱼,对着林梦蝶后背轰出一拳。 江言赶来,想要挡下这一拳,但肥鲶鱼更靠近小龙女,因此他慢了一步。 感受到身后涌动的暗流,林梦蝶只做了一个动作,她捏着那内丹,张开嘴,将内丹抛进去,然后一仰脖子。 “敢尔!” 小龙女愤恨的大吼,她毫无保留的挥出一拳,无情的轰在林梦蝶背上。 她感觉自己打中了什么轻飘飘的东西,在她的暴怒之下,眼前的女人似乎没有重量。 林梦蝶飞出去,她像是狂风中的一片落叶,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形。 “砰!” 她撞在甬道的墙壁上,由于力道太大,墙壁直接碎了。 小龙女转身,接下江言的拳头,然后闪在一旁,望着林梦蝶。 看见那破碎的墙壁,她松开拳头,感觉心中的怒火消散了许多。 无论如何,她相信,那女人应该被她打死了,毕竟她的拳头那么有力,而那女人好像根本不是修士,没有一点可怜的应对,就那么直挺挺的被她打了一拳。 不过,虽然心中的火焰褪色不少,但她还是很愤怒,因为那内丹被吃了,浪费在一个死人的身上了,想到这里,她恨的牙痒痒。 不过,事情和她想的显然不一样,林梦蝶慢悠悠的爬起来,象征性的伸了个懒腰,露出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有点疼,” 她说,伸手摸着后背,模样很有些可爱的娇憨,“打的太重了。” “你竟然没事?!” 小龙女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女人竟然没事?还在伸懒腰?难道说,那女人在毫不抵抗的情况下,被自己毫无保留的打上一拳,结果还能安然无恙? 她感到一阵眩晕,眼前所见超出她的理解,她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 不过,事实就在眼前,那女人吞下了内丹,那女人没有死,小龙女心中再度腾起怒火。 “我看你有多经打!” 小龙女再度扑过去,一拳砸向林梦蝶脸蛋。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女人美貌非常。 小龙女一直以为,自己的母后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这其中自然有看待母亲的粉色目光在作怪,但也的确与事实相差不远,她母亲是一条雍容华贵的母龙,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是天下第一美人。 小龙女也这么想,不过,见到眼前这个女人,她心中不禁生出怀疑,自己的母后还能不能称为天下第一美人。 我母后当然是天下第一美人,她想,如果说眼前这张脸蛋比她漂亮,那我将其打碎就好了。 谁让她抢我的内丹,还一口吞下去。 这样想着,小龙女顿时充满了力量,她用力的挥拳,眼前缺忽然多了张脸。 江言挡在林梦蝶身前,他动用了武道天眼,准备的捕捉到小龙女动作的轨迹,他将两条胳膊交叉,挡住了这一拳。 由于力道太大,两人齐齐后退,小龙女退开两步,重新又扑了上来。 江言听到林梦蝶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不要挡,我装死。” 一瞬间,江言明白了林梦蝶的打算,他的神情变得很古怪,眸光则有些期待。 “啊!” 江言忽然惨叫一声,跌坐在水里,又侧翻在一旁。 他抱着自己的胳膊,痛苦的哼哼着,仿佛小龙女刚才那一拳对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惊住了小龙女,不过她没有停下脚步,正好,她想,这该死的男人没法拦着我了。 下一刻,她冲到林梦蝶面前,用力的将胳膊往后引,然后重重的挥出一拳,打在林梦蝶的俏脸上。 林梦蝶再度飞了起来,整个人像陀螺一样在水里转圈圈,激荡起一股小小的水龙卷。 一秒钟后,她再度撞上甬道的墙壁,哗啦啦的一声响亮,墙壁崩塌爆碎。 这一次,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不!” 江言痛苦的喊了一声,他抱着胳膊,从地上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冲到林梦蝶身边,捧起她的脸,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痛苦的大喊:“不!” 看来她死了,小龙女心想,看来还是打头有用。 “你这个魔头,” 江言转头望着小龙女,他的眼圈很红,像是要哭了,“天杀的,你打死了她!” “哼,” 小龙女冷哼一声,“这是你们咎由自取!” 她并不心狠手辣的人,甚至有些天真,喜欢看星星,喜欢幻想。 然而,龙族的本性要求她,对于那些胆敢伤害他们的人,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不……” 江言的声音很沉痛,他把林梦蝶抱起来,看到林梦蝶睁开眼 ,冲着他眨眼。 “这下你满意了,” 江言装成没看见,他对小龙女说,“这下你心里舒服了?” “我舒服?” 小龙女愤恨的说,“你们抢走内丹,抢走我的机缘,我怎么会舒服!” 江言抱着林梦蝶,迈步往外走,不再理会她。 他要赶快离开这里,以防夜长梦多,有人赶过来,那乐呵就大了。 “站住!” 小龙女厉声说道,“把那株伴生灵草交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言一脸沉痛的说,“我现在只想葬掉她,让她的灵魂得到安息。” 他一步步朝外面走去,步伐踏过长长的甬道。 “你……” 小龙女喊了一句,她还是很想要他留下那伴生灵草,但她毕竟是个小女孩,对方那沉痛哀悼的语气,让她有些不忍心。 虽然她知道,他们想抢她的东西,这是咎由自取,龙族的本性要求她铁手无情,然而,她还是不忍心。 这又有什么办法了?不管人还是龙,有时候必须如此纠结,必须面对两难的选择。 “算了,” 小龙女暗想,“一株伴生灵草而已,我已要了一个人的命,够偿还了。今天,我的手上已沾了太多的鲜血。” 她这样说服自己时,江言已走出那坑洞,他听到林梦蝶说:“怎么样?这法子是不是很有趣?” 江言为自己刚才的表演忍俊不禁,两人笑了又笑,直到江言收敛气笑容。 “我有点不舒服,” 他迟疑着说,“我们利用了一个小女孩的同情心。” “这不算什么,” 林梦蝶说,“你该看看她下手打我的力道,换任何人都一定活不成,我只是顺势而为。” 江言感觉脑子里乱糟糟的,对待敌人自然不用那么客气,那白衣女子对林梦蝶动了杀心,林梦蝶骗骗她又能怎样? 说不上多错,许多事情就是这样,没有对错,只不过所有人都顺势而为,下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步棋。 第一百一十七章(爆更) 当然,至于各人心里怎么想,那全是各人自己的事,就好像小龙女会不忍心,江言会不舒服,林梦蝶则觉得理所当然,这全部取决于各人是什么样的人。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江言知道这结果很好,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他和林梦蝶毫发无损,那内丹被林梦蝶吞下,伴生灵草也在他们身上,此行可谓大获丰收。 “那肥鲢鱼去哪了,” 江言边走边说,“我都有点想念它了。” 两人从肥鲢鱼身上下去,那家伙就得了解脱,没有人扯着它的胡子,它可不会乖乖等候。 在一个转角的地方,他们看到了那头肥鲢鱼,它正低着头,伏在水里一动不动,似乎是在休息。 “在这里!” 江言笑着冲上来,那肥鲢鱼看见他,竟不逃走,反而热切的冲上来,主动用脑袋撞他,这可让江言吃了一惊,“老伙计,你这是在等我吗?” 这太不可思议了,江言有些惊呆了,肥鲢鱼没有逃走,反而在这里等他,对他表现的很亲热,这是为什么? 他可不认为自己有王霸之气,虎躯一震,肥鲢鱼纳头便拜?他可没有那本事。 那么,这是为什么了?肥鲢鱼亲热的用头撞他,那模样,简直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这是怎么回事?” 林梦蝶也很吃惊,“它爱上你了?” “去你的!” 江言瞪了她一眼,“它需要减肥,需要我来帮它减肥,” 江言说,他爬上肥鲢鱼宽阔的身子,把林梦蝶放在身边,扯了扯肥鲢鱼的胡须,“走,兄弟。” 肥鲢鱼快活的游动起来,身姿很灵动,但它的速度不太快,可能是累了。 身后暗流涌动,小龙女追了上来,她与肥鲢鱼并驾齐驱,看起来不像是要动手的样子。 “你从哪找的这个坐骑,” 她颇为好奇的问,“它居然在等你?” 肥鲢鱼晃了晃身子,精神抖擞,似乎在赞同小龙女的话。 “是的,” 江言说,他的声音很沉痛,很哀伤,他用身子挡住林梦蝶,不让小龙女看清楚,防止她瞧出纰漏,“我不想多谈这些事情,我也不想看到你,我只想安安静静的陪着她,不要来搅扰她的安宁,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是你恋人吗?” 小龙女问道。 “是的。” 江言说。 小龙女沉默了。 她感觉心里一团糟,她听水晶宫里的龟婆婆讲过很多故事,其中有一些关于爱情。 她是个天真的女孩,对爱情保有幻想,眼前这情人生离死别的一幕,像闪电一样击中了她的心。 她望了江言一眼,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是,她能说什么了?总不能道歉?尽管她有这冲动,但她知道,他们是咎由自取的。 所以,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她离开了,飞快的离开了,似乎想尽快逃离那巨大的悲伤,她还有许多事要做了,在古荒神源出世之前,她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呼……” 目送小龙女离开,江言松了口气。 “我真是个表演的天才,” 他告诉林梦蝶,“我精湛的演技感染了她。” “不,” 林梦蝶说,“这小女孩很天真。” “我在想,” 江言说,“假如她发现我们在骗她,那结果会怎样?” 在这一刻,两人都沉默了。 肥鲢鱼庞大的身形,穿过悠长的甬道,阴暗和深邃像狂风一样刮在他们身上,他们像是在永夜中漫步。 “你吃了那内丹,” 过了很久,江言才再度开口,“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我在消化它,” 林梦蝶说,“一点点的慢慢消化。” “你能恢复多少实力?” 江言问道。 “我劝你不要寄希望于我,” 林梦蝶摇头,“消化的很慢,慢的你不敢想象。” “很好,” 江言说,“我们可以继续观赏大河景观,一切都是那么美丽。” “抱歉,” 林梦蝶说,“我也不知道会这么慢,或许我不该吞下它。” “没关系,” 江言说,“我不在乎谁吞下它,我不会怪你。” 他顿了一顿,眸子里露出一丝忧色。 “我只是担心那个小女孩,” 他说,“我得快点出去救她。” 林梦蝶点了点头,事关那个小女孩,她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那种担心和急切。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是,想要离开这个秘境,他们必须找到古荒神源的另一半身体,将其制服,古荒神源可以带他们离开。 而要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必须打败一大堆妖怪,如果林梦蝶实力不能恢复,那这重任就全落在江言的肩上。 同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还要面对斩龙组、治水境巅峰的老头的追捕,可谓是举世皆敌。 现在,敌人的名单上又加了一个,刚刚离去的白衣女子,倘若她知道林梦蝶是装死,那她一定不会罢休。 总之,形势严峻,敌人如山如海,他们却远远没有移山填海的实力。 而姜杏若还在被绑架,时间在一点点的推移,小女孩会不会发生不测?这是江言必须担心的问题,这担心如毒蛇噬咬他的心。 “我们要去找灵草,” 江言站在肥鲢鱼背上,望着前方的黑暗,这样告诉林梦蝶,“再找两株。” 他记得林梦蝶说的话,灵草至少要有三株才能熬制药液。 如今他们有一株,只要再找到剩下的两株,就可以煎熬成具有神性物质的药液。 据林梦蝶的说法,哪怕他对修炼一窍不通,那药液也完全可以提升他的实力。 “问题是,” 林梦蝶说,“到哪里去找了?” 这当然是个问题,灵草不是大白菜,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得到的。 即便是强大的赤练蛇王,身边也只有一株伴生灵草,这河里能有几个赤练蛇王这样的妖怪?江言相信,大概只有一个。 当然,外面那广袤的大地上,或许不缺灵草,但另一个问题就是,他们暂时不能踏足大地,有一群妖怪会立刻杀过来的。 “该死的,” 江言轻声咒骂,“到哪里去找灵草了?” 不知为何,当他说完这句话,他恍惚觉得,脚下的肥鲢鱼游的更快了。 眼前光明大放,他们冲出地底洞窟,赤练蛇王的宫殿,漂亮的河底风光,幕布一样在他们眼前展开。 但江言无心欣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去哪儿找灵草的问题,深深的困扰着他。 他不知道去哪儿,是的,东还是西,南还是北,他不知道,但肥鲢鱼已替他做出了选择。 这家伙自从见到光明以后,更加精神抖擞,它奋力的摇着尾巴,庞大的身躯在水中极速穿行,目标明确的直指一个方向 一开始,江言还没意识到什么,直到四周的景物飞速倒退,而他和林梦蝶险些因为肥鲢鱼剧烈的晃动身体而掉下去,他才意识到: 肥鲢鱼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去什么地方了?他感到一阵狐疑,这肥鲶鱼不会说话,它想去哪没人知道。 然而,江言心底又有一个热切的希望,那就是,这肥鲢鱼听懂了他的话,知道他迫切的想要找寻灵草。 而它在这大河里生活了很久,恰好知道哪里有灵草,如今正带他去寻找。 如果是那样,江言暗想,我真是感谢它八辈祖宗! 不对,这句话好像是骂人的,换一句,假如这肥鲶鱼带我找到了灵草,我一定会和它结拜成兄弟。 不对,这他妈好像是在骂我自己…… 不管怎样,一刻钟后,他们来到一个荒僻的假山附近。 气氛很不对,江言还未临近那假山,心中就冒出这样的想法。 比起别的地方明亮、梦幻的河底风光,这假山附近可谓阴森寂冷,就像是水底的乱葬岗一样,这里没有什么梦幻色泽的水生动物,河床上满是刺猬一样的刺刺球。 “兄弟,” 江言盘腿坐在肥鲢鱼背上,这时,他一边拍打着肥鲢鱼的脑袋,一边说,“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想谋财害命是吗?马上是不是跳出几个你的同伙来啦?” 他开玩笑的和肥鲢鱼说话。 下一刻,在假山的石头后面,两条体长足有三米的肥鲢鱼游了出来,他们的鱼鳍造型奇特,似乎已进化成人类的手掌,可以抓握兵器。 “我操!” 江言忍不住爆了粗口,“真把我带进陷阱啦?” 他刚刚还说肥鲢鱼想谋财害命,下一刻就有两条体型硕大,且拿着兵器的肥鲢鱼跳出来,它们挡在前面,看起来真有拦路抢劫的那意思。 “是你?” 更让江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其中一个肥鲢鱼竟口吐人言,“该死的叛徒,还敢回来!” 说着,这肥鲶鱼摆动着尾巴,直冲过来,长枪猛的戳向江言座下的肥鲢鱼。 原来是有矛盾,江言明白了,看来不是陷阱,而是别的什么事。 不管怎样,他现在很兴奋,这些肥鲢鱼能口吐人言,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是妖怪,他们是妖怪,又意味着什么?哈,可能有伴生的灵草!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江言抬手抓住长枪,那肥鲢鱼吃了一惊,想要抽回长枪,用力几次,却只觉枪尖似被大山压住。 “我问你,” 江言说,“你们这里有没有灵草?” 这头肥鲢鱼背部纯黑,眸子里凶光闪闪,和江言座下的那一头、有梦幻色彩的肥鲢鱼大不相同。 它正瞪着小眼睛,惊愕的望着江言,仿佛刚刚注意到他一样。 “人类?” 它说,声音异常愤怒,“你们胆敢深入古龙河的流域!刺刺球的怒火将把你们撕碎,你们将被切成肉条,进贡给强大的赤练蛇王!” 它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望着江言,仿佛江言已经被切成肉条,进贡给赤练蛇王了。 “赤练蛇王?” 江言笑了一下,“它刚刚被打死了,从头到尾被撕成两半,你们知道吗?” “胡言乱语!” 肥鲢鱼大喝,“赤练蛇王强大无比,怎么会轻易落败!” “你他妈的不信拉倒,” 江言摇摇头,不想跟这厮争辩,“我猜你们这里有灵草,你们一定有灵草?” “我家肥鲢鱼大王的神草,” 肥鲢鱼大声的说,声音很粗,气喘吁吁,他还在试图抽回长枪了,“不是你这小小人类可以窥视的!” “如果我非要窥视了?” 江言笑了,灵草的消息让他振奋,“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低头对座下的肥鲢鱼说:“真有你的。” 他的猜测成真了,肥鲢鱼真的听懂了他的话,带他来找灵草了。 尽管这中间可能还有些他不知道曲折,但他觉得可以接受。 他座下的肥鲢鱼晃了晃脑袋,似在回应他。 “当然是把你抓回去,” 对面那肥鲢鱼瞪着眼睛,恐吓道,“做成人肉干子!” “嗯,” 江言点了点头,“不妨来试试。” 他用力把手一甩,那长枪猛的往上一弹,那肥鲢鱼只觉一股大力,自枪身上传来,它努力想要抗衡,下一刻却仰面躺倒。 “大胆!” 另一只肥鲢鱼冲了上来,扶起同伴,挺枪便要刺来。 江言正准备来个暴打肥鲢鱼,忽然听见林梦蝶说:“不要多费力气。” “什么意思?” 江言问道。 “打了这两个,跳出来一大群,那得打到什么时候?” 林梦蝶说,“况且我们要找灵草,就要冲进妖怪的老巢,一路上又不知道有多少岗哨,一个个的打过去,累也累死了。” “在理,” 江言说,“你的意思是?” “假装投降,” 林梦蝶说,“让他们把我们带进去,再做打算。” 江言想了一下,觉得林梦蝶说的有道理,假山里面情况不明,究竟有多少敌人谁也不知道,不能冒冒失失的往里面打。 “我发现你很坏。” 江言对林梦蝶说,这时,他看见两条肥鲢鱼冲了过来。 “我们投降,” 他举起双手,这样说道,“你们可以把我带回去,做成肉干了。” 成为肉干的过程很曲折,或者说,假山里面的道路很曲折。 这是一座巨大的珊瑚礁,内部被掏空了,成为一个个迷宫样的存在,不过,比起赤练蛇王的地底洞窟,这里只有一条路。 路的两旁,是各式各样的住所,数量很多,挤在一起像是蜂巢。 显然,这里是水族聚居之处。 江言觉得大开眼界,他甚至看到了饭店和温泉浴室,你能想象吗?鱼盖房子住,这种事情只在动画片里出现。 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有时你能看到鱼的影子在窗户后面一闪而过,但路上没有一条鱼,只有守卫。 这些鱼为什么不出来了?江言感到很奇怪,一家关门闭户还可以理解,所有人都不上街未免太过奇怪。 同时他看到,房子上,墙上,甚至街道上,都爬满了刺刺球,那是一些板栗样的东西,圆滚滚的浑身是刺。 到了这里,江言身旁的肥鲢鱼变得亢奋、激动,它不停的东张西望,似乎在找寻什么,像是离乡多年的游子,一朝回到故乡,对于眼前的一切都很好奇。 江言很想问问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它既然不能说人话,那么问了也是白问。 他不禁感到好奇,为什么两种肥鲢鱼体色不同? 他身旁的这一只,身上有梦幻般的绿色彩华,而那两个持枪的卫兵,乃至于整条道路上的肥鲢鱼,都是黑黑的皮。 当他们经过一座房子时,小绿停下脚步,呆呆的望着那房子,喉咙里则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啪!” 房子的门打开了,江言看到,一只小小的肥鲢鱼游了出来,它身上也有梦幻般的绿光闪烁着。 小绿看到这小小的肥鲢鱼,立刻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当两条肥鲢鱼撞在一起,小绿肥肥的肚子把小肥鲢鱼弹开,但它紧接着就伸出鱼鳍,将那小肥鲢鱼紧紧抱住。 江言惊呆了,他和林梦面面相觑。 “父子?” “夫妻?” 两人这样猜测。 “该死的叛徒,” 一个守卫冲上去,用他的长枪抽打向小绿,“你应该被吊死,快松手!” “砰!” 这一枪重重的抽打在小绿背上,小绿闷哼一声,两米长的身子颤抖一下。 那守卫接着又挥起长枪,砸向小绿的脑袋,另一名守卫则去拽那小小的肥鲢鱼。 小绿紧紧的搂住那小小的肥鲢鱼,对脑后即将落下的长枪浑然不觉。 “够了!” 江言冲了上去,抓住那杆长枪,用力一甩胳膊,那守卫立刻翻了两个跟头。 另一个守卫抓住小肥鲢鱼的胡须,正用力的往后扯,小绿用半个身子挡住小肥鲢鱼,同时伸出鱼鳍推攘那守卫。 “放手,” 江言对那守卫说,“他只是个孩子。” “你以为你是谁?” 那守卫大喊,“竟敢来命令我?” “我是你们抓到的胆大包天的人类,” 江言说,“你们即将得到赏赐,现在就去领赏,放开那孩子。” 那守卫听了这话,便松开了手。 “你这该死的东西,” 守卫恐吓小绿,“你马上就会被吊死,不要再想着回家!” 然后,它抓住小肥鲢鱼,将它往后面猛的一拨,小肥鲢鱼在水中翻了好几个跟头,撞在墙上。 “贱种!” 那守卫恶狠狠的说,同时挺着长枪,抵着小绿的胸口,“快给我走,等着被吊死!” 看到那小肥鲢鱼撞在墙上,小绿拼命的想要冲过去,但那守卫的枪尖就在眼前。 “好了,” 江言轻轻的拍着小绿的后背,目光中有些冷意,“先办正事要紧。” 他把“先”和“正事”咬的很重,那意思是这事没完。 小绿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最后,他不舍的望了那小肥鲢鱼一眼,重新上路。 “这些该死的东西,” 在路上,江言听到林梦蝶这样说,“就该把他们剁剁喂狗。” 江言笑了,林梦蝶和他想的一样。 这条路真的十分曲折,江言恨不得高歌一曲“这里的山路十八弯”,他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经过一班又一班的岗哨,才终于看到一栋巨大的建筑。 这建筑的模样像菠萝,大门就是菠萝盖子,菠萝周围有七八个肥鲢鱼围成一圈。 “你们大王就在这里?” 江言问道。 “大王没空见你们,” 一个守卫说,“先把你们关起来好了。” “什么?” 江言错愕,见不到大王我跟你来干什么? 他必须见到那个肥鲢鱼大王,因为他想要伴生灵草。 “给我乖乖的进去,” 一个守卫狞笑着说,它的鱼嘴开合着,两只小眼睛露出残忍的凶光,“等你们被做成肉干,就能见到大王了。” 江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来你需要一点动力,” 一个守卫挺着长枪说,其他几个守卫围了过来,“才能乖乖的走进去。” 枪尖组成重围,寒铁返照出小绿身上梦幻的光。 “没想到啊,” 江言说,“还是要动手。” “怎么回事?” 一个身长足有四米的肥鲢鱼游了过来,它的鱼鳍上抓着一杆方天画戟。 “统领,这两个人类想要和我们动手。” 一个守卫答道,语气很恭敬。 被称作“统领”的肥鲢鱼,眉头皱了皱。 “是谁抓来的人?” 他问,“真是稀奇的东西,大王最喜欢这种肉干,赤练蛇大王更喜欢,不过,怎么不绑缚好了?” “是我们抓来的,” 一条肥鲢鱼说,正是此前用长枪抽打小绿后背的那一条,“统领大人放心,只要稍费手脚就好。” “嗯,” 统领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将他们拿下,做成肉干。” 足足十只肥鲢鱼,一齐杀向江言。 “退后,” 江言对小绿说,“离的远一点。” 小绿给了他一个“加油”的眼神,然后退开了,它似乎并不担心江言。 江言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小绿曾亲眼看见他痛殴赤练蛇王。 寒芒涌了过来,江言动用武道天眼,寒芒变成了蜗牛,江言一个个的,慢慢的将它们踩碎。 他抓住两杆长枪,用力一夺,长枪齐齐易主。 他将两杆长枪抛出去,寒芒如电,精准的钉穿两个脑袋,正是此前欺侮小绿的两个守卫。 两个肥鲢鱼倒下,其余的枪尖靠近江言。 江言后退,连续四次闪身,八杆长枪与他擦肩而过。 他往前踏出一步,伸脚踩住一杆长枪,长枪的另一端被一个守卫紧紧握着。 江言迈出两步,踩着长枪,到那守卫面前,飞快的踢出一脚,正好踢在那守卫的头上,掀起一大块鳞甲,鱼血飞溅。 那守卫惨叫着,踉踉跄跄的后退。 江言落地,两旁的守卫调转枪尖,还未刺出,江言用力挥出一拳,一个守卫倒飞出去,将后面几个守卫砸倒在地。 江言听到身后劲风袭来,他微微躬身低头, 长枪擦着他头皮过去,他转过身,用力踢出一脚,一个守卫倒飞出去,将剩下的守卫尽数砸倒在地。 有守卫爬了起来,刚刚抓住长枪,江言已冲过去,夺过那长枪,对着那守卫的脑袋重重一刺,那守卫顿时没了动静。 江言把长枪拔出来,剩下几个守卫慢慢的爬起来,江言一个个的刺过去,像是在用鱼叉捕鱼。 短短的十几秒,十个守卫死伤大半,再没有一个爬得起来的。 江言听到水流涌动的声音,那持着方天画戟的统领想逃,江言用力掷出长枪,那统领转身,将方天画戟横在胸口。 “当!” 长枪的枪尖,准确的撞上方天画戟,那统领横飞出去,鱼鳍软软的低垂,方天画戟落了下来。 江言从地上捡起另一杆长枪,再度掷出,那统领无法躲避,被长枪刺穿身体,长枪去势不减,将那统领钉在一块珊瑚礁上。 江言用力甩了甩手。 “干净利落,” 林梦蝶笑着说,她一直站在江言身旁,一步都没有后退,因为根本不需要,“总算没有再婆婆妈妈的。” “好人和坏人不容易分清,” 江言说,“妖怪和人还是分得清的。” “妖怪就不能有好的?” 林梦蝶笑着问他。 “也许有。” 江言说,他看到小绿朝他游过来。 小绿用头触了触他,同时把巨大的身躯停在一旁,像是一辆启动的车子。 江言和林梦蝶跳上去,“出发,” 他拍了拍小绿的脑袋,“带你去找那个肥鲢鱼大王算账。” 顺便再找一株灵草,他想。 肥鲢鱼大王坐在王座上,听着手下汇报情况。 他有些心不在焉,近来他常常如此,莫名奇妙的心神不宁。 照理说,他统治着大河四分之一的疆域,和赤练蛇王、大龙虾共同称尊,水里的一切都任他索取,他实在不该有这种感觉。 更何况,那位古龙族的大人,近来年修为日渐增长,渐渐有问鼎此界的预兆。 从前陆上的强者还敢来水里为非作歹,如今了?连喝水都要好生商议了,可见是受了古龙族大人的威慑,有这样的人做老大,他实在应该高枕无忧。 然而,一切理由都是假的,自己的感觉才是真的,他心神不宁,甚至常常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刺刺球的长势很好,” 他听到手下这样说,“色彩能量剥夺的进展也很顺利,这次给古龙王大人送去两桶色彩能量,古龙王大人很高兴,亲自给您写了感谢信。” 肥鲢鱼大王听到这里,心头的不安一扫而空。 “拿来给我看看,” 他说,“他能写感谢信,这倒是少见的事。” 哈哈,他想,大龙虾,大王亲自给我写了感谢信,这下你怎么跟我斗? 他拆开那封感谢信,古龙王的传语并非白纸黑字,而是一道精纯的能量。 “嗡!” 这能量闪在空中,化成古龙王的悠悠虚影,只有巴掌来大,看着却很凝实,像是古龙王真身在此。 四周的水流激荡起来,大殿里的海藻根根直立,仿佛被这虚影的出现吓坏了。 肥鲢鱼微微低头,表示自己的敬意。 “古龙王大人,” 它说,“能在您闭关修炼的时候见到您,实在是一种荣幸。” “你能为我尽心竭力,忠心的爱戴我,” 那虚影缓缓开口,声音沉雄古朴,透着一股原始的气息,“我很感谢。” “大人不必如此,” 肥鲢鱼说,“是您庇护着古龙河流域的所有生灵,让我们免遭大地的践踏,天空的轻蔑,为此我们深怀感激,并愿意为您付出一切。” “很好,” 那虚影缓缓开口,“你有什么想要的嘛?我可以赏赐给你。” “承您的恩,我并不缺少什么,” 肥鲢鱼迟疑了一下,决定把心中的不安说出来,“只是最近我常常心神不宁,像是要大祸临头一般,希望您能帮我开解。” “心神不宁?” 那虚影笑着说,“是晚上睡觉时吃了太多的美食?还是你窝里的年轻雌鱼太过卖力?肥鲢鱼,你大可不必如此,有我在,此界没人敢来古龙河撒野。” “谢谢您,” 肥鲢鱼松了口气,满怀感激的说,强者的保证像是一件坚不可摧的铠甲,让他感到一阵安心,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褪色了很多,“这样我就可以吃更多的美食,也可以找更多的年轻雌鱼儿。” 那虚影哈哈大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喊杀声响起,紧接着是兵器交接的声音,铿锵作响,听在肥鲢鱼的耳朵里,如死神催命的音符。 “怎么回事?” 古龙王的虚影问道,语气已不复刚才打趣时的轻松,变得很低沉。 “不知道……” 肥鲢鱼喃喃的说,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 “有我在这里,” 古龙王的虚影说道,“没有人能伤着你,如果情况紧接,我会出关。” “多谢您的看顾,” 肥鲢鱼缓缓拔出王座胖的长剑,“我感觉好多了。” “砰!” 厚重的大门被踹开,肥鲢鱼的心也重重的跳了一下。 江言走进这间大厅,林梦蝶与他并肩而行,小绿则跟在后面。 他看到一条壮硕的鲢鱼,体长足有五米,坐在那里像一座肉山,它的王座同样高大,江言觉得自己和椅腿一样高,它的鳍上抓着一柄阔剑 。 “嗬嗬……” 小绿的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江言听出那是愤怒。 “安心,” 江言转头对它说,伸手抓了抓它的鱼鳍,“打起来之后,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小绿的眸子闪着仇恨的光,江言从它的眸光中看到,那肉山一样的鲢鱼缓缓站了起来。 “人类,” 肥鲢鱼大王说,“你们和以前一样无礼。” “怎么能说我们无礼?” 江言与林梦蝶相视一笑,“我们登门拜访,主人家却用长枪和刀剑招呼我们,这到底是谁无礼?” “你们闯入我的地盘,” 肥鲢鱼沉声道,“而我们并不欢迎。” “不,” 江言说,“你们欢迎,你们很欢迎,我一出现,你们就兴冲冲的要把我做成肉干了。” “因为你们的确美味,” 肥鲢鱼大王举起阔剑,“你们有多少本领,就敢闯入这里?我会把你们劈成两半,然后做成肉干。” “在那之前,” 江言说,“我想问你,你有灵草吗?伴生灵草,你有吗?” 肥鲢鱼大王的脸色变的很难看。 “我就知道,” 它说,“你们一定是为了灵草来的,就和十八年前的那几个倒霉蛋一样。” “看来你手上沾满我同族的血。”江言说,他握紧手中的长枪,那是他之前缴获的。 “你也一样。” 肥鲢鱼缓缓的说,它那一双可怖的大眼锁住江言,眸光里满是杀意。 两人同时猛的跃起,在空中撞在一处,长枪和阔剑相交,阔剑锋锐无匹,长枪被斩成两截。 两人错身而过,江言转身,抬手抓住半柄短枪,朝着肥鲢鱼大王猛的一掷。 肥鲢鱼大王转身,庞大的身躯在水中却异常灵巧,他伸出鱼鳍,抓住断枪,随手扔在地上。 江言亦然,他把另外半截断枪扔掉,然后握紧拳头。 他没学过什么舞刀弄枪的本事,他觉得还是拳头最有用。 肥鲢鱼大王张开鱼鳍,试图控制水压,它是水中的精灵,这是他的拿手好戏。 然而,水流从四面八方涌向江言,他承受着足以压扁大象的重量,却依旧甘之如饴。 肥鲢鱼大王脸色变了,对方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拿手好戏,或者说,他是在强自装出镇定的模样? 是的,一定是这样,肥鲢鱼大王暗想,他跳向江言,庞大的身躯搅的水底世界一片昏沉。 长剑落下,江言灵巧的侧身躲过,然后猛的挥出一拳,肥鲢鱼大王退开两步,被击打部位的肌肉微微颤抖。 对方的拳头太有力了,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对方的力量大的不像话,像是某种凶兽化成人形。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对方的行动依旧灵活,丝毫没受水压的影响,这怎么可能?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肥鲢鱼大王感到一阵心寒,眼前这人类的强大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禁想起上一次他斩杀人类的情形。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他和龙虾奉古龙王大人的命令,到河流的中游迎战进犯的人类。 古龙王大人与最强大的那人交战,那人的名字叫白自然,他们战斗的余波摧毁了古龙河两岸全部的植物。 它和大龙虾一起,迎战两个人类,在一番激烈的近身搏斗之后,他用水压制住一人,然后喷出他那致命的腐蚀性毒液,那可怜人当场化为一摊烂泥。 是的,毒液,具有强烈的腐蚀性,肥鲢鱼吐出毒液,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这是它的杀手锏,配合水压的控制,让人无法回避,然后用高速致命的腐蚀性毒液取胜,凭着这一套连招,它在过往的战斗中无往不利。 “噗!” 毒液飞快的落向江言,江言侧身躲过,毒液落在地上,海胆做成的毯子烂掉好大一片。 “你只有这点本事吗?” 江言问道,“吐点写字用的墨水?” “你就只会躲吗?” 肥鲢鱼大王怒气勃发,它用完了自己的三板斧,而对方依旧毫发无损,这事情着实令人恼恨,人类总是如此卑劣,可他们的肉却着实好吃。 “我还能这样。” 江言轻声的说,他退后两步,伸手抓住高大王座的椅子腿,然后用力的举了起来。 椅子是个好武器,江言很喜欢,他从小就很喜欢,他对使用椅子打架很有心得,知道椅子越大越重越好用,而他手中这一把恰好够大够重,他也能轻松举起来。 “咚!” 椅子砸在地上,透明石头垒成的地板上多出许多裂缝。 肥鲢鱼大王觉得自己在做梦,它梦中常有这样的场景,高大的凶兽向它袭来,手中抓着沉重骇人的武器,转眼间就能要它的命。 然而,在那些梦里,高大的凶兽要么是黑鱼精,要么是一口可以吞下它的狰狞大蛇,那源自他童年时的恐惧,却从来不是一个人类。 然而,事实就在眼前,那人类挥舞着它的王座,那王座是它奴役了城里半数的居民,花费了整整三个月时间打造的,光是材料,就用去了所有能找到的金属中成色较好的一半,打造完成之后,光是把它抬进大殿里来,就活活累死了三个苦役。 如今那人类仅用一只手就把它牢牢抓住,然后当成兵器。 它觉得噩梦成真了,让他惶惶不安、心神不宁的源头终于找到了,就是眼前那个人类。 肥鲢鱼大王不敢硬接那椅子,他试图躲开,但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一张四米高的椅子被狂乱的挥舞起来,一个五米高的怪物想要躲开,那怎么可能? “当!” 那椅子落下,在实在无法躲避的当口,肥鲢鱼大王举起自己的阔剑,挡住那椅子。 他的阔剑也很重,同时很锋利,这他清楚的很,但在此刻,那剑身飞快的弯曲,呈现出一个可笑的弧度。 带着巨大的水流,那椅子再度砸落,在肥鲢鱼大王眼中,那已不是一张椅子,而是一座山或者整个世界。 第一百二十章 这一击它不可能躲开,上一击他已然挡的勉强,还付出了阔剑作为代价。 “砰!” 下一刻,那椅子砸在它身上,肥鲢鱼大王庞大的身体佝偻起来,被椅子砸中的地方,也就是它左侧的身子,飞快的凹陷下去。 “咳咳……” 它无力的向后倒,半截身子落在地上,它咳嗽着,嘴角不断的往外溢血。 江言挥舞着那椅子,气喘吁吁,但他知道自己胜券在握,只需再来一下,眼前的大鱼就死无葬身之地。 “住手,” 一个沉雄的声音响起,“我命令你住手!” 肥鲢鱼大王已说不出话,它咳嗽着,口中的鲜血像热泉一样往外涌,那么是谁在说话? 江言感觉到,有一股恐怖的气息在他身后腾起,他像是被永夜的阴影笼罩,他后背发凉,像是趴伏着一整个冬天。 于是他转过身,看向那张桌子,桌子底下有一个惊惶的肥鲢鱼,这江言是知道的,他进来是房间里有两条肥鲢鱼,当他和最大的那一条开战,较小的那一条就害怕的躲进桌子底下。 然而,那桌子上的东西,他却没有在意,五米高的肥鲢鱼大王太过抢眼,以至于你不会关心他的桌子上摆了什么。 现在,江言注意到了,他看到桌子上有一条小小的鳄鱼,只有巴掌来长,这鳄鱼的皮是通黄通黄的,上面的疙瘩则极有规律,像是被刻意钉上去的一样。 这鳄鱼浮在那里,虽然只有巴掌来长,但江言却觉得自己面对一座大山,这鳄鱼散发出强大的气势,远比五米高的肥鲢鱼强大的多。 “你是个什么东西?” 江言问道。 “你是在找死,” 那鳄鱼轻声的说,“我是这大河中的王者,古龙族的王者,你胆敢这样冒犯我,这一方世界都没有你容身之所。” “哦,” 江言露出惊恐的神色,“我害怕了。” “你是装的,” 那鳄鱼说,“我活过了千年的漫长岁月,我一眼就能看出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我猜你不会听我的话,但我还是必须严厉的警告你,” 他用那恶毒的小眼睛打量江言,“放过我的子民,不要杀它,否则我定会把你挫骨扬灰。” 说到这里,他周身的庞大气息,毫不留情的暴涌而出,席卷向江言。 在这股庞大的气息的压迫之下,江言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了。 他呼吸急促,脑海中思考着对方的话。 毫无疑问,这头鳄鱼实力强大,现在它显化在这里的,不过是一道化身,或者说一股能量,就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势,倘若它真身在此,只怕一抬手就能镇压江言。 江言毫不怀疑,眼前这袖珍鳄鱼的真身,一定比赤练蛇王强大的多,或许和那恐怖老头是一个等级的。 想到这里,他感到心头惶恐,没有人愿意招惹如此强大的敌人,特别是在它眼睁睁的看着且厉声威胁的情况下。 他自然也不愿意,不过他别无选择。 债多不压身,他想,虱子多了不咬人,想追捕他,对付他的人已太多,他对惹上强敌这种事已感到麻木,因此,虽然那袖珍鳄鱼的强大实力让他害怕,但他绝不会因此停下自己的脚步。 “抱歉,” 江言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必须要杀它,除非它交出它的伴生灵草。” 他需要灵草,迫切的需要,比谁都需要。 “年轻人,” 那袖珍鳄鱼冷冷的说,“做人留一线,你这是断它的前路。” “那就没办法了,” 江言告诉它,“大家都有路要走,如果必须要有人被断掉前路,我希望那人不是我。” “你将承受我的怒火!” 那袖珍鳄鱼愤怒的威胁,“我会将你撕成碎片,用盐蘸着吃!” “哦,我想起来了,” 江言说,“你也是喜欢吃肉干的,是?我相信你吃过,所以我们本就势不两立。” 江言一路走来,对这些肥鲢鱼守卫,可谓是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为什么?就因为它们喜欢吃人。它们说起“把你做成肉干”时的态度,就像普通人说今晚吃烤肉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江言不可能再保持怜悯,哪怕对方是有灵之物,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还有一个原因是,小绿的遭遇让他同情,两个守卫的行为让他厌恶。 总之,他选择大开杀戒,之前如此,现在亦然。 是的,小绿,他想起进入大殿之时,小绿望着肥鲢鱼大王的目光,那该死的东西对它做过什么? “我现在就出关去杀你!” 袖珍鳄鱼大声怒吼,江言看到,当它张开大嘴,露出森森的牙齿,每一颗牙齿上都刻画着繁复的道则。 这更佐证了他的强大,江言感觉心头略有些沉重,坚持自己的选择是一回事,害怕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他并不感到丢脸,反而有些兴奋。 这一路走来,对肥鲢鱼守卫的虐杀让他感到兴致缺缺,和肥鲢鱼大王的战斗则让他兴奋,如今他则渴望更强大的敌人,渴望亲手将其打败。 于是他走过去,对那愤怒威胁他的古龙王说:“希望你快点出关,我可不会在这里等你。” “不,你敢!” 古龙王愤怒的大吼,下一刻,江言抡起宝座,猛的往下一砸,光芒炸裂,古龙王的化身虚影涅灭无踪。 “你死定了,” 江言听见背后传来虚弱的声音,是肥鲢鱼大王在说话,“没有人敢这样冒犯古老王大人。” “是你不敢而已,” 江言拖着沉重的,沾满血的椅子朝他走去,“过来,小绿。” 小绿飞快的游过来,当它经过肥鲢鱼大王身边时,可以清晰的看到,它浑身发抖,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 “是这个该死的叛徒啊,” 肥鲢鱼大王说,声音有些悲凉,“是我当初太心慈手软,没有立刻把它杀掉,我绕它性命,放它逃走,它如今却带人回来杀我!” “说的你好像很无辜,” 江言冷冷的说,他并没有被肥鲢鱼大王的语气打动,他亲眼见过小绿和另一个小肥鲢鱼被守卫欺侮,那可不像是“心慈手软”,“你,过来。” 他指着那躲在桌子底下的肥鲢鱼,让它过来。 这可怜的家伙一直躲在桌子底下,当江言抡起宝座,砸向古龙王的化身虚影时,它差点没活活吓死,好在江言有意饶它一命。 那肥鲢鱼游过来,害怕的望着江言,用一种谄媚的语气说:“大人,您有何吩咐?” “该死的叛徒!” 肥鲢鱼大王如是呐喊。 “闭上你的臭嘴,”江言冷冷的扫了它一眼,“否则我把你满嘴的牙都打掉。” 然后他问那个躲在桌子底下的肥鲢鱼,小绿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它被选中抽取色彩能量……” 那肥鲢鱼颤抖着说。 “抽取色彩能量?” 江言重复了一句,“那是什么意思?” “古龙王大人为了修炼,” 那肥鲢鱼解释道,“从水生动物的体内抽取一种能量,由于这种能量被抽走以后,水生动物就失去了身上梦幻般的色彩,所以我们把这种能量叫做色彩能量。” “色彩能量……” 江言望着小绿背上的绿光,恍然大悟。 他之前还在奇怪,为什么小绿身上有绿光,而那些肥鲢鱼守卫则没有,如今他倒是明白了,那些肥鲢鱼守卫一定被抽走了色彩能量。 “抽走这种能量,” 江言说,“就是为了帮助那条该死的鳄鱼修炼?” “是的,古龙王大人非常需要。” “如果我不愿了?” 林梦蝶走来,这样问道,她已大致明白事情的经过了。 “古龙王大人给予所有的水生动物以庇护,” 那肥鲢鱼说,“向他献上自己的忠诚,是所有水生动物的分内之事。” “放屁!” 江言怒斥了一句,这叫什么事?强迫抽走别人的能量,别人不愿意就说别人是叛徒? 那肥鲢鱼噤若寒蝉,并不敢搭他的话。 小绿不停的摇头,似乎急切的想要表达什么,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嗬嗬”声。 “抽走这种能量,” 江言说,“会不会有什么害处?” “应该没有……” 那肥鲢鱼迟疑着说,语气很不确定。 “说实话!” 江言沉声低喝。 “是……” 那肥鲢鱼像是要哭了,“据说这种能量被抽走以后,动物的灵性就会消失,他们会发生许多细微的变化,好像会不快乐,但总而言之并不致命。” 小绿在一旁疯狂点头。 “灵性?不快乐?” 江言喃喃自语,感到有些困惑。 失去灵性,不快乐,那是怎样的变化?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肥鲢鱼守卫时,对方眼中那死寂的凶光。 “他们就像是机器……” 江言回想起一路走来,遇到的所有肥鲢鱼守卫,他们具有纯黑的皮肤,身上没有梦幻的色彩,他们行事呆板没有活力,看起来就像是活死人或者机器。 小绿则大不相同,它很有灵性,会用头蹭着江言的手,具有痛苦和哀伤的情绪,它甚至能和那小小的肥鲢鱼紧紧相拥。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们还对它做过什么?” 江言问道,他知道事情一定没这么简单,小绿眼中的仇恨之浓,足以另世上最铁石心肠的汉子心惊肉跳。 “这……” 那肥鲢鱼迟疑着,把目光投向肥鲢鱼大王。 “该死的叛徒,卑鄙的东西……” 肥鲢鱼大王喃喃低语,它的目光十分怨毒,倘若不是江言在场,那肥鲢鱼一定被他杀了。 “说!” 江言大喝一声,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他不知道刚刚那条鳄鱼什么时候会来,它说它会出关来对付他,江言为之心头沉重,后背发寒。 “大王占了他妻子……” 那肥鲢鱼战战兢兢的说,“他妻子不堪受辱,自尽之后,大王把她悬尸示众,尸体至今还在外面。” 江言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小绿,发现小绿眸子里的悲伤和愤怒堆积成山。 “砰!” 小绿重重的撞向肥鲢鱼大王,过去的王者因重伤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小绿撞在它伤口上,鲜血狂涌,肥鲢鱼大王痛声疾呼,小绿自己则被弹开。 小绿跳起来,带着一种疯狂的劲头,再度撞向肥鲢鱼大王的伤口,在激起一阵鲜血狂飙之后,它再度被弹开,晕晕乎乎的几欲倒下。 “我该怎么做,” 江言走到肥鲢鱼大王身旁,居高临下的望着它,“才能让你感到相同的痛苦,并为此感到悔恨了?” 他感觉自己出离了愤怒,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文明人,他完全不能想象肥鲢鱼大王的暴行,更无法想象小绿此刻的感受。 但他想到了那条小小的肥鲢鱼,面对这可怕的一切,它会作何感想?它还那么小,但人生已被黑暗笼罩。 这时,不知为何,他又想到了姜杏若,同样的小孩子,她现在是否也独自面对漫漫长夜,与痛苦作伴?想到这里他感觉心要碎掉了。 “我是肥鲢鱼中的王者,四分之一的大河归我管辖,他是我手下的子民,我有权利对他予取予夺!” 肥鲢鱼大王哼哼着,为自己辩解。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权利,” 江言说,他从地上捡起断掉的长枪,递给小绿,然后把肥鲢鱼大王紧紧的按住。“我只知道你该死。” 小绿捏着那杆断枪,它朝江言投去一个无比感激的眼神,紧接着它把鱼鳍牢牢抓成一团,枪尖对准肥鲢鱼的脑袋。 似乎预感到死亡将近,肥鲢鱼大王开始挣扎,它庞大的身躯一跳一跳的,身上的肥肉不断颤抖着。 小绿把枪尖扎进肥鲢鱼大王的脑袋里,鱼头很硬,枪尖在外面顿了一下,紧接着鱼头骨碎开,肥鲢鱼大王痛苦的惨叫起来: “古龙王大人会杀了你们!” “我们一定会让你失望,” 江言说,小绿的力气不足以戳开坚硬的脑壳,江言伸出手,抓住枪身,用力往下一戳,“咔”的一声脆响,肥鲢鱼大王的脑壳崩碎、凹陷,“只可惜你看不到了。” 这是肥鲢鱼大王最后听到的话,枪尖戳进它脑子里,它整个身体猛的抽搐了一下,鱼眼翻成白色,庞大的身体转了个身,肚皮露在上面。 “带我们去找伴生灵草,” 江言转身,对那头肥鲢鱼说,“然后你可以保住小命。” “请跟我来,” 那肥鲢鱼本来瑟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肥鲢鱼大王的死让他它恐惧,但它听了这话,立刻抖擞身躯,“我相信您是个讲信用的人。” 在这条肥鲢鱼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镂空的珊瑚礁上爬满黑色的刺刺球。 江言看到,这里的刺刺球格外的大,几条肥鲢鱼正在采摘,它们用巨大的螃蟹壳做成篮子,将采下的刺刺球放在里面,看到江言和林梦蝶以及小绿,这些鲢鱼显著的吃了一惊。 “这是大王的药园,” 带路的肥鲢鱼说,“伴生灵草就在前头。” “为什么要种这些刺刺球?” 江言问道,他很不解,眼前的药园景色一言难尽,毕竟刺刺球又黑又丑,浑身都是扎人的尖刺,他觉得要药园里不该有这种东西,不,任何地方都不该有这种东西,“刺刺球有什么用?” “这是应古龙王大人的要求,” 带路的肥鲢鱼解释,“剥夺色彩能量的方法,就是让人在刺刺球里面打滚。” 江言的心猛的跳了一下,然后,他转过头,带着一种新的态度,审视着那些刺刺球。 “你们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言说,他看见小绿的目光,当它看向那些刺刺球时,眸光里有恐惧,“有人让你们在这种东西里面打滚,把你们戳的痛不欲生,你们竟然还乖乖的服从?” “这……我们毕竟有家人和孩子,” 肥鲢鱼说,“古龙王大人非常强大,大王则很残暴,我们别无选择。” “要是有人敢这样对我,” 江言难以置信的说,“不管是什么人,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以卵击石,” 那肥鲢鱼悲哀的摇了摇头,“我们当然也不想,但我们别无选择。” “假如人人都不屈服,” 江言深吸了一口气,过去那些想法又在他脑海中跳出,公司里那些窃窃私语的人脸,青楼街上那些面面相觑的散修,他感到一阵厌恶,若不是腹内空空,他几乎要吐出来了,“人人都敢于捍卫自己,不惜一死,那些要付出代价的人就不敢胡作非为。” 带路的肥鲢鱼听了这话,身形显著的停滞了一下,似乎被这些话惊住了。 小绿激动的晃动身躯,大脑袋不停的蹭着江言,似乎被江言的话打动了。 “很可惜,” 林梦蝶忽然开口,此前她一直默然不语,“人很容易害怕,害怕导致怯懦,强者才能战胜怯懦,但这世上的强者总是太少。” “所以你只能逃跑,” 江言苦笑着说,伸手拍了拍小绿的脑袋,“而不是反抗。” 现实总是残酷的,江言再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小绿的悲惨遭遇让他心头发寒,他不禁去想,是否有灵之物的世界总是如此,压迫和屈服永远存在?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如果想要改变现实,就只能寄希望于神明,让神明来制裁压迫者了。 好在他如今便是神明,他刚刚便制裁了一位压迫者,如今他可以做的更多。 “把这些刺刺球都烧掉,” 江言说,“这里的和外面的,一点都不要剩下。” “古龙王大人会怪罪我们。” 带路的肥鲢鱼转过头来,惶恐的说。 “而我现在就会怪罪你们。” 江言目不斜视的说。 他们在回廊的尽头转弯,穿过一条特意开辟的小道,小道两旁长满了刺刺球,小道的尽头是一片净土。 真的是净土,整片药园唯一没有刺刺球的净土,一株黑色的小花生长在这里,它身上的条纹像极了鲢鱼。 江言把它摘下来,让林梦蝶帮忙保管,然后原路折返。 现在只差一株了,他想,到哪里去找这一株了? “这河里哪里还有妖怪,” 他问那带路的肥鲢鱼,“除了那条小鳄鱼。” “还有一位赤练蛇王,” 那带路的肥鲢鱼说,“还有一个大龙虾,连上我家大王,就是古龙王大人的三位部署。” “大龙虾,” 江言咂摸着,赤练蛇王已死,他只能把主意打在大龙虾身上了,他想到之前看到的七彩龙虾,大龙虾多半就是那样,“它住在哪儿?” “您的朋友可以带你去。” 那肥鲢鱼忙不迭的说,目光则投向小绿,好像生怕江言让它领路。 江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当他离开的时候,他看到药园里火海翻腾,热浪狂涌,那是刺刺球在燃烧。 江言知道,很快,这火焰就要烧到外面,而在那之前,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小绿找到了自己妻子的尸体,在高处的瞭望塔上,那尸体被吊在绳子上,像是等着晾干的衣服。 与那尸体作伴的,除了冰冷的河水,就只有另外几具冰冷的尸体。 小绿哭了,江言以前不知道鱼会流泪,可事实就在眼前,他哭的那么伤心,泪水则是深绿色的,与他后背梦幻般的颜色相同。 江言这才注意到,他老婆大概和他很般配,她的背上有一抹残余的绿光,体型也与小绿差不多大。 江言仿佛已经看到,两条肥鲢鱼携手出逃,他们身后是无数的刺刺球,无数的鲢鱼在上面打滚、惨叫,身上梦幻般的颜色渐渐褪去。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梦蝶的神情也很沉重,两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小绿为自己的爱人发狂。 “我们得快点离开,” 过了一会儿,江言这样说道,小绿固然沉痛哀伤,但他心头的沉痛也并不少上一点,唯一不同的是,他所爱的人,姜杏若还活着,他还可以救她,并且那头该死的鳄鱼可能要杀过来了,“小绿,把你老婆葬了,然后我们去大龙虾的地盘,然后你就可以回来,跟你的儿子一起生活。” 小绿点了点头,江言帮他把尸体弄下来,尸体上涂着一层油,确保尸体不会腐烂,由于时间太长,这层油散发出腥腥的怪味。 他们来个一处乱葬岗,江言用抢来的武器,在地上挖了个大坑,小绿把他老婆放进去,他亲手把土盖上,然后跳了一支送别亡灵的舞。 做完这一切,他们终于离开,当他们游到离假山不远的地方,假山上燃起熊熊火光,无数的刺刺球噼啪作响。 大龙虾的领地在河的上游,湍急的河流汹涌而下,即便是在河底深处,也能感受到激荡的暗流。 这一段旅程大费力气,江言还好,他不在乎什么激荡的暗流,比起攀爬古神墙,逆流而上容易的多。 因此,哪怕背着林梦蝶,他依旧轻松的无压力的游着,姿态比鱼儿更轻盈。 出问题的是小绿,它已拖着庞大的身躯跑了半夜,之前更是承载两个人的重量,它似已筋疲力竭,无法抵挡汹涌的暗流。 “抓着我的裤腿,” 江言告诉它,“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小绿用鱼鳍抓着他的裤腿,这个动作让它省劲不少,江言游的像一艘油量充足的潜艇,轻松就能拖动一条肥鲢鱼。 江言不断的往前游,夜变深了,河水似乎更冷,也更黑,江言过了很久才明白,一直在水里充当照明物的生物,那些七彩的大虾,壳子发光的乌龟,闪闪发光的鱼儿,越往上游数量越稀少。 他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逐渐变黑的河水似在昭示什么,色彩绚烂美丽的水族们都去哪了?难道全部滚在刺刺球里了?他感到心头沉重。 不久后,他们来到大龙虾的领地,和肥鲢鱼住的假山不同,这是一个朝下挖在河床侧面的大洞。 “龙虾洞……” 江言望着那大洞,面色古怪的说。 龙虾习性如此,喜欢在水下挖洞,有时甚至会毁坏桥梁堤坝,成为妖怪之后依旧死性不改。 这里真是漆黑一片,江言暗想。 河底黑的恐怖,静的吓人,在这龙虾洞附近,你不可能看见任何一只具有梦幻色彩的水族,江言不禁感到有些害怕。 是的,他在害怕,想到待会自己要面对成群结队的龙虾,他不禁头皮发麻。 他一直觉得,大龙虾是全世界最丑陋的东西,没有之一,它们的口器、螯钳、对称的虾腿,还有那怪异的整体结构,让江言一想到就头皮发麻。 现在,他要冲进一个龙虾洞里,面对不知多少龙虾,他们可能密密麻麻,挤挤挨挨,他们用长在红头两侧的丑眼瞪着他,挥舞着大钳子朝他冲过来,天啊! “你怎么了?” 林梦蝶察觉出有些不对,她伏在江言背上,两人身体贴在一起,林梦蝶能感受到他心跳的震动,现在那震动在加快。 “没什么,” 江言说,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对,他的语气很奇怪,像是卧病在床之人的说话,没有底气,为了掩饰恐惧,他不得不撒谎,“有点累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点累了,他想,是的,只是累了而已,没什么,龙虾而已,无论如何,我要找到第三株灵草。 他给自己加油打气,希望重拾自己的勇气。 我可以轻松杀死十条肥鲢鱼,他告诉自己,也自然可以轻松踩死十只大龙虾。 我可以斩杀肥鲢鱼大王,他想,大龙虾修为与之相仿,那么大概也不是我的对手,此行很简单,消灭敌人,抢走灵草,仅此而已。 这样想着,他觉得好多了,仿佛已重拾勇气。 然而在龙虾出现的一刹那,他才知道,一切都徒劳无益。 龙虾出现的很突然,也不突然,毕竟,方圆几里之内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到任何一点光亮,而小绿则亮的像个绿灯,任何一条泥鳅都会把目光投向这里。 和不久前一样,两只大龙虾从洞里游出来,它们不拿兵器,那巨大的螯钳就是他们的兵器。 “什么人?” 大龙虾说,它的口器不断的开合着,上面的长毛乱糟糟的,看起来十分恶心。 “居然有一个发光的,” 另一个大龙虾说,它用红头壳两侧的眼睛盯住小绿,像是立刻就要把它吃了,“漏网之鱼啊……” 江言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个时候,他应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理由,啊,我们是肥鲢鱼大王派来的使者,前来觐见大龙虾大王,这是我们的信物啦啦…… 信物是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是早已准备好的,江言已在心里练习了几十遍,记得烂熟于心,照理说,他应该迅速的把这些话说出来,然后取出信物。 然而,他惊讶的发现,当他看着大龙虾丑陋的面孔,以及那整体怪异的身形时,他竟如鲠在喉,说不出任何话来。 快说啊,他在心里催促自己,说话啊,把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然后就可以兵不血刃的走进去,一路上不用多起争端,见到大龙虾,把它宰了,灵草到手,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然而,他竟说不出话,不管他的脑子如何发号施令,他的嘴巴都毫不理会。 “人类,” 一个大龙虾沉声低喝,“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带着一头漏网之鱼?” 江言的沉默让他感到烦躁,和他们的外表一样,这些大龙虾的脾气也很臭。 林梦蝶轻轻拍打江言的肩头,按照计划,她和小绿都是沉默的,只有江言在说话,这时她暗示他,该说话了。 然而,江言依旧沉默,他看着那两头大龙虾,呼吸略微急促。 “该死的,” 另一头大龙虾说,“你是哑巴吗?” “该死的人类闯入我们的地盘,” 第一头大龙虾说,它长着厚厚的钳子,有一只眼睛瞎了,看起来更加恐怖,“还带着发光的漏网之鱼,这是在找死吗?你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江言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要忍不住了,此刻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掉头逃跑,与这两只龙虾大战一场。 总之,要他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这些龙虾说说话,那是绝不可能的。 然而,他又怎么能掉头逃跑了?无论如何,他要找到第三株灵草,他要早点离开这条该死的大河,到岸上去,和那些追捕他的妖怪们决一死战。 于是他决定大战一场,而那两只龙虾也彻底失去耐心了。 “不说话是,” 一个龙虾说,举起两只大螯钳,“找死!” 龙虾后面的尾巴弹了一下,水流激荡,它冲到江言身前,一只螯钳张的大大的夹向江言。 这龙虾体长近三米,钳子长一米五,龙虾就是这样,它们浑身近一半的重量长在钳子上。 钳子夹过来,倒刺利如弯刀,江言毫不怀疑,自己只要被夹上一下,立刻就要身首分离。 江言伸出手,似乎想和对付肥鲢鱼一样,抓住对方的兵器。 但他只伸到一半,便又猛的顿住,他实在不想用手触碰龙虾那坚硬的、麻麻癞癞的甲壳。 于是他往后退,龙虾夹了个空,怎么办?江言在心里暗戳戳的问自己,他看到龙虾的钳子又夹了过来,他猛的抬腿,右脚重重的往上一踢。 “咔!” 这一脚速度很快,力气大的不用多说,踢在龙虾的钳子上,声音清脆响亮。 龙虾坚硬的甲壳直接破碎,钳子最肥厚的地方出现一个大洞,龙虾惨叫一声,钳子猛的上扬,然后迅速的缩了回去。 “有两下子,” 另一只龙虾游到江言上方,它的屁股弹动着,身体猛的砸向江言,“吃我一记泰山压顶!” 它从哪听来这“泰山压顶”四个字的?江言不知道,但当它落下的时候,江言怪叫一声,声音里透着一抹恐惧,他迅速的退开,仿佛真有一座泰山压下来,要把他砸成肉酱。 太恐怖了,江言暗想,这他妈简直是个噩梦。 那龙虾砸下来的一瞬间,江言看到它的口器开合着,红色的细腿摆动着,节肢根部挤在一起,密集的让人恶心。 江言得承认,自己真的害怕了,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有一次,他和孤儿院几个小伙伴,到城中村不远处的一条河边玩,那河如今已干涸了,被规划掉了,那时却十分的宽阔。 他们在河堤上走动,忽然一个小伙伴大叫着,指着说里说有龙虾。 他们低头细看,江言看到一个红彤彤的大家伙趴在水里,日光照在它红色的甲壳上,它像一只身披红铠的威武战士。 那时,江言并不感到恐惧,他们随后决定掏龙虾,他们寻找河边浅水处的小洞,这些小洞黑乎乎的,上面满是淤泥,他们把手伸进去,然后是半条胳膊。 他们的手一直往里伸,感受到龙虾硬壳的存在之后,他们猛的把手攥紧,然后就能抓上来一只龙虾。 江言伸手进去,掏啊掏啊,他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凉凉的,滑滑到,一瞬间他感到高兴,准备用力猛的把手攥紧,那东西却先下手为强,他只觉手指上传来一阵剧痛,龙虾用大钳子猛的夹他,剧痛让他猛的缩手,那龙虾就这样被带了上来,他的手指则破了一个大口子,深可见骨。 事后,老院长给他包创口贴的时候告诉他,他活了这么大,没见过半条胳膊那么长的龙虾,那一定是从核电站附近逃出来的,辐射让它变异了。 老院长又告诉他,他们已经把它放生了,因为那玩意儿的壳硬的像生铁,他能保住自己的小指头实属不易,多半是那龙虾大发慈悲了,因为做饭的阿姨已经去医院了。 从那以后,江言就害怕龙虾了,尽管不是每一只龙虾都那么大,那么恐怖,但童年阴影一直深埋在他心里。 现在,眼前的龙虾长近三米,壳子黑不溜秋的像足了生铁,它们比那一只更大更猛,足以唤起江言的童年阴影。 “咔咔!”两只龙虾齐头并进,它们挥舞着大螯钳,雄赳赳气昂昂的要把江言撕碎。 江言不断的后退,躲闪,凭借武道天眼,他没有性命之忧,但事实上,倘若他果敢出手,拿出对付肥鲢鱼时一半的勇气,这两只龙虾也早已被他打死了。 可他拿不出那勇气,便只有不断躲闪,小绿早已躲在一旁,林梦蝶趴在他背上一脸茫然。 “你到底怎么了?” 林梦蝶说,“握紧你的拳头,反击他们啊。” 这时候,兵不血刃的计划基本破产,林梦蝶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知道,无论如何,眼前这两只大龙虾不该打的江言踉跄后退。 “我……” 江言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真相说出口。 他在孤儿院长大,这经历赋予了他极强的自尊心,在女人面前承认自己害怕是可耻的事情。 “到底怎么了?” 林梦蝶意识到事情不对,有些东西是掩饰不住的,“你在害怕吗?” “当然没有!” 江言大声的说,要他承认这一点太难了。 “那你就冲上去,打翻它们。” 林梦蝶说。 “我……” 江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还在躲闪,两只大虾一左一右的围攻他,饶是他有武道天眼,那锋利的螯钳还是擦着他的脸和脖子,随时可能将他斩首。 江言真想挥拳打烂两只大虾的壳子,他也知道自己能做到,但他偏偏不愿那么做,他实在不想靠近那两只大虾,不想用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触碰龙虾坚硬、麻麻癞癞的甲壳。 之前他的确用脚踢破了一只大虾的钳子,但随之而来的“泰山压顶”让他深感恐惧,如今他连脚也不想出了。 他仿佛又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把手伸进龙虾洞里,在剧痛中拖上来一只半条胳膊长的大虾,它那黝黑如铁的甲壳在阳光下格外恐怖。 “你对付这个,” 忽然,一只龙虾这样说,“我去对付那个漏网之鱼。” 是那只瞎掉眼睛的龙虾,它从战团中抽身而退,尾巴飞快的弹动着,须臾冲到小绿身边。 第一百二十三章 “站住,” 小绿试图逃跑,那龙虾厉声大喝,尾巴弹动着,飞快的追上它,两只螯钳插向小绿后背,“还敢跑!” 小绿真是魂飞魄散,它背上的绿色亮光起伏不定,那是心绪剧烈波动的标志。 它躲过了这一击,并不是它的动作多么迅捷,而是那龙虾有意戏弄它,龙虾的确没有抓住它,但它的钳子刺入小绿身体,鲜血冉冉流出。 “我要让你流血而死,” 龙虾愤怒的说,“你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该死的漏网之鱼,我奉大龙虾大王的命令,让那些该死的家伙在刺刺球上打滚,有一个家伙不愿意,它试图逃走,我追过去,它转过身猛的一刺,我没想到它下手那么狠,一只眼睛就此报废,天杀的逃兵!” 大龙虾愤怒的说,它追着小绿,两只螯钳有力的挥舞着,说话间已三次击中小绿,小绿浑身是血,背上的绿光暗淡下来。 “你看清楚,” 林梦蝶在江言耳边大喊,“它在流血,它马上就要死了,它还有孩子等它回去了!” 江言转头,看到小绿满身是血,他惊怒无比。 “住手!” 他大喝一声,想要冲到小绿身边,小绿是来给他带路的,就像林梦蝶说的那样,它还有孩子在等它,江言不能让它在这里出事。 “泥菩萨过江,” 龙虾挥舞着螯钳拦住江言,不知为何,这一只龙虾仿佛极懂汉语,“还想管别人了?” 那螯钳在江言身边劈刺,上面的倒刺狰狞骇人,江言不得不止住身形。 小绿的惨叫声在耳畔回响,林梦蝶的声音夹杂其中,还有龙虾张狂放肆的声音,以及水流的声音,江言感觉心乱如麻,有一股力量在他心中升起,冲击着他心中的阴影。 “住手!” 他再度大喊,已经攥紧了拳头,武道天眼之下,龙虾的动作慢如蜗牛。 龙虾的确可怕,不知道别人怎么看龙虾,但在江言眼里,这玩意就是全世界做恐怖的怪兽,他曾不止一次的问老天爷,为什么要造出这样肮脏丑陋的鬼东西。 他不敢靠近龙虾,是的,他也不敢用手触碰龙虾,但他如今准备动手了,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小绿出事。 “泥菩萨……” 拦住他的龙虾狞笑着说,口器一开一合的。 江言忽然猛的前冲,速度之快令人咂舌,他欺身在龙虾近前,那肮脏可怕的口器近在眼前。 龙虾吃了一惊,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个刚才还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躲避的废物,竟能有这么快的速度,直接冲到它面前。 这时它才惊讶的发现,这人的眼睛竟是闭上的。 还来不及惊讶,江言已挥出拳头,这是一记沉重的直拳,目标直指虾头。 “咔!” 江言全力出手,这一拳的威力可以想像,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龙虾的脑壳直接爆碎,黄色的虾黄和黑色的汁液喷了江言一头一脸。 脑壳爆碎,龙虾自然小命不保,它的身体先是后退,紧接着缓缓往下 沉落。 天啊!江言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最讨厌最害怕的龙虾,把一大蓬虾黄和脑浆洒在他脸上! 他真想仰天长啸,然后冲到滚烫的热水中洗一个澡,他要用整整一瓶洗发水,来涤荡自己头脸上的污渍! 但他又听到小绿的惨叫,他转过身,看到小绿正晃晃悠悠的逃命,它的速度很慢,似乎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尾巴摆动的幅度很小。 那龙虾跟在小绿后面,它把钳子伸进小绿后背,带起一阵血花的同时,钳子上已夹了一块肉,它把这肉送进口器里,可怕的口器缓缓咀嚼起来。 “美味,” 独眼龙虾说,它还没发现同伴的惨状,它全身心的沉醉在新鲜的血肉里,“真新鲜!” 江言怒气勃发,他感觉有一团火焰在心中炙烤,促使他直冲过去,对那大龙虾的脑袋猛的挥拳! “什么……” 大龙虾吃了一惊,它感受到暗流的涌动,但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江言冲到它甲壳的一侧,用力的挥拳,龙虾挥舞着大钳子,笨拙的转身应对,江言的拳头落下,虾头再度爆碎开来,其中夹杂着一团还未吞下的血肉。 “快去看看小绿。” 林梦蝶说,语气很焦急,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 不用她说,江言也知道该做什么,他飞快的游到小绿身边,发现它已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子渐渐往外翻,肚皮已露了出来。 它背上有七处伤口,各有巴掌来大,鲜血冉冉流出,血肉的残缺触目惊心。 “不!” 江言大喊了一声,他的心中也同样大喊了一声,对大龙虾的怒火全然褪去,他这时感到心里剧痛,像是有人拿着鞭子愤怒的抽他。 “这都怪你,”抽打他的人说,“你明明可以轻易打死两只龙虾,但是你害怕,你这个懦夫,你害它变成这样!” 不!江言在心里大喊,他扶住小绿,用手轻抚它的脑袋,试图给它一些慰藉,但小绿还是痛的浑身发抖。 小绿把脑袋转过来,鱼眼已经微微泛白,里面露出江言的脸。 “嗬嗬……” 小绿的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它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根本说不出来,它还不能口吐人言。 “怎么才能救它?” 江言问道,林梦蝶站在他对面,两人正在察看小绿的伤口。 林梦蝶抬头望着他,目光里说不清道不明。 “给它灵草,” 她说,手上光华一闪,一株黑色的灵草已然出现,“刚刚得到的这一株,是肥鲢鱼的伴生灵草,给它吃下去,它一定会没事的。” 江言望着那灵草,呆呆的楞在那里。 给它灵草?给它刚刚得到的这一株灵草? 是啊,当然应该给它,无论如何都应该给它,那样它才能保住性命。 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两株灵草,就算再加上大龙虾的第三株灵草,也才只有三株。 三株,刚好可以服用的数量,他迫切的需要这三株灵草,他必须提升实力,然后才能去岸上行走,然后才有可能离开这里,然后才能去救姜杏若! 他妈的!现在他要分出一株,这样就只剩下两株,他到哪里去找第三株?他妈的! 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被大锤重重的砸了一下。 “给它,” 江言低下头,望着小绿身上的伤口,两个画面不断的在他脑海中闪烁,一个是姜杏若的脸,一个是那只小小的肥鲢鱼和小绿紧紧相拥的场面,他仿佛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给它。” “我已经给了,” 林梦蝶说,她把手从小绿嘴里抽出来,望着江言,笑着说,“只是象征性的问你一下,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给的。” 江言望着她的笑容,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带着这种复杂的表情,他轻轻的笑了两下,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讽老天爷。 那灵草真的疗效非常,小绿本来已是濒死,眼睛泛白,肚皮微微翻起,任何一个捕鱼人看到,都知道这小鱼活不长了。 但它吃下那灵草之后,仅仅过了几秒,它背后暗淡的绿光重又亮起,且比之前更加明亮,背部伤口的血肉也在缓缓蠕动,不断有肉芽冒出,眸子里也渐渐有了光彩。 江言松了口气,好,他想,真是疗效惊人,毕竟,那是一株他妈的该死的灵草啊! “嗬嗬……” 小绿又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似乎想说话,但还是说不出来。 “怎么了?” 江言皱眉,假如耗费灵草还不能拯救小绿的性命,他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林梦蝶秀眉微蹙,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嗬嗬……” 小绿还在嘶吼,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就像刚才被龙虾扯下血肉时的声音不一样。 江言脸色苍白,难道真的连灵草也不起作用? “怎么会这样?” 林梦蝶说,语气里满是不敢相信,“不应该啊……” “出了什么意外?” 江言怀疑的说。 小绿还在嘶吼,声音中蕴藏着莫大的痛苦。 “那不可能,” 林梦蝶沉声说,“灵草的药效无比强大,又和它同根同源,不会有什么意外。” 江言默然不语,林梦蝶虽然说的笃定,但事实却就在眼前。 “好痛!” 忽然,一个声音,从小绿的喉咙里传出。 江言吓了一大跳,他和林梦蝶面面相觑,然后扫视周围,发现没有一个人影或鬼影。 那是为什么?他想,谁在说话,为什么说好痛?该死的龙虾死而复生了? “你们居然给我吃了灵草……” 那个声音接着说,声音很奇怪,听起来很沉雄,但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稚气。 这一次,江言听清了,声音来自下方,来自眼前的下方。 一个想法在心头浮现,他的心忽然怦怦直跳,他和林梦蝶相视一眼,然后低头看向小绿。 “是我在说话,” 小绿说,眼珠子里神采奕奕,“是我。” 江言张大嘴巴,抬头望着林梦蝶。 “果然药效无比强大。” 他说。 “这也算是个意外。” 林梦蝶摊了摊手,这样说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圣赌斗 江言听到喊杀声。 他们从龙虾洞的入口进来,背离黑暗的河床,投入一片更深邃的幽寂。 一开始,江言准备找个地方躲一躲,至少先观察情况,摸清楚一路上有多少守卫,再做计较。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和肥鲢鱼一族聚居的假山不同,龙虾洞入口后面是一条三人并行的小道,一旦踏入其中,前方的一切固然饱览无遗,自己也无处藏身。 有两个守卫朝他走来,江言这时已克服恐惧,他重拾勇气,取出信物,准备把刚才那出早早谢幕的好戏重演一遍。 可惜,当两只龙虾靠近他们,它们长长的虾须甩动着,红头两旁的眼睛里露出惊怒的神色。 “他们身上的味道!” 一只龙虾说。 “该死,那两个蠢蛋被他们杀了!” 另一只龙虾说。 江言发誓,进洞的时候,他真的把身上的龙虾黄洗干净了,但这些龙虾显然嗅觉敏锐,一下就闻出了残余的气息。 一只龙虾留在原地,一只龙虾飞速倒退,看那意思是要去搬救兵。 江言冲上去,留在原地的那只龙虾挥舞着螯钳斩击他,江言侧身躲过,一拳轰爆了龙虾的脑袋。 他迅速的往前游,想要追上前面的那只龙虾,但为时已晚,那龙虾跑到前方某个地方,挥舞着巨大的螯钳砸向墙壁。 “咚咚咚……” 钟响如雷鸣,江言停下脚步,收起那信物,那出戏胎死腹中了。 林梦蝶和小绿追过来,短短的一小会儿,小绿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精神恢复的很好,那灵草的疗效太过强大。 “那叫虾鸣钟,龙虾一族靠其警戒敌袭,” 当然,灵草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能让小绿开口说话,“我小时候来这里玩,还亲手敲过一次,那时候,古龙王大人还没发现刺刺球的作用……” 他的语气里带了一抹凄哀,江言能听出潜藏其中的怨怼:自从那鳄鱼发现刺刺球的作用之后,小绿成了逃犯,整个水生世界人心惶惶,不复从前光景。 “看到那顶红色的轿子没有?” 小绿说,“那里面坐的就是大龙虾,轿子上鲜艳的红色是一千张红海濑的皮,里面的珠帘则有五百颗大珍珠……” 或许是刚刚获得说话能力的原因,小绿的话格外的多,它看到什么都说个不停,仿佛要把从前所有含混不清的“嗬嗬”都补上。 这真的是一条很奇怪的甬道,首先,它非常非常的长,江言目测它至少有五公里那么长,凭着武道天眼,他可以轻松的看到甬道的尽头的高台。 甬道的尽头,连接着一座巨大的高台,高台上竖立着五根龙虾钳子,有三根龙虾钳子上面夹着血淋淋的人头。 江言感到一阵不适,他看的很真切,那的确是血淋淋的人头,而不是别的什么头。 怎么会这样?他想,难道刚才有修士闯进来,被斩杀于此,头砍下来示众?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那顶红色的轿子已近在眼前。 说实在话,江言不觉得那是轿子,那应该是帐篷,或者行宫之类的东西,它太大了,以至于需要三十个龙虾一起抬着。 大龙虾从轿子上下来,它体型庞大,身长近五米,和肥鲢鱼大王不相上下,事实上,两人的修为也相差无几。 在大龙虾和轿夫的身后,黑压压的一群龙虾,整齐的列队在甬道之上,当它们一齐望向江言的时候,江言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战。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裂开了,很难描述这种情形,黑压压的一片龙虾,江言估计有五十只,甚至更多。 “你想演戏吗。” 林梦蝶说,她站在江言身旁,轻声的说。 “我想,” 江言说,他觉得喉咙发干,“但我身上的气味不允许。” “后悔吗?” 林梦蝶好笑的说。 “后悔。” 江言真的后悔。 为什么我一开始不演戏了?这件事情本来很简单,我取出信物,表明来历,那两个亡灵放我进去,我找到大龙虾,突下杀手,一切不就是这么简单吗? 现在了?五六十只龙虾盯着我,我想跟大龙虾决一死战,就先得过它们这一关。 然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最关键的问题是,他现在只有一株灵草了,因为他的犹豫小绿重伤濒死,他必须拿出一株灵草来救它。 也就是说,即便打死眼前这些龙虾,抢到大龙虾的伴生灵草,他也还要再为最后一株灵草费脑筋。 况且河里只有三个大妖怪,有些事情费脑筋也办不成。 哦,当然,还有一条大鳄鱼,江言相信,那大鳄鱼的伴生灵草一定药效强大,蕴藏着丰富的神性能量。 可是,江言不认为自己是大鳄鱼的对手,或者,说的直白一点,大鳄鱼一巴掌就能拍死他。 总之,情况让他头疼。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人类?” 大龙虾从轿子上下来,用两个螯钳扶了扶头上的王冠。 江言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人类,它想听到什么答案了?如果我告诉它一个地名,它能听懂吗? “另一界,” 江言说,“你应该很清楚。” “我知道,” 大龙虾说,“我的意思是,另一界的什么地方?” 另一界的什么地方?江言感到一阵好笑。 “你去过另一界吗?” 江言问道,“你没去过,说了你也不明白的。” “谁说我没去过?” 大龙虾好整以暇的问道。 “你去过另一界?” 江言吃了一惊,“你去过哪里?” “江汉市,” 大龙虾露出回忆的神色,紧接着,它喟叹着说,“我不仅去过,我还出生在那里。” 江言心头骤然一跳。 他不禁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大龙虾,它体长近五米,浑身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甲壳,一双大螯钳势可裂天。 黑色的甲壳,江言心想,出生在江汉市。 一个念头陡然跳了出来,连江言自己都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告诉自己,那不可能,那不可能。 “你也从江汉市进来的?” 大龙虾说,“但我猜你不是江汉市的人。” 江言把游移不定的目光,重新凝结在大龙虾身上,他说:“我的确是江汉市的人,土生土长的江汉市人。” 其实了,他到底生在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既然从有记忆开始,他就生活在江汉市,那便当自己生在那里。 “哦?” 大龙虾意味深长的说,“你真是江汉市人?” “那又怎么样?” “他乡遇故知,” 大龙虾笑着说,长长的虾须摆动着,“我心甚慰。” “既然如此,” 江言嘻笑着说,“能否求取一物?” “尽管道来。” “也没什么,只是一株伴生灵草罢了。” 大龙虾的笑容僵在脸上。 “哪怕我们是老乡,” 短暂的沉默之后,大龙虾这样说,“你也不能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那我就只能动手抢咯。” 江言摇了摇头,这样说道,“唉,我真不想这样,毕竟咱们是老乡。” “这么刚吗兄弟,” 大龙虾笑着说,“不如换个法子,我的伴生灵草虽然不能给你,但可以给你另一株灵草。” “另一株灵草?” 江言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你有两株灵草?” 他的心怦怦狂跳起来,两株灵草,两株灵草! 不过,他又想,人家客客气气的要把多的那株灵草给你,你却想着抢走别人的伴生灵草,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的确有些不太好,江言暗想,既然如此,那就听听它怎么说。 大龙虾让江言深感意外,比起肥鲢鱼,大龙虾更像个人类,像个精明的人类。 “的确,” 大龙虾点头称是,“几年前,我曾逆流而上,登上此河源头处的大雪山,寻得一株黑玉雪莲。” “黑玉雪莲……” 江言在心中重复了一句,他感到一阵兴奋,光是这灵草的名字,就足够让人流口水了。 “好,” 江言说,“你说换个法子,那是什么意思?” “换个法子,嘿嘿,” 大龙虾变得很兴奋,长长的虾须摆动着,“就是赌斗。” “赌斗?” “不错,” 大龙虾说,“赢了我给你雪莲,输了吗,就不要怪我这老乡心狠手辣,要你的小命了。” 江言和林梦蝶相视一眼。 “怎么赌斗?” 江言说。 他心动了,假如能靠赌斗赢得一株黑玉雪莲,那太值了。 同时,他清楚的知道,大龙虾不太可能出尔反尔,毕竟,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那会损害它的威信。 不过,这些龙虾虽然是有灵之物,但究竟有没有诚实守信的廉耻观念,江言也很怀疑。 无论如何,黑玉雪莲的诱惑太大,江言决定听听,怎么个赌斗法。 “很简单,” 大龙虾说,“就赌身子硬不硬。” “身子硬不硬?” 江言说,“怎么比?” “你站在原地,让我钳一下,我站在原地,让你打一拳,”大龙虾笑着说,“谁先坚持不住,谁就输了。” “坚持不住,” 江言说,他望着大龙虾钳子上的倒刺,根根如尼泊er弯刀,“那不就死了?” “嘿嘿。” 大龙虾笑了笑。 江言把目光凝住,凝在大龙虾身上,他这时终于意识到,这个一口一个老乡的大龙虾,虽然看起来比肥鲢鱼和善,但若论骨子里的残忍与危险,肥鲢鱼拍马也赶不上。 这所谓的赌斗,完全就是虐杀,什么样的肉身能挡住那弯刀样的倒钩?江言想象不出。 不过,他又忽然想到什么,然后他笑了。 “我答应你,” 江言说,“我和你赌,但有个要求。” 大龙虾着实吃了一惊,它没想到江言会答应。 它还清楚的记得,老虾王把族群托付给它时,曾经向它解释过这个游戏。 “这赌斗神圣无比,倘若有人赢了,龙虾一族必须奉其为上宾。” “我向几十个人类提起过这个赌斗,” 老虾王说,“只有三个人同意。” 那三个人都修有护体神功,自觉肉身坚硬如铁,龙虾钳子伤害不得,最后却都被拦腰斩断,头颅被砍下,带着血插在高台的钳子上。 大龙虾听了这话,心中便也有些好奇,很想玩玩这个游戏,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机会来了,他便唯恐对方不答应,所以装出好言好语的模样,不惜拿“老乡”二字说事,只为哄骗对方答应。 不过,按照龙虾一族的规矩,想要进行这个神圣的赌斗,必须事先跟赌斗之人讲清楚那血淋淋的规则。 大龙虾讲清楚了,他很担心对方不同意,不过,谢天谢地,对方同意了。 因此,当江言告诉他,自己有个要求的时候,大龙虾立刻答应了。 “快说,” 它迫不及待的说,长长的虾须左右摆动,“什么要求?” “我要出两个人,” 江言竖起两根手指,“一个被钳,一个打。” 说到这里,他转头望着林梦蝶,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你去死。” 林梦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江言摸了摸鼻子,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林梦蝶会答应的。 江言把目光投向大龙虾,它会同意吗? “可以,” 它同意了,“按照对等原则,我们也出两个人,一个挨打,一个钳人。” “好。” 江言简短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到高台上去,” 大龙虾说,“神圣赌斗在那里进行。” 江言愣了一下,他忽然明白,那高台上的人头是哪来的了。 小龙女。 离开地底洞窟之后,小龙女孤身一人。 这次是真正的孤身一人,她从七月的长江里跑出来,在两万米的高空上遇见司空行,得知古荒神源的消息之后来到秘境,老头却惨失爱徒,发誓报仇,然后与她分道扬镳。 小龙女感到一阵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她打开秘境的地图,那是购买门票的时候赠送的,上面有几个红色的标注,旁面有时间,那是几个最主要机缘的位置,它们包括: 一块神金铁,不知是何种类,有人说是首山赤铜,有人说是天冶白金,也有人说是沌银母。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个绝世道引,这是小龙女最关注的存在,司空行说是古荒神源,不过如今小龙女知道,也可能是太虚之灵或者别的什么。 还有一个,则是能量等级异常的高,但无法探测出种类的东西,七山大会的官方解释是,这是一件异宝,但究竟是怎样的异宝,拿到手里才能知道。 这三样东西,是此次秘境之行的重中之重,可以说,如果不是这三样东西,七山大会的门票要少卖一半。 不过,红色标注后面有明确的时间,如今还没到时候。 那么该去哪了?或许该去地上,广袤的旷野,洞天的断壁残垣,神秘机缘横陈其间,只等有缘人。 然而,水里就没有机缘吗?她是龙,她喜欢水,不喜欢到地上去。 她喜欢身上湿漉漉的感觉,龙的皮肤一旦干燥,小虫子就要爬进鳞片缝隙里了。 可是,水里真的有机缘吗?她觉得希望渺茫,那大蛇已经死了,内丹被人吞了。 不管怎样,小龙女扯住一条怪异且漂亮的大鱼,用水族特有的语言问它,哪里还有妖怪。 “妖怪吗,” 这条大鱼说,“是你这样长着胳膊和腿的人吗?还是那种四条腿的黑色大家伙?听说它叫狗熊,昨天我跳出水面时看到它在喝水……” 小龙女这才意识到,对于水族来说,人类和岸上的动物才是妖怪。 “就是水族的领袖,” 小龙女说,她换了个说法,“你知道它们在哪吗?” “赤练蛇大王的领地离此不远,肥鲢鱼大王则在河的下游,” 那妖怪掰着指头说,如数家珍,“至于大龙虾,它生性喜爱清洁,因此住在寒冷的上游,那鬼地方又黑又冷,只有龙虾那种残忍可怕的东西才喜欢住。” 对龙虾一族发表评论时,这大鱼四处张望着,显然害怕被什么人听见。 “鲢鱼,龙虾,” 小龙女皱着眉头,喃喃的说,“他们实力如何,可比赤练蛇王更强?” “实力……” 那怪鱼用了半天功夫,才明白何为实力,“就是打架的本事啊,那自然是赤练蛇王第一,大龙虾和肥鲢鱼都喊蛇王大哥了。” 小龙女闻言,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赤练蛇王的确强大,但也未必就奈何得了她,连他都能做大哥,那肥鲢鱼和大龙虾是怎样的货色,大概可以想象了。 她需要的是内丹,治水境八重的妖怪才能修出的内丹,她觉得大龙虾和肥鲢鱼多半没戏。 “说起来,” 正当小龙女失望之际,那怪鱼喟叹着说,“若论打架的本事,还是古龙王大人最强,啧啧,那可是整条河流的王者,那三位大人都是他的属臣。” “古龙王大人?” 小龙女吃了一惊。 “不错,古龙王大王。” 怪鱼接着说。 小龙女深深的皱起眉头。 什么人敢自称古龙王?这个名字太有深意了,太古真龙早已不存于世,只留她和她哥哥这样的业龙。 而太古真龙中的王者,就是应龙那样的存在。竟有人敢与应龙比肩?胆子未免太肥了? 小龙女又是吃惊,又是愤怒,有人敢与应龙比肩,那无异于对她说: 我是你祖宗。 这我可不能忍受,小龙女暗想,我要看看这人是怎样的古龙王,倘若名不副实,我一定要把吊起来开膛破肚,取出它的内丹。 是的,虽然那厮自称古龙王让她愤怒,但小龙女也承认,就算它不这么做,自己也要去找它的麻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过,照这怪鱼的说法,那狂徒比赤练蛇王还要强大,自己真的是它的对手?小龙女不那么认为。 “那位古龙王大人,” 小龙女捏着鼻子说,她实在不想这么称呼那狂徒。不管怎样,她决定先问清楚,那狂徒或许很强大,但她可以先去打探情况,未必就要立刻动手,“它住在哪里?” 那怪鱼给她指了一条路,小龙女向它道谢。 她顺着怪鱼指的路,来到一片普普通通的河床之上,这里实在没什么特别的,比起赤练蛇王的宫殿,这里简直就是一片荒芜的空地。 不,应该说,这里的确是一片荒凉的空地,看不到任何建筑物的影子。 那狂徒就住在这里?小龙女感到有些好奇,难道它是挖个洞就住在里面了?它不是整条河流的王者吗? 她望着那光秃秃的河床,还有四周黑漆漆的河水,感到一阵头大,那怪鱼把她指到这里来,但这里压根就什么都没有!连个洞都没有! 它在骗我?她想,不会,那家伙虽能口吐人言,但显然没开启多少灵智,像个幼儿一样,只会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还不懂得怎么骗人。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小龙女在那河床上转悠,她很想搞明白这一切,那狂徒究竟在哪? 黑暗如薄雾笼罩河床,小龙女眨动着龙睛,目光透过黑雾,想要看出一些端倪。 忽然,有一片薄雾被分开,什么巨大的东西撞了进来。 小龙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队大龙虾。 共有十只大龙虾,一个个体型庞大,狰狞丑恶,小龙女本不愿将目光停留在它们身上,然而它们的螯钳上各提着两只木桶,这就吸引了小龙女的注意。 龙虾担木桶,她想,好像有些奇怪? 再近一些,她看到木桶的桶口,七彩的光华溢散出来,在一片黑雾中格外显眼。 那是什么?小龙女暗想,如果说,龙虾担木桶,已经让她心生疑窦,那七彩光华就让她下定决心,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毕竟,她是个小母龙,龙族本就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更何况是绚丽的七彩光华了? 小龙女游了过去,她是水中的神明,水流听她的号令,她让水流闭嘴,水流照做,于是她无声无息的游到龙虾上方。 这时,她看清楚了,那桶里装着一种七彩的液体,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种都散发出梦幻般的光彩,搅和在一起,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同时,她闻到一股馨香的味道,像是春日里香草含羞,百花齐绽的味道,小龙女不禁为之沉醉。 这是什么?她想,酒吗?闻起来真香,一定很好喝。 她感到一阵意动,那液体绚丽而又馥郁,像是世间最珍贵的佳酿。 同时,不知为啥,闻着那香气,她体内的龙血忽然流速加快,像是受了什么触动。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自己,那液体的香气影响了我,我的血液在欢快的流动着,像是在,像是在渴望什么…… 小龙女忍不住了,那液体对她来说,有某种神秘的吸引力,她迫切的渴望得到一点,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跳在一群龙虾面前,拦住它们的去路。 “你们抬的这是什么,” 她问,“闻起来很香,是酒嘛?” 几个龙虾吓了一跳,这白衣女子突兀的出现,简直像是鬼魂一样。 下一刻,几个龙虾齐齐戒备,摆出战斗姿势。 “你是什么东西?” 带队的统领说,“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问你,” 小龙女说,“你们抬的是什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统领戒备的说,“不想死的赶快让开,否则格杀勿论。” 这话不是开玩笑,木桶里的东西干系重大,乃是古龙王大人的心头宝贝,它们来的时候,大龙虾大王千叮咛万嘱咐,各个都立下了军令状,倘若损毁一点,就等着曝尸荒野。 小龙女听了这话,目光微闪。 这桶里的东西很重要,她想,她们要送去哪里了? 一瞬间,她明白了,这东西一定是送给那河域之王的,也就是那自称古龙王大人的狂徒。 那家伙一定就住在这附近,小龙女心想。 然后,她无声无息的退开了,水流自动分开一条路,她的声音消失在黑雾之中,只留下一队莫名其妙的龙虾。 “哼,” 她听到那龙虾统领说,“算她识相,否则一定钳下她的脑袋!” 小龙女心中暗笑:还真以为我是怕了你?若不是忌惮那狂徒的实力,我早已把你屁胡上的肥肉剥下来烤了。 是的,她之所以退开,全是因为忌惮那自称古龙王的狂徒。 她的确渴望那七彩液体,但她也知道,倘若在这里打斗,很可能会惊动那狂徒,那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相反,尾随这些龙虾,跟着他们找到那狂徒的巢穴,悄咪咪的摸进去,探听情况,再做计较不迟。 这是她的打算,现在她闪身在黑雾中,破开水流,灵活的移形换位,很快就摸到那一队龙虾的后面,保持了适当的距离,确保她可以看到对方的行踪,对方却发现不了她。 这么做是很有必要的,经过刚才的事情,龙虾们变得很警戒,它们派出两人观察四面的环境,确保没有人打它们的主意。 小龙女亲眼看到,当一条带鱼游过龙虾的队列,领头的龙虾忽然举起螯钳,重重的往下一挥,那可怜的鱼儿登时碎成两截。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龙虾们停下脚步,领头的那一只高举两钳,用力的往河床的淤泥上插去。 小龙女听到“咚”的一声响亮,她不禁感到奇怪,河床上满是淤泥,龙虾钳子应该无声无息的落下,怎么会发出这么响亮的声音? 她定睛细看,原来河床上有一块雪白的什么东西,形状像鹅卵石,但被敲击时发出的声音又像金铁,这东西埋在淤泥里,被龙虾钳子敲击后发出响声,同时震散了周围的淤泥。 那龙虾连续敲了三次,响声震动河床,左近的鱼儿四散飞逃。 三声响亮之后,河床上猛的出现一道细微的裂痕,这裂痕在一瞬间张大,须臾就能吞下一辆公交车。 小龙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地裂吓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进入那自称古龙王狂徒住所的路,竟是以这样一个方式出现的。 她看到,在那大裂谷的深处,有火焰在升腾,绿色的瘴气弥漫其中,甚至还能听到隐约的雷声。 “化龙关……” 小龙女轻声的说,语带苦涩。 她没来过这地方,但她能认出这地方,长江里也有类似的所在,只不过比这浩大的许多。 据说始祖龙诞生在火焰、瘴气、雷霆之中,后世的神龙依次建造化龙关,龙族在其中修炼进益极大,而蛇蛟之类倘若有幸进入,便得了化龙的希望。 看来那狂徒不是巨蟒,就是大蛟,小龙女心想。 她又想到自己的父亲敖兴,他在化龙关里突破移山境六重,突破之后,他从火焰和瘴气中抽身,最后的水神冲出长江,直上云霄,在万里长空之上怒吼,整个南国为之震撼。 父亲冲上云霄的姿态,小龙女永远记得,他是那么强大,号称是末法时代最有希望飞升的存在,谁能想到,他最后竟倒毙在街头,尸骨被一群凡人围观? 那裂缝在小龙女面前缓缓闭合,十只大龙虾已经跳了下去,尽管有专门的梯子,可以让它们免于炙烤和剧毒,以及雷霆的麻痹,它们还是瑟瑟发抖。 龙可不会,小龙女暗想,嘴角勾起一抹轻蔑,她纵身一跃,跳向那火焰与瘴气,雷光拂过她的白裙。 江言 这五里路着实漫长,简直没有尽头,这是江言的想法,尽管他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事实上,若以江言的速度,他很快就能游完这五里路,大气都不喘一下。 但他现在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像是刚刚做完什么剧烈的运动。 为什么了?因为他在害怕。 他必须害怕,他没有理由不害怕,他的四周全是大龙虾,它们簇拥着他和林梦蝶还有小绿,说这是对参与神圣赌斗的勇士的敬意。 事实就是,不断有龙虾钳子蹭在江言身上,还有龙虾的长须在他眼前晃悠,他听到有龙虾对他说话,转头一看发现又脏又丑的口器不断的开合着,他差点没晕过去。 林梦蝶察觉出他的异常,她顿时有些恼火。 “你还在害怕?” 她说道,“注意时机,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如果待会该你用力挥拳的时候,你像个软脚虾似的使不出力气,那你给我等着瞧!” 林梦蝶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两人姿态亲昵,像是热恋中的情人在说悄悄话,但她的语气如寒冬般冷冽。 毫无疑问,她心情不好,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恨不得立刻扭头就走。 她是堂堂春兰星的公主,是为了毁灭这个低级文明而来的,现在却要做那种傻乎乎的事情,天啊,父兄的英灵在天上都会羞愧的! 然而她别无选择,扭头就走很容易,她相信江言会保护她,但在那之后了?几时才能恢复实力?怎么才能出去? 内丹在她体内慢悠悠的消解,慢的像是十月怀胎,时间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曾和混沌接下任务,她能真切的感受到,混沌在一点点失去耐心。 假如任务延期,那个给她发布任务的该死老头一定不会放过她,他会先派自己的徒弟接手任务,然后附带一个小要求,把那落魄公主带回来接受混沌的裁决,就像她对我做的那样!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还能保有好心情了,她烦死了! 林梦蝶很烦躁,江言更烦躁,他被龙虾簇拥着,这让他想起一道菜,十三香龙虾摆盘的时候,大厨把龙虾围成一圈,中间放上菜叶子,现在,江言觉得自己就是菜叶子。 “喂,”于是,他把嘴巴凑近她耳朵,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语气却比冰雨更冷,“我确实害怕,但你做的很好,你激怒我了,待会我一定要重重的挥拳,然后把那张丑脸想象成你的样子,大美女。” “哼,” 林梦蝶冷哼一声,“你还真是诚实,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害怕,很好,真有勇气。” “看到你打烂那两个龙虾脑袋,我还以为你克服恐惧,重拾勇气了,原来是假的,是不是要小绿再倒霉一次,你就又能把勇气捡起来了?” 江言听了这话,深吸了一口气。 “我他妈的确打烂了两个龙虾的脑袋,我现在还能闻到它们脑浆的味道,” 江言恶狠狠的说,“但这不代表我从此再不害怕龙虾了!不代表我可以伸手握住龙虾的大螯钳,盯着龙虾凸出的眼珠,笑嘻嘻的向它问好,甚至伸手和龙虾来个熊抱,让它那又脏又丑的口器,还有那密密麻麻的节肢根部在我眼前晃悠!” 说到最后,他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因此只能越来越将嘴巴贴近林梦蝶的耳朵,他的口水像雨一样的落下,林梦蝶因此红了脸,直红到耳根,江言望着她红彤彤的耳垂,忽然忍不住亲了一下。 “啪!” 林梦蝶挥手扇了他一巴掌,然后满脸通红的瞪着他,她浑身发抖,那样子像是要把他吃掉。 “我以为是甜的,” 江言如梦初醒,他看到林梦蝶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因此立刻慌了神,嘴里冒出的话却让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我是说……” 我他妈的干了什么?他想,我们不是在吵架吗?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他真怕林梦蝶一走了之,然后留下他一个人参加“神圣的赌斗”,那他就必死无疑了。 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他在乎的东西,也许在这一刻就要轰然破灭,或者从他身边悄悄溜走。 林梦蝶瞪着他,她简直浑身战栗,假如目光能杀人,江言已死一万次。 “两位勇士,” 这时,江言听到大龙虾说话了,尽管他很讨厌这家伙,但他不得不承认,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他感激涕零,“请结束你们的打情骂俏,我们要开始了。” 林梦蝶看都没看它一眼,她只是死死的瞪着江言,并且一言不发。 “其实是咸的。” 江言这样说,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对,并且他这时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那就是他在昭示: 我不但亲了,而且伸舌头了。 林梦蝶忽然转身,但她刚刚迈出一步,眼前立刻布满了龙虾的螯钳,像是在吃海鲜自助餐,凭君挑选, 江言迈出一步,挡在她身前,他把目光扫过所有的龙虾,这时他竟格外清明,清楚的发现共有二十八只龙虾举起螯钳,它们的脸孔也都印在江言眼前。 他感到喉咙发干,恐惧再度涌上心头,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说话。 “如果我们想走,” 他说,“你们最好不要阻拦。” 龙虾的螯钳戳在他胸口,龙虾的长须在他眼前挥甩着,龙虾的丑脸近在咫尺,江言猛然发现,除了熊抱,刚才说的一样不落。 “是我要走。” 林梦蝶冷冷的说。 “那就是我们,” 江言转头望她,他盯着她那深黑色的眸子,“对不起。” “你们走不了。” 大龙虾说,他的语气悻悻的,其中有失望有恼怒。 “我们不走,” 林梦蝶狠狠的瞪了江言一眼,然后转身走向高台,“开始。” 她说。 小鳄鱼 小鳄鱼是很小的一条鳄鱼,比起他父亲古龙王大人,也就是这条大河的至高统治者,他的体型实在是家族的耻辱。 这个家族源远流长,上可追溯到一千多年前,据说那时是唐朝,或者隋朝,谁知道了,小鳄鱼不是很清楚。 他父亲是大河至高的王,他父亲的父亲也一样,再往上去,他父亲的父亲的父亲,就是丛云门的护教灵兽,据说他修为之高,超过当今世上任何一人,不论是此界还是外面的大世界。 然而,当末法时代的利剑斩落,势力庞大的丛云门轰然倒塌,灰风烟灭之后,破败的洞天被搅入时空乱流,成为每十八年开启一次的秘境。 自那以后,他父亲的父亲,在这大河中称王数百年,然后轮到他父亲。 以后也会轮到他,这是一个龟婆告诉他的,他是古龙王唯一的儿子,大河流域的继承者,天生的王者,然而那可能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他是一条很小的鳄鱼,天生患有一种奇怪的病症,无论他吃多少东西,经过多少岁月,体型始终只有三尺来长。 他父亲曾为这病症愁坏了,一条三尺来长的鳄鱼,怎么能当大河流域的继承人了?好在他虽然身体长不大,修为却可以增长。 然而,五年前的一天,为了庆祝他的成年,他父亲在河里举办一场盛会,华灯如火,筵席如海,水族的强者们纷纷到场,庆祝他们未来的王者长满一口利齿。 也正是在那一场筵席上,陆地和天空的王者齐齐杀来,父亲的重臣为他们领路,他们的目标是化龙关中孕育千年的宝物。 战斗的结果是水族惨胜,一来它们占有地利,二来,他父亲的父亲的父亲是护教灵兽,它在化龙关的水底布下阵法,当所有人都无暇抽身之时,小鳄鱼冲进化龙关,在烈火和瘴气中开启了阵法。 神光扫过鹰王的翅翼,刷飞了那团自称“古荒神源”的光火,父亲斩杀掉自己的重臣,来犯之地全部退去,小鳄鱼却被化龙关的瘴气坏了本源。 从那以后,他的修为难以寸尽,灵力吸纳到体内,在转化的过程中十不存一,他的父亲为此常常默然。 随后的两年,他父亲带他走遍此界每一寸土地,希望能为他找到医治的法子。 然而,就像他天生的病症无法被医治一样,此界并无杏林妙手,自然也就没有医治的可能。 于是,小鳄鱼的生活变了,他能感受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变了,他是英雄,他开启阵法击退来犯之敌,然而也成了一个修为无法寸进的王子。 他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倘若王子的修为就停留在低微的境界,将来怎么能统率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了?哪怕他是英雄也不行,他们一定是这样想的,因为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 他知道,父亲的重臣当中,大龙虾因他的勇敢敬重他,大龙虾喜欢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子,你救了我的命,你将来一定是我的王。” 肥鲢鱼则含混不清,肥鲢鱼总是这样,脸上挂着嘻嘻的微笑,真实的爱憎喜怒谁也不知道。 至于赤练蛇王,那是小鳄鱼最怕的人,他还记得父亲说过的话,倘若儿子的修为一直无法寸进,他就要考虑斩杀掉赤练蛇王为儿子铺路。 然而,那又怎么样了?事情的关键在于,他的修为停滞不前,他没办法变得更强,他如果想拥有安稳的统治,就必须强大己身,否则便只有求着父亲杀光所有水族了。 唉,假如我当初没跳下去就好了。 现在,小鳄鱼望着化龙关的焰火、瘴气、雷电,这样想着,近年来他常常喜欢这样望着化龙关,脑海中回忆着那一天的情形。 他真希望时间能够倒流,让他重回那场筵席,他会一把拉住那个往下跳的自己,告诉他这样做后果很严重,他将会收获一个难承其重的未来,以及一份苦涩的荣誉。 他在梦中这样做了,他自己问他,假如他不这么做,那后果又会怎样?他沉默了,他觉得那后果也很沉重,不是他负担的起的。 然而,那沉默也只是在梦中,万事随转烛,当他再次坐在高高的塔桥上,望着下方化龙关里的火焰、瘴气、雷电时,他又忍不住生出悔恨,或者说痛苦。 他听到门铃声响起,紧接着上方天穹缓缓分开,他感觉汗毛炸立,仿佛又回到那一天,父亲的重臣打开天穹,古荒神源和鹰王携大军杀来。 然后,他看到一队大龙虾,一二三四……共有十只,他数的清楚,它们的螯钳上担着木桶,木桶口上溢散出七彩的光。 三年前,父亲最后一次带他出门求医,回来之后,父亲把自己关在化龙关里,整整三天没有出来。 等他出来的时候,他带出一粒浑身是刺的黑色小球,然后这黑色小球就长满了他三位属臣的领地, 从那以后,一桶桶七彩色的液体被送了进来,他不知道那有什么用,他曾问过父亲,父亲说可以帮助修炼。 他还记得父亲拍着他脑袋说:“我们是龙裔,想要补足你的本源,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龙血。可惜此界没有龙。” 那时,父亲便站在这高高的塔桥之上,望着下方的化龙关,意味深长的说:“虽然没有龙,但我们可以化龙,待为父化出龙血,便与你补足本源。” 在那一刻,一抹光明的彗星,划过长达两年的漆黑夜空。 那时他真是满怀希望,可是时间一年年的过去,到如今足有三年,一桶桶的七彩液体被送来,父亲却还是没能化出龙血来。 他的修为还是停滞不前,同龄人已渐渐赶超他,他觉得自己失了王者的风范,修炼的世界便是如此。 他的父亲则日夜苦修,把自己关在化龙关里,永远与火焰、瘴气、雷霆作伴。 父亲什么时候能修出龙血了?他想,那一队龙虾经过他,恭敬的向他问安,他却看出他们眼底的异样目光,自从修为止步之后,他常常看到这样的目光。 他挥手让它们离开,然后又去看化龙关的景色,心底却不自禁的生出悔恨。 天杀的火焰,他想,天杀的瘴气,为什么你们这么害人?为什么你们这样害我? 华龙关十分危险,他从小就知道,父亲曾严厉的警告过他,修为不到移山境六重,绝不可以进入化龙关,否则便有丧身殒命之险,他牢牢的记着,跳下去时却义无反顾。 丧身殒命之险,他想,倒还真不如将我杀了,好过留一副躯壳在此做英雄,凭白让人笑话。 像无数次望着化龙关时一样,火焰跳动着,雷光与其并肩,该死的瘴气则悄悄潜藏在一角。 忽然,那瘴气涌动起来,速度极快,形成一个尖头,直冲向远处的深邃。 怎么回事?小鳄鱼的目光凝住了,是谁触动了瘴气? 父亲回来了?不对,父亲在闭关,这时候他绝不会出关,刚刚还有人送七彩的液体过去了。 那是怎么回事?有人失足坠桥了?想到这里,小鳄鱼不能平静,化龙关凶名远播,他相信不会有人主动跳进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于是,跟着那瘴气,他沿着塔桥跑动起来,四条小小的鳄鱼腿飞快的扭动着。 瘴气涌动的很快,小鳄鱼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瘴气停住不动,小鳄鱼在塔桥中央停下,他把目光投向瘴气升腾翻涌的地方。 下一刻,他看到一个白衣少女,纤纤素手轻扬,震碎翻涌不休的瘴气,她飘逸若仙,迈步轻灵,踏着残余的瘴气,朝前方缓步走去。 小鳄鱼惊呆了,他把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成年时刚刚长出的满口尖牙。 事实上,他很少如此失态,作为王子他从小接受王霸之教,知道无论何时都不应把想法写在脸上。 然而,眼前所见太过匪夷所思,那女子是什么人?她从何而来?怎么会出现在化龙关中?这些问题一瞬间齐齐跳出,各自在小鳄鱼脑海中占据一席之地,然后疯抢他的思绪,他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他追过去,和那白衣女子同行,眼睁睁的看着她跨过火焰,后者本来威力骇人,足以将治水境五重的高手烧成焦炭,那白衣女子却毫不在意,任其拂过自己周身。 “咔!” 暴雷袭来,小鳄鱼不禁打个寒战,他清楚那暴雷的威力,当初他就是被一个暴雷劈中,浑身麻痹不能自已,才叫那瘴气伤了本源。 下一刻,他看到那女子轻轻挥手,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那暴雷竟然被她捉住,化为一道光幕护住周身,几条火蛇猛的蹿上来,撞上那光幕后灰飞烟灭。 小鳄鱼眼睁睁的看着,那白衣女子依次穿过瘴气、火焰、雷霆,非但周身并无一丝一毫伤损,就连身上的白衣也依旧飘然绝尘,一个印子都不曾留下。 “她居然毫发无伤……” 小鳄鱼喃喃的道,那白衣女子太过超然,雷火瘴气不能伤,隐约已能与他父亲比肩。 在此之前,除了自己的父亲,小鳄鱼从未见过有人能穿过化龙关,即便是那一日,号称半羽裂金石的鹰王来袭,依旧在这化龙关中吃了大亏,羽毛被烧掉小半。 “她是人族……” 小鳄鱼心想,思绪如波澜狂涌,他虽然没见过几个人族,但听他父亲的属臣说起过,肥鲢鱼和赤练蛇王都曾杀过不少人族,据他们说,人族十分美味,特别是做成肉干吃。 小鳄鱼虽不喜欢吃人肉干子,但听了他们的讲述,也就知道人族是食物之类的东西,绝不可能有什么强者。 然而,眼前所见颠覆他的认知,那个人族女子太过超然,雷火不能加身,视瘴气如无物,仿若从传说中走出。 便在此时,小鳄鱼忽然惊恐的发现,那人族的白衣女子已走到他面前,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一刹那,小鳄鱼和她视线相撞,看清她的面容之后,他不禁浑身战栗了一下。 这时他才发现,那白衣女子竟有一对金色的瞳仁。 小鳄鱼感觉浑身发凉,那白衣女子凝视着他,眸子里不带一丝感情,化龙关在她脚下匍匐,他忽然生出一种调头逃跑的冲动。 不行,他告诉自己,我是大河流域未来的王,古龙王大王的独子,在这里,在我父亲的地盘上,我绝不能逃跑。 他与那白衣女子对视,然后,他听到那白衣女子说:“古龙……原来是猪婆龙。” 江言 “神圣的赌斗”终于开始了,江言和林梦蝶站上高台,大龙虾站在他们对面,根据对等原则,大龙虾身旁,还多了另一位名为“巨钳”的龙虾。 这家伙名为巨钳,可谓名副其实。 大龙虾体长近五米,光螯钳就有两米来长,带给人的视觉冲击不言而喻。这家伙体长只有四米,却有近三米长的螯钳,浑身都重量几乎都压在螯钳上,给人一种怪异、恐怖的感觉。 它那对巨大的螯钳,根根倒勾如弯刀般锋利,甲壳赤红如血,肌肉鼓鼓,杀伤力之大一目了然。 两只龙虾站在那里,可谓气宇轩昂,大龙虾举起螯钳,向自己的子民轻轻挥手,高台底下欢声雷动。 两只龙虾对面,江言和林梦蝶并肩而立,若论身高体形,两人小的可怜。 “钳死他们!” “一回合取胜!” “凭什么和我们赌……” 尽管是神圣的赌斗,龙虾们还是忍不住大声起哄,双方看起来实力悬殊,赌斗似乎毫无意外可言。 相反,江言站在那里,神色泰然自若,仿佛已胜券在握,林梦蝶则毫无表情可言,不知是否还在为江言刚才的行为生气。 “抽签决定谁先动手,” 裁判是一只年迈的大龙虾,头上的虾须已然雪白,它行动迟缓,驼背弓腰,看起来一副虾样,它从怀中摸出一个骰子,“点数大的先动手。” 江言盯着那个骰子,他真想知道,这玩意儿是从哪来的。 按照神圣赌斗的古老规则,客人先掷骰子,于是江言接过那骰子,用力一掷,掷出一个大大的一点。 高台上传来一阵哄笑,“他们要是想撑过一个回合,唯一的希望就是先出手,” 有龙虾大喊,再度勾出一片笑声,“现在这希望破灭了。” 江言把骰子还给裁判,望了林梦蝶一眼,林梦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江言挠了挠头。 轮到大龙虾掷骰子,但见他用大钳捏住骰子,用力往天上一抛,骰子在空中转了几百圈,台下欢声雷动,待骰子落下,依旧是大大的一点。 台下的欢呼声和大喊声骤然一停,所有龙虾忽然被扼住喉咙,江言只觉心里一阵暗爽。 大龙虾正准备挥舞螯钳迎接欢呼,在他看来,既然对方掷出一点,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赢了。 待到他忽然看清那个一点,一双螯钳便不知何处安放,只好尴尬的扭了扭身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意外,” 大龙虾说,“ 纯属意外。” 按照规定,一定要分出胜负才能开始,于是江言重新捏住骰子,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搓,那骰子旋风似的飞出去,在水里滴溜溜转个不停。 台下的龙虾伸长脖子来看,恨不得目光将骰子停住才好,待到骰子终于停转,便可可的露出一个五点。 龙虾们沉默了,五点是个很大的点数,虽然不是不可战胜,但他们大王的胜算已经微乎其微。 “没关系,” 有龙虾大喊,“让他们一回合也无妨,我们有‘巨钳’!” 江言闻言,把目光投向巨钳,那怪异的龙虾也正望着他,目光相撞之后,巨钳不屑的挥了挥那一对巨钳,像是在赶苍蝇。 江言心中暗笑,巨钳啊巨钳,你的噩梦就要来了。 大龙虾第二次掷骰子,这一次,他没有再雄赳赳气昂昂的出手,随意一抛,那骰子在水里滚开,最后竟停在六点的数字上。 一秒钟的寂静之后,台下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叫喊,龙虾们的甲壳本就通红,此刻更是赤红如血。 江言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仔细的看了那骰子两眼,确定是六之后,他甚至怀疑骰子有问题。 这也太离谱了?他在心中大吼,掷出一我不输,掷出五我反而输了? 不管怎样,按照规矩,轮到龙虾们先动手了。 “第一合,” 裁判说道,“由龙虾族的巨钳,攻击来自春兰星的林梦蝶。” 比赛之前,双方互通姓名来历,林梦蝶毫不犹豫的报出真名,同时说出自己的来历。 尽管这可能有些震撼,不过,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在她看来,身在这个低级文明上,她若再隐姓埋名,或者编造来历,简直是在侮辱自己。 不过,她想多了,没有一个龙虾知道“春兰星”是什么东西,就连大龙虾,都以为那只是外面的一个地名。 “简直是耻辱,” 巨钳推着自己的两只大钳子,缓缓的走向林梦蝶,口器开合着,说道,“让我杀你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真是侮辱了我健美的大钳子。” 林梦蝶没理他,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望着远方的水泽,好像全然不将“巨钳”放在心上。 “我杀过三个人,” 巨钳接着说,他在离林梦蝶不远的地方停下,确保抬起大钳子就能钳住林梦蝶,“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身形高大,勇气可嘉,有一个人浑身满是金光,足足抗住我三次钳击。” “你知道他们如今都在哪儿?” 巨钳说,小眼睛瞪着林梦蝶,他的语气仿佛有些焦躁,林梦蝶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他,“他们都在我身后,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你!” 林梦蝶终于收回目光,她看着“巨钳”身后五根金属螯钳,其中三根插着血淋淋的人头,如巨钳所言,那人头正直勾勾的望着她。 “不要废话那么多了,” 林梦蝶说,“钳。” 她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好像是在说:“快钳,我马上还要去吃饭了!” 巨钳的胡须抖动着,看的出来,他已出离了愤怒,“很好,” 他说,声音沉沉,带着愠怒,“你会后悔惹怒我,因为这怒火让我充满力量。” “钳。” 林梦蝶催促。 “去死!” 巨钳大喝一声,尾巴猛的一弹,身子往前冲去,他靠近林梦蝶,然后举起大钳子,居高临下的重重一钳! “咔!” 巨钳落下,钳子上的倒钩牢牢锁住林梦蝶的腰身,发出清脆的、巨大的声响。 龙虾们大喊起来,那声音像原始人的聚会狂欢。 “你这弱不禁风的人儿,” 巨钳说,“我只用五分力气就把你……” 他想说“就把你钳成两半了”,但话没说完,他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自己的钳子好像没有合在一起? 于是,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钳子,令他疑惑的一幕出现了,那女人的身躯毫发无损,甚至连衣物都没有损坏。 怎么会这样了?一瞬间,巨钳以为自己看错了,我不会是在做梦?他想,是的,一定是的,可是,为什么我钳子有点疼啊? 是的,钳子有点疼,不,是非常疼,好像那甲壳要断开了,想到这里,那疼痛便如潮水般涌了过来,疼的巨钳浑身发颤。 巨大的疼痛便是这样,起初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忽然一下,火山爆发了,疼痛猛烈的冲击你,像是岩浆灼烧大地。 龙虾们安静下来,巨钳脸上的表情告诉他们,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巨钳,” 大龙虾说,“你怎么了?” 巨钳扭头看了自家大王一眼,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还不快把钳子拿开?” 林梦蝶冷冷的说。 巨钳听了这话,便颤巍巍的张开大钳子,然后缓缓的将其抬起,又缓缓的往后退去。 是的,缓缓的,仿佛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巨钳的动作慢吞吞如蜗牛,因为他每动一下,钳子上就传来钻心的痛。 反观那“弱不禁风”的女子,她竟连眉头也不曾皱上一下,她神色淡然的站在那里,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没钳她一样! 巨钳感到一阵不可思议,同时,他又感到一阵羞愧,所有同胞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那目光里的意味不言自明。 我不是在梦里,我不是在梦里……如果是梦,那也是个噩梦。 “第二合,” 裁判也震惊了好一会儿,他活了这么大的年纪,最近几场神圣赌斗全是他主持的,他亲眼见过巨钳将一位强大人修的护体金光拦腰斩断,鲜血当场喷了他一脸,“来自江汉市的江言,攻击来自江汉市的大龙虾大王。” 龙虾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未知的结果总比已知的结果引人注意,尽管巨钳的失败令人震惊,但他们更期待大龙虾大王的表现。 “大王的甲壳,号乃是此界最硬的存在!当年古王和鹰王同袭水域,大王凭着坚硬的甲壳,生生挡住鹰王三翅,想那鹰王不是号称‘半羽裂金石’么?碰上咱们大王,照样没辙!” “让他打,一拳下去,把他自己活活震死!” …… 龙虾们大喊着,语气中除了激动,还有一丝隐约的害怕。 毫无疑问,林梦蝶的怪异表现,让龙虾们生出一种感觉: 这两个人,也许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来自江汉市?” 江言问道,拳头已经攥紧。 彼时他与大龙虾相对而立,望着大龙虾深黑色的甲壳,他不禁回到十几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心中那个念头再度跳了出来,是他吗?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我出生在江汉市的一条河里,” 大龙虾说,“那条河穿城而过,我在沿岸的烂泥中打了个洞,栖身在那里。” “如今想想,那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小河里面食物充足,从不担心饿肚子,我每天和朋友们出来晒太阳,有一只美丽的母虾爱着我,她的身体至今令我回忆,唉,无忧无虑恍如少年。” 越来越像了,江言在心中怒吼,那念头越发清晰、强烈,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后来,你们这些天杀的人类!” 说起往事,大龙虾的语气本来满是怀念,说到这里,却有陡然变成愤怒,“有一天,我正在洞中休息,忽然,一条白色大虫子钻进洞里,速度极快,虫子头上还有五条粉白色的小虫子,虫子身上沾满淤泥,不断乱动着朝我游过来。” 又不像了,江言暗想,怎么突然又扯到虫子了? “我害怕极了,” 大龙虾说,“于是我伸出钳子,试图自卫,结果一下夹住一条小虫,那小虫看起来厉害 其实身子极软,被我一夹,竟然就流出血来……” 江言忽然感到一阵不对,但究竟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大龙虾的讲述,和他的回忆完全对不上,但又给他一种怪怪的感觉。 “我一夹住那小虫,那大虫子立刻缩了回去,连带着把我带了上去,我上去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一群直立行走的庞然大物,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人类,那是几个小孩,我夹住的小虫,则是一个小孩的手指。” 一瞬间,江言浑身冰冷。 对上了,完全对上了!眼前这只大龙虾,就是小时候夹过他的那一只! “呼……” 江言气息散乱,他吐出一口气,浑身力量随着呼吸排出体外,那阴影再度浮上心头,右手食指忽然火辣辣的痛,他低头看手,发现没有龙虾。 “……他们把我放了,我来到河里,体形一天天的变大,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我无意间被一股暗流卷中,就来到了这条河里。” 因为害怕,江言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因此错过一段讲述,当他再度仔细聆听,那讲述已接近尾声。 “说来好笑,当初我夹破那孩子的手指,他流出的鲜血落在我嘴里,我喝了之后,体形不断变大,那几滴血被我消化,后来成为我不断强大的根本原因,啧啧,真想再遇见那孩子,将他整个吃下去呀!”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龙虾啧啧赞叹,回忆往事,他似在闲谈,听在江言耳朵里却如狂雷隆隆作响。 一瞬间,江言想到自己的特殊体质。 我的血,他想,感到一阵不可思议,这厮喝了我的血,然后一路高歌猛进,终成一族之长? 想到这里,江言望着大龙虾,但见他满脸追思回忆,口器微微开合,似在回忆那鲜血的甜美,那姿态让江言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厮想吃我,江言心想,假如他发现,我就是当初那个小孩,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过来的。 江言感觉自己被一片阴影笼罩着,眼前的大龙虾变得狰狞无比,十几年前的回忆涌上心头。 江言忽然发现,关于那天的一切,记忆是那么的清晰,花草的香味,阳光的温暖,手伸进动里时淤泥的柔软,以及大龙虾纯黑色的外壳,一切如在眼前。 “好了,小子,” 大龙虾说,“看在我们是老乡的份上,我才跟你说这么多,说起来,看你的年龄,当时应该正是孩子,被我夹伤的不会就是你,哈哈……” 耳边雷声隆隆,江言回过神来,回忆的景致渐渐褪色,龙虾的身影却独自清晰,且与眼前的大龙虾合二为一。 “哈哈,” 江言强自笑语,竭力不使语气异常,他觉得,此刻自己正在走钢丝,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哪有那么巧的事,哈哈……” “的确,” 大龙虾点点头,然后他挺起胸膛,露出密密麻麻的节肢根部,“废话少说,来打我。” 打你?江言楞在那里好久,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刻要做的事,正是走上去打他。 江言深吸一口气,握紧的拳头早已松开,此刻又被他强自捏紧,他望着大龙虾,眼前阴云密布。 走上去打他,江言告诉自己,这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把赌斗进行下去,用你全部的力气打他! 不!与此同时,他心中另一个声音在狂吼,我做不到! 是啊,怎能轻易做到?冲上去打他,多么简单的一件事,他只要握紧拳头,冲上去引臂挥拳就好了。 可那是童年阴影!这么多年他不敢吃一个龙虾,看到龙虾的图片就要头皮发麻很久,全是拜眼前这厮所赐! 他曾经以为那是厌恶,此刻却终于发现,那是恐惧,是深深的恐惧,是足以将他击倒的恐惧。 现在,恐惧的源头就在眼前,大龙虾挥舞着巨大的螯钳,恐怖的节肢微微晃动,对他说,来打我。 江言真想冲上去打他,最好一拳打死他才好,一拳粉碎恐惧源头,粉碎心中的阴影,从此以后撕着龙虾大吃特吃,把过去的缺憾都补上,很美好不是吗?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脑子一热就大功告成,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粉碎一种让自己深深恐惧的东西,那过程定然是漫长而又痛苦的。 现在,江言就在经历这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 “小子,” 大龙虾不耐烦的说,“你在犹豫什么?磨磨蹭蹭的,害怕了吗?” 没错,我就是害怕了!江言真想大吼一声,道出自己内心的恐惧。 然而,有些情绪必须要吼出来才好,有些情绪则不然,恐惧便不是靠吼能解决的情绪。 于是,怒吼到了嘴边,变成无言,江言转头望向林梦蝶,似乎想从她那里寻求一些力量。 林梦蝶与他对视,眸光中怒气隐现,江言能从那眸光中索取到一千种东西,唯一找不到的就是力量。 索求不到力量,江言真想调头就走,他不知自己能否杀出一条血路,但无论如何都比直面恐惧源头要好。 “我感受你的恐惧,” 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古荒神源的声音,江言忽然发现,自己已很久没听见这声音,不知为何,古荒神源一直保持缄默,“那么强烈,以至于你根本无法凝聚力量。” 虽然江言很不喜欢古荒神源,但他这时也不得不承认,面对恐惧的时候,有个人能说说话,比独自缄默好多了。 “如果是你,” 江言说,“你会怎么做?” “我?” 古荒神源好笑的说,“我是伟大的道之子,什么东西能让我恐惧?不存在的!况且我道心坚韧,什么童年阴影,什么恐惧源头,那都不算事!” “你闭嘴。” 江言说,现在他明白了,倒不如独自缄默的好。 这时,他听到台下传来一阵嘘声,龙虾们群情激奋,有人已经在喊着把他砍了。 江言这时惊奇的发现,到头来,竟然是这些穷凶极恶的大龙虾给了他力量。 他握住拳头,冲到大龙虾面前,右臂往后一引,挥拳的刹那,他看到大龙虾深黑色的甲壳近在眼前,他心头一颤,那一拳的力量消解百分之九十之后,软绵绵的打在大龙虾身上,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全场安静下来,效果犹如林梦蝶承受巨钳一击,自身毫发无损,巨钳却瑟瑟发抖一般。 “轰!” 下一刻,高台下笑声如雷,每一只龙虾都仰面朝天,同时用螯钳拍打自己的肚腹。 江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前是一片耀眼的白光,或者是什么都没有,当众出过丑的人大多有此体会,你看到了,但你没看到。 “小子,” 大龙虾伸出螯钳,在江言肩膀上敲打了一下,“这样可配不上勇士的称号啊,我觉得大概可以把你拉去处刑了,你要我在这里陪你唱大戏吗?” 他一如既往的满不在乎,话语里带着调笑的语气,然而熟悉他的人应该知道,他已经动了真火,江言那轻轻的一拳,在他看来无异于刻意的讥讽,他感觉自己变了小丑,正在和另一个小丑演对手戏。 “我得提醒您,” 老裁判说,“赌斗还远远不曾结束,即便要对他用刑,也该在那女子倒下之后。” 事实上,老裁判也很震惊,他得承认,眼前这一幕也是他主持神圣赌斗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的,那软趴趴的一拳甚至不如婴孩的愤怒。 他感到一阵不可思议,过往的勇士们恨不得用寿命换取有力的一拳,借此获得成为龙虾一族座上宾的机会,眼前这青年却好似毫不在意。 他甚至生出了一丝愤怒,觉得这样软趴趴的一拳,实在是对神圣赌斗的侮辱,不过规则就是规则,林梦蝶既然还站着,赌斗就要继续。 “小子,” 大龙虾用螯钳推开江言,恶狠狠的说道,“把你轰碎我手下脑袋的力气拿出来,否则我就要跟你好好算算这笔账。” 江言一步步的后退,行动彷如行尸走肉,失利并未让他振作,身后是如潮笑声,眼前是阴雨昏沉。 “第三合,” 老裁判举起手,“来自龙虾族的巨钳,攻击来自春兰星的林梦蝶。” 和江言一样,巨钳也看到一片阴雨昏沉,螯钳上的剧痛还未曾缓解,那女子则冷冷的望着他。 不久之前,他还抱有某种微缈的希望。 或许那女子受了重伤?也许她只是肉身坚硬如铁,内脏器官却早已粉碎,此刻不过是强撑着,不久之后就要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倒地身亡。 巨钳见过这样的情况,他曾与螃蟹族的强者赌斗,虽然螃蟹族在十年前的天星大劫中灰飞烟灭,但那一场大战他却永远记得,每一个细节都不会遗忘。 两个强敌在稀软的河床上开战,巨钳通体赤红入血,一对大螯钳长近三米,那螃蟹则一身青黑,两只大螯钳宽阔无比,好似两座圆形的大山。 他们把各自的节肢深深插入河床,然后一人一下的锤击对方,巨钳先动手,两人来回锤击三次,巨钳虽屹立不倒,但也知道自己到了极限,对方则生龙活虎。 抱着必死的决心,巨钳扒开河床,冲到敌人面前,用力一击,那螃蟹嘻嘻笑着,告诉他等死便是。 巨钳心如死灰的回去站定,他不知道对方何以有此耐力,当他把节肢插入河床,等待着故去亡灵的召唤时,那螃蟹笑声一停,轰然倒下,满溢的蟹黄从他肚脐下流出。 那是巨钳经历过最危险的赌斗,螃蟹族的强者甲壳坚硬,两只大钳子可钳可砸,又兼沉重无比,乃是龙虾一族永远的劲敌。 而自从那场大灾变之后,螃蟹一族隐踪匿迹,再也没出现在大河流域,巨钳为此深感遗憾,他已有十年未经历过势均力敌的赌斗。 巨钳多么希望,那女子和那只大螃蟹一样,受了重重的内伤,五脏都已破碎,很快就七窍流血而死,那样他的钳子就没有白痛,他也就能洗刷自己的耻辱。 然而,事与愿违,直到第三合开始,林梦蝶安静的站在那里,既没有突然暴毙,也没有七窍流血。 于是巨钳颤抖了,他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那女子毫发无伤?这根本不可能嘛! 笑声收敛,龙虾们把注意力从江言身上移开,集中在巨钳身上。 巨钳感受到沉重的压力,在这股压力之下,钳子并不那么痛了。 第一百三十章 他知道,自己必须杀死眼前这个女子,不管这女子多么邪门,当着这么多同胞的面,在赌斗中被一个女子打败,他巨钳完全可以抹脖子了。 于是,他忍着剧痛,用先前那只几欲碎开的螯钳撑地,一瘸一拐的爬到林梦蝶面前,忽然绷直身子,节肢往后猛的一扒,另一只螯钳重重落下。 那螯钳张开像剪刀,撞在林梦蝶腰上,然后,“巨钳”用尽浑身力气,猛的一夹! “咔!” 响声清脆,巨钳楞在原地。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一开始,压根没什么痛感,忽然,火山爆发,疼痛如岩浆般涌出,砸在“巨钳”的每一根神经上。 巨钳踉跄后退,眼前一片白光,那女子清冷的面容还在眼前,她面无表情,淡然的望着自己,眼中既没有畏惧,也没有得意,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吗?巨钳这样问自己,好像是这样,不然那女子为何毫发无损? 天啊!我是巨钳!龙虾一族力气最大的强者,就连现任族长也为我的力气惊叹,我曾经在神圣赌斗中击败无数强者,她怎么会毫发无损! 可是,倘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耳畔一浪高过一浪的嘘声是怎么回事? 龙虾们显然失去了耐心,在他们看来,巨钳虽是族内强者,声威赫赫,甚至是某些虾的偶像,但他们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当他钳击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竟两次无功而返! “怎么会这样,你他妈的没吃饭吗!” “该死的,换我上去,一定叫那女人好看!” “换我上去,巨钳老了,钳不动了!” …… 龙虾们义愤填膺的大喊,恨不得立刻冲上高台,把巨钳拱在一边,换自己进行神圣的赌斗,捍卫龙虾一族的荣光。 巨钳没有说什么,他缓缓后退,静立一旁。 尽管钳子上的剧痛撕心裂肺,他依旧保有自己的尊严,在二对二的赌斗中,除非钳子破碎,否则绝不认输。 “呃……” 老裁判沉吟着,身子不安的扭动了几下,又是同样的情形,巨钳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那女子太邪门?他搞不明白,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比赛还要继续,“第四合,来自江汉市的江言,攻击来自江汉市的大龙虾大王。” 龙虾们将目光转到一边,江言又成了全场的焦点。 这时,江言已从那软趴趴的一拳中抽身而退,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很丢人,很可笑,他自己也深感羞愧,但恐惧就是这样,你没办法轻易战胜它。 “又到你了,小子,” 古荒神源说,“刚才那一拳简直可笑,我想不明白,就有那么可怕?” “你在我脑子里,难道自己看不出来?” “哦,我去看一看。” 古荒神源恍然大悟,似乎刚刚想起来这一茬。 “小子,我看过了,” 过了一会儿,古荒神源说,“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关于恐惧?” “关于恐惧!” 江言沉吟一二,决定先听好的。 他觉得,今天得到的坏消息已经太多了,从姜杏若被绑架,到刚才那软啪啪的一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经历过来的,他甚至有一种眩晕的冲动。 “很好,不过,不能先听好的,” 古荒神源说,“必须先听坏的。” 江言沉默,然后在脑海中构想了一千种残杀古荒神源的场景。 “坏消息就是,” 古荒神源瑟瑟发抖的说,江言构想的场景让他害怕,“那恐惧非常的大,大的你难以想象,足以,嗯,足以把你整个人吞没。” “说明白点。” 江言。 “就是说,在特定的情况下,你可能会被龙虾活活吓死。比如说,当你半夜醒来,发现身下有东西在爬,四周也有沙沙沙的声音,你开灯一看,半个屋子全是龙虾……” 一瞬间,江言感觉浑身汗毛炸立,像是有某种巨大的危险在逼近他。 古荒神源描述的那种场景,光是想想,就足以让他头皮爆炸,灵魂开裂。 他毫不怀疑,假如自己历身其中,真有可能被活活吓死。 “好消息是,” 古荒神源接着说,“这种恐惧封锁了你太多的能量,你的拳头本该更加有力。” “这算什么好消息?” 江言烦躁的问。 这也能叫好消息?我的力量在被一点点的吞没,去他妈的恐惧,他想。 “当然是好消息,” 古荒神源说,“假如你消除这恐惧,你的拳头就会更有力,当你清除心底的阴影,你的前路就会更加开阔。” 这样?江言暗想,他不得不承认,有那么短短的一瞬,他被打动了。 消除恐惧,拳头就会更有力,斩除阴影,前路会更加开阔,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他渴望变强。 然而,事情就有这么简单?消除恐惧的结果的确美好,但那过程是怎样的了?或者说,真的有这个可能吗? 至少,在江言看来,消除恐惧这四个字,比移山填海更加沉重、更加艰难。 “机会就在眼前,消除恐惧的最好方法,” 古荒神源说,“就是面对恐惧。” 江言抬头,望向大龙虾,对方深黑色的甲壳,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骇人如恒星坍塌后留下的黑洞。 “面对恐惧?” 江言一边望着大龙虾,一边对古荒神源说,“你是要我去打他?” “不错。” “你在开玩笑嘛?” 江言喃喃的说,他望着大龙虾恐怖的身姿,“这只会让我更害怕。” “不,” 古荒神源说,“恐惧就是不实的想象,仅此而已。你靠近他,每打他一拳,你对他的认识就更加真实,更加深刻,你心底的恐惧就会慢慢消散。” 江言沉默了,他知道古荒神源的话很有道理,恐惧就是不实的想象,这句话太恰当了,他的确无数次的想象过龙虾的恐怖,不断的添油加醋,在脑海中制造出恐怖怪物的形象。 “消除恐惧的最好方法,” 他在心中提醒自己,拳头已渐渐握紧,“就是面对恐惧。” 他冲到大龙虾面前,用力挥出一拳! “啵。” 一声轻响,像是有水泡炸开,江言的拳头无力的落在大龙虾身上。 全场哄笑,大龙虾伸出螯钳,顶在江言的脑门上,口器愤怒的开合着。 “小子!” 他说,“我是怎么警告你的?如果你不能拿出打我手下的力气,我就要跟你算账……” 螯钳缓缓落下,大龙虾似乎忍受不住怒火的灼烧,想要直接杀掉眼前这个该死的人类。 这个小丑!他想,在一场神圣的赌斗上,他故意放水,为的是把我也变成小丑! “大王,” 老裁判说,“我不得不提醒您……” 大龙虾瞟了他一眼,然后缓缓放下螯钳。 “小子,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如果你再敢……” 江言缓缓退开,没有理会大龙虾的威胁。 “少了一点吗?” 他问古荒神源。 过了一会儿,古荒神源告诉他:“少了一点。” 小龙女。 当她说出“猪婆龙”这三个字的时候,眼前的小鳄鱼被激怒了。 “什么猪婆龙?” 小鳄鱼愤怒的说,“猪婆不就是母猪的意思?我们是古龙,和母猪没有关系!” 我们是古龙,不是猪婆龙,猪婆是母猪的意思,我们和母猪没有关系,这是父亲告诉他的。 他们的进化之路跨越亿万年漫长岁月,号称古龙名副其实,绝不是什么“猪婆龙”。 其实了,猪婆龙也好,古龙也罢,小鳄鱼倒不十分在意。他曾见过野猪,长着森森的獠牙,身上有长长的硬毛,看着很是威武,他觉得,和那种动物攀亲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既然是父亲说的,那就是对的,他们是古龙,不是猪婆龙。 “古龙?” 小龙女不屑的说,“古龙就是天龙,早已绝迹在末法时代之前,他们去了更广阔的世界,和你们这些钻在烂泥里的丑东西有什么相干?” 小鳄鱼生气,她更生气,她是龙,古龙是她的祖先,猪婆龙种姓低贱,却敢号称古龙,简直是在侮辱她的祖先。 “你……” 小鳄鱼愤怒的说,他很想大声驳斥,但压根找不到驳斥之辞,他不知道古龙和猪婆龙有什么区别,他只记得父亲的话,“我们就是古龙!” “好啊,” 小龙女彻底被激怒了,她本来只是驻足在此,并不是有意要和这小鳄鱼搭话,此刻却很想找这小鳄鱼的麻烦了,“你说你是古龙,怎么证明了?” “我……” 小鳄鱼说,他不知道怎么证明,但他心思很敏捷,“你说我不是古龙,你怎么证明?” 哈,他掉下圈套啦!小龙女心想,她正等着他这么说了。 “古龙肉身强大,” 她说,“哪怕是年幼的古龙,也可以无惧化龙关的火焰和瘴气,你可以吗?” 听了这话,小鳄鱼浑身颤抖了一下。 “我……” 他很想说我可以,但我真的可以吗?他想,不,我不行! 他望着化龙关中咆哮的火焰、怒吼的雷霆,以及远处阴毒狠辣的瘴气,仿佛又回到鹰王、古王攻袭水域的那一天。 他怎么能无惧了?化龙关夺走了他的一切! “你什么你?” 小龙女露出得意的神情,“你不敢?不然你就跳下来看看?你是古龙还是猪婆龙,证明给我看看。” 小鳄鱼沉默了,他怎么敢跳下去了?化龙关的危险他是知道的,他下去过一次,本源为瘴气所伤,至今修为不能寸进,假如再跳下去一次,是否要以生命为代价? 他感到一阵恐惧,在这一刻,化龙关中的火焰、瘴气、雷霆,都变成某种极狰狞的存在,正凶神恶煞的盯着他。 “哼,” 小龙女轻轻的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敢,因为你是猪婆龙,钻在泥里的家伙!” “不!” 小鳄鱼跳了起来,“我他妈的是古龙,不是猪婆龙!” 说着,他猛的朝前一扑,三尺长的身子飞出塔桥,直落向下方的化龙关。 小龙女吃了一惊,她看到了小鳄鱼眸子里的畏惧。 他绝不敢往下跳的,小龙女这样想,看他那小小的身子,还有那弱的可笑的修为,他跳下来就死了。 可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小鳄鱼竟真的跳了下来! 一瞬间,火蛇猛的蹿起,残忍的肆虐向小鳄鱼白色的肚皮。 “我是古龙,” 小鳄鱼在空中大喊,“我不是母猪龙!” 他在空中翻个跟头,用后背迎向那火焰,火蛇吐着信子,高温游走过小鳄鱼的后背,黄色的硬皮顿时软化,小鳄鱼痛苦的大吼一声。 “回来!” 小龙女厉喝一声,踏开下方的雷霆,直追向小鳄鱼。 她虽然生气,却也只想挤兑挤兑小鳄鱼,不是害他的性命,毕竟对方只是个孩子。 然而,事态的变化出乎她的意料,她怎么也没想到,小鳄鱼竟如此刚烈,宁死也要证明自己是古龙。 虽然他的确不是古龙。 “啊!” 雷光闪过,小鳄鱼惨叫一声,他的半只爪子被劈中,此刻焦黑一片。 雷火加身,小鳄鱼万分痛苦,然而,就在这一刻,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悄然但迅速的接近他。 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瘴气,他曾被瘴气袭击,知道它们袭来时动静如何,就是像现在一样,悄然但迅速。 我要死了吗,他问自己,然后给出肯定的答案,是的,我要死了。 他感到一阵悔意,从深心里发散出来,他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不该这样冒冒失失的跳下来。 算了,这样也好,他想,死了就一了百了,再也不用看到那种目光,觉得我是废物,心疼和惋惜中夹杂着幸灾乐祸的目光。 他竟感到一阵解脱,这时,他终于明白过来,当他无数次坐在塔桥上,望着下方的化龙关时,他心中其实有一股冲动,那就是跳下去。 小龙女的刺激只是一股催化剂,或者说一个借口,让他有理由纵身一跃。 一切的根源在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厌倦活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不是懦夫,小鳄鱼告诉自己,我不是想逃避,我是为了证明我自己,我是为了古龙族的荣光。 他感觉到那股瘴气近了,死亡近在咫尺,他的思绪却很发散。 可是,我们不是古龙一族吗?按照那白衣女子的说法,古龙是强大的,哪怕是幼儿也无惧化龙关,我又为什么会死了? 难道父亲在骗我?不,父亲不会骗我的,我们是强大的古龙一族,一定是那个白衣女子撒谎。 可是,她为什么要骗我了?小鳄鱼感到一阵茫然,紧接着他又感到恐惧,他能感觉到瘴气侵入他的肌肤。 小龙女往下踏出一步,分开雷火,靠近小鳄鱼的同时,她看到瘴气如利剑般刺来。 “刷!” 小龙女拍出一掌,瘴气四散崩碎,小龙女周身泛起一圈银光,荡去残余的瘴气。 便是这稍稍一顿的功夫,小鳄鱼又下坠数十米。 小龙女追上去,周身泛起一圈微微的银色光晕,包住自己和小鳄鱼,周遭的雷火落在上面,带出几许涟漪。 小龙女伸手,轻轻托住小鳄鱼背后的硬甲。 小鳄鱼睁开眼,看到一张吹弹可破的俏脸近在眼前,身边则是一片银光,隆隆雷声、火焰喷薄的声音都被挡在外面。 这是怎么回事?小鳄鱼暗想,她下来救我了?她用手托住我?天啊,我是在做梦吗?她为什么这么做? 正当他百思难解之时,他忽然听到雷霆与火焰的咆哮,以及瘴气涌动的“嘶嘶”声。 他转过头,看到赤红如岩浆般的烈火,一朵朵的炸开,火焰撞在银色光晕之上,银光闪烁,明暗不定。 这是怎么回事?小鳄鱼心想,这里的火焰,好像格外凝实…… 他看到那白衣女子面色凝重,她用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轻轻挥动,银光暴涌而出,转成一股龙卷风。 “轰!” 银光化成的龙卷风,撞在那凝如实质的火焰上,发出巨响的同时,龙卷风转动的更急促,那火焰上出现无数裂痕,似乎要被撕碎了。 于是,小鳄鱼明白了,这白衣女子化出龙卷风,想藉此打开一条通路,回到上面去,她能成功吗? 希望渺茫,他想,他感到心中惴惴,已经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 他们身处“龙狱”之中,化龙关共有三重,最上面一重名为龙门,中间一重名为龙狱,最下面一重则号称“龙哭之地”,自龙门以下,三重化龙关,每一重都比上一重危险数倍,这一点,仅从名字上也看的出。 龙门,取鲤鱼跃龙门之意,在第一重修炼日久,便可以化龙。 龙狱,顾名思义,即便以龙族之强,在这里也只能束手束脚,很有可能被困死在这里,是为龙狱。 至于龙哭之地,那简直是传说之地,是否存在都不一定,按照他父亲的话来说,不管多么强大的龙,都只能在龙哭之地哭号,不可能生还。 父亲还说,大河流域虽然占地广阔,但若从空间的角度来看,这里的能量等级是极低的,因此不大可能孕育出龙哭之地。 当然,不要说龙哭之地,即便是龙狱也足够令人心惊,便是他那统率大河流域的老爹,也从不曾下到龙狱中来,既不敢,也不能。 他还记得,当他父亲将他从“龙门”中救出来时,老鳄鱼满脸侥幸的拍着他的后背,告诉他,倘若他再往下多落一点,落到龙狱之中,父子二人就双双见阎王了。 现在,他竟已落入龙狱之中,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细想一下倒也合情合理,这一次他是自由落体,不像上一次,他不但有意识的用灵力控制身体,身上还穿着一件神异的铠甲,材料是父亲褪下的皮。 “刷!” 这时,小鳄鱼看到,那银色龙卷风狂飙着,撕碎了一大片火焰,露出上方一大片不那么凝实的火焰,那就是“龙门”的所在。 难道说,真能逃出去?小鳄鱼心中泛起一阵希望,同时,他又感到一阵扎心窝子的惊讶,这白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连父亲都踏足不了的“龙狱”,她竟能护着他打出去? 小龙女打开通道,一手托着小鳄鱼,一步迈出,两人在那龙卷风风眼之中,直往上升! “咔!” 忽然,恍若晴空霹雳,一声巨响之后,银色龙卷风破碎,小龙女倒飞而出,她只看到一抹残留的金色霹雳。 “该死!” 小龙女低声咒骂,恶狠狠的扫了小鳄鱼一眼,“谁让你下来找死的!” 她很愤怒,她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她是长江龙神的女儿,长江中有当世最大的化龙关,她对龙门、龙狱、龙哭之地的理解,甚至远远超过古龙王,她知道龙狱有多危险,此刻她九死一生。 而这一切,都怪手中这三尺来长的小鳄鱼!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陷身于此? 念及此处,小龙女恨不得猛的一掼,将手中的小鳄鱼掼死在龙狱实质性的火焰中。 “你说我是猪婆龙!” 小鳄鱼大声的说,即便在此刻,他依旧记挂着这件事。 “难道你不是吗?” 小龙女狠狠的说,“还以为自己是古龙一族?我告诉你,你要是古龙一族,你都能在这里洗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要我把你从光幕里扔出去,你就成了一堆焦肉!” 她说到这里,感觉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炽盛,陷身龙狱的焦虑,让她无法处理自己的怒火,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跳了出来: 把他扔到那火焰中,反正他说自己是古龙一族。 古龙一族不就该在龙狱中洗澡吗?那就让他去试试。 这想法是如此的激烈,以至于小龙女恨不得立刻实施,她把那小鳄鱼托起来,准备把他从光幕中扔出去。 “是我父亲告诉我的!” 就在这时,经过短暂的沉默,小鳄鱼忽然大声的说。 他对小龙女的作为毫不知情,根本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出去洗澡了。 是的,古龙如何,猪婆龙又如何,洗澡如何,焦肉又如何,这些小鳄鱼都不懂,他唯一明白的就是,他父亲告诉他,他们是古龙一族,而不是什么猪婆龙。 他说的那么大声,那么笃定,那么掏心窝子,以至于小龙女显著的愣了一下。 是的,即便是在险恶的龙狱之中,小龙女依旧愣了一下。 父亲,她想,是他父亲告诉他的。 一瞬间,她想到自己的父亲,长江水神敖兴, 手中这三尺长的小鳄鱼,是那么崇拜自己的父亲,相信自己的父亲,而她又何尝不是? 紧接着,她又想到自己的哥哥,想到他是如何骗自己的,想到谎言被拆穿时,自己是如何愤怒的责问他。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自己和这小鳄鱼都很像啊。 她的动作停了下来,龙狱中因此少了一堆焦肉。 “我父亲没有骗我?” 小鳄鱼接着说,语气十分自信,但同时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怀疑。 小龙女不知该怎么回答,告诉他真相么?她想到她哥哥的欺骗,立刻找到了心中的答案。 “你父亲在骗你,” 她说,真相就是真相,世上真有善意的谎言么?也许有,但欺骗就是欺骗,无论多么冠冕堂皇,都还是欺骗,“你们就是猪婆龙,仅此而已。” “不!” 小鳄鱼痛苦的大喊,“你骗人,是你在骗我。” “我听说过智子疑邻,” 小龙女说,她吃力的震散一道金色的霹雳,手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倒没听说过儿子为父亲圆谎。” “不……” 小鳄鱼还想辩解,但这时事情全然不同了,有什么东西“嗖”的一下蹿了过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下一刻,一股黑气咕嘟嘟的涌来。 黑色的瘴气!小鳄鱼浑身寒毛炸立,他听父亲说起过这玩意儿,据说只要粘上一点,便如附骨之疽,能慢慢的将人身的一切腐蚀殆尽。 并且,这种黑色的瘴气能腐蚀灵力,这是其之所以强大、邪恶的根源所在。 可以腐蚀灵力,意味着想要对付这种黑色瘴气,修士必须耗费大量灵力,而一旦灵力耗尽,就必须以肉身抵御这瘴气,那凄惨的下场几乎可以想象。 “嗤……” 仿若艳阳融雪,黑色瘴气落在银色光晕上的一瞬间,立刻吞没了一大片银色光晕,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 小鳄鱼只觉心胆皆寒,他知道,无论眼前这白衣少女多么强大,她都不可能抵御这黑色瘴气的腐蚀,腐蚀灵力的特性太过恐怖。 况且,他能清晰的看到,白衣女子的脸色变得很白,不是那种白皙的白,而是那种苍白的白。 她的灵气要耗尽了吗?他想,想来也是,体内灵力再如何丰沛的人,也不可能承受住黑色瘴气的不断侵蚀。 除此之外,他还感到一阵感激、愧疚,以及其他的什么情绪,这白衣女子的行为太过奇怪,先是肆意的嘲讽,激的他纵身一跃,如今却又奋不顾身的前来救他,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事实的确如他所料,小龙女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事实上,她虽是龙族,却也不可能真的在化龙关中闲庭信步,即便是在第一层的“龙门”之内,她也要耗费灵力护住周身。 当她看到小鳄鱼落入龙狱之时,她得承认,她犹豫了那么一瞬,她知道“龙狱”的威名,知道自己未必能全身而退,然而,无论如何,若不是她的驻足停留,小鳄鱼想必不会纵身一跃。 她必须为此事负责,或者说,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小鳄鱼死,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开。 毕竟,小鳄鱼只是个孩子,小龙女了?则是大一点的女孩子,她天性中善良的一部分还被妥善的保有着,那玩意儿不允许她这么做。 然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如今她灵力所剩无几,黑色瘴气却依旧汹涌肆虐,她似乎没法逃出这龙狱了。 “滚开!” 小龙女怒斥一声,手上捏着一团银光,重重的撞在黑色瘴气之上。 银光暗淡,反映出小龙女灵力所剩无几。黑色瘴气退开少许,银光滋滋的消散,黑色瘴气复又涌来,攻城掠地一般,消融一大片银光。 “没用的,” 小鳄鱼喃喃的说,“放开我,不用管我了。” 小龙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你家里人都死绝了?” 小龙女说,“就没人来救你一下?” “这里是龙狱,” 小鳄鱼喃喃道,“谁能下来救我?” 倘若是在从前,有人敢对他说“你家里人都死绝了”,他一定要破口大骂,愤怒抗辩。 然而,在这一刻,他竟出奇的语气温和,他望着小龙女,望着她周身的银色光晕,他忽然发现,哪怕到了这种时候,那银色光晕还牢牢的覆盖着他。 小龙女沉默,她不得不承认,小鳄鱼的话的确有些道理。 今天,即便是在长江,也没有什么人敢随随便便踏入龙狱了。 他父亲敖兴是最后一个,据说鄱阳湖里有只大乌龟,很有些本事,几年前曾进入化龙关,但他有没有下到龙狱中去,就谁也不知道了。 而这秘境中的高手,撑死只有治水境巅峰的修为,自然绝不敢踏入龙狱半步。 至于她自己,她能坚持这么久而不死,全是靠着龙族强大的肉身和天赋。 龙能喷火,亦能掌雷,纵有雷火加身,受到的伤害亦极小,故此她能坚持这许久。 然而瘴气一来,她立刻支撑不住。 事情似乎到此为止了,小龙女心想,眼前的处境令她绝望,那瘴气很快就能蚕食掉所有的银光,然后将她腐蚀干净,一丁点痕迹都不留下。 想到自己下午刚刚跳出长江,豪情万丈的喊着给父亲报仇,到了晚上,却就要死在这秘境的龙狱之中,她先是感到一阵好笑,好笑之后,又是深切的悲苦。 父亲,她想,父亲的仇是报不了了,也不能在母亲大人膝下尽孝,至于哥哥,虽然他骗了我,但想到从此再也见不到他,心里还是很痛。 她感到一阵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死在秘境里,死在荒芜一人的龙狱里,被瘴气腐蚀的渣都不剩?没人会知道她的死讯,没人会知道这一切,她母亲要苦苦等她多年,望眼欲穿直到老死。 然而,不甘心又能如何?天下间尽有不甘心的人,不甘心的事,连她父亲敖兴那样的强者,最后都倒毙在命运的街道上,她又怎能违抗这命运的安排了? 银光渐渐稀薄,黑色瘴气怒声嘶吼,小龙女和小鳄鱼傲然沉默,已经准备迎接命运的鞭打。 “我父亲真是骗我的吗?” 小鳄鱼说,话语里满是探寻,他真的对这个问题起疑心了,直到此刻,那白衣女子依旧用银光护着他,他不认为对方会骗他。 小龙女沉默着,她再度感到一阵为难,她一直在告诉小鳄鱼真相,然而,在这一刻,她沉默了。 假如有一座铁屋子,里面的人都要在昏昏沉睡中被闷死,忽然有人醒来,发现了这可怕的事实,那么,这人应该将其他人喊醒么? 小龙女听哥哥说过这么一段话,他说这话出自伟大思想家之口,小龙女不知道何为伟大思想家,然而当她听完,她也不禁去想,应该将其他人喊醒么? 现在她又不禁在想,应该将这小鳄鱼喊醒么? 他们即将赴死,这毫无疑问,在这种情况下,真的有必要打破这小鳄鱼美好的幻想吗?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骗子,让他在猜忌和痛苦中闭上双眼,这不是太过残忍了么? 太残忍,小龙女不忍心,但她又想起自己的经历,她不禁问自己,此刻,她后悔知道父亲是被人害死的吗? 不,她不后悔,她宁愿要仇恨,也不要欺骗,宁愿为父亲哀悼,也不愿傻傻的相信倒毙街头的父亲早已飞升,她不喜欢。 于是她郑重的告诉小鳄鱼:“是的,他是在骗你。” 小鳄鱼的身子晃了晃,他盯住小龙女,那目光有震惊,有释然,有不解,有无畏。 小龙女以为他要说什么,他总该说些什么?她想,才不辜负我这么强烈的思想斗争。 然而,无论她怎么听,都没听到小鳄鱼的声音。 相反,她听到另一种声音,那是轻微的“咔咔”声,银光在破碎,黑色瘴气无声无息的取胜了。 小龙女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龙死在龙狱里,这也不失为死得其所,她想。 这时,她又听到“啵”的一声轻响。 “啵!” 像是有一根竹竿插进水里,或者石头落进河里,声音很小,却足够吸引小龙女和小鳄鱼的注意。 当小龙女看到那个鱼钩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啊,她想,怎么会有一个鱼钩了?落在龙狱里,这是要钓什么了?龙么? 她听到小鳄鱼大喊:“抓住,那是我父亲的法宝!” 于是,小龙女明白了,还真是来钓龙的,只不过钓的是猪婆龙,还顺便钓到了一条真龙。 下一刻,她猛的跳起来,身形的虚影却留在那里。 这是龙族特有的身法,唤作神龙见首不见尾,其神异之处在于,小龙女已带着小鳄鱼从黑色瘴气中脱身,那黑色瘴气却还停留在原地,正腐蚀小龙女的残影。 下一刻,小龙女已抓住那鱼钩,黑色瘴气反应极快,“嗖”的一声,黑色瘴气撞过来,小龙女在空中身形晃动,那瘴气擦过他胳膊,她感觉胳膊上火辣辣的痛。 鱼钩上传来一股大力,小龙女猛的上浮,这时她才发现,鱼钩上系着一根透明的细丝,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却能穿过那岩浆般的烈火。 黑色瘴气在不远处转头,小龙女听到不甘的嘶吼,她还来不及比划出一个中指,身形已然一轻,下一刻,她出现在“龙门”的区域里,比起“龙狱”,这里的火焰如温泉般舒服,瘴气则柴油汽车的尾气,闻起来甚至有些沉醉。 于此同时,小龙女看到一条巨大的鳄鱼,想来便是小鳄鱼家里的什么人。 这条鳄鱼真的很大,体长近十米,鳄尾好似锯刀,身上的硬甲麻麻赖赖,看来叫人又惊又俱,至于那一双祖传的小眼睛,更是满载恶毒、怀疑、狡诈。 当然,在这一刻,大鳄鱼来不及恶毒,也来不及狡诈,他焦急的凝望着龙狱中赤红如血的火焰,凝望着自己抛在其中的鱼钩。 当他看到小龙女浮出火焰的时候,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操,” 大鳄鱼怒骂,“什么东西,我儿子了?” 下一刻,他看到小龙女手上的小鳄鱼,立刻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这样一头堪比拖挂车的大鳄鱼,飞快的朝你冲过来,其声势之惊人难以想象,小龙女迅速的退开,同时用银光裹住小鳄鱼,将它抛了出去。 大鳄鱼张开大嘴,露出满嘴锋利的尖牙,狠狠的咬向小鳄鱼。 这是恐怖的一幕,大鳄鱼凶狂的嘶吼着,大嘴张开,森森利齿咬向一条三尺长的小鳄鱼,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要思考: 那小鳄鱼会塞住他的牙缝吗? 下一刻,小鳄鱼塞住他老爹的牙缝,那是最大的两颗门牙之间的牙缝,像是大门一样左右开合,大小刚够小鳄鱼出入。 “好儿子!” 古龙王大喊一声,将小鳄鱼自牙缝间高高抛起,“我还以为你死了!” 小鳄鱼飞在天上,咯咯直笑。死里逃生固然幸运无比,而救出自己的人偏偏是自己的父亲,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让人开心? 古龙王将自己的儿子连续抛起三次,到第四次,他用牙缝卡住小鳄鱼,问道:“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掉到龙狱里去了?” “我……” 小鳄鱼忍不住想要说出实情,然而,在这一刻,他忽然想到,倘若自己说出实情,父亲能放过那白衣女子吗? 当然不会,父亲一直说自己是古龙,最忌讳猪婆龙这个称呼,连带着,他讳猪讳婆,野猪要叫野肥,龟婆要叫龟老妈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鳄鱼从前还不明白,既然我们不是猪婆龙,为什么偏偏又要如此忌讳?如今他已明了了一切。 隐瞒,欺骗,扭曲事实,这是父亲该做的事情么?我是不是该问问为什么?但那至少不是现在。 她从火焰和瘴气中走来,在我面前驻足停留,然后说我是猪婆龙。 我和她争辩起来,我说我是伟大的古龙一族,她告诉我古龙无惧烈火和瘴气,我因此纵身一跃,险些死掉。 假如把这些话说给父亲听,他会怎么样了?大发雷霆,那毫无疑问,他不会放过那白衣女子。 那可不是我想要的,她救了我,哪怕在最危险的时候,银光依旧保护着我,否则我早已尸骨无存。 小鳄鱼这样想着,这时,他偷偷的敲着那白衣女子,她那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疲累顺着眼角一直爬上眉梢,她紧紧的抿着嘴唇,仿佛正为什么事情发愁。 比起那个超然的仙女,那个在烈火和瘴气中悠然漫步的女神,如今的她可真实多啦,像个狼狈不堪的亡命之徒。 然而,究竟是女神和仙子更让人喜欢,还是狼狈不堪的亡命之徒更能打动人心?至少在小鳄鱼,此时的白衣女子更加亲切。 “父亲,” 小鳄鱼说,“我失足落下化龙关,是她救了我。” “你真是不小心,” 古龙王看似责备的说,那语气里却全然没有责备,你只能听出心有余悸和庆幸,“那么我该谢谢她了?” “如果我真是您唯一的儿子,” 小鳄鱼说,“我觉得您应该谢谢她。” “那么,” 古龙王抬起头,望向小龙女,“穿白衣服的人族女子,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龙女默然不语,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她偷偷的摸进来,目的是为了七彩的液体,和自称古龙王的狂徒的内丹,难道她要说出真相?除非她是傻了。 可是,就算想要编造一个理由,这理由也实在是无从编造,她要怎么说了?我看到你家大门在河床上敞开,于是我跟了下来?我没有任何恶意。 对方会相信吗?小龙女觉得不会,这时,大鳄鱼确保了自己独子的安全,他终于来得及找回小眼睛里的恶毒和狡诈,他盯着小龙女,眼神审慎。 “这里既不是任人进出的花园,” 古龙王说,“也不是让人随意跑马的草场,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一条鱼敢闯进这里来,那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语带质疑,已经用上了严厉的口气。 “她是我朋友,” 小鳄鱼说,“是我让她进来的。” 他感觉自己声音颤抖,他很少在父亲面前撒谎,甚至可以说从未有过,从前他不觉得有什么撒谎的必要,此刻,为了那白衣女子,他必须撒谎,特别是在知道父亲向他撒谎的情况下。 就当是回报她,小鳄鱼心想,男子汉大丈夫,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然而,谎言需要精心的编织,否则一下就会被戳穿。 “哦?” 古龙王质疑的说,“你什么时候交了个人类朋友?我倒不知道,是你每天枯坐塔桥之上,神游天外时认识的?” 小鳄鱼一时语结,他什么时候交过人类朋友了?自从三年前,父亲再也找不到一丝医治他的希望之后,他便再未踏出家门半步。 况且,即便他常常出门,也不可能在大河流域撞见任何一个人类。据说他们每十八年现身一次,上次他们来的时候,小鳄鱼的灵魂还没转世投胎了。 “这个……” 谎言被拆穿,小鳄鱼慌忙转过目光,不想和自己的父亲对视,他这时忽然发现,父亲眼睛里也不全是威严、温和、慈蔼,也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是刚刚才生出的,还是一直都有的?小鳄鱼又想到那谎言。 “你总不能一言不发,” 古龙王说,他盯着小龙女,语气渐趋冷冽,“否则我就只能用最大的恶意揣测,揣测你为何闯入我家。” “我也不知道这是你家,毕竟门口没有牌子,”小龙女不得不表明态度,“我跟着一队龙虾进来,他们手上担着木桶,我想搞清楚那木桶中有什么,因此跟踪他们,我看到河床打开,就跟了下来。” 她尽量编造谎言,心中甚至有些唾弃自己,她曾为哥哥的欺骗深深作呕,此刻却又必须撒谎。 她尽量把谎言编织的真真假假,她知道那龙虾会站出来指认她,她必须算到这一茬,提前做好准备。 这一切的原因在于,她知道自己处境糟糕,她怀着恶意闯进别人家里,如今被主人抓个正着,她不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哪怕她救了眼前这大鳄鱼的儿子,从他眼里的凶光来看,恩情二字于他而言,分量实在微不足道。 “这么说,” 听了她的解释,大鳄鱼说,他的语气依旧冷冽,“你是无意间闯入的?” “不错。” 小龙女点了点头,她知道这理由荒唐可笑,可她此刻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心存侥幸的搪塞,要么直接开战,后一个选择实在不是她能承受的,龙狱的雷火和瘴气让她筋疲力尽。 “这倒真是一件稀奇事,” 古龙王眯着小眼睛,带着一丝嘲讽的说,“我的堡垒深埋河床之下,一向固若金汤,昔年陆地和天空的强者来犯,也必须要收买我的手下,让他开路才得以进入,而你竟随随便便就闯了进来?” “我跟着一队龙虾……” “他们训练有素,各个都是顶尖的斥候!不要说你这么大一个人穿着显亮的白衣跟在后面,就是水里的一粒小虾米,他们也能注意的到!” 古龙王尖利的说,他盯着小龙女,目光像是在审判一个必死之人。 小龙女不知该如何质辩,问题的关键在于,她找不到任何好的理由,而对方似乎也完全没有相信她的意思,小龙女隐约觉得,从这头大鳄鱼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开始,自己就陷入了某种危险。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大鳄鱼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那目光极尽窥探之能事,似乎想将她从头到脚看个透彻,小龙女感到一阵烦躁、厌恶,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剥了那大鳄鱼的皮。 要开打了么?小龙女暗想,这结果她早已猜到,她不禁望了小鳄鱼一眼。 “擅闯吾之宫殿之人,” 古龙王大声的,愤怒的说,“惊动我儿坠向死亡,惊动我强出死关的存在,你要为自己的债务赎罪……” 古龙王一脸严肃的大喊,似乎是在庄严的审判,然而若是仔细看他的小眼睛便明白,这些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大鳄鱼真正的目的往往与正义、公理背道而驰。 发现这件事的人,是他的儿子,大河流域未来的王,大鳄鱼唯一的继承人,小鳄鱼。 彼时他听着父亲快要说完,便痛苦的哀嚎起来: “不要!”他大喊着,“父亲,无论如何,她救了我,她将我从烈火与瘴气中救出,从险恶的龙狱中救出,若不是她,我早已粉身碎骨千百次。” 像是被人一剑刺中心脏,古龙王猛的浑身颤抖一下,仿佛被自己儿子的话迎头痛击了一番。 该死,他想,我差点都要忘了,这女人从“龙狱”中脱身,此刻还悠闲的待在“龙门”之中! 这可怕的大鳄鱼没有说下去,他收起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仔细而又认真的打量起小龙女,目光像是要将她整个撕碎,撕成一千条碎片。 他希望从那碎片上得知,为什么这女子能在“龙狱”中挣命?她是否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手段,还是说,她来自某个强大的种族,天生就可以抗衡这化龙关的火焰,瘴气,以及雷霆? 她该不会是龙族?这个念头,忽然跳出在古龙王脑海中,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除了龙族,还有哪一个种族能这么强大,仅仅凭借治水境的修为,就能在龙狱之中逗留?尽管只有片刻,但那也是绝不可能的,要知道,凭他治水境巅峰的修为也做不到。 除非她是龙族,拥有一身硬的可怕的鳞片,血脉之力称王称尊,天生就能掌控雷火…… 天啊,龙族!古龙王满心颤抖。 这大河流域的王者称尊五百载,从未敬畏过什么,然而,在他闭关的暗室中,一直都供奉着龙族的牌位。 他对这一族充满尊敬,从他父亲第一次和他说起那些远房亲戚时,他就对他们生出憧憬和向往。 他渴望自己也能翱翔于天际,掌控天空和海洋 ,跻身史诗之中,与传说并列。 那是他幼年的梦想,当他成年以后,他不惜像所有暴君一样,用尽手段为自己打造美梦。 他改名为古龙王,将猪婆龙的名号彻底消灭,从此自己便好像真成了古龙一族的后裔。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残酷的事实始终摆在那里: 他不是龙,起码不是古龙后裔,而只是一头猪婆龙。 于是,他更加渴望化龙,为此不惜亲手造下无边罪孽: 他让刺刺球长满大河流域,他的子民在其上打滚,他们的灵性随着血液流出,那是一种七彩的液体,那液体中蕴藏着生命序列的原始奥义,根据古老的传说,参悟那原始奥义,便可踏出化龙之路。 他太想化龙了!为此,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然而三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成功,有时他不禁会想,传说是真的吗?他真的可以化龙吗?龙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龙到底是什么样子了?这问题太好了,他真想亲眼看看,只可惜那念头与妄想无异。 可是,就在此刻,就在眼下,似乎真有一条小龙,不知从哪个疙瘩里跳出来,又直跳到他眼前了…… 于是,他痴迷的打量着小龙女,目光像割肉的刀子,一点点的划下,似乎要将小龙女割成千百条。 小龙女结结实实的打个冷战,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这时,她终于意识: 被当成不速之客的麻烦过去了,但某种更大的,更危险的麻烦,正一步步的朝她走来,悄然紧逼。 江言 “啵”的一声轻响,江言放下拳头,走到一旁。 在这个过程中,他灵巧的一个闪身,避过大龙虾愤怒的钳击。 他听到大龙虾愤怒的咒骂,高台下轰然响起的嘲笑,以及老裁判有气无力的劝告。 “大人……赌斗还没结束……这是神圣的……” 于是大龙虾放下钳子,深吸一口气,这动作他至少已做了二十遍。 “少点了么?” 江言问道。 “又少了一点,” 古荒神源说,“虽然进展缓慢,但我们必须庆祝,照这个速度下去,只要再来五百下,以后你就能吃龙虾了。” “五百下……” 江言面色古怪的说,他转过头,望了看台下黑压压的龙虾,他们数量足够吗? 他看到一只龙虾缓缓起身,朝高台上爬来。他雄赳赳气昂昂,头上的虾须有力的鞭打着,在水中发出“啪啪”的声音。他的钳子似乎格外有力,只不过看起来比“巨钳”的巨钳小上一些。 巨钳真是个勇士,他有力的捍卫了自己的尊严,虽然他认输下台,但那是第八回合的事了。 第八回合,他冲到林梦蝶面前,伸出左钳,用力钳击。 在“咔”的一声之后,他的左钳整个碎开,赤红如血的甲壳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就像他的右钳一样。 巨钳终于认输下台,台下无人起哄,所有龙虾静默肃立,他捍卫了自己的尊严,信守了自己的承诺: 除非螯钳破碎,否则绝不认输。 事实证明,巨钳是龙虾一族少有的勇士,在他之后,由于江言和大龙虾的战斗还没有结果,林梦蝶这边的战斗也必须继续,龙虾们排着队走上来,没有一个能坚持到三个回合。 “第二十一合,” 老裁判说,他的声音真的很虚弱,他想起自己蜕壳的时候,我是要蜕壳了吗?“来自龙虾族的桑奇,攻击来自春兰星的林梦蝶。”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他老了,老的须发皆白,长久的比斗吸干了他的精力,他感觉昏昏沉沉,偏偏又有一种出奇的清明。 这一场该死的赌斗,眼前所见,实在让人惊叹、哀叹、慨叹、喟叹,总之是有意思。 来自春兰星的林梦蝶,老裁判在心中念叨,这段话他已喊了至少十次,印象深刻之后,他不禁去想,林梦蝶这名字好美,春兰星是什么地方? 去他妈的春兰星,去他妈的林梦蝶,赶快去死,赶快把这赌斗终结,什么他妈的神圣的赌斗,我感觉要死了。 她该死了?老裁判烦躁的想,他的思绪跳跃的厉害,时间在分秒流逝,远方暗沉的水泽披上一抹紫色的飘带,那是黎明的标志,她该死了?就算她是金刚石做的,她也该死了? “咔!” 螯钳猛的一夹,夹在林梦蝶的肋骨上,发出清脆响声的同时,大龙虾桑奇惨叫一声,螯钳爬满裂痕,须臾节节破碎。 事与愿违,老裁判在心中哀嚎一声,继续喊道: “第二十二合,来自江汉市的江言,” 他的声音不禁颤抖,来自江汉市的江言,这话他也至少喊了十遍,来自江汉市的江言,操你妈de江汉市,滚你个蛋,去死,“攻击来自江汉市的大龙虾大王。” 不出意料,依旧是“啵”的一声轻响,老裁判知道,接下来,之前刚刚碎过右钳的桑奇,接下来就要碎掉左钳了。 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不知道,难道要龙虾族的所有龙虾都碎掉双钳?那女人的身体怎么就这么硬? 神圣赌斗进入一种有趣的循环,首先,没有任何一只龙虾能伤害林梦蝶,无论他们力气多大,钳子多么坚硬,林梦蝶像海中的一块礁石,静静的站在那里,管你风浪无情,只是撼动不了她一丝一毫。 其次,江言也一点不能伤害大龙虾,他的拳头绵软无力,你很难说那是拳头,那近乎是一种挑逗样的动作,像是登徒子捏美人儿的脸一样,轻轻一捏,然后感受指尖的滑腻,仅此而已。 大龙虾有着一身纯黑色的外壳,尽管从未参与过任何一场神圣赌斗,但龙虾们都清楚他那甲壳有多么坚硬,那是号称“半羽裂金石”的鹰王都奈何不得的存在。 用登徒子的调戏一样绵软的拳头,去攻击那坚硬的纯黑色甲壳,需要多少拳才能打破?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于是,赌斗就这样进行下去,双方没有办法分出胜负,只有龙虾的螯钳不断破碎,以至于红色的甲壳碎片在地上累积了厚厚一层。 已经有龙虾感到不耐烦,开始高声咒骂,希望结束这场无聊、荒唐、滑稽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赌斗,但这赌斗同时也是神圣的: 必须将赌斗进行下去,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化龙关。 “这么说,” 古龙王温和的说,丑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我真该谢谢你呀,不管你是无意间闯入,还是带着别的什么目的,总之你救了我的儿子,我的独子,我必须好好感谢你。” “我想我并没有救他,” 在他对面,小龙女轻声的说,她望着古龙王的丑脸,余光却看到,“龙门”中的火焰变换莫测,一如古龙王的口风,“不过,多谢您的谅解,我不该冒冒失失的闯进您的家里。” 火焰升腾变换,下一秒会是什么形状,谁也不能预测,谁也不敢信任,小龙女当然也不敢信任古龙王突如其来的友善,毕竟上一秒他还语气冷冽,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 不过,对于此刻的小龙女来说,哪怕是虚假的善意,也比任何一丁点立刻到来的恶意要好的多,毕竟她太累了,就算要大战一场,也要让她休息休息。 她必须虚与委蛇,必须找到让对方改变态度的原因,必须费尽心思的与对方周旋,否则,一旦古龙王心念突转,她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你刚刚提起龙虾们,” 古龙王说,“他们就在上面,我相信他们可以为你作证,救我儿子的大恩人。” 小龙女点点头,她往上冲出“龙门”,看到塔桥上站满了人,他们正焦急的望着化龙关的火焰,见她冲上来,他们立刻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 小龙女不以为意,她仔细的看过去,看到身上点缀着华丽装饰的石斑鱼,有戴着头盔的大泥鳅,还有骑着海马的水族战士,他们都是古龙王的臣属。 她还看到一堆下人,龟婆的衣服让她感到一阵熟悉,她们穿着接近王八盖子颜色的灰黑色袍子,看来哪里的龟婆都一样。 在最角落的位置,小龙女看到那一队大龙虾,龙虾统领正凝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急切。 “古龙王陛下,” 她听到那龙虾大喊,“我有重要消息报告!” “没有任何消息,比我儿子安全的消息更重要,”大鳄鱼从化龙关中出来,小鳄鱼安静的待在他的牙缝里,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大鳄鱼满意的点点头,“不过,假如是关于我儿子的恩人了,你倒不妨说来听听。” 龙虾统领冲到塔桥边上,本来,他脸上带着一种急切想要揭发什么的神情,望向小龙女的目光也满是戒备和狠厉,不过,当他听到“恩人”的说法,他显然愣了一下。 “呃,是的,” 龙虾统领说,语气有些摸不着头脑,“就是这个穿白衣服的人族女子,我曾在路上见过她,她……” 他想说“鬼鬼祟祟”,又想到“恩人”,便说,“她来去无踪,忽然拦下我们,她好像对生命灵液很感兴趣,出于对灵液的保护,我让她离开了。” “如今她却出现在这里,” 古龙王哈哈大笑的说,那龙虾统领慌忙低下头,“没有关系,河床忽然裂开,随便什么人都想溜进来看一看的。” “是的,” 那龙虾统领说,“不过,我们下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她……” “如果叫你们看见,她也下不来了。” 古龙王笑着说。 “是的,不过……” 龙虾统领感到一阵茫然,他不知道这位向来以精明狡狯著称的古龙王陛下,此刻究竟是怎么了,难道他竟听不出问题的关键所在?“我们都是优秀的斥候,连我们都发现不了,恐怕……” 他想说“恐怕她图谋不轨”,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因为古龙王陛下已狠狠的瞪住了他,一双小眼睛里满是厌恶,还带了几许杀意。 “没什么恐怕,” 古龙王的声音没什么波动,但熟知他脾气的人,此刻都已低下了头,“这位美丽的白衣女子是救我儿子的恩人,仅此而已。” 恐怕?恐怕我想摘下你的虾头,看看是不是像传言中那样,龙虾一族的脑子里都是屎。 这是古龙王内心真实的想法,当然他不能说出来。 “是的,陛下。” 就算龙虾统领的脑子里都是屎,这个时候,他也知道事情不对,不管陛下有没有意识到那女人图谋不轨,他该尽的责任都尽到了。 小龙女没有什么想法,是的,没什么想法,事情不能更糟了,现在她已确认,这该死的大鳄鱼就是那自称古龙王的狂徒,我真幸运,她想,前脚刚踏入人家的地盘,想着无声无息的探听情况,后脚就被架在火上烤。 她不认为那该死的狂徒真拿她当什么恩人,看他那双邪恶的小眼睛,只要稍微多看几眼,任何人都能意识到,这种东西口中的“恩人”和“死人”是没什么区别的。 不管怎样,小龙女必须虚与委蛇,她与大鳄鱼说话,心底保持戒备的同时,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迫不及待的吞吐着灵气。 她看到天边的一抹紫色,这里的天,也就是水泽顶端的一道白弧,小龙女知道,当那白弧被紫意侵染,黎明便踏着小碎步慢慢到来。 “恩人,” 大鳄鱼说,这时,他们正往古龙王的宫殿走去,“你受了伤,需要疗养。” “你儿子也是。” 小龙女瞟了小鳄鱼一眼,发现他也正望着自己,眼神定定的。 她忽然感到一阵害怕,与大鳄鱼这等凶神在身旁带来的害怕不同,那种害怕从心底缓缓溢散,发出某种香酥的气息,她苍白的脸上顿时多出一抹红晕。 “我会给犬子疗伤,” 大鳄鱼说,“也请恩人好好养伤,我会给你整片河域最好的疗养环境。” “多谢,” 小龙女说,“希望他可以和我一起。” 她再度把目光投向小鳄鱼,发现他羞涩的低下头,紧接着又望向自己的父亲,脸上带着祈盼的表情。 小龙女深吸了一口气,心底的害怕越来越浓,然而这害怕并不沉重,反而给人一种轻灵的感觉,仿佛要将人的魂儿托举。 当然,她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并不是为了那奇异的害怕,而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 她很聪明,尽管涉世未深,许多事情还是无师自通。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她清楚的知道,在这一刻,能保证她安全的法子为数不多,找一个人质恰好是其中之一。 找一个人质,让小鳄鱼和她待在一起,这样一来,她手中就多出一张重要的牌,无论何时都足以影响局势。 “这样或许不太好,” 大鳄鱼说,“这孩子很顽皮,甚至能自己落入化龙关,他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的。” 他做了大半辈子的王,又何尝不知小龙女的想法?想要人质?当然不能给你。 “我不会,” 小鳄鱼表示抗议,“坠鹰崖下有那么多尸体,每年失足摔死的人多了去了,这不能说明什么。” 坠鹰崖是鹰王的宫殿所在,说是宫殿,形状却是巨大的鸟巢,坠鹰崖是此界最高的山上最高的峰峦。 据说每年有一百只动物摔死在那悬崖之下,其中大部分是鸟儿,而他们做的仅仅是爬到崖边,往下看,一瞬间天旋地转。 “坠鹰崖下没有火焰和瘴气,” 古龙王说,“更没有一位王者三令五申不准靠近。”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儿子,“你以为你死里逃生,还受了伤,我就把这笔账放到一边了?” 他把儿子从地上拎起来,将他悬空抖了两下,“我要把你关起来,禁足整整一年。” “不!” 小鳄鱼大声的说,想要抗辩什么,但他父亲把他扔出去,另一位重臣接住他,把他带往一旁。 “这边走,” 大鳄鱼笑着对小龙女说,“孩子需要管教。” 恐怕不只是管教孩子,小龙女暗想,就好像我也不只是想和孩子相处一样。 小鳄鱼离开的时候,一直在望着她,她感觉那害怕更浓,同时又感到浑身冰冷。 她身处一个独立王国之中,和一个眸子里满是狡诈邪恶的君主待在一起,而她自己则满身疲惫,胳膊上还有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久之后,她被送到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里,房间的天花板是巨大的蓝水晶,那是龙族喜欢的东西,她只要仰躺在床上,看着那蓝水晶就很满足,似乎可以短暂忘记自己的糟糕处境。 她发现这宫殿的很多设计,都和水晶宫有些相似,看来那位猪婆龙大王还真是执着,一定要把自己打扮成龙族才罢休。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被指派来照顾她,据说他是大河流域最值得信任的医师,小龙女却无法给与他信任,直到那老人细心的帮她处理好伤口,他用一种白色的药膏填充在她空空胳膊里。 “不用担心,” 最后他要离开,这样告诉小龙女,“很快就能长好的,现在你该睡一会儿。” 小龙女点了点头,她看到那老头离开,手上拿着沾满血的布,那是将海草打碎后织成的。 在这一刻,小龙女忽然感到有些不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就是不对,她审慎的望着那老头的背影,竭力想要找出哪里不对,但这是徒劳的。 于是她闭上双眼,却并没有沉沉睡去,尽管她知道胳膊里的药膏里一定有某种成分,可以让她呼呼大睡甚至失去意识,任凭他们摆布,但她是龙,她意志坚定。 小鳄鱼 比起小龙女宽敞明亮的住所,小鳄鱼着实为自己身处的地窖感到痛苦。 地窖里满是腐烂的鳗鱼味,墙上布满滑腻腻的青苔,几株海草在角落里疯长,它们本不允许在宫殿里生长,但这地窖实在也不能说是宫殿的一部分。 虽然它的确和宫殿相连,但用那个把他扔在这里的重臣的话来说,这地窖凄凄惨惨的挂在宫殿的下面,就像卵蛋一样,卵蛋总是最潮湿最肮脏的。 他们居然把我关在这里,小鳄鱼暗想,他简直不敢相信,当父亲说出禁足的时候,他完全以为自己可以待在自己的书房里,那儿的墙壁上布满夜明珠,沉檀香无时无刻不在燃烧,他可以吃任何想吃的东西。 不像这里,该死的地窖,阴暗潮湿,又脏又臭,我会这里烂掉的,他想。 事实上,小鳄鱼早就听说过“卵蛋”的大名,这样的地窖共有三间,虽然名为地窖,其作用倒和地牢相同,用来关押重要的囚犯。 没错,可不要小看这地窖,它足以关住最危险、最恐怖的罪犯,虽然湿气的常年侵蚀让墙壁变得脆弱,任何一个稍通修炼之道的水族就能将这墙壁撕碎,但这正是地窖的恐怖之处。 没错,这地窖悬挂在宫殿下方,再往下去就是化龙关,倘若有哪个不开眼的罪犯打破了墙壁,或者说,损害了地窖的整体结构,地窖就可能坠落下去,然后那罪犯就可以享受烈焰和瘴气的温柔。 而若是有人想逃走,那也是完全行不通的,因为地窖和宫殿的连接只有一根又短又细的脆弱圆木,圆木的表面十分湿滑,可以明确的说,对于只有鱼鳍、触手、螯钳的水族来说,从这里逃出去的结果一个,就是落入化龙关。 这也正是折磨的一种方式,地窖里暗无天日,潮湿让人骨头发痒,食物也近乎腐臭,没有人能在这种环境里生活太久,三十天,五十天之后,囚徒只剩下一个选择,往外爬,然后落入化龙关。 用小鳄鱼父亲的话来说,囚犯们没有被判处死刑,因为他的慈悲,他们被准许活着,他们之所以最后死了,完全是因为他们想越狱。 小鳄鱼曾为父亲的慈悲打过寒战,他怎么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也要享受这种慈悲。 父亲来了,踩着沉重的步伐,尽管心中有许多话想说,但小鳄鱼还是把身子转过去,留给父亲一个后脑勺。 “原谅我这么做,” 古龙王说,“这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 小鳄鱼反问了一句,“真是很好的保护,阴暗潮湿的地牢,腐烂恶臭的食物,你猜我几时往外爬?” “永远不要往外爬,” 大鳄鱼说,他虽贵为大河流域的王者,此刻却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的儿子,一定要理解我,这是对你的保护,是为了你好。” “凭什么?” 小鳄鱼怒气勃发,“我凭什么理解?” 他真的不明白,把他关在地牢里,这竟然是为他好?是,他的确落入化龙关之中,但那和关入地牢有什么关系?这处罚是留给那些最凶恶最可怕的罪犯的! “你难道看不出吗?” 大鳄鱼说,“那白衣女子图谋不轨,她闯入我们的领地,带着邪恶的目的。” 小鳄鱼气息一滞,他的心猛的跳了几下。 “我看不出来,” 他说,“我只知道她救了我。” 说这话时,他很没有底气,白衣女子的目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起码也知道,假如有人偷偷闯入你家,那你应该警惕提防。 这简单的道理,小鳄鱼当然明白,他心思敏捷,一直被当成继承人在培养。 可是,又偏偏有另一个简单的道理与这道理起了冲突,那就是,那白衣女子救了他。 这件事他亲身经历,可绝不会有半点虚假,直到最后关头,那银光一直保护着他,那白衣女子与他分享生命,这一点他记得清楚。 因此,一个人既然愿意救你,她又能怎么害你了?让小鳄鱼想不明白的,正是这样一件矛盾的事。 “她真的救了你?” 大河流域的王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听你说真话。” “这就是真话,” 小鳄鱼说,真的不能再真了,她救了我,仅此而已,“你不相信?” “一个人闯入你家,” 大河流域的王说,“你会轻易相信她说的话?” “可是她救了我,” 小鳄鱼说,“这是真的。” 古龙王皱起眉头,让小鳄鱼不理解的事情,大鳄鱼也同样不理解。 “也许她怀抱目的,” 最后,大鳄鱼这样说,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解释,说这话时,他的眸子里跳动着恶毒的光,“也许她早已算到了一切。” “不!” 小鳄鱼忽然提高音量,他感觉心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践踏,她怎么会抱有目的?直到最后一刻,直到最后一刻…… “不管怎样,” 大鳄鱼说,“我不能让她得逞,所以你要在这里待几天。” “这和把我关在这里有什么关系?” 小鳄鱼大声质问,这根本是两回事。 “我的儿子,” 大鳄鱼这样说,“你还不知道人心险恶,刚才那女子说要你和她一起养伤,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希望你做她的人质,这样她就可以胁迫你父亲。” “什么?” 小鳄鱼吃了一惊,他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不是的……” “你清楚的,” 古龙王说,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不笨,“你是她唯一能找到的人质,也是唯一会受她迷惑的人,所以我把你关在这里,确保她没办法找到你。在这里待几天,就几天,等一切都结束,我再接你出去。” 小鳄鱼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父亲,大河流域的王,在这一刻竟有些低声下气,似乎在卑微的请求他什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父亲竟然会这样,这我倒从没见过。小鳄鱼心想。 不过,我要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窖里待上好几天,哪儿也去不了,让自己的儿子承受这些,父亲的确应该注意语气。 父亲还在问他想法,小鳄鱼沉默以对,他感觉有一团乱麻纠缠着自己的心,他很想快刀斩乱麻,只可惜没有那样的一把快刀。 “还有一件事,” 他父亲起身,他将儿子的沉默当成默认,他很满意,准备离去,那女子的血应该到手了?他还有事要忙,“旁面那个疯老头喜欢沙哑的大叫,你不要理会。” 这句话说完,小鳄鱼忽然听见,旁面的另一间地窖里,传来几声阴森的,沙哑的,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夜枭的厉声鸣叫,小鳄鱼结结实实的打个冷战。 “既然你不愿接受我的好意,” 父亲走出去时,对旁面那老头说,“那就安心的待在这里,药王老爷。” 江言 天边的那道白弧,默默的披上一层金光,太阳从东方升起,天光照彻大河。 “神圣赌斗”跨过长夜,驻足拂晓,如今它与朝霞同行,不知几时才是尽头。 老裁判觉得,几时都不是尽头,虽然,至今为止,这场神圣赌斗消耗的时间,也许超过过往所有神圣赌斗消耗的时间的总和,但那来自江汉市的江言的拳头,还是永远不可能打破大龙虾的甲壳,而来自春兰星的林梦蝶,也永远不可能受到一丁点伤害。 不过,到中午应该就结束了,老裁判暗想,台下的龙虾少了一半,等他们全部失去自己的双钳,我们就要被迫认输啦。 老裁判感到一阵荒谬,太荒谬了,他想,现在已是早晨了么?太荒谬了,台下的龙虾在做什么?赌钱,交pei,大吃大喝,载歌载舞,他们对“神圣”的赌斗已毫无兴趣,只想在上台受刑之前,好好找找乐子。 是的,受刑,难道不是吗?所有的龙虾都已达成共识,只要用钳子用力夹那女人,结果就是“咔”的一声,钳子碎掉,就像巨钳和所有碎掉钳子的龙虾一样。 “我们应该终结这荒唐的赌斗!” 高台上,来自江汉市的大龙虾,愤怒的对老裁判低吼,“族中男儿的血在流淌,再这样下去,我们都是被剪了钳子的龙虾,就等着下锅了!” “可这是神圣的赌斗,” 老裁判说,“如果大王您想终结,只需要一句话就行了,但那结果也要您来承担,因为畏惧失败而终结掉一场神圣的赌斗,您会因此被传为笑柄。” “我现在就是笑柄!” 大龙虾愤怒的说,两根虾须不自然的颤动着。 “随您的便,” 老裁判说,“如果您真的愿意,只要喊停就行了,我永远尊奉您的指示。” 大龙虾沉默了,在这一刻,他真想钳碎这该死的老裁判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屎。 难道他就看不出我的意思?难道他就不知道,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他终结这狗屁的神圣赌斗? 他又想到故去的老族长,谈起神圣赌斗,他语气凝重,他说,这赌斗是龙虾一族赖以生存的道德根基,无论何时都要捍卫赌斗的神圣性,否则便无异于诛心,龙虾一族会因此变得弱小,失去战意。 因此,大龙虾作为族长,当然不能主动破坏这神圣赌斗。他想将这重任交付老裁判,老家伙主持了大半辈子的神圣赌斗,族人会听他的话。 “大王,” 老裁判适时的说,他仿佛拥有读心的能力,“我自小力气不大,不能战斗,一向被人所瞧不起。所幸能读进去几本书,承蒙故去的老王看得起,让我早早接过上一任老裁判的衣钵。大王,不管这赌斗变得怎样离奇,怪诞,我的使命都是将其维持下去,而不是破坏,因为破坏它就是破坏我的一切。” 说到这里,他将目光转过去,口器开合着,喊道:“第六百五十合,来自江汉市的江言,攻击来自江汉市的大龙虾大王。” 第六百五十合……天边金色的弧线,勾勒出刺目的白光,恍然间一夜已过,江言不禁有些恍惚,去他妈的六百五十合,他想,这一夜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当他刚刚应下“神圣赌斗”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听起来刺激、血腥、值得期待的赌斗,最后竟会演变成这样一出闹剧。 当然,即便是一出闹剧,这赌斗依旧刺激、血腥、值得期待,林梦蝶面前已血流成河,红色的碎壳堆了一地,江言想起猪圈里的龙虾壳,就和这一样。 他也不得不承认,这赌斗的确有那么一点意思,或者说是好玩,有意思不就是好玩吗? 看看林梦蝶,她站在那里,像海中的礁石一样屹立不倒。一想到那些龙虾自以为甲壳坚硬,然后猛的钳击她那真正的金刚不坏之身,江言就忍不住感到一阵好笑。 当然,好笑只是短暂的,更多的时候,他必须面对恐惧和挫败,这些东西让他痛苦。 按照回合数来看,他已挥出三百多拳,距离古荒神源说的五百拳已然不远。 很难说,这三百拳是怎么挥出去,有一阵子,江言一度想吐,但无论恶心的感觉如何折磨他的胃,他都吐不出任何东西,毕竟他太久没吃东西了。 后来,他渐渐习惯了,或者说,渐渐解放了心中的恐惧,他的心跳不再砰砰作响,呼吸不再急促,拳头也不会在接近大龙虾甲壳的一瞬间忽然无力。 他感受到新的力量,暖流一样,在体内轰隆隆的流动着,一如这大河的暗流涌动,痛苦让人成长。 如今他再度冲向大龙虾,胳膊后引,拳头用力挥出。 “砰!” 有史以来第一次,当他锤打那纯黑色的甲壳时,发出的不再是“啵”的一声轻响,而是“砰”的一声闷响。 大龙虾正在修理指甲,他把两个螯钳举的高高的,然后张开一只螯钳,剪去另一只螯钳上增生的硬壳,这叫“修剪指甲”,龙虾们还会掏耳朵、挖鼻孔、整理胡须,这些都被大龙虾做完了。 一开始,大龙虾还要怒骂乃至威胁,后来他也就习惯了。 他他累了,骂不出口,同时心中也很焦急,为了龙虾一族男儿们的螯钳,他忍不住去想,假如所有龙虾都碎了螯钳,我们还怎么在大河流域立足? 毫无疑问,这是个大问题,而且从来没人想过,从来没人遇到过。 大龙虾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隐约意识到,那结果很不好。 你想想,一个人心里怀着这样的忧虑,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怒骂,去威胁了? 所以,为了排解心中的忧虑,他只好掏耳朵、抠鼻屎、整理胡须,乃至于剪指甲。 “咔!” 大龙虾用力一钳,弯刀样的倒刺对准了一块增生的甲壳,他在修剪指甲。 就在这时,江言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一声闷响之后,大龙虾身子一晃,夹紧的螯钳便偏了一偏,没有落在增生的甲壳上,反而剪破一块整齐的甲壳。 被剪破的甲壳流出血来,很疼,但这阻止不了大龙虾发愣,他愣了好久,才终于意识到: 自己被打的晃了一下。 下一刻,他将两个螯钳落在地上,整个身子高高抬起,一对小眼睛瞪住江言。 “小子,” 他说,“你终于肯使劲了?” 不是我终于肯使劲,而是我终于能使劲了。“你等着,” 江言说,“接下来我会越来越使劲的。” “那我真是谢谢你,” 大龙虾说,他把目光转向一旁,一只龙虾走上高台,用力钳击林梦蝶,然后是“咔”的一声,螯钳破碎,一切都是那么的机械。族中男儿白白流血,大龙虾满心泣血,他想阻止这一切,“我希望你快点打烂我这身壳子。” “什么?” 江言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你不该说,希望那女人早点被钳死?” “那也很好,” 大龙虾说,“总之我希望快点结束,你懂吗小子?我老婆还在等我回去睡觉,这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早饭,我希望这一切快点他妈的结束!” “她不会被钳死,” 江言点了点头,他已明白大龙虾的想法,看来想吐的不止他一个,“所以只能让我打烂你的壳子。” “来,” 在裁判宣读回合开始的声音中,大龙虾转身,将身体侧面对着江言,对江言说,“再坚固的城堡都有漏洞所在,这就是我的漏洞,我身上脆弱的地方所在,往这里打。” 江言看到,大龙洗的甲壳侧面有几道裂痕,似乎是旧伤,虽然早已愈合,却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大王,” 老裁判惊疑不定,“您是要……作弊嘛?” “够了!” 大龙虾沉声呵斥,“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该死的,就为了这所谓的神圣赌斗,族中的男儿凭白流血!而你又偏偏不肯做出让步,那么,倘若我的失败能阻止这一切,我心甘情愿的让他打烂我的甲壳!” 老裁判的口器张了张,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出口。 “还有这种好事?” 江言冲上去,握紧拳头,瞄准大龙虾身上的伤痕,这样说道。 “是的,” 大龙虾说,语气里满是厌恶,鄙夷,“送你这小丑一颗黑玉雪莲,再送你赢的赌斗的无上荣光,你该高兴。” “雪莲的确让我高兴,荣光就免了,是她赢了,而不是我。” 江言说,这场赌斗能进行到现在,全靠着林梦蝶金刚不坏的肉身,事实上,赌斗还没开始,江言就知道不可能输。 “停下,你在干什么!” 古荒神源的声音响起,真是气急败坏,恼怒异常。 “怎么了?” 江言问道,他放缓身形,想听听古荒神源想说什么。 “你不能走捷径!” 古荒神源沉声道,“你要彻彻底底的克服恐惧,你要光明正大的打败他,你要轰击他浑身最硬的地方,把那地方打烂,然后你才能克服恐惧!” 江言默然无语,他知道古荒神源的话有道理,然而胜利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他想早点弄到灵草,然后做自己该做的事。 他又想到姜杏若,或许是克服恐惧的原因,如今他脑海中一片清明,他能深深的觉察每一个念头,他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为姜杏若感到焦急。 “舍近求远?” 古荒神源愤怒的说,“你要克服恐惧!你要抹去心头的阴影,你已经做了这么多,难道就要半途而废?” “够了!” 江言打断他,“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他已靠近大龙虾,对方甲壳上旧伤的痕迹就在眼前,他只要挥拳便好,但他不能这么做。 江言向侧面滑步,拳头挥出,砸在另一片甲壳上。 “砰!” 大龙虾身形晃了晃,幅度很小,像是打盹时忽然惊醒。 “你做什么?” 大龙虾先是感到一阵不可思议,紧接着,他出离了愤怒,他的眸子里烈焰熊熊,江言毫不怀疑,那烈焰一不小心就能将他吞没,“你为什么忽然滑过去?” “我不能成全你,”江言说,“我要彻底打烂你壳子上最硬的部位。” 他把五指张开,紧接着又握紧,又张开,又握紧,他的拳头已经很疼,钻心刺骨的疼。 他也真想早点结束这一切,但他不得不承认,古荒神源说的对,克服恐惧就要彻底,否则一切都是白费。 “你他妈的!” 大龙虾愤怒的冲到江言面前,声音低沉的说,他竭力不让台下的龙虾听到自己的话,“你是脑子出问题了?我把脆弱的地方告诉你,让你快点获胜,你都不打?” 说到这里,他看了江言不停张开、握紧、张开、握紧的拳头一眼,语气中更添一丝不可思议,“你打了三百多拳,虽然软趴趴的,但我不信你不疼,早点结束这一切不好吗?你能赢,然后得到黑玉雪莲!” 江言望着他,只一瞬间,他的眸子里出现一丝犹豫,然后他摇了摇头。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的确很好,” 他说,“但这是你给我的胜利,不是我亲手挣来的胜利。” 我不要你“给”,我要自己“挣”,毕竟,为了“挣”,我已做了很多。 这厮是脑子坏了?白送他一场胜利,让他省无数的力气,他却偏偏不要?“你他妈的……” 大龙虾破口大骂,他实在不明白江言的想法,但江言没有再理会他。 “咔!” 螯钳破碎,大龙虾收回目光,他不愿再看那血,他退回去,望着江言,目光里满是狠厉。 小龙女。 小龙女从入定中抽身而退,她睁开眼,半边身子暖洋洋的,另外半边则很麻,最麻的是胳膊,像是有无数小虫在血肉里爬。 门外的守卫换了两茬,龟婆进来五次,换了炭和香,还在她面前摆下一碗热汤,这一切,即便是在入定中,她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当然不会喝那汤,她甚至不呼吸,仅以灵力维持能量代谢。 现在,她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头顶那颗巨大的蓝水晶,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视。 有人在看着我嘛,小龙女心想,这蓝水晶像一只巨大的眼睛,从中可以看到我的一举一动。 这怀疑并非空穴来风,水晶啊,琥珀啊,玛瑙啊,这些凡人拿来做装饰物的石头,其实蕴藏莫名的能量,只要在上面刻画道则纹路,这些石头就能发挥某些不为人知的巨大作用。 具体是什么作用了?小龙女也不知道,但龙族的直觉告诉她,有人在窥视她。 龙族的直觉还告诉她,有危险在朝她逼近。 龙族的直觉还告诉她,有机缘埋藏在她附近。 其实也不是龙族的直觉,任何机敏之人与小龙女易地而处,心中都该生出这些直觉,害怕,担心,同时又有一丝希望。 担心和害怕可以理解,希望是怎么回事?希望就是渴望,小龙女渴望什么?至少有两件东西。 第一,是化龙关中孕育的东西。 事实上,从她一进入化龙关开始,她就感受到那东西的存在,那东西的能量等级太高,她清楚的觉知到那股波动。 一开始她想寻找,她沿着那股波动一直往前,结果她看到了小鳄鱼,接下来的事情恍如梦幻,此刻再想想,小龙女甚至有些不理解,我他妈干嘛要去跟他说话了?一条又小又丑的猪婆龙,就是他害我落在这样的境地。 第二,是那七彩的液体。 那七彩的液体究竟是什么?小龙女想起那一阵香味,体内的龙血开始发热,然后加速的流动。 那一定是和龙有关的东西,她想,可以让我的龙血变烫,该死的,我就应该直接抢下来,然后逃之夭夭,也胜过如今这个局面!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不管她多么痛恨自己犯下的错误,她都只有一个选择: 勇敢的面对现实,然后努力的改变它。 她的灵力已恢复了一些,不到一半,和林梦蝶不同的是,她恢复灵力的速度很快,这得益于她出生在地球上,秘境依托地球而存在,春兰星却和地球八竿子打不着。 然而,纵然她恢复了一小半灵力,又能如何了?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头顶的蓝水晶后面可能还有一只眼睛,她处于一个被监禁的状态。 那臭鳄鱼还不来找我麻烦,为什么?他在等什么?他支开他儿子…… 小龙女心里很乱,那狂徒在等待,他在等待什么?她不知道,她又想起那给她上药的老头离开时,她望着他的背影时,心中生出一阵不对的感觉。 哪里不对了?她暂时还想不明白。 不管怎样,她必须采取行动,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把目光扫过房间,看到一派华丽的装饰,地上铺着厚厚的紫貂皮,窗帘则是一种青色的鱼皮,上面的花纹格外神秘、诡异。 忽然,她看到燃烧的香,那是一种淡紫色的香,有一根手指那么粗,上面的紫色阴沉、浓郁,燃出的青烟则笔直向上,像一根有力的手指,似乎要把天花板上的蓝水晶捅破了。 海檀香……小龙女暗想,她想到这种香的诸多妙处,一个念头陡然跳出。 据说,海檀香燃出的烟气,十分凝实,可以“绕梁三日而不绝”。 如果……小龙女暗想,一颗心砰砰直跳。她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能成功,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探听情况,但这想法从前只见诸于故事书上。 不管怎样,她必须行动。 她取来海檀香,装出一股爱不释手的样子,一边把玩,一边仔细嗅那香气,还让那道凝实的青烟撞自己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失去了兴趣,便将海檀香放在床头,自己却又躺在床上,做出休息的样子。 她闭上双眼,眼前漆黑一片,她竭力放空自己的意识,然后运用一种秘法,将自己的意识抽出一部分,将其……团成一个球。 像是玩橡皮泥一样,她不断的团着那一股意识,确保它光滑圆润,成为一个尽量完美的圆球。 然后,她将这圆球,缓缓的,缓缓的推出去,圆球滚动着,轧过虚空,停留在那青烟之上。 “化万物……” 小龙女在心中默念,那圆球慢慢化开,青烟从其中穿过…… 圆球慢慢化开,消失无形,小龙女忽然发现,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她飘在空中,蓝水晶朝她扑过来,她赶忙闪开,轻灵的像是一股烟。 不,她的确是一股烟,一股青烟,是海檀香燃出的青烟,这青烟被她用意识捕获,成为她意识的载体,也成为她身体的延伸。 这是龙族特有的秘法,名为“化万物”。 龙是什么了?小龙女曾经问过自己父亲,最后的长江水神告诉她,龙族是怪物,是杂种,龙有马的脸,鹿的角,鱼的鳞片,蛇的身子,是杂种中的杂种。 然后他又笑嘻嘻的问小龙女,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据说始祖龙诞生的时候,是一股无形的气,他是道的第一个儿子,道怎么写?一个首,下面是一条蜿蜒的龙,意思是龙是道的第一个儿子。”父亲这样说。 “这股无形的气啊,在他诞生的一瞬间,他就捕获了所有异兽强大的本源秘诀所在,他将这些秘诀用在自己身上,用身体化成这些异兽最强大的部分,他就成了始祖龙,我们继承他的血,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所以说龙就是气?” 小龙女这样问。 “世间万灵皆是气,” 敖兴这样说,“只不过龙族的气格外强大,什么都可以化。” “怎么化了?” “我教你一个法子,化万物……” 现在,小龙女就是用这个法子,将自己化成了一缕无形无色的青烟。 门外传来响动,守卫第三次换岗,好家伙,这是为了确保他们打起精神保护我的安全? 小龙女一边琢磨,一边往外“飘”去。 守卫们的确精神饱满,看他们的样子,只怕连苍蝇也不会放进来一只。 然而,苍蝇是苍蝇,青烟是青烟,苍蝇或许能被拦住,青烟却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 小龙女离开了,无声无息,她的真身早已闭上双眼,却又看到一片光怪陆离的水底世界。 她先是飘到很高的地方,与那塔桥平行,然后她往下看,她看到一个半圆形的宫殿,像是把椰子从中间切开,扔掉一半。 在这半边椰子的下面,就是化龙关,化龙关滚烫、沸腾,像一锅煮椰子的汤。 去找什么了?小龙女暗想,她最想找化龙关里面孕育的那个东西,她知道,从能量波动的剧烈程度来看,那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东西。 可是,如今她是一缕青烟,又怎么能到化龙关中去?火焰会烧尽这一抹意识,在化龙关中,青烟连一瞬间都停留不了。 大鳄鱼的藏宝库在哪?小龙女暗想,要是能找到就好了,直接把他搬空。 她顺着风势下沉,不一时就置身庭院之中,她穿过假山、楼台、水榭、避暑亭,看到鱼虾和龟鳖在其中忙碌,天边的一抹金光昭示着时辰。 已经是早上了,小龙女心想,神金铁今日出现,我要抓紧时间,不要错过了才好。 抓紧时间做什么?当然是搞清楚,那种七彩的液体究竟有什么用。 那种七彩液体被送到哪里去了?小龙女暗想,青烟游荡在一栋栋建筑之间,她听到虾米在王八耳边讲故事…… 这时,她听到整齐的“咔咔”声,一队龙虾在前方出现,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小龙女走过来。 小龙女眼前一亮,她知道,正是这些龙虾护送那七彩液体来到这里的,他们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七彩液体还会远吗? 她又看到,一只龙虾们螯钳上担着木桶,桶沿上有一点七彩的液体,慢慢的往下流。 于是她明白了: 这些龙虾刚刚把七彩液体倒掉! 想到这里,小龙女立刻抬头,幸好这里只有一条路,她想,龙虾们从这条路上来,他们在哪里倒掉七彩液体?只要一路找过去就好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于是她顺着那条路往前飘,当她飘到一口八角琉璃井附近,她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 这香味是那么浓烈,小龙女吸了两口,真身里的龙血立刻热了起来。 她知道这香味源自哪里,八角琉璃井,她看到了,这口井有八个角,井沿是璀璨的玉琉璃,耀眼的七彩神光从井中射出。 “有阵法……” 小龙女心想,她感受到阵法的存在,灵力波动异常强烈,“那些琉璃就是载体。” 玛瑙,琉璃,玉石,这些奇异石头中蕴藏莫名能量,只要刻上道则将其激发,就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 眼下,那琉璃做成的八角井沿,正散发出白亮的光芒,与那七彩的神光混在一起,仿佛竟亮到人的心里去了。 小龙女徘徊在井沿,她在思索,怎么才能溜进去了? 毫无疑问,那阵法的作用是保护,七彩液体事关重大,古龙王将它好好的保护起来,绝不容人接触。 小鳄鱼 一阵寒意袭来,小鳄鱼冻得瑟瑟发抖。 这股寒意来的莫名奇妙,你不知道它从哪冒出来,它忽然的出现,然后源源不绝。 小鳄鱼却知道,当这股寒意出现,意味着太阳升起来了。 旭日东升,暖阳照耀大地,天地间万物都在回暖,只有这里,只有这阴暗潮湿的地窖之中,骇人冷气如潮水涌起,将人冻的牙关战战。 小鳄鱼知道,这是对犯人的惩罚之一,宫殿后面有一座冰山,上面施展了某种阵法,每当太阳升起,这冰山融化的更快,冰水就带着寒意将地窖浸没。 这些事情,小鳄鱼从前都当故事来听,他倒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要亲身经历这些。 寒冷侵入小鳄鱼的肌肤,他背上厚厚的硬甲可以抵御锋锐的强刀,却无法抵御无形的寒气,他感觉浑身冰冷,血液似要凝在一起,整个人都变成冰块,灵魂都被冻的苍白无比。 “咔咔咔……” 小鳄鱼满口锋利的牙齿,此刻正激烈的打架,它们分成上下两派,斗的不可开交。 “冷吗?” 忽然,小鳄鱼听到旁面传来一个声音,声音很沙哑,正是此前父亲提醒他注意的那个声音。 声音颤抖,似乎也被冻的受不了。 父亲叮嘱过我,不要和他说话……我很冷,牙齿打战,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些想法,闪电般掠过小鳄鱼心头,下一刻小鳄鱼直接跳起来,大叫一声: “你能说话!” 能让他不顾寒冷,不顾父亲的忠告,直接跳起来尖叫一声,可以想象,他此刻有多么惊讶。 “咳咳,” 那沙哑声音咳嗽两声,“你父亲毒哑了我的嗓子,他希望我不对别人说话,但他终究不能毒哑我脑袋里的知识,他们跟我说话,告诉我怎么治好嗓子。” 我父亲毒哑你的嗓子?“你不要胡说,那是你偷吃了我父亲的灵草,药效太强大,直接将你的胃和嗓子灼烧掉了。” 小鳄鱼这样说,虽然他很冷,说话打战,但他很坚定。 “那是骗小孩子的把戏,” 沙哑的声音说,“我给他管了几百年灵草,要想偷吃,早就偷吃过了,何必要等到年老体衰,牙齿掉光,消化不了时才去偷吃?” “那是因为你怕死,” 小鳄鱼说,“你老了,怕死了,所以你偷吃我父亲的灵草。” 他知道旁面这人是谁,这人是一条鳟鱼精,脑袋里有丰富的草药学知识,从前是父亲的得力手下,帮父亲看管、培育灵草。 小鳄鱼从小就认识这头老鳟鱼,但关系算不上多好,这老头脾气古怪,每天只想着与灵草打交道,不爱干净,好几天不洗澡,头发衣服乱糟糟,再加上鳟鱼天生阴沉的面容,小鳄鱼一向很讨厌,很害怕他。 他还记得那一次,父亲带他出去找治疗本源的法子,老鳟鱼也跟去了,他们走过大地上每一寸土地,老鳟鱼永远都只是在摇头。 也正是那一次出行,回来不久,老鳟鱼就被发现偷吃灵草,他啃掉了父亲那株伴生灵草的一片叶子,他根本承受不住那海量的灵力,据说他的嘴巴肿成两条鳗鱼,嘴里还不断的呕血。 小鳄鱼一开始甚至不信,不过他全程观看了审判,老鳟鱼承认了罪行,小鳄鱼至今还记得,他跪在台阶下,嘴巴肿成鳗鱼,磕头喊着认罪,饶命,最后被人拖下去的样子,他那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让小鳄鱼印象深刻。 从那以后,这个怪异老头就从小鳄鱼的生命中消失了,小鳄鱼甚至都没想起过他一次,只有一次,他看到父亲焚烧书稿,他看到那上面写着老鳟鱼的名字。 他以为那是他最后一次想起老鳟鱼,没想到,就在此刻,就在这阴暗的地窖中,他竟又听到老鳟鱼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还那么可怕。 “我不怕死,” 老鳟鱼说,“我为你父亲出生入死多年,你成年那一天,还记得吗,我和风狼大战,差点双双落入化龙关……” “不要提化龙关!” 小鳄鱼大喊一声。 “你害怕了?” 老鳟鱼说。 小鳄鱼沉默以对,心里却承认,自己的确是害怕了。 化龙关,天啊,化龙关,五年前它夺走我的一切,不久之前我又差点死在那里。 小鳄鱼想到那黑色的瘴气,还有那突如其来的雷霆,将他和白衣女子从银光龙卷风里劈出来,他感觉自己浑身发抖。 “如果你连化龙关都害怕,” 老鳟鱼沙哑着说,“那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事,恐怕,要把你吓的魂飞魄散喽!” 他在“恐怕”那里停顿,然后突然加速,把接下来的话重重说完,这怪异的断句,配合他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将这句话变的极为恐怖,至少小鳄鱼被吓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你这该死的老家伙,” 回过神来,小鳄鱼破口大骂,“吓人算什么本事?” 老鳟鱼哈哈大笑,然后他说: “吓人?我可没有,我能让你魂飞魄散,你信不信?” “我不信!” 小鳄鱼不假思索的说,小孩子都是不信邪的。 “好,” 老鳟鱼说,“你知道你父亲是什么人?” “我父亲是大河流域的王者,万千水族的守护神,古龙一族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因为这时他已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古龙一族的后裔,而只是猪婆龙。 “古龙一族的后裔?” 老鳟鱼帮他补上,“错了,你父亲不是什么王者,不是什么守护神,不是什么龙族后裔!”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他就是一个无耻的小偷、不要脸的骗子、该死的奸贼、一头钻在泥地里的臭鳄鱼!” “住口!”小鳄鱼大声的说,“不许你这样说我父亲!你……你是什么东西,就敢这样说我父亲?” “我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老鳟鱼重重的说。 “你想知道真相吗?你敢听我说这真相吗?” “你是骗子!” 小鳄鱼声嘶力竭。 “你不敢,” 老鳟鱼说,“唉,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孩子,一直以为你跟你父亲不同,我早早治好我的嗓子,早想跟别人吐露事情,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我以为你是合适的人,现在看来我错了。” 说这些话时,他的嗓音依旧低沉、沙哑,但已不再恐怖,反而给人一种衰老、摇摇欲坠的感觉。 “合适的人?什么合适的人?”小鳄鱼大声的说,“难道你这样说我父亲,我还要鼓掌拍手,说你说得好说的对吗?” “你应该这么做。” “他是我父亲!” “他是个无耻的小偷、不要脸的骗子、该死的奸贼、操ta妈的臭鳄鱼!” “你住口!” “我说的都是真的,” 老鳟鱼说,“先说小偷,你见到那些七彩液体了吗?你知道那是什么?” 小鳄鱼还想与他抗辩,但这突如其来问题,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七彩液体是什么?” 他说,“我怎么知道!” “那是生命!” 老鳟鱼说,“是别人的生命,是无辜水族的生命,被他偷来了!” “生命?” 小鳄鱼本来已做好打算,无论这老鳟鱼口中迸出什么奇谈怪论,他都不予取信,但在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想问个明白,“怎么可能?”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不,我怎么能问这该死的老头了?他一定会骗我,污蔑我父亲! “怎么不可能?” 老鳟鱼不屑的斥道,“你听说过黑手的传说?” “黑手……” 尽管不愿意相信老鳟鱼的话,但小鳄鱼还是被带进去了,原因很简单,他听过黑手的传说,不但听过,还曾深深的为之恐惧,至今提起仍然印象深刻。 据说在一千年前,大河流域中出现一只古老的黑手,这黑手的来历谁也不清楚,但黑手所过之处,不论鱼鳖,通通死绝。 黑手不但精通杀生,而且还能在杀戮中变得更强,它在河流的下游出现,一直杀一直杀,一直杀到河流的上游,无数的水族惨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最后,在大河发源之处,小鳄鱼的祖父与黑手决一死战,并将黑手打败。 “我当然听过黑手的传说,” 小鳄鱼说,“黑手杀了太多的水族,如果不是我爷爷,大河流域的水族就要覆灭干净了!” 他的声音颇有些自豪,是的,他爷爷打败了黑手,否则大河流域的水族早已灭绝,只剩下一些小鱼小虾,绝没有今日与天空、大地分庭抗礼的荣光。 一千年来,水族们歌颂他爷爷,称其为“斩魔之龙”,当小鳄鱼第一次听到那传说中,周围的人无不朝他投来钦佩、羡慕的眼神,因为他是“斩魔之龙”的孙子。 “如果不是你爷爷……如果不是你爷爷……” 老鳟鱼声音发抖的说,语气里有些害怕,似乎不敢说出接下来的话,这语气吸引了小鳄鱼,让他不得不仔细的听,“如果不是你爷爷,黑手压根也不会出现!” 轰!小鳄鱼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说什么?没有我爷爷,黑手压根不会出现?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黑手是我爷爷放出来的? “你胡说什么!” 小鳄鱼晃着脑袋大喊,“我要叫人来,现在就把你拖出去处死!你竟敢这样污蔑我爷爷!” “污蔑?” 老鳟鱼冷笑着说,“你忘了我们到大河发源的雪山上去的那一次吗?” “什么?” “到雪山上去的那一次!我们发现一个巨大的冰窟,当时我们走进去,把你留在外面,你还记得吗?” 小鳄鱼想起来了,那是三年前他最后一次出门,为了帮他找到修复本源的办法,两年的时间里,他们先是踏遍了此界所有的水泽,然后是所有的森林,然后是哪些断壁残垣,最后则是高山深谷。 他们踏上大河发源的雪山,这里覆盖着皑皑白雪,终年不见人迹。 作为孕养水族万千生灵的融水之源,雪山一向被视为水族圣地,很少有水族踏上那皑皑白雪,事实上,一行三人之中,只有老鳟鱼曾经来过。 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寻找修复本源的方法,古龙王陛下第一次踏上圣山。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当他走到圣山的山腰处,他忽然头晕眼花,像是有了些莫名的感动,小鳄鱼希望扶自己的父亲休息一会,古龙王陛下却指明一个方向,言称那里有东西在召唤他。 他们赶了过去,发现那是一片皑皑白雪,雪地上什么都没有,只有飞鸟留下的爪痕、小兽清晰的足迹、随着山风直落下来的松针。 然而,当古龙王陛下轰开那皑皑白雪,他们却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冰窟,层冰堆积,棱角凸出,阳光下如蓝水晶一般闪闪发亮。 他们走进巨大的冰窟,其间古龙王陛下浑身发抖,小鳄鱼听到他喃喃自语:“是他……是他……” 冰窟里寒气慑人,小鳄鱼很快就无法往前,于是古龙王陛下让他等在那里,他和老鳟鱼进去。 尽管心中非常不愿,小鳄鱼还是不得不等在那里,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冰窟里究竟有什么?是什么让父亲浑身发抖?他说“是他”,那是什么意思? 他是这么渴望得知真相,以至于父亲大人一出来,他就扑上去问东问西,然而父亲大人什么也没有告诉他,老鳄鱼一脸阴翳的离开,身形都佝偻了,像是遭受了某种重大的打击。 小鳄鱼念着这件事情,念叨了很久,后来终于慢慢的忘记。此刻又提起,记忆却再度清晰,他仿佛又一度置身冰窟之中。 冰窟里有什么了?他又忍不住去想。 “你知道,我们在冰窟里发现了什么?” 老鳟鱼问道。 “什么?” 小鳄鱼问,脑海中有一个巨大的问号,他一直想知道冰窟里有什么。 “你爷爷的尸体。” 老鳟鱼说到这里,不禁语气发抖。 “不可能!” 小鳄鱼先是错愕,然后断然否认。 怎么可能是他爷爷的尸体?传说说的很清楚,他爷爷打败黑手之后,自己也受了重伤,很快就死在大河之中,死时不曾留下半点血肉,尸体化为光点飘散,那是守护大河的英灵。 小鳄鱼听这传说听了十几年,一直深信不疑,如今老鳟鱼竟告诉他,找到了他爷爷的尸体!那怎么可能! “我们走进冰窟,” 回忆起那一天的见闻,老鳄鱼语带寒气,又有些恍惚,像是在述说梦境,“在最深处,我们发现了冰封王座,天啊,那王座那么高大,被各种宝石点缀着,真不明白是怎么造出来的。” “王座?” 小鳄鱼颤声道。 “不错,你知道那王座上有什么?哈哈,你爷爷坐在上面,让我们给他下跪了!” 老鳟鱼说。 “胡说八道!” 小鳄鱼怒斥,爷爷死了几百年了,没有人能活那么久。 “算你还有点脑子,” 老老鳟鱼说,“我们的确找到你爷爷,不过是死的,一条大鳄鱼的尸体,横躺在王座上,你父亲眼睛当时就直了。” 小鳄鱼屏住呼吸,不再说话。 “你知道他为什么眼睛直啊?” 老鳟鱼问,然后自己回答,“因为那鳄鱼的身子,修长无比,四肢已变成爪子,上面有五个钩子……” “他化龙了?” 小鳄鱼颤声道,他立刻联想到父亲,父亲一直在努力化龙。 “还没有,” 老鳟鱼说,“不过也差不多,他的硬甲已经化成鳞片,只是头上的角还没顶出来,真是功败垂成啊。” “怎么会这样……” 小鳄鱼喃喃道。 爷爷不是死了吗?他的英灵散落在大河中了,怎么会又找到他的尸体?还接近化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在骗人,我爷爷他……” 小鳄鱼还是不相信,大声指控。 “想想你的好父亲,” 老鳟鱼说,“是什么吸引他过去?他出来时失魂落魄,想想。” 小鳄鱼沉默了,是啊,父亲说“是他”,古龙族一脉单传,父亲没有兄弟,我是他唯一的儿子,还有谁能让他心绪大动…… “也许很难接受,” 老鳄鱼说,“但这就是事实,你爷爷没死,没有化成英灵,他躲在雪山上,躲在冰窟里,靠着一种诡异的物质修炼,差点成功化龙。” “诡异的物质?” 小鳄鱼说,他敏锐的捕捉到重点。 “不错,我们在王座一旁,发现了巨大的水池,” 老鳟鱼说,“水池里有冻结的七彩液体,你爷爷生前就凭他们修炼。” “七彩液体!” 小鳄鱼惊呼一声,立刻想到那些七彩液体,龙虾们送来的,鲢鱼们送来的,不久前还刚刚送来一批了! “是不是很熟悉啊?” 老鳟鱼问,“你父亲也在搞?你们家的人都这个德行,一听到能化龙,饭也不吃了,路都走不动了。” 说到“化龙”的时候,老鳟鱼的语气十分鄙夷,仿佛在说某件可耻的事情。 “化龙有什么错?” 小鳄鱼问道。 “化龙没有错,问题是化龙的法子,你知道那七彩液体是从哪来的?” “从哪来的?” 小鳄鱼忽然有些害怕。 “我们看了你爷爷的手稿,你爷爷在里面亲口承认,是他制造了黑手,一种浑身长满刺的圆球状植物,可以迅速的繁殖生长,他把这种叫刺刺球的植物扔进大河,刺刺球疯长起来,几乎杀光了大河流域所有的水族,他则跟在后面,安然的收集那些水族被刺完之后流出的血。” “你……你胡说……” 小鳄鱼还在抗辩,但声音渐渐小了。 “从下游直到上游,他收集到了足够多的血,然后他装出与刺刺球决战的样子,装模做样的打了一番,黑手就被他打败了,他就成了英雄,嘿嘿……” “不……” 小鳄鱼痛苦的摇头。 “你不信也得信,这都是你爷爷自己写出来的,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就躲到大雪山上去了,去完成他的化龙大业去了,我觉得,他之所以不能成功,是杀孽太重,有干天和,换句话说,是活该。” 小鳄鱼沉默着,他忽然又想起来,从冰库里出来的时候,父亲脸上那种失魂落魄的神色,于是他明白了,这故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小鳄鱼忽然感到一阵莫大的恐怖,他不愿再往下想,他现在只想找个枕头,把头深深的埋在里面,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老鳟鱼不想放过他,老家伙又在问了:“你说你爷爷杀了多少人?” 小鳄鱼没法回答,但他知道,那数字一定庞大的惊人。 “当时我和你父亲发现这真相,” 老鳟鱼说,“我们先是不敢相信,然后你父亲就大声的谴责你爷爷,说他死的好,说什么你们是大河流域的守护神,不该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我父亲当然会!” 小鳄鱼听到这里,仿佛抓住一丝曙光,“就算我爷爷做了这种事,我父亲也不会……” 他想说“重蹈覆辙”,他想说“我父亲也不会重蹈覆辙”,但他忽然想到,父亲不正在用那七彩液体修炼吗?于是他坠入冰窟,浑身发凉直至冷死。 “你父亲也不会重蹈覆辙?” 老鳟鱼冷笑,语带讥讽,“我开始也这么想了!我二十多岁跟着他,几百年的岁月,我一直当他是英明雄主,我那时也以为,他绝不会重蹈覆辙了……” 说到这里,他已是语带悲凉。 “然而,过了几天,他忽然找到我,希望我能帮他培育刺刺球,” 老鳟鱼说到这里,忽然笑了,“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让我帮他培育刺刺球,他让我帮他培育他妈的刺刺球!” “我问他说,难道希望黑手的悲剧重演?难道想让万千水族丧命?他说……” “最后我也没同意做这件事,你知道他告诉我什么?这个我跟了几百年的英明雄主,这个我无数次跟他出生入死的雄主,他竟然告诉我说,既然我不愿意做这件事,希望我能保密,就当谈话没发生过。” “我答应了,但我没想到,他要的保密,和我以为的保密是两回事。几天之后,他来请我喝酒,我又劝他不要搞刺刺球,这一次他竟然同意了,我高兴之下,多喝了几杯。饭后,我像往常一样到灵药园去,忽然发现那灵药少了一片叶子,我正不知道怎么回事,腹部忽然一阵灼烧,紧接着舌头也烧焦了,然后你父亲带人出现,说我偷吃灵药……” “不……”小鳄鱼痛苦的摇头,他一直在认真的听着,他之前已转变心理,尝试着接受这一切,他觉得自己心理足够坚韧了,可以承受这一切,但当他听到这里,终于还是崩溃了。 他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不,我是在做梦,这都是梦中听到的,梦都是相反的。 父亲怎么会做这种事了?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跟了自己几百年的部下了?他怎么欺骗所有人了。 他试图给自己的父亲找个理由,随便什么理由也好,他努力的想着,然后他找到了。 “我明白了,” 他说,“我父亲他……他想要化龙,都是为了我!” “为了你?” 老鳟鱼显然不以为然。 “他说我的伤,只有……只有龙血才能治愈,所以他想化龙……” 小鳄鱼激动的说,他为自己找到的理由感到兴奋,一定是这样,父亲做这些,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他是为了救我! 虽然,这原因并不能改变恶行的严重,但对于小鳄鱼而言,这实在是心理上的极大安慰,为儿子不择手段,总比为一己之私不择手段要好的多! “唉,” 老鳟鱼叹息一声,“你这傻孩子,你被骗了,所有人都被骗了,他是个卑鄙的小偷,骗子,奸贼!” “你胡说!” 小鳄鱼大声的说,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理由,绝不容人随意拆毁。 “那只是一个理由,” 老鳟鱼说,“一个正当行事的理由,真龙血的确治得好你,但蛟龙血却万万不能。” “什么意思?” 小鳄鱼颤声道,“蛟龙?真龙?什么意思?” 第一百四十章 “龙也分种类,” 老鳟鱼说,“你父亲化龙,只能化成蛟龙,根本不能化成真龙,他的血救不了你,他是在骗你,为的是告诉所有人,自己这么做,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救自己的独子!” “不!” 小鳄鱼痛苦的大吼,他只觉天旋地转,世界全然崩解,熟悉的一切原来竟是谎言,这要他如何接受?“你这个骗子,我不会相信你的!” “这是你爷爷的手稿上说的,” 老鳟鱼说,“我没必要骗你,我只是告诉你真相。” 小鳄鱼嚎啕大哭。 他真的不愿相信这一切,父亲怎么会这样骗我了?他怎么能拿修复我本源这么重要的事情骗我了?天啊,我这简直是……我不相信! 可是,他又忽然想到,父亲关于古龙和猪婆龙的谎言。 我们是猪婆龙,父亲为什么非要说我们是古龙?他为什么要骗我?我曾经那么相信他…… 小鳄鱼感到一阵痛苦,他现在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已被验证的谎言,像一柄锋利的小刀,缓缓割开他过往的认知,将那些谎言一股脑的塞了进去…… “我要出去,” 小鳄鱼忽然这么说,“我要出去求证这一切。” “你哪儿也去不了,” 老鳟鱼说,“安心的等待,等待那该死的骗子把你放了,然后再求证。” “不!” 小鳄鱼嘶吼一声,“我现在就要搞个清楚。” “你想逃出去?” 老鳟鱼说,“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想落进化龙关,你不喜欢化龙关?小家伙?” 小鳄鱼推开地窖的门,他听到火焰奔腾的声音,烈火如浪潮般在他脚下翻滚,他顿时浑身发抖,脑海中一片空白。 “不要想着送死,” 老鳟鱼说,“我告诉你这些,是觉得你和你父亲不同,希望你留着有用之身,拯救这大河中的万千水族。” 小鳄鱼浑身一颤,拯救万千水族,就像我爷爷一样?从前,这是他的梦想,那个孩子没做过英雄的梦了?像我爷爷一样,打败黑手,拯救万千水族! 可是,不,我爷爷是骗子,我要打败的也不是黑手,而是……而是他妈的我自己的父亲! 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假的,老鳟鱼发疯了,这一切都是他胡编乱造出来的,所以他必须出去求证。 脚下的火焰还在翻腾,瘴气沙沙作响,小鳄鱼如坠冰窖,早些时候的经历再度涌上心头,他被一层银光包裹着,黑色瘴气涌上来…… 他不自禁的退步,太可怕了,他这辈子都不要靠近化龙关! 可是,刚刚退开两步,他心中立刻又有一股疯狂的冲动,我要去求证,我要去搞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的,他一秒钟都等不了,他心中有巨大的波动,他的全世界都被摧毁了,他必须马不停蹄的修补,否则他一定会疯掉! 于是,他再度迈出两步,站在地窖门口边缘处,朝下方看去。 化龙关在怒吼,小鳄鱼心头狂抖,他想后退,可心中的另一股冲动在推着他往前。 往前,那个声音说,哪怕是死,你也要给我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往前,哪怕是死,我也要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小鳄鱼这样告诉自己,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睁大双眼,望向前方。 前方有什么?那是一根圆木,浑身乌黑发青,挂满水珠,许多地方潮湿了,腐烂了。 圆木粗不过一尺,笔直的横在地窖和宫殿之间,这是唯一的通路,除此之外更无他路。 这样的一根独木桥,当你走在上面,脚下是怒吼的化龙关,火焰和瘴气张大嘴巴,露出森森利齿,即便是最心坚如铁的汉子,也要忍不住战栗。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圆木虽然狭窄、潮湿、腐烂,但倘若固定不动,小鳄鱼凭着自己小小的体型,还是能够爬过去的。 然而,这圆木的两端,各自插在一个宽阔的方形凹槽之中,凹槽的大小,正好可以容纳圆木在其中滚动,如此一来,当你踏上圆木,正小心翼翼的走钢丝,并觉得自己走的还不错时,圆木可能忽然转动起来,然后把你甩下化龙关。 圆木转动的方向、速度、时机,完全无法预测,因此也谈不上如何应对,千百年来,不知多少水族因这一根细细的圆木丧命。 小鳄鱼观察着圆木,他听过这圆木的传闻,因此忍不住浑身战栗。 “小子,” 老鳟鱼沉声道,他本以小鳄鱼惧怕化龙关,因此绝不敢踏上圆木,然而事情与他想象的有些不同,“别犯傻,我告诉你这些事,是希望你留待有用之身,不是让你送死的。” “告诉我,” 小鳄鱼颤抖着说,“假如我要求证这些事情,我该到哪里去求证。”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找到父亲,当面质问他。但小鳄鱼不敢,假如老鳟鱼说的都是真的,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么做的后果。 父亲会怎么做?父亲会怎么对他?想到老鳟鱼的下场,他不禁浑身发麻,一瞬间,父亲仿佛成了陌生人。 “你父亲的藏宝库,” 老鳟鱼告诉他,“你爷爷的手稿放在里面,还有我们带回来的一些冰冻的七彩液体,如果你运气好,估计你还能找到培育失败的刺刺球。” 父亲的藏宝库……小鳄鱼神思缥缈,他想到那八角琉璃井,父亲一向珍重爱护,即便是他,也很少能得到机会进入其中。 他心头一阵犯难,他知道,那藏宝库有阵法守护,想要进去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偷到父亲的令牌。 然而,父亲的令牌永远随身携带,只有在极少数的情况下,父亲才会将令牌交给别人,让别人帮自己去藏宝库取东西。 他想偷偷溜进藏宝库,就必须先偷到父亲的令牌,然而,那又怎么可能? 于是他明白了,整件事情,不论是逃离地窖,还是溜进藏宝库,都近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如果被发现……小鳄鱼心头一颤,如今他甚至不敢当面质问父亲,如果被他发现自己想偷令牌,溜进藏宝库,那后果难以想象。 一瞬间,他心中打起退堂鼓。 放弃,即便你能逃离地窖又如何?你不可能偷偷溜进藏宝库,这是无用功,你要么失败被捉住,要么失足落入化龙关,被烈火灼烧,被瘴气吞噬…… 小鳄鱼感到心头沉重,像是有一片巨大的阴影覆盖其上,这阴影抽走他全部的力量,让他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他呆呆的站在地窖门口,眼前是细圆木直达彼岸。 可是,他又想到那些谎言,那些破败的传说,以及他两次纵身跳入化龙关的情形,他感到心中有火在烧,不,那不够强烈,他心中有火山在喷发,岩浆滚滚而下,浓烟如利剑直刺天空,他为此获得新的能量,并决定迈出自己的第一步。 古龙王 他看着医师拿来沾血的布,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她没有发现?” 大鳄鱼说。 “我好心好意清理沾血的布,她应该感激我,而不是怀疑什么。” 那身形佝偻的医师这样说,他正在慢慢的,一点点的,小心翼翼的拧出布上的残血。 “很好,” 古龙王笑着说,“用这个血,我们可以检测出她的血脉么?” “我觉得不用检测,” 老医师说,“我觉得她就是龙,当她躺在床上接受治疗时,我故意使用一种特殊的手法,用力的挑动她的麻筋,一瞬间,她溢散出强大的气息,在那气息之下,我甚至难以呼吸。除了龙,我想不出什么东西,竟能有这样的威压。” “你没见过龙。” 古龙王说。 “我每天都见到龙,像您这样的龙。” 老医师深深的低下头,这样说道。 古龙王笑了,比起躺在地窖里的老鳟鱼,这仆人他用的很顺手,他的马屁总是突如其来,好的马屁总是这样。 当然,不仅仅是马屁,这仆人做事也很干练,且永远卑微的遵循他的意志,从来不会有自己的想法。 比起老鳟鱼死活不肯培育刺刺球,还不停的直言进谏,这仆人可就老实多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培育出刺刺球,然后将其投入使用,古龙王为此龙颜大悦。 老鳟鱼,唉,想到不久前刚刚在地窖里听到的声音,古龙王不禁默默的叹息一声。 他承认自己有些不厚道,竟然把跟了自己几百年的老部下送进地窖,还设计陷害他,让他身败名裂。 不过,近来他常常在想,世间诸事的意义究竟何在,他身为大河流域的王者,统率着万千水族,他们都是他的子民,为他献出一点生命自然没什么,看看肥鲢鱼和大龙虾的表现,据他们说,那些鱼虾门都很乐意在刺刺球上打滚,以报答他的牧养之情了。 当然,也不排除有一些顽固分子,死活想要逃走,对于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他当然要使用雷霆手段,就地正法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如此看来,是老鳟鱼错了,他当初之所以拒绝培育刺刺球,便是担心刺刺球会损伤水族的寿命。 即便控制刺刺球的杀伤力,寿命缩短的水族也很有可能因为来不及生育而灭族。 不过,如今看来,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对于那些底层的水族来说,他们的寿命,乃至未来,又有什么宝贵的了? 为了我,大河流域的王者,他们理应献出生命乃至一切,而他们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否则现在就该有人站起来反抗了。 关他关的不亏,大鳄鱼暗想。 “陛下,” 老医师把所有的血都拧出来,“都在这里了。” 足有小半杯血,大鳄鱼低下头,仔细观察那血,让他失望的是,即便疑似龙血,它依旧是鲜艳的红色。 “我以为,” 大鳄鱼说,“龙族的血该是金色,或者别的什么颜色。” “按照医书上记载,龙族的血的确是红色,龙族拥有所有种族强大的特征,唯独和人没有相似之处,有人认为,血液赤红这一点,大概和人族相似。” “人族……”古龙王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很多有灵之物的血都是红的,人族没什么特点,四只脚的羊罢了。” 他想到不久之前,他曾派出一道神念,作为对肥鲢鱼英勇忠心的奖赏。 没想到,那神念亲眼见证了一场屠杀,挥舞屠刀,不,挥舞王座打死肥鲢鱼的,正是一个人族。 古龙王发誓要让他付出代价,只可惜等他派人去察看情况,那人族已消失无踪。 那人一定还在大河流域,他能感觉的到,他已派人出去寻找,一有那人的踪迹,他立刻就要扑杀过去,亲手杀死那狂徒。 事实上,本来他在闭关,这件事情委派给一位重臣,派只可惜儿子出事,他强行破关而出,为此还受了点小伤。 在化龙关中,他将自己的法宝鱼钩放下去,用灵力开辟道路,救出自己的儿子和那疑似龙族的白衣女子后,为此他消耗很大。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立刻发难的原因,假如那白衣女子真是龙族,他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付他,他已经派人去召赤练蛇王,他自己则要吃下一片灵草,他的伴生灵草,这样他才能好好对付那小龙。 在那之前,最重要的是,确认那白衣女子究竟是不是龙族,假如不是,那就完全不用费这么多心思了。 对于人族是四脚羊的说法,老医师没有发表评论,一般来说,这意味着不认同。 和老鳟鱼不同的是,当他跟上位者相处,他喜欢保留那些不同的意见。 “我的藏宝库里有一点龙焰沥青,” 古龙王说,“你去把它拿来,顺便采一片古龙草的叶子。” “藏宝库那样的重地,”老医师把头低下去,恭敬的说,“微臣不敢随意踏足。 “这是对你的奖赏,” 大鳄鱼笑了,“让你观赏一下我的收藏,不是谁都有此殊荣的。” “多谢大王,” 老医师拱手道,“臣一定尽心竭力,为大王效忠。” 古龙王解下腰间的令牌,老医师郑重其事的接过去。 江言 那阴影在不断的消散,江言能感觉的到。 首先是力量上的变化,这一点江言能深切的感受到,体内的暖流熊熊奔走,涤荡他体内每一寸血肉,每当他握紧拳头,那暖流就发疯般的嘶吼,为他演奏一曲最激昂的战歌。 其次,是心理上的变化,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大脑究竟如何运转,江言无从得知,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变轻了,呼吸也不再急促,仿佛从前压迫在他胸口的石头,正一点点的失去重量。 当他第一次对大龙虾挥拳时,拳头落下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倘若一个人的心跳了出来,他还怎么挥拳?那一拳自然绵软无力,只撞出“啵”的一声轻响。 如今大不相同了,当他接近大龙虾时,他不再害怕,或者顶多有一丝丝的害怕,剩下的,他胳膊后引,然后重重挥拳,体内的暖流像火箭的燃料一样,推着那拳头直上云霄,然后“砰”的一声炸开。 “砰!” 火箭炸开,大龙虾猛的偏转身子,螯钳在高台上摩擦的尖声作响,他尽力用节肢抓地,但那拳头太有力,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稳住身形。 江言收拳,然后看向大龙虾的甲壳,可以清晰的看到,纯黑色的甲壳上,一道白痕如野花般肆意绽放。 第一次,江言告诉自己,他感觉浑身毛孔开张,一股名为喜悦的情绪,毫不留情的注入他身体。 他已挥出五百多拳,尽管这过程漫长而又荒诞,但结果却十分可喜,按照古荒神源的说法,他脑海中的阴影只剩下那么一丝了。 “小子,” 古荒神源这样说,“我不知道你哪来的狗屎运,竟然能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找来一个呆头鹅,傻傻的站着不动给你打上五百拳,旁面竟然还有裁判!” “这就是命,” 江言告诉他,“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狗屎运,当年把手伸进龙虾洞,结果就能被一个半条胳膊那么长的大龙虾差点钳断手指。” 这都是命,他告诉自己,就好像眼前悲愤欲绝的大龙虾一样,他恐怕恨死了我,因为我没按他的要求打他脆弱的地方,但那又如何了?这都是命,若不是我的血,他还能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早就被人捉去下锅了。 “你这该死一万次的两脚羊,” 大龙虾用一种痛苦、悲愤、不共戴天的神情望着他,“既然你本来就有这么大的力气,为什么早不用出来?存心来恶心我?我哪里得罪你了?” “我说没有你信么,” 江言第一百次这样说,从他能够正常发力开始,大龙虾就对他咬牙切齿,他不得不解释,但又实在没法解释,“你肯定不信。” “为什么?” 大龙虾说,“你说你没有,那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到现在才发力?你他妈的给我个解释。” “我有阴影,” 江言无奈的说,“一开始使不上劲。” “我去你奶奶的阴影!” 大龙虾怒声厉骂,显然不相信这个说法。 “跟你说了你也不信,” 江言摊摊手,这样说道,“你就不要问我了。” 他已经不断的试图解释,但大龙虾显然无法理解什么“阴影”或者“面对恐惧”之类的词,他觉得江言在耍他,假如目光能杀人,江言已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好在目光不能杀人,他们所处的场合也不容大龙虾杀人,尽管这神圣赌斗漫长而又荒谬,但江言如今实在爱死了它,正如古荒神源所说,假如不是这神圣赌斗,他的阴影一辈子也除不去。 当然,他更爱死了林梦蝶。这赌斗本来残忍、血腥、速战速决,却偏偏遇上了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的林梦蝶,她身前的螯钳碎片堆积如山,“咔”的一声之后,又有一只龙虾折戟沉沙。 “龙虾族的勇士们,” 老裁判沉声说道,声音低的像是蚊子哼哼,沉痛哀伤之情却溢于言表,老裁判将目光扫过台下最后五只龙虾,“你们是最后的希望了,假如你们败了,龙虾族就永远都被钉上耻辱柱了!” “已经上去好久了!” 老裁判话刚说完,台下一只龙虾立刻高声道,旁面的龙虾哄堂大笑,宽阔的高台之下,五只龙虾挤在一起,虽在哄笑,发出的声音却格外寂寥。 “你们……” 老裁判浑身一颤,头上虾须不自觉的甩动两下,他将目光扫过五只龙虾,“你们难道不在乎龙虾一族的荣誉了吗?” “干你娘的老不死!” 一只龙虾愤愤的说,“不在乎我早就走了,还坐在这里乖乖的等着碎钳子?这是他妈的什么比斗?要么那女人作弊了,要么我们就直接认输,傻子才这样继续下去。” “他就是要我们做荣誉的傻子!” 另一只龙虾大喊。 “我们做了!” “但请你这老不死的闭嘴!” …… 龙虾们尖声叫嚷,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老裁判颤巍巍的转身,泪水从他那可怖的小眼睛里滑落。 “我们有麻烦了。” 古荒神源这样说。 “什么麻烦?” 江言问道。 “龙虾不够了。” 古荒神源说。 江言把目光扫过五只龙虾,然后问他:“还要打多少拳?” “至少十二拳。” “他妈的……” 江言暗想,“你不是说阴影只剩一点了?” “比起五百多拳,十二拳的确只是一点。” 古荒神源的语气很无辜。 这时,老裁判的话语响起,江言知道自己要动手了。 江言冲上去挥出一拳,这一拳更加有力,大龙虾身上的白痕深刻了一些,江言退后,大龙虾骂骂咧咧,江言不再理会。 他感到心头沉重,龙虾竟然不够了,龙虾怎么会不够了?他把目光投向那小山一样的螯钳碎片,这时他终于意识到,这一场所谓的神圣赌斗,究竟害了多少龙虾。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尽管心中依旧讨厌龙虾,但在这一刻,江言不得不承认,那堆螯钳碎片的主人值得尊重,尽管他们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有些憨傻,但世上许多值得尊敬的人,在旁人看来的确有些憨傻。 但现在不是敬重的时候,龙虾不够了,这意味着他不能挥出那最后一拳。 最后一拳,被古荒神源称为“星神崛起之拳”,据说在遥远的神话时代,黑暗是一片魔影,它驱逐太阳,笼罩天空,覆压大地。 魔影给地上的人带来痛苦、杀戮、死亡,因此,一位自城“星”的勇士向魔影宣战,他从大地向天空进发,一路上不断的和魔影的爪牙交手,最终他登临天界,与魔影决一死战。 两个生死大敌在天地尽头开战,大地上熔岩喷发,大海蒸腾,天空则变成蓝色和紫色,或许是一百万年,或许是一千万年,最终,“星”获胜了,他将魔影一拳轰碎。 魔影虽死,他的尸体却还笼罩长空,星却重伤不愈,最后关头,他将身体解化为漫天闪耀之光,驱散长夜之黑暗,人们用星的名字命名那些闪耀的光,那就是星神的崛起。 星神崛起之拳。江言在心中默念,他再度挥出一拳,大龙虾踉跄后退,这次它顾不上破口大骂了,甲壳上传来的阵阵痛感让它咬牙不止。 一只龙虾走上来,场下还剩四只龙虾。 “我可以用更猛烈的拳头,驱散更多的阴影吗?” 江言问道,林梦蝶金刚不坏,那龙虾的钳子已经破碎,老裁判又在催促他,可怜的老人希望赌斗早点结束。 “说起来,” 古荒神源回应他,“理论上或许是可行的,但实际上……这是在预支你不曾掌控的能量,你明白吗?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星神崛起之拳。 “什么意思?” 江言握拳,他深吸一口气,大龙虾飞速撞到眼前,他猛的后引胳膊,拳头如彗星般轰出,“预支我不曾掌控的力量?” 他后退,大龙虾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用螯钳撑起身体,刚撑起来,却又猛的趴下。 “阴影锁住了你的力量,” 古荒神源这样说,“它用你的力量和你对抗,你想早一点驱散它,就必须凭空生出更强大的力量,凭空生出,你明白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星神崛起之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江言说,“那就是不行,为什么又说理论上可行?” “力量从哪里来?” 古荒神源说,语气很奇怪,像是怂恿,又带了一丝畏惧,“血肉,骨头,它们的震荡产生力量。所以说,如果它们让超出极限的震荡,就可以凭空生出更强的力量。” “超出极限的震荡……” 江言明白了,这术语或许有些拗口,意思却很明确,“会很痛苦?” 这时,那龙虾的攻击已结束,结果不言而喻。 “当然会很痛苦,” 古荒神源说,“还会有危险,骨断筋折之类的,总之是下场凄惨咯。” “来自江汉市的江言,攻击来自江汉市的大龙虾大王。” 江言握紧拳头,眼睛却没望着大龙虾,他在关注刚刚落败的那只龙虾。 那龙虾两个螯钳都破碎,他一边惨叫,一边弹动自己的尾巴,离开高台。由于受伤的龙虾已太多,已经没有人专门扶着这些伤员。 星神崛起之拳。 “你说的下场凄惨,” 江言说,“大概莫过于此?” “差不多,” 古荒神源说,“你不会失去两条胳膊,但那也说不定,但你肯定会裂开。” “裂开?” “你知道的,就像瓷器破碎一样,你身上满是裂痕,鲜血一点点的涌出,小溪汇成大河……” 星神崛起之拳。 “开裂,”江言打断他的话,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就像“星”那样裂开吗?” “有可能,” 古荒神源说,“但他是碎成漫天星光,你却是一堆碎肉。” “我是特殊体质者……” 江言还心存侥幸。 “你也只是个人。” 古荒神源不遗余力的打击。 “所以你有更好的办法?” “为什么不考虑这个老裁判?” 古荒神源问他,“他这么在乎赌斗,假如无人上场,他或许会拖着老迈的身躯,亲自上场。” 江言望向老裁判,发现对方神情专注,即便赌斗进行到如此漫长、荒谬的地步,老家伙依然没有半点懈怠。 “老先生,” 江言对老裁判说,“假如人数不够,你会上场吗?” 老裁判愣了一下,然后,他颤颤巍巍的,收起那专注的神情,对江言说: “我会的,为了神圣的赌斗,龙虾一族会战至最后一人。” 好一个最后一人,江言心想。 “很好,” 古荒神源说,“这样我们人手就够了。” 江言感觉心里的大石头落地,血肉横飞的场景离他而去,他的确为星神崛起的传说震撼,但这不代表他真的想炸开。 他再度出手,拳头撕破水流,白色泡沫打着圈儿,大龙虾飞出去,口器里喷出白沫。 “吼吼,” 大龙虾爬起来,“终于把我打倒了,你们这些小丑。” 他的目光扫过江言,扫过老裁判,在林梦蝶身上只停留一瞬,立刻挪开。 “大王……” 老裁判把头低下。 “不要叫我大王!” 大龙虾愤怒的大吼,“什么大王?如今我是光杆司令啦!快去裁你他妈的判!” “这是神圣的赌斗……” 老裁判提高音量。 “神圣个屁!” 大龙虾重重打断他,然后从口器里喷出白沫,“这是一群小丑的赌斗!你,” 他瞪了老裁判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江言,“你们两个小丑的狂欢!” “大王,” 老裁判泫然欲泣,“善始者众,善终者寡……就快要结束了……” “结你他妈的束!” 大龙虾的的怒火在高台上回响,“是我们结束了!龙虾一族,结束了!” 老裁判不敢再说什么,生怕再触动大龙虾的怒火。 “是你自己要赌的,” 江言不得不表态了,他必须让赌斗进行下去,才能驱散心里的阴影,“现在又反悔了?” “我是他妈的要赌斗!” 大龙虾把枪口对准江言,虾须愤怒的晃动着,“不是他妈的要……要这样赌斗!” 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太久,他早就想这样大吼,但碍于赌斗的“神圣性”,他不能吼出来,现在他控制不住自己了,因为小丑把他打倒了,他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小丑。 “我们没有违反规则,” 江言摇了摇头,这样说,“或许的确很荒诞,但这并不妨碍赌斗的神圣性,不然你早就可以喊停。” “就是这样。” 老裁判附和道。 “我他妈现在就……” 大龙虾愤怒的大喊,但又忽然收住声音,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 江言的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他说出“喊停”两个字,那赌斗就完犊子了,为了清除阴影所做的一切都完犊子了。 大龙虾深吸一口气,上身甲壳的边缘处微微张开,露出长长的灰色丝状物。 天知道他有多想喊停?但他又想到上一任老族长的叮咛,这是神圣的赌斗,他告诉自己,或许我这个外来者不理解其神圣性。 于是他没有喊停。 老裁判又在报回合,一只大龙虾拖着沉重的身体爬上高台,江言则松了口气。 小丑,他想。 在漫长的赌斗中,他的脑海中早已闪过太多念头,有一个念头是,他问自己,所有人当中,到底谁是小丑? 他自己当然是小丑,他不想辩解什么,害怕,畏惧,软趴趴的拳头,他在这场赌斗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他愿意去面对,因为童年阴影不是他能控制的。 巨钳当然是小丑,他满怀信心的走上高台,赌斗开始之前大放厥词,结果却螯钳破碎,浑身发抖的下台。 大龙虾了,他不是小丑,但他那气急败坏跳脚的样子,还有对事态发展的失控无可奈何的样子,也让他像个小丑。 林梦蝶当然不是小丑,她或许是场上唯一不出丑的人,毕竟不能所有人都出丑,她像个神明一样站在那里,坚不可摧,高不可攀。 然后就是老裁判,老家伙站在那里,不厌其烦的报着回合,看起来尽忠职守,然而,即便是一只呆头鹅,一个二愣子,也绝不会将这动作重复一千遍。 是的,这太傻了,这赌斗早该结束,不管是老裁判还是大龙虾,他们早该结束这赌斗,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这样,那时,江言在心里这样说。 可是他记得,大龙虾也试图这么做了,但没有得到老裁判的支持,如此说来,老家伙倒是甘心胜过呆头鹅了? 可是,老家伙只是尽忠职守,或者说,他的确有些食古不化,但不能说他是小丑。 这样来看,谁能称为小丑了?巨钳或许的确可笑,但他英勇壮烈,直到螯钳破碎的最后一刻,他才拖着残躯下场,他不是小丑。 大龙虾了,刚才他的确像个小丑,大喊大叫,八里外都能听到他嚷嚷的声音,他想要亲手否决自己提出的赌斗,他像个小丑,但他在最后关头忍住了,似乎又不能称之为小丑。 这么说来,就我自己像小丑?江言有些自嘲的想,他觉得,自己只能说是“像小丑”,不能说“是小丑”,所有人都这样,在这场赌斗中,大家的行为看起来有些可笑,但不能说是小丑。 仔细想想,像巨钳那样,非但不是小丑,还有些悲壮了。 为什么了?因为它牺牲了自己的钳子,所以他悲壮。这么说来,必须得牺牲点什么,才能称为悲壮? 星神崛起之拳。 一个回合。 两个回合。 三个回合。 四个回合。 这时,场上只剩下一只龙虾。 江言退回来,大龙虾趴在地上,身上甲壳开裂,形状像巨大的花瓣,花瓣中心露出灰色的丝状物。 他趴在那里,螯钳抽搐了两下,似乎想爬起来,但又失败了。 江言感到一阵心慌,该死的,你不要这么快倒下啊,赌斗还没结束了。 赌斗还没结束了,但如果大龙虾倒下,赌斗也就结束了。 “我曾给过你轻易取胜的机会,” 大龙虾说,他用螯钳撑地,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但你自己不珍惜,如今我不会再给了,哪怕我……嘶……” 当他彻底站起来的一瞬间,有液体从伤口处流出,大龙虾倒吸一口凉气。 “我觉得你不说话比较好,” 江言说,“如果你不想让我轻易取胜,你就省点力气。” 你给我挺住啊,千万不要那么快的倒下啊,这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大龙虾的做法深合他的心意,他毫不怀疑,倘若大龙虾知道真相,一定会活活气死。 “我会的,” 大龙虾说,“你的手还好?” 江言抬起右手,惨白的骨茬露出来,血肉在水泽中呈暗红色。 他把大龙虾打的那么惨,当然也不是没有代价,他的手快要烂了。 “还好。” “也许马上就碎了,骨头碎了,血肉横飞。” 江言摊了摊手,这动作让他倒吸凉气,他望了老裁判一眼,没再说什么。 星神崛起之拳。 如果我打出那样一拳,就会骨头碎了,血肉横飞,但我不会,谢谢老人家。 这时候,最后一只龙虾上场了。 “……来自春兰星的林梦蝶……” 老裁判在报回合,林梦蝶三个字刚说出口,他忽然浑身一晃,口器张了张,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的虾须颤了一下,紧接着,咕嘟嘟的白沫从口器里冒出来,他整个身子抽搐着,缓缓的躺倒在水中。 惊变抖生,江言先是愣住,短暂的错愕之后,他猛的一个激灵,然后扑向老裁判。 不!他在心里大声的说,求求你,不要这时候倒下! 另一道身影比他更快,水流哗啦作响,黑光一闪,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大龙虾,此刻竟后发先至,抢先冲到老裁判身边。 他比我快!动作快过思绪,江言本能的伸手,想要抓住大龙虾的身子,但却抓了个空。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他死了。” 只察看了一瞬,大龙虾就冷冷的宣布,然后他猛的一挥螯钳,老裁判垂老的身子直飞出去。 水流激荡,江言从大龙虾身旁掠过,直追向老裁判的身子。 近了,近了,就差一点了,他几乎伸手就能够到老裁判的节肢,虽然心中还有阴影,但他这时似乎全然不害怕龙虾了,他想伸出手抓住那节肢。 大龙虾冰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只有一个音节: “爆!” 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老裁判的身子猛的炸开,炸成好几截,虾黄四溅,糊了江言一脸。 “不!” 江言大喊,他在水中定住身形,在原地呆了一呆。 一瞬间,万千思绪闪过脑海,阴影,漫长,前功尽弃,最后四拳…… 星神崛起之拳。 “赌斗结束了,” 水流在身后激荡,大龙虾的声音冰冷无比,“受死!” 江言豁然转身,螯钳落在他胸口上,倒刺锋锐无匹,他只觉一瞬的刺痛,下一刻他猛的转身,螯钳擦着他胸口过去,扯烂了他的衣服。 “你杀了他,” 江言说,大龙虾庞大的身子就在眼前,“他还没死。” 老裁判到底有没有死,他自己也不清楚,但他认为,倘若老裁判死了,大龙虾就不必将他轰成几截。 “他死了,” 大龙虾转身,螯钳横扫而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你也要死,你们两个小丑。” “你破坏了神圣的赌斗。” 江言抓住大龙虾的螯钳,翻跟头猛的往后一拽,企图掰断这一只螯钳。 “裁判死了赌斗自行终止,”大龙虾很灵活,特别是在水中,他顺着江言用力的方向移动,化解掉大半的力量,然后顺势猛戳螯钳,“这是规矩!” “操你妈规矩!” 江言破口大骂,他感觉心中有火焰在燃烧,大好形势急转而下,前功尽弃四个字重重的锤击他脑壳。 本来一切都很好,按照计划,老裁判成为最后一人,他则挥出剩下的四拳,驱散心中的阴影之后,顺势拿下赌斗,得到黑玉雪莲……现在都完了! 怪谁了?老裁判体力不支,可怜的老家伙,报了一千多个回合,从昨晚直到现在,他倒下虽是意外,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没法去苛责。 可是,也许还能抢救一下啊!这是最让江言愤怒的所在,大龙虾抢在他前面,直接轰碎了老裁判,可怜的老家伙断成几截,无论如何也救不活啦! 老裁判死了,大龙虾的目的达到了,如他所言,赌斗结束了,触手可及的胜利飞走了,该死! 江言感到一阵愤怒,这赌斗漫长而又荒唐,他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总算希望就在眼前,却又被生生阻断! 他感到一阵愤怒,同时,又不禁为老裁判难过,他和老家伙没有交情,只是单纯的觉得,他不该是这种下场! 这笔账要算在大龙虾头上! “你该感谢规矩,” 大龙虾说,他正挥舞着巨大的螯钳,轮番钳击江言,水流在螯钳的倒刺上激荡,“没有这规矩,赌斗早已终止了,现在冲上来的,就是几百只龙虾!可怜我龙虾族的男儿,可怜!” 大龙虾说到这里,势若疯狂的直逼江言,那螯钳仿佛能撕碎天地。 比起江言的愤怒,他的愤怒更是难以言喻,天知道他有多恨眼前这个人类!这该死的赌斗让太多龙虾失去螯钳! “是你提出赌斗!” 江言伸出右手,猛的抓住大龙虾的一只螯钳,体内暖流涌动,庞大的力量让他控制住那螯钳。 “那就是因为那个怪物!” 大龙虾愤怒的大吼,另一只螯钳飞快的探出,直指江言心脏。 “什么怪物?” 江言伸出左手,再度抓住这只螯钳,一人一虾在水中角力,“是你赌不起!” “你妈赌的起!” 大龙虾眼睛都红了,这他妈谁能赌得起?看看那边,一大堆龙虾螯钳的碎片! “手底下见真章!” 江言抓着那螯钳,两条腿猛的往后抬起,整个身子就此拉高,大龙虾的节肢如长矛一般,从他身下擦过。 江言放开手,借着跃起的劲头,他在空中猛的转身,然后重重的往下一踏! 大龙虾屁股一弹,身子往前极速掠出,躲过这一击。 “小子,” 古荒神源的声音响起,“你得打他。” “我正在打他!” 江言没好气的说。 大龙虾扑过来,他的移动很有技巧,先往左跳,再往右跳,划出z字形的路线后,在某一个出人意料的位置,他忽然猛的一扑。 江言吃了一惊,大龙虾这种移动方式的巧妙之处在于,他让你无法判断距离的远近,明明你觉得他离你很远,当他扑过来的时候,你忽然发现,原来他到你眼前了。 “打他!” 古荒神源大喊。 江言猛的挥拳,大龙虾把螯钳叉在一起,整个身子压在后面,迎向江言的拳头。 江言倒飞出去,大龙虾的攻击卓有成效,你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庞大的身子,竟能那样的灵活。 同时,江言有些害怕,他心底的阴影还未完全除去,这时又开始兴风作浪。 “你得换个法子打他,” 古荒神源说,“把他控制住,让他不动,然后你像刚才那样打他。” “你在逗我?” 江言不可思议的问道,“我怎么把他制住不动?你以为他是手指头那么长的小虾米?我捏着他他就不动了?” “总之你必须这么做,” 古荒神源说,“这样你才能清除心底的阴影。” 江言感到一阵烦躁,让大龙虾站着不动挨打,他注视着他,在没有任何阻碍的情况下挥拳,然后才能清除阴影,这事情他当然早就明白,只是,如何实施了? 他感到一阵头大,分神之下,大龙虾进攻的势头却更加猛烈,江言节节败退。 “小子,快想办法!” “我正在想!” “砰!” 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江言转头一看,原来是小绿,这时候,他和大龙虾开打,最后那一只龙虾自然瞄上林梦蝶。 虽然不会被龙虾伤害,但林梦蝶也绝不想和一只龙虾有太过亲密的接触,她试图逃走,那龙虾紧追不舍,小绿一直在旁面当观众,他猛的冲上去,想要撞开那龙虾,却被对方一钳子打翻在地。 他妈的!江言忍不住在心里咒骂,眼看不久前的一幕又要上演,他不禁心急如焚。 “躲,” 大龙虾嚎叫着,声音尖利刺耳,攻势如狂风暴雨般落下,“我让你躲!” 江言一来分神他顾,二来担心小绿和林梦蝶,心中又有阴影,实力发挥不出来,只能节节败退。 星神崛起之拳。 “小子,” 古荒神源说,“那阴影蠢蠢欲动,你再退下去,它又要重新蔓延开来了。” 阴影像弹簧。 江言觉得自己要疯了,仿佛一瞬之间,全世界的麻烦事都朝他扑了过来,小绿、林梦蝶、赌斗……那阴影又要蔓延开了! 冷静,他告诉自己,只要打死了这头大龙虾,一切就都解决了。 “不但要打死,” 古荒神源说,“还要让他站着不动被打死,否则……” “谢谢你的提醒,请你他娘的闭嘴!” 江言说,他的确感谢古荒神源的解释和帮助,但他这时候无暇分心听人说话。 冷静,冷静,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 在水里,他想,一只大龙虾,要把它制住不动,怎么办? 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 星神崛起之拳。 他忽然想到,自己从前看过一部电影,好像叫鲨鱼黑帮,是一部动画片,那上面主角对付大鲨鱼的方法,好像是把它卡住…… 卡住,是的,卡住,大龙虾这么大的身子,应该很容易卡住? 想到这里,他立刻环顾四下,然后狠狠的咒骂了一句。 大龙虾或许很容易卡住,但在这里,实在没什么能卡住他的东西,龙虾洞不比肥鲢鱼们住的假山,这里只有平坦的淤泥,高台上则一片空旷,只有几根龙虾钳子,上面插着血淋淋的人头…… 等等,龙虾钳子?江言用力的瞟了那龙虾钳子一眼。 五根龙虾钳子,每一根都有三米多高,相邻两根之间的间距,也足足有三米那么宽。 三米,正好是大龙虾身体的宽度。 或许可以…… 江言感觉自己心跳加速,砰砰砰的,像是打鼓一样。 我必须以身为饵。 毫无疑问,想要把大龙虾勾引的卡在钳子里,就必须让大龙虾变得疯狂,疯狂到不顾一切,否则他就有可能察觉。 “我听过一个笑话,” 古荒神源适时的说,“有人想横渡大泥河,河里有很多猪婆龙,每一只都臭名昭著又凶名赫赫。” “于是,他用一根巨长的竹竿,上面系了根长绳,绳子下面吊了块肉,然后他找到猪婆龙里的老大,先把肉放在他脸上,然后跳到他背上。” “就这样,他控制着肉和猪婆龙嘴的距离,猪婆龙就一直往前游,那人就这样渡过了大泥河。” “你怎么不笑啊?” 古荒神源这样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点都不好笑,” 江言说。 “怎么不好笑?” 古荒神源恼怒的问。 “我就是那块肉。” 江言面无表情。 “哈哈,” 古荒神源笑了,“现在好笑了。” 不管怎样,江言必须做那块肉。 想要让他不顾一切,忽视周围的环境,就必须降低他的警戒…… 江言这样想着,然后他猛的伸手,抓住大龙虾螯钳,身子平躺下去,两脚并拢,猛踹大龙虾脑壳。 这一招看起来威猛无比,但使出来的一刹那,大龙虾便即嘿嘿冷笑。 “找死!” 大龙虾这样说,他昂起身子,节肢挥舞向前,如绳索一般,顷刻间锁住江言双腿,下一刻,巨大螯钳如铡刀般落下。 “什么!” 江言满脸惊骇,好似全然没料到这一幕,他用力蹬腿,大龙虾的节肢却牢牢将他箍住,一点儿也不松放。 铡刀落下,江言伸手欲挡,大龙虾撑开螯钳,江言只好张开双臂,看准那螯钳上的每一根倒刺,用力抵住。 他尽力抵住不那么尖锐,或是倒刺的夹缝处,饶是如此,倒刺还是割破他的血肉,鲜血冉冉流淌,白骨若隐若现。 “啊!” 江言惨叫,这不是装的,这是真的疼,滚滚鲜血从他胳膊上流下,淌过他胸前,温热温热的…… “ 撑得住吗?” 大龙虾厉声大笑,然后冷冷的问,仿佛已胜券在握,他将另一只螯钳落下,夹向江言脖子。 在这一瞬间,江言浑身寒毛炸立,他知道,决定命运生死的时刻到来了。 “嘿!” 他大叫一声,脚下快速、有力的蹬击,身子则猛的一挣,下一刻,大龙虾的两个螯钳同时夹紧,江言却已冲了出去。 “还想跑?” 大龙虾冷笑着,好像全然不为这小小的失利上心,在他看来,江言已是垂死挣扎。 如他所料,江言虽然挣脱出去,但好像力气已用尽了,他停在原地,身形晃了一晃,竟不回头。 大龙虾追上来,似乎是认定江言无力反抗,也无力逃走,他便起了猫戏老鼠的心思,他举起螯钳,用力砸在江言背上,江言横飞出去,如一只断线的风筝,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不!” 另一边,林梦蝶看见这一幕,登时大喝一声,直游过来,好似全然忘了自己也正被追赶。 “该死的女人!” 大龙虾看见她游过来,心中的怒火又被点燃,那一堆螯钳碎片在提醒他,同族男儿的血都流到哪里去了! 于是,他竟放弃了江言,转而冲向林梦蝶。 “该死的女人!” 这也是江言的想法,他眼看林梦蝶冲过来,眼看大龙虾被引走,心中立刻有一万头神兽踏过,每一只都在大喊: “草泥马!” 天啊!她怎么能这时候冲过来了?我他妈就要成功了呀! 她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吗?从昨晚到现在,一千多场赌斗,她都没正眼看我几次!怎么现在直接就冲过来了! 江言一来想不明白,二来,他真想大喊大叫,可是他没时间了,刚才的一场好戏,让他心中的阴影再度蔓延,古荒神源已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必须速战速决。 大龙虾冲到林梦蝶面前,一开始他想钳击,但旁面那一堆碎片在提醒他,钳击眼前这个女人,无异于自废武功。 于是他猛的收钳,然后用力向前砸击。 “砰!” 一声闷响,林梦蝶横飞出去。 “真是个铁疙瘩,” 大龙虾恶狠狠的说,“但我还是要多锤两下!” 他准备追击,用螯钳狠狠的多砸几下,让那女人像皮球一样弹来弹去,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然而,他又听到水声,水流撞在他的虾须上,江言乘着水流而来,还未靠近,大龙虾立刻转身。 “打她算什么?废物!” 江言这样说,竭力挑起大龙虾的怒火,“打我,来!” 说话时,他还不忘伸出食指,对着大龙虾勾了勾。 这种侮辱,大龙虾怎能忍受?他愤怒的弹动尾巴,直冲向江言。 江言深吸一口气,在这一刻,他深深的瞄了林梦蝶一眼,发现林梦蝶也正望着他,并且还想冲过来,他立刻狠狠的给了一个制止的眼神。 下一刻,江言用力挥动胳膊,看似要抵挡大龙虾的螯钳,却又在中途一软。 “废物,” 大龙虾恶狠狠的说,算是对江言的回敬,“把你打我的力气拿出来!” 江言露出一个虚弱的表情,他似乎还想挣扎,但大龙虾已将螯钳砸在他胸口,他因此直飞出去,方向正是五根龙虾钳子中间的一处空档。 星神崛起之拳。 追过来,追过来,追过来,你他妈的给我追过来! 江言在心中狂吼,心里的阴影在蔓延,他能深切的感受到,那股暖流一点点的削减,他的力量在流逝。 幸好,大龙虾追过来了,他的速度是那样的快,一瞬间,当江言穿过那空档,大龙虾已到了眼前。 “该死的东西,” 大龙虾用一种狰狞的声音说,“你为自己选了个好地方!我要把你头割下来,插在这螯钳上……” “吟!” 坚硬的龙虾甲壳,蹭在不知名金属制成的螯钳上,顿时发出犹如龙吟般清越的声响。 “真是天籁之音!” 江言猛的定住身形,这样说道,他的声音很轻松,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又像是完成了某种壮举。 “锵锵锵……” 大龙虾剧烈挣扎,金属锵锵作响,好似要被他挣断了去。 江言面色一变,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金属螯钳与高台的连接之处,裂痕隐现,石块凸起。 “你时间不多,” 古荒神源这样告诉他,“恐怕只有两拳的机会。” 两拳?江言心头狂跳,这不回到最初了?相当于场上只剩五名龙虾? 两拳,只有两拳,他必须要用两拳,驱散四拳才能驱散的阴影。 星神崛起之拳。 该死,他想,最后还是要裂开。 这一切的思绪,都在一瞬间转过他脑海,下一刻他已握紧了拳,时机宝贵,不容半点迟疑。 “想想你爱的人。” 古荒神源这样说。 姜杏若,江言这样告诉自己,小女孩如今境况如何?一天一夜过去了,她是不是饿了?她昨晚睡觉没有?倘若睡了?是否被噩梦惊醒?大概不会,因为她现在就身处噩梦之中。 想到这里,他感觉浑身满是力量,虽然这可能有些老套,甚至有些恶俗,但事实便是如此,当你需要力量的时候,想想你爱的人。 于是他握紧拳头,星神崛起之拳,他想,裂开。 他将胳膊往后引,星神崛起之拳,他想,裂开。 他猛的蹬脚,然后扭转腰身,肩膀推着手肘,手肘推着拳头,星神崛起之拳,他想,裂开。 于是他清晰的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首先是大腿上的血肉,这是一种怪异的感觉,像是抽筋一样,剧烈的痛感直刺入脑海。 然后,像是开凿河流一样,血肉的裂缝涌动着,沿着腰身和后背的血肉,一直蔓延到肩膀、手臂,最后是拳头。 于是他清晰的看见,在那拳头还未落下之前,他手臂上的血肉已然裂开,三道裂痕,断口处光滑平整,好似被手艺娴熟的屠夫拿利刃割开。 星神崛起之拳。 “砰!” 那拳头落下,大龙虾的甲壳上有一朵花瓣,花瓣的中心露出灰色丝状物,那拳头就落在上面。 一瞬间,仿佛彗星撞地球,大地凹陷,深坑下潜,四周的土地先是跳动,然后猛的沉落,以那花瓣为圆心,大龙虾的甲壳凹陷下去一大块,半边身子都塌了下去。 然而,即便遭此重击,那黑色的甲壳依旧没有被掀飞起来,而那才是江言要的结果。 他不希望土地跳动,然后沉落,他希望土地被掀起来,形成一堵高墙,然后撞向一旁,继续掀飞更多的土地。 “很好,” 古荒神源说,“再打一拳?” 再打一拳?这是江言的想法。 没错,再打一拳,古荒神源这样回应,你看看地下,他快要挣脱出来了。 再打一拳,怎么打?我的胳膊炸开,血肉之间的缝隙,宽的像高速公路。 打,他要挣脱了。 好。 于是江言再度挥拳,星神崛起之拳,他告诉自己,想想我爱的人,姜杏若想过了,换一个。 一瞬间,他想到李小冉,紧接着他感到一阵恶心,刚刚聚起的力量险些散去。 该死,不是她,是另一个,是谁?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看见林梦蝶正望着他。 于是他收回目光。 星辰崛起之拳,他想,他感觉骨头在崩断,骨刺刺在血肉上,他疼的直欲升天。 星辰崛起之拳,他用力挥拳,这一次的彗星更胜方才,大地直接溃败了,深坑?没有深坑,大地被整个击碎了,泥土被掀成高墙,接着掀翻更多的泥土,一直往外掀翻、掀翻…… 火山爆发了,黄色的岩浆喷出来,夹杂着一些灰色的丝状物。 大龙虾的身子猛的抽搐一下,紧接着,两只螯钳软软的垂落,那近乎是他全身的重量了,其余的甲壳都被掀飞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星神崛起之拳! 在这一刻,江言感觉一阵轻松,什么血肉炸裂,什么骨头崩碎,一切的一切,所有的痛苦,全被那一阵轻松所掩盖,他知道,长久以来盘旋心底的恐惧,正如冰雪般消融。 “锵……” 金属螯钳震动的锵锵声,逐渐微弱下去,大龙虾已失去挣扎的力气,他软软的趴在那里,虾须垂落。 当那股轻松的感觉过去,江言不由感到一阵眩晕,像是头顶有一片巨大白光,即将砸在他头上,借此夺走他全部的意识…… 不,不能倒下,他告诉自己,还有许多事没做,还有一只龙虾没解决…… “小子!” 他听到古荒神源在咆哮,“还没完了!” 江言提起一口气,强打精神,当他的双目渐渐聚焦,一瞬间,他看到仅剩的那只龙虾冲过来,两只螯钳赤红如血,狠狠的夹向他脖子。 “小子,” 古荒神源这样说,“要是死在这家伙手里,你就要死不瞑目了!” 江言伸手到腰间,摸出一柄短短的、斑驳不堪的匕首,一开始他准备用左手持着匕首,紧接着他发现这样不行,他后背的血肉崩裂了,他根本没办法推出匕首。 于是他把左手抬起来,用牙咬住匕首的短柄,他试着摇了摇脖子,发现脖子还有力气。 这就够了,他告诉自己,这时那龙虾绕过金属螯钳,挥舞着大钳子来刺他。 江言站在原地,那龙虾离他不过一米多远,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龙虾身上每一道细小的纹路,那种怪异的丑陋表里如一的显现在他面前。 一瞬间,他感觉内心一片空明,没有害怕,没有畏惧,那阴影已如冰雪般消融,于是他缓缓转头,将脖子尽力往后扭转,龙虾的螯钳贴住他侧脸。 江言猛的甩头,那匕首直飞出去,在水中划出一道清光,紧接着没入龙虾的脑壳。 龙虾的动作猛的一顿,那匕首如一条毒蛇,将他整个贯穿,又从他的尾巴后面钻出去,龙虾的身体软软的往前砸落,两个螯钳拥住江言双脚,口器则微微的翕张着,好似在亲吻江言的脚面。 江言尝试了一下,发现右脚还勉强能用,于是他准备用右脚蹬地跳跃,这时,小绿和林梦蝶游了过来。 “我……来……” 小绿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硕大的身子在江言身旁停下,江言露出一个笑容,下一刻,他猛的向前扑倒,整个人砸在小绿身上。 真软,一个念头跳出来,像天鹅绒的被子。 下一刻,他的意识直达天际,眼前是一片刺眼的光明,他觉知到温暖,又觉知到柔软,最后那光明渐渐消散,他看到林梦蝶的脸。 于是他闭上双眼,黑暗如潮水般扑面而来,他听到琴弦崩断的声音,在脑海里骤然炸开,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全然放松下来。 然后,或许是在梦中,他看到天与地的交汇处,赤红色的岩浆肆意喷发,白色的大陆架根根折断,他恍然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身体。 惨不忍睹,江言心想,而我竟然还活着。 当这个念头消失,一切都暗淡下去,眼前一片漆黑,恍如进入无垠太虚,他正面对那传说中的魔影。 星神崛起之拳,他想,这是他昏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小鳄鱼 他决定逃出去,通过那根细圆木。 化龙关在他脚下怒吼,他仿佛回到诸王来袭的那一天,那天他穿着一身宝甲,那是父亲当年褪下的硬皮,他跳进火焰,顿时听到一阵“滋滋”的声音,那宝甲放出刺目的神光,却又在几个呼吸之内被融化。 然后瘴气钻进身体…… 不久之前,他再一次置身那火焰之中,只因厌世,他怀抱必死之志,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又被那一团银光护住。 如今,没有宝甲,没有银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头老鳟鱼喋喋不休的劝阻,他却又要向着化龙关进发了。 不,不是化龙关,是父亲的宫殿,他要爬过那根细圆木,朝着宫殿进发,化龙关只是路上的风景罢了。 只是风景罢了,小鳄鱼这样告诉自己,他已迈出第一步,如今他两只脚都落在那圆木上,他竭力控制自己加速的心跳、颤抖的身躯,以及那股想要往下看的欲望。 不要往下看,他告诉自己,也不要往四周看。 向前,向着宫殿,我要去求证,看看我爷爷究竟是不是那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看看我父亲到底有没有骗我。 于是他迈出第二步,四只脚全部落在细圆木上。 “老天保佑,” 老鳟鱼这样说,刚才他还在劝小鳄鱼回来,如今他似乎改变主意了,“你是个勇敢的孩子,我没看错,我告诉你的都是真相。老天保佑,让你平安出去,我相信你会尽你所能,拯救大河流域无数的水族。” 我能吗?小鳄鱼问自己,不,他是个大骗子,我父亲一定没做过那样的事情,他是水族的守护神,大河流域的王,无数水族用不着我去拯救。 可是,假如他说的是真的,又该怎么办?假如爷爷真的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假如父亲正在走爷爷的老路,大河流域万千水族的确在遭受生命威胁,我又该怎么办? 他感到一阵惶恐,在这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必须做出某种极其艰难的抉择,这抉择背后蕴藏着巨大的危险与痛苦,与之相比,爬过圆木只是小菜一碟。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把这抉择放一放,他还是愿意相信,老鳟鱼在胡说八道,他父亲没有骗他什么,那么,先把圆木这一关过了。 圆木很细,表面很光滑,沾着水珠,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 小鳄鱼伸出爪子,轻轻的向前探出,然后落下,圆木一动不动,他松了口气,又伸出另一只爪子。 圆木忽然晃动了一下,像是睡梦中的巨汉打了个呵欠,小鳄鱼汗毛炸立,他竭力控制身形,让自己稳稳的伏在圆木上。 那巨汉打完呵欠,又沉沉睡去,小鳄鱼却仍旧趴着不动,直到他确信那巨汉已沉沉睡去,才再度伸出爪子。 圆木微微颤动着,细长的结构令它无法安然的承受一点点力量,小鳄鱼竭力让自己的动作变得协调,他感觉自己在走钢丝。 走出几步之后,他渐渐习惯这种感觉,圆木还在颤抖,他那砰砰直跳的心却安定了一些。 谢天谢地,他有些自嘲的想,我身子足够的小,小的像……像一只啄木鸟,否则早已掉下去了。 曾几何时,他一直为自己不能长大而感到痛苦,然而,在这一刻,他却衷心感谢那万能的造物,赐予他如此细长、窄小的身躯,让他可以在这圆木上爬行。 “难怪人家说这是死刑之桥……” 小鳄鱼心想,脑海中出现几副画面: 一只肥鲢鱼试图爬过这圆木,他那臃肿的身子比圆木宽上好几倍,他用自己的鱼鳍撑着圆木,就像踩高跷一样,他一点点的向上方挪动,想要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平衡,难度可想而知,圆木忽然一动,肥鲢鱼手忙脚乱的落入化龙关中…… 或者是龙虾?龙虾们腿多脚多,这是出了名的,只可惜他们并不靠螯钳或节肢走路,他们用屁股一弹一弹的移动,假如他们来爬这圆木……小鳄鱼想到这里,不禁笑了。 “咔!” 圆木骤然一动,两端的凹槽呻吟一声,小鳄鱼魂飞天外,他本能的抬起身子,想要适应圆木的倾斜,圆木却整个滚动起来,小鳄鱼找回灵魂,生死之间的刹那停顿,他的脑海中闪过最正确的方案。 圆木滚了一下,角度略有倾斜,小鳄鱼猛的抬起后腿,在空中,他用尾巴带动身体转动,方向与圆木倾斜的方向一致。 下一刻,圆木滚了一半,小鳄鱼几乎已坠落下去,但他用前爪抓住圆木,猛的往后一扒,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圆木呼呼的滚动,小鳄鱼随着惯性往后飞,当他落下的时候,圆木正在他身下。 彼时他身体横斜,他的身长超过圆木的宽度,因此当他低头,他便看到了化龙关中的火焰和瘴气,他们像是高昂着头颅的大蛇,正等着他落下去,转眼间就将他啃的尸骨无存。 冷静,小鳄鱼告诉自己,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如法炮制,小鳄鱼告诉自己,这是他第二个念头。 下一刻,他落下去,前爪碰到圆木的一刹那,没有一丝迟疑,他猛的往前一扒,身子再度腾空而起,惯性如大手般推动着他,他落下来,前爪再度碰到圆木。 “呼……” 圆木还在滚动,小鳄鱼不断的腾跃、落下、猛扒、腾越、落下、猛扒…… 这个动作的难度之高,小鳄鱼以前从未想过,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变成了马戏团里最技艺超群的那一只猴子。 “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间,又仿佛一百年,他忽然听到一声闷响,紧接着他撞上什么坚硬之物,身体直往下落。 他落在圆木上,打量四下,发现自己身旁是巨大的礁石,礁石表面坑坑洼洼,蓝色的海藻爬在上面,根茎却早已腐烂,变成一种怪异的深灰色。 “呼……” 小鳄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他想,虽然还是站在无凭无据的圆木上。 可是,毫无疑问,情况好了很多,比起之前黯然悬空、两边并无丝毫撑持的圆木,如今圆木旁面多出一块巨大的礁石,他感觉自己安全了很多。 这礁石横在宫殿之下,巨大的轮廓包裹住地窖,看来便好似宫殿的地基。 礁石表面坑坑洼洼,小鳄鱼相信,凭他那锋利的爪子,完全可以扒住那些坑洞,然后一直往上爬,然后在礁石的顶端饿死、渴死、老死。 是的,这礁石看似宫殿的地基,其实与宫殿并不相连,其顶端与宫殿底部相距十数米,只不过,出于视角的关系,小鳄鱼无从观察的到,但他曾听人说起过。 小鳄鱼第一次听人说起这礁石,便觉得它的存在用心险恶,它好像给人以生的希望,但又实实在在的置人于死地。 如今,当这礁石就在他身侧、他触手可及之时,他更加的感到那种险恶的用心,毫无疑问,攀爬这礁石直到宫殿之上,比爬身下的细圆木安全很多,但那结果却没有一丝希望,只余死亡。 他摇了摇头,放下心中的幻想,接着爬那细圆木。 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他感觉自己胆子大了许多,当他伸出爪子、落下、前进的时候,他不再颤抖,呼吸也不再急促,他甚至敢转一转头,瞥一眼下方的化龙关。 也不是太难,小鳄鱼这样告诉自己,虽然我差一点就死了。 想到刚才的一番动作,他心中生出一阵不可思议,是的,谁能想到,在飞速滚动的圆木上,有人能凭借那样的动作一直不落下去?他毫不怀疑,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也许是第一个做到的人。 当他平静下来,不再为危险而汗毛炸立、疑虑重重,他便能安然窥探自己内心的想法,这时他感到心急如焚,迫切的想要爬过这圆木,冲到宫殿中,寻找到那一份属于自己的真相。 这时,他已爬过圆木的一半,圆木微微的颤动,他已习惯这颤动,并且控制身体与之相适应。 然而,忽然之间,他听到“咔”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圆木又开始滚动,朝着刚才相反的方向。 操!小鳄鱼在心中暗暗咒骂,他自认为动作不大,也没有多用一丝一毫的力道,然而,就像刚才一样,这圆木莫名奇妙的滚动起来,好像是有意和他作对。 不过,这一次,他淡定了许多,圆木在滚动,他像刚才一样,转动身躯,屁股对准圆木滚动的方向,前爪猛的往前扒,身子腾越…… 他本以为一切如初,圆木会滚到另一边的礁石上,然后他继续往前爬……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就算圆木再一次滚动,他也自认为可以应付的来,然而事情总是出乎意料。 当圆木滚动中间,小鳄鱼再次猛的一扒、腾越而起之后,他听到一声长长的低吟。 “嗡……” 是木头弯曲的声音。 小鳄鱼转过头,他愕然的发现,整根圆木凹陷下去,同时它又在转动,因此,在这一刻,圆木像一根被捉住两头,快速摆动的跳绳一样,狂暴的舞动着。 于是,小鳄鱼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就被这硬质的跳绳直接打飞出去,圆木撞在他柔软的肚皮上,他感觉自己痛的灵魂出体,同时身体猛的朝前上方飞去。 “啊!” 小鳄鱼惨叫着,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在空中,他看到化龙关的火焰和瘴气,那些巨蛇张开大口,露出森森白牙……然后他开始坠落。 小龙女 八角琉璃井光芒炽盛,小龙女的心情却很黯淡。 她已试过几个法子,想要破开阵法,进入八角琉璃井中,然而终究只是徒劳。 或许,倘若她真身在此,还能试上一试,可如今承载她意识的只是一阵风,因此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有些不甘心,很不甘心,她能感觉到八角琉璃井中澎湃的灵力波动,她相信,这井里有些了不得的东西,那自称古龙王的狂徒乃是这河中的王者,地位还要胜过那赤练蛇王,他的收藏自然不可等闲视之。 同时,她又闻到那馨香的味道,是那七彩液体,她想,这里面一定藏了很多。 真身龙血涌动,如今她几乎可以确定,那七彩液体一定对她大有影响,且一定是某种好的影响。 “灵液……” 小龙女喃喃自语,她只能想到这个解释,那七彩液体是某种精心提取的灵液,“倘若可以提升修炼的速度……” 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她到这秘境之中,所为何来?正是为了强大己身,古荒神源还未出世,在那之前她必须提升实力,在这件事上,那七彩液体很可能大有所为。 提升实力……她又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与那大蛇的交锋大获全胜,战利品却一样没有,想到那绝世美貌的女子,一口吞下内丹的情形,她不禁恨得牙痒痒。 唉,人死了账…… 那男人去哪了?她又想到那男人,那个让她生出莫名熟悉感的男人,想到他抱着那女子的尸体,痛苦哀痛的模样,她心中便有些沉重,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她又这样问自己。 不过,这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灵液就在眼前,她必须想尽办法的进入那琉璃井中。 小龙女皱眉沉思,一个个想法被她提出脑海,旋即迅速否决。 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毫无疑问,这口八角琉璃井干系重大,因此,那自称古龙王的狂徒十分在意,留下的阵法威力强大。 这阵法具有惊人的破坏力,可以短暂挡住和古龙王同级别的高手,同时,其内部组成也异常繁复,想要破解难度极大。 为今之计,或许只有……小龙女想到一个法子,她毕竟是龙,虽然不曾行走修行道,但历代水晶宫之主都是天地间最强大的高手,他们的见闻都留在水晶宫的藏书阁里,小龙女过去常常泡在那里。 她想到一个禁忌法门,或许真的有可能破开这阵法。 “化万物……” 小龙女的意识寄托在一缕青烟之中,化万物的法子太过巧妙,而她想到的那种禁忌法门,也要用到化万物的法子。 不行!她再度否定自己的想法,且态度坚决。 那法子太过危险,稍有不慎,灵魂就要坠入地狱,永受碎尸万段之苦,想到那后果,小龙女不禁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战。 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她继续想,企图找出一个不那么危险,但又能打开这阵法的法子,但它失望了,即便是以龙族的广博见闻,依旧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妙的秘法。 要知道,她如今只是一缕青烟,一缕有意识的青烟,连灵力也不能动用,移动都需要借助风势,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破开一道复杂的阵法,难度不亚于直接打死古龙王,抢来钥匙。 她甚至生出一种冲动,干脆直接让真身前来?倘若守卫要阻拦我,就直接鱼死网破……不行,鱼会死,网不会破。 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了解,尽管恢复的很快,但她这时还不是全盛时期,而那该死的狂徒却异常强大,从他此前出手的灵力波动来看,应该不弱于老伯伯。 老伯伯,唉,想起司空行,小龙女又叹息一声,假如他在这里就好了,老人家精通阵法一道,若是他来破开这阵法,估计易如反掌。 但老伯伯是不会来的,如今他在哪里了?是否找到了那个杀害他徒弟的凶手?那家伙真该死。 不管怎样,小龙女明白,在这狂风暴雨、黑云压城之际,她所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难道说,只有那个法子? 小龙女深深的皱起眉头,尽管很不情愿,但她还是得承认,除了那“化万物”的法子,她别无选择。 不,我还有个选择,掉头就走就好了,就当我从来没发现过这个井,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我再去寻找别的机缘…… 这是最好的法子,她努力试图说服自己,离开这里,你怎么可能成功了?那法子太难太艰深,她做出尝试的唯一结果,就是意识被拖入烈火地狱,永远遭受那碎尸万段之苦,相比之下,离开真是简单多了! 可是,离开的确简单,但在那之后了?我离开了,就能找到别的机缘吗?人们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但假如其中一个篮子十分安全,人们还会把鸡蛋匀到另一个篮子里吗?古龙王会做这样的蠢事吗? 小龙女觉得,那大鳄鱼虽然狂妄邪恶,但绝不愚蠢,因此,这八角琉璃井里的东西,多半是他全部的收藏。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她离开,在别的地方又找不到什么机缘,又该何去何从了?她必须恢复实力,而那要借助某种灵物,否则她可能走不出这宫殿。 不,我还要去杀白云天了,小龙女这样告诉自己,我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这里。 这时她又开始痛恨自己,干嘛要去跟那该死的小鳄鱼说话了?干嘛要手欠去救他了?该死! 不管怎样,小龙女决定拼死一搏,离开或许是很简单,很容易的选择,但人一旦做惯了简单容易的选择,生命便容易失去意义,或者说,容易走向某些苍白的未来。 小龙女不喜欢苍白的未来,她的未来是血红的,那是报仇的颜色,血红之上,是漫天星光,她喜欢仰望星空,她想过,假如大仇得报,自己就要飞升到那星空中去。 为了这目标,她开始行动。 她先是靠近那阵法,但还隔着两丈的距离,她就感到灵魂一阵刺痛,仿佛有千百根针在扎她。 放轻松,她告诉自己,接纳这一切…… 她缓缓的,缓缓的,将意识放空,她感到一阵轻灵,仿佛自己正飞升天界,凡间的一切因此变得渺远而苍白,于是那刺痛也缓解许多。 她靠近那八角琉璃井,刺痛加剧,她升的也更高,她借此缓解那刺痛,这法子很有效,青烟飘到八角琉璃井旁,她松了口气。 “化万物……” 她在心中低吟,思绪一片空旷,仿佛在俯瞰苍茫原野,天苍苍,野茫茫,大漠残阳,寒星若梦。 她要做什么?很简单,她要“化”,化什么?化成这阵法! 这事情说来荒诞不经,非但不可思议,而且简直可以称之为“痴人说梦”。 阵法怎么化?阵法复杂多变,灵力深藏,更兼威力不凡,可不是一阵青烟,说化便能化的。 然而,世上有痴的人,绝没有痴的龙,化万物的法子乃是始祖龙所创,在那天地初开之时,这法子甚至连天地都能化,更遑论一个小小阵法? 当然,盖世圣法流传到如今,流传到长江水神的这一支后,便也只剩下些皮毛,但即便是皮毛,依旧足以化出一个小小阵法。 简单的来说,化出阵法的关键,和化出青烟是一样的,就在于“感觉”二字,化出青烟时,感觉青烟的形状,运行的轨迹,烟雾的多寡…… 以此类推,化出阵法,也要去感受阵法的形状,阵法运行的轨迹,阵法中有多少道则在起作用,有多少灵石、符篆在支撑着阵法运行。 唯一不同的是,化出青烟时,需要感受的东西实在太少,而化出阵法时,需要感受的东西实在太多。 而这种感受,也不仅仅是感受,或许称之为“记忆”更加贴切,记住青烟的一切,然后化成青烟,记住阵法的一切,然后化出阵法的一切,这道理多么简单。 然而,也不简单。假如说化出青烟是记住一串数字,那么化出阵法就是背诵一本字典。 背诵一本字典,自然是一种折磨。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千万不要以为“化万物”能帮小龙女免除这种折磨。 “化万物”的法子可以捕捉字典里的一切,但背诵字典的任务,要由小龙女的意识完成。 这也是为什么小龙女会担心,一旦失败,自己就要沉入烈火地狱,饱受碎尸万段之苦的原因。 背诵字典时,海量、繁复的信息,可能直接将一个的意识撑爆,而意识一旦爆开,人就变得疯疯癫癫,痴痴傻傻,同时还要忍受意识炸裂的痛苦,那不就相当于沉入烈火地狱,饱受碎尸万段之苦么?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当小龙女的意识投身阵法之中,当她开始背诵字典,当化万物的法子运转开来,一切都不能回头了。 现在还有机会后悔,小龙女告诉自己,抽身而退还来得及。 不,既然我祖父可以,我也一定可以,她这样回绝自己。 小龙女的祖父,号称“苍天之上的龙”,据说他一辈子不喜水下潮湿、阴暗的环境,更是对水晶宫里那闪闪发亮的建筑风格嗤之以鼻。 他一生绝大部分时间生活在云端,永远和暴风雨为伍,剩下的一小部分时间则被困在罗布泊的耳朵眼里。 这件事说来话长,关于龙族和外星人的恩怨,小龙女只从先辈的记载中琢磨出个一鳞半爪,她爷爷究竟是怎么被困在罗布泊的,说实话谁也搞不清楚。 不过,最后他破解了双鱼玉佩的阵法,破阵而出之日,整个大西北都听见那一声响亮的龙吟。 据说,就是在那一日,当“苍天之上的龙”重回苍天,他连一刻都没有停留,直接就绕着地球飞了一大圈。 从日本的龙三角到百慕大,然后是埃及的金字塔,接着是玛雅文明的古迹……一日之内,他把地球上所有的外星人据点挑了个干净,星际罪人们因此胆寒,保住小命的纷纷出逃…… 那是震慑一个时代的人,不,龙。 据他留下的文字记载,当他被困在罗布泊时,当双鱼玉佩的大阵将他笼罩,他使出化万物的法子,将那阵法从内部击溃,他自己也因此精神崩溃,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因此向所有外星人举起屠刀。 现在,小龙女拿自己爷爷的事迹给自己打气,不,应该说,她一直抱有这样的想法,我的先辈们能做到的事,我也一定能做到。 青烟袅袅,落在八角琉璃井的井沿上。 一瞬间,小龙女只觉天地倒转,世界黑暗。 江言 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张绝世容颜。 这是什么,江言问自己,一张脸?是的,一张人脸。 总算不是龙虾的脸,他想,心头一阵轻松。 他的脑海中浮现无数张龙虾的脸,巨钳,老裁判,伤害小绿的那一只,最显眼的当然还是大龙虾。 于是,一切的经历,又都回到他脑海中,他走过昏死之后的黄昏,将早晨落下的花儿一朵朵捡起,无论枯萎还是鲜艳,无论苦涩还是甜美,无论痛苦还是快乐。 快乐?去他妈的快乐,没有快乐,这记忆只有痛苦,龙虾,龙虾,挥拳,挥拳,星神崛起之拳,星神崛起之拳…… “眼睛睁那么大,” 他听到林梦蝶说,“瞎啦?” 江言收回思绪,双眼渐渐聚焦,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处一个黑暗的洞穴中。 真的是黑暗,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凭着武道天眼,他隐约看见许多刺刺球。 “灵草了?” 江言忽然问道,他已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大龙虾的药园。 “在这里。” 林梦蝶走到面前,将一株赤红如血的龙草亮给他看,这是一株怪异的灵草,形状像龙虾的螯钳,江言很想伸手摸一摸,看看是不是硬的。 然而,胳膊上的肌肉微微一牵动,他立刻感受到巨大的痛苦。 “啊!” 一瞬间,江言痛呼出声,赤红色的岩浆喷发,白色的大陆架崩断,恐怖的情形浮现眼前,他意识到自己重伤未愈。 “还敢乱动?” 古荒神源的声音响起,“让我告诉你,你一条腿上的骨头和血肉全废了,腰背上的血肉也不能幸免,连带着你的内脏也裂开了,最严重的是你的右胳膊,” 他顿了一顿,“已经不能说是胳膊,仅仅是一堆碎肉的拼合。” “操!” 江言咒骂了一句,然后又笑了,“幸好我没炸裂成星星。” “不,” 古荒神源说,“你已经炸裂了,你要感谢你的红颜知己,在你的身体和你闹分家的时候,是她帮你拼合在了一起。” “呃……” 江言一时失语,但他脑海中已有画面闪现,那是他最后看到的画面,当岩浆喷发,大陆架崩断,整片大地似乎都缓缓分开,就像盘古大陆分裂成今天的七大洲一样。 他感觉毛骨悚然,我差点碎尸万段了? 他说是红颜知己救了我,红颜知己……他把目光投向林梦蝶,脸上的表情傻傻的,非要找一个形容词,那就是满怀感激。 “不要谢我,” 林梦蝶说,“事情是这样的。” “你躺在小绿身上,我扶着你,我们一起到药园来,然后我忽然很生气,于是我锤了你两拳,你就开始分裂……” “你……很生气?” 江言目瞪口呆,他简直不敢相信,在他伤成那样的情况下,林梦蝶居然会动手打他!她不是很关心我吗?我诱骗大龙虾的时候,她还冲过来大喊着“不”了! “想想你自己做过什么!” 林梦蝶冷冷的说,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江言身上,江言感觉自己身上的肉被割走了,毕竟它们本就不那么牢靠。 “我……” 我做过什么?江言回忆,然后他想到了,他好像亲了某个女人的耳垂…… 不会是林梦蝶?我不会做那种事?昏死之后的记忆彷如断片,以至于他真的记不大清楚了,只知道自己吻了一个女人的耳垂,味道还记得…… 可是,整个龙虾洞里,也只有林梦蝶是女人啊……天啊! 想到这里,江言不由低下了头,感到一阵羞赧。 “而且,” 林梦蝶冷冷的说,一股秋后算账的架势,“就因为你那软软的拳头,我站在原地,被钳了整整五百多下!五百多下!” 说到这里,她的怒火再度涌起,她简直没办法控制自己,以至于再度举起拳头,对准了江言。 “我……” 江言实在没法辩解,他得承认,在赌斗的过程当中,他就已经数次感受到林梦蝶杀人的目光,而他对此毫无办法,他甚至有利用林梦蝶的嫌疑,虽然他也是逼不得已。 “告诉我,” 林梦蝶举着拳头,瞪着江言,表情恶狠狠的,模样像一只发怒的小猫,“为什么你一开始像个软蛋,后面突然就雄起了?” “是因为……” 江言试图解释,但古荒神源起哄的声音盖过了他。 “男人就是这样!” “你给我闭嘴!” 江言先是错愕一笑,紧接着义正辞严。 因为,他清晰的看到,林梦蝶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本来就因愤怒变得通红,此刻更是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她是春兰星的公主,出生高贵,哪里听过这样的脏话? “我也没说啥呀……” 古荒神源很委屈,“你们思想真猥琐,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是这个意思……” 林梦蝶冷笑了一声,握紧拳头,准备砸下来。 “女侠饶命,” 古荒神源说,“可没有第二株黑玉雪莲了!” 林梦蝶听了这话,动作骤然一停,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拳头。 “黑玉雪莲?” 江言说,这时他才想起,他赢得了一株黑玉雪莲,但显然不是林梦蝶亮给他看的那一株,那一看就知道是龙虾一族的伴生灵草,“在哪了?我们有三株灵草了……” “在你肚子里,” 古荒神源说,“这位公主殿下,虽然嚷嚷要弄死你,但看你身体开裂,她还是慌得六神无主,恨不得剖开你肚子,把雪莲塞进去了!” 在我肚子里?江言先是一愣,紧接着,他感觉天旋地转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三株灵草,以为可以提升实力了,谁能想到,现在又有一株进了自己肚子? 他感到一阵恍惚,像是脑袋被大锤砸了一下,先是小绿,又是我,如今到哪里去找第三株灵草?他甚至有些愤怒,但紧接着又感到茫然,对谁愤怒了?这灵草救了我的命,倘若命都没了,要灵草有什么用? 于是他明白了,自己愤怒的对象,是老天爷,或者是命运。 这时,他听到林梦蝶说: “你再敢颠倒黑白,胡说八道,无中生有,” 林梦蝶冷冷的说,“我就把他打死,你也就等死。” “呃……” 古荒神源气息一滞,“开个玩笑嘛……” “古荒神源,现在开始给我闭嘴。” 江言下命令道。 “你听我说,” 江言对林梦蝶说,他觉得有必要把事情说清楚,否则对林梦蝶来说太不公平,“我之所以打了那么久,是因为……”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从自己小时候的遭遇说起,将自己的童年阴影和盘托出,又一直说到刚才发生的事情。 在这个过程中,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里有一股柔和但又坚韧的力量,不断的抓住他的伤口,缝衣针一样修修补补…… 真是神异的力量,江言暗想,当他和林梦蝶说完那一切之后,他甚至能抬起手来,向林梦蝶摊摊手,告诉她:“实在没办法,让你受委屈了。” “这么曲折,” 林梦蝶先是白了他一眼,看似对这故事不大相信,不过从她那渐渐缓和的语气里,谁都能听出来,她相信了,“哼,暂且饶你一次,要是让我发现你骗我……” “绝对没有!” 江言笑道,这样保证。 这时候,他甚至已经能把手高举过头顶,那些碎肉沾在一起,新生的力量如火焰般在其中升腾着…… “我闻……现扎……去纳利?” 小绿游过来,含混不清的说,江言用了好久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我们现在去哪。 我们现在去哪?这他妈是个问题!江言不禁皱眉沉思。 事实上,凭心而言,他现在哪里也不想去,从昨晚到现在,他饿了太久,也困了太久,身躯或许还没有疲惫的反应,心理上却早已是强弩之末。 他想躺下,好好的睡一觉,或者大吃一顿,食材就近选取,嗯,龙虾大餐一定美味,谁吃过两米长的龙虾? 他想这么做,可是,能这么做嘛? 黑玉雪莲被他吃了,该死的,我为什么要嘴贱吃它?可是我若不吃,现在我已死了!看来还是吃了比较好。 然而,黑玉雪莲被吃了,这意味着他们手中仅有两株灵草,一株是赤练蛇王留下的,另一只是大龙虾留下的。 但他需要三株,三株,而不是两株,但他现在只有两株! 到哪去找剩下那一株?灵草干系重大,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提升实力的最好法子,他必须找到三株灵草。 然而,这河里哪里还有大妖怪?江言想起那只鳄鱼,对方自称“古龙王”,乃是大河流域的王者,肥鲢鱼的老大。 他当然会有灵草……江言怔怔出神,可我敢去拿么? 那鳄鱼的强大不言而喻,他见到的虽然只是一句化身投影,但身上溢散出的庞大气息,已然直追恐怖老头。 这样的一头大鳄鱼,任何人想要抢他的伴生灵草,都得掂量着来,江言掂量出的结果是: 他大概不是那鳄鱼的对手。 事实上,在漫长的赌斗中,他通过龙虾们的种种闲谈,还有自己问出的一些情况,他已在心中描慕出整个秘境中的强者分布图: 天空中的妖怪以“鹰王”为尊,那家伙号称“半羽裂金石”,实力在治水境九重巅峰的样子,手下统领着黑乌鸦、灰喜鹊、大白鸽子、青腿鹭鸶等妖怪。 陆地上的妖怪以“古王”为尊,听到这名字时,古荒神源沉默了半天,然后告诉江言,分身丢了他的脸,竟然跑到这样一个小小秘境里称王称霸。 “去他妈的,要是被我那几个短命的兄弟知道,他们一定要笑死了!” 古荒神源这样说。 “古王”统领着陆地上的凶手,麾下有狗熊、老虎、野猪、豹子等凶兽,那些家伙的威势,江言昨晚已经体会过了。 剩下就是在水中,自称“古龙王”的大鳄鱼统治着大河,麾下有肥鲢鱼、大龙虾、赤练蛇王坐镇,如今全部死翘翘,成了个光杆司令……不对。 “大龙虾死了没有?” 江言忽然这样问道,他还没来得及细问大龙虾的状况,一股不安在他心头萦绕。 “死了,” 林梦蝶告诉他,“你那一拳下去,不要说是大龙虾,就是大龙,都被你轰的尸骨无存了。” 她想起大龙虾的惨状,望向江言的目光中,不禁多了一分怪异之色。 那龙虾被整个劈成两半,从虾头以下,所有的甲壳,全部被掀飞,像是最娴熟的剥虾人的杰作。 甲壳被掀飞之后,露出白花花的虾肉、浓郁的虾黄,水流一荡,虾肉尽数碎开,虾黄里的油脂在水中漂成彩色,林梦蝶甚至连刀都懒得补,她不相信那龙虾能活下去。 “也就是说,” 江言皱了皱眉,“他还可能没死。” 他感到心头一阵不安,不知为何,他觉得大龙虾没这么容易死,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死定了,” 林梦蝶摇了摇头,这样说道,“不信我们待会再去看看。” “这样最好。” 江言点了点头。 了结大龙虾的事情,他接着刚才的描慕,如今古龙王手下三员大将,两位地府报道,剩下一位大概率也是一样,那鳄鱼成了光杆司令。 可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那鳄鱼是治水境巅峰的实力,据说他一个人就能打败手下三位大将联手……该死,而我想抢他的伴生灵草。 总而言之,他不认为找古龙王的麻烦是个好的选择。 可是,哪里还有第三株灵草? 江言感到一阵头大,这时候,他恨不得把肚子里的黑玉雪莲吐出来,凑成三株灵草。 “以我现在的实力,” 他忽然抬头,眉头挑动着,问古荒神源,“能否到岸上行走了?” “呼……” 古荒神源此前被勒令闭嘴,骤然解封,他长长的出了口气,像是之前嘴上被粘了透明胶似的。 “小子,” 古荒神源说,“你只是力气变大了,不代表你变强了。” “什么意思?” 江言愕然。 “变强是多方面的,” 难得的一次,林梦蝶竟然加入了对话,“包括反应速度,肉身强度,力量只是一个方面,如果没有别的方面做保障,好像三岁小孩挥舞大锤子,很容易伤着自己。” “就是这样。” 古荒神源附和。 江言皱了皱眉。 “反应速度,” 他说,“我有武道天眼,这倒不成问题……” “关键是,” 古荒神源指出,“如今你重伤未愈,即便黑玉雪莲疗效神异,依旧不可能让你变得完好如初,至少短时间内不行。再加上你力量变强了,此消彼长之下,你可能,嗯,砰,再次炸开。” “所以你需要修养,” 林梦蝶告诉他,“然后再做打算。” 江言点了点头,眉头却皱的更深,修养,他想,我要的不是这个,该死的,我要尽快离开,姜杏若还等着我去救她了。 他感到一阵烦躁,随着时间的分秒推移,小女孩越来越让他牵挂,她怎么样了?有没有饿肚子?有没有遭受生命威胁?操! 然而,即便心急如焚,他依旧不得不承认,林梦蝶的话很有道理,他需要修养,他的身体如今很脆弱,不能支撑他对抗强敌。 “修养,” 他缓缓的扫视四下,发现周围漆黑一片,龙虾洞里就是这样,黑暗,没有一丝光亮,“好!” 于是他躺下去,准备睡上一觉,林梦蝶却要教他调息,她说: “睡觉是低效率的恢复,要调息,要有意识的恢复。” 江言试图跟着她调息,却在第一关遭遇阻碍。 “调息需要静心,” 林梦蝶说,“不要有什么杂乱念头,他们会干扰你,你要斩断他们。” 杂乱念头?是的,当江言闭上双眼,眼前便浮现小女孩的面容,她坐在轮椅上,靠在一个角落里,睁大那可爱、无辜的一双大眼睛,喊他的名字…… 这让他如何静心?难道要他在心里说,走开,我不想看到你,走开,不要打扰我调息! 难道要这要说?斩断,这怎么斩断?他感到一阵好笑、烦躁,斩断是不可能,除非把我脑袋斩断。 他非但无法静心,反而想到了更多…… 轮椅,他想,感到一阵不对。 哪里不对?轮椅,啊!她的轮椅还在孤儿院…… 那么,江言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如今她连轮椅也没有了?她正仰躺着,或者趴在地上?假如她想移动,就必须用手撑地……该死,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泪水夺眶而出,一瞬间,他只觉心如刀绞,剧痛让他半边身子麻痹,他豁然起身,望着林梦蝶和小绿惊讶的目光,告诉她们: “不行,我一分钟都不能停下脚步,不能修养,不能……” 小鳄鱼 他往下坠落,身下是怒吼的化龙关,火焰如奔狼狂啸,张大了嗜血的大嘴,露出那森森白牙。 远处的瘴气骤然一动,无声无息间,绿色毒气涌来…… “砰!” 硬甲撞上礁石,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小鳄鱼只觉头晕目眩,撞击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惨叫,但同时也让他心花怒放。 我被抛到另一边的礁石上了?一瞬间,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下一刻,他不顾眩晕,在空中勉强调整身形,然后猛的伸出爪子…… “锵!” 利爪扣住磐石上的坑洞,或许是礁石中饱含金属的缘故,竟有火花飞溅四散。 “啊!” 小鳄鱼大声怒吼,在这一刻,他用尽浑身力气,前爪上的肌肉绷紧到极致,努力做出引体向上的动作。 “咔!” 一声脆响,左爪应声而断,十指连心,一瞬间,钻心的剧痛直冲脑海,小鳄鱼惨叫一声,右爪却丝毫也不松放…… 终于,当一切都结束,他已凭着右爪挂在礁石上,化龙关的怒火在他脚下沸腾。 “操……” 小鳄鱼看似低声咒骂,实则心中满是感激,老天爷大发慈悲,他想,这样都让我活下来了。 断爪上传来钻心的痛,半边身子因此颤抖不已,他竭力用右爪扒住峭壁,使自己不至于坠落下去。 然后,他稍微转过身子,打量四下的环境。 这时他才悚然发现,自己已身处峭壁底部,细圆木高高的挂在天上,地窖在他们中间…… 还不如让我死了,小鳄鱼垂下脑袋,这样想着。 他不敢估算自己与细圆木的距离,更不敢想象怎么才能爬上去,左爪全然断开,血流不止,他已是折翼之鸟。 如果往上爬,就得用爪子扒住峭壁,血淋淋的爪子,用力扒住硬石块,那滋味……难以想象。 还不如让我死了,他又这样想,让我掉进化龙关里,一了百了,胜过受这折磨。 等等,化龙关? 他猛的低头,发现化龙关就在脚下,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又像另一方浩瀚的天空。 为什么我闻到烧焦的气味?他这样问自己,然后低头仔细察看。 于是他发现,自己的尾巴,有那么一小截,落入化龙关中,并在烈焰的温柔安抚之下,成为化为黑色的焦炭…… “嘶……” 绿色的瘴气,飞快的袭来,那声音如毒蛇吐信。 “啊!” 小鳄鱼大叫一声,这时他才终于感觉到痛苦,那是尾巴被烧成焦炭的痛苦。 下一刻,他猛的抬起断裂的左爪,按在坚硬的礁石壁上。 剧痛刺透心扉,他为此浑身发抖,动作却一下也不敢停止。 他将前爪的肌肉绷紧,往上爬,一下,两下,三下…… 终于,他将焦炭样的小半截尾巴,费力的抽离化龙关,瘴气在他身下怒吼连连,然后不甘的散去。 “呼……啊!” 做完这一切,他先是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大声的、大声的惨叫起来。 他放开左爪,仅凭右爪吊住身子,然后侧转身子,将左爪放在眼前,仔细的看着。 血还在流,但已不似方才那般汹涌,灰尘沾满伤口,令它看起来灰扑扑的…… 小鳄鱼摇了摇头,然后,他放下左爪,低垂着头,像是在沉思什么。 良久,他忽然抬起头,望着上方的宫殿,以及宫殿上方更阔大的水泽,以及水泽上方更阔大的天地……他长长的嚎叫了一声。 不得不说,他体型很小,因此发出的声音也不太大,然而就在这不太大的声音中,竟饱含了一股不死不休的怨愤、决心、力量,因此具有了某种穿透力,仿佛能穿过宫殿、水泽,甚至天地。 嚎完以后,他开始大声说话,他的目光直达外面广阔的天地。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不止于此,他的目光,甚至穿透了秘境,到达那更大的名为“地球”的世界,又到达更浩瀚的称为“宇宙”的世界: “我他妈不管你是谁!你是老天爷也好,命运也罢!魔神也好,人皇也罢!总之你耍了我!你让我落到如此境地,你为何如此恶毒!但是,操你!我绝不会屈服,绝不会向你低头,操你!假如我待会出去,发现那老头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就他妈完了!因为你耍了我!你把我父亲变成骗子,把我爷爷变成骗子,你毁了我的一切!所以你给我等着,我今天从这里爬出去,明天就从这个世界爬出去,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给操了!” 说完,他颤抖着吸了口器,像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他开始往上爬。 小龙女 她感觉自己要死了,在接触那阵法的一刹那。 她看到古老的道则印记,笔迹苍桑,这一定是很早以前就有的阵法了,她明白了,这阵法不是那狂徒布下的,是那狂徒的父辈,甚至祖辈布下的。 她看到,那些道则印记中,带着某种缺憾,她虽然不曾仔细学过阵法一道,但修士总要和灵力打交道,而龙对灵力的异常敏锐,炯胜万灵,因此她一眼就看出那缺憾,她知道,那是因为小世界道则不全导致的。 照理说,小龙女应该高兴,有缺憾,那太好了,那意味着道则印记中包含的信息没那么全面,意味着她可以少“化”一点,意味着那字典薄了一些。 然而,倘若有人能体会到她此刻的痛苦心绪,就绝不会认为她在高兴,她倒也真的是在笑,只不过是苦笑,或者是临死之前那眷恋的笑。 她猜到用这法子破解阵法很难,只是没想到竟会这么难,意识接触阵法的一刹那,海量的信息,如狂风暴雨一般朝她涌来,她则变成海上的一片孤舟,又小又无助。 她没办法,只能在大海中打着旋儿,尽全力抵挡那狂风暴雨的侵袭,然后试图收集那风暴的信息……不,这例子或许有些不太恰当。 应该说,如今她变成了一个气球,里面却没有气。她将自己的口子打开,套在一个水龙头上,然后水开始涌入,哗啦啦……气球被撑开了,越撑越大…… 什么时候会撑爆?她不知道,她只能祈求那气球的材质特殊,坚韧无比,绝不会被轻易撑爆,如若不然,气球一爆,她的意识就会炸开,然后被拖入火焰抵御,饱受碎尸万段之苦。 想到那痛苦,她不禁打个寒战……不,她这时什么都不想,不要爆,不要爆,多装点,多装点,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然而,水龙头哗哗作响,水流之大简直令人惊骇,那气球越来越大,表皮也越来越薄,如今眼看着变得透明起来了…… 不!小龙女分出一缕意识,在心中狂吼,竭力的试图使自己保持清醒。 化万物,她告诉自己,运转秘法,把秘法运转到极致,秘法可以让气球更坚韧…… 于是她努力运转秘法,道之长子,其名为龙,龙化万物,其身长在……其身长在……其身长在……龙怀颔下珠,澄澈圆明好……圆明好…… 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字一句,一句一顿,含光宝珠华……是为无价宝……无价宝…… 就这样,她听着父亲的低语,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生来便有的那一抹圆光寻求,父亲告诉过她,始祖龙是太初之气,龙的气能化万物。 然而,那气球越撑越大,痛苦便不断加剧,她已经很努力的在运转秘法,但她这时终于发现,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世上许多事情,的确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做到的。 我要死了嘛,小龙女问自己,她还在苦苦支撑,但同时也看到了那可怕的结果,她看到荒芜的原野上,一具龙尸横在那里,龙尸庞大的像一座山,他的头在东海之滨,尾巴却落在大荒山东部的山脚下…… 东海之滨……大荒山,小龙女知道,自己看到了始祖龙的尸体,据说每一个龙族在将死之时,都会看到这样一幕。 始祖龙和一位绝世强者大战,天上的星光为此沉落一半,最后始祖龙不敌,陨落在大荒山脚下,他现出原形,顷刻间身子直抵东海之滨…… 小龙女看到,始祖龙庞大的尸体上,自颔下至肚腹,一道可怕的伤口血淋淋的拉开,玄黄血液冉冉流淌,大地为此变的一片通黄。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小龙女听过这传说无数次,也曾问过自己,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始祖龙?龟婆告诉她,你还小了,漫长岁月之后,你才会见到自己的老祖宗。 她从没想到,还没踏过那漫长岁月中的一小截,她就已经见到自家老祖宗了。 天啊,小龙女问自己,他到底遭遇了怎样可怕的敌手?他是始祖龙啊!竟然就这样死了! 她看到苍蝇在龙尸附近徘徊,呵呵,强者倒下之后,苍蝇们总是最先到的。 她忽然又想到自己的父亲,想到青衣人给她看的那张照片,父亲倒毙在一条街道上,遗骨被凡人围观,苍蝇和蛆虫大快朵颐…… 父亲死的时候,是否也看见老祖宗的身躯了? 天啊,父亲,小龙女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好不甘心啊! 气球越撑越大,水流还在注入,气球抽搐了一下,小龙女眼前的画面轰然破碎,她知道,对自己贸然行事的审判即将来临。 江言 龙虾洞里的一切,黑暗而又令人作呕,当江言穿过那些恶臭的淤泥时,他不禁开始怀念肥鲢鱼的那座假山。 “你们还记得路吗?” 江言问道,他坐在小绿身上,林梦蝶游在一旁。 事实上,江言本不愿这么坐在小绿身上,自从小绿能开口说话之后,他已经彻底将小绿当成平等相待的朋友,你怎么能随意让朋友背你了? 然而,他受了伤,行动不便,需要静养,游泳可能会让他的伤口开裂,因此他不得不坐在小绿身上。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小绿那柔软的身子就像真皮沙发,坐起来还蛮舒服的。 “基德……” 小绿喃喃的说,语意一贯的令人深思。 他们穿过深邃、黝黑的龙虾洞,眼前忽然多出一抹光明,夜明珠高悬洞顶,照出高台上那一堆骇人的螯钳碎片。 “大龙虾,” 江言从小绿背上跳下,缓步走向高台,大龙虾的尸体被螯钳碎片挡住,绕过碎片才能看到金属螯钳,“我来看你了,你上西天没有啊?” 因为姜杏若的缘故,他决定不做丝毫停留,直接去找第三株灵草。在那之前,他要给自己心中的不安一个答案,他要确保大龙虾已死。 “什么人?” 有人沉声低喝,声音很粗,透着一丝谨慎。 有别人?江言吃了一惊,龙虾的声音他很熟悉,那是一种缓慢的、沙哑的声音,黑暗中发声那人的嗓音却全然不同。 一个黑影转过螯钳碎片堆成的小山,江言凝神细看,原来是一只圆滚滚的河豚。 这家伙满身是刺,身上像是披了一件青绿色的硬甲,眼睛很小,嘴巴则被一道伤口分成四瓣,显得有些可笑。 “你是……” 江言真的惊住了,怎么会有一只河豚在这里?这不是龙虾族的重地吗? “你是……” 河豚则仔细的打量着他,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之后,河豚像是发现了什么,骤然激动起来,“是你这个该死的东西,果然还在这里……” 冲我来的?一瞬间,江言心中已有七分明了,下一刻,那河豚直接冲了过来,浑身尖刺暴涨,荧荧绿光闪烁其上,看来便知有剧毒。 江言皱眉,一纵身闪在一旁,那河豚调转身形,又朝他撞过来时,江言摸出腰间短匕,咬在口中,然后猛的一甩头。 那短匕化作一道清光,刺在河豚肚皮上,就听“啵”的一声轻响,河豚硕大的身子定在原地,然后像一个跑了气的气球一样,河豚飞速的变小,同时在水中上下乱窜。 “你……” 河豚在水中乱窜,声音也因此跑了调,变成一种太监似的尖利,“你耍阴招。” “什么阴招?” 江言有些无语,这河豚看起来威武霸气,一身尖刺狰狞可怖,上面还沾着剧毒,谁知道竟弱的可笑,“是你太弱了?” “士可杀,” 河豚悲愤的说,圆滚滚的身子还在跑气,他在水中四处乱窜,嗓音由深沉、雄厚变得尖利,“不可辱!” 这也是个憨批,江言暗想,智力和小绿有的一拼,不同的是小绿是正常发育,这厮是发育缓慢。 “辱?” 江言笑着说,“我说实话而已,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住,我还没准备开打了,你直接就败北了,不是太弱是什么?” 推着自己往下、往后落去,他看到父亲的宫殿巨大巍然如山岳般挺立,光洁的白瓷墙壁返照出化龙关中的火光和雷光。 第一百五十章 “你……” 河豚被气的声音发抖,“你用暗器偷袭!” “闭嘴!” 江言大喝一声,这时,小绿咬着那匕首游了过来,江言接过匕首,林梦蝶则好奇的打量着河豚。 “你从哪来?” 江言问道,“古龙王派你来的,是不是?” 那河豚闻言,顿时沉默下来,什么也不肯说。 还想保密?江言有些诧异,这种时候,这家伙难道不应该大喊出古龙王的名字,借此威慑敌人,保全自己吗? 是的,他确信,这河豚一定是古龙王派出的爪牙,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探寻他的踪迹,毕竟那一位古龙王大人身份高贵,不可能像个傻子似的直接出击,倘若扑空,那岂不是大失颜面? “是谁派你来的?” 林梦蝶上下打量着河豚,这样问道。 那河豚依旧默然不语,以无声抗辩二人的审问。 林梦蝶忽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江言不解。 “我饿了。” 林梦蝶望着那河豚,这样答道。 饿了?一瞬间,江言明白了,眼前这家伙,可不仅仅是个妖怪这么简单,他更是……一道美餐。 河豚啊,人间至味,眼前竟有这么大的一只,江言想着想着,嘴里不由满是口水。 于是,两人不坏好意的望着你河豚,眸子里的意味,恨不得当场就把河豚给吃了。 “你们……” 那河豚本来还在沉默,大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架势,见此情形,也不由的害怕起来,浑身的尖刺都收缩起来,“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 江言嘿笑着说,“吃饭。” “你……你们……” 河豚闻言,缓缓后退,声音里则满是惶恐,“你们离我远一点,不要……不要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 林梦蝶的语气有些奇怪,“何从谈起了?你是美食,我们想吃,这叫物尽其用,怎么能叫图谋不轨?” “我是美食……” 河豚喃喃的说,声音里透着恐惧,“不,我不是美食,你们不要……” “河豚肉赫赫有名,” 林梦蝶打断他,摇了摇头,这样说道,“美味无比,在我的家乡,河豚有七百多种吃法。” 春兰星人这么爱吃河豚?江言吃一惊,暗暗的斜睨林梦蝶。 “七百多种?” 那河豚听了这话,更是浑身发抖,不断后退,“你们……是恶魔。” 他把“恶魔”二字咬的很重,说完以后,他调头就跑,圆滚滚的身子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噗!” 江言早把匕首咬住,此刻猛的耍头吐气,那匕首飞快的冲出去,瞬息间斩断河豚一只鱼鳍,可怜那河豚失去平衡,登时翻个跟头,连滚带爬的往前逃。 只可惜,鱼儿失了鱼鳍,便好似走兽失了双腿,鸟儿没了翅翼。 那河豚用仅有的一只鱼鳍,无力的拍打着水流,想要藉此溜走,但结果早已明了: 他只能在水中无谓的转圈圈。 江言追上去,抓住那河豚的另一只鳍,将他缩小的身子轻轻提在手中,恐吓道:“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否则把你熬成汤。” “煲汤不太好,”林梦蝶游来,这样说道,“红烧才美味。” “我……”可怜那河豚被吓得六神无主,在江言手中浑身发抖,战栗着说,“是古龙王大人派我来的,他说……” “他说什么?” 江言和林梦蝶相视一眼,脸上露出“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的满意神色。 “他说你杀了肥鲢鱼,不将他放在眼里,要我来探清你的踪迹。” 江言挑了挑眉,沉思一二之后,又问: “不对,既然你知道我杀了肥鲢鱼,又怎么敢对我出手?” “有龙虾告诉我,你受了重伤,不知所踪……” 江言深吸一口气,“龙虾们在哪?” “都逃走了,没了钳子,他们不敢再待在这里。” 说到这里,河豚望向高台上那一堆钳子,目光中满是震惊和害怕。 江言与林梦蝶相视一眼,眸光相撞的刹那,两人已交换彼此的想法: 这家伙说的是真的。 江言转过目光,又盯住河豚,眸光中垂涎欲滴。 “不要吃我,” 河豚战栗着说,“我已经交代了。” “交代的太迟了,” 江言说,“刚刚怎么不好好交代?” “是古龙王大人,” 那河豚害怕的说,“要是他知道我出卖了他,一定会……” “现在你不怕了?” 林梦蝶问道。 “我……我更怕被吃掉。” 江言和林梦蝶相视一眼。 “哼,” 江言又冷哼一声,“不久之前,你冲过来杀我的时候,可是急不可待的要我的命,如今吗……” “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可以杀掉我,但不能把我当成食物……” 河豚害怕的说。 “你想杀他,是想去古龙王哪里邀功是不是?” 林梦蝶问道。 河豚害怕的抬起眼皮,扫了江言一眼,然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好啊,” 江言狞笑着说,“你说我能不把你煲汤吗……” 那河豚面如死灰,一对招子变得灰暗无比。 “是红烧,” 林梦蝶打断江言,“不过嘛,可以给他个机会。” “什么机会?” 河豚猛的抬头,眸子里重又露出光亮。 “带路的机会,” 林梦蝶说,“同样是立功,你给我们带路,我们就不吃你,你觉得如何?” “带路……去哪里?” 河豚害怕的说,他已猜到是去哪里,但他还是要问一下,因为他衷心的希望,不是那里不是那里…… “古龙王的巢穴,” 林梦蝶说,一瞬间那河豚停止了颤抖,一动不动,像是死了,“有问题吗?” “不……” 河豚拒绝,“古龙王陛下会杀了我……” “煲汤,” 江言说,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我也真饿了。” “不!” 河豚的声音很痛苦,显然,这是个艰难的抉择,是被自己的主子杀掉,还是被做成食物,河豚最终选择了后者,“好,我带你们去。” “不要想着耍花招,” 江言告诉他,“不要想着借刀杀人,然后到该死的鳄鱼那里邀功,我身上带着锅,随时都能把你煲汤。” 那河豚的头缩了一下,显然,江言的话击中了他,戳穿了他心中所想。 “在那之前,” 江言接着说,“我要确定一下大龙虾的死。” “他死了,” 河豚这样说,“心脏不跳了,虽然我不知道龙虾的心脏在哪,但他死了。” 江言不做理会,他转身走到大龙虾的尸体旁,后者仍旧卡在金属螯钳之中,看来他的确死了,江言暗想,否则他早已挣脱出去了。 然而,不知为何,他心中还是有一股不安,于是他伸出手,在大龙虾的身上拍了两下。 “老朋友,” 他说,“醒醒了,不要再装死了。” 大龙虾毫无反应。 “你赢了,” 江言告诉他,“赌斗你赢了,我的命是你的了,快来拿。” 大龙虾一动不动。 惨白光芒犹如月华,夜明珠照耀之,大龙虾残破的躯体好似一堆无言的垃圾。 真的死了?江言在心中问自己,看起来是的,但为何我心中还有不安? 于是,他决定说出心中的秘密。 他扶着大龙虾脑壳上仅存的一片红色甲壳,低头轻声说:“老朋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来自江汉市,十几年前,我在河边掏龙虾,被一只半条胳膊那么大的龙虾钳破了手指,那就是你,老朋友,你不是想吃我吗,我就在你面前。” 我说出来了,江言心想,说完这些话之后,他感到一阵由衷的轻松,仿佛肩上的重担被全然卸下。 与此同时,心头的那股不安,也同时烟消云散。 江言忽然明白了,让自己深感不安的,也许并不是大龙虾还活着,而是自己将一个过往的秘密深埋心中,它很有可能会让阴影再度发源。 大龙虾还是一动不动。 真的死了,江言心想,否则,无论如何,他绝对会跳起来吃我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有心补上两刀,或者说,对着大龙虾的脑壳踹上几脚,他相信,只要让那一摊烂肉彻彻底底的烂下去,大龙虾就绝对绝对死透了。 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许并不允许自己如此用力,而这该死的龙虾想必也真的死了。 他最后又看了大龙虾一眼,便转身离去,耳边却仿佛又响起老裁判的声音: 来自江汉市的江言,攻击来自江汉市的大龙虾大王。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了?十几年前小河堤坝上的偶遇,他被这大龙虾钳破手指,而大龙虾则凭着他的血,飞黄腾达,成为龙虾一族的王。 十几年后,他们竟然再度碰面,而这一次,大龙虾竟死在他的拳头下,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命运?难道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江言摇了摇头,将这些繁杂的念头排出脑海,不管怎样,这些都结束了,管他大龙虾小龙虾,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泛不起一丝浪花。 老裁判的声音在他耳边渐渐远去,他这时终于意识到,这一场荒唐的赌斗,在这一刻才终于落下帷幕。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鳄鱼 他爬到和细圆木齐高的位置,左爪上的伤口已不再疼痛。 那是一种麻木的感觉,脑袋被砍掉,躯体就不再有痛感,小鳄鱼便是如此,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被砍掉了,或者说,脑袋里面感受疼痛的东西被扯去了。 爪子上的伤口一片灰暗,犹如他的心境一般,前路是一片暗沉的死灰,他一点点的往上爬,竭力从那死灰中找到力量。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爪子要废掉了,上面的肌肉再无任何觉知,仿佛被那传说中的蛇妖的目光照住,变成了石头。 这感觉一点点的往上爬,他知道,不久以后,他的左爪就会不听掌控,软软的垂下去。 幸好现在还没有,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在那一刻到来之前,爬到上面去。 够了么?小鳄鱼心想,他放下左爪,用右爪攀住石壁,转头往下方看去。 细圆木在他下方,离他大概有三米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跳过去? “砰砰砰……” 这念头升起在脑海中的一瞬,他的心跳立刻加快,眼前那三米的距离,陡然之间张开成一道深渊。 不,他迟疑了,我跳不过去…… 就算跳过去又如何?那细圆木会滚动,该死,他说不定又要弹起来,把我弹到化龙关里。 说的好像你有选择是的,另一个声音冷冷的说,不跳过去,你就扒在这里等死,筋疲力尽之后,掉入化龙关,火焰和瘴气都等不及了。 小鳄鱼低头,看到化龙关中的一切,火焰如浪潮般奔涌,瘴气如毒蛇般潜藏…… 跳,他告诉自己,我还要去操老天爷了。 于是他猛的用力,右爪上的肌肉瞬间绷紧,整个身子朝上升起,下一刻,他转身向后,双腿在石壁上猛的一瞪。 “哈!” 他在空中大喊,声音回荡不休,那细圆木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咔!” 小鳄鱼落下,扒在细圆木上,一瞬间,木头吱吱的呻吟起来,细圆木猛的弯曲。 “嗡!” 细圆木向上反弹,小鳄鱼顺势飞起,他在空中翻一个跟头,然后身体平平的俯身落下。 下一刻,他已落在细圆木上。 他听到化龙关的怒吼,火焰和瘴气在咆哮,它们希望他落下来。 细圆木还在颤动,小鳄鱼抓住细圆木,爪子微微用力。 他很矛盾,任何人与他易地而处都会矛盾,又想牢牢抓住细圆木,又害怕打破力量的均衡,从而导致细圆木翻滚。 谢天谢地,细圆木没有翻滚,它的两端的确晃动了两下,但最终又停下了。 化龙关还在怒吼着,咆哮着,那是对我的赞赏,他们在夸我,小鳄鱼这样想,然后他往上爬。 越往上去,细圆木仿佛越加脆弱,它微微的颤动着,每当小鳄鱼落下一步,它都会发出轻轻的呻吟。 不要翻滚,不要翻滚……小鳄鱼在心中大喊,这时,他的左爪近乎全部麻痹了,倘若细圆木在这时发生翻滚,那他绝不可能再表演一次杂技。 也许是命运在为他轻轻叹息,亦或者是冥冥中的某位存在,觉得他受的戏耍已经太多,于是,他们轻轻扶住那细圆木,不让它翻滚。 于是,小鳄鱼爬到细圆木的顶端时,一条小路就在眼前,一直延伸至宫殿的深处。 说实话,当他看到那条小路的时候,他着实楞神了一会,然后,他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转头往下方的深谷中看。 地窖只剩拳头大小,化龙关的怒吼已微不可闻。 我爬上来了,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想,我竟然真的爬上来了? 死刑之桥,就这样被我征服了? 他感到有些不真实,又有些眩晕,或许是从高看低的缘故!一股巨大的喜悦之情,从他心底深处腾起,带着这种喜悦,小鳄鱼低俯身躯,然后猛的往后一扒! 他飞起来了,他不断的往上,往前,他看到父亲的宫殿巨大巍然如山岳般挺立,光洁的白瓷墙壁返照出化龙关中的火光和雷光。 他落在小路上,然后一瘸一拐的飞奔向前。 这个时候,父亲会在哪里了?小鳄鱼暗暗的问自己,然后心中立刻有了答案。 父亲多半在古龙堂,他最喜欢待在那儿。 想到这里,小鳄鱼立刻迈动四腿,恨不得立刻冲到古龙堂去,将刚才老鳟鱼告诉自己的话,全盘告诉父亲,然后问问他是不是真的。 不,他强行打断自己,不可仓促行事,倘若那些东西是假的还好,倘若是真的……虽然他不愿相信那些是真的,但他必须做好准备。 倘若那些事都是真的,父亲会怎么样了?他会和蔼的告诉我,啊,儿子,你已经洞悉了真相,父亲为你骄傲? 还是会拒不承认,然后找个法子把他关回地窖了? 想到后一种可能,小鳄鱼顿时满心发寒。 我要自己求证,他告诉自己,我要到父亲的藏宝库去,看看爷爷的手稿,看看老鳟鱼说的是不是真的。 可是,想要进入藏宝库,就必须得有父亲的令牌……那令牌父亲向来随身携带,怎么能搞到手了? 或许我可以走过去,告诉他,老头子,把藏宝库的令牌给我一下,我要进去找个东西。 当然不能这样,那么,怎么办了? 小鳄鱼自小被当成大河流域的继承人培养,受的是王霸之教,其中某些东西,虽然他很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万不得已的时候,那些手段很有用处。 投毒,他告诉自己,我要用卑鄙的办法放倒父亲,让他安然的昏睡一小会儿,然后取走令牌,进入藏宝库。 是的,投毒最安全,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别的什么好办法。 于是他走向厨房,一路上谨小慎微的隐蔽身形,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 假如有人发现了我,事情会怎么样了?他穿过高大浓密的珊瑚从时,这样问自己。 或许也不会怎样,父亲把我关进地窖,是为了让那个白衣女子找不到我,因此,他当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儿子被关进地窖里了。 所有说,下人们还不知道,他们不会以为我是偷溜出来的…… 于是他胆子大了一些,走路也不那么隐蔽,不久之后,他遇到了一个龟婆,一瞬间,他的心陡然提起,猜测是一回事,真碰上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与他预料的分毫不差,那龟婆恭敬的向他行礼问安,就和平时一模一样。 小鳄鱼回礼,然后问龟婆: “我父亲在哪?” “陛下在古龙堂。” 龟婆说。 小鳄鱼微微点头,接下来的路上,他更加放怀宽心。 他走到厨房时,发现做饭的大青鱼正在打盹,于是他叫醒大青鱼,告诉他: “下午的例汤送了吗?” 大青鱼醒来,看清是小王子后,不禁悚然一惊。 “时候还没到……” 大青鱼这样说。 “不要等了,” 小鳄鱼这样说,“现在就去做。” “哦……” 大青鱼点点头,尽管他不明白,为什么小王子亲自来要汤,但他还是立刻去做了,“好的!” 小鳄鱼点点头,他离开厨房,顺着鲸鱼骨的脊梁一直往前走,在第三根大骨的位置转弯,进入草药房。 进来之前,他着实谨慎的查探了一番,下人们他可以不在乎,但管理草药房的是父亲的亲信,那老家伙以前是老鳟鱼的副手,一向待人和善,谁也不得罪,小鳄鱼过去很喜欢他,如今他的看法有些不同了。 如果老鳟鱼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帮助父亲培育黑手的……一瞬间,小鳄鱼想到了很多。 幸好,老家伙不在,他仗大摇大摆的进到草药房,找到几种草药,每样取一小点,将它们做成一种强力的昏睡药。 近年来,小鳄鱼本源受损,实力无法寸进,因此不再修炼,每日里大半的时间,不是呆坐在化龙关前面,就是看各种各样的书籍。 因此,他能够迅速的配出那昏睡药。 然后,他又配了一剂伤药,专门用来治疗暴露伤口的,他的左手伤的很重,迫切的需要医治。 最后,当他离开的时候,他看见老家伙桌子上铺开一张白色大荷叶,上面写着: 检测龙血?三明子一味,决明子一味…… 检测龙血?小鳄鱼皱了皱眉,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父亲已经化龙成功,如今在检测自己了? 一瞬间,他感到心头沉重,老鳟鱼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化龙……化龙…… 小鳄鱼摇了摇头,将杂乱的思绪甩出脑袋,一切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不久后就要揭开了。 他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的伤口清理了一番,将自己刚配好的药抹在上面,又找干净的布子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他又找到一件披风,这披风通体呈暗绿色,上面绣着淡淡的紫色鱼影。 这披风名为“飘影”,乃是一年前他过生日时,父亲亲手为他披上的。 据说,为了这披风,肥鲢鱼一族的能工巧匠加班加点的赶制了十几天,他们将一种薄薄的海藻拉成丝,然后一点一点的缝成披风,那种海藻极具灵性,它们做成的披风可以折射光线,借此达到让穿戴者“隐身”的目的。 所谓隐身,也就是隐匿,此去古龙堂,一路上耳目众多,绝不能像刚才一样大摇大摆,他必须小心谨慎,保证自己不被发现。 小鳄鱼披上披风,影子海藻质地柔软丝滑,披风披在身上恍若无物,小鳄鱼又是一阵恍惚,这披风十分贵重,代表了父亲的一片心意,他那么爱我,难道真的会骗我吗? 不管怎样,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走出自己的房间,回到厨房的时候,发现大青鱼已经煲好了汤。 “我来。” 他告诉大青鱼,从一旁托起盘子,示意大青鱼将玉蚌壳做成的汤碗放在上面。 “王子殿下……” 大青鱼有些惶恐的说,“这样的事情,还是让我们下人来做……”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小鳄鱼这样说,“我亲自端给父亲,为了什么?” 大青鱼这时才明白,哦,原来王子殿下想讨陛下的欢心,这可真是少见,毕竟他是独子,从来没有讨好陛下的必要。 搞明白这一点,大青鱼立刻端起玉蚌壳子做的汤碗,放在小鳄鱼托着的托盘上。 好重,小鳄鱼暗想,他身体不大,那汤碗几乎有他半截身子那么高,别人是端,他却是抬,且抬的异常费力。 同时,左爪上的伤口,又开始疼痛,在草药的作用下,麻痹感已退去,这是好事,但来的不是时候,小鳄鱼疼的浑身发抖。 “王子殿下……” 大青鱼关切的说,“您没事……”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小鳄鱼这样想,但他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的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趁着四下无人,他立刻下药,昏睡药融在汤里,无色无味。 在这个过程中,他着重观察了厨房里的大青鱼,大家伙呆呆的坐在那里,甚至没有往外面多看一眼。 小鳄鱼走回去,用托盘托着汤碗,告诉大青鱼: “太重了,还是你去。” 大青鱼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他接过汤碗,问小鳄鱼古龙王陛下在哪? “古龙堂,” 小鳄鱼告诉他,然后露出悻悻的神色,“记得,不要提起这件事,我不希望让我父王知道,我连一碗汤都抬不动。” 大青鱼愣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头,保证自己绝不吐露消息。 这家伙笨笨的,大青鱼离去之后,小鳄鱼心想,我父亲没被人毒死,真是命大,以后我要派他去烧火…… 他估摸着大青鱼的脚步,过了一会儿,他离开厨房,朝古龙堂的方向走去。 如他所料,越靠近古龙堂,守卫越森严,他看到鲢鱼,黑鱼,甚至龙虾,除了龙虾以螯钳做武器,剩下的人都舞刀弄枪的。 他披着“飘影”,轻轻蹿上珊瑚礁的顶部,顺着边缘直往前走,守卫们都在他身侧下方。 第一百五十二章 如此一来,他的身子一大半被珊瑚礁挡住,唯一露出的一小半,又被“飘影”遮住。 慢慢的,他告诉自己,纵然知道自己很隐蔽,但他还是忍不住心头狂跳,他知道,这些守卫都很警惕,倘若自己弄出一点声响,很可能就会前功尽弃。 幸好有大青鱼,他告诉自己,他帮我吸引了守卫全部的注意力。 大青鱼体格庞大,游泳时激流迭起,那些守卫又要不断的拦下他盘问,因此,纵然小鳄鱼弄出一些声响,他们大概也听不见。 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就在前面了!走过一段距离之后,小鳄鱼这样提醒自己,他的心脏咚咚咚的狂跳起来,前方有危险在等着他。 古龙堂是重地,两边被严密的保护起来,高高的箭塔耸立一旁,上面日夜都有眼尖的射手站岗。 小鳄鱼知道,倘若自己要潜入进去,就必须从射手的眼皮子底下溜过,那怎么可能了?哪怕他身躯再小也不可能,应父亲的要求,那些守卫都有“视蚊如山”的本事。 幸好他有“飘影”。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他告诉自己,去他妈的回头,我要放手一搏了,就像五年前我跳下化龙关一样。我喜欢这样,我要做有意义的事,我是大河流域未来的王,我不喜欢像个废物一样呆坐在化龙关面前。 于是他扯紧披风,缓缓的走向神射手的视野范围。 进去了,他告诉自己,现在他能看到我了。 他看到我了吗?他在看着我嘛?思绪如闪电般掠过脑海,不知不觉他已走了一半。 “什么人?站住!” 正当小鳄鱼走过一半,心神略定之时,他忽然听到,箭塔上的射手大声厉喝,一瞬间,冷汗自后背涔涔而下,灵魂却脱体而出。 “是我,” 然后,他听到大青鱼的声音响起,那么美妙,那么粗犷,“我来给大王送例汤。” 小鳄鱼几乎能感受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自上而下的扫射着,如同传说中的千里眼自南天门往下察鉴人世。 “进去。” 就在小鳄鱼的心即将跳出嗓子眼时,他听到神射手这样说,然后那目光挪开。 他没发现我,小鳄鱼心想,不由感到一阵狂喜。 幸好我有飘影,他这样想,这是父亲送我的,如今我却用它来对付我父亲。 他感到一阵羞愧,我这么做真的对吗?就算老鳟鱼说的都是真的,那又怎么样了? 他是我父亲啊!不管他做了什么,都不是我给他下药,然后偷他令牌的理由啊! 他几乎就要否定自己了,然而,这时候,他已是骑虎难下,大青鱼走进古龙堂,那锅汤被送到父亲手上,他也来到窗边,看到了房间里的一切。 父亲坐在宝座上,手边放着一罐小小的血浆,他正把玩那水晶罐子,目光中有好奇,有期待。 那是什么东西?小鳄鱼暗想,那是谁的血? 他又想到之前看到的字,检测龙血?难道那是父亲的血?他要检测自己是否化龙了? 来不及想那么多,大青鱼把汤碗放在桌上,父亲放下水晶罐子,看着那锅汤,似乎有些奇怪。 “还没到时间?” 古龙王这样说。 “呃……” 大青鱼变得很呆滞,他一向如此,只有有人盘问他,他立刻智商狂降。 父亲皱了皱眉头,他也熟知这大青鱼的脾气,他瞪了他一眼,似乎想要发脾气,但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间。 一瞬间,小鳄鱼紧张的失去呼吸,倘若大青鱼被责怪,自己就很有可能被供出来,那就完蛋了。 不要怪罪他,小鳄鱼在心中狂吼,他的父亲是您的好兄弟,不要怪罪他…… 大青鱼的父亲,乃是古龙王手下的得力干将,他在诸王来袭的战斗中身死,父亲为了纪念他,一直对大青鱼很好。 “也差不多,” 果然,父亲没有怪罪他,“盛一碗,下去。” 太好了!小鳄鱼忍不住攥紧拳头,事情朝他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然而,他又不禁怀疑,父亲是如此的和蔼,如此宽宏大量,他真的是老鳟鱼口中的那种卑鄙小人吗? 屋子里,大青鱼如蒙大赦,他拿起勺子和小碗,盛了满满一碗汤,双手捧起递给父亲,父亲接过去,大青鱼行礼告退。 喝,喝,小鳄鱼在窗户边看着这一幕,大青鱼从他身旁经过,他却藏身在一株红藻花中,因此大青鱼没发现他。 父亲端起碗,闻了闻汤的气味,然后将碗倾斜,张开嘴,那汤汁便狂涌进去。 喝完这一碗后,父亲似乎还不知足,他将小碗放在一旁,然后伸出大爪子,抓起那玉蚌的壳做的大碗,将全部的汤都灌了下去。 小鳄鱼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心里满是大功告成的喜悦,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父亲即将昏睡过去,自己马上就能进去偷令牌了。 回想起这一路上的种种危险,他不由感到一阵轻松,像是卸下了某种极重的负担。 咦,不对,父亲怎么还没昏睡过去? 小鳄鱼瞪大了眼睛,他看到,父亲在喝下全部剂量的昏睡药之后,竟然还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一点睡意也没有,继续把玩那盛了半管血的水晶罐子。 这是怎么回事?小鳄鱼感到一阵惊疑,这太奇怪了,父亲怎么还不昏睡? 然后,更不可思的是,小鳄鱼看到,父亲竟然站了起来,转了个身,然后缓缓的朝后面走去。 后面有什么?一大块水晶,占满半个墙壁,父亲走到水晶面前,仔细打量着那水晶,像是在思索什么。 父亲在干什么?小鳄鱼暗想,好奇如毒蛇一般噬咬着他的心,他仔细的盯着父亲,心中无论如何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还没有倒下? 他非但没有倒下,竟然还站了起来,天啊,这不太离谱了吗?难道他还要打一套拳不成? 这时,小鳄鱼看到,父亲伸出右爪,在巨大的水晶上敲击了一下。 这是干什么?小鳄鱼暗想,下一刻,他的眼睛骤然瞪大了。 他看到,那一面巨大的水晶上,浮现出某些画面,那是宫殿的一个角落,海藻安静的漂浮,一条小鱼穿梭不停…… 这是……一瞬间,小鳄鱼心中已有猜测。 父亲抬起右爪,在空中轻轻一挥,那是一个“翻书”的手势,下一刻,水晶上的画面骤然一变。 小鳄鱼看到,这是宫殿的另一个角落,几个龟婆正在洗衣服,嘴里正说着什么。 父亲连连挥手,水晶上的画面不断转变,忽然,小鳄鱼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是她!一瞬间,小鳄鱼感觉自己呼吸挺滞了。 是那个白衣女子,她在哪里?是的,是在病床上,那是专门供给客人修养的地方。 画面的视角,是从上往下俯瞰,小鳄鱼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白衣女子躺在床上,正沉沉的昏睡着,她的床头柜上有一截即将燃尽的香。 怎么会这样……小鳄鱼想到那房间,他虽然没去过几次,但他记得里面的布置,从上往下,从上往下……于是他忽然想起,那房间的顶上,挂着一块巨大的蓝水晶……就和父亲面前那块一样。 一瞬间,小鳄鱼明白了一切,他感觉脊背发凉,那是监视,他告诉自己,父亲在监视着整个宫殿,每一个人的行踪都被他掌控……他怎么能这么做…… 父亲对那白衣女子似乎格外的感兴趣,他仔细的打量着她,似乎想从那画面中看出什么花来。 小鳄鱼想到父亲的话: “那女子图谋不轨,是我们的敌人。” 她是我们的敌人吗?或许,可是她救了我……小鳄鱼又想到那银光,在最后的时刻,那银光一直包裹着他,为他抵御黑色的瘴气…… 他感到一阵焦急,心中甚至生出一种冲动,想要立刻冲到白衣女子所在的房间,告诉她,她正被人监视着。 然而他不能,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求证,要搞清楚自己的爷爷是不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以及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不是骗子。 可是,父亲怎么还不昏睡了?难道是我的要配错了?他又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就在这时,他看到父亲又挥了挥爪子,于是画面转动,转到了宫殿的别的角落。 一瞬间,另一个想法占据小鳄鱼的内心: 父亲有没有在监视我? 他立刻回忆起自己房间的陈设,没有蓝水晶,他告诉自己,心中一阵宽慰,看来父亲还是有底线的,至少他没有监视自己的独子。 画面一张张的转过,果然如小鳄鱼所料,没有他房间的样子。 他松了口气,同时又忍不住感到愧疚,父亲监视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监视我,证明他是爱我的,我却在这里给他下药……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看见那蓝色水晶浮现出奇怪的画面: 那是一张鳄鱼的脸,很小,眉眼很细腻。 在那张脸后面的,是微微飘荡着、摇曳着的红藻花,在那张脸前面的,是紫色金属做成的窗棂……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鳄鱼呆呆的望着那张脸,这时他已认出来,那就是他自己的面孔。 他低下头,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不敢相信,他望向披风“飘影”左肩上的系带,一颗蓝水晶在其上微微闪光。 一瞬间,他只觉天旋地转,浑身冰冷如坠地狱,无数个极为恐怖的声音在他耳边来回呼啸着,嘶吼着,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 “儿子?” 他听到父亲的声音,从房间里远远的传来,那声音在古龙堂空旷的大厅中回响,也在小鳄鱼渺小的灵魂深处回响,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因此碎开。 于是他抬起头,发现父亲正望着自己,不,确切的说,是望着窗外的红藻花,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简直无法用世上的任何语言形容。 一瞬间他想逃走,逃的远远的,逃到天涯海角,再也不回这宫殿里来,在那之前,他则要狠狠的撕碎身上的披风。 然而,他根本没有力气,仿佛浑身的力量,都被父亲那精彩的表情吸尽了。 下一刻,一股庞大的力量将他包裹住,他漂浮起来,红藻花再也藏匿不住他,他的目光穿过窗户,与父亲的视线撞在一起。 “儿子?” 父亲又问了一句,这一次,他的声音重了很多,即便是在惊恐之中,小鳄鱼也能听出来,那声音中固然藏着震惊,但更多的是愤怒。 小鳄鱼摇了摇头,他找回了一丝力气,他徒劳的挥舞着爪子,试图从那无形的力量中挣脱,但这是徒劳的,那力量的主人是他父亲,大河流域的王者。 门外的守卫大喊着冲过来,却又在看到小鳄鱼的一瞬间齐齐愣住,大河流域的王者低喝一声,守卫们面面相觑的退下了。 “我的儿子,” 无声无息间,小鳄鱼被横移到父亲面前,速度快的他差点没吐出来,然后他听到父亲的声音,那声音里固然满是震惊,然而小鳄鱼相信,自己能从里面听出“恐怖”的意味,“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关在……” 那股无形的力量散去了,小鳄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一张椅子上,父亲站在他对面,脸上满是震惊和忧虑。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被关在地窖里吗?小鳄鱼知道父亲的问题是什么,一瞬间,他心中生出一股冲动,他想把老鳟鱼的说的话复述出来,他想大喊大叫,告诉父亲自己怎样爬过那根细细的圆木,他想大声的质问父亲…… 然而,不管他有多少想法,话到嘴边立刻变成沉默,他嗫嚅着坐在椅子上,准备好的说辞在心中涌动着,但他说不出,他只能沉默,就像那只大青鱼一样。 “我的儿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难道你爬过了死刑之桥?” 小鳄鱼无言以对,只能点点头。 “我的天, ” 父亲一脸震惊的说,“我真是为你骄傲,我的儿子,这简直是一个奇迹,你果然深具天赋……” 小鳄鱼依旧默然不语,但他心里却酸酸的,深具天赋,他想,是一出生就永远长不大,还是本源破损,永远无法修为长进了? “我的儿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接着说,“你在外面做什么?偷看你父亲的英姿伟貌吗?” 偷看你喝下我配好的昏睡药,然后偷走你的令牌,这是小鳄鱼的想法,他被这想法吓的浑身发抖,因此只能保持沉默,生怕有一丝一毫的应对差错。 “我的儿子,” 父亲说,“你看到了什么?” 小鳄鱼心头一颤,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您在监视!监视这宫殿里的一举一动!我还看到,您送给我的披风上面,有一个小型的监视水晶! 小鳄鱼真想把这些话大吼出来,然而他做不到,面前这人是他父亲,是一手将他养育成人的父亲,监视或许的确不对,但不能因为这个,他就……就忤逆啊! 可是,他觉得心里好难受,父亲送自己的披风,上面竟然有一个小型的监视水晶!他曾经多么喜爱那披风!多么为这一份心意感动,可是!监视水晶,监视水晶! “我的儿子,” 父亲的语气变得冷冽了一些,“告诉我,你来这里到底做什么?为什么偷偷的躲在外面,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语气很不好!小鳄鱼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某种可怕的东西朝他俯冲过来,那东西藏身在黑暗中,那么恐怖,那么巨大,从前他却丝毫没有发现! “我的儿子,” 古龙王的语气变得很冷,“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办?怎么办?小鳄鱼在心中问自己,我必须要表态了,我必须要糊弄他,是的,假如他知道真相,假如老鳟鱼说的都是真的,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会发生什么! 他是我父亲,这没错,但不是那个值得我敬佩、崇拜的亲爱的父亲,他送我的披风上有一颗小小的监视水晶,所谓的心意原来是虚情假意,这其中一定有鬼,我要搞清楚,我不能就此缴械投降! 小鳄鱼在心中下定决心,他要哄骗父亲,绝不告诉他真相,可是,怎么哄骗了?自己出现在窗外的红藻花丛中,自己偷偷的看着里面,怎么才能为这可怕的行为找到解释? 他一时想不到,他甚至感到一阵恍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没错,这难道不是梦吗?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我在汤里下了昏睡药,父亲喝下去,他应该倒下,然后我去偷令牌…… 可是,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为什么他没有倒下,反而走过去摆弄那巨大的水晶,然后我看到宫殿里各个角落,看到那白衣女子,看到那……等等! 白衣女子?我看到白衣女子?啊!白衣女子! 一瞬间,小鳄鱼只觉思路大开,他已想到如何糊弄自己的父亲,虽然他有可能不信,但那是唯一的法子,值得一试。 “我……” 小鳄鱼说,“我是为了那白衣女子……” 说这话时,他把气息憋住,强迫自己的脸变红,又努力做出“羞怯”的神情。 “她?” 大河流域的王者惊疑不定,他审视着自己的儿子,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说,“什么意思?你为了她而来?为了她,你爬过死刑之桥,为了她,你躲在我窗户外面偷听偷看?为什么?” 什么意思,为什么,每一个问题都斩钉截铁,小鳄鱼能清晰的感受到,父亲除了感到疑惑,心中更生出了愤怒。 可是他早有准备,是的,他思维敏捷,继承人的教育让他善于撒谎: “父亲,” 他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我可能爱上她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真的火热的一片,是因为憋气吗?应该是的?毕竟这是我编的,这不是我真实的想法,我还很小,怎么会爱上别人…… 白衣女子的身影,突兀的闯进脑海,一瞬间,小鳄鱼心弦乱颤,奏出一曲奇异的合鸣。 “什么?” 古龙王惊呆了,“你说你爱上她了,你说你……” “我爱上她了!” 小鳄鱼忽然斩钉截铁的说,他知道,骗人一定要趁热打铁,一定要坚定,一定要大摇大摆……“她救了我,她那么美,像一个仙女,我爱上她了!” “所以你到这里来?” 父亲说,他好像已从震惊中抽身而出,这时变得很冷静,“为了她?” “不错,” 小鳄鱼顺着自己的思路,“我知道您要对付她,但我不想让她受伤害,所以我逃了出来。” 大河流域的王者审视着他,目光冷如寒冰,他拥有一双奸诈、邪恶的小眼睛,因此,哪怕是对自己的儿子,他也知道不能轻信。 “你要救她,为什么又要到这里来?”古龙王问道。 “我想救她出去,” 小鳄鱼说,“但我担心您会阻拦,我想来看看您在做什么……” 古龙王审视着自己的儿子,他这时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了?他说不上来。 小鳄鱼低下头,不愿与他对视。 “所以,” 良久,大河流域的王者再度出声,声音却已不似方才那般冷冽,反而多了一份柔和,“你想救她?” 小鳄鱼重重的点了点头,在这一刻,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在欺骗了,还是在说真心话?自己的确是在欺骗,但这谎言为何又让我心中舒适?好像我内心深处就是这么想的一样。 太复杂,太凌乱,这一天他已经历的太多,不愿再多想那些,先把眼前难关渡过再说。 “你真的想救她?” 父亲又问了一遍。 小鳄鱼感到一阵奇怪,难道我回答的还不够坚定,为何感觉父亲有些啰嗦? “我想救她,” 小鳄鱼这样说,“就像她救我一样。” 古龙王仔细审视着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最熟悉,不论是儿子的表情还是儿子的声音,他都能听出来,儿子不像是在说谎。 于是他摇了摇头。 “她的确可以救你,”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但她还没救你。” “什么意思?” 小鳄鱼抬起了头,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她已经救了我,在化龙关下……”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嘛?” 古龙王打断他,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是在说什么?这和我想的不一样,父亲应该问我更多关于我奇怪行为的问题,而不是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我怎么知道她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他说,不过,他也真的很好奇,那女子是什么人?父亲知道?“她是什么人?” “她是敌人,我的儿子,你应记住,永远不要对你的敌人心慈手软,更不要跟你的敌人谈什么可笑的爱情!” 小鳄鱼没有说话,他眸子里的茫然更深,父亲到底想说什么?这些话他已听过许多,很难再打动他。 “不过,更重要的是,”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她可能是一条龙。” 轰!炸雷在耳畔响起,一瞬间,小鳄鱼甚至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可能是一条龙?父亲在说笑吗?她怎么可能是一条龙…… 一瞬间,他忽然想到,那白衣女子似乎对龙很是了解…… “不可能,” 他结结实实的打个寒战,说,“此界没有龙。” “此界没有,外界有,”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又过去了十八年,外界的人又来了。” “他们来了……” 小鳄鱼喃喃的说,他一直听说外界会有人来,但从未见识过,毕竟,上一次外界来人的时候,他还只是个等着投胎的孤魂野鬼了。 他们来了,所以说,她真有可能是龙?可是龙不是很稀少吗?难道我随便撞见一个人,就是龙变得? “龙很少,”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她不可能是龙。” “这不是概率问题,” 古龙王这样说,“问题的关键在于,她修为比我弱,却能在龙狱中待那么久,还把你护的好好的,我都没有这个能耐!” 是啊,她能在龙狱中活动,连父亲都不能……为什么?小鳄鱼只觉一阵恍惚,他之前也想过这问题,但并没往龙的那方面联想,如今受了父亲点拨,他便觉得豁然开朗,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也许是……” 小鳄鱼迟疑着说,不知为何,他不愿相信那女子是龙,不知道为什么,“别的什么强大异种,或者是您提到过的特殊体质者……” “那种存在,” 古龙王摇了摇头,“比龙更稀少。” 小鳄鱼不得不承认,父亲说的有道理,比起那种可能,倒不如说她是龙好一点。 所以说,她真的可能是龙?一瞬间,小鳄鱼只觉心中砰砰直跳,天啊,她是龙,她有龙血,那我岂不是……有救了? 这骤然跳出的想法,就像一记重拳,狠狠的砸在他那毫无防备的脑子里,砸的他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假如她是龙,” 古龙王说,“她就可以救我儿子,可以修复我儿子的本源,让他重新成为大河流域的天骄,以后继承我的王位。” “现在,”说这话时,他仔细的打量着小鳄鱼,“告诉我,儿子,你还要救她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 小鳄鱼声音颤抖,神色迟疑难决。 父亲的话,每一个字都如尖刀一般,直戳进他心里。 假如那女子真是龙,小鳄鱼心想,那么,她的血就可以救我,可以修复我的本源,我就不用再做个废物…… 他想到那些人的目光,怜悯中带着一丝庆幸,敬佩中带着一丝祈盼,似乎每个人都在想: 一个无法修炼的小龙主,日后要如何继承大河流域的王座? 他恨死了这种目光,然而,他又能怎么办了?他不能修行,走遍此界也无法修复本源…… 然而,在这一刻,像是晴空霹雳一般,一个闪电突如其来的击中了他,假如得到龙血…… 天啊,他简直不敢往下想,光是这个念头,就让他心潮澎湃的不能自已。 谁能体会他的感觉?从英雄到废物,从天骄到废物,从王子到废物,他所承受的重压,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得到! 不,不对,另一个念头忽然发生,尽管声音微弱,却也异常坚定,你会害了那白衣女子,你需要的是她的心头血,她只有一份心头血,维持着她的生命,你会害了她…… 那又怎么样?的确会害了她,但……但我可以继续修炼,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我不再是废物,再也没人会用那种目光看着我! 不,她救过你,她救过你,你这是恩将仇报,你会唾弃你自己…… 可是…… 一瞬间,小鳄鱼感觉自己脑袋要炸开了,两个声音在里面交战不休,一个声嘶力竭,另一个则坚定不移。 无可抗拒的力量,碰上无法移动的物体,当这种冲突在人的脑海中出现,任何人都有疯癫痴傻的可能性。 小鳄鱼觉得自己没法再想下去,这是个重要的问题,不,重要的难题,他不能那么快做选择,或者说,他并不需要做这艰难的选择…… “还不一定了,” 小鳄鱼说,他的声音颤抖着,目光则凝固在某个毫无意义的存在上,他似在神游物外,“她不一定就是龙……” 不,我希望她是龙,那样我就可以修复本源!然而,为何我又希望她不是龙?那样我就不用得到她的心头血! “她是不是龙,”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很快就有答案了。” 小鳄鱼豁然抬头,望着自己的父亲。 检测龙血,他明白了,看守草药房的老家伙,在白荷叶上写下“检测龙血”,原来是为了这个…… 那么,龙血在哪?他猛的转头,看到那透明罐子里的血,那么鲜艳,是她的血吗? 答案很快揭晓,老医师蹒跚着脚步,缓缓的走了进来,鱼鳍上则捏着几块金色的小石头。 “王子殿下?” 看到小鳄鱼也在,老医师显然吃了一惊,然后,他望向古龙王,大河流域的王者轻轻摇了摇头。 显然,老医师知道小鳄鱼被关起来了,才会如此惊讶。 小鳄鱼轻轻的“嗯”了一声,将目光锁定老医师手中的金色小石头,眉头轻轻皱起,显然是在思索,那是什么玩意。 “王子殿下可认得出?” 老医师笑着问道。 “有点像是……” 小鳄鱼轻声沉吟,然后用一种不确定的口吻说,“龙焰沥青?” “正是龙焰沥青!” 老医师赞许的点了点头,“王子殿下聪慧好学,连这稀罕玩意儿竟也认得出。” “怎么会有这个?” 对于老医师轻轻的吹捧,小鳄鱼没有任何反应,他过去很喜欢这老头,如今却大为改观。 他更关心的是,哪来的龙焰沥青? 据说龙族能在体内合成易燃之物,然后用火灵之力将其化为龙焰,那种易燃之物就叫“龙焰沥青”,这乃是传说中的东西,没想到竟然在此见到。 “都是老祖宗留下的,” 古龙王慨叹一声,“丛云宗还未破灭时,老祖宗收集到的,一直留在藏宝库里。” 小鳄鱼一阵恍惚,居然能追溯到丛云宗还未毁灭的时期,真是遥远…… 他盯着那龙焰沥青,两只前爪不禁攥紧、松开、攥紧、松开,那白衣女子究竟是不是龙,马上就要清楚了…… “怎么只有一点?” 大河流域的王者问了一句,我记得还有不少。 “的确还有不少,” 老医师回答,“不过,这么多就够了。此乃贵重之物,难求难得。” 古龙王微微点头,然后伸出爪子,抓起那龙血,问道:“如何测试?” “老臣准备了辅药。” 老医师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包药来。 打开之后,小鳄鱼看到那里面的成分,正与他在白色荷叶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请借大王龙焰一用,” 老医师说,看向大河流域的王者,“龙焰沥青必须烧化。” “不会炸开?” 尽管已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结果,古龙王还是有些担心。 龙焰沥青易燃易炸,且爆炸之后威力强决,老医师手中捏的虽然只是两粒小石块,但若是炸开,只怕这古龙堂是不保了。 “老臣准备了辅药,” 老医师说,“就是为了防止它炸开。” 说着,他轻轻抬手,掌心蔓延出一股无形能量,将那辅药连同龙焰沥青缓缓托起,须臾升到半空中,小鳄鱼看时,原来那辅药将龙焰沥青包裹了起来。 古龙王微微点头,然后,他张口喷出一道火焰,火光炽盛,热浪滚滚,那辅药融化开始,化成药液,将两粒金色小石块包裹住。 “咔!” 小鳄鱼听到轻微的破碎声,显然,在高温之下,龙焰沥青已经碎开,小鳄鱼看到,隐约有金色的光芒从药液的包裹中透出来。 “请大王控制火力。” 老医师轻声交代,他的额头已有汗珠渗出,那火焰离他很近,而鱼儿都是讨厌火的。 古龙王深吸一口气,那火焰势头变小,颜色却从橘黄变成微赤,下一刻,金光一闪,金色汁液从辅药中冲出来,眼看就要滴落。 老医师轻轻转动手掌,无形密力涌出,金色汁液被托住,紧接着又往回流,渐渐与那团药液融合…… “检测,” 大河流域的王者有些不耐烦的说,“火候应该到了。” 老医师点点头,他将手腕轻轻一抖,金黑色的液体小球,缓缓挪到透明罐子上方,对准了罐口。 老医师缓慢但有力的收起五指,看来好似攥紧拳头,下一刻,金黑色的液体小球缓缓缩小,再缩小,终于变成米粒大小的一滴,看起来异常凝实。 老医师手腕一抖,米粒落下去。 小鳄鱼死死的盯着那小米粒,眼睛甚至不敢多眨一下,生怕自己漏过了什么。 会有反应吗?他问自己,却根本无法给出答案。 你希望有反应吗?他又问自己,依旧无法给出答案。 他当然希望有反应,那样他的本源就可能修复,他就不再是废物了。 然而,他也希望没有反应,那样一来,他就不用喝那白衣女子的心头血…… 米粒落下去,落在赤红的血中,溅起一朵小血花,紧接着,那血沸腾起来,不断的涌动着,像是里面有个庞然大物在翻身。 “有反应!”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在这一刻,老医师还是忍不住大喊一声,“还很激烈!” 大河流域的王者没有说话,他只是瞪着那一对充满邪恶和奸诈的小眼睛,出神的望着那血的跳动。 小鳄鱼觉得自己呼吸急促起来,一瞬间,千万个声音在他耳边狂吼,喊的全是“有反应了”。 下一刻,那血液变成金色,小鳄鱼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直接瘫倒在椅子上。 太突然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那血液就变成了金色,龙焰沥青会焚毁所有的血液,只有在遇到龙血的时候,才会将龙血染成金色,二者同根同源,瞬间就能融为一体。 所以说,她真的是一条龙?她的血可以救我? 白衣女子的面孔浮现在眼前,紧接着是她的身影,紧接着是那层银光…… 小鳄鱼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仿佛这想象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而心中两个声音的争论也让他疲惫不堪,于是他瘫倒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哈哈哈哈哈……” 古龙王忽然开始大笑,他笑的那么放肆,那么大声,以至于古龙堂的屋顶都振动了起来,一股庞大的威压蔓延开来,古龙堂周围的所有水族都喘不过气,下一刻,他用一种可怕的口吻说,“儿子,你有救了,我们现在就去取龙血。” 小龙女 小龙女还不知道,一场针对她的猎杀悄然开启。 这时她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头顶的蓝宝石光可鉴人,床头的檀香已烧尽,炉火熊熊,房间里满是温暖、柔软、安全。 这是她的真身,任何人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心中都该生出喜悦。然而,小龙女心中的喜悦,却要远远胜过这喜悦一万倍。 她的意识,正寄托在一缕青烟上,而这一缕青烟,正飘荡在古龙王的藏宝库里。 这时,这一缕青烟徘徊在一个大池子上方,池子里满是七彩液体,池子的大小好比一间大屋子,只是不知道有多深。 居然会有这种东西,小龙女一脸的不敢相信,感谢父亲的在天之灵,一定是他在保佑我,让我非但免于被拖进火焰地狱而活活痛死,而且还让我见到如此梦幻的东西根脚何在…… 想到这里,他只觉一阵不可思议,仿佛自己刚才以及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真正的事实,而是某种排列好的大戏一样,总之,她不太相信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然而事实就在那里,无可置疑,不久之前,当痛苦如潮水般蜂拥而至,当始祖龙的躯体如烟尘般散去,小龙女知道,自己的死期即将来临。 说实话,对这结果,她当然很不喜欢,然而也仅限于此了,她承受的痛苦实在太过深重,她感觉自己灵魂被那剧痛拉长成一丝一缕的存在,然后一点点的被烧断。 “化万物”的法子还在运行,她的确已掌握了阵法的一小半,她毫不怀疑,只要她坚持下去,也许半个时辰,也许一个时辰,她终有笑逐颜开之时。 然而现实不是童话,她凭什么有这本事了?意识中的痛苦越来越加剧,渐渐加剧到她无法忍受的地步,那时她才恍然发现,原来龙和龙中间是不同的,至少,她和自己的爷爷,那号称“苍天之上的龙”的存在,实在没法相比。 让我去死,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放弃了生的希望,痛苦太过剧烈,以至于她清楚的意识到,活着已成为一种负担,死亡才是解脱。 死亡痛苦吗?不,死亡的一瞬间并不痛苦,决定死亡是否痛苦的,乃是死亡的过程,小龙女经历的过程就漫长而痛苦。 然而,或许是绝处逢生,又或者天不遂人愿,又或者是最后的长江水神在冥冥中保佑她,小龙女愿意以为是后者,当她即将意识破碎、落入火焰地狱、饱受碎尸万段之苦的刹那,有一个人走到八角琉璃井的井沿。 那人朝下抛出一面令牌,下一刻,阵法忽然停下,快的像是见了主人的狗。 那感觉像什么了?如今想想,小龙女觉得,就好像你正被人放在火上面烤,点燃十根柴火你就死掉。 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点燃柴火,一根,两根,三根,你大声求饶,又求遍冥冥之中你知道的所有神灵,然而他们依旧不停手,直到九根柴火被点燃,你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于是你闭目等死,忽然有人冲进来把你救了…… 那是一种震惊般的喜悦,是一种让人回不过味来的喜悦。 总之,小龙女得救了,她化成的那一缕青烟飘然落下,落在一具巨大的鳄鱼尸体上。 后者不知为何,已然微微腐烂,但因为全身涂满一种鱼油,那腐烂又奇妙的中止了。 足足有半晌功夫,小龙女楞在那里,完全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那老头蹒跚着脚步,从她身旁经过,将她化成的青烟搅动的翻涌不停,她才骤然明白: 她得救了。 于是她一边在心底默默的感谢神灵,感谢父亲的在天之灵,一边飘荡起身体,飘向自己看的最清楚的那一大片七彩液体。 是的,七彩液体,打从一落下来,她就注意到那个巨大的池子,该死的,她想过在这里可能会发现七彩液体,毕竟那几只大龙虾从这里离开,却留下了七彩液体的气息。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那么多的七彩液体!整整一个大池子,像是一个池塘一样,里面宽敞的可以养大鱼…… 如此多的七彩液体,那香味得有多么浓郁?还未靠近,光是在远处闻着,小龙女就觉得自己真身的心脏要爆碎了,她的龙血已沸腾到极致,她的骨子里腾起一种渴望,那种渴望,就像是…… 就像是瘾君子对大烟的渴望、老色鬼对美女的渴望、赌鬼对牌局的渴望,那渴望深埋心底,发作起来让人浑身难受。 一开始,她很是震惊,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真身竟会有此反应,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这液体。 于是她决定搞清楚这液体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心中有一个深重的疑问就是,如果有一种物质对龙族来说具有如此大的诱惑,那么,为何她在水晶宫的藏书阁里从未读到过? 除非……这是一种禁忌的存在。 一瞬间,小龙女的心怦怦直跳,她的确想起了一些传说中的禁忌存在,它们对龙的影响力无与伦比,但因其所具有的某种特性,而被龙族严令不可接触…… 难道是那种东西?她猜到几种可能性,而其中一种,的确是异常香甜的存在,在她看到的资料中有一鳞半爪的记载: “它的气味足以让龙族发疯,香甜的恍如梦幻,而其来历也的确如此……” 后面就再无记载。 有点相似,但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还是要求证清楚,希望这里会有手稿之类的东西。 她知道,对于这种禁忌的存在,其制造的配方和保存的方法,自然不会放在公共的藏书阁里,而这藏宝库保护严密,很适合埋藏某个秘密,假如真有一份手稿关乎禁忌,那么它多半躺在这宝库的某个角落里。 于是她开始查找周围的存在,希望能找到一些书稿之类的东西,快露面朋友,她在心底喊着,我知道你在这里。 在这个过程中,她抽空打量了藏宝库的全貌,发现这是一间石器时代建筑风格的宝库,换句话说,没有什么精美的装饰,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建筑风格,这就是底下的一个洞,开在坚硬的礁石上。 洞的一边被挖成一个个格子,像是酒柜一样,每一个格子里都有宝物的存在,小龙女看到珍贵的五行石,以及一两株闪着灵光的草药,还有一个盛放丹药的小瓶,想来里面不会是空的…… 小龙女感到一阵兴奋,果然如她所料,古龙王收藏丰厚。 第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比起这藏宝库里的宝贝,赤练蛇王的收藏简直是垃圾。 她感觉心里痒痒的很,该死的,她想,我这才叫入宝山空手而回,这么多的宝贝,哪一种是我带的走的? 事实是,没有一种。 假如她真身在此,这时候一定忍不住开吃了,她要先吃灵草,不,灵草只有两株,不够三株,那就吃丹药,丹药是什么种类?那不重要,反正不会有毒且一定富含神性物质就是了! 她还要化身大强盗,把自己能看见的所有好东西,从五行石到羊脂铁,满满的全部抢走,她要把这个宝库劫掠一空…… 可是,想象固然美好,现实却无比冰冷,如今她只是一缕青烟,压根不可能带走任何东西,也不能吞咽任何东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灵药、灵丹摆在眼前,眼睁睁的看着那羊脂铁、五行石闪闪发光。 这时,她听到抽屉被打开的声音,她循声望去,原来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个老头,正用鱼鳍费力的拉开石质的抽屉,从里面拈出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小龙女仔细的望着老头拈出的东西,她看到,那是几粒金色的小石头。 好像是……我的口水?该死的,他们叫它龙焰沥青,其实不就是龙的口水吗? 他拿这个做什么?放焰火吗?每到过新年的时候,水晶宫里都会放焰火,烟花的材料就是这种金色的小石头…… 老头小心翼翼的拈起金色小石头,然后关上抽屉,接着转身向外走去。 抽屉被关上的瞬间,小龙女清晰的看到,里面好像还有好多口水…… 他拿这口水做什么?小龙女暗想,感到有些奇怪,口水能有什么用?除了放焰火,她实在想不到口水有其他的用途,她虽然好学、聪慧,但也从来没研究过自己的口水有什么用。 也许是治病?小龙女隐约听人说过,自己的口水其实是一种珍惜的宝物,可以入药,水族们将其奉为圣物……想到有人吃自己的口水,她不禁感到一阵恶寒,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时,那老头已经走到井口正下方,正试图登上盘旋而上的楼梯。 他要离开了吗?小龙女暗想,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 毫无疑问,倘若这老头走出去,阵法又会立刻关闭,她的神念会被困在里面,想要出去又必须破阵…… 如此看来,现在必须离开这阵法了!她感到一阵恐惧,刚才她险些陨落,将死未死的人最能体会死亡的可怕、生命的宝贵,她不愿再死一次! 可是,又有另一个念头阻止了她,该死的,难道我就要放弃这一池子的七彩液体?它们到底是不是那种禁忌的存在?我还没弄清楚,不,我不能离开。 可是,我会被困在这里,神念无法回归真身,那么,假如我一直出不去,真身就会变成植物龙……那大鳄鱼可不会放过我。 一瞬间,小龙女天人交战,说起来,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话绝非空谈。 那七彩液体倘若真是那种禁忌存在,她想,那么,只要我沐浴其中,就可以获得极大的进益!我的修为会极速提升,消化这一池子的液体,我甚至有可能……有可能突破到移山境! 小龙女暗想,一瞬间,她心中生出莫大的渴望。 移山境!倘若她直升移山境,那意味着省去了近百年的修行!她找白云天复仇的时间会大大缩短,父亲的在天之灵,天啊,是他保护了我,是他把我送来这里,我绝不能辜负他! 我要搞清楚这七彩液体的跟脚,在那之后,我或许还有机会离开这里,这里也许会有出去的密道,也许那阵法内部的结构不那么严密,从里面出去比从外面进来容易的多…… 人在赌博的时候,总喜欢把结果往好的方面想,否则人便不会赌博。 此时的小龙女,当然是在进行一次豪赌,赌徒为金钱疯狂,她却为眼前的七彩液体疯狂,赌徒赌钱,她却赌上自己的性命。 我是龙,她告诉自己,龙什么都不怕。 青烟飘荡着,穿过一个个格子,从细微的缝隙中进入抽屉,小龙女在探寻这宝库,希望能发现她想要的手稿。 在这个过程中,她又看到了更多的好东西,有武器、符篆、珍贵的宝石,看的她目不暇接。 有一次,她进入抽屉,一瞬间她只觉头发发麻,恐惧如大手般紧紧的抓住她,危险在一瞬间降临,她飞速的抽身而退,眼前则闪过一只锋利的倒钩。 于是她看清楚了,那竟是一只青色的蝎子,不是活物,浑身血肉由青色宝玉雕刻而成,玲珑剔透,栩栩如生。 “专门攻击灵体的法器……” 小龙女喃喃自语,她已猜出那蝎子的跟脚所在,心中不由一阵后怕。 玉石温润,可以温养灵体,若以特殊的手法,将其做成法器,便可以对灵体造成强大的伤害。 那蝎子就是个完美的作品,小龙女毫不怀疑,倘若自己刚才被钩了一下,自己的意识立刻就要烟消云散了。 “居然会有这种东西!” 小龙女暗想,心里泛起一阵后怕,接下来的,她谨慎了很多,生怕再遇见同样的情况。 “怎么会没有……” 不久之后,她搜遍了所有的抽屉和柜子,却并没有发现哪怕任何一张纸的手稿。 她不禁陷入深深的怀疑,难道说,我的猜想全然错了,这玩意根本不是什么禁忌?或者说,那手稿并没有被存放在这里?还是说,根本没有什么手稿? 她感到一阵头大,同时又感到一阵茫然,天杀的,她想,我下了那么大决心才留在这里,倘若什么也发现不了…… 青烟在宝库中无意识的飘荡,小龙女皱眉沉思,虽然她仅仅是一缕青烟,没有眉头。 不知不觉间,她飘到一开始落下的位置,也就是那头巨大的鳄鱼尸体附近。 这时候,她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在这样一个藏宝库里,为什么要放这么大一具尸体了? 有点不对劲,她觉得,于是她开始绕着尸体飘荡,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好大一头鳄鱼,她想,当她真的静下心来仔细观察这尸体时,她终于发现,这鳄鱼的身体有些太大了,长度接近二十米,竟比那自称古龙王的狂徒还要大! 一定是个强者,小龙女暗想,尸体太过庞大,小山似的堆在那里,本来宽敞的藏宝库为此竟多出了一丝拥挤。 毫无疑问,这大鳄鱼生前一定是个强者,妖怪的修为往往和体型成正比,巨大的血肉才能容纳更强的力量 。 当然,不排除某些奇怪的妖怪,因其纯粹以灵力见长,因此即便实力撼动星宇,体型依旧小的可笑,鳄鱼显然不属此列。 他会是什么人了?小龙女思索着,死了的强大鳄鱼,多半是那自称古龙王的狂徒的父辈…… 为什么要把死去的父辈的尸体放在藏宝库里?一瞬间,小龙女后背发寒,事情忽然朝恐怖的方向发展了。 忽然,她发现几缕蛛丝马迹,于是立刻停下飘荡的脚步。 那是什么?小龙女心想,她飘下去,发现大鳄鱼的侧腹处有一些小小的伤口。 比起大鳄鱼庞大的身子,这些伤口真的好小,它们只有一尺来长,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被刀划的,有肉被切走了……” 小龙女喃喃自语,她正审视着那伤口,得出结论的一瞬间,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噤。 是生前受的伤,还是死后受的伤?不像是生前受的伤,以这家伙的实力,他的对手可不会只留下浅浅的、一尺来长的伤口。 那么,是死后受的伤?的确很像,这些伤口如此整齐,像是被人用小刀划开的,这家伙根本没有反抗…… 小龙女感到一阵恐怖,假如这大鳄鱼是那狂徒的父辈,他的尸体怎么会在死后被切割? 那狂徒知道这件事吗?一定是知道的,这是他的藏宝库。 那狂徒会容许别人动他父亲的遗体吗?不大可能…… 于是,一个恐怖的设想在小龙女脑海中成型: 无论如何,这尸体身上的伤口,和那狂徒脱不了干系。 她立刻感到一阵恶寒,该死的,她想,怎么能如此作为,那是父辈的遗体啊! 她不禁又想到自己的父亲,想到那倒毙街头的尸骨,假如她能收拾父亲的遗骨,一定会保护的好好的…… 她收回思绪,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那狂徒的行为固然让人不齿,但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烟飘荡向下,小龙女靠近那些伤口,近了,几乎贴在一起了,她感到一阵恶心,尸体上有腐臭味,她最讨厌腐臭味了,可是,她必须忍受。 还能看出什么?她紧盯着那伤口,这样问自己。 看不出来了,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没有其他什么异常,线索中断了,到此为止了,她这样回应自己。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对,龙族的本能告诉我,这伤口不简单,一定还藏着别的什么,仔细看,仔细看…… 她盯着那伤口,看了又看,忽然,她愣住了,下一刻,青烟猛的飘动,直钻进那伤口中。 该死的!小龙女在心中狂吼,她问到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天可怜见,我到底在干什么?这是一具腐臭的尸体,而我竟钻进它的肚子? 小龙女恶心的想吐,但她只是一阵青烟,她不能吐。 下一刻,她钻进伤口深处,钻进尸体的肚子,于是她愣住了。 果然如此,恶心的感觉还在,但她又同时感到一阵兴奋,眼前所见验证了她的猜想,肚子里藏了东西! 她是怎么发现的?当她在外面盯着伤口看时,她忽然发现,尸体的肚子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了?它有些鼓胀……像是怀了小宝宝。 于是,她在一瞬间确定,肚子里面有东西。 肚子里有什么?小龙女看到,那是几个浑身是刺的黑色圆球,它们长在血肉里,每一个都有拳头那么大。 这是什么?小龙女问自己,板栗吗?倒有些像,但绝不是板栗,板栗是好吃的,糖炒板栗最好吃,绝不像眼前这鬼东西一样,长在尸体的血肉里,散发出恶心、邪恶的气息。 是的,邪恶的气息,这是小龙女感受到的,这些带刺黑色圆球散发出邪恶的气息,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可它到底是什么了?小龙女不知道,她靠近一些,试图接触那些圆球,这想法让她一阵恶心,假如我有胃子,她想,我一定要把胃子吐出来了。 当她接触到那些圆球,意识顿时一阵刺痛,那些圆球跳动起来,尖刺上冒出黑色的光,小龙女慌忙后退,剧痛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慌乱之中,她仰面朝天,看到了无数文字。 那是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小龙女一阵振奋,青烟飘荡着,躲避着黑光,不久之后黑光散去,青烟便飘向上方的血肉。 真的是文字!小龙女一阵兴奋,她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写在血肉上,每一个都清晰可见。 写了什么?她急切的往下看: “一月初,采取血肉……生长状况……失败。” “二月初,采取血肉……生长状况……失败。” 接下来是三月、四月、五月,全部都是失败,直到六月,文字变成了: “六月初,采取血肉……生长状况……略有成效,得不完整黑手……” “黑手是什么东西?” 小龙女喃喃自语,一只黑色的大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想培养什么? 她感到一阵茫然,文字的确密密麻麻,但记载很简略,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或者说,跟那七彩液体无关。 带着一种郁闷的心情,她继续往下看,直到她看到“第二年五月初”时,后面的文字让她兴奋不已,郁闷一扫而空。 “第二年五月初……取血肉自腹侧,生长状况良好,得完整黑手,其状与传说中一般无二,俱为黑色带刺圆球,生长饱满,刺针密集,以之试验,得海灵水一滴,至此黑手培育完成,应古龙王陛下要求,销毁手稿……” 这一段话很长,其中涉及到一些小龙女不明白的东西,比如那所谓的手稿,出现的没头没脑,让人搞不懂情况。 然而,小龙女却一点也不在意,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海灵水! 真的是海灵水! 海灵水之所以名为海灵水,是因为其“取材”自海中万灵,也就是水族的肉身,据说,这种水里包含了水族最原初的生命印记,具有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只要有合适的修行法门,就可以利用其快速的修炼! 这是真正的禁忌存在,小龙女也仅仅是听说过,仅此而已。 据说,由于海灵水的制造需要杀害大量水族,两千年前,“圣龙”敖青下令,全面禁止海灵水的制造,销毁与之相关的一切配方、手段,并在长江入海口召集四海霸主,共同商定: 从此以后,只要有人试图制造海灵水,所有的水族必须联合起来将其消灭。 他们在波澜壮阔的大海中会谈,一位海中霸主表示拒绝,那是一头大章鱼,据说他每天都要消耗一大桶海灵水,为此死去的水族不计其数。 敖青当场将其斩杀,巨擘的鲜血染红海面,长江水神的强大让所有人骇然。 最终,他们以水神共工的名义起誓,倘若日后有任何人胆敢制造海灵水及与之相关的一切东西,天下水族共击之。 自那以后,海灵水成为禁忌存在,再没有水族因其丧命,敖青因此被水族称为“圣龙”。 小龙女怎么也没想到,只存在于自己祖辈的传说中的禁忌存在,有朝一日,竟然真的被她发现了! 她飞快的飘出大鳄鱼的尸体,飘到那一大池子海灵水上方,往下看时,她感到一阵眩晕。 天啊,这是真的吗,她问自己,真的有一大池子海灵水? 这……这都是血啊! 她的心弦不禁颤抖起来,海灵水取自水族的肉身,这么大一池子海灵水,真不知道要有多少水族为之流血,甚至丧命! 该死的,她想,海灵水是禁忌,我的祖辈曾召集四海霸主,与他们共商大计,倘若有人敢制造海灵水,天下水族共击之……是了,这里是秘境,没有什么天下水族,也没有什么长江水神…… 她感到一阵愤怒,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龙族是水中的神,是水族天生的领袖,“圣龙”敖青为了保护水族,不惜斩杀海中巨擘,她曾为之深深敬佩,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做出那样的壮举。 如今,机会好像就在眼前,有人在制造海灵水,有人在残害水族,我应该制裁他…… 这念头在小龙女心中疯长,与此同时,另一个想法也猛的跳了出来:“海灵水!一池子的海灵水!倘若你借此修炼……” 不!小龙女立刻否决这想法,我是龙,“圣龙”敖青禁绝了海灵水,我是他的后辈,我绝不能借助海灵水修炼,那是玷污我祖宗! 不?你是在说笑吗?难道不知道自己面临何等情形?你有多么渴望力量,你自己不知道吗?父亲的仇,你不要报了?比起自己慢腾腾的修炼,海灵水可以帮你省太多的时间! 况且,海灵水又不是你做的,这是别人制造的,你拿来用用,又能怎么样了?无伤大雅…… 不……小龙女竭力抗拒那想法,我是龙的后裔,是我祖先带头起誓,以水神的名义,我绝不能让他蒙羞! 你真是个傻子,那声音嘲讽的说,为了一个早已逝去的誓言,为了一个早已飞升的先辈,你竟然要放弃手边的利益么?真是个大傻子! 闭嘴!我是龙,龙是水神,我绝不能用这些海灵水,况且我真身不在这里,就是想用也用不了……不,我根本不想用! 不,你可以的,你知道的,虽然你只有意识,但你可以用化万物的法子修炼,你可以用海灵水中的神异能量强化你的神魂,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缘…… 小龙女不禁感到一阵痛苦,她呆呆的望着那一池海灵水,心中的挣扎难以言喻。 这是海灵水呀!而她是龙!别的种族想要借助海灵水修炼,还要借助特殊的秘法,还不能尽数吸收海灵水中的神异能量…… 而龙族,龙族不需要任何秘法,就能将里面的神异能量吸收的一干二净,据说在“圣龙”敖青之前,长江龙神也热衷用海灵水修炼…… 她几乎敢于保证,假如她吸收了这一池子的海灵水,那么,仅凭神魂的强度,她大概就能和移山境战斗…… 这是多大的诱惑,要知道,对于修士来说,实力就是一切! 可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真的不允许她这么做,如果她这么做了,那就是在彻底否定自己的龙族身份。 不,我不能这么做,最终,她把头扭了过去,她不愿再看那池海灵水,尽管那香甜的味道还让她热血沸腾,但为了心中的荣誉,为了祖先的誓言不被玷污,她决定放弃这海灵水。 下一刻,她忽然感到浑身寒毛炸立,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危险在逼近她 。 于是她环顾四下,却什么都没发现,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危险。 怎么回事?小龙女暗想,感到一阵茫然。 然而,那危机感丝毫不曾散去,她像是被毒蛇盯住,浑身寒毛炸立。 不好,是真身! 这念头跳出脑海的一瞬间,她只觉心脏狂跳,于是她立刻切换意识。 她在真身中留了一缕意识,只有一缕,她虽然是龙,却只是弱小的龙,神魂不够强大,想要将意识寄托在别的东西上,就必须抽出近乎全部的意识,只余一缕在真身中。 这时,她觉醒真身中的一缕意识,这意识十分微弱,只能觉知周围的情况,却根本无法操控身体做出任何举动。 第一百五十七章 睁开眼的一瞬间,她看到古龙王走进来,那双小眼睛里满是邪恶,他说:“龙女阁下,睡得还好吗?我想借你的心头血用一用。” 轰!恍如炸雷在耳畔响起,小龙女惊的六神无主,他叫我龙女?他洞悉了我的身份? 同时,一股惊悸在心头浮起,他说要我的心头血?该死的,他想要我的心头血? 心头血乃是万灵体内最本源的一点精血,其中蕴藏了生命的奥秘,决定着个体的未来和前途,同时也维持着生命的运行,倘若失却,个体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死去。 那该死的狂徒,他想化龙,因此想跟我要心头血! 真龙的心头血极其宝贵,乃是这世界上最难得的奇珍,其中蕴藏着“龙”的生命信息,倘若被蛟蛇之类的存在得到,便很有可能借此参悟出化龙的秘密。 大鳄鱼虽不是蛟蛇一类,猪婆龙却也与龙沾亲带故,算是远房亲戚,倘若他得了真龙的心头血,便很有可能化为真龙。 一瞬间,小龙女只觉寒毛炸立,冷汗沾湿后背。 大鳄鱼神色狰狞的走来,小眼睛里满是邪恶,他将巨大的爪子抬起来,尖锐的爪子轻轻戳在小龙女的额头上。 他说:“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正的龙啊!” 他一向自称古龙后裔,言称自己为真正的龙,然而,在此刻,他却毫不掩饰的称呼小龙女为“真正的龙”,好似全然忘了自己从前的作为。 “要是撬开你的脑袋,” 大鳄鱼接着说,锋锐的利爪轻轻戳着小龙女的额头,他注视着小龙女的眼睛,“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不同?哦,我听说,真龙的骨头是最硬的。” 小龙女心中发寒,对方的眼神赤裸裸的不加掩饰,她从那眼神里看到了贪欲,看到了狂喜,以及一抹血色的残忍。 她想大叫,她想大喊,她想挣扎,她想说:“我救了你的儿子,难道你就这样报答我?” 她希望对方能有所顾忌,毕竟我救了他的儿子,她想,他的手下都看到了,他不会想让手下看到一个恩将仇报的自己,他要顾及自己的形象。 这是小龙女的想法,她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她很想试试,然而,事实就是,她根本不能张嘴,不能大喊大叫,更无法挣扎,甚至于,她连转动眼珠的力气都没有。 不,不是没有力气,而是很难生出那个“念头”,她只留下一缕微弱的意识在真身中,这微弱的意识无法下达指令让身体做出反应。 “你是不是想说,” 大鳄鱼收起爪子,脸上带出一丝嘲讽,“你救了我儿子,因此要我放你一马,因为我不能恩将仇报,我必须顾及我手下的看法?” 一瞬间,小龙女如坠冰窖。 天啊,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会读心?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说出来了 那么,他不在乎这些…… “确实如你所料,” 大鳄鱼这样说,他的脸上带出一丝笑意,“我很担心手下的看法,不过,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我儿子。” 什么意思?他说为了他儿子?那条小鳄鱼?小龙女心中大喊。 下一刻,她缓缓转动眼珠,看到了角落中的小鳄鱼,他刚刚走进来,被父亲庞大的身子挤在一旁,他的脸上挂着奇怪的神情,小龙女看见了惶恐、不忍、尴尬、痛苦、挣扎…… 他怎么了?小龙女暗想,为何他竟露出这样的神情?该死,我怎么还能想那么多,他怎么样是他的事,我还是担心我自己。 “请你再救我儿子一次,” 大鳄鱼这样说,他的声音变得很诚恳,像是在很认真的请求,听在小龙女的耳朵里,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发发慈悲,他本源受损,必须要有真龙的心头血才能修补,请你帮帮我可怜的孩儿!” 说到这里,他那一双奸诈、邪恶的小眼睛里,竟流出了一行清泪…… 小龙女只觉一阵恶寒,该死的,她想,我以前一直听人说“鳄鱼的眼泪”,我都不相信,今天总算见识到了,他想杀我,谋取我的心头血,却拿他儿子当借口! 小龙女心里跟明镜一样,她当然猜到了大鳄鱼的想法,什么帮帮他儿子,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他想用我的心头血化龙!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了?如今她说不出话,也无法挣扎,只能看着大鳄鱼在那里表演。 “不说话?” 大鳄鱼抹了把眼泪,声音有些狐疑,“罢了,不说话就是答应了,难怪穿着一身白衣,真是活菩萨呀!” 我是活你妈!小龙女在心中大骂,她本来教养极好,粗鄙水族的骂人之语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然而,此时此刻,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 。 她真想骂出声来,让这该死的鳄鱼好好听听,可惜她无法开口,自然也无法出声。 “来人,” 大鳄鱼抹抹眼泪,“把我们的活菩萨带下去,带到厨房,准备挖心取血。” 说着,他的眸子里多出一抹凝重,他张开手,一股无形力量暴涌而出,将小龙女的身体牢牢攥住,这自是为了防止她反抗。 紧接着,两个守卫走来,一人架住小龙女一边的肩膀,推着她直往外走。 厨房,小龙女心想,她感到一阵悚惧,大鳄鱼非常果断,动作没有一丝的拖延,直接就要将她挖心取血。 难道就要这样死掉?不,小龙女暗想,我不可以死在这里…… 她忽然感觉到有人望她,于是她转了转眼珠,看到小鳄鱼正死死的盯着他,他脸上的神情依旧十分复杂,小龙女从中看到深深的挣扎…… 该死的,小龙女暗想,心里一阵不舒服,我拼死救他,这时他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正被推着朝厨房走去,他们会在那里宰掉她,就像杀猪一样…… 我得让意识回归真身,小龙女感到一阵惶恐,她必须做点什么,不,她必须尽全力与命运抗争。 下一刻,她在藏宝库中睁开双眼,大鳄鱼流泪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 我得出去,可是藏宝库的入口被封闭了,我打不开…… 她感到一阵心焦,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灼热而又痛苦…… 不,你能打开,忽然,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 只要你把意识沉入“海灵水”中,吸取其中的生命精华,你的意识就会壮大,壮大到可以化出阵法的地步…… 不,我做不到,阵法太庞大,之前若不是那老头进来,我早已死了!那时候我只化出一小半阵法…… 一小半就够了!你的意识会变强,你的思维会更流畅,你可以化出更多的阵法,况且你是从内部阵法突破出去,比从外面进来容易的多,再加上你已经化出的一小半……你可以做到! 小龙女的心怦怦直跳,是的,她告诉自己,我可以做到。 然而,她低下头,望着那散发出梦幻般香甜气息的七彩液体,心中依旧还有一丝迟疑。 海灵水……这是禁忌,我的祖先圣龙敖青曾…… 别管他妈的圣龙敖青了!这是什么时候了?你的真身就要被宰杀了!你就要变成孤魂野鬼了!没了龙身,圣龙敖青还跟你有一点关系吗?快跳下去! 下一刻,一缕青烟缓缓飘落,水面上漾起丝丝涟漪,小龙女把意识投入海灵水中,没入的一瞬间,她听到无数嘶吼。 “啊……” 无数嘶吼在耳边响起,小龙女被吓了一跳,如果她真身在此,此刻一定面色苍白如纸了!因为那无数的嘶吼,全部都是水族的惨叫! 无数的嘶吼,无数的惨叫,各种各样的声音,乌龟的声音,龙虾的声音,鲢鱼的声音,草鱼的声音…… 一瞬间,小龙女仿佛看到,无数水族在血泊中倒下,他们痛苦的大叫着,身上流出七彩的液体…… 一瞬间,小龙女明白了,为什么海灵水是禁忌,为什么“圣龙”敖青要禁绝海灵水,因为,这实在是一种邪恶至极的液体! 惨叫声渐渐远去,小龙女结结实实的打个寒战,下一刻,还不等她做好准备,一股强大的、梦幻般的力量直接涌入脑海…… 天啊!像是躺在软软的床上,又像是在品尝某种极其美味的美食,又像是回到那无忧无虑的童年……巨大力量涌入脑海的一瞬间,小龙女感觉自己飘飞了起来,心头随之生出巨大的喜悦! “唔……” 她忍不住轻轻呻吟,像是有人在给她做全身按摩一样,手法既柔软又细腻,恰到好处的放松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感觉浑身力量被抽空,意识飘在天上,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醒醒!就在她几乎要沉醉在那股梦幻般的力量中时,她用仅存的一丝理性提醒自己,醒醒! 他们在侵占我的意识,她告诉自己,我要反抗,同时消化他们。 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怨念,那是生命内心深处的想法,它们随着七彩液体一起被排出体外,他们藏身在七彩液体中,当他们集合在一起,就成为某种拥有自主意识的存在…… 小龙女想到那无数的嘶吼,毫无疑问,那是怨念在嘶吼,在惨叫,它们用怒吼来欢迎她,如今它们要把她撕碎。 醒醒!小龙女提醒自己,下一刻,她从那温柔的迷醉中清醒过来,眼前依旧充满梦幻的光彩,那些怨念试图将她的意识撕碎,它们的外表虽然梦幻无比,心底却满是仇恨。 小龙女出手,她将意识化成龙身,然后张开大口,龙焰熊熊喷出。 一瞬间,无数怨念惨叫着,龙焰之中,一些微小的身影出现,小龙女看到鱼虾和其他的许多水族,他们突兀的出现,然后灰飞烟灭…… 天啊,我在干什么!小龙女暗想,这是他们仅存的念头,这是无辜水族内心深处的想法,我将他们都杀掉了……我是龙,是水族天生的领袖和守护神,怎么能做这种事? 该死,她想,这时她更加的能体会到“圣龙”敖青的伟大,是他禁绝了海灵水,让无数水族免受其殃。 然后,她又感到沉重的负罪感,她在残杀无辜的水族,龙焰所过之处,惨叫声不断,无数身影灰飞烟灭! 停手,她告诉自己,这太可怕了 。 她几乎就要说服自己了,然后她又想到自己的真身,我不能停手,她告诉自己,假如我停手,这些念头固然活下去了,我自己却会惨遭屠戮。 不管怎样,意识终究是意识,念头终究是念头,假如真有这么多活生生的水族摆在小龙女面前,她自然会立刻停手,然而它们不是。 我要冲出去,她心中热切的渴望着,然后去救我自己,该死的,不知道厨房远不远,快一点…… 龙焰翻飞,无数水族惨叫,这是意识的对抗,怨念虽然庞大,却是成千上万的个体,他们蜂拥在一起,看似人多势众,其实尾大不掉。 小龙女的意识则异常凝实,且可以进行复杂的、理性的思索,在这场意识的战争中,她天然占有优势。 “啊!” 逝去的念头在惨叫,听的小龙女连连皱眉,她不想这样,可她别无选择。 幸好,就在她即将无法忍受这惨叫时,忽然,天上降下甘甜的雨水,洒落在她身上,她只觉精神一阵畅爽莫名。 同时,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凝实了一些,龙焰的温度也更炽热了,于是她明白了,这雨水就是海灵水中的生命精华。 “原来是这样……” 她看着周围的情形,忽然明白了一切。 她看到,被她烧死的那些念头,化成一股股青烟飘散,这些青烟聚在一起,凝成天边的白云,然后那些云朵飘过来,在她头上撒下甘霖…… 我若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来撕碎我,我杀了他们,他们却反过来成全我…… 小龙女心中生出一阵奇异的感觉,眼前所见令她神思渺渺,一股莫名想滋味在她心头回荡。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但她知道,自己更加痛恨那制造海灵水的存在,也就是那该死的大鳄鱼。 我会帮你们报仇的,她告诉那些消逝的念头,后者正化为精纯的生命能量,补充她的力量…… 江言 从龙虾洞里出来之后,江言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他甚至险些从小绿背上栽倒,多亏了小绿虽然身体臃肿庞大,反应却不慢,迅速的接住了他。 江言感到疲累,仿佛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都在嘶吼,他迫切的需要休息,他已经太久没有休息,眼圈渐渐恍惚,他的眼睛越来越小…… “哗啦啦……” 小绿猛的往前冲,江言即将扑倒,又被反作用力推直身子,他睁开眼,尴尬的和小绿道谢。 “我怎么这么困?” 他问林梦蝶,“像是立刻就要睡着了,天啊……” 他的眼皮又往一起沾。 “忍住,” 林梦蝶告诉他,“刚刚走上修炼一途的人都这样,其实你并不感到困倦,只不过你的习惯在驱策着你,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它让你生出疲惫的错觉。” “真的吗?” 江言努力瞪大眼睛望着她,那张举世无双的美丽脸蛋,在他眼中一分为二,紧接着又变成四个,天啊,好多漂亮女人…… “你以为了?” 林梦蝶没好气的锤了他一拳,她深知人体何处挨打最痛,因此这一拳落下之后,江言险些没跳起来。 倦意一扫而空,不,它们只是藏起来了,伺机而动,就像刚才那样,突然的扑出来…… 不久前,当江言确认大龙虾已死,他就决定前往古龙王的宫殿所在,后者是那河豚招供出来的。 江言让河豚带路,他们穿过幽暗深邃的龙虾洞,江言闻着淤泥的臭味,他想起刚刚进来时的忐忑,心中不由生出一阵好笑。 当阴影散去之后,再回头看看那个畏畏缩缩的自己,任何人都会会心一笑。 不久之后,他发现了两只躲躲藏藏的龙虾,他们正试图躲入淤泥墙中,但由于失去了螯钳,刨洞的速度便大大减慢,因此被江言捉了个正着。 “该死的,” 两只龙虾被捉住之后,没有讨饶,反而对江言怒目而视,“你居然还没死!” “啊哈,” 江言轻轻一笑,“我当然没死,你们不也活的好好的?” “可我们大王死了,还有我们的钳子!” “河豚大人,不,背叛的河豚大人,你这两面三刀的东西,就不怕古龙王大人的怒火?” 另一只龙虾瞪着河豚,冷冷的问道。 江言不得不在心中慨叹,这些龙虾还真是悍不畏死,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旧有胆子破口大骂,这一点恐怕要让很多遇到一点点威胁就乖乖低头就范的人类汗颜。 他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两只龙虾便齐齐大喝一声,然后弹动着尾巴,挥舞着节肢,带着一股无比凶戾的气势朝他扑过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显然,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想要偷袭杀掉江言,为自己的大王,以及无数同族失去的螯钳报仇。 江言不在乎他们的偷袭,龙虾们自以为速度很快,可他有武道天眼,天眼之下,龙虾们慢的像蜗牛。 于是,他准备伸出左手,猛的一挥,用激荡的水流遏制龙虾们的攻势,左手已恢复的很好…… 然而,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只觉意识一阵昏沉,左手只抬到一半便再也抬不起来。 同时,两只龙虾杀了过来,江言则身形晃动,几乎要从小绿背上扑倒,看起来像是主动扑向龙虾锋利的节肢一般。 关键时刻,还是小绿反应灵敏,他猛的朝下俯冲,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两只龙虾从江言头上冲了过去。 自从吃了那株灵草之后,小绿不但能口吐人言,且力量和速度也提升了很多,能做出许多与他那臃肿身材不符的巧妙动作。 江言努力驱散那昏沉的感觉,两只龙虾杀回来,江言凭着武道天眼,伸手按住一只龙虾的脑袋,用力一拽,那龙虾像棍子一样横扫而出,将另一只龙虾撞开。 “我若想杀你们,” 江言停手,这样告诉他们,“真是易如反掌。” 两只龙虾狼狈的稳住身形,闻听此言,都羞愧的扭动着身子。 “不过,” 江言话锋一转,“我并不想杀你们,你们和那些该死的肥鲶鱼不同,你们坚守誓言,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他说到这里,又感到一阵昏沉,便闭上双眼,轻轻安抚自己的神经。 “铁骨铮铮的傻子,” 一只龙虾冷冷的说,虽然如此,江言还是听出他语气的变化,已不似方才那般暴怒,“我们就该直接一拥而上,将你们杀了!” “总之你们没有,” 江言说,“就好像,如今我也不会。” “你什么意思?” 另一只龙虾狐疑的问。 “我要放了你们,但有一个要求。” 江言说。 “我们不会答应你任何要求,与杀害我们大王的凶手合作,毋宁死!” 一只龙虾愤怒的大喊。 江言发现,自己真的很欣赏这些龙虾,或许是阴影消散的缘故!让他可以更加全面的看待这些丑陋的家伙。 “我不要你们做什么难做的事,” 江言说,“我要你们烧了那些刺刺球。” 他伸手指着一旁的淤泥,隐约可以看见,成片的刺刺球隐藏其中,尖刺冒出淤泥,密密麻麻,看的人头发发麻。 “为什么?” 一只龙虾狐疑的问。 “你们本来是什么颜色?” 江言问道,他望着座下的小绿,“是像这样梦幻般的色彩,还是一出生就现在这样?” 两只龙虾面面相觑。 “随你们,” 江言告诉他们,“我只是觉得,以你们的脾气,大概不会喜欢无缘无故的在那刺刺球里滚来滚去,一定是受了某些强迫。” “有些强迫必须接受,” 一只龙虾说,“就像我们被神圣赌斗强迫,碎掉自己的螯钳一样。” “那是你们自己对自己的强迫,” 江言深深的望着那些刺刺球,“它们也是吗?” 他说完,就轻轻拍了拍小绿的脑袋,往外面走去。 不久之后,幽暗的龙虾洞里多出一片火光,江言回头望着那火光,不由微微点头。 他们出了龙虾洞,在河豚的带领下,接着朝古龙王的宫殿进发,一路上,江言的困意越来越重。 “醒醒!” 林梦蝶将他拍醒,这已是第五十二次,江言感觉自己脑袋要炸开了,他睁大一双睡眼,瞪着林梦蝶: “求求你了,公主殿下,你就让我睡一会儿……” 说着,他又低下头……又被林梦蝶打醒。 “不可以睡,” 林梦蝶的声音很严厉,“虽然我不是你师父,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该死的,这种时候你要努力和自己的习惯抗衡,你要发觉你身体的潜力,修行者有时与人大战三天三夜,远古魔神则是三千年甚至三万年,如果都像你一样打盹,干脆抹脖子好了!” “我的亲娘诶,” 江言昏沉沉的说,下一刻,他看到林梦蝶脸色一变,她那绝美的容颜上爬满了羞恼之色,他隐约察觉到不妙,但他这时太困了,思维已不敏捷,便很难警戒,于是他自顾自的说,“难怪人家说熬夜是修仙,原来是有远古魔神做证明的……” “砰!” 林梦蝶重重的锤了他一拳。 “死猪,” 春兰星的公主骂道,“总之是不能睡!” “马上说不定要打架,” 江言可怜兮兮的说,他在做最后的挣扎,“让我这样怎么打架?” “这样最好,” 林梦蝶说,“要是你睡着了,三天三夜醒不过来!” 三天三夜……江言昏沉沉的想,好漫长呀,我还要去救姜杏若……不能睡,我不想睡…… “砰!” 林梦蝶收起拳头,“你的神识太弱了,” 她告诉江言,“这样下去,你迟早要暴亡了!” “那就让我睡……” “三天三夜?” “不,我还要去……救小女孩……” “那就不能睡!” “那就等着……暴亡?” 林梦蝶深深的皱起眉头。 “走一步看一步,” 最后,她这样说,“假如我们侥幸没被抓住,又侥幸进入大鳄鱼的藏宝库,最后侥幸得到三株草药,服下去之后,你的神魂能被滋养一些,可以缓解你的疲累。” “都是侥幸,” 江言苦笑,“哪来那么多侥幸?” “你有别的选择?” 林梦蝶斜睨他。 “很可惜,” 江言说,“没有。” 这时候,带路的河豚转过身来,告诉他们: “二位,鉴于你们把所有希望寄托于侥幸之上,我建议你们躲起来。” “告诉我你不会耍花招,” 江言恶狠狠的瞪着他,“否则现在就把你拿去煲汤。” “我很怀疑你这个状态能不能打得过我,” 河豚望着他,语气中带着试探,“或许刚才我该和龙虾一起出手。” “你没有,而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江言语气变冷,“不信你可以试试。” “不,” 河豚说,“我会带你们进去,然后我自己就逃走,至于你们是被捉住杀了,还是被捉住吃了,就不关我事了。” “如果我们被捉住,你会跑回来领赏?” 林梦蝶说。 “我会的。” 河豚点了点头。 “这泥卜香似游拱颠的漾纸……” 小绿含糊的说。 河豚怔怔的望着他,像是在思索他话里的意思。 “他说,” 江言为他翻译,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怎么就懂了小绿的意思,或许是自己心里也有同样的问题?“这里不像是有宫殿的样子。” “的确,” 河豚点了点头,然后他朝下方布满的淤泥的河床上走出,江言看到河床上有光洁的白色大鹅卵石,河豚的声音传来,“快躲起来。” 小龙女 她从海灵水中跳出来,七彩色的液体翻涌着,好似惊涛怒号,浊浪排空。 比起她落下时,水面仅仅漾起一丝小小的涟漪,如今这动静可大的多了。 这是因为,她神魂的力量强大了太多,如今她只需一个念头,便可撼动这一池春水。 出水的刹那,她将目光投向水池,发现海灵水几乎没有减少,天啊,她想,这到底是多大的一份机缘,我真想把它们全部吸干,然后我就可以凭借神魂之力,与移山境高手交战,对付一个治水境巅峰的鳄鱼自然手到擒来。 可是,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如今他们走到哪里了?厨房到底远不远,真身是否已经横尸刀下,惨遭剖腹挖心? 她不敢想象,事实上,如果她愿意,她甚至完全可以转换意识,但她不愿浪费时间。 下一刻,承载她意识的青烟直往上升,顷刻间撞上八角琉璃井井口的阵法。 这一次,我们再来试试,她在心底轻声宣战,下一刻,她施展出化万物的法子。 一瞬间,阵法爆发出刺目的神光,犹如无数杆天戈,朝她直刺过来,欲将她的意识碾成齑粉。 当那天戈临近的时候,小龙女将自己的神念推出,一瞬间,平地波澜起,浩瀚神念暴涌而出,竟化为一张大网,反过去包围了无数天戈。 “锵!” 天戈神光大放,试图挣脱大网的钳制,当它们发现这么做于事无补的时候,它们便颤抖起来,浑身开裂,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化万物……” 小龙女在心中低吟,下一刻,大网化为一股柔和的力量,拂过每一杆天戈的表面,如慈母温柔的手。 天戈停止震动,一瞬间,海量的信息涌入小龙女脑海中,她只觉头痛欲裂,连忙放空精神。 庞大的信息在她脑海中横冲直撞,之前,小龙女便是因为这信息太过庞大,自己无法全部消化,才差点坠入烈火地狱,这一次,她的神念强大了许多,她还能降服这些信息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真身随时可能丧命屠刀之下,她必须不顾一切的前进。 于是她不断的放空精神,化万物的法子高速运行,那股信息在她脑海中不断被分解,紧接着又有新的信息到来…… 头好痛,这是小龙女唯一的感觉,想象一下,一股力量在你脑子里横冲直撞。 难道还是不行?过了一会儿,那头痛越发剧烈,小龙女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我明明算好了的,她告诉自己,我吸收了足够多的生命能量,加上我之前化出的阵法,再加上我是从里向外突破,我应该可以的…… 她不断的安慰自己,我可以成功,我计算好了的,然而,内心深处,她还是感到深切的不安,破解阵法太难,我不是“苍天之上的龙”,我比他差远了,她告诉自己。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耳畔却传来嗡嗡嗡的声音,是苍蝇吗?她问自己,我死了吗?苍蝇来找我的麻烦了嘛?苍蝇最喜欢叮死去的龙。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一百年,总之,忽然一下,世界安静下来,嗡嗡声消失不见。 小龙女睁开眼,眼前是古龙王宫殿中的巨大珊瑚树,它们生长在八角琉璃井四周,蓬松而又巨大的树冠从上方盖住井口。 她着实愣了几秒,等她明白,自己已经破解了阵法,从大鳄鱼的藏宝库中逃出来之后,她甚至顾不上狂喜,就用神魂之力驾驭着那一股青烟,直冲向厨房的方向。 在路上,她的心怦怦直跳,这一去她即将面对什么?她当然清楚的很,但那结果是什么?是血腥还是美好?她就一点儿也不知道。 或者说,她也不愿知道,甚至不愿去想,当然是血腥的可能多一点,她告诉自己,该死的,我还是忍不住去想了。 血腥,血腥,他们会杀了我,就算我现在赶过去又怎么样?我不是那大鳄鱼的对手,就算我神魂之力大大增强,也绝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我还受了伤,还没有完全恢复…… 前路似乎一片黑暗,她竭力的上下求索,似乎想从这黑暗中找到一丝力量。 然而她终于失望了,没有一点希望,她告诉自己,我只是去送死,为了让我的灵魂和我的肉身死在一起,仅此而已。 她想到了太多的问题,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厨房的位置。 是的,这也许有些荒诞,甚至有些可笑,但事实便是如此,她不知道厨房的位置在哪儿,因此也无从找起。 天啊,我在干什么,她在心底大声的问自己,有人要把我开膛破肚,取出我的心,我却在找厨房的位置,该死! 于是她往上飞,不断的往上飞,当她飘飞到一个极高的位置,她终于找到了厨房的位置,那里好像有很多人,废话,抓住一条龙,开膛破肚取心头血,这种事情当然会引来很多人的围观,即便是在一位王者的宫殿里。 于是她坠落,不断的坠落,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一颗流星,轰然一下撞在地上,将这该死的宫殿撞穿,将一切都毁灭,特别是那条该死的鳄鱼。 可惜她不是,她是灵体,纵然有强大的力量,也只是轻飘飘的灵体,当她落在厨房门口,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发现她。 然而还是有人发现了她,毫无疑问,这个人只能是古龙王本人。 彼时他正在磨刀,那是一柄长长的尖刀,刀背钝厚,刀锋清冽,寒芒慑人,刀尖则如他口中的牙齿,锋锐,细长。 小龙女知道,他想一刀捅进她肚子里,然后猛的往上一拉,清冽的寒芒划破她的血肉,肆意狂乱的力道撞碎她的内脏,那刀锋忽然一转,折冲向右,一割一挖,她那颗鲜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就被血淋淋的取了出来。 小龙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不能让这一切真的发生。 她看到,他举起了刀,似乎就想刺下去,但又忽然皱起眉头,望向一旁。 于是两人目光相撞,古龙王轻喝一声:“谁?” 无声无息间,一缕青烟飘过,古龙王擎刀在手,刀锋上染上一抹金光,他猛的向空气中一劈,清冽的寒芒撕裂空气,金光爆碎。 小龙女躲过这一刀,青烟飘荡,一个守卫的衣襟被掀起,古龙王猛的挥刀,刀锋冷冷的划过守卫的脖颈,那守卫的脑袋被砍下来,咕噜噜的滚在水中。 小龙女趁机往前飘,金光在她身后爆碎,她感觉后背一阵剧痛,像是被砍了一刀,但这时她已顾不了太多,肉身就在眼前,自己紧闭双眼,自己面色苍白,自己像一个活死人。 不,再迟一点,就不是活死人,而是真死人。 这个念头跳出来的一瞬间,她已经全面接管自己的身体,一对金色的龙睛豁然睁开,眼前是大鳄鱼锋利的牙口。 “原来如此,” 大河流域的王者轻声道,“你将真身脱化在此,神念却出逃在外,难怪你一直不出一语,也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死了,你做什么去了?” “我去看你爹去了,” 小龙女告诉他,声音掷地有声,厨房内外的人都听的清楚。她清晰的看到,古龙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看我我猜对了,她告诉自己,那真是他爹,“他死的真惨,死后尸体还被凌辱,小刀割的一条条的,里面还塞着烂东西……”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说,那尖刀在他手中舞动着,清冽的寒芒激荡成一片云彩,“我父亲力战黑手而死,是大河流域的英雄与传说,谁也不能侮辱他!” “哈哈,” 小龙女嗤笑着说,“我看你就侮辱的挺好。” “够了,” 大鳄鱼刺出一刀,小龙女挥手打出一片银光,寒芒绞碎银光,大鳄鱼怒吼一声,整个宫殿都为之摇动不休,“你答应要救我儿子的,心头血拿来!” “我答应个屁!” 小龙女怒骂,她面色凝重,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发怒,他像是有撼动山岳的力气,一刀挥下,水流激荡翻涌如海啸浪潮,她不得不全力应付,同时伺机逃走。 然而,大鳄鱼治水境巅峰的修为,已然是此界顶尖的人物,他若含怒出手,能挡住的人实在没有几个,短短几招之后,小龙女胳膊中刀,鲜血如热泉般涌出。 “还不化出龙身?”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说,“我真想见识一下,真龙到底是什么样的。” 说着,他将那尖刀的刀锋凑近嘴巴,将刀锋上的血在嘴唇上抹了一下,然后他咂着嘴巴,像是在品尝那鲜血。 “真是美味。” 他说。 小龙女默然不语,血腥,她想,果然是血腥。 她已猜到这个结果,她已竭力试图逃走,然而,古龙王太过强大,她又有伤在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对手。 忽然,她看到,古龙王的身子晃动了一下,眼皮则有些耷拉着,像是有些昏沉,以至于站不稳一样。 这怎么可能?小龙女暗想,他晃动了一下? 她确信自己没看错,但,那怎么可能?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对方怎么会忽然站不稳了? 这空档,古龙王又晃了一下,然后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怎么回事?小龙女暗想,古龙王显然出了什么问题,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问题,但她直觉的意识到,事情有了一丝转机。 于是她向前猛冲,试图突破古龙王的防守,此前她做过两次这个动作,都已失败告终,古龙王把她牢牢的防守住。 然而,这一次,事情有些不对,古龙王伸手想要阻拦,但他晃了一下,出手的速度变慢了,于是小龙女闪身而出。 一瞬间,她甚至不相信这是真的,我逃了出来?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不,她警告自己,还没有,继续逃!于是她飞快的冲出去,古龙王在她身后追赶。 小鳄鱼。 他看着那白衣女子被守卫推着走,父亲和老医师走在一旁,两人正低语着什么,他跟上去,父亲忽然转过头来,对他说: “儿子,我知道你已迫不及待,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有些血腥,我希望你暂时回避,爸爸会把女菩萨的心头血为你准备好,你只要等着喝就好了,可以吗?” 父亲的话语很温柔,也很有安抚人心的力量,然而,不知为何,小鳄鱼却感到有些不对。 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明白。 “父王,” 小鳄鱼望了白衣女子一眼,他心中的挣扎终于有了结果,“可不可以放过她?她毕竟救过我……” 在这一刻,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周围人都盯住他看,无论是守卫还是老医师,他们都盯住他,仿佛他是个有趣的怪物。 他们的目光一定很奇怪,小鳄鱼暗想,他不敢去看那些目光,但他不用看也知道目光中蕴藏的意思,他们觉得我是傻子,修复本源的机会近在眼前,却试图拒绝。 第一百六十章 “别说傻话,孩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轻声道,“来两个人,扶太子回房歇息。” 两个守卫走来,一左一右的将他夹住,他们身材高大,小鳄鱼必须仰视他们,一瞬间他觉得所谓太子就是狗屁,又渺小的像人脚下的一坨狗屎。 他被守卫“护送”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路上,他试图逃走,然而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能爬过化龙关上的细圆木,却无法与两个膀大腰圆的守卫战斗。 乱套了,他想,全乱套了,我的计划变成了一场空,昏睡药没起作用,我却被发现了,令牌还在父亲身上,白衣女子却即将丧命…… 天啊,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真想仰天长啸,又想纵声大吼,把心中所有的烦闷和不满都发泄出去,最好那情绪如重锤一般,将身边的两个守卫打倒在地,他就能逃走了…… 可是逃去哪了?他想求证真相,可是没有令牌,他进不了藏宝库,他又想去救白衣女子,可父亲不会同意…… 不知不觉间,他已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切的陈设都那么熟悉,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事实上,他离开也不过一会儿。 面对这熟悉的一切,他不禁感到一阵恍惚。 我应该高兴一点的,他告诉自己,我的本源就要修复了,他想,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今天过后,一切回归正轨,什么地窖里的老鳟鱼,什么真相,什么白衣女子,统统都灰飞烟灭,就当做了个梦,如今我醒了,梦中什么都不存在,我还是那个我,住在这房间里的我,父亲还和以前一样爱我,啊,就和从前一样! 天啊,这幻想多么美好!他几乎要沉醉其中了,他无意识的低下头,忽然看见“飘影”披风上的蓝水晶。 一瞬间他怔住了,下一刻,他猛的跳起来,狗屁,他告诉自己,狗屁,全是狗屁!从前的一切都是狗屁,父亲的爱也是狗屁,他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一颗监视水晶! 那美好的幻想,被这残酷的真相狠狠击碎,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动静之大甚至引来守卫的注意。 “王子殿下?” 一个守卫问道,“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闭嘴!” 他恶狠狠的说,“我很好,不用你们管!” 那守卫把头缩回去,但依旧站在门口。 小鳄鱼知道,自己可以呵斥他们,但倘若自己叫他们离开,他们就一定会抗命。 我要逃出去,他告诉自己,离开这里,无论去哪,都胜过这狗屁的一切。 这想法是那样的强烈,以至于他立刻朝外走去,但两个高大的守卫将他拦住。 “我要去藏书阁,” 小鳄鱼撒了个谎,“父亲为我找来真龙的心头血,我想去看看,服用龙血有什么要注意的。” “我觉得,” 一个守卫说,他的态度很恭敬,“您最好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 “什么意思?” 小鳄鱼声音变了, “哪儿也不要去?你们是要软禁我嘛?” “不,” 另一个守卫摇摇头,“我们当然不敢软禁王子殿下这是古龙王陛下的意思,他觉得您需要安静的休息,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这守卫的语气也很恭敬,但同时也很坚定,小鳄鱼直勾勾的盯着他,好半晌,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瞪着两个守卫。 父亲常常用这一招对付不听话的手下,有时沉默的杀伤力还要胜过声嘶力竭。 然而,他只是殿下,而不是陛下,于是两个守卫低下头,不愿与他对视,但同时也不曾挪动身子。 他们不会让开的,小鳄鱼告诉自己,他们是我父亲的亲信手下,不是我的亲信手下,他们不会让开的。 事实的确如此,无论他施展怎样的手段,威胁恐吓也好,拉拢欺骗也好,两个守卫很坚定,并不放他出去。 小鳄鱼不禁感到一阵烦躁,他回到房间里来回踱步,房间里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挤压着他,他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我必须离开这里,他告诉自己,这地方太恶心了。 父亲为什么软禁他了?他想到这个问题,却怎么也想不明白,父亲在担心什么,父亲害怕他乱跑,为什么了? 当然是因为那白衣女子,他说他爱上了白衣女子,父亲却要将她剖腹挖心,所以父亲才不让他待在那里,一来怕他心理无法接受,二来怕他做出什么傻事。 仅此而已嘛?他感到一阵怀疑,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但究竟是何原因,他也想不明白。 不管怎样,如今他被软禁了,在他最需要往外跑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想求证老鳟鱼说的那些事情,又有多想去阻止那白衣女子的死,他心中的渴望是那般强烈,而眼前的阻碍却也无比有力。 两个守卫,他想,两个该死的守卫,假如我的本源没有被破坏,假如这五年来我的修为一直在长进,我还会害怕两个守卫吗? 于是他又感到一阵纠结,待在这里,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等着那白衣女子的心头血来,喝下去,然后修复本源,然后一切都很美好了…… 不,另一个声音在大声拒绝,没有什么美好的东西,我生活在谎言、欺骗、监视之中,这地方太恶心,我要逃出去…… 他忽然听到嘈杂的声音。 “抓住他!” 有人在大喊,声音从远处传来,经过重重阻碍,撞入小鳄鱼脑海中,语气声嘶力竭。 “不要让他跑了!” “陛下有令,拦住白衣女子的赏万金!” …… 一瞬间,许多声音混杂在一起,宫殿像是沸腾了起来,小鳄鱼仔细分辨那些声音,还不等他明白其中的意思,他又听到惨叫声不断响起…… 是她,小鳄鱼不禁激动起来,他听出来了,好像那白衣女子逃了?父亲的手下正在追捕她。 怎么会这样?一瞬间,他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她落入父亲手中,被人架去厨房,怎么还能逃出来?要知道,她受了伤,在化龙关中她灵力大损,她怎么能从父亲手中逃出……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当小鳄鱼听到一声女子的狂放笑声之时,他终于接受了这事实: 那白衣女子逃了。 说不清他此刻内心的感受,白衣女子逃了,真龙的心头血没了,他那破损的本源也无法修复了,他心中立刻腾起一股巨大的失落。 然而,为什么又有点高兴了?心里的感觉不会骗人,在那股巨大的失落感背后,又有一股蜜糖样的喜悦滋润他的心…… 我要出去,他在心中对自己说,我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本就很想出去,然而,在这一刻,他的心中更添热切,仿佛有一百只毛茸茸的爪子软软的挠着他的心,出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否则就一直挠下去。 他看向门外,两个守卫还在,但其中一个踮起脚尖,竭力朝远处眺望,然后他们交谈了几句,小鳄鱼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惊疑不定。 这是个机会,小鳄鱼告诉自己,外面发生了重大的变故,或许这是我出去的机会。 于是他再次走到门口,守卫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一个守卫严肃的说:“太子殿下,外面很乱,请您安心待在这里。” 小鳄鱼心中一动,守卫的表情很严肃,但也有些不安,甚至有些……烦躁,显然,他们好像对自己的处境不大满意。 “我要出去,” 小鳄鱼告诉他们,脸上露出焦躁的神情,“你们难道没听到?那白衣女子逃了,你们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你要我安心待在这里?” 两个守卫相视一眼,其中一个抿了抿嘴唇:“我们接到的命令是……” “不要管什么命令了!” 小鳄鱼大声的打断他,他仰视着两个守卫,与他们目光相接,“外面发生了重大的变故,你们是我父亲的近卫,你们不该待在这里,你们要出去帮忙,难道你们竟如此胆怯?” “激将法对我们没用,”一个守卫这样说道,然后他望着另一个守卫,“但我们的确应该做些什么,而不是傻傻的待在这里,外面需要我们。” “可是我们接到的命令……” 另一个守卫还在迟疑。 “够了!” 小鳄鱼再度打断他,“不要再磨叽了,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你们可以看着我,这样总行了?” 那守卫眉头紧皱,似在思索,最终点了点头。 他答应了!小鳄鱼在心中欢呼,你们可以守住门,把我软禁在房子里,但到了外面没有门的地方,你们未必就看的住我了! 于是,三人朝声音嘈杂之处赶去,小鳄鱼被两个守卫牢牢看住,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然而,很快他们就看见了那个庞大的战团。 在宫殿上方不远处,靠近塔桥的地方,小龙女被人挡住,那是一条巨大的黑鱼精,浑身肌肉虬结,鱼鳍上抓着一柄重锤,重锤表面满是尖刺,重锤荡碎水流,尖刺在水中搅出一个个小小的水龙卷。 小龙女与黑鱼精过了两招,她凭借龙族强大的力气挫败了对方的进攻,并用控水的能力将对方打的节节败退,然而,纵然她占尽上风,却也为此停顿了片刻,后方的追兵追了上来,一大群古龙王的近卫将她包围起来。 龙游浅水遭虾戏,那时候,小龙女这样想。 她本就身怀未愈之伤,灵力也未曾恢复,此前更是被古龙王砍了几刀,胳膊还在流血,她很虚弱,否则早已杀光这些小鱼小虾。 让她感到庆幸的是,古龙王没追过来,不,那老家伙追过来了,但他脚步很慢,还在远处,他步履蹒跚,像是随时要跌倒一样,脑袋则低垂着。 他究竟是怎么了?小龙女感到一阵好笑,仿佛忽然之间, 凶残的大鳄鱼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丧失了全部的威胁,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上天和她开的玩笑? 不管怎样,她必须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从这里逃出去,大鳄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恢复,她必须速战速决。 因此,她不顾一切的出手,心中早已放下对水族的慈悲与怜悯,眼前之人都是敌人,她告诉自己,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于是,在龙族骇人的力气下,她身边的尸体渐渐多了起来,穿着盔甲的死鱼翻着肚皮,倒毙在她脚下,就连那挥舞流星锤的大黑鱼也受了伤,一片鱼鳍被打断。 当然,她自己也不好受,有一次重锤砸在她背上,她踉跄着吐了口血。 当小鳄鱼赶来的时候,他正好看到,小龙女被众人包围起来,她在包围圈中奋力拼杀,发丝染血,脸上也一样,一身白衣也早已被鲜血染红,她将双拳舞动的好似纺车一般,恰如传说中大闹天宫的美猴王。 他看到守卫的尸体,穿着重甲,沾血的白肚皮往上翻,尸体缓缓沉入水底,有一具甚至挡住小鳄鱼的路。 不!看到这一幕,小鳄鱼只觉心中剧痛,那些守卫他都认识,如今却变成了尸体。 这一幕好熟悉呀!他想起来了,五年前,诸王来袭的那一天,宫殿里便是这样,尸体一具具的沉落,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样样都有。 他感到愤怒,紧接着,愤怒又变成彷徨,他要对谁发怒了?白衣女子吗?她浑身是血,面色苍白如纸,他又想到在化龙关下护住他的银光…… 天啊!他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不管是守卫还是白衣女子,他不希望他们受伤、死去,他想阻止这一切,但他只能攥紧拳头看着,他修为低微,接近战团就可能死于余波。 父亲了?他问自己,然后将目光扫过四下,于是他看见自己的父亲,大河流域的王者正步履蹒跚的走来,他像是一只垂老的鳄鱼,再也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父亲这是怎么了?小鳄鱼感到震惊,这还是自己的父亲吗?依稀记得,诸王来袭的那一日,他独力迎战两大王者……如今的情况那么相似,父亲怎么忽然垮掉了? 小鳄鱼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父亲,他实在想不明白,父亲究竟是怎么了,他低垂着头,慢慢的走来,那样子,简直像是在打盹……打盹? 一瞬间,恍如炸雷在耳畔响起,小鳄鱼呆呆的楞在那里,打盹,他下意识的想,打盹,像是吃了昏睡药…… 不会?他这样问自己,难道是因为我配置的昏睡药?父亲把它们全部喝下,当时他还没什么反应……难道说,药效推迟到现在才发作? 就是这样!小鳄鱼肯定自己的猜想,除此之外,再难解释父亲此刻的状态! 不行,我得做些什么,阻止事态的蔓延…… 明白了父亲为何暮气沉沉,小鳄鱼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守卫们还在不断死去,他心急如焚,迫切的想要改变这一切。 怎么办了?他问自己,或许我可以配一点解药,不,那种昏睡药药效强大,喝下去之后,除了昏睡别无消除药力的法子,顶多只能稍作缓解。 况且,就算我真的消除那药力,然后了?父亲恢复之后,他会抓住那白衣女子,再将她剖腹挖心…… 不!他在心中大喊,我不要这样,他告诉自己,她救了我,我不能这么做。 可是,假如我不这么做,她就会继续大开杀戒,守卫会继续死去…… 天啊!小鳄鱼觉得自己要疯掉了,事情的发展如此出人意料,之前他觉得境况已经够糟,此刻却又朝一个更加糟糕的程度迈进。 我该怎么办?他问自己,我必须阻止这一切,我要让那白衣女子平安离开,我要让这些守卫不再白白流血……等等,离开? 一线灵光闪过脑海,小鳄鱼立刻将其牢牢捉住,下一刻,他抬头望向宫殿上方巨大的穹顶,那就是宫殿的大门,离开的出口。 假如这大门打开,白衣女子会怎么样?她当然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里对她来说太危险,而她一定也担心父亲会恢复,是的,她会离开,然后守卫们就不用白白流血,天啊,真好。 真好吗?恐怕也不是那么好?且不说你如何去打开那门,就算你真的打开那门,那后果你能承担吗?放走敌人,所有人会怎么看你?你将要面临的是…… 他已不敢去想,那结果太可怕,几乎要将他浑身的力气都抽走了。 不,我不能,他这样告诉自己,天啊,我还有别的选择: 配制一种可以缓解昏睡药药力的解药,让父亲服下,他会找回清明,白衣女子已受了重伤,轻而易举就会被神智清明的父亲擒下,一切就结束了…… 这选择当然很好很诱人,至少他不用去面对那可怕的后果,甚至还会像五年前一样,成为英雄。 虽然昏睡药的事情会被质问,但那又怎么样?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那是以后的事情,此刻,没有什么选择比这更容易,更好的了。 可是,他又想到那一片银光,薄薄的,将他牢牢包裹住,黑色的瘴气在外面嘶吼,黑白二色对比分明…… 于是,他在心中下定那艰难的决心,想到那可能的后果,他不禁惨笑一下,值吗?他问自己,然后摇了摇头。 不过,纵然不值,他还是决定去做,那是他内心深处的选择。 旁人唾弃我也好,辱骂我也罢,总之我就是要这么做…… “天妈没,” 这时,小鳄鱼听到身旁的守卫愕然的说,“她的力气能比锤王更大?” 锤王,就是那使重锤的大黑鱼,小鳄鱼清楚的记得,诸王来袭的那一天,锤王手执重锤,将一只狗熊的脑袋砸的稀巴烂…… 白衣女子究竟有多强大?竟能和锤王比力气?哦对了,她是真龙,龙的力量天下第一…… 小鳄鱼胡乱的思索着,父亲还在来的路上,又有一名守卫重伤垂死,他必须立刻行动。 “你们快去帮忙,”小鳄鱼对身边的两个守卫说,“你们还在等什么?”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已经被围住……” 一个守卫结结巴巴的说,“我们这时候去,也只能在外围……” “不错,” 另一个守卫说,“还不如待在这里,保护好王子殿下,防止那妖孽一时心血来潮,将殿下抓去做人质?” 将我抓去做人质?一瞬间,小鳄鱼怦然心动,该死的,他想,我怎么就没想到? 他想到父亲之前跟他说过,为了防止白衣女子拿他做人质,所以将他关入地窖……倘若现在白衣女子抓住我,用我的性命作为威胁…… 不,她已被团团包围,根本没空往下多看一眼,难道我要大喊大叫让她注意到?守卫会立刻把我带走…… 而且,她被团团包围,也根本不可能下来抢我…… 更何况,即便她抓住了我,父亲难道就会为了我,将到手的真龙放掉?不,父亲不会的,小鳄鱼这样告诉自己,他想到披风“飘影”上的监视水晶。 他抛弃了幻想,他知道,必须用自己的法子解决这一切,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那是愚蠢且不负责任的行为。 “你们怕了?” 于是,小鳄鱼这样对两个守卫说,“嘿嘿,真是好厉害,皇粮吃了一袋又一袋,如今到用得上你们的时候,你们就往后缩了?” “殿下还请自重!” 一个守卫听了这话,立刻涨红了脸,愤怒的说道,“我们只是……” “恪尽职守?” 小鳄鱼露出嘲讽的神色,“行了,别装了,我也害怕,我们赶快走,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这女子虽然凶狂,但最后估计还是会授首,那时候你们就能跳出来,告诉所有人,你们的功劳有多大呀,你们躲在旁边,将我这个太子殿下保护的很好,所以我才没被抓去做人质,胜利的功劳一大半都该算在你们身上……” “住口!” 一个守卫愤怒的说,他瞪着小鳄鱼,足足几秒钟,视线一动不动。 “锵!” 那守卫抽出宝剑,小鳄鱼甚至有些害怕,是我的嘲讽太有力了?他不会一气之下把我杀了? 那守卫没有,他抽出宝剑,冷冷的望了小鳄鱼一眼:“王子殿下,我不是孬种。” 说着,他转身冲向上方的战团。 另一个守卫跟在他后面,他也转过头来对小鳄鱼说: “王子殿下,希望你能明白,是谁在为你流血卖命。” 他们都走了,小鳄鱼松了口气,对于他们留下的话,他实在连捡起听听的欲望都没有,许多人都自以为自己的感慨振奋人心,其实只是感动自己罢了。 我也曾流血卖命,小鳄鱼心想,我跳进化龙关,开启大阵,然后你们才能活下来,你们,你们所有人,然后你们才能继续为我父亲卖命,可我得到了什么?一颗监视水晶。 想到监视水晶,他便有些后背发寒,同样是过生日,他收到的礼物还真是不同凡响。 现在我要为自己卖命,小鳄鱼告诉自己,我要凭我的意愿做事。 于是他冲向塔桥,目光则落在塔桥尽头的高塔上。 塔桥塔桥,有塔有桥,那塔在桥的另一边,高高耸立,斜刺入宫殿缥缈的穹顶,化龙关在其脚下怒吼。 这塔很高,且形状怪异,它并不是直直的朝上,而是斜斜的倚靠着大桥,像是一根弯曲的手指。 很难说,这塔是如何屹立千年而不倒的,小鳄鱼不止一次的这样问自己,一座斜着的塔,为什么竟不会倒塌了? 如今他来到塔下,心中不禁又生出这个想法,这塔桥是如何屹立不倒的?它天生畸形,和我一样。 不管怎样,他走进高塔,准备顺着楼梯直到上面,只有在塔桥的最顶层,才能打开出口。 然而,当他走进去之后,便又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自己好像忽略了某些重要的问题。 口令,他告诉自己,我不知道口令,因此无法打开出口。 他呆呆的望着眼前空荡荡的高塔内部,为自己的失察懊恼不已。 诸王来袭的那一日,父亲手下的重臣摸进高塔,沿着楼梯直上最顶层,打死了开门的老守卫,打开出口,然后,灾难降临…… 自那之后,父亲下令,拆掉高塔内的楼梯,仅以一根细绳垂落,细绳的另一端系着铃铛,有人扯动细绳,铃铛便即响起,上面的人高喊口令,下面的人则报出口令,然后入口打开。 此刻,小鳄鱼面临的问题是,他不知道口令是什么,也就没办法让人打开入口。 不过,他还是决定扯动细绳。 铃声微弱但又清越,从高塔最上层直落下来,小鳄鱼听的清楚,一颗心不禁提起。 “口令?” 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这是肥鲢鱼一族特有的大嗓门,小鳄鱼听出那语气里有惊悚,有疑惑。 显然,塔上的人在关注远处的大战,战况让他感到惊悚,这时忽然有人要求开门则让他疑惑。 “开门!” 小鳄鱼大喊。 “口令不对!” 那肥鲢鱼大喊着,“你是什么人?” “我是大河流域的王子,” 小鳄鱼说,“奉我父亲的命令前来,快开门。” “王子?” 响亮的声音中更添疑惑,接着是一阵沉默,小鳄鱼抬头仰视,不久后,他看到一个脑袋,从高塔顶层的走廊上探了出来。 小鳄鱼不知道对方的目光是怎样的,但他猜的到,那一定是一种震惊、探寻的眼神。 “我是王子,” 他大喊,语气中带了一丝自嘲,“如假包换,大河流域再没我这么小的鳄鱼了。” 那个脑袋缩了回去,随后没有声音响起,那肥鲢鱼似乎在思索,该怎么回答。 “王子殿下,” 那声音响起,“没有口令,我不能开门!” “我奉我父亲的命令前来,” 小鳄鱼冷冷的说,“哪里用得着什么口令?” “如果陛下让您来开门,” 那声音说,“他会告诉您口令,这规矩是陛下定的,他知道如何遵守。” 小鳄鱼感到一阵烦躁,这家伙很有主见,他想,没有慑服在威权之下,我很佩服。 小鳄鱼很佩服这种人,他喜欢铁骨铮铮之辈,更喜欢不惧强权之辈,那肥鲢鱼显然二者兼备。 然而,佩服是一码事,讨厌又是另一码事,小鳄鱼固然佩服这家伙,但同时也深深的讨厌起这家伙。 他转头望向外面的战团,透过高塔上圆形的窗户,他看见战斗还在继续,又有守卫的尸体缓缓沉落…… 该死的,他想,最后再试一次,如果还不行,我就只能……他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禁打了个寒战。 最后的尝试依然是失败,那肥鲢鱼无不固执,不管你怎么说,只要没口令,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开门。 于是小鳄鱼明白,此路不通,自己只能走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就是……爬上去。 从外面爬上去,因为父亲早已将一切可供攀爬的棱角磨平,又在上面打了一层滑溜溜海蜇油,断绝了有人往上爬的可能。 于是他走到外面,打量起眼前的高塔。 他要往上爬,这毫无疑问,问题是,爬哪一边了?毫无疑问,宝塔斜斜的刺入穹顶,大半个身子都悬在化龙关上,这样看来,从远离化龙关的一侧爬上去最简单,最安全,既没有骇人的坡度,又不用担心脚下就是化龙关,失手失足立刻摔死。 然而,父亲早已想到了这一点,诸王来袭的灾难让他痛定思痛,为了防止有人爬上高塔,他将远离化龙关的那一侧也做了同样的处理,磨平棱角,打上海蜇油,断绝一切攀爬的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小鳄鱼真希望没有这个选择,可是,当他转头看向半空中庞大的战团,看见白衣女子渐渐迟缓的动作,以及守卫的惨叫声时,他不得不庆幸,幸好我还有一个选择。 一个终结这一切的选择。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于是他开始往上爬,在高塔接近化龙关的一侧,塔壁和大地形成一个锐角,小鳄鱼真希望自己不是鳄鱼,而是一条壁虎,他希望自己的手上有吸盘,那样他就可以无视那该死的锐角。 可惜,他不是壁虎,他手上没有吸盘,因此他必须尽可能用力的扒住塔壁,幸好,这一面塔壁没有被父亲磨平棱角,巨石垒成的塔身因日久年深斑驳不堪,上面有许多细小的、足以扒住的小洞。 然而,即便如此,攀爬依旧极其危险,因为那该死的锐角的存在,小鳄鱼必须将自己的爪子深深嵌入塔身,否则他会落下去,世上没有任何攀岩者能完成这样的攀爬,除非他们手上搽的不是镁粉而是胶水。 小鳄鱼还记得父亲的话,对高塔动手的那一天,小鳄鱼在旁面看的清楚,他问父亲,为什么不把靠近化龙关的那一侧磨平了? 父亲笑了笑,然后告诉他: “假如有人能爬上一座倾斜的高塔的侧面,并且一点不会因为脚下的化龙关而手脚颤抖着失败,那我情愿败在他手上。” 那个人就是我,小鳄鱼心想,我一点也不怕脚下的化龙关,我的手脚一下都不会发抖,我会爬上去,因为我爬过比这更险恶的死刑之桥。 比起细圆木,小鳄鱼觉得,这高塔真是太可爱了。 不是吗?起码它不会晃动,不会颤抖,更不会他妈的翻滚,甚至是弹跳! 我只要把爪子嵌入进去,小鳄鱼告诉自己,抠进去,抠的深一点,我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往上爬,这比爬细圆木舒服多了…… 很难想象,有人攀爬着倾斜的塔壁,脚下就是怒吼的化龙关,而那人的心思居然是: “舒服多了。” 可是,这确实是小鳄鱼真实的想法,他爬过了细圆木,当时他只觉得害怕,甚至于,当他爬完以后,他觉得那经历是噩梦,自己再也不要记起来才好。 然而,此时此刻,他忽然发现,当他攀爬这倾斜的塔壁时,当他的双脚偶尔无处蹬伸,因此不得不悬空之时,他惊讶的发现,攀爬死刑之桥的经历,清清楚楚的浮现在脑海中。 爪子如何落下,肌肉如何发力,身体往哪边倾斜保持平衡,一切的一切历历在目,仿佛他此刻爬的不是倾斜的塔壁,而是那根细圆木。 父亲,他想,你自己说过的,假如有人能爬上这倾斜的塔壁,还无惧脚下化龙关的怒吼,您就甘愿败在他手上。如今,你恐怕要败在你儿子手上,就当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上有监视水晶的…… 他想的是“报复”,但还来不及想完,他伸出的左爪忽然一阵剧痛,然后软软的垂落,他抓了个空。 下一刻,耳畔风声呼呼,他整个身子往旁边荡开,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要跳了出来,他看到化龙关在眼前一闪而过,火焰和瘴气肆虐其中。 扒住,他告诉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扒住,这全然是本能的反应,牢牢扒住,他全身上下只有一处着力点,就是他的右手,扒住,他告诉自己。 他扒住了,身体往回荡的一瞬间,他伸出后面的爪子,猛的踩住塔壁,他用右前爪和左后爪维持平衡,整个身子因此侧翻向下。 “啊……” 他轻轻的呻吟着,左爪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乃是攀爬细圆木留下的旧伤,此前曾被他用药膏涂抹过,但还不曾复原,此刻自然又是伤上加伤,疼的他灵魂炸裂。 小鳄鱼感到一阵骇然,他惊讶的发现,这种疼痛,比起在细圆木上的疼痛,竟又强烈了许多,疼的他直抽冷气。 我倒情愿你还是麻痹,小鳄鱼心想,他已明白这剧痛从何而来。 在他爬细圆木的时候,整条胳膊近乎麻痹,那痛感便轻微了许多,他只是控制着为数不多的还有感觉的肌肉伸展,就能往上爬。 然而,当他用药膏将伤口包裹,手臂的感觉渐渐被找回时,一切都不同,如今他手臂上的神经不再麻痹,他因此感受到那剧痛。 “嘶……” 他轻轻的吸冷气,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他恨不得斩下自己的左爪,如果有可能的话。 一瞬间,他甚至想到放弃,在那种剧痛之下,管他什么白衣女子,管他什么守卫,统统都不重要,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这里。 这时,他忽然看到,自己身旁不远处,有个小小的窗户。 从这窗户里跳进去!一瞬间,小鳄鱼心头大动,然后他在脑海中模拟自己的动作,很简单,他想,爬到那里,跳进去,然后坠落,我或许会摔的很惨,但绝对好过忍受着剧痛往上爬! 于是他缓缓的朝那窗户挪动,他根本不敢用左爪接触塔壁,只能用右前爪和左后爪抓着塔壁,他像是一条蠕动的毛毛虫,因此速度缓慢,当他终于接近那窗户时,他却又迟疑了。 去他妈的,他对自己说,我在干什么?难道这样我就放弃了?像个傻子一样爬到一半,然后翻进窗户摔下去,我到底在干什么?那肥鲢鱼怕不是会笑死! 是,爪子的确很痛,那又怎么样?你忘了你自己的豪言壮语?你还要去日老天爷了。 想到老天爷,他心里便生出一阵愤怒,是的,该死的老天爷,他想,就是因为他,就是他安排了这一切,他玩弄我,他戏耍我,我一定要去找他算账。 你连这一点痛都忍不住,一点挫折就要放弃,你还怎么能找老天爷算账了? 那我就忍不住,小鳄鱼告诉自己,那我就不放弃,然后去找他算账。 快点,我时间不多了,他这样告诉自己。 然后,他最后看了化龙关一眼。 这时他已爬了一半的距离,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但化龙关的一切他都能看的清楚,火焰、瘴气、雷霆,它们都是嗜血的凶兽。 有时小鳄鱼甚至怀疑它们到底是不是自然的造物,自然怎会如此残忍,造出这样轻易就能伤残无数性命的凶兽了? 在这一刻,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于是他猛的转头,又看了一眼化龙关,又看了一眼,这一次他盯住化龙关。 是错觉吗?他问自己,为什么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他使劲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感觉错了,化龙关里能有什么?该死的火焰,瘴气,雷霆,随时随地都想吞噬生命,但它们吞噬不了我,我进去过两次,还在它们头上跳舞一次,就像如今这样,他们吞噬不了我。 他心中生出一种美妙的感觉,与那种奇怪的感觉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享受到了征服的快感。 他想起有一次,和父亲谈论外面大世界的水族,父亲告诉他,有一种下半身是鱼,上半身是美女的鲛人族,美丽而又强大,擅长在刀尖上曼舞翩翩。 那时小鳄鱼吓了一跳,想到在刀尖上跳舞,他不禁深深的打个寒战。 “难道她们不痛吗?” 他问父亲。 “她们有特殊的技巧,可以免除刀尖的伤害,她们是曼妙轻灵的死亡舞者。” 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回答。 “就算这样,难道她们就不害怕吗?” 小鳄鱼问父亲。 “不,她们不会,” 大河流域的王者深深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她们只会享受,因为她们征服了刀尖,征服了死亡,那是她们强大的根本,如果她们害怕,她们就会死亡。” 那时候,小鳄鱼全然搞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在刀尖上跳舞却不害怕,征服死亡,他想,父亲一定是在吹牛,刀尖上跳舞能有什么享受? 如今,当他扒在倾斜的塔壁上,半个身子悬空,一条手臂剧痛,化龙关却又在下方怒吼时,他终于明白了,何为征服死亡的享受。 我是化龙关上的舞者,他告诉自己,我享受征服死亡。 一瞬间,他只觉身体轻灵,脑海中生出一阵战栗般的快感,他先是浑身发抖,然后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多出一股力量,那是一种迅捷的、巧妙的力量,小鳄鱼能清晰的感受到。 我解放了阴影?一瞬间,小鳄鱼明白了,他体内多出的力量,就是被阴影锁住的力量,那阴影就是化龙关。 他曾听父亲说起过“阴影”的存在,他父亲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上的阴影,那些阴影源自于痛苦的经历,阴影可以改变人的性格,削弱人的力量。 许多人终其一生和阴影对抗,另一些人则对阴影视而不见,三缄其口,仿佛忽略其存在,其便不存在。 这当然不可能,按照大河流域的王者所言,人若是战胜阴影,便能从中得到许多好处,而若是放任阴影的存在,对阴影视而不见,则会被阴影吞噬。 小鳄鱼从前不大相信这说法,因为书上没有,他只当是父亲的笑谈,不过,他真切的感受到了那力量的存在,也明白了自己心底深处的阴影,究竟为何物。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五年前他落下化龙关,本源受损后修为不能寸进,从那以后他开始改变,那是因为脑海中多出了阴影。 如今,当他直视化龙关而不畏惧,高悬化龙关之上而乐在其中,那阴影便自行消解,连带着归还了自己锁住的能量。 小鳄鱼兴奋、高兴,我消解了阴影,他邀功似的对自己说,在我自己不知不觉的情况下。 他在心里表扬了自己,然后开始体会那力量。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小鳄鱼试图体会,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一股力量在体内游走不息,与他绷紧肌肉之后生出的力量全然不同的是,那力量轻盈迅捷,巧妙绝伦。 于是他操纵那力量,令其游走在浑身血肉之上,先是爪子,下一刻他抬起右爪,一瞬间,他惊异的发现,自己的爪子灵便了很多。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本来已感到疲累,因此伸出爪子时,速度缓慢,肌肉则有些酸痛,然而,方才他伸出爪子,一瞬间他就扒住塔壁,速度快的他不敢相信。 在惊喜之中,他再度探出左爪,这一次他确认了,自己的速度快了很多,意念下达指令的一瞬间,身体迅速做出反应,他用左爪扒住塔壁,似乎全然忘记了那剧痛。 这是怎么回事?他感到一阵惊喜,父亲只告诉过他,消解阴影可以得到好处,得到力量,但从没告诉过他,那究竟是怎样的力量。 不过,小鳄鱼可以自己体会,他接着往上爬。 不但速度更快了,我的肢体也更协调了……小鳄鱼暗想,心中一阵狂喜,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之前他往上爬时,动作并不迅捷,很多时候身体也很别扭,如今,这些问题统统消失了,他自然、协调、迅速的往上爬,就像一只壁虎。 真成壁虎啦……小鳄鱼心想,不由感到一阵好笑。 刚上这高塔的时候,他曾开玩笑的想,假如自己有吸盘,就可以像个壁虎一样爬上去,没想到一语成戗,如今他迅速自然的往上爬,模样像是在塔壁上游动,可不真成了壁虎?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大胆猜测,消解阴影之后得到的力量,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力量”,或许更接近于某一种“能力”。 不管怎样,如今他心情大好,感谢贼老天,他想,让我爬上这高塔来,解化了心中阴影,获得如此神秘的力量,将来操你的时候,我会尽量温柔一点。 当然,那些都不重要了,如今最重要的是,爬到塔顶,然后打翻那条肥鲢鱼,最后开门…… “请大王出手!” 正当小鳄鱼沉浸在快乐的心境中,迅速的往塔顶爬时,他忽然听到远处众人齐声大喝。 小鳄鱼转头,这时他做这动作已很轻松,那股刚刚得到的力量,能让他在倾斜的塔壁上轻松保持平衡。 他看到了父亲,这时他终于蹒跚着接近战团,或者他早就在哪里,只是陷于昏沉无法出手,小鳄鱼不知道,但他知道事情不妙了。 父亲已经抬起了头,步伐也不再蹒跚,眸光中虽还昏昏沉沉,但已能看到光亮。 怎么回事?小鳄鱼心想,他将目光扫过众人,然后得到了答案。 在父亲身旁,老医师恭敬侍立,脸上神色惶恐,手上则端着个小碗。 他配置了解药,一定是这样,不过那昏睡药没有解药,顶多只能稍微抑制困意…… 于是小鳄鱼明白,自己必须加快行动了,他再度往上爬去,耳朵却竖起来听那边的动静,他知道,父亲此刻一定感慨万千,以他的性格,多半要发表一通感想。 “我听说真龙是天地的宠儿,” 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我过去不相信气运,也不信命,如今倒是信了。” 父亲不相信气运,小鳄鱼心想,他更不信命,是什么让他有这么大的转变? “你知道为什么?” 大河流域的王者接着说,“因为你竟能从我的刀尖下逃了,真是他妈的离谱!哪个该死的东西给我下了昏睡药,只要被我捉住,我一定将他挫骨扬灰!” 小鳄鱼感到后背发寒,父亲很愤怒,父亲的怒火是冲天的烈焰,小鳄鱼感觉自己就要被焚尽了。 “既然如此,” 他又听那白衣女子说,她的声音很虚弱,激烈的战斗让她虚弱,小鳄鱼想到那白衣染血的样子,往上爬的速度不由加快,“你就该自己抹脖子,免得又生出什么变故,毕竟我是真龙,气运绵长,命格坚硬。” 古龙王笑了一声,声音是那样的冷冽,那样的骇人,“嘿嘿,好个牙尖嘴利的小母龙,我倒要看看,等我把你挖心取血,扒皮抽筋之时,你的嘴还能不能这么厉害。” “少说废话,” 小龙女的声音虽然虚弱,其中却自有一股粉身碎骨浑不怕的决然,“放马过来,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真龙。” “吼!” 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一声,小鳄鱼的心抖了一下,一瞬间他灵魂战栗,险些没从高塔上坠下,父亲的怒吼太过骇人。 他不禁为白衣女子担心,她已那么虚弱,还在被人围攻,她能在父亲手下撑几招? 然而,下一刻,他竟又听到另一声更加响亮,更加骇人,同时还清越如铃铎一般的长啸。 “吟!” 龙吟声起,水族皆俯首,小鳄鱼灵魂颤抖,几乎忍不住要跪下去,但他身在塔壁之上,他不断的提醒自己,稳住,稳住,终于他忍住了跪下去的冲动。 是龙啸!稳住身形以后,小鳄鱼在心中狂吼,这是真正的龙啸!他感受到灵魂深处的悸动,那是深埋于每一只水族内心深处的恐惧,龙是水中神,自古如此。 然后,小鳄鱼回过头,看到一条身长十几米的巨大白龙,张开大口,一口将那手持巨锤的大黑鱼咬住。 “啊!” “锤王”惨呼,他是一条大黑鱼,浑身肌肉虬结,力量强的不可思议, 曾在诸王来袭的大战中力挫敌手,将一只巨熊生生砸死。 他是那样强大,乃是古龙王内臣中第一悍将,此刻却被白龙咬在口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龙牙深深嵌入他体内。 “吟!” 龙吟声又起,那白龙猛的一咬牙,可怜大黑鱼一个庞大、健硕的身子,竟就直接被咬成两截,血雾暴涌而出,小鳄鱼不禁浑身发凉。 “真当我打不过你!” 那白龙将大黑鱼撕成两半,然后恶狠狠的说,声音却还是少女的声音,“不过是想趁机恢复力量!” “好胆!” 大河流域的王者杀来,大鳄鱼一身黄皮锃亮如金,利爪上寒芒四射,他扑杀向那白龙,小龙女闪身一让,大鳄鱼调头又咬,一龙一鳄在水中缠斗起来,金白二色晃人眼目。 好快!小鳄鱼心想,一金一白两个身影速度极快,每一次扑杀都暗藏杀机,每一次闪避都藏着变化,他只觉震撼莫名,眼界大开。 不好,小鳄鱼暗想,她还是落在下风了。 他看到,白龙固然强大,大河流域的王者却更加超然,火焰从他口中喷薄而出,被小龙女一尾巴击散成漫天碎渣,大鳄鱼突兀的出现在她背后,一口咬在小龙女腿上。 “嗷……” 巨龙长吟,声音却颤抖不已,那是痛的,可以清晰的看见,当小龙女挣扎着逃开,她腿上多出了一排鸡蛋大小的血洞,龙血暴涌而出,看来触目惊心。 “不过如此!” 大河流域的王者如此置评,“这就是真龙的强大?不过如此!” “你可以等我身体恢复,” 小龙女冷冷的说,她又被大鳄鱼扇了一巴掌,那恐怖的鳄鱼爪子从她背后撕下一大块血肉,她只觉一股剧痛剑指灵魂深处,“我一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还嘴硬!” 大鳄鱼冷然道,“你以为我就好受?我被人下了昏睡药,虽然服下解药,仍然神智昏沉,即便如此,老夫依旧轻松斩龙!” “放屁!” 小龙女忍不住破口大骂,大鳄鱼太过狂言,张口闭口都在中伤龙族,这让一向为自己龙族身份骄傲的小龙女无法忍受,“你这该死的猪婆龙!” “吟!” 小龙女怒骂着,然后张口吐出一道银光,银光如长虹般贯穿天际,直撞向大鳄鱼胸口。 “吼!” 大鳄鱼不甘示弱,也张开大口,露出一口黄板牙,一道金黄色的光柱暴涌而出,犹如擎天之柱,骤然状向那银光。 “轰!” 两道光柱碰撞的一瞬,整座宫殿都晃动了一下,无数玻璃、水晶、宝石在震动的压力下破碎,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鳄鱼必须死死扒住塔壁,才能防止身体不坠落,他这时真是恨死了激战中的两人 假如再来几次,小鳄鱼害怕的想,不管我不能扒住,只怕这高塔先撑不住了。 高塔斜斜的插向天空,塔基本身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如果再来个地震之类的,塔基很有可能不堪其重,直接崩碎。 同时,小鳄鱼回头,看向爆炸发生的所在,那里只剩下一片迷蒙的灰暗,烟尘,淤泥,还有水草的碎片腾飞起来,遮掩住其中的一切…… 小鳄鱼心中大急,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结果是什么,有一个极其不好的预感,如报死的乌鸦一样在他心头徘徊,他很担心: 白衣女子不会死了? 谢天谢地,伴随着一声虚弱但依旧清越的龙吟,白龙冲出那一团灰暗,她浑身的血肉都裂开了,身上的鳞片四分五裂,整个身子像破碎的冰裂纹瓷器一样,特别是,她那对丫丫叉叉的,好看的龙角,竟也断掉了一小截。 她出来了,父王了?一瞬间,小鳄鱼心头狂跳,另一个从未在他脑海中登场的可怕念头跳了出来,难道我父亲死了?那不可能,他占尽上风,怎么可能会死…… 一瞬间,小鳄鱼的心提到嗓子眼,他真怕父亲有什么意外,不管怎样,那是他的父亲呀! 父亲还不出现,场上只留那白龙,她也正环顾四下,似乎想要找寻什么,金色的龙睛里满是戒备。 天啊,小鳄鱼心想,父亲不会真的出事了? 下一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宫殿里的一座假山直接崩开了。 那假山就在小龙女身边,崩碎的一瞬间,大河流域的王者从中猛冲出来,张开大口咬向白龙脖颈。 这一下惊变抖生,非但小鳄鱼吃了一惊,就连小龙女自己也猝不及防,她万万没想到,大鳄鱼竟如此狡猾,浑水摸鱼,趁乱偷袭。 小龙女想躲,但已经太迟了,大鳄鱼的尖牙咬住她脖颈上的鳞片,“叮”的一声响亮,白玉般温润的鳞片破碎,尖牙直刺入小龙女脖颈。 “不!” 高塔之上,小鳄鱼惊呼一声。 同时,他听到上方传来一声响亮的“好”,然后是一声轻轻的惊咦。 一瞬间,小鳄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的惊呼被听见了,他抬头望向高塔顶端,下一刻,一个肥肥的,圆圆的脑袋也从塔顶探出,望向了他。 不!小鳄鱼在心中大喊,与肥鲢鱼对视的一瞬间,他几乎坠入永劫地狱…… 太糟了,他想,真是太糟了。 他只觉心中一片灰暗,之前消解阴影的喜悦全然散去,事态发展急转而下,几个回头之间,白衣女子被父亲咬破喉咙,眼看就要死去,他又被看守高塔的肥鲢鱼发现,他辛辛苦苦开拓出的光明大道,在这一刻被全然堵死…… “王子……” 肥鲢鱼望着他,一脸的震惊与愕然,“殿下……您在干什么?” 一瞬间,小鳄鱼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不过哭起来太难看,还是笑。 于是他笑了,笑的很灿烂,一口大黄牙都露出来了,然后他说:“开门。” “我不知道您想做什么,” 肥鲢鱼收起脸上的震惊,换上一副冷冽的神情,“但您父亲之所以选择让我来看守高塔,是因为他知道我的为人,假如您上来,我就把您戳死在半路上,或者将您挑入化龙关。” 小鳄鱼注视着肥鲢鱼的小眼睛,他真的敢吗?他问自己,我是大河流域未来的王,大河流域唯一合法的继承人,他真的敢吗? 是的,他敢,小鳄鱼告诉自己,他从那小眼睛里看出了决然,他知道,只要自己敢再往上爬,对方就会用长枪招呼自己。 可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他想,我总不能退下去? “我等着,” 于是,小鳄鱼这样说,“但我也告诉你,假如你敢对我动手,等我上去,我就把你扔下化龙关。” “我也等着。” 于是小鳄鱼继续往上爬,在那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他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是否还有意义,假如那白龙死了,自己打开大门又能怎样? 然而,便是这匆匆一瞥,他惊讶的发现,场上局势又有变化。 大河流域的王者本来已胜券在握,他那锋利的尖牙本已嵌入白龙脖颈,只要继续用力的咬住,咬住,那白龙就必须停止挣扎,然后在抽搐中死去…… 然而,在某一个瞬间,他的牙口忽然松了一下,像是失去了某种力量一样,大河流域的王者身形晃动了一下,眸光再度变得浑浊。 同时,他用手扶住自己的脑袋,沉声痛呼。 “啊!” 大河流域的王者痛呼着,“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他竟张口说话,一张嘴,尖牙立刻从白龙的血肉中拔了出去,小鳄鱼清晰的看到,白龙庞大的身子抽搐了一下,那一对龙睛却还瞪得老大,里面闪烁着光彩…… 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鳄鱼暗想,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忽然松口,还用爪子扶着头喊痛,眸光也变得很浑浊,难道说,有什么东西攻击了他? 不管怎样,事情发生了奇妙的转变,白龙没死,她还活着,假如自己打开大门,那么她还可能逃走……往上爬,他告诉自己,不要再拖延了。 于是他继续往上爬,在这个过程中,他听到父亲的沉声低语: “神魂攻击……好强的神念……你……” 神魂攻击?用神念进行攻击?那怎么可能?不是只有补天境高手才能修炼神魂,并且动用神念之力么? “你吃了昏睡药,” 正当小鳄鱼不解的时候,他又听到白龙虚弱的声音,提到昏睡药,小鳄鱼不禁竖起了耳朵,“神智不清,正是好机会……” 一瞬间,小鳄鱼明白了,父亲吃了自己下的昏睡药,神智不清,所以不能抵挡那神魂攻击…… “你故意引我上前?” 大河流域的王者痛苦的说,他在后退,竭力摆出防御的姿态,同时用一只爪子狠狠的敲击自己的脑袋,“好狡猾的小龙!” 说着,他望向身旁的一名守卫,他用爪子扶着脑袋,告诉那守卫: “去,宰了她。” 那守卫显然有些害怕,但大河流域的王者又催促一声,他便冲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 白龙很虚弱,她从地上缓缓爬起来,那守卫大喊着“为了陛下”冲向她,她张口喷出一道龙焰,那守卫立刻又焦又熟,吐完火,她继续说,“我本来准备最后肉搏的时候再用,没想到……你……” 她说到这里,似乎真的虚弱到了极致,身体摇晃了两下,眼看就要倒下。 “给我……” 古龙王怒吼着,“将她拿下!” 十几个守卫面面相觑,脸上俱是惊疑不定,照理说,不久前他们曾围攻那白衣女子,此刻便不该畏惧,然而,不久前他们围攻的是白衣女子,如今他们围攻的是身披白鳞的巨龙,两者差距之大如同天渊,那一具又焦又熟的尸体就是明证。 “呵呵,” 小龙女不禁笑了,“你自己都不敢上前,却让手下来送死,试图消磨我的力量,你就是这样做大王的?” 守卫们听了这话,更是害怕,没有一个愿意带头冲锋的。 “废物,” 古龙王沉声道,“一群废物,一头垂死的小龙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还得我亲自动手。” 这时,他的头痛似乎已缓解了很多,他放下爪子,一双小眼睛瞪住小龙女,眼睛里满是奸诈和邪恶。 “你还有什么手段,” 大河流域的王者问道,“不妨一并使出来。” “你可以来试试。”小龙女轻笑两声,这样说道。 然而,她嘴上云淡风轻,心中却一片冰冷。 她的确已没什么手段了,神魂攻击是她最后藏的一手,那一击之后,她从海灵水中得到的生命能量被耗尽了。 逃,她告诉自己,可是逃到哪里去了?我进来的时候,河床突然裂开,我跟了进来,看来那上方的穹顶就是大门的存在,但如今穹顶关闭,我要怎样才能打开? 没有答案,她不知道怎么才能逃出去,那她就只能在宫殿里兜圈子,时间一长,古龙王伤势恢复,守卫们再一拥而上,再次将她挡住,一切就都完了…… 她感到心里一片冰凉,又有些刺痛,像是被冰锥刺了一下。 难道这就是一切的终结?努力了这么多,最后还是要死在这里? 不管怎样,她摇摇晃晃的起身,游向那穹顶。 近了,小鳄鱼告诉自己,就要到了,稳住,稳住,他不断的提醒自己。 他已接近高塔的最高层,从这里往上面看,可以依稀看到窗户上的剪影,透过那剪影,他看到中古时代古老的壁画,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东西了。 肥鲢鱼去哪了?他暗暗的问自己,却只换来一头雾水,不久之前,当他越来越往上去,肥鲢鱼便消失在窗台上。 或许他去拿枪了,小鳄鱼这样告诉自己,该死的,我要抓紧时间。 想到肥鲢鱼站在顶层的窗台上,鱼鳍上抓着一杆长枪,不断的往下刺击,而他,却必须在高塔最陡峭的地方,不断的做出闪避的动作,然后再跳到那窗台上,他不由感到一阵恶寒。 到了,小鳄鱼告诉自己,窗台近在眼前,肥鲢鱼依旧没有出现,他不禁感到一阵欣喜,难道肥鲢鱼忽然怕了,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因此跑了? 醒醒,小鳄鱼告诉自己,除非他是傻了,才会这样想。 那么,为什么了?小鳄鱼又不禁去想,不管怎样,快往上爬! 他将前爪搭在窗台上,试图借此作为跳板,直接翻身进去……这设想十分美好,但他用爪子抓住窗台栏杆的一瞬间,一股剧痛通过爪子直达内心。 一瞬间,小鳄鱼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剧痛来的太突然,他完全没有准备,下一刻,他松开爪子,整个身子朝下坠落。 坠落,坠落,坠落……我在干什么?小鳄鱼忽然惊醒,爪子上的剧痛愈演愈烈,他强忍住那剧痛,然后觉知周围的情形。 一瞬间,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正往下坠落,下面就是化龙关。 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小鳄鱼真想就这么坠落下去,然而,当他翻着跟头往下落的时候,天翻地覆之时,他忽然看到,那白龙正冲向穹顶。 该死的,我不能,他告诉自己,我不能就这么死,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做! 于是他猛的一抖腰身,整个身子在空中猛的翻转,像是凭空生出一股冲劲,他趴向塔壁,一对爪子则拼命往前扒住…… 我做个这个动作,身体在极速坠落,他的思绪却异常清晰,他想起来,当细圆木把他弹飞的时候,他落向礁石,在下坠的过程中,他就是这样扒住礁石,然后伤了左爪的。 扒住,扒住,他告诉自己,身子还在极速坠落,他又听见化龙关的怒吼,像是老朋友的欢迎致辞,来,兄弟,让我吃了你。 “咔!” 终于,在爪子滑过长长的一段距离后,他真的扒住了,塔壁上有一个深深的孔洞,他的右爪卡在里面,竟真的止住了他坠落的趋势。 “呼……” 小鳄鱼长长的舒了口气,化龙关就在脚下不远地方,他毫不怀疑,只要再有几秒钟,他就要掉进去了。 不过,他既然没有掉进去,那么一切都好说。 他扒住塔壁,没有立刻往上爬,反而开始思索。 为什么当我扒住栏杆,我的爪子上会传来一阵剧痛?他这样问自己,然后他用一只爪子扒住塔壁,抬起右爪细看。 这时他才发现,右爪上一片焦黑,像是被火焰灼伤的一般,于是他明白了: 栏杆上裹着一层火灵之力。 该死,他想,一只开大门的肥鲢鱼,他哪来的符篆? 不,他可不止是个看大门的,宰相门房还七品官了,他可是管着大河流域王者的大门…… 不管怎样,那家伙有一张火灵力的符篆,他将符篆捏碎,然后将火灵力裹在栏杆的横杠上,那是我必须抓住的一根,然后他悄悄的躲起来,他猜到我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抓住栏杆,然后…… 一瞬间,小鳄鱼已猜出那肥鲢鱼的作为,他为什么这么做?小鳄鱼问自己,然后立刻得出了答案。 他在害怕,小鳄鱼告诉自己,我毕竟是王子,恐怕他不敢真的拿长枪戳我,所以他浪费一张珍贵的符篆,让我自己坠落下去,事后他也好有个交代…… 想到这里,小鳄鱼抬起头,望向高塔顶层,他所处的位置太低矮,因此,就算肥鲢鱼扒着窗户观看,也绝不可能发现他。 那么,小鳄鱼暗想,他现在一定以为我落下化龙关死了,所以我只要悄悄的爬上去,不弄出任何动静,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 一瞬间,他只觉心跳的厉害,不知是劫后余生,还是因为自己的设想。 他开始往上爬,消解阴影后,他得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可以让他轻松的爬倾斜的墙,他的手上虽然没有吸盘,他却能像壁虎一样在墙上游走,因此,他的速度很快。 在这个过程中,他注意到,那白龙飞到穹顶之上,似乎想打开大门,但又苦于没有门路,因此不得不折冲向下,借此躲避父亲的追杀…… 同时,他也注意到,几个守卫聚在一起,正在商量着什么,目光不时投向空中逃窜的白龙,看来他们要围追堵截了,小鳄鱼暗想,白龙的逃窜给了他们勇气。 于是他加快速度,不久之后,他再度临近顶层。 在能看见窗户剪影的边缘的位置,他定住身形,趴在墙上一动不动。 然后,他缓缓的向上抬头,向上,再向上一点,动作轻微……终于,他看到顶层房间的窗户,窗台上没有人影,肥鲢鱼不在那里。 小鳄鱼深吸一口气,我的猜测是对的,他告诉自己,他一定以为我死了。 于是他继续往上,在离窗台只有一尺距离的地方,他再度停下,然后将耳朵贴住窗台。 “咚咚咚……” 他听见地板被敲击的声音,很响亮,很急促,一下一下,咚咚咚…… 小鳄鱼立刻猜到,这是肥鲢鱼在在踱步,他体型庞大,身子很重,因此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他来回踱步不停,看来是心有忧思。 他当然心有忧思,小鳄鱼暗暗好笑,他以为我坠下悬崖死了,他现在开始害怕了…… 他感到好笑,毕竟他好端端的趴在这里,肥鲢鱼却为他忧思不已。同时他又有些敬佩肥鲢鱼,他真是一条汉子,小鳄鱼暗想,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敢于坚持自己的想法。 不过,现在不是敬佩的时候,白龙还在逃窜,守卫们却已开始行动,小鳄鱼知道,所有的答案都即将揭晓,成功还是失败,最终的审判即将到来。 于是他继续听,通过脚步,他判断肥鲢鱼正对他,还是背对他,咚咚咚…… 终于,当肥鲢鱼朝他的方向踱来,并转身的刹那,小鳄鱼迅捷的往上爬去。 一瞬间他蹿到栏杆上,这一次他没有扒住横杠,而是用后腿猛的蹬住窗台,下一刻他飞跃起来,像是跨栏一样,他越过横杠,然后猛的扑向肥鲢鱼。 第一百六十五章 破空声响,肥鲢鱼有所察觉,他猛的转头,小鳄鱼却已冲到他面前。 肥鲢鱼惊呼一声,他试图躲避,但小鳄鱼猛的伸出爪子,捣向肥鲢鱼的小眼睛。 没有任何阻碍,利爪捣烂了肥鲢鱼一只眼睛,小鳄鱼借力翻身,落在地板上,肥鲢鱼痛苦的大声嚎叫着。 “该死的小东西!” 肥鲢鱼痛苦的大喊,“你到底是搭错了那根弦,老子祖上三代为你家卖命,你就这样对老子……” 小鳄鱼心头一颤,不得不说,肥鲢鱼的话语击中了他的内心,我干了什么,他问自己,我捣烂了他的眼睛?天啊! 他跟这肥鲢鱼并不熟识,只知道是父亲手下的老人,然而这丝毫不妨碍他心有愧疚,天啊,我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直接捣烂他的眼睛? 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他一定要把我捉住,那我的计划就全毁了,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这是小鳄鱼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必须这么做,别无选择。 来不及想更多,肥鲢鱼已转过身,他将庞大的身子重重的压下来,小鳄鱼看到一片庞大的阴影,鲢鱼肉dan,他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名字,他一直听人说过这一招,却从未见任何一个肥鲢鱼用过,直到此刻。 小鳄鱼闪向一旁,他毫不怀疑,只要被肥鲢鱼庞大的身子的边边角角擦上一下,他一定会浑身骨骼寸断而死。 “死!” 肥鲢鱼痛苦的大吼,鲜血从他破碎的眼眶里流出。 一瞬间,小鳄鱼惊悚的发现,自己竟没办法彻底躲开这一击。 肥鲢鱼的身体在轻微的晃动着,其中藏着一股奇异的节奏,小鳄鱼知道,那意味着他可以随时改变撞击的轨迹,而自己必须躲过所有可能到来的撞击。 鲢鱼肉dan是极负盛名的招数,是鲢鱼一族的镇族宝术,据说能练成的肥鲢鱼寥寥无几,小鳄鱼从前一直取笑鲢鱼肉dan的可笑名字,如今对上才发现,盛名之下无虚士。 眼看那肉dan就要落下,小鳄鱼心头惶恐,一瞬间,恍若福至心灵,他忽然想到自己刚刚觉醒的那股奇异力量。 那股力量,他想,迅捷,轻灵,倘若用那股力量,能否躲过鲢鱼肉dan的冲击? 他不知道,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他动用那股深一点能量,下一刻,那阴影砸了下来。 “砰!” 阴影砸在地上,小鳄鱼却已闪在一旁,肥鲢鱼厚实的肌肉就在身旁,他们几乎贴在一起。 我躲过去了!小鳄鱼心中大喜,那股力量太过神异,方才的一瞬间,他只觉身随心转,他几乎是在肥鲢鱼落下的一瞬间躲过去的。 “该死!” 肥鲢鱼咆哮了一声,他将身子下压,然后高高弹起,然后猛的砸落……砰!他又砸在地上,小鳄鱼则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 这一次,小鳄鱼闪在肥鲢鱼面前,肥鲢鱼砸在地上的一瞬间,他立刻抬起爪子,对准了肥鲢鱼另一只眼睛。 他迟疑了,真的要这样吗?小鳄鱼问自己,戳下去的话,这家伙就永远都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怜悯他?该死的,他用火灵力包裹住栏杆,害我坠入化龙关…… 可是,唉,我下不去手,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一千道一万,他偏偏下不去手! 就是这迟疑的刹那,肥鲢鱼再度高高弹起,“小子,” 他说,“你傻了吗!” 是啊,我真是个大傻子,小鳄鱼恨恨的想,他不得不再次躲避肥鲢鱼的这一撞,同时心里暗暗恼恨自己,为什么竟要怜悯这家伙? “给我死!” 肥鲢鱼还在咆哮,当他第三次没撞到小鳄鱼之后,他终于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 “小子,” 他用那只独眼瞪着小鳄鱼,“你是怎么躲开的?” “善心,”小鳄鱼恼恨的说,“我大发慈悲,你才能这样傻傻的弹来弹去。” 肥鲢鱼显著的愕然了一下,然后,他回忆起刚才的事情,这小子已抬起爪子,那时我的确毛骨悚然,这小子速度快的可怕,倘若他有心捣碎我另一只眼睛,那我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为什么他没有? 这问题实在难以索解,因此他不得不发问:“你故意放过我?该死的小东西,我不需要你的善心,来决一死战,来,我会让你后悔了。” “我已经后悔了,” 小鳄鱼瞪着他,“我劝你把钥匙给我,否则我只能到你的尸体上取了。” “好狂,” 肥鲢鱼这样说,“人家都说你是个废物了,不过现在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他上下打量小鳄鱼,脸上的暴怒去了少许,“你是怎么活下来,然后又爬上来的?” “凭本事,” 小鳄鱼说,废物两个字刺痛了他,他一直猜测别人会在背后这样议论他,只是从未有人真的这么说过,如今倒被这肥鲢鱼证实了,“快把钥匙给我。” 身处这个位置,通过余光,他能看到身侧不远处的阵法枢纽,一道细小的光柱从枢纽上发出,连通着上方的穹顶,枢纽上有一个小小的空洞,呈扇形,一看就知道可以塞进去什么东西,那就是钥匙。 “除非我死了,” 肥鲢鱼这样说道,“否则绝不可能。” “那就没法子了,” 小鳄鱼恼怒的说,他感到一阵不耐烦,白龙还在被追杀,他没有时间拖延,“各凭本事!” “各凭本事,” 肥鲢鱼说,“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好!” 小鳄鱼这样说,下一刻他冲向肥鲢鱼,体内神异力量流转不息,他仿佛身化魅影,瞬间出现在肥鲢鱼身侧。 肥鲢鱼吓了一大跳,他试图躲开,但小鳄鱼立刻跟上,肥鲢鱼怪叫一声,小鳄鱼伸出爪子,猛的刺入肥鲢鱼身体,鱼鳞破碎,鲜血冉冉流出。 “交出钥匙!” 小鳄鱼怒喝一声,闪向肥鲢鱼另一侧。 肥鲢鱼不屈不挠,小鳄鱼不由感到一阵疲累,攀爬高塔消耗了他太多的心力,他必须速战速决。 但眼前的敌手高大健壮,显然不是轻易能放倒的,他不禁又痛恨起自己,为什么竟心慈手软了一下。 “欺人太甚!” 第三次被掏破身体,肥鲢鱼又惊又怒,他猛的冲向一旁,小鳄鱼穷追不舍,肥鲢鱼冲到墙边,抓住一杆长枪,然后回头猛扫。 小鳄鱼只觉劲风扑面而来,枪影横飞,他不得不暂时避其锋芒。 肥鲢鱼挥枪刺击,小鳄鱼跳到枪上,踩住枪头,肥鲢鱼捏碎一张符篆,火焰熊熊砸向小鳄鱼,小鳄鱼踩着枪头,跳到桌子上,肥鲢鱼追来,小鳄鱼再度跳起,肥鲢鱼劈碎桌子,小鳄鱼却已没了踪影。 肥鲢鱼吃了一惊,身后劲风呼呼,他挥枪往后横扫,小鳄鱼避过枪影,落在肥鲢鱼鱼鳍根部,肥鲢鱼骇然转头,小鳄鱼猛的伸出爪子,朝他那只完好的眼眶里重重一戳。 一瞬间,仿佛得了疯牛病一般,肥鲢鱼直接狂躁起来,他将大枪横扫开来,哐哐哐,屋里的物品被他打碎一地。 “啊!” 肥鲢鱼痛苦而又愤怒的大喊,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未来的长路也一片漆黑,他正是为此愤怒痛苦,更是隐约为此绝望。 小鳄鱼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大枪毫无章法的横扫,他凭着那股神异力量完全可以躲过,于是他在枪影中漫步,缓缓接近肥鲢鱼之后,他忽然伸出爪子,将肥鲢鱼身上的大撇重重撕碎。 感觉到敌人的位置,肥鲢鱼愤怒的大吼,他将大枪重重砸下,鱼鳍也狂挥乱舞,小鳄鱼谨慎的一一闪过,然而继续瞄准那大撇。 在他身上,小鳄鱼告诉自己,钥匙一定在他身上,口袋里,或者别在腰上…… 他靠近肥鲢鱼,然后飞快的伸出爪子,伸进肥鲢鱼的口袋里,一摸,没有钥匙,该死,他想,他把爪子缩回去,肥鲢鱼又一次觉知到他的存在,小鳄鱼飞速后退,枪影在他头顶闪现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连续两次失败,小鳄鱼不禁感到一阵烦躁,找不到钥匙,这他妈算什么事?九十九拜都过来了,难道就差最后这一哆嗦? 肥鲢鱼忽然解下身上的大撇,“想要钥匙?” 他狞笑着,淋漓的鲜血从他眼眶流下,顺着大嘴一直往下淌,他飞快的往后退,然后用手试探着,他抓住窗台的栏杆,然后将大撇猛的扔了出去,“去拿!” 一瞬间,小鳄鱼明白他要做什么 ,但那大撇已飞出窗台,没有任何犹豫的,小鳄鱼冲出窗台,身体极速坠落,他看到飘飞的大撇,还有化龙关。 于是他伸出手,抓住那大撇,他还在下坠,但他这时脑海中格外清明,他扭转腰身,在空中翻个跟头,然后将手中大撇往后挥出。 大撇被他撕碎,因此格外的长,被小鳄鱼甩出去之后,大撇飞速伸展,然后大撇缠住窗台最下面的栏杆,小鳄鱼因此吊在窗台下。 “呼……” 小鳄鱼长长的吐气,他惊险了,他告诉自己,去他妈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鳄鱼吊在高塔上,紧接着他听到轻微的“咔嚓”声,他抬起头,发现那声音出自肥鲢鱼的大撇连接处…… 该死,小鳄鱼暗想,这些大撇用料稀薄,材质又薄又脆,说是大撇,其实近乎于一件薄薄的单衣。 这时,他正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一件单衣上,倘若不是他体型较小,体重较轻,早已吊了小区。 “咔嚓……” 饶是如此,那大撇依旧在撕裂,上面开出的口子并不大,但看在小鳄鱼的眼里却触目惊心。 我得上去,小鳄鱼这样告诉自己,下面就是化龙关。 于是他猛的一扯那大撇,咔,响声清脆,薄衣撕成两截,小鳄鱼却借势腾空而起,一个身子直往上升,越过窗台,越过栏杆,他看到狂怒的肥鲢鱼在屋子里暴走。 于是他扭转腰身,整个人在空中翻个跟头,又伸出前爪扒住栏杆,再用力往下一按。 他那小小的身子再度借力腾空,下一刻已越过窗台,进入房间里。 当他落地的时候,他的身形骤然变得很轻飘,后爪上抓着的两截大撇微微晃动着,他像是一个系着丝带的幽灵,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 那肥鲢鱼还在奔走不停,他竭力试图用耳朵倾听房间里的动静,然而,虽然有某一种说法,言称失明者的耳朵极其敏锐,然而这显然不包括刚刚失明的人: 肥鲢鱼暴走着,脚步声隆隆如雷鸣,盖过了四下里所有的声音。 小鳄鱼落在地上,他谨慎的控制着呼吸,然后将后爪上抓着的两截大撇扯到身前,他开始翻找,大撇上有四个口袋,此前他已摸过一个口袋,钥匙不在里面。 他在靠内侧右边的口袋里找到了钥匙,这是一张金色的卡片,轻若无物,薄薄的,看起来像是随时可以捏坏。 “我感受到了钥匙!” 正当小鳄鱼打量那卡片时,肥鲢鱼忽然暴怒的大吼一声,紧接着,他身化肉dan,猛的朝小鳄鱼撞过来,“给我死!” 他愤怒的大喊。 小鳄鱼猛的往上跳,跳到桌子上,肥鲢鱼将桌腿尽数撞断,桌子塌陷下去,小鳄鱼却接着向前,肥鲢鱼紧追不舍,好像双眼还能看到一眼。 顶层的房间并不太大,甚至有些狭小,肥鲢鱼暴怒的乱冲乱撞,短短的片刻之间,床,桌子,衣柜,锅炉,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碎片。 锅炉中的火焰飞溅一地,床单被点燃,火苗升腾着,转眼便化为噬人的烈火,滚滚黑烟从窗户中冒出…… 该死,小鳄鱼暗想,他已来到枢纽的旁面,肥鲢鱼则跟在身后,浓烟遮蔽了他的视线,黑暗中他伸出手,试图将钥匙塞进枢纽,卡片刮磨石头上,发出“咔咔”的声响。 忽然,一只有力的鱼鳍从浓烟中伸出,转眼间就将他捉住,下一刻那鱼鳍捏紧,肥鲢鱼冰冷、残忍、可怖的声音传来:“抓到你了,哈,我要把你碾成肉泥……” 一瞬间,小鳄鱼只觉喘不过气来,那鱼鳍太有力,像是要把他捏爆了,他感觉眼珠里涨满了血,血液聚集在表皮下,像是洪水一点点往上涨,渐渐没过堤坝…… 去他妈的,小鳄鱼暗想,他的右爪还在无力的划拉着,卡片划在石头上,发出刺耳的“咔咔”声,怎么会这样了? 功败垂成,不是吗?谁能想到,事态忽然急转而下,浓烟遮住他的眼睛,让他无法寻找塞入卡片的孔洞,肥鲢鱼的脚步声混杂在火焰的爆裂声中,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该死的火,小鳄鱼心想,他想到化龙关中的火,我讨厌火…… 一切似乎都已成为定局,他失败了,即将被肥鲢鱼捏成肉泥,穹顶最终也没能打开,那白龙想必会惨死在宫殿的某个角落,死后被挖心取血…… 在最后大限来临的前一刻,他甚至有些悔恨,唉,我要是什么都没干就好了,这会说不定已喝上热腾腾的龙血……不,住口,我他妈的不后悔! 想到这里,他只觉眼前光明大放,火焰,浓烟,痛苦,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他微微吐了口气,静待那镰刀挥过,带他去他那将要去的璀璨星辰。 不过,事情有些转机,在那最后一刻到来之前,他忽然听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咚咚咚”的声音,这声音是那样的有力,以至于小鳄鱼的心脏立刻揪了起来,脑袋里则嗡嗡的一片,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要被震聋了。 恍惚之中,他又听到“啊”的一声轻呼,紧接着,攥着自己的鱼鳍一松,他整个人朝下坠落,一瞬间已落在地上。 他茫然的抬起头,只见漫天黑烟之中,一个金色的缺口越来越亮,那金光如利剑刺透黑暗,为他指引卡片将要插入的地方。 于是小鳄鱼明白了: 这种时候,竟然有人他妈的在外面敲门。 肥鲢鱼没有再扑过来,他在周围狂怒的暴走,鱼鳍不断的拍打着那金光。 卡片里有某种能量,小鳄鱼心想,因此他能凭借卡片追寻到我,那种能量与这金光同源,因此,当金光发散开来,他就没法再追踪我…… 这些都不重要,他想,他跳到枢纽面前,那金光荡开呛人的黑烟,卡片插进枢纽的一瞬间,小鳄鱼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是谁在外面敲门? 江言 他看到河豚去敲门,按照计划,他和林梦蝶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那是一片小小的水草,他将身子藏在里面,和林梦蝶肩膀靠着肩膀。 “挤死了,” 林梦蝶这样说,她伸手在小绿头上拍了一巴掌,“你太胖了。” “我……” 小绿很委屈的说,“我蒜石峥偿的……” “他的意思是……” 江言昏沉的说,“以肥鲢鱼的标准来说,他的身材是正常的。” 这是,河豚已走到那光洁的鹅卵石近前,准备敲门了。 “隐蔽好,” 江言昏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紧张,“这可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千万要小心,” 林梦蝶也面色凝重,“这一头可不比肥鲢鱼大龙虾,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能统率整条大河,实力应该在治水境巅峰。” 江言的心抽动了一下,治水境巅峰,他想,那不不是和那恐怖老头差不多嘛? 我一定是疯了,下一刻,他再心中埋怨自己,惹上一个恐怖老头还不够,如今还要来招惹另一位治水境巅峰的强者。 “你以为这就完了?” 古荒神源这样说,“我的分身,那个不孝子,在此地号称古王,统率着陆地上的妖族,他也是治水境巅峰的实力。” “而我一进来,” 江言说,“就已经得罪了他。” “有何感想?” 古荒神源问道。 “虱子多了不咬人,” 江言故作轻松的说,“债多不压身。” “小子,我能感受到你心头的沉重。”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躲好。” 江言没在说话,他仔细的盯住河豚,整个身子已微微低伏,他尽量让自己隐蔽在水草中,同时又摆出随时可以发力的姿势。 他在做准备,因为他担心,也许那大门打开的瞬间,自己就要迎接一位治水境巅峰强者的怒火,然后在那怒火下灰飞烟灭。 河豚抬起手,一瞬间,江言甚至生出逃跑的冲动,离开这里,他告诉自己,不要进去,太危险了,你一定会暴露的…… 可惜,无论他心中那个声音怎样大喊,他都一动不动,因为,他还听到另一个声音: 不这么冒险,你还能做什么?到河里其他地方闲逛看风景?上岸送给野猪狗熊当口粮?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你别无选择。 于是他伏低身子,尽量隐蔽,看着那河豚用力敲那石头。 “咚咚咚……” 敲门声很快很急,声音大的不可思议,江言觉得耳朵要被震坏了。 同时,他的心也骤然提起,会怎么样?他问自己,我们能悄悄的摸进去吗? 他已从河豚那里了解到,这入口下面,就是一座高高的塔桥,那是进入古龙王宫殿的唯一通路,塔桥之下是一个叫“化龙关”的地方,那里面有火焰、瘴气、雷霆,十分危险。 “到底有多危险?” 江言这样问,“或许我们可以从那里潜入,从位置上来看,那是唯一的选择。” “不,” 说话的是林梦蝶,“你还没有灵力护体,进入化龙关一定会死。” 于是江言就知道,原来化龙关这玩意到处都有,据林梦蝶的说法,她的家乡春兰星的瀚海之中,有一片无比骇人的化龙关,昔年有盖世古龙从中走出,威震星宇一个时代。 总之,那种地方,十分危险,十分可怕,在他还不能用灵力护体之前,他没办法涉足其中。 “我是特使体质,” 他还试图争辩,不想放弃那唯一可以偷渡的路径,“你忘了吗?那城墙给我的评价,我比龙厉害的多。” “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这是林梦蝶的话,“死的愚蠢又可悲。” 于是江言不得不改变主意。 “我们何必拘泥于不被发现了?” 江言这样说,“或许我们可以用奇谋,装成是这家伙的俘虏,” 他指了指河豚,“就这样混入宫殿,然后在中途逃开,进到那个藏宝库里……” 有那么一两秒,林梦蝶死死的盯着他,目光中的神色像是被打动了。 “怎么样?” 江言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或许很危险,但效果也会很大,值得尝试。” “值得尝试,” 这是河豚的说法,他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简直是乐开了花,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好方法。” 江言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望向林梦蝶,目光中满是自信的期许。 “我们是装成俘虏,” 林梦蝶深深的望着他,这样说道,“还是真成了俘虏?不信你看看这家伙笑的。” 河豚的笑容僵在脸上,“不会的 ” 他这样说,“我一定会配合你们演戏的……” “不要心生妄想,” 林梦蝶冷冷的说,然后瞪了江言一眼,“喜欢幻想是好事,但我绝不屈从于愚蠢,简单的才是最好的。” 江言恼怒的哼了一声,终于放弃了这个“美好”的计划,他明白过来,假如那么做的话,多半就真成了河豚的俘虏。 于是他们最终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来,躲在一旁,让河豚去敲门。 “我在你身上下了禁制,” 即将开始这计划的时候,林梦蝶这样告诉河豚,“假如你敢耍花招,体内立刻就会生出一团火,把你烤成美味,我们就算被捉住,也要在死前吃两块鲜美的河豚肉!” 河豚又怕又怒,还有一些不相信,然后,他去敲门了 “咚……” 敲门声还在响,江言把目光投向脚下的河床,淤泥沉积彷如千古不曾松动,暗流激荡万年日复一日,他不禁生出一阵怀疑,这河床真的会裂开吗?真的有那所谓的“大门”存在吗? 很快就有了答案,只听“隆隆”声响如雷,下一刻,仿佛整条河流都在晃动,河床摇晃着,暗流激荡成漩涡,一道裂缝以光洁鹅卵石为核心,迅速的往两边扩大、蔓延…… 看到这一幕,江言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个盘桓在这大河里几百年的庞然大物,脚下所在正是他的宫殿,宫殿里陈兵雄厚,这一去生死茫茫…… 裂缝越开越大,江言死死盯着裂缝下面,似欲从中看出什么花来。 “追!” “杀啊!” “打死他!” …… 忽然,江言皱了皱眉头,在这一刻,他仿佛听见了人喧马嘶的喊杀声。 声音从渺远的下方传来,还不等江言猜测其究竟是不是幻觉,声音已迅速的接近,转眼间喊杀声如雷贯耳。 这是怎么回事?江言愕然,他想到过很多种大门开启之后的情形,有严厉的盘问,有无声无息的潜入,有东窗事发后激烈的战斗…… 只是从未想过,竟然会有震天的喊杀声,直接就冲了上来。 一瞬间,江言寒毛炸立,他忍不住去想: 这不会是冲着我来的?他们是怎么发现我的?难道那古龙王能未卜先知? 不管怎样,喊杀声还在飞速上升,下一刻,江言看到一条十几米长的白龙自鸿沟中飞出。 不,不是白龙,而是一条赤龙,这白龙似乎刚刚经历过连天血战,如美玉般温润的鳞片上血迹斑斑,几乎将本来的白色掩盖住了,假如不仔细观看,简直很难发现这是一条白龙。 然而,江言还是看出来了,他不但看出来了,还认出来了。 “怎么会……” 一瞬间,他甚至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认出这白龙,因为他只见过一条龙。 不久前,当他扒着高铁横跨长江时,他往江水中匆匆一瞥,一瞬间,凭借武道天眼赋予的惊人视力,他的目光穿透深邃的江水,看到了水下一头身材修长的白龙,正直勾勾的,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如今,他再度见到那头白龙,不同的是,他浑身是血,正在被人追杀,龙角都断开了一小截。 想到这里,江言不由感到一阵恍惚,去他妈的,他想,这到底是什么鬼,是我看错了还是怎样,这龙不久前还在长江里,如今怎么就到了这里…… 不容他多想,那白龙已飞腾到极高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淋漓鲜血从他身上滴落,那是从他的龙鳞下渗出的。 紧接着,一头身长十几米的大鳄鱼,浑身厚皮如黄金铸就,摇头摆尾的冲出那鸿沟,直追向前方的白龙,大鳄鱼口中还在咆哮:“哪里走!我就是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也定要将你剖腹挖心,取你的心头真血。” 身长十几米的大鳄鱼,浑身厚皮如黄金铸就……一瞬间,江言想起来,这不就是自己在肥鲢鱼那里见过的虚影吗? 不同的是,上次他看到的是虚影,眼前所见,却是真正的古龙王本尊。 “追!” “发出大河通缉令!” “大河流域水族共击之!” …… 在黄金大鳄鱼之后,一大群披坚执锐的精兵冲出鸿沟,他们跟在古龙王身后,喊打喊杀,声威震天。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目送那一队精兵远去,江言不禁在心中大喊,眼前所见太过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 带着满腹的疑问,江言缓缓起身,按照原计划,他和林梦蝶还有小绿,悄咪咪的摸到那鸿沟之上。 他往下看,果然,有一片浩大的宫殿,安静的沉落在鸿沟之中,宛如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古城。 按照河豚和小绿的说法,水底宫殿存在几千年了,源头早已不可考证,江言那时就在想,一片沉淀了数千年岁月,窖藏了千秋的宫殿,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浩大,他当然猜到了,剩下的一切他都没猜到,眼前的宫殿烽烟四起,满目疮痍,不少楼台都倒塌了,有几座还在起火。 “刚刚发生了打斗。” 江言轻声道,“打的好激烈。”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他想起刚才逃走的白龙,还有愤怒的、穷追不舍的古龙王,心中有一丝了然。 “这……” 林梦蝶望着眼前的一幕,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 眼前所见,与两人猜想中的情况大不相同,他们看到强大的古龙王飞出鸿沟,看到精兵强将飞出鸿沟,眼前的宫殿则满目疮痍,火焰在楼阁之上飞奔,浓烟滚滚,一些水族正在试图灭火…… 这简直是不设防的一座宫殿,江言心想,与他想象中的极度危险差的太远了。 “这……” 林梦蝶迟疑着说,“这是个机会,我们好像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 “那家伙还在,” 江言说,他看到河豚站在前面,也正伸着脑袋往下看,目光中满是震惊与骇然,看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江言暗想,紧接着他冲了上去,“河豚,过来!” 河豚吃了一惊,它转身想要逃走,尾巴拼命打水,仅剩的一只鱼鳍上下挥舞着。 江言冷冷的说:“另一只鱼鳍也不想要了?” 河豚的动作停住了,他转过身,露出笑容:“没有,我只是,嗯,按照约定,我是时候离开了。” “还不是时候,” 林梦蝶走来,“带我们下去转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对,” 河豚把嘴巴张了张,然后试图争辩,“按照约定,我把你们带过来,然后我就可以离开……” “我说了你不可以,” 林梦蝶冷冷的说,“我们对俘虏太优待了,竟然还允许俘虏讨价还价,嗯,我饿了。” 河豚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了,又像是在生气,他的身子又开始鼓胀,但当他看到江言摸出匕首,又不得不缩回原型。 “好,” 他说,“我可以带你们下去,但假如有危险……” “我们不会让你送死,” 林梦蝶冷冷的说,“带路。” 于是他们进入鸿沟,往下方的塔桥上落,在这个过程中,江言看到了化龙关。 他看到火焰如巨兽般游弋,雷霆若隐若现,还有那些瑟缩的绿色毒气,看来便是所谓的瘴气……江言想到自己刚才还想走这一条路,额头上不禁冒出冷汗。 “我信了,” 他告诉林梦蝶,从这里潜入进去,我可能会死。” “一定会死,” 林梦蝶这样回他,她只瞟了化龙关一眼,视线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她见过比这浩大一万倍的存在。她指着远处倒塌的宫殿问河豚,“那是怎么回事?” “大王平时睡觉的时候,” 河豚这样说,“有时会翻身打滚,耍弄神通,一不小心就毁掉楼阁,不过……” 他把目光投向远处,“除非有十几个大王一起翻身打滚,耍弄神通,否则绝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不要耍嘴皮子,” 林梦蝶这样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白龙是哪来的?” “我不知道,” 河豚大摇其头,这样说道,“我出去的时候,还一片祥和了,只听说王子殿下落入化龙关中,却被一个白衣女子给救了……” “白衣女子?” 江言和林梦蝶相识一眼,齐声道。 白衣女子,什么样的白衣女子?难道是她?一瞬间,两人都想到那捕杀赤练蛇王的白衣女子…… “然后了?” 江言问道。 “不知道了,我就离开了。” 河豚摇头道,紧接着,他望着下方越来越近的宫殿,声音紧张的说,“要到空域了,下面没有水,你们只能走桥上走,高塔上有人守着,你们要不要……隐蔽一下?” 江言望向下方,他看到大桥直通到脚下,高塔立在桥头。 “我觉得不用,” 江言说,“我不相信那高塔里还有人守着。” 的确,高塔正熊熊燃烧,火焰在塔顶飞腾肆虐,浓浓黑烟冲霄而上。 “呃……” 河豚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 于是他们大摇大摆的落下去,没有人喝问,没有人阻拦,没有人盘查。 一瞬间,江言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会这样了?他在心里问自己,就这样就进来了?这么简单? 这事情有些太离奇了,不是吗?他亲眼看到古龙王带着一票手下离去,去追杀那头巨大的,来自长江的白龙,留下一个不设防的宫殿给他们。 “注意,” 河豚提醒,“要进入空域了。” 那塔桥就在眼前,就在脚下,迈出一步就能站在上面。 江言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他自然的走上塔桥,一瞬间,他只觉身体沉重了许多,一直托举着他身体的浮力消失了,他出水了,这里是空域。 林梦蝶走上来,踩了踩脚下的塔桥,没有说什么。 小绿停在后面,脸上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他从来不曾离开过水,也知道鱼离了水就要死的道理。 可以说,对于江言来说,这只是迈出的寻常一小步,但对于小绿来说,这实在是鱼生的一大步。 “不要害怕,” 江言安慰他,“大胆的走上来,你不会死的。” 小绿点了点头,下一刻,他用鱼鳍拍打着暗流,整个身子冲向塔桥。 “砰!” 进入空域的一瞬间,小绿直接砸在塔桥上,他还试图挥舞鱼鳍站起来,但这里没有水,他当然不能游泳。 “像我这样,” 河豚告诉他,“用鱼鳍和身体撑着地,一开始你会不习惯,但慢慢的你就会喜欢上这种方式。” 小绿望了他一眼,然后笨拙的挥舞着鱼鳍,他站了起来,他身上的肥肉颤动着,他竭力想要保持平衡,但又在下一刻摔倒。 “慢慢来,” 江言说,“不急。” 其实他心急如焚,他知道某种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他必须在古龙王和那些精兵强将回来之前,搜刮古龙王的宝库,将里面的一切宝贝都抢走,时间宝贵,实在不容浪费。 小绿似乎也知道情况紧急,至少他知道,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当贼就该快速的偷东西,二不睡觉在人家里学走路。 “不行我背你,” 江言笑着说,“反正你背我那么久了。” 他试图用玩笑话缓解心中的焦虑,然后那没有作用,他转头望向外面的鸿沟,担心古龙王突然回来。 小绿挣扎着爬起来,又一次摔倒,他沉默不语,脸上却露出焦急的神情,他觉得自己拖了后腿。 “实在不行,” 河豚说,“可以换一个走路的法子,爬,对,用鱼鳍和身体的蠕动爬行,像虫子一样爬,一开始大家都是这样的。” 小绿望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穿他言语的真伪。 他用鱼鳍撑着塔桥的地面,用身体在地上蠕动了两下,他的肌肉微微颤抖着,在这颤抖中,他往前爬了几米。 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高塔之下,河豚望着熊熊燃烧的塔顶,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他们如果在宫殿里打,这高塔又怎么会烧起来?如果他们在高塔上打,那这高塔就是燃烧,而是倒塌了。” 对这话,江言倒是毫无异议,他不久前亲眼见到白龙和古龙王庞大的身子,他们如果争斗起来,这一座高塔还真禁不住折腾。 “这座塔是斜的,” 尽管心里很焦急,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到古龙王的藏宝库去,然而,当江言注意到高塔的倾斜程度时,不由还是吃了一惊,“难道不会倒塌?” “这是特殊的工艺,” 河豚这样说,“历史悠久,很难追溯到源头。” 江言皱眉,这答案不清不楚,不是他所希望听到的答案。 “快走,” 林梦蝶催促,“没时间耽搁。” “你们是怎么把水抽干,在水底弄出这样的空域的?” 他们继续往前,踏过塔桥干燥的路面,江言又不禁感到好奇,他着实很享受空气的干燥,对他来说,比起在水里不停的游泳,在陆地上行走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这是……” 河豚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显然,他对这问题不大了解,但他试图解释。 “阵法而已,” 林梦蝶不耐烦的说,“在我的家乡,不要说把水抽干,就是把天空变成大海也不是难事,以后你会明白的,现在我们快走。” 把天空变成大海……江言张大了嘴巴,他着实难以想象,天空如何变成大海。 他们穿过塔桥,在路的尽头,他们遭遇慌乱的人群,有人在救火,所有人都在大呼小叫。 有人认出了河豚,也看到了江言和林梦蝶,一瞬间,水族们安静下来,他们全部的目光都被江言和林梦蝶吸引过去了。 “两个人类,” 一个水族说,这是一只巨大的龙虾,该死的,江言暗想,他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龙虾,他的螯钳还没破碎了,“这是怎么回事,河豚大人?” “没你们的事,” 河豚先是犹豫了一下,江言猜测他在思考,要不要招呼这些水族一拥而上,将自己拿下,显然,他思考的结果是不,“你们继续忙。” 江言有心要让他找个水族,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那实在浪费时间,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摸进古龙王的藏宝库更重要。 他们穿过一片楼阁的残骸,有一一群水族上前,目光不善的盯住江言,却被河豚也喝退了。 江言又不禁感到一阵不可思议,这是真的吗?他问自己,我进入治水境巅峰高手的宫殿,不久前我当着他的面,杀了他一个得力手下,如今我跑到他宫殿里,准备劫掠他的宝库,却是如此的大摇大摆,旁若无人? 他摇了摇头,似乎想把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赶出脑海,可是那不真实的感觉实在太重,以至于他脑袋昏沉。 不,不是那感觉太重,以至于我脑袋昏沉,他告诉自己,而是我太累了…… 不久前被林梦蝶生生遏制住的困倦,此刻再度涌上心头,江言的身形摇晃了一下。 “警戒,” 林梦蝶在他背上掐了一把,那是一个关键的穴位,她的手法也很奇特,总之,被她掐了之后,江言感到一股钻心的痛,困意顿时稍微减弱,她说,“这里还不安全了。” 她是对的,在一处断壁残垣之中,他们遇到了受伤的守卫,两条红彤彤的大鲤鱼聚在一起,正互相给彼此的伤口搽药。 河豚本想避开他们,但已经来不及了,这两个守卫刚才生死大战中脱身,此刻神经依旧紧绷着,不曾放松,因此,他们立刻发现了江言一行人。 “什么人?” 一个守卫执剑上前,那是一柄硕大的红色阔剑,配合他鲤鱼的红色鳞片,看来别有一番趣味。 “是我,” 河豚这样说着,“我来面见陛下。” “河豚大人,” 另一个守卫走上来,他手中拿着一杆长枪,“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没有陛下的命令,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是我带他们进来的,他们是我的俘虏,” 河豚说道,“如今我要带他们去见大王。” “俘虏?” 一头鲤鱼怀疑的说,他走近江言和林梦蝶,以及小绿,“怎么感觉不像的样子?” 忽然,这守卫捏着长枪,狠狠的捅向小绿的脖颈。 江言伸出手,猛的抓住长枪,然后用力一扯,那长枪被他抢到手中。 江言调转枪尖,那守卫怪叫一声,正要后退,江言紧追两步,将长枪猛的往前一扎,正好扎在那守卫后心,枪尖从鱼肚子里冒出来,守卫挣扎两下,一翻肚皮死了。 “你……” 另一个守卫持剑杀来,忽见同伴死了,死的无比干净利落,却就转身想逃,早被江言追上去,伸手扯住鱼鳍,那守卫转身劈出一剑,江言伸手夺过那剑,用力往下一劈,那守卫肚子被剖开,鱼肠子淌了一地。 做完这一切,江言把那阔剑捏在手中,轻轻掂量着,他觉得这剑很顺手,可以借来一用。 “很好,” 林梦蝶走来,轻声评价,“总算不像个娘们了。” “我若不杀他,” 江言摇了摇头,“小绿已经死了。” “快走,” 河豚焦急的说,“被人看到,就要出大乱子了。” 于是他们离开,继续朝着古龙王藏宝库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江言看到宝光冲天而起。 “就是这里,” 河豚带着他们,来到八角琉璃井旁,指着井口告诉他们,“下去就是古龙王的宝库。” “直接就能进去?” 江言狐疑的问,“不需要钥匙之类的?” “不需要,” 河豚这样说,语气很急切,“直接就能进去,你们不要再等了,赶快进去。” “你想害死我们,” 林梦蝶冷冷的说,“这藏宝库上面有阵法,我们如果贸然进去,一下就会被弹死。” “怎么会?” 河豚脸上露出愕然的神情,“我身上有你下的禁制,我怎么敢?” 江言忽然急迈两步,冲到河豚身前,这一下很是突然,河豚却像是早有准备,他的身体骤然张大,好似鼓胀的皮球,上面的尖刺猛的扎向江言。 江言举起那柄阔剑, 朝着河豚的脑袋重重拍去,河豚往旁面躲闪,江言凭着武道天眼看破他的意图,抢先挥剑,河豚闪向一旁,正好撞在剑锋上,鼓胀的身子打着旋儿的干瘪下去。 河豚趁机想要逃走,江言追上去,又是一剑拍落,河豚脑袋被拍,眼睛里一片迷糊,鱼鳍胡乱的拍打着,江言又拍一下,河豚彻底砸在地上,再也不挣扎了。 但他还活着,江言走到他身前,将阔剑的剑锋垂在他身边,对他说:“你是怎么回事?” “是你们先不守信用,” 河豚恨恨的说,“本来我可以离开的,你们非要叫我带路,如今好了,等你们走了,古龙王陛下知道是我带你们进来的,一定要追杀我到大河流域每一个角落!” “我们答应放你离开,” 林梦蝶上前,这样对他说到,“是因为这里太危险,你要离开情有可原,但如今这里很安全,你就应该留下,否则不是太便宜你了?” “你们不守信用!” 河豚大喊着,丝毫不顾及脖颈旁的剑锋,大有放赖的架势。 “你要怎么样?” 江言说,“怎么样才能打开这宝库?” “我不会说的,” 河豚恼恨的说,“反正我也被你们害死了,不如让你现在就杀了我,一了百了,落个痛快。” “我们可以问别人,”江言皱了皱眉,这样说道,“这是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问别人?” 河豚嗤笑一声,“没人会告诉你们,大家情愿被你杀了,也不愿意被扔进那个该死的地窖,阴暗潮湿,最后不得不爬上死刑之桥,自我了断……” 江言皱眉,他不知道地窖具体是什么情况,但他能够猜测得到,那应该是古龙王专门用来虐待囚犯的地方。 “既然你不怕死,” 林梦蝶说,“一开始又为什么投降?” “我想把你们带进来,然后大声的告诉古龙王陛下,你们要偷他的灵草。” “你不怕被做成汤?” 江言问道。 “我当然怕,只是我更害怕地窖,更何况,古龙王陛下会保护我的。” “只可惜,” 林梦蝶说,“大门一打开,你惊讶的发现,你敬爱的古龙王大人离开了,没人来保护你了,也没人能帮你杀我们了是不是?” 河豚沉默了。 “所以,” 江言说,“你想借助阵法来杀掉我们?蠢猪,难道我们那么不谨慎,就会被你骗进去?” “哼,” 河豚哼了一声,“我也只是试一试,反正我是完犊子了,不如试试能不能将功补过。” “刚刚那两条鲤鱼,” 林梦蝶说,“也是你故意去找的?” “不错,” 河豚一脸不怕死的样子,“两个傻瓜,我用眼神示意他们一起动手,先杀男的再杀女的,他们却非要先去杀鱼,两头蠢猪。” 江言和林梦蝶相视一眼,刚才他们就觉得有些不对,两条鲤鱼出手的时机太诡异了。 “杀了我,” 河豚说,“就像杀掉那两个蠢猪一样。” “不,” 江言忽然笑了,“我不杀你,我把你留下来,让大鳄鱼把你扔进地窖。” “你……” 河豚脸上露出一抹恐惧,“我可以自我了断,一头撞死!” “或许换一个法子,” 江言说,“你真心真意的帮我,此间事了,我带你回去别的地方,总之是帮你从古龙王的手下保住小命,你觉得如何?” 河豚本来双目紧闭,脸上则露出无所谓的神情,然而,听了这句话,他立刻睁开双眼,死死的瞪住江言。 “你在骗我,” 他说,“你们两个不讲信用。”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骗我们,” 林梦蝶说,“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在大门打开的时候,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河豚听了这话,立刻露出悻悻的神色。 “假如我们放你离开,” 林梦蝶说,“估计你会立刻追上那大鳄鱼,或者任何一名守卫,是不是?” 河豚沉默着,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无法质辩。 “在那种情况下,” 林梦蝶说,“如果我们还放你离开,那我们就不是诚实守信,而是傻子。” “我们不是傻子,” 江言把阔剑的剑锋贴在河豚面颊上,“所以我们真心的给你建议,帮助我们,然后我们帮你逃离这里。” 河豚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又盯着林梦蝶,最后是小绿,小绿趴在地上,用头蹭了蹭江言的裤子。 “是鲢鱼好吃,” 河豚突然这样说,“还是河豚好吃?” “也许我们并不喜欢吃鱼。” 江言说,然后他望向林梦蝶,然后两个人都笑了。 小鳄鱼 他感到烈日灼心的痛苦,从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传来,不,不是肌肤,是硬甲,他感觉自己的硬甲要融化了。 我恨火焰,小鳄鱼暗想,火焰真是恶心的东西。 不久之前,当他把卡片塞进枢纽的孔洞,枢纽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然后他听到隆隆作响的声音,天穹打开了,他知道。 他听到父亲震怒的声音,在宫殿上方响起: “为什么打开大门?” 第一百六十八章 紧接着是高亢的龙吟…… 龙吟声浩大,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哪怕是在火焰和浓烟之中,小鳄鱼也感觉从心底受到了震撼。 他觉得,那龙吟是对他的褒奖,是对他爬上高塔,一番生里来死里去的作为的肯定,他仿佛已看到那白衣女子在对他说谢谢,然后…… 该死,我在想什么?他忽然惊醒,只觉尾巴上一阵钻心的痛……周遭的温度越来越高,他那本就烧焦一截的尾巴,此刻竟又燃起来,火焰顺着硬甲一直往上…… 他滚在地上,试图将那火焰扑灭,然而大火如猛兽一般,熊熊肆虐不休,不论小鳄鱼滚到哪里,火焰都如影随形。 最后,在火焰灼烧身体的剧痛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烟中,他忽然扒住了一条铁链,铁链已被火焰烧的滚烫,小鳄鱼把爪子贴在上面,爪子上顿时鼓起大大的泡…… 然而他顾不上喊痛,也顾不上抽回爪子,反而紧紧的抓住铁链,不顾一切的顺着铁链往前爬…… 他知道,那铁链就是所谓的绞盘,顺着铁链一直爬,就能跳进一个篮子,然后绞盘会开动,篮子一直往下,他就能离开这火海。 快一点,快一点,他在心中大喊,他觉得那铁链是那么的漫长,好似一条无论如何走不完的长路,路的下方是炽热的岩浆,脚踩在路上几乎要被烤熟。 有好几次,小鳄鱼几乎要忍不住松开爪子,只觉往一旁跳开,因为实在是太痛了,他想起父亲说过,岸上的野兽爱吃烤鱼,他们将鱼刺穿在铁丝上,然后放在火上烤……和此刻的自己无比相似。 不过,他终于还是没有送来爪子,就在他即将精神崩溃的时候,他爬到了绞索的尽头,只觉爪子下一空,他猛的向前扑倒,然后下坠,瞬间落进一个什么东西里。 那之后,绞索缓缓开动,小鳄鱼只觉自己不断下坠,每下坠一分,骇人的灼热就离他远一点,他渐渐感到清凉,于是他长长的松了口气,他从未这么喜欢过清凉。 可是,这种喜悦也只持续了短短一小会儿,很快他就感受到另一种剧痛,那是深藏在硬甲表面下的剧痛。 高温如利刃一般刺穿了他的硬甲,并深深刺入他的血肉中,此刻它们开始搅动……小鳄鱼忍不住大声痛呼,他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烈焰地狱,正在饱受某种残酷的火刑…… “啊!” 火焰像是刀锋,在他的血肉中不停搅动着,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剧烈……小鳄鱼忍不住高声痛呼,声音高亢尖锐。 饶了我,他想,然后挣扎着,用脑袋撞篮子,杀了我,让我解脱,小鳄鱼在心中大吼,我一刻也不想忍受这痛苦。 他痛的想自杀,只可惜那痛苦太过剧烈,以至于他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他的动作微弱而又可笑,简直像是婴儿的蠕动。 世上是否真有不在乎任何痛苦的铁汉子?小鳄鱼不知道,但痛苦就是痛苦,实实在在的打磨你的灵魂,只要是血肉之身,就一定会感受到痛苦。 “咔!” 篮子降到预设好的位置,吊索放到极致后绷紧,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小鳄鱼身形晃动了一下,这让他本已模糊的意识又清晰了一些。 逃出去,小鳄鱼告诉自己,我需要治疗。 火焰还在他的血肉中肆虐,他几乎能感受得到,自己身体里宝贵的生命源泉正一点点的蒸发,那叫体液流失,他在书上读到过,我会因此死去。 死,一个多么沉重的字眼,然而,这时候,小鳄鱼想到死字,竟又忽然感到一阵轻松。 死了也好,他告诉自己,这样就不会痛苦……眼前渐渐模糊起来,火焰的剧痛在一瞬间减弱,他的意识仿佛升入高天,进入那璀璨的星辰。 不!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大喊,声嘶力竭,拼命将他的意识往下拉,不可以死,那声音大喊着,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 这声音是那么的有力,以至于小鳄鱼根本无法回避,他的意识被拉了回来,于是那剧痛又清晰起来,眼前熊熊燃烧的塔顶也清晰起来。 你干什么!他在心中愤怒的说,难道我承受的痛苦还不够多?为什么要把我拉回来,我能有什么事情要做? 有什么事情要做……操,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一瞬间,许多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来,什么求证真相啦,什么尽一个王子的职责啦,念头蜂拥而出,叽叽喳喳的在他耳边说话。 小鳄鱼感到脑袋要炸开了,我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他想,可我怎么去做了?我就要死了,我被火焰灼伤,我的体液飞快的流失,操,一定是我的誓言惹怒了贼老天,他故意设计陷害我……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义愤,贼老天,他想,你敢给我个机会嘛?你敢让我活下去嘛?你肯定不敢,因为你知道,假如我走过这些磨难,假如翻过这些高山,我就可以把天给掀翻。 也许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他的心声,也许是冥冥中的某个存在,真的想给他一个机会试试,下一刻,小鳄鱼听到脚步声,紧接着是守卫的声音: “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的,眼看就要抓住那白龙了,操,怎么大门忽然开了?” 另一个守卫的声音: “真他妈的想不通,那该死的肥鲢鱼,大王一定会把他剥皮抽筋……” 有人来了?这是小鳄鱼第一个想法,天啊,快来救我,快来救我!下一刻,他听到尖锐的破空声。 “轰!” 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声音沉闷无比,小鳄鱼隐约听见,有血肉爆碎的哗啦啦的声音…… “这……” 一个守卫骇然的说,“大王没机会了……” 发生了什么?小鳄鱼暗想,没机会了,什么意思?没机会剥皮抽筋? 不管怎样,快来救我!小鳄鱼在心中狂吼,求求你们……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守卫说,“他是怎么死的?真他娘的惨,都烂成一堆碎肉了,想要找找伤口都没办法……” 一瞬间,小鳄明白了,刚才,那一声沉闷的巨响,可能是肥鲢鱼的尸体砸下来了…… 可是,别管他妈的尸体了,看看旁边的篮子!小鳄鱼恨不得出声大喊,但他的嗓子哽住了,高温的灼烧让他说不出话来,连一丝丝细微都声音都发不出。 “仔细瞧瞧,” 一个守卫说,“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你什么都发现不了!小鳄鱼心想,看看别的,求求你了。 不过他也明白,有人从天上掉下来摔死,这的确很引人注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还会去关注地上的一个篮子了? 除非那篮子在动。 小鳄鱼开始挣扎,他竭力摇动那篮子,试图以此制造声响,吸引那两个守卫的注意,在这个过程中,血肉中的利刃搅动的更加剧烈…… 小鳄鱼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裂开了,一百万把利剑在他浑身上下搅动着,每一寸血肉都在痛苦呻吟,而他还要让那剑搅动的更剧烈一些。 忍住,他告诉自己,忍住,这是唯一的机会……就在剧痛即将撕碎他灵魂的一瞬,他整个身子猛的抽搐了一下,篮子晃动,发出极轻微的响声。 “什么东西?” 一个守卫说,“那篮子好像动了一下。” 是的,小鳄鱼在心中狂吼,篮子动了,快来察看一下! “不可能,” 另一个守卫说,“你肯定听错了,篮子又不会自己动,还是看看尸体……” 我真是干了你的娘!小鳄鱼在心中怒吼,这时他只有一个想法: 他恨不得将那个守卫撕成碎片,或者让他也来感受一下自己的痛苦。 “篮子不会自己动,” 一个守卫说,“除非篮子里东西。” 小鳄鱼听到脚步声朝他走来,一瞬间他心中满是感激。 “什么东西会动?” 另一个守卫,暂且称之为甲,甲这样说。 “活物。” 另一个守卫,暂且称之为乙,乙这样说。 “哈哈,” 甲笑了,“在这个宫殿里,没有能藏在篮子里的活物。” “不,” 乙走到篮子上方,看见那里面的活物,然后猛的愣住了,“有一个。” 江言 小龙女 小龙女在逃,在漆黑一片的水中,这一片水域不知怎么回事,竟没有一只会发光的水族,到处都是幽暗,水温也很冷冽,她只看到几只龙虾,奇怪的是,他们没有螯钳。 小龙女在逃,她的速度已经很快,龙是水中的神灵,因此,当她那庞大、修长的龙身穿过激荡的暗流,暗流会自动分开一条出路,像是在恭迎自己的神灵。 小龙女在逃,她觉得自己还不够快,身后的大鳄鱼快要追上来了。 小龙女在逃,她太虚弱了,接连的大战让她筋疲力尽,她的龙血仿佛已流尽了,她感觉本来轻灵的身子如今沉重无比。 小龙女在逃,她回忆起父亲的话,龙的血是流不尽的,敢让龙流血的人,他们的血会比龙先流尽。 小龙女在逃,我的血是流不尽的,她想,因此我一定可以逃出去,这是真的,这是父亲告诉我的。可是,父亲的血是怎么流尽了? 小龙女在逃,可她却又不禁去想,父亲的血是怎么流尽的?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是否也同自己一样,龙血冉冉流淌,龙血坠落在东北的林海雪原之上…… 小龙女在逃,至少父亲是不会逃的,她告诉自己,父亲一定昂然不屈,战至最后一滴血流尽……可是,他告诉我,龙血是流不尽的。 小龙女在逃,她又回忆起,在宫殿里,最后的时刻,她的龙血几乎已流尽了,她几乎已被古龙王捉住,大河流域的王者挥舞着利爪,将她抛向云海深处,穹ding紧闭着,她的身体撞在上面,龙鳞破碎……大门忽然洞开,她的身体里凭空生出一股力量,帮她冲出大门,逃出生天 。 小龙女在逃,是的,父亲是对的,龙血是流不尽的。 小龙女在逃,她又不禁去想,是谁打开了门?她不知道,但她衷心的感谢那人,那人救了她的命。 小龙女在逃,龙血真的流不尽么?她问自己,父亲的话不会有假,但为何我身体沉重,甚至不想再多动一下?我的龙血要流尽了,父亲是开玩笑的,毕竟他自己的血都流尽了。 小龙女在逃,水温忽然变冷,眼前出现一大片苍茫的白色,小龙女只觉头晕目眩,白光如闪电般击中了她。 小龙女在逃,她眨动着龙睛,往上看,她看到一座磅礴巍峨的雪山,静静的耸立在大河的尽头处,湿地在他脚下蔓延,无数雪山融水滚滚注入大河…… 小龙女在逃,怪不得水冷,她这样告诉自己,原来这里是大河的源头。 小龙女在逃,一瞬间她冲出水面,水汽在她身下蒸腾着,化为一朵轻飘飘的彩云,她跨上彩云,朝那雪山飞去。 小龙女在逃,在她身后,大河流域的王者破水而出,正午的阳光照在他金黄色的硬甲上,他像是身披一层水淋淋的黄金。 “哪里走!” 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着,“我说过,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剥皮抽筋,挖心取血!” 他用四条短腿在水面上飞奔,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他渐渐与天上的小龙女一上一下的重叠,于是他猛的一甩尾巴,在滔天的水花中,他猛的朝上扑,大嘴直咬向小龙女修长的身子。 小龙女在逃,她试图躲开这一咬,她努力催动彩云上升,只要升的高一点,这不会飞的大鳄鱼就拿我没办法,她想。 小龙女在逃,不知不觉,她已靠近那雪山。 小龙女在逃,云彩朝上升高,大鳄鱼黄金铸就的身子也在升高,那张大嘴已离小龙女很近,再升高一些,小龙女告诉自己,他不会飞…… 小龙女在逃,忽然,身下的彩云猛的变重,紧接着又化成冰凉的水滴,龙可以乘云驾雾,却不能乘水而飞,水比云重一千二百四十四倍。 小龙女在逃,她猛的下坠,大河流域的王者张开大嘴,她就落向那大嘴中。 小龙女在逃,她小半截身子落进大鳄鱼的嘴巴里,她还试图挣脱,但大鳄鱼猛的咬牙。 “咔!” 大鳄鱼的尖牙猛的咬紧,咬在白龙的龙鳞上,发出尖锐而又清越的响声,下一刻鳞片破碎,尖牙嵌入小龙女的血肉中,龙血流出,大鳄鱼脸上露出迷醉的神情。 小龙女痛呼,大鳄鱼则沉醉在龙血的美味中,“龙血,” 他轻声的说,“真是美味。” 小龙女在逃,她浑身的鳞片都张了开来,大鳄鱼的表情和语气让她感到一阵恶寒,假如有人喝着你的血,还为之沉醉,你也会这样。 小龙女在逃,痛,这是小龙女唯一的感觉,鳞片破碎,尖牙刺入血肉,她先是浑身发抖,然后用尽全力挣扎。 小龙女在逃,她将浑身的肌肉绷紧,然后用力挣扎,龙的力气大的惊人,但她这时很虚弱,大鳄鱼只是顺着她的力道甩了甩头,就化解了她的挣扎。 小龙女在逃,她抬起龙爪,抓向大河流域王者的眼睛,古龙王同样举起大爪子,小龙女的爪子落下,软绵绵的,古龙王挥爪将其格开。 小龙女在逃,这时她绝望的发现,哪怕她逃出那穹顶又如何?她太虚弱了,她太疲惫了,她逃不了的。 “乖乖的等死,”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说,“让我品尝你的鲜血,或许我大发慈悲,还能赏你一次交pei。” “你知道的,” 古龙王抬起头,眼睛里露出色眯眯的神情,“和我这样的王者交pei,是你的荣幸,大河流域不知多少水族,日夜等着我的宠幸。” 他望着白龙那张俊俏的面孔,希望能从上面找到一丝恐惧,那就是他的目的,他想恐吓这小龙,让她品尝恐惧,他要让她在恐惧与折磨中死去,事实上,他迫不及待的要喝龙血,哪里还有时间去搞什么交pei的事情了? 然而,小龙女脸上没有一丝畏惧的神情,只有冷冽,“如果你敢侮辱我,” 小龙女说,“我立刻自绝。” 事实上,小龙女害怕极了,怎么可能毫无畏惧了?毕竟她还是个少女,如果以龙的年龄来算的话。 一个少女,面对这样邪恶的恐吓,怎么可能毫无畏惧了?然而,小龙女固然恐惧,但她心中的决然却远胜恐惧,假如他敢侮辱我,她想,我立刻自绝,我是龙,我绝不玷污祖先的遗骨,特别是我父亲的。 “自绝?”大鳄鱼盯着白龙的脸,他真的失望了,那脸上只有决然和冷冽,而没有一丝的畏惧,难道她竟真的不怕?哦,看她脸上的表情,真是个冰美人,很好,他心头忽然生出一阵火热,很想看看那张冷冽的面容是如何变得迷乱的,于是他脸上真的露出了色眯眯的神情,“别吓唬我,小美人,你还没修到移山境,你没法自绝。” “我有龙族的秘法!” 小龙女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龙族的秘法?” 大鳄鱼嗤笑一声,“龙族果然底蕴深厚,连自绝的法子都比人多,龙族是不是经常自绝?” 于是,小龙女知道,对方看穿了她,知道她没办法自绝。 移山境修士主修骨骼,如果想要自绝,只要控制着骨头,像尖刀一样刺破自己的五脏六腑就好了,治水境修士却不行。 而龙族固然底蕴深厚,但绝不会傻傻的创造自绝的秘法。 想到自己没办法自绝,小龙女心头不禁生出一阵抽搐般的绝望,我绝不能被侮辱,可我竟没办法自绝! 大鳄鱼吐出一道金光,如锁链一般,将她的爪子绑缚住,然后他张开嘴,将尖牙从白龙的血肉中拔出来,他又贪婪的品尝了一口鲜血,然后重新盯住小龙女。 他的目光里满是欲望。 “你这个畜生!” 小龙女绝望的骂道,她几乎要崩溃了,天啊,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畜生?” 大鳄鱼有些愕然的说,“没错啊,你说对了,我的确是畜生,在发明畜生这个词的人族眼里,我们大家不都是畜生吗?” “哦,我想起来了,” 他顿了一顿,然后用一种揶揄的语气说,“你不是畜生,你是龙,高贵的,高高在上的龙,我了?我是低贱的猪婆龙,哈哈,可是啊,我这头低贱的猪婆龙,马上就要狠狠侮辱你这个高高在上的龙了,你有没有感到很兴奋啊?哈哈哈哈……” 他张狂的大笑,笑声在雪山脚下回荡,却又在风声中飞快涅灭,雪山依然静如万古太虚。 “让我想想,”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到哪办事了?回去?那可不太好,我那傻儿子,哈哈,他竟然说爱上你了,傻孩子呀,我从没想过抢我儿子的女人,不过今天我忍不住了。” 他儿子,爱上我了?一瞬间,小龙女想到了小鳄鱼,就是那身材瘦小,发育不良的小东西,他竟然说自己爱上我? 她想起小鳄鱼看自己的目光,惊觉这也许并非不可能,她又想起之前在宫殿里,当眼前这丑陋的大鳄鱼说要将她挖心取血的时候,那小东西脸上挣扎、犹豫的神情,心中更加确定了。 然而,那又怎么样了?她根本没工夫想这些,眼下她被敌人捉住,丑陋的猪婆龙盘算着要怎么侮辱她,她真想一死了之,父亲的大仇就留给哥哥,毕竟,给父亲报仇是一回事,玷污父亲的遗骨又是一回事,长江水神的女儿,末法时代最有希望飞升的龙的白龙,怎么能被猪婆龙侮辱……可是她竟连死也不能,天啊! “我真想就在这里把你办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接着说,脸上带着可怕的欲望,“可惜我手下要追来了,我不喜欢手下说闲话,更何况,你可是尊贵的龙,可能还是个雏儿,要帮你开bao,可得找个配得上你身份的地方。” 小龙女几乎要哭了,那些下流的话让她一阵害怕,不,她不想哭,她只想死。 “啊,”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有了,这山上就有个好地方,我父亲当年的长眠之所,里面活活就是个冰宫。哈哈,好啊好啊,带你去那里开bao,说不定还能让我父亲骄傲一把,老头子,你儿子干到龙啦,哈哈……” “你这个畜生……” 小龙女一边流眼泪,一边低声咒骂。 “别这样,” 大河流域的王者笑着说,“现在你骂我,待会儿,你爱我还来不及了!畜生?待会你要喊畜生哥哥。” 这时,他的手下们终于姗姗来迟。 “你们先回去,” 大河流域的王者摆了摆手,正色道,“我有点事办。” 从他脸上,你简直一点也看不出他要做什么,这个畜生,恶魔,伪君子,小龙女心想,而我却偏偏落在他手中。 江言 “想要进入宝库,” 河豚这样说,“你得有令牌。” “令牌在哪?” 江言自然的问了一句,然后猛的抬起头,“你不会告诉我,令牌被那该死的大鳄鱼随身带在身上?” “很不幸,” 河豚露出伤感的神情,十分做作,“就是这样。” “我懂了,” 江言瞪了河豚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笑着说,“现在我就去找那头该死的大鳄鱼,告诉他我要进他的宝库,然后让他把令牌交出来。” “这恐怕不是个好办法,” 河豚汗颜道,“他可能把你杀了,要么就扔进地窖。” “那么,” 林梦蝶说,“那令牌他是不是从不离身,会不会让别人帮他保管?” “嗯,” 河豚点了点头,“这很容易理解?如果你有一个宝库,祖祖辈辈积累的财富都在里面,你会把钥匙给别人装着吗?” 江言和林梦蝶相视一眼。 “你们有什么想法?” 河豚问道。 “我想把你煲成汤,” 江言说,“然找到那头该死的大鳄鱼,把他杀了,抢来钥匙。” 他感到一阵烦躁,必须要找什么存在出出气才好,刚刚投降的河豚自然是天然的出气筒,否则,他总不能找小绿出气?虽然那家伙只会傻傻的笑,然后用脑袋蹭他。 我早就该想到,江言暗想,要有一把钥匙才能进入宝库!一把钥匙,去他妈的一把钥匙! 怎么会这样了?本来一切都很好,他们趁乱摸进古龙王的宫殿,其间只遇到一点点小小的阻碍,后来又识破了河豚的诡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刚才,他知道打开宝库需要钥匙。 到哪里去找这把钥匙?答案很明显,就是他刚刚说的那些话,然而那可能吗?大鳄鱼会告诉他,钥匙在我肚子里,你来拿,然后把他生吞活剥,碾碎成渣。 “我是真心真意的帮你们,” 河豚说,一脸委屈,“干嘛又要把我煲汤?” 第一百六十九章 “真心真意?” 江言说,“跟没有一样!” “太让我伤心了,” 河豚说,“我能有什么办法?让任何人来,都没有办法。” “那你就少说两句废话,” 林梦蝶冷冷的说,“然后再告诉我们,假如我们想找灵草,应该到哪去找?” “灵草?” 河豚说,然后想了一下,“有一株伴生灵草,长在药园里。” “那就带我们去……” 江言说。 “需要令牌,” 河豚说,“药园外面也有阵法,和进入宝库的阵法差不多,需要同样的一面令牌才能进去。” 江言和林梦蝶死死的盯住他。 “别这样看我,” 河豚害怕的说,他将鱼鳍摆动着,“我知道,这事情有点不对,但事实就是如此,贵重物品需要锁住,这道理谁都明白,不是吗?” “谢谢你,” 江言说,他把那柄阔剑提在手中,轻轻掂量着,“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让我们懂了很多道理。” “呵呵,” 河豚干笑着,“虽然我是真心真意的帮你们,不过你们也不必客气,如果你们真的想进入药园,倒可以去找一个人。” “谁?” 江言收起阔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一头老泥鳅,他如今帮古龙王陛下管着药园,他应该有办法进去。” 小鳄鱼 两个守卫抬着那篮子,带着他往宫殿里走。 我得救了,小鳄鱼心想,真好,希望在他们把我送到老医师那里之前,我不会死。 他躺在篮子里,眼前是一片小小的穹顶,穹顶大开着,从上面可以看到河水,以及烈日在水中熹微的倒影。 “王子殿下,” 守卫甲说,“我希望你能再好好回忆一下,穹顶究竟是怎么打开的。” 我回答个屁,小鳄鱼暗想,假如我能说话,刚才我就会喊你,而不是拼命晃动身体,痛的几乎死掉才引起你的注意。 然而,他没法说话,剧痛哽住了他的喉咙,他连呼吸都很困难,更遑论说话了? “王子殿下,” 守卫乙说,“看到您被烧成这个样子,我真的感到很奇怪,不过,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您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了?换句话说,您是怎么出现在塔顶的了?” 闭嘴,小鳄鱼心想,让我安静一会,我脑海中不想生出任何念头。 “我就直说了,” 守卫甲说,“王子殿下,您可以保持沉默,但许多事情大家一眼就看的出,现在我们只想知道,是不是您打开了穹顶,放走了陛下的敌人?” 他们在怀疑我,小鳄鱼心想,是啊,许多事大家一眼就看得出,穹顶在不该打开的时候打开,我从上面下来,浑身烧伤,看守穹顶的守卫却摔成一摊肉泥,谁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 “不止是陛下的敌人,” 守卫乙说,“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兄弟们在围攻她的战斗中死去,王子殿下,如果是您放走了她,我真想立刻把您扔在这里,我没有杀您,是该死的火焰杀死了您,当然火焰不会有罪,生起火焰的人才有罪,如果火焰因您而生起,那么您就是自绝。” 该死的,小鳄鱼心想,你怎么就这么多的废话?让我死在这里?还说我是自绝?你们真是不拿我当王子哈?一贯如此。 说来好笑,这两个守卫,竟然就是之前奉他父亲的命令,软禁他的两个守卫。 他们在战斗中活下来了,只不过一个鱼鳍被扯烂,另一个则失去了半边脑袋,这时候,小鳄鱼真的毫不怀疑,倘若他们找到了自己打开穹顶的切实证据,确认是自己放走了白龙,他们就会立刻杀掉自己。 “王子殿下,” 忽然,两个守卫停下脚步,小鳄鱼心中立刻生出不好的预感,然后他听到守卫甲的声音,“这里是个僻静的所在,没有任何人会经过这里,只有我们和宫殿里的佣人偷情时会来这里,我敢向您保证,如果我们把您扔在这里,您会死的悄无声息,却没人能追查到我们。” 小鳄鱼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身上的剧痛还不曾缓解,然而,这时候,他浑身发冷,像是被扔进了冰窖里。 “王子殿下,” 守卫乙说,“我希望您能说话,您可以说话的是不是?你可以自证清白吗?给我们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否则,我失去的另一半脑袋可不会答应。” 给你什么理由?小鳄鱼在心中咆哮,我能有什么理由?事实摆在你们眼前,你们想杀我,痛痛快快的杀就是了,可惜你们畏惧我父亲,所以必须找足理由,才能让你们下半辈子安安心心的活下去!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可是我能有什么理由?总之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能死在这里,这里僻静荒芜,没有人会经过这里……等等,僻静荒芜? 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之前在古龙堂外面,他藏身在红藻花丛里时,透过窗户看到了父亲的一举一动。 那时候,父亲划过水晶,宫殿里每个角落的场景一一出现,小鳄鱼记得,那些场景中,好像每一个荒芜的,不起眼的角落都有份…… “王子殿下,” 守卫甲接着说,“如果您还是保持沉默,不能自证清白,我就只能把您扔在这里了,我失去的鱼鳍逼着我这么做。” “呃呃……” 小鳄鱼试图说话,他用尽全力的发生,气息撞在嗓门上,他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他的灵魂似乎要裂开了,于此同时,他的嗓门开了条缝。 “周围有……” 他用一种恐怖的语气说道,“蓝水晶……” 他简直一字一顿,“那是我父亲,” 他艰难的说,“监视你们的。” 说完这个字,他躺在那里,眼睛无神的望着上方的穹顶,身体则像是干瘪了似的一动不动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着,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然后,他们环顾四下,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一颗蓝水晶,紧接着又是一颗,紧接着又是一颗…… “看来陛下早知道我们偷情。” 守卫甲说,他伸手抓住那篮子的一边。 “希望他不会问起,” 守卫乙说,他脸上的表情悻悻的,失去半个脑袋让他看起来格外可怕,“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他们各抓住篮子的一边,轻轻的提起那篮子,篮子不重,他们却觉得重如千钧。 江言 “你说他是个老医师,” 在一片楼阁的废墟后面,江言、林梦蝶、小绿、河豚藏身其中,江言正望着远处的古龙堂说,“可没说他还是个重要人物。” “从前他只是个医师,” 河豚说,脸上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后来,上一任老医师偷吃灵草,东窗事发之后,被打入地窖,他就成功扶正,然后,他又帮古龙王陛下培育出刺刺球,从那以后他就成了陛下身边的亲信,比我们这些重臣更受信赖。” “看的出来,” 江言说,他还在观望,同时伸出手指,一二三四五的点着数,“一二三四……九,整整九个守卫,全副武装,身上带血,杀气腾腾 。” “我觉得你打得过,” 河豚说,“不久之前,你像砍瓜切菜一样打死两个守卫,唉,那两条鲤鱼挺厉害,是我特意挑选的,结果了,你跟玩似的杀了他们,这九个应该也不算什么。” “小子,” 古荒神源忽然说话,吓了河豚一大跳,此前他一直保持沉默,“他说的没错,强者都是打出来的,上,杀他的尸山血海,杀他个日落星沉!” “谁在说话!” 河豚惊恐的说,声音之大险些引来守卫的注意。 “不要大呼小叫,” 江言说,“你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什么不存在?” 古荒神源抗议,“我在他脑子里!” “你是谁?” 河豚更加惊恐,“脑子里的虫?” “你才是虫!” 古荒神源愤怒,“小子,他骂你脑子有虫……” “我没有,” 河豚慌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伟大的道之子,诸天魔神的大克星,混沌的噩梦,活过无尽岁月的古老存在……小小河豚安敢对我放肆?” 古荒神源大声的说,越说到后面越陶醉。 “去你ma的,” 河豚笑了,“你怕不是在做梦?还伟大的道之子,笑死人了,哈哈,我看是只能寄居在别人脑子里的可怜虫?你要是道之子,我就是水神共工的转世之身,哈哈哈……” “你……” 古荒神源恼恨的说,“你竟敢如此侮辱我,小小的河豚,煲汤的食材,竟敢……” 江言和林梦蝶相识一眼,都不禁有些莫名奇妙。 这两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怼上的?江言和林梦蝶完全捕捉不到开骂的点在那里,但事实就是,两人已经开始问候对方的女性家人…… “闭嘴好吗?” 江言觉得脑袋嗡嗡的,河豚和古荒神源还在吵,于是他沉声低喝,“都给我他妈的闭嘴!” 河豚吸了口气,不再说话,古荒神源却依依不饶,非但如此,他还开始转移火力: “小子,你让我闭嘴?你算哪根葱?你当我和这个可怜虫一样,在你的屠刀下瑟瑟发抖?我不是,我是伟大的道之子,神魔都要在我脚下匍匐……” “古荒神源,” 江言说,“把嘴巴闭上。” 这是命令,古荒神源只好把嘴巴闭上。 “吵的要死,” 江言说,他看了河豚一眼,“还办不办正事了?” “办,” 河豚说,他握紧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去,加油。” “我不想打,” 江言说着,看了林梦蝶一眼,“我有点累了。” 他露出困倦的神色,事实上,他的确累的不行了,之前杀两条鲤鱼,还有制服河豚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困倦如浪潮涌入脑海,此刻,他又不得不让林梦蝶帮他清醒。 他不想打,他状态很差,这不是一打二,也不是一打七,对方也不是七个壮汉,或者篮球队员,而是九个修炼有成的妖怪,他心里实在没底。 无畏是好事,满怀热血更是不可或缺的品质,然而,热血不是鲁莽,无畏不是冲动,正如伟人所言,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呃……” 河豚有些尴尬的说,“那么,我们玩俘虏那一套?” “不太好,” 林梦蝶说,“俘虏代表我们没有还手的能力,会招来对方的轻视和审视,可能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换一个。” 河豚望向江言。 “玩救命,”江言想到某一部影视作品里的桥段,“老泥鳅不正好是医师吗?” “玩救命?” 河豚疑惑的说,林梦蝶的眸子里也多出一抹疑惑。 “嘿嘿,” 江言笑着,望着河豚,“就是要委屈委屈你了。” 一分钟后,江言用双手托着河豚的身子,快步走向古龙堂,他一路小跑,脸上神情急切,林梦蝶和小绿跟在后面。 “快来人啊,” 江言一边小跑向古龙堂,一边大喊着,不好了,救救河豚大人呀!” 忽然有人类跑出来,几个守卫正准备呵斥、阻拦,忽然听见“河豚大人”四个字,便齐齐转过目光,盯住江言托着的河豚,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这……” 一个守卫迎上来,望着河豚,神色惊疑不定,“河豚大人怎么了?” 这时的河豚当真凄惨,你看他浑身是血,一身脏污,像是刚刚被人从死人堆里扒出来一样,身上还有两处全新的伤口,嫩红的血肉狰狞的往外翻着,上面的尖刺已经根根断裂…… 委屈你了,江言托着河豚,心里这样想。 一分钟前,在废墟后面,可怜的河豚眼巴巴的望着他,乞求他换一个法子。 “都是外伤,” 江言告诉他,“只是看起来比较惨,其实不会有什么事。” “不会有什么事,” 河豚可怜巴巴的说,“就是说砍我两刀吗?” “抱歉,我也不想这样,” 江言露出抱歉的神色,“但医师会给你治的。” “为啥不让他来。” 河豚指了指小绿。 第一百七十章 “他还小,没修炼过,我怕他死了。” 江言说。 “我就知道,” 河豚恨恨的说,“俘虏就是俘虏,就算我真心真意的帮你们,也不是你们的朋友。” “机会摆在眼前。” 江言说。 机会摆在眼前,现在,江言这样告诉自己。 “发现他的时候,” 江言诚恳的说,“他已经不行了,我们救了他,但有些伤我们也没办法,他说只有这里的老医师才能救他。”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眸子里惊疑不定,一半是为了重伤的河豚,一半是为了突然冒出来的人类。 “快……” 河豚轻声的呻吟,听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死去,“快带我进去,我不行了……” “这……” 一个守卫迟疑着说,他望向江言和林梦蝶,“河豚大人可以进去,你们在外面等着……” “什么?” 江言先是震惊,然后像是遭受了某种侮辱,“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我辛辛苦苦的救他,你们却对我不放心?” 那守卫还想推拒,又听到河豚低声的说:“不可……无礼,这是我的救命恩人,让他们进去……” “可是,” 另一个守卫说,“这是老医师的要求,在陛下回来之前,他不见任何人……” 言下之意是,若不是看你受伤极重,我们也绝不让你这头河豚进去。 “放肆!” 河豚愤怒的说,声音低沉,“老泥鳅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谁都不见?他不过是管药园子的大夫,我却是大王手下的重臣,你们听谁的?”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都不禁有些迟疑。 “还不快让我们进去!” 河豚厉声道,中气十足,看起来倒不像是受了重伤,但他紧接着就痛呼起来,“哎呦,牵动了伤口……” “快点,” 江言急切的说,“来不及了!” 几个守卫终于让开一条路,江言托着河豚穿行过去,林梦蝶和小绿跟在后面,有几个守卫张大了嘴巴,似乎还想阻拦,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河豚大人身上的伤不像是假的。 江言穿过九个守卫组成的通路,成功了,他告诉自己,从电影里学来的桥段,竟然真的走奏效了,这些守卫迫于河豚的伤势…… 当他走到守卫中间时,忽然,九个守卫齐齐抬起武器,寒芒如雨点般落下! 什么!一瞬间,江言只觉浑身冰冷,他早已开启武道天眼,因此那守卫动作在他眼中很慢,那寒芒也是一点点的落下……他们发现了,江言暗想,他们早有预谋,为什么? 一时间,他根本想不明白,究竟哪里露出了马脚,被这些守卫看出了端倪所在? 然而,不论如何,寒芒已然落下。 守卫们显然精心策划过,袭击突如其来,却又进行的井然有序,三个守卫攻击江言,三个守卫袭杀林梦蝶,另外三个则扑杀向小绿。 武道天眼之下,寒芒缓慢落下,江言抬手,抓住一根长枪,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将其夺下。 另一柄长剑冷不丁的刺来,好似毒蛇吐信,江言侧身避过剑芒,然后猛的一抖手腕,长枪刺出。 第三个守卫的大砍刀落下,江言几乎能看到他目光中的嗜血、疯狂,紧接着就变成不可思议。 江言把长枪戳进他的脑门,鱼脑子飞溅出来,砍刀在离江言脖子一毫米的位置停下,江言能感受到刀身上的凉意。 他化解了这一次袭杀,然而他心中一片冰冷,小绿,他想,下一刻他转过头,想要看看小绿怎么样了,他当然不能化解袭击…… 江言转身,他听到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三个守卫袭杀林梦蝶,林梦蝶根本不做防护,她先是伸手捂住眼睛,然后猛的朝小绿扑了过去。 寒芒落下,落在林梦蝶身上,由于用力太猛,兵器直接卷刃。 同时,林梦蝶已扑到小绿身旁,下一刻她张开双臂,将肥鲢鱼半个身子牢牢护住,两道寒芒被他挡住,第三杆长枪却十分刁钻,直接刺向小绿肚子。 不!江言在心中大喊。 他试图救援,武道天眼之下,守卫的速度很慢,他觉得自己完全能赶到那里…… 然而,当他迈动脚步,却发现自己的动作也相应的变慢。 武道天眼只是让他捕捉到玄妙的轨迹,并不能真的影响速度的快慢。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长枪刺入小绿腹部,枪尖一下没入,紧接着枪身也扎进去,深深的,带着梦幻色彩的绿色血液直冒出来…… 江言冲过去,那守卫拔出长枪,还要再刺,江言也刺出手中长枪,那守卫吃了一惊,想要格挡。 江言捕捉到长枪的轨迹,直接将长枪挑开,然后猛的一刺,枪尖直没入那守卫心脏,他甚至感受到心脏的跳动,砰,越来越弱,砰,越老越弱,砰,然后就不跳了。 江言听到一群守卫的怒吼,嘈杂如怒风狂啸,寒芒从四面八方狂涌过来,他好似身在钢铁丛林之中。 “带他走!” 江言大喊,用力的托了小绿一下,特殊体质赋予他强大的力量,那庞大的身子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小绿直飞起来。 寒芒落下,江言挥枪横扫,他不曾学过什么武艺,因此只是单纯的横扫,然而他毕竟力大无穷,一扫之下,寒芒散碎,一个守卫甚至原地转了一圈。 江言向前猛冲,同时挥枪猛刺,一个守卫被他刺的飞起来,江言放开手中长枪,长枪直飞出去,顶着守卫的尸体,“锵”的一声,那守卫被钉在远处的珊瑚礁上。 江言转身,两道剑光如毒蛇般刺来,江言向左迈步,闪过一道剑光,又有一柄大刀砍来,又有一柄长枪刺来…… 江言猛的跳起,然后踩住那杆长枪,那守卫怪叫一声,想要抽回长枪,江言却沿着枪身急走,冲到那守卫面前,猛的往下挥出一巴掌。 有那么一瞬间,江言感受到身体里的力量,除了绷紧肌肉生出的怒涛浪潮般的力量之外,又另有一股渺渺茫茫的力量,仿佛自太初源头而来,加持在他身上。 怎么回事?江言在心中轻轻的问自己,他真的感受到一股力量,渺渺茫茫,带着古老久远的气息,让他这一巴掌更加有力。 “砰!” 一声闷响,巴掌落下,那守卫的脑袋直接开花,鱼骨头崩碎一地。 江言躲过一道剑光,顺势踢飞那守卫的尸体,转身捏住长枪,然后开始在心中数数。 一二三四五,还有五个,他告诉自己,几个呼吸之间,我就杀了将近一半,天啊,我真该直接打进来,而不是玩什么所谓的救命,那样小绿就不会…… 他拄着长枪站在那里,目光冷冷的扫过五个守卫,心中满是懊恼。 几个守卫围着他,目光中满是惊惶、骇然、愤怒,显然,几个呼吸间,四个兄弟死了,他们不得不骇然,也必须为之愤怒。 他们围着江言,一时间不敢上前,生怕自己步了兄弟的后尘,成为地上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眼前这人实在太强了! 江言也没有立刻发难,他反而一把揪过河豚,后者自打斗开始便缩在地上,守卫们也没有管他。 江言把手中长枪抵住河豚心脏,冷冷的说:“我真不该信任你。” 他的语气重满是杀意,他能听到远处小绿的痛呼声,林梦蝶正在帮小绿处理伤口,然而那伤口太深,血液不断淌出,好似怎么也挡不住…… “什么?” 河豚惊呆了,他脸上露出骇然、震惊的神情,“你说什么?” “装?” 江言冷冷的说,“继续装,好啊,两条鲤鱼没达成目的,你就搬出九个守来!” “我……” 一瞬间,河豚明白,他在怀疑我!他立刻大声质辩,“这不干我事,我一直在配合你!” “配合?” 江言冷冷的盯着他,“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守卫为什么忽然冲过来?难道不是你使了眼色?” “我……” 河豚张口结舌,他想抗辩,但不知道怎么抗辩,刚刚发生的一切的确诡异,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守卫就冲上来了!和之前两条鲤鱼一样!“我怎么知道!” 他只能这样说。 “让我来告诉你,”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冷冷的响起,江言抬起头,看到一条老泥鳅走了出来,正冷冷的盯着自己,“也好让你死个明白。” 这老泥鳅的胡子都花白了,身体都佝偻了,老的不像话,站在那里就像一具活化石。 “死个明白?” 江言盯住这老泥鳅,“你是在说你自己?” 他已估摸出这些守卫的真实战力,比他想象的要弱上一些,且不久前刚受过伤,许多人一动就牵动伤口,实力大减,因此才被他一下杀了四个,既然他能杀四个,再杀五个自然也不成问题。 “哈哈,” 老泥鳅笑着说,“你这小子,的确有几分蛮力,但那又如何了?你已是必死无疑。”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江言放开了河豚,又对他说,“看来果真不是你干的。” “我说了,” 河豚愤愤的说,“都是这老家伙搞的鬼。” “河豚大人,” 老泥鳅站在古龙堂门口,对河豚说,“我早就知道你对大王不忠,只是没想到,你竟然直接背叛了大王,你就不怕被扔进地窖?” 河豚瞪着他,一言不发。 看来他还是怕的,江言暗想。 “不过,” 老泥鳅接着说,“你也不用担心,你马上就要死了,就不用被扔进地窖,同袍一场,这也算是老朽的一点仁慈。” “老泥鳅,” 河豚终于说话了,他的伤口还在流血,因此身体便有些虚弱,“我倒很想知道,你怎么战胜我身边这个家伙,他可是刚刚杀了你四个手下。” 江言把眼睛眯了起来,他在等待老泥鳅的回答,他也真的很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对方是如何做到波澜不惊的。 “很简单,”老泥鳅说,“陛下将令牌留给了我,我派人开启了化龙关的阵法,大网已经铺开,就等着抓你们几条小鱼了。” “什么?” 河豚的声音颤抖起来,“你开启了化龙关的阵法?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快……” 江言不禁皱起了眉头,从河豚的反应来看,那阵法大概威力强大。 不过,这时他全然顾不上阵法不阵法了,老泥鳅的另一句话吸引了他。 陛下将令牌留给了我,江言不断回味着这句话,觉得它是那么的甜美。 令牌!他想,还能是哪一块令牌?河豚说过,古龙王只有一块令牌,可以开启药园,也可以开启藏宝库! “快?” 老泥鳅笑着说,“哪里快了?从你们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们,只是不知你们实力深浅,又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才没有贸然行动。后来你们杀了鲤鱼两兄弟,我这才意识到,你们非但来者不善,而且实力不凡,那我当然要采取一些措施啦。” “从我们一进来,你就知道?” 江言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秘密,” 老泥鳅冷冷的说,“年轻人,你还是不用知道那么多秘密了,乖乖的去死。” “哈,” 河豚忽然笑了,“果然如此,传言是真的,这化龙关中到处都是监视的机关……到底是什么?大王还真是信任你,竟然把这个秘密都托付给了你!” “不忠之人休得乱语,” 老泥鳅冷冷的说,“没有什么监视的机关,吾王修为高深,一念之间洞察八荒,只不过他教了我这法子罢了。” “放屁!” 河豚唾了一口,怒骂道。 “等着惩戒,” 老泥鳅说,“不忠之人。” 说着,他将鱼鳍高举朝天,“以吾王的名义,” 老泥鳅高声道,“赦令化龙关之火焰、瘴气、雷霆,加于吾身,速速听令!” “轰!” 地动山摇之间,江言听到远处化龙关中,火焰在咆哮,雷霆在怒吼,他转过头,看到一团巨大的火焰、瘴气、雷电,飞快的冲向这里。 一瞬间,江言向前猛冲,目标直指老泥鳅,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告诉自己,抢下那令牌,让着所谓的阵法胎死腹中。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就在他即将冲到老泥鳅面前时,老泥鳅鱼鳍上的令牌骤然一颤,朦胧光华溢散而出,化为一道深紫色的光幕,江言撞在上面,直接被弹飞了出去。 下一刻,他看到三颗流星坠落,一颗赤红如血的火焰流星,一颗惨绿渗人的瘴气流星,一颗白光耀眼的雷霆流星,他们砸了下来。 一瞬间,江言甚至以为自己要死了,那流星的声威太过骇人,它们坠落下来,光焰灌满一整个天地……江言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华丽绚烂的法术,比那些科幻电影里的场面真实无数倍。 它们砸下来,江言暗想,我必死无疑。 这是毫无疑问的,没有什么血肉之躯能经受住这样的法术。 然而,那三颗流星没有砸向他,他们反而砸向了……老泥鳅。 “轰!” 三颗流星落下,在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响之后,三颗流星熔在一起,变成一团彩色的光焰,亮的刺眼。 江言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从指缝里往外观看,他的确有武道天眼,但他知道不这么做他可能瞎掉。 怎么回事?光焰刺目,眼前是一片彩亮,江言甚至看不清任何东西,这到底是怎么了?他问自己,流星不该砸向我吗?怎么砸向老泥鳅了? 下一刻光焰散去,当江言看清眼前的情形时,他不禁张大了嘴巴。 那是老泥鳅吗?他问自己,是的,又不是。 那怎么可能是老泥鳅了?他问自己,那是一个身披神光的天人,他浑身满是彩霞,一身甲胄由火焰铸成,深绿色的瘴气在甲胄表面游走,一柄雷光铸成的长剑被他握在手中,天啊,江言暗想,天兵天将也不过如此? “现在,” 那身披神光的天人说,还是老泥鳅的声音,但或许是因为神光甲胄的原因,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高远,多了一丝威严,“就让我试一试,能一下打死四名守卫的强者,究竟有多么的强。” 鬼才要和你打!江言在心中大吼,一次杀四个守卫算什么?我感觉你随手就能打死一百个守卫! “五年前,” 老泥鳅接着说,他没有急着收拾江言,却在仔细的打量着身上的神光甲胄,“诸王来袭,王子殿下跳入化龙关,拼着修为受损,也要开启阵法。阵法开启之后,吾王身披此甲,折断鹰王翅,将古王真身打碎三次,终于挫败来犯之敌。思及吾王神威,吾心切慕之,今日吾当身披此甲,斩杀来犯之敌!” 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江言在心中大喊,这完全没有他妈的必要?我们只是几个普通的潜入者啊! 一个不曾踏上修行道的小白,外加一个失去法力的美女,还有一条刚刚学会说话的肥鲢鱼,这能跟古王鹰王比吗? 老泥鳅还在打量身上的甲胄,他甚至转过身,对着门上的玻璃看自己的倒影。 于是江言明白了,这老货根本就是滥用职权,他只是想过一把身披神光,化身天人的瘾…… 不管怎样,如今他的情况变得很糟糕,他压根一点没有和神光天人过招的想法,这不是怯懦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这就是基于常识做出的最基本的判断,任何人看到这样一个满身华光的神光天人,都不会生出对抗的想法。 逃吗?他想,恐怕不行,他低头看向神光天人脚下,两个火焰飞轮熊熊燃烧,飞速转动,这他妈不会就是风火轮?江言在心中哀嚎,不管它叫什么,总之一定跑的很快。 那就只有打了?一瞬间,江言心中生出一阵荒诞,天啊,他想,我一定是吃错药了,才想着和这样一个怪物互殴。 古荒神源!他在心中大喊,快给我出来,用你那沉淀了亿万年岁月的见识,告诉我,我他妈怎么才能和这家伙互殴? 古荒神源没有回应。 别给我装死,江言怒吼道,说话! 老泥鳅还在孤芳自赏,他对着镜子正了正头盔,然后又掸了掸自己的护臂。 江言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宝贵的时机,否则,只要那神光天人一冲过来,立刻就是虐杀。 江言好毫怀疑,只要被神光天人靠近,他身上的瘴气就会飞快的缠上自己的脖颈,然后钻进自己的鼻孔,一直冲到脑子里……因此他很焦急。 “小子,” 古荒神源这样说,“你不是让我闭嘴吗?现在怎么又来问我了?” “让你闭嘴是因为你吵吵,” 江言不怕他威胁,“现在我需要你的意见。” “我要是不给了?” 古荒神源愤愤的说。 “古荒神源,” 江言自顾自的说,“我命令你,穷尽你的知识,然后给出一个正确的意见,” “我真想杀了你!” 古荒神源恼恨的说,然后又不得不给出意见,“用你体内刚刚生出的古荒神力。” “古荒神力?” 江言诧异道,“那是什么东西?你兄弟?” 一瞬间,他想到之前体会到的力量,当他一巴掌拍碎一个守卫的脑袋时,他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渺渺茫茫,仿佛来自太初源头的力量,带有一种古老久远的气息。 那力量很微弱,但江言的确感受到了它的加持。 “就是那种力量,” 古荒神源恼怒的说,“你解化了阴影,阴影解放出一种力量,经过我的加持,变成了古荒神力。” “阴影解化出的力量?” 江言问道,有些狐疑,“一开始我怎么没感觉到?” “那时候你很痛苦,” 古荒神源恼怒的说,“你浑身血肉骨头都裂开了,你怎么能感觉的到?” “那么,为什么直到刚才我才感觉到?我是说,为什么我杀那两条鲤鱼的时候没感觉到?” “因为那不够危险,” 古荒神源闷闷不乐的解释着,听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这种特殊的力量,只有在危险的时候才会被激活,才会被唤醒,才会在你体内游荡。” “这样么,” 江言明白了,他已快要接受古荒神力的存在,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叫古荒神力?我的阴影里解化出的力量,应该和我有关?应该叫江言之力,或者龙虾之力。” “去你ma的龙虾之力!” 古荒神源几乎要气炸了,“我现在是你的道引!你知道什么叫道引?我是你修炼的根基所在!以后你的一切都和我有关!” “什么玩意儿?” 江言愣住了,“一切都和你有关?滚蛋,是不是撒的尿都要叫古荒神尿?我拉的屎……” 他说到这里,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天啊,他想,难道我和这玩意儿合体了?这家伙在我脑海里说话已经够奇怪了,还要怎么样? “小子,你他妈的……” 古荒神源气的声音发抖,“你竟敢用屎尿侮辱伟大的道之子……他妈的,多少人做梦都想和我扯上关系,你却让我滚蛋……若不是赤松子那个狗贼给我下的禁制还在,我现在就离你而去!” “我真是求之不得,” 江言说,“你他妈在我脑袋里说话就够奇怪了,只不过最近我经历的奇怪的事太多,才勉强接受了而已,我真是希望你立马滚蛋……” “你……” 古荒神源气的说不出话来。 “行了,” 江言说,“你帮我的忙,我都记在心里,但如果你能离开,我请你离开,一分钟都不要多待在我脑子里,这样真的很奇怪你知道吗?够了够了,先把眼前这关过去再说。” 古荒神源帮过他,他当然承认,然而,有一个能洞察你想法的声音在你脑袋里说话,这事情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江言是很难接受的。 “既然如此,” 古荒神源忽然换了一种语气,冷冰冰的,隐约还带着哭腔,“那我们就说定了,禁制解除我立刻就走。” “嗯。” 江言答应了一声,他已听出古荒神源话语里的异样,生气了?他想,好像还带着哭腔,不会哭鼻子了?还蛮傲娇的,跟个小女孩一样…… “我是伟大的道之子!” 古荒神源愤恨的说,“停止你的无端臆测!” “操!” 江言在心中咆哮,“我自己的脑子,我爱想什么想什么!你这么急干嘛?不会被我猜对了……?” 一想到古荒神源可能是个小女孩,江言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异样,毕竟,脑子里住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和脑子里住着个奇怪的小女孩,这他妈完全是两码事啊…… “那我也爱说什么说什么,停止你的无端臆测,停止你的无端臆测,停止你的无端……” “闭嘴,” 江言说,“古荒神源。” 古荒神源不得不闭嘴,这时,老泥鳅整顿完甲胄,眸光冷冷的望向江言。 “古荒神源,” 江言咽了一口口水,“告诉我,古荒神力要怎么用。” 这是命令,而不是询问,大难临头,他没工夫玩文字游戏。 “我真想把你给杀了,”古荒神源不得不回答,尽管他很不情愿,但事实如此,他必须回答,“你试着把古荒神力运到全身,你身上会出现一层淡淡的蓝色光晕,然后注意他攻击你什么部位,他往哪儿打,你就把古荒神力集中在那里,这样就能抵挡,你把他的阵法之力耗尽,就算是赢了。” “蓝色光晕?” 江言有些怀疑的想,下一刻,他试着照古荒神源的指示去做,将意念集中在那一股渺渺茫茫、似从太初源头发生的力量之上,那力量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他接近,那力量就逃开,接近,力量就逃开…… “你心怀焦急,” 古荒神源说,“是不可能捕捉到他的。” 我他妈当然心怀焦急!江言恼恨的想,我的处境是什么样,难道你还看不清?我他妈马上就要和一个神光天人互殴,你却告诉我要心如止水? “无论面对怎样的强敌,” 古荒神源说,“都能心如止水,毫无波澜,哪怕死亡近在咫尺,也毫不畏惧,只当人生做逆旅,黄泉路上也逍遥,这样的人才能称为强者,才配的上古荒神力,否则,就根本不配降服古荒神力。” “你他妈说的比唱的好听,” 江言恼怒的说,“有那么容易吗?” 他毕竟是个现代人,不是什么江湖故事里的侠客,也不是什么浑身王霸之气的天选之子,他就是个普通人,和所有普通人的心境一样,想让他忽然变成绝世强者,什么心如止水,那怎么可能? “你可以做到,” 古荒神源说,“你是战神体,天生的强者,只要你用心,世上没有什么你做不成的事情。” “我……” 江言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候林梦蝶走了过来,她望着他,他转过头。 “你可以的,” 林梦蝶告诉他,“你是战神体,我相信你可以。” “嘿嘿,” 江言点了点头,笑着说,“好一个他娘的战神体!” 下一刻,他努力平复心绪,慢慢的去感受那一股渺渺茫茫的力量,不断的接近他,不断的安抚自己的心绪,我可以做到,江言告诉自己,我是战神体,千万年出一个的战神体,只要我愿意,我一定可以做到。 他的心境渐渐平和下来,在某一个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意识飞了起来,往上,往上,他对自己说,一直升到天上去,他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整个人如坠云端,他感觉自己消失了,没有了,江言是谁?他不知道。 “天人合一,” 古荒神源的声音响起,“你做到了,真正的强者,随时可以天人合一。” 江言一阵眩晕,他从那“无我”的感觉中抽身而退,那就是天人合一吗?他努力回忆那种感觉,不由一阵恍惚。 他低下头,看见身上有一层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江言擦了擦眼睛,他什么都没看到。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就是这个东西。” 他对古荒神源说,“可以挡住对面那个神光天人的攻击?” “你不要小看这一层薄薄的蓝色光晕,” 古荒神源说,“他的威力很强大的……” “河豚,” 江言忽然对河豚说,“你看到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河豚正望着老泥鳅,闻听此言,转过头来,朝他身上仔细的看了一看,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河豚这样说,“什么都没有。” “这家伙眼睛瞎了,” 古荒神源愤愤的说,“明明有一层淡蓝色的光幕。” “那恐怕我也瞎了,” 江言说,“林梦蝶,你看到什么东西没有?” 他转头望向林梦蝶,林梦蝶摇了摇头。 “所以我们都瞎了?” 江言问古荒神源,“还是你怎么样了?” “这……” 古荒神源迟疑着说,“也许有点不清楚,你们要仔细看……” 江言狐疑的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周身。 他依旧什么都没看到。 “用武道天眼……。” 古荒神源说,语气已不是那么笃定。 江言深吸一口气,然后他动用武道天眼,这一次,他真的看到了,那是一层几近于无的蓝色光幕,江言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是蓝色的,它几乎是透明的。 “毕竟你还弱小,” 古荒神源说,“只能弄出这么一小……点儿。” “所以,” 江言抬起头,看向老泥鳅身上的神光甲胄,“我要带着这么一小点儿所谓的神力,去和那样一件神光甲胄抗衡?” “你不要小看它!” 古荒神源激动的说,“这是什么?这是领域!虽然只有薄薄的一点儿,但它也是名副其实的古荒神域!” “古荒神域……” 江言在心中咂摸着,不得不说,这名字倒有些霸气,只是若与自己身上这么薄薄的一层透明光幕做对比,就不禁有些可笑了。 “你想啥了?” 古荒神管恼恨的说,“竟敢小看古荒神域?我告诉你,不要看对面那家伙亮堂堂的,其实了,华而不实!你这个可是经过无数强者亲身验证的强大领域,领域!” “领域是什么?” 江言转头问林梦蝶,他有点不相信古荒神源的话。 “领域,” 林梦蝶露出一丝异色,“就是修为外放的结果,但不仅仅是修为外放,而是经过某种修炼、打磨之后,修行者自然放出的气势,名为领域。” “啥玩意儿,” 江言被她搞得有点糊涂了,“这领域有什么用?” “用处很大,” 林梦蝶说,“在自己的领域里,修行者施法更快,行动更敏捷,在别人的领域里,修行者则会束手束脚,很容易被环境针对。” “这领域很难获得吗?” 江言望着身上的淡淡光幕说,这时他隐约改变了看法,也许这一层透明的光幕真的不简单。 “也不难,” 林梦蝶说,“不过,至少要有补天境以上的修为,才可能修出领域。” “补天境以上……” 江言愕然的想,他想起来,林梦蝶关于境界的说法,好像只有像木星那样的巨行星才能孕育出补天境强者,至于补天境以上的强者,就只有太阳那样的恒星才能孕育的出…… 太阳才能孕育出的强者……江言感到一阵眩晕,太遥远了,太强大了,他想,那种存在才能修出的领域,如今竟出现在我身上? “小子,你他妈听见没有!” 古荒神源愤怒的说,“补天境还不够,还要再往上!你是什么境界?治水境?不,你连他妈治水境都不是,你就是个只有一点蛮力的凡人,我帮你孕育出领域,你还来怀疑我……” “对不起,” 江言不得不道歉,“谢谢你。” “哼。” 古荒神源冷哼了一声。 “小子,留好遗言了吗?” 老泥鳅终于说话了,在他成功的把全身上下所有披甲的部位全部留下画影之后,他满意的抬起头,望向江言,“我得谢谢你,让我有这样一个机会,变的这么帅。” 我也想变得和你一样帅,江言心想,披着铠甲,而不是披着一层淡淡的保鲜膜。 “小子,我教你……” 古荒神源忽然这样说。 “真是这样?”听完他的话,江言不禁一阵狐疑,“这只会让他更快的杀掉我?我们不该慢慢的消磨他的力量吗?” “别,” 古荒神源说,“他看起来威猛,其实只有三板斧,一火,一瘴气,一雷霆,三板斧用完,他就歇菜了。” “好,我试一试。” 江言被打动了,不得不说,古荒神源给的提议很诱人。 “不说话?” 老泥鳅接着说,“真的没有什么遗言吗?遗愿也没有一个?你可是马上就要死的人了,要珍惜这宝贵的机会啊……” “我的确有个遗愿,” 江言说,“就是想在被你打死之前,再吃一顿泥鳅锅围子。” 说完,他瞪着老泥鳅,发现对方神情变了。 有戏,江言告诉自己。 “你说什么?” 老泥鳅沉声道,“你想吃泥鳅?” “嗯,” 江言点头,“泥鳅锅围子,就是把面饼摊开在大锅四壁,然后把泥鳅放进锅里煮汤,那个好吃啊,简直不能提了!” 说着,他砸嘴,然后咽口水。 “吃泥鳅,” 老泥鳅生气了,语气变得很不好,“竟敢吃泥鳅……” “咋啦?” 江言一脸好奇,“泥鳅不能吃吗难道?泥鳅很好吃的呀!你知道,泥鳅的刺不多,吃的时候,用筷子夹住泥鳅的脑袋,嘴巴咬住泥鳅脖子,往后一拉,啊啊啊,泥鳅的肉全到嘴里了,真是美味啊,怀念……” 老泥鳅的脸彻底黑了,刚才那种孤芳自赏、胜券在握的得意神情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知道怎么杀泥鳅吗?” 江言自顾自的说,“把泥鳅洗干净,用刀顺着泥鳅肚皮一划,就是一条大口子,然后把什么肠子都掏出来,那泥鳅在你手中挣扎啊,你不知道,唉,真可怜,但是马上就没事了,你可以把他放在盐巴里腌一下,或者裹上面粉,啧啧,都是美味呀……” 老泥鳅开始浑身发抖,他肩甲上的火焰跳动着,手中的雷霆宝剑开始噼啪作响。 “小子,” 古荒神源轻声的说,“我发现你这个人很坏啊。” “说的我都饿了,” 林梦蝶小声的说,“你挺会做泥鳅啊?” 江言转过头,发现小绿和河豚正害怕的望着他,周围的水族也离他远了一点。 “别这样,” 江言小声的说,“我根本没吃过泥鳅。” “那你怎么说的这么活灵活现?” 河豚一脸的害怕,还有不相信。 “想象一下,” 江言说,“人要有想象力。” 他忽然想到什么,然后对林梦蝶说,“小绿怎么样了?” “要死了,” 林梦蝶说,“没办法,我只能又给他吃了一株灵草,现在我们只剩下一株灵草。” 江言愕然,然后点了点头:“灵草还真是不够用啊!” 不过没关系,假如真的打赢了这老泥鳅,那宝库的令牌就弄到手了,古龙王家族盘踞这大河一两千年,灵草怎么也得有个十株八株?不能想,想的都要流口水了…… “小子,” 老泥鳅轻声的说,他的语气不再是刚才的张狂,也不是阴沉,而是一种可怕的沉静,“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不用留遗言,你不会死,但我要狠狠的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喂,这跟剧本对不上?听了老泥鳅的话,江言感到一阵头大,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是要你狠狠的打我,最好一上来就放大招给我,三招放完直接结束战斗……怎么变成不杀我,狠狠的折磨我了? 用力过猛,江言告诉自己,把老家伙刺激的太狠了,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 江言试图补救,“泥鳅也不是那么好吃……” “小子,” 老泥鳅瞪大了眼睛,“你吃都吃了,竟还侮辱我们的肉不好吃!你……我要把你折磨的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操!江言暗想,这不是我想要的呀! “如果我说,” 江言继续补救,“我其实没吃过什么泥鳅,你相信吗?” “你拿我当傻子,” 老泥鳅深吸一口气,“刚刚说的那么活灵活现,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操!江言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这真不是我想要的! “那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江言做最后的挣扎。 “还在糊弄我……” 老泥鳅仰天长啸,“必须折磨!” “天啊,” 江言悲苦的说,“人要有想象力,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想象力!” 老泥鳅冲上来,雷霆长剑上霹雳电闪,“我想到你吃泥鳅的样子了!我很痛苦,我要你偿还!” “那就直接杀了我!” 江言大喊,挥拳相向,拳头上包裹着一层薄薄的透明保鲜膜。 “不!” 老泥鳅大声的拒绝,雷霆长剑上的霹雳骤然一减,他将大剑横扫而下,一双小眼睛则冷冷的瞪住江言,在噼里啪啦的雷暴声中,他说,“必须折磨!”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龙女 她被带到雪山之上,寒风扑面而来,六角型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银白一好似小龙女身上的龙鳞。 雪化成水,自她鳞甲的缝隙中缓缓流淌,小龙女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从鳞片的夹缝中直往下钻,钻进肉里,钻进心里…… 然而,雪水虽冷,却也不及她心中一半的凉,她被古龙王抓住,绑缚住爪子,擒拿到这里,她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不由悲愤欲绝。 杀了我,她想,让我死,随便哪个神灵,请你垂慈一条小龙,让我不至于受这该死的畜生的侮辱…… 然而,雪山茫茫,冰雪万年不动,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神灵不曾在此驻足,自然也不会听到她的呼唤。 “小美人儿,”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语气里满是挑逗,“看看你这修长的身子,白白的鳞片,还有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喔,还有一对美丽的小角,天啊,你简直是上天的杰作,是诸神赐给我的最好礼物。” 那一定是个畜生一样的神灵,小龙女暗想,神灵不曾给她回应,因此她也便怨恨神灵。 我是龙,她告诉自己,或许我不该请求神灵的应许,我该求我的先辈。 苍天之上的龙,“圣龙”敖青,你们如今正在哪颗星辰上闪耀?你们可知道,自己的血脉后裔,即将被一个无耻的畜生侮辱,你们的血脉将被玷污,请你们回眸看看,请你们降下神力…… 然而,星空茫茫,小龙女知道,自己的心声无法被祖宗们听见,他们都是真正的飞升者,如今,他们照耀在别的地方,他们的光辉无法将我庇护。 父亲,她想,不由感到一阵羞愧,她简直不敢想到父亲,假如被父亲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会怎么样了?他当然会杀了该死的大鳄鱼,然后将我解救,然后好好的安慰我,父亲是那么好,可是他死了,我还让他蒙羞了…… 想到父亲,她恨不得放声大哭,然而她又强忍住眼泪,不可以哭,她告诉自己,那只会让畜生更得意,我什么表情都没有,就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 寒风冷冽,好似千万把利刃,一下一下的劈在小龙女身上,她感到脖颈一阵剧痛,那里曾被古龙王深深咬破。 如今那里剧痛无比,寒风灌在里面,利刃般不停的搅动,她不禁低下头,将那血洞挡住。 忽然,她感到一阵刺眼,仿佛有什么强光正照射着她,怎么回事?她想,她抬起头,看到一座巨大的冰窟。 冰窟开凿在半山腰上,墙壁晶莹如蓝水晶,洞口大开如巨兽的大嘴,里面则深邃幽深,雪花在冰窟门口盘旋着坠落。 这是哪里?小龙女心想,这大雪山上,怎么会有这样一座冰窟? 古龙王走进那冰窟,有那么一瞬间,小龙女感到一阵温暖,但紧接着就是更加刺骨的寒意,冰窟里的寒冷更加有力,更加的肆无忌惮。 冷……小龙女心想,她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已凝固了,伤口上的剧痛也被冻结,连同她的意识,连同她的神经…… 古龙王走进冰窟,经过一段长长的甬道之后,眼前忽然开阔起来,小龙女看到前方巨大的寒冰厅堂,大厅里有粗大的冰柱作为支撑,正前方则是一个巨大的冰封王座。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小龙女心想,她想到古龙王曾说过的话,他说这是他父亲的长眠之地?他父亲葬在这里?这是一座巨大的陵墓? 想到这里可能埋着死人,小龙女不禁一阵害怕,身上也好似更冷了。她是龙没错,但她也是个小女孩,对幽魂鬼怪一类的存在,她有莫名的畏惧。 “老头子,” 她听到古龙王放肆的声音,“你有没有鬼魂留在这里呀?” 果然如此!这是他父亲的葬地……小龙女心想,浑身发冷,天啊,他难道要在父亲的葬地里,干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禽兽! “睁开眼睛看看,老头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笑着说,他把小龙女放在地上,深深的凝视着她,“这是一头他妈的龙!真正的龙!你不是最喜欢龙嘛?我给你找来了!” 他的语气怎么了?小龙女暗想,大鳄鱼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甚至有些诡异。 “这条小龙可是很俊俏了,” 古龙王将目光从她脸上转开,开始在巨大的寒冰殿堂中爬行,口中喃喃自语,“老头子,你想不想干她呀?我知道你是不会的,你很敬畏龙,说龙是我们的神灵,记得有一次我扮成龙,想要逗你开心,结果啊,哈哈,老头子,你一巴掌把我扇飞了,说我不要痴心妄想……” 好可怕,小龙女暗想,大鳄鱼的声音变的很冷,像是比冰窟里的寒冷更凛然。 “后来啊,” 大河流域的王者接着说,“有一次,从外面来了条小龙,老头子你还记得吗?叫敖什么来着?哈哈,总之,我跟他同时看上一块神铁,然后打了一架,他把我打的半死,结果老头子你来了,不但没帮我出气,还将我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曾经进来过一条小龙,叫敖什么?小龙女心头砰砰直跳,那是黄河龙族,还是长江龙族?多半是我的叔叔辈了,竟然曾和这家伙交过手,前辈啊前辈,你当初下手狠一点,把他打死了多好呀! “嘿嘿,老头子呀,” 大河流域的王者接着说,“龙到底有什么尊贵的了?你把那小龙请来家里做客,好吃好喝的奉为座上宾,临走的时候还送钱送物,真是招待周全啊!” 我真希望见到他,小龙女暗想,而不是你。 “可是啊,老头子,” 大鳄鱼爬上那王座,猛的用头撞那王座,“你知道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说我的?下人们都说,那就是把我打的半死的龙大人了!王子殿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和真龙动手,活该!” 他也挺惨的,小龙女心想,不对,我怎么能这么想?该死的,他活该这么惨,这个畜生! “老头子,龙到底有什么尊贵的?” 古龙王瞪着那寒冰王座,愤怒的质问道,那王座上多出一道裂痕来,是被他刚刚撞的,“你当时杀了那小龙,我们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又能怎么样嘛!” 原来他从小就有这想法,小龙女心想,大鳄鱼的话让她浑身冰冷,他也会那样对我的,她告诉自己,他会侮辱我,然后……天啊! “当然了,如果我跟你这样说,你一定要跟我说万灵序位之类的话了,然后再狠狠的惩戒我,把我关进地窖!” 大鳄鱼用头狠狠撞那王座,王座虽然很硬,但也禁不住治水境巅峰高手的meng撞,小龙女清晰的看见,一丝丝裂痕在王座之上蔓延。 “老头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接着说,“你可真有威严啊,父亲,哈,毕竟你是我父亲,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你知道你失踪的那一天,我有多高兴吗?我一连玩了三条小母蛇,我让她们戴上龙角,老头子你不知道,她们扭起来的样子,还真他妈的像龙啊!” 这个畜生……小龙女在心中哀嚎,她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因为大鳄鱼又用那邪恶的小眼睛盯住了她。 “现在啊,”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语气中满是疯狂,“今天我带了一条真正的龙来这里!老头子,看看她,看看她呀!” 他将目光缓缓扫过小龙女全身,小龙女浑的身鳞片都站了起来。 “看看这龙角,”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这可不是我让小蛇戴上的假龙角,这是真正的龙角!一条真正的龙啊!老头子,我要当着你的面把她干了,然后把她扒皮抽筋,挖心取血,老头子,你再来惩戒我啊!” 他说到这里,语气中已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轰”的一声,他一头撞上那王座,只听“咔咔咔”的声音响起,王座上顿时满是裂痕。 看着大鳄鱼疯狂的模样,小龙女忍不住浑身战栗,不,她告诉自己,我不能害怕,那就让他得逞了…… 她努力昂着头,不让自己露出一丝怯懦、畏惧的神色,这时她忽然看到,那王座的裂痕之中,隐约透出一丝蓝色的光…… 怎么回事?小龙女顿时被吸引了,怎么会有蓝色的光?王座里面有什么?一颗夜明珠?不会,谁会把灯砌在墙里!那是什么了? 蓝光幽幽,小龙女望着它,忽然感到一阵心悸,这时她悚然发现,那蓝光好似人的眸光,里面拥有某种神采,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一瞬间,小龙女如坠冰窖,她重重打了个寒战,后背的鳞片都张开了,她想到鬼魂的传说,难道说,那蓝光是老鳄鱼的鬼魂? “老头子……” 大鳄鱼还在撞击那王座,他站在王座上面,蓝光照在王座前面,因此他完全没有看到。 他最后重重的撞了王座一下,口中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裂痕猛的连在一起,随着一声轰然的巨响,王座整个碎开,冰碴散落一地,一道蓝光腾空而起,化为一只庞大的大鳄鱼的虚影…… 江言 雷光在他眼前炸开,他猛的转头,电流擦着他鼻尖过去,江言感到一阵麻痹,忽然又听到“嘶嘶”的声音,像是毒蛇在吐信。 他张开五指,手腕一扭,一条绿色的小蛇撞在他手掌心上,小蛇尖利的嘶叫着,江言猛的伸手一攥,小蛇灰飞烟灭,绿色瘴气蒸腾而上。 白光闪过,眼前忽然一花,江言的动作慢了一下,紧接着,他只觉胸口被人拍了一下,一股灼热的气流猛的撞进他胸膛,他向后倒飞出去,撞在一块珊瑚礁上。 “必须折磨!” 他听到老泥鳅尖锐的声音,下一刻老泥鳅冲到眼前,手中雷霆宝剑骤然斩下,“必须折磨!” 别他妈折磨我了,江言暗想,他动用了武道天眼,躲过这一剑,老泥鳅毫不在意,他身披神光甲胄,好似天人临凡,一击不中又是一击,紧接着又是一击,又是一击…… “必须折磨!” 老泥鳅这样说着,声音里满是愤怒。 求求你放大招,江言在心中狂吼,然后与老泥鳅见招拆招,老泥鳅的手段他已经摸清了,就是简单的拳打脚踢,只不过附带了攻击特效,不是雷就是火,要不就是毒气。 “嘶……” 瘴气化成的小蛇尖叫着散去,江言只觉掌心处钻心的疼,他收手,抬起手掌察看,原来掌心上绿了一小块。 瘴气像刀子一样,割开他的血肉,然后在里面搅动,又像是一种刁钻的小虫子,不停的往血肉深处钻…… 江言绷紧胳膊上的肌肉,他用意念引导着体内的古荒神力,将那股瘴气逼出体外。 这过程十分痛苦,但他已进行了十几次,他对那痛苦已有些习惯,但痛苦就是痛苦,永远都让你感到难以忍受。 古荒神源说的是真的,古荒神力可以挡住雷霆、火焰、瘴气,江言因此才能活命,否则他早被电成焦炭,或者烧的熟透了。 然而,古荒神源说的也不全对,古荒神域可以抵挡雷霆、火焰、瘴气,但无法挡住全部,还有一小部分会穿过古荒神域,落在江言的身上,因此,江言这时满脸都黑了,身上的衣服也被烧出几个大洞,屁股都露出来了。 “必须折磨!” 老泥鳅这样大喊着,雷霆长剑再一次落下。 你他妈真是没完了!江言在心中狂吼,他这时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刮子,谁让你嘴贱,他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非要去刺激人家,现在好了,他死活不肯放大招,就要这样折磨你! 江言感到疲累,老泥鳅有阵法力量的加持,只要不放大招,就可以一直生龙活虎,他却只是血肉之躯,尽管他体质特殊,但力量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除了疲累,他也感到痛苦,他不断的被炙烤,不断的被毒气灼伤皮肤,痛苦像是一根长满针刺的荆棘,不断抽打他的灵魂。 他还感到困倦,该死的,他想,我能在生死大战中睡着,茫茫宇宙恐怕也只此一家。 可他确实感到困倦,他已好久不曾睡觉,身体的惯性在不断的拷打他,逼迫他闭上眼睛休息,睡一会儿,睡一会儿……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真想跳出战团,拉上林梦蝶、小绿、河豚,一起逃之夭夭,然而找个地方安心甜美的睡上一觉。 那太好了,他为那想法感到痴迷、沉醉,甚至兴奋的不能自已,对于一个困的要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睡觉更让他渴望的事情? 可是,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管怎样,他必须打败眼前这个老泥鳅,抢到宝库的令牌,然后……总之他有许多事情要做,他完全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可是我真的好困,他告诉自己,我想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老泥鳅忽然冲上来,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江言躲闪不及,只觉耳朵里嗡的响了一声,下一刻,他直接横飞出去。 “你他妈的,” 老泥鳅愤愤的说,“你刚刚是在打盹吗?” “嗯?” 江言回过神来,那一巴掌把他打的清醒了一点,他瞪大眼睛,望着老泥鳅,然后点了点头,“不错,我是在打盹。” “你……” 老泥鳅气的浑身发抖,“该死的小东西,” 他这样说,“你竟然……” 他声音颤抖着,“竟然打盹……你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只是困了,” 江言索性揉了揉眼睛,“没别的原因。” “小子!” 老泥鳅仰天长啸,周身神光万道,炽盛如烈火,绚烂如彩霞,下一刻他猛的扑向江言,“你等死!” “轰!” 老泥鳅扑过来,一个火焰龙头在他面前出现,老泥鳅伸出双鳍,推着火焰龙头,直撞向江言,那火焰龙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江言似乎还未醒转,他眼睁睁看着那火焰龙头,脑袋里一片模糊,这时他隐约察觉的出,事情好像出现了一丝转机,某些他一直渴望的东西,如今就出现在他眼前…… 他当然应该伸出手,抓住这宝贵的机会,可惜的是,他脑海里一片昏沉,连伸手都忘记了,他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古荒神源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小子!” 古荒神源大喊着,“注意,他放大招了!你他妈傻站着干什么了?” 什么?放大招了?江言这时才豁然惊醒,他的双眼猛然对焦,那火焰龙头已在眼前,他开启武道天眼,火焰龙头的速度变慢,他用意念控制着体内的古荒神力,将之全部聚集在自己身前某个部位…… “轰!” 火焰龙头撞过来,却不曾撞在江言身上,它被一层蓝色的光圈挡住,火焰肆虐飞腾,江言几乎能感受到火焰的热量,他毫不怀疑,只要火焰再进一步,他立刻就会被灼烧成灰…… 然而,那蓝色光幕微微荡漾着,蓝光如水波,缓慢但平滑的荡向四周,火焰的力量因此消解,火焰升腾着,蓝光则巍然不动,火焰升腾着,蓝光则巍然不动,火焰忽然消失,蓝光也接着消失。 “噔噔噔。” 江言连续往后退开三步,他步伐沉重,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面色苍白如纸,双手则不断颤抖,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十指的指尖已经焦黑了。 “好强……” 江言声音颤抖着说,他望着老泥鳅,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这是……什么招数?” “你居然……” 比起江言的畏惧不同,老泥鳅则更是震惊,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江言,脸上的神情像是南方第一次看见下雪的猪,“你居然挡住了?” “啊……” 江言挠挠头,打着哈哈说,“那个,我好像是挡住了,不过真的很疼啊,太厉害了,哈哈。” 老泥鳅死死的瞪着他,脸上羞愤交加,在他看来,江言虽然嘴上说着“厉害”,其实那是一种嘲讽,该死的小子,他想,他在讥讽我。 “那是什么鬼招数?” 尽管心中无比愤怒,老泥鳅还是谨慎的问道,他想起江言的手段,那一层淡蓝色的光圈,那是怎么回事?他想,像是一种防御性的法术……难怪他敢和我放对,原来是有备无患…… 第一次,他心中生出一丝怀疑,我真的能杀了他吗?他这样问自己,自从披上神光甲胄以后,他可谓是骄纵狂放,压根没把眼前的人类青年放在眼里,他觉得,只要自己愿意,一下就能打死对方。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刚刚他真的动了杀心,还使出了强大的法术,那是只能使用一次的禁忌法术,用完之后,他身上的火焰能量便即消失,如今他身披绿色甲胄,再不是赤红如血了。 然而,即便如此,对方又付出了什么代价?没有,完全他妈的没有,十指焦黑?那算什么代价?我他妈放出的是一个火龙头,不是一窜小火苗啊! 他甚至感到一阵恍惚,这是真的吗?他问自己,还是我年纪大了,产生幻觉了? 他还记得,当年诸王来袭之时,王子殿下跳进化龙关开启阵法,一瞬间,古龙王陛下高举令牌,天边飞来三颗流星,古龙王陛下大喝一声,星光闪耀加身,古龙王陛下挥剑猛砍,号称“半羽裂金石”的鹰王顿时折翅而逃,古龙王陛下轰出一条瘴气长蛇,古王大喊着解体,古龙王陛下轰出烈焰龙头,古王又大喊着解体…… 那是何等的威势?自那以后,老泥鳅心中就有了一个夙愿,有朝一日,他暗暗的发誓,我也一定要披上那甲胄,轻而易举的绞杀强敌! 是以,不久之前,当他从监视水晶上看到,河豚带着两人一鱼进入宫殿之后,他本可以派守卫群起而攻之,但他偏偏选了另一条路: 开启阵法,然后身披神光甲胄。 披上甲胄的一瞬间,他真的觉得全世界都匍匐在自己脚下,他活了多久?一百岁?一百五十岁?他已记不大清楚,然而,在那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从前都白活了。 所以他细心的整理自己的甲胄,对着镜子看个不停,这行为说来虽然好笑,然而,谁又能理解他的心思?他苦心孤诣,察言观色,在最紧要的关头设计陷害上一任老医师,然后一路往上爬,成为古龙王最信任的手下,他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一身甲胄吗! 总之,对老泥鳅来说,穿上甲胄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毕竟,只要他穿上甲胄,还有什么敌人不能战胜? 这是他心中百折不移、牢牢坚信的想法,他是那样的坚信,根本没有一丝怀疑,因此,当江言挡住那火龙头的时候,他动摇了心中的信念,连带着将整个人生的祈盼,整个人生的追求,全数否定了一些。 这不可能,他告诉自己,那小子不可能挡住,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下一刻,他再度高高跃起,双手托举向天,碧绿的瘴气在一瞬间勃发,璀璨的绿光像旭日般升起,他猛的坠落,身前一条绿色的大蟒蛇怒吼着,直撞向江言。 来了,江言告诉自己,他感到一阵兴奋,老泥鳅迫不及待的放大招,这是他希望看到的,他清楚,只要老泥鳅把大招放完了,那神光甲胄就会消失……然而,他真能挡住这大蟒蛇吗? 他望着那大蟒蛇,但见它浑身碧鳞幽绿深邃,双眸惨白犹如冷月,长长的信子一吸一吐,似在择人而噬…… 江言抬手,焦黑的指尖传来钻心的痛,他竭力忍住那剧痛,这是好事,他告诉自己,可以让我更清醒。 他用意念捕捉古荒神力,然后将它们聚集在自己身前,再次形成一面小小的蓝色光圈,这光圈极其淡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嘶!” 大蛇吐着信子冲过来,一瞬间它绕过江言,然后迅速将身子盘紧,似乎想借此箍住江言,将他活活勒死。 怎么回事?江言问自己,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大蟒蛇和火龙头不一样,它没有直接冲上来,而是试图箍住他…… 他试图做出反应,然而,困倦涌上心头,他的动作不禁慢了一下,于是,当他打开武道天眼,那大蛇的速度终于慢下来,修长的蛇身却已缓缓箍紧……江言忽然感到窒息,瘴气已将他整个包裹住。 “小子,” 古荒神源大喊,“你在干什么?” “我……” 江言从失神中抽身而退,他感到窒息,同时,他感觉自己像是进了油锅一样,浑身上下满是滚烫的感觉,瘴气在灼烧他的肌肤,他张开嘴,瘴气一下钻进去,喉咙顿时一片焦灼…… “把古荒神力化开!” 古荒神源大喊着,“护住周身!” 江言心念一动,身前的蓝色小盾立刻碎开,碎成一片蓝色的微光,微光将他浑身包裹,江言只觉一阵清凉,焦灼的感觉褪去许多…… “嘶!” 他听到大蛇在嘶鸣,眼前的瘴气缓缓转动着,大蛇的鳞片一点点的在他眼前滑过,他惊异的发现,自己竟能看清大蛇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这片鳞不太齐整啦,那片鳞有些虚幻啦…… 老泥鳅狰狞的面孔忽然出现,他就在大蛇身后,一双小眼睛死死的盯着江言,那眼神把江言从失神中吓醒,该死的,他想,我他妈的到底在想什么?困倦让我分神。 “给我死!” 下一刻,他大喝着,同时用力挥拳,拳头上覆着一层蓝色的微光。 微光撞上瘴气,大蛇痛苦的嘶鸣着,它的身体被轰碎了一小块,江言变拳为爪,猛的向前撕扯,大蛇剧烈挣扎,瘴气飞快的侵蚀着江言周身的蓝色光晕,江言不顾一切的撕扯…… 终于,在那层蓝光即将消失的时候,在江言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好皮,看起来就像是个血葫芦一样时,那大蛇终于停止了挣扎。 一瞬间,江言忘记了所有,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上则是无比猛烈的剧痛,他直接倒在地上,拼命的打滚,鲜血从他体表缓缓溢出…… 远处,林梦蝶紧紧的抿着嘴唇,望着眼前的一幕,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的目光在什么东西上停留了一下,紧接着又迅速的转过去,脸上却又飞起一抹红霞,紧接着又变成苍白。 老泥鳅踉踉跄跄的往后退,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还有惊骇,还有惶惑,还有不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自己,那小子是怎么做到的?他徒手把瘴气化成的大蟒蛇撕碎了?他还是人吗? 有那么一瞬间,老泥鳅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我一定在做梦,他这样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我他妈披着阵法之力加持的甲胄,却收拾不了这样一个人族小子! 林梦蝶忽然冲上去,趁着老泥鳅还在观望,她把江言扶起来,然后摸出一株血红的灵草,那是赤练蛇王的伴生灵草,她直接喂给了江言。 江言浑身是血,还在颤抖,古荒神域保护了他,让他没有被瘴气毒成脓血,但还是有一小部分瘴气冲破了古荒神域的防御。 他睁开眼,看到那一株赤红的灵草,眸子里先是露出一丝茫然,紧接着就变成推拒,他试图说话,但喉咙里一片灼烧,所以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嗬嗬”声。 “吃下去,” 林梦蝶说,她的声音从未这么急切过,“否则你会死的。” 江言瞪着那灵草,足足愣了两三秒,他内心的想法是:吃了这株灵草,我还剩下几株灵草? 答案是零,他没有更多的灵草了,他一共找到四株灵草,小绿吃了两株,他吃了一株,如今他又要吃最后一株,他不想吃。 但是真的好痛啊!想象一下全身皮肤被烧了个干净的滋味,他的一部分血肉甚至还在冒白烟,那是毒气的杰作…… “吃下去,” 林梦蝶说,她的声音真的很急切,“然后抢到那面令牌,我们就有更多的灵草了,快点,快点!” 于是江言张开嘴巴,林梦蝶把灵草塞在他嘴里,江言嚼了两下,一股精纯的灵力发散开来,自喉咙一直往下,他几乎能感受到喉咙里的灼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暖和湿润。 “灵草还真是,” 江言苦笑着说,“效果强大啊。” 他能感觉的到,灵草下肚的一瞬间,精纯的能量暴涌而出,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 能量穿过血肉,直达体表,痛苦立刻减弱,紧接着他感觉浑身发痒,他抬起手,发现手上的皮已缓缓长出,那情形就好像他正缓缓穿上一阵鲨鱼皮泳衣。 “那是……” 他听到老泥鳅震惊的声音,“那是蛇王的……伴生灵草?你们……干了什么?” “我们宰了那老家伙,” 江言说,他从地上缓缓站起来,眸子里满是冷意,语气也很冷冽,“就像马上宰掉你一样。” 于是老泥鳅听出来了,这人族青年好像是生气了……也难怪他生气,毕竟他刚刚浑身皮肤被灼烧到消失,换谁都会生气。 可是,这好像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说他宰掉了赤练蛇王……天啊,这不是是真的?他不会真的宰掉了赤练蛇王? 不可能,老泥鳅告诉自己,那可是赤练蛇王啊,大河流域中仅次于古龙王陛下的高手,据说古龙王陛下都很忌惮他,若不是他修为停滞在治水境八重多年,陛下也许早就要对他采取措施了…… 那样的一个强大的存在,怎么会被杀掉?不可能,绝不可能! 可是,如果不是蛇王死了,那他的伴生灵草又怎么会被人夺去? 那是伴生灵草啊,妖怪一生中最亲密的伙伴和朋友,几乎与生命等同重要的存在,象征着妖怪的未来和前途……怎么会被抢走? 于是,尽管老泥鳅不愿相信赤练蛇王已死,事实却不容他不相信,伴生灵草都被夺走,老蛇王一定是死了,否则,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都绝不会容许自己的伴生灵草被人抢走。 “我以前一直觉得,” 江言这样说着,他身上的皮肤全部长出来了,那种剧痛消失的无影无踪,“所谓打斗就是拳来脚往,你死我活不过刀剑无眼,砍头不过碗大的疤。”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他感到精神振奋,眼前一阵清明,那种困倦的感觉消失无踪了,他的状态格外的好,从没这么好过,他感觉浑身满是力量,像是一拳就能轰碎一座大山。 “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江言缓缓抬手,新长出来的皮肤很白,没有一丝瑕疵,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受伤不但意味着流血,还意味着死状凄惨,前者或许可以接受,后者却无论如何不能忍受,战斗必须竭尽全力,必须抢占先机,我从前是个披着狼皮的羊,如今我要改变,多谢你给我上了一课。” 老泥鳅死死的盯着他,从对方的语气中,他感受到一股决绝,他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恐惧,不,他告诉自己,我披着神光甲胄,我不会害怕。 然而,我真的还披着神光甲胄吗?他问自己,然后低头看去,这时他才悚然发现,原来他身上的神光甲胄,已然全部散去,火焰和瘴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如今直剩下手中这柄雷霆铸就的长剑。 他看到那人族青年冲了过来,人族青年把胳膊往后引,然后猛的挥拳,老泥鳅紧盯着那拳头,这时他才悚然发觉,原来那拳头上泛着一层蓝色的微光? 那是什么?他问自己,然后猛的调转雷霆长剑,不顾一切的刺出去,刺出去,他告诉自己,刺死这该死的人类。 江言的拳头忽然一顿,下一刻他猛的闪身,老泥鳅的长剑刺了个空。 江言闪在一旁,拳头再度挥出,老泥鳅转动剑锋,往旁面一划,雷光刺目耀眼,蓝色的电弧闪烁着,江言的拳头再度停住,紧接着,他又闪向一旁。 这一次老泥鳅没反应过来,江言猛的挥拳,打向老泥鳅软软的肚子,一瞬间电光闪烁,雷霆长剑化成一面盾牌,江言的拳头落在那盾牌上,蓝光撕烂盾牌。 “滋滋……” 电弧落在江言手上,江言只觉浑身一麻,然后拳头打在什么软软的东西上,他往后退去,浑身麻痹,老泥鳅却像个断线的风筝往后飞…… 江言抖了抖身子,将那股麻痹抖去,然后他猛的冲上去,冲到老泥鳅身前。 老泥鳅还在往后飞,江言挥拳,他本想一拳轰碎老泥鳅的脑袋,但拳头刚刚碍着老泥鳅的脸,却又立刻停下,一瞬间他化拳为爪,猛的往下一抓,抓住老泥鳅腰间的令牌,然后飞速后退。 他往后退,就听到如雷的喊杀声在耳边响起,他抬起头,看到剩下五个守卫冲向林梦蝶和小绿,河豚大喊着挡住两个守卫…… 江言冲上去,他从背后拔出那柄阔剑,第一个守卫出现在他眼前,他挥剑,鱼头直飞出去,第二个守卫出现,他挥剑,大鱼分成两半,第三个守卫被他拦腰斩断,第四个守卫被他一剑拍死。 第五个守卫想逃,江言掷出阔剑,阔剑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将那守卫钉死在珊瑚礁上。 做完这一切,他停在原地,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天啊,我在干什么,他问自己,我杀了好多人,不,鱼,不,妖怪,不……管他们是什么,他们能思考会说话,却被我砍瓜切菜一样杀了个干净…… 他环顾四下,只看到一片血腥,他胃子里忽然翻江倒海,他想吐出点什么,只可惜肚子里什么都没有,他只能任凭胃子抽搐着。 “快走,” 林梦蝶走来,河豚和小绿跟在后面,林梦蝶抓住他的胳膊,“别傻了,去藏宝库。” 江言木然的点了点头,然后他们赶向藏宝库,经过老泥鳅身边时,他们发现老泥鳅还在挣扎。 “要杀了他吗?” 林梦蝶这样问。 “走走走……” 江言一连说了十七八个走,一行人立刻离开这里。 小鳄鱼 他在烈火地狱中仰望苍穹,穹顶还不曾关闭,微弱的天光照在河底,他看到银色的波光如鱼鳞般潋滟,海藻缓缓飘荡,一只带着梦幻色彩的老鳖缩头缩脑的游过穹顶,小眼睛不安的往下看…… 他一定想进来瞧瞧,小鳄鱼心想,他一定听说过水底宫殿的存在,也许是听他祖母说过,但他从未见过,他一定想进来看个清楚。 如果我是大河流域的王,小鳄鱼心想,我就把该死的穹顶永远打开,这样我就不用每天生活在夜明珠的微弱的光明之下,外面的水族也可以和我们更亲近。 我们也是水族,不是吗?为什么我们要用穹顶把自己和外面的水族隔开?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做,听说爷爷在位的时候,穹顶从来不曾关闭,爷爷果然是大英雄……不,他可能是制造“黑手”的幕后黑手。 他想到老鳟鱼的话,不禁感到一阵烦躁,于是他不愿再想,现在他什么都不愿去想,他只想呆呆的望着穹顶之上,身子则一动不动,这样可以缓解周身的痛苦。 该死的,他还是忍不住去想,为什么还没到? 因为他们绕路了,小鳄鱼心想,他们本想害我,如今却又不得不把我送回去,两个该死的家伙,又蠢又憨傻。 篮子忽然晃了一下,小鳄鱼为此痛的浑身发抖,他真想大声怒斥这两个守卫,可惜他发不出声音。 饶他们一次,他想,要是再敢把我颠的浑身剧痛,我就…… “砰!” 篮子砸在地上,小鳄鱼直接被弹飞了起来,这一次他真的痛的灵魂开裂,他恨不得问候两个守卫的全家女性,然后他听到一个守卫喃喃的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小鳄鱼暗想,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这两个家伙不至于直接把篮子给扔了…… “怎么会这样……” 小鳄鱼听到一个守卫喃喃的声音,紧接着,他听到一声闷响,那是鱼屁股砸在地上的声音,那守卫竟直接瘫坐在地上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鳄鱼心中急切,什么事情,竟能让这两个家伙失态成这样? 下一刻,他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救我,救我……” 是老医师的声音,小鳄鱼听出来了,他怎么那么虚弱?像是要断气了一样! 守卫走过去,把老医师扶了起来,然后问他怎么回事。 “有人闯入……” 老医师虚弱的说,“杀光了全部的守卫,把我打成重伤,现在他们抢了陛下的令牌,往……往藏宝库去了……” 有人闯入?杀光了所有的守卫?抢了父亲的令牌,往藏宝库去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瞬间,小鳄鱼的心提了起来,老医师透露的每一个信息,都足以震撼他的心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心中问自己,没有答案,但一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究竟是什么?他接着问自己,依旧没有答案。 可是,我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有人趁着穹顶大开,潜入进来,想要打我祖传的藏宝库的主意,我可不会放过他,小鳄鱼心想。 藏宝库是祖辈们传下来的,里面有老祖宗的各种收藏,小鳄鱼从小就知道,除了大河流域的王座以外,他要继承的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那一座藏宝库。 他怎能容忍有人潜入进去,劫掠自己祖先的丰富藏品?不管那是什么人,小鳄鱼心想,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可是,在那之前,我还是为我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小鳄鱼心想,他感到浑身一阵剧痛,被烧化的重甲下,高温如尖刀一样,在他血肉中搅动不休,他像是身陷烈火地狱…… “快,王子殿下,” 老医师这样说,“作为大河流域未来的王者,您必须做点什么,陛下不在这里,您就是主事的人。” 我?小鳄鱼心想,我当然会主事,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他妈的治疗! “老医师,” 一个守卫说话了,是甲,“您最好先看看王子殿下的伤势,我相信他一定迫不及待的要解决眼前的问题。” “不错,” 守卫乙说,“但比起眼前的问题,更关键的问题在于,我们的王子殿下还能不能动弹一下。” 你们肯定希望我永远不能动弹才好,小鳄鱼心想,他觉得心里冷冰冰的,两个守卫不久前想要杀他,如今他们肯定希望他再遭遇什么不测,否则……他们一定害怕他的报复。 他们是对的,小鳄鱼告诉自己,他们应该害怕,因为我的确会报复,宽容是王者的品质,但王者也绝不放下仇恨。 “发生了什么?” 老医生很震惊,他被两个守卫搀扶起来,缓缓的走向那大篮子,这是他终于注意到某些奇怪的现实,“王子殿下为什么会被装在一个巨大的篮子里?” “您仔细看,” 守卫甲说,“或许您还认识这个篮子了!” “这……” 老医师迟疑了,他仔细盯着那篮子,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宫殿里哪里会用到篮子?厨房吗?还是……“我实在想不起来……” “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守卫乙说,“的确很难再想起之前的事情,还记得吗?之前您派我们去做什么?” “我让你们到高塔上去,” 老医生感到一阵恍惚,这一阵子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穿上甲胄又被打败,他的心理起落太大,以至于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这时,回忆涌上心头,许多事情一股脑的撞进来……“啊,原来是那个篮子,每天给肥鲢鱼送给养的那个篮子!” “您想起来了,” 守卫甲说,“您一定想知道,我们的王子殿下怎么会在这个大篮子里。” “怎么回事?” 老医师被搀扶着,缓缓走向篮子,他的速度很慢,足够两个守卫发声,“我让你们调查穹顶为什么忽然打开了,把肥鲢鱼带来见我,啊,我全想起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穹顶为什么打开?肥鲢鱼了?” “那就要问我们的王子殿下了,”守卫乙说,“他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毕竟,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待在这篮子里,浑身是灼伤,看起来像是不久前刚从起火的塔顶落下来一样,至于肥鲢鱼,那可怜的家伙,喔喔,他被摔成了一摊肉泥。” “肥鲢鱼死了?” 老医师吃了一惊,他露出深思的表情,“他可是陛下信任的忠诚义士呀!” 的确是忠诚义士,小鳄鱼心想,想到肥鲢鱼的死,他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愧疚,对不起,他在心里说,可我必须那么做,我必须…… “比起死去的肥鲢鱼,” 守卫甲说,“更重要的是,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穹顶为什么会打开,我们的王子殿下为什么会被烧伤,这些都是值得深思的问题,现在,要轮到您老头痛咯。” 该死,小鳄鱼心想,他只觉心中发寒,两个守卫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中,其实蕴藏了极为严厉的指控,老医师会怎么样?他不禁感到一阵害怕。 “任何试图背叛陛下的存在,” 老医师庄重的说,“不论是什么人,我都不会心慈手软,不过,我觉得,你们想太多了,陛下的独子绝不会背叛陛下,也绝不会拿自己的尊严开玩笑,故意放走一个在自己将要继承的首府上空放肆的存在。他是个好孩子,一向如此,我知道的。” 小鳄鱼浑身发抖,这一番话像刀子一样打在他心上,他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愧悔,这愧悔转而又化为无形的烈焰,将他的内心灼烧的无比痛苦。 我错了嘛?他问自己,我是在背叛嘛?不,我只是遵循心底深处的抉择,可我为什么感到痛苦…… 他感到一阵难以索解的纠结,一瞬间他想到太多太多,关于自己爷爷的真相,关于父亲秘密培植黑手的真相,藏宝库中的秘密手稿,天啊,如果那些都是假的,如果都是老鳟鱼的疯话,那我到底是在干什么? 可是,他又想到那白衣女子,以及她化成的白龙,想到她那修长美丽的身子,他不由感到一阵慰藉,不管怎样,他告诉自己,我都应该放走她,她救了我…… “也许,” 守卫甲说,很是不以为然,“他就在这里,您口中的好孩子,不知怎么跑到高塔顶上去了,被火烧成了这样。” “什么样?” 老医师被两个守卫搀扶着,缓缓走到篮子跟前,他听到守卫甲的话,自然的问了一句,下一刻,他看到了篮子里的小鳄鱼,一瞬间,他几乎没认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一截焦肉?” 眼前的这个东西,浑身上下焦黑一片,像是某种硬质的皮革被火烧过之后呈现的状态,上面还有许多裂痕,血液凝固在裂痕上,白肉嫩的像是初生的婴儿。 所有的这些,像面团一样被人随意的揉在一起,老医师看了又看,似乎根本认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就是您口中的好孩子,” 守卫乙说,语气很揶揄,“您应该认得出?虽然他看起来浑身焦黑一片,但这小小的体型,宫殿里除了王子殿下可没别人了。” 守卫甲不禁笑了,老医皱了皱眉头,他转头望了守卫乙一眼。 “注意你的言辞,陛下忠诚的战士,” 老医师严正的说,“不管王子陛下变成什么样,他都是大河流域未来的继承人,不容你们如此亵渎。况且,作为一个在水神面前宣誓的战士,你们竟然嘲笑一个孩子的天生畸形,难道竟不感到羞愧么?” 天啊!小鳄鱼心想,一瞬间,他竟生出一阵想哭的冲动,老医师的话,每一句都打在他心坎上,他早就想对两个守卫破口大骂,老医师帮他出了口气。 他不禁又想到地窖中的老鳟鱼,那老头疯疯癫癫,说话时的语气很可怕,看起来实在不像个好人,他很有可能是在骗我,小鳄鱼心想,老医师人这么好,我以前甚至都没发现,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帮助父亲培育“黑手”,准备祸害大河流域万千水族性命的人了? “我记得我立下的誓言,” 守卫乙绷紧下巴,这样回答,他没有道歉,反而试图抗辩,“不久前我为陛下失去鱼鳍,那证明我还记得我的誓言,但我那失去的鱼鳍不断的提醒我,假如有人放走了斩下它的人,让我无法给我自己,和我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我就不该给他好脸色看。” “你忠勇可嘉,” 老医师说,他望着篮子里的小鳄鱼,“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把王子殿下抬起头,抬到草药房那里,我要给他疗伤。” “我实在不想这么做,” 守卫甲说,“我失去的另一半脑袋也这么想。” 守卫乙则转过头去,看向一旁,场上形势顿时紧张起来。 他们怎么敢如此大胆,小鳄鱼心想,老医师是父亲信任的忠臣,他们胆敢抗命……我还是大河流域王者的独子了,他们不是照样要杀我?是了,所谓权力也不过是有人肯替你做事,倘若没人理你,你就是有再大的虚名也不顶用。 “王子殿下伤的很重,” 老医师说,“我们必须尽快救他,这是陛下唯一的血脉后裔,你们想要被关进地窖吗?” “我们不想,” 守卫乙说,“但就算我们现在救了他,他也会报复我们,还不如让他就死在这里了。” 该死的,小鳄鱼心想,你们说对了,我的确想要报复你们,只要我有能力,你们这两个家伙,敢那样讥讽我嘲笑我,如今怎么又怕我的报复? “绝对不行,” 老医师说,“你们刚才的确说了一些不好的话,但只要你们肯救助王子殿下,就可以算是将功抵罪,没有人会追究你们的责任的。” “真的?”守卫甲狐疑的说,看得出来,他被打动了,“可是,如果这小东西想要报复我们怎么办?他可是把一切都记在心里了,估计他现在恨不得把我劈成两半了。” 你说的对,小鳄鱼暗想,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 老医师也不禁迟疑了,他得承认,对方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是他,大概也会有这种担心。 “除非,” 守卫乙说,“他能以水神的名义起誓,发誓无论如何不再追究这些事情,我们就把他抬到草药房,不然,他就乖乖等死。” “这是胁迫,” 老医师沉声道,“不过,也只有如此了。” 于是他缓缓的俯身,对小鳄鱼说:“王子殿下,您都听到了么?事情就是这样,我们需要这两位忠勇的战士的帮助,您得起誓让他们安心。” 要我起誓?再也不追究他们的行径?小鳄鱼暗想,那绝不可能!他恨恨的想,他们大声的嘲笑我的生理缺陷,还试图胁迫我!我真想立刻把他们杀了!要我忘记这一切,简直是痴心妄想。 于是他紧闭嘴唇,不发一语。 “看来王子殿下伤的太重了,”老医师这样说,“这种情况很常见,他被灼伤了,体液流失太多,所以无法开口说话。” “不,” 守卫甲说,“他可以的,不久之前,他还跟我们说话来着,他只是不愿意,该死的,反正都是死,不如我先杀了他。” 小鳄鱼听到拔剑的声音,一瞬间他真的很害怕,他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之后的事情,他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好我承认,他想,我就是害怕死亡。 “够了!”老医师暴怒的说,他拦住了守卫甲,然后他再度轻轻俯身,“王子殿下,如果您能说话,请您一定不要赌气,他们只是想求个自保,您要理解他们的行为,他们也许侮辱了您,但他们毕竟是愚鲁的战士,许多话是张口就来不过脑子的。” 所以他们就可以骂我?小鳄鱼愤怒的想。 他真想死不开口,杀了我,他想,心中一片疯狂,你们自己也会死无葬身之地,不,比死更惨。 可是,他又不禁去想,我这是在赌气?赌这口气有什么用了?毕竟我死了,一切都结束了,可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该死的! 于是他明白了,尽管心中不情愿,但他这时必须妥协,他必须要开口说话了,老医师说的很对,这时候退让一步,让两个家伙安心才是最终要的……我明白父亲为什么要重要他了。 “嗬嗬……” 于是,小鳄鱼缓缓的开口,声音像是被搅拌机打磨过一样,含混不清,“我以……水神的名义起誓,不追究他们的行为,若违……此誓……水流倒灌……倒灌七窍而死。” 小鳄鱼说完,立刻躺倒在那里,浑身上下一动不动,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剧痛从他嗓子的部位发散开来,利刃一般的劈碎他的神经。 “说的不清楚!” 守卫乙说,“必须要带上自己的名字,还有我们的名字!” 当小鳄鱼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恨不得将两个守卫活活撕碎成一条条的鱼肉……该死的,他想,我已经痛的要死,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 “他已经变成这样了,” 老医师很不舒服的说,“你们还要逼着他吗?” “他还没死,” 守卫甲说,“我们却要死了。” “清楚一点,” 守卫乙说,“再发一遍,我们就立刻抬你去草药房。” “王子殿下……” 老医师缓缓俯身。 小鳄鱼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发完那个誓言的,总之,当他喊完最后一个字后,他眼前一黑,最后听到的声音是老医师惊惶失措的叫喊…… 小龙女 她看到那巨大的蓝色灵体缓缓腾空,那是一只比古龙王更加庞大的鳄鱼,他从破碎的冰封王座中涌出,苍白的眸光从小龙女身上缓缓扫过…… 有那么一瞬间,小龙女觉得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而当她重新找回这种能力的时候,她立刻疯狂的问自己: 这是个什么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她没有答案,眼前这个巨大的、透明的、像灵体一样的存在,是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她从来不知道,生命还能以这样一个形式存在。 鬼魂,一个想法从她心头划过,一瞬间,小龙女的灵魂都要被冰冻起来了,那不可能,她告诉自己,没有那种东西,人死如灯灭,肉体是灵魂寄居的唯一场所,肉身寂灭,灵魂便即消散。 鬼魂这种东西,非但凡人畏惧,就连修士也畏惧,因为实在很难说这种东西存不存在,小龙女听过传说,什么十殿阎王啦,什么后土娘娘啦,还有什么东岳大帝啦,那都是传说中执掌“阴司”,主宰死者世界的古老而又强大的存在。 然而这些人究竟存不存在?所谓阴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小龙女不知道,水晶宫的藏书阁里也没有记载,她曾经问过父亲,父亲仰望星空一会儿,然后告诉她,只要当世无敌便可,管他什么阴司鬼魂。 她当然没有被父亲的话忽悠住,她注意到了父亲那个仰望星空的动作,父亲的眼神深邃无比,于是小龙女大概猜测得到: 那所谓的阴司地狱,六道轮回,大概和所谓的天庭一样,都存在于星空深处。 后来她便不再多想这些事情。 可是,当一个鬼魂一样的存在,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又不禁感到害怕,然后去想: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父亲?”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小龙女听出来,他的声音看似质问,实则蕴藏着深深的恐惧,“您不是死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看来儿子的表现打动了您,您一定是看到儿子这么有本事,竟能抓到一条活生生的龙,才高兴的还魂了?” 他竟然在讲笑话!小龙女感到一阵不可思议,在这一刻,她得承认,尽管这该死的畜生行径肮脏可鄙,但他的心理素质的确不是一般修士能比的。 早已被确认死去多年的父亲的亡灵,突然出现在眼前,大多数人多半会被吓个半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这畜生竟然还在开玩笑! 小龙女又不禁想到自己的父亲,或许也不是那么可怕,她想,假如我能看到父亲的亡灵……天啊!那真是太好了! 不,父亲已经死了,还是让他的灵魂安息,她又这样想。 “畜生,” 那巨大的灵体开口道,语气十分阴沉,“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父亲大人,”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他的语气微微颤抖着,看的出他真的很害怕,但他强行压下去了,“您从十八层地狱里辛辛苦苦的跑回来,该不会就是为了骂我两句?” 他们在对话,当小龙女认清这个事实后,她不禁感到一阵眩晕。 天啊,他们在对话,一个确认早已死去的存在,正隔着千百年的时光,和自己的儿子对话…… “十八层地狱?” 灵体冷冷的说,当他开口的时候,小龙女能清晰的感觉到,整个冰窟里的冷风都激荡起来,呼啸不停,“你真是太看得起你老子了,我不会下地狱,更不会下十八层地狱。” “您当然会,”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说,“看看您干的好事,您制造了黑手,无数水族为之而死,这可是大河流域的王者该做的事?您为了修炼不惜杀掉那么多无辜的水族,您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他恨他父亲,小龙女暗想,刚才他用头撞那王座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恨到这个程度。 一般人看到父亲的鬼魂,一开始或许会害怕,但紧接着就一定是高兴,他却一定也没有,他的语气里只有怨毒……这人的心肠到底有多狠毒?小龙女不禁打了个寒战。 “黑手?” 那灵体的脸上露出一丝愕然的神情,“我制造了黑手?” 黑手,就是那种刺刺球吗?小龙女想到自己在藏宝库中看到的一切,她记得那里有一具大鳄鱼的尸体,血肉里面种植了长满刺的黑色圆球,血肉上还有字迹,上面提到了黑手……等等,那庞大的尸体,该不会就是…… 她将目光缓缓上移,她竭力克服心中的恐惧,盯着灵体看了又看,于是,一个让她脊背发寒的事实浮现在她脑海中: 那具庞大的尸体,就是眼前这巨大灵体从前的住所。 “难道不是吗?” 大鳄鱼反问,“您为了化龙,培育了黑手,然后将黑手扔在河里,刺刺球疯长,无数水族惨死……最后您得到了海灵水,用于修炼,您想化龙,只可惜功败垂成,尸体留在这巨大的冰窟中,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种植黑手?” 灵体的声音中多出一股怒意,“你这该死的小屁孩在说什么……” “不要叫我小屁孩!” 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一声,他盯住自己父亲的灵体,“我现在是大河流域的王者,绝不是什么小屁孩!” “在我眼里,” 那灵体缓缓的说,“你永远都是个小屁孩。” “够了!” 古龙王愤怒的大喊着, 下一刻他身化虚影,直接撞向那灵体。他的嘴巴张的大大的,黄色尖牙上闪着赤红色光芒,那是灵力的聚集,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对自己父亲的灵体出手! “我真是教坏你了,小屁孩,” 那灵体缓声道,声音里没有什么波澜,“或许是我从前对你太过慈蔼,以至于如今你竟变成这样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说完,灵体闪向一旁,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小龙女只看见蓝光一闪,下一秒大鳄鱼扑在地上,爪子扯烂一大片坚冰,他转身,灵体张口吐出一团蓝色的烈焰。 他们打起来了,小龙女心想,天啊,这两人真的是父与子吗?话都没说两句,直接就开打了……她看到大鳄鱼吐出火焰,火焰赤红如血,一红一蓝两团火焰撞在一起,“滋滋”令人头皮发麻。 “我恨你!” 大河流域的王者愤怒的说,“我早就想这样和你过招了!老头子!” “是我对你太宽容了,” 那灵体说,“在你第一次表现出变态的心理倾向时,我就应该把你关在地窖里十天十夜,那样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宽容?” 大河流域的王者笑了,那是怒极之后生出的笑容,小龙女看着那笑容,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你对我的严苛超过世上任何一个父亲,你希望我和龙一样优秀,姓敖的抢走我的神金,你又把我吊起来抽了一顿鞭!” “我打你不是因为你失败,” 灵体冷哼了一声,然后骂道,“而是因为你不承认失败!你想让我帮你?你想的美!” “轰!” 大河流域的王者一甩尾巴,冰窟的墙壁顿时四分五裂,冰碴哗啦啦的往下落。 “是你太崇拜龙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龙也不过是畜生!看看旁面那小母龙,等我收拾了你,就当着你的面干她,让你知道,龙也不过是畜生!” “你这畜生,” 老鳄鱼听了这话,简直是痛心疾首,“我跟你说过多少万灵有序的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龙是水族的神,我们天生就该恭敬他们,否则就会有大祸临头!” “狗屁的万灵有序!” 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谁定的万灵有序?女娲?还是狗日的天帝?他们都死了!死成渣了!傻子才会拿死人的话束缚自己!老子就是不恭敬,老子要是世间最强,女娲也得恭敬我!” 小龙女听了这话,不由感到一阵害怕,天啊,她想,这家伙简直是疯了,竟然敢侮辱大母神…… “孽障……” 老鳄鱼的灵体痛苦的说,“你母亲怀了你整整三年才将你孕育!你出生时化龙关下涌出黑血,那是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孽障,果然,天生的孽障!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大河流域的王者愤怒的说,“化龙关下涌出黑血,意味着我不同常人!将来定要做下天高海阔的事业!而不是什么孽障!说起孽障,恐怕老头子你才是孽障?你制造黑手,杀死无数水族……” “我从没制造黑手!” 老鳄鱼愤怒的大吼,“你老子光明一世,敢作敢当,绝不藏头露尾!更不要说什么制造黑手!” “嘿嘿,” 看到自己父亲生气,大鳄鱼便得意起来,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老头子别抵赖了,赖不掉的,我第一次发现这冰窟的时候,你的尸体横在王座上,旁边有个大池子,里面都是海灵水,旁面还有一份培育刺刺球的手稿,老头子,人脏俱在,你还要狡辩?” 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父亲的脸,希望从中看出一些自己期待的表情,然而他失望了,父亲的脸色万古不变,坚如磐石。 “不要放狗屁,” 老鳄鱼这样说,他的声音不再愤怒,变得很平静,“是那个叫邓龙的人,他制造了刺刺球。他自称水僧,那手稿也是他的。当年我得到水族惨死的消息,就去和他大战,他被我打退,我自己也重伤垂死,事实就是如此,黑手绝不是我培养的。” 水僧邓龙?小龙女吃了一惊,她听过这个名字,那是一个古人,几百年前留下过大名,据说他喜欢在沿海一带活动,精通水法,自称水僧。 小龙女听过邓龙的传说,据说他当年与一个强族结仇,被人追杀的上天入地都无门路。后来他去了一次七山大会,出来以后实力大进,竟直接突破了治水境,成为移山境强者,反杀了那强族追上他的两个老头子,一时震惊中原修行道。 关于邓龙实力突飞猛进的原因,可谓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在七山大会上发现了了不起的机缘,有人说他得到了古老强者遗留的精血,有人说他寻到了丛云宗的丹药房,后者作为七山大会秘境中最重要的机缘之地从不曾现世,也有人说他找到绝世道引…… 怪不得他实力突飞猛进,小龙女心想,这时她可全然明白了,假如老鳄鱼的灵体所言不虚,那么邓龙突飞猛进的原因就是……他用了海灵水。 是了,什么样的机缘,能够让他直接突破移山境?如果是丹药或者道引,别人没道理不知道,一定会引发激烈的争斗……只有海灵水,只要屠杀水族,就可以得到,而且能让他实力突飞猛进…… “什么?” 小龙女吃惊,大河流域的王者却更加吃惊,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父亲的灵体,“不,你胡说,你狡辩,那就是你干的好事!” “那是你干的好事!” 老鳄鱼沉声叹息,“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拿我的尸体做实验,让人培育黑手还让大河流域的无辜水族为你流血,孽障,你不配做大河流域的王者。” “住口!” 大鳄鱼愤怒的大喊,然后,他死死的瞪住自己父亲的灵体,“该死的老头子,你什么都知道……” “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老鳄鱼直视着自己的儿子,沉声道,“从你第一次踏上这雪山,走到这半山腰上开始,你就知道我还活着!我一直在呼唤你,呼唤你,你却视而不见!你还把我的身体带回去做实验,让人在我身上动刀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哼,”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哼了一声,“老头子,话不能乱说,我怎么会对您的呼唤视而不见?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个虚伪狡诈,被邪恶充满的小畜生!” 老鳄鱼冷冷的说,“我给你个机会,自我了断,你这种东西不配活着!” “我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呀,” 大鳄鱼忽然换了一副表情,变得可怜兮兮,“老头子,难道你就一点也不爱我?一点也不怜悯我?直接就让我去死?” “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老鳄鱼转过目光,看向小龙女,“你将一头真龙伤害成这样!你还扬言要侮辱她!你知道真龙是什么?真龙就是天地宠儿!伤害真龙势必要大祸临头,年若不是你对敖迦太子不敬,水僧邓龙的灾祸也不会降临!” 敖迦!原来是他!一瞬间,小龙女知道了当年吊打古龙王的那头龙的身份,那是黄河的龙族。 敖迦,号称“黄河最后的龙”,又称“移山填海之龙”,小龙女听过他的传说。 据说敖迦力大无穷,修为还在治水境的时候,已经有了移山之力,有一年黄河改道,滔滔大水涌向两岸,无数生灵惊惶奔走,关键时刻,敖迦施展无量神通,他搬起黄河旁的一座大山,将其横放在河水的去路上,涛涛河水被挡住去路,待到河水退去,敖迦又将大山放了回去。 难怪大鳄鱼会被吊打……小龙女心想,跟那样的存在动手,被打成什么惨样都不奇怪。 不过,唉,小龙女在心底喟叹一声,像敖迦那样强大的存在,最终神秘消失了…… 据说敖迦不喜女色,黄河龙族与长江龙族向来通婚,按照计划,敖迦本要娶长江龙族的一个公主,双方父母都已同意这门亲事,敖迦偏偏不肯,他在某一天离开中原,去往西方,说是要游历天下,结果却一去不返。 黄河龙族四次派人出去找他,结果却都一言难尽,有人说敖迦死了,有人说敖迦信了外邦人的鬼教,总之,什么说法都有,结果却只有一个: 敖迦再也没有回来过,黄河龙族就此绝后。 当时,整个中原修行道都被震惊了,龙种出走,这已不是龙族的私事,而是关系到整个神州赤县的颜面问题,据说那一代天师府的掌门人曾当众表态: “敖迦如果真信了黄毛绿眼的鬼教,我们就得把他抓回来公开处刑。” 据说掌门天师把剐龙台都准备好了,当然,事情最后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或者说,事情没有发展到任何一个地步,天师府的掌门或许有心清理赤县门户,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惹上一个治水境时就能移山的恐怖龙王。 况且,就算真把敖迦抓了回来,又能怎样?他是黄河最后的龙族不假,但长江龙族绝不会坐视他被杀掉,两河的水族也不可能放任龙神被处刑,那是在打他们的脸。 小龙女想到这里,忽然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他们不敢动敖迦,她想,却敢动我的父亲? 这问题让她傻楞了好几秒,敖迦和父亲相比,有什么区别了?他们都是末代龙神,他们都很强大,敖迦不知所踪,父亲却倒毙街头。 天师府,她想,心中自然的涌出一阵仇恨,我以前一直没发现,他们好像总是和我们龙族过不去……要抓敖迦的也是他们,对我父亲动手的也是他们…… “真是可笑!” 古龙王愤怒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大河流域的王者冲着自己父亲大吼,“该死的敖迦抢了我的神金,难道我不该跟他动手,难道我应该乖乖的双手奉上?” “那不是问题的关键,” 老鳄鱼说,“关键是事后你的态度!敖迦太子为人热情开朗,那天吃完饭以后,他试图跟你握手言和,你却将他晾在一旁!” 这倒是和传说对上了,小龙女心想,敖迦太子心胸开阔,为人十分大气敞亮,人缘极好,他离开之后,很多女修黯然神伤……特别是自己的那位本来要许配给他的长辈,据说她终生未嫁,结庐在东海之滨,日夜盼望敖迦东归…… “真是笑话!” 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着,“我为什么要和他握手?他抢了我的东西!” “那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老鳄鱼冷冷的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又小气又愚蠢的儿子?该死的东西,那天晚上你走了以后,我和敖迦太子掰腕子,我比他高两个境界,他却轻而易举的赢了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人家是对你手下留情了!他要真想打你!只怕你早已成一堆碎肉了!” 这也和传说对上了,小龙女心想,敖迦太子力大无穷,据说他和人交手,往往只出六分力气,有人说,倘若他每次都出十分力气,那他就不是朋友多,而是仇人多了。 “胡说八道!”大鳄鱼彻底被惹火了,他愤怒的大喊着,眸子里满是赤红色的光,那是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的结果。 敖迦太子真该杀了他,小龙女心想,那样他就不会叫嚣了,我也不会…… 真希望有个敖迦太子那样的人出现,她有些痴痴的想,高大帅气,实力强大,一拳把那该死的畜生打死,然后把我救出去…… 她知道这是痴心妄想,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去想。 “你爱信不信,” 老鳄鱼露出一种嫌恶的神情,“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可耻,可悲!” “我何罪之有?” 大鳄鱼露出疯狂的神色,“我比你更强大!我统领大河流域几百年,水族生活安定!我尽到了王者的责任!我哪里做的不好!” “你制造黑手,” 老鳄鱼冷冷的说,声音中隐约透着一丝深沉的震怒,“你让无数的水族减少寿命!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 “这很公平!” 古龙王咆哮着,“我统领他们,给他们好的生活,现在是他们回报我的时候!该死的!所有人一起减少寿命,就好像所有人都没减少一样!你不是喜欢龙吗?我变成龙给你看!” “你不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 老鳄鱼失去了冷静,也开始咆哮,“所有水族减少寿命,他们很可能来不及生育后代就死去!这会导致种群多样性的减少!会导致食物链崩溃!你他妈的什么都不懂!我让你读书,你读了吗!” “我没读!” 大鳄鱼愤怒的咆哮着,回敬自己的父亲,“我有手下,我只要安心修炼,让我的手下去解决专业的问题就行!我只要问他们的意见!” “你问个屁!” 老鳄鱼狂怒的说,“哪个手下如果同意你伤残水族的寿命,你就应该当场打死他,而不是重要他!你了?那头老鳟鱼去哪了?被你扔进地窖了?你换上来一个奸诈的卑鄙小人,他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这种人会毁了你的事业!” “你放屁!” 大鳄鱼根本听不进去父亲的话,“这都是因为你!这都怪你!是你说你喜欢龙吗!所以我变成龙给你看!这样你会不会夸我两句啊?记不记得我小时候装成龙,结果你把我吊起来打!我只是想讨你开心,你把我吊起来打!” “儿子喜欢对老子证明自己,” 老鳄鱼说,“这没什么不好,但可悲的是!你从没有好好证明自己!我想要一个好儿子,努力,上进,有平常心,仅此而已!看看你证明自己的手段!你把自己打扮成一条妖娆的小母蛇,鬼一样的从我面前游过去,然后告诉我你变成龙了,吊起来打算轻了,我恨不得把你活活打死!” “你现在就可以!” 大鳄鱼猛的扑上去,老鳄鱼闪身躲避,父子二人又斗了起来,赤色的火焰像傍晚西天的云霞,蓝色的火焰像月出时暗沉的夜空,两种火焰撞在一起,火焰爆裂开来,冰窟摇晃着……摇晃着…… 小龙女不得不闭上双眼,即便她拥有闪烁的龙睛,也不得不承认,这两种火焰撞在一起,然后爆裂发出的强光不是她能忍受的。 她闭着眼,忍受那火焰从她身体上拂过,一种炽烈如火,一种寒凉如冰,那是冥火,她明白了,传说中的火焰,冥龙的火焰。 第一百七十四章 江言 他又看到那口八角琉璃井,宝光从井里透出来,照在古木上,古木好似碧玉做就。 什么东西能发出这样的光?他问自己,灵草不会发出这样的光,它们虽然得天眷顾,却也明白藏拙的道理,因此将一身精华都深藏。 那是什么?江言真想知道,一定是某些极其珍贵的东西,他告诉自己,法宝,神金,或者某种奇异的天地灵物,比如说人头大的黑玉珍珠…… “那是阵法的光,” 河豚这样说,“每一缕光芒都代表一柄锋锐的长剑,光芒闪烁起来,就是绞碎一切的剑阵。” “这他妈跟我想的不一样,” 江言摸了摸鼻子,“我以为那是什么宝贝。” “的确会有宝贝,” 古荒神源说,“但没有什么宝贝的光能透过阵法,至少在这里不行。” “这里怎么了?” 江言问道。 “低级文明的附属空间,” 林梦蝶说,“孕育不出那种宝物。” “孕育……” 江言一阵神往,宝物是怎么孕育出来的?他知道大地能孕育石油,能孕育黄金,但宝物是怎样的存在?他想象不出来。 “你们的文明中,” 林梦蝶问他,“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 “呃……” 江言迟疑着说,“qing弹?威力很大,可以抹平一座城市……” “是地里长出来的吗?” 林梦蝶说。 “恐怕不是……” 江言一阵无言,qing弹应该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那就远远称不上最强大,” 林梦蝶摇了摇头,这样说道,“地里长出来的才最强大。” 江言皱眉,这说法让他无法理解,地里能长出来什么?粮食?石油?掌控了石油就掌握了全世界的命脉?嗯,石油是强大的武器。 “一杆长枪,” 林梦蝶告诉他,“或者一把刀,一柄斧头或者……一盏灯。” “地里长出长枪?” 江言笑了,“玉米砍倒以后,留下的杆子能戳破人的脚板心,但要说是最强大的武器,就不那么准确了。” “我没在开玩笑,” 林梦蝶摇头,“据说,盘古大神的斧子,就是混沌的土地孕育出来的。” “我也想有那样的斧子。” 江言说,这是他们走到八角琉璃井旁。 他们站在八角琉璃井的井沿旁,光芒开始闪烁,跳动,像是个调皮的孩子,河豚大喊了一声,江言把令牌往天上扔,光芒托起那令牌,令牌“嗡”的颤动一下,像是遭到严父的呵斥,光芒一瞬间沉静、收缩、陷落。 最后那光芒散去,江言往下看,井里黑洞洞的,深邃阴暗,什么也看不清。 这真是宝库吗?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那种宝库?里面不该金光闪闪、到处都是财宝吗?这里面有什么?煤矿? “咔咔咔……” 一条阶梯升了起来,台阶厚实,材质是黑石头,半透明的,像是黑色的玛瑙。 “我们的陛下就是这么有钱,” 河豚踩上那阶梯,露出小心翼翼的姿态,似乎不忍心将全身的重量压在那阶梯上,“用黑宝石做楼梯,就因为他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 “龙才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 古荒神源说,“我大哥就很喜欢……” “说的好像你认识哪条龙似的,” 河豚不屑的说,“我小弟祝融最喜欢骑龙。” “你小弟?” 古荒神源怔了怔。 “我是水神转世之身,祝融当然是我小弟了。” “这该拔舌的臭食材!” 古荒神源破口大骂,“你算是哪门子水神!祝融要是在你面前,你估计能活活吓死。” “反正都是吹牛,” 河豚说,“你不吹我能吹?彼此彼此。” “我他么没吹牛!” 古荒神源愤怒的大喊,“祝融见了我,也要客客气气!” “祝融见了我要喊大哥……” 他们又吵起来了,这一次江言没有阻止,他正踏在那黑宝石做成的楼梯上,“踏踏踏”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回荡,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阴森,走向那种地方的时候,身边有人大声吵架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好……香。” 忽然,小绿怯怯的说了一句。 “什么?” 江言转头问他,“香?” “有一股……香气,” 小绿声音微弱,像是蚊子哼哼,“很香。” 江言吸了两口气,什么都没闻出来,他又吸了两口,然后皱眉望向林梦蝶。 “我听说狗鼻子灵,” 林梦蝶笑着说,她也什么都没闻到,“没想到鱼鼻子也灵。” “我没听说过鱼有鼻子。” 江言说 ,心中却暗暗狐疑,小绿闻到的香味究竟是什么? 他们继续往下走,黑宝石做成的楼梯一直往下盘旋,说不清这藏宝库有多深,江言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他只知道,自己心里有一股热切的盼望,他仿佛已经看到藏宝库里鳞次栉比的宝物、灵草、神金,他希望脚下的楼梯抽风似的变短,他希望立刻走到尽头,然后他忽然走到了尽头。 像是清晨突然闯入黑夜,当江言踏下那一级楼梯后,眼前忽然光明大放,他看到七彩色的光芒在前方照耀,那是什么?他想。 光芒太刺眼,江言用右手在脑门上搭凉檐,即便如此,他还是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井底是一间巨大暗室,大的不可思议,像是一个开放式的健身房,里面有健身区、游泳池,还有……一具尸体。 “这是什么鬼?” 几人面面相觑,一齐盯着那庞大的鳄鱼尸体,腐肉像小山似的堆在那里,这是他吸引人目光的原因所在。 当然,即便他不是那么的大,尸体也永远最引人注意。 “陛下的藏宝库里,” 河豚惊疑不定的说,“怎么会有一具尸体?” “还是一条庞大的鳄鱼,” 江言随口说,“该不会是他爷爷或者父亲?” 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有打趣的意思,毕竟,谁都知道,没人会把自己父辈的尸体放在藏宝库里。 然而,这句话像是一个炸雷,打的河豚浑身寒毛炸立,它猛的跳起来,冲到尸体前面,盯着尸体的脸一阵猛看。 “怎么了?” 江言皱眉,这时他发现,河豚竟开始发抖,浑身发抖。 “这是……” 河豚颤声道,“战胜黑手的英雄……大河流域上一代的老王,陛下的……父亲……” “什么?你怎么知道?” 江言吓了一跳,他瞪着那尸体,一脸的不可思议,语气也是不相信的语气,“怎么会这样,他把自己父亲的尸体放在……藏宝库里?” “不会有错……” 河豚惶恐的说,“大河流域的每一个水族的家里,都有历代先王的画影,我家里也挂了一张,这……这绝对就是太上皇!” “太上皇……” 江言喃喃道,“你们这里习俗真怪,喜欢把父亲的尸体……保存起来?” “没有的事!” 河豚大喊着,小绿也露出害怕的神色,“我们敬畏死亡,我们家里的房子有两截,左边是卧室,右边就是祠堂,活人和死人住在一起……哪怕是陌生人的尸体,我们也要让他们入土为安,更不要说是父亲的尸体!” “那这是怎么回事?” 江言盯着那小山似的尸体,“这可是你们的太上皇。” “我怎么会知道……” 河豚盯着那尸体,一脸惶恐的说,“该死!据说当年,太上皇与黑手大战之后,就神秘失踪了,他的尸体却出现在这里!”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听的出来,他真的茫然了,号称英雄、早已失踪的太上皇的尸体,忽然出现在陛下的宝库里,这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黑手?” 江言皱眉道,他没听水过什么黑手的传说,不知道河豚具体在说什么,不过大概的意思他还能捕捉的到,“你是说,这家伙当年和人大战,然后神秘失踪了?” “现在看来他没有,” 河豚怔怔的说,“难道说,太上皇战胜黑手以后,重伤不治,挣扎着回到自己的藏宝库,然后坐化……唉,自古英雄迟暮最凄凉,不许人间见白头……” 他声音低沉,眸子里却露出光彩,这猜想让他兴奋,满足了他对心目中英雄的期许。 “这像是坐化的样子?” 江言狐疑的说。 他盯着大鳄鱼的尸体,尸体随意的被摆在地上,身上没有一点装饰,姿势也很不雅观,像是被人随意丢在地上的垃圾……这实在不像是强者安然坐化的姿势。 “也许……” 河豚皱眉道,“老英雄之前摆好了姿势,但死后无法控制这一切……” “尸体被动过了,” 林梦蝶忽然说道,她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凭着自己敏锐的目光,她立刻注意到尸体肚子上的伤口,“这里,来这里。” 几人围过去,林梦蝶用手指着那伤口的所在,“看到没有,” 她说,“被刀子割开了,肉被切成一条条的……” “这可不像是安然坐化的样子啊,” 江言说,“老头蛮可怜的,死了还被人虐尸……” “不!” 河豚大喊着,他无法接受,刚刚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如今这幻想被生生击碎,“不可能!这是……他被黑手打伤了!” “除非敌人是五岁小孩子,” 江言说,“拿着小刀一下下的割开他身上的肉,他也毫不反抗。” 黑手是五岁小孩子嘛?河豚心中早有答案,然而,他实在不愿相信,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尸体被人随意的丢在这里,上面还有被虐尸的痕迹…… “到底是谁?” 河豚低声喝问,不知是在对谁说话,他心中腾起一股愤怒,假如那虐尸之人就在他眼前,他一定要杀之而后快。 “你家陛下很有嫌疑,” 江言把玩着手中的令牌,这样说道,“这宝库只有他能进来,他知道一切。” “那不可能……” 河豚喃喃的说,他难以置信,“陛下很爱太上皇,他曾为太上皇举办浩大的葬礼,太上皇的衣冠冢简直是另一座宫殿……他绝不会……” “至少他没有阻止,” 江言说,“态度可以装出来,事实却改变不了,他把自己父亲的尸体放在藏宝库里,然后放任三岁小孩在他身上割肉。” 河豚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被这事实惊住了。 “这种人该死,” 林梦蝶沉声道,“世间若真有天理,早该降雷劈死他。” 她语气森冷,让江言吓了一跳。 江言望了她一眼,发现她面色阴沉,好似要下出雨来。 她一定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江言暗想,他还记得林梦蝶说的那些经历,她曾经是个公主…… “只可惜,” 林梦蝶接着说,“世上没有什么天理,只有冰冷和刀剑,或许有人也想替天行道,但天也不会帮他。” 江言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发表任何评论,不管她说的是对是错,那一定是她内心深处积淀长久的某些东西,充满力量,可以将任何人吞噬。 “我想看看那伤口……” 河豚说,他盯着大河流域上一代王者的尸体,那些伤口细小外翻,里面鼓鼓囊囊,像是有什么东西填在里面。 “还是别了,” 江言扯住他,“只是尸体而已。你该不会把伤口扒开,让里面的东西流淌出来?这可不是英雄该享受的待遇。” 河豚目光凝重,他两次吸气,似乎想借此鼓起勇气,但最后又放弃了 。江言最后一句话击中了他,那不是英雄该有的待遇,他告诉自己。 “办正事,” 江言说,他环顾四周,“把这里搜刮干净,然后我们去搞清楚,那边那个大池子里,到底装了他娘的什么水。” “香,” 小绿望着那池子,轻声说,“很香。” 江言皱了皱眉头,那池子到底什么鬼?他很想知道,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们开始搜刮,密室四周都是橱柜,柜子上有许多格子,下面则是抽屉,河豚和林梦蝶搜刮格子里的东西,江言则盯住那些抽屉。 “虎首乌,熊血花,还有生长在绝壁之上的凌空草……” 河豚一边搜刮,一边喃喃的说,“天啊,我知道陛下收藏丰厚,只是没想到,光灵草就有十几株……” “继续搜刮,” 江言笑着说,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时间宝贵,大鳄鱼要是回来就完蛋了。”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破铜烂铁,一件宝贝都没有。” 相比河豚的失态,林梦蝶就淡定多了,她每从柜子上取下一个物品,立刻仔细的把玩一下,然后得出“垃圾”的结论。 “喂,” 江言抗议,他正把一只金色的蟾蜍从抽屉里拿出来,蟾蜍由黄金制成,身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精致的做工看的江言挪不开眼,“不用这么打击人?看看这个,你告诉我这是垃圾?” “机关兽而已,” 林梦蝶瞥了那蟾蜍一眼,“只会下意识的攻击,灵智健全的像个三岁小孩,我飞船上的人偶比这玩意儿强一百万倍。” 想到人偶,林梦蝶心中生出一股焦急,公主号到底怎么了?人偶现在怎么样了?虽然那家伙有点憨傻,但不得不承认,一路走来,人偶帮了她大忙。 “智力健全的像个三岁小孩儿……”江言重复了一句,“你还真会夸人。” 他把那金色蟾蜍收起,丝毫不因为林梦蝶的“赞美”而有丝毫怠慢,他知道林梦蝶是什么存在,她眼里的垃圾足以成为他的至宝。 “你们是要几株灵草来着?” 河豚说道,“三株是?这里足足有十三株,多出来的十株,你们要是用不着,不如给我当午饭,正好我也饿了……” 江言和林梦蝶望了他一眼,眼里只有嘲弄。 “别这样,” 河豚说,“别这样一毛不拔。” 没有人理他,林梦蝶还在把玩破铜烂铁,江言则在探险般的开宝箱,这事情实在大有乐趣,只见他一点点的拉开那抽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立刻露出彩票中大奖的表情。 太丰厚了,实在是太丰厚了!江言在心中大吼,许多东西简直闻所未闻,这地方真不愧“宝库”之名。 “你们都不说话,是同意咯?” 河豚还不死心,死皮赖脸的问。 “垃圾!” 林梦蝶忽然怒斥一声,紧接着她扔出手中的彩漆瓶子,砸在河豚脑袋上,“破铜烂铁!” “哎呦!” 河豚痛呼着,他脑袋上多出一个大包,整个人踉跄的往后退,那瓶子从他头上滑落,他看清瓶子上的标志时,吓的魂飞魄散,顾不上捂脑袋喊疼,立刻手忙脚乱的抱住那瓶子。 “我的姑奶奶,” 河豚把那瓶子放好,“你知道这是什么?你想我们都被烧死?” “哈哈哈哈,烧死你这个臭食材,也好让你早点闭嘴!” 古荒神源放肆的大笑,插话道。 “寄生在别人脑袋里的蛆虫!” 河豚愤怒的大喊,“大爷暂时不跟你计较!” 他望向江言,“我的朋友,” 他说,“你收获这么丰厚,全是因为有我给你带路,难道你就忍心不分润我一点宝物?” “看你表现。” 江言说。 第一百七十五章 河豚还想再说什么,江言已拉开下一个抽屉,一瞬间他寒毛炸立,下一刻,他看见一只碧绿的蝎子趴在抽屉里。 好漂亮,这是江言心中生出的第一个想法,下一刻,那蝎子抬起尾巴轻轻一抖。 一股剧痛从天而降,直钻进江言脑海中,他感觉自己灵魂碎开,下一刻,他大叫一声,然后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怎么了?” 看到这一幕,林梦蝶惊呼一声,然后直冲过来。 那碧玉蝎子跳出抽屉,用两只前鳌撑着桌面。 林梦蝶停下脚步,当她盯住那蝎子的一瞬间,蝎子轻轻抖动尾巴。 林梦蝶感觉到一股力量从天而降,简直无法抵挡,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步江言的后尘,但那力量撞在她身上,旋即消散的无影无踪。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那蝎子盯着林梦蝶,如果蝎子有表情,在这一刻,它脸上的神情一定惊愕无比。 下一刻,那蝎子再度抖动尾巴,一连两次,林梦蝶却依旧毫发无伤,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专门攻击人神念的法器……” 林梦蝶轻声自语,她已猜出这碧玉蝎子的跟脚,然后,她宽心许多,她境界极高,如今虽然法力全失,神魂却早已锻炼的好似神金铁一般,无论如何不可能被这小小蝎子伤害。 别费力气了,林梦蝶心想,那蝎子还在抖动尾巴,频率极快,她毫不在意的迈出一步,准备抓住这蝎子。 就在这时,河豚冲了上来,“什么东西!” 曾经的重臣大喊着,下一刻他看到那蝎子,那蝎子也看到了他。 “躲开!” 林梦蝶冲着河豚大喊,她伸手抓向蝎子,蝎子用前鳌撑地,猛的闪开,河豚反应过来,想要躲开,那蝎子却已轻轻抖动尾巴。 “啊!” 河豚大叫一声,圆圆的身子先是僵直,然后直挺挺的倒下。 “不要过来!” 林梦蝶冲着小绿大喊,后者正要跑过来,下一刻林梦蝶伸手去抓那蝎子,那蝎子跳开,闪向一旁,直奔小绿而去。 “逃!” 林梦蝶大喊,“不要看它的眼睛!” 小绿还没搞清楚状况,但逃是没错的,他转身狼狈飞逃,那蝎子追在后面,绿玉铸成的螯钳敲着柜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催命的丧钟。 小绿还没有完全掌握用鳍行走的秘诀,因此只能靠着身体的摆动配合鱼鳍,像大虫子一样往前蠕动,“砰”的一声,他摔倒在地。 小绿挣扎着,他还想往前爬,但那丧钟般的敲击声已然近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背上,那东西冰冷、坚硬、锋锐,他立刻想起蝎子的两个螯钳。 “不要看它的眼睛!” 林梦蝶再度大喊,她正朝这边冲过来,但蝎子的速度比她快。 我不看它的眼睛,小绿告诉自己,我不看它的眼睛,死都不看。 “嘶!” 蝎子忽然发出尖利的声音,一瞬间,小绿觉得自己耳膜要破裂了,那声音撞进他脑海,告诉他: 转过头去。 不,我不能转头,我不能看它……小绿在心中狂吼,但那声音像是有一种魔力,要将它的脑袋掰过去,他竭力抗拒,但依旧遏制不住自己的脑袋。 小绿转头,他看到绿玉铸成的螯钳,紧接着是蝎子的眼睛,小小的,透着邪恶和恐怖,一瞬间,蝎子举起尾巴,轻轻抖动…… 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落下,直接将那蝎子的尾巴按住,那大手拍在小绿身上,好痛,这是小绿第一个想法,谢天谢地,这是他第二个想法。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江言按住那蝎子,入手冰凉,他将五指收缩,那蝎子被他抓在手中,他能感受到蝎子挣扎的力量,坚硬的绿玉不断的戳着他的手掌,他真想用力把这蝎子攥死,“怎么这么厉害?” “你……” 林梦蝶走过来,将他的肩膀掰过来,仔细的盯着他的脸,“你没事?” “头有点痛,” 江言抬手,在脑袋上摸了摸,“其他就没什么了?” “就没什么了?” 林梦蝶有些吃惊,“你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件专门用来攻击人神识的法器偷袭,结果就没什么了?” “呃……” 江言一阵无言,林梦蝶说的很可怕,毫无防备,专门攻击神识,偷袭,听起来确实问题大条,但事实是什么了?他确实没什么事,“可我确实没什么……” 剧痛袭来的一瞬间,眼前天旋地转,他直挺挺的倒下,那时他真以为自己交代了。 然而,片刻之后,他就感到脑海中一片清明,那股剧痛还在,但奇迹般的消失了很多,他觉得脑袋有些昏沉,还有些胀痛,但再也不是天旋地转的痛苦。 于是他爬起来,正好看见碧玉蝎子跳到小绿身上,他冲过去,就有了刚才的一幕。 “你……” 忽然,古荒神源虚弱的声音响起,“你是没事……我可就……可就惨了……” 声音断断续续,不断的拉长停顿,像是蚊子无意识的哼哼,古荒神源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或者受了重伤。 “你怎么了?” 江言吃了一惊,当他看到林梦蝶的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立刻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你没事?” “你听我的声音,” 古荒神源说,“像是没事的样子?该死的,我替你挡住了全部的攻击,否则你多半死了!” 江言一脸愕然,难道事情竟是这样?他活下来,全是因为古荒神源帮他挡枪? “的确有这种说法,” 林梦蝶说,“道引会帮修士抵挡致死的伤害,只不过,那需要修士的境界极高,能够将道引的潜力挖掘出一大半才行。没想到,古荒神源竟能帮从未修炼过的人挡枪,果然不愧是绝世道引!” “这还像点话,” 古荒神源虚弱的说,“我是绝世神源,嘿嘿,虽然这小子弱的可怜,连我万分之一的潜力都还不曾挖掘,不过,嘿嘿,仅凭我之前残留的自我意识,也足以保住他这条小命。” “你……” 江言难以置信的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古荒神源沉默了,他什么都不说,仿佛压根没听到这个问题。 “他是道引,” 林梦蝶解释道,“这就是他该做的事情,任何一个道引在主人强大之后都会做出这样的抉择,只不过他天生具有自己的意志。” “任何一个道引都会吗?呵呵。” 古荒神源笑嘲了一句。 “总之,” 江言沉吟着开口,他的语气很复杂,“你是主动救我的,而不是迫于某些誓言或者禁制,是不是?” “狗屁的赤松子,” 古荒神源恼恨的说,“竟让我跟着你这么个有眼不识泰山的臭小子!不过,他神通广大归神通广大,却也只能让我闭嘴,不能强迫我为谁送命。” “这么说来,身为一个道引,” 林梦蝶说,“你很负责咯。” 是的,他很负责,江言心中忽然跳出这个想法,虽然古荒神源从一开始在古城墙上就表现的很不靠谱,但是,他从始至终,一直在帮助自己,这一点江言无法否认。 “呵呵,所谓责任,” 古荒神源笑嘲着,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一点在他身上毫无体现,他用一种辛辣的嘲讽语气说,“无非是让我们心甘情愿被你们利用罢了,从世间第一份道引被人降服,成为人修行的助力之后,道引也曾反抗过,也曾让你们损失惨重,后来你们为了一劳永逸,就开始给我们灌输荣誉和责任的狗屁说法,其实了,狗屁罢了。” 他像是忽然变了愤青,肚子里多了一肚子的牢骚,迫不及待的想要发泄出来。 “既然你如此鄙视荣誉和责任,” 林梦蝶奇怪的说,“为什么又要舍命救他?” “他”指的当然是江言。 “我看不起那所谓的责任和荣誉,” 古荒神源鄙夷的说,“但我自有我自己的责任和荣誉,那是无关任何人的任何看法的责任和荣誉,只和我自己有关。” 林梦蝶静默一二,回味着古荒神源的话语。 “不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江言说,“总之你救了我。” “虚头巴脑?” 古荒神源大喊道,“小子,你从没活过!有灵之物就是为了虚头巴脑的东西才活着!否则就是蒙昧不堪的畜生!” “行了,” 江言一阵头大,“别喊那么大声,看你根本不像是要死的样子。” “小子,” 古荒神源说,“我救了你,你也得……救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到后面,竟像是弥留之人的最后嘱托。 “好,” 江言轻声的答应,“但我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样了?还能坚持多久?” 他得承认,尽管他和古荒神源的关系并不好,尽管他很讨厌有个莫名奇妙的声音在他脑袋里发声,然而,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感谢古荒神源的救命之恩,他必须报答对方。 “我……” 古荒神源虚弱的说,“我本就是伤残之体,我的另一小半本源,被我化成那背叛我的家伙,离我而去……如今我本源再度受损,只怕难以为继了……我仿佛已经看到,道母在召唤我了,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渐渐微不可闻,且又不自禁的带了一抹凄哀。 “怎么会?” 林梦蝶皱眉,“你是绝世神源,照理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都可以慢慢恢复的。” “我……说了……” 古荒神源说,“我的本源被分出去一小半……只有在本源完好的情况下,我才能动用我的恢复力……” “所以说,” 江言说话了,那碧玉蝎子还在他掌心挣扎不停,他心中忽然生出一阵烦躁,很想将这蝎子捏的粉碎,“想要救你,必须尽快夺回你那一小部分本源,也就是说,对付你的那个称王称霸的分身,是不是?” “你很聪明,小子,” 古荒神源说,“你必须得那么做,因为如果我死了,你可能也会跟着化道。” “你说什么?” 江言愕然,这转变来的太突然。 “什么是死?不过是被天地规则同化,天人亦有五衰,吾今大限将至,天地规则滚滚而来,收我上太清,永做缥缈魂,而我偏偏在你脑袋里,那时你也一定会被天地规则覆盖,至于能不能抗的过去,吾不知。” “看在你救我的份上,” 足足过了半晌,江言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碧玉蝎子捏的咔咔作响,“我就不把一肚子的怨气撒出来了。” “你已经撒出来了,” 古荒神源说,“我也感觉到了。” “好了,” 最终,江言还是克制住了冲动,他竭力平和的说,“你不要说话了,休息一下,把生命力保持住。” 古荒神源沉默下去,江言又低下头,察看河豚的伤势。 “他是死了吗?” 江言问道,他俯下身,仔细的扒拉着河豚的脑袋,发现河豚的两只眼睛都翻了起来,里面一片死寂,“这该死的蝎子!” 他感到愤怒,手上又不自觉的握紧,那蝎子被他攥在手中,早已被捏的几欲碎开,此时已不再挣扎,像是认命了一般。 “看看能不能救活他,” 林梦蝶说,“虽然希望渺茫,不过还是要试一下。” “我们有很多灵草,” 江言说,他凝视着河豚死寂的眸子,“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浪费,不过,这就当是分润他的。” 不久前,河豚还在大喊着分润一点好处,还说自己要的不多,只是十株灵草而已。 “他神魂受损,” 林梦蝶说,“我们得给他补足神魂能量的灵草,嗯,这个虎守乌就很好。” 她递给江言一株灵草,那是一截婴儿胳膊那么长的首乌,晶莹剔透,上方有个老虎头,不细看还真以为是一只黑老虎。 真是一株好灵草,江言心想,年份久远,药效强大,里面蕴藏着丰富的神异能量,这样的灵药应该留给那些垂死之人吊命,而不是给一条可能已经死去的河豚,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江言把虎守卫拍碎,然后捏着河豚的嘴,将碎掉的虎守乌喂进去…… “小绿怎么样了?” 江言给河豚喂虎守乌的时候,林梦蝶正在察看小绿的伤势,江言起身问道。 “没有什么伤,” 林梦蝶最后检查了一下,然后放心的拍了拍小绿的脑袋,“只要没被蝎子钩中,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小绿游到江言身边,用脑袋蹭他的腿,肥鲢鱼表现的很是亲昵,他倒是清楚的知道,若非江言关键时刻那天神下凡般的一按,他也已经和躺在地上的河豚一样了。 “好了,” 江言拍了拍小绿的脑袋,然后用力的搓着手中的碧玉蝎子,“我们来看看,是什么让我们损兵折将。” 真的是损兵折将,古荒神源半死不活,几欲死去,河豚则像是死了,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一片大好的形势急转而下,就连他自己都即将面临天地规则的恐怖威胁,有化道的可能。 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手中这长不满一尺的碧玉小蝎子,江言恨不得将它立刻毙掉。 那样就亏了,江言暗想,他努力平息心中的愤怒,然后告诉自己,失去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白白毁掉一件珍贵的法器 是的,碧玉蝎子当然是珍贵的法器,这一点林梦蝶已经告诉他了,当然,即便林梦蝶不说,江言也看的出来,毕竟这蝎子在短短一分钟之内险些将他们团灭。 “比起其他的破铜烂铁,” 林梦蝶说,“这玩意儿倒还有点看头,专门攻击人神识的法器,炼制起来极其困难,可一旦炼制成功,杀伤力也十分惊人。” “我看出来了,” 江言捏着碧玉蝎子,轻轻松放了一些,那蝎子立刻又开始躁动,“威力的确惊人,差点把我们都杀光了。” “对于低境界的修士来说,这蝎子就是降维打击,特别是补天境以下的修士,没有修炼过神魂,但凡有一点点针对性的神魂攻击,很容易就精神崩溃。” 林梦蝶这样说。 江言把目光投向河豚,希望这家伙是精神崩溃,他想,而不是死了。 “照这么说,” 江言捏着手中的蝎子,“有这样一件法宝,岂不是直接无敌?那大鳄鱼为什么不带在身上?整个地球也没有补天境高手,这秘境里甚至移山境高手都没有,他有这个,岂不是横着走?” “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林梦蝶皱眉道,“你看这蝎子像是有人控制吗?” “不大像,” 江言捏着那蝎子,评头论足,“这家伙野性难驯,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角色。” 这时他才意识到,作为一件法宝,这蝎子的确有些太奇怪了。 这玩意儿倒不像是一件法宝,而像是一个真正的蝎子,江言暗想。 “或许,” 林梦蝶猜测道,“这蝎子也是鳄鱼一族的战利品,是他们击杀某位强者之后夺来的东西,因为不是真正的主人,所以无法降服、炼化,因此锁在这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既然这蝎子如此厉害,” 江言说,“它的主人实在不该败在大鳄鱼手里。” “世事难料,” 林梦蝶摇了摇头,“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那么,” 江言点头,“怎么才能炼化这蝎子?” “专门攻击人神念的法宝,想要炼化很难,”林梦蝶思索着,“因为想要炼化,就必须探出神念,探清这法宝内的道则纹路。” “那是在送命,” 江言不由皱眉,蝎子凶威赫赫,且专门攻击人的神念,谁敢探出神念接近,那无异于找死,“难怪大鳄鱼把它留在这里落灰。” “其实也不难,”林梦蝶笑着说,“倘若我恢复实力,抬手便能镇压这蝎子,然后强行炼化。” “你实力恢复的怎么样了?” 江言露出期许的神色。 “我连一只蝎子都追不到,” 林梦蝶说,“你觉得我恢复的怎么样了?” 江言眸子里的期许变成失望,紧接着他又想到什么。 他转头看向一旁,河豚翻找出来的灵草堆在柜子上,香气馥郁,灵光闪烁,看来便觉神异。 “如果让你吃灵草,” 江言说,“会不会恢复得快一点?” 如果林梦蝶能恢复实力,哪怕只有一两层,江言相信,自己一行人就完全能在秘境里横着走。 毕竟,林梦蝶可是能和龙虎山掌教天师一战的存在。 如果林梦蝶能恢复实力,许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他们可以立刻离开大河,到岸上去找古荒神源分身的麻烦。 他必须尽快治好古荒神源,化道的危机已是高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间剑。 紧接着,他们可以开启离开这秘境的通道,尽管这里机缘很多,但江言一刻也不想停留,他必须尽快回去找姜杏若。 想到小女孩,他心中不由生出一阵焦急,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他想,不行,我得活下去,然后快点离开这里 然而,林梦蝶的回答让他失望了。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她一上来就这样说,”只有内丹能让我恢复实力,灵草不行,这就是我为什么大大方方的吞下内丹的原因,因为灵草都归你所有。” “你吞下赤练蛇王的内丹以后,” 江言说,他还有些不死心,林梦蝶能恢复的诱惑实在太大,“现在实力恢复的怎么样了?” “追不上蝎子。” “好。” 江言彻底死心了,这时他忽然感到一阵恍惚,是林梦蝶恢复的太慢了吗?不,不是的,是他们经历的太多了……短短的一天一夜之间,他仿佛走过了数个春秋,经历了太多的匪夷所思。 他忽然感到一阵困倦,同时,身体某些部位隐隐作痛,他知道那之前留下的旧伤,大龙虾的黑玉雪莲药效强大,但他受得伤也实在太重,在那之后他本该静养,可这一路走来,他又不得不数次出手……想要撕扯到了伤口。 “把这些灵草吃了,” 林梦蝶说,“现在就吃,迟则生变。” 她把那一大堆灵草扔过来,江言接住,露出狐疑的神情。 “直接吃?” 他问,脸上的表情的很精彩。 “那不然了?” 林梦蝶说。 “不是说熬成灵液吗?” 江言把嘴张的大大的。 “哪有时间?” 林梦蝶问他,“哪里有炉子?时间紧迫,大鳄鱼随时可能回来,你就直接吃。” “生吃啊?” 江言又问了一句,眸子里满是质疑。 他低头望着手中的灵草,熊血花赤红如血,花冠有巴掌那么大,除去周身的灵光,这玩意儿跟普通花草差不了多少,吃下去吗,倒也没什么。 凌空草就不一样了,它虽然名字里有“草”,但真实的模样乃是一块石头,没错,一块丑了唧的石头,表面坑坑洼洼的,要是吃下去的话……江言感觉牙疼。 紫金果名字很好听,模样就一言难尽了,它的果皮呈黑紫色,上面长满一个个金色小疙瘩,看起来就像是肉瘤子一样…… 就更不要说什么蜗涎草,三叶蛛腿,江言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就更不要说吃了。 “不然了?” 林梦蝶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他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那是灵草诶!对他这样的低阶修士来说,难道不应该直接张嘴大嚼吗? 江言再度低头,目光扫过那些灵草,胃子里不由一阵翻腾。 事实上,这时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可以说是很饿了,但即便如此,他也很不想吃掉这些东西。 “看起来不太好吃的样子……” 江言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知道自己必须吃,也知道林梦蝶说的很有道理,大鳄鱼随时可能回来,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他们没有多余的功夫整治这些灵草,生吃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他毕竟是个现代人,他可以生吃苹果橘子,但对于奇形怪状且颜色鲜艳的植物,他实在下不去嘴。 “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梦蝶彻底爆发了,她实在搞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提升实力的机会,他却在拖延? “我只是觉得,” 江言在思索自己的措辞,茹毛饮血的外星蛮族,他告诉自己,不能跟他们一样,我们这边做吃的要先下锅,“这些东西……嗯,生吃可能有点不好吃。” “你在逗我吗?” 于是林梦蝶明白,不好吃,竟然是因为这个?“你把这些灵草拿到外面,对,就是那天我们追着司空见到的那条街上,你送给人吃,条件是必须当着你的面生吃,我敢保证,不到一分钟就全被抢光了!” “可是……” 江言还在迟疑,我是不是真的有点婆婆妈妈的?他问自己,据说樊哙能生吃猪腿,那可真是男子汉呀!我就比不过他了,几株奇形怪状的植物都不敢吃!“这些东西看起来,真的不像是能生吃的样子啊!” “你给我吃,” 林梦蝶冷冷的说,她走过来,两手叉腰,脸上的表情像是发怒的小狮子,动作则像一个准备骂街的泼妇,她顺手抓住一根紫玉做成的捣药杵,“你不吃,我用擀面杖给你揣下去!” “不用这样?” 江言露出害怕的神色,尽管他并不觉得林梦蝶真的会那么做,但她的样子的确有些太可怕了。 “给我吃,” 林梦蝶冷冷的重复,“该死的,你不吃,谁吃?小绿吃吗?你不提升实力,谁来保护我们?嗯?小绿来保护我们吗?” 她走到江言面前,一只手捏着捣药杵,一只手就去捏住江言的嘴,像是要把他嘴掰开,然后往里面揣东西一样。 江言连忙闪开,他倒很想体验一下美女喂食是什么感觉,但捣药杵就免了,看那捣药杵的分量,江言毫不怀疑,假如那玩意捣进自己嘴里,自己满口的牙是倒了霉了。 “我吃,” 他说,脸上的神情十分沉重,“我吃还不行吗?” 林梦蝶死死的瞪着他,没有说话。 于是江言拿起一株草药,正是那株品相最好的熊血花,他捏着花的根茎,将花瓣放在嘴边,先是吸了一口气,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鼻孔钻进脑海,差点没将他活活熏死。 他忍不住后退,然后将花放下,林梦蝶立刻跟到面前,一双美目死死的盯着他,“吃,” 她说,“绝对毒不死你。” 江言竭力平复自己的心绪,那一口臭气几乎没将他噎死,下一刻他露出哭脸,还想挣扎,但林梦蝶的目光很坚定,且隐隐透出杀气。 江言望了那捣药杵一眼,心中哀嚎一声,下一刻他拿起熊血花,放在嘴边,这一次他没有吸气。 他张开嘴,将那花瓣塞进嘴里,血腥味立刻占满他的味蕾,在即将干呕之前,他将熊血花整个吞下,并用力的咽了下去。 “呕……” 咽下去的一瞬间,江言坚持不住了,血腥味疯狂的涌上来,他弯下腰疯kuang干呕,剧烈程度足以将胃子呕出来,但那熊血花已化成精纯的能量,他感到胃子里暖洋洋的一片,暖流顺着血液涌向四肢百骸……谢天谢地,他想,我没把胃子呕出来。 “你是战神体,” 林梦蝶走过来,拽着他肩膀,将他扶起来之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假如让人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要笑掉大牙。” “笑,” 江言昏沉的说,“随他们笑,我他妈不是什么战神体,我就是个普通人。” 血腥味还在往上涌,他又忍不住干呕,口水从他嘴角躺下来,他伸手擦去,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有这样的战神体吗?他问自己,没有回答。 “振作一点,” 林梦蝶轻轻摇晃他,又伸手在他背后轻轻拍打,“你是战神体,你可以做到的。” 美人在旁,温言软语,江言感觉自己的得了力量,尽管他还是痛苦,但他决定坚持下去。 他又拿起那块大石头,不,凌空草,将它凑到嘴边,张嘴去咬的一瞬间,他听到林梦蝶说“小心”,但那已经迟了,“咔”的一声,他咬在大石头上,牙床上一阵剧痛,脑袋则嗡嗡的响,江言觉得自己牙要断了。 他将凌空草拿到面前,发现大石头上有两排浅浅的牙印。 “不是这样吃的,” 林梦蝶说,“凌空草是从石缝里长出来的灵草,因此身上有一层坚固的石衣,想要吃它必须先剥皮。” “你为什么不早说?” 江言转头望着她,眸子里满是质疑。 “是你太心急了,” 林梦蝶说,“我刚准备提醒你。” 江言感到一阵无力,他不想多说废话,于是他力求简洁的问,“怎么去石皮?” “就这样,” 林梦蝶指着“石头”的中心,“从屁股往外抠,慢慢的就扣掉了。” 所谓“屁股”,也就是根蒂。江言一只手托住“石头”,另一只手按在上面,四根手指卡住,大拇指的指尖对准根蒂,用力往下一抠,果然,石皮漱漱而落,露出里面的东西。 “怎么还是石头?” 当江言看清楚石皮下的东西后,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赫然是另一层石皮,上年坑坑洼洼的,“这不会就真是一块石头?” “外面是石头而已,” 林梦蝶说,“像这种天地灵物,会把自己保护的很好,你一直往里面剥,很快就能找到真正的灵草。” 于是江言往里剥,于是江言一直往里剥,他剥啊剥啊,终于,他把一整块石头剥光了,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他妈的,” 江言气笑了,他看向林梦蝶,“林梦蝶,你是在逗我吗?” “你自己不认真,” 林梦蝶说,露出鄙夷的神色,她从地上捡起一片石头,那真的是很薄很薄的一片石头,她把石头的反面亮给江言看,“这不是?” 江言惊呆了,他看到了,那是一片很小的叶子,大概只有大拇指那么大,很薄的一片,粘在石片上,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 “这……” 江言目瞪口呆,“这也太隐蔽了!” “你以为了?” 林梦蝶说,“都跟个傻子似的,把自己长的亮亮的,让人一看就想吃?” “从进化的角度来说,” 江言点头称是,“那样的灵草很快就会灭绝。” “大道隐匿深藏,” 林梦蝶说,“万物同道一理。” 江言把那小草扣下来,这真是很小的一片草,捏在手里没有一点重量。 “比熊血花的味道好多了,” 江言把小草吃下去,一开始他想直接咽下去,但小草粘在他舌头上,于是他不得不将小草嚼碎, 出乎他意料的是,凌空草没什么异味,没有让他感到恶心,“要是都像这样就好了。” “是吗?” 林梦蝶露出一抹诡笑。 “啊!” 下一刻,江言直接飞了起来,速度很快,他撞上密室的穹顶,脑袋上传来阵阵剧痛,一开始,他以为是被撞的,紧接着他就发现不对,眩晕袭来,眼前一片闪烁的金星。 于是,他终于反应过来: 有一股力量在托举着他,或者说,推着他,将他不断的向上顶,而他的上方是坚硬的穹顶,因此,他的脑袋像是被门挤着一样,那正是一阵阵剧痛的来源。 “怎么会……这样!” 江言用力的推着上方的穹顶,与托举自己的力量抗衡,借此缓解脑袋的压力,同时,他声嘶力竭的大喊,希望能得到林梦蝶的回答。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实在无法理解,上一秒他还好好的待在地上,忽然他飞了起来,像是一支火箭,脑袋则变成钻头,想要把穹顶钻破……火箭头槌,他想,一点不差。 “哈哈,” 林梦蝶在下面笑着,“你不是说味道不错嘛?这味道怎么样?给你头上撞两个大包!” “是那株草?” 江言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凌空草还在他嘴里嚼着,薄薄的小草不经嚼,嚼了几下就只剩粉末了,他已准备咽下,“是凌空草干的好事?” “没错!” 林梦蝶回应着他,“我劝你不要往下咽,等这股力量消失就好了,不然,它会把你的胃子顶到嘴里!” 真的是凌空草!江言感到一阵头大,怎么会这样了?他感到茫然,一株草,早被人采摘下来保存好了,怎么可能还会有这种力量了? “为什么叫凌空草?” 林梦蝶向他解释,“因为它是生长在绝壁之上的!它凭借自己往上飞升的力量,支撑起外部沉重的石皮,现在你把它吃下去,那力量一股脑的全炸开了!” 操!江言忍不住在心中咒骂,那股力量还在持续托举着他,他不得不竭力与之对抗。 在这对抗种,他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他心中某种固有的偏见被打破了,它们不只是花草,他告诉自己,它们是灵物,是每一株都足以震惊世界的灵物。 还好,那股力量不是那么强大,江言可撑住,否则他脑袋早就被挤开花了。 就这样吗?过了一会儿,江言在心里发问,语气里满是有恃无恐。 他觉得到此为止了,不管怎样,他能降服凌空草,情况绝不会更坏了。 “砰!” 下一刻,那股力量消失了,江言坠落下来,猛的砸在地上。 “他妈的,临死之前杀个回马枪。” 他一边费力的爬起来,一边在心中咒骂。 这时,林梦蝶拿着另一株更加丑陋的灵草走来,她站在他面前,脸上露出迷人的、魔鬼般的微笑,“来,” 她柔声道,声音如天使般温柔,“把这株三叶蜘蛛腿给吃了。” 小鳄鱼 他爬上高塔,化龙关在脚下怒吼,火,他想,火在烧! 他爬上高塔,肥鲢鱼将他一把抓住,火,他想,火在烧! 他爬上高塔,火烧起来了,他竭力往外爬,火,他想,火在烧! 那火焰朝他扑过来,像一条猛龙,越来越近,龙吟声哔哔剥剥…… “啊!” 他大叫一声,眼睛睁的大大的,火龙消失的无影无踪,眼前所见,赫然是一片深灰。 于是他认出来,这是草药房的天花板。 紧接着,他闻到草药的气味,他轻轻的嗅了几下,很熟悉。 他心中一片祥和安定,他知道,那是镇定药的效果。 他抬起爪子,看到了镇定药的注射孔,只有一个,他想,动手的人手法高超,应该是老医师本人。 他感受到周遭的一切,两个天杀的守卫在说话,还有脚步声,老医师正在嘱咐药童。 我得救了,他告诉自己,内心一片平静、安宁。 紧接着,他想到自己经历的一切,那种平静立刻化为泡影,他的心中涌出一阵狂喜。 我得救了!他兴奋的想,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居然活了下来! 从昏死中醒来,人的脑袋一片昏沉,许多记忆都藏了起来,这时又被他一一找到,他想到自己做过的一切,他爬上高塔……火开始烧……肥鲢鱼坠落下来……守卫威胁我…… 多少次死里逃生?他不知道,或许是每一次,他告诉自己,心中十分满足、快意。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孩子们有了一点小成就,总是忍不住要大声宣布,恨不得告诉每一个人,小鳄鱼虽不愿告诉每一个人,但自己在心里开心一下还是可以的。 他感到满足,甚至还有一些不可思议,我真的活下来了?我真的得救了?我真的是在草药房里?他不敢相信。 老医师医术很好,他想,草药房里也有很多药品,他一定会把我救活,这是真的,这不是幻觉,我活下来了…… “王子殿下,” 老医师的声音忽然响起,小鳄鱼费力的扭动脖子,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脖子上打了一层包扎。他转过头,看到老泥鳅的长脸,他心中忽然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因为老泥鳅脸上满是灰暗,“很遗憾,老朽对您的伤情无能为力。” 轰!脑袋里嗡的响了一声,小鳄鱼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在说什么?救不了我?那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他医术那么好,草药房里有那么多灵丹妙药,他怎么可能救不了我?不可能的! 一瞬间,他心中闪过无数思绪,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表达,只可惜他还是不能轻易说话,他一张开嘴巴,烂脸被扯动,他想痛呼,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含混不清的声音。 “王子殿下,” 老泥鳅用鱼鳍在他身上轻轻拍了拍,“冷静一点,不要乱动,那会加剧你的疼痛。” 我也想冷静,小鳄鱼心想,我真的很冷静了,“嗬嗬……” 他猛的想要起身,喉咙里依旧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我够冷静了,他告诉自己。 “王子殿下,”老医师沉痛的说,“你伤的实在太重了,就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也不能治好你呀!” 华佗可还没死了,小鳄鱼心想,扁鹊也还活的好好的,父亲说,他们都去了星空深处……要真是他们在这里,一定可以治好我的。 “王子殿下,” 老泥鳅絮絮叨叨,“老朽的确试了很多办法,只可惜,没有一样能成功,唉,为今之计,就只剩下……” 他露出一抹迟疑之色,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接下来的话。 只剩下什么?小鳄鱼在心中大喊,他真想问问老医师,你到底在迟疑什么?这种时候,难道不是要穷尽一切办法? “嗬嗬……” 老医师还在迟疑着,小鳄鱼知道自己不能等了,他必须发声,为了自己的性命,哪怕他刚刚才从那种剧痛造成的昏死中清醒过来,“说……” 他艰难的说,“什么……办法……” “唉,”老医师哀叹了一声,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鼓起勇气说出什么话来,但他紧接着又泄了气,变得十分迟疑,“还是不说了!” 到底是什么方法?小鳄鱼几乎要疯掉了,他恨不得揪住老泥鳅的胡子,狠狠的扯上两下,告诉他这样吊人胃口真的很不应该! 可是,他实在说不出话来,便只有不顾脸上的剧痛,将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的盯住老医师,那模样像是要把老医师一口吃了。 “王子殿下,” 老医师迟疑着说,“真的要我说嘛?这件事干系太大,即便您是王子,只怕也……也承受不起啊!” 王子也承受不起?小鳄鱼不由感到一阵心惊,那得是多大的干系?王子也承受不起……下一刻他明白了,王子承受不起的,一定是陛下的干系。 涉及到我父亲?小鳄鱼心想,那能是什么事?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他忽然感到心跳加速,那的确是天大的干系,他想,我未必承受的起! “我说了,” 老医师说,“事到如今,只有一个法子能救您,那就是陛下的伴生灵草……” 来了!小鳄鱼感觉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当他听到“伴生灵草”四个字后,那颗心猛的坠落,坠落,然后直落入谷底。 果然如此,他暗暗的对自己说,心中一片苦涩。 他早该想到,这种时候,除了父亲的伴生灵草,还有什么东西能救自己? 能让老医师吞吞吐吐,在救自己性命的问题上迟疑不决的,除了父亲的伴生灵草,还能有什么? 父亲的伴生灵草……父亲的伴生灵草……父亲是多在乎他的伴生灵草啊!小鳄鱼只在远处遥遥的见过那伴生灵草几次,父亲从不让他触碰那玩意儿,其中的意思他自然明白,有时候他甚至忍不住去想: 父亲是更爱他的儿子,还是更爱他的伴生灵草了? 他会想这个问题,但从来不会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知道,那答案他也许承受不起。 他想起有一次,他和“锤王”家的孩子,一起在药园里捉迷藏。 玩着玩着,他们忽然对那株高大的伴生灵草产生了兴趣,于是他们央求管理药园的老鳟鱼放他们进去,老鳟鱼狠狠的训斥了他们。 于是他们趁老鳟鱼睡午觉时,偷走了专门用来打开草药房的钥匙…… 那一次,他只是摸了那伴生灵草一下,父亲就将他吊在宫殿里最高的海葵树上,用皮鞭将他打的皮开肉绽…… “还敢不敢了!” 父亲大声的说,鞭子从他手上垂下来,小鳄鱼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那鞭子忽然一抖,空气被撕开,那鞭子落在他身上,他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都是遥远的记忆,他已许久不曾想起,然而,此刻骤然想起,那种恐惧便再度涌上心头,不,不可以,小鳄鱼告诉自己,父亲不会同意的,他会打死我的。 他想到了老鳟鱼,那可怜的老家伙被送进地窖的原因,正是他试图偷吃父亲的伴生灵草。 虽然,此刻小鳟鱼知道,也许那故事有另外一个版本,一个不为人知的版本,在那个故事里,老鳟鱼不再是偷吃灵草的卑劣之人,而是为大河流域万千水族发声的正义之士。 然而,不管有多少个版本,有一件事都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伴生灵草对父亲很重要,重要到可以牺牲一位重臣,一位相交多年的朋友。 可以牺牲自己的儿子吗?小鳄鱼心想,也许,也许。 “我就知道,” 老泥鳅说,“王子殿下,我还不如不说,您一定感到苦恼了,是不是?陛下他……” 陛下他太爱护自己的伴生灵草,胜过爱他的儿子,这事情谁都知道,小鳄鱼心想,他感到心里一阵寒凉。 难道就这样死掉?他想到另一种可能,毫无疑问,没有伴生灵草,他就只能死在这里。 想到这个可能,他顿时又感到另一种恐惧,那是有灵之物都会有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生命逝去如野花凋谢,随风飘散不留痕迹。 不,小鳄鱼在心中喃喃道,我还不想死,是?是的我不想死,我他妈的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那就只能用父亲的伴生灵草?另一种恐惧悄悄爬上心头,它是那样的悄无声息,以至于当小鳄鱼发现的时候,他已浑身冰冷…… 该死的,他忍不住在心中咒骂,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为什么偏偏要让我做出这样的选择?难道就不能换一道题吗?换一道简单的! 一瞬间,他的心中天人交战,他仿佛又回到那个酷夏,宫殿里被抽干水的空气热的不像话,皮鞭尖叫着撕碎燥热的空气,落在自己身上,父亲用那种平静、淡然的语气说: “你还敢不敢了?” “我不敢了!”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说过什么,他大喊着不敢了,从那以后他真的不敢了,直到现在。 现在我还是不敢,他告诉自己,可是我要死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还要去求证我自己的真相,我还要去将那个戏耍我的老天爷狠狠的操上一百遍,我还要……天啊!我不想死! “王子殿下,”老医师说,他的声音很轻,也很遗憾,“我再去查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唉,您的灼伤太严重,整个藏书阁查遍了……” 小鳄鱼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事情有些不对,他告诉自己,然而,究竟是哪里不对?他也实在说不上来。 眼看老医师就要离去,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 “嗬嗬……” 小鳄鱼挣扎着,嗓子里发出含混的声音,“带我去……药园,用我父亲的……伴生灵草……救我……” 老医师的脚步一下顿住,下一刻他转过头来,走向小鳄鱼,面色凝重的对他说: “王子殿下,您是认真的吗?有些事情不用我说,相信王子殿下也明白,陛下他……” “别……说了,” 小鳄鱼打断他,“快……去……” 说完这些话,他躺倒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则无神的望着草药房深灰色的天花板。 “王子殿下疯了吗?” 守卫甲走了过来,这时他终于不再使用侮辱性的语言称呼小鳄鱼,小鳄鱼发誓不再追究他们的无礼,以水神的名义,他们也就愿意将过去揭开,“陛下会杀了他的,一定会的。” “陛下不但会杀他,” 守卫乙说,“还会连我们一起杀掉,不,是扔进地窖里去,就像对付老鳟鱼一样。” “这和我们没有关系,” 老医师说,“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罢了。” “老大人,” 守卫甲说,“您是被潜入者打懵了?陛下有多爱惜自己的伴生灵草,您能不知道?陛下是什么脾气,您能不知道?” “老先生,” 守卫乙说,“可不要忘了老鳟鱼的下场啊,他现在估计已经在地窖里臭掉了。” 天啊,他们不敢!这是小鳄鱼的想法,他感到一阵绝望,是啊,我可以鼓起勇气,下定决定,他们怎么可以了?面临死亡威胁的可不是他们啊! “你们觉得,” 老医师缓缓的说,“如果我们放任陛下的独子死在这里,陛下就会放过我们?” 此言一出,两个守卫都沉默了,小鳄鱼不禁感到一阵兴奋,好样的老医师,说服他们,小鳄鱼几乎已经看到,两个守卫正面面相觑,脸上则露出为难的表情。 “陛下如果知道我们保护了他的伴生灵草,” 守卫甲说,“也许他还会奖赏我们了。” “不错,” 守卫乙说,“陛下不会怪我们的,谁都知道,他爱那株伴生灵草胜过爱自己的儿子。” 谁都知道,他爱那株伴生灵草胜过爱自己的儿子,小鳄鱼在心中重复这句话,他忽然感到心中一片冰冷,是啊,他想,谁都知道,谁都知道的。 “那么,” 老医师说,“二位可以告诉陛下,在陛下因为痛失独子而悲痛万分的时候,你们告诉他,陛下,我们都知道,您爱自己的伴生灵草胜过爱自己的儿子,我们只是揣摩您的心意做事,现在请您给我们奖赏,” “陛下会怎么做了?” 老医师声音无力,沙哑而又虚弱,听在小鳄鱼耳朵里,却无异于世间最美好的音乐,“陛下会擦干眼泪,然后愤怒的把你抓起来,咔的一下,将你撕成两半,然后愤怒的告诉所有人,他爱的是儿子,不是什么伴生灵草,他情愿用伴生灵草换自己儿子的命!毕竟他儿子已经死了,他说什么都没有损失!但我们就完了!” 两个守卫再度沉默了,小鳄鱼几乎能听到两人沉闷的呼吸声,老医师的话语是那么有力,我得救了,小鳄鱼告诉自己,两个家伙一定会把我抬去药园的。 然而,为何我心中毫无喜悦?他问自己,啊,因为我父亲是个奸诈虚伪的小人,一个满口谎言的所谓王者!他的所有手下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他们还是歌功颂德! 为何以前我竟没有发现?是了,因为从前我没受伤,从前我没让他们在我和父亲的伴生灵草之间做选择,他们像对待我父亲一样对待我,虚假的对待我,所以我从没发现! 小鳄鱼感到一阵眩晕,过往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在这一刻,幻灯片似的在他脑海中划过,一张张的,无数个恭敬的“王子殿下”在他耳边响起,假的,假的,他告诉自己,都是假的,这些人一肚子谎话,是谁让他们不敢说真话?是我的父亲啊! 于是他又想到老鳟鱼,然后他又想到高塔上的那条肥鲢鱼,他从前听过别人对他们的评价,据说宫殿里的某些下人,还有外面大河中的某些水族很喜欢他们,说他们是“敢直言进谏”的人,小鳄鱼从前不知道何为“直言进谏”,如今他倒是明白了,就是敢说真话。 可他们是什么下场?老鳟鱼被关在牢里,肥鲢鱼被发配到高塔,每天被关在一个小小的囚室里,名为看门,实则是恶意的监禁。 天啊,小鳄鱼心想,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老医师的评价太过赤裸,“毕竟他儿子已经死了,他说什么都没损失!” 我的父亲真是那样一个人吗?那么虚伪? 他又想到老鳟鱼说的那些话,那些事,他还不曾求证,可是如今,想到那些,他的心就开始发抖,该死的,他想,我甚至已经能猜到是真是假。 可是,如果都是真的,那么,我过往的一切都将被击碎,我是一个生活在谎言中的人……小鳄鱼只觉天旋地转,这猜想好似一记有力的重拳,直接将他打的头晕目眩找不着北,他躺在那里,却仿佛已坠入深渊。 不,他有些绝望的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必须自己求证,不能只靠猜测,也许我父亲真的是个虚伪的人,但那不代表我爷爷也…… 两个守卫将他抬起来,他们朝着药园走去,老医师跟在后面,他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沉重的呼吸不停的落在小鳄鱼脸上,多亏了老医师,小鳄鱼告诉自己,若不是他,我一定是死了。 下人们还在宫殿里奔走,屋顶的火焰已被全数扑灭,在一片隐隐约约的嘈杂声中,小鳄鱼忽然又感到一阵不对,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了?他想不出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小龙女 蓝色的火焰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她的心也随之七上八下。 不要熄灭,小龙女在心中呐喊,打败他,打败那个畜生! 她过去从来不相信命运,近来则常常诅咒命运,直到刚才,那冰封王座碎开,灵体从里面跳出的一刹那,她忽然明白了,那是命运对她伸出的援手,不,那是水神共工对她伸出的援手,是大母神女娲在保守她。 感谢你,那时,她这样想,水神共工和大母神女娲,是你们救了我,让我们免糟奸人的侮辱。 是的,那时她满怀希望,当大河流域的王者的父亲的灵体出现时,她激动的无法自抑,当灵体和那畜生斗在一起的时候,她真觉得这是上天在帮她。 可是,当此时,当那灵体即将失败的时候,她忽然感到一阵窒息,脑海中则没有任何想法。 那些可敬的伟大存在,共工,女娲,命运,老天,全部如晚风般消散,她只觉得喘不过气,像是有一只大手,狠狠的攥住了她的喉咙。 不要失败,她在心中呐喊,眼睁睁看着那蓝色火焰一点点暗淡下来,打败他呀! 蓝色火焰暗淡到极致,忽然一闪,竟重又闪耀壮大起来,冥火嘶吼着,化为一只巨大的蓝色鳄鱼,狠狠的撞向另一团赤红色的火焰。 难道还有希望?小龙女的心跳了起来,冥火还不曾熄灭,冥龙还不曾失败,战斗还未分胜负,或许还有希望。 “老头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说,“还在负隅顽抗?垂死挣扎?” 冥火暴涨,挤压着赤红色的火焰,老鳄鱼不曾开口说话,犹如这冰窟中静默万年的玄冰。 才不是负隅顽抗,小龙女心想,老人家刚才只是藏拙,现在他才展示出真正的实力,你这该死的畜生,等死! 她相信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她告诉自己,可她心里又盘桓着一阵不安。 “给我镇压!” 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赤红色火焰化为一杆天戈,大河流域的王者执天戈力劈,老鳄鱼拽动庞大的蓝色身子躲避,大河流域的王者追上去,手中天戈力劈而下! “轰!” 天戈扎进老鳄鱼的身体,蓝色冥火在一瞬间收缩、涅灭、消散,老鳄鱼像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庞大的身体飞快的干瘪下去。 大河流域的王者冲过来,猛的一甩尾巴,老鳄鱼被抽飞出去,撞断了好几根粗大的冰柱,蓝色冥火翻涌着,升腾着,最后全部涅灭。 不!看到这一幕,小龙女忍不住在心中大喊,不要这样! 老鳄鱼败了,上天降下的希望也破碎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几乎可以预料的到,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插曲,一切都在按原来的轨迹运行,那畜生将会侮辱她…… 我要逃出去,她告诉自己,下一刻她试图挣扎,翻滚,然而大鳄鱼将她的龙爪绑缚了,她挣扎不得,也动弹不得。 她又试图自杀,即将发生的事情太可怕,她无力承受,情愿死掉才好。 然而,她无法自杀,她只能绝望的呆在那里,眼睁睁的等待着那强悍的命运…… “老头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轻声道,“你终究是没了肉身,力不从心。不过,仅凭着灵体的力量,竟能支撑到现在,也足以自傲了。” “小畜生,” 老鳄鱼趴在地上,愤怒而又无力的说,“不要对你老子评头论足。” “胜者为王,” 大鳄鱼志得意满的说,“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爱说什么,便说什么,爱做什么,便做什么。” “你老子永远都是你老子,” 老鳄鱼平静的说,他像是已接受了失败的事实,但却并不屈服于这事实,“小畜生,乖乖的离开这里,把你老子的肉身送过来,我还能帮你躲过伤害真龙导致的祸患!否则,必有你大难临头之时!” “哈哈,” 大鳄鱼笑嘲着,他丝毫不畏惧,看的出来,他一点不将老鳄鱼的话放在心上,“老头子,以前你从来你喜欢讲笑话,怎么如今倒讲起笑话来了?你如今是败军之将,生死操于我手,不想着怎么摇尾乞怜,竟还想对我颐指气使,真是可笑!” 说到这里,他将目光转向小龙女。 “伤害真龙导致的灾祸?” 他说,语气里满是讥讽,“老头子总喜欢迷信这些东西,今天我就来大发慈悲的帮帮你,帮你亲手击碎这迷信!” “这可是条真龙,”他朝小龙女走去,“老头子,你看好了,一条小母龙,我当着你的面把她干了,假如真有什么万灵秩序之类的鬼东西存在,就该直接降雷劈死我才是!” “住手!” 老鳄鱼愤怒的大吼,“小畜生,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大鳄鱼忽然停下脚步,他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 “我也不想有你这样的父亲,” 他冷冷的说,“我也不想做你的儿子。” “没有我,” 老鳄鱼说,“你什么都不是。” “不,” 大鳄鱼死死的盯着自己父亲的灵体,“老头子,我迟早要走出这一方世界,到那更大的世界闯荡,最后我要立下天大的功业,我要让天地宇宙星空都知道我的名!那时他们就会忘记你的名字,他们只会说,你是我的父亲,你因我而存在!” “痴心妄想,” 老鳄鱼冷冷的说,“你不可能打破结界,你不可能横渡虚空乱流,唯一的出口被人族把控着,有超越治水境的强大力量在守护,你不可能走出去。” “老头子,” 大鳄鱼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你不在的这些年,很多事情都不同了,简而言之,化龙关下孕育的那个宝贝,就要出世了。” “什么?” 老鳄鱼吃了一惊,他死死的盯住自己的儿子,这一次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样死死的,死死的盯着。 “我有一头小毛驴……” 父亲脸上的震惊神情,让大河流域的王者很是高兴,他兴奋的唱着小曲儿,走向一旁被绑缚住龙爪的小龙女,脸上露出淫亵的神色。 不,小龙女在心中大喊,大鳄鱼一步步走来,每走近一步,她浑身的鳞片就翕张一下。 “小美人,” 大鳄鱼缓缓走来,“不要为这小小插曲,而坏了我们享乐的雅兴,你脸上的表情实在有些煞风景,不会你放心,待会它就会变得很美妙。” “畜生!” 小龙女破口大骂,“该死的东西,敖迦前辈就该把你打死!” “敖迦?”大鳄鱼的脸色骤然变的很难看,显然,这个名字触动了他,他暴怒起来,快步走向小龙女,“你想让我早点杀了你?算盘打错了,这只会让我更想侮辱你!” “嗡!” 当大河流域的王者走近时,一片蓝光骤然从他脚下腾起,冥火嘶吼着攀向他的身体,大河流域的王者吃了一惊,他猛的向前一扑,想要躲过冥火的噬咬,冥火却抢先一步,结成一座火牢,将大河流域的王者困在其中。 “锵!” 大河流域的王者向前猛冲,坚硬的脑袋撞在火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火牢好似钢铁铸就,冥火在其上奔腾不息,大河流域的王者撞了个灰头土脸。 “老头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这就是你的手段吗?看来果然是岁月磨人,当年你可不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他将自己的爪子抬起来,拍了拍火牢,蓝色火光翻腾着,冥火顺着他爪子蹿向他身上,大河流域的王者飞快的缩回爪子。 “下三滥的手段?” 老鳄鱼这样说,“这可不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这叫冥火天牢,是我自己创下的法门,不久之前我就布置好了。小子,你以为我真不是你的对手?诈败而已!” “呵呵,好一个诈败,老家伙,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过,你说这是你自己创下的法门?” 大鳄鱼先是吃惊,然后就露出好笑的神色,“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老头子,你我虽然在这小世界中称王称霸,但其实都是最低级的妖怪,自创法门?就凭你?” 他又用尾巴扫向那火牢,赤红色的火焰包裹在尾巴上,撞上火牢的瞬间,两种火焰纠缠在一起,发出“滋滋滋”的声音,下一刻赤红色火焰涅灭,大鳄鱼痛呼一声,飞快的收回尾巴。 “怎么样?” 老鳄鱼问道,“是不是有点门道?当年你老子重伤垂死之时,用秘法将自己的灵魄从体内抽出,封在玄冰王座之中,如此便能保证灵魄长存不灭。这几百年来,我就住在这小小的囚牢里,憋闷的时间太久,我就依照自己的处境,创出这冥火天牢的法术来,好儿子,如今你被困在里面,告诉我,你有什么感想?” 他有什么感想我不知道,小龙女心想,但我是高兴坏了,不,不是高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又一次躲过大劫,她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我什么感想也没有!” 大鳄鱼恨恨的说,“我只知道,马上我就会出去!” “你出不来,” 老鳄鱼冷冷的说,“这囚牢跟我性命相关,除非你能在里面伸出手来,把我给杀了,否则这囚牢绝对不会消散。如果你想通过不断的攻击囚牢,消耗我的力量,嘿嘿,你的消耗大概是我的两倍还多,你不妨试试,看看你老子这把老骨头,能不能跟你耗下去。” “该死的老东西!” 大河流域的王者诅咒着,“做你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哈哈哈哈,” 老鳄鱼大笑,“我这是在救你!” “我不要你救!” 大河流域的王者愤愤的说,“我只想干翻那头小母龙!” “那我就更是在救你了,” 老鳄鱼收敛笑容,“你会为那样做付出代价,我虽然很不喜欢我的儿子,但我还是不能看着你去死。” “付出代价?”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说,他盯住小龙女,目光在她全身上下一一扫过,“看看这个小甜心,老头子,难道你就不心动吗?放下你的执迷不悟,儿子可以让你喝个头汤!” 这个畜生,小龙女暗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若有那么一日,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住口!” 老鳄鱼愤怒的大喊,“你当我像你一样厚颜无耻?该死的小东西,看我怎么惩戒你!” “嗡!” 火牢忽然一颤,蓝色火焰倒卷而下,化为一只巨大的手掌,“砰”的一声,那手掌猛的落下,拍在大鳄鱼脸上,将他打的翻了个身。 大鳄鱼爬起来,只觉晕眩,这一巴掌将他打的眼冒金星,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紧接着,他忽然感到肚子一热,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蓝色火焰拳头,重重的捣了上来。 “啊!” 大鳄鱼痛呼一声,那拳头捣在他柔软的腹部,尽管在一瞬间他调动灵力抵挡,但效果微乎其微,拳头来的太突然了。 “小子,” 老恶徒愤怒的大吼,“你不是能吗?你再能给我看看!” 他能不了了,小龙女暗想,心里一阵兴奋,大鳄鱼被困住了,老天爷再一次向她伸出命运的橄榄枝,我得救了,她想,老鳄鱼……不,老伯伯会放了我的,她满心期待。 “砰!砰!砰!” 大鳄鱼还在不断的撞击着火牢,火牢的反击也如影随形,他不断的被殴打,身上已经多出一些焦黑的地方,但他的动作丝毫不停。 “老家伙,” 大鳄鱼一边撞着火牢,一边这样说,“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就是你很坚毅,这一点我不得不承认,我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你曾经跟陆地上老一代的王者,巨熊王掰过手腕子,为了争抢大河流域中游的一片三角洲,你们决定用掰腕子的手段一决胜负,所有人都以为你必败无疑,毕竟你的对手是‘巨熊王’,可你最后还是赢了,在掰了三天三夜之后,我就佩服你这个。” “那你就该明白,” 老鳄鱼说,儿子提起往事,他不禁露出回忆的神色,“我绝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绝不会放你出去,让你伤害这头小龙,给自己,乃至整个大河流域带来祸患。” “我也不会改变,” 大鳄鱼说,“两倍的消耗?没关系,我耗的起,我会一直撞下去,直到老头子你坚持不住为止。你等着,只要我出去,我先要将你控制起来,让你不会碍事,然后再玩那头小母龙。” 你逃不出来的,小龙女心想,你不可能逃出来。 “小母龙快逃,” 老鳄鱼忽然对她说,“趁现在,赶紧离开这里。” 小龙女听了这话,脸上才露出恍然的神情,仿佛刚刚想起这么一茬。 “老伯伯,” 她朝老鳄鱼露出一个感激的神情,“谢谢您救我,长江龙族会永远铭记您的恩情。” “分内之事,不必客气,你快逃。” 老鳄鱼这样说。 “呵呵,” 大河流域的王者笑着说,“老家伙,听听你自己的语气,就差跪下来给人问安啦!” “逆子住口!” 老鳄鱼冷冷的说,火牢忽然一震,蓝色火焰凝成尖刀,直刺向大鳄鱼。 小龙女试图逃走,她先是用力挣扎,想要将自己身上的绳索挣开,然而,大鳄鱼用的绳子材质特殊,无论她如何挣扎,那绳子牢牢绑着,一点儿也不松动。 不,小龙女在心中大喊,她又试图冲破大鳄鱼在她体内种下的禁制,只可惜她太过虚弱,冲不开那禁制。 “快逃啊,” 老鳄鱼说,声音有些焦急,“这畜生属实有些本事,我的火牢只怕关不住他太久。” 我也想逃啊,可是……小龙女心焦如焚。 “怎么还不逃?” 老鳄鱼催促,他感到一阵狐疑,那小母龙在搞什么?竟然不逃? “前辈,” 小龙女说,“我的龙爪被绑缚了,没办法逃走。” “用灵力,” 老鳄鱼说,“龙不是可以飞吗?当年敖迦太子曾带我飞过一次,直上云霄,那感觉,啧啧。” “他在我体内下了禁制,” 小龙女哭丧着脸说,“我现在没办法动用灵力。” “禁制?”老鳄鱼不禁皱起眉头,“好小子,手段不少。” “别听她瞎说,” 大鳄鱼一边撞着那火牢,一边大喊着,“老头子,你怎么就不明白?这小妞怀念我,不想离开哩!” “放屁!” 小龙女愤怒的说,“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恨不得亲手将大鳄鱼剁成碎肉。 “哈哈,” 大鳄鱼放肆的笑着,“不要喊,小美人,你现在恨我没错,待会儿,你就要爱我咯!” “逆子住口!” 老鳄鱼怒声道,火牢震荡,蓝色火焰化成长龙,自上而下的盘旋在大鳄鱼身上,似乎要将他绞碎。 “想想办法,” 老鳄鱼这样说,“往外面滚,或者试着用冰块的棱角把绳子磨断。” 小龙女刚想尝试,就听见大鳄鱼张狂的笑声,他一边对抗那冥火巨龙,一边大喊: “不要白费力气!那绳子是上好的材料,是我将那铁珊瑚炼了又炼,取其刚性。又用鲸鱼胶粘合,取其柔性。如此一来刚柔并济,便有缚龙之力,不要说冰块的棱角,就是钢刀利剑,等闲也斩不断这绳索!” 小龙女不信邪,她将那绳索对着冰块的棱角,反复的蹭了又蹭,却发现的确如大鳄鱼所言,那绳子坚韧无比,材质又特殊,蹭了十几下,竟连一丝痕迹也不曾留下。 怎么办?小龙女问自己,她心焦如焚,绳子坚固的无法磨断,体内又被下了禁制无法动用灵力,怎么才能逃走?在大鳄鱼挣脱出火牢之前? 小龙女转头,看向老鳄鱼,那意思已再明显不过,她试图求助,尽管老鳄鱼已经帮她够多的了,但她还是希望对方能再帮她一把,就一点点,她想,我不是麻烦鬼,我只是必须逃出去。 应该很容易?她想,没什么的,只要老伯伯要灵力斩断这条绳索就行了。 “磨不断吗?” 老鳄鱼看出她眸光中的意味,这样问道,“你想让我帮你?” 小龙女点了点头。 “唔……” 老鳄鱼沉吟着,良久,他才露出一丝苦笑,“没办法,我所有的灵力都用来维持这冥火天牢了,分不出一丝力量。” “老伯伯,” 小龙女问道,“您有武器吗?” “我是灵体,” 老鳄鱼这样说,“灵体没办法对实体造成影响,我既不能拿起武器,也没办法帮你斩断这绳索,唉!” 小龙女的眸光中露出一丝茫然。 居然没办法,她对自己说,怎么会这样了?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大鳄鱼已经被困住了,只是割断绳索逃走,竟然有这么难? 可是,老鳄鱼是灵体,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小龙女相信老鳄鱼不会骗自己,这时,她忽然感到一阵恍惚。 事态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她的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不断的高低起伏不停。 怎么办?她问自己,然后转头望向深邃的甬道,寒风卷着碎雪,层冰晶莹好似水晶,她真想像一条虫子一样,通过身体的蠕动,慢慢的滚到外面去,只要离开这里就好,她想。 可是,她手脚不能动弹,灵力又被禁制,身上还受了重伤,伤口上的龙血虽然被冻结,血腥味却依旧传扬出去,如果离开这里,不是死在野兽的手中,就是死在寒冷的手中。 那也比留在这里好,她告诉自己,比被该死的大鳄鱼侮辱来的要好。 想到这里,她立刻扭动起身体,慢慢的,一点点的朝外面滚去,她从寒冰上滚过,冰面寒凉刺骨,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冻结了。 “快停下!” 老鳄鱼惊愕的说,“小龙,你要做什么?” “我要离开这里,” 小龙女一边滚动,一边轻声回答,“到外面去。” “快停下,” 老鳄鱼说,“你受了伤,又不能动用灵力恢复,外面很冷,寒风会将你吞噬,像一头怪兽一样。” “老伯伯,” 小龙女说,声音虚弱但又坚定,“我情愿死,也好过待在这里。” 老鳄鱼还在后面说了什么,但寒风灌进小龙女的耳朵里,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只能尽力的蠕动着身子,一点点的往外面滚。 外面更冷。 “可惜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她自己去送死了,这么一个小甜心,就这样没了。” “住口!” 老鳄鱼愤怒的大吼,他还想喊小龙女回来,但小龙女渐渐滚到甬道中,她的身形被寒风挡住了…… “她留下也是死,”大河流域的王者说,“她有血性,早就想自绝,如今你给了她机会而已。” “她留下可以活!” 老鳄鱼目光灼灼,“你出不来,逆子!” “也许,” 大鳄鱼笑嘲了一下,“不过,你们又能怎么样了?有什么办法能改变你们的处境?最后只有一个结果,就是你累死,我脱困。” 老鳄鱼沉默了。 “老头子,” 大鳄鱼说,“我知道你打的主意,你本来想直接回去,唤醒肉身,是不是?可惜了,你意识被困在这里,不可能回去唤醒肉身。” “我得肉身可以自己觉醒。” 老鳄鱼这样说。 “条件苛刻,” 大鳄鱼冷笑着说,“我们修炼的同样的功法,老头子,你会的我都懂,想要让肉身中的意识自行复苏,你需要……声音。” 江言 “呕……” 他在呕吐,他蹲在那里,头往下垂,呕吐时发出的声音很大。 他在呕吐,他将手指伸进喉咙里,然后抠动,他的食道陡然抽搐,连带着胃子也抽搐起来,他在呕吐,但什么都没吐出来。 “不要白费力气,” 林梦蝶说,“灵药吃下去就消化掉了,不会给你吐出来的机会。” “他们一定知道自己有多难吃,” 江言抬头,这样说道,“所以才立刻消化掉,生怕自己被吐出来。” “呵呵,” 林梦蝶轻轻的笑了一下,“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吃完灵药狂吐,好像你根本一点也不想吃一样。” “我,根本,一点,也,不想,吃!” 江言一字一顿的说。 “你是傻子, 蠢猪,” 林梦蝶骂他,“不知道多少人想吃这些灵药,却偏偏被你糟蹋了!” “我真希望有人能替我吃,” 江言说,“我一定感谢他八辈祖宗。” 他又试着呕吐,他的胃子剧烈的抽搐,苦水一点点的往外冒,他憋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惜还是什么都吐不出。 刚刚,江言吃完了全部十二株的灵药,然后他就开始呕吐。 事实上,一路走来他经历了很多,痛苦,磨难,危机,恐惧,疲惫,这些他都经历过了,他自以为自己是个心理强大的人了,不畏惧什么。 然而,当他一株一株的生吃那些灵药时,他才发现,自己终究只是个都市里的小职员。 什么修仙,什么特殊体质,什么奇遇,都是放屁,几颗形状丑陋,看着就让人精神不适的灵药往眼前一放,然后让你生吃下去,什么人都要原形毕露。 于是他还在呕吐,吐出来,他在心中恳求,吐出来就好受多了,我是有多傻,才会让这些鬼东西进到我肚子里的? 三叶蜘蛛腿,就是一根死去的大蜘蛛的腿,被树木吞下之后长出的叶子,黑色的,小手臂那么长的一截,上面有许多腿毛,三片黑色的叶子交错生长,整棵灵草都发出一种怪异的气味。 蜗涎草,巴掌来大,是很普通的草,但却成了某种奇特的大蜗牛的床垫,大蜗牛每天生活在上面,来回爬行,粘液粘了厚厚的一层,后来大蜗牛死去,一身生命精华都被床垫吸收,就成了灵草。 江言不知道自己怎么吃下去这些东西的,总之,这是惨痛的记忆,足以给人留下心理阴影。 “快起来,” 林梦蝶说,“准备吸收药力。” “吸收?” 江言想到三叶蜘蛛腿和蜗涎草的样子,要把那些东西吸收到我身体里?不,滚他妈的。 “你都吃下去了,不吸收不就浪费了?快站起来,用心打两套拳,或者练一套剑法,心里想着刚刚吸收的灵力蔓延向四肢百骸的场景,这样就能吸收灵力了。” “我不想吸收,” 江言固执的说,“我只想吐出来。” “你疯了?” 林梦蝶不可思议的说,“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好不好?你是大傻子吗?大鳄鱼随时可能回来,这里也可能还有其他的危险,你必须提升实力,否则我们可能……” “可能死掉?” 江言打断她,“我情愿死掉!” “你……” 林梦蝶不禁有些愕然,下一刻,她使劲跺了跺脚,“蠢猪!” 我不能这样,江言蹲在那里,心中暗想,我得振作起来,我还要去救姜杏若。 想到小女孩,他心中便生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推着他站起来,然后照着林梦蝶说的吸收灵力。 可是,另一股力量又不断的按着他,强迫他蹲在那里,把刚刚吃下去的灵药吐出来。 太恶心了,他想,我怎么能吃那些恶心的东西?我必须吐出来。 两股力量在交锋,你来我往的角力着,角力着,江言感到一阵痛苦, 人们常常要在不同的感觉中权衡轻重,而当两种感觉都异常重要,却又只能选择一种的时候,人就会感到痛苦。 江言无法接受自己吃下那么恶心的东西,现代人的灵魂要求他吐出那些东西,否则他的灵魂就可能因为不适而炸开,他可能会疯掉。 可是,他又很想去救姜杏若,那意味着他必须吸收那些恶心的东西,否则他就良心难安。 最终他还是站了起来,准备吸收那些灵力。 “我讨厌这特么该死的修行,” 江言说,“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又饿又困,又累又痛,还要吃恶心的蜘蛛腿。” “呵,你想做个凡人?像以前一样?当个小职员?被上司使唤?” 林梦蝶笑嘲着问。 于是江言沉默了,这时他已摆好一个拳架子,他在上大学的时候学过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这时候正好拿来用。 开太极,他将两腿分开,比肩稍宽,同时膝盖弯曲,微微下蹲,他抬手,竭力让手臂变得绵软,但事实上他的肌肉很僵硬。 “如果我没有踏入修行道,” 江言说,这时他已准备打拳,“何道就不会找到司空见,小女孩就不会失踪。” 说完这句话,他开始打拳。 林梦蝶怔了两秒,然后,她意识到: 他说的没错。 他是在愧疚吗!林梦蝶暗想,她看着江言打拳的身姿,那拳法软绵绵的,轨迹虽然有些玄奥,但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能打人的样子,且他姿势僵硬,活像个大马猴。 是的,一定是的,他在为小女孩的失踪责备自己,他不像是轻言放弃的人,林梦蝶想到江言攀爬古神墙的场景,他背着我,忍受着剧痛,将手指深深嵌入墙壁,一直往上……他不像是轻言放弃的人。 “那不能怪你,” 林梦蝶说,“世间万物都有自己运行的轨迹,也许她命中该有此劫。” “够了!” 江言打断她,“这不是安慰,这是火上浇油,我不会逃避责任,更不会否认自己犯下的错,我会面对这一切的。” “那就好。” 林梦蝶只能这样说。 江言继续打拳,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是大学生武术课的标准内容,江言对这一套拳印象深刻,他还记得武术考试的时候,所有人都像蛇一样扭动的场景。 在脑海中构想场景……在脑海中构想场景,他告诉自己,然后脑海中出现一个透明的人形,有能量如光团一般在透明人形中闪烁,江言用意念引导着那光团,拉出一缕缕细长的光丝,蔓延向全身四肢百骸…… 这过程进行的很流畅,没有什么难度,毕竟他吃了十二株灵草,那些灵草虽然难吃、卖相差,但却是实打实的天地灵物,其中蕴藏着丰富的生命能量。 事实上,此刻他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躺在那里睡上一觉,那些能量也会自动蔓延开来,增进他的实力,不过那有些耗时间,正如林梦蝶所言,大鳄鱼随时可能回来,他没时间耗。 他导引着那些能量,拉出许多条细丝,四肢百骸,他告诉自己,四肢百骸。 忽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三叶蜘蛛腿的模样,下一刻他感到胃子 抽搐了一下。 “呕!” 他干呕出来,脑海中也闪过干呕的样子,本来设想的场景顿时一团糟,能量细丝猛的蔓延向透明人形的脖颈。 这是怎么回事?江言问自己,没有答案,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古荒神源半死不活的说不了话,他想回头问问林梦蝶,但那三叶蜘蛛腿的样子还在脑海中,他的胃子还在抽搐,他在干呕,能量细丝不断的涌向透明人喉咙的部位…… “你在干什么?” 林梦蝶狐疑的问,她走到江言面前,盯着他,“还想呕吐?” 在她的眼中,这时的江言很奇怪,他一边打拳,一边干呕,看起来很是古怪。 “呕……呕……呕……” 江言很想回答,只可惜他在干呕,他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用手势比划,他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喉咙,竭力想要表达什么,只可惜林梦蝶听不懂。 “喉咙怎么了?”无奈之下,林梦蝶也不好妄做猜测,只能这样问,“难受?不舒服?” 说着,她抬起手来,按向江言的喉咙,在这个过程中,她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介意这样的肌肤之亲,但她紧接着就伸出手,轻轻按在江言的喉咙上。 “这里吗?” 林梦蝶问,“不舒服?” 江言只觉一点细腻的、滑nen的温柔,轻轻的按在自己的喉咙上,林梦蝶关切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近在咫尺,他仿佛已感觉到她吐出的温和的气…… 脖颈上的那一点温柔忽然灼热起来,江言愕然的发现,随着那温柔变成灼热,自己设想出的透明人形的大部分竟也消失,只留下喉咙部位的一点。 如此一来,那光团便直接往上横移,以一个江言的意念无法控制的速度,那光团撞在他喉咙上,一瞬间,江言只觉喉咙里火辣辣的痛…… “到底怎么了?” 林梦蝶狐疑的问,她发现江言真的变得很奇怪,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她惊讶的发现,他的喉咙刚才凸起了一块,然后又迅速的变化原状。 “呕……” 江言干呕着,那光团已全部嵌入他喉咙,他心中闪过一丝惶恐,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试图用意念将光团拉回来,但光团牢牢的嵌入他的喉咙。 “咳!” 忽然,干呕的感觉消失了,江言只觉喉咙里暖融融的很舒服,同时又有些麻痒,于是他猛的转头,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你怎么了?” 林梦蝶关切的问。 江言把刚才的情况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 他这样问,脸上有狐疑,还有一丝惶恐,刚才发生的一切太离奇,他知道自己身体里发生了某些变化,但是好是坏,他急切的想知道。 “你是说,” 林梦蝶皱着眉头,“灵草的生命能量,全部灌注到你喉咙里了?” 她想到刚才的感觉,江言的喉咙忽然凸起一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顶出来。 “应该……是这样。” 江言迟疑着说,他发现林梦蝶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怎么会这样?” “该死的,” 林梦蝶瞪着他,“这叫‘决堤’!指的是人在引导体能能量的过程中,意念忽然失守,导致能量发生不规则转移,该死的,你决堤了!” “决堤……” 江言不禁有些无言,他不知道什么叫决堤,不过,林梦蝶的描述,和他的经历倒有些相似,意念失守,能量发生不规则转移…… “灵药白吃了,” 林梦蝶扶着额头,这样说道,“一旦决堤,能量就会全部漏出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她想到自己感受到的,江言的喉咙忽然凸起一块,然后又迅速的凹陷下去,应该就是那一下,林梦蝶暗想 ,能量流失了,该死的…… “白吃了?” 江言一脸愕然,“应该不至于?都被我吃下去了?还能漏下去?” 他实在不愿相信这个说法,好不容易找到的灵药,吃下去之后,能量就这样流失掉了?关键是,我他娘的好不容易才吃下去的呀! “我真是服了你!” 林梦蝶恼恨的说,“吃个灵药而已,有那么难吗?呕呕呕的,现在好了,全完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 江言也很恼火,他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但他忍不住要抗辩,“那些灵药太难吃了,就不应该生吃!我突然想到三叶蜘蛛腿的样子,然后就意念失守了!” “总之,” 林梦蝶说,“现在我们完蛋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灵草,落在水里还有个响声,现在了?全没了!” 江言默然,不管怎样,他 得承认林梦蝶说的有道理,天啊,他他不禁去想,就这样完了?辛辛苦苦找了那么久的灵草,好不容易得到了,竟然就这样没了? “我不相信,” 江言这样说,下一刻他握紧拳头,“我要来试一试。” “你要怎么试?” 林梦蝶的声音有些无力,她真的感到很担心。 “能怎么试?” 江言握紧拳头,这样问道,他想挥出拳头,轰击一些东西,看看威力是否有所增加。 “最简单的办法是,” 林梦蝶说,“闭上你的眼睛,想象你的身体,灵力会自行为你描慕体内的状况,一览无余。” 于是江言闭上眼睛,像刚才一样,他在脑海中构造透明人形,他感受到灵力的跃动,下一刻,透明人形出现在眼前。 “看一看,” 林梦蝶说,“身上还有没有光团?那就是能量的象征,光团很亮,一眼就看的到。” 没有,江言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光团,眼前所见,赫然是一个暗淡的透明人形,他只看到一些微弱的光芒,在手臂、大腿的位置发亮,并且渐渐的暗淡下去。 江言睁开眼,把自己看到的告诉林梦蝶。 “消失了,” 林梦蝶有些无力的说,“你看到的那些微弱的光亮,就是之前你引导出去的能量,之后,所有的能量都因为‘决堤’流失了。” 事实摆在眼前,江言不由默然,他感到一阵恍惚,怎么会这样了?他问自己,这一切都太不真实。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怒意,目标却是他自己,是的,他真想挥拳暴打自己一顿,我到底在干什么?他问自己,什么恶心,什么现代人的灵魂,难道我就不能忍耐一下? 在他摆好太极拳的架子的时候,他真的在心中下定决心,只要消化了灵药,立刻冲出去救姜杏若的。 然而,现在,这目标似乎变得极其渺茫…… 不仅如此,如果他不能提升实力,那么他就不具备上岸的资格,他就只能在水里躲躲藏藏,而古荒神源即将化道…… 再加上,不久后大鳄鱼就会回来,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宝库被抢掠,然后他会怎么做?天啊,江言简直不敢去想,他还不具备和大鳄鱼抗争的实力…… 他仿佛看到一大片巨大的黑暗,可怖噬人,隐匿在命运的角落中,此刻终于露出尖尖的獠牙,狰狞着朝他,朝所有人扑过来。 一时间,藏宝库里安静下来,两人都不再说话,就连小绿都安静下来,他仿佛也看到了那笼罩一切的黑暗,并恐惧到噤声。 “也许还有别的什么,” 江言开口,他知道,这时他必须做些什么,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相信,在这藏宝库里,一定还有其他可以提升实力的东西,“我们再找找。” “或许有其他的破铜烂铁,” 林梦蝶这样说道,“但不会再有能帮你提升实力的东西,你不曾修炼,除了灵草,没什么东西能帮你。” “或许能帮你,” 江言说,他开始翻箱倒柜,速度极快,同时也很谨慎,他在防备蝎子那样的存在,“或许有可以帮你恢复实力的东西。” “现在你急了?” 林梦蝶望着他,略带一丝好笑的说,“刚刚怎么说的来着?我情愿死!现在知道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对不起,” 江言知道,自己必须承担责任,灵药被糟蹋了,努力白费了,他为这些事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无法回避,必须面对,“我不想死,况且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能这样想,很好,” 林梦蝶也加入翻箱倒柜的行列,“不过,希望渺茫。” 她说的没错,希望渺茫如大海捞针,然后他们放空了大海,却发现那根针压根不存在。 他们把所有的抽屉都打开,把所有的柜子都翻找了一遍,大河流域的王者一族世代积累下来的宝物,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许多珍贵的宝物被随意丢在地上,当最后一个抽屉被打开,林梦蝶看了里面的东西一眼,做出“没用”的评价之后,江言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这个结果,他早就猜到了,然而,世上许多事情,即便早已猜到,真要去面对也不容易。 “呼……” 林梦蝶吐出一口气,似乎是很累了,她在他身旁坐下,两人靠的很近。 “我们得逃走,” 江言说,“而不是坐在这里。” “现在就逃走?” 林梦蝶问。 “现在就逃走。” 江言回答。 “那你为什么坐下?” 林梦蝶又问,然后自顾自的回答,“因为你不想逃走,你不知道往哪逃。” 江言沉默,林梦蝶说的很有道理,不知道往哪逃,看不到前路,这一切,正是促使他坐下来的原因。 离开这宫殿,趁着大鳄鱼还没回来,这选择不错,或许也真能借此苟延残喘,然而,之后了? 他们不能上岸,只能待在水里,水族会发现他们,然后大鳄鱼就会追杀过来。 最关键的是,古荒神源要化道了,天地规则会滚滚而落,据林梦蝶说,那场面颇为浩大,足以引来方圆十几里的目光。 那就好了,江言心想,相当于拿着大喇叭,告诉大鳄鱼我在哪里。 所以说,往哪逃了?比起那看不到前路的逃亡之旅,还是眼前这安静、祥和的藏宝库更让人安心,这是个很好的葬身之所,不是吗? 他们坐在一堆宝物之中,这是大河流域的王者们千百年的积累,死后有它们陪葬,实在也算死的有排面。这地方环境也很好,阴凉干燥,适合长眠,不远处还有跳动的七彩的光,很是璀璨……等等,七彩的光? 江言骤然回头,望向远处那个巨大的、装满彩色液体的池子,这时他才悚然惊觉,原来自己光顾着翻箱倒柜,忘记了那个灿烂的“游泳池”。 于是他猛的跳起来,拉上林梦蝶,喊上小绿,朝那巨大的池子跑过去。 “怎么了?” 林梦蝶问他。 江言不会答,他跑的很快,且死死抓着林梦蝶的手,林梦蝶不得不跟着他跑,脸上渐渐有了一抹红意。 “香……” 小绿喃喃的说,他用鱼鳍配合身体,笨拙的往前蠕动,他的动作很欢快,他似乎早已迫不及待要去开发那大池子了。 “真的好香,” 他们来到那巨大的池子旁,眼前是彩虹汇聚的海洋,七彩光芒纠缠在一起,彩光液体好似波涛般汹涌激荡,江言为这景色震撼的同时,又闻道一阵暖融融的馨香,他不禁深吸一口气,而后赞叹道,“这是什么香味?” 小绿趴在地上,他用鱼鳍配合身体,笨拙的往前蠕动,很快就到了池边,然后,他将脑袋靠近池子,嘴巴贴住水面,他似乎想吸一口七彩灵液,但他的嘴唇刚刚贴近水面,那灵液立刻飞腾起少许,溅落在他鼻尖。 “小心!” 江言吃了一惊,不由冲着小绿喊了一声,这七彩液体虽然看起来绚烂美丽,但成分究竟是什么,是砒shuang还是灵药,谁也不知道,更何况,它还主动溅在小绿身上。 然而,当他出言警告的时候,那七彩灵液已融入小绿的皮肤。 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小绿背后那梦幻般的绿色光芒,在这一刻骤然暴涨,光芒刺目,辉煌耀眼,江言不得不眯起眼睛,很快那光芒又散去,一切似都恢复原状。 不,不是一切都恢复了原状,江言告诉自己,他仔细打量着小绿,直觉告诉他,小绿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那七彩液体改变了小绿。 什么变化?江言思索,他扫视了小绿浑身上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变化,小绿头上没有长出角,身上也没有多出耀眼的花纹。 “我身体里暖洋洋的!” 忽然,小绿喊了一声,声音异常清晰,没有一丝含混不清,江言和林梦蝶敏锐的察觉到这变化,两人相视一眼,小绿却没意识到,他接着说,“我感觉,我的身体里好像充满力量。” 说着,他用鱼鳍支撑住地面,之前他一直无法完成这个动作,因为他的身体太庞大、沉重,他的鱼鳍又太无力,此刻,他却轻易的将自己撑了起来,又顺便走了两步。 “成功了!” 小绿走了两步,然后他兴奋的大喊,身体的改变让他兴奋,他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不断的用鱼鳍撑地行走,“我做到了!” “这彩色液体究竟是什么东西?” 江言望着这一幕,沉吟着说,“好像具有某种特殊的效力,可以让人更有力?” “不知道,” 林梦蝶盯着眼前的彩虹海,她也实在认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她的家乡春兰星,海灵水这种罪大恶极的东西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也许的确拥有某些效果,不过,在没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之前,不能轻易尝试。” “有道理,” 江言点头称是,紧接着他话风一转,“不过我们该怎么做了?我是说,我们应该去查阅典籍,弄清楚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然后再做打算?希望大鳄鱼会留给我们时间。” “也许会有危险,” 林梦蝶皱眉道,“或许只对水族有效果。” “试一试就知道了,” 江言说,他盯着海灵水,目光灼灼,“这玩意儿可以让小绿变聪明,变得更有力气,还记得你说过,为什么灵草对我有用吗?” “你没修炼过,” 林梦蝶说,“因此没办法炼化丹药,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灵草会直接释放自己蕴藏的能量,那是你可以吸收的能量,这些能量会让你更有力量,也会让你更敏捷。” “就像这些七彩液体一样,” 江言说,他盯着七彩液体,目光灼灼,“希望我也能像小绿一样。” 他转身面对大池子,林梦蝶拽住他,他转过身,林梦蝶盯着他的眼睛,“这也许会很危险,” 她说,“我们应该更谨慎一点。” “我们没有时间,” 江言说,“我会慢慢的,不用担心。” “我很难不担心,” 林梦蝶说,看得出来,她并不相信江言,“你刚刚才糟蹋了十二株灵草,惨痛的经历告诉我,让一个刚刚踏入修行道的人踏出自己的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江言没理她,他蹲下去,想要把右手伸进池子里,林梦蝶弯下腰,扯住他的胳膊。 江言挣脱,他转而伸出左手,林梦蝶还想扯他,江言忽然转头看她,然后他笑了一下,然后他纵身一跃,直跳进那池子里。 小鳄鱼 他进入父亲的药园,惨痛的记忆又一次浮上心头,夏日午后的酷热一好似起锅的蒸笼,父亲手中的鞭子又长又黑,尖钩倒刺布满其上,“哗”的一声,空气爆碎,那鞭子落在他身上…… 小鳄鱼转过目光,不再看周围任何一样景物,他不想知道自己身在父亲的药园之中,他希望那些惨痛的记忆滚的远远的。 可是呵,周围树木的香气,珊瑚藻的晃荡的叶子,还有远处那株形状怪异的高大伴生灵草的响动声,都在不断的提醒他: 你在父亲的药园里。 那株伴生灵草就在眼前了,小鳄鱼抬起眸光,仔细的打量它,这时他才发现,将近十年过去了,比起自己上一次见到它,这时它长的更大,也更奇怪了。 是的,奇怪,这真是一株奇怪的伴生灵草!大河流域的王者是从娘胎里生出来的,照理说他不该有什么伴生灵草才是。 不过,据说他出生那一日,化龙关下涌出黑血,黑血一直往上涌,往上涌,海量的黑血在这个过程中被灰尘和土地吞没,只留下一点点涌了上来。 这些黑血浇灌了一株珊瑚树,那株珊瑚树就此变态,它的枝干都长成了鳄鱼硬甲的模样,大河流域的王者一见到这株珊瑚树就挪不开眼睛,最后,这株珊瑚树成了他的伴生灵草。 这时,小鳄鱼仔细打量着这株珊瑚树,他的想法和当年见到时一模一样,珊瑚树,他想,哪里有这样的珊瑚树? 珊瑚树的枝干有水桶那么粗,高则有一丈,树皮是鳄鱼硬甲的模样,也就是一块块黄色的坚硬凸起,树杈又长又大,几片碧绿的嫩叶子长在树枝上,小鳄鱼知道,那就是这株伴生灵草的精华所在。 有一片嫩叶子少了一小半,小鳄鱼仔细的盯着那片嫩叶子看了又看,他知道,老鳟鱼就是偷吃了那半片叶子,才被父亲关进地窖的。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他在心中问自己,没有答案,他想到老鳟鱼说的那些话,我要去求证,他告诉自己,假如老鳟鱼说的是真的,我就要还他一个公道。 公道,想到这个词,小鳄鱼不禁一阵恍惚,很小的时候,在他接受那些王霸之教时,他就知道,世上有些东西是虚幻又可笑的,例如公道。 我居然试图还别人一个公道,小鳄鱼在心中苦笑,还人公道,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值得的事情,那意味着你要向制造不公的强大存在开战,而战胜之后你什么回报都没有,还个公道,小鳄鱼心想,真傻。 不过,也不只是还个公道而已,我还可以知道真相是什么,真相是什么?关于我爷爷,关于我父亲……真相或许太复杂,不过总有大白天下的一天。 也许不太远了,小鳄鱼告诉自己,只要进入藏宝库,找到那所谓的手稿,他就能搞清楚一切。 机会就在眼前,他已经知道,潜入者带着父亲的令牌进入藏宝库了,他要做的就是追过去,先将潜入者绳之以法,然后查明真相,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 当然,在那之前,他必须治好身上的伤。 “王子殿下,” 老泥鳅的声音响起,他从后面走来,越过甲乙两个守卫抬着的担架,盯住树上的几片嫩绿的叶子,“我再确认一遍,你真的要这么做?” 小鳄鱼抬起头,望着树上的嫩绿叶子,一瞬间,过往的记忆浮上心头,眼前的老泥鳅骤然一变,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黑色的鞭子…… “殿下犹豫了,” 守卫甲说,“我就知道他会犹豫的。” “殿下不敢的,” 守卫乙说,“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他。” “我意已决,” 良久,小鳄鱼颤抖着开口,他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恐惧,他知道,这时他必须表态,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头上,这些手下才会安心帮自己做事,“取下叶子来,为我疗伤。” 两个守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们相视一眼,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小鳄鱼狠狠的瞪了他们,然后是老泥鳅。 “好,” 守卫甲说,“一个是重伤到说话都困难的殿下,一个是走路都摇晃的重臣,到头来,这杀头的活计,还得轮到咱们两个去干。” “唉,” 守卫乙哀叹一声,“有什么办法了?谁让我们命贱,权贵们只要颐指气使,我们就得杀头卖命了。” 小鳄鱼听着他们说话,不知为何,他竟从中听出一股无奈,听出一股心酸,他本来想动怒,然而听出这些以后,他竟就无法动怒。 也许他们也不是那么坏,小鳄鱼心想,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他们也只想自保而已。 两个守卫爬到树上,那些嫩绿的叶子就在他们眼前了,他们迟疑了,想到大鳄鱼的为人,想到大河流域的王者对这伴生灵草的喜爱,他们不得不迟疑。 “快一点,” 老泥鳅说,声音里有些急切,“王子殿下要支撑不住了,快摘下来,有什么事情王子殿下会扛着。” 我要支撑不住了吗?小鳄鱼心想,也许,我感觉声音越来越远,过往的经历却不断在眼前闪过,啊,那是父亲的鞭子,我会抗下一切的,鞭子,我会抗下一切的。 他忽然又感到一阵不对,这已不是第一次,在此之前,他已有两次这样的感觉,然而究竟是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也找不到。 “要那么多吗?” 小鳄鱼问道,甲乙两个守卫动作很快,已经摘下了三片叶子,包括那片残叶,如今树上只剩两片叶子,“三片也许够了。” “王子殿下,” 老泥鳅说,“你伤的很重,必须要有五片叶子才行。” “好。” 小鳄鱼只能这么说,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守卫把嫩绿的叶子摘下来,他们简直是面如死灰,小鳄鱼看着他们的脸,心里这样想,何必了?我会抗下一切的,不止是鞭子。 “童儿,” 老泥鳅招手,草药房的童儿走上前来,小鳄鱼数了数,一共有四人,他们抬着一个大火炉,火炉四条腿,一人抬一条,“把炉子放下,生起火来,为师要现场调丹。” 四个童儿将炉子放下,老泥鳅用一张干净的帛布,从两个守卫手中接过五片叶子,五片叶子嫩绿欲滴,神光湛湛,上面有着天然的道则纹路,一看便知不凡。 童儿生起火来,老泥鳅将五片叶子扔进炉子,一瞬间,宝光冲天而上,火炉咔咔作响,老泥鳅一声令下,四个童儿立刻拉紧手中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缚住火炉的四条腿,宝光冲霄而上,欲将火炉带走,火炉挣扎着,清甜的香气蔓延向四周。 很快,一切都结束了,老泥鳅开炉收丹,共得三粒,每一粒丹药都有龙眼大小,丹色青碧,上面有螺旋花纹,老泥鳅又往炉子里看了一看,然后告诉小鳄鱼: “王子殿下,丹已成了,请服下。” 小鳄鱼满心激动,活命的希望就在眼前,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动容的事情吗?这一刻,什么鞭子,什么酷热的夏日,通通被他抛在了九霄云外,眼前所得即是最好。 他颤抖着想要起身,老泥鳅走来,轻轻按住他肩膀,老泥鳅用手帕托住丹药,递在小鳄鱼嘴边,小鳄鱼张嘴,老泥鳅掀起手帕,一颗丹药咕噜噜的滚进小鳄鱼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浩瀚而又精纯的灵力,如大河流域源头的那座大雪山的冰雪融水一般,滚滚倾泻而下,直入小鳄鱼三关九窍,四肢百骸,一瞬间,小鳄鱼直欲飞升。 第二颗丹药下肚,像是在酷热的夏日偷跑到外面的大河中去,一股清凉的感觉遍布小鳄鱼全身,他舒服的直呻吟,那清凉的感觉忽然一变,麻痒突兀袭来,好像浑身涂满蜂蜜,惹来一万只蚂蚁在身上爬。 这是怎么回事?小鳄鱼先是惶恐,下一刻他明白了,那是他的皮肤在重生!他的硬甲,之前被火焰灼烧的快要化了,如今却又飞快的重生,丹药精纯的药力,如清泉般补足火焰夺去他的一切。 第三颗丹药下肚,小鳄鱼忽然生出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在这一刻,小腹部位一阵温热,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喷涌出来,小鳄鱼呆呆的怔了几秒,然后他意识到: 他的本源修复了。 “吼……” 他轻声低吟,兴奋的浑身发抖,那不会有错,他告诉自己,五年前,当他从化龙关里出来,只觉小腹部位一阵冰凉,紧接着有什么滑滑的东西漏了出去,之后他的修为就不能寸进,医师诊断的结果是本源受损。 如今,在丹药药力的作用下,他的本源再度恢复,小腹部位仿佛多了一汪流动的清泉,温暖的泉水不断的涌动着,跳跃着,他浑身的灵气都朝那泉水涌去…… “这……”守卫甲的声音很是惊悚,其中还有一股子艳羡,“不愧是陛下的伴生灵草!这真是……真是神丹!” 他看到了什么?小鳄鱼心想,他不知道,但他猜得到,他听到轻微的“咔咔”声,那是他身上焦黑的硬甲在破裂,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钻出来,好痒,他想,好快。 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甚至更短,小鳄鱼惊讶的发现,自己已全然好了,他从担架上一跃而起,瞪大眼睛扫视众人,眸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就这样吗?他问自己,就这么简单? 果然不愧是王者的伴生灵草,化龙关下涌出的黑血孕育了它,难怪呀难怪,父亲那么看重它,说实话,比起一个修为不能寸进的废物儿子,这样一株生死人肉白骨的伴生灵草,大概确实更加值得爱惜? 现在我吃了这株伴生灵草,父亲会更爱惜我吗?还是会用布满尖钩倒刺的鞭子爱惜我?或者直接盛怒之下将我杀死? 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阵恐惧,他能猜到父亲会怎么对他,他当然可以天真的想: 父亲已失去了灵草,他不会再想失去一个儿子。 然而,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从前知道一点,如今则知道很多,父亲会不会轻易的放下这件事了?在他看到伴生灵草光秃秃的枝干之后? 或许我该离开,小鳄鱼暗想,这念头突兀的闪过脑海,以至于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离开,到哪里去?他生于斯长于斯,从娘胎里出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片天空就是宫殿的穹顶,他从未离开过这里,或者说,从未离开过大河流域。 就算他能离开大河流域,离开父亲的势力范围,他又能到哪里去?岸上是走兽的世界,虎豹狮熊与鳄鱼的关系一向很差,他很难在外面行走。 这时他才悚然的发现,对他来说,这世界时那么的小,好像除了外面的那条大河,他就再也没有容身之所了。 于是,他只好打消那离开的想法,父亲或许会很愤怒,他想,或许会重重的处罚我,但他未必就会杀我,毕竟我是他的独子,我是他的继承人,更何况,我如今本源还修复了。 他忽然用力的挥出前爪,抓向守卫甲的鱼鳍,守卫甲吓了大跳,守卫甲飞速退避,小鳄鱼冲上去,另一只爪子重重挥出,空气被撕裂,锋利的鳄爪落向守卫甲的脖颈。 “你敢违背誓言?” 守卫甲拔出背后重剑,剑柄倒转砸向小鳄鱼,小鳄鱼身形一晃,下一刻已出现在守卫甲的背后,守卫甲还想转身,脖颈却忽然一凉,紧接着,他听到小鳄鱼冷冷的声音: “你已经死了。” 他怎么会这么快?这是守卫甲唯一的想法,战斗在一瞬间开启,又在短短的几个呼吸内结束,对方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他根本无法抵挡,就被对方的利爪卡住了喉咙。 怎么会这样?这还是那个修为无法寸进的废物殿下吗?他想要杀我吗? “你敢违背誓言!” 守卫乙怒喝一声,手中长枪如毒蛇般刺出,枪尖直取小鳄鱼柔软的腹部,他不得不出手,他和守卫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小鳄鱼轻笑一声,他放开守卫甲,后爪轻轻一蹬,细小的身子好似魅影般弹开,守卫乙的长枪落下,戳碎了他的残影,又险些戳伤守卫甲。 “在你后面!” 守卫甲大声的说。 守卫乙急忙转身,但见眼前黑影一闪,小鳄鱼已攀上他的胸口,守卫乙惊怒的想要大喊,喉咙却感到一阵凉意,紧接着,他听到小鳄鱼说: “你已经死了。” 小鳄鱼无声无息的退开,速度快的让两个守卫无法捕捉,他跳在地上,四爪伏地,昂首挺胸,对两个守卫说: “我不会杀你们,但我希望你们知道,我随时都能杀你们。我希望你们能尊重我,就像尊重我父亲一样。”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然后低下了头。 “走,” 小鳄鱼说,“我们到藏宝库去,我要和那个潜入者较量一番。” 说完,他直奔藏宝库而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像一道黄色的旋风。 我怎么会这么快?在路上,小鳄鱼这样问自己,他觉知出自己的速度快的像一阵风,快的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我本源修复了,小鳄鱼告诉自己。 过去,当他本源破损之后,他还无法觉知自己的身体变得有多么差劲,然而,当他本源修复回来,他才惊讶的发现,完好的本源有多么重要。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简单的来说,他感觉整个人都变成一个整体,过去,由于小腹部位的本源破损,他的上半截身子和下半截身子一直处在脱节的状态,表现就是他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身体的协调,也无法让灵力在两截身子之间运转如意。 如此一来,他就无法调动全部的灵力开辟经脉,因此,他的修为不能寸进。 现在,当他本源修复以后,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上半截身子和下半截身子融为一体了,灵力在他体内顺畅的流动着,如指臂使,他只要一个念头,体内的灵力就能激荡成惊涛怒浪。 我感觉很好,小鳄鱼这样告诉自己,从没这么好过。 还有什么原因?为什么我这么快,这么敏捷?他想到自己刚才的动作,他制服两个守卫过程是那么顺畅,没有一丝凝滞,仿佛是事先排练好了一样,为什么? 是那股力量,他告诉自己,解放阴影之后得到的那股力量。 在攀爬高塔的时候,他消除了自己对化龙关的恐惧,解放了心中的阴影,因此得到了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轻灵、跃动,仿佛世间最欢快的精灵才能拥有的力量,这股力量赋予他惊人的灵敏与协调,以至于竟能让他像壁虎一样游墙。 现在,当他本源修复以后,他对这股力量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几乎达到了身在意前的地步,他能在一瞬间坐吃自己想做的动作,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我比从前更强了,小鳄鱼告诉自己,毫无疑问,比起修为破损之前的自己,如今他的更加灵敏,更加迅捷,他仿佛已化身风中的杀手,能凭借远超同境界修士的速度斩灭敌人。 潜入者,你准备好了吗?我听谁你也很强,可以动用一种强大的护身盾,那盾牌坚韧到竟能挡住化龙关下的阵法! 不过,纵然你有坚韧的护身盾,又能如何?我速度比你快太多,我大可以躲进乌龟壳子里,但我可以凭借速度找到你的破绽。 该死的!想到入侵者,小鳄鱼不禁一阵烦躁,父亲足够让他头痛,然而,父亲也可以放在一边,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家人,当外敌入侵的时候,他必须先对付外敌。 除非那敌人救过我。 他又想到那一层银光,在“龙狱”之中,瘴气嘶吼游走,银光只剩薄薄的一层,但却始终保护着他,保护着他…… 她怎么样了?小鳄鱼想到白衣女子,不由一阵怔神,父亲是否追到她了?他感到一阵心焦,希望她已逃走。 希望我还能见到她。 “他……殿下他……” 小鳄鱼离开之后,守卫甲张口结舌的说,“怎么会这么快?” “简直就像一阵风,” 守卫乙惊叹的说,“难道他恢复实力了?” “陛下的伴生灵草,乃是化龙关下涌出的黑血浇灌过的,” 老泥鳅这样说,他的目光很深邃,仔细看,似乎还有一丝抑制不住的喜色,“像这样的天材地宝,拥有何等灵异的药效,都可以理解。” “我们也去藏宝库,” 守卫甲说,“看看殿下是怎么战斗的。” 守卫乙点了点头。 “你们先去,” 老泥鳅苦笑着说,“老朽还要收拾这一切,才好向陛下交代。” 两个守卫点了点头,朝八角琉璃井的方向走去。 江言 整个人没入大池子的一瞬间,他听到无数声愤怒的大吼。 突然一下,仿佛全世界的人一齐对你发怒,江言感觉自己耳膜要炸开了,不,不是耳膜,是心神,他的心神要崩溃了,人很难承受这么强的心理压力。 下一刻,他彻底没入水中,眼前是一片绚烂的光彩,还有波涛汹涌的浪潮声,没有怒吼,没有人对他发怒,刚才的一切好似幻觉。 来不及多想,他忽然又感到痛苦,像是有无数根针一齐扎在身上,有什么东西不断的往他身体里钻。 “啊!” 江言忍不住痛呼一声,他简直忘了自己在水里,一瞬间,七彩液体倒灌进他嘴里,然后一直往下流,流过喉咙,流进胃里,那股针扎的感觉也被带进胃里,他像是吞下了一只刺猬。 太痛苦,江言觉得自己要裂开了,有什么东西试图钻进他身子,他想抗争,但根本不知道如何抗争,他找不到具体的敌人,或者说,到处都是敌人,七彩液体就是敌人。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裂开了,那感觉,就跟被绿玉蝎子扎了一样,下一刻他听到古荒神源的声音: “小子,你是怎么回事?死都不让我安心的死?等等,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的怨气?” “怨气?什么意思?这七彩液体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江言在心中大喊,他感觉自己咬撑不下去了,痛苦不是说忍耐就能忍耐的,人的意志力有极限所在,一旦痛苦带来的刺激超过意志能忍受的极限,灵魂就会裂开,人就会疯掉。 “海灵水?” 古荒神源的声音很虚弱。 第一百八十章 短短的一瞬间,他已洞悉了一切,“你怎么掉进这里来了?”古荒神源喝问,“快,设想你的身体是个巨大火炉,这个火炉上面有飞熊和苍龙的图案……” 火炉?飞熊?苍龙?这什么跟什么? 一瞬间,小鳄鱼脑海中闪过这些想法,他很怀疑,这么做究竟有没有用? 不过,尽管心中十分不解,他还是像落水之人发现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抓住了古荒神源的话,下一刻,他脑海中已出现一座大火炉。 这大火炉通体以首山赤铜做就,上面刻着飞熊和天龙的图案,飞熊展翅欲飞,天龙则孤高盘旋于星河之间,金色火焰升腾不息,燃烧在大火炉腹内。 这火炉在他脑海中出现的一瞬,他惊觉浑身上下的刺痛减去了许多,脑海中要崩溃的感觉也缓解很多。 “很好,” 古荒神源说,“不愧是战神体,这么快就化身成大灭圣炉了。” “大灭圣炉?” 江言狐疑的问,他从没听说过这炉子的名字。 “以后再说,” 古荒神源说,“现在,现象炉子里的火焰往外涌,渐渐将整个炉子都包裹起来……” 痛苦已大大缓解,江言选择信任古荒神源,他用意念调动大火炉的火焰,使其一点点的溢出来,渐渐将整个炉身都包裹…… 当那火焰彻底包裹整个炉身的时候,他忽然惊讶的发现,不但那刺痛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自己全身上下都暖融融的,好不舒服。 当然,还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身上,并且想要往里面钻,不过,他像是沐浴在春雨中,暖融融的十分滋润,七彩液体仿佛变了一种东西。 “啊……” 同时,江言又听到惨叫声,无数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像是有无数人同时发出,听的他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古荒神源,“我怎么许多人在惨叫?” “怨念在释放,” 古荒神源这样回答,“这海灵水种包含了无数水族的怨念,如今你用意念化成的火焰超度了它们,这是好事。” “超度?好事?” 江言狐疑的问,“因为是好事,所以他们叫的那么惨?” “不然了?” 古荒神源反问,“你是想永远沉沦在痛苦之中,永远哀嚎着纠缠在苦海里,还是早日解脱?” “但愿如此,” 江言明白了,虽然他不认为消失是一种解脱,“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海灵水是什么?为什么里面会有如此强烈的怨念?” “海灵水,” 古荒神源解释道,“万灵水的低级版本,是指专门采取水族生命力炼化出的灵液,一种十分邪恶的禁忌存在。” “专门采取水族生命力?” 江言重复了一句,他想起那些惨叫,心中已有些明了。 “忘了那些刺刺球吗?多半就是用来采取海灵水的,想想你的傻子朋友小绿,他就是因为不愿在刺刺球上打滚,才被驱逐的。” 古荒神源如是说道。 原来如此!说到小绿,江言一下子明白了,他想起在肥鲢鱼聚居的假山中经历的一切……原来如此! “所以说,” 江言说,“这些就是成品?就是无数水族在刺刺球上打滚之后流出的血?” “没错,” 古荒神源说道,“这就是海灵水,非常邪恶。” 江言忽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想到自己此刻正沐浴血中,他真是恨不得立刻跳出去。 事实上,他也正是这么做的,他飞快的游向岸边,想要离开这个大池子。 “小子,” 古荒神源大喊,“你想干什么?” “离开这里,” 江言如是说道,“早知道这是一池子血,我早就跑出来了。” 他想到小绿的妻子,那条被斩下脑袋,悬头示众的母肥鲢鱼,这里是否也有她的血?他想到那无数失去梦幻般色彩的水族,他们的血都在这里…… “停下,小子!” 古荒神源大喊着,“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增进实力的大好机会!” 增进实力的大好机会,这句话打动了江言,他想到自己此刻险恶的处境,想到之前自己奋不顾身的跳下来,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什么意思?” 江言问道,“增进实力的大好机会?” “不错,” 古荒神源说,“你只看到海灵水恶心的一面,还没看到海灵水里蕴藏的丰富能量!小子,你可以从海灵水中迅速的吸收精纯的能量,这么大一池子海灵水,比二十株灵草还要有用!” “这样么……” 江言沉吟着,他打量着海灵水,目光闪烁,古荒神源的话让他动心不已,可是一想到这是一池子鲜血,他就忍不住反胃,吸收掉这些,他想,不就相当于喝下一池子血,“不太好……” 他轻声低语。 “小子,不要一错再错了!” 古荒神源当头棒喝,“想想你失去的,十二株灵草,你以为我都不知道?我之所以不说话,是觉得我们已经失去了希望,我在等死而已。现在希望就在眼前,难道你又要拱手相让?又要被那该死的恶心两个字打败?” “我……” 江言迟疑着,古荒神源的话语很严厉,近乎赤裸裸的批评,然而,江言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批评很有道理,他的确犯了大错,将一行人置于险地。 这样来看,吸收这一池子海灵水,似乎是不得不为的事情,但这是一池子鲜血啊!要我吸收他们,无异于喝下去…… “小子,” 古荒神源恨铁不成钢的说,“不要动那些奇怪的念头了,如今你是个修士,不再是个凡人了!吸收这一池子海灵水,就像打碎大龙虾的螯钳一样,你必须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你必须直面恐惧!” 江言沉默着,他的内心天人交战,他陷入两难的处境,他没法不迟疑,沐浴在鲜血之中,光是想想他就头皮发麻,更别提吸收什么的。 “想想你爱的人,” 古荒神源苦口婆心,“想想那个小女孩,不是吗?难道你想死在这里?让她也死在某个角落?她还等着你去救她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 提到姜杏若,江言不得不表态了,他苦笑着,扫视身边七彩色的波澜起伏,“只不过,有时候人明明知道该怎么做,偏偏下不去决心。” “下定决心,” 古荒神源说,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为了那小女孩,为了所有。” “我会的,” 江言艰难的说,他将目光扫过大池子,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我来帮你们解脱,” 他竭力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 “想像大火炉熊熊燃烧,火焰吞没无数海灵水……” 古荒神源开始指导他,如何吸收海灵水中的能量。 江言引导着自己的意识,大灭圣炉熊熊燃烧着,海灵水前仆后继的冲上来,又纷纷倒毙在火焰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一股股精纯的能量涌入江言体内,犹如春雨般暖意融融。 “小子,” 古荒神源说,“放开心神,不要有一丝一毫的戒心,这样能量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涌入体内,进而化为你自己的力量。” “这些念头在嘶吼,” 江言迟疑道,“我如果放开心神,万一他们趁虚而入……” “有大灭圣炉在,” 古荒神源不屑的说,“区区的念头算什么?这虽然只是圣炉的一道微不足道的投影,但也足够绞杀这星球上任何怨念。” “这炉子这么厉害?” 江言问道。 “笑话!” 古荒神源嘲笑道,“这可是诸天至高法器之一!昔年曾火烧混沌三千魔神,神威赫赫惊世间!如今么……虽然……” “虽然什么?” 江言狐疑的问,他听出来古荒神源话里有话。 “没什么,小子,” 古荒神源没有多说什么,“集中注意力构筑圣炉,然后放开心神!” 江言照着古荒神源的话去做,他先是集中意念,加固了大灭圣炉的防御,然后又放开心神,竭力忽视海灵水是鲜血的残忍真相,我在澡堂里洗澡,仅此而已,他告诉自己。 “轰!” 伴随着江言放开心神,能量便如长江大河一般涌入体内,他听到轰鸣声,能量灌注进他体内,一往无前所向披靡,暖流沸腾涌动,他感觉自己体内像是有宇宙炸开…… “看看你的极限,小子,” 古荒神源这样说,“战神体究竟有多么强大?你能吸收多少能量?我见过最天才的天才,在他不曾修炼之前,大概也只能吸收四分之一的池子。” “能吸收多少,取决于体质,还是别的什么?” 江言问道,他自己也很好奇,我到底能吸收多少?战神体有多么强大? “取决于本源,” 古荒神源说,“本源是你强大的根本所在,有人战神体的本源就像一颗正当壮年的黯灭的内核,我才不信。” “黯灭?” “一种星星,” 古荒神源解释道,“庞大到不可思议,比你的蓝色家乡大一千万倍不止,从上面取一粒土,就能把你的家乡打的粉碎。” “呃……” 江言一阵无言,古荒神源描述的那种存在太宏大,他简直无法想象,许多东西不亲眼看到,光凭想象是不行的。 “有人说,壮年的战神体与人大战时,只要深吸一口气,天上的星辰就会变得暗淡无比……我从来不信,” 古荒神源喃喃的说,“不过,假如真有壮年黯灭星内核那样强大的本源,也未必不可能……” 太遥远了,江言暗想,我真能那么强大吗?一个吐息,宇宙都暗淡下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无法想象。 “吸收小子,” 古荒神源说,“让我看看你有多强大,要知道,我拿来和你做比较的对象,可是赫赫有名华胥一族的绝代天骄啊!” “华胥一族?” “古老的神族,” 古荒神源解释道,“具有盘古大神的一部分血脉,强大到不可思议,也曾威震一个时代。” 江言默然,太遥远了,古荒神源的确来历不凡,谈吐中透露的一丝一毫的信息,都在彰显着那个神秘的大世界的强大和深不可测,他这个从未离开过地球的土包子却连想象都不能。 “那家伙叫华胥明,” 古荒神源接着说,“他出生那一天,古老的神族用宝贵的天神血为他做洗礼,小子,那血液只有一小盆,但蕴藏的能量远远超过这池子十倍,甚至百倍……” “停,” 江言打断他,“你拿我和刚出生的婴儿做比较?” “你以为了?” 古荒神源不以为然的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已经能一巴掌轰碎一万个你家乡那么大的星球了。” “很好,” 江言说,“你成功的打击了我。” “不要受挫,小子,” 古荒神源嘿笑着说,“你现在修行确实有些迟了,不过你确实体质特殊,前途无量……” “他吸收了多少?” 江言问道。 “打破了同龄人的记录,” 古荒神源说,“他吸收了整整五滴天神血。” “也不太多。” 江言这样说。 “不太多?” 古荒神源愕然,“小子,你知道一滴天神血是什么概念?可以买一百个你家乡那样的星球!” “够了,” 江言说,“不要再拿我的家乡做比较了。” “原谅我,” 古荒神源说,“这样比较直观。” 的确比较直观,江言心想,在这一刻,他清晰的知道,低级文明和高级文明之间,究竟有多么大的差距,天神,他想,那是林梦蝶说的神级文明吗? “他吸收了五滴天神血,” 江言说,“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远远超过这一池子海灵水?” “从价值上来说,” 古荒神源拉长语调,“的确是这样,不过,从纯粹灵力的角度来看,五滴天神血中蕴藏的灵力,的确相当于这池子的四分之一。” “这就离谱,” 江言说,“既然灵力差不多,为什么天神血的价值就远超海灵水?” “还有别的不同,” 古荒神源解释道,“天神血里包含着太多东西,灵力只是其中之一,甚至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天神血里藏着的生命信息,大道感悟,乃至于炼化在里面的天地规则,小子,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江言只觉心头发寒,“起点高到他妈的天上去了。” “毕竟是强族,” 古荒神源说,“排面还是要有的。” “我已经吸收了八分之一,” 江言说,“我觉得我能胜过他,不过那意义何在?那家伙吸收的比我多的多,而且是无法企及的东西。” “灵力也很重要,” 古荒神源这样说,“小子,如果你能吸收的灵力是他的一倍,你就可以弥补其他的不足。” “要比强大的神族强大一倍,” 江言苦笑着说,“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不要妄自菲薄,” 古荒神源意味深长的说,“体内流淌着盘古大神的血液的存在的确强大,不过,战神恐怕更强大。” “承你吉言。” 江言轻声的说,然后专心的吸收海灵水,对于古荒神源的比较,事实上,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不管是强大的神族还是战神体,他都没有什么概念,他像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听着这一切,然后,做自己的事情。 “十六分之一,小子,你应该感觉到吃力了?” “八分之一,小子,有没有涨的肚子痛?你的本源不会爆开?不要强撑着,人是不会有黯灭星内核那么强大的本源的……” “六分之一,小子,我真担心你被撑死,停下,不要死撑着了,有时候我们要学会面对现实……” “天啊,四分之一!小子,你不愧是强大的战神体!停下小子,别吸了,我真担心你一下炸开。” “三分之一,小子,你是铁了心的要自杀?够了,够了,什么华胥明,什么天神,让他们死一边去,你比他们强……” “二分之一!小子,快停下!你真的想死不成?天啊,黯灭星的内核,传说难道是真的,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本源!” 当海灵水见底的时候,古荒神源彻底的沉默了。 这时,江言躺在水池底下,他将自己的后背贴着最后一丝海灵水,他试图吸收,最后一汪海灵水则打着漩涡,然后忽然消失了。 “唔,” 江言轻轻出了一声,这时他才如梦初醒,方才他太出神,以至于全然忘记了水位的下降,他看向周围,“完了吗?” 他这样问道。 “小子,” 古荒神源有气无力的说,“谢谢你,让我在死之前看到了最精彩的一幕,有人吸干了相当于二十滴天神血的海灵水,在没修炼之前,这就是战神体吗?怕了怕了。” “就这么简单?” 江言睁大眼睛,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结束了!一切到此为止!他吸收了全部的海灵水,顺便折服了古荒神源! “简单?” 古荒神源重复了一句,“小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知道不知道,假如今天的事传到外面去,假如有人知道你在修炼之前硬生生吸收了二十滴天神血,你猜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 江言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这时他在拍自己的肚子,一点都不涨,他想,也许我还能再吸一点…… “会炸锅,” 古荒神源这样说,“整个修行道都会炸锅,许多大势力会疯狂找你,目的则很简单,要么把你抓回去强行拜师,要么解剖你。” “炙手可热,” 江言想了一想,那场面让他心里发寒,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在开玩笑,“那很好。” 管他什么真正的修行道,我如今在地球上,林梦蝶说太阳系有大阵守护,这荒芜的宇宙西北角好像不和那个真正的修行道通人烟,所以,管他了。 他不在乎那些遥远的事情,他只想做好眼前的事情。 “好了,小子,” 古荒神源说,他的声音又变得虚弱,“现在我有些期待,假如你一头撞进人道宇宙,然后会发生什么?那些天骄人杰,会不会为你战栗发抖?呵,没修炼之前就能吸收二十滴天神血的存在……真想看一看那些家伙傻眼的样子啊,可惜,在那之前,希望我能活下去。” “我会救你的,” 江言告诉他,语气坚定,古荒神源又帮了他大忙,他必须知恩图报,“很快就会。” 古荒神源沉默下去,江言则跳出池子,然后他看到一个庞然大物,被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 江言瞪着那个庞然大物,“小绿?” “是大绿,” 林梦蝶纠正他,春兰星的公主正倚着那庞然大物,她将目光扫过江言,“你怎么样了?” “大……大绿?” 江言盯着小绿,有些张口结舌,“的确是大绿!” 这时的小绿,已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如今他体长近五米,比江言见过的那头最强大的肥鲢鱼也不遑多让,他高大健壮,身上的肌肉一条一条的,背部梦幻般的绿光则更加耀眼。 “怎么会这样?” 江言走近小绿身边,用手抚摸那一条条结实的肌肉,小绿低头来蹭他,若不是江言刚刚吸收过一池子的海灵水,实力暴涨,估计都可能被他掀翻,“是因为海灵水?” 江言立刻就猜到了问题的关键,海灵水,一定是的,小绿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正是看了小绿喝了海灵水变大,江言才决定下水的。 如今看来,在他疯狂吸收海灵水的同时,小绿也没闲着,短短的一刻钟内,这家伙成功长成“大绿”,走完了别的肥鲢鱼需要几百年时间才可能走完的变强之路。 “海灵水?” 林梦蝶听了江言的话,立刻露出思索的神色,良久,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来如此!” “你知道?” 江言露出异色。 “臭名昭著的万灵水的退化版,” 林梦蝶眸子里露出一丝厌恶,“难怪我没认出来,在我的家乡,这玩意儿早就灭绝了。” “呃……” 江言沉吟着,“的确很邪,不过……我吸收了全部。” 他与林梦蝶对视着,他注视着那双美丽、灵动的杏眼,似乎想从那里面找到什么。 她会厌恶我吗?她看起来很讨厌海灵水的样子,她会责备我吗?就像我自己责备自己一样? 很可惜,他没有找到厌恶和责备。 “没什么的,” 林梦蝶转过脸,她脸上有一抹红霞,她说,“这玩意不是我们制造的,我们只是借用一下。” 江言松了口气,但他心中忽然又生出另一个想法。 “只要我们不制造,” 他沉吟着说,“我们就可以随便使用?” “当然不是,” 林梦蝶说,“在我的家乡,有针对万灵水的律法,律法规定,制造和销售乃是使用万灵水的所有人,都要接受处罚。” “我猜到了,” 江言说,“但这不能让我心里好受一点。” “你不舒服?” 林梦蝶问道。 “用别人的血洗澡,” 江言拍了拍小绿的脑袋,他又想到小绿的妻子,“再全部吸进身体里,很难舒舒服服?” 他忽然又想到古荒神源说的话,华胥明在出生时吸收天神血,该死的,人道宇宙有这个恶心的习惯吗?那他妈的是血啊! “恶心很正常,但不必自责,” 林梦蝶说,语气中带着一丝宽慰,这倒真的很难得,春兰星的公主没学过安慰别人,“毕竟,你别无选择。” 江言点头,他的确别无选择,古荒神源也正是利用小女孩才说服了他。 不过,人在别无选择的时候,就可以做出某些不好的事情,并以别无选择四个字为借口吗? “不要纠结这些,” 林梦蝶说,“不值得。” “不值得?” 江言眉头紧锁,他是个很较真的人,特别是对一些虚幻的东西,这一点从他当初放过白青山就能看出来。 “如果你非要纠结,” 林梦蝶说,“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江言实在没有听故事的欲望,不过,假如这故事可以解开他心头的疑惑,让他舒服一点,他也乐意听一听。 “四百多年前,” 林梦蝶说,“春兰星上的一艘商船,零陵号,出发前往遥远的土骸之地。” “土骸之地是一片大沙漠,在星空中,浩瀚无际。零陵号到土骸之地去,是为了寻找传说中失落的不灭神体的遗骨,每年都有无数的商船前往土骸之地做这件事,但无一成功。” “事实上,他们是打着寻找不灭神体遗骨的旗号,去和当地的土著做走私的生意。” “因为生意纠纷,土著们在他们的飞船上做了手脚,他们离开之后,飞船抛锚在土骸之地的茫茫黄沙之中,他们失去了动力,求救信号则被黄沙挡住。” “当飞船上的补给用完,他们开始面临饥饿的威胁……” “等一等,” 江言忽然打断她,“他们都是修士?” “不错。” “修士怎么会面临饥饿的威胁?” “说白了就是没有灵力,在太空中旅行,你需要随时随地与辐射抗衡,这会耗费很多灵力,然后你又要用灵力维持身体机能的运行,在这种情况下,你需要补给。” “懂了。” 江言这样说,他眸子里露出向往的神色,太空是什么样子?全世界有多少人去过太空?寥寥无几,而假如他努力,不久的将来他或许就能上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零陵号被绝望笼罩,最后,一个船员提议,用抽签的方式找出一位牺牲者,让所有人吃掉牺牲者带有灵力的血肉,借此维持生命。” “什么?” 江言骇然,“吃人?” “不错,” 林梦蝶点了点头,“船长同意了,大副表示拒绝,他们用了三天时间达成一致,那时他们已饿的说不出话。” “他们吃人了?” 江言问道。 “吃了,” 林梦蝶点头,“根据抽签,他们吃掉了年纪最小的雷刹,之后他们又分别吃掉了三个船员,终于等到了救援。” “你们是怎么审判的?” 江言问道。 “审判由我父亲主持,” 林梦蝶说,“在听取了供词之后,他判剩下来的三名船员死刑。” 江言默然,这判决很公正,他想,但为何竟让人无法拍手称快?他想到了那名拒绝的大副。 “这件案子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在死刑执行之前,铁锚会的人找到了我父亲,要求重新判决,我父亲据理力争,铁锚会的人则援引了星际航行的古老条例,条例规定,当飞船失落在荒无人烟之地的时候,为了所有人的性命考虑,人世间的一切道德准则都可以暂时放置一旁,仅由船长做出符合具体情况的选择,铁锚会的人据此要求释放三名船员。” “你父亲是怎么做的?” 江言问道。 “我父亲说,假如他们一直流落在荒无人烟之地,自然不用接受律法的裁决,不过他们既然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过路的飞船身上,那么就必须先搞清楚,自己是否还值得被营救。” “他还是要杀他们三个?” 江言问道。 “不,” 林梦蝶说,“我父亲做出了让步,他让全体国民一起做出判决。” “什么?” 江言吃了一惊,“公共审判?” “用投票的方式,” 林梦蝶说,“你猜猜结果是什么?” “什么?” 江言感觉自己的心提了起来。 “那三个人活下来了。” 林梦蝶注视着他,江言则松了口气。 “你看,” 林梦蝶说,“有时候,我们的确会纠结于某些概念上的东西,不过,具体情况具体对待,不是吗?” “有道理。” 江言点头称是,事实上他心里很乱,许多念头一齐发声,其中一个最为响亮: “没有什么对错,一切都是混沌罢了。” 这念头轻声细语,江言自己都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他不禁一阵莫名,该死的,好像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不管怎么说,林梦蝶的故事打消了他的疑虑,现在他感觉好多了,因为吸收海灵水而生出的负罪感,这时候消失了七七八八。 “吸收了海灵水,” 林梦蝶说,“感觉如何?” “浑身都是力气,” 江言攥紧拳头,在小绿身上轻轻锤了两拳,“想找个人打一架。” “会有机会的,” 林梦蝶说,“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免得大鳄鱼回来。” 免得大鳄鱼回来?江言不这样想,他甚至有点期待大鳄鱼回来,天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感觉!我只想找个人打一架,他告诉自己。 “我给你找到了这个,” 林梦蝶递给他一个小小的袋子,只有巴掌那么大,上面有一个牛皮扣子,做工十分精致,“戴上试试。” 一个小小的袋子……做工考究、精致,能是什么?江言相信,肯定不会是荷包。 那就只能是……一瞬间,他心跳加速,然后他接过那个小袋子,“可以装很多东西的袋子?” “我们一般叫它粽子。” 林梦蝶说。 “粽子?” 江言打开那小袋子,往里面看,他看到黑洞洞的一片,就像从龙虾洞外面看龙虾洞一样,深邃,望不到底,“为什么叫粽子。” “如果你把它拆开,” 林梦蝶说,“就会发现,它外面跟粽叶一样,要不停的剥啊剥啊,曲折回环,才能打开。” “空间在折叠?” 江言问道。 “大概。” “我没收到过这么好的礼物。” 江言笑着说,他还在把玩那“粽子”,目光中满是新奇,就像小孩子玩奥特曼玩具一样。 “借花献佛,” 林梦蝶笑着说,“把你的破铜烂铁都装进去。” 江言喜滋滋的冲向那些柜子,大河流域的王者们的收藏堆在那里,金色的蟾蜍,被盒子困住的碧玉蝎子,一盏装满神秘油脂的银色油灯,还有其他一些林梦蝶口中的破铜烂铁。 江言扯开“粽子”上的绳结,果然是粽子,他想,打开的方式都这么像。 他把林梦蝶眼中的破铜烂铁一件一件的装进去,正当他满心徜徉在收获的喜悦中时,他忽然听到有人大喊: “贼子住手!” 声音从上方传来,不算响亮,但藏宝库十分寂静,这声音便也清晰异常,且回荡不休。 是谁?江言暗想,大鳄鱼?真把他念叨来了?还真是给机会哦! 他抬头往上看,只见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石头阶梯上有什么东西,也听不到脚步声。 小绿和林梦蝶跑到他身边,小绿纵然长到了五米多长,脸上的神情依旧很是惶恐,对大河流域的王者的恐惧深植在他骨子里。 “你开心了?” 林梦蝶仔细打量着江言,这样问道,“你要的敌人来了。” 江言朝她笑了一下,继续将那些宝物往“粽子”里塞,上方又传来一声厉喝,意在制止江言,江言哪里管他?三下五除二,将所有的宝物都塞进粽子。 他正准备将粽子收起,然后转身迎敌,忽然,一道劲风在耳畔响起,江言转头,一道黑影直撞过来,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一瞬间,江言开启武道天眼,那黑影速度骤降,江言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只体长不足二尺的小鳄鱼…… 这么小的鳄鱼?这是江言心中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我想打的是大鳄鱼,不是一条胳膊那么长的小鳄鱼…… 下一刻,那小鳄鱼已冲到江言面前,他速度太快,即便江言开启了武道天眼,竟也反应不过来,小鳄鱼跳在江言胳膊上,张口咬向江言喉咙。 好快,江言暗想,他甚至来不及抵挡,只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意念调动体内的古荒神力,在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蓝色光幕作为保护。 “嗡!” 小鳄鱼的尖牙咬在古荒神域上,蓝色光幕轻轻震动,小鳄鱼的尖牙被弹开,江言张开手掌,猛的往小鳄鱼身上一拍,小鳄鱼飞快的闪过,江言收力不及,这一巴掌拍在自己肩膀上。 “蠢猪!” 小鳄鱼口吐人言,大声的嘲笑着。 声音从背后传来,江言转身,黑影从眼前闪过,武道天眼之下,江言清晰的看见小鳄鱼在空中的姿态,是那样的灵动,那样的协调…… 下一刻,小鳄鱼落在他胳膊上,张口咬向他手腕。 江言用意念引导着古荒神力,蓝色光幕将小鳄鱼挡住,小鳄鱼忽然将头一甩,咬向他手中的“粽子”。 江言把手臂往回收,同时抓紧手中的粽子,他感觉到小鳄鱼的尖牙咬在他手上,微微的痛,蓝色光幕嗡的响了一声,将小鳄鱼弹开…… 他把胳膊收回来,“粽子”还被他稳稳的攥在手中,小鳄鱼调转身形,猛的撞向江言眼睛,江言纵有武道天眼,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眼睛很自然的闭了一下,又抬手想挡,小鳄鱼趁机咬住他手中的“粽子”,拼命往后扯。 江言被惊住,手上无力,小鳄鱼用力一扯,江言只觉掌心一空,那“粽子”已被小鳄鱼抢了过去。 小鳄鱼在空中转身,江言回过神来,满心懊恼,急忙伸手去抓,小鳄鱼灵敏异常的躲过这一抓,他身形如箭,飞快的射向一旁的柜子,江言追过去又是一抓,小鳄鱼再度闪开。 操!江言忍不住在心中咒骂,我的确想要个对手,但不是这样的对手,这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怪物! 他想要个对手,这一点都不假,但他想要的是那种可以拳拳到肉大干一场的对手,那正好可以让他检验一下自己如今实力几何。 他之所以胆大到想要迎战古龙王,一是因为他实力大进,浑身都是力量,二则是因为古荒神域的存在,让他可以抵挡住远程的术法。 然而,眼前这个对手,却着实让他头疼。 一只身长不满二尺的小鳄鱼,看起来羸弱无比,但速度极快,简直像魅影一样难以捉摸,他就是有武道天眼,一时也难以与他对敌。 对手的进攻方式太奇特,像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若不是有古荒神域护体,他这时甚至已经被咬死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还来!” 江言追击小鳄鱼,他将双手握成拳,拳头上罩着一层蓝色的光晕,古荒神域是他现在唯一自保的手段,“哪来的小贼!” “你说我是贼?” 小鳄鱼往后甩头,“粽子”落在他背上,他将“粽子”的绳结缠在脖子上,这时江言的拳头已经落下,小鳄鱼闪向一旁,然后转头冷冷的盯住江言,“你自己才是贼!” “笑话!” 江言大声怒斥,“这袋子刚才还在我手上,如今被你趁我不备抢去,你不是贼是什么?” 他脸不红心不跳,丝毫不提自己的劫掠行径。 “你还倒打一耙!” 小鳄鱼怒气勃发,他开始绕着江言打转,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不时伸头想要咬江言,但都被古荒神域挡住,“这是我家的宝库!” 嗯?你家的宝库?江言心头一跳,鳄鱼……他想,正主来了? “你家的宝库?” 江言出手,双掌轮换拍出,掌心有白色的灵力漩涡,直欲将小鳄鱼卷进去,“你和那大鳄鱼是什么关系?” “什么大鳄鱼!” 小鳄鱼闪过漩涡的袭击,他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吸力,险些将他吸了进去,小鳄鱼不由一阵心惊,“我们是猪婆龙一族,你这无知的贼人,看我斩你!” 小鳄鱼加速,整个人化身一道黑影,他绕着江言游走,在江言身边刮起一阵黑色旋风。 “嗡!” 破空声响,小鳄鱼骤然出手,他将脑袋探下,利齿咬向江言脖颈。 这是什么招式?江言不由一阵头痛,对手攻击的方式太过奇异,简直闻所未闻,他也对战过赤天诛、霍狂雷那样的强者,他们虽然厉害,招式到底也还有迹可循,眼前这身长不满二尺的小鳄鱼却全然不按常理出牌。 他不晕吗?江言忍不住这样想,他勉强用武道天眼捕捉到小鳄鱼行动的轨迹,这时小鳄鱼已跳在他胸前,利齿上带着可怖的白光,重重的咬向他的脖子。 江言来不及闪避,下一刻,他只觉脖子上微微痛了一下。古荒神域可以挡住大部分的伤害,但会漏掉那么一点,疼痛在加剧,小鳄鱼用力咬牙,江言抬起双手,往胸前用力一合,小鳄鱼往后闪开,江言拍了个空。 “蟊贼,” 小鳄鱼冷冷的说,“你的血味道很好。” 说着,他舔了舔牙缝间的血,寂静的密室中,这一幕有些莫名的恐怖。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江言忍不住在心中大喊,他有些抓狂了,敌人的攻击方式太过诡异,他感觉到脖子上火辣辣的痛,血液从皮肤底下流出来,幸好喉咙没被咬破,他想。 然而,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喉咙被咬破只是时间问题,对手的速度太快,武道天眼也有些乏力了。 “这宝库是我家祖传的,” 小鳄鱼环顾四下,他看到一片乱糟糟的景象,抽屉被随意的拉开,空盒子落了一地都是,地上还有一下奇怪的碎片,这里简直不像是藏宝库,而像是一个垃圾场,他不由怒火中烧,“我就是这宝库未来的主人,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宝库未来的主人……” 江言沉吟着,“所以,你是大鳄鱼的儿子?那个先天残疾,修为不能寸进的王子?” 他听河豚说过,古龙王有个儿子,先天残疾,身体不能长大,且因为一场意外,修为不能精进。 “先天残疾,” 小鳄鱼沉吟着,声音冷冽,“修为不能精进……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我好的很。” “看的出来,” 江言点头,他以为自己吸收一池子海灵水后已经够强大,然而,面对着身长不满二尺的小鳄鱼,他依旧束手束脚,只能被动挨打,该死,这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快?“你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闪电丹?魅影丸……” “什么东西!” 小鳄鱼愤怒的打断他,想到自己吃了父亲的伴生灵草,他不禁感到一阵惶恐,他很想快点结束眼前的战斗,“你们这群无知的蟊贼,竟敢闯入大河流域王者们藏宝库来撒野!整个大河流域都不会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何必放狠话,” 江言索战,他冲向小鳄鱼,双拳交错,两阵白色的灵力化成的狂风席卷而出,刮向小鳄鱼,“手底下见真章!” 尽管对方速度很快,快的几乎先天立于不败之地,但他依旧冲了上去,他知道,战斗是解决这场纠纷的唯一办法,双方谁都不会退步,他想夺回小鳄鱼背上的“粽子”,小鳄鱼则想让潜入者为自己的劫掠行为付出代价,没有人会退步。 “求之不得!” 小鳄鱼大叫一声,下一刻他再度化身旋风,躲过江言的攻击,然后绕着江言打转,伺机出手。 “嗡!” 蓝色光晕震动,古荒神域破开一个小口子,小鳄鱼的尖牙深深扎进江言肩头,江言挥掌拍击,小鳄鱼飞速闪避,江言打在自己肩头,半个身子为之麻木。 这已是江言第五次负伤,小鳄鱼速度太快,运动的轨迹根本无法捉摸,江言不断出手,体内的力量飞快消耗,却根本不能碰到敌人一根汗毛,若不是他身负战神之体,此刻早已无力为继。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 小鳄鱼嘲笑着,他在空中改变自己的姿态,他又一次出击,这一次江言防守住了,小鳄鱼退开,继续寻找机会,“我要让你流尽鲜血而死,该死的蟊贼!” 怎么办?江言在心中问自己,他焦躁不已,他不断负伤,他的伤口不断流血,同时他还在消耗力量,该死的,怎么会有这么棘手的敌人! 忽然,江言看到那一具小山似的尸体,河豚说那是太上皇的尸体,倘若眼前这小鳄鱼真是大河流域的王者的儿子,那么,那尸体就是他的……爷爷? 有一线灵光在江言脑海中闪过,江言抓住他,下一刻他开口道: “那是你爷爷吗?” “你说什么?” 小鳄鱼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家伙说什么?我爷爷?不可能,他应该在说别的什么东西,他不可能忽然提到我爷爷。 “我说,那边那具尸体,是你爷爷吗?” 江言把目光投向小山似的尸体,“就是那个,” 他说,“是不是你爷爷?”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小鳄鱼压根就不相信,他认定这是对方的攻心之计,目的是为了让他分神,哼哼,看来这家伙顶不住了,开始想些下三滥的手段了,“我爷爷怎么可能在这里?” “你回头看一眼就好了,” 江言说,他朝尸体的方向努努嘴,“就在那里。” “哼,” 小鳄鱼冷哼一声,“你无非是想诱骗我分神,然后好抓住机会!你以为我会上当?” 被你猜到了,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不过我说的也不是假话啊!江言心想。 “你爷爷好惨,” 江言接着说,他打定主意要利用远处那具尸体,眼前这敌人太过诡异,一时之间他实在想不到取胜的法子,只好如此,嗯,我这是自取,他告诉自己,“他的尸体被随意的丢在这藏宝库里,一点也不雅观,尸体发出腐烂的气味,上面还有小刀划过的很久,肚子上的肉被切成一条条的,不知是谁这么可恶,竟然虐尸。” “住口!” 小鳄鱼愤怒的大喊,他认定这是江言在胡说八道,想要诱骗他分神,“我爷爷是战胜黑手的英雄,他失踪在大河是源头,没有人见过他的尸体。” 就在喊出这句话之后,小鳄鱼的心忽然抖了一下,蓦地,老鳟鱼的话在心头响起: “我们找到了你爷爷的尸体……” 像是被电了一下,小鳄鱼一个激灵,下一刻他猛的转头,看向身后。 夜明珠吐出暗淡的光明,荧荧的白光落在尸体上,尸体惨白、寂冷、黯然,小鳄鱼看见那一张脸,他猛的愣住,然后怪叫了一声。 就是这一刻!江言在心中大喊,下一刻他猛的挥拳,白色灵气激荡不休,拳风呼呼作响。 小鳄鱼察觉到一丝异常,他回过神来,还想躲避,那拳头骤然砸在他身上,他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背后一轻,小鳄鱼知道,“粽子”被抢走了,对方的拳头落下又抽开,抽开的瞬间,对方用指节扣住了粽子的绳索。 这思绪在一瞬间闪过脑海,我弄丢了祖传的宝藏,它在我手中被抢走了,可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是我爷爷的尸体! 小鳄鱼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试图在空中调整身形,然而那一拳的力量太大,他吐血,然后轰然砸在藏宝库的墙上,他感觉浑身的骨头几乎要断开,他落在那小山似的尸体上,不,是我爷爷的尸体。 这是我爷爷的尸体,即便受了伤,这念头依旧徘徊在小鳄鱼的脑海中,占据了最大的一片空白。 我在干什么?战斗?有人想要杀我?有人把我打飞了?不,不,这是我爷爷的尸体。 “天啊,这真是我爷爷的尸体!” 忽然,像是大坝决堤,滚滚洪水暴涌而出,许多情绪在一瞬间冲进小鳄鱼心田,他发疯似的大喊了一声,然后抬起爪子,重重的拍了一下身下的尸体,你为什么要是我爷爷的尸体! 他希望不是,他希望自己看错了,他希望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天啊,假如这真是我爷爷的尸体,小鳄鱼心想,那意味着什么了? 意味着老鳟鱼说的是真的,意味着他父亲真的发现了他爷爷的尸体,却一直雪藏着,没有透露出来,也没有告诉他。 父亲为什么这么做?他想到老鳟鱼的话,培育黑手?手稿……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连到了一起,老天爷!老鳟鱼说的是真的! 他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似乎黑了一下,他看到许多星星晃啊晃的……他几乎要昏死过去。 他一直想要求证真相,为此,他不惜爬过危险的死刑之桥,他不惜甘冒奇险给父亲下昏睡药,他为之做了太多,付出了太多,天知道,他有多想求证这真相。 然而,当这真相就摆在他眼前,当这真相赤裸裸的冲着他招手,他惶恐的发现,原来自己竟无法承受这真相! 太可怕了,不是吗?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能放任爷爷的尸体摆在这里?小鳄鱼看到尸体肚子上的伤口,肉被小刀划开,肉被切成一条一条的,父亲知道吗?他一定知道,没有他的允许,没人能这么做。 你看,要求证什么了?手稿吗?不必了,只要这一具尸体摆在这里,只要看到那尸体上的伤口,就不必再求证其他任何东西,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据,他们无声的宣示着,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鳄鱼感到后背发凉,父亲能这样对自己的父亲,又会怎样对自己的儿子了? 关键是,父亲为什么这样对爷爷?爷爷到底哪里招惹他了?他想从爷爷那里得到什么?这是小鳄鱼搞不明白的地方。 所有的这些想法,闪电一样掠过小鳄鱼脑海,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该死的,他想,贼老天又一次戏耍了我,我玩不过他,他下了一局大棋,我是棋盘里最可怜的那一枚旗子。 现在他又来要我的命了,小鳄鱼心想,他缓缓抬头,看到那人族青年冲了过来,白色的灵气漩涡在他掌心激荡着,贼老天还真是狠心,他让我知道一切能让我痛苦万分的事实,然后让我死不瞑目。 不,我还不能死,小鳄鱼在心中大喊。 可是,为什么了?为什么我不能死?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我父亲是个恐怖的变态,我爷爷不是什么大英雄,而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我过往的生活全是虚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样来看,倒不如死了的好。可是,为何我又偏偏不想死了?是了,如果我死了,岂不是遂了贼老天的心思?那可他妈的不行。 想到这里,小鳄鱼才略微有些放开襟怀,他找到了挣扎着活下去的理由,不为任何人,不为过往的什么东西,只是自己的当下。 可是,想活便能活下去吗?事情自然没那么简单,此刻,当小鳄鱼想要和刚才一样,躲过那人族青年的进攻时,他悚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变重了许多,已不复刚才的灵敏。 他受伤了,因此不似刚才那样灵敏,这一拳他勉强躲过,但那白色的灵气漩涡擦了他一下,他在空中打着旋儿飞出去,身上的硬甲裂开一丝,他大声痛呼。 “你没有刚才那么快了,” 江言继续逼近他,声音中有一丝得逞的意味 ,他的计划成功了,果然,见到自己爷爷的尸体后,这小鳄鱼直接呆住了,傻住了,然后被他轰了一拳,“是悲伤让你变慢了?一定是的。” “卑鄙!” 小鳄鱼愤怒的大叫着,“你不是我的对手,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这叫智取,” 江言摸着自己的鼻子,“说我卑鄙?你才是赖皮好吗?你速度那么快,摸都摸不到你一下,不智取怎么行?” “我是凭自己的本事!” 小鳄鱼愤怒的大喊,他又被江言轰出的灵气擦中,虽然只有一丝,但对于他这袖珍的身体来说,那实在是巨大的伤害。 “我也是凭自己的……” 江言笑着说,“机智。” 对方的速度越来越慢,江言不由一阵宽心,他觉得自己已胜券在握,他想不出对方还有什么翻盘的可能。 江言挥出一拳,小鳄鱼闪身想躲,江言的拳头忽然顿住,下一刻他抬起右脚,重重的往上一踢,小鳄鱼直飞出去,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江言追上去,拳头再度捏紧,他看到小鳄鱼在空中打转,鲜血从那张扁平的鳄嘴中喷出来,圆圈似的往外喷发……“或许我应该饶你性命,毕竟你还是个孩子,不过你太强大,我们又是死敌,所以……” 江言迟疑了一下,他的确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小鳄鱼,两人是死敌不假,然而,就这样抹杀掉对方吗?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了? 这倒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他想到河豚之前告诉自己的,这先天残疾的王子为人很好,与他父亲的狡诈邪恶全然不同。 世上没有什么对错,一切都是混沌的,忽然,江言心中又闪过这个念头,有人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那是谁?是我自己的心声?还是别的什么存在? 世上没有什么对错,一切都是混沌的,没错,这小鳄鱼是好是坏,与我有什么干系?如今他是我的敌人,我只要斩草除根便好了,世上没有什么对错,一切都是混沌的…… 他冲上去,拳头上耀出一团刺目的光华,他在全力出手,他想斩草除根。 “轰!” 没有什么意外,江言把那拳头砸下,刺目的光华猛的炸开,小鳄鱼的身形彻底消失不见,光华翻涌着,排云似的朝两边散开…… 死了吗?江言心想,他感到心头空落落的,胜利没有让他高兴,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这一切都不能让他欣喜,不知为何,他反而有些失神。 “嗖!” 忽然,破空声响,冷箭骤然袭来,武道天眼之下,江言看到小鳄鱼那细长的身子,身子上满是裂痕,鲜血涌出,鲜血飚飞,鲜血扑面而来…… 什么玩意儿?江言几乎不敢相信,对方竟然还活着,对方竟然还有余力反击! 江言迈步,试图往侧面闪避,他用武道天眼捕捉小鳄鱼的轨迹,小鳄鱼……小鳄鱼太快了!几乎在一瞬间,那蓬鲜血扑到江言面前,小鳄鱼化身梭镖直刺江言脖颈。 一瞬间,江言看到,小鳄鱼体表有一层淡淡的黄色光晕…… 那是什么?领域?他怎么会有领域?难怪他能活下来,我用灵力轰击他,领域最能防御灵力。 来不及多想,那梭镖刺到脖颈上,江言感到一阵刺痛,在这一刻,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他只能竭力用意念调动古荒神力,将体表所有的蓝色光晕都集中在脖颈上。 “嗡!” 没有鲜血狂飙,没有喉咙被撕碎的惨烈景象,小鳄鱼撞过来的一瞬间,蓝光和黄光一齐震动,两种本来极其虚淡的光晕,像是忽然被点亮,江言脸上蓝光闪烁,小鳄鱼眸子里则是璀璨的黄光。 “轰!” 两团光晕猛的炸开,小鳄鱼再度化身断线风筝,江言则退后两步,然后,他猛的俯身,单膝跪地,他把头垂下去,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喉咙。 “呃……” 江言吐气,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他抬起右手,他看到淋漓的鲜血,喉咙破了?他想,不,没有,我还能喘气,喉咙没有破……那是为什么? 他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那是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那玩意儿胀满了他的喉咙,奇怪的是,他并不为之感到窒息,他还能喘气,然而那肿胀的感觉还在,他想要咳嗽,他想要把那个东西咳出来…… “咳……咳……” 江言咳嗽着,他咳的那么用力,然而,任凭他如何用力,喉咙里的异物一动不动…… “居然还能咳嗽……” 小鳄鱼挣扎着爬起来,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惊骇莫名,“我打穿了你的喉咙,你竟然还能咳嗽?” “咳……咳……” 江言没有回答他,事实上,咳嗽就是最好的回答,他用咳嗽回应小鳄鱼: 你没有打穿我的喉咙。 “不可能……” 小鳄鱼喃喃自语,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眼前这一幕太离奇了,“我是有准备的偷袭,你是仓促的防守,最后那一下,我明明打穿你的喉咙,怎么可能……” “咳咳……” 江言还在咳嗽,喉咙里的异物却一动不动,他心中焦躁不安,仿佛自己下一刻就要被卡到断气,焦躁堆积在一起变成愤怒,他忽然生出大吼的冲动,于是他大吼出声。 “吼!” 真的是吼,他像猛兽一样咆哮着,他努力让自己肚子里全部的气流喷薄而出,下一刻,喉咙里的异物松动了一下。 “吼!” 江言深深的吸气,然后再度大吼,这一次,他的声音简直比龙吟还要响亮,可以清晰的看见,藏宝库内,地面扬尘飞舞,用来盛放宝物的柜子摇晃不停,音波带动气流回旋舞动,劲风呼呼…… “吼!” 江言第三次大吼,这一次,他的声音简直堪比魔神,“咔”的一声,藏宝库的墙壁裂开了,裂痕蜿蜒而上,散开好似蜘蛛结网。 “咔咔咔……” 黑宝石做成的楼梯,本来坚固无比,这时却多出道道裂痕,楼梯悬在那里,在声波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江言对面,小鳄鱼用手指捂着耳朵,他细长的身体蜷缩成一个小球,他将脑袋埋在硬甲之中,希望借此减缓声波的冲击,即便如此,他还是痛苦的来回打滚。 林梦蝶用手捂住小绿的耳朵,这是为了防止小绿被震聋,她自己则无此担忧,她金刚不坏,包括耳膜。 “啊!” 河豚忽然跳了起来,之前他被碧玉蝎子钩了一下,江言和林梦蝶给他喂了一颗虎首乌,之后他一直躺在那里,不知死活,如今他却猛的跳了起来,耳朵里鲜血横流,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眼睛则不断的往上翻。 就在河豚的眼睛即将全部翻白的时候,江言的大吼终于结束,河豚直挺挺的往后倒下,再度死活不知。 巨大、恐怖的响声结束之后,天地间仿佛是那么的寂静,藏宝库里悄无声息,时间仿佛也在这里驻足停留,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直到那声音的震撼在心头淡去。 “哈……” 江言吐出一口气,三声大吼之后,他感觉好多了,喉咙里的异物被吐出,那究竟是什么?他不知道,似乎是一团能量,又像是某种桎枯,总之,如今他舒服多了。 他看见小鳄鱼趴在远处,先天不良的王子用爪子抱头,似乎还沉浸在巨大声响带来的痛苦之中,江言知道他已失去反抗的能力,此刻不必急着对付他。 他转身,看见林梦蝶和小绿站在那里,一人一鱼安然无恙,仿佛刚才他们没有经历那恐怖的音波冲击。 当然,江言也不觉得奇怪,林梦蝶来自春兰星,在她身上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他都可以理解。 “刚刚他醒了,” 林梦蝶说,她朝河豚走去,“接着又被你震倒了。” 江言吃了一惊,他走到河豚面前,看见河豚躺在那里,眼睛往上翻,眼白露出一大片,像是死了,鲜血从他耳边滴落,地上还有两小摊。 “可怜的家伙,” 江言这样说着,他把河豚从地上拽起来,河豚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如刚才被碧玉蝎子扎过之后的样子,江言低头听他的心跳,咚咚咚的,“还好,证明他活过来了,只是情况有些不妙。” “给他一粒吊命的丹药,” 林梦蝶说,“粽子里有。” 江言打开刚才夺回来的粽子,从里面取出一小瓶丹药,瓶塞是紫木做就,江言拔出塞子,取出一粒金黄的丹药,喂在河豚嘴里。 “希望他能活下去,” 江言说,“也不枉费了一颗丹药,一株灵草。” “不要心疼,” 林梦蝶笑了笑,“都是抢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言收起丹药,又收起粽子,然后问林梦蝶,“为什么我能喊这么大声?” “我还想问你,” 林梦蝶盯着他,“你自己也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 江言把刚才的经历告诉她,“他朝我冲过来,撞向我脖子,他有领域,两种领域撞在一起,他有备而来,突破了我的领域,然后……” 说到这里,江言忽然感到一阵后怕,毫无疑问,某些事情发生了,某些不可思议的变化,将他从鬼门关拖了回来,否则现在他脖子上就要多出一个大血洞。 “有一股能量挡住了冲击,” 林梦蝶沉吟着说,“这股能量很强大,不但挡住了致命伤,还有残留,残留下来的把你喉咙哽住了。” “能量……” 江言想到自己的感受,“不错,我只是感觉被哽住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如果是能量就说的通了。” “问题的关键是,” 林梦蝶思索着,“这股力量从何而来?” 喉咙,庞大的能量,这问题提出的一瞬间,两人心中便立刻有了答案,下一刻,两人相视一眼。 “决堤?” 江言这样问,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别的可能,“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灵草的能量转移到我喉咙里,并没有溜出去,而只是贮存起来了?” “这……” 林梦蝶皱眉,“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可能性微乎其微。” “能量是一种无形无质的东西,” 她接着说,“能量只在特定的情况下存留在特定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法宝和阵法必须刻下精确的道则,如若不然,能量就会散逸,乃至于逃亡。” “所以说,” 江言顺着这思路往下走,“我吃下灵草,能量是藏在我的本源里,决堤之后,能量溜到别的地方去了,这时候,能量不符合自己存在的规则,所以他们会溜走,是不是?” “不错,” 林梦蝶点头称是,“大概就是这样,当然,具体的理论很复杂,足够让各大教的长老们写上一百页纸。” “现在的问题是,” 江言不在乎什么大教的长老,他接着说,“我体内发生决堤,能量溜到喉咙里,但他们没有离开,这可能吗?” “我说了,” 林梦蝶皱眉,“微乎其微。” “但这就是事实,不是吗?” 江言说着说着,忽然笑了,“我救了我自己一命。” 是他自己导致了决堤,而决堤的能量在关键时刻救了他自己一命,想到这里,江言不禁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 当然,这么说未免有强词夺理的成分,如果他不决堤,他吸收了十二株灵药的力量,又吸收了海灵水的力量,小鳄鱼未必是他的对手。 “因为你是战神体,恐怖的能量留存,什么能量你都可以信手拈来的使用,对于别人来说是禁忌的恐怖能量,到你手中就成了乖乖小猫咪,难怪他们不肯走了。” 林梦蝶说,她的语气不再淡然,反而有一丝欣羡。 “呃……” 江言一阵无言,“嘿嘿。” 弄明白这一切后,江言心中的大石头落地,他长出了一口气。 “咳咳……” 忽然,江言又听到有人咳嗽,他转过身,望向小鳄鱼,发现他还在抱头装死。 “咳咳……” 咳嗽声又响了起来,江言看的分明,那身长不满二尺的小鳄鱼一动都没动,他是怎么咳嗽的?这倒是奇事。 “我今天才知道,” 江言笑着说,他和林梦蝶并肩朝小鳄鱼走去,小绿托着庞大的身躯跟在后面,“鳄鱼咳嗽是一动不动的。” “我不知道鳄鱼还会咳嗽,” 林梦蝶有些狐疑的说,“或者说,我不觉得是他在咳嗽。” “什么意思?” 江言有些好笑,“ 除了他还能是谁?河豚?” 河豚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咳咳……” 咳嗽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且,声音里藏着一抹沧桑,这咳嗽不像是重伤之人的咳嗽,而像是历经世事的老年人准备讲故事时清嗓子的咳嗽。 “有点不对,” 林梦蝶轻声的说,“真不像是那小鳄鱼的咳嗽。” “还能有谁?” 江言笑着说,“是你?” 不对,哪里不对?这里没有别人,不是吗?江言把目光扫过四下,黑宝石楼梯在风中摇摇欲坠,水池则因他而空空如也,前方的墙壁上有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小山似的尸体趴在墙角……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没有什么不对。 等等,江言忽然停步,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他整个人呆在那里。 刚刚我看到了什么?他问自己,小山似的尸体趴在那里?为什么是趴在那里?为什么是趴在那里? 他像个僵尸一样缓缓转身,望向那小山似的尸体,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趴在那里,他不再是一坨被人随意丢弃的烂肉,他俯伏在地,一双死寂苍白的眸子彻底睁开,冷冷的盯住江言一行人。 “啊!” 小绿高亢的尖叫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公猫。 “噔噔噔……” 江言忍不住连退三步,他望着那小山似的尸体,目光中满是震惊、骇然,尸体复生,这种只会出现在话本小说中的事情,此刻竟活生生展现在他眼前。 “这是……” 林梦蝶也注意到了,饶是她来自更高的文明,一向对任何事情都处之泰然、镇定自若,此刻也忍不住大吃一惊,她往后退了一步,惊呼着,“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江言也想知道,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冰冷腐烂的尸体竟然复活了,这是梦嘛?他用力的掐自己,好疼。 “震惊源自不解,” 那尸体缓缓开口,他的语气很沉着,透着一抹沧桑,他像是阅遍世间繁华的那种人,“你们不懂死亡,却对死亡妄下论断,所以你们震惊。” 什么意思?江言心想,意思是说,他一直都没死,只是我们以为他死了? “你一直都没死?” 林梦蝶问道,她的语气平静了一些,比起死而复生,还是一直没死更容易接受一点,“你在长眠?” “长眠,长眠,” 尸体缓缓的说,“说的太好听了,什么长眠?不过是挣扎着,苟且偷生罢了。” 江言和林梦蝶相视一眼,这答案让他们安心许多,对死而复生的惊恐不似方才那样强了。 人们畏惧死,厌恶死,人们希望有死而复生,然而,当诈尸的的确确的发生,灵堂上的人们作何反应?是欣喜还是恐惧?人的本性永远拥抱死亡,倘若没有死亡,人间便是地狱。 安心之后,就是沉默。 江言忽然发现,自己的处境再一次急转而下了。 不久之前,他打败了小鳄鱼,抢回了粽子,他在战斗中获胜,他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带着自己的战利品。 事实上他正是这样想的,然而,现在了?当死尸复活,他还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吗? 再见,我走了,带着你家族世代的积蓄,哦,忘了告诉你,墙边那个捂着脑袋,半死不活的小家伙,是你的亲孙子,您老好好的照顾他去,拜拜了您嘞! 有这么简单么?当然没有!那死尸正冷冷的盯着他,他知道了什么?他是否正努力接受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台刚刚开机的电脑一样,还是已经知道了全部?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他有多么强大?江言不知道,不过,想来想去,也不应该比大鳄鱼更弱? 想到这里,江言又感到一阵奇怪,为什么我会害怕了?他问自己,我不是期待和大鳄鱼斗一斗嘛?我不是渴望一个像他那样强大的对手吗? 如今,对手就在眼前,为何我的心却沉入谷底,为什么我会害怕? 是了,因为眼前这家伙是一具会说话的尸体,没错,一具刚刚复活的尸体,没人愿意和这种东西交手,谁都会害怕这种东西。 “呼……”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吐出一口气, 好悠长的气息,江言心想,他是要说话了吗?他要说什么?受死?不会,老家伙气度不凡,不会说憨傻的话。 狗命拿来?不会,老家伙谈吐不凡,不像是粗鄙之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嗯,这倒有可能,接下来就是打架了,不知道他实力几何。 “我想请你帮个忙。”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这样说。 “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江言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尸体说什么?他要请我帮个忙?他,要,请,我,帮,个,忙? 他在心里一字一顿的重复这句话,当他终于确认事实如此的时候,他人都傻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竟然会请他帮忙! 一定是我听错了,江言告诉自己,或者是他没有说完,他说的“帮忙”,其实是让我自杀,省的他多费手脚。 嗯,一定是这样,江言暗想,于是,他戒备着对老鳄鱼说: “老家伙,你想耍什么花招?有什么事情,不妨把话一次说完,不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遮掩?”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重复了一句,“我不曾遮掩什么,年轻的人族强者,我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他语气诚恳,这一次,江言不得不相信,眼前这刚刚从腐烂的死亡中抽身的老家伙,的的确确是有事找他帮忙。 “你要找我帮忙?” 于是,江言一脸不相信的说,“帮什么忙?” 也许他马上就会冲过来,张开大嘴咬我的脑袋,然后告诉我: “希望你去死。” 这是江言的想象,不过,大河流域的太上皇显然并没有这个打断,他用一种诚恳的语气,其中带着一丝焦急,告诉江言: “我希望你能帮我去救一个人,年轻的人族强者,作为回报,我可以不计较你对我宝库的劫掠。” “救一个人?” 江言狐疑的重复,“不计较对你宝库的劫掠?妈的,是要救你儿子吗?那头大鳄鱼?他怎么了?” 他想不出,除了大河流域现在的王者,还有什么人值得老家伙如此费心,帮我救一个人,我可以不计较你对我宝库的劫掠,这很像是一位父亲的话,不是吗? “我儿子?”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先是错愕,然后哈哈大笑,“不,不,我是要你去对付他,从他的手上救人!” 这怎么可能?江言心想,不是救他的儿子,而是从他儿子手中抢人?救谁? 一瞬间,江言想到了那头白龙,难道是她?该死的,多半如此。 “你意下如何?”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收敛笑容,问道,语气中有些焦急,“人族的年轻强者?” 说实话,江言真不习惯被人这样恭维,过去,在公司里,人人都喊他江言,后来,踏入修行道,他收获的称号,不是贼子,就是天杀的逃犯。 年轻的强者,他在心里回味,身体不禁有些轻飘,仿佛又回到那天早上,在公司里,一群人围着他喊“江组长”一样。 等等!你在想什么?江言啊江言,你到底还是太年轻!别人恭维你一句,你就得意忘形了? 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这老家伙希望你去救人,从大鳄鱼的手中! 想到大鳄鱼,江言不禁清醒了一些,大河流域的王者强大无比,这毫无疑问,尽管江言想要和他过过招,不过,想要战胜那家伙,他想,大概很难? 算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要到岸上去,找古荒神源那个分身的麻烦,他才是眼前的当务之急……打败他之后,我可以找到回去的路,我可以去找姜杏若。 想到小女孩,他不禁归心似箭,该死,小女孩是重中之重,绝不能有一丝怠慢,他想。 “我没有兴趣,” 于是,江言这样回答大河流域的太上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至于说,您老人家给出的条件,什么不追究我劫掠了你的宝库,我觉得这跟没有一样,我已经劫掠了,您老人家要追究就来,我觉得,比起在在您该死的儿子手里抢人,逃过您的追杀大概更容易一些。” 说完这些话,江言慢慢的,一点点的朝黑宝石做成的楼梯退去,小绿和林梦蝶跟在他身旁,河豚则被放在小绿的背上。 “我知道很难打动你,”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说,“毕竟我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化龙关底下或许有件了不起的东西,不过,唉,我不知道怎么寻找。” 化龙关底下?了不起的东西?江言在心中暗暗咂摸着,听起来很诱人,像是林梦蝶口中“长在土地里”的强大法宝,不过,比起远在天边的虚幻法宝,还是尽快去救姜杏若更实际一些,该死的,已经拖延了这么久,不能再拖下去了,江言心想。 于是,他默不作声的往后退,很快就走到黑宝石楼梯的入口,上方是深邃幽深的黑暗,江言知道,只要自己走上去,老尸体或许会追上来,但在这狭窄的楼梯上,他一夫当关。 奇怪的是,老尸体没有追上来,他只是自顾自的说话。 “所以了,想要请你出手,只能寄希望于渺茫的幻想,”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不知你是否认识那条白龙?你们都在外面的世界,你这样的青年俊杰,应该认识她那样优雅高贵的龙的,是?你可知她要遭遇什么?我那好儿子抓住了她,他一辈子都想着日一条龙,如今龙就在眼前,一个美艳的花季少女,我儿子不愿放过她……” 江言不禁停下了脚步。 那条白龙,他想,脑海中浮现出白龙的模样。 不久前,他刚刚见过那条白龙,她浑身浴血的从化龙关中冲出来,高亢的龙吟声响彻天地,她身材修长美丽,为血迹沾染点缀之后更加惊心动魄,她那开叉的龙角格外优雅,只是断了一小截…… 然而,江言想到的,却并不是方才看到的这一幕,他想到的,是在长江水下,静静的抬头凝望着他的那条白龙。 那白龙一样的修长美丽,那时她身上还不曾沾染血迹,她静静的浮在水中,瞪大了金色的龙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江言与他对视,水中神灵的眼神复杂无比…… 如今,那白龙正被丑陋的大鳄鱼抓在手中,准备侮辱么?江言想到大鳄鱼的样子,想到他那丑陋的硬甲覆盖住白龙修长优美的龙身,不断的上下耸动时的场景,他不由的想要呕吐。 他被触动了,心中的场景让他作呕,更让他愤怒,你很难理解,有时候男人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当老尸体告诉他要去救人的时候,那潜台词自然是白龙要死了,可他毫无触动,可当老尸体告诉他,白龙要被强暴的时候,他竟就感到了愤怒。 只能说,男人总想保护女人,帮女人脱出魔爪,是每一个男人深藏心底的渴望,而当老尸体说出白龙要被强暴的时候,他成功的将白龙人格化了,人格化成一个女人。 “怎么了?” 林梦蝶感到一丝不对劲,她看向江言,问道。 “没什么。” 江言说,他的确被触动了,我要去救她,救她出魔爪,这是他心底一闪而过的想法。 然而,紧接着,另一个想法便跳了出来。 省省你,你哪有时间?你哪有那么多功夫?你就不怕栽在里面?你就不怕这是个父子合谋的陷阱?他们把你诱骗过去,两个一起出手,杀猪一样把你杀掉! 退一步说,就算是真的又怎样了?你想要英雄救美?可别,那白龙有什么值得你以身犯险的地方?不久前你们还是敌人,她还对林梦蝶出手!醒醒,你的确需要英雄救美,但等着你救的姜杏若! 这是他心中的想法,有理有据,因此是那么的有力,江言简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该死的,他想,我不能去。 可是,那一幕场景又在脑海中浮现,白龙身躯婉转,悲声低吟,大鳄鱼肆意狂放,极尽侮辱之能事……江言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这火焰给他力量,他想把这力量宣泄出去,用拳头。 “看来我猜对了,” 老尸体这样说,“你停步驻足,是否已经做好准备?人族的年轻强者,去救龙,水族会为你感恩,龙神会保佑你,万灵的秩序都会赞扬你。” “你想去救那条白龙?” 林梦蝶上下打量着江言,“为什么?” 江言抬头望着她,为什么了?他问自己,然后有了答案。 “因为我是男人,” 他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所以,我很难无动于衷。” 林梦蝶直勾勾的盯着他,眸光中的意味莫测难明。 她一定会生气,江言心想,那白龙曾经伤害过她,虽然她没受到什么伤害,不过,女人都是小气的,不是吗?她一定还在记仇了。 生气,江言心想,阻止我,阻止我这傻傻的行为,我需要你拉我一把…… “好,” 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林梦蝶忽然展颜一笑,“那我们就去救她。” 江言简直惊呆了,为什么?他在心里问自己,她竟然爽快的同意了? “别傻站着,” 林梦蝶笑着说,“你以为我会怎么样?阻止你?我也是女人。” 她也是女人,这算什么理由?江言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我也是男人,这大概也不是什么好理由?总之,世上许多事情,多半没有理由可言。 “小绿怎么想?” 江言拍了拍小绿的脑袋,象征性的征求他的意见。 “你们去哪,我就去哪。” 小绿憨憨的说。 “那就是赞成,河豚什么意见?” 江言又扯了扯河豚的鱼翅,可怜的家伙一动不动,江言摇了摇头,“也是赞成。” “古荒神源什么意见?” 江言又问了一句,然后他自顾自的说,“沉默代表赞成。” “小子,” 古荒神源虚弱又恼怒的说,“我他么还没说话了。” “哦?” 江言说,“你有不同意见?” “我觉得你应该先救我,” 古荒神源愤愤的说,“我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我无法对什么该死的白龙产生同情。” “我知道,” 江言说,是承诺的语气,很坚定,“我心里有数,毕竟,我的命跟你绑在一起,不是吗?” 古荒神源沉默下去。 “我很高兴,” 老尸体这样说,“你们都是勇敢的年轻人,愿意为万灵秩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代表所有的水族感谢你们……” “老头,” 江言说,“废话少说,我们得快一点。” “是的,” 老尸体从地上爬起来,他用四条短腿撑地,一点点的往前爬,他忽然加快速度,一瞬间就到了楼梯上,“很多年不曾动用这肉身了,暂时有些不太习惯。” 江言不由一阵毛骨悚然。 “他,” 江言指着墙边的小鳄鱼说,“你就不管他了?” “他是哪个瘪三?” 老尸体这样问,“该死的,哪来的小鱼,竟敢身披鳄鱼皮,装成是我的同族?” “他应该是你孙子,” 江言说,他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这一家子是怎么回事?老子要找人揍自己儿子,爷爷骂自己孙子是瘪三。 “我孙子?” 老尸体显著的吃惊了一下,然后,他又露出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不管他不管他,我们快走,事不宜迟。” “呃……” 江言感到一阵无语,“你就把他放在这里?” “不然了?”老尸体用大爪子挠了挠头,“这小子不知为人怎样,要是跟他父亲一样混蛋,不如现在杀了才好,否则终究是祸害,哼哼,走走走,就把他放在这里好了。” 江言与林梦蝶相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眸光中的愕然,老尸体的话太值得寻味,这一家的关系简直坏的可笑。 接下来,他们穿过长长的黑宝石做成的楼梯,楼梯因为江言的大吼而摇摇欲坠,一行人走在上面,黑宝石咔咔作响,上面的裂痕不断增加,江言甚至都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当年我与不世大敌激战,” 老尸体这样解释自己的复活, “重伤垂死之后,我用秘法,将自己的魂魄藏在冰封王座之中,又将一部分意识深埋在尸体之中。” “这一部分意识,唤做沉睡的意识。年轻的强者,若你想唤醒一个沉睡的人,应该怎么办呀?” “没错,你要用声音,你要大声喊他,年轻的强者,也许是夙命的安排让我遇见你,你的嗓门大的不可思议,能告诉我那是怎么回事嘛?” 老尸体目光灼灼的瞪着江言。 “决堤,” 江言这样说,“能量聚在嗓子里,然后你孙子戳破了我喉咙。” “原来如此,” 老尸体恍然大悟,“我早该想到,不是决堤,也不会有如此可怕的能量。” 他们一直往上走,就在江言感觉脚下的黑宝石台阶无法支撑众人的重量时,眼前出现一丝光亮,紧接着,八角琉璃井上方的那一小片天空,突兀的撞进他的眼帘。 江言跳出去,又回头拉了林梦蝶一把,小绿出来的时候,黑宝石做成的楼梯已经在大声呻吟,最后是大河流域的太上皇,他猛的往上一跳,庞大的身体跃空而起,楼梯在他脚下崩碎,散落,隐约可以听见宝石在深井底部碎开的声音。 “这下好了,”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说,“不用担心我的小孙子跑出来搅局了,除非楼梯被修好,否则他绝不可能自己爬上来。” 江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真的很想问问,老家伙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对自己的孙子如此戒备? 他不禁想到自己的爷爷……我他妈的没有爷爷。 他是个孤儿,不,孤儿中的孤儿,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这些别人司空见惯乃至习以为常的亲人,他一个也没有,所以,这老家伙究竟在想什么了?是否天下的爷爷都这么狠心? “当然不是,” 林梦蝶这样说,“我爷爷就对我很好,唉,可惜他老人家参军去了,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 “什么意思?你爷爷一大把年纪去参军?” 江言被林梦蝶的话吸引了,这时,他们正飞快的穿过一丛丛的海藻花,穹顶在远处上方洞开着,隐约能看到河床上的厚厚淤泥。 “有一种军种,” 林梦蝶说,“专门吸收实力强大的老人加入,我爷爷正好获得资格,于是他便去了,自那以后,我再没见过他。” “专门吸纳老头子的军队?” 江言不禁笑了,“做什么?和敌人比拼搓麻将?” “你在想什么?” 林梦蝶奇怪的望了他一眼,“修士越老越强大。” “我忘了……” 江言不禁有些羞赧,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凡人的层面,一时难以转换。 “修士组成的军队?” 老尸体插话,脸上满是愕然,“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们来的那一方世界,虽然强大,但好像也无法用修士组成军队?” 林梦蝶瞟了他一眼,没有解释什么,老尸体碰了一鼻子灰。 “站住!” 当他们转过一个路口,从一栋灰色的建筑旁路过时,两个守卫迎面撞来,见到他们吓了一跳,其中一个高声喊叫,同时拔出长剑对准他们。 一行人停下脚步,冷冷的盯住那柄长剑。 “你们……” 两个守卫连连后退,这时,另一名守卫也擎出了长枪,不过,利器不代表勇气,他们后退着,脸上露出不安、惶恐的神情。 很难描述甲乙两个守卫的心理,本来他们正朝着八角琉璃井走去,他们追随着小鳄鱼的脚步,只可惜小鳄鱼的速度太快,而他们又抽空处理了一下伤口,因此便远远的落后了。 一路上,他们也设想过许多种情形,王子殿下和潜入者动起手了么?结果如何?是否需要我们参战?潜入者很强大,我们参战的结果大概不会太好…… 敌人是能够击败有化龙关阵法加身的老泥鳅的存在,强大到他们无法想象,他们设想过恐怖的情形,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遇上了恐怖。 天啊,眼前这是一群什么人?两个人类一条鱼,外加陛下的重臣河豚,这就是老泥鳅说的潜入者的组成,没错,可是,老泥鳅好像没说过,那鱼是一条浑身肌肉虬结,体长足有五米,气势堪比肥鲢鱼大王的恐怖存在? 当然,河豚倒下了,看样子死活不知,这是好事,算是稍微弥补了那头鲢鱼的突然变强。 不过,那条浑身腐烂,两眼泛白的恐怖大鳄鱼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看着有些熟悉?那张脸……天啦,那不是太上皇他老人家嘛? “小吉利的后代?” 老尸体打量着两个守卫,带着一种猜测的语气说道。 两个守卫相视一眼,眸光中满是骇然、震惊、不可思议。 “不是吗?” 老尸体狐疑着说。 “啊!” 守卫甲不得不说话了,他怪叫一声,然后说,“我父亲……的确叫吉利。” “哈,总算我没记错,青鱼一族,担任皇宫近侍的,当初我曾为他赐名。” 老尸体点头回忆道。 两个守卫浑身颤栗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天啊,真的是太上皇嘛?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在做梦?消失多年的太上皇又回来了?两个守卫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您是……” 守卫乙颤声道,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好了,不要耽误时间了。” 江言带头离开,他从两个守卫身旁经过,两个守卫似乎想出手阻拦,然而,也许是顾忌太上皇的存在,他们终究没有出手。 老尸体也没有再说什么,一行人飞快的远去,只留下两个震惊莫名的守卫。 小龙女 好冷,她想。 寒风在冰窟之中游荡,好似老练的猎人,他们飞快的冲进来,又折回去,搅成漩涡,将石皮剥落,将冰屑捕捉,他们在此狩猎千百年,今天他们迎来新的猎物。 一条垂死的龙。 龙鳞和石皮也差不太多,龙血和冰屑也无甚区别,寒风有的是威力,他们像刀子一样在小龙女身上划过,他们将龙血凝固,他们将伤口愈合,他们像是巧手神医,慢慢的完成着身体的修补。 然而,小龙女却不这么认为,她知道,寒冷在侵蚀她的生命,她的灵魂正一点点的冻结,寒风在她耳边呼啸着,像是死神呢喃的宣判。 不能再往前了,她想,我会被冻死的。 然后,她又往外面滚了一圈,她所做的和她想的完全背离,卑劣的我,她想,贪生怕死不是我,我宁愿死,也不想被那头该死的大鳄鱼侮辱。 她忽然感到一阵快意,自绝,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寒冷是自绝的好手段。 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冰冻了,照理说,她该变得沉重无比,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翻身。 然而,挣扎着,她又往外滚了一圈。 坚硬的石头硌着她的伤口,冰块的尖刺划过她的残躯,她感到隐约疼痛,是的,只有隐约的疼痛,她的神经都已冻结,因此无法再品尝痛苦,这是件好事,她想。 “龙的血流不尽,烧不坏,也无法冻结。” 这是父亲告诉她的,那一次,父亲带着她读《山海经》。 “驩头人面鸟喙,有翼,食海中鱼,杖翼而行。” “那是什么?” 她问父亲。 “企鹅。” 末代龙神这样说。 于是他们去了南极,她看到成群的企鹅,它们果然和山海经中描述的一样。 接着,他们被冰海中的强者发现,那是一头白色的座头鲸,他那庞大的身躯丝毫不比神龙差上几许,据说他每年都环游整个星球,从温水游到冷水,从冷水游到温水。 末代龙神与冰海巨擎斗了起来,整片南极大陆都在颤抖,他们将冰山抓起来掷向对方,末代龙神喷出雷火,海中巨擘吐出森冷的寒气。 最后,海中巨擘棋差一招,末代龙神的利爪扣住了座头鲸的肺,东方龙族最喜欢猎杀海中强者,他们拥有自己独特的猎杀手段,那时,只要末代龙神将利爪轻轻一扣,冰海巨擘就必死无疑。 然而,末代龙神没有动手,他任凭海中巨擘朝自己喷吐寒风。 “再冷一点,” 末代龙神这样说,“龙的血流不尽,烧不坏,也无法冻结。” 最后,末代龙神放过了冰海巨擘,他用东方人特有的慨亮和大度绕过了对方,白色座头鲸为此感动不已,他们结为好友,并共游三海。 “龙的血流不尽,烧不坏,也无法冻结。” 记忆太渺远,亦或者是意识太模糊?小龙女不知道,过往的经历像一场沉沉的幻梦,父亲做了什么?他掷出冰山,他制服冰海巨擘,他饶过对方……这些画面一一破碎,只留最后那一句话回荡不休。 “龙的血流不尽,烧不坏,也无法冻结。” 为什么?小龙女问自己,为什么龙的血无法冻结?为什么我的血却渐渐凝固?冰海巨擘喷出的寒气,当然要远远胜过着呼啸的寒风,然而,我不似父亲那般强大。 龙的血是无法冻结的,该死,冻结,让我去死,这样就不用受侮辱。 她又往外翻了一圈,龙的血真的无法冻结?那我就该一直往外去,越远越好,直到大鳄鱼找不到我。 “轰!” 在呼啸的风声中,她忽然听到响声,响声从哪里传来?前面?后面?她无法分辨,响声被寒风绞碎了。 然而她已察觉到不妙,不,小龙女在心中大喊,他不会脱困的,老伯伯困住他了,他不会脱困的…… “哒哒哒……” 大河流域的王者缓步而来,他的爪子落在坚硬的冰面上,砸出哒哒哒的声响,冰面上为此布满了白色裂痕。 不!小龙女拼命往外滚,然而这是徒劳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追到她身边,然后他伸出大爪子,将她轻轻托举起来。 “放开我!” 小龙女失声尖叫。 “我会的,” 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但要过一会儿,等我把你带到里面。” “放下我!” 小龙女厉声尖叫,“我不要跟你去里面?” “迫不及待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吃了一惊,“你想在这里办事?我的小美人,要是事情办到一半,你忽然死了,那可怎么办?” “啊!” 小龙女尖叫着,声音十分刺耳。 谁来救救我?这是小龙女的想法,她又一次把命运寄托给上天或者神灵,或者敖迦太子。 “你像个婴儿,” 大河流域的王者嘲笑她,“不过,这正合我意。” “敖迦太子真该杀了你!” 小龙女愤愤的说,这时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敖迦?” 大河流域的王者顿了顿脚步,他的语气狰狞起来,“为何你非要提到这个名字?” 他忽然出手,前爪暴虐的探出,抓住小龙女的脑袋,往旁面的冰壁上重重一撞。 “砰!” 龙的头骨很坚硬,撞在冰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小龙女一阵眩晕,眼前天旋地转,撞击部位疼的要命。 “该死的!”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我恨敖迦!假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方设法也要弄死他!” “他一拳就能把你打死,” 小龙女说,痛苦不能让她屈服,她很想大鳄鱼再撞她两下,撞死她才好,“他是真正的天骄,你了?一只痴心妄想的猪婆龙!” “你想激怒我,” 让她失望的是,大鳄鱼没有再伤害她,“刚才你成功了,如今再不会了。哈哈,敖迦很好,很厉害,但他没办法来救你,我了,的确痴心妄想,但我马上就要狠狠的干你了。” 天啊!小龙女几乎要哭出来了,怎么会这样?她问自己,敖迦太子当然不会来救她,上天或神灵也背转过脸,似乎不想看到接下来的肮脏事情。 小鳄鱼 他听到了所有的对话。 “帮我个忙……” “救人……” “从我儿子手里……” “龙……” “瘪三……” “混蛋……” “祸害……” 紧接着是“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远,小鳄鱼知道,他们离开了。 很难描述小鳄鱼的心情,他发现自己的爷爷活了,在说话,能行动,他先是震惊,惶惑,然后是欣喜,就像那些在灵堂上发现亲人诈尸的人一样。 爷爷,那一刻,他多想大喊出声?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爷爷,然而,龟婆们口中的传说,侍卫们提起太上皇上崇敬的眼神,还有外面那些水族家里的画像,早已在他心中勾勒出一个爷爷的形象,高大,勇猛,英雄气满满。 小鳄鱼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有一天忽然见到自己的爷爷,他会对他说什么?他曾试着梦见自己的爷爷,龟婆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好几次他看着爷爷的画像入眠,醒来后却发现一夜无梦。 龟婆说,他爷爷当年和黑手大战,也许是战况太过惨烈了,因此魂魄有了残缺,不能归来,所以小鳄鱼梦不到他。 那答案让小鳄鱼沉默了很久。 后来,在地窖里,他听到老鳟鱼说: “你爷爷就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什么英雄?没有的事!他是最大的罪人,杀害大河流域无数水族的凶手!” 那时他真的不相信,为此,他不惜爬过危险的死刑之桥,也要求证这件事的真假。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父亲种种诡异的行为,都让他越来越意识到: 老鳟鱼说的可能是真的。 可是,在他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 “你爷爷是英雄啊!是你从小就敬佩的英雄啊!他不会做那样的事!” 这声音是那么有力,以至于他一直维持着爷爷在自己心中的高大形象。 直到他来到藏宝库,在黑暗之中,他忽然看见那具庞大的尸体,那尸体的面孔是那么的熟悉,那不正是当初他看了又看才入眠的画像上的面孔吗? 那是爷爷的尸体,于是,恍如天雷炸响,老鳟鱼说的一切都在心中应验,他不得不承认: 爷爷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他的尸体被父亲发现,带回藏宝库,让人培育黑手,借此修炼化龙。 不能承受的事实忽然压过来,他整个人都愣住,于是,那卑鄙的人族青年抓住机会,一掌拍在他后背,他本来在战斗中占尽上风,敌人根本无法防备他神出鬼没的偷袭,在那之后,他已无力抵挡敌人的进攻。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记得很清楚,可是他不愿想起,他只知道,敌人大吼着,声音是那么的恐怖,他痛苦的抱着脑袋蜷缩在那里,等到声音散去,他正等待敌人的审判,忽然,爷爷的声音响了起来。 爷爷怎么复活了?他无法理解,不过,那又怎么样了?爷爷复活了,太好了,他真想大喊出身,然后直接冲到爷爷身边,好好的和他说说话。 不,爷爷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我不能亲近他!我是大河流域未来的王者,我对我的子民负有责任!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是我爷爷?我对他满怀孺慕之情!如今他死而复生,我当然要跑到他面前,好好的跟他说话,哪怕他是元凶巨恶! 他打定主意想要那么左,然而,他不能动,敌人的大吼让他头晕脑胀,他没办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傻傻的蜷缩在那里,看起来就像昏死了一样。 他只能在一旁听着,静静的观望事态的发展。 一开始,他真是满心期待,爷爷活了,爷爷会怎么做?毫无疑问,藏宝库是历代大河流域的王者们共同打造的,爷爷也是藏宝库的主人之一,对于闯进藏宝库劫掠的蟊贼,爷爷会怎么做? 当然是痛殴他们,当然是暴打他们,当然是把他们都杀掉,就和我试图做的一样。 爷爷可以做到的?毕竟,他可是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当年他曾迎击黑手……不,他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应该强大无比。 小鳄鱼满心期待,狠狠的暴打他们,爷爷,帮孙儿出了这口恶气,那个卑鄙的家伙……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爷爷居然请求该死的蟊贼帮忙。 是我听错了吗?那一瞬间,小鳄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想把耳朵割下来狠狠踩上两脚。 可是,不管怎样,爷爷的确是那么说的,那蟊贼似乎也不敢相信,可是爷爷又重复了一遍,这一下,所有人都听清了,耳朵也委屈的大叫起来,你看,不是我听错了。 我真希望是你听错了,这是小鳄鱼内心的想法。 爷爷怎么能这么做了?他怎么能请求蟊贼的帮助了?他不是应该暴打、痛殴,然后杀掉蟊贼吗? 小鳄鱼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还不等他消化掉这个可怕的事实,另一个重磅炸弹又丢了下来,狠狠的砸在他脑袋上,然后炸开。 他听到爷爷说白龙的事情,爷爷说了好长的一句话,小鳄鱼总结之后,意思是这样的: 我父亲抓住了白龙,他想强暴她。 老天爷!父亲!白龙!强暴!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父亲怎么会想要强暴那白龙了?父亲从来不好色的呀!可是,爷爷的语气又是那么笃定,完全不像是作假的样子……该死! 小鳄鱼想到白龙的样子,又想到那一层银光,最后,他想到自己曾告诉父亲: 我爱上她了。 我说过我爱那白龙,尽管我是胡说八道,可是,父亲明明听到了,他又怎么能去强暴他儿子喜欢的女人了?尽管我是胡说八道。 他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脑海中不断的浮现白龙的身影,还有她呗父亲强暴的样子……很快他就感到痛苦,他头痛欲裂,恨不得狠狠在自己头上锤击两拳。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什么?小鳄鱼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没有太听清,总是,那卑鄙的家伙似乎同意了爷爷的请求,这家伙,小鳄鱼心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明白,然而,他心里放宽了一些。 那家伙虽然卑鄙,倒也还像个男人,小鳄鱼心想。 然而,他听到爷爷的脚步声,低沉,稳重,像是父亲的脚步声一样,小鳄鱼的心又提了起来。 爷爷,他在心中大喊,带我一起走啊,回头看看你的孙子,难道你竟丝毫不注意周围么?他想大喊可惜发不出声音,他想冲过去可惜不能动弹。 最后,他听到那个卑鄙的家伙提到了他。 谢天谢地,这是小鳄鱼在那一刻的想法,这家伙虽然卑鄙,某些地方倒还不错,他提到我了,爷爷会注意到我,然后他会怎么样?他会惊喜的扑过来?还是满脸震惊? 总之,小鳄鱼设想过无数次和爷爷相遇的场景,在那些场景里,爷爷的反应各不相同,然而最终却又归于一处: 温馨。 第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知道这小子为人怎样,” 他听到爷爷这样说,“倘若跟他父亲一样混蛋……” 爷爷的语气中满是狐疑,小鳄鱼尽可以从中听出种种复杂的心情,然而,唯独没有温馨。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真的是我爷爷?为何竟要这样对我?哪怕是陌路之人,也不该如此决绝。 小鳄鱼真是满腹疑问,满腹震惊,他想大喊,甚至愤怒的大吼,然而,他无法动弹。 然后,他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他们离开了,他的爷爷,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在明知他受伤躺倒在黑暗中的情况下,果断的丢下了他,和他的敌人一起离开了。 那脚步声渐渐远去,小鳄鱼则一直沉浸在不能自已的悲伤之中,他感觉自己的心好痛,为什么了?为了大河流域太上皇的绝情,还是为了那白衣女子?亦或者是为了父亲的所作所为? 三者兼有,他告诉自己,不管是我爷爷还是我父亲,他们都让我痛苦,他们本该是我最亲近的人,为何我要有这样的家人! 他蜷缩着小小的身体,两只前爪用力的抱着脑袋,他将头埋在柔软的肚子上,这个姿势仿佛让他回到了婴儿时代,这个姿势让他感觉好了很多。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远,小鳄鱼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他从痛苦和绝望中抽身而退,你还能拿我怎么样了?他这样发问,对象是冥冥中安排了这一切的存在,我不会被你打败。 下一刻,他挣扎着起身,他努力调动自己的肌肉,试图将爪子从自己脑袋上挪开,被音波冲击的痛苦还徘徊在脑海中,这样的动作更添痛苦,但他咬牙坚持着。 我要去救她,他告诉自己,脑海中闪过白衣女子的倩影,紧接着是那头修长美丽的白龙,我要去救她,我爷爷不肯带着我,那我就自己去。 他颤抖着抬起爪子,肌肉痛苦的抽搐着,他忽然用力,将爪子探向天空,肌肉在一瞬间绷紧,痛苦直冲脑海,像是身体里的塞子被打开,下一刻,小鳄鱼闷哼惨叫。 我能说话了,惨叫之后,小鳄鱼这样告诉自己,可惜太迟了,不然我一定要喊住我爷爷,把我心中的想法都告诉他! 他趴在地上,这时,他感觉到一种桎枯加在他身上,脑袋里像是灌满了水,他试着摇了摇头,脑袋里天旋地转,水流在里面翻来覆去。 震荡……这个念头疏忽跳过,小鳄鱼曾听父亲说过,脑袋如果遭遇猛烈装击,就有可能发生震荡,像是灌满了水一样。 他的脑袋不曾猛烈撞击,然而,音波的冲击足够猛烈,他的脑袋为此震荡,且震荡的程度十分剧烈。 我得离开这里,我要爬上楼梯,小鳄鱼心想,但我脑袋里灌满了水,轻轻一抬头就晃个不停,我怎么能安然行动?我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上下左右…… 如果他在这种状态下爬楼梯,大概会莫名其妙的走下楼梯,然后,在摔到地上的时候,他才猛然惊觉: 啊,我死了。 那可不行,小鳄鱼暗想,他开动脑筋,努力思索,方才的遭遇让他心碎,震荡让他脑袋里灌满水,然而,即便如此,他想,我还可以思考,细致缜密的思考,这是我向命运叫板的唯一资本。 我需要治伤的灵药,小鳄鱼心想,如果有一株可以缓解脑袋震荡的灵药,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于是他抬起头,看向大河流域历代王者的收藏柜子,十分可惜,一切都空空如也,该死的蟊贼偷走了所有的东西。 父亲说过,震荡可以用灵力缓解,只不过过程很复杂……没有灵药,小鳄鱼只能另觅他法,他想到父亲说过的话,震荡相当于脑海中多处的一团阴影,只要用灵力将这阴影一点点的切割,震荡就会被驱逐出去…… 于是,小鳄鱼闭上双眼,内视自己脑海中的情形,灵力在这一刻化为巨大的探照灯,将他脑海中的种种情况纤毫毕露的照耀出来。 他看到阴影,像一只巨大的手掌,张开在脑海中,手上的边缘撑在他颅骨两侧,手掌大张着,抓住无数神经,小鳄鱼试着摇头,手掌立刻晃动起来,无数神经随之摇摆,头痛难忍,他立刻停下。 不行,他告诉自己,我不能这么做,涉及到的神经太多,贸然行事,很可能会把自己变成傻子。 他是天生的残疾人,后来又加上废物那一条,如今废物那一条虽然去了,他可不愿又被贴上傻子的标签。 毫无疑问,父亲说过的那种法子很危险,震荡像巨大的阴影一样笼盖着他的脑海,无数神经都受其影响,贸然切割阴影,很可能会伤及其他的神经,那是小鳄鱼无法接受的。 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小鳄鱼在心中问自己,然后立刻有了答案,等在这里,等着别人的救援,甲乙两个守卫很快就会过来,老医师也会过来,老医师医术精湛,擅长做这种精密的手术,若是有他在一旁指点,化解震荡定然是轻而易举。 这是最好的法子,小鳄鱼告诉自己,耐心等待,等待救援,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然而,他心中焦躁不安,每多等一秒钟,他的脑海中就闪过白衣女子的倩影,紧接着是父亲对她的强暴,而每当他脑海中闪过这种情景,他的心就猛然揪起来,痛的不可思议。 耐心的等……那情景闪过…… 耐心的等……那情景闪过……不!我不能等! 一个声音在心中愤怒的咆哮着,我不能等!小鳄鱼告诉自己,我要去救她! 另一个声音还想说些什么,似乎是想劝他耐心的等,但他粗暴的让那个声音闭嘴。 你是想做个傻子,小鳄鱼问自己,还是在这里安心的等? 等到你出去,黄花菜都凉了,那白衣女子不但被侮辱,而且可能已经死掉了,那是你想等到的结果? 不! 于是他开始对付震荡。 他将灵力化成一柄小小的剪刀,剪刀的刀锋异常锋利,确保能在一瞬间切断任何连接。 他将那剪刀放在脑海中,小心翼翼的避过每一根神经,不能碰到,他告诉自己,否则你就要变成傻子。 脑海中的神经简直千头万绪,小鳄鱼曾以为海草是这世间最繁杂无序的东西,它们乱糟糟的生长,就像女人的头发,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根,每一根都是什么样子,什么颜色…… 可是,比起眼前千头万绪的神经,海草实在可爱多了,有多少根神经?小鳄鱼问自己,没有答案,数不清的神经,单以数量的庞大而言,那神经多的像天上的星星。 它们拥有开叉的结构,一环连着一环,无数神经编织成一张大网,就像……就像浩瀚的星空。 而那阴影,就是横亘在星空之中的太古魔山。 小鳄鱼动手了,剪刀无声无息的张开,就像鳄鱼的嘴巴,小鳄鱼心想,细长,上下张开。 鳄鱼的嘴巴合了起来,没有声音,一片阴影断开与神经的连接,小鳄鱼感到一阵剧烈的痛苦,他险些没能驾驭好剪刀。 他忍过这一阵痛苦,然后继续动手,剪刀不断张开,咬下,一根根神经从阴影中解放开来,小鳄鱼惊讶的发现,自己像是具有某种奇特的天赋,那剪刀在他手中无往不利,他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医师……为什么? 因为那股能量,他告诉自己,解放阴影之后得到的能量,可以让我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的能量,带着黄色光晕的能量,帮我击穿潜入者喉咙的能量。 该死的,小鳄鱼心想,我几乎要忘了这股能量的存在,我把太多的心思用来思考爷爷……去他妈的爷爷,还是这股能量最有用。 他在那股能量的加持之下,小心翼翼的切割着震荡的阴影,许多神经被解放出来,他感觉脑袋不是那么重了,很好,他想,保持下去。 前方忽然出现两道纠缠在一起的神经,当小鳄鱼看清这团神经的情况后,他不禁心头狂跳。 在震荡的作用下,两道神经纠缠在一起,出手它们像是海中的章鱼一样,伸长了自己的触手,牢牢的抓住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小鳄鱼不禁犯难了,毫无疑问,这是个“死结”,两道神经以这种方式缠在一起,想要分开,就必须……不,他否定了那个想法,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接下来,他仔细的观察了这一团神经,每一个细节他都不放过,他希望借此发现解开这团神经的法子,最后他失望了。 难道说……小鳄鱼在心中沉吟着,只有那个方法? 那个方法,就是之前他迅速否决掉的法子,之所以否决,是因为那法子对神经有害: 剪掉一根神经,释放另一根神经,否则死结就无法解开,两根神经必将永远纠缠在一起,震荡的阴影也会附着其上,他将无法前进,他将前功尽弃。 小鳄鱼又仔细的观察了这团神经,结果不曾改变,除了剪断一根神经,没有别的法子。 在这种情况下,小鳄鱼迅速做出决定: 弃军保帅,剪断一根神经。 这两根神经,一根关于亲情,另一根则关于友情,换句话说,一根神经中包含了小鳄鱼对亲人的感觉,另一根神经则包含对朋友的感觉。 当然,并不是全部,比起小鳄鱼对亲人的全部的感情,或者他对朋友的全部感情,这两根神经中蕴藏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点。 剪断那一根?小鳄鱼暗想,是时候做出取舍了。 他没有什么朋友,这可以理解,大河流域未来的王者想交朋友不难,但想交真心朋友却也不容易,偏偏他是个看重真心的人,因此他朋友不多。 那是本源受损以前的事了,小鳄鱼悠悠的想,后来,对于大河流域未来的废物王者来说,想要交真心朋友似乎更难了。 这么看来,剪掉朋友那一根?小鳄鱼想了想,开始动手。 剪刀张开,咬合,无声无息,一根神经断开,剪刀再次张开,咬合,震荡的阴影消散,另一根完好的神经恢复原样。 他剪短了友情那一根,动手之后,他忽然生出想哭的冲动,本体感觉告诉他,他流泪了,泪水顺着面颊一直往下,那是鳄鱼的眼泪吗?不,那是一个少年痛苦的眼泪。 父亲让他心痛,爷爷让他失望,这时候,小鳄鱼实在想不到,自己的亲人们到底给自己留下了怎样复杂的感觉,是甜蜜还是痛苦了?他不知道,索性剪断好了。 他接着往前,那种具有黄色光晕的能量十分神奇,加持在他身上之后,他可以很轻松的在复杂的神经网络上游走,剪刀不断的开合,他像是一个记忆精湛的老医师。 不久之后,他再度面临抉择,两根神经纠缠在一起,一根关于亲情,一根关于知识。 他手起刀落,关于亲情的神经再一次断开。 爷爷抛弃了我,他想,父亲则送我监视水晶,他还丝毫不顾我的感受,想要强暴那白衣女子,父亲!他狠狠的又剪了一刀。 接下来的过程中,他又遇到了好几次选择,每一次都跟亲情有关,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小鳄鱼在宫殿里长大,王者的生活总是相近,父亲虽然日理万机,但小鳄鱼的记忆还是大多与他有关。 他毫不犹豫的下手,剪断关乎亲情的神经,终于,不久之后,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无声无息间,小鳄鱼的剪刀落下,又一根关乎亲情的神经被剪断,最后一个死结被打开,剪刀继续挥舞,震荡的阴影如山崩海啸一样狂吼着散去,小鳄鱼却没有喜悦,他怔怔的呆在那里。 这一刻,心中某个伟岸、高大的身影,是爷爷还是父亲?多半是父亲,这身影本来极其清晰,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忽然,这身影模糊起来,许多细节飞逝着远去…… 叹息一声,小鳄鱼睁开眼,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然而抉择便是如此,一旦做出,再无后悔的余地。 他摇了摇头,灌满水的感觉消失了,脑海中不再震荡,他感觉好多了,他抬头看着眼前那黑宝石做成的楼梯,迫不及待的跳了上去。 要快,他告诉自己,我的速度很快,只要我一直往上,说不定还能超过他们…… 他不知道爷爷和潜入者是否已经离开深井,上方不再传来任何声响,然而这不代表他们已经离开,藏宝库很深,上层位置的声音传不到底下。 他想追上他们,之后了?他不知道,然而,不管怎样,他希望当面撞上爷爷,然后跟他说两句话。 他飞快的往上,具有黄色光晕的能量充斥全身,他化身魅影,他化身幻光,黑宝石做成的楼梯不断后退,快了,快了,他告诉自己。 忽然,楼梯整个崩碎,他惊呼着往下落去,黑宝石的碎块徘徊在他四周,他惊声尖叫,同时试图在空中调转身形。 他做到了,紧接着,他又试图扒住什么东西,这一次他失败了,他的确抓到过一块黑宝石的碎块,然而对方和他一同下坠,速度似乎还比他快,想了想,小鳄鱼还是松开手,他可不想落下去的时候被尖锐的黑宝石戳死。 来不及想那么多,耳边传来“咔咔咔”的声响,黑宝石碎了一地,紧接着,他砸在地上,一瞬间所有的思绪都远去,他滚了两圈,感觉浑身的骨头都碎开了。 有那么一瞬间,小鳄鱼躺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生不出任何念头,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无法理解,黑宝石做成的楼梯怎么会忽然碎掉? 他想到那肥鲢鱼庞大的身形,又想到自己爷爷小山似的尸体。 难怪,小鳄鱼在心中说,他苦笑着,难怪会这样,两个庞然大物,走在摇摇欲坠的楼梯上,难怪楼梯会被压塌。 唯一的问题是,既然楼梯碎掉了,为什么他们没有落下来?深井很深,如果他们落下来,大概全部都会摔死,没有任何意外。 所以说,小鳄鱼心想,现在的情况是,他们离开了,而我被留在这里,摔的浑身是伤,且楼梯破碎了,我要怎么离开? 他想到白衣女子的倩影,心中顿时又揪了一下,该死,他忍不住在心中咒骂,为什么偏偏让我碰到这种事情! 他躺在那里,双目无神的望着上方深邃的黑暗,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自己就这么躺着,什么也不要管,去他妈的爷爷,去他妈的父亲,去他妈的白衣女子,都跟我没关系了,我躺在这里,死掉、烂掉、臭掉…… 可他最终还是站起来了,关键时刻,给他力量的是他的誓言。 老天爷,小鳄鱼在心中愤恨的想,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谋划,你是我最终的敌人,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操了,在那之前我不会倒下。 他挣扎着起身,他跑了一小段距离,浑身上下钻心的痛,他知道自己有几根骨头断掉了,接起来或许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藏宝库里空空如也,他找不到接骨的东西。 于是,他爬到井边,将两只前爪抬起来,用两只后腿作为支撑,他扒住井壁上凹凸不平的地方。 然后他开始往上爬。 第几次?他在心中问自己,死刑之桥一次,高塔一次,那么,这是第三次?鳄鱼是水族,我是大河流域的王者,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什么善于攀爬的走兽了。 他抬头往上看,黑暗深邃悠长,他看不到井口,这一路有多远?他不知道,但从地上散碎的一大片黑宝石碎片来看,光是从铸造楼所用的材料上,就足以看出前路漫漫。 前进,小鳄鱼告诉自己,哪怕前路漫漫,哪怕黑暗深邃沉重,哪怕井壁不那么适合攀爬,可是我不害怕,我不畏惧,我要去救那白衣女子。 江言 按照大河流域的太上皇的说法,那座雪山是真正的圣山。 “昔年,丛云宗的圣殿就建在那山上,圣殿中供奉着一件法宝,一柄寒冰刺,据说只有三尺来长,散发的寒气却足以冰封千里大地。” “三尺来长的端刺,” 江言皱着眉头,这样说,“能冰封千里?” “你不相信?”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说,“是真的,丛云宗的寒冰刺,修行道上赫赫有名,你家大人应该跟人说过这些,你没听说过?” “呃……” 江言不由一阵无言,我家大人?我家没有大人,我是个孤儿,老院长是我的大人,但他是否会跟我说冰封千里的寒冰刺的事情?大概不会,“没有。” “没关系,”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说,“古老的传说,很多人大约都忘记了,寒冰刺啊,何等强大?却被人生生打碎,法宝的内核落下来,生生铸造了一座雪山。” 江言愕然的望向他。 “你是说,” 他说,“那座大雪山,是一件法宝的内核化成的?” “没错。” 江言抬头,看向远方那座雪山,那雪山昂然耸立在天地尽头,雪顶高耸入云,身躯晶莹如玉,好似一个身披素袍的巨人。 江言不由暗暗咂舌,简直难以想象!修士不愧是修士,炼制的法宝,竟能生生铸造一座大雪山!这是何等的伟力?此乃天地之力! “据说,法宝有灵,当丛云宗遭受灭顶之灾时,法宝破碎,内核却主动落向此地,冰封了一切,包括丛云宗的圣殿。”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这样说。 “圣殿?” 江言敏锐的捕捉到重点,“你是说,这雪山上可能有一座圣殿?” 什么丛云宗,什么寒冰刺的内核,都是消散的过往,但一座保存完好的圣殿,其价值却难以想象,江言虽然是刚进修行道的小白,可他还是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不要痴心妄想,” 老尸体这样说,“千百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寻找这座圣殿,你们外来的人族也试过不少次,各种手段都用尽了,专门用来寻宝的异兽都冻死了好几只,只可惜什么都没找到。” 原来早有人打过主意,江言心中不禁有些微微的失望。 他们飞快的接近古老的雪山,江言感受到寒冷,在某个临界点,像是进入冷库,周遭的空气忽然冷了起来,寒风呼啸,江言不禁打了个冷战。 事实上,这时他浑身都是力量,暖流在他周身轮转,战神体也在保护着他,寒冷不能伤害他,但他还是打了个冷战,不为其他,这是凡人的本能反应。 他紧了紧衣衫,顺便一提,这衣裳是从藏宝库中得来的,这是一件十分浮夸的金色长袍,上面满是碧玉吊坠,长袍的材质是一种珍贵的兽皮,薄薄的,质地丝滑的难以想象。 “那是紫貂皮,” 老尸体说,“这是我父亲的袍子,大河流域的另一位王者,小子,你能不能把他脱下来?我不喜欢有人穿着我父亲的衣裳到处晃悠。” “不能,” 江言回绝,“你想让我光着身子上雪山?” “寒冷不能伤害你,” 老尸体有些不悦,“我知道的。” “总之是不行,” 江言说,“这是给你帮忙的报酬。” “好,”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只能如此妥协,“你小子捡了大便宜,衣看到衣服上的那些碧玉吊坠没有?” “走起路来叮当响,” 江言说,“我想把它们都扯下来。” “你不识货,小子,” 老尸体说,“每一个吊坠都是一件微型的法器,上面刻有阻挡和吸收灵力的道则,你穿上这一身行头,寻常修士的术法奈何你不得了。” “这样?” 江言露出惊喜之色,“那感情好!” 他不禁想到无脸男的水法,还有霍狂雷的雷法,他曾在这两人手上吃亏,无脸男还好说,霍狂雷可真是让他吃了个暴亏。 现在,有了这一身碧玉吊坠,再对上霍狂雷会怎样? 江言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热切,他恨不得霍狂雷就在眼前才好,他一定要痛殴那家伙一顿。 至于能不能打过,反正马上就要去找大鳄鱼的麻烦,大鳄鱼是治水境巅峰的存在,霍狂雷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大鳄鱼更强? “小子,” 老尸体说,“你会多少种术法?” “术法?” 江言皱眉,“我不会什么术法。” 这是实话,他真不会什么术法,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还不能算是真正的修行者。 老尸体吃惊的望着他,“不会术法?” 他说,“这怎么可能?难道你什么术法都不会?” “不要这样看着我,” 江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老家伙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那样子就像是看见了一头会说话的猪,“有什么问题吗?” 老尸体怔怔的望了他几秒,终于,他意识到,江言不是在开玩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尸体问,“我能感受到你体内蕴藏的庞大能量,没错,我看的出,所以我找你帮忙,但你告诉我从未修行过术法?那你怎么和我那混蛋儿子交手?” “我用拳头,” 江言亮了亮拳头,“我锤他。” 老尸体张了张嘴巴,“你有什么武器?” “我有……” 江言沉吟着,“我没有武器,我只有这个。” 他又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老尸体楞楞的望着他。 “好了,” 江言拍了拍老尸体的肩膀,“不要担心,拳头也是很好的武器。” 老尸体狐疑的望了他一眼,然后,他悲观的叹息一声,没再说什么。 他们逆流而上,到达河的最上游,最后,当那座白色巨人般的雪山扑面撞过来的时候,江言猛的从水里跳出去。 他跳在雪地里,寒风卷着雪花撞在他脸上,他裹了裹身上的金色大袍子。 “在半山腰,” 老尸体这样说,“速度要快,刚刚,我觉知到我的灵体失败了。” 灵体失败了?江言的心提了起来,那岂不是说,大鳄鱼已经脱困而出了? 在来的路上,老尸体已经向他讲述了发生的一切,他知道,那白龙之所以还能不被侮辱,全仗着老尸体的灵体苦苦支撑,现在,那灵体既然失败,白龙的情况又怎么样了? 他感到一阵焦急,想到长江水底的那头白龙,马上就要被那只巨大丑陋、浑身满是疙瘩的大鳄鱼侮辱,他恨不得打开任意门,直冲过去阻止才好。 他飞快的往上跑,林梦蝶跟在他后面,老尸体的速度则更胜一筹,老尸体熟悉地形,因此主动带路。 “小绿落在后面。” 林梦蝶说。 江言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小绿庞大的身子在雪地上蹒跚前行,大家伙用两个鱼鳍配合身体往前蠕动,速度慢的可笑,河豚在他背上。 “来不及了,” 江言说,“让他慢慢走,这里没什么危险。” 按照老尸体的说法,这雪山上没有什么妖怪出没,严寒冷冽,没有什么动物不畏惧的,除了一种浑身长满厚厚白毛的大熊。 不过,江言倒也不太担心,小绿怎么说也有五米多高的身子,力气也大的惊人,什么样的大熊能伤害他?他想不出来。 于是他继续往上跑,一边跑,一边催促老尸体快一点。 老尸体在山腰处驻足停步,折而向右,江言跟在他后面,这时,他终于看到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冰窟,冰窟大门犬牙交错,门内深邃黑暗好似魔窟,寒风卷着雪花,呼啸着没入其中。 “到了,” 到得门口,老尸体这样说,他回头望了江言一眼,“年轻的强者,无畏的勇士,你准备好了?” 江言甚至没来得及听他后面的话,他冲进去,甬道黑暗、深邃、悠长,江言凭着武道天眼,找到一直向里的通路,这才没有撞在墙上。 快,他在心中催促自己,大鳄鱼进行到哪一步了?那白龙是否已被他侮辱?他心急如焚,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快。 这时,他忽然听到哭声,还有一个女子声嘶力竭的喊声: “你放开我!滚!你这个畜生……” 声音响亮,带着哭腔,江言听完,心中忽然便生出一股热血,这热血先是冲到腔子里,接着又上了头,他猛的冲向声音来源之处,身后的雪花激荡的打旋儿。 他折过一个转角,甬道忽然到了尽头,眼前骤然开阔起来,一座巨大的冰封大殿展现在他眼前,江言敢保证,人类世界绝没有这样巨大恢宏的冰宫,某种不可思议的密力维持着这个奇迹的存在,他真想环顾四周,为之惊叹,然而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小龙女已经化成人形,依旧是那个白衣女子的形象,她身材纤细,胸部和屁股却饱满圆润,她面容极美,拥有让女人羡慕的眉眼和鼻子,这时 ,她身上的白衣已被扯掉一大半,春光火辣辣的涌出来,一瞬间就占满了江言的视线。 大鳄鱼也已化成人形,这家伙虽然嘴上喊着要日龙,然而,真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他却也化成了人形,大概他觉得自己真身的尺寸和龙族实在不大匹配。 大河流域的王者化成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他是个大光头,眼睛很小很凶恶,他身上有可怕的疙瘩,那是他未曾化尽的硬甲,地上还有一件黄色衣服,想来也是他化出来的。 “滚开……” 小龙女哭喊着,她伸出藕臂,竭力试图推开大光头,另一只手臂则无力的挥动着,试图挥开大光头伸向她的魔爪,“你这个畜生……”她哭着说。 “嘿嘿,” 大河流域的王者笑着,他的手竟然真被推开了,不过,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不过是他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欣赏小龙女无力的反抗,“叫啊,” 大光头肆意的笑着,“你叫的越大声,我越高兴,美人儿,这荒山野岭的,谁来救你啊?敖迦吗?哈哈哈……” 他张狂的大笑,小龙女却只能屈辱的哭着,天啊,末代龙神的女儿在心中大喊,杀了我,让我死,谁能来救救我? 她心中一片混乱,脑海中则一片空白,各种烦杂的念头一齐跳了出来,除了无力的抗拒,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敖迦,她听到大鳄鱼这样说,如果敖迦太子在这里,他当然会救我……可惜他不在这里,没人能救我…… 江言真想冲过去,在那大光头的脸上狠狠地砸上一拳,要让他痛,他告诉自己,最好把他脑袋轰碎。 眼前看到的这一幕让他怒火中烧,同时,另一股力量在他心头腾起。 他想迈步,但一时间竟迈不开,后面腾起的那股力量在阻止他,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脑袋里则一片火热…… 我在害怕,忽然一下,江言明白了,后面腾起的那股力量是恐惧,恐惧抓住了他,恐惧在阻止他上前。 作为一个在都市中长大的现代人,江言当然会害怕,有人在他面前犯罪,他要阻止犯罪,面临这种情况,任何人都会害怕。 黑暗之中,江言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他强行按下心头的恐惧,迈步朝着冰封大厅走去。 他想冲过去,不过,最终他忍住了,他控制着步幅,同时也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他一点点的靠近……或许是太过亢奋的缘故,大河流域的王者丝毫不曾注意他的靠近。 摸过去,江言告诉自己,悄悄的摸过去,偷袭他,偷袭他。 他走过去,大河流域的王者还在张狂的大笑,他用下流的话肆意的侮辱着小龙女,小龙女满脸是泪,不断的推拒着,推拒着…… 江言走近了,他从大光头的侧后方逼近,大河流域的王者丝毫不觉,江言又迈出一步,还有两步,他告诉自己,还有两步,我就能一拳打在他头上,把他脑袋活活打爆。 他又迈出一步,小龙女忽然看见他,她把一双金色的龙睛睁的老大,定定的望着后面,大光头注意到她的眼神,大光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江言暗道不好,下一刻他猛的挥拳! 就在这一刻,大光头飞速的转身!同时,他借助转身的力道,猛的往后挥出一拳! “砰!” 江言的拳头轰在大光头的脑门上,发出一声极其沉闷的响声,大光头倒着横飞出去,他脑袋的一部分凹陷下去,鲜血飞快的渗出来…… 同时,大光头的一拳也轰向了江言,治水境巅峰高手的一拳何其有力?速度也是快的不可思议,即便江言有武道天眼加身,依旧没能躲过这一拳。 “砰!” 这一拳轰在江言左肋,尽管江言已微微侧身,这一拳还是将他轰飞出去。 “谁?” 大光头从地上坐起来,紧接着,他试图站起来,但眩晕的感觉猛的涌过来,大光头的身形晃了一晃,鲜血从他头顶凹陷的地方冉冉流出,流到他的嘴巴里,他品尝血腥,这时,他看清了江言的模样,“是你?” 他的语气极其震惊,仿佛江言是某种早已灭绝的异兽一样,他认出了江言,知道这就是杀他手下重臣肥鲢鱼的人族。 江言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左肋骨随着动作的起伏痛的钻心,他知道骨头断了,但他来不及管那么多了。 站起来的一瞬间,江言攥紧拳头,然后他猛的向前冲,下一刻他已冲到大光头面前,这时,大光头正试图爬起来,但因为被偷袭的缘故,他脑袋受了重击,此刻像是灌满了水,他一站起来,眼前的世界立刻晃个不停。 江言挥拳,大鳄鱼抬手想挡,江言的拳头在空中顿住,下一刻他猛的抬起左腿的膝盖,狠狠的顶向大光头前胸。 大光头正为眼前晃动的世界感到苦恼,抬手抵挡是他此刻唯一能做出的动作,江言的变招猝不及防,他傻傻的坐在那里,任凭江言一个顶膝顶在他胸口,下一刻他再度飞了起来,口中则喷出一道血箭。 在某个瞬间,江言忽然想起小时候玩过的拳皇,于是他趁着大光头人在空中,无法闪避的机会,拳头再度挥出……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光头往下落,江言挥拳,大光头惨叫着飞起来,江言再度挥拳,一阵土黄色的光芒闪过,小山似的大鳄鱼出现,大河流域的王者现出了原形。 大鳄鱼伸出前爪拍向江言,江言的拳头轰在上面,很重,这是江言的想法,他像是在掀起一座大山。 这一拳没能撼动大鳄鱼的体重,江言收拳后退,大鳄鱼一刻不停的冲上来,江言站在原地不动,像是被吓傻了,直到大鳄鱼冲到他面前,他忽然翻身跃起,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他叉开双腿,骑向大鳄鱼的脑袋。 大鳄鱼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他将小眼睛往上翻,江言落下,骑在他的脑袋上。 “吼!” 大鳄鱼狂怒的大吼,紧接着,他疯狂的摇晃起脑袋,江言几乎要被他甩下去,但他牢牢抓住大鳄鱼脑袋上的疙瘩,整个人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艘小船。 “砰!” 江言挥拳,拳头砸在大鳄鱼脑袋上凹陷的那一块,大鳄鱼坚硬的头骨似乎被打穿了,鲜血暴涌而出。 江言再度挥拳,大鳄鱼厉声惨叫,下一刻他张开大嘴,口中喷出一道炽热的火焰。 火焰射向冰窟的墙壁上,江言一边挥拳,一边感到茫然,这家伙在干什么?为什么向墙上吐火? 冰窟的墙壁像镜子一样光滑、明亮,火焰撞在上面,弹回来,烧向江言。 “操!” 江言大声的喊了一句,火焰居然能弹回来,这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烈焰熊熊,带着炽热的高温,江言伏低身子,同时抖动金袍子上的绿玉吊坠。 环佩叮当作响,一层薄薄的绿光撑开来,挡住火焰,大鳄鱼张口又吐出一道火焰,冰墙将火焰反射过来,绿光屏障飞快的融解,滋啦啦的声音格外刺耳,江言不得不翻身跳下大鳄鱼的脑袋。 如果我修炼过,江言心里这样想,这绿光屏障就不会如此孱弱。 毫无疑问,老尸体父亲的袍子不是凡品,那些碧玉吊坠蕴藏的能量远比此刻展现出来的要强大,只可惜江言无法动用。 “从哪儿冒出来的老鼠!” 大鳄鱼愤怒的嘶吼着,火焰不但能赶走江言,也能灼伤他自己,此刻,他头顶凹陷的伤口被火焰烧成焦炭,看起来像是结疤了。 “你这畜生!” 江言站在大鳄鱼脑袋侧下方,他狠狠的骂了一句,然后重重的挥出一拳,拳头砸向大鳄鱼的侧脸。 大鳄鱼念了一个咒语,一瞬间,他的侧脸上多出一层闪亮的黄金,金性不朽坚固,江言的拳头砸在上面,发出打铁似的响声,江言收回拳头,指骨一阵疼痛。 大鳄鱼转动脖子,同时张开大嘴,朝江言狠狠的咬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一瞬间,大鳄鱼利用术法进行防御的手段,让江言猝不及防,当他收回拳头,脑子里还想着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大鳄鱼的尖牙几乎已碰到他的头皮。 江言只来得及做出一个动作: 他伸出脚,重重的往下踩,同时抬起胳膊,用力的往上撑。 他成功了,在大鳄鱼即将咬合大嘴的刹那,他踩住大鳄鱼的下颚,同时用手撑住大鳄鱼的上颚,大河流域的王者体型太过庞大,江言撑在里面,就像一根笔挺的肉条。 “呃……” 大鳄鱼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嘴,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被江言整个塞住了嘴。 直到这时,小龙女才惊慌失措的从地上爬起来,她怪叫了一声,然后扯着衣服跑向一旁,藏身在一根冰柱后面,她伸着脑袋,不敢相信的望着这一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龙女扯动着自己的衣服,极力遮掩住外泄的春光,心中忍不住问自己。 有人来救我?她在心中问自己,没错,就是这样,她确认了这个事实,一时却无法接受。 怎么会这样?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太突然了,就在刚才,当她奋力而又无力的挣扎着,试图推开骑在自己身上,极尽猥亵侮辱之能事的大光头时,她忽然看见那个青年。 他像是凭空冒出来,他走到大光头的背后,他挥出拳头,大光头从她身上飞出去,他们激战……一切就发生在刚才,她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发生,却又感到一阵不真实。 这是真的吗?她扯着白衣,遮挡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寒风肆意的吹在上面,像是猥亵的目光,很冷,她却并不感到难受或者痛苦,痛苦只是相对的,这时她满心喜悦,无法感受痛苦。 是他,小龙女望着那青年男子,望着他的脸,她认出来了,是他,不久前他们刚刚见过面,在赤练蛇王的洞窟里,更早的时候,她在长江水下见过这一张脸。 那时,这张面孔的主人,正爬在浑身蓝白相间的龙,不,高铁上面。 怎么会是他?疑问从小龙女心头跳出来,像是四面八方渐渐收紧的网,怎么会是他?她被困在这大网之中,她试图挣扎,然而这大网针线细密,到处都是解不开的绳结,她逃不出去,她找不到答案。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种时候,怎么会是他来救她,而不是敖迦太子,或者某位神明?他怎么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谁指引他前来? “呃……” 大鳄鱼的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模糊,语意不明,然而,江言起码能听的出来,那声音里饱藏着愤怒。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狂暴汹涌的力量,大河流域的王者在竭力咬牙,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绷成一条条的,他喉咙上的那团软rou在颤抖。 他是否已竭尽全力?江言暗想,多半是的,因为我也竭尽全力了。 他在支撑,竭尽全力的支撑,他用双手撑住大鳄鱼的上颚,右脚则踩住大鳄鱼的下颚,他已穷尽浑身的力气,他知道,只要自己撑不住,就会立刻变成一摊碎肉、碎骨。 “啊……” 江言轻声低吟,他能感觉到肌肉的颤抖,浑身上下暖流激荡,年轻的战神体苦苦支撑。 这正是我想要的,忽然,江言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比拼力气,不是吗? 我不懂什么术法,唯一的武器则是拳头,大鳄鱼就不同了,他能喷火,还能将皮肤硬化成黄金,论手段,我绝不是他的对手,然而,现在我可以和他掰腕子,虽然他是治水境巅峰的高手。 只要一直这样撑着,撑到老尸体和林梦蝶赶过来,大鳄鱼就只能乖乖等死了……撑住,江言告诉自己,撑住。 “咳……呃……” 大鳄鱼喉咙里的柔肉不断翻腾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巴大张让他因此无法说话,他更加剧烈的吐气,喉咙里的软rou忽然翻开,露出里面深邃的食管…… 不好!一瞬间,江言只觉浑身汗毛炸立,下一刻,他用尽浑身力气,将双手猛的向上一推! 熊熊烈火呼啸撞来,江言往后空翻,同时抖动身上的碧玉吊坠,叮叮当当的响声中,绿光鼓胀成球,将他整个包裹起来,火焰从光球上方掠过,滋啦啦响个不停。 当光球破碎,最后一丝火焰从江言面庞上方掠过,他感受到那温度,灼热,滚烫,仿佛一瞬间就能把人烤焦。 “吼!” 江言听到大鳄鱼狂怒的大吼,紧接着,一阵短促有力的脚步声,咔咔咔,冰面破裂,大鳄鱼撞过来了,江言知道,他想躲避,但他这时人在空中,身体不听使唤。 然后,大鳄鱼狠狠的撞上他,江言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他横飞出去,撞向后方冰窟的墙壁,真亮,他想,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是他的影子。 “砰!” 他撞死了另一个自己,然后,他贴着墙壁往下坠落,口鼻间流出温热的血,他砸在地上,来不及喊痛,大鳄鱼又冲了过来。 江言勉强从冰面上爬起来,冰面很滑,他险些跌倒,大河流域的王者冲过来,满嘴尖牙好似长刀。 江言动用武道天眼,大鳄鱼的速度变慢,江言捕捉到那一抹轨迹,下一刻,他向右迈步,像是排练好的一样,大鳄鱼向左转头,完美的错身。 “咔!” 大鳄鱼用爪子减速,冰面被抓碎,发出刺耳的响声,即便如此,大河流域的王者还是撞上冰墙,墙面上因此多出一块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江言闪身在大鳄鱼身旁,他挥拳,骨头断裂,大鳄鱼浑身一震,他再度挥拳,大鳄鱼翻身躲避,江言迈步,大鳄鱼短腿乱蹬,大鳄鱼回正身体,大鳄鱼转身正对着江言,熊熊火焰再度肆虐而出。 这一次,江言没办法躲过,幸好有老尸体父亲的袍子,那绿光为他抵消了绝大部分火焰,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一条胳膊还是被灼伤了,变得焦黑一片。 “你就只会喷火!” 江言闪在一旁,继续对大鳄鱼肋下挥拳,大鳄鱼抬起爪子抵挡,口中再次喷出火焰,江言狼狈不堪的躲过,“敢不喷火吗?” “而你,” 大河流域的王者很不屑的说,“就只能躲在那绿色的光罩后面,借此保住自己可怜的小命。” 江言默然,他不得不承认,论真实战力,他比治水境巅峰高手差上一些,凭着火焰,大鳄鱼可以让他狼狈不堪。 “喷火是我的本事,”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说,“正如你那一身古怪的蛮力,或者保护你的神异绿色光罩子……” 说到这里,他忽然瞪大了那一双充满邪恶的小眼睛,他怔怔的望着江言身上的袍子,目光中满是思索。 认出来了?江言不禁暗笑,他会怎么样?因为暴怒而变强?还是活活气死?最好是后者。 “你这袍子……” 终于,大河流域的王者说话了,语气重满是震惊、骇然,“是从哪里得来的?” “怎么了?” 江言一边躲避他的火焰,一边笑嘻嘻的回问,事实上,这时他很是狼狈,身上有许多焦黑的地方,头发也被燎去小半,但他笑的很开心,“你认识不成?” 大鳄鱼沉默了,但他依旧死死的盯着那袍子,江言相信,对方一定认出了这袍子的来历,只是一时不愿相信,自己的宝库已经被人光顾过了。 “你……” 大鳄鱼颤抖着开口,火焰的热度都减弱了几分,“你进入了我的藏宝库?” “藏宝库?” 江言佯装不知,“什么藏宝库?” 大鳄鱼的脸上露出一抹茫然的神情,显然,他在猜疑,他本就不愿相信自己的藏宝库被人光顾过,此刻听了江言的回答,便有些安心,但更多的是狐疑。 “你这袍子从哪得来?” 大河流域的王者很狐疑。 “捡来的。” 江言这样回答,他有心戏耍大鳄鱼。 “捡来的?” 大河流域的王者更加狐疑,“这样的一件……宝贝,能是捡来的?” “不错,” 江言点头,这样回答,“捡来的。” “哪里捡的?” 大鳄鱼压根不相信这回答,他脸上的狐疑之色更浓。 “从我一个傻侄子那里,” 江言笑嘻嘻的说,“我去他家玩,看到这衣服挺漂亮,顺手就捡了来。” “吼!” 大河流域的王者狂吼一声,下一刻,他发疯似的冲向江言,口中喷出一道道炽热的火焰,直接组成一张火网。 “怎么了?” 江言大笑,对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一边在那火网中穿梭,一边继续笑嘲着对大鳄鱼说,“我从我傻侄子那里捡来一件衣服,怎么就把你气成这样?” “死!” 大河流域的王者并无他言,他愤怒的吼出这个字,然后发疯了似的追击江言。 看来是第一种情况,江言心中微微泛冷,大鳄鱼暴怒了,大鳄鱼的进攻变得十分有力,他的处境因此变得很是险恶,然而,他还是一边走钢丝,一边大声嬉笑。 “傻侄子,” 江言嬉笑着说,火焰让他面庞变黑,但他的笑容十分灿烂,“谢谢你,给我这么好的衣服。” “顺便跟你说一声,” 江言这样说,他掸去脑袋上的火焰,“除了这件衣服,你家里还有不少其他的好东西,哎呀呀,看的叔叔那叫一个眼馋,反正大家都是亲戚嘛,叔叔就一齐都拿走了。” 都拿走了,这四个字好像四把尖刀,每一把都戳在大鳄鱼的心上。 “我要把你撕成碎片!” 大河流域的王者简直失去了理智,这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多年收藏毁于一旦,任何人都无法保持冷静。 原来他进入了藏宝库,远处,小龙女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不禁暗想。 她也进过那个藏宝库,也为之感到震惊,也曾想来个“全部拿走”,然而,那时她只是一缕青烟,无法拿走任何东西。 他是怎么进去的?小龙女望着江言,心中这样想,他拿到了令牌? “干嘛,傻侄子,” 面对愤怒的大河之王,江言做作的说,他露出一种受伤的神态,“叔叔不过是看你那地方不安全,所以帮你拿过来保管一下,防止有蟊贼偷了去,你干嘛这么生气?” “你才是蟊贼!” 大河流域的王者狂怒无比,“我一定要把你杀了!” 生气,再生气一点,江言心想,他能察觉到,随着怒火的不断升温,大河流域的王者已经开始露出破绽,细微的破绽,江言本可抓住,然而,他放过了,他要等破绽再大一点,在那之前,他要继续激怒大鳄鱼。 “大侄子,” 江言这样说,“你收藏的灵药都太难吃,” 这真是肺腑之言,“可怜我一口气吃了十二株,你不知道,把我吐的,哎呦呦,要不是叔叔心疼你,怕你受这个罪,才不会帮你吃了!” “格格……”大鳄鱼气的浑身发抖,他的牙齿不断碰撞着,他恨不得立刻把江言撕成碎片。 这叫什么事?我收藏的灵草!全部被这家伙糟蹋了!他还说不好吃,还说是心疼我帮我吃的! “吃完灵草,” 江言接着说,同时留心观察大鳄鱼的动作,对方气的发抖,那破绽更大了,不急,他告诉自己,要一击毙命,“我感觉渴了,正好看见那一池子海灵水,唉,也不知道是你攒了多久的收藏,叔叔我是一饮而尽啊!这不,现在叔叔能和你大战这么久,全凭着那海灵水!” 他喝了海灵水?远处,小龙女暗想,她想到那一池子海灵水,真是邪恶的东西,他怎么能喝那种东西?她不禁感到一阵嫌恶,这是自然而然的反应,她从小听着圣龙敖青的故事长大,对海灵水有着天生的厌恶。 不过,假如他不喝海灵水,他还能救我吗?多半不行,之前他还不一定打得过重伤的赤练蛇王了。 这样看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可是…… “噗……” 大鳄鱼气到吐血,他想到自己的一池子海灵水,那可是他积攒了整整一年,准备用来化龙,顺便冲击移山境的海灵水! 就这样没了?这家伙说什么?全凭海灵水才能跟我打?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大河流域的王者真的要吐血了。 破绽更大了,江言告诉自己,现在出手?不,还不急。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阵快感,想到刚才大鳄鱼的禽兽行径,再想到大鳄鱼此刻被自己气的几欲炸裂,江言不禁感到一阵快慰。 “还有你儿子,” 江言继续说,“小家伙闻讯赶来,想要阻止我,哎呀大侄子,你怎么也不跟他介绍一下你叔叔?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没办法,小家伙本事不小,最后被我打的不省人事了。” 他想到小鳄鱼,当他们离开的时候,那家伙好像还蜷缩在墙边?楼梯断了,估计他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 那条小鳄鱼?小龙女想到自己在化龙关中救下的小鳄鱼,果然,他还是要帮着自己的父亲,这当然没错,不过,早知道我就不救他了。 我儿子?大河流域的王者目光闪烁,当他听到“本事不小”的时候,他心中真的泛起一丝希望,他希望小鳄鱼能打倒眼前这个蟊贼,捍卫家族世代流传的宝库。 没想到,接下来就是“不省人事”, 快速的转变让大鳄鱼一阵错愕,下一刻他愤怒的大吼着,目光中的怒火像是要把眼珠子烧掉。 “还有你老子的尸体,” 江言说,“也被我发现了,我还一不小心把他叫醒了。” 老伯伯的尸体?小龙女不禁转头望向一旁的冰封王座,老伯伯的灵体去哪了?好像消失了。 从她被大鳄鱼抓回来直到现在,她再没见过老伯伯,她一度以为一直保护她的老伯伯死了,她甚至还为此感到悲伤,现在好了,老伯伯还活着。 提到自己父亲,大河流域的王者显然的愣了一下,父亲的尸体被唤醒了?该死,哪来那么大的声音? “他说要我帮个忙,” 江言说,“就不追究我搬空藏宝库的事情了,大侄子,你猜他要我帮什么忙?没错,就是来阻止你啦!” “吼!” 大鳄鱼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大吼,声音穿过冰窟厚厚的冰层,穿过一层又一层吸音的白雪,最后震动了雪山上的云彩,他的愤怒可见一斑。 父亲,他想,父亲指引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坏我的好事,父亲居然不追究他! 怒火熊熊燃烧,大河流域的王者近乎疯狂的出手…… 就是现在!江言告诉自己,他捕捉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破绽,大鳄鱼猛的朝他扑过来,大鳄鱼将两个前爪全部用来进攻,身体也拉成长长的一条,大鳄鱼中门大开,柔软的腹部毫无防守。 江言后退,后退,大鳄鱼扑过来,眼看那爪子就要落在江言脑袋上,江言忽然俯身向前急冲,大鳄鱼这时才察觉到不妙,他试图防御,但已经迟了,江言的拳头轰在他柔软的白肚皮上,大鳄鱼身子缩成一张弓,江言补上一拳,大鳄鱼口中喷出一大蓬血雾。 大鳄鱼落在地上,这时,他浑身都软了下去,鲜血从他口中淌出来,一直流个不停,冰面被染红,鲜血很快就被冻结…… “这边,” 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下一刻,老尸体带着林梦蝶出现在门口,彼时江言正用力的踢着大鳄鱼的脑袋,大鳄鱼趴在他脚下,连挣扎的力气都提不起来,老尸体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打完了?” 最后他这样问。 “我有拳头,” 江言这样说,他收脚,发现鞋子上都是血,假如他现在走在街上,一定要被当成杀人犯捉起来,“我跟你说过,用拳头锤就好了。” 在他脚下,大鳄鱼猛的抽搐了一下,江言的话让他心中震动。 他只是个实力低微的小子,大鳄鱼心想,除了蛮力一无是处,战斗起来像个白痴,而我,大河流域的王者,威震此方世界,却败在这样一个东西手里。 “呃……” 老尸体一脸震撼的走过来,他走近自己的儿子,然后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大鳄鱼像条死狗一样躺在那里,“这孩子就该打,你不把他打的跟死狗一样,他不会干人事。” 老尸体这样说。 这是一个父亲该说的话吗?江言斜睨老尸体,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一对父子的关系为什么差成这样。 “我的灵体去哪了?” 老尸体不再管自己的儿子,他爬向前方破碎的冰封王座,探出鼻子嗅了嗅,他开始绕着大厅走,脸上露出探寻的神色,像是在寻找什么。 林梦蝶走到大河流域的王者身旁,仔细的看了又看,然后一脸古怪的打量着江言,那目光就像是看怪物,“很难相信,” 她这样说,“一个从未修炼过的人,打败了一头治水境巅峰的妖怪,这样的天资,堪比某些古老道统最强大的传人了……” “真的吗?”江言挠了挠头,露出不相信的神色,“真的有人能像我这样强?” 原来他所谓的不相信,并不是觉得自己无法与古老道统的强大天才比肩,恰恰相反,他觉得自己还要胜过那些天才。 毕竟,他以还未曾修炼的身体,击败了治水境巅峰的高手,这时,他整个人都是膨胀的,战神体战无不胜,乃是这世间最强大的体质,他告诉自己。 “你不要骄傲,” 林梦蝶白了他一眼,“你的确跨越了许多境界,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治水,移山,补天这三个境界,其实可以算是一个境界,都可以叫修身境。” “什么?” 江言骇然,“怎么会这样?” 这句话震撼了他,他本以为自己跨越了近乎一整个大境界打败大鳄鱼,实在是某种了不起的壮举,举世无人可以比肩,可是,听林梦蝶的意思,似乎全然不是那样。 “本来就是这样,” 林梦蝶摇了摇头,这样说道,“治水境修炼经脉,移山境修炼骨头,补天境修炼大脑,这不都是一样吗?只不过修炼的方式不同,展现的实力也不同,所以才分成三个境界。” “可是,” 江言还是不太相信,他试图反驳,“这样的话,移山境和治水境之间,就不该有那么大的实力差距……” “有多大?” 林梦蝶问他,“你以为有多大?对于蝼蚁来说,差距的确很大,可是对于高级文明的强者来说,有人甚至能一天之内修完治水境,有人能以未曾修炼之身,横击移山境高手。” “一天之内修完治水境,以未曾修炼之身,横击移山境高手……” 江言不由张大了嘴巴,“这还是人吗?” “宇宙之大,” 林梦蝶意味深长的说,“远远超乎你的想象。其中有无数你根本不能理解的存在,可能一粒尘土就媲美世间最顶尖的强者,一束光线其实是开天以来最神秘的存在,你能想象吗?所谓的修炼体系,也不过是笼统而言,事实上,在宇宙某些地方,根本不使用现存的修炼体系……所以,虽然你可能取得了一点小成绩,但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呃……” 江言一阵无言,他被林梦蝶的话惊住了,仔细想想,却发现的确有道理,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宇宙有多大?无法想象,他的确能攀爬古神墙绝颠,然而那就代表他是最强的那一列人吗?或许有人一生下来就能攀爬了! 他想到古荒神源告诉他的,华胥族的天骄一出生,就能痛饮五滴天神血,那是什么概念?天神的血啊,光是想想就让人战栗。 不能自满,于是,江言在心中默默的告诉自己,要稳住,你只是个小星球上的井底之蛙,虽然是战神体,但也还是井底之蛙,所以不要志得意满。 这时,他忽然听到老尸体大喊: “魂兮归来!” 地上忽然泛起一片炽烈的蓝光,破碎的冰封王座中腾起一道虚淡的身影,江言眯着眼睛看,两条老鳄鱼,面对面趴着。 灵肉分离,居然真有这种事情……江言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幕。 “很好,” 两条老鳄鱼同时转头,望向一旁的小龙女,紧接着,他们异口同声的开口,语速出奇的一致,“总算没浪费我一番心血。” “什么心血?” 江言问道。 “咳咳,” 两条大鳄鱼面对面趴伏着,同时开口,“老朽差点死了,唉,我这个儿子呀,可是厉害的紧了,他打破我设下的冥火天牢,然后就想杀我,要不是因为灵体可以隐匿在万物之中,这把老骨头早就变成无知无觉的臭肉啦。” “他想杀你?” 江言露出骇人的神情,他低下头,用力的踢了大鳄鱼两脚,“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父亲?” “那又怎么样?” 老鳄鱼反问,这时,那蓝色的灵体缓缓的没入老尸体体内,一点点的,蓝光渐渐消散,声音却还是两个,“我是他父亲,没错,那只会让他更想杀我。” “我不明白,” 江言踢了大河流域的王者一脚,“你们的关系怎么会是这样?” 这真的是父子吗?简直就是仇人。 “嘿嘿,发生了很多事情,唉,世间总有许多误会,就像堵塞航道的淤泥,慢慢的塞满了两个人的心,最后,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人就只能敌对了。” 那灵体全部没入老尸体体内,在这一刻,一股强大的气势在冰封大殿中蔓延开来,老尸体转过头来,本来苍白的眸子变成一片淡金色。 “鳄鱼怎么会有金色的眸子?” 江言转头望了小龙女一眼,发现对方也正望着自己,她的眸子也是金色的,但不是淡金色,而是闪亮的金色。 “金色的眸子,” 老尸体,不,老鳄鱼用爪子打理着自己的脑袋,他用爪子轻轻的搓脸,结果搓下一大团灰,“龙才有金色的眸子,我不是龙。” “可您有龙的火焰,” 小龙女第一次说话了,这时,她已将自己裸露在外的身体全部挡住,并且快步冲向江言这边,“冥龙之火。” 小龙女冲到大鳄鱼近前,她怪叫了一声,声音尖锐高亢,然后,她伸脚猛踢大鳄鱼的脑袋。 “踢死你!” 小龙女这样喊着,她脸上露出疯狂的神情,“该死的畜生!畜生!” “你来的时候,” 见此情形 林梦蝶不禁悄悄的问江言,“她有没有被……” 她问的很隐晦,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明,事实上,作为春兰星的公主,想要问出这种问题需要巨大的勇气,她脸都红到耳朵根子了。 “没有,” 江言想了一下,然后用很笃定的语气说,“肯定没有。” 林梦蝶点了点头。 小龙女还在踢着,大鳄鱼被她踢的抽搐不停,她一直踢了十几下,每一下都那么用力,直到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无力的软倒下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倒下去的方向,正好是江言所在的位置,江言连忙伸手将她托住,小龙女的衣服本就残破不堪,江言一伸手,摸到一把细嫩滑腻,他整个人像是触电似的愣了一下。 “哈哈,” 林梦蝶忽然笑了,“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真是一出好戏。” “你说什么鬼话?” 江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干什么?” 林梦蝶好奇的问,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个好奇宝宝,“真是个蠢猪,人家的意思你还不明白?抱好了,莫要辜负了人家。” 她的语气很正常,还带着打趣的意味,里面没有掺杂任何一丝情绪,然而,江言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在这一刻,他脑海中闪过许多场景,在古神墙上,林梦蝶紧紧的抱着他,在“神圣的赌斗”之前,他忽然吻她的耳垂,然后她…… 一瞬间,江言意识到,自己此刻陷入了某种极其险恶的境地,嗯,比刚才对战治水境巅峰的大鳄鱼还要险恶。 这时,他正用一只手托着小龙女的腰,真滑啊,江言心想,人的皮肤怎能这么滑?不对,她是龙,嗯,这是龙鳞,难怪…… 他低头看了小龙女一眼,发现她脸上飞起红霞,眸子里的意味则说不清道不明,林梦蝶好像正在看他,江言更加毛骨悚然。 “扶着她,”于是,江言把小龙女推向林梦蝶,“帮我一把。” “那可不好,” 林梦蝶说,她嬉笑着,“你这蠢猪,人家姑娘家选了你,你怎么能叫我扶着?” “是你赞同要来的,” 江言指出,“我们一起决定来的,我打架,你扶人。” 林梦蝶怔了一下,然后她伸出手,将小龙女揽了过去,“我是女人,” 她说,低头看了小龙女一眼,“可别对我以身相许。” 小龙女无力的躺倒在她臂弯里,两个绝色美人对视着,江言忽然感觉这是梦幻般的一幕,两人都像是画中走出的美女,不过,林梦蝶显然更胜一筹。 “你……” 小龙女虚弱的开口,脸上也露出震惊的神色,“你……” 显然,她认出了林梦蝶,知道这就是不久之前,那个被她打死的女人。 可是,她好好的活着,还扶着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一笔勾销,” 林梦蝶这样说,“救你,我也勉强有一份功劳,忘了你的内丹。” 小龙女骇然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会有金色的眸子?” 江言试图转移话题,林梦蝶看他的眼神让他肌骨生寒,他打起老鳄鱼的主意,“龙才有金色的眸子。” “不错,” 老鳄鱼这样说,“我差点化龙,真的,就差一点。” “水僧邓龙,” 老鳄鱼瞪着金色的眸子,眸光中满是回忆,他像一个不识趣的老头子一样,喃喃自语,“他把我打成重伤,然后逃到这里,这是他的修炼之地,他想带走剩下的海灵水,我追过来,赶走了他,然后占有了剩下的海灵水。” “我看了他的手稿,知道了海灵水的存在,那时我重伤垂死,我便寄希望于海灵水,我冲进池子,嘿嘿,那感觉可不好受。” “有什么不好受?”江言问道,他看到大厅里面的确有个大池子,比藏宝库里那个还要大的多,“修为精进了,化龙了,怎么会不好受?” “呵呵,化龙,修为精进,” 老鳄鱼喃喃自语,“都是放屁!” 他的声音忽然一高,“那都是水族的血!都是我子民的血,我跳进去,听到他们的惨叫……” 难以想象的一幕出现了,老鳄鱼说到这里,竟然流下了眼泪,他那淡金色的眸子水淋淋了,圣代那么大的眼泪从里面流出来。 “像不像鳄鱼的眼泪?” 江言低声对林梦蝶说,林梦蝶白了他一眼,于是他自顾自的说,“我看不像。” “水僧邓龙,cao他妈的水僧邓龙,不要让我捉住他,”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喃喃道,“他几乎把水族杀光了,整条大河里都是血,无数的妻离子散,无数的惨绝人寰,最后,几乎所有水族都死了,烟消云散,该死的,不要让我抓到他!” 第一百八十五章 水僧邓龙,江言暗想,那是个什么人?听起来,不像是此方世界的土著,倒像是和他一样外来的修士。 “老伯伯,他都死了,” 小龙女这样说,语气里有安慰,“况且,如果他真活到现在,老伯伯再碰见他……” 水僧邓龙会把鳄鱼皮剥了,做成皮鞋,或者裤带,江言充满恶趣味的想,迄今为止,老尸体还不曾表现出敌意,但他还是不喜欢这个死而复生的大妖怪。 他已经猜到水僧邓龙大概是什么人,毫无疑问,和老鳄鱼一个时代,曾经进入七山大会的存在,几百年光阴过去了,一动早已化尘化土。 然而,也可以想象,水僧邓龙那样的人,后来多半成了移山境高手,老鳄鱼则被困在这可怜的小天地里,终生不能迈入移山境,倘若多年以后他们再度见面,邓龙的皮鞋是有着落了。 “死了?” 老鳄鱼明显的愕然了一下,他怔了半晌,才从这个事实中抽身而退,“是了,多少年过去了?几百年悠悠岁月,就连我不成器的儿子,如今都成了大河流域的王者了,几百年过去了……” 几百年……江言感到一阵遥远,事实上,他也的确很难想象,眼前这头老鳄鱼是生活在几百年前的存在,几百年前是什么时候?清朝?明朝? “水僧邓龙死的时候,” 老鳄鱼问道,“是自然死亡?还是遭受天谴而死?” 遭受天谴而死?世上真有所谓的天谴?江言感到一阵寒意,倘若冥冥之中真有大手在掌管一切,那未免太可怕了,从前他是凡人,对这一切还浑然不觉,满不在乎,如今他是修士,见识过太多从前不敢想象的事情,不得不为之深思。 “据说……” 小龙女回忆着,声音很轻,她受了重伤,十分虚弱,必须要林梦蝶扶着才能站稳,“据说他是被雷劈死的……” 什么?江言吃惊,难道真有天谴不成? “果然如此,” 老鳄鱼冷笑着说,“他造下了太大的杀孽,一整条河的生灵因他而死,鲜血染红了大河……那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江言望向小龙女,但见她眉头紧锁,欲言又止,不由问道: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关于这位水僧邓龙的死,是否还有其他的说法?” “能有什么可能?” 老鳄鱼不满的嘟哝着,“他就是触怒了老天爷,被老天爷发雷劈死了!小子,天道秩序无处不在,万灵都要谨守本分,胡作非为必受严惩,你千万要记住……” 江言没有理会他,他在等小龙女的回答。 “有一种说法是……” 小龙女迟疑着说,“据说当时他在修炼一种法术,需要用到天雷,于是,在一个雨夜,他独立高山之巅,赤身裸体,向天索雷,最后被活活劈死……” “向天索雷?” 江言愕然,然后不禁摇了摇头,“这家伙是个傻子,这岂不是找死?劈死活该。” “他主动向天索雷?” 老鳄鱼狐疑的说,“不是老天爷主动将他劈死?” “看来不是什么天谴,” 江言挑衅似的对老鳄鱼说,“只是这家伙自己作死。” “不,”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冷冷的说,“天道会借助一切可能的工具,命运的纹理深深的交织在每个人的运势之上,背弃天道势必将会受到诅咒,以至于横死街头。” “行,” 江言索性不和他争论,“你说的都对,我们都是拿着剧本生活的傻子,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行了?” “万灵各守其位,” 老鳄鱼肃穆的说,“天道运转不息,此乃一切真理,尔等需要牢记。” 江言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喜欢老鳄鱼的说法,如果相信命运真的存在,冥冥之中真有一双大手主宰着一切,那么,一切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了? 倘若人不能自由的掌握自己的生命,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江言是个现代人,这是他内心深处不容更改的信念,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认同老鳄鱼的说法。 “是啊,” 于是,他笑嘲着,“大家演好剧本,有的人生来就是主角,有的人生来就是龙套。” “的确有这种说法,” 忽然,林梦蝶开口了,她脸上也露出思索、回忆的神色,最后她望向老鳄鱼,“不过……” “这和个女娃很懂事,” 老鳄鱼赞扬了一句,“不像这个家伙,不识天道命理。” “不过什么?” 江言却注意到林梦蝶语气中的转折,目光灼灼的问道。 “不过,” 林梦蝶皱眉,似乎在回忆,最后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太过复杂,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就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但也不全对。” “天道无处不在,” 老鳄鱼这样说,“万灵秩序坚如磐石,这就是全部的道理,女娃,以后你会明白的。” 林梦蝶微微一笑,并没有与他争论什么,老鳄鱼觉得她谦恭有礼,江言却知道,她是根本不屑出言争论,显然,林梦蝶知道某些秘闻,她来自更高级的文明,对这所谓的天道秩序有着更深的理解。 “看我这可怜的儿子,” 老鳄鱼走向自己的儿子,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他试图违背万灵的秩序,因此得到了这样的下场。” 大河流域的王者趴在那里,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脑袋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冰面上一块又一块血迹冰冻、凝结,像是红涂抹不匀的红漆。 “他之所以得到这样的下场,” 江言说,亮了亮自己的拳头,“是因为我的拳头。” “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老鳄鱼摇了摇头,“一切还是要归功于天道明察秋毫。” “好呀,” 江言冷笑着,“天道果真明查,万灵秩序果真存在,就不会让这家伙险些得手。” 他望了小龙女一眼,她身上的白衣还残破不堪,难以蔽体,她受了惊吓,以至于精神萎靡不振,她以前一定干过什么坏事,江言充满恶趣味的想,天道才这样惩罚她。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老鳄鱼神棍的说,“现在,我要替天道做完接下来的事情。” “你要做什么?” 江言说,心中闪过许多想法。 他该不会杀了自己的儿子?事实上,江言倒真有这个想法,大鳄鱼恶贯满盈,实力又强,又与他结下了很深的梁子,杀掉他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一想到老鳄鱼还在身边,他就不敢这么做,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请他来阻止大鳄鱼,没有说要他杀了大鳄鱼,当着老子的面杀儿子,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要惩罚这无知的孩子,” 老鳄鱼这样说,“我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要让天道喜悦,我要将大河流域拨乱反正。” “你要杀了他?” 江言不可思议的问,这不大可能?老子真要杀儿子? “我不杀他。” 老鳄鱼摇了摇头。 江言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那种可怕的事情发生,弑杀亲子,这种事光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虽然这其中可能包含大义灭亲的成分,不过,还是让人不舒服。 “我会把他扔进龙狱中去,” 老鳄鱼冷冷的望着自己的儿子,“火焰,雷霆,瘴气,他们是天生的裁决者,在他们面前,众生平等,我要用他们洗涤我儿子的罪孽。” 扔进龙狱?江言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战,这好像比亲手杀了还要狠? “他是你儿子,” 江言问道,“你真下的去手?” “不久前他还要杀我了,” 老鳄鱼摇头说道,“我不亲手杀他,已经足够手下留情。” 留情个鬼,这是江言的想法,他听水过龙狱有多可怕,据说移山境以下的高手进去就会死,大鳄鱼要是这个样子被扔进去,估计一下就变成焦肉了。 不过,他心中虽然不舒服,却也半点没有为大鳄鱼出头的打算,死了正好,这是江言的想法,这家伙该死。 “他该死,” 小龙女愤恨的说,“老伯伯深明大义,小龙十分敬佩。” “这是我分内之事,”老鳄鱼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说道,“公主殿下受了惊吓,又受了重伤,不如到我那宫殿中去,将养一二?” “我……” 一瞬间,小龙女想要拒绝,然而,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老鳄鱼辛辛苦苦的护着她,又千方百计的为她搬来救兵,这时候,她怎么能拒绝对方的邀请了? 可是,她又实在不想到那宫殿里去,那宫殿里到处都是监视水晶,不久前她在那里大战,毁坏了不少建筑,宫殿里的人一定恨不得把她吃了,虽说有老鳄鱼的约束,那些人不敢对她怎样,然而她还是不想去。 “公主殿下不想去?” 老鳄鱼看出她的迟疑,这样问到,他没有什么不悦之情,“老朽可以理解,公主殿下受了惊吓。” “老伯伯,” 小龙女不好意思的说,“我的确有些害怕……” 她不想去那宫殿,毫无疑问,老鳄鱼要把大鳄鱼带回宫殿,小龙女不想和大鳄鱼待在一起一秒钟,事实上,她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可是,” 老鳄鱼皱眉道,“你受了重伤,贸然出去行走,只怕会有危险,如果你在此间出了什么事,老朽一定会十分内疚的。” 这也是实话,小龙女咬了咬嘴唇,这样告诉自己。 她受了重伤,一时半会还不能恢复,而秘境又是个危险的地方,到处杀机四伏,这时贸然出去行走,的确会很危险。 “我是龙族,” 小龙女脸上露出倔强的神情,她真的不想去那宫殿,“受伤再重,很快也能恢复。” “既然如此,”老鳄鱼点了点头,被这样生硬的拒绝,他却没有丝毫的不悦,他看向江言,“年轻的强者,公主殿下又要交给你保护了。” “什么跟什么?托付给我?凭什么?” 江言悚然道。 他一直在旁观这两人说话,在他看来,小龙女生硬的拒绝刚刚救过自己的老鳄鱼,着实有些不太好,而老鳄鱼面对这拒绝的态度,也的确耐人寻味,不过,这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已准备离去,古荒神源危在旦夕,他要去找古荒神源的分身。 没想到的是,两人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竟就谈到了自己。 “凭什么?” 老鳄鱼说,“就凭你救了她!年轻的强者,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我还有事情要做,” 江言直截了当的拒绝,如果条件允许,带上这白龙倒也没什么,不过,他即将要和此界另一位王者大战,带上一个受了重伤的拖油瓶属实不智,“没时间管她。” 说着,他望了小龙女一眼,发现对方也正望着他,金色的眸光飘忽不定,那里面是失望?还是什么?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不必自责,他告诉自己。 “你有什么事要做?”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问道,“夺取机缘?小子,人要知足,你抢了我们家的藏宝库,还嫌不够?你安安心心的找个地方猫起来,等着大会结束就好了,否则,难道你就不怕被杀人越活?” 他说的是实话,江言告诉自己,鳄鱼一族的宝藏价值连城,现在他几乎敢打包票,这一次进入七山大会的修士里,迄今为止,他是收获最丰盛的一个。 他的确应该找个地方猫起来,这是最稳妥的做法,换一个小修士一定会这么做。 不过,他要去救古荒神源,他做过承诺的,怎能食言?哪怕前路艰险,他也必须那么做。 忽然,一个想法从他脑海中闪过。 “老家伙,” 江言上下打量着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我们来做交易。” “交易?” 老鳄鱼狐疑的望着他,“怎么忽然说到这个?” “之前,你让我来救人,代价是不追究我劫掠你的宝库,” 江言这样说,“现在,我要你帮我个忙,然后我就帮你照顾她。” “她”指的是小龙女。 “什么忙?” 老鳄鱼谨慎的问。 “你知道古王吗?” 江言问道,古荒神源的分身在此界称王称霸,自称古王。 “古王?哪个杂鱼?” 老鳄鱼想了一想,狐疑的说,“竟敢称王?没听说过!” “此界共有三位王者,大河流域的王,陆地的王,以及天空的王,” 江言说道,“这位古王,就是如今陆地的王。” “陆地的王?”老鳄鱼沉吟着,“胡说,陆地的王是一头紫貂,不是什么古王。” “那是以前的事了,” 江言说道,“你死去几百年,很多事情都变了,这位古王取代了紫貂,成为了新的陆地王者。” “我只是沉睡,” 老鳄鱼纠正,“不是死掉,既然如此,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找他的麻烦,但他人多势众,我想请你帮忙。” 江言单刀直入,开宗明义,直接表明自己的要求。 “找一位王者的麻烦?” 老鳄鱼嗤笑了一句,“你当我傻?” “我刚刚才找完一位王者的麻烦,” 江言用脚踢了踢脚下的大鳄鱼,“有时候我们要做傻事。” “这不一样,” 老鳄鱼质辩,“你出于义愤被我打动,你却没有什么打动我的地方,没有一条龙正面临着强暴。” “可一条龙正需要保护,” 江言望了小龙女一眼,小龙女低下头去,脸上腾起红霞,“我可以提供保护,前提是你要帮我这个忙。” 老鳄鱼盯着他,看了又看。 无光子 他站在高处,往下看,深谷中的雾气层层叠叠,由于距离的关系,云雾变得缥缈。 无光子打开地图,地图是纸质,此刻却发出荧荧的微光,地图上有三个红色的叉子,那代表即将出世的大机缘的位置,三个叉子,三个地方,三种可能。 他点了一个红色的叉子,那叉子立刻放大,放大,顷刻间,叉子所在的图像,占满了整张地图。 在这张局部地图上,无光子看到一个个蓝色的小点,那是位置,抢夺机缘的位置。 七山大会的官方很有一套,他们勘探出机缘可能出世的方位,又根据风水学,勘探出最有可能抢夺到机缘的位置,然后分层级出售,付的钱越多,得到的信息就越多,官方美名其曰通行证。 毫无疑问,为了重大的机缘,每个修士都买了满级的通行证,无光子也一样。 这时,他将通行证不断放大,找到最亮的那个蓝点,那是最有可能夺得机缘的位置。 就是他脚下的位置。 无光子为这位置感到欣喜。 事实上,一位治水境五重的修士,连带着两位治水境四重的修士,是很难占据这样有利的位置的。 他还记得,不久之前,当他和两位师弟来到这位置的时候,两个年长的修士冷冷的望着他们。 “青城派的小东西,” 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修士说,他将手抬起来,手指头指着无光子的脸,然后缓缓挪开,指向他身后,“给老子滚的远远的。” 威压从络腮胡子身上腾起来,治水境六重,或者七重,无光子心想,比我强太多。 两个师弟害怕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赶快离开。 无光子没有动。 “好家伙,” 另一个三角眼的修士说,“给脸不要脸?” 三角眼身上也腾起威压,又是一位境界比我高的人,无光子心头狂跳。 可他还是没有动。 “锵!” 没有再多说什么,络腮胡子拔剑,猛的刺向无光子胸口,争夺位置的战斗最为惨烈,事关大机缘,没有人会手下留情。 无光子也用剑,不过,他用一柄很细很长的剑,这是青城派特有的“棉剑”,剑身柔软,可以任意弯曲,配合特殊的功法,使出的剑势波谲云诡,让人难以防御。 不过,面对境界比自己高的修士,这波谲云诡的剑势就发挥不出什么作用,眼前的络腮胡子亲手展示,何为一力降十会。 无光子挡住一剑,退后两步,两个师弟也拔剑,络腮胡子凛然不惧,手中阔剑势大力沉,锵锵两下,两个师弟也退回来,其中一个大腿中剑,血流不止。 “老五小心点,” 三角眼修士大笑着,“不要割了他的小jj,青城派可不收太监弟子。” 师弟面色涨红,无光子挺剑又上,络腮胡子忽然伸手,一股无形力道将无光子紧紧钉在地上,阔剑刺来,师弟大叫着,忽然,那团光焰出现。 跳动的光焰,微弱的光焰,黑暗的光焰,光焰飘在那里,浮浮沉沉,一如深渊下的雾霭。 “啊……” 络腮胡子惨叫着,阔剑落在地上,叮的弹起,他跪下去,将握剑的手收进怀中,他惨叫着,脸上的神情异常痛苦,又夹杂着难以置信。 “发生了什么?” 三角眼惊呼一声,山道狭窄,他小心翼翼的走到络腮胡子的身旁,还没注意到面前飘荡的光焰。 络腮胡子痛苦的大叫,三角眼抓住他的膀子,用力往上一提。 他看到焦黑的一团肉,五指已然消失,手掌则缩的只有婴儿拳头那么大,烤肉味发散开来,络腮胡子痛苦惨叫。 “怎么回事?” 三角眼恐惧多于惊讶,这也难怪,忽然之间,同伴的手变成了一团焦炭,任何人都会害怕,他抬起头,看向无光子,却先看到那团光焰,“什么东西……” 光焰倏然一动,三角眼的声音骤然一停,然后,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喉咙,“嗬嗬……”他喊了两声,却只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然后,他软软的趴下去。 络腮胡子惊骇的望着自己的同伴,他后颈上有个焦黑的洞,没有血往外流。 “啊!” 络腮胡子惊恐的大叫,这一幕彻底击溃了他,他站起来,似乎想朝无光子扑过去。 他忽然停下,低头望向自己的胸口,他抬起那只完好的手,将一根手指插进胸口的洞,他感受到心脏的跳动,渐渐微弱,却没有血流出来,“砰”的一声,络腮胡子倒毙在山道上。 无光子望着眼前这一幕,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前方,那团光焰还在跳动着,闪烁着,它看起来是那么的暗淡,但却拥有瞬杀两名治水境六重的高手的实力。 “多谢前辈。” 无光子走过去,对那团光焰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 那光焰说,声音缥缈不定,也像深谷中的雾气,“你的剑法是谁教的?” “是无心子师兄。” 无光子回答。 “无心那家伙,” 光焰升腾着,语气变得温和,“他的剑法要比你好的多,记得当年我们一起闯入腐朽者的殿堂,无心一剑挑穿一个腐朽者的脑袋……” “无心子师兄是不世出的天才,” 无光子这样说,心中却暗自嘀咕,师兄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治水境七重的高手,我却是治水境五重,境界一低,剑法自然威力大减,“否则绝不能这么快就破入移山境。” “破入移山境,破入移山境……” 光焰嘀咕着,声音中有一丝怨怼,“他倒是好逍遥,破入了移山境!” “无心师兄常常提到您,” 无光子恭敬的说,心中却又暗自嘀咕,这家伙真是治水境巅峰的王者?怎么倒像是一个独守空房的怨妇?“他喜欢和我们说您和他一起闯荡的故事,我们也很喜欢听。” “呵呵,” 光焰笑了,“他有没有说过,我们一起去废墟中冒险,却遭遇了一头厉害的紫貂的事情?” “说过,” 无光子说,“无心师兄说,是您用火焰灼伤了紫貂的爪子,你们才得以逃脱。” “嗯,” 那光焰说,“这么说,他都还记得?很好,很好。” 声音渐渐微弱,思绪却渐渐拉长,光焰飘飞着,跳跃着,变幻成不同的形状,昭示着他内心的想法。 他又梦回三十六年以前,那是,他还只是一团治水境三重的小火苗,古荒神源将他从身上剥落下来,然后利用古神墙的力量,开启了一条能量通道,将他送到这里。 他背负着使命而来,那使命十分重大,然而,在完成那使命之前,他要努力活下去。 他没有身体,身体就是一团飘飞的火焰,可以想象,这样的异类是多么引人注目! 一开始,秘境中的原住民拿他当某种异宝,他还记得那只乌鸦,浑身黑漆漆的,挥舞着翅膀,正午炽热的阳光下,那乌鸦骤然扑下,他想逃走,乌鸦的翅膀上却有两股风,风将他拉回来,乌鸦好奇的打量他…… 他被那该死的乌鸦弄了个半死,遍体鳞伤之后,那乌鸦终于确定,他只是一团没用的火焰,而不是什么异宝,于是,乌鸦将他带到河边,试着将他淹进水里,他还记得乌鸦的话: “老子摆弄你那么久,以为你是个屁了!结果你连屁也不是,老子灭了你,心里才舒服一些!” 后来…… 远方飘来一缕清风,在他身边轻轻流转,思绪渐渐远去,光焰捉住那一缕清风,慢慢分析里面的信息。 下一刻,光焰陡然跳动了一下。 “在雪山上?” 他喃喃自语,脑海中出现那座大雪山,寒冰刺的核心化成雪山,融雪化成一条大河……他听过传说,他不在乎这个传说。 他在乎的是,那家伙总算肯出水,但又为什么要去雪山?身边还有其他人?一条巨大的肥鲢鱼?还有大鳄鱼手下的重臣河豚? 他想了想,在那清风中写了四个字: “将那青年制住,带来见我,其他人,格杀勿论。” 无光子将两具尸体放在山道上,横着放,若有人来抢位置,必须跨过尸体。 这是个好办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断有修士在此驻足停留,望着青城派的三只小猫,显然,最有利的位置谁都想占有。 不过,那两位治水境六重的高手的尸体起了作用,无人敢在此造次。 无光子提起的心渐渐放下,虽然有一位治水境巅峰的强者庇护,他不担心有人能抢这位置,不过,强者不是保姆。 他又想到第一次见到这强者的情形,在丛云山上,他们被两头大黑熊拦住,黑熊利爪如金铁铸就,人立而起时足有两米多高,尘世间已难寻如此妖怪,两个师弟吓的不轻,他却拿出师兄给的信物。 于是,他们乘着黑熊,上了丛云山,一切如在梦中,众所周知,秘境中有几个禁地,都是原住民的栖息地,七山大会的官方曾严厉告诫与会之人,去那些地方容易送命,丛云山正是其中之一。 他们来了,且直上山顶,无光子甚至觉得,许多年来,自己也许是第一个踏足此间的人类,他看到丛云宗的旧址,古老的建筑看起来摇摇欲坠,实则千百年不倒,昔年修炼的大殿变成了虎豹熊罴的乐园,至于可能藏有机缘的丹药房,武器库则被秘境自行藏匿起来,只等某个时间才会出世。 然后,在一间大殿里,他们见到了此间的王者。 很难描述无光子那时的心情,大殿里有四五只高大的猛兽,无光子匆匆一瞥,他看到犀牛、黑熊、狼、虎,还有一头大熊猫。 如果只有野兽,倒也没什么,无光子去过动物园,他不觉得野兽有什么可怕,除非野兽没有被关在笼子里,然而,那也只是对常人而言,对治水境五重的修士来说,野兽就和猫狗一样可爱。 不过,妖怪另当别论,特别是他们还吃人,那大殿简直是人间地狱,有几条人腿被挂在柱子上,那老虎则啃吃着一条新鲜的手臂,那是个女人的手臂,无光子心中默默哀悼,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女修,昨天刚进来,今天就葬身虎口。 显然,置身那样一群妖怪之中,无光子的心情可以想象,有那么一小会儿,他觉得自己甚至失去了思考和说话的能力,因为食物本来就没有那种能力。 那光焰飘在王座上,离他们很远,他的声音也虚淡无比,渺渺茫茫,无光子嗅着血腥味,那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那头大狼走过来,望着他口水直滴,无光子把信物呈上,大狼张嘴来叼,有那么一瞬间,无光子甚至以为他要啃吃自己的手。 看完信物,那光焰飞快的飘到他们面前,他的语气变得温和,充满关切,注意到三个青年的不安后,他将他们带到后面单独问话,无光子经过那几头猛兽的时候,那老虎举着手中的胳膊,笑着,牙缝间露出鲜血,问他要不要吃。 那是个噩梦,无光子心想,他强迫自己忘记那些,尽量想想之后发生的事情,那是美梦。 之后,那光焰就决定陪他们下山,因为他们的师兄在信中恳求,希望过去的老朋友能帮帮自己的师弟。 于是他们下山,在山脚下,他们发现一株刚刚出土的灵草,两个散修最先发现,一路追逐到此,无光子上前抢夺,双方爆发冲突,斜刺里冲出两头黑熊,散修的脑袋被拍成沙琪玛,无光子收下灵草。 继续往前,他收获了一大块沌银,那是铸造法宝的好材料,无光子一直想要一块,但最先发现他们的是龙门派的两个弟子,他们不肯出让,直到喉咙上多出两个焦黑的空洞。 总之,一路走来,危险的秘境变成了旅游圣地,搭上性命才能抢到的机缘任君挑选,他们盆满钵满,战无不胜。 他想起刚刚进入秘境的时候,他们从一条河里跳出来,那时候,一个治水境巅峰的老头颤巍巍的告诉所有人,只要有人提供杀害他徒弟的凶手的线索,也就是那个斩龙组正在追捕的逃犯,他就甘心成为那人的护卫。 无光子也想要,但他知道那希望渺茫,所有人都会疯了似的找寻那人,让他没想到的是,很快他就有了治水境巅峰境界的护卫,不,庇护者。 这都要感谢他的师兄,青城派的无心子,中原修行道上赫赫有名的年轻强者。 师兄跟这光焰的关系到底有多铁?无光子心中忍不住去想,居然能让他这样一个王者甘心成为我们的护卫? 他听师兄讲过那些故事,他们曾经一起闯荡此方世界,结下深厚友谊…… “我师兄说,” 无光子这样告诉那光焰,“当年他离开以后,就剥离了自己的道引,准备在下一次进入七山大会的时候回来找您。” “他没来,” 光焰很不高兴,“我等了他很久,派出所有的手下去找寻,向每一个人类打听,结果他没来。” “您应该听说了,” 无光子说,“师兄突破了治水境界,无法再进入秘境了。” “没错,我听说了。” 光焰的声音很恼火,很憋闷,显然他心里很不高兴。 “师兄希望您能跟我们回去,所以派我们来找您,我还没有道引,您可以依附在我身上,回去以后再用秘法剥离,师兄一直不曾寻找新的道引,他在等您。” “他在等我,” 光焰嘟哝着,“十八年前为什么不这么做?” “那时他刚刚突破,” 无光子说,“需要稳固境界。” “稳固境界,哼,”光焰不以为然,“他真的一直没有寻找新的道引?” “一直没有,” 无光子说,“九年前,师兄参加灵雀大会,按照约定,他要与龙门派的宿老打上一场,决战之前,掌门告诉师兄,最好找一份道引,师兄拒绝了。” “决斗的结果如何?” 光焰问道,语气像是提起了心,屏住了呼吸。 “师兄败了。” 无光子说。 温度骤然一热,光焰亮了几下,然后,他冷冷的说:“等我出去,帮你师兄登上几个小台阶,再让他们打一场。” 无光子只能苦笑。 登上几个小台阶?说的轻巧,有那么容易么?不过,眼前这道引会说话,还能自己修炼,无光子连听都没听说过,这应该就是绝世道引?就算不是也差不太远,说不定真能帮师兄上几个小台阶。 我也想有这样的道引,无光子心中暗想,会说话,有感情,实力强大。 道引也会有感情么?无光子从未听说过,不过事实摆在眼前,若不是因为和师兄的感情,这道引绝不会当他们的庇护者。 “跟我说说外边的世界,” 光焰这样说,“这些人,都来自什么门派?” “那是龙门派,”无光子指着两个经过的散修说,“昨晚我们杀了他们的人,这一派的标志是他们老祖宗丘处机画的符篆。” “那是沧海派,建派在渤海之滨的门派,标志是大海啸。” “那是……雪山派,在长白山上,他们一向不和中原修行道来往,标志是大雪山上的天池。” …… 光焰跳动着,形状不断变幻,变成各种标志,模仿的惟妙惟肖。 “那是什么标志?” 光焰问道,这时,两个身穿黑色风衣的修士路过。 “滴血长剑斩下龙头……” 无光子描述着,忽然,他气息一滞,“他们就是……斩龙组。” “斩龙组?” 光焰跳动着,“好狂妄,龙岂是好斩的?” “他们真的斩过龙,” 无光子额头冒汗,即便他来自青城山,即便身边有强大的治水境巅峰的高手坐镇,他也不敢轻易提起斩龙组的名头,他生怕说话被对方听见,因此惹来麻烦,斩龙组的人不喜欢有人讨论他们的标志,滴血长剑斩下龙头并不好看,“一条移山境的龙神。” 光焰第一次沉默了,显然,狂妄如他,也意识到,斩龙组并不好惹。 那大机缘还不曾出世,山风呼啸,雾霭翻腾,一时间,山道上安静下来。 “怎么还没有消息?” 这是光焰的想法,他一直在等那一缕清风回来,为他带来一些好消息,“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能出什么意外?他想不到,手下的大将倾巢而出,那青年绝难抵挡,也不可能逃跑。 ”“将那青年带来,我要融合我的主身,如今我拥有治水境巅峰的修为,他却弱小如凡人,占据他的主身,我就能成为真正的古荒神源……我会是一个好道引,无心需要我。” 第一百八十六章 狗熊 关于他是不是狗熊这件事,陛下的重臣们常为此吵个不休。 为什么要叫狗熊了?有时候,狗熊这样问自己,熊就是熊,高大威猛,拥有光华、美丽的缎子一样的熊皮,绝不是什么赖皮狗之类的东西,他们难道看不出来? 他们当然看得出,然而,有灵之物心中固有的缺陷,让他们不愿欣赏美好的东西,而甘愿将美好的东西贬斥,因此,他们将高大、威猛、美丽、强大的熊,称作狗熊。 狗是什么样?狗熊没见过,不过,想来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每一次狼惹陛下生气的时候,陛下都说他是狗崽子了。 我不是什么狗熊,狗熊常常这样告诉自己,我是高大,威猛,强壮的熊大人,陛下的忠实手下,跟狗一点关系也没有 过去,这念头只是偶尔跳出,近年来,却常常在他脑海浮现,究其原因,无非是该他当熊的时候,他当了狗,因此别人便更称他为狗熊,而且恨不得将那熊也省了,只叫狗就好了。 那是五年前,在大河流域那座神秘的宫殿里,陛下带着他们杀进去,鹰王在高处盘旋,陆地和天空的强者一起扑杀水中的鱼…… 戴王冠的鳄鱼……回想起那时的场景,狗熊不禁暗暗低语……该死。 然而打败他的,不是那戴王冠的鳄鱼,而是他手下的一条黑鱼精。 狗熊永远记得,那家伙鱼鳍抓着一柄大锤子,那锤子看起来有几百斤那么重,实际上也分毫不差,那家伙自称“锤王”,他出手的时候,整个宫殿的水族都在为他助威。 “锤王”十分强大,他先是在一对一的战斗中,生生的砸碎一头老虎的脑袋,紧接着,他又扔出自己的锤子,打下天空的一只乌鸦。 他让进攻者们损失惨重,那时候,古王和鹰王正围攻大河流域的王者,看到这一幕,他们也很焦急。 “狗熊!” 古王这样大喊,声音非常响亮,“去,证明一下,你们到底是狗还是熊!” 我是熊,狗熊在心中这样回答,然后,他和自己的哥哥,一齐冲向那手持大锤的黑鱼精。 靠的越近,你越能感受到黑鱼精的强大,他是一条鱼,没错,但他身上肌肉虬结,一条条象征力量的筋膜有力的撑开着,他挥动巨锤,你几乎能听到他浑身的肌肉如浪潮般起伏的声音…… 狗熊和哥哥一起上阵,所谓打虎亲兄弟,他们两人曾一起击败丛云山上的老虎王,一时传为美谈。 锤王或许很强大,狗熊心想,但他绝不可能比老虎王更强大,我们要杀了他,向所有人证明: 我们是熊,不是狗。 他用爪子轰在“锤王”身上,狗熊的爪子本不锋利,但大战之前他仔细磨过,爪子插进锤王身体,他浑身的肌肉顿时紧绷,缩紧……狗熊想抽回爪子,他试了一下,抽不回去。 锤王用一只鱼鳍抓住他,手中的大锤狠狠砸下,目标是狗熊不设防的脑袋,哥哥从后面扑上去,死死的抓住黑鱼的鱼鳍,黑鱼用力压下鱼鳍,哥哥则拼命将其撑起……大锤在狗熊头上一寸的地方猛的顿住,他几乎能感受到杀器上的寒气。 狗熊猛烈挣扎,忽然,“锤王”抓住他不放的鱼鳍松了一下,狗熊抽身后退,为来之不易的自由暗感欣喜,我的挣扎起了作用,这是他的想法。 “ 锤王”忽然转身,手中大锤顺着哥哥的力量猛的举高,惊变抖生,哥哥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下一刻锤王猛的一挥鱼鳍,大锤狠狠砸下,哥哥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碎开,白色的脑浆喷了一地都是…… 狗熊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害怕?悲伤?痛苦?亦或者三者都有?他不知道,总之,当哥哥的尸体倒在那里,当锤王再度举锤朝他冲锋,他可耻的开始逃跑。 “狗熊!” 他记得,当时听到陛下这样大喊,“拖住他,拖住他,不要让他保护那小子!” 狗熊匆匆往后一瞥,只见“锤王”朝他投来一个讥讽的微笑,然后他转身离去,手中巨锤挥舞连连,他冲到一条小小的鳄鱼身边,那鳄鱼似乎正在突围,只可惜阻碍重重,黑鱼冲过去,手中巨锤猛的砸落…… “拖住他!” 陛下声嘶力竭的大吼,“不要让他们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总之,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或者一条狗。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记忆好模糊,好像对方有了援兵?一个身披神光甲胄的天人降临,陛下和鹰王被打的狼狈逃窜,陆地和天空的强者望风而逃,水族们穷追不舍。 他逃走了,狗熊会游泳,他尤其擅长,在逃走的过程中,他救了陛下一把,那时,光焰微弱的几乎要熄灭了,他似乎无法从水中穿过,狗熊只好把他吞进肚子里,然后带到岸上。 战后,有人将战斗失败的罪责怪在他身上。 “狗熊临阵脱逃,延误战机,导致了这场大败,陛下,请处罚他。” “臣附议……” “臣附议……” 失败者们要给自己的失败找个借口,狗熊的体型是巨大的,这么显而易见的替罪羊可不好找。 “他的确应该受到惩罚,” 陛下这样说,“不过,念在他带着我安全逃出来的份上,功过相抵。” 这是无法拒绝的理由,救了陛下,这功劳的确足以抵免战败的罪责。 “不过,” 陛下又说,“狗熊啊,狗熊,你到底是狗还是熊啊?我看倒是狗多一点了。” 没错,我的确像条狗,我眼睁睁看着我哥哥被打死,却不敢和杀掉他的凶手拼命…… 寒风卷着飘雪,在前方的松木林中呼啸,狗熊感到寒冷,大雪山是此界最冷的所在,此刻他们临近半山腰,高度上升,温度便下降。 “好冷,” 狗熊这样说道,“就是这里吗?具体的位置在哪?” 昨晚,当他们正在陛下的大殿中宴饮时,陛下忽然让他们倾巢而出,去寻找一个刚刚来到此界的人族青年。 那时候,陛下应该正在招待那三个人族……该死的人族,他们一来,事情就全乱套了,他们连饭也没吃好,就急匆匆的赶往陛下指示的方位。 到那之后,远远的,他们就发现了正在逃亡的人族,一男一女,逃的飞快。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为什么?狗熊不解,不过,他们还是拼命追赶,他跑的最快,那时,只要再多一秒钟,他就能从口中吐出一道黑光,将那青年的后背穿个大洞。 然而,那青年纵身往前一跃,然后落入水中,那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们到了大河边上。 一瞬间,狗熊飞快的停步,他感到恐惧,五年前的经历再度浮上心头…… “狗,” 老虎冷冷的说,“你又害怕了?” “我没有。” 他试图质辩,然而言辞无力,他浑身的寒毛都站了起来。 “狗就是狗,” 大象这样说,他迈着缓慢的步伐走来,“跑的再快也是狗。” 他想怒吼,他想扑过去,直接咬碎大象的脖子,尽管他的厚皮可能崩碎我的牙齿,可是我还是想那么干。 然而不行,狗,这是陛下对他的称呼。 我不是狗,我是熊,狗熊在心中咆哮,他渴望证明自己,他渴望立功,该死的,我是熊,不是狗!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那一男一女跳水之后,陛下命令他们沿河搜寻,且随时保持高度警张,随时等他的消息,因为,只要那青年一出水,陛下就能感受到他的位置。 不久之前,陛下发来风信,称那青年出现在大河最上游,猛兽们闻风而动,纷纷赶来雪山,老虎离得最近,也赶的最快,他看到那一男一女上了雪山,还带着一条大肥鲢鱼,和大河流域的王。 那肥鲢鱼就在不远处,他蹒跚着,用鱼鳍和身体的肌肉配合着往前蠕动,就像一只虫子,山路冻结,滑溜溜的,他不时摔倒,摔的惨兮兮的。 在他背上,大河流域的王者手下的重臣,一只河豚,正被绑缚着固定。 机会就在眼前,狗熊告诉自己,我不是狗,我是熊,只要上去搏杀掉这家伙,他们就要对我另眼相看。 河底大战之后,他每天苦修战斗之术,过去他战斗全凭力气,如今他掌握了不少技巧,他知道自己比五年前更强大,他需要证明自己。 “我们上,” 狗熊说,“直接先抓住这家伙。” “噢噢,狗开始叫了,” 老虎轻轻的用利爪扒着雪地,他身上披了一张白色的皮,那属于一头雪熊,老虎将它杀了,剥了他的皮披在身上,用来掩盖自己浑身的显然的斑斓花纹,“不要急,我看到大河流域的王者也在里面,我们最好静观其变。” “你怕了?” 狗熊斜睨着他,“狗都不怕,你先怕了?” “狗永远会怕,” 大象说,他用长鼻子裹住一颗雪松,然后轻轻的用力,无声无息间,那雪松一点点的被拔出来,“即便有时他会叫叫。” 狗熊沉声低吼,意味不言而喻,我不是狗,我是熊,他真想让他们见识一下。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犀牛说到,不知道在问谁,或者是在问自己?他拥有白玉一样的角,那也许是智慧的象征,“我也看到了他们,我说,那鳄鱼虽然大的跟小山似的,但未必就是古龙王。” “除了古龙王,还能有谁?” 老虎反问,“他死去的老爹复活了?那感情好,大河流域又添一位强者,估计要着手报复我们五年前的侵犯咯!” “陛下催我们动手,” 狼说,他拥有一身湛蓝的毛皮,看起来与远处冰窟的大门很像,“我们得动手了。” 老虎不情愿的嘟哝了两句,开始往旁面缓缓的走去,“古龙王会杀了我们,” 他这样说,“该死的。” 让古龙王杀了我,这是狗熊的想法,我要战死,光荣的战死,用鲜血向所有人证明,我是熊,不是狗。 巨狼无声的出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一瞬间,他和那肥鲢鱼之间的距离飞快消失,下一刻,他已经来到那肥鲢鱼的侧面,伸出爪子按向他脑袋。 那肥鲢鱼怪叫了一声,他踉跄着往前爬,同时大喊着:“救命,救命!” 老虎从空中扑来,他将前腿和后腿拉长,动作优美潇洒,他截住肥鲢鱼的去路,冷冷的望着他。 狗熊跑了过来,他的速度没有狼和老虎更快,长途奔袭他或许能凭着耐力取胜,像这样的突袭他却无法如老虎和狼一样迅捷。 “狗,” 老虎说,带着一丝嘲笑,“你来的太迟了,这个速度,逃跑可不够哦。” 狗熊真想一巴掌扇过去,将他脸上的血肉通通扒下来,不过他忍住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犀牛和大象最后到来,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急,犀牛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肥鲢鱼,头上的玉角闪闪发亮。 “身上闪烁着梦幻光彩的水族,” 犀牛轻声的说,“这几年,好像越来越少了。” “你们想干什么?” 小绿惊恐的环顾围住自己的猛兽,感觉自己的心比落下的雪花更冷。 没有任何预兆,忽然之间,猛兽们跳出来,将他围住,上一刻他还在艰难但愉悦的学走路,下一刻就陷入了满是獠牙的包围圈。 “你没有问问题的权利,” 大象傲然宣称,他很高,比眼前这巨大的肥鲢鱼还要高,他举高临下的望着他,“否则我把你踩成肉泥。” 他会的,狗熊知道,大象最喜欢那么干,他喜欢和小动物们打招呼,“你好呀,”他说,“你今天真漂亮,” 然后把对方踩成肉泥,“这样更漂亮了。” “告诉我,” 狼问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这冰窟是怎么回事?” 那肥鲢鱼惊恐无比,狗熊几乎能感受到他的恐惧,哥哥被“锤王”打死的时候,我是不是也这么恐惧? 不等肥鲢鱼作答,冰窟中已传来脚步声,狗熊抬头观望,但见一个身披金色大袍子,袍子上缀满碧玉吊坠的青年冲了出来。 “你们来了,” 江言这样说,最初的惊讶之后,他已经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嗯,有狗,鼻子还挺灵的。” 怎么人人都在骂我?狗熊感到一阵愤怒,他想活撕了那青年,狗!狗!狗!我是熊,不是狗! 不过,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自己会意错了,那青年紧盯着自己身边的大狼,并没有看它一眼。 巨狼低下头颅,喉咙里发出阴沉的轻吼,眸光一片森冷。 狗熊不禁暗自好笑,原来狼也能被说成狗,我都忘了! “还有熊瞎子,” 江言望向狗熊,“瞎子也能找到这里?不简单。” 熊瞎子,该死,狗熊暗想,以前也有人这样喊他,不过,这外号比狗好多了。 “大猫,” 江言笑着,望了那老虎一眼,“还披着一层白皮,是猪皮吗?” 狗熊忽然想笑,他看到老虎张大嘴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同时,他的爪子也从肉垫里伸了出来。 “犀牛,” 江言接着说,他打量着那支犀牛角,“犀牛角可以壮阳,虽然我不需要,不过,的确是宝贝。” 狗熊听到犀牛在吸气,犀牛生气了,他想,很少有人能这样激怒犀牛,不过,犀牛平生最看中那支角,偏偏他又说那支角可以壮阳,犀牛不气死才怪了。 他会怎么说大象?狗熊忽然有点期待。 “象牙,” 江言审视着大象嘴里的长牙,“是真的吗?不太像,该不会是猪鼻子里插了根葱,装出来的大象?” “噗嗤……” 大象用鼻子喷热气,发出响亮的声音。 他疯了吗?狗熊不禁暗想,为何要这样激怒我们?这不是找死吗? “昨晚我被你们追的跳河,” 江言接着说,他将目光扫过一干猛兽,他眸光清亮,里面没有半点畏惧,“说实话,河里一点都不好玩,龙虾啊,蛇啊,总之我的遭遇很不好。” “但至少你还活着,” 老虎阴沉的说,“现在你就要死了,在填饱我们肚子的时候,你就知道河里有多好了。” “我一个滑铲就能杀你,” 江言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有被激怒,“把你的嘴巴闭上。” “吼!” 老虎怎么可能听他的话?他大吼了一声,整片天地都动摇起来,下一刻,身披雪熊白皮的大老虎,猛的扑向那人族青年。 “滑铲!” 江言大喊,他向前迈出一步,紧接着身体卧倒,冰面很滑,他往前滑铲,老虎扑到他上方,江言捏住老猎人送的匕首,猛的往上一送,“嗤啦”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划开。 老虎继续往前扑,速度不减,往前,往前,忽然,他肚子里喷出许多东西,首先是一大蓬鲜血,然后是一堆肠子,紧接着,内脏都露出来……老虎落在地上,他抬头,无力的哀嚎了一声,然后脑袋一歪,就此死去。 狗熊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当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老虎就这样死了?是我看错了?没有,他肚子被划开一个大口子,肠子和内脏落下来,血把雪地都染红了……没错,他死了。 “猫肉不好吃,” 江言起身,将小匕首转啊转的,他盯住巨狼,“狗肉好吃。” 巨狼低吼,他死死的盯着江言,却没有动弹。 显然,老虎的下场让人害怕,巨狼被震慑住了,原来你也会害怕,狗熊暗想,难怪他说你是狗啊。 “熊掌也好吃,” 江言望了狗熊一眼,接着又看向犀牛和大象,“没听说犀牛和大象能吃,不过你们的犀牛角和象牙我很喜欢,谢谢你们给我送来这样的厚礼。” “吼!” 犀牛仰天长啸,狗熊知道,这是要开战的征兆了,犀牛很少有如此狂暴的时刻。 江言猛的往后跳开,他将两只手靠在一起,用左手的掌心按压右手的指骨,然后交换,咔咔咔的声音不断传来,他接着说: “在那之前,我想问一问,为什么你们的大王没有来?” 古荒神源的分身为什么没有一起来了?要是来了就好了,省的再去找他,古荒神源危在旦夕,他必须抓紧时间…… “不需要,” 大象冷冷的说,“我们足够杀你了。” “我一个滑铲就杀了这家伙,” 江言露出不相信的神情,“你们觉得自己能撑多久?” “嗷!” 巨狼仰天怒吼,有那么一瞬间,江言以为他要直扑过来,他已经准备好又一次滑铲,不过巨狼很谨慎,怒吼之后,他朝左边缓缓移动,谨慎的朝江言逼近。 “狗,” 大象这样说,“你去右面,和狼一起攻击他的两翼。” “我不是狗,” 狗熊愤怒的瞪了他一眼,“马上你就知道了。” “要小心,” 犀牛沉声嘱咐,“这家伙不简单。” 谁都看出来了,狗熊在心里默默的说,老虎死的像条鲶鱼。 想到这里,他忽然转头望向那头巨大的鲶鱼,由于这青年的突然出现,导致大家的注意力都从这大家伙身上挪开了…… 巨狼慢慢的前进,雪地上留下硕大的爪印,他死死的盯着江言,不时龇牙咧嘴。 狗熊从右面绕过来,他体型庞大,动作却丝毫不显得臃肿,那一身顺滑如黑缎子一样的皮毛不断抖动着,他也死死盯着江言。 左右包抄,江言在心中告诉自己,他们会绕到某个地方,然后一齐扑上来,让我顾此失彼。 于是,江言缓缓后退,他在老虎尸体旁停步,鲜血还冒着热气,江言用力踢了老虎一脚,那庞大的身躯抖了一下。 狼和熊还在绕,犀牛和大象也缓缓分开,然后,在某个临界点,犀牛和大象迈开脚步,猛的冲向江言,于此同时,狼和熊也一齐冲过来。 “咚咚咚……” 脚步声响亮,一瞬间,江言觉得四面八方都有人打鼓,四头猛兽朝他冲过来,犀牛角温润如玉,象牙洁白似雪,狼瞳碧绿,熊眼却是棕色。 这就是修士的生活吗?江言这样问自己,和这世上最凶恶的野兽战斗? 他猛的踢出一脚,老虎尸体横飞,狠狠砸向从右面冲来的巨熊,巨熊慢了一下,下一刻,狼、犀牛、大象齐齐冲到江言面前。 他们的脚步近乎一致,冲锋的距离也事先有所规划,因此,当他们冲到江言面前时,狼吻、犀牛角、象牙几乎在同一时间撞向江言。 江言闪身后退,三头猛兽一瞬间赶上,江言迈步向左,巨狼转头,狼嘴大张着咬向江言脖颈,狼牙上白光闪烁,江言伸手,准确的避过巨狼噬咬的轨迹江言揪住巨狼颈项间的皮毛,巨狼嘶吼着挣扎。 一股无形的灵力从巨狼身上涌出,荡向江言揪住他皮肉的手,江言手上泛起一片淡淡的蓝光,古荒神域一开,灵力烟消云散。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江言心头一颤,他用双脚猛的蹬地,整个人腾空而起。 “嗷……” 巨狼长嚎,声音颇为恐怖,江言却从中听出一丝慌乱,巨狼被他提离地面,然后狠狠的砸出去,庞大的身子在雪地上轧出一道宽阔的痕迹。 江言落下,正好落在犀牛身上,犀牛狂暴的抖着身体,江言抬眼看见那只温润如玉的犀牛角,他伸手抓住犀牛角,五指深深的抠进犀牛的血肉之中,犀牛啸吼如雷,拼命抖动身躯,江言却像牛皮糖一样粘在他身上。 “嗡!” 玉角上泛起一层银光,惨败如冷月霜华,凝成一根利箭,狠狠撞向江言脑门。 若非江言有武道天眼,此刻已经死了。 武道天眼为他争取了一瞬的迟滞,他用意念操纵着古荒神力,将其全部凝结在脸上,形成一方淡蓝色的面罩,银光撞在上面,烟消云散。 “好东西,” 江言骑在犀牛脖子上,用力扯着那角,同时大声的说,“我收下了!” 他感觉到犀牛角的松动,他知道,只要自己一用力,美丽的玉角就要被自己拔下来。 耳边风声呼呼,江言一惊,武道天眼之下,大象的鼻子缓缓扫来……江言一个翻身,将自己藏在犀牛身后,大象的鼻子卷了个空。 雪花打在脸上,凉凉的,江言用手扒住犀牛背,同时用力猛扯,犀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那角被江言扯下来,犀牛发疯似的往前冲,江言翻身跳在地上,犀牛一头撞在冰窟墙上,半个身子爆碎开来,冰墙也多出一个好大的窟窿。 他自杀了?即便是在生死搏杀之中,这一幕也让江言呆了一呆。我不就是拔了你的角嘛?至于这样? 漫天大雪忽然一停,仿佛时间也在此刻静止,巨狼咆哮一声,雪花飞舞,顷刻凝成三柄白色的长剑,呈品字形直刺江言。 江言吃了一惊,他力大无穷,又有古荒神域作为保护,在近身肉搏之中可谓占尽便宜,然而,敌人一旦动用术法,他就有些难于应对。 三柄白色长剑,全由雪花凝聚而成,雪花能有多硬?江言真想砸一拳试试,不过,他没有冒险。 下一刻,他动用武道天眼,仔细的摸索着三柄长剑的轨迹,长剑疏忽而至,他迅速往左迈步,千钧一发之际,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长剑的刺击。 当长剑与他擦肩而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好冷,他想,果然威力不凡。 那寒气呼啸着远去,正当江言以为躲过一劫之时,那寒气去而复返,呼啸着直撞向他后脑勺。 怎么会?江言不敢相信,环佩叮当,金袍子腾起碧绿华光,江言体表也多出一层淡淡的蓝色光幕。 他转身,碧绿光罩破碎,蓝色光幕微微一颤,也破碎,他抬手用力一击,雪花爆碎,“噗嗤”一声,血肉被划开,另外两柄长剑直没入他血肉中。 “呃……” 江言轻声吐了口气,他低头,一柄长剑插在他胸口正中,另一柄则插在肩头,身后又传来大象的脚步声…… 小鳄鱼 往上,往上,往上…… 他一直往上,不知爬了多久,只觉浑身肌肉都已颤抖不停,而体内那迅捷如风的力量,也几乎消耗殆尽。 往上,往上,往上…… 好几次,他险些坠落,藏宝库在深井之下,井壁是一块块石头,其间尽有供攀爬之人落手的地方。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有些石头太大,偏偏光滑如鹅卵石一般,井壁又往外渗水,这些石头滑不溜手。 小鳄鱼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他伸出爪子,然后身子猛然坠落…… 幸好,他能在空中调转身形,然后再努力抓住另一块凸起的石头,这法子每次都管用,虽然会让他疼的恨不得砍掉爪子。 不管怎样,他一直往上,深井不知道有多深,且不停转弯,他看不到那个象征井口的光点,所以只能继续爬。 爷爷,他一边爬,一边对自己说,你们不带着我就算了,为什么又要把楼梯踩塌? 我恨我的爷爷吗?不,他是我爷爷,我当然不恨他。 他培育黑手,杀了大河流域无数水族,据说鲜血染红了整条河,你应该恨他,讨厌他。 可我偏偏恨不起来,小鳄鱼有些羞愧的想,为什么了?假如我爷爷是这样一个坏人,我就应该恨他。 可我还是恨不起来,哪怕他对我冷漠无比,哪怕他说我是混蛋,说我可能是祸害,我还是没办法恨他。 我恨我父亲吗?他又问自己,我当然不恨他,他是我父亲。 他送你监视水晶,他骗你。 可他是我父亲……小鳄鱼想到自己父亲做的事情,心中的声音忽然沉默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便开始为自己的父亲辩解。 监视水晶……或许是他想了解我的成长,他怕我走上歧路,所以才…… 他试图为自己的父亲辩解,然而,有一个声音问他: “他把你吊在树上,用鞭子抽,只因为你看了看他的伴生灵草。” 小鳄鱼沉默了。 “他还想强暴那白衣女子。” 小鳄鱼豁然抬头。 如果他强暴那白衣女子,他抬头望着上方深邃的黑暗,眸光中满是决然,那我就恨他! 这时,深井转弯,小鳄鱼小心翼翼的折上去,眼前忽然一亮,强光刺目,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他在黑暗中待了太久。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抬起头来,然后,他看见两张熟悉的面孔。 甲乙两个守卫正望着他,脸上除了惊愕还是惊愕。 “王子殿下……” 他听到守卫甲颤巍巍的说,“您……您爬上来的?” 不然了?飞上来吗?楼梯坏了。 小鳄鱼没有说话,他继续往上爬,这时他离井口已不远。 终于,他从井里跳了出去,外面光亮很足,他抬头,环顾周围高大的树影,虽然只下去了一会儿,此刻他却只觉恍惚,好似再世为人。 “王子殿下,” 守卫乙说,“您真的……从下面爬上来的?”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小鳄鱼感觉一阵作呕,爬爬爬,他想,我爬够了。 “你们见到我爷爷了嘛?” 小鳄鱼问道。 “见到了!” 两个守卫疯狂点头,“那真是……太上皇嘛?” “没错,” 小鳄鱼笑着说,“我们的英雄又活过来了,大河流域的水族会欢呼雀跃的。” “那是当然,” 守卫甲说,“可是王子殿下,为什么……” “什么?” 小鳄鱼转头望他,目光锐利。 守卫甲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他想问什么了?小鳄鱼早已猜到了,他一定想问: “太上皇为什么不把您带上来?” 我要怎么回答?把我爷爷的话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还是撒个小谎,告诉他们我喜欢攀爬? 去他妈的,爬,去他妈的爬。 小鳄鱼遥望西方,他知道,大雪山就矗立在那里,事情现在怎么样了?那潜入者是否已经阻止我父亲?还是说,他不是我父亲的对手,已经被斩杀,而那白衣女子也…… 他感到一阵焦躁,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雪山上看个究竟。 然而,他没有翅膀,只有腿,还是短腿,他只能跑,或者游,而那会很慢,可他别无选择。 我还有伤在身,小鳄鱼心想,我筋疲力尽,这样的我,就算赶到大雪山上,又能做些什么? 他感到一阵无力,大雪山他也去过,和老鳟鱼、父亲一起,上一次去时,他记得路程不远,如今想来,却好似一辈子也不可能到达。 怎么办?他在心中问自己,如果有灵药就好了,或者丹药,都可以帮我。 然而,藏宝库被搬空了,不可能再有灵丹妙药,或者灵草。 他又想到父亲的伴生灵草,该死的,那药效真是猛烈强劲,直接把他从一个垂死之人变成来无影去无踪的大高手。 要是再有一株伴生灵草就好了,小鳄鱼皱眉沉思,为什么我没有伴生灵草?这不公平。 “老医师去哪了?” 他忽然这样问,两个守卫见他眉头紧锁,也一直不敢打扰,自从在草药园被他整治过之后,两个守卫不再乖张。 “他没来,说要把东西放回去。” 守卫甲回道。 “奇怪,” 守卫乙露出疑惑的神情,“怎么这么久还不来?” 小鳄鱼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这时,他忽然感觉事情很不对。 回去放东西?为什么要这么久?有人进入藏宝库,老医师作为父亲托付重任的心腹手下,这种时候,他怎么能不来藏宝库? 小鳄鱼思索着,思绪渺渺茫茫……他想到不久之前,老医师带他去藏宝库时,他也数次感觉有些不对! 忽然,小鳄鱼猛的从地上跳起来,四条短腿挠个不停,下一刻,他对两个守卫说: “拿上武器,跟我去草药房。” 草药房门外有两个童儿在把门,小鳄鱼走过去,童儿吃了一惊,将他拦住。 “先生在休息,” 一个童儿说,“王子殿下有什么事?我去给您通报……” 这童儿转身想走,小鳄鱼飞快的出手,将他猛的扯回来,那童儿张口想喊,小鳄鱼已将他嘴巴捂上。 另一个童儿惊呆了,正想大喊大叫,守卫甲已将他制住,同时捂住嘴巴。 小鳄鱼把童儿的衣服撕下来,塞进童儿嘴里,然后让守卫乙跟着自己进去。 草药房里静悄悄的,好像老医师真的是在休息,小鳄鱼的脚步无声无息,他穿过一间屋子,又到另一间屋子,同时伸脑袋往房里看…… 他看到了,在熬制药液的房间里,老医师坐在丹炉旁,炉子里烈火熊熊,白烟从炉子的排气孔里冒出来,小鳄鱼深吸了一口。 小鳄鱼给守卫乙使个眼色,守卫乙会意,下一刻,小鳄鱼冲进房间,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老医师骤然抬头,他只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那是什么?他不知道,紧接着,守卫乙从门外走进来。 “你在做什么?” 老医师喝问,“谁让你进来的?” 守卫乙还不太清楚情况,闻言,他只能耸耸肩膀。 “是我,” 小鳄鱼轻声的说,他用利爪扼住老医师的脖子,“好香的辅药,准备吃什么灵丹妙药?” “开什么玩笑?”老泥鳅这样说,似乎这一切都很可笑,“我在给您熬药,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您这样我很不舒服。” 说着,他扭了扭身子,似乎坐的不舒服。 小鳄鱼把爪子捏紧,锋锐的爪子戳破老泥鳅颈项的肉,一缕鲜血流下,老泥鳅顿时不敢妄动。 “老医师,” 小鳄鱼想起老鳟鱼的话,忽然感到心头火起,他又想起爷爷身上的那些伤口,像是被小刀切开……“藏宝库里的尸体的伤痕,是不是你切的?” 老医师的表情凝住了,他整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 “您说什么?” 他这样说,“殿下,您说什么?” “不要装聋作哑,” 小鳄鱼冷冷的威胁,他看了守卫乙一眼,“是你在那尸体动刀子的,是不是?” 他没有说“我爷爷的尸体”,怕守卫乙乱说。 第一百八十七章 像是见到了某种可怕的猛兽,老尸体惊疑不定。 “尸体?” 他这样说,声音中满是骇然,“什么尸体?王子殿下究竟在说什么?” 装蒜,这是小鳄鱼的想法,他压根不相信老泥鳅。 除了他,还有什么人能动我爷爷的尸体?他替代了老鳟鱼,成为新一任的医师,该死的,父亲一定会把尸体交给他处理。 小鳄鱼不禁感到一阵烦躁,他想到不久之前,老医师曾训斥两个守卫,为他出头。 那时候,他是多么打心眼里感激这老泥鳅! 然而,此时此刻,他一想到老泥鳅在自己爷爷的尸体上动刀子,又或者是利用自己爷爷的尸体培育“黑手”,去残害大河流域的生灵,他就不禁感到深深的愤怒、怨恨。 两种矛盾的心绪激荡在一起,他烦躁、不安,同时,白衣女子的事情让他心中焦急,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处理这老泥鳅,然后赶去那大雪山。 “你不承认是吗?” 小鳄鱼这样说,“好,我总有法子查清楚的,在那之前,我暂且不追究你犯下的罪。” 他决定把这件事先放一放,他是大河流域未来的王者,王道意味着处事公正,不偏不倚,合于律法,他必须找到证据,才能完成对老泥鳅的指控。 “王子殿下,” 老泥鳅痛心的说,“您把我搞糊涂了,难道您竟然不相信我?乖孩子,看在我不久前救过你的份上,放开我。” “你的确救了我,”小鳄鱼冷冷的说,“但你其实另有企图。” “我……您在说什么?天啊,这样侮辱一位为您的家族尽心竭力的老人家,您难道不会揪心吗?” “五片叶子,” 小鳄鱼没有多说什么,“五片叶子,应该有五颗丹药,但你只给了我三颗。” “您怀疑我偷了丹药?” 老泥鳅极其惊愕,“不,我没有,您怎么能这么想……” “把它交出来,不要废话,” 小鳄鱼将利爪扣紧老泥鳅的脖子,如果这是我父亲就好了,“我需要那两粒丹药,交出来,否则我一定要了你的命。” “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泥鳅在哀嚎,似乎极其失望,“您怎么可能这样冤枉我?罢了,您杀了我,我没有丹药给您。” 这家伙真是嘴硬,小鳄鱼心想,亦或者是,我真的错怪他了?不,我相信我的感觉。 “冤枉?” 小鳄鱼说,“我父亲把宫殿托付给你,潜入者进入他的宝库劫掠,而你却安心的坐在这里,告诉我,老泥鳅,这里有什么东西让你如此迷恋?” “我是为了给您熬药……” “够了!” 小鳄鱼粗暴的打断他,“乙,你过来!” 守卫抓着长剑走过来,走到老泥鳅的面前,他惊疑不定的望着眼前这一幕。 “我数三下,”小鳄鱼把老泥鳅的脑袋按下去,按在桌子上,“再不交出来,你的脑袋就分家。” 他给守卫下了命令,守卫举起长剑,对准老泥鳅的脖颈。 快刀斩乱麻,他想,事情千头万绪,处境每况愈下,而我相信自己的猜测和感觉。 “三。” “二。” “一!” 刀锋骤然落下,冰冷寒光照耀老泥鳅脖颈,小鳄鱼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在这一刻,老泥鳅浑身发抖,体内的骨头咔咔作响。 “我给你!” 老泥鳅大喊着,那寒光骤然一停,守卫乙抽回长剑,一道细细的血线在老泥鳅脖子上出现。 “交出来!” 小鳄鱼大喊一声,声音中有释然,有解脱,还有庆幸。 方才那一瞬间,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事情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有信心,然而老泥鳅的表现让他怀疑自己。 他让守卫乙动手,因为他自己下不去手,他知道,在最后一刻,他一定会停下,他下不去手。 总之,他必须让老泥鳅感受到威胁,死亡的威胁,守卫乙奉命行事才能做到这一点。 所幸他赌对了,事情真的和他想的一样,否则,小鳄鱼毫不怀疑,倘若他错杀了老泥鳅,他一辈子都要生活在悔恨之中。 “在我衣服里面的口袋里,左起第三个,里面第二层。” 老泥鳅颤颤巍巍的说。 老医师的袍子非常的大,里面密密麻麻的缝了一层又一层的口袋,这是医师最标准的打扮,他们需要这么多口袋来装那些瓶瓶罐罐,方便随时取用。 依照老泥鳅的指引,小鳄鱼找到那个口袋,他等不及的把爪子伸进去,然后猛的一抓。 忽然,爪子上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火烧的一样,小鳄鱼大叫一声,他把爪子往回缩,同时试图攥紧另一只爪子。 他要扼死老泥鳅,老泥鳅暗算我,小鳄鱼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剧痛让小鳄鱼的爪子变得无力,老泥鳅在一瞬间暴起,他那软趴趴的身子一瞬间变得极为有力,苍老的肌肉一条条的绷紧,他转过身,鱼鳍重重的拍在小鳄鱼肚子上,小鳄鱼飞出来,吐出一口血。 “你敢!” 守卫乙大喝一声,手中长剑骤然挥落,寒光在一瞬间逼近老泥鳅的脖颈,他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也极其谨慎,法度严谨,他是受过良好训练的战士,小鳄鱼心想,是我此刻的倚仗。 然而,那寒光忽然一顿,紧接着,长剑软软的落下去,守卫乙的身子晃了一下,然后猛的向后倒去。 小鳄鱼看见,守卫乙的胸口插了一柄匕首,老泥鳅的速度也很快,更关键的是,匕首比长剑要短,更适合近距离的搏杀。 “不!” 小鳄鱼朝老泥鳅扑过去,他竭力发动身体中那一股轻灵的力量,让自己速度变快。 然而,他受了伤,此前的攀爬又耗费了太多的精力,那股轻灵的能量似乎被用尽了,他竭力迈动脚步,却依旧快不起来。 老泥鳅转身,他用鱼鳍抓住身旁的桌子,然后猛的举起来,朝扑过来的小鳄鱼砸去,小鳄鱼一闪身,避过这一砸,老泥鳅抓起守卫乙的长剑,狞笑着朝他扑过来。 “欺人太甚!” 老泥鳅恶狠狠的大喊,剑光飞纵,小鳄鱼拼命躲闪,“五颗丹药,给你三颗,你还嫌不够?” “你不该瞒着我!!” 小鳄鱼大喊,“你这是窃取!” “窃取?” 老泥鳅狞笑着,剑光上下翻飞,小鳄鱼几次险些被开膛破肚,“你自己难道不是窃取?你父亲不会给你灵草!” “那是我父亲的灵草!” 小鳄鱼大喊着,怒火在他胸中燃烧,老泥鳅的话让他愤怒,没错,我父亲不会给我灵草!他情愿看着我死去!“我可以吃,我是他儿子,我受了重伤!” 他不给,我就自己取,我是偷吗?我是他儿子! “儿子?” 老泥鳅冷笑着,“你不算是他儿子,你天生残疾,他不想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你是他的累赘!” “住口!”,小鳄鱼愤怒的大喊,天生残疾是我的错吗?父亲真的这样想吗?该死! 老泥鳅一剑劈来,小鳄鱼跳到一旁的丹炉上,丹炉被烧的滚烫,小鳄鱼只觉脚上火辣辣的痛,他飞快的弹到一旁,老泥鳅追过来,寒光劈头落下…… 寒光忽然一歪,守卫乙倒在地下,但他还没有死,他猛的伸手扯住老泥鳅的尾巴,老泥鳅为此站立不稳 。 老泥鳅回剑猛砍守卫,长剑斩烂守卫后背上的肉,但那鱼鳍死死的抓着他,怎么也不松开。 就是现在!小鳄鱼猛的扑向老泥鳅,老泥鳅回剑欲挡,小鳄鱼却跳在他持剑的手上。 老泥鳅抽风似的一抖身子,似乎想把小鳄鱼弹开,小鳄鱼却早已跳到他肩膀上,小鳄鱼张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猛的咬向老泥鳅脖颈。 “啊!” 老泥鳅惨叫一声,白牙深深刺入血肉,小鳄鱼猛的一甩头,一大块肉飞了出去。 老泥鳅手中的长剑落下,两只鱼鳍无力的伸向小鳄鱼,小鳄鱼身子一晃,闪到老泥鳅另一边肩膀上,他再度咬向老泥鳅脖颈…… 老泥鳅倒下去,鲜血从他脖颈两边喷涌而出,在地上灌出一个血湖。 “你怎么样?” 小鳄鱼跳在守卫乙身旁,焦急的说,他用两个爪子将守卫乙的脑袋托起来,守卫的脸苍白无比,没有一点血色,小鳄鱼转动脑袋往上看,“药,药,哪里有药?” “殿下……” 守卫乙的声音虚弱无力。 小鳄鱼低下脑袋,仔细听他想说什么,他要死了,小鳄鱼知道,那匕首深深插入他的心脏,他的身子也被砍得血肉模糊,这是他的遗言。 “我出生在大河流域下游,” 守卫乙这样交代,“我家里还有母亲,一个女儿,一个弟弟……” “我知道了,” 小鳄鱼抓住他一只鱼鳍,这样说道,这就是临终遗言吗?他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如今他亲身经历,他忽然生出一种想哭的冲动,“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谢谢。” 守卫乙这样说,他的眸光变得暗淡无比。 忽然,在最后一刻,他他死死的盯住小鳄鱼后面,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紧接着,他脑袋一歪,鱼鳍软软的垂落下去。 怎么回事?顾不上难过,小鳄鱼转过头,他看到老泥鳅正用鱼鳍捏着一粒丹药,缓缓往嘴巴里送,他的长胡子在地上拖着,上面满是血污…… 小鳄鱼冲过去,老泥鳅脸上露出垂死挣扎的表情,他剧烈颤抖着,托着丹药的手拼命够向自己的嘴巴。 他想吃下丹药,小鳄鱼知道,他父亲的伴生灵草药效强大,这一刻丹药吃下去,只要还没死,就能立刻变得生龙活虎。 倘若将它喂给守卫乙,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过来? 他冲过来,丹药离老泥鳅的嘴巴只有毫厘之差,小鳄鱼冲到他面前,老泥鳅眼中忽然淌出热泪,他的喉咙颤动着,仅剩的血肉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小鳄鱼用嘴巴叼住那粒丹药。 “还有一粒在哪?” 小鳄鱼望着老泥鳅,这样问道。 老泥鳅的眸光变得暗淡,他的脑袋歪向一旁,眼睛则死死的睁大,死死的瞪着小鳄鱼。 “怎么了?” 忽然,外面传来惊呼声,小鳄鱼抬头,看见守卫甲慌张的跑进来,对于眼前这一幕,他显然无法接受,“这是怎么回事?” 守卫甲颤抖着说,“发生了什么?” “老医师造反,” 小鳄鱼这样说,他托着沉重的身子,回到守卫乙身边,凝视着那张闭上双眼的脸,“已被我就地正法。” “他……” 守卫甲慌忙跑过来,他仔细的查看兄弟的情况,然后脸上露出悲痛之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殿下?” 小鳄鱼摇了摇头,倘若这时将丹药喂下去,他还能不能活过来?他想到那支拼命扯住老泥鳅尾巴的鱼鳍,他真的很想试试。 不,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他死了,丹药或许效力非凡,但人死不能复生,这只是一个治水境妖怪的伴生灵草炼制出的丹药,不是什么九转金丹,救不活他,但可以帮我…… 他又想到那一层银光,在化龙关下,即便到了最后一刻,那银光也还护着他……就好像守卫乙拼命抓住老泥鳅的尾巴一样,忠心耿耿的守卫死了,但她还活着,我要去救她。 “我会照顾好你家人。” 在守卫乙的尸体面前,小鳄鱼郑重的许下承诺。 然后,他将那丹药服下。 副组长 和十八年前一样,这里还是那么冷。 副组长抬头,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地,寒风如怒龙狂吼,雪花飘荡不休,雪山在他脚下延伸,青天苍翠,雪顶直刺进去。 他往上走,一阵寒风卷过,雪花冷不丁的灌进脖子里,他打了个寒战。 斩龙组的制服很薄,材质却是上好的雪蚕丝,轻若无物,却又具有极强的韧性,据说可以挡住狙击枪的子弹,但谁也没试过。 可惜它不保暖,雪蚕丝,雪蚕吐出的丝?难怪穿着就很冷,更不要说保暖。 照理说,像副组长这样的大高手,一般情况下不太可能感受到寒冷,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去过南极,去过北极,世界上最冷的地方对他来说,也就相当于把家里的空调温度打低了一点。 然而,此刻他感到寒冷,寒冷像千万根钢针,一点点的,慢慢的刺入他的肌肤,刺入他的骨髓,刺入他的灵魂。 他接着往上走,十八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周遭的环境渐渐熟悉起来,只是比过去更冷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比以前冷了?副组长在心中问自己,然后他笑了,他早已有了答案,他的表情很兴奋。 是那圣殿,他告诉自己,秘境中数一数二的大机缘,丛云宗古老的圣殿,供奉着“天剑”李丛云神像的古老圣殿,被寒冰刺的核心冰封住的圣殿,如今要出世了。 所以他才会冷,所以这寒气如此骇人,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寒风,这是寒冰刺的核心残余的灵力在发威。 寒冰刺到底是怎样的法宝?副组长这样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残余的灵力还是这么强大。 “咔咔咔……” 长枪戳在地上,响亮的声音被寒风卷到远处,他继续往上走。 雪松林在他身边咆哮,山道很窄,山石结冰,滑溜溜的,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同时用自己的长枪做拐杖,否则他可能坠落下去。 “咔!哗啦啦!” 忽然,上方传来树木折断的声音,一株雪松禁不住狂风的摧残,树根折断后猛砸下来,像一条扫帚似的,横扫向山道上的副组长。 副组长站定脚跟,抬起长枪,那雪松砸到近前,树上的雪落了他一脸,他眯起眼睛,长枪往前一划,雪松断成两截,呼啸着坠入深渊。 原来是这个感觉,嘿,白自然,这一次我可走前面了。 十八年前,他和白自然一起进入秘境,那时,两人还都是治水境三重的小修士,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选了秘境里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决定找寻传说中被冰封的丛云宗圣殿。 山路狭窄,只容一人独行,山石陡峭,上面结着滑滑的冰。 他还记得,自己还未上山,只远远看着那条路,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到底是白自然胆大,扯着他,将他拽了上去。 “我走前面,” 他还记得白自然说话的语调,大喇喇的,满不在乎,“你,拽着我披风好了。”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受到侮辱,拽着你披风?那不成了你的跟屁虫? 他没有拽,直到他险些坠崖。 一路上,风雪飘摇不止,山道则越来越窄,到后面已经没有路走,山路陡峭到近乎垂直,他们不得不徒手攀爬。 白自然胆子真大,他一直走在前面,不管眼前有什么阻碍,他总是毫不犹豫的给予他们迎头痛击,碎石,折断的树木,他一一出手处理,从容不迫,有惊无险。 而我了?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我只能跟在他后面,拽着他的披风,看着他处理一切, 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嘛?后来他们进了斩龙组,一步步往上走,白自然当了组长,他则是副组长,和那一次走山路一样,白自然从容不迫的处理所有的问题,而他只要拽着他的披风就好了。 直到那个妖孽出现。 那天晚上,白自然火急火燎的赶回龙虎山,他则留在总部,应付那些慌乱的凡人的提问,太阳怎么突然消失了?星空中哪来那么大一条蛇?地球是不是要毁灭了? 去你ma的,告诉你们又能怎么样?那玩意打个喷嚏就能毁了一整个太阳系,世界马上就要毁灭,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他真想这样说,然而他不能,他只能一遍遍的,机械的回答问题。 不要担心,我们正在侦查…… 很可能是幻象,宇宙尘埃导致这一切…… 后来他看了白自然编辑的短信,他觉得那说辞比他的霸气多了。 白自然总是比他强,就好像十八年前,在那不曾开启的圣殿之中,白自然硬是想法设法的找到了一块铁,一块坚硬无比,材质珍贵的铁,后来被他铸成了大印。 然而,那天晚上他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他死在了龙虎山,死在一个外星妖孽手中,死的时候肚子上有个大洞,肠子啥的都流了出来。 有时候,副组长甚至感到有些恍惚,这是真的吗?白自然就这样死了?斩龙组组长,天师府大弟子,就那样死在自家洞天里了? 事实摆在那里,由不得他不信,他成了代理组长,主管斩龙组一切事务。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白自然的担子有多重,他一直以为,十八年前他们走山路够危险了,那样小心翼翼,那样如履薄冰……领导斩龙组以后,他发现那不算什么。 苗疆的人是不是有小动作?长江水族最近忙些什么?汛期到了,他们有没有不安分?在逃的外星逃犯到哪了?日本今年的朝贡有没有到位? 所有的问题,牵涉到无数的利益,一不小心,就要面对长老会的责难,他们说他干的不如白自然好,他真想知道白自然是怎么干的。 也许,就像十八年前那样,从容不迫,有惊无险。 山路渐渐陡峭起来,忽然,一个转弯之后,眼前再没有可供落脚的地方,他知道,要徒手攀爬了。 他把长枪收到粽子里,然后把粽子也收起来,他捕捉到一缕寒冷的信风,里面有斩龙组成员的消息: “我查了第一个点,暂时没有发现逃犯的踪迹。” “第二个点,这个点人很少,没有逃犯的踪迹。” “三,没有。” 最后一条消息是霍狂雷发的。 该死的霍狂雷,副组长心想,对我如此不敬,迟早要给你苦头吃,只要我真正当上斩龙组组长。 从昨晚到现在,斩龙组的组员一直在搜寻两个逃犯的踪迹,现在,他们正蹲守在可能出现大机缘的地点,随时注意着情况。 当然,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会出手抢夺一下那机缘。 副组长没有去,事实上,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去找那逃犯,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付眼前这座雪山了。 抓捕逃犯,当然很重要,那逃犯身上带着混沌引信,七十亿人的性命都挂在上面。 然而,丛云宗冰封的圣殿,供奉“天剑”李丛云的圣殿,秘境里数一数二的大机缘,于副组长而言,并不比七十亿人的性命轻上几许。 七十亿人的性命,当然很重要啦,不过,有我的同事们也就够了,他们一个个那么厉害,哪里还用得着别人帮忙了?够了,够了。 我了,就安心的找那座圣殿,然后想尽办法摸进去,白自然得到一块铁,那铁为他立下了赫赫战功,那只是门上扣下来的一块铁。 如果我进入圣殿,那会怎么样了?据说,丛云宗拿最好的东西供奉自己的祖师爷,那些东西冰封了千百年,想必不会坏。 这么来看,我很有可能借此机会,直接突破治水境,成为移山境高手,那样一来,长老会还能给我脸色看嘛?不能了,我可以直接进入长老会,组长的位置,就给龙傲好了,至于赤天诛和霍狂雷,我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想到这里,他激动的不能自已,呼吸都急促了很多,和这些比起来,七十亿人的性命,嗯,还是那么重要,不过,可以先放一放,交给我的同事们。 不久以后,他终于登顶。 站在雪山顶上,他回头往下看,山路变成一小截蚯蚓,无垠大地朝远处蔓延,深渊像是巨兽张开的嘴巴,他感到一阵恍惚,就这样上来了?他问自己,就这样上来了,和上次一样。 这一次我走前面了。 他转过头,眼前只有雪,没有什么圣殿,但他知道这是假象。 十八年前,他和白自然爬上来之后,望着空荡荡的山顶,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恼恨的破口大骂: “什么都没有!早知道不来了!” 白自然也骂,不过,他不会干坐着骂,他一边骂,一边仔细的寻找着什么。 寻找什么?白自然说,说不定有什么机关了。 他笑了,“没有什么机关,” 他说,“不可能有什么机关,那是一座圣殿,不是你家里的暗格。” 白自然没有理会,他似乎一点都不感到疲累,他不停的找,找的漫无目的,找的不知疲倦。 白自然找了整整一天,什么都没找到,这时候,他提议下山去,还有时间,还可以去找其他的机缘。 白自然拒绝了,他草草的吃了个饭,然后继续找,并且他说: “我发现了一点规律,很快,你等着,很快我就让这座美丽又可爱的圣殿,脱光衣服自己跑出来。” 他不相信,可他也不愿一个人回去,于是他坐在那里等着白自然,从始至终,他没有和白自然一起找。 午夜的时候,白自然把他喊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白自然那张兴奋的脸,在他身后,一座巨大的蓝色冰宫傲然矗立。 “石头的排列具有顺序,” 白自然得意的解释着,“类似于某种阵法,我猜是寒冰刺核心的阵法,于是我顺着石头一直找……” 他迷迷糊糊的听白自然说话,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那冰宫那么庞大,那么宏伟,这就是丛云宗的古老圣殿吗?就这样被白自然找到了? 他把脸贴在冰宫墙壁上,若不是白自然赶忙将他拉开,他险些活活冻死。 最后白自然带他到一块石头旁,告诉他,就是这块石头,位置在整个阵法的核心,石头上有一柄小小的匕首痕迹,那就是寒冰刺的样子,将灵力灌入其中,圣殿就出现了。 如今,他站在这块石头面前,心中百感交集。 白自然,唉,老朋友,我会尽力为你报仇的,在那之前,我要谢谢你当年的努力,可惜你找了一天一夜,最后这机缘要落在我的手里。 他还记得,那一次,当白自然发现圣殿无法开启的时候,他脸上那种恼怒、愤懑的表情,白自然很少露出那种表情,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他用手掌包住那块小小的石头,寒冰刺烙印在他掌心,冰冰的,他将灵力灌入其中,他听到宏大的“隆隆”声,天地似乎都在颤抖,雪山咆哮,他起身,转身,看到一座大门,高大宏伟,耸立在雪山之巅。 站在宫殿的大门口,他不禁感到激动,一切恍如梦幻,秘境中数一数二的大机缘,闻名千年的丛云宗圣殿,如今就像一个等着他开bao的小姑娘。 他伸手推门,门把手少了一截,那正是白自然干的好事。 “隆隆……” 大门缓缓洞开,丛云宗的圣殿露出庐山真面目,大门后面是碧蓝的长阶,两侧是装饰华丽的金墙,长阶一直通到下方,金墙上挂着银灯,一盏接着一盏,全都点亮着,不知道燃烧了多少年,亦或者是刚刚点燃。 他朝那长阶走去,宫殿竟然是往下的,副组长感到一阵惊诧,这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还以为自己一进门,就来看到巨大的祭坛,祭坛上摆着李丛云的黄金等身像,下面则是一排排的供品…… 那是他想看到的。 火光跳跃着,为他指明向下的路,向下,向前, 长阶一直延伸,金墙如影随形,整个世界仿佛在和他同步进行,副组长忽然感到一阵害怕。 作为斩龙组的副组长,他也着实去过不少宏伟壮观的地方,全世界都知道埃及金字塔,但没人知道金字塔底下的庞大建筑群,庞贝城在传说中毁于岩浆,事实上却静默的躺在小世界里。 他曾数度踏入那些失落的文明古迹,然而,单以建筑的庞大恢宏而论,在这座冰宫面前,任何古迹都要相形见绌。 “滴答、滴答、滴答……” 冰在融化,声音滴答,副组长默默的听着,他的脚步与冰水滴落的节奏相吻合,这里一点也不冷,但他却感觉后背发凉,那是死寂的气息。 丛云宗的古老圣殿……他不禁思量,丛云宗是个庞然大物,末法时代以前,这个宗门是整个中部大地的事实统治者,能与其并驾齐驱,乃至坐而论道的势力不超过一手之数。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实力恐怖的庞然大物,竟然也毁灭在末法时代之前的那一场浩劫之中,丛云宗在外面大世界的宗门圣地,连山带水一齐被轰成了渣滓,没听说有什么弟子活了下来,剩下的一切都躲进洞天之中苟延残喘,然而连洞天也没有逃过一劫。 如今的秘境,不过是洞天的残骸飘散到异度空间之后,凭着仅存的一点意识,慢慢恢复之后的结果,像这样的存在有很多,不过,光以机缘的出产率来看,这洞天算是最顶尖的那一种。 末法时代以降,“水僧”邓龙、“狂风王”、“无影之人”等许多赫赫有名的修士在此发迹。 据说“水僧”邓龙找到了丛云宗的丹药库,并因此青云之上,破入了移山境,反杀了追杀自己的茅山宿老。 当然,所谓丹药库,并不是丛云宗真正的丹药库,而仅仅是秘境凭借本身记忆自行生成的丹药库,内中丹药的品阶与秘境的能量等级相符,却远远不如丛云宗真正的丹药库。 至于有人说,“狂风王”找到了丛云宗的镇山法宝,“天剑”李丛云留下的佩剑,因此能够一夜之间连挑北方十三位大剑客,那就纯粹是无稽之谈,副组长作为斩龙组高层,能够接触到许多绝密资料。 “狂风王”的剑不过是普通钢剑,比一般修士用的法宝还要不如,然而这正显示出他剑法超绝,天下无敌,冠绝一个时代。 至于“无影之人”,大家都说他找到了当年丛云宗二号人物“影子侠客”留下的神秘功法,因此能够成为来无影去无踪的采花大盗,在各大门派掌门、长老的内院里撒野,这一点,斩龙组的资料也有记载。 不管怎样,过去千百年中,不断有修士从这秘境中找到大机缘,出去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一方强者甚至一世霸主,不过,他们得到的机缘,与此刻摆在我眼前的机缘相比,副组长心想,都有些太微不足道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心潮澎湃,他继续往下走,迫不及待的要去追寻自己的大机缘。 长阶一直延伸,好似无穷无尽,不久之后,副组长感到烦躁,周围的环境一层不变,前方的路不知还有多远,他也不知道走过了多远的远,他心中蓦地生出一种惶恐: 倘若这条路无穷无尽,我不就被困死在这里了? 这想法让他恐惧,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囚徒,被囚禁在无尽长阶上的囚徒,他停住脚步,转身回看,要不要回去?他这样想。 不,怎么能回去?大机缘近在咫尺,不管前方有什么,我都要走过去。 他继续往前走,长阶依旧看不到头,火焰一团团的往前延伸,他低头一看,不同的火光投下不同的影子,他像是被人包围,他忽然感到一阵窒息。 不,回去,副组长在心中大喊,现在就回去,在我能回去之前!这地方太诡异了! 他真的转头了,什么大机缘,什么一飞冲天,全被他抛在了脑后,该死的,这长阶有问题,我一定陷入了某种迷阵。 他往回走了两步,忽然又停下脚步。 如果是白自然,他会停下脚步吗?步,他不会,他会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直到尽头。 没有他在前面,难道我连一条路都走不完?副组长这样想,下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路的尽头是什么?副组长边走边想,他不知道自己问了多少次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忽然,前方出现一座巨大的宫殿。 那才是真正的宫殿?副组长不禁停下脚步,有些痴痴的望着远处的建筑群,那是一片白色的建筑,不是冰建的,而是汉白玉。 一座高大的汉白玉宫殿,孤高的耸立在山腹之中,他拥有圆形的拱顶,基座则是方形,天圆地方,副组长心想。 他走进那宫殿,经过某个临界点时,他忽然感到一阵微微的寒冷,与外面雪山上刺骨的寒冷不同,这寒冷毫无威力,反而让人有一种凉爽的感觉,置身其中让人昏昏欲睡。 同时,有一片无形的微弱能量,从他身上轻轻的扫过。 “这是……” 副组长感到一阵惊骇,“防御阵法?不,不是防御阵法。” 若真是防御阵法,这时候,他身上的护身阵应该已经起作用了,进来宫殿之前,他花了大功夫布置了好几个便携阵法。 “不是防御阵法,” 副组长沉吟着,“那就只能是……” 他仔细盯着眼前的宫殿,历经千年,这宫殿不腐不朽,不坏不烂,看起来好像昨天刚建造的一样。 这一点,跟他去过的其他古迹截然不同,金字塔下的建筑群固然古老,然而墙壁都被风沙侵蚀的伤害累累了。 庞贝城在西方大力士的努力之下,从烈火岩浆中幸存,但如今也残破不堪了。 至于复活节岛上那些巨大的石像,老天,谁能想到那岛屿本来是一座纪念广场?如今只剩下荒芜的丛林了。 只有眼前这座宫殿,非但没有一丝损坏的痕迹,甚至也没有一丝风化、老化的迹象,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我明白了,”终于,当走近那宫殿之后,副组长明白了,“那阵法的作用是隔绝空气……防止朽坏。” 这发现合情合理,但却让他震惊,要知道,维持这样的一个阵法,其所需要的灵力是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这灵力从哪里来?一颗龙珠,不,不够,或者一口不灭的泉眼?还是不够! 他心中生出一阵探索的心思,下一刻,他已站在宫殿大门口。 门楣上有巨大的“丛云”二字,副组长行了一礼,然后推门进去,这倒不是他如何谦恭有礼,而是修士之人必备的礼节。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进去之后,眼圈赫然是一片广场,广场上中间有一座玲珑的假山,假山中共有九座人像,或立或坐,姿态各异,有的沉思,有的吹笛子,有一人甚至在玩杂耍。 “变戏法的剑客”,副组长在玩杂耍的雕像面前驻足停留,他听过这家伙的传说,这么说来,这假山中九座人像,每一座都是昔年丛云宗的一位大人物咯? 他没有多驻足,九位强者的雕像或许值得一看,然而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有什么能比供奉李丛云的供品更重要? 副组长穿过广场,眼前是一座高耸的殿堂,大门由水晶做成,紧紧关闭着,透过水晶,副组长能看到里面的情形,一座“天剑”李丛云的黄金等身像赫然立在殿堂的尽头,下面则是三个祭坛。 祭坛里有什么?副组长真想伸长脖子去看,可可惜那祭坛很深,从他这个角度无法看到里面的东西。 不管那是什么,都是我的了。 他推门,大门巍然不动,他用力,大门依旧不动,他拼尽全力,大门好似被钉在那里。 怎么会这样?副组长不得不暂时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他往后退,然后仔细打量眼前的水晶大门。 需要钥匙?不,大门没有上锁,否则他绝不会冒冒失失的上前开门。 具有某种封印?不,没有灵气波动,这门是死物,只有重量,没有能力。 这时候,副组长看到,门上刻着一行小字: 通往祭拜祖师“天剑”李丛云的道路,至少两名弟子方能打开。 轰!恍如一个炸雷在耳畔响起,副组长呆呆的望着那一行小字。 我早该想到,他告诉自己,如此神圣的殿堂,绝不是什么人都能摸进去的。 很多高门大派都是这样,供奉祖师爷的殿堂非常神圣,必须要有至少两名弟子才能进去,否则就是在亵渎祖师爷。 副组长不禁面色阴沉,该死的,他想,现在我到哪里去找第二个人? 找我的组员们?斩龙组的组员都在外面,他们用信风作为交流,他想联系随时可以,然而,那就意味着另一个人要和他共享这座圣殿。 副组长悠悠转头回望,他的目光扫过圣殿的所有角落,圣殿光洁无暇,汉白玉莹润好似羊奶,千年前的建筑风格古朴典雅。 这是一个奇迹,我和白自然发现了这个奇迹,如今白自然死了,理应由我独享这个奇迹。 况且,他能找谁了?斩龙组的组员们桀骜不驯,作为他们的领导,他可以领导他们,却不能凌驾他们,他们只是他的下属,没有可以当成左右手一样信任的人,如果他走漏消息怎么办?他可不想这圣殿引来太多的觊觎。 副组长伸出双手,抵在门上,用尽全力的推,那门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开了眼睛,看到他独自一人。 “呼!” 最终,副组长泄气的松开了手,这门不会打开了,他知道,至少暂时不会,再第二个人和他一起推门之前。 狗ri的,是谁定下这样的规矩?非要两个人才能进去?“天剑”李丛云威名传天下,如今我想进去拜会一下都不行?至于供品?那只是顺带着拿一拿罢了。 难道真的要叫人?他满心阴沉的想,那会走漏消息,那会……总之不太好。 不过,得到一半的供品,总好过空手而回。 可我想要的是全部,白自然死了,我独自闯进宫殿,我走过一段漫长深邃的长阶,才到达这里,我理应得到全部。 他又开始推门,这一次,他用上了其他的手段,阵法,炸弹,开门石,甚至用长枪硬别。 然而,水晶大门巍然不动,一好似海中礁石屹立千古。 副组长恨恨的收起所有的东西,然后开始思考: 要叫谁了? 霍狂雷和赤天诛肯定不行,龙傲么,和我也算是同一战线的,不过他实力太强,在战利品分配上我不占优势…… 他一边走,一边缓缓踱步,汉白玉地板在他脚下发出轻轻的响声,他先是绕着假山走,这路程并不短,然而他要看考虑的实在太多。 他么?不好,他有个好朋友也一起进来了,难保他不会带其他人一起来…… 沧海派的那孩子?那孩子倒是孤僻的很,没什么朋友,多半不会和人共享……不过,沧海派来了不少人,那孩子又和宗门关系亲密,如果他告诉宗门的人,不行。 人选究竟牵涉到多少利益?会不会走漏消息?能不能在战利品分配的问题上占到优势?他要思考的东西是如此之多,以至于他很快就绕着假山走了一圈。 他又开始换方向,他朝右面走去,右边有个小门,不知通向哪里,他走进去,发现一排低矮的房子,甚至还有一间兽舍,于是他明白了,这是下人们住的地方。 他颇有些好奇的走进去,发现一切陈设都崭新铮亮,仿佛昨天刚刚有人擦拭过一样,该不会还有人住在这里?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他不禁笑了,除非是鬼魂。 他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继续往右面去,他想看看那兽舍里有什么。 天师府也有人来了,不过是大猫小猫两三只,白水月?不太好,那丫头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忽然想到一个好人选,那家伙实力又差劲,人缘也不好,平时几乎没什么朋友,在斩龙组里的地位也很低,副组长平日里甚至懒得看他一眼。 白青山,天师府的弟子,就是在进入秘境的时候,在“漏斗”中出丑,险些没被淹死的那个家伙,没错,就是他,他可以。 副组长仔细的想了想,终于,他在心中确认了白青山的人选,紧接着,他发出一缕信风,在里面编辑了如下信息: 白青山,我是你的副组长,不久之前,我在坐标(xx,xx)发现了传说中冰封的丛云宗圣殿,我进入其中,闯过重重险阻之后,我被挡在供奉大殿的门口。 按照惯例,必须要有两人同时进入其中,以示敬重,之前我看到你的位置离我最近,请尽快赶来,切记不可与他人提及此事,我二人可平分殿堂内的供品,谨记。 编辑完之后,他将那信风发出去。 嗯,言辞虽然公事公办,不过,想来那小子也不是傻瓜,应该听得懂我只叫他一个人来的意思? 至于说因为他的位置离我最近,所以让他赶来?那自然是胡编乱造的理由。 平分供品?嗯,只要先进入殿堂就好了,其他的事情,可以再做决定,反正那小子实力差劲,我给什么,他就得要什么。 白青山是个很好的人选,想到这里,副组长心情舒畅,寻宝之路或许有些小波折,不过,这拦不倒我,嗯,从容不迫,有惊无险,我不比白自然差。 这时,他已走近那兽舍。 “你叫啊……叫的越大声,我越兴奋……” 他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当他停下脚步,仔细倾听的时候,那声音的确存在。 “小美人,你是龙,嘿,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最想搞的就是龙……” 宫殿异常寂静,声音虽很微弱,但也很清晰,副组长整个人都傻楞在那里,恍如天雷降世,劈头盖脸的砸了他一顿,他简直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怎么会有声音?副组长惶恐的想,是谁在说话? 这太恐怖了,不是吗?他在一座冰封千年的圣殿之中,在大山的山腹之中,外面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不要说人,鸟都没有一只。 更不要说宫殿里。 可是,怎么会有人在说话?副组长惶恐的想,这人在哪里? 他飞快的环顾四下,治水境八重高手眼神锐利,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每一个阴暗的角落……空无一人。 鬼魂?忽然,这个念头跳出来,和不久前一样,但那时他感到好笑,这时却只感到惶恐。 冰封千年的圣殿……难道说,真的有鬼魂在其中游荡?副组长后背发凉。 “砰!” 忽然,一声闷响,像是有两个东西狠狠的撞在一起。 “吼!” 紧接着是一声怒吼。 有人在打架,愣了一下之后,副组长缓缓的意识到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砰砰砰……” 闷响不断传来,拳拳到肉,副组长心想,他们到底在哪里打?声音几时开始传出?为何我之前没有听到? 仔细点,他循着声音的来源,谨慎的向前迈步,一步,两步,三步,他走到兽舍的栏杆外,不知是否是错觉?那声音好像更响亮了…… 他往兽舍里面看,这是一间很大的兽舍,里面大概可以养二十条狗,十头猪,或者两只老虎。 声音还在不断传出,打斗进行的很激烈,同时,他听到说话的声音。 “强bao……” “长袍……” “宝库……” 他无心细听,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到声音的来源,找到那些人究竟在哪。 这是我一个人的圣殿,不,如今要加上白青山了,但仅此而已,他是我喊来打杂的一条狗,绝没有任何人能和我分享这圣殿中的供品,鬼魂也不行。 想到这里,他不禁凝住眸光,接着又取出了长枪。 他走进兽舍之中,地上铺着干草,绵软好似床垫,铺的整整齐齐……只有一块混乱的地方。 副组长走过去,这一块地方像是刚刚有人睡过,干草杂乱的散落着,又被压成一个模糊的形状。 什么形状?好像是大蜥蜴……或者是鳄鱼?副组长仔细的辨认着,他感到一阵荒唐,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大蜥蜴或者鳄鱼?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他飞快俯身,将手伸到干草之中。 如果是暖的,证明刚刚有大蜥蜴或者鳄鱼睡过。 冷的,一瞬间他有些失望,紧接着,他又察觉出有些不对,那不仅是冷,而且是冰,冰冷冰冷的。 的确有什么东西睡过,它浑身冰冷,嗯,蜥蜴或者鳄鱼?他们是冷血动物…… 副组长想着想着,不禁屏住了呼吸,他的心也提了起来,假如真有蜥蜴或者鳄鱼,那他们去哪了?是否伏击在一旁?他不禁捏紧长枪,戒备的扫视四下。 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在这里,那声音似乎更加清晰。 就在脚下,副组长告诉自己,脚底下,他们在下面打。 下一刻他俯下身,伸手将地上冰冷的干草掸去。 干草很厚,一层又一层,副组长动作飞快,当最后一层干草被掸去,眼前忽然冒出一阵幽光。 这是……一瞬间,副组长傻楞在那里,眼前所见赫然是一座巨大的冰窟,就在他脚下,玄冰如手指般伸出,夜明珠高悬冰窟顶上,那幽光正是夜明珠发出的。 冰窟之中,两个人影颤抖不休,其中一人是大光头,另一人则是个金袍青年,好华丽的金袍,花纹繁复,上面满是碧玉吊坠。 等等,那青年……一瞬间,副组长心中的惊疑无以复加,世上还有比这更奇怪的事么?那青年竟然是江言?那个他们正在通缉的逃犯、伙同杀死白自然的凶手、准备利用混沌引信毁灭世界的恐怖分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和人打架,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瞬间,无数问题从副组长脑海中掠过。 像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不是吗?从昨晚到现在,他的组员们疯狂的寻找下面这个青年,他却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 现在,他的组员们还不断的向他发送没有找到的消息,那青年却忽然一下,以一个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在一个如此难以想象的地方,狠狠的撞到他面前。 某一个瞬间,副组长准备发送风信,他要叫来自己所有的组员,一切猎捕下方的逃犯。 七十亿人的性命!多么宏大的概念?现在,这七十亿人的希望,都落在他手里了,那家伙还在酣战,只要他叫来组员搜山,那家伙一定难逃法网……不! 如果我我叫组员来搜山,他们会怎么说了? 组长,你在哪里?你为什么在那里?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切的?老天,那是什么?冰封的圣殿! 那就完了!他们一定会发现圣殿,抓捕完逃犯,他们就会闯进来,然后那些供品就…… 不行!白自然死了,这宫殿就该我独享,绝不能有其他人染指! 那么,不叫人么?难道要我亲自抓捕?那也不行,我要去找供品,然后提升实力…… 难道就当成没看见?这家伙会逃走,他既然有本事不借助七山大会的阵法进入秘境,就一定有同样的法子出去……一旦他出去,七十亿人的性命…… 他不禁感到一阵烦躁,七十亿人的性命,多么宏大又抽象的一个概念,然而,具体的说,你所爱的人,你所在乎的一切,都被这七十亿人所包含了。 副组长也有爱的人,也有在乎的人,他知道,如果再让那个逃犯逃走,七十亿人的性命很可能得不到保证,他所爱的人也会陷入危险……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进入圣殿,难道就这样空手而回?不,绝不。 七十亿人的性命或许很重要,所爱的人当然更重要,然而,有些人爱自己胜过爱任何人。 于是,副组长决定: 就当没发生这件事,我什么都不会做……狗ri的白青山来了没有? 他希望白青山现在就出现在他面前,然后,他就能进入那殿堂,享用“天剑”李丛云的供品,提升自己的实力,或许,等一切都结束,该死的逃犯还没有离开,那他就可以当一回英雄了,就像白自然平时那样。 然而,他知道,且不说风信的传递速度有多快,单只那一截冰封的山路,白青山都要走上好久,至于那需要徒手攀爬的绝壁…… 他忽然感到一阵害怕,白青山那废物,他该不会半路摔死? 很有可能。 于是,他立刻又编辑了一条风信,详细的讲述了如何登上雪山,如何徒手攀爬绝壁。 他可以的,他是治水境三重的境界,当年我和白自然上来的时候,也是这个境界。副组长这样想。 “吼!” 忽然,下方传来一声大吼,副组长低头去看,只见光头男子横飞向后,那逃犯追上去,飞起一脚,那光头惨叫一声,再度飞起,那逃犯还要补拳,那光头忽然变成一条体型庞大的鳄鱼…… 变成了鳄鱼?副组长用力的眨眨眼睛,这家伙是个妖怪? 鳄鱼……他立刻想到干草上的那个形状,难道说,就是这个家伙一直睡在干草上?那他是怎么下去的? 同时,他又想到另一件事,鳄鱼,雪山下有一条浩浩向东的大河,据说里面的王者就是一条鳄鱼,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不管怎样,他先着手处理第一个问题,是否有下去的通道?那他一定要将其堵死,防止有人顺着通道摸上来,和他抢夺殿堂中的供品。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他将周围的干草全部搂开,下面的地板是透明的,借着夜明珠发出的幽光,他仔细的搜寻地板的每一个角落……他不知道下面的人能不能看到自己。 不过,即便能,大概也没人会往上面看,冰窟太大,穹顶离地面足有七八米高,没有人会仰头去看上面的东西。 他一点点的摸索着,心中则在思量: 这是兽舍,能有什么下去的路?丛云宗的人为什么要这样修建兽舍?在兽舍下面挖一座冰窟?为什么? 他想不到答案,一切都太离奇了,兽舍下面有一个巨大的冰窟,他追捕的逃犯在里面和一条大鳄鱼打斗,干草上面又疑似有鳄鱼趴伏的痕迹……去他妈的,我肯定是在做梦。 可惜这根本不是梦,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在兽舍的墙壁上,汉白玉变得一片焦黑,像是被某种灼热的火焰烧过一样。 然后,他找到了一张宣纸,没错,就是那种著名的写毛笔字的宣纸,他甚至还难以置信的用手捏了捏,确实是宣纸。 白纸黑字,宣纸上写着: 龙马:晨,藕粉一斤,午,灵草三株,晚,粗草一斤。 副组长怔怔的看着那一行字,他们在喂龙马?他想,传说中腾云驾雾的强大异兽之一,就被放在这样的兽舍里养着? 他感到一阵不可思议,龙马,传说中的强大异兽,据说是龙和天马结合后生出的优良品种,末法时代以后,从未有人再见过任何一匹龙马,斩龙组的资料也寥寥无几。 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地方,他竟有幸参观了喂养龙马的兽舍,同时又看到了龙马的食谱。 藕粉和粗草让他惊讶,没想到龙马竟然爱吃藕粉?这倒是稀奇,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丛云宗的人每天喂给龙马三株灵草?这……奢侈的浪费。 不过,既然是龙马,那自然要享受好一点的待遇,丛云宗家大业大,想来也不会吝啬几株灵草。 所以说,这是龙马住的地方……龙马……丛云宗的龙马……该不会那一头龙马? 副组长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个传说,据说,丛云宗曾有龙马出逃……整个宗门为之震怒,庞然大物伸出自己全部的触手,拼命寻找自家的强大异兽,最终却一无所获。 其间,据说有人在另一庞大宗门的领地里发现了龙马,丛云宗为此不惜大动干戈,两个庞然大物狠狠的碰撞了一番,谁也没能占到便宜,泰半个修行道都被卷入进去,不知有多少修士为之流血……史称龙马之乱。 然而,丛云宗最终也没能找到自己的龙马,这件事后来被定性为悬案,斩龙组的内部资料显示,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另一个宗门偷偷策划的一场阴谋,为的就是让两个宗门大动干戈。 另一个荒诞不经的说法是,据说丛云宗的龙马本是一匹母马,她爱上了附属丛云宗的某个小宗门的少门主。 于是,龙马千方百计的逃出去找他,她变成一个美少女,少男少女在一起之后,丛云宗找上门来,少门主因为自己爱上一匹马而羞愧万分,当众自杀,龙马也随之殉情,丛云宗宗主为之落泪,他将尸体带回去,葬在丛云宗的墓园之中。 那是另一个故事,副组长暗想,第一个传说更可信一点,第二个传说么,唉,人总喜欢编些情情爱爱的浪漫事情,好像这世上除了甜蜜的爱情再没有其他,他活了三十多岁,知道爱情的组成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甜蜜。 不管哪个传说是真的,总之,一匹龙马从丛云宗逃了出去,是住在眼前这兽舍中的这一匹吗?很有可能。 所以说,副组长皱着眉头,回到刚才那被他搂开干草的地板上,他往下一看,这时,那青年与那大鳄鱼的对决已然分出胜负,那大鳄鱼躺倒地上,微微挣扎着,衣服被扯破的白衣女子则哭哭啼啼的起身,将自己藏在冰窟的柱子后面,整理衣物。 副组长忽然发现,这白衣女子有些面熟。 于是,他一边伸手在地上摸索着,一边仔细打量那白衣女子。 是她?水晶宫的小龙女?找到答案的一瞬间,他也摸到了自己想要的缝隙。 他低下头,仔细打量那缝隙,真是很细微的一条缝隙,幽光之下,眼睛很难观察到它的存在,必须要用指肚去感受。 水晶宫的小龙女,末代龙神的女儿,龙太子的妹妹,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沿着那缝隙往前摸,缝隙很长一直往前延伸,又忽然的拐弯向左,接着是向下……最后回到原点。 方形,副组长暗想,水晶宫的小龙女为什么在这里?她踏出了长江水面,违背了龙族和人族的约定。 他将手按住一条缝隙的边缘,然后微微用力下压,毫无反应,他一点点的加大力气,忽然,他听到细微的“咔”的一声,被缝隙包围的方形区域晃动了一下。 果然,龙马切割了厚厚的地板,它用某种特殊的方法让地板变成一扇可以打开的门,这扇门就在它身下,方便它随时逃走,狡猾的家伙。 水晶宫的小龙女是怎么回事?她为何违背龙族和人族的誓约?是不是白自然一死,这些牛鬼蛇神就毫无敬畏了?狡猾的家伙。 所以说,那条大鳄鱼,很有可能也是从这扇门里离开的?那他又是怎么上来的?这扇门下面为什么会有巨大的冰窟?雪山不是丛云宗毁灭之时,寒冰刺的核心造就的吗?为什么…… 许多问题一股脑的涌上来,副组长感到一阵头大,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历史的风沙中有许多奇怪的存在,站在时光长河往上游看,本来清晰的模样变成模糊不清的影子,不必搞那么清楚,注意眼前,注意脚下。 他注意脚下,他看到另一个逃犯走了进来,身边跟着另一头大鳄鱼。 果然,另一个逃犯也在这里,他并不感到惊讶,他盯着那女逃犯的脸看了又看,不明白世上几时多出这样好看的女人。 哦,照天师府那边的说法,这女子来自外星,来自罗布泊,奇了怪了,这么漂亮的女人也能成为星际囚犯?监狱长竟不曾将她据为己有?那家伙可不像是明正典刑的好官。 那头大鳄鱼怎么回事?浑身腐烂,像具尸体,两条鳄鱼,这里是鳄鱼窝吗? 他听到他们说话,这时候,他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好好的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可是,那两个逃犯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在说什么?他听不见,嘿,一对狗男女,迟早要把你们都抓住,男的杀了,女的再说。 他看到水晶宫的小龙女猛冲过去,冲到一身黄色硬甲的大鳄鱼身边,她发疯似的尖叫,她猛的踢啊,踢啊,好像那大鳄鱼杀了她父亲一样。 不是大鳄鱼杀的,是白云天,天师府的掌教天师,他们上一任组长,长老会的首领,中原修行道第一高手,也是整个星球最强大的人。 末代龙神的尸骨,已经送还长江水族,然而,当年被白云天生生折断的那一支龙角,却还保存在斩龙组的总部,被秘密的收藏着,副组长见过几次,那龙角又大又长,即便主人已死去几十年,龙角上依旧闪烁着神光。 如今,白云天重伤垂死,副组长看着下面两个女人,水晶宫的小龙女知不知道,身边那个女人其实是差点帮她报了杀父之仇的人? 她跟逃犯混在一起,副组长心想,被我发现了,很好,擅自违背龙族和人族的约定,又和逃犯混在一起,汛期来了,长江龙族又开始不安分了? 是不是白云天死了,现在是我代理组长,所以他们不把斩龙组放在眼里了? 忽然,冰窟里闪耀出一阵强光,副组长不禁眯起眼睛,一瞬间他什么都看不到,等强光散去,那身体腐烂的大鳄鱼已经换了一副模样。 他像是获得了新生,浑身腐烂的皮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黝黑的硬甲,他的双目不再满是死寂,反而发出湛湛的光亮,他身上多出一股威武的王者霸气。 黑甲鳄走到黄甲鳄身边,他的称呼让副组长吓了一跳,儿子?他们是父子?是啊,他们如此相似,我早该猜到,不过,怎么会有这样的父子?自相残杀? 副组长百般不解,然而,这只是开头,接下来,他听到惊天大秘。 水僧邓龙?他听到那黑甲鳄鱼愤怒的控诉,其中提到水僧邓龙,还有什么大河流域的子民……他忽然明白了,这两条鳄鱼真的和外面那条大河有关,他们就是大河的王者,黄皮的是现任王者,黑皮的是太上皇。 海灵水……副组长不禁打了个寒战,水僧邓龙炼制海灵水? 他知道海灵水,据说那是一种极其邪恶的灵液,可以帮助人迅速的突破境界,但制造海灵水需要杀死大量的水族。 据说,“圣龙”敖青禁绝了海灵水,并为此斩杀了一位海中巨擘,从那以后,四海八荒的水族达成协定,只要有人敢制造海灵水,天下水族共击之。 那是禁忌,副组长心想,虽然他不认为杀鱼制造灵液有什么不对,当他第一次听到海灵水的存在时,他兴奋的说: “真的吗,怎么炼制?我们现在就去搞一点!” 白自然像看白痴一样瞪着他。 总之,海灵水是禁忌,在斩龙组的黑名单上。 水僧邓龙真的是利用海灵水提升实力的?这个想法让他惊骇,众所周知,水僧邓龙找到了丛云宗的丹药库,并因此实力大进,而不是什么海灵水。 不过,副组长仔细一想,觉得还真有可能,水僧邓龙不可能在外面制造海灵水,而七山大会的官方也从来不曾宣称丛云宗的丹药库被人发现,一切都是大家的猜测。 副组长皱眉,他继续偷听,这时,他听到那逃犯邀请黑甲鳄并肩作战。 他要去找另一位王者的麻烦?古王?为什么? 古王是陆地上的强者,十八年前,副组长到秘境中来时,就听过她的赫赫威名,如今这逃犯要去找他的麻烦…… 这时,他才悚然发现,原来那逃犯的实力竟已变的很可怕!他打败了黄甲鳄!那意味着什么?他可以打赢治水境巅峰境界的高手? 这怎么可能! 他不禁想到,在青楼,那逃犯爬上古神墙之巅……他忽然感到一阵恐惧,就和他那时感受到的恐惧一样,下面那个家伙,也许是几千年都没出过一个的天才,惹上这样一个人不太明智……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答应了,副组长感到一阵寒意,天啊,这两个家伙联起手来了,怎么办? 这时,他忽然听见惨叫声,以及狼嚎…… 听到惨叫声,那逃犯脸色一变,只听他惊疑不定的喊了一声“小绿”,然后拔腿就往外跑。 小绿?什么玩意儿?副组长不大明白。 那女逃犯也跟出去,小龙女被被她扶着,顷刻之间,冰窟里只剩下一黑一黄两头大鳄鱼。 那一身黄甲的鳄鱼,也就是大河流域如今的王者,他躺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 照理说,如今没有外人,父子二人总该说些心里话?副组长心想,然而,大河流域的太上皇什么都没有说,但他抬起了头。 他在看我,一瞬间,副组长浑身发凉,他知道圣殿的存在! 一瞬间,他想到之前看到的趴伏的痕迹,干草上的痕迹,就是这家伙趴在上面?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忽然跑到冰窟墙边,他伸出两个前爪,用力的扒住冰面,后腿一蹬,他攀上冰墙,然后迅速的往上爬。 他要上来了!这件事让副组长感到恐惧,论实力,他多半打不过治水境巅峰境界的高手,论人数,他势单力孤,对方却人多势众。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脚下的地板很奇特,他可以看到下面发生了什么,下面的人却看不到他的所在。 来不及多想,黑甲鳄爬到冰窟顶壁,这时,他的爪子上冒出蓝色的幽光,“咔”的一声,爪子深深刺进冰块,大河流域的王者倒悬着身子,径直爬到副组长脚下。 “咚咚咚……” 副组长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下一刻,黑甲鳄伸出爪子,推他脚下的地板。 一瞬间,地板倾斜了几许,看起来像是要被推开,副组长伸手按住地板,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轻轻的“咦”了一声,他推地板的力气大了一些,副组长却也用力挡住。 一人一鳄,隔着地板角力,好大的力气,副组长心想,老鳄鱼力气太大了,他拼尽全力才勉强将地板按住。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占据地利,老鳄鱼倒悬在顶壁上,无处借力。 “有人在上面?” 老鳄鱼狐疑的问了一句,然而,他竖起耳朵仔细听。 副组长不说话,且屏住呼吸。 老鳄鱼露出狐疑的神色,他又推了两次,狐疑变成焦急,副组长知道自己离成功不远了。 老鳄鱼又不甘心的推了两次,副组长牢牢按住地板,终于,老鳄鱼露出气馁的神色,只听他喃喃自语: “怎么回事?怎么打不开了?该死……” 这时候,冰窟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着,是老虎,副组长听出来了。 老鳄鱼不情不愿的爬了下去,副组长松了口气。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下去之后,看了自己的儿子两眼,然后,没有任何表示的,他迅速的往冰窟外面爬去。 他去做什么?副组长心想,给那该死的逃犯助拳?很有可能。 大河流域的王者趴在下面,他的身体还在微微的颤抖着,副组长看着他,心跳忽然加快了一下。 或许我可以把他救下来?那逃犯和黑甲鳄走到了一起,如今他们风头正盛,想要对付他,我需要助力…… 而且,把他救上来,之后,我们很快就能进入圣殿,不要等白青山那废物来了,嗯,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摔死在山脚下了。 可是,圣殿里的供品,理应由我一人独享,若是我把他带进去,他会不会跟我抢夺?没关系,他如今重伤垂死,我完全可以拿捏住他,就像拿捏住白自然一样。 想到这里,副组长心跳加快,救他上来,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喊,百利而无一害。 他俯身倾听,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他听到巨狼和狗熊的狂吼,以及大象的长啸,陆地上的强者来找麻烦了,他想,杀了那该死的逃犯。 他伸手按住一条裂缝的边缘,脸上露出一抹迟疑的神色,要不要救他?出了意外怎么办?要是他跟我抢夺圣殿的供品怎么办?他实力强过我…… 忽然,他又想到白自然的笑容,他站在前面,大笑着,“抓着我的披风,” 他这样说。 我自己也能走在前面,他想,然后他猛推地板一侧,地板侧翻,露出孔洞,似乎中间有一根滚轴,他将长枪刺过孔洞,够向大河流域的王者,冰窟穹顶太高,他念个咒语,那长枪陡然伸长,直戳在大鳄鱼背上。 第一百九十章 江言 他撞在山壁上,眼看着大象朝他撞过来。 两柄剑,一柄穿胸而过,寒气升腾,他的心跳几乎凝结。 大象直撞过来。 还好,他的心跳足够有力,砰砰砰,忽然,他浑身一抖,胸口的冰剑就被震成碎片。 大象直撞过来。 肩膀上还有一柄,热血从剑柄上流下,江言抓住剑柄,手上沾满自己的血,他猛的一拔,热血狂飙,白花花的雪地上通红一片。 大象直撞过来。 咫尺间,这么近的距离,江言几乎能看清楚,那一双充满灵性的眼睛中深藏的杀意,大象体型如小山般庞大,两颗大牙就像老树,斜斜的生长着,狠狠的直戳过来。 大象直撞过来。 武道天眼之下,大象的动作变慢,江言捕捉到象牙戳刺的轨迹,一戳一挑,干净利落,林间的任何猛兽都要肚破肠流。 江言试着起身,对付大块头要灵活,这道理谁都明白,然而,巨狼的法术让他浑身僵硬,身上的伤口一牵动就疼痛无比,他失去了灵活,他只能硬接。 硬接一头飞驰中的大象的冲击。 看到大象,江言就想到压路机,那头大象和轧路机一样重,甚至比轧路机还重,这一点毫无疑问。 并且,他的速度更快,江言见过的轧路机,从来都是慢吞吞的往前走,假如它们像眼前这头大象一样快,路上也许就要多出一些惨剧了。 他要挡住这台轧路机。 于是,他用后背抵住山壁,同时伸出手,在象牙戳进身体之前的一刹那,他准确的抓住象牙的尖头,浑身的肌肉猛的绷紧,力量如疾风骤雨般涌出,暖流在他体内运转到极致,就像一个大火炉…… “砰!” 一声轻轻的闷响,他抓住象牙,后背则猛的顶在山壁上。 寒风呼啸而过,白雪纷纷扬扬,有那么一瞬间,大象眸子里露出一抹疑惑的色彩,他似乎不大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人一象对视着,只有那短短的一瞬,下一刻,江言猛的一抖胳膊。 “吼!” 大象怒吼了一声,除了愤怒,那声音里更多的是震惊和不解。 下一刻,他飞了起来,庞大的身子像一柄大铁锤,狠狠的砸在山壁上,山壁开裂,蜘蛛网一样的痕迹蔓延向四周。 江言坐在那里,手上抓着象牙,他看到巨狼朝他冲过来,大象则往回弹,于是他猛的按压胳膊,大象狠狠的砸向地面,漫无边际的阴影盖住巨狼,巨狼来不及躲避。 大象狠狠的砸下来,只听见“噗嗤”一声,血肉爆射开来,巨狼连哼都没哼一声。 “住手!”大象狂吼着,“我们有些误会!” 江言面无表情,他紧紧的抓着两颗象牙,忽然,他双臂用力,大象的求饶变成惨叫,伴随着“咔”的一声脆响,两颗象牙生生折断。 大象的眸子变得血红,下一刻,他猛的一蹬后腿,庞大的身子再度撞向江言……又被江言揪住长鼻子,再度往上抛起,撞上山壁,落下,抛弃,撞上山壁,落下…… 直到手中的鼻子猛的抽搐了一下,江言才停手。 他把大象放在地上,这时候,大象的后背已经是模糊的一片血肉,江言惊讶的发现,大象变矮了一些,他身上的血肉被削去了一层,大部分留在了山壁上,此刻正一点点的往下滑落。 “误会,” 江言轻声道,他缓缓起身,那头狗熊站在不远处,瑟瑟发抖的王者看着他,“他说误会,什么误会,你知道吗?” 那狗熊浑身发抖的望着他,好一会儿,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熊瞎子,昨晚你是跑的最快的那一个,” 江言说,他调动古荒神力,将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蓝色光晕所过之处,一切污秽都被剥离,“如今怎么反而落在后面啦?” 那狗熊似乎吓的痴傻了,他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痴痴的望着江言。 “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江言说,“不要想着逃走,我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追上你,然而,只要你带我去找你们大王,我就可以放过你。” 真是熟悉的场景,江言感到一阵恍惚,像是在叫河豚带他们去找大鳄鱼的宫殿。 那狗熊还是不说话,他站在那里,庞大的身子颤抖着。 吓傻了?江言心想,这也难怪,他对付这些野兽的手段的确太过爆烈,三下五除二将对方的同袍杀了个精光,有此反应也是应该。 不过,他得承认,他实在没猜到情况会是这样。他以为,这些野兽都是古王手下的大将,和他们打起来,起码要苦苦周旋一番。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从那头老虎朝他猛扑过来,却被他一个滑铲开膛破肚之后,他就隐约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这些家伙都是野兽,仅此而已,他们或许可以动用灵力,然而手段也并不太多,对于凡人来说,他们体型庞大,力量无穷,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然而,江言的力量比他们更大,他的体型却更小,这意味着他更加敏捷,再加上武道天眼,他完全可以虐杀这些野兽。 战斗是真实的,分出胜负只需要一瞬间,没有苦苦相持,大家都是用肉身在搏杀,胜利的关键仅仅是占住先机,然后造成致命伤。 江言听到脚步声,这时候,林梦蝶和小龙女从洞里走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道,林梦蝶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小龙女却不禁皱起眉头。 鲜血将冰窟外的地面染红,凝雪融化,血水凝结,此地像是变成了屠宰场。 “动作真快,” 林梦蝶说,“小绿没事?” 是你们走的太慢。 “就是为了他,” 江言说,“动作才这么快的。” “那是怎么回事?” 林梦蝶望着雪地里的狗熊,“一头狗熊雕像?” 看起来真像。“那是活的,” 江言笑着说,“不信你去碰碰他。” “吓傻了?” 林梦蝶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狗熊,“或许可以弄来当坐骑,这么大的狗熊,足足能坐两个人,正好把你刚刚救下的美人儿放上去。” 有道理。“狗熊,” 江言冲着狗熊大喊,“过来,有事跟你商量。” “小心一点,” 小龙女说,“小心偷袭。” “没关系,现在他独木难支,就是鱼腩一块,翻不起什么大浪。” 江言这样说。 狗熊还是一动不动,他站在那里,像是真成了一尊雕像。 江言朝他走去。 狗熊后退。 江言每进一步,狗熊就后退一步,一人一熊之间的距离始终不变。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江言清晰的看到,那狗熊脸上的表情满是挣扎,似乎在进行某种极其剧烈的心理斗争。 “我滴个乖乖,” 忽然,身后传来老鳄鱼说话的声音,“全都宰了?” “你来的太早了,” 江言喊了一句,“应该再迟一点,就真的全都宰了。” 前方,那狗熊的目光凝住了,里面满是震惊和骇然。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江言心想,死去多年以后又复生,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怎么会……” 狗熊终于说出第一句话,他颤巍巍的开口,“他……他不是死了……” “又活了,” 江言说,“所以你逃不掉,乖乖的带我去找你们大王,然后就能保住小命,孰轻孰重,你自己斟酌。” 他要去找古荒神源的分身,他已等不及了,古荒神源奄奄一息,生命之火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必须得赶快施救。 且,一旦古荒神源融合了分身,他就可以开启离开这秘境的通道,江言早已等不及要出去,出去,姜杏若在等着我。 狗熊的反应让他疑惑,照理说,他开出的条件是如此的难以拒绝,可是狗熊还是露出抗拒的神色。 “你想让我做狗,” 狗熊这样说,“但我不是狗,我是熊。” 什么跟什么?虽然你名字叫狗熊,但不代表你跟狗有任何一点关系?你不就是熊吗?为什么要强调?江言有些茫然。 “吼!” 下一刻,狗熊仰天长啸,声音比刚才任何一只猛兽发出的声音都在大的多,江言甚至感到耳膜有些刺痛。 他在干什么?江言不明白,做垂死的挣扎?有什么意义? 狗熊还在大吼,声震四野,江言忽然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从上下往下滚……他转过头,漫山白雪猛扑下来。 雪崩! 狗熊还在大吼,江言听到林梦蝶、小龙女、老鳄鱼、小绿的惊呼,此起彼伏。 “轰隆隆……” 整座雪山都在颤抖,脚下的大地晃动着,江言几乎站立不稳,他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只小虫子,天地之威一至于斯。 狗熊的吼声忽然停住,下一刻,他俯下身子,将前肢和后肢一点点的拉长,像是在活动筋骨,然后,他冷冷的瞪着江言: “我是熊,我不是狗。” “往回走!进冰窟!” 江言大喊了一声,然后,他猛的转身,发足狂奔,冲向后方的冰窟,暖流在他体内隆隆的流转着,一好似大雪山的怒吼。 除了回去,这时候,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地震的时候该怎么办?洪水的时候该怎么办?这些他略微知道一些,然而,雪崩的时候应该怎么办?他一点都不知道。 回去,回到冰窟之中,这是唯一活路。 他只能做自己能坐的事,然后,将自己交托在命运的手中,所有人都只能这样。 他环顾四下,看到林梦蝶和小龙女,老鳄鱼,还有躺在地上的小绿,小绿背上的河豚……林梦蝶正拼命拽着小龙女往冰窟里跑,但两人离冰窟很远,小龙女身子虚弱,林梦蝶还不曾恢复,小绿则蹒跚着身子…… “不!” 江言大吼一声,下一刻他猛的冲向林梦蝶那边……老鳄鱼本已冲到冰窟门口,这时,听到江言的怒吼,他竟又折返回来,一瞬间,江言心中满是感激。 江言速度飞快,眼看就要冲到林梦蝶身边,然而,便在这时,他忽然听狗熊的怒吼。 “我是熊,我不是狗!” 劲风直撞向后脑勺,一瞬间,江言心凉了一半,那狗熊竟然在这个时候扑了过来!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亡命之徒,这家伙是个亡命之徒,比其他四头野兽加起来都要可怕! 不久之前,江言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斩杀了四头猛兽,虽然他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但这战果足以让侥幸不死的狗熊胆寒。 然而,狗熊没有胆寒,这时候,当江言背对着他,准备逃回冰窟的时候,他竟毫不犹豫的撞向江言,庞大的身子如水波般晃动,光滑的皮毛如缎子似抖动,“我是熊,不是狗!” 他这样大喊着。 江言根本不想管他,然而,劲风直撞向后脑勺,另一个认知让他胆战心惊: 他比我快! 很难想象,那样一头肥大的狗熊,速度竟然比他更快!然而事实便是如此,江言不禁想到昨天晚上,那狗熊一马当先,险些将他追到…… 他不可能放任自己脑袋被拍碎,于是,他猛的顿住脚步,然后转身,武道天眼之下,狗熊已是近在咫尺,他张开大嘴来咬江言脖颈,江言侧身闪过,狗熊挥出熊掌,直拍向江言脑袋,江言低头躲过。 “躲!” 狗熊咆哮着,“你就只会躲!” 一人一熊飞快的错身而过,狗熊愤怒的转身,他张大嘴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江言早已转过身来,冷冷的瞪着他。 一瞬间,江言飞快的出手,他捏向狗熊长长的嘴巴,速度快的带出幻影,狗熊伸出熊掌格挡,但江言早已牢牢捏住他的嘴巴。 “你喜欢吼?”大雪山在怒吼,大地在颤动,江言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他猛的向后迈出一步,整个人也转身向后,他用力拽着狗熊的嘴巴,一个过肩摔,狗熊庞大的身子在空中荡了一圈,狠狠的砸向大地……吼!雪山怒吼着,大雪从后面撞过来,江言整个人扑跌向前,直接撞进狗熊怀里。 雪,沉重的雪,无处不在的雪,怒吼着,咆哮着,将他整个包裹,像一只巨大的手掌,推着他,向下,坠落,向下,坠落…… 眼前只有狗熊光滑如缎子一般的皮毛,江言死死的抓着狗熊脖子上的皮肉,狗熊很肥,一抓一把肉。 狗熊还想挣扎,但江言狠狠的在他脸上砸了一拳,狗熊的力量顿时弱了下去。 有个肉垫,坠落着,江言心中这样想,也许还摔不死。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他低头看着狗熊庞大的身子,狗熊又大又肥,坠落时,身上的肉像水波一样晃荡,一定很有弹性,江言心想。 坠落着,他转头望向四周,希望找到林梦蝶和其他人的身影,然而,他什么都找不到,眼前所见只有雪白,他一转头,雪盖住他的眼睛,涌入他的鼻孔…… 他又砸了狗熊一拳,因为狗熊试图挣扎。 忽然,眼前一黑,冰冷的雪,狗熊光滑如缎子一样的皮毛,雪山轰隆隆的怒吼,一切的一切,全部消失了。 小鳄鱼 吞下那枚丹药,他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不,不是前所未有,不久之前,他曾一连吞下三枚丹药,三枚丹药自然胜过一枚,不过,那时他伤势太重,丹药内蕴藏的能量大半用来疗伤,供给他自身的没有多少。 这一枚丹药则不同,一小半的药力用来疗伤,大半药力则在他体内搅成能量漩涡,然后全部注入他的本源。 现在,他再度化身魅影,飞快的冲出宫殿,冲出穹顶,冲出河床,他入水了,他开始游,速度不减,他从几条鱼身旁经过,他们的声音远远传来: “那是什么?天啊,一道黑影!” 声音渐渐变弱,忽然消逝无踪,小鳄鱼知道,他们已落在后面极远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已经足够的快,然而,再快一点,他告诉自己。 事情怎么样了?白衣女子是否已遭侵犯?想到这里,他简直五内俱焚,恨不得立刻飞到大雪山上。 水温骤然变冷,午后的阳光刺破水面,透过绿色,小鳄鱼看到那座大雪山,它站在那里,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哗啦啦!” 小鳄鱼破水而出,水流在前方凝成坚冰,他落在坚冰上,飞快的往上跑,脚步有些打滑,他不得不将利爪深深扣入冰面,往后扒。 大雪山沉静、冷漠,好似万年不曾动摇一丝,上一次小鳄鱼上山,刚到山脚下,就不禁为大雪山的巍然不动的气势所折服。 如今,他又一次上山,虽然心中有所准备,然而,当白雪将阳光折射在他身上,松涛的呼啸远远的传来,他抬头望着大雪山,心中一片肃穆。 “雪山是圣洁的象征,”他还记得父亲说过的话,那一次,当大河流域的王者登上雪山,回望无疆大地,他悠悠开口,“据说,丛云宗的圣殿就坐落在这里,千百年来,从不曾显露世间。”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先有圣殿,后有雪山,陛下。” 老鳟鱼如此提醒。 小鳄鱼不禁笑了,老鳟鱼喜欢揭他父亲的短,这一点谁都知道。 “都一样,” 父亲笑着说,对于老鳟鱼的戳穿不以为意,真的不以为意吗?如今,小鳄鱼细细回想,父亲可能只是装称不以为意,“雪山是圣洁的土地,寒冷能毁灭一切污秽不洁的东西。” “寒冷能冰冻污秽的东西,” 老鳟鱼笑着说,“让他们长久保存下来。” 小鳄鱼忍不住微笑。 父亲说雪山是圣洁的地方,小鳄鱼一边往山上爬,一边这样想着,可他自己又干了什么?在如此圣洁的地方,他却想要进行污秽的强bao,这难道不是一种玷污么?父亲心口不一,向来如此。 雪山是圣洁的,小鳄鱼心想,白衣女子也是圣洁的,他又想到那一层薄薄的银光,我不能让他们被我父亲玷污。 想到这里,他不由加快脚步, 竭尽所能的朝着父亲发现冰窟的地方奔去,那是半山腰,他记得很清楚,因为父亲不准他进去,他在外面等,把周围的风景看了个透彻。 这时,他忽然听见吼声,又长又响亮,从半山腰的位置传下来,他不由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吼声? 并且,这吼声为何有些熟悉? 小鳄鱼能记住每一种声音,并准确的在心里为他们贴上标签,下一次再听到,他一下就分辨的出。 是否只有自己有这样的能力?他不知道,或许所有人都可以。 总之,他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是那头狗熊,他告诉自己,那头临阵怯战的狗熊,五年前诸王来袭,两头狗熊围攻“锤王”,一头狗熊脑袋被砸的稀巴烂,另一头狗熊则吓的不能动弹,以至于当“古王”命令他出手的时候,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鳄鱼记得那头狗熊,事后,父亲告诉他,他能冲出重围,到化龙关中开启阵法,多亏了那头怯战的狗熊。 他还记得父亲对那头狗熊的评语:“哪里是熊?分明就是一条狗,狗才临阵怯战。” 小鳄鱼为此记住了那头狗熊,他也记得那狗熊的声音,此刻,当他听到那悠长、响亮的吼声时,他立刻辨认出: 这吼声出自那头狗熊,那条狗。 发生了什么?那条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白衣女子怎么样了?小鳄鱼心想。 雪山忽然崩塌。 皑皑白雪如巨兽般猛扑下来,一层又一层,卷动着,肆虐着,从小鳄鱼的角度往上看,雪山像是一个穿了太多衣服导致臃肿的大家伙,正一件件的脱下身上的衣服…… 雪崩了……有那么一瞬间,小鳄鱼呆在那里,怔怔的望着脱衣服的雪山。 怎么会这样?雪山轰隆隆的怒吼,其中夹杂着狗熊渐弱的吼声,小鳄鱼忽然明白了,是那头狗熊干的好事! 现在该怎么办?他抬头望着脱衣服的大雪山,白雪狂怒的肆虐而下,像是传说中巨佛狠狠拍落的手掌,一掌之下,任何生灵都难逃一死…… 他想逃,然而,那白衣女子还在半山腰的冰窟里,她是否已遭父亲的侵犯?冰窟在雪山深处,不大会受雪崩的影响……我是来救她的,倘若就这样放弃,岂不是任由她被侵犯? 雪山啸吼如雷,小鳄鱼抬头,巨佛手掌已逼近半山腰,倘若一头冲进去……他忽然身化魅影,直冲向半山腰。 快!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再快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然而,他敢保证,比起父亲全速前进的速度,他还要更快上几倍不止,他已感觉不到自己肉身的存在,他仿佛变成了风,或者声音,总之是某种虚幻的、速度极快的存在。 那股黄色的能量徘徊在他周围,空气中似乎多出了一条通道,他穿梭在这通道里,通道的尽头就是半山腰的冰窟……等一等,我来救你了。 要到了,要到了!那通道的尽头就在眼前了!小鳄鱼不禁浑身颤抖,再快一点,他告诉自己,再快一点! “轰!” 通道忽然碎开,漫天大雪猛的砸落,不!这是小鳄鱼唯一的想法,下一刻,大雪将他整个包裹,巨佛的手掌推着他,推着他,一直往下,一直往下…… 白青山 真有三叶还魂草吗?白青山很是怀疑,一个只允许治水境修士进入的秘境,怎么可能有那种夺天地之造化的存在? 据说,三叶还魂草堪比九转金丹,可以招魂引魄,让死人复活。 有人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这是凡人的说法,事实上,对于修士来说,阎王的权威有时并不是那么重。 阎王要谁三更死,太上老君呵呵一笑,阎王只能满头大汗的说:“您最大,您最大。” 阎王要谁三更死,那猴子捏着棒子,冷冷的望着他,阎王只能无奈苦笑。 那么多强大的存在,那么多活在传说里的存在,比起他们,阎王或许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官罢了。 只不过,强大的存在不屑为凡人们开口,除非是在某些话本传说之中。 死亡,只是一场游戏,按照天师府的秘本记载,生死之间没有什么大恐怖,死亡类似于人间的律法,凡人犯法,被法律制裁,而事实上,人人都有罪,死亡就是对有罪之人的审判,没人躲得过,没人逃得脱。 照这么来说,组长真是罪孽深重,否则,阎王爷怎么这么急着要审判他了?白青山充满恶趣味的想。 不过,如今白水月想把他拉回来,唉,师妹呀师妹,天地规则自有其运行的规律,人死了就是死了,干嘛还要拉回来了?三叶还魂草,多么渺茫的希望…… 他真希望把这些话告诉白水月,不过,他不敢,白水月会狠狠的咒骂他一顿,甚至对他动手,他毫不怀疑。 不过,他又真的想把这些话告诉师妹,不要找什么三叶还魂草啦,死了就是死了,哭也哭了,就随他去!关注关注活人不行吗? 关注关注我不行吗? 师妹不关注他,她只关注三叶还魂草,关注那个死鬼组长。 这也难怪,毕竟他脸被打歪了,牙齿也几乎掉光,斩龙组给他动用了最好的医疗手段,不过,也仅仅是把他的面容稍稍的“回正”了一些,江言那一拳太重了,把整个现代整容技术都打趴下了。 他还记得,父亲千里迢迢的赶来看他,在医院里,当医生给他拿下面罩,父亲几乎吓了一跳,他第一句话是个疑问句。 “你是谁?” 父亲这样问,语气有些害怕,“我儿子了?” 他那张脸,如今连父亲都认不出来了,可以想象是怎样的扭曲。 师妹还喜欢我吗?白青山心想,她一定还喜欢我的,她一直都很喜欢我,对于组长,她只是崇拜,仅此而已,她喜欢我。 他又想起刚进天师府的日子,他和师妹同一批进来,他们一起受训,一起修行,后来一起加入斩龙组。 有人说,男人不能爱上下山之后遇见的第一个小女孩,那样显得很傻。 毫无疑问,白水月是他踏入修行道后遇上的第一个小女孩,白青山爱上了她,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傻的,师妹那么漂亮,人又温柔体贴,只是偶尔会对他发脾气,那又怎么样?打是亲,骂是爱,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她一定是喜欢我的。 否则,她现在就不会带上我,是不是?寻找三叶还魂草是很重要的行动,据说得到了长老会的特别授意。该死的,长老们也很想让组长活过来?真不知道白自然有什么好的。 不管怎样,如今我和师妹在一起,虽然身边还跟了其他几个人,不过,师妹最在乎的一定是我。 毕竟,无极门的刘通是个矮个子,师妹比他高半个头,怎么会喜欢他? 还有,三花派的侯中是个酒鬼,即便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满身酒气,他曾经不止一次的被抓住酒驾,如果不是斩龙组的身份,早就被扣了驾照啦,师妹肯定不会喜欢他。 还有地灵宗的郝浩,这家伙名字的拗口程度,比我脸的扭曲程度还要更胜一筹,就更不要说他一脸麻子…… 总之,在白青山看来,虽然他的脸蛋扭曲的他老爸都认不出来,但他还是这一群人中最英俊潇洒的男人,白水月一定最喜欢他。 为了寻找三叶还魂草,他们五人同行,矮子,酒鬼,麻子都是长老会指派的人,白水月负责领导他们,只有白青山,一个劲的非要跟来,说是要保护白水月。 “人家用得着你保护?” 来的时候,龙傲恶狠狠的训斥他,不知为何,白青山觉得,从龙虎山下来之后,小组长仿佛变了个人,不像以前那么娘娘腔了,“我看你是馋人家身子,小子,撒泡尿照照镜子,别去惹人厌烦!” 我再怎么丑,也比你好看,臭娘娘腔。 他真想抬头看看龙傲的脸,看看彪型大汉的脸涂脂抹粉之后到底能有多丑,那一定可以帮他重拾信心,不过他不敢,没人敢看龙傲的脸,除非你不怕当场呕吐。 他一度感到懊恼,小组长不会放我走的,他想,他要去追捕那逃犯,而我要配合他。 逃犯,他又想到江言,想到打歪自己脸的那一拳,该死,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先保护好师妹,看看她身边都是什么人,矮子,麻子,酒鬼,她会遇到危险的。 不过,让他感到惊喜的是,在狠狠的斥骂了他一顿后,龙傲竟然同意了他的请求。 “去,” 龙傲这样说,好像巴不得他离开,“追捕行动有我们就足够了,那逃犯在劫难逃。” 龙傲很有信心,为什么?白青山不知道,总之,在把他踢出任务之后,龙傲甚至还表示: “寻找三叶还魂草……你们人手还够不够,要不要再给你们两个?” 看来他也想复活白自然,白青山愤愤的想,那死鬼究竟有什么好? 白水月婉拒了龙傲,于是,最终只有他们五人踏上了程途。 “哪里有三叶还魂草?” 在路上,白青山这样问道,他走在白水月身旁,这句话自然是在问自己师妹。 然而,白水月没有回答,她低头看着那张地图,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丑八怪,” 矮子刘通笑着说,“你只要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不拖后腿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看不起我?“你什么意思?” 白青山沉下脸,冷冷的瞪着他,“我会拖你的后腿?” “哎呦,丑八怪生气了,” 郝浩露出惊恐的神情,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白青山,“好恐怖呀,这张脸简直要吓死人啦!” 他们针对我。“你看你那一脸麻子,” 白青山瞥了郝浩一眼,“还好意思说我?” “麻子算什么?” 郝浩大笑着说,“我的脸又不歪,不像你,脸像是被车轱辘轧过一样,吓死人了。” “你……” 怒火在胸膛中升腾,白青山脸都气红了,他将目光扫过矮子和麻子,“我因公受伤,这是荣誉,你们凭什么取笑我?” “丑不是你的错,” 刘通大喇喇的说,“吓人就不对,我说,你这丢尽斩龙组脸面的废物,究竟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长老会指派了我们,可不曾指派你啊!” 为了我师妹。白青山真想这样说,不过,他不能这么说,师妹很娇羞,这么直白,她会生气的。 “组长,” 麻子郝浩也在帮腔,“你这师兄就是个废物,刚才在漏斗那里,把我们斩龙组的脸都丢光了,我们为什么要带着他?” “我只是水性不好!” 白青山争辩,他的声音有些异样,被两个人轮番挤兑,他有些吃不消了。 “不要找借口,” 矮子瞪着他,眼珠里满是嫌恶,“差劲就是差劲,你是斩龙组最废物的一个,你跟着我们,会拖我们的后腿。” “我不会!” 白青山愤怒的大喊。 “你说不会就不会?” 醉鬼忽然说话了,他的声音昏昏沉沉,像是还没睡醒,“告诉你……” 酒精让他舌头打结,“三叶还魂草……长在阴骸之地……” “阴骸之地?” 白青山惊呆了,怎么会是那种地方,“死者出没的地方?死亡之地?” 众生有生有死,世界有阴有阳,秘境也一样,死寂之物们聚在一起,形成“阴骸之地”,其中死者出没,充满着各种恐怖的危险,对于生人来说,那里是当之无愧的“死亡之地”。 白青山听过阴骸之地的说法,不过,他从未去过,然而,自从听人说过阴骸之地的可怕后,他就在心里下过决心,绝对不会到那种可怕的地方去。 现在他们要去阴骸之地?他不禁额头冒汗,心脏砰砰直跳。 “怕了?” 矮子刘通嘲笑着说,“你这种废物,估计到了里面,立刻就要吓的不敢动了,尸鬼从树上扑下来,不等你拔剑,一下就摘了你的脑袋!” “还有腐朽者,” 麻子郝浩用一种恐怖的语气说,“白骨架子,手中拿着骨兵,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最喜欢占据活人的血肉,他们会把你杀了,再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抽出来,让你的血肉变成衣服,然后一下子钻进去……” 尸鬼,腐朽者,白青山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他试图反驳,但他实在害怕,连勇敢都装不出来。 “组长,” 醉鬼嘟哝着,“看看这家伙,光是说说就把他吓得不行了,待会要是到了阴骸之地,他一定会被吓死的,我们还要救他……” 白水月不得不表态了,她皱眉望了白青山一眼,脸上的神情迟疑不决。 “师妹,” 白青山用一种央求的语气说,事实上他想喊“水月”,但自从上次喊完被臭骂一顿之后,他就不敢这样喊了,“我可以的。” “可以个屁!” “别让他拖后腿!” “会害死我们的!嗝……” 白青山不再反驳,只是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的师妹。 “给他个机会,” 最终,白水月这样说,“天师府剑法很厉害的。” 不错,我剑法很厉害,白青山在心中大喊,师妹迁就我了!师妹想和我在一起!她一定不想和矮子、麻子、酒鬼在一起! 矮子和麻子悻悻的点了点头,酒鬼则打着酒嗝,又开了瓶酒。 三叶还魂草为何会长在阴骸之地?一路上,白青山渐渐明白了原因。 三叶还魂草拥有极强的生命能量,它生长在死寂之地,从它发芽开始,死寂就在掠它的生命能量,三叶还魂草必须不断的抗争,直到长大,才能拥有起死回生的药效。 死寂之地中孕育还魂之草,毒蛇出没的地方往往有解毒的草药,生与死对立统一,大道玄奥便在此间。 他们一直向东,黎明还未降临,寒夜萧索,阴风渐起,白青山打个寒战,然后,他紧了紧袍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心,” 白水月收起地图,仔细的嘱咐众人,“前面就是阴骸之地。” 不用说,我也看出来了。 前方是一大片黑漆漆的树林,林中有一股森寒的气息在游荡,那气息,像是尸体腐烂之人口中的吐息,白青山远远的就感觉到了,那气息让他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世上真有这种地方?阴骸之地,死者的世界?据说这里有两种生物出没,尸骨是血肉做成的,腐朽者则是骨头,他们把尸体分门别类,然后组装成各自的大军……白青山感到一阵恶寒。 “我看见他发抖了,” 矮子刘通这样说,“小组长,你这废物师兄会连累我们,不能带他进去。” “他会被撕碎的,” 麻子郝浩说,“普通刀剑应付不来那些家伙。” 说的好像你们比我厉害在哪。“你们就能应付得来?” 白青山愤愤的望着他们,该死的,这些家伙,一心想要把我从师妹身边支开,然后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尸鬼敢靠近我,我一剑杀两个!” “哈哈……” 醉鬼癫狂的大笑着,“等着瞧,这小子不听劝告,我们等着瞧。” 等着瞧,我要让你们大吃一惊,我要让师妹刮目相看。 他们走向黑暗、森冷的树林,寒鸦在远处轻轻叫唤,午夜的冷风拂过每个人都脸庞,声音尖利好似鬼魂嘶吼。 我不怕,白青山告诉自己,我曾经斩杀过真正的僵尸。 那一次,他们在一个乱葬岗出任务,他和师妹白水月,还有另外一个同门。 乱葬岗上坟眼林里,地下也不知有多少死人,据说那乱葬岗存在了几百年,下面甚至有个万人坑,里面放满了从战场上抬下来的尸体。 乱葬岗在一个村庄附近,案子是警察系统转交到斩龙组,根据资料,村里有人行凶杀人,凶手先是杀了一头牛,紧接着又杀了一家三口。 普通的行凶杀人,根本用不着斩龙组出手,问题是,村里的人一口咬定,是僵尸在行凶杀人,凶手穿着清朝时的古老服装,浑身腐烂发愁,身体僵硬的刀子都捅不进去,又力大无穷,据说那头牛是被生生扼死的。 也是午夜,三人到乱葬岗上,找了整整一个晚上,打开了所有坟墓,却并没有发现僵尸的踪影,第二天他们就在村里扎下帐篷。 睡觉的时候,白青山忽然听见惨叫声,此起彼伏,还有吼声,像是某种猛兽的吼声,一他从昏睡中惊醒,发现师妹和师兄也正惊惶的起身。 三人离开帐篷,到村子里去,那时候,村子里面已变成人间地狱,地上到处是人的血和残肢,几十个僵尸在村里游荡,不时有大人或孩子的惨叫声传来。 那些僵尸,的确如报案的人所说,一个个穿着古老的服饰,浑身腐烂,脸上的皮黑乎乎的一片,像是被烤焦了,里面还有白白的蛆虫在蠕动,白青山差点没吐出来。 白青山眼睁睁看着一个村民拿着草叉,似乎想和僵尸对打,那僵尸却一把扯过草叉,将叉头揉的稀巴烂,村民惊恐无比,转身想跑,僵尸追上去,速度飞快……忽然一停,然后直挺挺的往前扑跌下去。 一根金针戳在僵尸脑袋里,金针屁股上穿着一根银线,银线的另一端捏在师妹手中,师妹手腕轻轻一抖,那金针飞回来,僵尸惨叫着化为脓血。 他们开始屠杀,就像僵尸屠杀无辜的村民一样,他们的武器一下就能杀死僵尸,而僵尸虽然看起来力大无穷、行动敏捷,实际上,到修士面前什么都不算。 白青山记得剑刺入僵尸血肉的感觉,长驱而入,毫无阻碍,僵尸惨叫着化为脓血,脸上的蛆虫不时飞溅出几条。 那一天,在大山深处的僵尸村,他杀到手软,僵尸似乎无穷无尽,怎么也杀不完,当三个年轻的斩龙组成员从慌乱中冷静下来,他们忽然明白了: 僵尸在不断的增加。 为什么?没人知道。 后来他们叫了增援,龙傲组长开着直升机出现在大山深处,直升机上载着机枪,机枪的子弹是特质的灵力弹,哒哒哒哒哒,僵尸像割麦子一样倒下。 那是白青山第一次在出任务时,真正的击杀某些怪异的存在,事后他仔细回忆,感觉也不是那么可怕,僵尸太弱了。 现在,当他走近阴骸之地,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屠杀僵尸的经历,尸鬼,腐朽者,和僵尸能有什么区别?随便杀。 当他提起那一次的经历,试图让白水月想起他们共同经历的那些事情时,白水月厌恶的翻了翻白眼。 “不要说那件事,” 白水月这样说,“那是耻辱,整个斩龙组的耻辱,我们打开了坟墓,让那些僵尸大摇大摆的跑出来,然后自己回去睡大觉,死了三十个多个村民,我们必须为之负责。” “我知道,” 白青山张大了嘴巴,怔怔的望着她,良久,他才这样说,“我知道。”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救了那些村民,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 原来是我们导致了那一切,原来是我们放出了那些僵尸。 他又想到那些僵尸,腐烂的身体,焦黑的脸,黑洞洞的眼窝,蛆虫在里面爬…… 忽然,眼前出现一张腐烂的脸,面容焦黑,眼窝深陷,蛆虫在里面爬。 是我想的太认真?一瞬间,白青山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蛆虫蠕动着,两个深陷的眼窝似乎注视着他,腐烂的嘴唇忽然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啊!” 白青山惊恐的大喊了一声,那张脸的嘴巴猛然张开,然后咬向他的脖颈……一阵白亮的光芒照在那张脸上,那张脸大声尖叫着,然后,它微微晃了一下,紧接着便往上面荡,哗啦啦,树影婆娑,那张脸消失在密林之中。 “嗖!” 破空声响,白水月手中捏着银线,一缕金光飞快的射出,林子里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须臾,金光倒转而回,白水月将其捏在手中,金针上沾了一抹黑色的血迹。 “他叫的像个婴儿,” 矮子刘通嘲笑道,“啊!妈妈,尸鬼来抓我啦!” 他用一种很夸张的语气模仿白青山的惊叫,白青山脸上一红,他意识到,自己叫的比这还要大声。 “那叫音波攻击,” 麻子郝浩戏谑的说,“当尸鬼朝你扑过来的时候,大喊一声,尸鬼就会害怕,然后不得不咬断你的脖子。” 他的手上捏着一团白光,正是方才击退那尸鬼的亮光,这时,白光一点点的消散。 “这是……” 白青山望着那团亮光,惊疑不定,正是这亮光击退了尸鬼,关键时刻,麻子郝浩救了他。 “这是你未来老婆的奶子发出的光,” 醉鬼笑嘻嘻的说,“希望她的胸脯能有那么白。” 白青山望了他一眼,这时,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长老会要指派这三个人跟着白水月。 郝浩修炼的功法,好像是“大光明功”的一个分支,矮子刘通则对火焰情有独钟,至于那醉鬼,白青山不知道他修行过什么功法,但想来也应该是克制阴暗森冷的一种功法。 这么说来,我倒真成了拖油瓶啦?毕竟,我只会天师府的剑决,可不会发出什么强光,也不会玩火。 不,天师府的剑决也很强大,师妹的金针不是伤了那尸鬼吗?我的剑也可以,总之我要和师妹在一起,我要保护她。 劫后余生,他惊魂未定,心脏砰砰直跳,这时候,他甚至没有力气去反驳矮子、麻子、醉鬼的辱骂。 “快去看看,” 白水月招呼众人,“说不定打死了一只。” 他们冲向之前发出惨叫的地方,矮子刘通的掌心冒出一团火焰,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地上有一小滩黑血,已经凝固,一只蛆虫落在上面,正无力的蠕动着。 郝浩上前,猛的踏出一脚,只听“唧”一声,那蛆虫在他脚下爆开。 “继续走,” 白水月说,她望了自家师兄一眼,“阴骸之地很危险,到处都可能有尸鬼和腐朽者出没,要小心。” 师妹教训起我来啦,白青山点头,心里却这样想,到底谁才是师兄啊?唉,毕竟她是小组长。 黑夜深不见底,好似密林悠长深邃,白青山已经知道,他们要去到阴骸之地的最深处,只有那里,可能孕育出三叶换魂草。 树林之后是沼泽,白水月仔细的停下来望着沼泽,矮子和麻子,还有酒鬼,也放弃了奚落他的乐趣,面色凝重的打量着眼前的沼泽。 沼泽呈深黑色,黑夜中,任何东西都是这个颜色,湿地十分空旷,稀疏的矮草随意的生长。 “得找一条路,” 矮子凝重的说,“否则我们会陷入其中。” 找一条路,当然,沼泽是擅长吞人性命的怪兽,这怪兽浑身上下只有一张大嘴。 白水月显然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时候,她从怀中摸出一把小人儿来。 这些小人,只有白青山的小拇指那么长,共有八个,被白水月一把攥在手中。 “去,” 白水月轻声道,她将那小人散落在地上,“去找出一条路来。” 小人四散开来,各自离开,蹦蹦跳跳的往沼泽里走,动作十分轻快。 关节很灵活,也没有懵懂的样子,很不错的手艺活,不知出自哪位机关大师的手笔?白青山望着那些小人,心中有些酸酸的,为了复活白自然,师妹还真是舍得下功夫啊。 他真希望八个小人都被沼泽吞没才好,然后,他们就会发现,这沼泽里没有哪怕一条可以通过的路,任何地方都可以吞人性命的,这样一来,他们就只能调头……不,师妹不会放弃,她会冒着死亡的危险踏上沼泽。 这样看来,还是希望小人们找出一条路。 小人做到了,但只有一个,他从黑暗中蹦蹦跳跳的走回来,在白水月面前跳了两下。 其他的小人都没回来,他们被沼泽吃掉了。 “跟着他,” 白水月说,“路上可能有危险。” 他们跟着小人上路,白水月走在最前面,白青山跟在她后面,然后是麻子,然后是矮子,酒鬼垫后,这时候,白青山恍然意识到,这不知深浅的酒鬼,也许是所有人当中实力最强大的一个…… 师妹说路上会有危险,什么危险?沼泽是吞人性命的怪兽,这不假,然而,他们脚下的这条路却十分凝实,像是沙土垒成的,可以让人放心大胆的前进。 一只骨手无声无息的伸出沼泽,骨头苍白而又冰冷,指节上满是黑乎乎的淤泥,骨手抓住他的脚踝,他只感觉脚脖子凉了一下,下一刻,那骨手猛的拽的。 “啊!” 尽管有了上一次的教训,白青山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他整个人猛的侧偏,那骨手拽着他脚踝往右面拖,他整个人便往左面倒去。 麻子用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五指张开,笼罩向爬出沼泽的骷髅,强光骤然射出,落在骷髅的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骷髅身上冒烟,却并不退却,反而捏着一柄骨剑,直刺向麻子胸口。 骷髅猛的站起来,白青山被掀翻在地,一瞬间,他听到金铁交击的声音,接着是火焰的呼呼声,强光在他眼前闪烁着,照出周围密密麻麻的骷髅身影…… “退!” 白水月大喊一声,破空声呼呼作响,紧接着,强光往后退去,火焰也一样,一红一白两道闪光在黑暗中划出炫目的波纹,白青山从地上爬起来,师妹在哪?我要保护好她。 他望向师妹刚才站的位置,除了密密麻麻的骷髅,什么都没有,腐朽者们挤在一起,他们是由各种各样的骨头拼凑出的存在,勉强具有人形,但脑袋的形状更不相同,有老虎的头、狼的头、狗熊的头甚至大象的头,唯独没有人头。 “我们缺一个人头,” 骷髅笑着说,“就要你的头。” 骷髅伸出手来抓他,一瞬间,白青山感觉自己吓傻了,我应该拔剑,他告诉自己,然而他没有拔剑的力气,我应该逃走,他告诉自己,然而他两条腿软绵绵的。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炸雷般的怒吼,骷髅的胳膊一齐落在他身上,一瞬间,白青山感觉自己要被撕成碎片,下一刻他听到狮子的大吼,“吼!” 一头金色的大狮子猛的撞过来,它绕着白青山转了一圈,骷髅纷纷向后倒去,骨手折断的“咔咔”声不绝于耳,下一刻,金色大狮子转头,它用脑袋顶着白青山,然后撒开四蹄,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白青山被顶在空中,飞快的往后退去。 金色大狮子的眸光十分冷漠,白青山望着那眸光,心中却暖洋洋的,这狮子救了我,他告诉自己,不知道是从哪里跳出的强大异兽,竟然这样拼命的救我。 这时候,他仿佛已经看到,这头金色大狮子马上就要认他为主,从此以后,他跨着金色大狮子,在世间留下一段不朽的传奇,后人会称我为“驾驭神狮的男人”,他想,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金色大狮子的脑袋。 那狮子忽然碎成漫天金光,酒鬼出现在他面前,他的脑袋因醉酒而变得红彤彤的,白青山的手僵在那里,离那脑袋只有毫厘之差。 “哈哈哈哈……” 矮子刘通将他扯住,一边拽着他往回狂奔,一边大笑着,“你干嘛摸那酒鬼的脑袋?该不会爱上他了?” “酒鬼!” 麻子郝浩也在笑,“你救了这废物,他要以身相许了!” “这头猪!” 酒鬼愤怒的大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差点被他害死!” “所以给了你英雄救美的机会!” 矮子刘通肆意的大笑着。 白青山感觉自己的脸红透了,那怎么会是酒鬼了?那么威猛的一头大狮子,浑身金光的一头大狮子,将他从骷髅的手中救了过来,怎么会是该死的酒鬼了?不,酒鬼救了我,他不是该死的。 他们跑了一会,直到回到森冷的丛林之中,才停下脚步。 “得找另一条路,” 白水月说,“腐朽者太多了,这条路走不通。” “我同意,” 矮子刘通说,“但在那之前,必须把这小子踢出去,跟他在一起太危险了!” 为什么非要把我和师妹分开?该死的! “我只是没见过……” 白青山说,“那些东西,有点惊讶而已。” “惊讶?” 酒鬼醉醺醺的说,但声音里满是怒气,醉汉容易发怒,他的大脸红彤彤的,鼻子也红红的,他甚至还在吸鼻涕,白青山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人,刚才化身大狮子,身披金光,撞翻了几十个腐朽者,醉汉说,“你惊讶的连你的娘都不认识了!呆呆的站在那里?你不怕死,我们还怕龙傲那变态找我们要交代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才救我。 “是他们太多了!” 白青山继续抗辩,想要把我从师妹身边弄走,绝对不可能。 “他们还会更多,” 麻子郝浩阴恻恻的说,“越靠近阴骸之地的深处,尸鬼和腐朽者会越来越多,并且,会出现很多形态各异的存在,很强大,一下就能把你撕碎。” 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我正想见识见识。” 白青山这样说。 “你想死!” 醉鬼恶狠狠的说,“下次我不会再救你,该死的龙傲,死变态娘娘腔,把这样一个废物塞给我们!” “你……” 白青山对醉鬼怒目而视,他拔出自己的长剑,似乎想要教训醉鬼一下。 “怎么,” 矮子刘通鄙夷的说,“怪物要你命的时候,你只敢像个婴儿似的尖叫,如今倒敢对我们拔剑了?” “够了!” 白水月重重的说了一句。 “小组长,你不能把我们宝贵的生命,和这个愚蠢又无能的家伙绑在一起。” 麻子郝浩说。 “师妹!” 白青山望向自家师妹,我这都是为了你呀! 白水月打量了自家师兄两眼,眸子里露出犹豫的神色。 不,师妹不会赶我走的,不会的!白青山在心中咆哮。 “先去找别的路,” 最终,白水月这样说,“找到以后再说。” 果然!白青山在心里敲锣打鼓,师妹不会赶我走的,她心里有我,知道我是为了她好。 矮子刘通恨恨的啐了一口,醉鬼则喝了一大口酒。 接下来,他们寻找另一条路,长夜漫漫不知所终,好似阴暗丛林无穷无尽,他们一直往北走,最终走出丛林,看到一片深谷。 上方是高耸的群山,秘境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黑暗,群山与天幕融为一体,好似趴伏的巨兽。 “这是鹰王的巢穴,” 白水月拿着地图,这样说道,“上面有鹰王的行宫。” 远远的,白青山听到乌鸦和喜鹊的叫声,紧接着是扑棱棱的声音,两只大鸟挥舞着翅翼。 他们在打斗,白青山心想,乌鸦和喜鹊,天生的对头。 “所以说,” 矮子刘通颓丧的说,“我们走出阴骸之地了?” “往北走没有路,” 白水月好像一点也不知道疲倦,她转身往回走,“我们往南去。” “走啊走,走啊走……” 矮子刘通哼起小调。 “就这样走,哦哦,就这样走,哦哦……” 麻子郝浩也在哼。 “敢问路在何方,” 醉鬼接上去,“路在……”,他在高音的地方顿了一下,然后猛的破音,“较虾!” 白青山忍不住微笑。 “你笑什么,小子?” 醉鬼恶狠狠的瞪住他,“我唱的不好听吗?” 脚下唱成较虾,还能好听吗?“好听的很,” 白青山略带讥讽的说,“可以开演唱会了。” “你唱的能有多好听?” 矮子刘通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你敢唱一嗓子吗?” 我才不唱,傻子一样。白青山这样想,他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哼,” 麻子郝浩哼了一声,“这废物唱的肯定很难听。” “刚翻过了几座山……” 矮子刘通继续开唱,声音很大。 “魑魅魍魉,他怎么就这么多!” 麻子郝浩接上,他一边唱,一边瞟着白青山。 你们才是魑魅魍魉,白青山暗想。 “俺老孙来也!” 醉鬼加上旁白,他把最后一口酒喝干,然后将酒瓶子狠狠砸向一块大石头,瓶子咔的破碎。 这就是斩龙组,一群疯子,或者傻子,或者变态娘娘腔,白青山暗想,他们又来招呼他开唱,他摇头拒绝。 这时,天边的第一丝曙光出现,朝阳给树叶镶上金边,微风吹过,露水从枝头滴落,洒在身上十分清凉。 他们继续往南走,一路上三次碰到尸鬼的袭击,前两次白青山还是吓得魂飞魄散,剑也不曾抽出一下,为此不知受了多少奚落。 到第三次,他终于拔剑猛砍,一只尸鬼留下一团蠕动的血肉消失了。 “小子,” 矮子刘通踢着那血肉,像颠足球一样左脚换右脚,“这次回去,如果有人说你不那么废物了,记得说是我们的功劳。” 是尸鬼的功劳,你们只会打击我。白青山暗想,这时他的双手还有些颤抖。 他们往南走,这是一段漫长的路途,他们要把刚才自己走完的路再走一遍,然后再继续往南走。 接下来,尸鬼不断的来袭,白青山的应付也逐渐从慌乱变得游刃有余,他不再尖叫,双手也不再颤抖,手中的长剑似乎长了眼睛,盯着尸鬼不放,又长了腿,追着尸鬼砍。 这下他们不会赶我走了?他们没有理由了,想把我从师妹身边弄走,门都没有。 中午的时候,他们走到南方,天气骤然变冷,前方出现一座高耸入云的大雪山。 白青山被这自然的奇迹惊呆了,“怎么会有一座雪山?” 尽管很不喜欢矮子、麻子、酒鬼,他还是忍不住主动发问,“这里好像也不太冷?” “废物的脑子和他的法术一样贫瘠,” 矮子刘通笑嘲着说,“难道没听说过寒冰刺的传说?” “从云宗的寒冰刺……” 白青山喃喃自语,他想起来了,“难道说,寒冰刺的核心化成雪山……就是眼前这一座?” “你竟然知道!” 麻子郝浩用夸张的语气说,“什么时候,猪的智力已经如此之高?” 白青山真想在他脸上狠狠的揍上一拳。 他接着打量那雪山,这时,他想到了圣殿的传说。 “我听说,” 他说,“丛云宗的圣殿被冰封在雪山中……” “你可以去找,” 醉鬼冷冷的说,“然后就免得拖累我们。” 我已经不会拖累你们了,我已经和尸鬼打的有来有回了,白青山暗想,他真想喊出来。 “他会摔死的,” 矮子刘通嬉笑着说,“上山的路很陡峭,山石结冰,冰面滑溜溜的,他会死的像鲶鱼。” “你才死的像鲶鱼!” 白青山破口大骂。 “呦呵……” 矮子刘通来劲了。 “够了!” 关键时刻,白水月站了出来,“不要吵了。” 还是师妹好,她生怕我吃亏了。 这时,白水月转身,望着他,眸子里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 “怎么了?” 白青山有些疑惑,“师妹?” 师妹好久没有这样看着他了,白青山迎向她的目光,两人目光对视,白青山如在梦中,师妹到底怎么了?她想对我说什么? “师兄,” 白水月说话了,“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呃……” 白青山点点头,“没错,沼泽。” 矮子刘通和麻子郝浩相视一眼,然后嘿嘿直笑,白青山心中忽然浮现不好的预感。 “我们要闯过去,” 白水月说,她的语气显然经过斟酌,“所以……” “所以什么?” 白青山感觉自己的心在下沉,不要,不要那样。 “所以要把你踢出去!” 醉鬼大笑着说,“这样你就不会拖后腿了!” “我拖!我拖!我拖拖拖!” 矮子刘通像个小丑似的蹦跳起来,他绕着麻子郝浩蹦跳,做出抱大腿的样子,“师妹,带着我,我要拖后腿!” “去尼玛的!” 郝浩做势踢出一脚,速度很慢,矮子嬉笑着跳开了。 “不要,” 白青山望着自家师妹,这时候,他已经不去顾及矮子和麻子的闹剧,他只希望师妹不会那么做,“师妹,不要赶我走。” “师兄,对不起,” 白水月先是迟疑,然后就下定了决心,“沼泽很危险,腐朽者力量强大,他们,” 她望向另外三人,“都有专门针对亡灵的手段,长老会才把他们派给我,你只有一柄剑……” “一柄剑!” 白青山有些激动的说,“天师府的剑,师妹,这柄剑只为守护你而存在!从小到大……” “师妹,这柄剑只为守护你而存在!” 醉鬼学着他说话,语气夸张,“师妹,不要赶我走!” “住口!” 白青山几乎要崩溃了,不,我不能离开师妹!他猛的扑向酒鬼,拳头攥的紧紧的…… 酒鬼轻而易举的躲过他的拳头,“敢打队友?” 矮子和麻子又惊又怒,一齐冲过来,拳头都已攥紧了,酒鬼却伸手拦住他们,“看我的,” 他。 看你有什么手段!白青山心中发狠,怒火中烧,他又挥出一拳,酒鬼再度闪开。 忽然,酒鬼猛的转身,背对白青山,然后,他双手抓住自己冲锋衣的下摆,猛的往背后一提,结实的后背顿时露了出来。 白青山不由愣住,他看到,酒鬼的背上有十几道密密麻麻的黑色伤口,伤口并不深,并且已经结痂,看起来伤势不重,但十几道黑色的伤口挤在一起着实可怕。 “这是……” 白青山怔怔的说,他心中已有猜测,不…… “看看你是怎么拖后腿的!” 酒鬼放开冲锋衣,转身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他们是吃素的?我冲过去,撞开他们,把你这个废物救回来,他们又给了我这个,赠送!” 这……他受伤了,为了救我。 白青山愣在那里,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像是被钉在那里,钉子正是醉鬼背后的伤口。 “师兄,” 白水月说,“你回去找龙组长,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了。”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并没有多看白青山一眼。 “师妹!” 白青山回过神来,在后面大喊,“带上我,我不会拖累你的!我可以打那些尸鬼,你看到的!” “我们要打的是腐朽者,一大群腐朽者,” 白水月停下脚步,“他们一瞬间就让我们之中的最强者负了伤,师兄,我们需要轻装上阵。” “轻装上阵,” 矮子刘通笑着说,“就是说,把拖累都踢走,踢走!” 他放肆的大笑,酒鬼和麻子也放肆的大笑,白青山楞楞的站在那里。 不,师妹,我想跟你在一起……他看着他们远去,心里像是有一千把刀子在割,他好想追上去,可是他知道结果会怎样,师妹虽是女子,却有男子的决断和刚强,她下定决心的事不容改变。 可是,现在我又能去哪了?回到龙组长那里?不行,他们会知道我被赶走的事情,所有人都会取笑我…… 我能去哪?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森冷丛林边角处的阴影遮蔽着他,大雪山的寒气轰轰烈烈的往下撞,他感到寒冷,心中却更冷,他无处可去。 我得追上他们,他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得和师妹在一起。 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忽然,尸鬼从树梢上跳下来,腐烂的眼窝死死的瞪着他,脸上的蛆虫蠕动着,尸鬼猛的扑过来,白青山大叫一声,这时,他再一次忘了拔剑,他转身,落荒而逃,尸鬼在后面穷追不舍,他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森冷丛林的阴影不再将他笼罩,尸鬼冰冷、沉重的呼吸也消失在他身后,他猛的抬头,大雪山轰然一下撞到眼前,刺目的白光让他一阵眩晕。 雪山,他想,寒冰刺的内核,冰封的圣殿……他回头,森冷丛林的巨大阴影挺立在后方,他仿佛看到无数尸鬼徘徊在深林之中,回不去了,他告诉自己,师妹……走远了,心中的痛楚如潮水般袭来,他失魂落魄的望着眼前的雪山。 拖后腿,他慢慢的走向那雪山,心里却想着刚才的事。 师妹说我拖后腿,天啊,矮子刘通他们说我拖后腿,没什么,他们想把我从师妹旁边支开罢了,没什么,可是,为什么师妹也说我拖后腿。 “我们要轻装上阵,” 师妹这样说,“所以你滚蛋。” 轻装上阵就轻装上阵,干嘛要把我扔掉,难道说,带了我,就不算是轻装上阵了?是了,我是拖累,我是累赘,所以要扔掉我。 一瞬间,他的眼眶甚至潮湿了,别人怎么说他,他都可以不在意,然而,师妹也这样说他,无异于狠狠的捅他一刀。 白青山啊白青山,他在心中对自己说,你也不想想,你自己什么实力,难道不清楚吗?你就是个废物,就是个拖累,没什么好说的。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灰意冷,寒风呼啸,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落在他头发上,落在他脸上,雪花凉凉的,他心里也凉凉的。 不知为何,他又想到那个逃犯,江言,他想到他的脸,想到他挥来的那一拳,一拳,只有一拳,打碎了我的剑光,打歪了我的脸。 听说,就连赤天诛组长也在他手上吃了鳖,平日里小心翼翼珍藏的离火神符,被那逃犯一股脑全抢走了。 龙组长也不曾拿下他,据说两人激战了很久,以平局收场。 只有霍狂雷组长胜了他一筹,但也最终没能抓住他。 如果我有他那样的实力,他们还会嫌我拖后腿吗?不会的,当然不会,矮子刘通会叫我老大,麻子郝浩会千方百计的给我讲笑话而不是消化我,至于酒鬼吗,他一定会与我分享他那宝贵的、该死的酒! 师妹了?她当然也不会嫌我拖后腿,她会求着我,让我跟她一起去找三叶还魂草,因为她需要强者同行,然后才能复活那该死的白自然! 所以说,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太弱了?没错,就是因为我太弱了,所以他们不尊重我,他们百般嘲笑我,他们嫌我拖后腿,世人笑贫不笑娼,修行道却只笑实力低微的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冷气灌进胸膛,呼呼的撑开他的肺,冷风变成热风,热风更助火力,他不禁攥紧拳头。 我要提升实力,他告诉自己,对于修士来说,没有什么比他妈的提升实力更重要的事。 为什么我要跟师妹在一起?去找三叶还魂草?那对我有什么用?可以提升我的实力吗?不能,我要提升实力。 怎么提升实力?我在秘境里,到处都是机缘,我要去争,我要去抢…… 忽然,他愣住了,机缘,他想,然后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雪山。 机缘,冰封的圣殿?天啊,还有比那更大的机缘吗?他不由一阵激动,怒火让他脑袋发热,一瞬间,他下定决心,要去寻找那传说中冰封的圣殿。 冰封的圣殿在哪?他像,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去找……去哪里找? 他打开七山大会官方发放的地图,找到属于冰封圣殿的介绍,开始仔细的阅读…… 读完以后,他恨不得把手中的地图直接扔掉。 该死的,他想,一座从来不曾被人发现过的圣殿,一座从来不曾出世的圣殿,那要到哪里去找? 时间流逝,怒火一点点熄灭,冷风吹在脸上,他感觉自己清醒了一点,从来没有人找到过,我又凭什么找到? 他又感觉心灰意冷,他收起那地图,转身朝雪山下走去。 这时候,他忽然收到了一条风信。 这种时候?谁会给我发风信?龙组长不会,一瞬间,他以为是师妹改变主意了,他激动的浑身发抖,他打开风信,里面的内容让他目瞪口呆: 白青山,我是你的副组长…… 第一百九十三章(一万字) 江言 他像是又回到水底,回到大龙虾的巢穴,那时候阴影还不曾解放,他看两头龙虾朝他张牙舞爪,只觉得周围水温变得更冷,心里也一样。 水压很重,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他感觉自己的骨头要断掉了,河水涌入口鼻,似乎要倒灌进胃里,水温冰冷…… “咳咳……” 当那冷水从鼻子进去,顺着呼吸道一点点往下钻时,他便剧烈的咳嗽起来,下一刻,他睁开双眼,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寒冷。 江言用了好一会儿,才从眼前的黑暗和寒冷这种,找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雪崩,雪崩了?雪崩了。 于是,忽然一下,所有的记忆一齐涌上心头,他一个激灵,身子猛的抖了一下,身子却丝毫不能动弹。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大雪压住了,动弹不得。 他挣扎了两下,身上像是盖着万斤巨石,大雪从四面八方压着他,犹如牢牢攥紧的大手,他像是被大手抓住的小虫子,根本无法逃脱。 同时,他感到疼痛,从身体里发出,骨头,内脏,血肉,他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总之疼痛像潮水一样冲刷着他的神经。 等一等,江言告诉自己,他暂时放弃了挣扎。 林梦蝶怎么样了?他想到林梦蝶,她在那里?是否也受了伤?是否已经被闷死了? 雪崩把你的脑子砸坏了?江言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林梦蝶是金刚不坏之身,不要说一座雪山的雪砸在身上,就是一个星球砸在身上也不会有事。 那么,小绿了?想到小绿,江言不禁心头沉重,小绿那样庞大的身子,从半山腰落下去,再被大雪一砸……他不敢去想。 希望他安好。 他又想到河豚,雪崩发生的时候,河豚正被绑在小绿身上,死活不知,如果小绿活不下去,河豚也多半无幸。 还有那头白龙,她被林梦蝶扶着,她……多半已经不行了。江言不报多少希望,那白龙本就受了重伤,再从山上摔下来,很难有活路。 龙族或许的确肉身强大,但他曾亲眼看到,那白龙的鳞片都被毁的差不多了,防御力大大降低。 退一万步说,就连他自己,强大的战神体,号称可与魔神比肩的体质,此刻也感到浑身剧痛,五内俱焚,那白龙的下场可以想象。 事实上,除了林梦蝶的金刚不坏之身,江言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从雪崩中活下来,他当然希望同伴平安活着,然而,天地之威太过可怕,很难说服自己抱有希望。 老鳄鱼了?江言想到大河流域的太上皇,雪崩发生的时候,老鳄鱼几乎已经要冲进那冰窟之中,却又折了回来…… 江言那时候有感动,这时候就有多心急,老鳄鱼能不能活下来?他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金刚不坏之身和战神体的。 “小子,” 忽然,他听到古荒神源的声音,“发生了什么?这是什么鬼地方?” 古荒神源一直在沉睡,或者说,昏死,这时候他虽然开口,声音却很虚弱,碧玉蝎子给他带来的伤害不曾恢复。 “这里是……” 江言沉吟着开口,“雪山脚下。” “雪山脚下?” 古荒神源狐疑的问,“确定不是用雪堆成的房子?你搞清楚,你整个人都埋在雪里了!” “你猜猜,” 江言苦笑着,“猜猜发生了什么?” “雪崩?” 古荒神源一语中的。 “没错,” 江言睁大眼睛,雪水融化,流进眼里,一阵刺痛,“一头狗熊嚎了一嗓子,整座大雪山都崩塌了。” “狗熊?” 古荒神源语气狐疑,似乎不相信这个说法,“小子,我不管什么狗熊猪熊,赶快出去,找那家伙的麻烦,我要翘辫子了。” “那家伙”自然是指他自己的分身。 “你还能坚持多久?” 江言问道。 “三个小时,” 古荒神源语气平静,“我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量,来阻挡伤势的恶化,如今,力量用尽,伤势蔓延向我本源,一旦本源失守……” “听起来,” 江言咂摸着古荒神源的语气,“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我怕的要命!” 古荒神源大喊着,“但我知道,怕也没用,能怎么样了?如果我大喊大叫,仁慈的道母是否会告诉我,‘啊,儿子,老妈现在不想收留你,再多赐你一些寿命’,你觉得她会不会这样说?” “我记得你说过,” 江言说,“你很想和她团聚。”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古荒神源忽然伤感起来,“我不怕死,但我还有事情要做。” “三个小时……” 江言说着,他没有问古荒神源什么事,这时候,他已经在盘算,怎么才能从这雪海中出去,“足够了。” “不要安慰我,” 古荒神源冷冷的说,“光找他,说不定就不止三个小时。” “不用去找他,” 江言说,“他会来找我的。” “你上岸以后,他找过你没有?” “派了手下前来,” 江言竭力转头,试图看清周围有没有孔洞,“就是昨晚追杀我们的猛兽。” “结果了?” “熊叫了,” 江言说,“把我,还有另外四头野兽的尸体,包括他自己的,都埋在这里了。” 想到熊,他心中便有些异样,那狗熊有些……疯狂,“我是熊,我不是狗。” 他这样大喊着,老天爷,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管怎样,那家伙多半死了,江言记得自己扑在他身上坠落,狗熊又大又肥,身体完全可以当成肉垫,缓冲落地时的冲击……如今那家伙却不在下面,他去哪了? “全军覆没,” 古荒神源说,“我那分身做事很谨慎,如果手下一直不给她他传递风信,他就能猜到事情出了岔子,然后他会跑路。” “那我们就去找他,” 江言说,“不惜一切代价,用尽一切方法,前提是我出的去。” 他把脑袋转回来,他失望了,没有什么空洞,雪,粘稠,密不透风,压的很凝实。 江言从未学过,当自己被埋雪海之下时,应该做些什么自救。显然,学校的安全教育很难考虑到学生遭遇雪崩怎么办,毕竟全中国也没有几座雪山。 然而,如今他被埋在雪下,他本来打算等一会,等身体恢复了一点,等体内的暖流重新运转开来,再试着冲出去,可现在他等不了了。 “没人告诉过我,” 江言艰难的说,近乎一字一顿,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的表情,他想,那一定很是狰狞,“雪有这么重。” “雪很轻,可以飘在天上,” 古荒神源说,“不过,当他们积蓄了千万年的力量之后,忽然一下全部倾xie出来,他们就比大地还重。你在做什么?” 江言没有回答。 这时候,他正试图将自己用自己的右手,摸索裤腰带上的“粽子”,“ 把手伸到自己裤腰带旁,还有比这更容易的事吗?然而,雪太沉重,像大山一样将他死死压住,他必须动用全身力气,再强行运转体内的暖流,才能让自己的手穿过积雪,找寻那近在咫尺的腰带。 在这个过程中,他身上的伤口毫不留情,他们肆意的挥洒着痛苦,江言强忍住大叫的冲动,终于,他那僵硬的几乎不能动的右手,碰到了“粽子”的边角。 “你想找……机关兽?” 古荒神源狐疑的说。 “嗯。” 江言感受着“粽子”里的东西,大河流域王者们的收藏齐聚于此,琳琅满目的宝物堆积如山,晶石、奇异的铁、丹药、长剑、天戈……每一件都十分珍贵,放在青楼上售卖立刻就会引起疯抢。 然而,对于此刻的江言来说,晶石不过冰冷的透明石头,奇异的铁只是硬一点的铁疙瘩,丹药是黑乎乎让人没食欲的丸子,长剑和天戈则压根无法让他多看一眼。 倘若被困死在这里,或者说,被古荒神源引来的化道之力杀死,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时候,他渐渐感到有些胸闷,呼吸也变的有些短促,他知道,也许是空气不足的原因,他可能马上就要被闷死了,嗯,雪透不透气来着…@他不知道。 不管怎样,他必须加快行动,否则就可能死去。 他从“粽子”里摸出一只金色的蟾蜍,“就是它,” 江言说,“一只蛤蟆。” “这是什么?招财的金蟾?” 古荒神源不禁笑了,“你希望让他带你出去?不如你试着吹气,或许也能把雪海吹个洞出来。” “这是蛤蟆大王,” 江言笑也笑了,“看好了。” 他将体内的灵力注入那金蟾,暖流滚滚涌出,蛤蟆身上的道则忽然亮了起来,金光破雪而出,习惯黑暗的江言忍不住眯起眼睛。 “呱!”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蛙鸣,金蟾出现,江言仔细打量,好大,他想,比我想的要大的多。 金蟾身长约有两米,宽有一米五,厚度也差不到哪去,总之,这是个庞然大物,他一出现,就把周围的雪全部撑开,又把江言整个覆盖起来。 “哎呦,” 古荒神源吃惊的说,“看不出来,癞蛤蟆也能神威凛凛?小子,有希望了。” 那是自然,江言暗想,蛤蟆这么大,身上的道则符文又不断闪烁,可以想象,那庞大的金色身体里一定蕴藏着恐怖的能量。 “蛤蟆,” 江言下达指令,“往上顶,把这片烂雪给我拱开。” 蛤蟆得令,“呱”的大叫了一声,下一刻,他伏低身子,两条腿上的大肌肉绷紧成一条一条,然后,他缓缓撑起四条腿。 一条蛤蟆,竭力撑高自己的四条腿,试图用自己的后背顶起什么东西,这是滑稽的一幕,江言想笑,但又笑不出来,他知道,蛤蟆的成败意义重大。 “呱!” 蛤蟆长鸣,它用后背顶住茫茫白雪,四条腿缓缓伸直,它身上的金色道则闪烁着,变得十分璀璨,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之后,江言只觉整个世界仿佛动了一下,下一刻,蛤蟆伸直四条腿,雪顶稍稍松动了一下,有碎雪从它背上滑下来。 有希望!江言不由握了握拳头,雪顶松动,意味着自己也许没有被困在太底层的位置,雪的重量不是那么重,凭着蛤蟆的力气大概可以顶开。 “继续顶,” 江言给蛤蟆下令,“往前爬,往前,再往上,开辟出一条出去的通道。” 他虽然不知道被大雪掩埋之后如何自救,但如何挖出隧道还是明白的,他不可能指挥蛤蟆挖出一条笔直向上的通道,只能退而求其次,循序渐进,先向前,再向上。 蛤蟆的肚子鼓了鼓,蛤蟆轻声鸣叫,下一刻,他往前跳了一下,越过江言,身上的碎雪落在江言脸上。 直到此刻,江言才有机会站起身来,蛤蟆出现的刹那,周围的雪被撑开,一片小小的,只够他弯腰俯身的空间出现了。 起身的刹那,剧痛如闪电般袭来,他只觉脑子里“嗡”的响了一下,眼前是转个不停的金星……他重重的瘫坐在那里,屁股砸在雪山发出一声闷响。 “掀起衣服看看,” 古荒神源说,“看看自己伤的怎么样。” 不用看,我也能感觉的到。 右腿小腿,左腿大腿,还有肚子里面,全都异常疼痛,最痛的是肋骨,钻心的痛,江言掀起衣服,果然,肋骨断了,骨刺穿破皮肤,血淋淋的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这时,他才悚然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是血,刚才自己躺过的地方,也红了一大片,鲜血浸入雪中,亮红如葡萄酒。 “我肋骨断了,” 江言对古荒神源说,“你会接骨吗?” “你看我有手吗?”古荒神源这样说。 “好。” 江言泄气的说,他把长袍放下去,决定先放过这个伤口不管,直到遇见会接骨的人,长袍落在断骨骨刺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小子,” 古荒神源狐疑的说,“你不会就这样放着它?听凭它流血?然后不断的刺痛你?” 还会发炎,感染,不过这里很冷,不大可能发炎感染。 “我没学过接骨,你又没有手,不放着能怎样?” 江言不以为意的说,伤口很可怕,他当然知道,然而他并没有感到生命受到威胁,三颗子弹射进胸口,他还活蹦乱跳了一上午,与之相比,肋骨断了只是小伤。 “你是没学过,” 古荒神源没好气的说,“但你现在可以学,我可以教你,然后自己给自己接骨。” “现在就学?” 江言被这句话击中了,“然后自己给自己接?” “你不乐意?” 古荒神源语气有些不善。 “没有,” 江言摊了摊手,“只是觉得,嗯,有点离谱。” “哪里离谱?” 古荒神源冷冷的质问。 “接骨啊!” 江言忽然大声的说,“不是好玩的事情!得让专业的人来做,否则可能会出大问题。” 倘若有人肋骨断了,是要去医院找大夫接骨,还是自己在网上找教程,然后自己接骨?作为一个现代人,江言自然是选择前者。 “唉。” 古荒神源悠悠的叹息一声。 “你叹什么气?” 从这一声叹息之中,江言咂摸出了失望的味道,不由问道。 “我觉得可惜,可惜了一具强横的战神之体,小子,你有战神的体质,却有一颗凡人的心。” “我本来就是凡人!” 江言大声的说,“我还没修炼过!” “你打赢了很多妖怪,” 古荒神源说,“你爬到古神墙的最高处,漫长岁月都没有你这样的人了。” “那不一样,” 江言矢口否认,“接骨……那不一样,你懂不懂?” “唉,凡人的心。” 古荒神源哀叹着。 “够了!” 江言大喊,然后,他掀起长袍,露出血淋淋的断骨,“告诉我,怎么接骨?” “我教你……” 所谓接骨,无非就是把断掉的骨头接在一起,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将骨头接的严丝合缝倒也没什么难的,关键是痛。 “啊……” 江言半跪在雪地里,黄金蟾蜍在前面开道,江言把肚子上的伤口撑开,他看进去,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望着自己肚子里的那一团东西,一瞬间他想吐,但他忍住了。 两截断骨,一截露在外面,另一截别在里面,江言用左手拇指和小指捏住一截断骨,另外三根手指将伤口撑开,再用右手抓住另一截。 他照着古荒神源教的法子,将两截断骨对准,第一次失败了,剧痛让他的手抖个不停,断骨没能严丝合缝的,他不得不将断骨再分开,这个过程痛的他灵魂开裂。 “或许我该打个麻醉,” 他告诉古荒神源,“古有关二爷刮骨疗毒,今有江言徒手接肋骨。” “关羽?” 古荒神源问了一句。 他认识关二爷?这也太离谱了?他不是一直被封在古神墙里吗?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江言的动作骤然一停,第二次接骨失败,他疼的直抽冷气,但还是忍不住问: “你认识关二爷?” “红脸,长胡子是?他是神将转世之身。” “神将?” 江言感到一阵愕然,什么跟什么?二爷是神将转世之身? “那等存在,不可言,不可道,此间辛密,不能讲给你听。” 古荒神源狠狠的卖关子。 “我去你ma的,” 江言破口大骂,还有这种人?故意吊人胃口,简直该死,不过,他又忽然想起什么,古荒神源,我要你告诉我真相。” “没有真相,” 出乎他意料的,古荒神源竟然拒绝回答, 赤松子不是给他上了服从命令的保险么?“所以没法告诉你。” “没有真相?” 江言微微皱眉,“那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不可言,不可道,” 古荒神源悠悠的说,浑然没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即便是赤松子,也不能强迫我口吐这等辛秘。” 江言悻悻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感觉心里有一百只猫在挠,关二爷不是三国时的人物吗?怎么又成了神将转世?他又想到林梦蝶取出他胸口的子弹时,说过那手法是扁鹊发明的,扁鹊还活在那个遥远的人道宇宙?是否古中国的传奇人物都去了那里?他很想搞个清楚。 他继续接骨,连续失败三次,浑身虚汗淋漓,终于,他将断骨接续,严丝合缝。 “也没有什么难的?” 古荒神源说,“很简单是不是?把油抹上。” “很简单……” 江言抽着冷气,颤抖着说,他把早已准备好的“油”滴在两截断骨的连接处,“油”是从藏宝库中得来的,“最好让你也试试。” “我没有骨头,也没有肉身,所以不存在这种问题。” 古荒神源嘿笑着说。 青油白骨,鲜红的血,做完这一切,江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伤口依旧火辣辣的痛,那是热油在灼烧,不过,比起接续断骨时的痛苦,这感觉好多了。 这时,金蟾蜍已经开辟出一条长长的通道,江言扶着伤口跟上去,蟾蜍为白雪披上金光,通道里一片梦幻般的色彩。 “这么深……” 通道一直往前延伸,又有一个向上的弧度,江言走过长长的一段距离,回头看时,刚才落下来的地方已然变成一片漆黑,但头顶的大雪依旧不知深浅。 “呱!” 金蟾蜍大叫一声,停了下来。 “怎么了?” 江言微微皱眉,赶上前去,他跳在金蟾蜍的背上,往前看去。 大狗熊好死不死的被雪裹着,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大狗熊的胸膛微微起伏着,显示出生命存在的迹象。 这家伙竟然还活着,江言暗暗纳罕,这怎么可能?就算没被摔死,也该被闷死才对…… “你怎么没被闷死?” 古荒神源问道,“凭什么别人就要被闷死?” “我……” 江言一时语结,“我体内有灵力,维持着生命运转。” “人家还是妖怪了,” 古荒神源没好气的说,“这家伙,就是你说的那头大狗熊?” “就是他,” 江言望着大狗熊,“嚎了一嗓子,把整座雪山嚎倒了。” “快捉住他,” 古荒神源急切的说,“让他带我们去找我的分身。” “当然。” 江言从蟾蜍身上跳下去,走到那狗熊身旁,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才看到,狗熊厚实的皮毛之下,青黑色的伤痕十分骇人。 他的腿断了……江言看到狗熊的后腿被鲜血染红,森白的骨茬露了出来,显然,狗熊虽然活了下来,但和他一样,受伤不轻。 “狗熊,” 江言上前,喊了一嗓子,同时猛的出脚,重重的踢在狗熊受伤的后腿上,“太阳晒屁股了,起床了。” 那狗熊嗷唠大喊了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因为后腿的伤势,他跳到一半就摔了下来,他竭力站稳,但后腿终究不支,他倒下去,瞪大了一双熊眼,死死盯着江言。 “这样看着我干嘛?” 江言游踢了一脚,狗熊惨叫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看看你干的好事!” “嘿,” 狗熊惨笑着,“气急败坏了?怎么样?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我还是让你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是不是?” 小绿可能死了,河豚大概也活不成,那白龙……自己肋骨还一阵阵的痛,的确是惨痛的代价,江言死死的盯着狗熊,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痛下杀手,将那熊脑袋打的像个烂西瓜,但理智阻止了他。 “我不明白,” 江言说,“那时候,我回头救人,你完全可以趁机逃走,却又为什么回头追我?” 他真的不明白,狗熊太疯狂了,那一扑着实惊住了江言。 “逃?” 狗熊凄惨的说,“我能逃到哪里?不,就算我能逃,我也不会逃,永远都不会,我是熊,不是狗。” “你本来就是熊,不是狗。” 狗熊抬起那双绿色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臭狗熊,” 江言走过去,“你想当活熊,还想当死熊?” “我只想当熊,不论死活。” “那么,我给你个机会,” 江言说,“带我去找你家陛下。” “休想,那我岂不是又做了逃兵?陛下会说我是狗,我不去。” 狗熊这样说道。 “宁死也不去?” 江言感到有些棘手。 “宁死也不去!” 狗熊十分坚定。 他不怕死。江言想到狗熊之前的行为,真是悍不畏死,有疯魔之像,死亡不能胁迫他。 那么,怎么才能让他乖乖带路了?毫无疑问,他需要狗熊带路,古荒神源只有三个小时可活了,而他自己也可能被化道的余波波及而死,他必须尽快找到古荒神源的分身,打败他,战胜他。 可是,狗熊十分顽固,看他那个样子,不要说是把他杀了,就是给他上十八半酷刑,他大概也不会屈服,一头熊连死都不怕,很难说他还会怕什么……等等! 他为什么不怕死?江言心念急转,因为他害怕被当成狗…… 想要胁迫别人,只要找到对方害怕的东西,就足够了,这一点,江言在早先胁迫河豚的时候尝试了一把,知道了其中精髓。 现在么…… “小子,你有点坏啊。” 古荒神源说道,“不过,嘿嘿,我喜欢。” “你真的不肯?” 江言恶狠狠的瞪着狗熊,“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你吗?” “不要吓唬我,” 狗熊躺在那里,他把完好的那条腿跷在受伤的腿伤,“你也看到了,我连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你怕变成狗。” 江言冷冷的望着他,语气颇有些森冷。 狗熊轻轻的抖了一下,浑身光滑如缎子一样的皮毛轻轻晃动,“你想干什么?” 他镇定的问道,好似全然不知畏惧为何物,但江言隐约听出其中的慌乱之意。 “我能把你变成狗,你信不信?” 江言目光森寒的望着狗熊,“真正的狗。” “你……” 狗熊真的怕了,他先是定了定神,然后不屑的说,“你吓唬人!” “吓唬?” 江言冷冷的笑了一下,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开始施法。 “传说中的狗神哮天犬,” 江言轻声低语,他托起一团幽暗的蓝光,蓝光如火焰跳动,黑暗中诡异莫名,“我为你带来一位忠心的奴仆,他体型庞大,悍不畏死,且痛恨狗族……” 望着那团蓝光,狗熊不禁缩了缩脖子,他惊疑不定的望着跳大神的江言,眸光中有狐疑和畏惧。 “犬神哮天犬,” 江言把幽暗的蓝光抛到天上,狗熊见状,浑身的毛发都立了起来,“请降下威能,收服眼前这头狗熊,他敌视你们这一族,你们应当做出惩罚……” 狗熊看到这里,眸光中的惊疑稍微褪去,他强打笑容,对江言说:“不要跳大神了,什么哮天犬,分明是吓唬人,叫了这么久,我们还没有……” 忽然,空中那团蓝光跳动了一下,光影变幻之间,一条蓝色的小狗出现,下一刻,江言高举双手,“去,” 他大喊着,脸上的神情十分淡漠,“将他变成你的奴仆!” 幽蓝光芒变成的小狗,径直扑向地上的狗熊,一瞬间,狗熊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不要,” 狗熊惊恐的大叫,“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晚了!” 江言淡漠的轻喝一声,“犬神已经愤怒,成名不能收回!” 幽蓝光芒化成的小狗,一点点的靠近狗熊,小狗摇头摆尾,狗熊眸子里流出硕大的两滴眼泪,“不要!” 狗熊哭着说,“我是熊,我不是狗!” 忽然,幽蓝光芒化成的小狗,形微微一颤,紧接着便停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嗯?” 江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怎么回事?犬神的旨意……” 狗熊如蒙大赦,趴在地上,惶恐的大叫,“犬神饶命,” 狗熊声嘶力竭,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之前吼崩大雪山的疯子,“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幽蓝光芒化成的小狗,点了点头,回到江言的手中,江言把那小狗托起来,耳朵凑到狗头旁,脸上露出仔细倾听的表情,然后,他恶狠狠的瞪着狗熊: “算你走运,犬神说了,暂且饶过你这一次。” 狗熊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变成狗的恐惧击溃了他的心神,他趴在那里,一个劲的大喊多谢犬神。 “带我去找你家大王,” 江言冷冷的说,那幽蓝光芒化成的小狗散去,“否则,立刻将你变成狗!” “我带,我带!” 狗熊忙不迭的答应,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立刻就会被变成狗。 成功了,江言暗想,我抓住了他的恐惧。 接下来,江言让金蟾蜍继续开道,他则蹲下帮狗熊处理伤口,这个活他本来不会,但古荒神源既然已教过他怎么接骨,又有从藏宝库中找来的神油,因此,虽然还是费了一番波折,让可怜的狗熊惨叫到声嘶力竭,最后却还是成功的接续了断骨。 “谢谢,” 狗熊轻声说,冷汗从他鼻尖滴落,“我可以……走路了?” “你需要包扎,” 江言望着他的伤口,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最终,他从“粽子”里找出一匹火浣布,将狗熊的伤口包扎起来。 狗熊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起来,试探着走了两步,虽然一瘸一拐的,但后腿真的有了支撑,火浣布韧性极好,足够支撑他的体重。 “谢谢,” 狗熊嗫嚅着说,显然,被救这件事让他很难为情,“谢谢你。” “不是为了救你,” 江言摆了摆手,“是为了让你有个好腿,能跑快点。” 只有三个小时,眼下他还被困在雪海之中,等到真的脱困而出,还能剩下多少时候?他不知道,但心里很着急。 金蟾蜍继续在前面开路,狗熊跟在蟾蜍身旁,拖着断腿,一瘸一拐的用长嘴拱雪,用爪子扒雪。 江言跟在两个大家伙后面,我像个监工,他告诉自己。 忽然,狗熊停下脚步,将鼻子凑向一旁,仔细的闻着。 “快点刨,” 江言履行自己监工的职责,“等什么了?” “这里……” 狗熊不确定的说,“好像有人的气味……” 人的气味?江言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他立刻想到林梦蝶。 “就这个方向?” 他问狗熊。 狗熊点了点硕大的脑袋。 “挖,” 江言想了一想,这样说,尽管时间紧迫,他也必须去找林梦蝶,他们两个一起从龙虎山上下来,他不能把林梦蝶丢在雪地里不管,“好好闻,挖的准一点。” 他又给金色大蟾蜍下命令,两个庞大大物改变方向,朝狗熊指引的方向挖去。 “小子,” 古荒神源沉声问道,“你心里有数?” “狗熊用信风和你的分身联系,”江言说,“我已经让他发了一道信风,内容是我已被他捉住,但打斗导致了雪崩,如今我就在雪中,且已经被他制住,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你那分身会自行过来的。” 古荒神源沉默了一下。 “你有信心对付他吗?” 良久,古荒神源这样问道。 “有那么一点信心,” 江言盯着前方不断开拓的通道,说道,“怎么了?” “我那分身本事不小,” 古荒神源说,“手段很多,我怕你应付不来。” 这一次,轮到江言沉默。 事实上,他早就了解到,所谓“古王”是一团光焰,擅长使用各种术法,如此一来,他最有力的拳头就没有用武之地,若不是拥有了古荒神力,他甚至完全没办法应付对方的术法。 然而,用古荒神力对付古荒神源的分身,这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有些离谱,真的能行吗?江言在心里问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他不是不自信,只是不愿盲目自信,他之前能击败大鳄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偷袭得手,大鳄鱼先被他一拳把脑袋打凹了,然后才能乘胜追击。 即便如此,大鳄鱼还是利用火焰让他焦头烂额,最后若不是他用言语激怒对方,大鳄鱼露出了太多的破绽,他也很难取胜。 大鳄鱼只是会喷火,就让他有些招架不了,那么,面对本身就是一团光焰,且精通术法的古荒神源的分身,结果又会如何?结果不言而喻。 有感于此,早先在冰窟之中,他竭力邀请老鳄鱼助拳,大河流域的太上皇从长眠中醒来,可以动用一种名为“冥火”的幽蓝色火焰,或许还有其他的一些术法也说不定,总之,有另一位治水境巅峰高手助拳,他的胜算无疑会大大增加。 然而,此刻老鳄鱼不知所踪,他便只能独自面对古荒神源的分身,他本来打算先将自己的伤体调养一番,养足精神再去找对方的麻烦,然而,古荒神源又只有三个小时可活,一件件事情劈头盖脸的砸下来,这时候,他已经别无选择。 “我真是搞不明白,” 最终,江言苦笑着说,“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给自己找这么大的麻烦。” 他一直不明白,古荒神源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分身送到秘境中来?他听古荒神源说过大致的原因,好像是为了脱困,但为什么偏要送到这里?一切好像命中注定,他爬上古神墙,踏入那条通道,然后就惹上了一大堆麻烦。 “当然是有原因的,” 古荒神源说,“我是为了逃离古神墙。” “逃离古神墙,” 江言说,“跟派他来这里有什么关系?” “这里孕育了一件秘宝,” 古荒神源说,“古神墙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异度空间,小子你知道?” 青楼。“我知道,” 江言说,“然后了?” “在这个异度空间里,” 古荒神源说,“我可以借助古神墙的力量,关注周围其他的异度空间。” 江言想到那条通道,以及古荒神源之前化出的石巨人,该死的,这家伙在古神墙上实力强大,是个很好的打手,到了这里却只剩下了一张嘴。 “有一天,我又在用神念探查周围的空间,忽然,我发现了坤的力量。” “鲲?” 江言好奇,怎么扯到那玩意了?“鲲鹏的鲲?” 第一百九十四章 “乾坤的坤,” 古荒神源纠正,“维持人道宇宙存在的八大密力之一,坤,代表神秘的空间法则。” “可以助你出逃。” 江言明白了。 “不错,” 古荒神源同意,“那应当是一件法宝,天地孕育的法宝。” “地里长出来的?” 江言想起林梦蝶的话。 “对,地里长出来的,” 古荒神源说,“为了得到这件法宝,我派我的分身来这里。” 这才说得通。“明白了,” 江言微微点头,“后来,为什么又失去掌控了?” “因为一个人。” 古荒神源的语气沉了下去,听起来很恼火。 一个人?“什么人?” 他问道,“他对你的分身做了什么?” “他给我的分身下了迷魂汤,” 古荒神源语气阴沉,“那傻子,傻乎乎的,竟然主动要给人家当道引!” 还有这种事?“你是说,你的分身进入秘境以后,遇到了那个人,然后,你的分身就决定给他做道引?” “不错。” 提起这件事,古荒神源似乎很恼火,甚至不愿多说。 “我很好奇,” 江言说,“你那分身的脾气,是不是跟你一样臭?” 他真的好奇,这太奇怪了,按照古荒神源的脾气,很难想象他会主动要求做谁的道引!毕竟,当初江言攀上古神墙,见到古荒神源之后,这厮上来就喊着让江言当他的侍从。 “他是我的分身,脾气自然跟我一样,” 古荒神源没好气的说,“我脾气哪里臭了?小子,说话要注意。” “那个人是谁?” 江言摸了摸鼻子,他忽然很想认识一下那个人,能让古荒神源主动认主,那人一定不简单。 “叫什么青城派的无心子,” 古荒神源回忆着说,“一条小杂鱼,竟然妄想得到绝世道引!” “是绝世道引主动找上他哦,” 江言笑着纠正,“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当然不会同意,” 古荒神源没好气的说,“我狠狠的威胁他,假如不好好做自己该做的事,我就停止对他的能量供应,让他消亡在天地之间。” “结果了?” 江言眯了眯眼睛,沉吟着说。 “事后回想,” 古荒神源懊恼的说,“这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我本以为能胁迫的他乖乖听话,没想到,那厮狠狠的顶撞我,说我应该放他自由!” 说到这里,古荒神源的愤怒简直无以复加,他恶狠狠的说:“放他自由!老天爷!我用本源的一部分造就了他,我是主,他是次,他却要我放他自由!你能想象吗,小子?有人造就了另一个你,跟你什么都一模一样,还使用你的名字,然后把他放到世上生活,这叫放他自由!” 克隆人的伦理问题。“的确无法忍受,” 江言忽然有些同情古荒神源,他换位思考,假如有人要克隆一个我,然后给他自由,那会发生什么?他不禁打个寒战,“后来了?” “我断了给他的能量补给,” 古荒神源说,“这是我最大的错误!倘若我一直给他供应力量,他就没办法对我产生敌对的意识,但我当时只想着毁灭他,没想到……” “没想到他活了下来,” 江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还活的很好,还很恨你,是不是?” “没错。” 古荒神源悻悻的说。 “你放开了风筝的线,” 江言说,“风筝就远走高飞了。” “这是我唯一不明白的事情,” 古荒神源恨恨的说,“正常来说,我放开风筝的线,风筝就应该去死,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很快就会知道了。” 江言望着前方的通道,金蟾蜍和大狗熊正在奋力挖掘,不知道离林梦蝶所在的位置还有多远?不知道古荒神源的分身是否已在来的路上? 大狗熊忽然停下脚步,通道在他脚下凝固,林梦蝶躺在前方的白雪之中。 江言走过去,她和雪一样白,他想,不,比雪还白。 林梦蝶躺在那里,除了一身黑色的战袍,还有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她皮肤白皙的连雪都要为之惭愧。 江言走过去,用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托起来,另一只手将她周围的雪扒开,失去雪的支撑,林梦蝶的身子忽然侧翻,江言起身,让她倒在自己怀里。 “啧啧,” 古荒神源的声音适时响起,“小子,正是占便宜的好机会呀。” “胡说什么?” 江言在心里呵斥了一句,然后伸手搽去林梦蝶脸上的雪,那一张绝世容颜渐渐显露在眼前,她真的好美。 “小子,” 古荒神源无耻兮兮的说,“我察觉到你的心思……” “住口!” 江言恶狠狠的打断他,“再胡说一句,让你永远闭嘴。” 古荒神源沉默下去,江言继续帮林梦蝶掸拭身上的雪,当他的手滑过怀中人的大腿,轻轻停留的一瞬,她忽然醒来。 “你在干什么?” 林梦蝶问道,声音中有茫然,更多的是冷冽,比她身上的雪还要冷。 “你身上有雪,” 江言虽惊不乱,他扶着她,把手放在她另一条大腿上,继续掸拭,“我帮你掸掉。” 林梦蝶轻轻的喊了一声,然后,她用力推他,然后如灵猫般闪开。 “登徒子!” 她狠狠的瞪着他,“竟敢趁机占我便宜!” “喂,” 江言一脸无辜,“我看你身上有雪,我怕你冻坏了,帮你把雪掸掉而已,这有什么?雪崩把你脑袋砸坏了?” “你才脑袋坏了!” 林梦蝶晃了晃脑袋,头发上的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散落在四周,江言简直要看呆了,她像是雪中的仙子。 “怎么回事?” 林梦蝶继续掸拭身上的雪,“这是在哪儿?” “雪山脚下,” 江言说,“雪崩了,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林梦蝶这样说,她缓缓扫视四下,看到大狗熊的刹那,她把眼睛都瞪圆了,“他怎么在这?他……” “现在我们是合作的关系,” 江言笑着说,他走到狗熊旁边,拍了拍狗熊的肩膀,“就是他闻到了你的气味,把你找到,不久之后,他还要带我们去找古荒神源的分身。” 林梦蝶狐疑的望着狗熊。 “别担心,” 江言走到她身旁,这样说道,“马上把他的熊嘴塞起来,保证不会再乱吼了。” 林梦蝶又狐疑的望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问: “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言给了她一个神秘的微笑,关于“犬神降临”这件事,还是不要多说的好,神秘感带来威慑力。 “那条龙了?” 江言问道,“摔死了?” 他想到长江水中的那条白龙,体态优美,鳞片如温润白玉,开叉的龙角修长美丽,真像是水中的神明,就这样摔死了? “我不清楚……” 林梦蝶皱了皱眉头,像是回忆什么,“我和她一起摔下来,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该死,为什么我竟会晕过去?” 不久前,在青楼,她曾毅然决然的跳下古神墙,数千米的高度坠落之后,她将青楼的石板路砸出个深坑,自己却毫发无伤,也不曾昏厥。 这一次,她从山腰坠落的高度,未必就胜过之前跳下的高度,但不知为何,她竟昏厥了过去。 “太累了,” 江言说,“或者是太饿了。” “不……” 林梦蝶思索着,“多半是被砸的,雪太重了……” 这也有可能,雪崩威力太强,雪海本身又重,一来二去,直接将她砸晕了过去。 “我还闻到其他的味道,” 忽然,狗熊说话了,他正把鼻子凑在雪中,仔细的闻了又闻,“或许是你们说的那头……龙?” 与他合作真是太对了。“哦?” 江言吃了一惊,“既然如此,那就带我们去。” 他们接着去找其他人。 光焰 接到那一缕信风的时候,神秘的大机缘即将出世。 “你说,” 他听到身后的小修士这样说,那孩子叫无光子,无光子,无心子,他们是同辈的修士,“到底是首山赤铜,还是太虚之灵?” “我觉得是首山赤铜,” 无光子的师弟说,“我们是在山上,不是吗?首山赤铜孕育在山里,山崩而出。” “我觉得也是,” 另一个师弟说,“太虚之灵,据说十分飘渺不群,灵性深具,绝对不会出现在山里面的,它应该在天尽头,或者云海深处,是?” “就是这样。” 另一个师弟点头表示同意。 “也许不是太虚之灵,” 无光子说,“或许是别的什么绝世道引,古荒神源,有可能吗?古荒二字十分厚重,或许也会山崩而出。” “嗯……” 另一个师弟沉吟着说,“按照官方的说法,这一次,古荒神源也可能出世,该死,这些都是真正的绝世道引,千万年都不大可能出世,为何一次竟侦测到两种?” “不管怎样,” 无光子说,“我们做好准备就是。”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三块石板,一块淡蓝色,一块赤红色,还有一块则是深黑色,他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收起那块淡蓝色的石板,“就是这两块,” 他说,“用来对付首山赤铜或者古荒神源。” 他把那块黑的交给一个师弟,自己拿住赤红色的那一块,然后望向前方的山体,山体还没有开裂,证明机缘暂时不会现世。 “不会是古荒神源,” 光焰忽然说话了,“收起黑色的那一块,专心祭炼那块红色的。” “为什么?” 无光十分惊讶,“前辈怎么知道?” 我就是古荒神源,的分身。“我能感觉到,一块铁,” 光焰说,他没有选择自曝身份,此界之中,没人知道他是古荒神源的事情,他也不准备让人知道,至于眼前这三个小家伙,以后自然会知道,“所以,收起那块黑的石板。” 因为那块黑色的石板让我不舒服。 “前辈感觉到了?” 无光子的神色激动起来,“机缘真的在这里?我是说,首山赤铜?” 哦,忘了这一茬。“嗯……” 光焰含糊着说。 一共有三个地方可能出现大机缘,他们所在的这个山头只是其中之一,光焰虽然修为傲视此界,然而也感受不到什么机缘的气息,神物有灵,除非到出世的时候,否则绝不会轻易发散气息,更何况,还有厚厚的山体阻挡着。 如果待会没有什么大机缘,光焰暗想,那就不免有些尴尬了…… 不管怎样,那块黑色石板被收起来,他感觉好了很多,那石板像是一个黑洞,从一出现开始,就在不停的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无法抗拒那股吸引力,只想一头钻进去。 机缘……他又想到,三十六年前,他被那该死的主身扔进这秘境里时,“记住你的任务,” 主身这样说,“帮我找到那份大机缘。” 然后,他一头撞进这陌生的秘境之中,像是被人丢弃的一条小狗。 那时他弱小无比,秘境中的猛兽于他而言,无论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全都是恐怖强大的怪物。 乌鸦,他又想起那只乌鸦,浑身黑漆漆,利爪的弯钩如死神的勾镰,乌鸦把他抓起来,用那一双小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似乎想搞明白他是个什么东西。 他拼命求饶,乌鸦却越来越兴奋,乌鸦把他砸在墙上,看着细碎的火焰从他身上一点点碎开,凌迟之痛让他大声惨叫,乌鸦却哈哈大笑。 濒死之际,乌鸦抓着他,飞到河边,他还记得乌鸦说:“你是火,一团奇怪的火,我听人说,水火不容,要是我把你扔进水里会怎样?” 他轻声呢喃着“不要”,乌鸦却猛的把他按进水里,一瞬间,他的火焰熄灭了一大半,白色的水雾腾起来,生命飞逝,惊惶的感觉充斥心头,乌鸦却在他耳边哈哈大笑……笑声忽然一停,紧接着是乌鸦的惨叫。 乌鸦的爪子松开,光焰猛的从水里跳出去,然后他看到了无心子。 无心子从上游走来,他一身青衣,胸口绣着青城派的神交图,腰间挎着一柄长剑,背后又背了一口大刀。 他中等身材,面容白净,却留着长长的胡子,他一步步走来,衣衫随风飘荡,胡子也一样。 乌鸦落在水里,水流打湿翅翼,乌鸦大声惨叫着,就像不久前他自己的惨叫声一样,他感到一阵解气,心里好生痛快,唯一的遗憾是,乌鸦胸口那把飞刀不是自己射出去的。 “一团火?” 无心子走到他面前,审视着他,这样说道。 “我不是火!” 他本能的退避,同时惊恐的说,一团火,后面加疑问句,就是他这几天所有噩梦的开端。 似乎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惶恐,无心子笑了一下,说:“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句话,在此之前,他听到的都是“过来”,或者“让我玩玩”,然后就是粗暴的蹂躏和虐待。 乌鸦扑腾着,终于离开水面,他用翅翼将胸口的飞刀拔出去,转身想跑,无心子轻轻一甩手,第二把飞刀射出,那乌鸦在空中惨叫着碎开。 “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问无心子。 “救死扶伤,锄强扶弱,侠义之本分!小火苗,你知道什么叫侠义?” 无心子捡起飞镖,收进怀里,然后这样说。 他们因此相识,后来的几天,他跟着无心子,走过了秘境中的广阔河山,无心子开朗而又热情,面对强大的妖怪,无心子敢于挑战,面对弱小的妖怪,无心子不吝怜悯,他渐渐从无心子身上感受到一种魅力,三天后的某一刻,他忽然在心中下定决心: “我想一直这样跟着他。” 他知道自己是道引,也知道主身的存在桎枯着自己,当这个念头从脑海中跳出的一瞬间,他又想到主身将自己送进来时说的话,任务,机缘。 他知道主身不大可能放过自己,因此他将这念头深埋心中。 “我有个师妹,” 无心子嘻嘻笑着,这样说,“人长的很漂亮,早就和我订了娃娃亲,小火苗,你知道啥叫娃娃亲。” 他不知道。 “师父说,从这秘境中回去,就让师妹和我成亲,哈哈,小火苗,你知道什么叫成亲?” 这一次他懂了。“成亲,不就是结成道侣吗?” “对头!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个!我青城派有神交之法,只要两人心意相通,便可以此法修行,我师妹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小火苗,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我当然知道。 “等我回去,就跟师妹成亲,圆房之后,哈哈,小火苗,你知道什么叫圆房吗?” 他不知道。 这一次,无心子没有解释,他接着说:“圆房之后,我就可以和师妹双宿双飞,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多久了。小火苗,你知道什么叫双宿双飞吗?” “恭喜你。” 他要回去找自己的师妹,我们只是偶遇,仅此而已,我有我的任务,他有他的未来,我们的前路并不相交,他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当无心子说出自己即将离开,希望他多多保重的时候,他终于无法忍受,他给主身传递信息,明言自己想要成为无心子的道引。 可以想象,主身勃然大怒,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顿,“你疯了吗?”主身这样说,“强大的古荒神源,竟然要成为一条杂鱼的道引?” “无心子”是杂鱼?这让他无法忍受,他狠狠的顶撞了主身,气急败坏之下,主身放言要切断对他的能量补给,这无异于将他消灭,一瞬间他真的害怕,然而,想到无心子,他立刻下定决心。 他挂断了和主身的信息传递,不久之后,主身的能量补给也一并断开。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某种危险,他是一个残缺的存在,没有主身的能量补给,他很快就会消亡,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无心子。 他没有说自己的身份,那太复杂,他只说自己本源破损,如今快要死了。 无心子听他说完一切,然后深深的皱起眉头,良久,他才再度开口: “你需要一个完整的本源,是吗?” 光焰跳动着,说了一个“是”。 “所谓神交之法,” 无心子思索着,“就是互相共享本源,小火苗,你知道什么叫共享本源吗?” 一瞬间,分身心头狂跳,什么意思?他要和我共享本源? “我……” 他嗫嚅着说,“我没有完整的本源,我只有……残缺的本源。” “没关系,” 无心子说,那时,他们站在“鹰王”宫殿所在的悬崖上,那是无心子离开前的最后一站,他独临深渊,山风狂啸着拂动他的美髯,“我有完整的本源,可以让你活下去。小火苗,你知道什么叫活下去吗?” “可是……” 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你要和你师妹……不,这不行……” 无心子仔细的盯着他,看了又看,两人长久的沉默着,直到很久以后,无心子用一种轻轻的、近乎哀叹的语气说: “救死扶伤,侠义之本分,” 他像是要哭了,“小火苗,你知道什么叫侠义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一瞬间,他泫然欲泣,尽管他没有眼睛,也流不出眼泪,然而,那种情绪盈满心头。 于是,无心子用本门特有的秘法,将自己的本源分享给他,他也将自己残破的本源分享给无心子。 他还记得,当无心子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古荒神源的分身的时候,那种震惊、骇然的神情,他好高兴,起码我不是个废物,我可以让他强大,我可以报答他,他这样想。 他凭着无心子的帮他补足的本源活下来,无心子离开的时候,他却没办法跟他一起离去。 “我有道引了,” 一道纯白的剑气,饶在无心子的食指上,百转千回,“一雌一雄,雄的是我,雌的在我师妹那里。” 一瞬间他愣在那里,怎么回事?我不能跟他一起走吗?修士只能拥有一种道引,这谁都知道,然而,就这样结束了?他就这样离开?我就留在这里?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等十八年,” 无心子说,“回去以后,我会斩断这一缕剑气,十八年后再来找你。” 十八年,太漫长,他哭着送他离开,回来的路上,他暗自下定决心,要用古荒神源的强大天赋,配合无心子帮他补足的本源,在这秘境中闯出一片天地。 他做到了,十八年后,他已经是秘境中赫赫有名的王者,当初那些虐待过他的毒虫猛兽,能灭族的通通灭族,不能灭族的也被他斩杀无数,无心子帮他补足了本源,他却不曾学到无心子的大度和怜悯。 十八年后,他满怀希望的前去赴约,然而,他没等到无心子,那一年青城派没有一个人参加七山大会,他抓住好几个人族修士盘问,却只得到一些模糊不清的信息。 有人说无心子悔婚之后,被青城派的长老们打入冷宫,一代天骄就此落幕。 也有人说,无心子只是被保护了起来,长老们将他雪藏在青城山上,倾尽所能的教授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骄…… 还有人说,青城派遭遇了剧变,高层权利变动,无心子可能已被波及身死…… 总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向他展示,无心子因为救自己,而惹上了大麻烦,他在外面的日子并不好过。 从那时起,光焰就开始图谋离开秘境,他先是找到人族在秘境之中的驻地,那是整个秘境最为神秘的地方,按照原住民和人族的约定,不可有任何原住民靠近那里。 光焰携王者之威前去,希望能够借道离开秘境,然而,人族强势无比,一口回绝了他的要求,谈判破灭之后,他试图强闯,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将他打的火焰凋零,险些陨落。 那时他才知道,人类之所以能长久的控制住进出秘境的通道,是因为有移山境高手在坐镇,秘境不是不允许移山境高手的存在么?他不明白,但他知道,那条路走不通。 他把目光转向大河流域,化龙关下有秘宝,这件事,他和鹰王都知道,鹰王一直打那秘宝的主意,也曾邀请过他共谋,但那时他只想着等待无心子,根本不愿以身犯险,是以拒绝。 于是,他找到鹰王,两人足足谋划了十年,策反了古龙王手下数位重臣,摸清了水下宫殿的各种情况,又生生等了三年,直到那位年轻的小王子成年的那一天,水下宫殿喜气洋洋,守备松懈,他们才下手。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他们有条不紊的推进,水族们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和鹰王两人围攻大河流域的王者,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之际,还是那手持重锤的黑鱼精站了出来。 比力气,猛兽们自然不惧,他派出手下的夺命双熊围攻黑鱼精,本想着能拖住他,谁知那熊大忽然就被开瓢,熊二竟吓的一动不敢动,那黑鱼精转身掩护小殿下杀出重围…… 想起那一日,简直就是噩梦,筹划了十年的计划,因两只无能的黑熊而溃败,还不等他们拿出备用计划,化龙关下的阵法已然启动,古龙王如天神下凡一般,身披神光击败他和鹰王…… 他本想处死熊二,熊二却好死不死的救了他,无奈之下,他只能使劲侮辱那狗熊的熊格,他叫那狗熊为“狗”,狗熊为此羞愤欲绝,他心里才勉强好受一些。 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人类的到来,无心子真的不要我了吗?他把我丢在这里了?他知不知道我在等他? 谢天谢地,这一次,他等到了,无心子让自己的师弟前来,原因竟然是他已经突破了治水境! 三十六年的等待,终于开花结果,那一刻,光焰几乎要哭出来,他觉得自己等的值了。 所以,他才愿意放下身段,安心做三个小弟子的保镖,不为其他,只为他们是无心子的师弟。 于此同时,昨天晚上,他忽然感受到主身的存在,那个曾经险些将他杀死,那个曾经恶狠狠的胁迫他的主身,那个可以让他成为真正的古荒神源的主身,忽然一下,闯进他眼前,让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一直以来,他都为自己的残缺而感到遗憾,无心子的确帮他补足了本源,然而,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古荒神源,不是那所谓的绝世道引。 他渴望补全自身,不为自己,而是为了自己那心目中早已认定的主人,三十六年的等待,他希望能给无心子一个惊喜,他希望自己能成为无心子修炼路上的强大助力。 在这种情况下,他派出自己手下五员大将,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追杀那个让主身寄托的修士,哼,他算什么东西,他能跟无心子比吗?一条臭杂鱼,竟然妄想有绝世神源作为道引! 如今,五员大将进展如何?为何还不曾发来风信?难道遭遇了什么意外?不,那不可能,他从未想过意外发生的可能,那家伙昨晚还被追的落荒而逃,跳进大河,不可能有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那条风信。 狗发来的风信,他开始察看里面蕴藏的信息。 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按照狗的说法,自己手下五员大将,此刻竟死的就剩一条狗了?不是?那小子怎么忽然有了这么大的本领?一晚上而已,他是吃了什么大力丸? 他想不通,然而,他知道,这时候,他应该行动,而不是思索,狗将那人制住了,但狗被困在大雪之下,如果那小子撑不了多久就死了……道引会为主人补命,也就是说,主身会先一步死去……不! 那是他无法忍受的,他要补全自身,他要成为真正的古荒神源,成为无心子修行的巨大助力。 现在就赶过去,他告诉自己,找到那小子,将主身炼化,补全我自己……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自己立刻冲到大雪山上,将那小子抓来,先狠狠的羞辱主身一顿,然后…… “前辈,” 这时,他听到那个叫“无光子”的修士说话了,“大机缘是否要出世了?您能感觉到吗?” 光焰楞了一楞,他注视着眼前三个小家伙,我不能走,他告诉自己,我要保护这三个小家伙,无心子把他们托付给我…… 可是,如果那小子死了,主身烟消云散……我就永远不能成为真正的古荒神源…… 孰轻孰重,还要思考么? “我感觉到了。” 光焰这样说,他身上的火光跳动着,彰显着他心绪的波澜起伏。 “要出世了吗?” 无光子兴奋的问,他和另外两个青城派弟子共同捏着那小小赤色石板,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要祭出去一样。 “大机缘离开了,” 光焰这样说,“去了别的地方。” “什么?” 无光子的嘴巴张的大大的,“怎么会……” “前辈,您刚才说……” 另一名弟子说,“您感觉到了……” “我的确感觉到了,” 光焰耐心的解释,“但它现在又离开了,我感觉不到了,神物就是这样,行踪琢磨不定。” “那……” 无光子彻底懵了,“我们现在……” “我还能感觉到一点点,” 光焰这样说,火焰形成一个箭头,指向南方的位置,“往那个方向去了。” 三个青城派弟子相视一眼,眸光惊疑不定。 “前辈,” 最终,无光子说话了,“您可以……可以带我们去追吗?” “当然可以,” 光焰笑了,“你们三个家伙飞过吗?” “坐过飞机,” 一个小弟子说,“自己飞……从来没有。” “我带你们飞,” 光焰笑着说,小孩就是好骗,他展放出一团橙色光晕,如一朵彩云,将三个小弟子轻轻托起在空中,“走。” 彩云掠空而去,山上等待的修士吓了一大跳,有人大喊着:“作弊,作弊,有移山境高手混了进来!” 若不是我有急事,一定把你杀了。光焰暗想,没人可以指着王者大喊。 “哈哈哈……” 三个小弟子坐在橙色光晕上,一开始还很害怕,但听了那修士的话之后,不由笑的前仰后合。 三个小弟子笑着笑着,忽然,后方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天崩地裂了一般。 “怎么回事?” 无光子惊骇转头,却只看见橙色,满眼都是橙色,光晕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前辈,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光焰尽量不露出心虚的语气,“有人在打架。” 嗯,天和地在打架,受伤的是那座大山,可怜的大山彻底崩开了,一道红光贯穿天地,方圆百里之内都清晰可见,那就是首山赤铜发出的光?光焰心里痒痒,他想去抢夺,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三个小弟子满脸狐疑,但这时候,他们已经飞的很远,不久后,他们看到前方那座大雪山。 小鳄鱼 “吾儿,从今往后,你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父亲托着那顶小小的王冠,这样告诉他,“大河流域迟早要交到你的手里,你敢戴上这一顶王冠吗?” “我敢。” 他重重的答应下来,大殿里顿时一片欢呼,父亲将小王冠戴在他头上,他伸手把王冠扶正,走向眼前那石头大锁。 按照惯例,大河流域的继承人在成年的时候,都要用身体扛起面前这把石锁,石锁是第一代大河流域的王者用斧子和凿子打磨而成,上面刻画着整条大河,每一条小支流都清晰可见。 扛起石锁而冠冕不落,就算是完美的成年礼,今日之前,小鳄鱼已经无数次练习过,如今他真正面对那把石锁,大河流域所有的头面人物齐聚于此,他们盯着他看,他本以为自己会紧张,然而,这一刻,过去练习的场景一遍遍的在心中回放,他稳稳的走到石锁旁,身子下沉。 王冠虽小,重量却不轻,王冠通体以纯金做就,上面镶嵌着七颗蓝宝石,象征着大河流域的七条支流,五颗红宝石,象征着大河流域的五个大湖,中间又有一大块纯白的雪钻,象征着大河流域的源头,那座高耸入云的大雪山。 小鳄鱼昂着头,保持着王冠的平衡,同时微微俯身,从那石锁之下穿将过去。 大厅里发出微微的笑声,小鳄鱼身子瘦小,比起乃父小山似的身躯,他就像那山上的一棵树,不,树上的一颗树枝,瘦小干瘪,大石锁将他整个笼盖起来,大厅里的人必须低着头才能看见他。 毫无疑问,这是从未有过的场面,一只瘦小的鳄鱼,真的能扛起石锁吗?小鳄鱼知道,有些人就等着看笑话了。 可我不会让他们看笑话,他告诉自己,我要让他们目瞪口呆。 他昂着头,确保王冠不会掉落,同时,他缓缓撑起四条腿,将后背贴在冰冷的石锁上,他骤然用力,那石锁晃了一下,与会诸人齐声喝彩。 “给我起!”小鳄鱼在心中大喊一声,下一刻,他猛的撑直四条腿,那石锁便猛的往上抬了一寸多。 “好!” 喝彩声如雷鸣般响亮,小鳄鱼心中暗自得意,付出终究有回报,这么多天的辛苦练习,汗水和血水即将浇灌出鲜艳的花儿,他往前迈步,一步,众人连连喝彩,两步,掌声如雷,三步,他已完成了自己的成年礼。 忽然,宫殿外面号角长鸣,呜呜呜呜呜,角声满天,压过宾客兴奋的喝彩声,所有人都愣住了,小鳄鱼有些茫然的抬头,发生了什么?号角怎么响了? 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又响,声音急促、有力,“敌袭!”有人大喊,宫殿里顿时乱做一团。 小鳄鱼艰难的放下石锁,这时候,没人在顾得上他,他听到父亲迅速的发号施令,他把石锁放在一旁,转头看向父亲,却看见父亲手下重臣拔出长剑,狠狠捅向父亲的肚子。 “吼!” 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一声,偷袭来的太快,他往一旁稍稍闪了一下,长剑刺进他肚子,却只没入一小点。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河流域的王者猛的转头,那重臣惨叫着被他咬成两截。 “轰!” 大殿的穹顶崩开,一头体型硕大的老鹰凭空而立,两扇翅翼轻轻一抖,小鳄鱼只觉浑身劲风如刀子一样划过周身,似要把他碎尸万段…… 大河流域的王者吐出熊熊烈焰,火焰升腾着,撞碎狂风的阻拦,眼看就要灼伤空中的鹰王,却又被另一只火焰化成的大手生生接住,大手轻轻一捏,父亲的火焰散碎开来…… 敌人有备而来,小鳄鱼惊恐的发现,宫殿里所有应付外敌的机关、防御工事,忽然一下全被占领了,走兽和鸟雀疯狂的扑杀水族,他们浑身湿漉漉的,水流顺着皮毛、羽翼流淌下来,又被血水染红…… “去开启阵法!” 他听到父亲的声音,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吩咐自己的手下,老鳟鱼和肥鲢鱼应声而动,却又被自己的对手死死缠住…… “殿下!” 两个一直守护他的近侍冲过来,“此地危险,快走!” 那时候,小鳄鱼似乎被吓傻了,他还记得自己被两个守卫架着,朝宫殿后面的一条密道走去,两个守卫动作粗暴,“哐当”一声,那小小的王冠落在地上。 “王冠!” 小鳄鱼喊了一声。 “来不及了!” 近侍一边带着他往后走,一边应付空中两只喜鹊的围攻。 “不!” 小鳄鱼望着那顶王冠,他忽然想到之前父亲说过的话,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放开我!” 小鳄鱼用力挣脱,两个守卫正忙着应付喜鹊的进攻,压根没想到他会溜走,小鳄鱼轻而易举的逃出去,两只喜鹊直扑向他,“拦住他们!” 所有的防御设施、机关都已经被占领或损毁,大河流域的宫殿已如风中残烛,这时候,唯一的希望就是化龙关下的阵法。 重臣们被拦住,根本不能杀出重围,小鳄鱼找准一条路,直冲过去。 周围是无尽的喊杀声,鲜血不时落在他身上,是入侵者的,还是水族的?但愿是前者。 他穿梭在一个个战团之中,这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自己那一向被人嘲笑的瘦小体型,竟成为冲出重围的有力武器,入侵者穷凶极恶,喊打喊杀,但却没人发现他。 “不要放任何人离开,” 忽然,小鳄鱼听到一个飘渺的声音,从宫殿上方破碎的穹顶上传来。他抬头一看,只见一团光焰闪烁着,跳动着,极为灵动……那就是古王,他知道。“抓住他!” 光焰注意到他,这样大喊着。 一瞬间,虎、豹、豺狼盯住了他,他们守在宫殿最外围。 “吼!” 老虎扑来,小鳄鱼闪向一旁,劲风呼呼,一条豹尾如鞭子般抽来,小鳄鱼沉身躲避,豺狼张口吐出蓝色冻光,小鳄鱼往旁面翻滚,冻光擦在他左爪上,霎时间血液凝结,半边身子都被冻住。 三头猛兽狞笑着走来,小鳄鱼试图挣扎,但那豺狼又吐出一道冻光,世界都被冰冻起来…… “锤王”如神兵天降般杀来,黑鱼精庞大的身子撞开那头猛虎,手中巨锤一落,花豹脑浆迸裂,他冲到小鳄鱼近前,豺狼再度吐出冻光,“锤王”掷出手中巨锤,豺狼被砸死在墙上…… 黑鱼精张口吐出灵光,落在小鳄鱼身上,世界渐渐解冻,小鳄鱼舒展四肢,他听到锤王对他说: “去做你该做的事。” 小鳄鱼点头,他往外冲,又有几头猛兽朝他扑来,空中也传来扇翅膀的声音,紧接着是锤王的怒吼…… 最后他来到化龙关,火焰呼啸不休,瘴气如毒蛇般潜伏,惊雷闪电若隐若现…… 我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告诉自己,我是大河流域未来的王。 他跳下去,火焰尖叫着扑过来,父亲赠送的铠甲在一瞬间融化,火焰接触到体表,好冷…… 好冷……他忽然醒来,眼前一片黑暗,好冷,小鳄鱼暗想,我是在雪里么? 雪崩……他想起来了,我想冲进那个洞里,失败了。 冷,冰雪无情的吮吸热量,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灵魂似乎也被冻成了一整块…… 痛,浑身上下都痛,骨头,血肉,甚至体内的经脉,像是经受凌迟之苦,他张开嘴,想要放声大喊,雪却一股脑的灌进嘴里。 天啊,我到底干了什么?在灵魂几欲破碎的痛苦之中,小鳄鱼问自己,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于是,他想起来了。 我想冲进那个洞里,结果却……失败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你到底在干什么?有一个声音在他心里想起,诘问着,雪从山上落下来,任何脑袋正常的人都会往下跑,为什么你要往山上冲? 因为那白衣女子在洞里!我不想她受到侮辱!小鳄鱼在心里大喊着。 傻子,那个声音说,量力而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为何不明白? 因为那层银光,已是最后关头,那薄薄的银光却始终将我覆盖……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脑海中回忆着所有的事情,越来越冷,越来越痛,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寒冷和疼痛完全融为一体,他分不出哪个是痛,哪个是冷。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缓缓流逝,一去不回头,就像供养自己长大的那条大河,日夜东渐…… 他想过挣扎,但那是徒劳的,能活下来已是不易,以他的力气,实在没办法推开周围的雪。 他感到窒息,大雪阻隔了空气,体内的灵力又所剩无几…… 他不想死,然而,死亡正一点点的逼近他,他对此无可奈何,只能祈求死亡的脚步快一点,对于此刻饱受寒冷与痛苦折磨的他来说,那未必不是一种仁慈。 “沙沙……” 忽然,他听到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刨雪,又像是有人在踏雪而行……黑白无常的脚步吗,小鳄鱼暗想,走的太慢了。 当然,这是玩笑的想法,到底是谁的脚步?他不禁去想,希望是来救我的。 想到“救我”,他那本已死寂、认命的心里,又闪过一丝生的希望,他想大喊,或者也弄出些什么声响,好让那发出“沙沙”声响的存在发现自己,来救我,他想,我还不想死。 “沙沙……” 那声音越来越近,小鳄鱼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这家伙是有目的的,他知道我在这里,他就是来找我的。 为什么?一瞬间,他的心提了起来,茫茫雪海之中,为何还有其他人?为什么这人可以在雪海中行走? “沙沙……” 那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响起在耳畔,身旁的厚雪松动了一下,又松动了一下,最后,雪墙整个崩塌,无法再支撑他的身体,他往那个方向滚去。 大狗熊宽厚的舌头从他身上扫过,热气腾腾,大狗熊抬起脑袋,鼻息里的热气全部喷洒在他身上,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什么玩意儿?” 他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他想扭头去看,然而,他被冻僵了,除了意识,他身上没有一处能动的地方,他只能眼睁睁的等着通道的顶部,白雪泛着金光,该死,哪来的金光? 一张脸占据了他的视线,那青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眸光中满是疑惑和茫然。 是他,那个潜入者,搬空藏宝库的那个家伙。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了,他被我爷爷领来,阻止我父亲的暴行…… 他成功了吗?还是…… “我不明白,” 这时,那青年缓缓的说,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他应该在深井里面?是?我们走的时候……楼梯塌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爬上来了,他真想这样大喊,你们只能走楼梯,还把楼梯踩塌了,我却从深井下一直爬上来。 他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紧接着,另一张面孔出现了,女人的面孔,绝美的面容,是那个女人,他们都在这里。 小鳄鱼感觉浑身发冷,老天爷听到了我的呼唤,他想,然后他跟我开了个玩笑,我请他救我,他却派人来杀我。 不久前,他刚和那个青年大战一场,他几乎撕开对方的喉咙,还一度抢回自己家藏宝库的收藏。 敌人,他告诉自己,老天爷到底有多痛恨我?让我安然的死去不好吗?为什么又要派我的敌人来折磨我? “简直不可思议,” 他听到那个绝美的女人说,“怎么会这样……” 你们当然不会想到,我能爬上来,并且一路赶过来啦,嘿,最好把你们的脑袋都想破。 “或许我该杀了他,” 他听到那个青年说,“不久之前,他差点撕碎我的喉咙。” 来,给我个痛快,谢谢你。 “那你就该快快动手,不要磨叽。” 那个女人说。 最毒妇人心,蛇蝎心肠,脸有多漂亮,心肠就有多狠毒。 “他是老鳄鱼的孙子,” 那个青年说,“虽然老鳄鱼不太喜欢他,但我也不能把他杀了。” 该死,怎么还不下手?老鳄鱼,嗯,是我爷爷,看来他顾忌我爷爷。 一瞬间,小鳄鱼心中腾起生的希望。 “他是你敌人,不是什么老鳄鱼的孙子,敌人就在眼前,不作为的结果就是留下后患,他会再撕开你的喉咙,那时候,你看他会不会手下留情?杀了他,老鳄鱼什么都不会知道。” 那个女人冷冷的说。 青丝蛇儿口,黄蜂尾后针,小鳄鱼心想,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可是,如果他放过我,我会不会心怀感激,并且既往不咎了?他皱眉思索,没有答案,也许。 “雪崩的时候,老鳄鱼本已退回到冰窟门口,他本可进去,安然的躲在冰窟里,但他没有,他选择回来救你们,自己也因此坠落。” 那个青年这样说。 我爷爷是这样的人?小鳄鱼心想,奋不顾身的要救别人?不,他制造黑手,是个大奸贼,他对自己的孙子尚且心狠手辣,更何况是陌生人? “是吗?” 那女子说,声音有些疑惑,“也许,所以你要怎么做?他不在乎这个孙子。” 小鳄鱼感到一阵痛苦,他不在乎我,是的,别人都能看出来。 “我需要老鳄鱼帮我,我不能一边让人家冒着危险为我助拳,一边悄咪咪的宰了他冻僵了的孙子,不管他在不在乎,这是他孙子。” 我情愿不是,小鳄鱼暗想。 “随你。” 那女子恨铁不成钢的说。 那青年缓缓俯身,将一只手贴在他背上,他感觉到灵力的波动,一股暖流涌入他体内,搅动着他冰冷的身体。 他在救我?小鳄鱼感到一阵不可思议,我差点咬断他喉咙,他竟然在救我?是了,是因为我爷爷,他要找我爷爷帮忙,助拳,对付谁?不是我爷爷找他助拳么? 不管怎样,小鳄鱼稍稍放心,他还不想死,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照你说的,” 那女子又说话了,小鳄鱼的心又提了起来,“不久以后,你要和那分身打架,你应该养精蓄锐,而不是浪费自己的灵力。” 分身?什么分身?找我爷爷助拳,就是为了对付那分身? “我知道啦,” 那青年说,他收回灵力,寒冷再度涌上心头,不,不要这样,小鳄鱼恨不得出声祈求,他真的不想死,那青年摸出“粽子”,从里面拿出一瓶丹药,“用丹药,他开辟了经脉,可以炼化。” 他居然要给我用宝贵的丹药……该死,那本来就是我的丹药,我的宝库! 虽然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暖意,是感动吗?不,我不能感动,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用哪一种?” 那青年对着丹药头疼,“小火灵丹?” 给我小火灵丹,谢谢你!小鳄鱼在心中大喊,寒冷似乎已浸入他的灵魂,他迫切的需要光热。 “蓝色的不错。” 那女子这样说。 狠毒!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小鳄鱼在心中狂喊,蓝色的是小冰灵丹,吃下去内外寒气交攻…… “你就这么想让他死?”那青年笑了笑,这样说道,同时捏住他的嘴巴,将丹药塞进去,丹药卡在他的喉咙里,那青年抓起一把雪,缓缓揉搓,雪水一点点的落进他嘴里,冰冷,又似乎是甜的。 “我干嘛想让他死?” 那女子不屑的说,“他能撕开你的喉咙,又撕不开我的喉咙。” 我未必撕不开,女人,你给我等着。 那青年给他喂下三颗小火灵丹,一开始,小鳄鱼还没有什么感觉,直到腹内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不,是三个太阳在展放光热,他身上开始冒汗,冰冷的汗,他渐渐能觉知到自己的身体,肚子,后背,脑袋,四肢…… 小火灵丹不但能驱寒,也能疗伤,丹药里蕴藏着久炼的生命精华,这时随着热量涌出,流经他周身每一个角落。 最终,他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他翻了个身,趴在雪地里。 他喜欢趴着,不喜欢躺着,对于爬行动物来说,趴着代表活着,躺着像是死了。 他抬起头,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一男一女,一头狗熊,一只金色的大蟾蜍,他总算明白金光从何而来。 那狗熊……他认出来,这不是就是被“锤王”吓的不能动弹的那头狗熊吗?引发雪崩的长啸,似乎就是他发出的…… 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那一男一女身上。 “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潜入者问他。 我当然知道,你救了我,否则我现在就朝你扑过去了。小鳄鱼轻轻点头,却并没有表示什么。 “我真的很好奇,” 潜入者说,“你爷爷和你父亲,每一个都大的像座小山,为什么你却……嗯,这么袖珍?” 去你ma的袖珍!“我一出生就这样,” 小鳄鱼说,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就尽量心平气和的回应,“天生的。” “哦,” 潜入者微微点头,“没关系,大家伙笨重,转不过来弯,你却十分灵活。” “你跟我父亲打过了?” 小鳄鱼敏锐的捕捉到问题所在。 “不错,” 潜入者说,“他有够笨重的。” 难道你打赢了?那不可能!可是,如果他没打赢,那白衣女子就……“那白衣女子怎么样了?” 小鳄鱼急切的问,“你有没有……” “救她?” 潜入者打断他,“嗯,我救了她,但那没什么意义,雪崩的时候,她又丢了,如今生死不知,我们在找她,但我觉得,嗯,多半是死了。” 她受了伤,鳞片破损了大半,又经历了雪崩,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没错,她很可能死了,小鳄鱼忽然感到一阵心痛。 “不过,” 潜入者这样说,“也不能确定,你爷爷和另外两个家伙也不见了,我们正在找,希望她们都还活着。” 希望渺茫。“谢谢你救我,” 小鳄鱼知道,自己必须要表态了,他斟酌着语气,“真心感谢。” “我搬空了你家的宝库,” 江言大喇喇的说,“不过,你爷爷已经决定不计较这些,所以,你大可不必为此对我抱有敌意。” 我爷爷疯了。“那是每一代大河流域的王者积蓄的宝贝,” 小鳄鱼这样说,“我爷爷有保护它的义务,他或许也的确可以支配里面很多东西,但他没有把它整个送人的权利!” “你看,” 那女子说,“它要撕碎你的喉咙了。” “我不会!” 小鳄鱼盯住她,目光锐利,语气极重,“至少现在不会,但我很想撕碎你的!” “为了你的牙齿考虑,” 潜入者笑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那么做。” 什么意思?为我的牙齿考虑?小鳄不禁疑惑。 “总之,” 潜入者说,“收起你的敌意,如果你想从这里出去,最好乖乖的跟着我们,狗熊,继续闻,蛤蟆,继续拱。” 白青山 读完那一则信风,他整个人都呆在那里。 冰封的圣殿?是传说中的那一座吗?号称整个秘境数一数二的大机缘的那一座?就是传说中被寒冰刺的核心冰封起来的那一座?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并且,怎么会是副组长大人给自己发来这风信?副组长他……他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他感到一阵恍惚,副组长深居高位,平时他都只能仰望,如今怎么会给自己发风信?而这风信的内容,又是那样的离奇,居然涉及到整个秘境之中数一数二的大机缘? 他一度以为是哪个无聊鬼跟自己开的玩笑,因此不得不措辞谨慎的向副组长求证,结果副组长确认无误的告诉他,事情就是这样,并且催他快点过来。 他朝雪山背阴的那一面走去,山阴之地比山阳之地更加寒冷,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一路上,他如在梦中,直到望见那条上山的小路。 山道狭窄,两边是悬崖绝壁,冰面苍白犹如牛奶,寒风呼啸,悬崖上的雪松林低声咆哮。 他抬头,但见小路一直往上延伸,势极陡峭,他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他迈出一步,踩在结冰的山道上,滑滑的,他忍不住停步,稳了稳身形。 我可以的,他告诉自己,一条结冰的小路而已,没什么的。 于是,他踩着结冰的山道往上走,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脚踩滑,以至于失去平衡,就只能坠入深谷之中。 “咔咔咔……” 冰面被他踩的咔咔作响,斩龙组配发的鞋子抓地力极强,他是修士,平衡能力远超常人,因此 当他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之后,便渐渐的放松下来。 不过如此,他告诉自己,一条结冰的小路而已。 “呼呼……” 他往上走,风势渐强,两旁山崖之上,雪海松涛蔚为壮观,青白二色相映成趣,他多看了几眼,忽然脚下一步,整个人向前扑倒,那不见底的深渊便嘶吼着朝他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从腰间拔出长剑,狠狠的插向冰面,精钢长剑锋锐无匹,“锵”的一声刺破冰面,他半跪下去,拄着长剑,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回头,但见自己大半条腿已然悬空,寒风卷着裤脚,他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作响,好快,好有力。 刚才,他若是反应稍微慢上一点,或是长剑不够锋利,或是冰面太过坚硬,此刻他都已坠下悬崖。 良久,他才试着起身,他用膝盖着地,将双腿缓缓挪向山道中央,他拄着长剑站起来,确定站稳以后,他小心翼翼的抽出长剑。 回去。山路还有一大截,他心中忽然萌生退意,前面的山道越来越窄,风劲也越来越大,谁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也许只是一不小心,也许只要一块滑溜的冰,就能要了我的命,回去,他告诉自己。 他真想回去,然而,他又想起不久前的遭遇,师妹将他踢出队伍,矮子刘通、麻子郝浩,还有那该死的酒鬼,一路上拼命的挤兑他、嘲笑他、侮辱他,他们凭什么?不就是我修为比他们低么? 他抬头望向雪山之巅,那里,那里有一座冰封的圣殿,他告诉自己,里面有数不清的大机缘,丛云宗用最好的东西供奉自家祖师爷李丛云,只要能进入那圣殿……我就可以修为大涨。 到那时,谁还敢挤兑我,侮辱我,嘲笑我?真想看看那时候矮子刘通的表情……师妹也会对我刮目相看。 想到矮子刘通的表情,想到师妹的刮目相看,他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热切,我要爬上去,他告诉自己,进入那冰封的圣殿。 于是,他继续往上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没有把长剑收回剑鞘,长剑拄地,咔咔咔,每一步落下,长剑都会在冰面上留下一个伤口。 转过一个拐弯,雪势更烈,皑皑白雪自天空洒落,好似一床铺天盖地的雪白被子,他视线受阻,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挡住眼睛,从指缝里观察山路的情形。 “豁喇!” 忽然,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沙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山道上滚下来。 白青山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漫天飞雪却遮住他的眼睛,忽然,一棵大松树撞散白雪,直撞进他的眼帘。 “沙沙沙!” 大松树横着往下滚,速度极快,转眼间已到了眼前,白青山被吓的心胆皆寒,他猛的往上跃起,满以为自己跳的够高,那松树却也忽然飞起来,直直的朝他撞过来。 什么玩意儿?这一下惊变抖生,白青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这时,一片硕大的雪花砸在他脸上,遮住他的视线,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大松树已然撞到眼前,一条枝杈轻轻的戳在白青山脸上…… “天师剑,斩!” 在这一刻,白青山终于动用了自己苦修多年的剑法,长剑骤然斩下。 “咔”的一声,大雪松被他斩成两截,他整个人朝后坠落,大雪松的枝条在他脸上滑过,他猛的甩头,脸上的残雪直飞出去,他一屁股坐在山道上,直往后滑,他高举长剑,狠狠的将其插ru冰面。 “哈……” 死里逃生,白青山大口的喘气,这一次遇险,比刚才又危险了十倍不止,能活下来,全凭天师府剑法威力超绝,一顿不顿的将那雪松斩断,否则他早被撞下悬崖。 “呼呼……” 寒风呼啸,吹过他的脸,他早已被冻得麻木,这时候,脸上却又流下一滴滴的冷汗,凉的不行,凉进心里。 他坐在那里,任何山风吹拂,任由白雪落满头顶,他已变成一个雪人,然而,他不想起身,他不想再走这条路,他情愿自己冻死在这里。 起来,他告诉自己,冰封的圣殿在等着你,你不想要那机缘了?你不想洗刷自己的耻辱,让师妹对你刮目相看了?起来。 于是他站起来,继续往上走,他打定主意要一直走到山顶,直到眼前无路可走。 怎么会这样?他有些懵了,眼前是一堵冰柱倒垂的透明冰壁,山道在此断绝,想要上去,除非…… 不,不会的,一定有别的路可以走,他告诉自己。 这时候,他忽然收到了一条风信 他察看风信,发现又是副组长发来的,内容如下: “山道狭窄,路面结冰,容易滑倒,两旁又无凭借之物,请务必小心,莫要坠入深渊。直往上走,到无路可走之时,攀爬冰壁,才可上得山顶,此事极其危险,请一定小心,冰壁很滑,不好爬,可用利器作为辅助,若有飞行法宝,也可以直接飞上来。” 飞行法宝……看完风信,白青山不禁苦笑,要是有飞行法宝,我早就上去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 飞行法宝极其珍贵,整个斩龙组也没有几件,白青山就更不可能会有。 所以说,他对自己说,就是要爬上去,是吗? 他不禁再度往上看,冰壁滑不溜手,可以想象,如果以之作为依靠,往上爬会是什么后果…… 不,他再度打起退堂鼓,太可怕了,他告诉自己,我不是在追寻失落的圣殿,我是在找死。 于是他转身,慢慢的往山下走去,狭窄的山道在他脚下一直延伸,他只觉心中空落落的。 废物,他听到一个声音说,给斩龙组丢脸的废物,是谁的声音?矮子刘通么?他不是去了阴骸之地么,为什么我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丑八怪,斩龙组最弱的就是你,你会拖我们后腿……” 这是郝浩的声音。 “这小子会把我们害死,必须踢走……” 醉醺醺的声音,属于酒鬼。 这些声音轮番在他心头响起,他不禁为之浑身发热,仿佛寒冷也失去了威力,直到最后,师妹的声音响起: “我们要轻装上阵。” 于是,他再也无法忍受,他猛的转身,沿着山道直往上跑,很快就赶到那无路可走的地方。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脚踩出凸起的冰块,同时用手扒住高处的另一块,另一只手则抓住长剑,“锵”的一声,长剑刺入冰壁,他手脚并用,用力往上攀登。 说不清这一路上有多么惊险,总之,他的心一直高悬着,就好像他自己所在的位置一般,不要往下看,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往下看。 “咔!” 当他又抓住一块凸起的冰,用力往上爬时,那冰却忽然碎开,他手一滑,整个人猛的往下坠落。 像是一下坠入地狱,他吓的六神无主,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大半个身子已然坠落,直到另一只手被剑柄卡住,他才意识到抓紧剑柄,“锵”的一声,他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吊在剑柄上,长剑为此斜了一下,剑锋斩碎厚冰,冰屑漱漱而落…… 他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因为害怕,胃部抽搐着,痉挛着,剧痛让他几欲呕吐,他紧紧的闭着双眼,睁开的时候却看到深渊,深渊像是巨兽张开的大嘴,他害怕的双腿发软,手上似乎也没了力气……不,我要抓紧。 过了很久,他才勉强舒展身子,他用脚踩住一块凸起的冰,缓缓的将身体的重量换到那只脚上,他用一只手抓着剑柄,另一只也摸索向一旁,抓住凸起的冰,一切又回到正轨,他颤抖着往上爬。 雪山之巅就在眼前,他扒住冰崖的边沿,用力,手指深深的抠进去,他用另一只手抽出长剑,失去支撑的刹那,他用力猛扒冰崖的边沿,整个人因此腾空而起,他一翻身落在雪山之巅。 躺在雪山之巅,青天仿佛近在咫尺,云雾凝成的霜雪在这里格外宁静,一如他的心绪。 是的,他感到宁静,甚至感到有些满足,我爬上来了,他告诉自己,这样险恶的境况,跟我同境界的修士有几个能应付得来?矮子刘通?麻子郝浩,亦或者是大狮子酒鬼?他们都不行,他们一定会被摔死。 前方,一座宏伟的宫殿傲然屹立,冰封的圣殿,他想,副组长是怎么发现的?他又为什么偏偏要找我来做他的伙伴? 这个问题着实难以解答,想不明白,他便也不再多想,他朝那宫殿的大门走去。 这时候,他忽然又收到一条风信。 他察看风信,发现又是副组长发来的,组长一定等不及了?他想,没关系,我马上就到。 风信上写着: “白青山,由于你动作太慢,我已经找到了新的人选,我们已经打开通往圣殿祭坛的大门,现在正朝着供品进发,若你已经上路,请原路返回。若你还没有出发,那么,请你忘记这件事情。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否则,小心。” 风信仅仅只是一缕清风,几乎没有重量,然而,在此刻的白青山眼中,这一抹风信,却无异于一座沉重的大山,狠狠的砸在他脑袋上。 什么意思?副组长是在耍我玩吗?我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结果他告诉我原路返回? 他回头,望着自己走过的漫长山道,以及自己亲手攀爬的陡峭冰壁,他想起自己数次遇险,数次险死还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进入冰封圣殿,拿到里面的供品么? 可是,当他苦捱过这些危险,当他一次次险死还生,终于能够踏入那间大殿的时候,副组长告诉他: “请原路返回。” 这算什么?他不禁在心里发问,一股怒气从心中勃然生出,我辛辛苦苦爬上来,结果你告诉我要回去?门都没有! 我要进入冰封的圣殿!我要找到丛云宗的供品,我要提升修为,让矮子刘通、麻子郝浩,还有那该死的醉鬼一起目瞪口呆!我要让我师妹刮目相看! 可是,组长让我原路返回,如果我违背他的意愿……小心……他不由感到后背发凉,那是另一种寒意,远胜雪山上的低温。 斩龙组虽然崇尚自由,领导仅能领导属下,而不能凌驾属下,然而,白青山和副组长的地位差距太大,面对副组长的威胁,他不能无动于衷。 小心……小心什么?当然是小心生命安全!他是斩龙组的副组长,手握大权,可以调动太多的力量……我了?只是天师府的一个没用的小弟子,斩龙组最底层的小棋子,我父亲也只是个普通的商人…… 他越想越害怕,假如副组长想要对付他,毫无疑问,他会死的很惨。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立刻飞奔下山。就当我没来过这里,他告诉自己,我不知道这件事,什么冰封的圣殿,什么大机缘,跟我统统没有关系。 他真想这么做,然而,心中又有另一个声音对他说: “你历经危险才爬到这里来,难道就这样空手回去?” “你不提升修为,永远都要被人嘲笑,被人羞辱!想想矮子刘通,想想麻子郝浩,还有那该死的酒鬼!你要提升修为,然后打他们的脸!” “总该想想你师妹?你爱她是不是,你想跟她站在一起是不是?可你现在修为太低,你是她的累赘!找到那些供品,提升你的修为,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 那声音在他心中狂吼,他不禁攥起了拳头,没错,我要找到供品,提升修为。 “可是,” 另一个声音迟疑着说,“组长在威胁我,他要我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否则就要……小心,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他一定会要我好看的!” “去他妈的组长!” 另一个声音大吼着,“他算什么东西?就能对我呼来喝去?老子听了他的话,辛辛苦苦爬到这里,就凭他一句话,我就下去?那倒不如跳悬崖死了!进去,偷偷的进去!不要让他发现,伺机而动!” 雪山之巅的风越刮越大,白青山的头发被吹的无比凌乱,几缕头发遮住他的眸子,再被吹起时,他的眸光已变得充满愤怒和决绝。 他转身,高大的冰封圣殿屹立在眼前,他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推了推那门,毫无预兆的,大门轻飘飘的打开,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天助我也!他走进大门,看到漫长的阶梯直通下方,两旁的冰墙熠熠生辉,一盏又一盏的油灯依次摆在上面,他狐疑的望着周围的一切。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这哪里像是冰封的圣殿?他问自己,“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了?祭坛和供品了?为何只有漫长的阶梯、高大的冰墙? 副组长也不见踪影,谢天谢地,看来他沿着阶梯下去了。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仔细排查是否有致命的机关、隐藏的阵法,或者是副组长留下的痕迹。 没有,什么都没有,这里干净的像个处女,他继续往下走。 小绿 前方是一大片刺刺球,一百多只肥鲢鱼被驱赶着走向那里,他和他老婆就在其中。 “为了帮助古龙王大人修炼,每一位水族都要贡献自己的力量!天空和陆地上的强者对大河虎视眈眈,没有古龙王陛下的保护,我们早已失去赖以生存的家园!对古龙王大人的无私守护,我们如果不回报他老人家,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这是一个肥鲢鱼大王手下一个统领说的,守卫们将他和他老婆从家里喊出来,还有他家附近的所有邻居,其中甚至包括孩子。 小统领激昂的说完这一番话,没有人回应他,肥鲢鱼们沉默着,寂静笼罩整片广场。 “你们怎么不说话?” 小统领的目光扫过所有人,“难道你们不认同我说的话?你们想造反?你们无视古龙王陛下对你们的保护和牧养……” “统领,” 小绿举起鱼鳍,说,“听说会非常的疼,是吗?” 就在昨天上午,第一批人被带走,回来的时候,守卫们不得不用担架抬着他们。 他们浑身是血,失去与生俱来的梦幻光彩的血,且,百十个人只回来一半,剩下的一半都为古龙王大人献身了。 “疼?” 守卫瞪着他,“你是男人嘛?男子汉顶天立地,一点小小的疼怕什么!只要能给古龙王大人效忠,苦的都是甜的!” 鱼群开始骚动,两旁的守卫亮出长枪,那是一个阴天,没有太阳,守卫的长枪阴森可怖。 “我们会失去光彩,” 小绿接着说,“与生俱来的光彩,我祖母跟我说过,那光彩意味着……” “那光彩什么都不是!” 小统领恶狠狠的说,他把后背转向众人,“看看我,再看看身边这些光荣的守卫!我们身上哪有一点点光彩?我们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只要是真心为古龙王陛下效忠,我们身上的光彩虽然消散了,心中的光彩却会永远夺目照人!” “我只想要身上的光彩!” 一条肥鲢鱼大喊着,往旁面跑去,人群骚动的更加厉害。 “想当逃兵!” 一个守卫大喊着,追上去,手中长枪用力一戳,那肥鲢鱼背后中枪,枪尖从前胸冒出来,鲜血狂飙,鱼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尖叫。 “夫君,” 老婆扯着他的鱼鳍,轻轻的说,“我害怕。” “别怕,” 小绿望着那倒下的肥鲢鱼,喃喃的说,“别怕。” 现在,他们被驱赶向广场的另一端,密密麻麻的刺刺球铺在地上,小绿想象着滚在上面的感觉,浑身的鱼皮好像都要被吓的脱落了。 他打量四下,守卫们共有五六十,分散在人群后方,每人手中都捏着长枪、刀剑,寒光组成密不透风的大网,只要有人敢逃跑,下场就和刚刚那条惨死的肥鲢鱼一样。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小绿心想,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事情,翻开大河流域的历史记载,也从没有这样可怕的bao政。 他们想要我们流血,想要剥夺我们生命的精华,否则就要杀掉我们。 想到祖母的话,小绿不禁心中惶惶,据祖母说,肥鲢鱼一族背后梦幻般的绿色光彩,代表着生命的传承,后代想要学会如何适应水族的生活,必须借助父母背上的光彩。 否则,孩子就会不健康,身心都会出现大问题。 倘若只是疼痛,或者流血,小绿倒还可以忍受,然而,他和他的老婆刚刚生下一个孩子,小肥鲢鱼只有一个月大,昨晚,他们托一个行脚商人将小肥鲢鱼带走,寄养在姥姥家,怕的就是他们连孩子也不放过。 事实也的确如此,人群之中,有个孩子一直在哇哇大哭,小绿知道那孩子,和他自己的孩子在同一天出生。 生命的传承……适应社会的能力……孩子…… 一路上,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横冲直撞,小肥鲢鱼需要生命的传承,需要适应社会的能力,而这些必须由做父母的授予。 如果他们在那些刺刺球上打滚,他们就会失去后背梦幻般的光泽,孩子也就失去了生命的传承,这是小绿无法忍受的。 “我们得逃,” 他告诉妻子,“我们要保住后背上的光彩,这是孩子的未来。” “我父亲也这样说过,” 妻子害怕的说,“但是,怎么逃?你看到那个人……” “有两个守卫是我朋友,” 小绿说,“我们往他们那边跑。” “他们不会网开一面,” 他老婆这样说,“被改造以后,他们就变了个人,再不是那个会来找你喝酒吹牛的好朋友了。” “不,之前还在一起喝过酒,五天之前。” “我怎么不知道?” 妻子有些狐疑。 “因为不不让我喝酒。” 小绿笑了。 “你早说,” 妻子回头观察守卫,似乎在寻找他那两个朋友的位置,然后,她用一种战栗的语气说,“真的要……逃?” “逃,” 小绿下定决心,“为了我们的孩子。” 刺刺球已近在眼前,人群最前面的肥鲢鱼瑟缩着,一步也不敢往前走,队伍因此停了下来。 “上去打滚,” 小统领高呼着,“不要害怕,一会儿就好了,或许会很痛,但只要心里想着古龙王陛下,痛也是快乐。” 不管他说的怎样天花乱坠,最前面的人还是不肯上前,小统领怒了,“守卫,” 他大喊着,“把这些懦夫推进去!” 七八个守卫粗暴的挤开人群,径直来到最前面那一排人的身后,肥鲢鱼们转过头来,“不要,” 他们哀求着,“不要推我!” 他们伸出鱼鳍,像是要推拒什么,然而,守卫们用力一推,七八条肥鲢鱼尖叫着倒下去,后背重重的砸向刺刺球。 “啊!” 惊声惨叫,几条肥鲢鱼不禁打起滚来,他们迫不及待的将后背翻上来,无数细小的血柱像喷泉一样涌出来……他们翻身,肚子又被戳破,再次翻身,后背又被戳破…… 看着这一幕,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已经跪下呕吐。 就是现在!趁着骚动,小绿与妻子相视一眼,然后,他拉住妻子的鱼鳍,猛的向后跑去。 人群骚动不安,人影幢幢,混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往外挤,直到他们冲出人群,继续往外跑,守卫们才注意到他们。 “逃兵!”一个守卫大喊着,“就地格杀!” 几个守卫朝他们冲过来,小绿只觉心已跳到嗓子眼,腿上也有些无力,人群的嘈杂渐渐远去……他拉着妻子,拼命奔跑,眼中却只有自己当守卫的两个好朋友。 两个好朋友显然也注意到他,他清晰的看到,两个好朋友面面相觑,鱼唇也在不断的开合,似乎在商量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放我过去?大义灭亲?害怕承担责任?还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来不及想那么多,他拉着妻子冲过去,庞大的身子猛的撞向两个朋友。 迎接他的是冰冷的枪刀,两个朋友没有给他让路,他只看到枪尖猛的刺来,他猛的往上扑腾,长枪从他肚皮底下划过,妻子的尖叫那么清晰…… 他跃过两个朋友,身后忽然传来沉闷的击打声,妻子惨叫了一声,他回头一看,一个朋友的长枪狠狠砸在妻子背上,另一个朋友手中的大刀则对准妻子的脖子,刀光飞快的落下…… “快!”他大喊了一声,然后猛的一扯妻子,妻子被他拽的往前跌倒,那刀光没落在她脖子上,却落在她背上。 妻子尖声惨叫,扑在他怀里,他伸手去捂妻子身上的伤口,却根本捂不住,温热的血直往外冒,直往外冒……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几乎要忘记了,只记得妻子趴在他怀里,轻声,但坚定的说:“我跑不了了,你走,记得养好孩子。” 泪水模糊他的双眼,也模糊了妻子最后的面容,两个朋友恶狠狠的赶上来,妻子忽然转身,发疯似的扑向他们…… 广场上骚乱着,又有十几条肥鲢鱼试图逃跑,守卫们一时赶不过来,他知道,这是逃离的最好机会。 然而,妻子已经倒在血泊中,长枪从她胸口刺入,她却死死的抓着一个朋友的尾巴,那个朋友转身挥刀,妻子的鱼鳍连着一大块肉被斩下,血肉模糊。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死在那里,和妻子死在一起,可是,他们还有孩子,孩子…… 想到孩子,他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量,他拔腿就跑,两个朋友在后面穷追不舍,他跑啊跑啊,终于逃出肥鲢鱼一族生活的假山,外面的水为什么这么冷?冷,好冷…… 他忽然惊醒,眼前是一片漆黑,周围是刺骨的冰冷。 这是哪里?他在心里问自己,忽然又想到刚才的梦,妻子模糊的面庞仿佛还在眼前,就印刻在那黑暗之中。 他动了动身子,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压力,压着他的东西,冰冷而又松软,于是他明白了,雪,我在雪里。 雪崩,他想起来了,那头狗熊狂吼着,引发了雪崩,恩人扑过来想救我们,自己却…… 他忽然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一切的一切,心中不禁焦急起来。 恩人,他想,他在那里?是否也跟我一样,被雪埋了起来? 从昨晚到现在,他跟着恩人一起,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恩人把这条大河里的强大存在挑了个遍,其中大多数都是他痛恨的人。 从假山逃出来之后,他游荡在大河流域的边缘和角落,生怕自己被巡查的守卫抓住,有家不能回,他忍饥挨饿又受冻,每天晚上都只能睡一会儿,然而,即便是一会儿,他也要做梦,有时梦见自己的儿子,有时梦见自己的家,但最多的时候,还是会梦见自己的妻子。 那时候,他一心想着报仇,妻子死了,死在两个朋友的手中,他想给妻子报仇。 然而,过了几天,他竟听到消息,说肥鲢鱼一族发生了暴动,肥鲢鱼大王勉强镇压,但有十几名守卫因暴动而死,其中就有他的两个朋友。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茫然了,仇人死了,他本该高兴,然而,为何又没有一点点高兴的感觉了?他只感到空虚,茫然,他又想起捅进妻子胸口的长枪,砍下妻子语鱼鳍的刀光,他只恨不是自己亲手杀掉那两个家伙。 杀掉妻子的仇人死了,他只能将仇恨转移,是谁导致了这一切?是谁将他们从家里赶出来,驱赶到广场那里?小统领?他算一个,但命令是肥鲢鱼大王下的,再往上去,就是整个大河流域的王者,古龙王。 他将仇恨放在这些人身上,日夜思索的,就是怎么能帮妻子报仇。 然而,他太弱小,从来不曾修炼过,而他们却都是实力强大的妖怪,他怎么能报仇了?一时间,他找不到方法。 于是,他彷徨,他每天在浅水区晃荡,那种地方没有什么食物,水质又脏又臭,那是流浪汉才会待的方向。 直到他遇见恩人。 被恩人捉住的时候,他真是百般不情愿的想要逃走,然而,恩人力气很大,他害怕自己如果不从,就会被杀掉,那样一来,他就无法复仇。 当他看见恩人走进赤练蛇王的洞穴时,他又是害怕,又是觉得解气,你们这两个家伙,这是他那时的想法,居然让我驮着你们,现在好了,你们都要葬身蛇口了。 他们没有,相反,赤练蛇王被他们宰杀了,那一刻,他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赤练蛇王是古龙王手下第一号大将,就这样死掉了?难以置信。 不管怎样,事实摆在眼前,他艰难的吞下这个事实,忽然,他意识到,也许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那两人拥有宰杀赤练蛇王的力量,那么肥鲢鱼大王对他们来说…… 好巧不巧的,他听到他们想要寻找灵草,他立刻联想到,肥鲢鱼大王不是就有一株伴生灵草吗?如果带他们去的话…… 于是,他主动驮着那两人,去往肥鲢鱼一族住居的假山,不久前他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离那里,如今,他带着两个强者重新驾临此地,结果如何?他不知道,或许自己会死,或许他们寡不敌众,然而,不管怎样,这是给妻子报仇的唯一机会,他必须抓住。 当恩人一口气杀掉八个守卫的时候,他简直高兴的手舞足蹈,杀的好,他想,就是你们这些家伙,你们害了我妻子。 当恩人宰杀掉肥鲢鱼大王的时候,他对恩人的敬佩、敬仰、感激,简直就像供养自己长大的长河一般滔滔不绝…… 当他看到妻子的脑袋,被长枪插着挂在那里,他哭的像个孩子。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他可以醒过来……但他知道这不是噩梦,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抱着妻子的脑袋,哭着告诉她,他已经想办法为她报了仇,那是唯一让他欣慰的事情。 这件事之后,他本想回家抚养孩子,肥鲢鱼大王的统治已然终结,刺刺球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而这一切因他而起,或许他会成为英雄……然而,恩人需要一个引路的人,恩人帮他报了大仇,他必须回报。 于是,龙虾洞,古龙王的宫殿,他们把整条大河都走遍,其间他数次遇险,两个恩人不惜代价,耗费灵草为他治疗,他为此体型暴涨,力量也增大了许多,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比此前的肥鲢鱼大王弱上多少,然而,这只是猜测。 现在,他被埋在雪里,大仇已然得报,他心里实在已经没有什么追求,刺骨的寒冷包裹着他,周遭的空气也在一点点的流逝……他知道,生命正离自己一点点的远去,正如妻子胸口中枪时那样。 或许我该死去,他告诉自己,去见我妻子。 多么美好的想法,他想念妻子,日夜都想见到她。 不,我还有孩子,小家伙还很小,需要保护,需要抚养。 他想到妻子最后的嘱托,倘若他真的死去,在另一个世界见到妻子,妻子得知他将孩子孤零零的抛弃在世上,妻子会怎么样?她会生气,不会给我好脸色。 过去,他常常惹妻子生气,他喜欢喝酒,而妻子不喜欢他喝酒,他只有偷偷的喝,每次被发现,妻子都会生气,他则笑呵呵的不承认。 现在,他多想妻子再来教训自己一顿,他一定不会狡辩,他一定……总之,他再也不想让妻子生气、失望,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可惜再没有机会。 于是他试着起身,砸下来的时候,他趴着着地,这时候,肚子那里火辣辣的痛,他不知道自己伤的有多重,或许流血了,或许有什么器官跑出来了,都有可能,但他如今皮糙肉厚,生命力很强,不大可能轻易死去。 他用鱼鳍撑地,后背顶住厚雪,然后,他用力撑着鱼鳍,试图拔高身形,上方的雪厚雪轻轻响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站了起来,上半边身子嵌进雪里。 “哎呦,” 忽然,他听到一声惨叫,声音很虚弱,但此地一片寂静,便衬的那声音格外清晰,“谁啊?怎么这么冷?” 这个声音……是河豚?这时候,小绿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背上绑着一个家伙,昔日大河流域王者手下的重臣,河豚。 他一直以为河豚死了,虽然他也在心里祈祷他活下来,他对河豚倒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河豚曾经的古龙王的走狗的身份,还让他心中有一丝敌意。 然而,两位恩人不希望河豚死去,他们给河豚吃了珍贵的灵草,还有丹药,希望能将他从鬼门关那么拉回来,小绿觉得是浪费,不过,既然恩人希望河豚活着,那他也一样希望河豚活着。 “你还活着?” 小绿问道,“河豚?” “谁在说话?” 河豚没好气的说,“这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该死!” “是我,” 小绿说,“小绿。” 恩人喊他小绿,他觉得这名字这是差劲,不过,既然恩人喜欢,那我就叫小绿好了。 “小绿?” 河豚的声音里满是疑窦,“哦,是你这个又大又笨,路都走不好的蠢家伙呀,我们这是在哪里……” “注意你的言辞,” 小绿义正严词的抗议,“我是小绿,不是什么又大又笨的蠢家伙。” “呦呵?” 河豚似乎吃了一惊,“难道我说错了,” 紧接着,他又笑着说,“你不就是又大又笨、路都走不好……哎呦!” 小绿忽然撑起鱼鳍,用后背使劲的蹭着厚雪,而河豚正好在他背上。 “干什么……呜呜呜呜……” 河豚惨叫着,一开始还有声音,后来,也许是嘴巴里塞满了雪,他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小绿停下,希望这能让他说话好听一点,他想。 接下来是咳嗽的声音,河豚艰难的吐出嘴里的雪,“我要杀了你,” 他虚弱的说,“竟敢这样对我……” 小绿再度撑起身子,用后背使劲蹭雪。 “快停下……呜呜呜呜……” 河豚再度惨叫,这一次,小绿一直蹭一直蹭,直到河豚的惨叫变得虚弱。 河豚把嘴巴里的吐出去,“我认输,” 他说,“我不那样说你了。” 这还差不多。“看到你还活着,” 小绿说,“我很高兴。” 恩人的灵草和丹药没有白费。 “差点又死了,” 河豚说,“死在你手里,不知你会不会高兴?” “不会,” 小绿说,“那就浪费了恩人的心意。” “恩人……” 河豚狐疑的重复,“你是说,那两个人类?江言和……林梦蝶?” “他们是恩人。” “恩人,哈哈,” 河豚大笑起来,“你要笑死我吗?还恩人……啊,不要!呜呜呜……” 小绿停下,“不要说恩人的坏话,” 他说,“他们不但是我的恩人,也是你的恩人。” “我的恩人?” 河豚吐出嘴里的雪,不可思议的说,“他们胁迫我!让我陷入与古龙王陛下为敌的危险处境!而我是怎么回报他们的?我带他们找到了藏宝库,带他们找到了那么多秘宝、灵草、丹药!而他们是怎么回报我的?我记得我跟他们要灵草,他们都不肯给!然后……蝎子……”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说到蝎子,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胁迫你是因为你先要杀恩人,” 小绿毫不留情的指出,“藏宝库的钥匙是恩人靠本事抢来的,你的作用顶多是向导,宫殿里随便抓一个下人也能办到。” “你……” 河豚肺都气炸了,“你居然抹杀我的作用……你!” “不止于此,” 小绿接着说,“当你被那碧玉蝎子蛰的死活不知的时候,恩人先是喂你吃珍贵的虎首乌,接着又让你服下珍贵的丹药,为的就是不想让你死去,他们还让我驮着你,仔细照顾你,是恩人救了你,你不该诋毁恩人的好意。” “我……” 河豚张口结舌,“你是说,他给我吃了一株虎首乌?又……又给我喂了丹药?” “否则你早已死去。” “总算那小子还有良心,” 河豚喃喃的说,“虎首乌……” “恩人救了你,你不该称呼他小子。” 小绿说。 “够了!” 河豚怒声道,“你想叫什么是你的事,不要来干涉我!那小子如今在哪?我们又是在哪?带我去找他,我要当面感谢他,顺便找他讨要另外十二株灵草。” “灵草都被恩人吃了,” 小绿说,“至于我们,我们被困在雪里,恩人应该也被困在雪里,我不知道他们在哪,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他。” “我们怎么会被困在雪里? ” 河豚不解的问,“我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很多事情……” 小绿大致的讲述了河豚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 “王子殿下……速度很快,像魅影一样,” 河豚沉吟着,“那是怎么回事?他本源被毁,修为近乎被废……” 还被没打过恩人,小绿心想。 “那小子打赢了古龙王陛下……”河豚的语气像是见了鬼,“那怎么可能……” “那白衣女子被恩人救下来了,”小绿说,“证明该死的暴君已经被恩人打败了。” “我不相信,” 河豚说,“算了,我们最好现在就去找他们,这里太冷,空气也不够,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可以去见我老婆……不过,我还有孩子。 不过,他还是对河豚的话表示赞同,并且用鱼鳍撑地,开始拱雪。 他拱啊拱啊,雪是那么的重,又是那么的漫无边际,他不知道该往哪里拱,所以只能随便选择一个方向,通道一点点的往前蔓延,他早已累的气喘吁吁,事实上,若不是他身高近五米,他实在拱不开这厚重的雪。 “坚持住,”当他第三次停下来的时候,河豚轻轻的说,“再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我们已经走了很远。” 小绿趴在那里,喘着粗气,他感到疲累,他真想就这样停下,好好的休息,若是能闭上眼睛,睡一觉…… 眼前忽然出现妻子模糊的脸,她用一种轻轻的、坚定的声音说: “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好!他重重的答应下来,他不想让妻子失望,下一刻,他猛然惊醒,发现河豚正用手按着自己的脑袋,微弱的暖流从河豚的鱼鳍中流出,进入他的体内,暖融融的。 “醒醒啊大家伙,” 河豚虚弱的说,“我知道你很累,但是,你不能就这样倒下!我们得出去,我把灵力都给你……我身上……仅剩的一丁点灵力……” 那暖流在他体内轻轻激荡,这就是灵力吗?维持生命的珍贵灵力,这家伙竟毫无保留的全部给了我……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两位恩人要耗费那么大的代价救这家伙。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河豚又是震惊,又是高兴,“就是这样,” 他说,“我们继续往前,大家伙,我们干翻这一团烂雪。” 于是,他继续往前,他与困倦作战,与疲累作战,河豚给的灵力很快用完,他已筋疲力尽,但无论他拱出多长的通道,前方一直有雪挡着,一直,一直…… 不久之后,他忽然听到“沙沙沙”的声音,河豚立刻示意他停下,“听,” 河豚说,“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小绿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荒凉的雪海之中,过来的会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我们动静太大,勾来了什么东西?那可不妙,如今我筋疲力竭,河豚也用尽灵力…… 厚厚的雪被扒开,狗熊硕大的脑袋伸了过来,小绿不禁喊了一声,他认出这狗熊,正是此前一吼雪山崩的大妖怪,完蛋了,他想,来的是敌人! 狗熊迷惑的望了他一眼,“又找到你们的熟人,” 狗熊说,“但不是那白衣女子。” 他在跟谁说话?熟人?谁是我的熟人? 狗熊把硕大的身子让开,从孔洞里,小绿看到,两个恩人站在那里,身边跟着一只巨大的金色蟾蜍,脚下还有一条小小的鳄鱼。 小绿提起的心放了下去,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安全了,他知道,不用担心死在这里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 恩人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快步走过来,拍了拍小绿的脑袋,“你竟然……你竟然活下来了。” “我……”望着恩人那张脸,小绿心里实在有许多话想说,然而,对于人类的语言,他掌握的实在不好,他只能含混的说,“我好雷……” “说的好像他该死一样,” 河豚在他背上说,“我猜你也会对我说这句话。” 恩人着实吃了一惊,下一刻,如河豚所料,恩人满怀惊讶的说出那句话,“你竟然也活下来了?” “我不该死,” 河豚说,“毕竟你给我吃了虎首乌和灵丹妙药,死了我就亏了。” 恩人笑了,恩人轻轻点头,他们在说话…… 小绿望着眼前这一幕,这时候,他终于可以放任疲惫的感觉涌上心头,一瞬间,他感觉两个眼皮疯狂打架,他想睡觉,但恩人就在眼前,我不能失态,他告诉自己。 “休息一会儿,” 恩人轻轻拍他的脑袋,“狗熊,继续闻,金蟾,继续挖,而我们,” 他顿了顿,“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江言 “小子,” 河豚用尖锐的声音说,“我的其余十二株灵草了?” 被我吃了,最后变成唤醒老鳄鱼的钟。“在这里,” 江言摸出“粽子”,又从里面摸出一个盒子,“我一直给你留着了。” “不是?” 河豚狐疑的望着盒子,又低头看了看小绿,“这盒子有点小?装不下十二株灵草。” 他看小绿做什么?小绿把事情跟他说了,那可就骗不到他了。“你不要是吗?” 江言惊讶的说,“那我留着自己吃了。” “别!” 河豚大喊了一声,他再度低头望了望小绿,然后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看着江言手中的盒子,“你给我看一看。” 江言把盒子递过去,河豚接在手中,打开一看,顿时尖叫起来,“啊!” 河豚惊声尖叫,他将那盒子猛的抛到天上,像是抛一个烫手的山芋,“小子!” 江言眼疾手快,趁那盒子还在空中,他飞身而起,一把抓住那盒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碧玉蝎子还在里面,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目光中只有冰冷的杀意,江言回报以微笑,碧玉蝎子挣扎着,似乎想要挥动尾钩锥人,只可惜它浑身被坚韧的金丝捆住,一点儿也动弹不得。 “小子!” 河豚还在惨叫,“你吓死我了!” “怎么了?” 江言一脸无辜,“这玩意儿的价值,不比十二株灵草来的差,我把灵草吃了,把这玩意儿留给你,你赚了。” “我赚个鬼!” 河豚大喊着,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小子,你记住!” 江言嘿笑一声,没有理会他的威胁。 小绿和河豚竟然还活着,这时候,他又是惊讶,又是高兴。 怎么会这样了?他忍不住去想,他和林梦蝶能活着,那也就罢了,凭什么狗熊也能活着?狗熊活着,还能用他那一身又滑又软的毛皮搪塞过去,可是小绿,他是一条鱼啊!还是一条体型庞大的鱼! 以小绿的体型,从半山腰坠落下来,按照江言的估测,他几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不久前,当他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他还为之难过不已!然而,小绿竟然活下来了,还独自开辟了一条长长的隧道!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他想。 至于河豚,他能活下来也很奇怪,但比不上小绿那么奇怪。 虎首乌的药力,加上丹药的药力,只要他没死,就很有可能被救活,更何况,他被捆在小绿背上,小绿摔死,他大概也能活下来。 关键是小绿,他能活下来,实在太蹊跷了。 “受了点伤,” 林梦蝶正在查看小绿的伤口,“肚子上,血肉开裂了流了不少血,但他体型这么大,这点伤,实在伤不着性命。” 江言取出疗伤用的药,把小绿的伤口仔细的处理了一番。 “你也觉得奇怪?” 林梦蝶问道。 “你了?” 江言眉头紧锁,反问道。 “奇怪,” 林梦蝶说,“尽管我最不希望他死,但我也得承认,所有人里面,他是最不可能活下来的那一个。” “但他活下来了,” 江言说,“还活的很好。” 两人都不再说话,世上是否真有奇迹?还是说,吉人自有天相?不管怎样,小绿能活下来,这件事太过离奇,不是偶然或者奇迹能解释的。 难道说,有人救了他?江言暗想,那也不大可能,这荒山野岭的,哪有那么号人…… “也许真的有奇迹。” 最后,他笑着对林梦蝶说,他选择相信自己看到的,想不明白,索性不要想太多。 林梦蝶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王子殿下,” 另一边,河豚对小鳄鱼说,“见到您如此健康,我真是太高兴了。” “河豚大人,” 小鳄鱼冷冷的说,“你背叛了我父亲,背叛了整个大河流域,你应该得到制裁。” 江言和林梦蝶相视一眼,不禁笑了,萦绕在心头的茫然消散一空,两人饶有兴致的听着他们说话。 “哦,关于这件事,” 河豚大咧咧的说,“制裁也总得有先后顺序,站在您眼前的这一位,”,他用手指着江言,“就是让我背叛陛下的元凶巨恶,如果您要制裁,理应先制裁他。” 狡猾,江言心想。 大河流域未来的望着望了他一眼,“他救了我,” 小鳄鱼说,“按照水族的行事方式,他的债已经一笔勾销,现在该算你的。” “您这是,” 河豚沉吟着,“您这是欺软怕硬,不是吗?” 狡猾,江言心想,狡猾的有恃无恐。 “并不是,” 小鳄鱼说,他伏低身子,摆出进攻的姿势,“鼓动唇舌并不能改变你背叛的事实,河豚大人,我要依法制裁你。” “依法,” 河豚说,“依什么法?” “大河流域的律法。” 小鳄鱼冷冷的说。 “哦,忘了告诉您,” 河豚嬉笑着说,“您的这位敌人,已经解除了我大河流域的籍贯,他答应我,要为我谋取更广阔的世界的籍贯。” “更广阔世界的籍贯?” 小鳄鱼望着江言,目光闪烁,然后,他又盯住河豚,“不要信口开河,河豚大人,我不是傻子,你背叛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河豚没招了。江言暗想,狡猾固然让人头疼,但,坚定永远比狡猾更有力。 第一百九十七章 “您可以选择不相信,王子殿下,” 河豚满不在乎的摊了摊鱼鳍,然后望向江言,“总之,您的这位敌人曾经向我许下承诺,他会带我前往更广阔的世界,并为我提供保护。” 他害怕了,江言心想,虽然嘴上还是满不在乎,但“承诺”和“保护”这两个字眼已经咬的很重。 “他可以背叛我父亲,” 小鳄鱼望向江言,“自然也可以背叛你,不如让我帮你解决了这个祸害。” “他的确让我头疼,” 江言知道,自己必须要表态了,“没办法,只怪我这个人心软,容易许下承诺。不过,承诺就是承诺,既然许下,就该做到。” 小鳄鱼瞪了他好一会儿,然后,他又转过头,死死的盯着河豚。 “你迟早会付出代价,” 他浑身都肌肉都绷紧了,看起来格外僵硬,“为你自己的背叛。” “我的老天爷!” 河豚忽然大声哀嚎,“你的父亲,早已是众叛亲离!从他废掉老鳟鱼,重用那该死的泥鳅开始,我们这些老臣就已经寒了心!赤练蛇王十分讨厌他用刺刺球伤残水族的性命,就连锤王私下里对他也颇有微词!我只是顺时而动,殿下,迟早你会明白的。” 看的出来,小鳄鱼的确被这一番话震撼到了,他好半晌没说出话来,然而,最终,他还是坚定不移,“你背叛的不止是我父亲,” 他说,“还有整条大河。” 河豚好像还想说什么,江言与林梦蝶饶有兴致的听着,这时候,在前面开路的狗熊忽然嚎了一声,江言把目光投向前方的通道,“怎么回事?” 他轻声自语。 这时候,狗熊已经走了回来,他的背上还驮着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江言仔细一看,正是那白衣女子。 小龙女趴在狗熊背上,微微抬着头,目光扫过所有人。 “这他妈的,” 江言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呆的望着熊背上的小龙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定有什么力量在干涉这一切,” 林梦蝶说,绝美的脸蛋上满是凝重,“小绿活下来已经是不可思议,至于她……我早已不报希望。” 没错,江言在心里赞同她的想法,他也是这么想的。 白衣女子受了重伤,身上的鳞片碎了七七八八,龙族傲人的防御力早就所剩无几,在这种情况下,她从山上落下来,怎么可能还有命在? “不要这样望着我,” 小龙女对上两人的目光,这样说道,“我知道,这很奇怪,但是……我就是活了下来。” “这不可能,” 江言狐疑的盯着她,半开玩笑的说,“你该不会成了冥龙?” 据说,神龙死去,尸体复生,便成为冥龙,神龙是高贵神圣的存在,冥龙却是邪恶腐朽的存在,江言真有些担心,眼前的白衣女子是尸体生出灵智。 “冥龙的眸子是苍白的,” 小龙女摇了摇头,“我了?你看。” 江言望着她的眸子,依旧是璀璨的金黄色,他告诉自己。 “那么,” 林梦蝶思索着,说道,“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个问题很奇怪,活下来就是活下来,刨根问底“怎么”活下来似乎毫无必要,不过,在江言看来,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必须要弄个明白。 要知道,他们是从半山腰坠落,那种高度,钢铁都会摔烂,除了他的战神体,还有林梦蝶的金刚不坏身,他实在想不明白,还能有什么人能活下来。 即便是砸在雪里。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所有人,除了老鳄鱼下落不明,其他人都活了下来,包括小绿和小龙女这种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的。 难道说,冥冥之中,真有一股力量,在干预着这一切?江言不禁感到毛骨悚然,那是什么样的力量? “我梦见一朵蓝色的小花,” 小龙女说,“我往下坠落,摔的粉身碎骨,残留的意识往天上升,这时候,一朵蓝色小花从天上飞下来,她朝我照出一道神光,击中我的意识,紧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朵蓝色的小花?江言和林梦蝶面面相觑,怎么听起来这么扯淡?哪里来的蓝色小花?为什么救她?目的是什么? “也许是河神在出手,” 河豚面色凝重的说,“大河之神,出手救助自己的子民。” “水神?” 江言皱眉,“没有什么水神,否则他早就该出手了。” 如果真有什么河神,当初“水僧”邓龙大肆残杀水族,炼制海灵水时,水神就应该站出来,一巴掌拍死邓龙。 据老鳄鱼所说,当时水族都被杀的差不多了,整条大河到处都是尸体,水都是红的,血流漂橹。 如果真有所谓的水神,那时候就该站出来才对,但最后站出来的是老鳄鱼。 大河里真的有神嘛?江言不认为,小绿的妻子被人砍了脑袋,戳在枪尖上示众,原因不过是不想在刺刺球里打滚,如果有所谓的水神,早就该站出来打抱不平。 “水神的牌位一千多年没亮过了,” 小鳄鱼这样说,“据说去了别的空间,去了更广阔的世界。” “唉,” 河豚叹息了一声,“其实我也知道,只是心里还有些幻想,我们的神,终究是离去了。” 这下彻底排除了,江言心想,那么,除了神明,哪里还能有这种强大的力量了? 关键问题在于,这股力量,为什么要救小龙女?或者说,为什么要救小绿? 想不明白,他又和林梦蝶相视一眼,春兰星公主的眸子里也满是疑窦。 这时,小鳄鱼冲到小龙女面前,怔怔的望着她,说道:“你……你还好吗?” 小龙女先是震惊,似乎在疑惑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紧接着,她整了整衣衫,脸上露出一抹厌恶的表情,“我很好,这得感谢你父亲。” 她恼恨的说。 “我……” 小鳄鱼张口结舌,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小龙女从他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多给他,小鳄鱼呆呆的站在那里,眸子里露出受伤的眼神。 “他很担心你。” 小龙女走过来,江言这样对她说。 “看到鳄鱼我就头疼,” 小龙女摇了摇头,脸上厌恶的神情更加清晰,“当然,除了老伯伯。” “呃……也许,” 江言斟酌着,轻声的说,“他和他父亲,并不是一类人?我是说,他忽然出现在山上,也许是为了救你也说不定?” 小龙女愣了一下。 “也许,”她思索着,喃喃的说道,“但我没等到。” “我很好奇,” 江言沉吟着,问道,“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我潜入他家,准备拿些好东西,” 小龙女毫不避讳,“正好碰到他,两句话没说,他选择自杀,跳进化龙关里,然后我把他救上来,自己也受了重伤,落在他父亲手里。” “原来如此,” 江言微微点头,然后笑着说,“也许他被你感动了,所以来救你。” “也许他想要我的心头血,” 小龙女语气冰冷,“替他补足本源。” 江言与林梦蝶面面相觑,俱都愕然无语。 上方忽然滴下雪水,一滴,两滴,轻轻的落下来,落在江言头顶,冰凉,好似冷雨。 江言想要抬头,但他的脖子刚刚仰起一个弧度,林梦蝶猛的朝他扑过来。 江言被她撞开,朝后倒去,一道手指粗的金色光束从上面射下来,落在林梦蝶头上,金光散碎,落在她乌黑的发丝上,一瞬间,她圣洁好似神明。 “不!” 江言大喊,一切都发生在转眼之间,他呆呆的望着林梦蝶,林梦蝶却给了他一个微笑,金色光束陡然一动,飞快的切割向江言。 江言挥拳,拳面上吞吐着淡蓝色光幕,拳头撞上金色光束,金色光束节节爆碎。 “嗖嗖嗖!” 又有三道金色光束,呈“品”字形射下,把江言整个围住。 “大灭圣炉!” 江言轻喝一声,悍然挥出一记上勾拳,周身的淡蓝色光幕骤然一变,化成一尊熊熊燃烧的大火炉,金色光束射在上面,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不久之前,江言曾用意念演化大灭圣炉,借此炼化海灵水中的怨念,此刻,他用古荒神力演化大灭圣炉,幽蓝色光幕化成熊熊烈焰。 “咔!” 金色光束被熔断,江言捏着拳印,幽蓝色火焰倒卷而上,雪顶被烧出一个大窟窿,金色光束飞快的退去。 “这……” 河豚震惊的望着这一幕,嘴巴张的大大的。 “老东西,我来看你了,” 有人说话,声音缥缈莫测,自雪顶上方幽幽传来,半含怨怼,半含凄然,“不知道你如今法力如何?是否还能对我生杀予夺?” “这是……” 小鳄鱼打了个寒战,“古王的声音?” 看来他让你印象深刻。“他有多强?” 江言说问道,“你知道吗?” “很强,” 小鳄鱼说,“没人知道他的深浅。” “比你父亲如何?” 江言沉声问道,“他都有些什么手段?” “我父亲说……说他是此界前无古人的强者,” 小鳄鱼回忆着,“他手段很多,且玄妙莫测,他可以用光焰化出许多兵器,然后用意念进行控制,杀伤力极强。” 江言面色凝重的望着上方的大窟窿,古荒神源的分身没有再发起进攻,但他知道,一场生死攸关的大战已经开始,对手是手段玄妙莫测的治水境巅峰高手,稍有不慎就可能送命。 “这里是雪地,” 林梦蝶说,“或许可以借助地形?他既然是一团光焰,在寒冷的雪地中自然束手束脚,我们可以和他周旋。” “这是个好办法,” 小鳄鱼点头称是,“虽然我不认为你是他的对手。” “不,” 江言断然拒绝,“我要出去和他打,这里空间太小,没有周旋的余地,你们也很可能被波及。况且,若不能观察他的行动,如果他想阴我们,我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的太对了,” 河豚大喊,“就小绿这庞大的身子,迟早被切成几块。” 你担心的是小绿吗?江言斜睨着他,“他要的是我,” 他沉声说,“不是你们,你们往前走,狗熊和蛤蟆会带你们出去。” 小龙女从地上爬起来,望着江言,轻声的说:“你要……小心。” “嗯,” 江言随口应了一声,“你们快走。” 河豚把小绿弄醒,一行人往往前面的通道奔去,上方静悄悄的,古荒神源的分身没有再发动进攻,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要不要,” 林梦蝶甩了甩满头秀发,对他说,“我帮你挡着?” 金刚不坏果然可怕,江言暗想,金色光束甚至没能伤着她一根头发,假如真用林梦蝶当肉盾,或许效果也不差……但该怎么做了? 林梦蝶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江言终于想了出来,“除非,” 他说,“你在我上面……” 林梦蝶的脸忽然红了一下,“想都别想,” 她往外走去,“小心点,别死在这里。”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江言的心还是砰砰直跳,她在上面……这设想让他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沙沙……” 仿佛天地都晃动了一下,世界倾倒,轻微的沙沙声之后,头顶的雪直往下落。 收起那些奇怪的念头,江言抬头注意着上方的情况,他知道,古荒神源的分身要动手了。 “吼!” 忽然,上方的雪整个动了一下,黑暗之中,一个巨大、寒冷的东西扑向江言。 什么东西?江言大吃一惊,他往旁面躲闪,但那个东西无比巨大,整个空间都被它占满了,“砰”的一声,江言一头撞在它身上,好凉,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这样想着,是雪化成的? 他睁开武道天眼,前方,一个冰雪巨人站在那里,巨人的面孔十分模糊,身上有鼓鼓的肌肉,巨人十分高大,足有三个江言那么高。 “他能控雪?” 江言在心中大喊,“古荒神源,你怎么不说话了?” 按照小鳄鱼的说法,古荒神源的分身是一团光焰,在这严寒的雪地之中,光焰的力量应该会收到限制,然而,事实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我在帮你找应对他的方法,” 古荒神源的声音幽幽想起,“我怎么说也是绝世道引,伟大的道之子,他是我的分身,自然不会被什么寒冷所限制,他注视看起来像一团火,其实了?那是最精纯的能量。” 江言的心缓缓的沉了下去,想要借助地形和对方周旋的打算,在这一刻胎死腹中,他必须正面迎击对方玄妙莫测的手段,可笑的是,他从没修炼过,一个术法也不懂。 “我帮你找到一些法子,” 古荒神源说,“关键是要打出控制效果,晕住他,让他不能施展术法,然后迅速的靠近他。” “我可以开着大灭圣炉,冲到他面前,” 江言说,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修士之间的战斗和玩过的游戏好像,所谓术法就像一个个技能,拥有不同的效果,用古荒神力化成大灭圣炉,是他如今唯一掌握的技能,“大灭圣炉效果不错。” 他说。 “消耗太大,” 古荒神否定他的想法,“即便以你战神体的强大本源,也支撑不住大灭圣炉的消耗,大灭圣炉适合群战,用来对付我那分身嘛……” “怎样?” “他可以改变地形,可以用各种术法让你减速,还可以闪烁着拉开距离,总之,怒傻傻的顶着大灭圣炉冲上去,压根不可能碰到他,你明白吗?” “明白了一点。” 江言说。 这一切的交流只发生在一瞬间,下一刻,那冰雪巨人伸出大手,朝江言抓过来。 武道天眼之下,巨人的动作十分缓慢,江言闪向一旁,他满以为自己能闪开,然而,空间太过狭窄,他撞进厚厚的雪里,大手从后面将他整个攥住。 “啊!” 江言痛呼一声,大手的抓握是那样有力,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要被捏碎了。关键时刻,他开启古荒神域,淡蓝色的光幕像鸡蛋壳一样笼罩着他,任凭巨人如何用力也捏之不碎。 他弓起身子,蓄力准备挣脱,古荒神力十分玄妙,冰雪巨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要挣脱,” 古荒神源大喊,“让他捏着,我猜那巨人会让巨人固定你,然后用光束定点绞杀,你等光束发出之后再挣脱。” 江言听了这话,惊疑不定的停止挣扎,任凭那巨人将自己捏着。 “你确定?” 他在心里问古荒神源,他感到有些惴惴不安,毕竟,谁都不喜欢被敌人捏在手里。 “他是我的分身!” 古荒神源这样回答。 下一刻,耳畔风声呼呼,江言只觉天旋地转,一阵眩晕之后,他睁开眼,竟看到了那座直插云霄的大雪山…… 冰雪巨人跳出来了,比起金蟾蜍和狗熊费时费力、进度缓慢的挖掘,古荒神源的分身只是略施手段,就将他从层层厚雪之下弄了出来。 “吼!” 他听到冰雪巨人大吼着,巨人伸直手臂,将他高举向天空,然后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 “注意!” 古荒神源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江言从巨人的指缝里观察四下,忽然,东南方向不远处,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看过去,武道天眼之下,一道炽烈的白芒朝他直射过来。 即便是在武道天眼之下,那白芒的速度依旧快的可怕。 没有任何犹豫,江言周身腾起蓝色的光幕,下一刻,他用尽浑身力气,挣扎着,巨人怒吼一声,竭力攥紧五指,江言却已从他手里跳了出来。 “嗤啦!” 仿佛烈阳融冰雪,身后传来一阵滋啦啦的声音,江言回头一看,但见那巨人被白芒射中,一条胳膊瞬间气化,巨人惨叫着,巨人倒下去,但还不等他躺倒在冰雪的怀抱中,那白光便将他灼成了一缕青烟。 “好手段,” 缥缈的声音响起,“看来,老家伙将你教的不错。” 江言忽然发现,倘若这声音再凝实一些,便和古荒神源的声音很像。 “当然,” 古荒神源说,语气很阴沉,“之所以缥缈,是因为他是我的影子。” 影子?江言盯着远处那一团光焰,所谓绝世神源,就是这个样子?一团闪烁跳动的火焰?橘黄色,看起来很温暖。 “温暖?” 古荒神源恼怒的说,“你若看到我全盛时期的样子,就一定不会这么想,不过,倘若你真的看到,眼睛立刻就会瞎掉。” “老家伙在和你说什么?” 光焰轻声道,“他是不是在说,我有多么的坏,多么的不守信用,多么的两面三刀?” “恐怕没有,” 江言笑着说,“但他说你是他儿子。” “小子?” 古荒神源恼怒的说,“你给我拉仇恨?” “我只是想要激怒他,” 江言回应,“至于说仇恨,还用拉吗?” 光焰剧烈的跳了几下,“不要信他胡说!” 光焰暴怒的说,“我就是我,我就是古荒神源!我还说他是我的孙子了!” “该死,” 古荒神源听了这话,也愤怒的大喊,“是我造就了你!” “你只是为了你奴役我。” “没错,我只恨给你的自由太多。” …… 古荒神源和自己的分身吵了起来,一瞬间,江言感觉自己耳朵都要炸了,但他并无怨言,反而饶有兴致的听着他们争吵。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受你奴役?” “是我造就了你,你的一切都是我赋予,按照古老神族的律法,我对你享有一切权利。” “神族早就凋亡,他们的律法也不复存在,万灵都要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跟你没有关系。” “那你为何要来找我?”古荒神源恼恨的说。 “你不也来找我了吗?” 光焰冷笑着,“你想扫除后患,而我想补全本源,所以,各凭手段!” “小子,” 古荒神源不再与自己的分身争辩,转而迅速的对江言说,“我教你一个法子,首先,你用古荒神力划出这样的轨迹,” 一个复杂的图形出现在江言脑海中,江言数了数,共有六笔,每一笔都曲折回环,“这轨迹形成之后,古荒神力会变得很稳定,类似于一个小球,你把这小球扔在一个地方,然后,再用古荒神力划出这样的轨迹,” 又一个图案出现在江言脑海中,江言数了数,依旧是六笔,每一笔的轨迹都和刚才那个图案相反,“这又是一个小球,你把这小球放在任意一个地方,两个小球之间会拉扯出奇特的能量波动,处于能量波动中的敌人会被晕住,你懂了吗?” “我懂了,” 江言面无表情的说,“接下来我要做的是,在激烈的战斗中,先画一个复杂的图案,然后把它扔出去,再画另一个复杂的图案,再扔出去,最后,我只要确保我的敌人处在两个图案的连线之上,我就算是成功了,是这样嘛?” “总结的很好,” 古荒神源说,“但那还不算是成功的,眩晕的时间很短,你要迅速的赶过去,用大灭圣炉将他镇压。” “为什么,” 江言的语气变得很烦躁,声音也有些大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换一种法术?一定要用这么么复杂的?我挥出一拳,他立刻晕住,然后我冲上去了结他,这难道不容易很多吗?” “那怎么可能?” 古荒神源大喊着,“小子,那样的法子不是没有,但你以为法术是怎么让人眩晕的?凭你一张嘴说的?我告诉你,当能量波动到某个强烈的频率时,有灵之物的意识就会被干扰,这是一切眩晕术法的根本原理,而想要达到这种频率,要么靠复杂的轨迹缓缓振动,要么用强大的力量爆破产生,小子,你说的那种效果,只能靠强大的力量爆破产生,但你根本没有那个本事!总之,我给你找的这个法子,是唯一的法子,且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被他注意到,有了防备,凭你对这术法的掌握程度,就再也不可能晕住他了。” “所以说,” 江言忽然笑了,“我们几乎不可能赢,是吗?” 他的声音很大,对面的光焰忽然跳动了一下。 这时候,光焰正在不断的制造冰雪巨人,江言和古荒神源说话的功夫,五个冰雪巨人早已拔地而起。 “小子,” 古荒神源隐约意识到有些不对,“你不要这么气馁,机会还是有的,你是战神体,你对灵力的掌控超出常人……” “还是不可能赢!” 江言粗暴的打断他。 “那人族修士,” 忽然,光焰冲着江言大喊,“如果你觉得不可能赢,如果你不想为这老家伙而战,很好,那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只要你将他剥离,送来给我,我就饶你性命,非但如此,我还可以让你此次的秘境之行格外轻松,且收获满满。” 江言听了这话,立刻死死的盯住他,“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他这样说。 光焰剧烈的跳动着,似乎为事态的变化而感到震惊,“我可以用未来的途路做保证,” 最后,他这样说,“你可以信任我。” 一瞬间,江言真有些心动,假如光焰愿意做他的护法,那么他就不用担心斩龙组和那怪老头,另外,争夺机缘也会变得很轻松,而对方用未来的途路做保证,这是修行道上很有效力的誓言,很值得信任。 “小子?” 古荒神源的语气变得很苦涩,“你心动了?” “嗯,” 江言点头,“何乐而不为?比起掌握你这又难又没准头的法子,还是把你交出去更容易。” 他说的那么自然,仿佛早已准备这么做了。 “你答应过我……” 古荒神源满嘴苦涩。 “我也跟你说过,” 江言面无表情的说,他的声音很大,足以被对面的光焰听见,“我不喜欢有个人在我脑袋里面说话。” “你……” 古荒神源近乎嗫嚅的说,“你不能这样……” “怎么才能把这家伙剥离出去?” 江言冲着那光焰大喊,“时间宝贵,再有一会儿,他就要化道了,那时候,我也要被他波及。” “你早就盘算好了?” 古荒神源悲愤的说,“在你答应我,说一定会救我的时候,你已经打算好了一切,所以你不急着疗伤,也不急着去找他……你让他来找你,然后把我交出去,只为了保全你自己?” “只为了?哈,还有什么比保全自己更重要的?” 江言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反问,“一边是随时可能化道,并且殃及自己的大麻烦,一边是安安稳稳的活路,谁都知道怎么选择?” “小子,” 古荒神源用一种心如死灰的语气说,“是我看错了你。” “够了,” 光焰冷冷的打断他们,“小子,我教给你剥离的法子……” “这法子管用么?” 江言怀疑的问,“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比如说,顺便把我脑袋弄坏了?” “管用的很,” 光焰说,语气有些怅然若失,“这是我为另一个人准备的……” 无心子?江言暗想。 他开始剥离古荒神源,他先是用指尖在虚空中划出轨迹,白色的灵力闪烁着,跳动着,一个符篆渐渐成型。 画完之后,他将这符篆按向自己的眉心,符篆忽然一闪,紧接着,古荒神源痛苦的大叫起来。 “小子,你不能这么做!” 古荒神源大喊着,“你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下一刻,那符篆将他拘禁了出来,那是一团很微弱的光焰,只有指甲那么大的一团像是随时都可能熄灭在寒风之中。 “快!” 看到古荒神源被拘禁出来,光焰不禁激动起来,但见他迅速的跃动着,周身的火焰闪烁不停,“快拿过来。” “如你所愿,” 江言说,他轻轻捏住古荒神源,微弱的光焰在他手中挣扎、跳动、大声咒骂,然而这改变不了什么,江言走过去,将手中的古荒神源抛向光焰,“给你。” 在这一刻,本来只有拳头大小的光焰,竟陡然变得有人头大小,“老家伙,” 他兴奋的不能自已,“看看,当初你把我送进来,我是多么渺小?如今,反转过来了哈哈!” 人头大小的光焰,周身流转出一股密力,将古荒神源定住,光焰狞笑着,死死盯着自己的主身,似乎在想着怎么折磨他。 江言弹指,一个小球飞出,定在光焰右边不远处,他又一弹指,另一个小球飞出,飞向光焰左边不远处,光焰忽然察觉到什么,他猛的抬起目光,盯住江言。 “怎么了?” 江言冲他摊摊手,“对这份礼物不满意?” 第二个小球固定在虚空中,两个小球颤动着,拉出一缕白色的丝线,丝线划过人头大小的光焰,跳动的火光忽然收敛。 “大灭圣炉!”江言握拳击天,周身幽蓝神芒暴涌,化成一尊熊熊燃烧的火炉,他头顶圣炉,冲到光焰近前,五个冰雪巨人快步赶来,他却丝毫不顾,“镇压!” 江言大喊一声,大灭圣炉忽然倾倒,熊熊烈火暴涌而出,将人头大小的光焰整个包裹。 “不!”白色丝线散去,光焰惨叫着, 一股庞大的密力流转而出,大灭圣炉嗡嗡作响,光焰生生扯出半截身子。 “收!” 江言轻轻吐出一个字,大灭圣炉展放神芒,熊熊烈火化成漩涡,光焰大叫一声,紧接着就被收进炉子,大灭圣炉缓缓缩小,到最后只有巴掌来大,被江言托在掌心。 “轰隆隆……” 五个冰雪巨人冲过来,恰逢光焰被收进炉子,刹那间,好似推金山倒玉柱,五个冰雪巨人齐齐扑倒,大地为之哀嚎。 “呼……” 江言托着蓝色的小炉子,一屁股坐倒在雪地里,大口的喘着粗气。 “希望这份礼物你会满意。” 江言对大灭圣炉中的光焰说。 身前不远处,古荒神源如风中残烛,寒风掠过,指甲盖大小的光焰不禁轻声呻吟,但他顾不上寒冷,只是死死的瞪着江言。 “别这样看我,” 江言说,“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他妈的,” 古荒神源缓缓开口,“你早就算计好了的?” “临时想到,” 江言说,“也来不及跟你商量。” “我是你的道引,” 古荒神源死死的瞪着他,“你却把我从脑袋里扣出来?” “一举两得,” 江言笑嘻嘻的说,“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脑袋里说话。” “你刚刚让我伤心了。” 指甲盖大小的光焰,这时候却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将整片雪山都点燃。 “作为补偿,” 江言亮出那蓝色的炉子,大灭圣炉通体晶莹,光焰在里面寂然不动,仿佛死了,“这个或许可以让你开心一点。” “你到底是怎么做的?” 古荒神源问道,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能怎么做?画剥离道引的符篆时,我用另一只手画出两个圆球,就是这样。” “你都记住了?” 古荒神源难以置信的说,“你一手画符篆,另一只手画术法的轨迹,那么复杂,你……” “要不怎么叫战神体了?” 江言望着他,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对灵力的掌控出奇的好,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 “你看,” 江言说,“连你都不信任我,我还能怎么办了?只能用诈降这种下作的手段。” “这不是下作,” 古荒神源说,“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手段。” “手段?” 江言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如果我有实力,我倒情愿堂堂正正的击败他,用这种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把大灭圣炉抛给古荒神源,“时间不多了,赶快。” 古荒神源用仅余的力气定住大灭圣炉,但他没有立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他说: “我是绝世道引,真正的绝世道引,你真的不想要我做道引?” “我真的不喜欢在我脑袋里说话,” 江言沉吟着,满脸思索,“更何况,你也不想做我的道引,不是吗?如果不是赤松子的禁制,你早就离我而去了,这是你自己说的,你想要自由,为此你派出分身……” “如果我改变主意了?” 古荒神源说。 江言忽然抬头,仔细的审视着眼前的古荒神源。 “如果你肯多教我一点这样的术法,” 江言说,他扔出一个小球,定在那里,古荒神源飞快的闪避,江言冲着虚空又扔出一个,一道白色的丝线划过古荒神源,江言望着昏厥的古荒神源说,“我倒也可以勉强试着接受有人在我脑袋里说话。” 古荒神源醒来,开始咒骂。 让江言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赶来战场的,竟然是老鳄鱼。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一瘸一拐的走来,他后腿骨折,除此之外,他身上再没有一点伤口,江言不禁暗自嘀咕,果然,这些治水境巅峰的存在想死都难。 “什么古王,哪来的毛头小子,让老夫来会会你!” 隔着老远,老鳄鱼就在大声咆哮。 江言坐在雪地里,静静的望着他跑过来,然后挥手打了个招呼。 “小心,” 老鳄鱼环视周围,“有点不对劲,我似乎感觉到杀气,那家伙在哪?” “那里,” 江言指了指古荒神源手中的大灭圣炉,“被装在里面,马上就被炼化了。” 张大嘴巴的鳄鱼是什么样子?很恐怖,江言见识到了。 “他他他他……”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忽然结巴起来,“被你捉住了?” “是啊。” 江言点头,淡淡的说。 老鳄鱼望望那蓝色小炉子, 又望望江言,“哈,” 他说,“你小子在耍我。” “耍你干什么?” 江言说,“我一直等着你来助拳,结果你不知所踪,我只好自己动手。” “然后就把一个治水境巅峰的高手捉住了?” 老鳄鱼一脸的不相信。 江言没再说什么,这时候,他看见林梦蝶从远处跑过来,大狗熊、金色蟾蜍跟在后面,小绿庞大的身子依旧蹒跚,小龙女落在最后面。 但有一道身影,比所有人都快,正是小鳄鱼,他冲到老鳄鱼面前,望着他,喊了一声爷爷。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小鳄鱼 他终于站在爷爷面前,仔细打量这个传说中剿灭“黑手”的存在,大河流域曾经的王者。 爷爷,好苍老,尽管沉睡在极冷冰窟中,低温延缓了尸体的腐烂,但他终究是死去几百年的存在,白色的肚皮因此变得死灰,硬甲则黑黝黝的,看起来像是被烧焦了。 最吸引小鳄鱼的,是爷爷的那一双眸子,深蓝色,透着一股寒意,死寂阴冷,爷爷与他对视了一眼,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小家伙,你为什么在这里?” 老鳄鱼轻声的说,从他的脸上,你看不到半点喜悦,或者惊讶,他的神情和他那冰蓝的眸光一样死寂。 难道我不能在这里?哦,因为你把我丢在深井中,又踩塌了楼梯。可我又爬了上来。 “我来救人,爷爷,” 小鳄鱼这样说,“在井底,我听到了您说的话。” 老鳄鱼长久的注视着自己的孙子。 “我想我听到了责难,” 老鳄鱼这样说,“因为我不曾带你上来。” “责难?怎么会?, ” 小鳄鱼故作惊讶的笑着,“毕竟我那时只是受了重伤,但还没有到生命垂危的地步,而空无一人的黑暗也许更适合我,在那里没人能给我治疗,这可以防止我碰上庸医。” 江言和林梦蝶相识一眼,不禁莞尔。 “小家伙,” 老鳄鱼没有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之所以不带你上来,是因为我要去对付你的父亲,在父亲和正义之间做个选择,我很担心你会怎么选。” “在孙子和正义之间,”小鳄鱼笑着说,“您已经做出了选择。” “也许我选择的不错,” 老鳄鱼说,“毕竟,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来此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救人,是救你父亲吗?” “我父亲不需要我来救!” 小鳄鱼脸上浮现一抹怒容。 “现在需要了,” 老鳄鱼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马上你就能见到他,你会做何选择,我们马上就知道了。” “你真是我爷爷嘛?” 小鳄鱼用一种低沉的语气说,“我父亲的父亲?” “你父亲,” 老鳄鱼走向一旁,边走边说,“你父亲是个怪胎,我情愿我没有这样的儿子,小家伙,假如你为我的态度而愤怒,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毕竟,你是被怪胎生出来的,我担心你也是个怪胎,毕竟,你的体形,嗯,有些怪异。” 他居然攻击我的体形?小鳄鱼感到一阵眩晕,他真是我的爷爷嘛?为何他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什么样的人能生出怪胎?” 小鳄鱼愤恨的反问,他决定报复。 “作为猪婆龙一族的传人,或者说,大河流域的继承者,我是正常的,”老鳄鱼恶狠狠的说,这时,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羞赧、恼怒的神色,“我也给了你父亲正常的教育,我希望他和我,还有我们的先人一样,做个正常的统治者,仅此而已,但是,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当他发现我的尸体……” 老鳄鱼用一种近乎咆哮的语气,将自己儿子对自己做的事情说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这件事,除了狗熊——他张大嘴巴,脸上露出活见鬼的神情。 “我知道, ”小鳄鱼说,“当我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也十分震惊,我为您难过,爷爷,但您又做了什么?在我看来,您做的事情,比我父亲做的事情更加可怕。” “我做了什么?” 老鳄鱼狐疑的说,“你说,我做了什么?” 您制造了黑手,小鳄鱼心想,面对爷爷的责问,他沉默以对。 “小家伙,” 老鳄鱼的语气变得冷冽,“凭空捏造,或者捕风捉影,可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你的指控很严厉,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你制造了黑手!小鳄鱼真想把这句话砸在自己爷爷的脸上,我不能这么做,他告诉自己,有水族在,他注意到小绿和河豚茫然的神色。 看来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小鳄鱼心想,那么,如果我说了出来,这件事就会传扬出去……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我爷爷不是什么英雄,而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了。 也许那也没有什么不好,他告诉自己,水族需要真相,不是吗?几百年前那一场大屠杀,血流漂橹,水族十不存一,鲜血淌出的仇恨至今不曾消解,水族把“黑手”当成了元凶巨恶。 “黑手”只是工具,他告诉自己,水族把真正的元凶巨恶当成英雄,这是不对的,水族需要真相,大河需要真相。 然而,他毕竟是我爷爷啊!事情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人们对他的英雄形象已经习以为常,我小时候还不止一次分享这荣光,如今,我竟要亲手将他推入不义的深渊,让他成为人人唾骂的恶人么?小鳄鱼感到一阵痛苦的纠结徘徊在心中。 “小东西,” 老鳄鱼已经改口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告诉我,我究竟是个怎样邪恶的存在?我做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你说啊!” 爷爷的语气是那么咄咄逼人,冰冷的目光中又透着凌厉,小鳄鱼只觉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打着自己,到最后,他终于无法忍受。 “你制造了黑手!” 他大喊着,“是你,是你杀了大河流域那么多水族,为了让自己化龙!为了你的一己之私,尸山血海,血流漂橹!你比我父亲可恶多了!” 他声嘶力竭,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喊完之后,他感觉浑身都软了下去,他软绵绵的趴下,头却始终昂着,要看自己爷爷的反应。 同时,他注意到,那边的河豚和肥鲢鱼,此刻都露出惊骇的神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爷爷,这是你逼我的,我本来不想说的,小鳄鱼在心里痛苦的说。 爷爷会怎样?他会震惊、难以置信,紧接着就会害怕、心虚,然而,他失望了,爷爷只是愕然,紧接着,爷爷甚至忍不住笑了。 “就这个?” 老鳄鱼问他,“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他有些难以置信,仅此而已?难道这是什么小事?爷爷好像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嘛!“这……这还不够吗?” “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些话?” 爷爷露出一种苦笑不得的神情,“我制造黑手?我怎么会制造黑手?当年水僧邓龙制造黑手,残杀大河流域的水族,我赶去阻止他,就在这雪山之下,我和他爆发生死大战,最后他逃走了,而你爷爷我重伤垂死,这就是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小家伙,你为什么会以为是我制造了黑手?” 小鳄鱼惊呆了,水僧邓龙是什么人?怎么又冒出个水僧邓龙?是他制造了黑手?而我爷爷,真的就是为水族而战的大英雄? 他想到老鳟鱼说的话,对方可不曾提到什么水僧邓龙! “不,” 小鳄鱼说,“这不可能——是你制造了黑手,为了化龙,你残杀水族……” “你错了,” 小龙女走上前来,注视着他,冷冷的说,“老伯伯说的是真的,当年水僧邓龙从此界出去之后,的确修为暴涨,传言他找到了丛云宗的丹药库,如今看来,却是制造了海灵水。” “你看,” 老鳄鱼庆幸的说,“有人给我作证!难道这就是善有善报?要是我不救这小龙,如今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咯!” “不……” 心中的猜测被否决,一瞬间,小鳄鱼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爷爷不是元凶巨恶,照理说他该高兴,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凭空捏造、捕风捉影的卑鄙小人?“也许他真的找到了丹药库……也许这一切就是谎言……” “不,” 白衣女子再度打断他,“据说,水僧邓龙过去一直生活在沿海一带,与海族的关系很好,然而,从此界出去之后,他再也不曾去过海边半次,他被自己的舅舅抚养成人,他舅舅在海外生活,然而,从秘境出来之后,他甚至再也没去过他舅舅那里一次,他舅舅为此和他断交,这件事闹得很大,很多人都骂他是白眼狼。” “如今看来,” 白衣女子沉吟着,“他之所以不敢到海上去,不敢与水族接触,很显然是害怕被水族发现他用过海灵水。” “用过海灵水,” 江言惊疑不定的说,“会被水族发现?” “没错,” 小龙女的声音很沉重,“使用过海灵水的人,身上会有特殊的味道,很久都不会消散,且无法掩盖,那是怨恨的味道,水族对那种味道很敏感,而当年圣龙敖青禁绝海灵水之后,曾在四海八荒的水域中设立检测阵法,水族会把疑似使用海灵水的人抓去,用阵法检测,如果那人真的用了海灵水,” 她顿了顿,望着江言,恐惧的说,“就会被当场格杀。” 江言楞楞的望了她几秒,然后,他苦笑了一下。“没关系,” 他这样说,“我跟水族的交流,仅限于食堂烧的鱼,没关系。” “而我就不同了。” 小龙女颇有些凄哀的说。 难道她也用了海灵水?小鳄鱼不禁去想,所以她担心自己被外面的人发现? 不管怎样,眼前,还是爷爷的事情最重要。 “小家伙,”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说,“看来你对我有一些误会,事实就是,我没有制造黑手,相反,为了阻止黑手的肆虐,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顿了一顿,“这个可以解开你的误会吗?你还觉得我是你父亲那样的怪胎吗?” “我……我很高兴,” 小鳄鱼说,他感到一阵恍惚,他又想起老鳟鱼的话,是了,他也不太清楚,他也只是猜测,那么,我父亲是不是也是冤枉的?不,他不是,他是真的怪胎,“对不起。”他选择为自己错误的指控道歉。 “不用道歉,小家伙,” 老鳄鱼这样说,“我们扯平了。” “扯平了,” 小鳄鱼茫然的重复着,“什么意思?” “我觉得,” 老鳄鱼说,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柔和,“既然你能发出如此愤慨的指责,证明你对大河流域的水族充满了拳拳的爱护之意,是不是?我觉得,你是个真正的王者,不像你父亲那个怪胎,沐猴而冠。之前我攻击你的体形,你又对我发出错误的指控,如今,误会解开了,我们可以和解。” “和解?” 小鳄鱼又感到一阵茫然,爷爷的态度忽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一时竟有些适应不了,他有点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有什么和不和解,我们是亲人。” “这就更不像是怪胎的话了,” 老鳄鱼欣慰的说,他走到小鳄鱼面前,伸出前爪,用一根爪子轻轻的点了点他的脑袋,他用一种柔和的语气说,“你父亲把自己放在一切的前面,而你则甘愿把亲人放在自己前面,这就是怪胎与正常人的差别,你父亲有一百个理由来粉饰自己的行为,然而无论如何,他都是和冷血无情的怪物,小家伙,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和他一样。” 当然,小鳄鱼暗想,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爷爷和父亲不一样,他告诉自己,假如那时候我碰的是爷爷的伴生灵草,他一定不会把我吊起来打。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么,” 江言走过来,说道,“让我们现在去看看那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也许还有账没算清。“爷爷,” 小鳄鱼说,“您真的把我们的宝库送给这个家伙了?” “当然,” 老鳄鱼这样说,“你想要回来?不行,做人要言出必践,他帮我们救了小龙女殿下,为大河流域免除了一场大灾难。” 或许我也可以。“爷爷,” 小鳄鱼不依不饶的说,“那是我们祖辈的积累,是我们赖以强大的底蕴所在……” “小家伙,” 老鳄鱼说,“那是我的决定,当然,你也有权否定我,前提是,你要有把我们的宝贝抢回来的能力,你明白吗?” 也许我现在就有。“所以说,” 小鳄鱼说,“假如我要夺回我们的宝贝,您不会阻拦?” “绝对不会。” 老鳄鱼这样说。 “看看,” 林梦蝶对江言说,“他要撕碎你的喉咙了。” 暂时还不会。“我不会,” 小鳄鱼说,“他救了我,按照大河流域水族做事的规矩,再我们分开并再次见面之前,我都不能对他出手,但是……” “但是什么……” 江言笑着说,但他还没说完,小鳄鱼就已经化为一道虚影,飞快的撞向林梦蝶。 仿佛全世界的力量都在推着自己往前走,小鳄鱼只觉自己快的像一阵风,一瞬间,那女子白皙的脖颈近在眼前,他张开嘴,尖牙上泛着森冷的光,他狠狠的咬了下去。 “咔!” 像是咬上生铁,预想中鲜血的滋味不曾品尝的到,小鳄鱼感觉眼前是一片金星,耳朵里也嗡嗡作响,他往下坠落,他听到“咔咔”的声音,紧接着,牙床上传来一阵剧痛,几颗闪亮的白牙先他一步落在地上。 最后,他落在雪地里,嘴里不断的流出鲜血,那几颗白牙就躺在眼前。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简直不能理解这一切,那女子的脖子为什么那么硬?她是铁人吗? 紧接着,他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女子踏雪而来,一脚将他踢的飞了出去,在空中,他听到江言肆意的笑声,潜入者说:“让你注意自己的牙齿了。” 江言 他仔细的看了看,林梦蝶的脖子上连个牙印也没有,他提议伸手摸一摸,防止有什么意外,林梦蝶狠狠的踢了他一脚,就像踢小鳄鱼一样。 春兰星的公主像古代的女人,江言暗想,很注重和异性的接触程度,用古人的话怎么说来着?礼教大防?嗯,礼教大防。 不过,在古神墙上,她怎么就愿意那样紧紧抱着我了?还有在孤儿院里那一次,我也抱了她,不过,那一次她挣扎了。 外星蛮族究竟在想什么?江言猜不到,事实上,他也不是迂腐之人,作为一个现代人, 初中时便有悦女之情,高中时已知男女之事,虽然从来没谈过恋爱,但他起码也知道,什么叫水到渠成。 事实上,离开古神墙,进入秘境之后,他觉得已经水到渠成了,自己身边这大美人既然愿意那样紧紧的抱着自己,那他自然需要更进一步的回应……然而他错了,在龙虾洞里,当他忍不住……林梦蝶的样子像是要吃了他。 摇了摇头,江言把奇怪的念头甩出脑海,我怎么能想这些了?他告诉自己,该死的,我应该想想姜杏若,小女孩如今怎么样了?该死的,我耽误了太久。 想到姜杏若,他不禁感到一阵焦躁,小女孩被司空行藏在家里,不知道如今有没有饿?有没有渴?有没有害怕?有没有被虐待?老院长一定还在为了小女孩吃不下饭,江言感觉自己心里一阵刺痛。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古荒神源,” 他问古荒神源,“我们现在能出去吗?” “可以,”古荒神源这样回应,“丛云山上有我当初留下的传送阵法,之所以设立,是为了接我的分身回去,后来我断了他的能量供应,那阵法就用不上了,但却始终留在那里。” “很好,” 江言点了点头,这样说道,“你可以打开阵法吗?” “很快就可以,我正在吞噬分身留下的能量,有了这能量,开启阵法小菜一碟。” 古荒神源已经回到江言的脑海中,正在炼化分身,他的精神好了很多,江言觉得。 “你能像他一样战斗吗?” 江言问道,“他有治水境巅峰的实力。” 如果古荒神源能够战斗,那么,两人联手,足以在这秘境里横着走了,倘若再加上一个老鳄鱼,那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什么斩龙组,什么神秘老头,都是土鸡瓦狗。 “恐怕不行,” 古荒神源无奈的说,“我现在在你脑海中,连身体都不能显化,怎么战斗?” “那你要那些能量有何用?” 江言一阵失望,“吃?” “正好可以开启阵法,” 古荒神源说,“开启阵法需要很强的力量,而且,那家伙也没给我留下多少能量,他先是制造了五个冰雪巨人,然后又拼尽全力的逃出大灭圣炉的拉扯,嗯,没留下多少。” “好。”江言只能接受现实。 “小子,” 古荒神源说,“我要提醒你的是,在你刚才捕捉到那家伙的一刹那,他发出了一道风信,看起来像是在给谁传递信息。” “风信?” 江言不禁皱眉,“我怎么没发现?” “你不曾修炼,” 古荒神源说,“所以感受不到那种灵力的波动。” “他发给谁了?” 江言淡淡的问,他倒不太担心,毕竟,光焰自己都死了,他还能叫出什么救兵来?他的手下?他不禁望了狗熊一眼。 “不知道,” 古荒神源说,“不过,方向是北方。” “北方?” 北方有什么?他摊开地图,发现丛云山并不在北方,从大雪山往北,依次是阴骸之地和坠鹰崖,丛云山在东方。 坠鹰崖是那位鹰王的宫殿所在,阴骸之地据说有尸鬼和腐朽者出没,光焰往那个方向发风信,是想求助谁?他想不出来, 想不明白,便不用再想,不管光焰给谁发了风信,总之,那人不会比光焰的威胁更大。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到丛云山去,然后离开这个秘境。 这时候,一行人正往半山腰走,小鳄鱼不再喊着对谁出手,正狼狈的吐着血沫。 “老家伙,”江言停下脚步,对老鳄鱼说,“你们上去,我们就不去了。” “为何?” 老鳄鱼很惊讶,“那古王也被你们打败了,又有什么急事不成?” “的确有急事,” 江言说,“我们要离开此界。” “离开此界?” 两条鳄鱼显然大吃一惊,小绿、河豚、狗熊、小龙女也都惊骇莫名。 “你……你怎么离开?” 老鳄鱼这样问道,“从人族的通道?” “那要再等几天,” 小龙女好意的提醒,“通道才会开放。” “不,” 江言说,“我们有另一条通道。” 他并不准备瞒着老鳄鱼,或者说,他并不准备瞒着任何人,对于原住民来说,离开此界或许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然而,跟他没有关系。 “另一条通道?” 老鳄鱼的表情像是见了鬼,“那怎么可能,千百年来都没有过。” “怎么会有另一条通道?” 小龙女也十分惊讶,“七山大会的官方说了,不会有别的通道的。” “的确有,” 江言微笑,他也不太好解释,“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我有急事,你们上去。” “呃……” 老鳄鱼一阵无言,“就这么急?” “还有许多机缘,” 小龙女说,“七山大会十八年才开一次,是治水境修士的盛宴,如今你有这么高的修为,大可以去争夺一番机缘。” 争夺机缘?江言不由一阵神往,首山赤铜,太虚之灵,或者某一本来自异世界的强大功法,这都是他迫切想要的宝贝,然而,他还有更重要的宝贝。 “我真的有急事,” 江言只能这样说,他的目光扫过老鳄鱼、小鳄鱼、小龙女、狗熊,“可能的话,我们就此别过。” “认识你小子,也算是合作愉快,本来准备宴请你一番,用大河流域最高的规格,” 老鳄鱼这样说,“不过,既然你这么急,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江言笑着点了点头,老鳄鱼虽然是妖怪,但却不是坏人,他想。 小鳄鱼则目光闪烁的望着江言,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他一张嘴,寒风拱进牙洞,他脸上露出颓丧的神情,因此立刻闭了嘴。 “你真的要走?” 小龙女眼巴巴的望着他,她低下头,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我还没有……谢谢你。” “不用,” 江言摇了摇头,这样说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当然,如果你真想谢我,以后有的是机会。” 小龙女不禁笑了。 “我也想和你一起出去,” 忽然,狗熊沉声开口,他一直都很沉默,以至于众人都吃了一惊,“我讨厌这个鬼地方。” 带上这头熊一起?江言不禁思索起来。 “不行。”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拒绝。 狗熊是个妖怪,且对外面的世界一点也不熟悉,很容易横冲直撞出岔子,惹出大麻烦,甚至伤害到普通人。 狗熊讷讷的闭嘴,没有再说什么。 “你可以走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江言说,“你帮了我们,又把光焰引了过来,你完成了你的承诺,现在我放你离开。”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 狗熊瞪大一双熊眼,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我只想去外面的世界。” “这……” 江言迟疑着,“不行!” 狗熊低垂下脑袋,转身,缓缓朝山下走去。 江言注视着他离去的身影,风雪打湿了狗熊油亮顺滑的皮毛,他那高大的身影在茫茫白雪之中显得格外渺小,江言忽然感到有些不舒服,他又想到狗熊大喊着“我不是狗,我是熊”,然后奋不顾身的扑上来的样子…… 最终,江言带上小绿和河豚,与老鳄鱼、小鳄鱼、小龙女告别。 “带我一程,” 小龙女这样说,“我可不想再到那个冰窟里,再见到那头该死的……” 或许她想说畜生,江言觉得,但考虑到小鳄鱼就在身边,便没有说出口。 “你答应过我的,” 老鳄鱼也这样说,“要照顾她一番,直到她恢复。” 江言望向小龙女,末代龙神的女儿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他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一颗丹药,递给小龙女。 “从这里到丛云山,大概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江言说,他看着小龙女把丹药服下,“希望你早点恢复,因为,我真的真的迫不及待的要回去了。 无光子。 当他们看到那一座雪山的时候,光焰便按下云头,将他们放在一个小山丘上。 这是雪山脚下地形凸起的一块,紧紧的挨着山道,从这里可以看到暗红色的湿地,还有远处那条波光粼粼的大河。 午后的太阳高挂长空,肆虐着光热,无光子却只感到寒冷。 “前辈去哪了?” 一个师弟瑟缩着问他,小师弟几乎把整个身子都塞进袍子里了,但还是没用,小师弟的眸光像是要被冻结了,“什么时候回来?” “是啊,” 另一个师弟说,他吐出一道长长的白气,白气升腾着,冻成冰碴,挂在他眉毛上,“把我们丢在这里,总得有句话啊!冻死了!” “等一会儿,” 无光子皱了皱眉头,这样说道,“前辈说他很快就回来。” 光焰的确是这样说的,把他们放下之后,光焰告诉他们: “我要去了结一桩成年旧怨,你们在此等候,不要乱走,我去去就来。” 陈年旧怨?什么陈年旧怨?无光子真想跟他一起去,他不想待在一片陌生的冰天雪地里,谁知道这山上有什么?雪妖?雪熊? 不过,光焰说完,倏忽一下便飘走了,没有给他们抗议的机会。 于是,他们只好等在冰天雪地之中,任由寒风卷起衣角,任由寒气灌进脖子,任由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变凉。 就这样,他们等啊等啊,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三十分钟,光焰始终没有回来,寒冷却愈发沉重,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了。 “很快就回来?”一个师弟恼怒的说,“这都多久了?我们马上就要被冻死了!” “是啊,” 另一个师弟说,“师兄,我们走,这里真是太冷了。” “不行!” 无光子断然拒绝,该死的,这两个傻子在想什么?能有这样一个大高手保护,是多么大的福缘?“再等一会儿,你们都是修士,真能冻死不成?” 两个师弟气的鼓起腮帮子,都不说话,无光子在心中暗自叹息,他当然也很冷,然而,倘若前辈回来找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继续等着,寒冷让他瑟瑟发抖,他运起灵气抵御,治水境三重的小修士能有多少灵力?稀薄不堪,他却调动这些灵力,一遍遍的在体内轮转…… “前辈说要到我们去找宝物,” 一个师弟说,“到了这地方,他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却把我们扔在这里受冻,至于法宝,哪里看到半个鬼影子嘛!” “是啊,” 另一个小师弟说,“前辈一定是自己去找那法宝了,他怕我们会要,所以才把我们晾在这里。” “够了!” 无光子忍不住发飙了,“你们在说些什么?人家那样一个大高手,从昨晚到现在,任你驱驰,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至于法宝,前辈如果真的找到法宝,那也是人家凭本事找到的,跟你们可有一毛钱关系?没有!就凭你们,加上我,本来也不可能得到什么法宝!” “师兄,你怎么这样妄自菲薄?” 一个师弟恼怒的说,“我们是修士,是青城弟子,忘了师父跟我们说的话了吗?修行道上,一切都有可能,我们的确实力不行,但真的打起来,乱成一团的时候,谁知道法宝会不会不开眼的落在我身边?我抓起来就跑,谁又能知道?” 你抓起来就跑,然后立刻就被人杀了,该死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无光子忍不住的想。 “就是,” 另一个师弟说,“师兄,记不记得我们离开大山的时候,听到的那一声爆炸?我觉得,那就是山崩的声音,首山赤铜一定就是那时出事的,前辈为了忙自己的事情,骗了我们,否则,我们处在最有利的地形,一定早就抢到首山赤铜了。” 无光子想到那一声爆炸,不禁皱了皱眉头。那真是首山赤铜出世的声音嘛?山崩而出,听起来的确像是山崩…… “够了,” 不管他心中怎样怀疑,都不能直接赞同师弟的想法,三人成虎,倘若不对师弟们的想法进行遏制,鬼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怪罪前辈,没有前辈,你以为我们能占据最有利的位置?那一声巨响究竟是不是首山赤铜,我们以后会知道的。” “师兄,” 一个师弟,叫无云子的说,“你也忒不较真,他受了师兄的嘱托,本来就应该对我们尽心竭力,现在了?却把我们放在这里挨冻,自己不知道去干些什么,他这是不讲信用!” 人家是治水境巅峰高手,能给你当保镖已经是屈尊俯就,你还想让人家给你当保姆?无光子这样想。 “就是,” 另一个师弟,叫无风子的,说道,“师兄,不如我们去找他,看看那家伙究竟在干些什么保密的事情,说不定就有大机缘?我们也好分一杯羹。” “你们是猪吗?” 无光子再也忍不住了,“大机缘?分一杯羹?要是人家真想让你分一杯羹,还干嘛让你等在这里?” “哼哼,” 无云子冷笑着,“如果他不想让我们分一杯羹,那就是不守信用!我们就要去找他说个明白!” “不错!” 无风子也在附和,“我们一定要分一杯羹!” 无光子感到一阵无力,拜托,为什么我带了这么两个无脑的家伙? “找人家讲个明白?”无光子无力的说,“人家那么厉害,一巴掌就把你扇死了,你凭什么跟人家讲个明白?” “师兄,” 无云子说,“你也忒有些懦弱!我们是奉了师兄的命令来找他的,如今他不肯帮我们办事,还把我们晾在这里,分明就是不守信用!我们一定要去找他,师兄要是不愿意,就等在这里。” “不错!” 无风子大声叫好,“无云,我们走,就让师兄等在这里好了。” “敢!” 无光子大喝一声,“我看谁敢?来的时候,师父让你们听我的话,你们都忘了?” 有那么一瞬间,两个师弟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但紧接着,两人相视一眼,齐齐转身朝着光焰离开的方向走去。 无光子伸手按向剑柄,五指用力的捏了捏,又松开,又捏了捏,又松开,他真想拔剑相向,阻止两人离开,然而,他最终没有那么做。 拔剑又如何?就能将两人留下?他修为虽然高过他们,但却未必就敌得过两人联手。 况且,就算打过了,又能如何?无非是惨胜,他自己也会受伤,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流血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看着两个师弟渐渐走远,忽然,茫茫雪地之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两个傻子,他想,且不说能不能找得到,就算找到又能怎样?不管光焰想做什么,人家摆明了不希望他们参与,两个傻子冒冒失失的撞上去,被杀了都有可能。 不过,光焰和师兄的关系那么铁,大概不会真的杀他们?顶多是教训一番,那样也好,两个傻子的确需要长长脑子。 又过去十分钟,寒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如一张厚厚的手掌,将他整个裹住,他想挣脱,但浑身都僵硬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话,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和那两个傻子一起去。 忽然,极远处的雪地上,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出现,白雪将来人的面孔和身形都遮住,会是谁了?无光子问自己,师弟吗? 真是师弟,来人奔到近前,正是无风子,这时候,他满脸都是血,身上的袍子也红了一大片,无光子大吃一惊,赶忙迎了上去。 “师兄!” 无风子崩溃大哭,“熊!熊!熊!” “什么熊?不要惊慌,好好说。” 无光子面色沉凝,心中早已涌起惊涛骇浪,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什么熊?雪熊?无云没回来,为什么?是否已经葬身熊口?无数想法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雪熊!” 无风子吸了口气,惶恐的说,“我们往前走,雪熊忽然冲出来,无云被拖走了……” 第两百章 雪熊拥有一身雪白的毛皮,捕食的时候,它们静静的趴伏在雪地上,与雪山融为一体,静静的等待着猎物上门。 无风子和无云子朝着光焰消失的方向前进,他们脚步很快,且用心搜寻,恨不得立刻发现光焰在哪。 只是没注意脚下 忽然,雪熊暴起伤人,无风子被直接顶飞,肋骨断了三根,无云子边退边拔剑,雪熊大吼一声,恐怖的声音震的无云子愣在原地,甚至拿不稳长剑。 雪熊将他扑倒在地,张口咬他脖子,无云子回过神来,握拳猛击雪熊头骨,雪熊受挫,无风子跌跌撞撞的冲上去,举剑直刺雪熊后心,雪熊人立而起,一巴掌将他扇飞。 无风子趁机爬起,拔腿就跑,雪熊赶上去,再次将他扑倒在地,雪熊伸头又咬,无云子故技重施,但这一次雪熊学乖了,它一口咬下了无云子一条胳膊。 无风子又冲上去,雪熊再度将他击退,无云子的血贱了他一身,雪熊拖着无云子往雪山深处走,无风子赶忙回来找无光子。 这就是无风子讲述的一切,如果是真的,无光子心想,师弟多半已经死了。 该死!无光子忍不住在心中咆哮,这算什么?出去十分钟,断了三条肋骨,丢了一条胳膊,还可能搭上一条性命,机缘没找着,惨烈倒是不少。 为什么我不跟他们一起去?他又忍不住自责,如果我和他们一起,说不定就能杀掉雪熊,无云就不会丢掉手臂…… 他们冒雪前进,飞奔不停,天空暗沉沉的,太阳隐没在彤云之中,他们踏过没膝的厚雪,寒风如刀子一般割在脸上,大雪在脸上融化,又结成冰,两人的眉毛上挂了一层厚厚的冰碴。 无风子很快慢了下去,紧接着,他一头栽倒下去,整个人都没入雪中。 他的肋骨断了三根,能撑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把伤药吃了,” 无光子回头,这样嘱咐他,“自己把骨头接上,不要用麻药。” 青城弟子入门之时,首先要学的基本功,就包括接续断骨、处理伤口等一系列医疗手段,修士的世界充满血与火,关键时刻,这些基本功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用。 “师兄,” 无光子急匆匆的要走,无风子抓住他的胳膊,“不要丢下我,不要……” “我要去救无云,” 无光子轻轻拍打他的胳膊,师弟受了伤,又受了惊吓,这时候满眼都是惊恐,需要安抚,“你在这里,照我说的做,你会没事的。” 他起身,无风子还抓着他,他掰开师弟的手指,师弟呢喃着,无光子狠了狠心,继续往前狂奔。 血,他看到了。 眼前有一大摊淡淡的血迹,地上的积雪十分凌乱,前方,一条明显的拖拽的深痕旁,雪熊硕大的脚印整整齐齐的向前延伸。 没有任何迟疑,无光子向前追去,沿着雪熊的脚印,沿着师弟被拖拽的痕迹,越往前追,血迹越清晰,无光子知道,自己正在靠近目标,前方的血迹刚刚滴落,还不曾被积雪掩埋、稀释、冻结,因此十分清晰。 “吼!” 他忽然听到大吼,猛兽的大吼,熊的大吼,无光子一个激灵,脚步更快,同时,“锵”的一声,他拔出腰间长剑。 雪熊为什么大吼?他不知道,或许师弟激怒他了?很好,至少师弟还活着。 他能不能救下师弟?他不知道,雪熊身材庞大,有一人来高,三米多长,体重超过外面的任何一种食肉动物,且力大无穷。 寒冷的天气赋予它们厚厚的毛皮,以及皮下厚厚的脂肪,这增加了雪熊的抗打击能力。 普通的雪熊已经足够小修士喝一壶,而若是雪熊修炼成的妖怪……无光子握紧长剑,无论如何,尽力就好。 “吼!” 又是一声大吼,更加响亮的一声大吼,无光子的心猛的跳了一下,耳边风声骤然急促,仿佛寒风也为那猛兽助威。 “吼!” 大吼,还是大吼,雪熊为何吼的如此急促?无光子正然迷惑,忽然,他明白了: 有两头猛兽。 另一头是什么?也是雪熊?两头雪熊在争抢猎物?希望他们会让猎物先活着。 无光子这样想着,脚步不停,当他跑过一个上坡,眼前骤然开阔,空旷的雪地中,两头大熊怒吼着对峙,声音响彻四野。 两头大熊,一头浑身雪白,另一头浑身乌黑,双熊在雪中对峙,鼻口间喷出道道白气。 怎么会有另一头熊?无光子有些疑惑,而且,他骤然发现,对那一头浑身乌黑的大熊,他竟有些眼熟…… 是他!无光子想到了,昨天晚上,在丛云山上,在陆地王者的宫殿里,他们看到过五头猛兽,其中之一就是毛皮乌黑的狗熊。 一定是他,无光子望着那狗熊,心中这样想着,除了他,此界只怕没有第二头这么大的狗熊。 他怎么会在这里?无光子心想,光焰前辈也来了这里,而这头狗熊是他手下的大将,难道说……一瞬间,他敏锐的捕捉到一些东西,然而,究竟是为什么?他想不明白。 不管怎样,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救出自己的师弟。 无云子浑身是血的躺在雪地里,躺在,雪熊的脚边。雪熊将自己的猎物保护的很好,无光子心想。 他看了看四周,想要找一些隐蔽身形的东西,悄咪咪的摸上去,伺机救出师弟。 然而,他失望了,这里只有雪,白茫茫的一片大雪,远处倒是有几棵高大的雪松,但于事无补。 是以,他只能明晃晃的往前靠拢,心中则祈祷两头大熊不要发现自己。 他的祈祷被神明听到,而神明一向爱开玩笑,于是,黑狗熊先注意到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将冲着他所在的方位沉身低喝,于是,雪熊也转头看向他。 “吼!” 雪熊转头的一瞬间,黑熊大吼一声,猛的冲向分神的对手,雪熊回过神来,黑熊的爪子已经拍到脸上。 雪熊被扇了一巴掌,脑袋甩向一旁。 无光子向前冲去,两头大熊正在大战,狗熊虽占上风,雪熊也丝毫不弱,此时,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机会。 “啊!” 师弟大声惨叫,无光子看到,在激烈的搏杀之中,雪熊一脚踩在师弟大腿上,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之后,师弟痛苦的弓起身子…… 快,无光子告诉自己,否则他就要被踩死了。 他的确很快,冲到两头熊近前的时候,无云子还侥幸没被踩死,他冲到雪熊身旁,雪地上的王者猛的转身,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 无光子听到雪熊愤怒的咆哮,像是一个炸雷在耳畔响起,他感觉灵魂都要被震碎了,还有,雪熊狰狞的面容、森森的白牙、牙缝间的鲜血,一下子撞到他眼前,雪熊口鼻间喷出白气落在他的脸上,无光子闻到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说实话,出道好几年,无光子也经历过大大小小十余场战斗,然而,没有任何一个敌人,能像眼前的雪熊一样可怕。 但他没有害怕,他灵巧的俯身,雪熊拍了个空,他却已钻到雪熊咯吱窝下,伸胳膊兜住了师弟。 雪熊咆哮着又拍出一掌,无光子抱着师弟,向前猛的翻滚,他的动作十分灵敏,雪熊又拍了个空。 四川自古有剑仙传说,青城山便是源头之一,青城弟子炼气炼体两不误,既注重对灵力的觉知,也下大力气掌控自己的身体。 无光子作为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自然深得此道,此刻漂亮的闪过雪熊的两次拍击,便是平日里苦练的结果。 雪熊张口吐出一道蓝光,蓝光裹挟着片片雪花,雪花融化,又凝成三根长长的冰锥,直刺无光子后脑。 青城弟子刚刚一个翻滚,自以为逃出险境,忽觉后脑勺上一阵凉意,无光子心知事情不对,伸手按住腰间长剑,正要回身格挡,又听身后劲风呼呼,紧接着是冰锥断裂的咔咔声。 他转头一看,但见大狗熊已和那雪熊缠斗在一起,地上是几根破碎的冰锥。 他救了我,无光子心想。 毫无疑问,冰锥速度极快,凭他的速度,想要回身格挡,大概不能成功,不管那狗熊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是救了他的。 “师兄……” 无云子颤抖着说,他满脸痛苦,眼睛里也满是恐惧,“我们快走……” 无光子轻轻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又听见那狗熊大喊: “那小子,爷爷救了你,你怎么就要走?你手里也有长剑,快快上来围攻这厮!” 无光子转头看去,狗熊正与雪熊缠斗,狗熊虽占上风,雪熊却防守严密,狗熊轻易不能取胜,他想了想,便放下自家师弟。 斩了这雪熊,便可免除后患,也可为师弟报断臂之仇,他想。 “师兄!” 无云子抓住他的手,“不要……不要走……” 无光子心中一痛,师弟已是如此模样,此刻又怎能舍他而去?然而,大好机会正在眼前,倘若错过,叫那雪熊逃走,那么,在这茫茫雪山之中,他们势必还要受到袭击。 “等等师兄,” 他把无云子放下去,师弟死死的抓着他不放,无光子在心中叹息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掰开师弟手指,“很快就好。” 青城弟子拔出长剑,反身跳进战团,狗熊一个巴掌拍在雪熊脸上,雪熊脑袋歪向一旁,狗熊扑上去撕咬,雪熊抡起巴掌挡住,无光子跳在雪熊身侧,一剑刺在雪熊侧腹。 好像刺上一大块牛皮糖,长剑锋锐的剑尖止步不前,精钢铸成的剑身则弯出一个弧度,无光子一阵头大,雪熊皮糙肉厚,破不了防,还怎么打? “吼!” 雪熊怒嚎,转身一巴掌扇向无光子,无光子矮身躲避,闪向一旁,雪熊还要追击,狗熊大巴掌落下,雪熊脑袋被重重的拍了一下,几乎站不稳,身子微微晃了晃。 趁此机会,无光子长剑一划,雪熊长长的白毛纷纷扬扬的落下,好似空中飞舞的雪花,无光子收回长剑,眉头紧锁。 皮太厚了,他想,刺也不行,划也不行。 无光子感到一阵无力,他本以为这是杀伤雪熊的好机会,他与狗熊联手,雪熊一定左支右绌,不是对手。 事实也的确如此,雪熊招架不住两人联手,脑袋、身子接连遭受重击,然而,都是些皮外伤,寒冷赋予了雪熊厚实的皮毛,修炼成妖之后便足以抵挡锋锐的钢剑。 “小子,” 大狗熊口吐人言,“你拿的是竹片吗?连他的皮都割不破?” 不是竹片,是钢剑,但的确割不破人家的皮,无光子心想。 雪熊猛的甩了甩庞大的身子,无光子被它撞飞出去,雪熊扑过来想要撕咬,大狗熊骑到他身上,在他头上猛击。 无光子站起身来,雪熊奋力挣扎,大狗熊被甩飞出去,上面,无光子心想,我也可以到上面去。 于是,他猛的靠近雪熊,雪熊闪身躲避,无光子伸手揪住雪熊颈项上毛皮,雪熊咆哮挣扎,无光子猛的一个翻身,骑坐在雪熊背上。 好滑,无光子心想,他感觉自己跳上了一张水床,雪熊肥厚的皮肉如水波般起伏不定。 “好!” 大狗熊赞了一声,旋即用大巴掌招呼雪熊,雪熊格挡、躲避,无光子举起手中长剑,照着雪熊的大脸猛的戳下。 长剑落在雪熊眉心之间,毫无阻碍的刺入,雪熊惨叫一声,鲜血、眼珠、脑浆一齐暴涌而出。 直到身下的雪熊彻底没了动静,连抽搐都不抽搐一下,无光子才拔出长剑。 耳畔寒风呼呼作响,眼前残雪被鲜血浸染,恍惚之感油然而生,他试着回忆刚才的大战,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一切像是在梦中发生的。 “小子,” 狗熊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雪熊并不比他弱上多少,大战之中,狗熊的腿骨被折断,脸上也有血淋淋的伤口,他带着那张可怖的血色面孔,瞪着无光子,说道,“你做的很好,很好。” 这是在夸我吗?听起来像是这样,不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光子望着那张满是血污的可怖面孔,那一对深绿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害怕。 尽管他们刚才并肩作战,但无论如何,狗熊都是妖怪,而他是人族小修士,妖怪和人族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他还有自保的法子,那就是搬出光焰,狗熊是光焰的臣属,而他是光焰的贵客,狗熊应该会有所忌惮?“古王前辈去哪了?” “古王……” 狗熊盯着他的脸,沉吟着说,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无光子忽然感到一阵不对,他喊古王,无光子心想,而不是古王陛下,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 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无光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古王死了,” 狗熊开口,石破天惊,“被人抓住,已经炼化,这时候,大概连渣都不剩下了。” 无光子呆住了,“你说什么?” 他的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古王前辈死了?不,这不可能……”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个一路走来,所向无敌的王者,那一团捉摸不定,灵动跳跃的光焰,死了? “我何必要骗你,” 狗熊摇了摇头,颇有些悲哀的说,“他被人捉住了,炼化了,很快就要消散在天地间了,可怜一代王者,就此落幕。” “不……”无光子喃喃的说,从狗熊的表情和语气里,他大海能猜的出来,光焰是真的遭遇了不测……怎么会这样?他死了,我们怎么办?师兄的嘱托怎么办?“你亲眼看见他死了?” “我……” 狗熊迟疑了一下,“我没有看到,不过,他的确被捉住了。” “也就是说,” 无光子沉吟着,“还有可能把他救出来?” 狗熊显然被吓了一大跳,“你要救他?” 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那不可能,抓住他的人很厉害,连古王都不是对手,你想想了?” 无光子的心猛的跳了一下,是啊,光焰前辈是治水境巅峰境界的高手,那人连他都能打败,修为一定也是治水境巅峰……不,也许更强,不对,秘境里不允许有移山境强者出现…… 可是,就算那人是治水境巅峰高手,想要从他手里救出光焰前辈的希望也很渺茫。 我怎么会这样想?他忽然感到一阵不可思议,从一个治水境巅峰修为的高手手中救人?我是脑袋被驴踢了? 可是,想到师兄的嘱托……青城派弟子一向有任侠之风,他告诉自己,侠者,有情有义,一诺千金,我既然答应过师兄…… “小子,” 狗熊说,“不要乱想那些没用的,你救不了他,没有人能救他,王者就此落幕。” “我想知道,” 无光子沉吟着说,从他的语气里,你听不出他的想法和打算,“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狗熊开始就自己所知道的,进行娓娓的讲述。 “你是说,” 良久,无心子才曾这个惊人的故事里抽身,这样说道,“古王前辈先是派你们来,然后又亲自前来……他要杀的那家伙跟他有陈年旧怨……” 这是狗熊告诉他的,尽管其中有一些细节的的部分,狗熊说的不太清楚,然而,当他说完,无光子还是信了个七七八八。 “怎么会这样? ” 无光子问道,语气沉重,“你是说,那个家伙非但接连打败了你们五员大将,紧接着,还打败了古王……他怎么会怎么强?他是移山境高手吗?” “不,” 狗熊目光灼灼的说,“和你一样,他是来自外面的人类。” 和我一样?无光子整个人呆在那里,那怎么可能?和我一样……会是谁?斩龙组的人,还是那个神秘的老头?都有可能,然而,无光子更倾向于是那恐怖是老头,毕竟,那老头是真正的治水境巅峰高手,或许也只有他能胜过那么多强者……于是他问道,“是一个老头么?” “不,” 狗熊摇了摇头,这样说到,“是一个年轻人,大概,嗯,年纪比你大那么一点,大的不多……” 比我大那么一点?年轻人?这一下,无光子真的愣住了,这时候,他正打开雪熊的脑袋,试图从里面寻找到妖怪的内丹。 “你认识他不?” 狗熊一种探寻的语气问他。 无光子摇了摇头,遍寻不到,他放弃了寻找内核的打算,他转而回去扶起自己的师弟。 “没有那样一个人,” 最后,无光子这样对狗熊说,他把无云子背在身上,最后看了大狗熊一眼,就要大步离去,“我敢保证,你在骗我。” “我骗你?” 狗熊略有些好笑的轻声咆哮,“看来我不该救你,我记得,陛下一直喜欢把你们青城派挂在嘴边,说你们知恩图报,行侠仗义,如今看来,也就是那么回事。” 无光子骤然停下脚步。 “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人,” 他沉吟着,对狗熊说,“我希望你能带我去看一看。” “当然,”狗熊说,深绿色的眸子里意味难明,“你跟我来。” 副组长 好沉。把那条大鳄鱼拽上来的时候,他这样想。 大鳄鱼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当他用长枪刺穿他身上的硬甲,并用枪尖两旁的凸起将大鳄鱼勾回来时,他满以为大鳄鱼会痛的醒转过来,然后挣扎、叫喊。 然而,大鳄鱼没有,大河流域的王者像是死了,任凭那长枪刺穿自己的硬甲,任凭自己被吊起来,就像一头上秤的死猪。 不会真死了?副组长这样想着,他把大鳄鱼扔在干草丛中,大鳄鱼一动不动,看起来真像是死了,副组长上前收起长枪,大鳄鱼那一对小小的眼睛忽然睁开。 “锵!” 长枪轻轻振动,如翻江倒海的一条银龙,枪尖死死的贴在大鳄鱼的眼珠子上,面对忽然睁眼的治水境巅峰强者,副组长严阵以待,他敢轻举妄动,副组长心想,我立刻废了他的招子。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十分险恶,大鳄鱼没有轻举妄动,他轻轻的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地方,” 他说,“地狱吗?你是谁?黑无常?” 副组长的确穿着一身黑衣服,那是斩龙组的制服,他得承认,大鳄鱼的话让他感到有些好笑,不过,倘若设身处地的为大鳄鱼想一想,也就完全能理解他的这种想法。 他被敌人殴打的昏死过去,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黑暗之中,兽舍的情形与冰窟是那般不同……他会有此想法实在正常。 “你低头看一看,” 副组长说,“看看地狱下面是什么。” 大鳄鱼眼珠转动,很快,一片蓝色的光景占据了他那黑色的小眼珠,副组长能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厚重的茫然将大鳄鱼整个包裹。 “这里是……” 大鳄鱼环顾四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冰窟的上面?” “冰窟的上面,” 副组长重复了一句,“是哪里?” 大河流域的王者用看神仙的眼光看着他,良久良久,他终于开口: “冰封的圣殿?” “没错。” 副组长点头,然后,他编辑了一条风信,发给了白青山,废物,他想,不需要你了。 小鳄鱼 白衣女子走了,不,小龙女殿下走了,爷爷这样称呼她。 她叫小龙女殿下,我叫王子殿下,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故事里不都是这样说的么? 然而她走了,并没有多看我一眼,小鳄鱼有些颓丧的想。 想到小龙女对自己的态度,小鳄鱼便感到一阵窝火、愤怒、委屈。 是我打开大门放你出去,为此我爬过倾斜的高塔,我杀掉可怕的肥鲢鱼,我自己被烧的几乎死掉。 我来这里,也是为了救你,为此,我爬过深不见底的深井,我从老医师那里抢来最后一颗丹药,然后跑来找你。 雪崩的时候,我好想冲到半山腰的冰窟里,你知道吗,我本可以安然的待在山脚下,可是,小龙女殿下,为了你,为了你的那一层银光,我甘愿被大雪掩埋,无怨无悔。 可是呵,小龙女殿下,你对我未免太刻薄。 想到小龙女对自己的态度,小鳄鱼不禁裹紧了身上的衣裳,但这丝毫不起作用,冷风直接灌进他心底最深处。 “小家伙,” 他听到爷爷喊他,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走在他身旁,“你喜欢小龙女殿下?” “不……”,小鳄鱼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爷爷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太突然,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本能的拒绝,就像所有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面对这种问题时一样,他含糊其辞,“没有……怎么会……” “爷爷活了太久,” 老鳄鱼这样说,“有些事情,一眼就看得出。” “不,” 小鳄鱼还在试图否认,“我只是……” “只是什么?” 老鳄鱼笑嘻嘻的说,“只是想要亲她,抱她,把她衣服脱光,跟她在一起睡觉?” “这老不羞,” 小鳄鱼大声怒吼,“到底在说什么!” 他想到爷爷说的那些事情,亲她,抱她,脱光她衣服和她睡觉,小鳄鱼的脸不禁红了,该死的,他想,她是龙,神圣而又高贵的龙,怎么会那样不堪了? “哈哈,”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大笑着,“这没有什么可耻的,” 他说,“那样一条美丽、修长、优雅的白龙,谁都会喜欢。” 真的吗?谁都会喜欢吗?小鳄鱼忽然想到江言,那家伙会不会也喜欢?他又想到,小龙女此刻正和江言在一起,是江言救了她,他告诉自己,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酸酸的感觉。 “你喜欢她,” 老鳄鱼这样说,“就要大胆的去追求她。爷爷活了几百多岁,对这种事早已看的十分透彻,小家伙,相信我,这世上既没有所谓的命运,也没有所谓的天理,事在人为,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必须尽快动手去追求。” “爷爷,” 小鳄鱼脸上露出一丝迷惑的神色,“您不是最相信万灵秩序的说法吗?您救那白龙,不就是为了防止秩序的崩塌,从而导致大灾祸降临大河流域吗?现在您又说自己不相信命运和天理?” “我那只是嘴上说说,傻孩子,” 老鳄鱼笑了笑,这样说道,“敖迦太子来我宫中做客的时候,我的确笃信万灵秩序那一套,后来水僧邓龙来了,孩子,倘若世上真有充满灵性的眸光注视着诸界的一切,他又怎么会允许水僧邓龙的暴行?又怎么会需要我去保护大河流域的水族?” 没错,为何没有人来阻止我父亲?小鳄鱼心想,当他培育刺刺球的时候,当大河流域的水族痛苦哀嚎的时候,冥冥中的存在为什么不伸手拉他们一把? 况且,根据万灵秩序的理论,龙族应该最受那秩序保护的存在,那么,当父亲想要对小龙女殿下施暴的时候,为何强大的秩序没有阻止他? “从那时起,” 爷爷说,“我就知道,我从前的信仰全然是错误,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统治弱者,强者对弱者生杀予夺,仅此而已。” “那么,” 小鳄鱼疑惑的说,“爷爷为什么又要大肆宣扬万灵秩序的言论?” “这只是一个由头,” 老鳄鱼这样说,“接近小龙女殿下,让她放下警惕的一个由头。” 什么意思?爷爷跟父亲一样,都是阴谋家吗?“这是怎么说?” 小鳄鱼满脸的不可思议,“由头?让她放下警惕的由头?” “不要想岔了,”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说,“你知道吗,这一界即将毁灭,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我们需要活命,我们需要宜居地,千万水族则比我们更需要。” 小鳄鱼惊呆了,什么跟什么?此界即将毁灭? “爷爷,” 小鳄鱼苦着脸说,“您不是开玩笑?还是老糊涂了?此界好好的,怎么就要毁灭?您从哪知道的?” “当我沉睡的时候,” 老鳄鱼并不计较小孙子的小小冒犯,他自顾自的说,“我进入了传说中冰封的圣殿……” “冰封的圣殿?” 小鳄鱼惊呼着打断自己的爷爷,“爷爷进去了?” “我的灵魂进去了,不要着急,小家伙,你很快就会知道一切的,现在,请慢慢听我说。” 小鳄鱼茫然的点头。 “在丛云宗冰封的圣殿中,” 老鳄鱼说,“我得知此界将要毁灭的消息,原因就是化龙关下孕育的秘宝,那真是一件强大的秘宝,吸引了银汉星系第三悬臂某个盛世王朝的注意力。” 小鳄鱼觉得自己忽然升到了云端,他飘啊飘,忘了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 “您是说,” 最终,小鳄鱼这样说,“有一个强大的外星文明,看中了咱家化龙关下孕育的宝贝?” “没错。” “呃,爷爷,” 小鳄鱼说,“当您成为大河流域的王者时,您会不会再到哪个水族开的小餐馆里吃霸王餐?” “那不一样,孩子,” 老鳄鱼面色沉凝的说,“关于化龙关下的那件秘宝,若论能量等级,盛世王朝的人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然而,因为其凝聚了坤的力量,所以引起了盛世王朝的兴趣。” “坤的力量?” 小鳄鱼砸嘴,“就能吸引统治悬臂的大王朝的注意?” “他们并非悬臂之主,” 老鳄鱼说,“不过也差不太多,但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凝练了坤的力量的法宝非常罕见,罕见到足以打动整个盛世王朝。” “呃……” 小鳄鱼勉强接受了这件事,“好,那么,他们想怎么办?毁了我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这个空间,是从属于外面大世界的,想要毁灭我们,就必须先毁灭外面的大世界。” “不错,” 老鳄鱼说,“他们也的确是那么做的,他们曾派出星际舰队,准备毁灭外面的恒星系,不过,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这支舰队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他们也似乎得到了某种警告,因此便决定再不对外面的大世界出手。” “听起来像是栽了个大跟头,” 小鳄鱼说,“那么,既然他们无法对大世界动手,便也无法对我们动手,不是吗?这是星辰之间颠扑不破的真理,这是空间法则上不可更改的准则。” “他们可以犯规,” 老鳄鱼沉声道,“毕竟他们太强大,而我们太弱小,他们想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小鳄鱼屏住呼吸。 “他们十分好心的,为我们所处的空间提升力量等级。” 老鳄鱼说。 “我没听明白,爷爷,” 小鳄鱼皱眉,“帮我们提升力量等级?这有什么用?” “我们所处的空间,之所以从属于外面的大世界,是因为我们的力量等级比大世界低一级,现在,如果他们提升我们的力量等级,一旦越过某个临界点,我们就会脱离大世界的保护,而他们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小鳄鱼用了半天时间,才把这番话嚼烂了吞进肚子里。 “他们怎么能做到?” 小鳄鱼喃喃的问。 “总有办法做到,” 老鳄鱼摇头,声音很是阴沉,“他们是盛世王朝,银汉星系第三悬臂上的强大王朝,而且隐约有问鼎第三悬臂的趋势。据说他们已经找到七种本源力量的原始雏形,就差一个坤之雏形,便可以打造出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强大法宝,他们想要借此问鼎第三悬臂。” “所以说,” 小鳄鱼苦笑着说,“他们志在必得?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你觉得了?” “cao他妈的。” 小鳄鱼低声咒骂。 他感到心头一阵压抑,一个能够问鼎悬臂的强大王朝,将掠夺的目光对准了他生活的世界,这太可怕了。 “爷爷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小鳄鱼问道。 “天剑李丛云告诉我的,他神像至今还屹立在冰封的圣殿之中,他在遥远的星空彼岸向我示警。” “丛云祖师……” 小鳄鱼大叫了一声,“他还活着?” 他们这一脉,乃是当年丛云宗的护教圣兽传下来的,小鳄鱼的祖先曾随“天剑”李丛云飞升,是以,他们这一脉对李丛云很是尊敬。 “祖师当年飞升到更高级的文明,” 老鳄鱼说,“自那以后,修为不断上涨,寿命也随之延长,他还活着是很正常的。” “祖师他……” 小鳄鱼激动的说,“他知道这件事?” “当然,他向我示警了。” 老鳄鱼说。 “他……他为何不降下法旨,让盛世王朝的人收手?” 是天剑李丛云更大,还是盛世王朝更大?小鳄鱼毫不怀疑,天剑李丛云拥有威慑整个盛世王朝的力量。 毕竟,那是几千年前的人物啊!几千年的佼佼者,到如今修为几何?简直难以想象! “祖师的确有那个能力,” 老鳄鱼说,“但也仅此而已,对于盛世王朝的人来说,化龙关下的秘宝相当于九十九拜之后的一哆嗦,他们绝不会放手,祖师或许可以震慑他们,但无法阻止他们,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了。” 小鳄鱼说,说白了,还是祖师对银汉星系的影响力太小,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宇宙那么大,祖师也许在别的地方发展,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正是如此。 “总之,他们已经开始行动,这一次七山大会,人族会惊讶的发现,各种神奇的大机缘纷纷出世,那就是空间能量等级提升的表现,他们会为此疯狂,然而,最终,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小鳄鱼呼吸一滞,是这样吗?所有人都会死……人族会震怒,然而那又怎样?他们敢对盛世王朝龇牙吗?不,他们甚至什么都发现不了……真不知道当初那支舰队是怎么消失的。 小龙女殿下也会死?他心里没来由的痛了一下。 “当然,作为曾经的护教圣兽,我们是可以离开此界的。” 老鳄鱼缓缓的说。 第二百零一章 惊讶,还是惊讶,小鳄鱼张大了嘴巴。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 他这样问,“怎么离开?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 “你想离开吗?” 爷爷深深的望着他。 “我……” 小鳄鱼语气一滞,“我不知道……” “世界要毁灭,你当然要离开,” 老鳄鱼说,“然而,之前你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你就想离开了,是?当江言说有通道可以离开这里的时候,你那时欲言又止的表情,分明是想让他带你一起去。” “嗯。” 小鳄鱼轻声的回应,他的确有离开的打算。 从昨天到现在,他经历的已然太多,对于自己自幼长大的那座宫殿,这时候,他心中已有些厌倦和排斥,而父亲又是那样一个可怕的人,是以,他想逃离此界,彻彻底底的离开。 “有一条通道可以离开,”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说,“但不是你一个人,而是大河流域全部的水族。” “带上他们一起离开……” 小鳄鱼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想到那个情形,天啊,那真是个壮举,他想。 “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老鳄鱼说,“我们牧养了他们数千年,他们了?也回报了我们数千年,猪婆龙一族和大河流域,是密不可分的,当大灾难来临,我们不能独自逃走,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掉。” “我们该怎么做?” 小鳄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的爷爷,“通道在哪里?” “在化龙关,” 老鳄鱼说,“龙狱下面那一层。” 小鳄鱼灼灼的目光忽然冻结了,“龙狱下面那一层?” 他喃喃的说,“龙族绝望之地?” “怕了?” 老鳄鱼咧嘴笑了。 “不是怕,” 小鳄鱼摇摇头,“而是,根本不可能下到那里去啊!移山境高手才有可能进入龙狱,补天境高手才能征服绝望之地,” 他顿了一顿,然后望着爷爷那张苍老的面孔,“你是移山境高手吗?爷爷?” “我不是,” 老鳄鱼摇了摇头,“但我们必须进去。” “怎么……进去?” 小鳄鱼的声音都变了,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冰封的圣殿,” 爷爷这样说,这时候,他们已经站在冰窟的入口处,爷爷的声音在悠长的隧道中回响着,“里面有一件甲胄,足以让人在绝望之地存活。” 小鳄鱼默然的点了点头。 他又想起跳进化龙关的那一天,火焰咆哮着涌过来,雷霆让他浑身麻痹,瘴气则像无数条绿色的毒蛇…… 他记得过生日那一天,父亲给他披上那件甲胄。 “这是为父蜕下的硬甲,” 父亲这样说,“制成甲胄之后,人穿在身上,入化龙关而不伤。” 他真的相信了,所以才会想着冲进化龙关打开阵法,但结果是残酷的,事后他问过父亲,为什么那甲胄挡不住化龙关的火焰和瘴气,得到的却只有沉默。 如今,他倒是不再畏惧化龙关了,在攀爬高塔的时候,他战胜了深藏心底的恐惧。 然而,比起第一层的化龙关,绝望之地显然可怕的多,不,二者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丛云宗冰封的圣殿里或许真有强大的甲胄,然而,真能让人在绝望之地行动?小鳄鱼不大相信。 他们往冰窟深处走,父亲就在里面,小鳄鱼暗想,听说他伤的很重,会不胡有生命危险?他心中莫名的有些难过,不管大河流域的王者有多么的倒行逆施,终究是他的父亲。 “我有把握离开这里,” 老鳄鱼说,“然而,倘若我们孤身离开,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外面的大世界地域广阔,其间蕴藏的机缘远远胜过这一方小小的秘境。更重要的是,到大世界去,我就可以突破到移山境,小家伙,你知道一个长年累月卡在治水境九重巅峰的人,有多么的渴望突破移山境吗?” “关键是水族,” 小鳄鱼知道爷爷在担心什么,“那么多水族,怎么能全部带走了?就算全部带走,到大世界去,又如何安放了?他们也许会不适应外面的环境,他们会被当成入侵者杀掉。 ” 小鳄鱼忧心忡忡的说。 “这正是问题所在,” 老鳄鱼说,“只有小龙女殿下可以帮助我们,她是长江的龙族,长江水域辽阔,可以容纳我们这些外来者,只要我们和小龙女殿下搞好关系,小家伙,现在你该知道,为什么我要拼命的帮助小龙女殿下了?” “原来如此,” 小鳄鱼转头看了看爷爷,大河流域的太上皇的眸子里闪烁着谋算的火光,小鳄鱼过去对王者之道中的老谋深算很是讨厌,他觉得,那是用谎言和欺骗来达成目标的卑鄙手段,然而,这时他有了重新的认识,他喜欢爷爷的这种谋划,那不熟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我们成功了吗?” “成功了一半,” 老鳄鱼这样说,“现在来看,小龙女殿下已经对我们产生好感,而龙族一向知恩图报,更何况我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一定会偿还,然而,这还不够。” “怎么不够?” 小鳄鱼皱眉道,他凝神沉思,救命之恩还不够么?“我觉得够了。” “不,” 老鳄鱼说,“这仅仅是我和她的关系很好,还有你,你也要和她搞好关系。” “我?” 小鳄鱼有些不可思议的说,“我为什么也要?” “想要让她为我们的事情出力,在秘境里,可以用我和她的交情,然而,到了外面,一切又都不同。” 小鳄鱼皱了皱眉头,他隐约感觉出来,爷爷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 他问,“爷爷不到外面去吗?” “我也想去,” 老鳄鱼沉声道,“然而,我要到化龙关下开启通道,此行,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全然未料,我可能会有什么不测,小家伙,你明白吗?” “我……” 小鳄鱼不禁怔住了,“爷爷不会死的,所以我们不用担心这个……” “我们必须担心,” 老鳄鱼用爪子轻轻的敲了敲小鳄鱼的脑袋,他用一种和蔼而又慈祥的语气说,“小家伙担心我这个老不死的,爷爷心里很高兴。但是,这件事牵涉到大河流域千万水族的命运,我们必须尽力保证万无一失。小家伙,你父亲不适合做一个王者,倘若我死了,我会把王位交到你的手上,而你,必须尽到一个王者的责任。” “我……” 小鳄鱼感到一阵惶恐,我吗?大河流域的王者?“不,爷爷,我……我天生有缺陷,他们会……会笑话我,每个人都可以俯视我。” “俯视你?” 老鳄鱼不以为然,“换个角度想一想,每个人跟你说话,都必须对你弯腰低头,不是吗?” 小鳄鱼怔了怔,老鳄鱼的话冲击力很大,不是俯视?他想,是他们对我弯腰低头? 这时候,他们终于走进冰窟深处的大殿。 大殿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大鳄鱼像是凭空蒸发了。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如遭雷击,他整个人呆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望着空荡荡的大殿。 “我父亲了?” 小鳄鱼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爷爷?” “怎么会这样……” 老鳄鱼喃喃自语,他缓缓走向空荡荡的大殿,左顾右盼,“去哪了?去哪了?” “我父亲逃走了?” 小鳄鱼问,“有没有可能?毕竟,过去了这么久……” “不可能!”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沉声道,“我出去的时候,那时,他还有意识在。我担心他逃走,就给他脑袋上狠狠来了几下。他昏死过去,绝不可能这么快就醒来!” “怎么会这样……” 小鳄鱼一脸茫然,“这里还有没有别的藏身之处……”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不该说这句话,大殿太空旷了,扫一眼就能看清所有,不可能有藏人的地方。 然而,老鳄鱼听了这话,却猛然抬头,瞪住大殿高处的穹顶。 “爷爷?” 小鳄鱼有些奇怪。 “原来是这样……” 老鳄鱼轻声的说,声音中透着一丝森冷,“怪不得,刚才我上去的时候,石门一动不动,那时候,我就在想,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按着?” “什么?爷爷?” 小鳄鱼一脸茫然,石门?在上面吗,他忽然想到冰封圣殿的事情,一个念头如闪电般掠过脑海,“上面就是冰封的圣殿?” “的确如此,”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瞪着凝大殿的穹顶,眸子里满是思索,“当年我用秘法将肉身和灵魂分离,肉身就留在这冰窟之中,灵魂则藏在古老的冰封王座中。” 小鳄鱼屏住呼吸,仔细的听着,他知道,自己即将接触的到,会是此界最大的一个秘密。 “一开始,我沉沉昏睡,” 老鳄鱼轻声的讲述,小鳄鱼的思绪也随讲述而飘飞,“后来,我忽然开始做梦。” “做梦?” 小鳄鱼狐疑。 “不错,做各种梦,都是关于一座冰封的圣殿,” 老鳄鱼露出回忆的神色,“在梦中,那宫殿的每一个细节都异常清晰,我在里面走啊走啊,看到巨大的广场、喷泉、假山,供奉着李丛云神像的大门紧闭着,上面写着,必须要有两个人才能进去,然而我是灵体,轻飘飘的就进去了,我在里面看到天剑李丛云的神像,还有祭坛上的许多贡品,有大仙桃,神丹,一小块紫色的神金……总之,许多神物,我还梦见那神像和我说话……” “这真的是梦吗?” 小鳄鱼忍不住打断老鳄鱼,“听起来像是真实的经历。” “不,” 老鳄鱼否认,“真的是梦,只不过十分清晰罢了,直到我在那梦中,找到了沉睡的自己……” “什么?” 小鳄鱼大声惊呼,这太可怕了,从梦中找到沉睡的自己?“怎么会这样?” “我的意识在神游,”老鳄鱼这样解释,“他虽然被束缚在冰封王座里,然而,意识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实体,灵魂就像一根无限延伸的虚无丝带,小家伙,你明白吗?我的那根丝带,看起来像是被封在冰封的王座里,但他的一小部分延伸了出去,蔓延到冰封的圣殿之中,然后,我做了那个梦,你明白吗?”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 小鳄鱼喃喃的说,“我们所做的每一个梦,都是意识的飘带蔓延到了什么地方……” “说不准,” 老鳄鱼这样说,“也没必要说清楚,这很复杂,关于空间和时间,有一种理论认为,空间是重叠的,时间也是重叠的,我们的身边可能现在就站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古人,或者未来的人,或者昨天的自己,小家伙,这都是最强大的那一类人关心的事情,涉及最本源的法则,我们不用去弄懂那些,总之,我找到了进入冰封圣殿的路。” “就在上面?” 小鳄鱼抬头仰望穹顶,冰晶穹顶呈深蓝色,好像一块巨大的蓝水晶,小鳄鱼又想到父亲在宫殿里安放的那些蓝水晶。 “就在上面,” 老鳄鱼凝视这穹顶,然后,他收回目光,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这上面,嗯,有一道暗门,丛云祖师的神像说,那时当年一头龙马逃离丛云宗时偷偷钻开的门,我们所处的冰窟,在没被寒冰刺的核心冰冻以前,其实是山腹中的一个大洞,开口在山腰处,后来被冰冻,就成了这样,小家伙,你听过那个穿说?” “我知道! ” 小鳄鱼满脸兴奋,“这是真的吗?我还以为只是传说!况且,丛云祖师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早已飞升很久了呀!” “那龙马后来也飞升了,” 老鳄鱼说,“还跑去找丛云祖师的麻烦,结果却被丛云祖师的魅力折服,主动留在他手下,嗯,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所以说,龙马没有死,”小鳄鱼怔了好几秒,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于他而言,一切事那么的遥远,传说中的传说,“至于那个他喜欢的少门主,又怎么样了?” “啊,” 老鳄鱼说,“没来得及问那么细,这都是丛云祖师随口告诉我的,我可不敢问他这些细碎的东西,他从宇宙彼端传送消息耗费很大,我猜,大概是中途陨落了。” “好,”小鳄鱼点了点头,他仍旧凝望着大殿的穹顶,“爷爷是说,这上面现在有人,并且,那个人还弄走了我父亲?” “救走了,”老鳄鱼这样说,“本来我想把你父亲沉到化龙关里的,这样一来,他暂时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把父亲沉到化龙关里?小鳄鱼的心猛的跳了几下,他没有说话,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父亲当然应该被惩罚,这毫无疑问,然而,究竟是怎样的惩罚了?沉到化龙关里,让火焰和瘴气结果了他,是这样吗?小鳄鱼不知道,他不敢想象那个场景。 “小家伙,” 老鳄鱼说,“你不乐意了是嘛?你看,这就是我担心的,假如你不能站在正确的立场上,我就不是你的爷爷,而是你的敌人。” “不……” 小鳄鱼艰难的说,“我只是……只是……他毕竟是我父亲……” “我还是你爷爷了,他还是我儿子了,” 老鳄鱼不屑的说,“小家伙,不要被感情遮蔽双眼,看清事情的本质,用心去看,用脑袋去想,是好是坏,以及你自己究竟有何感觉,搞清楚这一切,然后做出你自己的选择,你明白吗?” “我……” 小鳄鱼满头雾水,爷爷到底在说什么?他能弄懂那么一点,然而,更多的,他只有迷惑,“我尽量……” “你会面对选择的,”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说,“很快就会,不久就会。” “现在,” 他抬起头,望着大殿的穹顶,“让我们来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鸠占鹊巢,按住石门不让我进去,又救走了我的孽障儿子。” 鹰王 坠鹰崖是此界海拔最高的所在,而鹰巢宫则是坠鹰崖上的一颗明珠。 她正站在鹰巢宫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广袤黑暗的阴骸之地。 为何我感到惴惴不安?她问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是命运的预警么?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惶恐。 这惴惴不安的感觉,让她一整天都难以静心修炼,女人的感觉往往很准,五年前,当她和那团光焰联手杀进水底宫殿的时候,尽管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一切都按照预先规划好的一切在发展,她却还是感到莫名的不安。 后来他们失败了,大河流域的王者将他们赶了出去,预感成真,当她将这件事告诉那团光焰的时候,他笑着说:“没有的事,只是出了一点小岔子,没算计到那冲出去的小东西。” 他说话时的语气,是那么的淡然,那么的飘忽,那么的不在意,仿佛他们不是在谈论失败,而是在谈论成功,她喜欢他说话的语气,更喜欢他说话的方式,每次听那神秘的古王说话,她都竖起耳朵,用心听,心也砰砰直跳。 那是喜欢吗?或许,她是天空的王者,一出生便能展翅翱翔,搏击长空赋予了她狂放不羁的性格,她向来敢作敢为,爱憎分明,她曾跟四个雄性分享过自己的王座,并为他们剩下七个孩子,她爱那些孩子,最后却又不得不杀死他们的父亲,因为,每当她们试图掌控她的生活,她便感到厌烦。 她一直在为自己物色第五个男人,然而,后来她惊讶的发现,天下竟没有一个雄性能入她的眼,偌大的秘境中,竟没有一个英雄。 直到那团光焰出现。 古王太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的跟脚,只知道他十分强大,且行踪不定,甚至没有固定的形态,然儿,他的强大有目共睹,短短三十六年,他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东西成长为陆地上的王者,权倾一界。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为了一群乌鸦,古王疯狂的追杀他们,治水境九重巅峰的实力让群鸦无路可逃,没有人敢插手王者的猎杀行动,除非是另一位王者。 作为天空的王者,她当然不能容忍有人肆意的杀伤自己的子民,于是,他们在一片密林中遭遇彼此。 战斗很快打响,那一团光焰的愤怒难以言喻,没有任何和谈的可能,他们打了整整一个上午,那片丛林因此消亡。 战斗的结果是两败俱伤,她还记得,当天空的强者和大地的强者齐聚那片光秃秃的大地,当两方剑拔弩张之时,战斗中的两位王者不得不停手。 再打下去,就不只是毁灭一片丛林这么简单。 “我不明白,” 古王这样说,“像你这样一直羽毛华丽的雄鹰,怎么会为了几只丑陋可鄙的乌鸦出头。” “我也不明白,” 她这样回敬,“像你这样一个强大高贵的存在,为什么要死死盯住一群乌鸦追杀。” 毫无疑问,双方都不想全面开战,因此,对话中既有恭维,又有博弈。 “这一族曾经伤害过我,若不是乌鸦太多,我一定要诛灭全部!” 古王这样说,“只不过,想到太多的生灵,要因为侮辱我的那个垃圾而死,本王心有不忍,便只诛灭他的亲人,你若拦我,便是辱我。” “我若不拦你,” 她说,“便是辱我自己,你杀也杀够了,死的人也够多了,你是个外来的,不知道此界的规矩,一人犯法全家株连的事情,外面或许会有,此界却没有那样的规矩,收手,否则,不知要有多少无辜之人因你的私怨而死。” “我的私怨,” 古王这样说,“就是陆地上所有强者的公愤!”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最后双方不欢而散,全面大战终究没有爆发,然而,天空和大地的局势已然紧绷,双方都在调兵遣将,稍有不慎就是战火纷飞。 就在她已做好大战准备的时候,古王写信来求和,在信中,他这样写道: “日前纠纷,实属不愿,然吾辈有何惧?无非一战。唯有一事,察之不详,处之不慎,有辱阁下尊严,特此道歉。鹰王竟是女子,在下眼拙,不曾认出,向后得知,无地自容。思及鹰王风采,飘若惊鸿,矫若游龙,若凌波仙子,赛姑射修真,而吾竟不识,惭愧,惭愧。以鹰王女子之身,能稳坐王位百年,吾深自佩服,思及鹰王为手下无名之鸦,不惜一战,此乃大仁大义也,深自佩服,反观吾人,因私怨发兵,实属不智,惭愧惭愧。” 那一封信,她读了又读,只觉心胸开阔,灵魂儿仿佛也要飞了出来。 打动她的,倒不是古王称赞她的容颜、姿态,将她比作凌波仙子、姑射神女,而是古王对她事业的肯定。 百年来,她以女子之身称尊此界,也不知招致了多少风言风语,她清楚的很,因此也就尽心尽力的巩固统治,然而,不管她做多少,还是会有许多人嚼舌头,他们无视她的努力,仿佛只因为她是女人,坐在王位上便是个笑话。 古王的那封信,箭一样射进她心里,她随后回信,心中也不吝赞美,后来,双方举行会晤,会晤之后,两位王者又多次私下见面。 于是她忽然发现,自己竟坠入爱河而不知,可是,爱慕的对象是一团光焰,这可如何是好? 倘若古王是一头猛兽,那么,他们只要同时化成人形,便可名正言顺的结为夫妻,毫无疑问,那会是此界有史以来最为隆重的婚礼,王与王的结合也会成为一个美谈。 然而,古王没有形体,他无法化成人形,她可以爱慕他的思想,可以倾心于他的谈吐,然而,嫁给一团不曾化形的光焰,不管他有多么强大,她都会成为笑话。 于是,她只好把那一份爱慕深藏于心。 古王是否也对她有意思?她觉得是有的,不,他一定是喜欢我的,他对我,比对所有人都温柔,不是吗?他比所有人都懂我,他不是普通的男人,他的眼界比这世界更宽广,足够一个稳坐王位的女人展翅翱翔。 后来,当古王来找她谋划化龙关下的秘宝时,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一口答应,就那样,天空和陆地联起手来,一同对付那条横亘此界的大河…… 回忆像一幅幅画卷在眼前展开,正当她陶醉其中时,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她转过头,看见一个身穿黑衣的无脸男。 “你是谁?” 她警觉的问,翅翼上灵气流转,该死的,下人们是怎么回事,怎么莫名其妙的放人进我房间?是我对他们太过宽厚了吗?还有,这该死的人族是怎么回事,他的脸了?“谁让你进来的?” “是我啊,哈,女王陛下,” 那黑衣无脸男大喇喇的坐在一张凳子上,哈哈的喘着粗气,“您这山路也太难走,我好不容易溜到这里,结果差点死在路上。” “你是……” 她狐疑的说,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不停,是他?当年那个被自己俘获的人族?“龙傲?” “是我,女王陛下,” 龙傲大咧咧的说,“有水吗?我想喝口水,您还记得我,女王陛下,我真是深感荣幸。” 龙傲……她的心猛的跳了一下。 “来人,” 她吩咐,一个下人走了上来,“给我的人族朋友倒一杯水。” “不敢当,女王陛下,” 龙傲空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语气却很调皮,“我怎么敢做您的朋友?我是您忠实的仆人。” “看来,” 她的语气冷了一些,“当年那个被我捉住,哭爹喊娘求我饶命的小修士,如今已经成了一方高手,足以一点都不怕我了。” “不敢,不敢,” 龙傲笑着说,“只是这一次带了许多兄弟,他们要是知道我在这里出了岔子,多半是要找上门来的。” “人族,” 她不屑的说,“能把我怎么样?” “我是为了完成承诺而来,” 龙傲这样说,“而不是为了打仗,告诉你我有很多兄弟,只是为了让接下来的交易能公平一些。” “您变成了你,” 鹰王冷冷的说,“但我可以不计较你的小小冒犯,然而,交易?什么时候,你对我的承诺竟变成了交易?” “我带来了你想要的东西,” 龙傲说,她的心又狠狠的跳了一下,“而我也想跟您要一些东西。” “你好大的胆子,” 她冷笑着说,“竟敢对我出尔反尔。” “这不是出尔反尔,” 龙傲说,“当年你用死亡威胁我,强迫我做出承诺,那样的承诺是没有效力的,如今你给不了我死亡,承诺自然作废。” 她忽然抬了抬翅翼,“嗖嗖”,根羽毛闪电般的飞射出去,一瞬间就到了龙傲眼前。 无声无息间,龙傲身前出现一层水幕,羽毛撞在上面,一大半破入水幕,剩下的部位微微颤抖。 “陛下号称‘半羽裂金石’,” 龙傲轻声的说,“而我身前的,不过是一层水幕,陛下为何却裂不开?” “你在挑衅我,” 她端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周身扬起肆虐的狂风,她盯着无脸男,眸子里却没有半分杀意,“不过,你有这个实力,” 她说,“你进步很大……说,你想怎么交易?” “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龙傲似乎松了口气,这样说道,“而我想要的,只是一个人的行踪。” “你想让我帮你找人?” 鹰王狐疑的说。 “不错,陛下是天空的王者,而天空的耳目遍及此界,在这茫茫大地之上,我想要找个人,难如登天,陛下想要找个人,却如探囊取物。” “什么人?” 她问。 “一个青年,” 龙傲的语气彻底放松下来,看得出来,他对这结果很满意,“长这样,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龙傲走后,她打开那玉瓶的塞子,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倒出一粒丹药。 丹药只有龙眼那么大,通体金黄,好似黄金铸就,在宫殿幽暗的灯光下,暗淡的金光颇为诡异。 就是这样的一颗丹药?可以让灵体化形? 十八年来,她日夜期盼的,就是这样一颗丹药。 想到古王化成人形的样子,想到他们携手跨向婚礼的样子,她不禁心跳加快。 她起身,又走到高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阴骸之地的浓荫。 想了想,她编辑了一条风信,内容是嘱咐手下的各路大将,仔细搜寻两个人族,她一向言而有信。 她把那条风信发出去,一缕清风飘向远方……另一缕清风飘来,她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发错了方向,接到那风信,却发现是陌生人发来的。 风信的主人是……他。 今天是怎么了?她问自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上赶着堆在一起,嗯,都是好事。 这时候,他给我发风信做什么?难道有什么行动?嗯,人族进来了,各种机缘也都将出世,难道他想去争抢一番?不,我们和通道那里的人族有约定,不能轻易抢夺那些机缘……但如果他真的想,我也一定跟他一起,就像入侵大河流域那一次。 她打开风信,上面的内容让她如遭雷击,风信里只有两个字: “救我。” 白青山 阶梯一直往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十五分钟?半个小时?进入宫殿以后,身上的钟表神秘失效,仿佛时间也在这里凝结。 正是如此,他告诉自己,这里的时间不就是凝结的吗?几千年的岁月,几千年的时光,凝固在一间圣殿里,这是丛云宗的遗殇。 既然时间可以凝结,空间是不是也可以了?否则,为何脚下的阶梯仿佛没有尽头? 他想起自己在天师府学到的东西,大胡子钟不二跟他们谈论那些晦涩的修炼理论,尽管移山境高手说的深入浅出,弟子们还是听的一头雾水。 “根据墨子当年的假设,我们所在的空间,大概就像千层饼一样……” 所有的理论,都以“假设”为开头,而做出假设的,往往是古中国某个知名人物,进入修行道以后,他渐渐知道,那些人都不是凡人,而是修行道上叱咤风云的一方大佬。 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那样的人?他在心里问自己,然后望着脚下的阶梯,快了,他告诉自己,只要进入冰封的圣殿,只要找到供奉李丛云的那些祭品,我一定冲霄而上。 想象是美好的,而现实总是那么沉重,他一直往前走,脚下的阶梯无穷无尽,他又想到大胡子钟不二说的那些理论,如果空间是千层饼,他想,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我脚下的阶梯,或许本来只有几级,但是许多这样的空间叠在一起,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无穷无尽…… 再往前走,阶梯看不到尽头,他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惶恐,回去,他告诉自己,我已经迷失在千层饼里面了,该死的千层饼。 他一度想要掉头,然而,他又想到矮子刘通,想到麻子郝浩,还有那该死的酒鬼,最后是师妹。 我若成为雄霸一方的大佬,哼哼,光是这样想想,他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继续往前走。 他忽然听到脚步声,“咚咚咚”的,从前面传来,飞快的接近自己。 什么人?一瞬间,白青山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是副组长吗?该死的,我该躲起来…… 在副组长给他发的风信里,“小心”两个字就是赤裸裸的威胁,白青山毫不怀疑,倘若自己此刻被副组长撞见,在这雪山顶上的冰封圣殿之中,副组长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然后毁尸灭迹。 他立刻往后退,他谨慎的控制着脚步,同时打量着四下,能不能藏起来?他想,不能,他绝望的回应自己。 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冰墙,墙上只有凸起的灯盏,通道里闪烁的火光就从那里发出,这里没有任何藏身的地方。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几乎忍不住想要逃跑,然而,又能逃到哪里去了? 倘若那是副组长,他听到我的脚步声,就一定会追上来,不是吗?我跑不过他,他会追上我,然后把我杀了。 他忽然想到,后面有一个转角,于是,他控制着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又尽量加快脚步的跑向那个转角。 “咚咚咚……” 他在转角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把身子藏在转角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轻轻抽出腰间长剑,精钢长剑轻声低吟。 灯火闪烁,一个影子忽然出现,脚步声近在咫尺,白青山举起手中长剑,用力握紧,一条庞大的鳄鱼出现在眼前,白青山有一瞬间的惊愕,然后,他猛的斩出一剑,剑锋直取大鳄鱼脖颈。 怎么会是一条鳄鱼?这是他的想法,也是他的恐惧。 大鳄鱼显然吃了一惊,一瞬间,剑锋贴住大鳄鱼的脖颈,大河流域的王者却猛的向前突进,剑锋划在大鳄鱼后背的硬甲之上,大河流域的王者毫发无伤,白青山却惊叫一声,大鳄鱼的脑袋撞在他腿上,他下盘不稳,迅速的向前跌倒,古龙王猛的一甩头,白青山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跌倒在地。 “别动,” 白青山摔倒在地,刚想起身,大鳄鱼的利爪已经扣住他的脖子,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威胁,白青山整个人僵在那里,“你是什么人?” 古龙王低声喝问。 “我是白青山,” 白青山这样回答,“天师府的白青山,斩龙组的白青山。” “白青山,” 大河流域的王者咂摸着,紧接着,古龙王用那一双充满奸诈与邪恶的小眼睛扫视白青山的衣服,“是里面那个人让你来的?” 里面那个人?是谁?他忽然想到副组长,是了,这条大鳄鱼不停的看我的衣服,副组长一定也穿着斩龙组的制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条大鳄鱼是从哪冒出来的?副组长又在里面做什么?一瞬间,种种思绪涌上白青山脑海。 第二百零二章 大鳄鱼仔细的审视着自己的猎物,“你不说话,” 他平静的说,“我就杀了你。” 他会的,白青山告诉自己,他是个妖怪,吃人的妖怪。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大鳄鱼那张恐怖的长脸近在眼前,唾液从沾满陈年污垢的尖牙上不断滴落,啪的一声,落在白青山的脸上,白青山几乎要昏厥过去。 “里面那个人,” 他惊恐的说,“是的,是他让我来的。” “你说谎!” 大鳄鱼狠狠的拆穿他,“他根本没提到你!” “是真的,” 大鳄鱼的怒火让白青山瑟瑟发抖,妖怪,他想,会吃人的妖怪,“一开始他叫我来,后来,他又叫我离开……说他……” 大鳄鱼的小眼珠不断的转动着。 “说他找到人了,” 忽然,大河流域的王者轻声的打断他,“是不是?” “是的。” 白青山惶恐的说,他怎么知道? 啊,是了,他就是副组长找到的那个人,有了他,副组长才把我一脚踢开的。 大鳄鱼长久的审视着他,忽然,恐怖的妖怪收起了卡在他脖子上的利爪,大鳄鱼往后退了一步,做出与他秋毫无犯的样子,“认识一下,” 大河流域的王者充满礼节的说,“我是大河流域的王者,鳄宏远。” 大河流域的王者?白青山呆呆的想,啊,是了,鳄鱼,来的时候,组里开作战报告,提到过秘境中的三位王者,其中之一就是鳄鱼,也就是……眼前的这一头。 “很……很荣幸,” 白青山结巴着说,“能认识一位享有盛名的王者。” “你知道我?” 大鳄鱼饶有兴致的盯着他。 “我……我听说过您的大名。” 白青山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事实上,他对大河流域的王者的认识,仅限于作战回忆上的一阵耳旁风。 “那你刚才还偷袭我?” 老鳄鱼笑着说。 “那是因为……” 白青山立刻涨红了脸,老天爷,我刚才做了什么?我试图偷袭一位治水境巅峰的王者? “你把我当成了里面那个人,” 大河流域的王者收敛笑容,这样说道,“是不是?” “是……是的。” 白青山只好承认,这时候,他感到一阵惶恐,眼前的大妖怪仿佛有一双看穿人心的小眼睛,可以准确的猜到他的想法,洞察他的意图,他像是被人扒光了浑身的衣服,正一丝不挂的躺在那里。 “为什么?” 大鳄鱼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为什么你想埋伏他?你们既然来自同一个地方,便该携手同心才是。” 和副组长携手同心?我倒是想,但他只会杀了我。白青山心里这样想,但他嘴上什么都没说,这时,他就是再蠢笨,也隐约意识到,大鳄鱼忽然转变的态度中间,隐藏着某些危险的暗示。 然而,他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大鳄鱼说过,不说话就会杀了他。 “我只是害怕,” 他只能这样说,“你知道的,在这里,突然有人朝你走来,谁都会……害怕。” “你在骗我,天师府的白青山,斩龙组的白青山,” 大鳄鱼加重语气喊他的名字,每喊一次,白青山九颤抖一下,“你伏杀我,是把我当成了里面那个人,而你你想杀他,是因为他不想让你进入冰封的圣殿,你是偷偷摸进来的,是不是?” 是的,就是这样!白青山好想哀嚎,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然而,说什么了?他不想承认,不想被摸清底细,虽然他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但有一件事他能确认,那就是眼前这大妖怪十分奸诈、可怕,跟这样的存在打交道一定要小心,如果你的底细被这样的人摸清楚,他们就会把你生吞活剥。 “不说话?” 大鳄鱼轻轻的说,“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弄清你的底细,然后把你生吞活剥?天师府的白青山,你的担心有些多余了,或者说,有些不合时宜了,因为我随时可以把你生吞活剥。” 白青山的瞳孔缩了一下,下一刻 ,他抬起头,对上大鳄鱼那一双邪恶的小眼睛,大河流域的王者轻声细语,他说出的话却重若雷霆,每一个都是,“你想活命的唯一办法,” 大妖怪舔了舔牙齿,说道,“就是尽快暴露你的底细,然后,让我意识到,你还有一丝利用的价值,你明白吗?” 江言 两个绝色美人,一个男人,还有两条鱼,这是个奇怪的组合。 倘若再加上那头狗熊,江言心想,就更奇怪了。 嗯,怎么称呼了?开局两条鱼,一个男人和两个绝色美人如何在荒山上生存? 他不禁左右打量身边的两个女子,一个比一个漂亮,他想。 他们踩着绵软的厚雪前进,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在摆脱了所有的烦心事之后,江言感觉雪山真是太美了,纯白,宁静,简直是人间仙境。 而他身边又的确有仙女同行,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甚至生出一丝涟漪,恨不得永远这样走下去才好。 我在想什么?他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恼,该死的,倘若我还是那个公司的小职员,便的确该对这一切感到满足,凡人的追求不就是这样嘛?有个美女当老婆,一辈子没有烦心事,很好。 但我现在是修士,他告诉自己,更是逃犯,还是千万年难得一遇的战神体,我拥有超凡的天赋,我拥有悠长的寿命,我发现了一个更广阔更浩大的世界,我有更遥远的路要走。 这样想着,心中的那一丝涟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是个人吗?” 江言停下脚步,望着前方雪地上的一块凸起,这样问。 “或许只是一块石头,” 林梦蝶看了一眼,这样说,“凸起来的石头,长条形的石头,被雪盖住了。” “看起来像个人,” 小龙女说,“或者是某种人形生物。” “雪熊?” 河豚凝重的说,“要小心,那些家伙浑身雪白,趴伏在雪地里,就和一块被雪盖住的石头一样。” “雪熊有多大?” 江言问道。 “普通的成年雪熊长三米,有你这么高,修炼成精的雪熊更大一些,然而他们的强大并不体现在体型上,他们的毛皮很厚,足以抗住治水境后期的修士的攻击。” “那么,” 江言笑道,“不用这么凝重,就算那是一头趴伏在雪地里的雪熊,那也是个婴儿。” 小绿“呜呜”的叫了两声,像是在表示赞同,他说人话的本事进步的很慢,索性就呜呜了事。 古荒神源在安静的炼化分身留下的能量。 “这是石头?” 江言走近那堆凸起的雪,他伸脚踢了踢,碎银飞溅,一个早已冻得僵硬的孩子躺在那里,他问林梦蝶。 这孩子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衣服上绣着一男一女相对而坐,手掌相抵的图案,除此之外,他腰挎剑鞘,但长剑却不见踪影。 “再过一会儿,” 林梦蝶望着那孩子,说道,“他会冻得比石头更硬。” “这是个青城派弟子,” 小龙女望着那孩子的衣服,这样说道,“好惨。” 青城派?江言看着那孩子身上的男女对坐图,这就是青城派的图案吗?怎么看起来有点邪性? 忽然,他敏锐的联想到无心子,那个古荒神源的分身一心想要委身的人,他不就是青城派的人吗?这孩子出现在冰天雪地的大雪山里,而古荒神源的分身刚刚被他拿下,二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不管是哪个门派,总之谢天谢地,不是雪熊,” 河豚这样说,“不过,他胸口有个巨大的爪印,像是雪熊留下的。” 江言望着男孩胸口的爪印,嗯,的确像是熊掌,是雪熊吗?也许,他却想到另一头熊,那家伙不久前刚刚离开……就让这倒霉孩子遇上了? “他还活着吗?” 林梦蝶问道,她半跪下去,伸一根手指感受男孩的鼻息,“虽然不大可能……” 她忽然愣住,定定的望着那男孩的脸,然后回头,用目光扫过所有人。 “不是?” 江言不敢相信,紧接着,他从怀里摸出那一瓶丹药,从里面倒出一颗小火灵丹,“开局两条鱼,一个男人和两个绝色美女,找到的第一件物品,却是另一个男人。” 他们继续往山下走,那孩子服下小火灵丹之后,就被放在小绿背上,小绿对此毫无异议,用河豚的话说,这也算是物尽其用,毕竟小绿在战斗方面毫无作用。 “请问你又有多少作用?” 江言瞥了他一眼,这样说道。 “我也有治水境五重的实力,好吗,小子?” 河豚恼怒的说,仿佛江言的话伤害了他,“要不是你抢了我的十一株灵草,我现在还要更厉害,嗯,大概能达到治水境七重。” “那么,下次打架,” 江言说,“请你英勇一点,不要打酱油。” “小子,不要含血喷人……” 河豚愤怒的大喊。 “对了,” 江言打断他,“你修炼的功法,叫什么?” “干嘛?” 河豚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吓住了,“先天水法,怎么了?” “先天水法,” 江言品味着这个名字,“听起来挺厉害啊。” 先天,应该是很厉害的前缀? 小龙女忽然“噗嗤”笑了一声,搞的江言有些莫名其妙,他转头望向林梦蝶,想从她脸上找点答案,但春兰星的公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当然很厉害,” 河豚得意洋洋,“小子,想不想学,拿一百颗丹药来换。” “一百颗太少了,” 江言出人意料的慷慨,“不如一千颗。” “现在就给!”河豚兴奋的满脸通红,“想不到啊,大河流域历代王者的积累如此丰厚……” “现在没有,”江言说,“有了再给你,你先教我。” “现在没有?” 河豚愣了一下,“该死的小子,你想空手套白狼……” “我不骗你,” 江言一脸凛然,“等我有了一定给你。” “你要是一直没有了?” 河豚斜睨他。 “一直?” 江言不禁笑了,“你放心,会有的。” 说这话时,他笑着望了林梦蝶一眼,发现林梦蝶也正望着自己,眸子里若有所思。 “嘴上说可不行,” 河豚贼兮兮的说,“这样,先给我十颗。” “嗯,” 江言沉吟着,“你想要什么了?” “小火灵丹,” 河豚笑嘻嘻的说,“天太冷了,我想取取暖。” “好啊,” 江言笑着抬起右手,一团幽蓝火焰腾起,“我有另一个方法,也能帮你取暖。” “小子!” 河豚毛骨耸立,“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 江言一脸莫名,“帮你取暖啊,怎么了?要不你把先天水法教教我呗?” “小子,” 河豚义正严词的说,“你这是赤裸裸的劫掠,这是在逼问别人的功法!” “我只是想参考一下,” 江言有些郝然,“没有别的意思。” “参考什么?” 林梦蝶忽然开口,“先天水法是最垃圾的功法,参考了也没用。” “最垃圾的功法?” 江言狐疑的望了河豚一眼。 “什么叫最垃圾的功法?” 河豚大声抗议,“大道至简,小子,你明白吗?先天水法是最基本的功法不错,但也是所有水法的本源,传说中,只要能把先天水法练到极致,威力不可想象。” 江言满脸黑线,这时候,他已经听明白了,什么大道至简,都是忽悠人的,最基本的功法无法就是最简单的功法,就好像一加一等于二在数学里的地位一样,虽然说这个简单的问题也可以成为数学王冠上的明珠,但却和大部分人无缘,毫无疑问,河豚在耍他。 “的确有这个说法,” 小龙女说,“不过,大部分人都练不出那个效果,那只是个传说。” “大部分?” 林梦蝶摇了摇头,“根本就不可能!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把先天水法练到过极致!那些人在修行路上就死掉了,先天水法,或者先天火法,这种基础功法的缺点是威力太小,聚集灵力的速度也太慢,修炼之后根本不具备和人战斗的能力。” “谁说没有?” 河豚涨红了脸,浑身都尖刺都凸了起来,“水神修行先天水法,火神修行先天火法,你敢说他们不是绝颠之人?” “共工和祝融是先天神灵,” 林梦蝶淡淡的瞥了河豚一眼,“他们练的先天功法是另一个版本,比你练的复杂无数倍。” “胡说!” 河豚耿着脖子,“你……你怎么知道?” 林梦蝶轻轻的扫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她来自高级文明,是春兰星的公主,知道的当然比你多一些啦,江言心想。 “既然这功法如此垃圾,” 江言对河豚说,“那你也不用藏着掖着,赶快说出来给我听听,让我参考参考。” 老底被揭穿,再没有敲诈的资本,河豚只好老老实实的交出先天水法的口诀。 “先天水,含一气,细察之,若有无。静心宁神藏火气,守志虚无似灵龟……四象五行全藉水,三元八卦总归壬。” 口诀不长,总共一百来字,江言默默记下,然后向河豚道谢。 “你确定要修炼这种功法?” 林梦蝶狐疑的望着他,“太弱了,会拖累你的天赋。” “功法可以再换,” 江言沉吟着,这消息是他从古荒神源那里听来的,调换功法或许有些麻烦,“关键是,要开通体内的灵脉,这样就能炼化丹药。” “的确有这个说法,” 林梦蝶皱着眉头,这样说道,“不过,第一次修行的功法,会对以后的道路产生很大的影响,我不建议你修炼这种垃圾功法。” “有什么影响?” 江言狐疑的问。 “气运,” 林梦蝶说,“决定了你的路有多长,而当你开通灵脉,由凡入仙的那一瞬,天地大道会第一次察觉到你的存在,据说,大道会在心里给你一个评价,那就是你的气运,如果他觉得你是个废物,那你以后多半也要朝着废物的方向发展了。” “呃……” 江言一阵无言,“还有这种事情?大道对我的印象?大道不是无欲无念,至高至远的吗?” “我懒得和你解释,” 林梦蝶说,“总之,这件事是有实际验证的,曾经有某个古老世家的天才子弟,在未曾修炼的时候,于藏经阁中偷学了一种垃圾功法,后来虽然改换功法,但修行之路始终坎坷,最后被雪藏。” “曾经,某个,古老世家,为什么听起来如此不可信?” 江言狐疑的问。 “好,是天星叶家,古老的天星世家,那天骄名为叶曦,身具狼古巨神的血脉,一出生就被世家的高层看中,幼年时便能单手举起一颗星球,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颗即将照耀整个人道宇宙的新星,结果却颇为凄凉。” 叶曦……幼年便能托举星球?那是什么样的怪物?江言不禁想到华胥族的天骄,一出生就有天神血为其打下底蕴…… “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些事情?” 小龙女狐疑的皱眉,“水晶宫的藏书阁里也没有记载。” 林梦蝶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藏书阁里未必什么都有,” 江言只好站出来打圆场,“许多辛秘或许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小龙女狐疑的望了林梦蝶一眼。 “我也没听说过这件事,不过,天星世家的威名,我倒是听说过,据说他们能够统治强大的天星,这是真的假的?据说天星的一粒土就可以毁灭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必须要统治一颗天星,才能号称天星世家,” 林梦蝶轻声道,“至于说天星有多么强大,嗯,一粒土,可以毁掉一百个这样的空间。” “这些我也听说过,” 小龙女说,“天星世家,应该是整片宇宙最强大的势力了?” 林梦蝶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天星世家或许的确强大无比,江言暗想,然而,若是跟那个主宰人道宇宙的周王朝相比,大概还差的远。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个例,” 江言还是很想修习那先天水法,不为其他,只为见识一下究竟什么是修炼,“说明不了什么。” “还有洪荒古庭的少主,雷芜之地酋长的第四子,外加一位转世的上古神明,” 林梦蝶说,“这些倒霉鬼,要么是因为调皮,要么是被人算计,都选择了垃圾功法作为第一本功法,最后的结果也大多十分凄惨,身为无上人杰,却白白浪费了天资。” 江言不禁皱眉,照这样来看,还真有这么个说法?他不禁重新审视自己的即将要做的事,倘若要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他当然不会傻傻的固执己见。 “古荒神源,” 他在心里喊了一声,然后立刻得到了古荒神源的回应,这家伙正在炼化自己分身留下的能量,类似一个正在大快朵颐的贪吃鬼,手里嘴里都塞满了美食,因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必须要江言主动喊他才会停下来。 “什么事?” 贪吃鬼放下手中的食物,满足的问。 江言把自己面对的问题告诉了他。 “影响气运?” 古荒神源难以置信的说,“没有的事,小子,什么气运不气运,都是胡扯,只要你本身强大,什么鬼蜮伎俩都能一拳轰破,只要你心中无敌,未来便有无限可能。” 一番话,说的江言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将那先天水法拿来练了才好,然而,他很谨慎的没有那么做,他意识到,事情有些蹊跷。 林梦蝶来自人道宇宙,见识自然不是河豚和小龙女所能比拟,而她又不像是会信口开河的人,因此,她的说法不会是空穴来风。 而古荒神源,更是传说中才存在的绝世道引,自称道之子,走过亿万年岁月,许多事情经过见过,他的说法,自然也有极高的可信度。 倘若这两人意见一致,江言自然会毫不犹豫的听信,然而,如今两人意见相左,江言便不敢轻易尝试。 第二百零三章 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很谨慎的没有修炼那水法。 “哈……” 他们继续往前走,忽然,小绿背上的青城派弟子呢喃了一声。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察看他的情况。 “我这是……” 青城弟子缓缓睁开双眼,环顾四下,口中喃喃的说话,当他看清几张面孔之后,不由吓了一跳,“你们……” 青城弟子毛骨悚然,“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 “我们是雪妖,” 河豚阴恻恻的说,“而你是我们的猎物。” “雪妖?” 青城弟子吓的面色发白,他望着河豚,当他意识到说话的是一条鱼之后,他惊恐的眼珠子都凸了出来,“不要吃我!” 他大喊着。 “哈哈哈哈……” 河豚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用鱼鳍拍着自己的肚子,“你们看他的样子,傻傻的……” 青城弟子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显然,河豚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打量起剩下的人,脸上的表情这样说。 当他看到林梦蝶和小龙女两个绝色美女的时候,不由面色煞白,“果然是妖怪,” 他说,“变得这么好看,专门迷惑过往之人。” 江言不禁哈哈大笑。 “你在说什么啊!” 小龙女伸手在青城弟子的头上狠狠的拍了一下,“你才是妖怪!” “什么?” 青城弟子惶恐的说,“难道说,你们不是……” “我们是人族修士,” 林梦蝶这样说,“我们在雪地里发现你的时候,你冻的像块石头,”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江言,“我们发现你还活着,就把你带上了。” 这一番话,帮助惶恐不安的青城弟子定了定神,“人族修士,” 他露出大难不死的庆幸神情,“谢谢各位相救。” “你该谢谢他,”林梦蝶指了指江言,“他很慷慨的给你吃了一颗小火灵丹,否则,这冰天雪地的,我们可没办法帮你取暖。” “小火灵丹,” 青城弟子露出惊愕的神色,他望向江言,忙不迭的道谢,“谢谢,谢谢老兄,我乃青城弟子无风子,来日定将报答救命之恩。” “无风子……” 江言在心中沉吟,果然是这一脉,他和那无心子是什么关系?出现在这里,是否和古荒神源的分身有关? 这时候,那青城弟子正盯着他,忽然,忽然,江言注意到,青城弟子露出一丝怪异的神情,像是在竭力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惊和害怕,青城弟子的眼神闪烁起来。 “怎么了?” 江言开口,“你发现了什么?” “没……” 青城弟子结巴着,“没什么……没什么……” “有什么问题,大可以说出来。” 江言这样说。 “没有,” 青城弟子飞快的扫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像是在害怕什么,“没有,” 他轻声的说。 江言皱眉,忽然,他明白了: 这孩子认出我了认出我是那个逃犯,所以才会这样害怕。 “你认出我了?” 江言没有什么掩饰,直接就挑明了一切,“认出我是那个逃犯?” “啊!” 青城弟子惊恐的喊了一声,“没有,” 他瑟瑟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什么逃犯?我不知道!” “发现了就是发现了,” 江言沉声道,“为何不敢承认?我们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青城弟子闻言,终于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江言毫不躲闪,青城弟子的目光却闪烁着,“真的是你?” 青城弟子说,声音很小,“那个斩龙组追捕的逃犯。” “你认出来了,” 江言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那就是咯。” “逃犯?” 河豚露出一脸的感兴趣,“什么逃犯?这家伙是逃犯?” “是你……” 小龙女也呆呆的望着江言,“你就是那个……” “你也知道?” 江言冲她笑了一下,“长江里的龙都知道我,我这个逃犯的名气还真是不小啊。” 小龙女呆呆的望着他,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河豚还在不停的问,但江言和林梦蝶都没有理他,他只能去问那青城弟子,青城弟子却只呆呆的望着江言和林梦蝶,也不理他。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雪山渐渐被他们抛在身后,他们延河南下,直取丛云山。 青城弟子已从小绿背上跳了下来,不久前,他刚刚处理了自己肋骨上的伤,他断了三个肋骨,森森骨茬看的江言头皮发麻。 他也告诉所有人,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和我师兄一齐来此,” 他这样说,“我们来寻找传说中冰封的圣殿,但在路上,我们被雪熊伏击,我的肋骨被撞断,倒在那里,师兄弟们生死不知。” 对这个说法,江言半信半疑,这个青城弟子和古荒神源的分身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因为古荒神源的分身来了这里,他们才出现在雪山脚下?他们真的只是来寻找冰封圣殿还是另有目的?一切都还存疑,但江言把疑惑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青城弟子恳请他们去寻找他的师兄弟们,“搜救,” 他这样说,“他们生死不知,可能已经死在茫茫雪山之中,求求你们,帮帮我。” 对于这个请求,江言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雪山很大,” 他这样说,“找两个人,不知道要找多久,很抱歉,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假如你想救师兄弟们,可以自己去。” 青城弟子不再提起这话,接下来,他艰难的开口: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 江言皱了皱眉头,“小子,你看到一个人倒在雪地里,冻得像块石头,但还有气,你就应该救他,没有为什么,你知道吗?” 青城弟子长久的打量着他,“你真的是个逃犯吗?” 他说,“他们说你穷凶极恶,很是危险。” “对敌人自然如此,” 江言扫了他一眼,语气中暗含警告,青城弟子赶忙低下了头,“对陌生人就不必如此。” “谢谢你,” 青城弟子这样说,“谢谢。” 最近我常常听到这样的话,江言暗想,这是第几遍了?嗯,小龙女,小鳄鱼,还有……这个家伙。 在大河旁,他们停下脚步,江言转身,走到小绿身旁。 “小绿,” 他轻轻拍着小绿的后背,“此间事了,你该回家去了。” “我……” 似乎早就猜到有这么一刻,小绿的语气嗫嚅起来,“我不想离开你,恩人。” 他喊我恩人?怪怪的,江言心想。 “我们要回去了,你知道的,” 江言抓着小绿硕大的鱼鳍,这样说道,“我也想带你一起,不过,你真的想和我们一起离开?你还有孩子,是?” 小绿硕大的眼睛里,篮球那么大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鱼的眼泪,江言心想,小绿竟然哭了。 “谢谢你,恩人,” 小绿哭着说,“是您拯救了我,替我报了仇,我永远感念您的恩情,恩人,如您所言,我要回去照顾我的孩子,下一次,倘若您再到大河流域来,我希望您能来找我,我会好好的招待您的。” 小绿说的很真挚,他语气沉重,听得江言心里酸酸的。 林梦蝶走来,在小绿鼻子上轻轻捏了捏,“不要哭鼻子,” 她说,“小家伙。” 小绿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脚,“您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小绿这样说,“也是最善良,最温柔的女人,您是真正的公主。” 林梦蝶的脸不禁有些红了。 最美的女人,当然,江言心想,真正的公主,也不差,但是否是最善良的女人?最温柔?恐怕就不一定了。 “你这个家伙,” 河豚也来道别,“其实我听过你的事情,关于你妻子……都过去了,好好抚养你们的孩子。” “原谅我之前对您的冒犯,河豚大人,” 小绿这样说,“后来我发现,虽然您的嘴很臭,但您是很好的朋友。” “快走,” 河豚一脸嫌弃,“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了。” 江言伸手,把河豚小绿背上推了下去,河豚因此翻了个大跟头,不由咒骂连连。 最终,小绿拖着那庞大的身子下水,直到脑袋沉入水底之前,他那一双小小的鱼眼始终望着江言和林梦蝶。 江言挥了挥手,小绿最后一次点头示意,下一刻,肥鲢鱼庞大的身子在水中猛的翻腾了一下,浪花飞溅,小绿消失在河中心。 “希望我也能有这样隆重的告别仪式,” 河豚不忿的说,“当然,更希望你们能像对他那样慷慨,把十一株灵草先还给我。” 江言给了小绿武器和丹药,供他修炼、战斗所用,对这一段不久前刚刚在水中结成的友谊,他和林梦蝶都很重视,是同情吗?也许,不过,江言觉得,小绿憨厚的性格最受他们喜欢。 他们继续往丛云山前进,这一次,没有庞大身躯的肥鲢鱼殿后,队伍变得稍微正常了一点,然而,河豚依旧是个刺眼且刺耳的存在,并且,没有人会怀疑,除了刺眼、刺耳,这家伙还很刺手。 “走这条路,” 河豚大声的说,“小子,你果然是个逃犯,哼,肯定是坏的生蛆流脓的那种,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你的人头,是不是?不然你也不会想走这种路。”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专挑僻静的小路走,这时候,河豚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他毕竟是在此界生活了许多年的老妖怪,虽然平时在水里生活,但作为古龙王手下的重臣,这家伙对陆地上的地形也很了解,比起七山大会官方给的那张含混不清的地图,河豚就是个认路准的活地图。 “这边,这边,” 河豚领路,他们穿过僻静的荒丘、死寂的丛林,以及一声鸟叫都没有山岭,“这里是寂静之地,” 河豚解释道,“据说这里生活着一个吞吃声音的怪兽,只要有人敢大声说话,立刻就会被它吃掉。” “吞吃声音的怪兽……” 江言一阵无言,“那他真该听听我在藏宝库里吼的那一嗓子,他大概会被撑死。” “什么吞吃声音的怪兽,” 林梦蝶说,“分明是藏着一块吸音石。” “吸音石?”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齐齐望向林梦蝶,小龙女皱着眉头问道,“吸音石是什么东西?” “炼制法宝的好材料,” 林梦蝶解释道,“可以吸收能量的振动,属于很难得的材料,声音也是一种振动,因此,吸音石可以吸收声音,但这只是一种表象,这种金属非常的轻,但又非常的硬,韧性也很强。” “还有这种东西,” 江言不禁眼馋,“就在这附近?或许我们可以找一找。” “我怎么没听说过?” 河豚满脸狐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难道说,这一片山岭自古以来都如此安静,全是因为一块石头?这也太离谱了?” “我也没听说过,” 小龙女皱眉,“水晶宫的藏书阁里没有记载。” 青城弟子瞪着一双眼睛,没有发表评论。 “我可以找出来给你们看看,” 林梦蝶这样说,然后她转向江言,“你用灵力画个符篆,是这样的。” 她凭空画了一遍,问江言看清了没有,江言摇头,她又画了一遍,江言依旧摇头,她脸上浮现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江言嬉笑着伸出手掌,“在这上面画,” 他笑着说,“我就知道了。” 林梦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最终,春兰星系的公主在他手上画了一个图案,江言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一根手指上泛出白光,他在虚空中画出一个符篆,完笔之后,那符篆悬停在那里,不断散发出白色的光晕。 “像一条鱼。” 江言看了一眼,这样评论。 “像小绿。” 林梦蝶表示赞同。 其他人都不说话,江言转头望着他们,发现河豚、小龙女、青城弟子无风子正死死的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像是见了鬼。 “怎么了?”江言有些奇怪。 “被你吓住了,” 林梦蝶说,“大概从没见过有人看了一遍就能把符篆画出来的。” 第二百零四章 天音石(爆更,求收藏) “即便是圣龙敖青,刚出道时,面对一个未曾画过的符篆,也要失败好几次才能成功。” 小龙女盯着江言,目光灼灼的说。 “我们青城派……” 无风子张口结舌,“有一位飞升的祖师,昔日也是惊才绝艳,且精通符篆一道,但也要失败数次才能画出陌生的符篆。” “呃……” 河豚怔怔的说,“我不认识什么符篆宗师,也不晓得什么大能的事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小子很邪门。” “一不小心就画出来了,” 江言打着哈哈,笑嘻嘻的说,然后他询问林梦蝶,“这玩意儿怎么用?” “大喊一声,” 林梦蝶说,“能喊多大声喊多大声,吸音石会吸走声音,而符篆会为我们指明声音的去向。” “好。” 江言大喊了一声,这一声大喊,他动用了灵力,本该声震四野,但在这片寂静之地中,一切声音都显得那么飘忽不定,像是从极远处传来。 “嗡!” 符篆轻轻震动,展放白色毫光,倏然一动,飘向东方。 “跟上,” 林梦蝶轻声道,“就在那个方向。” 不久后,众人来到一处芳草萋萋、落英缤纷之地,景色优美,恍如人间仙境。 “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河豚惊疑不定的说,“从来没听说过,死寂之地还有这种景色。” “吸音石深具灵性,” 林梦蝶说,“它把吸收的能量转化成精纯的灵力,分享给周围的生灵,让它们成为自己的护卫,所以,小心这些花花草草。” “还有这种事?” 河豚表示不相信,“花草就是花草,还能舞刀弄棒不成?” 话音刚落,就听“嗖”的一声,一根藤蔓飞速的伸出,狠狠的抽向河豚。 “啪!” 惊变陡生,谁都没反应过来,河豚还想躲避,但那藤蔓速度极快,河豚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便被“啪”的一声抽翻在地。 “哪里走!” 那藤蔓一击得手,便即飞速退去,江言动用武道天眼,看的真切,他迈步上前,速度极快,他忽然伸手,不知怎地,那藤蔓竟就被他抓在手中。 手心一痛,像是被针扎的一样,有刺,江言心想。 同时,一股大力从藤蔓身上传来,用力的扯着江言,像是要把他拖到丛林深处。 比力气?来来来! 江言站定脚跟,胳膊用力往后一拽,那藤蔓登时被绷的笔直,江言矮住身子,手上再度用力,那藤蔓登时被扯开一段距离,江言又扯,那藤蔓彼端的力量忽然一松,紧接着,藤蔓的根系朝他直飞过来。 江言闪身让过,那藤蔓的根部落在地上,竟然还在抖动不停,像是一条长蛇。 “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河豚赶上来,冲着那藤蔓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藤蔓像是长了眼睛,先避过这一巴掌,然后又用长满尖刺的另一端狠狠的抽了河豚一下。 “哎呦,” 河豚被抽的推开,身子摇摇晃晃,这一下力道显然不轻,“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到底?死了还能动?”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 林梦蝶笑着说,“更何况是这样的精怪?” 那藤蔓在地上挣扎两下,终于软软的倒在尘埃里,像是一条死蛇,一动不动了。 “的确有鬼,” 江言望着那藤蔓,这样说道,“花草成精,倒是从未见过。” “要小心脚下的花花草草,” 林梦蝶说,“说不定哪一棵草,那一株花,就是吸音石的爪牙。” 符篆继续前行,接下来的路程,一行人仔细了许多。 “这里简直是仙境,” 越往深处走,风景越是美如画卷,小龙女忍不住惊叹,“一块石头真有这么大的能量?” “看到就知道了。” 这是林梦蝶的回答。 忽然,当他们经过一棵苍翠的古松时,古松忽然摇晃起来,上千根松针骤然射向众人。 江言伸手托起一团蓝光,下一刻,古荒神域张开,淡蓝色光幕将所有人都笼盖,松针撞在上面,溅起无数涟漪。 古荒神域轻轻震动,上千根松针一齐折回,却又凝成一柄青色巨剑,狠狠斩向空中的白色符篆。 “敢尔!” 江言轻喝一声,他用意念引导那符篆后退,紧接着,他整个人腾空而起,幽蓝光晕在他拳头上闪烁不停。 “轰!” 江言一拳砸在那青色巨剑上,幽蓝光晕流转不息,一声巨响之后,劲风横扫,周围一切花草树木全部低伏,江言收拳落地,松针已化为漫天青雨。 “哗啦啦!” 苍翠古松摇晃起来,仿佛一个发怒的大个子,高大的阴影把江言整个笼罩,忽然,一人脸出现在古松枝干之上。 “妈呀!” 河豚大喊,“见鬼啦!” 江言皱眉,他虽然不像河豚那样失态,心中却也着实惊讶,眼前所见太过骇人,松树树干上竟出现了一张人脸! “我不过是树精,谈何幽鬼?” 松树上的人脸缓缓开口,这样说道,“老槐树倒常常招引幽鬼,但那也不过是栖迟之客,早晚都要离开的。” “树精,” 河豚惊疑不定的说,“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头?你归谁管?鹰王?古王?大河流域的王?” “主上不称王,” 松树这样说,树干上的那张嘴巴开合不停,“但却拥有王者的实力,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寂静之王。” 寂静之王,江言心想,吸音石修炼成精的王者? “什么寂静之王,” 河豚大喊,“ 从未听说过!此界只有三个王者!” “哦?” 老松树不禁笑了,“都是自封的王者罢了,我若愿意,也可以自称松树之王。” 没错,我若愿意,也可自称人王,江言心想,不过没人承认。或者孩子王?他想到孤儿院的孩子,不由微微一笑,他们一定会承认的。 “你没有那实力!” 河豚不服气的说,“照你这么说,我还是河豚之王了!” “不错,有实力便可称王,即便不称,也有王者之威,我家主上,虽不称王,却有王者的实力,故此 可称寂静之王。” 嗯,这话倒有道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他是什么实力?” 河豚不相信的说,“治水境巅峰?不可能,他若有那样的实力,一定早已出山争霸。” “争霸什么?” 松树有些好笑的说,“方寸之地,称王称霸,有何意义?爱争的便去争,反正我家主上不爱争那虚名。” “我看是不敢。” 河豚锐利的说。 “我一直以为,浑身长满刺的生灵都很有智慧,就和我自己一样,然而,你这鱼儿,身上虽然长满了刺,却愚笨的很。” 老松树语重心长的说。 这不得把河豚气死了?这老松树看起来脾气温和,其实嘴善心毒,刚才忽然偷袭就是明证。江言不由暗自戒备。 “你才愚笨的很!老匹夫!” 河豚暴跳如雷。 “你若不是愚笨,” 老松树说,“怎么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此界广袤无比,你可知其中有多少治水境巅峰的高手?废墟之地,阴骸之地,还有这寂静之地,再加上那神秘的乱流之尾,带刺的鱼儿,这些地方,你们的王者可曾征服?” 还有这么多神秘的地方?废墟之地,那多半是丛云宗留下的断壁残垣,阴骸之地,据说是死者聚集的地方,乱流之尾是什么地方?江言仔细回忆那地图,旋即悚然的发现,那地图上竟没有乱流之尾这么个地方。 “这……” 河豚不禁哑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来他也得承认,那三位王者管不了这些地方。江言心想。 “废墟之地我不知道,” 老松树说,“但阴骸之地一定有一位治水境九重巅峰的腐朽者,那骨头架子和小山丘一样庞大,昔年,我家主上曾请他来寂静之地做客,双方坐而论道。” 这是在示威吗?江言暗想,先指出阴骸之地王者的强大,接着又谈到自家主上与其坐而论道,坐而论道,自然是平等交谈,那么,这位寂静之王,又是一位治水境九重的巅峰高手? 河豚不再说话,显然,对于自己不了解的领域,胡乱发言的结果就是被人斥为愚笨。 “我们正为拜会你家主上而来。” 江言谨慎措辞,事到如今,已不能将那块吸音石当成任人宰割的存在,这棵松树实力已然不简单,能让他俯首称臣的存在,很可能真有王者实力。 “我家主上不爱见客,” 松树这样说,“此地名为寂静之地,寂静者,了无生气也,我家主上天性淡泊,不爱与人交朋友。” 不爱交朋友?还是害怕交朋友? “有朋自远方来,” 江言笑道,“应该高兴才是,这是圣人之言,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是圣人之言。” “罢了,既然你们非要见我家主上,不妨让我为你们带路。” 老松树这样说。 带路?江言望着那松树,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傻了,松树怎么带路? “哈?” 河豚大喊着,“我倒很想看看,一棵松树怎么带路,莫非你除了说话,还能走路不成?” “自无不可,” 老松树说着,高大的身子摇晃起来,下一刻,松树脚下的大地龟裂开来,老松树的根部从地下抽出来,湿润的泥土也被翻上来,老松树用树根上长长的分叉撑地,一步就跨到众人面前,居高临下的说,“这样不就好了?” 众人面面相觑,青城弟子把嘴巴张大大大的,“青城山上,也有很多松树,回去之后,我要仔细瞧瞧他们会不会走路……” 他们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江言至少见到了四棵和老松树一样强大的树精,这个事实让他震惊的同时,也感到一阵不安。 毫无疑问,他们已经深入重围,倘若那吸音石修成的妖怪要对他们不利,他们大概很难逃脱。 不久之后,他们走入寂静的大山深处,忽然,他们听到叮叮咚咚的流水声,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怎么会有声音?这太奇怪了,要知道,这里是寂静之地。 “那是我家主上在演奏,” 老松树这样说,“流水之音,尔等可有心动?” 江言凝神细听,只觉那流水之声是那样的真实,叮叮咚咚,清脆悦耳,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山泉冉冉出山的情形,这真的是演奏的音乐吗?怎么会如此逼真? 忽然,他感觉那音乐变了,哗啦啦,是一条小河流淌的声音,他不禁想起孤儿院旁的那条小河,波光粼粼,而他和孤儿院的小伙伴在河边玩耍…… “我听到了……” 小龙女喃喃自语,“长江的声音,各拉丹冬雪山缓缓融化,无数融水支流汇入长江……” “不对,” 河豚否认,“是大河的声音……” “青城山上的小溪,” 无风子这样说道,“山上的伙食太清淡,我跟师弟常常去摸鱼。” 就连林梦蝶都露出沉醉的神色,“温泉星的温泉海潮,” 她轻轻的说,像是在回忆什么,“温暖而又轻柔……” “看呐,” 老松树这样说,“你们都已沉醉在我家主上的音乐里了,只可惜,没人能演奏出让我家主上沉醉的音乐。” 这时,江言才猛然惊醒,哪有什么孤儿院旁的小河?分明是这音乐让我陶醉,以至于回忆起童年美好的时光……他不禁感到一阵后怕,这种手段太恐怖,未见其人,仅凭音乐便能让人沉醉其中,倘若方才老松树要杀他们,除了林梦蝶,其他人只怕都已丧命松针之下。 他推了一把身边的林梦蝶,春兰星系的公主回过神来,也是一阵后怕,“居然能让我失神,” 林梦蝶惊疑不定的说,“好手段,难道说,这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吸音石,而是传说中的天音石?” 叮叮咚咚的乐声忽然一停,山岭深处再度寂静下来,河豚、小龙女、无风子全部回过神来,老松树则一阵惶恐,“主上停下了演奏?” 老松树这样说,“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松先生,请把贵客带进来。” 山岭深处传来这样的声音。 老松树更加骇然,“怎么会这样?” 他惶恐的说,“主上居然主动出言邀请……贵客,主上一向淡泊明志,君子之交淡如水,主上怎么会说贵客这两个字?” 他们进入山岭深处,按照老松树所说,这里就是寂静之王的宫殿所在,然而,让众人感到奇怪的是,这里既没有高墙大门,也没有深宫内苑,山岭深处只有花草,山石,流水,一派原始荒芜的景象。 更让江言奇怪的是,老松树带他们到一块空旷之地,前方立着一块光洁的大石头,“到了,” 老松树这样说,“那就是我家主上。” “谁?” 江言忍不住问道,“他在哪?” 哪里有人?这里一片空旷,除了远处的花草树木,就只有眼前的一块大石头……石头?吸音石?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个淡然的声音响起,“这块大石头就是我。” “呃……” 河豚像是吃了个苍蝇,“一块大石头,寂静之地的王者?” “不像,是吗?” 那声音说,“我若愿意,也可化形,然而,有何必要?吾生来便具此形,此即我本来面目。” “嗯,这话倒是不错,” 江言笑着说,“不过,倘若人人都光着身子,本来面目是保持了,礼义廉耻却都丧尽了。” “礼义廉耻都是虚言,”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人便是人,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中间却偏要加上许多遮遮掩掩,遮掩的越多,心便越坏。” 这家伙是个极端分子,江言暗想。 “礼义廉耻,是圣人言,” 河豚这样说,“圣人的话你都不听?” 无风子有些不安的望了老松树一眼,显然,青城弟子有些害怕,担心河豚会激怒寂静之地的王者和他的属下,然而,老松树默默的站着一旁,不言不语,脸上也毫无表情。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寂静之地的王者语出惊人,“圣人说,有朋自远方来,我们应该高兴。错了,有朋友来拜访我,我一般都躲起来。我自寄情山水间,朋友若不懂我心中的千沟万壑,跟他相处便是折磨。朋友要来折磨我,我又为什么要高兴?圣人放狗屁。” 这家伙离经叛道,是个狂生,江言心想。 “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江言这样问。 “我有天赋,能察音知理,你们来的时候,在山下说的话,我全听到了。” 也知道了我们的意图?众人齐齐变了脸色,他们是来“谋取”吸音石的,也就是眼前这个家伙,对方既然知道他们的意图,只怕…… “不必担心,”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我是天地生成的宝贝,你们想要谋取我,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不怪你们。” 这厮是个傻子,有人想要谋取他自身,他却不以为意?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江言不禁感到一阵茫然。 “我本不爱见客, ”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不过,这位公主殿下道出了我的根脚所在,因此我很想向她请教一番。” “你怎么知道她是公主?” 江言情不自禁的问,他又望了林梦蝶一眼,春兰星系的公主也是一脸茫然。 “听出来的,”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共有两位公主。” 好家伙,这简直就是超级雷达,江言心想。 “我想请问这位公主殿下,天音石,传说中有何事迹?” “据说,” 林梦蝶说,“天音石是从天界落下的神异石头,上面纂刻着神秘的大道印痕,可以辅助修士进行修炼,更是炼制法宝的好胚子。” “辅助修士进行修炼,炼制法宝的好胚子,” 寂静之地的王者的声音有些恼怒,“这都是些什么事情?难道我族就只能被奴役?” “也不是,” 林梦蝶说,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曾有天音石修炼得道 ,号称石皇,打遍宇内无敌手,曾在一日之内连挑西星海八大派,在修炼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石皇……” 寂静之地的王者轻声呢喃,声音中有一丝向往,“后来了?他还在人世吗?” “你想去找他?” 林梦蝶没有一直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不错,我这一辈子,都在寻找知音之人,那厮既与我一脉同源,自然是我知音,我当去寻他。”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 寻找知音?江言心想,人家是宇内最强大的几人之一,这家伙却引为知音,是狂傲,还是憨傻? “我劝你不要去,” 林梦蝶这样说,“石皇的确强大无比,然而,后来却被佛祖降服,成为佛教打手,号称石佛,帮如来镇守荒狱,其实就是被奴役,可怜一代强者,受制于金箍咒,终生不能自拔,你若去找他,估计也与他下场一般。 ” 被佛祖降服?佛祖是谁?如来?江言心中闪过许多疑问,又有些惊疑,不愧是佛祖,竟能降服那等称尊一域的强者,至于说金箍咒,那不是猴子头上戴的吗? “又被奴役?”寂静之地的王者愤怒了,“秃瓢安敢如此欺我!本座迟早要打上灵山,打破大雷音寺,救出我族强者!” 好家伙,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这种话,” 林梦蝶说,“在这里可以说,若是在大宇宙之中,就要小心祸从口出。” “哼,” 寂静之地的王者冷哼一声,“我说到做到,不怕什么祸从口出。唉,想本座自降生之日起,直到现在,悠悠百岁光阴过,却只是依照本心而活。只想寻一知音,而不知方向何在,如今,倒要多谢这位仙子为我解惑,让我知道前路在哪。” “你想要打上灵山,先要离开此界,” 江言说道,“否则什么都谈不上。” “离开此界?” 寂静之地的王者有些吃惊,“不错,的确应该离开此界,我早就想离开这个枯槁的世界,到更大的世界去走一走。” “你知道怎么离开此界吗?” 江言问道。 “不知道,怎么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很是坦荡。 “机会就在眼前,” 江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我们即将离开此界,或许可以带上你。” “有这样的好事?” 寂静之地的王者吃了一惊,“如此,在下便多谢了。” “慢着,” 江言说道,“我可以带你离开,但却不是无偿的带你离开。” “哦?”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你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你懂的,” 江言又露出狐狸偷鸡般的笑容,“丹药,法宝,或者别的什么好东西,随便来个十件八件就行了。” “我就知道,” 河豚轻声道,“这小子一定在打这个主意,好啊,要是把秘境里每一个想离开的精怪都带上,整个秘境的宝贝就都是他的了。” “闭嘴。” 江言扫了他一眼。 “这些我都没有,”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本人孑然一身,只有赤条条的一具身体。” 我看到了,江言心想,他打定主意要从眼前这光秃秃的大石头身上榨出一些油水来。 “没有过路费,” 江言说,“我们可不能带你离开啊,你还是待在这里等你的知音。” “倘若我用武力相胁迫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威胁道。 “小子,” 河豚这样说,“你可不要玩的太过火,我们如今可是身陷重围……” 江言扫了众人一眼,林梦蝶脸上毫无惧色,小龙女则已摆出要战斗的姿势,青城弟子有些害怕的按住剑柄。 “你可以试试,” 收回目光,江言毫不畏惧的说,然后,他瞥了身旁的老松树一眼,“看看我多久能把这老家伙劈了当柴火。” “小子,你不要太过分。” 老松树第一次说话,枝干上的脸满是怒容,空洞的大眼睛则瞪着江言。 “罢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倘若我的朋友在这里,我们两人联手,就一定能拿下你们这群人,既然他不在,我就只好挨你的宰了。” 他的朋友是谁?江言暗想,阴骸之地的王者? “给过路费,” 江言说,“我就带你离开,别的不用扯。” “江言,” 寂静之地的王者喊他的名字,“你的脾气很对我的胃口,或许你就是我要等到知音?” “对知音,” 江言说,“我可不可以收两倍的过路费?” “你这是杀熟,” 寂静之地的王者语气不再淡然,“看来你不是我的知音。” “松先生,” 最终,寂静之地的王者吩咐老松树,“将我珍藏的那块石皮拿来。” “主上三思,” 老松树这样说道,“那是您的衣钵,怎能轻易送人?倘若真要给这个黑心小子出过路费,也该由属下们来凑。况且,主上真的要离开此界么?外面的世界固然又大又广阔,但同样充斥着各种危机,红尘中又有可怕的业力牵绊,主上是白璧无瑕之身,不可受世俗的点污,还请主上三思。” “我意已决,” 寂静之地的王者没有丝毫犹豫,“之所以付出珍贵的石皮,是因为不止我要出去,你们也要和我一起出去。” “什么?” 江言和老松树异口同声的说。 “喂,” 江言望了老松树一眼,然后继续对面前的大石头说,“你带他们出去干什么?给你保驾护航,说好了,我只能带你一个人出去,他们没戏。” “主上,” 老松树也在说,“我们是此界土生土长的原住民,承蒙主上的恩惠,才能修炼化形,但树终究是树,长了腿,能走路,也还只是树,树要是挪了,就容易死呀。” “不挪一定死,”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此界将有大变动,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你们若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 众人齐齐吃了一惊,河豚是喊的最大声的那个,“臭石头,装什么高深莫测?敢说这样的话,你莫不是傻了?好好一个世界,怎么会毁灭?” “这太离谱了,” 青城弟子这样说,“七山大会的官方不会允许,他们也没通报过这些情况,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我敢保证,” 寂静之地的王者掷地有声的说,“此界很快就要毁灭,大河会流进虚空,山脉会崩裂,一切有灵之物都会死去,这是我听到的。”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眸子里满是惊疑不定,好好的世界怎么可能毁灭?然而,寂静之地的王者不像是在撒谎,这家伙也不像是满嘴跑火车的人,江言暗想。 “我不相信,” 河豚这样说,“死都不信。” “不管他信不信,” 寂静之地的王者对老松树说,“你们赶快最好准备,随我离开此界,我们要感谢江言朋友千里迢迢的来救我们,当然,我会将珍贵的石皮送给他做过路费。” 无光子 我要去救光焰前辈,无光子在心中告诉自己,冷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脸上,四周是银装素裹的一片,他们正往雪山下走去。 狗熊决定与他们同行,这时候,大狗熊正背着昏厥过去的无云子,他们一起回头找无风子。 关于狗熊为什么要和他同行,狗熊是这样解释的: “你知道吗,陛下被捕获,很大一部分程度是我诱骗他前来。” 那时,无光子用一种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他,那模样像是要把他吃了。 “别这样看我,” 狗熊大大咧咧的说,“我别无选择,他们用我的心魔来胁迫我,而我的心魔正是陛下造成的,这叫善恶到头终有报,陛下得到了他的报应。” 无光子死死的盯着他。 “真的,别这样看我,” 狗熊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看在我刚在还救了你的份上,看在我还帮你驮着你师弟的份上。” 无光子的目光缓和下来。 “这就对了,” 狗熊松了口气,这样说道,“我们往前走,先找到那一群家伙,然后,我们远远的跟着他们,直到你另一个师弟受到追上来,对了,你给他发了风信吗?” “发了,” 无光子说道,声音有些担忧,“但没有回应。” “要有什么回应?” 狗熊说,“他或许正在赶来的路上。” 无光子没有说话,一种不详的预感徘徊在他心头,但他努力不去注意这不详的预感,师弟好好的,他告诉自己,师弟能跟上来,而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更重要的事,自然就是去营救那团光焰。 说实话,在无光子看来,这几乎是一趟有去无回的征程,敌人太强大,他们毫无胜算。 不过,想到下青城山的时候,师兄无心子的切切嘱托,以及自己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他就感到有一只大手在推着自己往前。 狗熊的话也打动了他。 “我们远远的跟着,” 狗熊这样说,“什么都不做,就是远远的跟着,等他们出了一些状况,你明白?碰上了敌人,或者是跟什么人起了冲突,我们就可以伺机下手,不然,我们就一直跟着,这样总不会有什么危险,你觉得了?” 于是他们上路了。 “既然是你害了他,” 现在,无光子说,“为什么现在又要去救他?” “为了我自己的心魔,” 狗熊说,“我本来打算离开此界,换个环境,一切从头开始,你明白吗?把我的心魔藏在心底最深处,再也不显露出来,我要找一个无人的森林,默默的做一头熊,而不是一个妖怪,我向那家伙提出了请求,请求他带我离开,但他拒绝了。” “所以说,” 无光子沉吟着,“现在你还在此界,所以你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直面自己的心魔?” “没错。” “你的心魔是什么?” 无光子问。 “我不是狗,我是熊。”狗熊轻声低语。 “什么?” 无光子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狗熊这样说,“总之,我要把陛下救出来,然后再忠心耿耿的为他效劳,直到战死。” “熊,我很不理解,你有没有想过,” 无光子思索着,这样说道,“假如我们真的成功了,光焰前辈会拿你怎么办?他会对你的背叛行为作何处置?” “我救了他,” 狗熊这样说,“或许他会让我将功抵过。” “如果他不了?” “那就让他杀了我,” 狗熊转过硕大的脑袋,望着无光子,眸光深沉而又灰暗,“我就解脱了。” 他们穿过莽莽的雪原,按照狗熊的说法,前方是那一群人的必经之路。 他们走过一个山坳,山坳四周有许多巨大的石头,石头上盖着终年不化的厚厚积雪,他们藏身在石头后面,偷偷的望着山道。 “你说,要是在这里偷袭,” 无光子突发奇想,“能不能得手?” “当然不能,” 狗熊轻声道,忽然,狗熊的耳朵动了一下,“噤声,” 他轻轻的说,“有人来了。” 他们屏住呼吸,悄悄的往下看,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之后,他们看到一头巨大的鳄鱼缓缓爬上山道,在这条鳄鱼的身边,还有另一条小小的鳄鱼。 无光子朝大狗熊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好像在问:“人了?” 大狗熊轻轻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头鳄鱼有说有笑的直往上去,很快就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他们说话的声音也被风声吹散,无光子什么也没听到。 直到彻底看不见两头鳄鱼,狗熊才一下躺倒在巨石之上,他用大爪子捂着自己的心脏,“吓死我了,” 狗熊这样说,“你知道那老鳄鱼是谁?只要被他发现,我们一定完犊子了。” “我不想知道老鳄鱼是谁,” 无光子说,“我只想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在哪?” “我不知道,” 狗熊说,“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我以为他们会一起上来,谁知道……他们提前走了?” “你在逗我玩。” 无光子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朝风雪中跑去。 “你去哪?” 大狗熊在后面喊。 “找我师弟,” 无光子焦急的说,“他还没回我的风信!” 一路飞奔,他回到丢下师弟的地方,现场什么都没剩下,只有即将被大雪掩盖的凌乱的脚印。 “人了?” 大狗熊这样问道,他嗅了嗅鼻子,“这里有很多残余的气味,但不像是有活人的样子。” 无光子豁然转头,他死死的瞪住大狗熊:“没有活人,什么意思?” “呃……” 大狗熊被他可怕的语气吓了一跳,“我是说,你师弟可能被人带走了,毕竟,这里也没有尸体的味道。” “最好是这样。 ” 无光子喃喃的说,他在仔细检查周围的蛛丝马迹,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这时候,他感到一阵痛苦,老天爷,他在心里大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师弟被咬去一条胳膊,踩断了腿,还昏迷不醒,另一个师弟又失踪了,我这个师兄是怎么做的? 光焰前辈也被捕获了,可能现在已经死了,天啊,我要怎么和师兄交代? “小子,” 大狗熊走上来 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无光子的身子使劲的晃了一下,大狗熊有力的拍击让他找到了走失的灵魂,“是他们救走了你师弟。” “他们是谁?” 无光子愣神的问,旋即意识到什么,“他们?抓走光焰前辈的那几个人?” “一个男人,两个女人,还有两条鱼,” 狗熊嗅着鼻子,“我闻到了他们的气味,而这条路,” 他转身,望向巍峨的大雪山,“也正好是他们下山的必经之路。” “师弟在他们手上,” 明白了一切之后,无光子满心担忧的说,“师弟在敌人手上。” “他们可未必把他当成敌人,” 狗熊说,“对他们来说,只是救了一个即将冻死的可怜人罢了,我虽然不太了解他们,但我起码知道,那一群人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他们不会伤害你师弟。” 无光子长出了一口气,这时,他的心神才逐渐安定下来,“现在,” 他说,“我们要追上他们,看看事情是不是这样。” “在脚印被大雪掩盖之前。” 狗熊这样说。 第二百零五章 赤天诛 还没有那个逃犯的消息。 从进入秘境,直到现在,十几个小时过去了,斩龙组的成员像大网一样撒向秘境各处,几乎每个人都是善于侦察的好手,且随身携带高科技设备,然而,不管他们如何努力,那逃犯始终不见踪影。 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高大,女的貌若天仙,这特征难道还不够明显?难道组员们的眼睛都不好使了?为什么就是找不到? 他们能在哪?赤天诛在心里问自己,躲在植被茂盛的丛云山?不,我就在这里监视着一切,还有霍狂雷,没什么活物能逃过霍狂雷的眼睛。 阴骸之地?或者丛云宗留下的废墟?还是那条大河附近?所有的这一切,都有斩龙组的成员在侦察。 “还没有消息吗?” 霍狂雷嘴里叼着一支烟,坐在不远处一个老树根旁面,声音平静的说。 有消息我立刻就冲过去了!“真是他妈的奇了怪了,” 他狂躁的说,“消失了!凭空消失了!哪里都找不到!” “所有地方都派了人手,” 霍狂雷轻声的说,他一如既往的冷静,“就连那位副组长大人,都亲自出手,到那大河的上游,那座雪山附近去了。” “希望他还知道怎么侦察,” 赤天诛讥讽的说,“我真担心他迷了路,因为他未必看得懂地图。” “你太小看我们的副组长大人了,” 霍狂雷笑着说,“他也是我们斩龙组的一把利器。” 那我就是神器。 “利器?” 赤天诛不屑的说,“龙傲手下那个叫白青山的废物都比他强!他除了修为高一点,再没有别的用处!” “他也可以这样说我们,” 霍狂雷说,“除非我们找到那两个逃犯。” 我会的。 “刚才有个龙傲组里的人来给我说,” 赤天诛恼火的说,“要进我的队。” “理由是什么?” 霍狂雷皱了皱眉。 “侦查需要,” 赤天诛说,“你信吗?” “这家伙在玩扫雷,” 霍狂雷面无表情的说,“他身边的人快要一个不剩了。” “只剩下一个,” 赤天诛说,“还被他扔在坠鹰崖下面,他独自上山,这该死的反骨仔,我们现在就该去杀了他,免得他又帮那两个逃犯逃跑。” “我一直在奇怪,” 霍狂雷说,“娘娘腔为什么要这么做。” 赤天诛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想不明白,” 霍狂雷摇了摇头,眸子里满是思索,“以前,他虽然让人讨厌,但对斩龙组的各种事务倒还算热心,能力也很强,朱雀神宫那一次,要不是他水法出众,派出去的人就全没了。” “人都是会变得,” 赤天诛这样说,“总之,那家伙如今背叛了我们。” 霍狂雷点了点头,在这个问题上,两人的意见出奇的一致。 两人都不再说话,树林里一片沉寂。 “那个小女孩了?” 霍狂雷打破沉默,“给谁带了?” “徐蕾,” 赤天诛说,“除了白水月,她是唯一的女人了,我让她待在身下,和另一个组员在一起。” 她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那孩子。 “你我皆是利器,” 霍狂雷这样说,“但就如今这个情况来看,你我二人加起来,或者说,整个斩龙组的力量加起来,也没有这一个小女孩有用。” 赤天诛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你担心她受伤?” 霍狂雷这样说道,“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会保护好她,她不会因为斩龙组的行动受伤害。” “即便受了伤害,” 赤天诛绷紧下巴,“也是光荣的伤害,是不是?” “天诛,” 霍狂雷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两个逃犯太过重要,一个小女孩……我们尽量保证她不受伤害,倘若真的发生悲剧……” “也是必要的代价?” 赤天诛替他说完后面的话,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霍狂雷摊了摊手,“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沉默,赤天诛选择沉默,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想想你爱的人,” 霍狂雷晓之以情,“毁灭的灾难就在眼前,我们得为他们做些什么。” 沉默,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 ” 终于,赤天诛打破了沉默,“我只是觉得,我救她,只是为了救她,你明白吗?我不想利用她,我也不想让她觉得我是在利用她,我更不想让别人说,斩龙组利用小女孩做文章。” 想到那小女孩,他就想到自己女儿。 他忽然感到一阵揪心,霍狂雷说的没错,想想你爱的人。 我爱我的女儿,他告诉自己,假如要在那小女孩和女儿之间二选一…… “天诛,” 霍狂雷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我冷血,只是有时候,我们必须得牺牲点什么。” 阳光穿过树林,光斑细碎的洒落,落在赤天诛紧紧抿着的嘴唇上,又是长久的沉默…… 白水月 先是一柄细长的骨刃从她肋下穿过,紧接着,骨棒狠狠的扫在她脚踝上,她猛的往前扑跌,沼泽飞快的朝她扑来。 “队长!” 她听到矮子刘通焦急的大喊,然后是“砰砰砰”的撞击声,她用胳膊肘撑向沼泽地,一双骨脚飞快的蹿到她眼前……又以更快的速度横飞出去,有人拽她的衣襟,她用膝盖撑地,迅速的爬起来。 矮子刘通救了她,这已经是第三次,矮子手上有一团灼热的火焰,所过之处,腐朽者们纷纷退避。 “走!” 麻子郝浩大喊,黎明之下,术法发出的白光不再耀眼、灼目,但依旧能带给腐朽者们深深的恐惧,白光一闪,一只腐朽者的脑袋被轰碎,后面那只捂着喉咙上的洞,踉踉跄跄的后退。 趁此机会,一行人迅速前进,腐朽者们冒出沼泽的速度则更快,腐朽者们扑过来阻挡,黑黑的,发臭的烂泥盖在腐朽者们的白骨上,给他们的外形更添了一丝恐怖。 “吼!” 一声大吼,浑身散发金光的大狮子从后面冲了过来,狮子的脸上还带着熏熏的醉意,腐朽们伸手抓向狮子,狮子奋力挣扎,腐朽者们纷纷化为断骨。 一行人继续前进,火焰,白光,狮子的大吼,腐朽者们森冷的骨手,还有肋下伤口中不断流出的热血,一切的一切,像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抓住白水月,她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了,她感到眩晕…… 白青山离开之后,他们就回到一开始首次遇挫的地方,在简单的布置之后,他们就踏上了穿越沼泽的征程。 显然,黎明的到来并没有让腐朽者们收敛气焰,相反,或许是长夜里饿的太久,腐朽者们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冲上来,比夜里那一次更加灵活,更加凶猛。 让白水月感到有那么一丝丝慰藉的是,白青山离开之后,这支队伍真的失去了短板,矮子刘通的火焰术法总能逼退一大群腐朽者,麻子的白光则是精准的点杀技,每当有腐朽者靠近,白光一闪而过,地上就多了一堆碎骨。 最强的当然是酒鬼,他是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他师承百兽山,自幼便炼出金狮神形,后来又深入研习过佛门的狮子印和狮子吼,得了一丝降魔真意。 因此,金狮所过之处,群魔辟易,阴煞邪物半点不敢近身。 现在,金狮正拼命杀退一波又一波的腐朽者,若非如此,一行人早已交代了。 “前面,” 忽然,郝浩大喊了一声,“就到乱葬岗了!” 为何这么高兴?沼泽地固然可怕,然而,乱葬岗却是阴骸之地的最深处,恐怖的阴骸之王就住在这里,腐朽者在他面前就是可爱的猫咪。 不过,他们还是飞快的跑向乱葬岗,不为其他,只为迅速摆脱身边如潮如海的骨头架子。 “小心,” 矮子刘通沉声道,“前面可能会有超大的骨头架子,修为恐怖的那种。” “你是说,” 麻子郝浩有些惊恐的说,“这些烂骨头的老大?” “很有可能,” 白水月沉声道,“曾有修士试图闯入阴骸之地最深处,后来全身而退,据他所说,腐朽者们的确是成建制的,有自己的领袖,并且扼守在沼泽的最后面。” “完犊子,” 酒鬼醉醺醺的说,“让他来,老子还没杀够,嗝,来来来……” 三人没搭理他,恐怖的阴影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然而,当一行人踏过最后一截小路,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什么超大的骨头架子,也没有什么腐朽者的领袖,他们终于穿过沼泽,来到乱葬岗,腐朽者们不甘的退回去,然后纷纷没入沼泽。 “怎么会这样?” 白水月有些狐疑的说,“照理说,斩龙组的情报不会有错……” “难道我们还要祈祷有那样的鬼东西拦路?” 郝浩大口喘着粗气,这样说道。 “的确有些奇怪,” 矮子刘通擦去头顶的冷汗,“你们注意到没有,刚才走最后一段路的时候,身边几乎没有腐朽者了,似乎他们根本不敢追上来。” “没错……” 酒鬼醉醺醺的说,“妈了个巴子的,我还想再杀几个了……” “那是为什么……” 白水月皱眉沉吟,“像是在害怕什么……” “领地意识,” 矮子刘通沉声道,“难道说,最后一截路是某个大佬的地盘,所以这些烂骨头不敢接近?” “有可能。” 白水月点了点头,这样说道。 “不对,” 郝浩否决二人的观点,“假如真有什么大佬,怎么会不出来管管我们?啊,有早餐来了,吃一口,”他做出伸手抓东西的样子,“然后,我们就被吃了。” “他不敢吃我!” 酒鬼愤怒的说,他转头瞪着沼泽,“废物们,你们谁敢吃我?狮子一吼,群邪避易!” “好了好了,” 白水月拉住酒鬼,“我们走,小心一点,这里就是阴骸之地的最深处了。” 一行人收敛气息,往前面的乱葬岗缓缓走去,白水月望着眼前的乱葬岗,心中却在思索: “为什么我们能平安走过最后一段路?倘若真有大佬,为什么不对付我们?倘若没有,那些腐朽者为何又害怕的后退?” 白青山 他跟着那头大鳄鱼,朝通道深处走去。 阶梯还是那么漫长,仿佛无穷无尽,幽暗的火光中,大鳄鱼的影子被拉的格外的长,白青山望着那影子,不禁打了个寒战。 大鳄鱼就在他身边,一头恐怖的大妖怪,随时有可能把我吃了,白青山心想,就在我身旁。 他能听到大鳄鱼喘气的声音,还有鳄鱼爪子落在地上的声音,他们全速前进,大鳄鱼每跑一步,爪子就敲的阶梯“哒哒”的响。 “哒哒哒……” 声音清脆,刺耳,间或夹杂着利爪划过汉白玉阶梯的“嘶”的一声,尖利刺耳,听得白青山头皮发麻。 他就在我身边,白青山告诉自己,心中满是恐惧,一头随时可能把我吃掉的大妖怪。 就算他心理素质极好,可以完全无视身边的大鳄鱼带来的威胁,然而,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他就忍不住腿肚子发软。 “小子,” 记得,大鳄鱼是这样对他说的,“我给你一个选择,跟我一起,打开圣殿的大门,否则,我就杀了你,你意下如何?” “这是给我个选择吗?” 那时候,白青山几乎要被吓哭了,事实上,早在看清大鳄鱼面目的那一刻,他就被吓得尿失禁,裤子早已湿了一大片。 “当然,” 大鳄鱼嘿嘿笑着,“你要是想死,我也当然可以成全你。” 在死亡面前,白青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最终,他选择屈服。 “真是天助我也,” 大鳄鱼放肆的大笑着,“里面那家伙让我来关门,哈哈,他死都想不到,我竟然碰到他喊来的小家伙,哎呀呀,小家伙呀小家伙,你来的可真及时。” 副组长让他来关门?为什么?难道是为了防止我进来?是了,一定是的。 那时候,想到副组长,以及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他的腿不禁软了。 副组长会怎么对他?大鳄鱼会怎么对他?他们一定会杀了我,一定会杀了我,大妖怪只是利用我,利用完之后…… 他不敢再往下想,这时候,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渴望,最好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才好,他想,那样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进入冰封的圣殿,那当然是很好的事情,但有大鳄鱼在,他能分享到一点点可怜的供品吗?答案当然是不能,相反,大鳄鱼很可能拿他填饱肚子,而副组长也不会放过他,他想到风信中的“小心”二字,腿软的几乎要走不动路了。 走下去,白青山告诉自己,一路走下去,永远也不要有尽头。 他曾经是多么讨厌这漫长的台阶,如今竟又是那么诚心的祈求: 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然而,那阶梯终于到了尽头。 他看到一个广场,上面有喷泉,雕像,假山,后面则是宏伟的大殿。 这就是冰封的圣殿么?他不禁这样问自己,的确高大宏伟,这就是我的坟墓吗?葬在赫赫有名的丛云宗的圣殿之中,让寒冰刺的核心冰封我的尸体…… “快走!” 大鳄鱼喊他,他茫然的往前跑,大鳄鱼的速度则更快,几个呼吸之后,他们已经走到大殿门口。 大鳄鱼往右面张望,他在看什么?是了,副组长一定是在那边,白青山又想到“小心”这两个字,他害怕的缩了缩身子,恨不得让大鳄鱼把他挡起来。 “伸手,” 大鳄鱼说,大河流域的王者已经把爪子按在门上,“快点!” 他木然的伸手,按上大门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刺破他的手掌心,痛,他把手收回来,掌心流出一滴鲜红的血。 “轰隆隆!” 大殿忽然摇晃起来,强光从大门复杂的图案上冒出,一股剧烈的能量波动从门缝里涌了出来,撞在白青山身上,白青山往后倒飞出去,大鳄鱼站定脚跟,同时猛的一转头,张开大嘴咬住白青山,锋利的尖牙刺破血肉,白青山惨叫一声,只觉天旋地转。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大喊着:“敢尔!” 是副组长的声音,刹那间,他明白了,大殿开启的动静太大,副组长被惊动了。 大鳄鱼飞快的跑进大殿,猛的一甩脑袋,白青山横飞出去,后背撞上大殿的一根柱子。 他睁开眼,看到大殿里的景象,眼前是一座高大的祭坛,祭坛中央立着“天剑”李丛云的等身神像,神像佩剑而立,李丛云身材高大,剑眉星目,光是站在那里,就有震慑人心的力量。 且,虽是雕像,那一双眼睛却好像是真的,锐利的目光从里面射出来,白青山与之对视,不禁心头一颤。 神像下面,共有两层,上面一层是巨大的,用红土垒成的祭坛,上面插着蜡烛,里面散落着香花,蜡烛后面是“天剑”李丛云的牌位。 下面一层,则是许多略小一点的祭坛,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供品。 第二百零七章 白青山看到一小块黄金,还有一种外壳坚硬,龙眼般大小,浑身赤红的果子,另一个盘子里摆着武器,再往后则是半粒丹药……这就是供品!白青山的心猛然跳了一下,果子、丹药、神金,都是无价奇珍! 一瞬间,他抛下了所有的恐惧和理智,脑海中只剩下寥寥几个画面。 “你这个废物,只会拖后腿!” 矮子刘通字字诛心。 “把他赶走,不要让他拖累我们。” 麻子郝浩面目可憎。 “滚……滚,老子可不想再救你……” 酒鬼醉熏熏的说。 “我们要轻装上阵。” 最后,白水月一锤定音。 如果我吃了那粒丹药,你们还会这样吗? 如果我得到那块神金,炼成天下无敌的法宝,你们还会这样对我吗? 如果我得到那一页残篇,学到某种失传的功法,你们还会…… 这些念头在一瞬间闪过他的脑海,下一刻,他朝着那些供品直冲过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见大鳄鱼已经冲到一个祭坛旁,从里面抓出了那龙眼大小、外壳坚硬的红色果子,并且一把塞进嘴里。 一瞬间,本来还有些萎靡不振、精神恍惚的大鳄鱼,忽然变得精神奕奕起来,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身上那些伤口在飞速的愈合,而那一双又小又邪恶的眸子,则越来越亮…… 好神异的丹药,白青山心想,不,他在心里大喊,那是我的! “不!” 忽然,另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那是我的!”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副组长冲进来,他直接扑向大鳄鱼,右手握成拳,狠狠的朝大鳄鱼挥出一拳,他的拳头上有一丝飘忽不定的白光,那是雾隐门的功法效果。 大鳄鱼嘿嘿一笑,他猛的一甩脑袋,用头上的硬甲迎击这一拳。 “砰!” 大鳄鱼的脑袋被打回去,副组长落在大鳄鱼身旁,副组长再度挥拳,大鳄鱼忽然灵巧的一个转身,尾巴狠狠的抽向副组长。 “砰!” 副组长一拳打了个空,整个人朝前跌倒,大鳄鱼的尾巴抽过来,副组长举起胳膊去挡,一声闷响之后,副组长连退三步,脸色苍白难看。 “小子!” 大鳄鱼喊了一声,“谁给你的胆子?” 这时,白青山已经冲到那一粒丹药近前,正要伸手去抓,只要我吃了这丹药,白青山心想,修为立刻暴涨,说不定他们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说时快,那时迟,眼看白青山就要伸手抓住那枚丹药,大鳄鱼却猛的扑了过来,白青山伸手抓住丹药,大鳄鱼猛的撞在祭坛上,只听“豁喇喇”一声巨响,红土垒成的祭坛直接崩碎。 白青山手上一滑,丹药竟已飞了出去,不知所踪,他只觉一颗心沉到谷底,还未来的及有所动作,大鳄鱼一甩头,将他撞的飞了出去。 大鳄鱼转头,尖尖的长嘴伸向一个祭坛,似乎想要叼起什么,这时候,副组长已经冲到他身后,将大鳄鱼长长的尾巴抱在怀里。 “去!” 副组长大喊一声,力从地起,腰身扭转,双臂猛的发力,大鳄鱼惊呼一声,整个身子都被甩向后方。 “供品都是我的!” 副组长大喊着,疯狂的冲向祭坛。 大鳄鱼落在地上,定了定神,搞清楚状况之后,不禁勃然大怒,他迈开四条短腿,冲向副组长。 副组长伸手……根本来不及抓起供品,大鳄鱼已经到了身后,无奈之下,副组长转身迎敌…… “都给我滚出去!”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大喊,白青山转头一看,只见一条浑身黑漆漆的老鳄鱼站在门口,鼻子里喷出白气,死死的瞪着大鳄鱼和副组长,眸子里满是杀意,“这里是丛云宗的圣殿,不容尔等宵小玷污!” 又是一头鳄鱼?白青山有些愣神,鳄鱼咋还扎堆了?这一条又是从哪冒出来的?而且,为什么他浑身黑漆漆,眸子又是蓝色,声音还这么苍老? “父亲大人,” 大河流域的王者开口了,“您来的正好,我们合力,杀了这碍手碍脚的人类,独占这些供品。” 父亲大人?白青山只觉一阵头大,完犊子里,一家子都来了,我一个人都填不饱他们! “住口!” 出乎他意料的是,老鳄鱼丝毫不受大鳄鱼的鼓动,“都给我滚出去,我再说一遍!” 这老家伙是怎么回事?白青山心中暗想,怎么对自己的儿子这么凶?况且,不想着夺宝就算了,怎么让别人滚出去啊? “哈哈,” 大鳄鱼一边和副组长大战,一边大笑着说,“我们要是不滚出去,你待如何?” 他说我们?这狡猾的臭妖怪!他虽然现在他正和副组长大战,可若是这老鳄鱼真让所有人都滚出去,副组长势必要和他统一战线…… “我会把你们都杀了!” 老鳄鱼愤恨的说,“然后用你们的鲜血来告慰丛云祖师的牌位!” “哈哈,” 大鳄鱼不禁笑了,“人类,你听到没有,老家伙让我们都滚蛋了。” “老家伙,” 副组长一直落在下风,根本不能分神说话,这时,大鳄鱼故意放水,他就抽空转头说话,“就是你在下面一直推门?该死的,要不是你,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这圣殿是我最先发现的,也是我最早进来的,该滚的是你们!” “好好好!” 老鳄鱼放声朗笑,“今日我就为丛云祖师清扫圣殿!” 他真要以一敌二?白青山暗想,不大可能?大鳄鱼吃了那果子之后,显然已经重回巅峰,那就是治水境九重巅峰的实力,而副组长又是治水境八重的实力,他是人修,有武器在身,实力还要更进一筹,这老鳄鱼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 不过,这倒是我的机会……眼看老鳄鱼杀进战团,大河流域的王者大吼着迎敌,副组长也擎出长枪,白青山不禁意动起来,倘若现在去动那供品……心中想着,脚下也不自禁的迈步。 “人类,”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让我和我老爹单挑一番,你去把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崽子毙了,等我们料理完所有人,再做计较!” 副组长应了一声,旋即抽身退出战团,但他却并没有直接去料理白青山,而是冲向一个放着供品的祭坛。 “敢尔!” 大鳄鱼怒吼一声,撇下老鳄鱼,直撞向副组长。 这样做本来容易被老鳄鱼抓住机会猛攻,很是危险,但老鳄鱼却比自己儿子更加急躁,“休想动祖师供品!”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大喊着,直撞向副组长。 一瞬间,两位治水境巅峰高手攻向自己,副组长吓的魂飞魄散,雾隐门少主就地一个翻滚,身形虚化到极致,两头鳄鱼撞在他身上,竟像是撞上一团雾气,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罢了!” 副组长翻身站起来,眼看两条鳄鱼还要攻来,便慌忙叫停,“我去收拾那小子!” 白青山再一次抓住了一份供品,就是那块神金,神金通体金黄,看似黄金,周身却又冒出艳艳的神光,一看便知是珍奇贵重之物,倘若炼成法宝,真不知威力该有多大,白青山心想。 他抓住了那块神金,用力握紧,神金凉凉的,被他抓住之后竟然跳了几下,仿佛有生命。 我抓住了,白青山告诉自己,这下不会再飞走了。 “刷!” 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手腕上传来钻心的剧痛,大动脉鲜血狂飙,抓着神金的那只手忽然就失去了知觉……落在了地上。 白青山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他本能的用右手捂住断肢的伤口,这个动作却让他更加痛苦,他惨叫着,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眼前的光景渐渐模糊,忽然,副组长冷笑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该死的废物,” 副组长这样睡,“你真他妈的让我惊讶,惊讶!我让你滚,你却又上来了!” 他用长枪顶住白青山的胸口,脸上挂着那种冰冷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说: “本来一切都在我的算计之中,一切!那鳄鱼病恹恹的,他受了重伤!我可以胁迫他,让他跟我一起开门,然后杀了他,独占供品!” “就是你这个狗日的,居然被一个身受重伤的废物胁迫!你帮他开门,该死的,这一切本来都是属于我的!” 大鳄鱼受了重伤?白青山心想,不,我不知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总之我不是他的对手…… 冰冷的枪尖抵在胸口,一如大鳄鱼冰冷的爪子落在脖子上……他忽然想起来,在通道的转弯处,他那一剑落在大鳄鱼身上,大鳄鱼压根没有躲闪,并且,作为治水境九重巅峰的高手,大鳄鱼完全没察觉到拐角后面有人……我应该和他打的,他告诉自己,而不是怯懦的束手就擒…… “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废物,” 副组长这样说,“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废物,废物!把你扔进垃圾桶里都不会有人捡你!让我来了结你……” 副组长捏着长枪,用力一刺,白青山忽然后退,速度很快,长枪刺进他胸口,带出一抹鲜血,但入肉不深。 白青山脸色惨白,继续后退,副组长大喊一声,向前迈出一步,手中长枪用力送出。 白青山忽然侧身,长枪险险的从他胸前擦过,将他那雪蚕丝的制服扯的稀巴烂。 “咔!” 长枪插进一根柱子里,副组长面色一变,用力往回抽出长枪,白青山却已连滚带爬的闪向一旁。 “跑,” 副组长大笑着,声音有些残忍,“我让你跑,要不是担心在你这废物身上浪费了灵力,待会不好对付那两个家伙,你早已死了!跑,我让你跑……” 跑,我必须要跑。白青山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胸口传来一阵阵剧痛,断肢处的伤口更是痛的无以复加,他感到一阵眩晕,是失血过多么?也许。 可是我还不能死,他告诉自己,矮子刘通,麻子郝浩,醉鬼,该死的,我不是废物,不是,我要证明给他们看。 或许是痛苦激发人的斗志,或许是生死之间忽然醒悟,总之,在这一刻,白青山心中生出强烈的求生欲望,连带着的是对从前那个怯懦的,不长进的自己的深恶痛绝。 我发誓,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我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退出斩龙组,斩龙组的身份庇护了我太多,也减却了我太多的磨炼!我要以天师府弟子的身份,游历天下,闯荡那些最危险的无人区,我要去寻找机缘,我要成为强者! 身后劲风呼啸,副组长的长枪狠狠扎向他后背…… 小鳄鱼 他看到爷爷爬到穹顶之上,“小家伙,” 爷爷这样说,“看我敏捷不?我们虽然不是壁虎一族,但只要努力,也能游墙!小家伙,只要你努力,也能像爷爷一样……” 我可以爬的更好,小鳄鱼心想,他本想说穿,但听着大河流域的太上皇絮絮叨叨,他的脸上便浮现一抹笑意。 父亲从来不跟他开玩笑,爷爷倒很喜欢与他说笑,父亲为什么从来不对我表达亲近?难道真是是隔代亲?他不知道。 爷爷爬到穹顶上,他倒悬着,用三条短腿上的森森利爪抓住冰面,然后抬起最后一只爪子,轻轻拍打一块穹顶。 “上面的龟孙儿,” 爷爷这样说,小鳄鱼不禁摸了摸鼻子,爷爷继续说,“有话待会好好说,什么条件都可以谈,你先把门打开,把我儿子弄下来,他是个危险分子,必须由我照看着。” 无人回应。 爷爷用力的推那块冰,推不动。 “我知道你在上面,” 爷爷这样说,“我也知道,你一定看到我了,快把门打开,把我儿子弄下来,否则你一定要倒霉了。” 还是无人回应。 上面真的有人?望着这一幕,小鳄鱼忽然感到有些好笑,爷爷该不会神经错乱了?还是在跟我开玩笑? 这一幕真的有些滑稽,一条声音苍老的鳄鱼,爬到冰窟的穹顶上,用力拍着光洁的穹顶,大喊着让人开门,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情吗? 爷爷又喊了几声,依旧无人应答,推,也推不动。 小鳄鱼正想让爷爷停下,因为这事情看起来实在太傻,然而,爷爷忽然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什么意思?小鳄鱼正感到疑惑,忽然,一缕清风拂过面庞,紧接着,有一段消息在他耳边徘徊。 爷爷给我发了风信?小鳄鱼有些愕然,他接受风信,那风信便从耳朵眼里通过,一直吹进他脑海中。 “悄悄的,从山的背面摸上去,圣殿这时候已经出世,应该能找到,圣殿的大门是无法关闭的,你到圣殿里去,找到一个兽舍,就能看到你父亲和那个挡住门的人,你去跟那人缠斗,让他无暇把门挡住,爷爷就冲上去和你一起,记住,不要和他打生打死,只要让他无暇顾及石门,爷爷自然会去帮你,还有,山路险恶,要小心。” 读完风信,他抬头望着爷爷,爷爷对他点了点头,他迟疑了一下,旋即转身,奔向那深邃的通道。 他以一个最快的速度上山,诚然,和爷爷说的一样,山路险恶的一塌糊涂,然而,对于他这样一个曾经踏过死刑之桥,爬过向内倾泻的石塔的存在,哪里会在乎这样的山路?蹭蹭蹭的就上去了。 等到山路消失,必须要攀爬冰崖的时候,他才感到有些危险,然而,当然动用体内的土黄色灵气之后,一切都变得那么简单,他摇头晃脑的登顶,然后看见那座巨大的冰宫。 漫天风雪之中,小鳄鱼呆呆的站在那里,他被眼前这宏伟、秀丽的宫殿震撼到了,他想起自己读过的建筑方面的书,开始在心中辨认这建筑的风格。 这倒不是说,他心中不着急,而是面对这样一座宫殿,只要稍微懂一点建筑的人,就一定会忍不住仔细的观察、认真的研究。 直到宫殿开始颤抖。 “轰隆隆!” 宫殿像是要崩塌了,不,整座雪山都在颤抖,若不是刚刚发生一次雪崩,这时多半就要雪崩了。 怎么回事?小鳄鱼吃了一惊,下一刻,他猛的冲进宫殿,快,他告诉自己,事情出了什么变故?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爷爷正在等着自己。 他飞快的冲进宫殿,然后找到那条漫长的阶梯,之前他辨认宫殿的建筑风格时,就已经猜到会有这样的长阶梯。 多少级?他问自己,两百万,或者三百万?总之是很长。 真的很长,纵然小鳄鱼化身魅影往前狂奔,那阶梯依旧无穷无尽……小鳄鱼一度怀疑自己已经走完了整座雪山,现在自己是在地下…… 当他终于走完那阶梯,看到广场的时候,他同时也看到,在那供奉着“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的大殿里,自己爷爷和自己的父亲正在拼死拼活的战斗着。 发生了什么?小鳄鱼心想,冰封的圣殿开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零八章 他不知道,他冲过去,正好看见父亲咬住爷爷的尾巴,爷爷则按住父亲的一条腿,两条鳄鱼头尾相连,好似一个圆圈。 “吼!” 父亲大吼着,响亮的回声在大殿中激荡不休,大殿中的一切不禁为之摇晃,墙上的烛火摇曳着,几乎便要熄灭。 “孽障!” 爷爷破口大骂,老鳄鱼将他那漆黑如墨的爪子,用力的按上父亲的硬甲,爪子忽顿了一下,硬甲忽然破裂,父亲痛苦的大喊…… “嗖!” 父亲张口吐出一道赤色烈火,照亮了周围昏暗的一切,爷爷则回敬以蓝色火焰,那是冥龙的火焰,冰冷而又森寒,但一下就能把人烤成焦炭。 “滋啦啦……” 两种火焰撞在一起,仿佛火落进雪里,彼此都瞬间疯狂起来,赤色火焰熄灭、冻结,蓝色火焰则化成青烟散去。 “吼!” 父亲又扯下爷爷身上一小块黑漆漆的肉,爷爷大声怒吼,大河流域的太上皇盛怒的挥舞着利爪,父亲的腿上多出几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不要再打了,小鳄鱼觉得自己的心要碎开了,大殿里斗的你死我活的两头鳄鱼,一头是他的爷爷,一头是他的父亲。 爷爷是他从小到大就崇拜,如今也孺慕敬爱的爷爷,是那个会和他开玩笑,也会严厉的教导他的爷爷,爷爷喜欢喊他“小家伙”,这称呼让他得到了从未从亲人身上体会到的温馨。 父亲了?父亲永远都是父亲,从小到大都陪伴着他的父亲,为他庆祝过每一个生日,为他送上每一件生日礼物……父亲是不可替代的,不是嘛? 现在他们两个打了起来,忘生忘死,不死不休,他希望谁能胜出?父亲?还是爷爷,他不知道,不,谁都不要胜出,他告诉自己,爷爷和父亲,我希望他们能住手,能停下来,谁都不要被彼此杀死。 “停下来,” 于是,他跑到宫殿门口,冲着里面厮斗的父亲和爷爷说道,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谦卑一些,因为厮斗的两人都是至亲的长辈,“不要再打了,父亲,爷爷,请你们住手,不要再打下去了。” “哈哈,” 他听到父亲大笑起来,“老家伙,” 父亲这样说,“看到没有,这是我为你调教出来的孙子?你跟他相处的好不好呀?” “他是个好孩子,” 爷爷这样说,“比你好一千倍,他是我的孙子,但不是你的儿子。” “这么说来,” 父亲嘎嘎怪笑着,“老家伙还有个私生子咯?在哪了?是你和哪个浪荡的小母鱼生出来的?该不会是肥鲢鱼一族的妓nv?我觉得很有可能,儿子,你是妓nv的后代吗?” 不,我母亲是高贵的高贵的重臣之女,爷爷很早便为父亲定下婚约,但还未等完成婚,爷爷便已不知所踪,母亲则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 “小家伙,” 爷爷这样说,“这些人玷污了丛云宗的圣殿,我们要阻止他们,但我不能要求你对自己的父亲出手,我曾经问过你关于立场的问题,现在你要问问你自己的心,现在是你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我要做出什么选择?小鳄鱼惶恐的想,圣殿,是的,这些人玷污了丛云祖师的圣殿,我们应该把他们赶出来,包括父亲。 我应该去帮爷爷,可是,可是那是我父亲……他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仿佛又回到诸王来袭的那一天,父亲亲手为他戴上冠冕,告诉他…… 不,我不能,他告诉自己,我是他儿子,他是我父亲,我怎能在这种时候向他出手?我…… “老家伙,” 父亲这样说,“你一定是疯了?你以为我的儿子会像你一样憨傻?为了所谓的职责和信念而放弃如此大宗的宝藏?什么丛云宗的圣殿,儿子,你过来,帮我把你爷爷制服,然后我们洗劫掉这里,再然后,我们祖孙三代好好的谈一谈,这里的机缘足以让我们修为突破,我们可以盘算一下统治整片世界的计划,或者征服外面那个更大的世界?我们要把大河流域的荣光发扬光大,而不是守着一座冷冰冰的宫殿,儿子,快来,不要忘了你作为一个男人的职责!” 父亲说出长长的一段话,小鳄鱼听得心潮澎湃,诚然,父亲说的一切的确更让人向往,然而,在这一刻,小鳄鱼不断的在心中告诫自己: 他不爱我,想想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他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于是,他想到那个闷热的夏天,父亲把他吊在树上,皮鞭尖叫着撕裂空气,啪,一下,啪,两下,“还敢不敢?” 父亲这样问。 他又想到那件斗篷,那是父亲送他的生日礼物,父亲为他亲手披上,“看,我们的王子殿下多么的有模有样,我相信,我儿的本源一定可以早日修复。” 然而,那斗篷上面有一颗蓝宝石,那是一块监视水晶。 紧接着他又想到,父亲想要强暴那白衣女子,父亲能做那种事?太过肮脏可鄙。 况且,我告诉过父亲我喜欢那白衣女子的,父亲怎么能那样做…… 在这一刻,许多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从小鳄鱼脑海中跳了出来,地牢中的老鳟鱼,爷爷身体上的伤口,天啊,父亲就是那样一个人,他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他犯了太多的错,小鳄鱼告诉自己,现在也是一样,他玷污了丛云宗护教神兽一脉的使命,我应该制裁他,就像爷爷做的那样。 他迈出两步,看起来像是要动手,那种轻快灵动的黄色能量在他体内跃动不休,我可以参战,他告诉自己,假如江言可以和父亲战斗并战胜,那我也一定可以和父亲战斗。 “儿子,”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带有敌意的目光,父亲这样说,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你要为了那些该死的虚无之言而向自己的父亲动手?你会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职责二字放弃如此大宗的宝藏?儿子,我一向把你当成君王培养,而不是傻子,君王敢于舍弃一切,傻子则什么都放不下。” 舍弃一切么?包括儿子和父亲?小鳄鱼暗想。 他真的想要出手了,父亲和爷爷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爷爷说完一句话之后再不多言,小鳄鱼再一次感受到爷爷的高大,爷爷是厚重的大山,父亲则像是一池毒水。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事实上,这时候,他正在积蓄力量,同时仔细观察父亲和爷爷的战斗,他要找一个最好的切入点,给父亲迎头痛击。 父亲忽然落入下风。 一次短暂的交锋之后,父亲转身的速度忽然慢了一下,爷爷因此抓住机会,扯下了父亲背后的一块硬甲。 “怎么回事?” 父亲的语气有些惊惶,同时,小鳄鱼还从中听出一股疲累,“为什么……” “乖儿子,” 爷爷冷冷的说,“打起精神来呀,你怎么像是要睡着了?” 父亲没有说话,父亲努力支撑战局,但他的确像是要睡着了,小鳄鱼心想,他动作忽然变慢……爷爷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父亲的鼻子几乎被爷爷的利爪抠下来。 “该死……” 父亲喃喃低语,“昏睡药,哪个该死的东西给我下了昏睡药,儿子,该不会是你的那碗汤?” 那碗汤!小鳄鱼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给父亲下过昏睡药,就在不久之前,天啊,他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以至于差点忘了那一碗汤…… 是那一碗汤在发挥作用?小鳄鱼仔细打量着父亲,但见他眼皮耷拉下一半,行动也变得迟缓无比,是了,老泥鳅的确为父亲配置了解药,但那解药只能作用一段时间,昏睡要还会发作,除非父亲睡上一觉。 “吼!” 爷爷再度得手,幽蓝色的火焰在父亲柔软的白肚皮上一扫而过,父亲的肚皮焦黑一片,父亲痛苦的嚎叫起来…… 不!小鳄鱼在心中大喊,快停下,爷爷,快停下,他已经败了,用不着杀他,我们可以像之前计划的一样,把他带回去…… “爷爷,” 小鳄鱼颤声的呼唤,“停下,他已经败了。” “不,” 老鳄鱼十分坚定,“不要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小家伙,更不要被你的敌人牵着鼻子走,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谨慎的面对敌人,如今么,除非我将这疯子的四肢都斩断,否则我绝不会停手。” 什么意思?假象所迷惑?难道父亲是装的?不,父亲干嘛要装?他的肚皮已然焦黑,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但又能收获什么?父亲不会的…… 把四肢都斩下?小鳄鱼感到一阵战栗,不,踏实我父亲,他已经败了,四肢都斩下,那太残忍,那没必要,我们可以用绳子…… “吼……” 父亲痛苦的低吟着,这时候,大河流域的王者完完全全的落在下风,他的动作是那样的缓慢,因此只能进行简单的格挡,爷爷则毫不留情的进攻,漆黑的利爪如狂风骤雨般落下,父亲不断被击中,浑身上下渐渐满是伤口…… 忽然,爷爷抓住机会,大河流域的太上皇用一只爪子按住父亲的前腿,然后张大嘴巴咬向父亲的喉咙,父亲的另一条前腿无力的拍打着爷爷的身体……毫无用处。 “不!” 小鳄鱼大喊一声,这时候,他再也无法忍受这场虐杀,他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咬断喉咙,于是,他扑上去,轻快的能量在他体内暴动着,他身化魅影,一下便冲到爷爷和父亲之间,“停下,” 他轻声的说,然后甩了甩尾巴,甩在爷爷的脑袋上,爷爷的脑袋往后仰起……大河流域的太上皇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就是这样。” 小鳄鱼从爷爷和父亲中间穿过,留下这样一句话。 就是这样,现在好了,父亲被制服,爷爷也没下杀手,我们可以肃清圣殿,然后把父亲带回去,一切都和之前计划的一样……小鳄鱼这样想着。 他在空中转身,他看到爷爷正在往上仰头,黄色光芒一点点的消散……父亲忽然暴起,大河流域的王者眸子里满是杀意,再没有一丝困倦和疲惫。 父亲张开大嘴,狠狠的咬向爷爷的脖子,而爷爷正仰着头,毫无防备。 “不要!” 一瞬间,仿佛置身寒冰地狱,小鳄鱼只觉浑身冰冷,父亲长长的嘴巴咬上爷爷柔软的脖子,爷爷惨叫了一声,漆黑的爪子无力的拍打的,漆黑的血从父亲嘴角流下…… “砰!” 小鳄鱼用尽浑身力气撞在父亲身上,他希望把父亲撞开,他希望把父亲的嘴巴从爷爷的脖子上撞开……他做到了,大河流域的王者被他撞的滚了两圈。 “爷爷!” 小鳄鱼趴在爷爷身边,大喊着。 大河流域的太上皇躺在地上,脖子上好几个深深的血洞,黑色的血不住的涌出,爷爷用那双蓝色的眸子盯着他,那眸光里没有怨恨,只有淡然。 我做了什么?小鳄鱼问自己,天啊,我做了什么?我害死了爷爷! 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什么昏睡药造成的困倦,什么落在下风,都是装的,父亲在骗他,目的是为了博取他的同情,父亲在赌,赌他一定会出手,而只要他出手,父亲就会抓住时机,暴起反击。 “噗……” 爷爷嘴里冒出一堆血沫,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既然已被咬断,思自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小鳄鱼感觉自己正在经受某种酷刑,一种莫大的痛苦将他包围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无边的悔恨,他恨不得喉咙被咬断的是他自己。 爷爷会死吗?不,不会的,爷爷是治水境巅峰高手,生命力顽强,只要有药……想到药,他抬起头,望向祭坛,丛云宗的供品里应该有灵药? 祭坛在高处,他没看到药,他只看到父亲在笑,父亲用前爪抓着一颗黑色的,有人类脑袋那么大的心脏,笑着说,“老家伙,” 他顿了一顿,“这下你应该不能复活了。” 望着那颗黑色的心脏,小鳄鱼觉得自己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那是爷爷的心脏,这个念头让他几乎昏厥过去,他一下瘫倒在那里,脑袋靠着爷爷的脑袋。 “我该死,” 小鳄鱼这样说,“爷爷,我该死。” “剑……” 他听到爷爷艰难的说,“剑……” 白青山 长枪刺向他后背,“叮”的一声,防弹钢板直接破碎,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猛的推向前方,他整个人离地而起,直飞向前方的祭坛。 “你敢动供品一下,” 副组长在后面,用一种森冷的语气说,“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后是“噔噔噔”的脚步声。 白青山摔倒在红土垒成的祭坛边缘,这时候,他自然不会在乎副组长的威胁,他朝祭坛里看了一眼,他希望是丹药,或者灵草,那样他就可以吃下去。 可是他失望了,那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最上面的几个字稍微大一些: 巽,怒风之裁 功法,他想,不对,是术法,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是某种极其强大的术法,杀伤力巨大,威力骇人,集体作战的时候战略价值不可估量。 这是很珍贵的东西,中原修行道上宗门不少,但有几个宗门能掌握这种禁忌术法?很少,但每一个都足以让斩龙组忌惮,这种术法可以摧毁城市,甚至好几个城市,这种功法是宗门的牌面,不,宗门的底蕴,宗门的威慑力所在,一旦出世,移山境高手都要打破头来争抢。 一张废纸,白青山告诉自己,他甚至想对怒风之裁吐口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怒风之裁的确是一张废纸,不,废纸都不如。 脚步声近了,白青山知道,自己背后的防弹钢板已经破碎,倘若副组长再扎一枪,那枪尖一定会从自己的肚子里冒出来,带着几根肠子或内脏的碎片。 说来倒也好笑,防弹钢板是斩龙组的标配,强度之高甚至能防住某些大口径机炮的射击,之所以配备这个,是为了防止某些丧心病狂的修真罪犯搞到枪支,然后jin行魔改,最后打斩龙组成员的黑枪。 当然,由于钢板很沉,并且穿上之后背上会凸起一块,就像乌龟壳一样,于是,潇洒如风的斩龙组成员自然不愿佩戴,毕竟还没有那个修真罪犯能魔改枪支。 然而,白青山每次出任务,总是要把这钢板戴上,他修为低微,又买不起上好的铠甲,因此,这钢板也凑合着能当铠甲,他为此常常被人嘲笑,每次出任务,队友都会拍拍他背后的钢板,“又背龟壳出门了?” 他们这样说。 他自己也为此心生烦恶,曾经数次想要卸下这钢板,事实上,就在进入秘境之前,他还担心戴上这钢板是否会让师妹白水月瞧不起他,而动了卸下这钢板的心思,不过,最后他还是戴上了。 就在刚才,这沉沉的龟壳救了他一命。 白青山往上爬,祭坛很高,且有两层,他猛的一跳,伸手扒住红土祭坛的边缘。 他手忙脚乱的爬上去,副组长追过来,一枪扎在红土祭坛上,祭坛崩碎,白青山再度跃起,攀向第二层祭坛。 “跳,” 副组长冷冷的说,“你见过杀鱼没有?鱼也会挣扎,还会跳,但最后还是要死的。” 白青山不理会他的威胁,他慌不择路的往上爬,第二层,接着是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他转头,看到副组长已经爬到一层,正伸手来扒住二层祭坛的边缘,他心中一狠,竟用完好的那只手拔出腰间长剑,直刺向副组长面庞。 副组长不屑的望着刺来的剑尖,他甚至没有躲闪,他单手捏着长枪,往上轻轻一扫,云淡风轻的格开了这一剑。 与之相反,白青山的长剑险些被打落,他只觉一股大力从剑身上传来,扯着那长剑,也扯着他的胳膊,甚至扯着他整个人,要把他拽向一旁,他不得不沉下整个身子,才能与这股力道抗衡。 差距太大了,治水境三重和治水境八重,之间的差距,完全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他怎么跟副组长打?除了跑,稍微延缓一下死神的脚步,他想不到其他的法子。 “安心的滚回去不好吗?” 副组长爬上来,冷冷的说着,“我给你了警告,真让我没想到,你居然敢无视我的警告!哈,是不是仗着你是天师府弟子,所以都不把我这个副组长放在眼里啊?” “是你让我来的,” 白青山浑身颤抖着说,断肢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他几乎要昏厥过去,副组长爬了上来,继续跑,他告诉自己,但他没有挪动脚步,“我走过了山路,” 他声音沙哑的说,想到自己在路上遇到的那些危险,“我攀过了冰崖,” 他想到自己差点落入深渊,“只是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在我做完这一切之后,你让我回去。” 他忽然惨笑起来。 “你让我重新审视你了,” 副组长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他,“很了不起,没错,我忘了这一茬,山路是那样的难走,而你竟然上来了。” “我怎么能回去?” 白青山用质问的语气说,“我冒着生命危险上山,而你就让我回去?” 他似乎在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或者说,在请求副组长的谅解。 “所以了,” 副组长似乎真的有些意动,“你就帮那家伙打开大门,带别人进入我的宝库?” “我有什么办法?” 白青山辩解,“他胁迫我,他用爪子扼住我喉咙……” “你是个废物,” 副组长忽然打断他,“彻头彻尾的废物,爬上山来证明不了什么,面对强大的敌人却生不出战意,就是废物。” 说着,副组长提起长枪,再度朝白青山逼近,同时,他张口吐出迷蒙的雾气。 第二百零九章 雾气散向四周,氤氲一片,圣殿金色的墙壁为雾气镀上一层金光。 白青山望着那雾气,开始往后退。 当他接触到副组长冰冷的目光时,他知道自己无法打动对方,他想要我死,他告诉自己,跑,他转身逃跑。 副组长张开五指,迷蒙的雾气聚拢向他掌心。副组长念咒,雾气在他手中化成一条长蛇,“嘶嘶”的吐着信子。副组长扔出长蛇,幽光一闪,长蛇已经缠住白青山脚踝。 “啊!” 白青山惊叫一声,脚踝被缠住,他跌倒在地,转身的刹那,副组长拽着长枪,狞笑着站在他面前。 “跑,我让你跑。” 副组长狞笑着说,他那干薄,稀疏的眉毛微微扬了扬。 寒芒一闪,长枪如银龙般刺出,白青山挥剑去挡,不知怎地,副组长动作很慢,那长枪竟真的被他挡住。 白青山愣住,副组长笑了一下,副组长又刺,白青山再挡,副组长手腕一抖,枪尖刺中白青山左肩肩窝。 白青山惨叫一声,副组长收回长枪,接着又刺,白青山举剑欲挡,副组长动作奇快,寒光一闪,长枪又刺中白青山右肩肩窝。 白青山松开手中长剑,躺在“天剑”李丛云脚下等死。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副组长说,“我在雾隐门学枪的时候,师父让我对着假人练习扎刺,我对着假人,每天扎一万次,扎啊扎啊,一直扎,扎的假人中间都空了,但就是不会碎开,你知道我是怎么扎的?” “给我个痛快,” 白青山这样说,这个时候,师妹的脸在脑海中浮现,紧接着又散去,然后是亲人的脸,父亲,母亲……“不,求求你,不要杀我。” 他挣扎着起身,跪在副组长面前,“求求你,” 他说,“看在我是你手下的份上,饶了我。” 我不能死,我还有父亲,母亲,他们把我送来修炼,是为了让我出人头地,不是让我横死在这里的。 “我不杀你,” 副组长说,“我要扎你,你记不记得龙狱里那些失踪的犯人?沙天海,云盘子,还有天南五鬼中的第二鬼?” “他们……” 白青山惊惶的说,“他们都……” “都是被我拿去练手了,” 副组长笑着说,他注视着白青山,眸光中透着渴切,“他们都是炼体士,不是嘛?嘿嘿,炼体士,肉壳坚硬,号称可以徒手捏碎法宝,不是嘛?我把他们弄出来,就用这杆长枪,这一杆。” 他把长枪亮给白青山看,“看到没有?修行道上的人只知道白自然的大印,可曾知道我这杆长枪?他们不知道,但沙天海知道,云盘子知道,第二鬼也知道,马上你也会知道。” “他们失踪了,” 白青山战栗的望着副组长,“最后都只找到一些碎肉……” “唉,” 副组长叹息一声,“那是我学艺不精!我师父说,他年轻的时候,可以把一个人扎的什么都不剩下,真的,什么都不剩下,把人扎成肉眼看不见的小颗粒!我就不行了,每次扎完,都会剩下不少碎肉,唉。” “你……” 白青山用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着副组长,“你是个妖怪……” “有的人比妖怪还妖怪,” 副组长笑着说,“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做到,现在,我要扎你了。” 他举起长枪,朝着白青山的肚子面门狠狠扎下,一瞬间,白青山觉得自己就要交代,但副组长又收回长枪,“一下扎死没意思,” 他这样说,把长枪对准白青山的胳膊,“慢慢来。” 不,白青山告诉自己,我情愿死,也不愿被他虐杀。 长枪落下,白青山侧过身子,往后面打了个滚,长枪落在他身旁,他听到副组长的狞笑,他看到自己的长剑就在身旁,于是他又一个翻身,抓住长剑,长枪再度落下,他举剑去挡,副组长一下便挑飞了他的长剑,“真以为能挡住我?” 副组长这样说,“想杀你只要一下,先前不过和你玩玩!” 白青山往后退,副组长逼近,白青山一下撞进天剑李丛云怀里,他感觉完好的那只手抓住了什么冰冷的东西,圆柱体,上面有繁复的花纹…… 他忽然用力一拔,“吟”的一声轻响,他拔出神像的佩剑。 副组长的长枪刺来,他没有半点犹豫,挥剑猛砍,手中的长剑轻吟着,仿佛具有生命。 一道白光骤然亮起,白青山只觉浑身的灵气忽然被抽空,长剑斩落,白光从剑锋上横扫而出……“锵”的一声,副组长那柄可以任意伸缩长短、用精钢混合沌银打造的长枪断成两截,白光去势不减,斜斜的划过副组长的胸口,继续往前…… “呃……” 副组长嘴里冒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他瞪着白青山,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口。 一声细微的响动之后,副组长从中间断成两截,一道平滑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侧肋骨,“砰”的一声,副组长的上半截身子砸在地上,随后,下半截身子也向后倒去。 白青山早已垂下手中的长剑,这时候,他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一幕,副组长死的是那么突然,死状又是如此凄惨,由于伤口太过平滑,以至于直到此刻鲜血才骤然喷出。 “呕……” 白青山忽然呕吐起来,他跪倒在地,脑袋低垂,手中的长剑随意的放在一旁,他大口的呕吐着,副组长的血哗啦啦的汇成小溪,从他面前淌过,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向那小溪…… 小鳄鱼 爷爷的脑袋垂向一旁,曾经轻轻敲过他脑袋的爪子也僵硬的张开,爷爷死了,此刻,现在。 剑,什么剑?小鳄鱼不知道,这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仿佛过往生命中的一切,忽然长上了翅膀,飞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爷爷死了,只有这个事实的认知是那么的清晰,这个事实像一柄锋锐的长剑,豁喇喇的将他砍成了两截。 他看到父亲朝他走来,“儿子,” 父亲这样说,那颗黑心早已被他丢在一旁,这时候,父亲脸上挂着一种残忍的笑意,“你刚才,是想对我出手是?” 是我救了你,爷爷才会死,不对,是我上了你的当,爷爷才会死。 一股怒火从他心中腾起,这时候,他真想扑上去,咬断父亲的喉咙,然后也掏出父亲的那颗心来看一看,多半比爷爷的心还要黑。 然而,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一动也不能动了,某种剧烈的情感正在围攻他的心神,他的心力都要被这种剧烈的情感耗尽了,他为此浑身发软,一动也不想动。 我应该去死,他告诉自己,是我害死了爷爷,老天爷,我到底干了什么?死的应该是我。 父亲一步步的走来,刚才的大战让他浑身是伤,但此刻他满脸得意,圣殿的金色墙壁为他亲手系上一领金色的披风,他缓步走来,一如神明。 哦,神明!小鳄鱼想到诸王来袭的那一天,当他被化龙关的火焰、瘴气、雷霆击倒的时候,父亲已经赶走了入侵者,那时候,父亲身披神光甲胄,分开烈火与瘴气出现在眼前,一如神明,一如此刻…… 我不该那么做,他告诉自己,我应该让他被古王和鹰王围攻至死,真的,我为什么要开启那阵法? 为了大河流域的水族,一个声音回应他,不是为了父亲,是为了大河流域的水族。 “乖儿子,你恢复了本源,” 父亲走到他身边,盯着他,这样问道,“怎么回事?” 我可一点不乖。 “我吃了你的伴生灵草,”小鳄鱼抬头望着父亲那张脸,一瞬间,父亲得意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愤怒与怀疑,他那双奸诈的小眼睛紧紧的纠缠在一起,真丑陋,小鳄鱼心想,而我跟他一样,“我让老泥鳅把那树上的五片叶子采下来,炼出了四颗丹药,我吃了三颗,老泥鳅藏了一颗,我杀了老泥鳅,抢走了最后一颗。” “我的伴生灵草……” 大河流域的王者喃喃自语,“我的伴生灵草……” “在你汤里下药的也是我,” 小鳄鱼继续说,“因为老鳟鱼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所以我要去查个明白。” 父亲的目光变得很可怕,那双奸诈、邪恶的小眼睛里透着恐怖的光,像是两个爬满毒蛇的坑洞。 “父亲,” 小鳄鱼说,然后狠狠的唾了一口,“我查到了一切,我看到了真相,您让我感到羞耻,真的,一切的一切,包括恁对那白衣女子做的事情,还有刚才的事情,您已经没有儿子了,也没有父亲,您这样的人不配拥有任何人。” 父亲死死的盯着他。 “你母亲,” 父亲忽然这样说,“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尽管已经是心如死灰,但在这一刻,小鳄鱼的心还是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我母亲,他想,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是难产死的?为什么忽然提到她? “怎么死的?” 小鳄鱼沉声问道。 “因为名字。” 大河流域的王者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 名字?小鳄鱼惊愕,我没有名字,他想,从来都没有,宫殿里的守卫用代号称呼,甲乙丙丁,至于他,永远都是王子殿下。 “虽然我很不喜欢人族那一套取名字的方式,不过,有个名字还是很好的,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你身边的那具尸体,已经给你想好了名字。你出生那一天,你母亲坚持要用他为你取的名字,你知道,你外公是你身边那具尸体手下的重臣,父女二人都是击败黑手的大英雄的忠实拥护者。我要她换个名字,她却十分坚持,于是我杀了她,你便再也没有母亲,当时我也想杀了你,因为你天生畸形,我的儿子不该是个畸形。然而,当我亲手掐死你母亲的时候,你忽然变得很安静,乖儿子,你那时才刚出生,居然能忍住不哭,这让我很是喜欢。” 小鳄鱼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母亲,他想,我从来没有母亲,小时候,玩伴们总是会说自己母亲如何如何,而他只能保持沉默,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和那只传说中的猴子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他也曾深深自责,因为他的母亲难产而死,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承担弑母的罪责,幸好,母亲是个符号,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所以这自责也没有多深。 现在,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于一个可笑的理由,可怜的妇人 仅仅是因为坚持要使用自己的爷爷定下的名字,就被自己的父亲掐死。 “你喜欢怪物,” 小鳄鱼说,“和你一样的怪物。” “错了,我喜欢跟我一样聪明,勇敢,心狠手辣的人,乖儿子,我统治了大河流域几百年,在此期间,大河流域比过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繁荣的多,我让我的手下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没有一个人敢玩忽职守,他们尽职尽责,而这都是因为我御下有方。” “你制造了黑手!” 小鳄鱼尖声大叫,“你让无数水族为你的一己之私而承受莫大的痛苦。” “那是他们应该做的,乖儿子,我也曾对你寄予厚望,你知道吗,你聪明,我让人教授你的那些王霸之学,你学的很有一套,我也曾为你骄傲,直到那一天。” “哪一天?” 小鳄鱼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 “他们打进来的那一天,你跳下化龙关的那一天,” 大鳄鱼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牺牲了自己!为了一些可笑的东西!亲情?责任?荣誉?总之,你为了虚无的东西牺牲自己,这不是王者的选择。” 居然是这件事!小鳄鱼觉得整个世界都颠倒了!我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引以为豪的一件事,我付出最多的一件事,我最迫切渴望得到他认同的一件事!居然是他对我印象的转折点! 第二百一十章 父亲的话像闷雷一样在耳畔回响,轰隆隆,小鳄鱼感到一阵眩晕,当初他跳下化龙关的时候,真以为父亲会为自己骄傲,没想到结果恰恰相反。 “我救了你,” 小鳄鱼有些不可思议的说,“抛开所有的事情不谈,我救了你,这难道还不足以抵消你的怨恨? “很难,”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你要知道,真正的王者记仇不记恩,记得在那之后,我给你说过晋文公退避三舍的故事?” “晋文公比谁都知道感恩,” 小鳄鱼咬牙道,“他也是真正的王者!” “错了,” 父亲摇了摇头,这样说道,“他是真正的王者,没错,但原因恰恰相反,他退避三舍,是为了诱敌深入,是战略性撤退,仅此而已,之后他给了楚军迎头痛击。” 小鳄鱼呆呆的张大嘴巴,怎么会这样?他想,难道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不,不是的,晋文公是真正的君主,通晓大义,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记得我给你说这故事的时候, ” 大河流域的王者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你盛赞晋文公的知恩图报,根本没看出来隐藏在事情背后的东西,哦,我的乖儿子,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当时我就想掐死你的。” “你现在不正要这么做吗?” 小鳄鱼忽然感到一阵厌倦,他不想再和眼前这个身份是他“父亲”的男人进行言语上的纠缠,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父亲是在报复他,告诉他这些真相的目的就是报复他吃了那株伴生灵草,“来,你杀了母亲,爷爷,现在来杀了我。” “我早该杀了你的,” 大河流域的王者并不急着动手,他那邪恶的小眼睛里透着阴郁的光,“只可惜你身为英雄,受到太多人的关注,杀掉你会损坏我王者的威严,我曾寄希望于带你外出治病时将你斩杀,但不知为何,该死的老鳟鱼始终紧紧的跟着我们,寸步不离,特别是在可能会发生意外死亡的地方,他都将你保护的很好,后来发现了你旁面那具尸体,我有了更重要的事情,才把此事作罢。” 老鳟鱼一直在保护我?小鳄鱼想起外出治病的那些日子,他们几乎走遍了此界的所有地方,从阴骸之地乱葬岗到危险的乱流之尾,通通留下了鳄鱼的足迹,而老鳟鱼的确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还曾厌倦他的存在,没想到他是在保护我…… “但你送了一件披风给我,” 小鳄鱼发现自己无法忽视这些事情,父亲成功了,他报复了我,他让我感到深深的痛苦,“上面有一颗蓝宝石,而那是你监视我的东西。” “我必须要知道你在做什么,” 老鳄鱼这样说,“作为一个君主来说,我必须知道跟我不是一条心的储君在做什么。”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反对你!”小鳄鱼感觉自己又想哭了,他仿佛又回到那个闷热的午后,父亲将他吊在树上,皮鞭尖叫着抽打过来“” “现在你就在反对我,” 老鳄鱼沉声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的儿子,或者说,不是我真正的儿子,你体内流淌着我的血,却是我早已弃如敝履的那一部分,我们迟早要敌对,我知道,我该杀了你的,早就该杀了你,这样我的伴生灵草就不会遭殃。” “我吃了它,” 小鳄鱼听着父亲悲痛的语气,心中不由感到一阵快意,“很甜美的味道。” “吼!” 大鳄鱼狂吼一声,朝自己的儿子直扑过去。 “那是我未来的路!” 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大喊,“你毁了一切,该死的畸形小蜥蜴!” 胸中的怒火早已熊熊燃烧,这时候,小鳄鱼清楚的知道,自己渴望一场大战,自己渴望用利爪撕开父亲的喉咙,而父亲正好扑了过来。 于是,他迅速的跳向一旁,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父亲扑了个空,小鳄鱼再度冲向父亲,速度快的像一阵风,父亲显然吃了一惊,“你怎么会这么快,” 父亲这样说,“小崽子,还真是小看你了。” “全是拜你的伴生灵草所赐,” 小鳄鱼这样说,他从父亲脖子上方掠过,利爪落在父亲的脖颈上,但还不等他撕下一块血肉来,炽热的火焰已经将他逼退,“我要用他杀了你,为爷爷,母亲,还有我自己报仇!” “沉湎于死人并不可取,” 大鳄鱼目光闪烁的说,他一个翻滚躲过小鳄鱼的一次袭击,但小鳄鱼速度很快,第二次袭击如影随形的到来,大鳄鱼再度喷出火焰,但小鳄鱼一扭腰便躲开了,“乖儿子,你既然有这样的实力,我们完全可以联手征服此界,我们做至高无上的王者,记得那些害你跳进化龙关的人吗?我们可以杀了他们,统治他们的臣民。” “我只想杀了你!” 小鳄鱼大吼道。 “那就没办法了,” 父亲森冷的说,“蠢货。” 大河流域的王者忽然吐出一口烈火,目标直指老鳄鱼的尸体,小鳄鱼起初还未曾发觉这火焰的去向,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然迟了。 “不!” 小鳄鱼大喊着,他看到火焰吞噬了爷爷的尸体,漆黑的尸体仿佛焦炭一样,一点就着,一瞬间,烈火熊熊燃烧,焦臭味散发向整个空间。 不!小鳄鱼感到一阵痛苦,爷爷已经死了,我要将他好好下葬,绝不能让他死无全尸! 他迅速的冲向爷爷的尸体,想要扑尽尸体上的火焰,但一时又想不到该怎么办,忽然,身后又涌来一股灼热,父亲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傻小子,” 父亲这样说,“你的确变强了,但若是一具尸体就能让你分神,那么,无论你变得多强都没用。” 火焰袭来,小鳄鱼试图闪避,但他刚刚一动,火焰已撞在他身上,高温侵入肌肤,小鳄鱼惨叫一声,火焰在耳畔呼呼作响,他滚在地上,周身浮现出黄色光晕,挡住火焰,火焰纷纷熄灭。 “乖儿子,” 父亲冲过来,这样说道,“这些黄色光晕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小鳄鱼没有回答,这时候,他感到浑身剧痛,残余的高温侵蚀着他的躯体,他仿佛又回到了高塔之中,又回到了那个篮子……这一次情况没有那么严重,毕竟他有了防护,但还是很痛苦。 “哈,你不说,” 父亲狞笑着撞过来,小鳄鱼根本无法闪避,他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撞在身后的金墙上,父亲继续追击,“我会把你解剖的,小家伙,” 父亲这样说,“看看你这个畸形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有如此神奇的能量。” 小鳄鱼忽然瞪大了眼睛,望着大河流域的王者身后。 “不要跟我搞这一套把戏,” 大河流域的王者如是说道,“我背后有东西?希望我回头看一看?这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王者不会……” 大河流域的王者话没说完,忽然被撞向一旁,就像被一个巨人伸出大手扇了一巴掌,大河流域的王者飞快的撞向圣殿的大门,被扇开的一瞬间,他终于看到,自己儿子的眸光中,出现了两点亮光…… “唉!” 忽然,寂静的大殿中,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已经死了吗?可惜,我来迟了。” 丛云祖师?小鳄鱼望着祭坛上的等身像,“天剑”李丛云的神像发出炽烈的白光,越来越亮,像一个小太阳。 他想起爷爷跟自己说过的话,爷爷曾和丛云祖师交流……丛云祖师告诉过爷爷此界即将毁灭的消息,是了,这里是冰封的圣殿,丛云祖师可以显灵,但为何这么迟?为何偏偏要在爷爷死了之后? “非吾有意,” 那个声音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这样说道,“我不过是一缕神念,此剑出鞘,我才醒来。” 剑……小鳄鱼想到爷爷临死前说的话,剑……是了,爷爷在给我指路,他希望我去拔剑,唤醒丛云祖师的神灵。 剑是怎么拔出来的?他望向祭坛,那上面之前有两个人类在打斗,小鳄鱼一直都知道,但他忙着关注父亲和爷爷的战斗,因此甚至不曾多投去一个目光,这时候,两人之间胜负已分,让小鳄鱼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占尽上风的人族强者竟然被劈成了两截,那个一直落荒而逃的家伙赢了?他也倒在那里,死活不知,但他的手上……拿着那柄剑。 于是,小鳄鱼明白了,是那个人族青年拔出丛云祖师的长剑,斩杀了中年人,丛云祖师的神灵随之被唤醒。 “天剑李丛云?” 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地上翻了个身,晃了晃脑袋,仿佛刚才那一下砸的他神志不清了,他瞪着天剑李丛云的神像,“死去几千年的人了,还能活过来不成?” “几千年不过弹指而逝,” 李丛云幽幽道,“尚且不能令吾鬓间多出一根白发,又谈何死去?” “祖师,” 小鳄鱼趴在那里,对天剑李丛云的神像说,“这家伙恶贯满盈,玷污了祖师圣殿,请祖师出手制裁。” 大鳄鱼面色凝重的瞪着那神像。 “自然,” 李丛云这样说道,神像忽然大放光明,白青山手中的长剑“嗡”的响了一声,旋即缓缓浮起,在空中,顿了一顿,剑尖指向大河流域的王者,“这厮该死。” “刷!” 长剑冲向大鳄鱼,速度快的让人看不清,小鳄鱼只觉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父亲大吼一声,张口吐出漫天火焰。 赤红的火焰和白光撞在一起,长剑顿了一顿,又轻轻一振,漫天火焰都被震碎,大河流域的王者怪叫一声,转身跑向殿外。 长剑猛的刺入父亲背后的硬甲,深深没入,大河流域的王者惨叫一声,跑的更快。 长剑拔出,又往下一斩,父亲的尾巴被斩断,长剑又斩,大河流域的王者已然冲出圣殿,长剑在门口停下,没有追上去, “杀了他!” 小鳄鱼颤声到,语气凄然决然。 但那长剑没有动,仿佛门口有一层无形的壁障。 “他该死,” 李丛云这样说,“但不该死在这里,不该死在此刻。” “为什么?” 小鳄鱼痛苦的发问,他来到爷爷的尸体旁,老鳄鱼已经变成一堆焦炭,和从前一样漆黑,但已看不出形体,小鳄鱼不禁哭了,“为什么……” “命数如此,” 天剑李丛云如是说道,“该由你亲手杀他。” 小鳄鱼浑身一颤,是这样吗?该由我亲手杀他? “不错,” 他点了点头,“不亲手杀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不要让仇恨占据全部的内心,” 天剑李丛云轻轻的说,那长剑化作一道白光,倒转而回,落在白青山的手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拯救大河流域的生灵?” 小鳄鱼想到爷爷跟自己说过的话。 “看来他已经告诉你一切,” 李丛云这样说道,“没错,拯救大河流域的生灵。” “在那之前,” 小鳄鱼说,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爷爷的尸体,“能不能先把我爷爷救活?” “人死不能复生,” 天剑李丛云如是说道,“况且,他死在火中,灵魂也一并烧没了,连招魂都不可能。” “您是……星空彼岸的大修士,” 小鳄鱼颤声道,“您一定会有办法的?” “生死乃是铁律,” 李丛云这样说道,“孩子,你要正视事实。” 小鳄鱼没有说话,他猛的一头扑倒在那一摊焦炭上,放声痛苦道:“是我害了他……” 天剑李丛云耐心的等着他,直到小鳄鱼哭够了,哭的嗓音都沙哑了,他抹了抹眼泪,“我爷爷说,” 他这样说,“要有人身披铠甲,进入龙族绝望之地。” “没错,” 天剑李丛云说,“那下面有个通道,是当年你祖先留下的,因为通道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必须要放在化龙关最底层。” “化龙关下藏着的那件秘宝,” 小鳄鱼说,“是不是也在那里?” “是的,” 星空彼岸的大修士说,“正是因为通道的存在,坤之力感动,才孕育出了那样一件秘宝。” 原来如此,小鳄鱼思索着,他已将悲痛藏了起来,这时候,他心中只有冷静。 “我可不可以一遍开启通道,一边寻找秘宝?” “最好不要打那秘宝的主意,” 大修士这样说,“盛世王朝的人花了极大的代价,镇国将军袁灭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他们为了那件秘宝而来,他们不会放弃,如果你干扰他们,他们也许会不惜一切代价摧毁那通道,总之,不要惹比你强大太多的人,因为你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办法弄死你。” “他们要毁灭我的家园,” 小鳄鱼绷紧下巴,“这个是我不能阻止的,但我不想让他们如愿以偿。” “很好,” 天剑赞了一句,“不想让强大的敌人好过,敢于亮剑,小子,你是练剑的好苗子,不过,事情涉及到整条大河的生灵,你要多考虑考虑。” “我只是不甘心,好好一个世界,就这样毁了。” “这种事情很常见,” 天剑李丛云唉声道,“在人道宇宙,每年都有几十颗星球毁掉,虽然大周王朝的律法明确规定要保护那些弱小的星球和文明,但是,对于很多大修士来说,一弹指就能毁掉的东西,实在让人没有保护的心情。” 小鳄鱼沉默着,李丛云说的一切对他来说有些太过遥远,弹指就能毁掉星球的大修士,镇国将军袁灭? “袁灭已经在来的路上,” 李丛云这样说,“投影阵法一旦准备好,他就会降临此界,当然,前提是此界已经脱离地球的保护,事不宜迟,你要开始行动了。” 开始行动,小鳄鱼想到化龙关的火焰、瘴气、雷霆…… 江言 那是一个蒲团,石质的蒲团,深灰色,半透明,表面刻着繁复的花纹。 “这就是你的石皮?”江言接过那蒲团,手指接触半透明石质的一瞬间,他感觉体内的灵力不安的躁动起来,“一个蒲团?有什么用?” “可以打坐,” 天音石这样说道,“我是秉天地气运而生的灵物,这石皮孕育了我,在这上面打坐,可以加快吸纳灵气的速度。” 秉天地气运而生,江言暗想,好像我也是这样。 所有人都盯住这个蒲团,河豚的眼睛里满是贼光,小龙女死死的盯着蒲团,青城派弟子的呼吸急促了一些。 他们想要这个,江言心想,他们当然想要,可以加快修炼速度的宝贝,估计他们见都没见过。 “这玩意儿……” 河豚咽了口口水,这样问道,“可以加快多少吸纳灵力的速度?” “至少五倍,” 天音石说道,“否则配不上我的身份。” “五倍,” 小龙女口干舌燥的重复了一句,“水晶宫里也有这样的东西,不过,只有可怜的两倍多一点。” “我们青城派也有祖传的蒲团,” 无风子说,“我师父一直在坐,据说也能加快两倍。” 两倍和五倍,巨大的差距,江言心想,青城掌门的身份或许比较高贵,但他的屁股却享受不到这个蒲团了。 他望了林梦蝶一眼,然后把蒲团递给她,“试试,” 江言说,“看看能不能加快你吸纳灵力的速度。” 所有人的脑袋都随着蒲团的移动而转动。 “不会有多大用处,” 林梦蝶这样说,“除非我一直坐在这个蒲团上,让谁抬着我走。” “为什么?” 江言愕然,“五倍的速度!难道还不够快?” “不是速度的问题,” 林梦蝶这样说,“是灵力的质量,此界的灵气是无色灵气,质量很低,以我的修为来看,吸纳无色灵气一百年也未必能恢复一层实力。” 河豚目瞪口呆,小龙女惊疑不定,青城弟子一脸茫然,天音石则目光灼灼的盯着林梦蝶。 江言收起那个蒲团,没有再多说什么。 灵气也分等级,每个世界的灵气,根据世界的能量等级不同,颜色也不同,其中蕴藏的能量也天差地别。 秘境里只能容纳治水境高手,因此只有无色灵气,地球可以容纳移山境高手,是因为地球上的灵气是蓝色,巨行星,如木星,上面的灵气是黄色,恒星,太阳上的灵气是赤红色,宇宙虚空之中则飘荡着一种紫色的灵气。 不久之后,他们离开寂静之地,身后跟着一大堆花花草草。 “我们真的要带着植物园上路?” 青城弟子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十几米高的老松树,枝叶繁茂的大槐树,还有一株浑身叶片如火的枫树,枫树身上缠着粗大的青色藤蔓,那也是寂静之地的王者手下的重臣,最后一位重臣是一朵紫罗兰花,江言一直不知道花木原来也有性别之分,但那朵紫罗兰花显然是女性,她跟天音石卿卿我我。 除了这些家伙以外,修为低微的小家伙也有许多,都是各种花草,藤蔓,总之,无风子说这是植物园,一点没错。 江言甚至看到了之前被自己扯断的那根藤蔓,显然,他并没有做到斩草除根,那家伙是个触手怪,身上有十几根老藤缠绕在一起。 “救救这些小生命,” 天音石是这样说的,“看在石皮的份上。” 江言思索了很久,终于决定带上他们。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这样说,“现在有很多人族进入秘境,有一些人与我有矛盾,你明白吗?如果你想让我救他们,那我希望能得到你的保证,当有人要对我不利的时候,你们会为我出手。” “我们可以帮你打架,” 天音石想了想,这样说道,“但你不能利用我们。” “很好,” 老槐树挥舞着一根粗大的枝干,哈哈大笑的说,“我的小鬼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恶寒,想到不久前老松树说过的关于鬼魂的言论,众人不禁离老槐树远了一点。 “我们本来准备小心行事,” 河豚嘟哝着,“现在了?我们招摇过市。” “我们带着一支大军,” 江言语气轻快的说,“还用担心什么?我倒希望有哪个不开眼的撞上来,也好让他知道什么叫,” 他转头望着走在一旁的三棵大树,“蚍蜉撼树。” 麻烦很快就来了。 “我感觉到什么东西,” 他们沿着大河一直走,走到一片低矮的丘陵地带时,天音石忽然这样说道,“有什么东西朝这边过来了。” “什么东西?” 江言皱眉,“为什么我没感受到?” “我家主上灵觉敏锐,” 老松树说,“你小子当然远远比不上。” “一颗流星,” 天音石沉吟着说,“一颗流星朝这里飞来。” “流星?” 河豚不禁笑了,“那不可能,这里没有星星,星星是什么样?我们从未见过。” 的确,作为地球的附属空间,秘境身处空间乱流之中,在这里,除了白天的太阳和晚上的月亮,你无法看到其他任何天体。 “来了,” 天音石没理会河豚,这样说道,“东方。” 江言望向东方,这时,正是傍晚之前的那一段时光,太阳收起热度,只余晴朗,微风拂过天际,云彩一排排的飘过,天地之间一片高旷。 于是,江言看到了,那是一颗赤红色的流星,从东方的天际缓缓飞来,不,不是缓缓,一瞬间就到了眼前。 流星忽然折向下方,长长的红色尾焰化成巨大的笔尖,自上而下的写出一个火红的“一”字,一瞬间,流星落的极低,江言甚至能透过赤红色光芒,看到那流星的内核……一块拳头大的赤红色金属。 “首山赤铜?” 林梦蝶轻声低语。 “首山赤铜!” 这是一个更加高亢的声音,出自河豚,“快抢啊!” 首山赤铜?江言心想,那不是传说中的神金吗? “尔等速速退去,首山赤铜是我的!” “沧海派的垃圾,你算老几?乖乖的给我滚远一点!” “沧海派,不行!我龙门派,够不够?” “够你ma个头!给你们首山赤铜,你们会锻造吗?这等神金,当世之上,除了我锻天门,谁还能锻造得了?” “各凭本事!” …… 赤红流星极速下坠,于此同时,远方地平线上,几十道人影飞快的掠了过来,他们人还未至,声音却已先行盖过了一切。 沧海派,江言咂摸着,龙门派,锻天门?这些都是各大派的青年才俊? 他们为了首山赤铜而来,江言告诉自己。 “冲我来的!” 天音石大喊一声,这时,火流星已落到极低处,天音石立刻嘱咐扛着自己的老松树,“松先生,把我扔上去!” 老松树抓住天音石,用力往上一扔,粗糙石头飞向高天,直撞向火流星。 “好!” 须臾,火流星已撞上天音石,寂静之地的王者大喝一声,周身爆发出炽盛的彩光,彩光结成一张大王,自下而上的将火流星反包进去,“镇压!” 天音石大喊,彩光大网将火流星包裹,一个个神秘的符号流淌在大网的连接处,天音石不禁大笑起来。 这是可怕的一幕,天际之上,排云之下,一张华美的大网包裹住赤红的火流星,彩色神光闪烁之间,仿佛天上的太阳也失去了光彩,火流星的光焰渐渐涅灭在彩光之中,天音石哈哈大笑起来。 “哪来的怪物?给我下来!”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远方地面上,青光暴起,飞快的撞向空中的天音石,由于速度太快,空气不禁嘶鸣起来。 “竟敢捷足先锋!” 又一个声音大喊着,“劈死你个龟孙!” 那是一个青年道士,头上戴着三清冠,身上的道袍十分宽大,上面歪歪斜斜的画着符篆,他手中捏着一道符篆,胳膊举向天空,大喝一声之后,云层忽然翻涌起来,一道雷光豁喇喇的劈向天音石。 于此同时,什么大海千重浪、龙门剑光、冰雪暴杀……一共几十道术法,全部落向寂静之地的王者。 “什么东西!” 天音石怪叫一声,一瞬间,几十道术法朝他砸了过去,场面蔚为壮观。 “敢尔!” 青松大喝一声,周身无数松针一齐飞出,凝成一张巨大的青色伞盖,飞快的冲向空中的天音石。 “众鬼听令,” 老槐树也在出手,“挡住那些术法!” 毫无预兆的,阴风骤起,下一刻,落向天音石的几十道术法中,有些术法忽然就提前爆发开来…… 一瞬间,江言身后的植物园疯狂起来,青色的藤蔓、紫罗兰花、高大的乔木,所有植物都在出手,绚烂的法术光芒将整个天际都遮蔽了。 这就是修士之间的战斗吗?一瞬间,江言只觉目眩神池,眼前的光景太过绚烂,几十道甚至上百道术法,齐齐在空中爆开,火焰、雷霆、巨浪、剑气、树木的枝叶,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奇幻。 他也在出手,他撑起幽蓝色的光幕,将众人保护起来,防止天上术法的余波伤到众人,同时,他发出一道蓝光光幕,替天音石挡住一些术法。 事实上,他这一行人中,也的确只有他能出手。 河豚是不会远程术法的,青城弟子更是弱的可怜,小龙女是龙,自然会用各种术法,但也仅此而已了,她受了伤,不能出手。至于林梦蝶……江言已经习惯性的在战斗时忽视她,春兰星的公主或许真如神明般强大,但此刻只能用来当肉盾。 最关键的天音石,他是所有术法的打击目标和保护目标,第一波攻击落下的时候,天音石在周围布下一层彩色光幕,同时,幽幽的乐声在天地间发散开来,奇异的是,乐声响起,就连天上的雷霆也受波及,落下的速度慢了许多。 然而也仅此而已,术法最终会落下,而光幕也豁喇喇的破碎了,这时候,植物们的术法终于姗姗来迟,江言的蓝色光幕挡住了一道剑气,松树的绿色伞盖挡住了三次攻击才破碎,槐树派出的幽鬼挡住了好几次攻击青色的藤蔓喷出一种枝叶,溶解了巨浪和火焰,乔木的叶子像巨大的飞镖,斩断了天上的雷霆,紫罗兰则直接飞到天音石身旁,撑起一道紫色的光幕…… 术法相撞,能量纠缠着破碎,此地灵气暴动,巨响接连不断,狂风涌向四方,天上的白云都被搅碎了,最终,天音石大叫了一声,从天上坠落下来。 他被击中了,至少三道术法落在他身上,这时候,石头上多出了几道裂痕,而他化出的彩光大网也破碎了,首山赤铜不曾被镇压,火流星落向一旁,砸在地上,大地不禁摇晃起来,烟尘四起。 这哪里是一块金属?江言在心里问自己,简直就是一座大山,不,也许比大山更重。 烟尘散去,江言的猜想得到证实,火流星落下的地方,一个方圆几十米的深坑出现。 “有点难受,” 天音石落下来,这样说道,“那家伙的确是冲我来的,但不是来归顺我的,而是来找我干架是。” “他也感受到了你的存在,” 林梦蝶说,“神物有灵,彼此吸引。” “他干不过我,” 天音石的声音听起来龇牙咧嘴的,“要不是这些家伙插手,我已经镇压他了。” “抢,”江言说,“我也想镇压一块首山赤铜。” “小子,” 天音石说,“那是我的,冲我来的。” “找你干架的,” 江言朝首山赤铜落下的方向奔去,“你自己说的。” “谁抢到就是谁的!” 河豚大喊着,他早已跑了过去。 “轰隆隆!” 各大派的青年俊杰爆发大战,剩下的人则直接冲向首山赤铜,但在路上又免不了被人偷袭,于是战斗再次打响。 这就是争夺机缘吗?江言不禁暗想,这些家伙目标明确,甚至没有往这边多看一眼。 照理说,突然冒出一个植物园来正常人起码会仔细观察一番,更不要说,这个植物园刚刚还跟自己交了手,再说了,一块石头,周身发出耀眼的彩光,彩光又化成大网束缚住首山赤铜,这难道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是很奇怪,但各大派的青年俊杰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他们也的确对天音石出手了,但那和他们对其他人出手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原因和理由,仅仅是因为对方想和自己争夺首山赤铜,仅此而已。 而在任何一人抢到首山赤铜,并且平安离开之前,这些人甚至根本不会多管任何一点点的闲事,首山赤铜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机缘,江言甚至怀疑,就算这些人的亲娘死在面前,这些人也不会注意到。 这样也好,他想,这样,他们就不会注意到我是个逃犯。 会是那样吗?他希望是,但事情究竟如何发展,谁也说不清,不管怎样,他现在拥有寂静之地的植物园,还有匹敌治水境九重高手的实力,招摇过市也没什么。 他冲向首山赤铜所在的深坑,他的速度超过河豚,但老松树比他更快,而天音石就在老松树的肩膀上。 “各凭手段,” 他听到天音石这样说,“希望这首山赤的归属问题,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 “不会。” 江言这样回答。 他加快了脚步,但也只能和老松树一样快,毕竟老松树的腿有八九米长,一步顶他好几步。 老松树忽然伸出枝条,狠狠的扫向江言后背。 江言转头,凭着武道天眼,这一扫的轨迹他看的很清楚,他没有抵挡,他崩紧后背,肌肉硬的像铁块,他又用一层淡蓝色光幕保护住内脏。 “不好!” 天音石这样说,“快停下!” 但已经迟了,老松树的枝干狠狠的砸在江言背上,一瞬间,江言往前直飞出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多谢多……” 在空中,江言这样说,但话没说完,空气就倒灌进他嘴里,他为此狠狠的呛了一下。 老松树砸的很重,但他早有防备,因此只是后背有一点痛,他迅速的往前飞,察觉到那股推力即将用尽时,他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在地上。 落地以后,江言看向四周,这像是一场跑步比赛,他告诉自己,现在他是离终点最近的人,但不是唯一一个,另外两个修士离深坑也很近。 两个修士在对打,其中一个穿大红袍子,上面绣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江言忽然感到一阵眼熟,然后他立刻想起来,那个叫赤天诛的斩龙组组长身上也有这样的图案,离火教,他告诉自己,这小子是离火教的。 另一个修士穿金色袍子,身上挂着两条长长的流苏,流苏拖在地上,江言真担心他会踩上流苏而摔倒,但这显然是多余的担心,因为他很快就发现,那流苏是一件法宝,可以当鞭子用。 “火克金,” 离火门的弟子说,“你快滚远一点,免得我一不小心把你杀了,就像我师兄打死你师兄一样。” “真金不怕火炼,” 金袍弟子沉声道,“今天我就要为师兄报仇!” 两人边跑边打,这时,两人都不再使用大规模的术法,毕竟,近身搏斗时,放出火海很可能会烧死自己。 江言看着两人打斗,两个修士体术都很好,一看就知道经过长年累月的苦练,一招一式都暗藏玄机,且,二人的掌指间有金光和火焰。 打,江言暗想,打生打死,打个头破血流才好,我先帮你们把首山赤铜收下了。 他飞快的往前跑,很快就到深坑边上,这时候,离火门和金华宗的修士离深坑还有一段距离。 “停下脚步!” 离火门弟子大喊,嗓门颇为响亮,“哪来的散修?竟如此不知死活?大爷们在这里争抢机缘,有你们什么事?快滚快滚,迟了,性命不保!” 我怕死了,江言心想,你喊,首山赤铜是我的了。 “让他去,” 金华宗的弟子说,“我们先来分个胜负!他下得去,未必就能上的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万字) 江言心头一凛,这倒是真的,他想,这些家伙虽然比我慢,但我下去还要上来,他们就一定会将我拦住,那我岂不是深入重围? 他望着眼前的深坑,心中不禁暗自咒骂,毫无疑问,若没有这个深坑,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可以抢了首山赤铜就走。 老松树的脚步声沉重无比,咚咚咚的渐渐近了,离火门和金华宗的弟子还在拳来脚往的打斗,再往后面,几十名修士眼睛赤红的奔过来,口中不时发出高亢的喊声,江言忽然纵身跳下深坑,朝着首山赤铜直奔过去。 我连大鳄鱼都不怕,他告诉自己,还会怕这些人? 首山赤铜躺在深坑最深处,这时候,仅剩下微弱的红光伴随着它,江言直奔红光而去。 很快,他跑到这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机缘面前,神金铁发出的微弱红光将他笼罩,他感受到一股热力,那是灵力在首山赤铜表面涌动。 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这块神铁的模样,首山赤铜只有婴儿的拳头那么大,表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花纹,赤红神芒从它表面透出,令它看起来像是一块烧红的熟铁。 它会烫到我的,江言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他捏住首山赤铜,预想中的灼热高温没有到来,相反,神铁凉凉的,像一块冰。 还好,他想,至少不会把我手烫出一个洞。他抓住首山赤铜,用力想要拿起,但神铁纹丝不动。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拿起一座大山,好重,他想,他蹲下去,腰背挺直,用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右手则抓着首山赤铜,然后,他用尽全力。 “给我起……起起起起起起……” 神铁沉重无比,他一连喊了十八个起,体内灵力如长江大河般奔涌,暖流席卷周身每一个角落,他把浑身的力气都用上了,然而,神铁纹丝不动。 “操!” 江言忍不住咒骂,“这么重?” “哈哈哈哈,” 天音石夸张的笑声从后面传来,“你看到没有?松先生?他竟然想徒手拿起首山赤铜!” “傻小子,” 老松树的声音中也带着笑意,“在所有的神铁当中,首山赤铜最是沉重,不要看他只有拳头大小,但实则比一座大山还要重的多!” “你们会怎么办?” 江言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想知道?” 天音石大笑着,“那你就乖乖的让开,让我们来!” 江言自然不可能让开,然而老松树已经冲了下来,江言听到呼呼的风声,那是松树枝条破空的声音,他飞快的转身挥出一拳。 “轰!” 老松树长长的,粗壮的枝条与江言的拳头撞在一起,劲风呼啸,鼓荡起江言的金色长袍,深坑中烟尘四起,老松树往后退了两步,江言则纹丝不动。 然而,又有漫天彩光,下雨一样笼盖向江言,伴随着靡靡之音,天音石在出手,江言感觉自己的战意被削减了,漫天彩光落下,每一滴都是足以溶解肌肤的毒液。 “你想杀我?” 江言有些吃惊,天音石在下杀手,彩光非常厉害,稍有不慎,他就可能被打成筛子,这时候,他正撑开古荒神域,漫天彩光落在上面,激荡起无数涟漪。 “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啦,” 天音石懒洋洋的说,“争夺机缘,哪里还有留手的说法?我相信你能挡住。” 江言确实能挡住,古荒神域挡住了漫天彩光,但老松树的枝条又扫了过来,他不能分心二用,便只好向后退去,躲开这一击, “扑上去!” 天音石大喊,老松树扑到首山赤铜近前,天音石放出一道彩色神光,将首山赤铜整个包裹,“镇压!” 漫天光雨散去,江言收起古荒神域,眼看天音石正在收服首山赤铜,他立刻冲过去,想要打断天音石的镇压,但老松树挥舞着枝条将他拦住。 “老家伙,” 江言拨开老松树的一根枝干,这样说道,“你拦不住我。” “你来试试嘛。” 老松树笑着说,树干上的脸庞咧开大嘴。 江言忽然跃向空中,避过老松树的横扫,老松树另一根枝干从上而下的扫落。 “来的好!” 江言大喊一声,一拳轰在树干上,如此一来,他整个人迅速的落下去,落向正在镇压首山赤铜的天音石。 “又是借力?嘿嘿,早就等着你了,” 天音石轻声的说,下一刻,江言身前忽然出现一道彩光屏障。 “什么?” 江言惊呼,彩光屏障出现的太突然,天音石显然早有准备,他撞在屏障上,整个人都被弹开。 他往上飞,老松树的枝干当头劈下,“去那边待着,” 老松树这样说,枝干砸在江言身上,他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砰!” 江言落下,嘴角溢出一抹鲜血,他把鲜血擦去,“这不公平,” 他冲着天音石喊道,“你们两个打我一个。” “公平?” 天音石不禁笑了,“什么叫公平?大家摆上擂台,一对一的决斗,谁赢了谁拿机缘?修士为了争夺机缘,有时甚至会出动大军,几千几万名修士在一起混战,还会布下阵法,孤身的散修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否则为什么拉帮结伙组成门派了?” “不过,” 老松树说,“你小子确实有点本事,嗯,我和主上两人联手,此界大可去得,你却能与我们争锋,小子,你不简单。” 江言没有说话,他死死的盯着天音石放出的彩光,首山赤铜被彩光包裹,神铁周围的赤红光芒正被一点点的消磨…… “你看出来了?” 天音石这样说,“你一定看出来了。” “红色的光,” 江言说,“类似于护罩一样的存在?” “没错,” 老松树说,“但凡大机缘出世,没被降服之前,身上总会有这样的一层光芒,一般称之为宝光。” 江言想到之前首山赤铜化成的火流星,那时候,神铁周围的宝光亮的惊人,以至于天音石必须要化出一张大网才能将其包裹住。 “小心,” 江言忽然这样说,“小心背后。” 老松树转头,他看见十几道术法朝他砸了过来,各大派的青年俊杰打进了深坑,俊杰们一个个眼睛都红了,他们死死的瞪着天音石和老松树,像是恨不得要把他们吃了。 “主上,” 老松树喊了一声,与此同时,他将浑身的松针都放了出去,绿光闪烁,凝成一柄巨剑,斩断三道术法之后,巨剑轰然破碎,剩下的术法劈头盖脸的打过来,“主上!” 老松树又喊了一声,声音有些焦急。 天音石正在镇压首山赤铜,这时候,神铁周身的宝光几乎已经看不见了,仅有的一层红光像丝衣一样单薄,天音石是一块粗糙的石头,你永远看不出他会有什么表情,然而,江言隐约猜得到,这家伙正咬牙切齿,一脸不甘。 终于,天音石散开宝光,然后,宝光飞快的转到后方,化成一道光幕,挡住砸下来的术法。 “轰!” 火焰和雷霆嘶吼着爆开,十几道术法同时砸在光幕上,天音石和老松树直接横飞出去。 “又是这些家伙,” 天音石落下来,恨恨的说,“烦死人了!” 这家伙不会骂人,江言忽然意识到,从认识天音石到现在,对方只骂过如来一次,其余的时候,哪怕在天上被打下来,天音石都只是懊恼,但并不骂人。 不过,这时候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各大派的青年俊杰已经冲向首山赤铜,打斗,追逐,你扯着他,他拽着我,江言忽然发现,所谓修士之间的争夺,更像是小孩玩的游戏。 “滚开!” 忽然,离火门的青年弟子大喝一声,他手中捏着一柄火焰刀,火焰刀飞快的斩下,紧接着是一声惨叫,一条焦黑的胳膊飞向一旁,一个断臂的修士脸色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 是我错了,江言告诉自己,小孩子玩的游戏没有这么血腥。 金华宗的青年弟子也在怒吼,但见他抬手放出三道金梭,两个修士挡住金梭,连连后退,另一个修士则被金梭贯穿喉咙,登时跪倒在地。 离火门弟子和金华宗弟子扫视全场,趁着那一瞬间的安静,两人飞快的接近首山赤铜。 然而,即便是死亡也不能打消青年俊杰们的狂热,龙门派弟子挺剑上前,青光剑气呼啸,斩向金华宗弟子。 同时,浑身画着怪异符篆的茅山弟子也在出手,“咔嚓”一声,雷霆从天而降,砸向离火门弟子。 于此同时,又有另外十几道术法,飞快的砸向两人,正所谓枪打出头鸟,两人虽然实力强大,但也禁不住这样的围攻,离火门弟子撑起一个火红的罩子,想要抵挡,但罩子一瞬间便破碎了,离火门弟子被雷霆劈中,一脸焦黑的退向一旁。 金华宗弟子擎出一枚金光闪闪的盾牌,挡在身前,龙门派弟子的剑气被挡住,但沧海派弟子的巨浪却将他砸向一旁。 两人被打退,剩下的人又扑上去,结果也都是大同小异,最接近首山赤铜的人就会被围攻,没有人能同时应对十几道甚至几十道术法,一时间,局面僵硬起来。 “诸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离火门弟子赤天问说道,“不如先把散修和不相干的人清理出去,我们几家宗门的人再做决定。” “做什么决定?” 金华宗弟子周小庆立刻拆台,“首山赤铜只有一份,谁抢到就是谁的。” 局面平缓下来,所有人都在观察局势的走向。 “我觉得,” 赤天问说,“与其被散修或者不相干人的捡漏子,倒不如确信我们得到更好一点。” “有道理,” 龙门派弟子段规点头赞成,“总不能叫散修抢了去,到时候,弄得我们这些高门大派脸上无光。” “此言有理……” 沧海派弟子方极表示赞同。 顷刻之间,几乎所有的门派子弟都表示赞同,剩下的虽然还有疑虑,但也没有出言反对,最后,就连金华宗弟子周小庆都同意了。 有几个散修害怕的往后退去,“凭什么? ” 一个散修不甘的说,“同样是修士,凭什么清空我们?” “凭我们比你强!” 一个开山门弟子狞笑着说,同时,他手中的斧头狠狠落下,那出言的散修惊呼一声,想要逃走,但另一个门派弟子挡了他一下。 “咔!” 骨头被砍碎的声音十分响亮,开山门弟子的斧头落下,那散修被整个砍成两截,肩膀带着脑袋无声的滑落。 江言望着这一幕,眉头紧锁,又轻轻的攥起拳头。 “吟!” 长剑出鞘,龙门派弟子出剑即是杀招,一个散修还来不及反应,喉咙上已经多出一个血洞,这散修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忽然便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住手!” 江言沉声低喝。 一瞬间,所有人都转头看他,门派弟子的目光比刀剑更锋锐,像是要将他斩个稀巴烂。 “我的朋友,” 天音石这样说,“你想干什么?” “你说了?”江言瞥了他一眼。 “哦哦,”天音石这样说,“我知道了,你要小心。” 江言没再理他。 “什么人?金色长袍上缀着绿玉,那个门派的?” 茅山弟茅不远好奇的问。 他们没认出来,江言心想,他没有回答茅山弟子的问题。 “找死的人,” 赤天问冷笑着说,“就是这个家伙,不顾我的警告,第一个进来。” 那你就来教训我呀,江言心想。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离火门弟子很谨慎,没有冒然上前。 “你算哪根葱,就让我们住手?” 开山门弟子捏着大斧头,狞笑着问道。 待会第一个治你,江言瞥了一眼沾血的斧头,心想。 “你们想要清场,说一声就好了,干么突然要下杀手?” 江言这样说道。 “你聋了吗?” 沧海派弟子方极冷笑着说,“那家伙该死,我们让他滚,他还试图辩解!” “给他个教训就够了,” 江言沉声道,“何必杀人?”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开山门弟子狞笑着说,“不简单啊兄弟,要过两招不?” “你来。” 江言言简意赅。 “找死!” 开山门弟子大喊着冲过来,大斧返照出一抹白光,上面的鲜血格外刺眼。 开山门弟子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浑身都是鼓鼓的肌肉,奔跑时声势惊人,江言眼睁睁看着他冲过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所有人都在望着这一幕,金华宗弟子周小庆摇了摇头,似乎在遗憾不能亲自动手,离火门弟子赤天问则死死的盯着江言,其他人也都想看看这是怎么的一场战斗。 开山门弟子冲过来,手中斧头飞快的砍下,斧刃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撩起江言的发丝,江言却一动不动。 “吓傻了。” 茅山弟子不屑的说。 江言忽然伸手抓向那斧头,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开山门弟子先是一惊,旋即狞笑起来,仿佛已看到江言手指被斩下的情景。 然而,江言用五根手指捏住斧刃,斧头便死死的停住,半点也不能落下,开山门弟子的脸色不禁变了。 江言捏着斧刃,用力往下一拉,同时侧身。开山门弟子连人带斧头被他拉向前方,江言伸脚绊住开山门弟子小腿,开山门弟子高大的身子猛的往前扑跌。 江言把斧头往天上扔,开山门弟子伸手还想抢夺,江言抓住斧背,忽然单膝跪地,另一只手按住开山门弟子的胳膊,开山门弟子忽然大声求饶,江言抿了抿嘴唇,斧头骤然斩下,骨头破碎,鲜血狂飙,开山门弟子惨叫一声,从此失去右手。 江言起身,开山门弟子在地上剧烈挣扎,同时伸出左手想要捂住断肢处的伤口,江言捉住他的左手,又按在地上。 “不要,” 开山门弟子大哭着,崩溃讨饶,“饶了我,不要,饶了我!” “不要饶了你?” 江言这样说道,“好,我成全你。” 白光一闪,斧头斩落,手骨被砍断,被斩下的左手犹自跳动不停。 江言把斧头扔在地上,开山门弟子滚动,惨叫,挣扎,江言不再看他一眼,转身面对一众门派弟子。 他盯住了龙门派弟子。 龙门派弟子缩了缩脖子。 “好生残暴,” 离火门弟子忽然开口,“他已开口求饶,你为何不停手?” “他该死。” 江言轻声的说。 “这么说,” 金华宗弟子面色凝重的望着他,“你还是手下留情咯?” “我只是不想脏了我的手,” 江言不禁笑了,“红衣服的,我不过是斩了两只手,你们却杀了两个人,若论残暴,还是你们更胜一筹。” “你到底想干什么?” 龙门派弟子恶狠狠的问道,“打抱不平也要有个限度,你想与全天下的门派为敌吗?” 色厉内荏,江言想到他刚才缩脖子的样子,心中不禁好笑。 “天下的门派弟子,” 江言问道,“都像你们一样残暴嗜杀?” “看来你真是想成为天下公敌!” 茅山弟子义正严词的说,“不要仗着自己有一点本事,就敢胡作非为。” 都是爱扣大帽子的主,江言心想。 “你们想要清场,” 江言说,“不如先清我好了。” “阁下未免太过狂妄,” 离火门弟子说道,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要和我们这么多人叫板?只怕阁下没有那个本事。” 我正想知道我有没有那个本事。 “多说无益,” 江言攥紧拳头,盯紧人群中的龙门派弟子,“且让我来领教一番。” “诸位不要留手,” 金华宗弟子捏着三枚金梭,这样说道,“此人是竞争首山赤铜的大敌。” “杀!” 离火门弟子大喝一声,他双手各举一团火焰,合在一处,火光骤然一亮,一道赤红色光束直射向江言。 还有这种招数?江言着实吃了一惊,对方的出手毫无预兆,两团火焰合在一起,赤红色光束忽然撞到眼前,速度快的不可思议,若不是他有武道天眼,此刻胸口已然被开了个大洞。 江言伸手,撑起古荒神域,并将其集中在掌心一小块范围。赤红光束撞在上面,火焰登时爆裂,化成一个巨大的虎头,焰虎张开大口,要把江言整个吞噬。 江言后退一步,古荒神域撑开到极致,然后,他猛的一推,淡蓝色光幕将火焰化成的虎头包住,焰虎大吼着,却被困在淡蓝色球体中,江言用掌心托住淡蓝色球体,猛的朝门派弟子众人砸去。 “小心!” 周小庆惊呼一声,蓝色光球已然撞到眼前,躲避已来不及,他飞快的撑开一片金华,紧接着,沧海派弟子卷起一片巨浪,茅山弟子则打出一道符篆,门派弟子们齐齐出手,各色神芒暴涌而出,迎向蓝色光球。 “轰!” 光球撞上金华,仿佛一个肉球跌进水里,金华荡漾起来,光球继续往前,忽然爆开,可以清晰的看到,淡蓝色光幕在一瞬间膨胀到极致,而各色光华将其紧紧的包裹住,有那么一瞬间,两种能量僵持在那里,空中像是多出一个吃撑了的彩色大胖子。 下一刻,门派子弟再也无法尾唇能量的平衡,在一阵轻微的震动之后,彩色大胖子狠狠的爆开,狂暴的能量暴涌,门派弟子被推开,惨叫着飞向四周,七零八落。 江言用手遮着眼睛,不得不说,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意料,离火门弟子的术法来的太过突然,而他的应对完全是顺手为之,古荒神域能挡住术法他是知道的,但从不知道竟然还能用来制造炸弹。 “这一群傻子,” 古荒神源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倘若不做抵挡,古荒神域的力量就会散开,里面的火焰能量也会消散掉,根本不会有什么后果。” “是这样吗?” 江言不禁愕然,“我没造出来炸弹?” “古荒神力是一种很稳定的能量,古荒神域更是将稳定的特质发挥到极致,否则无法作为守护之力,自然,这样的力量不会轻易失控,当然,像这群人一样,把各种奇奇怪怪的力量一股脑的融合在一起,不炸才怪。” 爆炸的结果如何?江言往前看,几十个门派弟子或躺或坐,就是没有一个站着的,离火门弟子浑身的衣服都烂了,露出被烧的乌漆墨黑的身体,金华宗弟子头发爆炸,脸上也黑黑的,这两个人都很惨,但比起缺了一条胳膊的龙门派弟子,或者肚子上有个透亮血洞的沧海派弟子好一些,可怜的茅山弟子则失去了一条腿,应该是最惨的一个,当然,有几个人躺在地上直接不动了,应该没死,江言心想,但谁又说的准了? 不管怎样,江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门派弟子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恶狠狠的瞪着他,眸光中除了敌视,还有一丝丝恐惧。 “我还没准备开始,” 江言这样说,“你们就结束了。” 他打量着龙门弟子,后者失去了一条胳膊,此刻正抱着伤口在地上打滚,见此情景,江言也不想再找他麻烦,嗯,他断掉的胳膊正是用剑的那一条。 “邪法,” 离火门弟子望着江言,这样说道,“你会邪法,你是邪魔!” “你还真是喜欢给人扣大帽子,” 江言皱着眉头,望着赤天问,“我是邪法又怎么样?又成了天下公敌了?” 赤天问张了张嘴巴,显然,江言把他想说的话给说了。 “斩龙组会追杀你!” 赤天问想了想,这样说道,“我哥哥是斩龙组的小组长,他一定会把你追杀到死的。” “是他啊,” 江言想起了赤天诛,就是被他抢走离火神符的那个红发男,“斩龙组……我好害怕啊。” 他虽然嘴上说的是“我好害怕”,脸上却没有害怕的表情,他朝着首山赤铜走去。 “你敢对斩龙组不敬?” 江言的态度惊住了一众门派修士,赤天问见江言没有被吓住,脸上不禁有些挂不住,“原来是个疯子,好,等你被斩龙组追杀的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江言没有回答,这时,他已走到首山赤铜近前,一伸手就能抓住首山赤铜,赤天问死死的盯着他,“你敢动我的首山赤铜,” 离火门弟子这样说,“你就死定了,我一定会把你活活烤死。” “是吗?” 江言把目光从首山赤铜身上挪开,盯住前方的赤天问,离火门弟子年纪不大,估计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小屁孩,江言心想。 他忽然迈步,绕过首山赤铜,走向离火门弟子。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毫无疑问,放弃首山赤铜而走向自己的敌人,这是为杀人而放的信号。 “你……” 离火门弟子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 江言咧嘴笑了,露出满嘴白牙,然后,他直接一个转身,背对一众门派修士,俯身去捡首山赤铜。 望着那青年的后背,赤天问的脸顿时涨的通红,门派弟子的脸色也都变得很难看,敌人选择背对他们,这是一点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这是赤裸裸的藐视。 江言伸手抓住首山赤铜,神铁表面还有一层淡淡的赤色微光,他将古荒神力运到掌指间,淡蓝色光芒包裹住首山赤铜,神铁躁动了两下,红色微光缓缓消散,江言却在注意背后的动静。 偷袭我,江言心想,偷袭我,给我一个干掉你们这些眼高于顶,视人命为草芥的家伙的理由,偷袭我。 有人偷袭,从两个方向,脚步声很轻,但战神体质赋予了江言灵敏的六觉,他听到的很清楚。 不,还有第三个人,这是个大家伙,脚步声很响亮,咚咚咚,深坑在震动。 江言抬头,看向远处的天音石,心中了然, 一缕锋锐之气落下,紧接着又是一缕,偷袭者心狠手辣,直接就想斩下他的脖子。 江言猛的俯身,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之前他半跪着,如今他整个趴到地上,两道劲风从他头顶掠过。 扫堂腿,他整个人像时针一样转了半圈,一个偷袭者被他绊倒,可以听到腿骨折断的声音,咔嚓。 他继续转完剩下的半圈,一个偷袭者惊呼一声,往后想要退开,江言飞快的伸手,抓住他的衣服,将他扯了回来。 会是谁?两人动作很快,门派弟子们被大胖子炸的受了伤,只有两人伤势不重,嗯,离火门弟子和金华宗弟子?多半是的,江言这样想。 他把偷袭者拽倒在地上,看到偷袭者的衣服,他不由愣住了。 是个散修,是个散修。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冲了过来,江言随手扔开手中的散修,“砰”的一声,一个庞然大物撞上他的后背,他往前直飞,飞的好远,落在天音石面前。 他从地上爬起来,抬头,嘴角流出一抹鲜血,老松树正笑着望着他,天音石身上射出一道柔和的光,落在他肚子上,因为撞击而剧痛的内脏顿时舒服了许多。 “首山赤铜是我的,” 天音石一边为他疗伤,一边笑着说,“何必苦争锋?都为我做嫁衣。” 江言转头,他看到,那棵高大的乔木站在首山赤铜本来的位置上,有几个散修冲了上去,老乔木飞快的出脚,几个散修惨叫着飞向一边。 “怎么样?” 天音石用一种谦逊的,不好意思的语气说,“我的手下出现的有点及时,对不住了。” “很及时,” 江言终于说话了,他把掌心的首山赤铜亮出来,神铁已不再发光,此刻,它只是一块单存的红色铁块,仅此而已,“我险些就没拿到。” 老松树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你……” 天音石结巴着说,那道柔和的光芒被他飞快的撤去。 “你说这事情,” 江言笑着,他用一种谦逊的,不好意思的语气说,“偏偏他撞我的时候,那宝光被耗尽了,我一下就把这石头提起来了,哎呦,怪不好意思的。” 天音石和老松树都默不作声,老松树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动手,天音石周围也有神光符号在凝聚。 “说好了的,” 江言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不能因为首山赤铜的归属而破坏我们的合作,现在吗,首山赤铜是我的了。” 他拿出“粽子”,将首山赤铜放在里面,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内部空间堪比一间房子的粽子,竟被首山赤铜撑的鼓起来一块。 “好,” 天音石把神光符号都散去,“算你赢了一回。” “得去帮帮老乔,”老松树站起身来,这样说道,“感觉他撑不住了。” 散修们在围攻老乔木,门派弟子也加入了包围圈,各种术法招呼向树精,天音石手下的大将几次想要突围,但修士们的围攻滴水不漏,老乔木渐渐露出不支的颓势。 忽然,深坑上方传来喊杀之声,江言抬头,只见植物园从上方砸下来,打头阵的乃是天音石的姘头紫罗兰,江言看到,河豚也混在植物园里,手中捏着一柄不知从哪个尸体上捡来是大刀,喊打喊杀。 老松树迈开大步冲向战团,天音石的神光先他一步落在人群之中,腹背受敌,修士们的阵型登时溃败,江言听到赤天问在组织突围,他几次想冲进战场,按住那几个门派修士痛扁一顿,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场面变得一边倒起来,人族修士根本无法抵挡植物园的大举进攻,毕竟,这是整个寂静之地千百年来沉淀的实力。 江言听到林梦蝶在高处喊他,于是,他往深坑上方爬去,爬到外面的时候,一条深绿色的藤蔓忽然出现,如一堵高墙般将他拦住。 “你这是在干什么?” 江言问道。 “等人。” 藤蔓这样回答。 “等人……” 江言一开始还不明白,直到离火门弟子从下面冲出来,他才恍然意识到,等的是什么人。 “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江言这样问道。 “当然,” 青藤回答,“他们刚才在围攻我夫君。” “这么狠?” 江言有些愕然,“你们不是花木吗?不应该性情温和吗?这种事情,像是野兽的作风啊。” “寂静之地千百年寥无人烟,” 青藤这样说,“你以为是为什么?” 他们杀光了每一个闯入的生灵,除了那些没把握杀掉的,江言感到后背有些发凉,真要把这样一群恐怖的植物带回去?那样的话,地球上估计要多一个恐怖传说了。 “恕我直言,” 江言看了一眼冲上来的一众修士,有散修,也有门派修士,共同点是全都惨兮兮的,衣服都烂的不成样子,女修士春光外泄,灰头土脸都算好的,缺胳膊少腿的也不少,这一群人铁定不可能冲过面前这堵高墙,“如果你们一直生活在此界,那你们完全可以把这群人都杀了,但是,你们马上就要离开此界,到外面的世界去,这些人的师门和家族,在外面的世界很有影响力,把他们都杀光的话,估计你们会寸步难行的。” “不走漏消息就行了。” 青藤冷冷的说。 “恐怕不行,” 江言摊了摊手,“战斗和屠杀会留下痕迹,很快就会有人赶来这里,或许是他们的师兄,师弟,他们会千方百计的排查,总之,他们会发现这些痕迹,然后,有朝一日,这些账会算在你们头上。” 青藤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他说的是真的,” 小龙女在旁面说,“离火门,沧海派,龙门派,茅山,这些门派都很有实力,你们想要在外面发展,不能一次全得罪了。” “可是,” 青藤迟疑着说,“倘若一股脑把他们全放了,也不是我们行事的风格。” “那简单,” 江言不禁笑了,他转头望着快要爬上来的一众修士,说道,“洗劫他们就好了。” 白水月 明明是白天,乱葬岗却森冷无比。 这里的风都是阴冷的,且声音怪异,像是夹杂着幽鬼的嘶吼。 这不是错觉,白水月知道,阴骸之地是死气聚集的地方,而幽鬼本身就是死气组成,也许,就在此刻,就在她身边,就有许多幽鬼聚在一起,伸手来扯她的衣服。 不过,亡者终究是亡者,生与死之间有一条牢固的界限,亡者不能干预活人的生活,活人也不能轻易窥探亡者的世界,那些敢于打破界限的存在,最后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世上当然有害人的猛鬼,但下场一定是被修士斩杀,也有人生来就有阴阳眼,可以看到鬼魂的行动,但这种人往往活不长久。 斩龙组建立以后,更是让这条界限变得难以逾越,斩龙组有专门应对越界亡者的小组,那是一个神秘的小组,即便是像这一次这么重大的行动,那个小组也没有参加。 应该让他们来这里,白水月心想,幽灵组,他们最适合对付尸鬼,或者腐朽者,而幽鬼也绝不敢在他们耳边窃窃私语,或者搞些什么小动作。 “应该让幽灵组来这里,” 矮子刘通抱怨道,“他们那个组长会爱死这里的。” “你还是别提那个人,” 麻子郝浩这样说道,“想到他我就头皮发麻。” “怎么的?” 酒鬼很好奇,“对了,我听说你是唯一一个曾经跟幽灵组一起执行过任务的,说说,他们让你干什么了?有没有让你扒女鬼的衣服?” 白水月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事实上,她本来很不喜欢听男人说下流话,但在这种时候,下流话显然比沉默好的多。 “扒女鬼的衣服?哪有那种好事!” 麻子郝浩大声的说,紧接着,他像是想说什么,但他又忍住了,“没什么好说的,我答应过他们,不能把他们的任务对外透露。” “你签了保密协议?” 矮子刘通难以置信的说,“不会?” “当然没有,” 郝浩这样说,“我毕竟是斩龙组成员,不是普通人,肯定不用签协议。” 从踏过那条沼泽 第二百一十二章 从踏过那条沼泽中的小路开始,周遭便莫名的森冷起来,倘若阴风吹过,空气中便好像多了一堆看不见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人的背后看,白水月紧了紧雪蚕丝做的制服。 “既然没有签协议,” 矮子刘通这样说,“那就完全可以跟我们说说。” “没错,” 酒鬼满嘴酒气的说,他又喝了一瓶白酒,“不要像个女人似的磨叽,抱歉,组长,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不管有没有,白水月都没有在乎,她把目光转向郝浩那张坑坑洼洼的麻子脸,不太好看,她想,但比我师兄白青山那张尸鬼的脸要好看一点。 “说说幽灵组,” 白水月这样说,“他们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存在?” “看来,” 郝浩苦笑着说,“今天不从我这里捞出点什么,你们三个会把我杀了,然后埋尸在这里。” “这正是埋尸的好地方,” 矮子刘满脸正色的说。 他们继续往前走,乱葬岗上的坟眼头似乎无穷无尽,白水月又想到大山里的那次任务,他们打开坟眼头,导致僵尸从里面爬出来,杀害了半个村子的村民…… “幽灵组……” 麻子沉吟着,似乎不太知道从何说起,最后,他笑了一下,说道,“他们是一群神秘的家伙,嗯,不错,据说跟我一起执行任务的有七个人,但从头到尾我都只看见一个人,就是他们的组长,并且只见了一面。” “什么意思?” 矮子刘通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从头到尾?只见了组长一面?” “他们去喝酒了没带上你,” 酒鬼笑着说,“多半是这样。” “哈,” 麻子笑着道,“我倒情愿是这样,假如任务的地点是饭店,虽然他们不跟我交流也不让我看见他们,但我起码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但是,不是那样,任务地点是个万人坑,不在我们境内,我们是受别人的邀请去办事的。” “法国?” 矮子刘通若有所思。 “并不是,” 麻子摇头,“另一座万人坑,更大,战争把几万人的尸体扔进那坑里,你们知道的,死气太多会导致某些超自然现象。” 尸鬼和腐朽者,白水月心想,的确是超自然了,但那是在外面,在这里就很自然。 “你们去处理什么大家伙?” 矮子刘通问。 “大家伙”是斩龙组的惯用称呼,毕竟,除了处理修士们的事情,斩龙组还涉及许多超自然灵异事件,在那些事件里,总有些怪物在作祟,其中一些较为强大的存在,就叫“大家伙”。 “一群大蝙蝠,” 麻子说,“大的不可思议,白天躲在万人坑下面,晚上就跑出来吃人,一吃就是一个小镇。” “我们可没听说过某欧洲小国有食人怪兽的新闻。” “因为没有人死去,” 麻子笑着说。 “呃……” 酒鬼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人死去?不是吃人吗?” “只是吃人而已,” 麻子换了一种语气,阴沉的语气,“吃完人以后,他们就回到坑里,晚上的时候,他们会再把那人吐出来,送回小镇。” “蝙蝠是傻逼吗,吃了又吐,吐了再吃?” 矮子刘通这样说道。 “你可以去问蝙蝠,不过,要是问我,我得告诉你,那些只图一时之快的怪物往往成不了什么气候,蝙蝠们就很不同,他们在着手制造自己的军队。” “你好,” 矮子刘通一脸正色的握住酒鬼的手,“我是欧洲防务总长蝙蝠总司令。” “我会把蝙蝠司令的翅膀撕下来下酒,” 酒鬼笑着把他推开。 “你说他们在制造军队?” 白水月对麻子说,“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是怨灵,死在战争中的怨灵,怨灵能想什么?” 麻子的语气变得很奇怪,那是一种喟叹、悲伤的语气,“我到那里调查的时候,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现,直到发现大概整整一个城市的人,都买好了去德国的机票。” 矮子和酒鬼不再开玩笑,他们望着麻子,一脸正色。 “他们想要发动战争?” 矮子难以置信的说。 “确切的说是复仇,” 麻子说,“这就是死在战争中的好男儿,哪怕化成怨灵,变成怪物,他们也不伤害自己国家的人民,而是想着报当年的仇。” “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酒鬼这样问道。 “是他们,和我无关,” 麻子说,“杀光了,等我赶到坑里的时候,大蝙蝠们的尸体躺了一地都是。” 有那么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大家都在消化这个事实。 “该杀,” 最后,酒鬼放下酒瓶,这样说道,“战争已经结束了,记住历史就很好。” “复仇也没什么不对,” 矮子刘通这样说,“麻子,如果我在现场,一定要按住幽灵组的人骂一顿,你懂吗?” “除了杀掉,” 白水月这样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 矮子笑着说,“但骂还是要骂的。” “还没说幽灵组,” 酒鬼说,“麻子,你只是给我们讲了个故事,而我们最想知道的事他妈的幽灵组啊。” “啊,幽灵组,” 麻子说,“这就是全部了,我的任务就是调查那些小镇,这任务没有任何难度,也没有任何危险,那个国家的二号执政长官全程便衣陪同。” “所以说,” 矮子刘通登着他,“你根本没跟他们在一起执行任务?” “怎么能这样说?” 麻子一脸不悦,“他们打怪物,我搞调查,这不是经典电影中的剧情吗?我在里面起码是个男二号了。” “我们是想知道他妈的幽灵组!” 酒鬼愤怒的嚷嚷,“不是想知道你去欧洲拍电影的事情!” “我还能说什么?” 麻子大声质辩,“除了那个组长把我要过去,还有之后我到坑里看了一下,其他的什么我都不知道了,我没见过他们,当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妖怪还是人类还是幽鬼还是机器人,我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武器,修为如何,战斗力如何……” “尸体上有枪伤吗?” 矮子刘通这样问,“或者我们改造过的小玩意儿?” 是那种一枪可以打穿坦克,一炮可以炸沉驱逐舰的小玩意儿吗?白水月心想。 麻子郝浩默然半晌,然后,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没有,” 他说,“尸体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伤痕。大蝙蝠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打开,上面出现三个红点,“除了生命探测器上的三个红点。” 无光子 大雪山在他身后一点点变小,冰雪融水汇成的大河则渐渐高涨,暖风扑面而来,拂在身上比热水浴更舒服。 前方极远处,几个小黑点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他们不紧不慢,” 狗熊这样说,“我们也就不紧不慢。” “嗯,” 无光子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沉闷,且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话你不该往心里去,” 狗熊这样说,他转头往自己的背上看了一眼,无云子正沉沉昏睡,“你是个很好的师兄,你知道的,一个人失去了一条胳膊,又断了一条腿,心情自然会变得很差。” 不是我让他失去胳膊,又断掉一条腿的。 无光子点了点头,对于狗熊的安慰,他照单全收,但心里的苦闷一点也不曾缓解。 无云子不久前从昏迷中醒来,很快又沉沉睡去,中间间隔的时间一点不长,但足够一个忽然变成残废的人说很多难听的话。 “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无云子愤怒的说,那时,无光子正为师弟的醒转而感到欣喜,无云子的话像大雪山的寒风,将他的欣喜冻成愕然,“如果你跟我们一起,我们就可以对付雪熊,我就不会变成这样!” 我们对付不了雪熊,无风被偷袭,而你害怕的连剑都拿不住。我和狗熊两个人才杀死那头雪熊,这还是在狗熊顶住了大部分压力的情况下。 师弟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像个魔鬼,无光子把这些话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可怜可怜他,无光子告诉自己,他都变成这样了。 “你像个傻子!” 无云子全然忘了是谁将他救了出来,又将他放在狗熊温暖厚实的毛皮上,让他不至于丧身熊口,“你为什么等在那里?就是因此那团该死的火让你等在那里?守信?不轻举妄动?你是榆木脑袋,心甘情愿被冻死也要来这一套!” 你们应该跟我一起等,你们不会被冻死,但雪熊和雪妖可能会要了你们的命,况且你们答应过人家等在那里,虽然光焰前辈失约了,但我们完全没必要深入雪山…… 面对师弟的诘问,无光子保持沉默,他本来就是寡言的人,师弟的残废让他心痛,让他骂两句,他想,他已经这么可怜了。 “是你把我害成这样,” 无云子愤怒的说,眼泪从他那满是怨毒表情的脸上流淌下来,“都怪你,都怪你!” 有那么一瞬间,怒气从无光子脸上闪过,我不该救他,无光子这样告诉自己,不,原谅他,他是你师弟,他够惨了。 “或许他不该救你,小鬼,” 狗熊看不下去,这样说道,“搞清楚状况,凭良心说话,或许你应该被那头雪熊吃掉,那样你就只能跑去对阎王爷哭诉,而阎王爷会给你两个耳掴子,因为听说他是公正的。” 说的太对了,无光子心想,他感觉心里一阵舒畅,不,他瞪了狗熊一眼,示意狗熊别再说话,师弟已经够惨了,别在火上浇油。 这时,无云子才注意到自己趴在一头大狗熊的背上,他立刻尖叫起来。 “熊!” 他大喊着,一脸惊恐的神色,“哪来的熊,熊!” “很好,” 狗熊笑着说,“我喜欢别人这样高亢的强调我的身份,并且不带狗字。” 无云子吓的昏厥过去,无光子担心的上前查看,“这样很好,” 狗熊说,“他需要休息,让他睡,免得说话恶心我们。” “他是我师弟,” 无光子瞪了他一眼,“并且残废了。”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狗熊摇了摇硕大的脑袋,“你冒死把他救下来,只要有一点点脑子的正常人,都不会像他一样恩将仇报,我说,你救他也是白救,这种人迟早横死。” 无光子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当我没说,” 说完这句话,狗熊哼起了小调。 “我想要一罐蜂蜜,哪里会有蜂蜜?蜂窝会有蜂蜜,蜂蜜蜂蜜蜂蜜……” 无光子皱了皱眉头,他一度想让狗熊闭嘴,因为那歌声实在沙哑难听,而歌词又憨傻的不可思议,但他忍住了,他凭什么让人家闭嘴? 这是一头怪异的狗熊,他告诉自己,一头熊妖,不想着吃人,却想着什么证明自己。老天爷,什么时候,全天下的有灵之物都学上人本主义心理学啦?证明自己而不是吃人,直接从第二需求跨越到第五需求了。 我了?他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也不比这头狗熊好上多少,他这样评价自己,我想要信守承诺,该死的,代价是从一个可以把治水境巅峰高手打趴下的怪物手里救人。 成功的希望就像远处雪山上的雪花一样渺茫,他知道,但他还记得临行之时,他对师兄无心子许下的承诺,该死的,他想,我以为那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因为有师兄的信。 一开始的确手到擒来,但,忽然一下,事情变得奇怪起来,到现在嘛,他心中几乎已经快要生出绝望,支撑着他继续跟踪前方那几个小黑点的,不过是一个守信之人最后的倔强。 “他们停下来了,” 狗熊停止哼唱,这样说道,“他们想干什么?” 无光子眺望远方,那几个小黑点的确停下来了,他们在做什么?他也很想知道,但他们离得太远,看不清楚。 “近一点,” 狗熊这样说,“或许能搞清楚,那个多出来的家伙,是不是你师弟。” 哦,师弟……是的,我可怜的师弟,一个成了残废,现在就在我身边,另一个不知所踪,很可能已经冻死在雪地里,为什么他们不听我的话?我阻止事态发展的态度是不是应该更强硬一点? 好消息是,他们没有发现师弟的尸体,更好的消息是,师弟很有可能被前面那一行人救了,如果真是那样,我该怎么办?他们救了我师弟,他们不是坏人…… 诚然,世上许多事情,都不是好坏二字所能解释,然而,滴水之恩,就算不必涌泉相报,也总该报答一二,他们救了我师弟,我却在悄悄的跟踪他们……不行,我必须救出光焰前辈,我对师兄承诺过的。 他们往前靠近,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他扯住继续前进的狗熊,示意妖怪停下脚步。 “不能再往前,” 他说,“会被发现的。” 事实上,有那么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倘若那一群人中真有治水境巅峰高手,那么,他们就很容易被发现,治水境巅峰高手的六识非常敏锐。 “他们不会往后看,” 狗熊这样说,“他们不会觉得雪山上有人跟踪下来,你不想搞清楚那是不是你师弟?那我们就待在这里,或许那是他们路上抓的雪妖了。” 雪妖不会乖乖的躺在那条大鱼的背上,受了重伤,冻的要死的人才会。 想到师弟,无光子便狠了狠心,于是,他们继续往前,大河两岸是一望无际的冲积平原,他们想要跟踪,就只能藏身在低矮的草丛中,而即便是最好的草丛,也只能藏住狗熊半个身子。 无光子矮着身子前进,任凭杂草和荆棘从他脸上划过,他完全可以挥剑斩断这些碍事绊脚的东西,但前提是不被发现。 渐渐的,他们已经能看清几个小黑点的身形轮廓,无光子看到两个女人,两个男人,一条大的可怕的鲢鱼,还有一条半人来高的……河豚? 他看到了自己的师弟,穿着一身青城山的道袍,那么熟悉,但又那么陌生,为什么陌生?因为师弟竟然站起来了,简直是个奇迹,难道他们给了他治疗?不,不单单是治疗这么简单?他忽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师弟不会是吃了什么丹药? 按照狗熊的说法,那个叫江言的年轻人给人丹药就想给人糖豆子一样乱给……可是丹药就是丹药,如果师弟是被人家用丹药救起来的,那就不止是滴水之恩这么简单…… 他们继续往前,这时候,狗熊已经匍匐前进,从距离上来看,当他们能看清对方的身形轮廓的时候,对方也能看出哪些是草,那些是奇怪的东西了。 忽然,在某个适当的距离,无光子趴在草里,从杂草和荆棘的夹缝中,他看到了那个叫江言的人的脸。 有点熟悉,他告诉自己,我在哪见过他。 他又看到那两个女人,两个绝色美人,一个穿着一身白衣,另一个则穿着干练的战斗用的贴身衣服,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当无光子看清那个穿着干练衣服的女人时,也不禁愣了一下。 绝色美女让人发愣,这很正常,但更关键的是,在这一刻,仿佛一个炸雷在耳畔响起,无光子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个男人熟悉。 是他们,江汉市的那两个逃犯,斩龙组的重要抓捕对象,有史以来最大的通缉犯。 一瞬间,无光子想到了太多。 江言,他想,难怪我一直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这名字从来不曾在修行道上响亮过,除了最近几天,无光子对抓捕逃犯的事情不感兴趣,或者说,青城弟子对斩龙组不太感冒,所以他不曾太过关注这件事,直到进入秘境以后,他得知提供有用线索即可让以个治水境巅峰境界的老头成为护卫,他才对这两个逃犯上心。 这时候,逃犯一行人正在诀别,无光子看出来了,他们要送那头鲢鱼下水,那大的可怕的鲢鱼。 鲢鱼下水以后,那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很好,他们丝毫没有发现我们。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无光子知道,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十字路口,选择,选择权在他手里,他该怎么做? 告诉斩龙组?告诉司空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知道,要从那个危险的逃犯手里救人,还有什么比召唤斩龙组更好的选择? 况且,司空行说过,只要有人提供有用的线索,提供线索的人就能获得治水境巅峰高手作为护卫。 什么叫有用的线索?我现在在这里,那家伙就在我眼前,这算不算有用的线索?主要我告诉他们,他们很快就会赶来。 那样的话,逃犯固然危险,但斩龙组手里有魔改过的枪炮,西方人曾经拿着火器把清朝的骑兵打的丢盔弃甲,斩龙组的枪炮对付只能用冷兵器的修士有异曲同工之妙,那逃犯会被捉住,他告诉自己,然后我可以趁机救出光焰前辈,还有师弟。 可是我师弟在他们手里,他们救了我师弟,我真要做这样的事情?哈,把师弟放到一旁,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是傻子,我要完成师兄的承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他把师弟放到一旁,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情,我要联系斩龙组和司空行,问题是,我联系不上他们。 如果是在外面,只需要一个电话,斩龙组和治水境巅峰的老头就会迅速就位,可这里是秘境,还没有哪个通讯公司能在这里盖信号塔、铺设线路,修士之间只能用风信交流。 风信,他想,幸好那个斩龙组的副组长把自己的风信频道公开给了所有人,否则我还联系不上他们了。 青城弟子一向不怎么喜欢斩龙组,而喜欢这玩意儿是相对的,因此,斩龙组也不待见青城弟子,双方的关系,说不上紧张,但无光子无法联系上任何一个斩龙组成员。 第二百一十三章 幸运的是,斩龙组的副组长,雾隐门门主的关门弟子,在进入秘境之后,公开了自己的风信频道,目的是为了接收所有人传来的关于逃犯的信息。 他把风信编辑好,发给斩龙组的副组长,希望他快点给我回音,无光子心想,早点带人过来,最好再通知司空行一下,我迫不及待的等着老头信守承诺了。 逃犯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无光子和黑熊谨慎的跟着,风信发了出去,这时候,他感到度日如年,快点回我,他想,快来抓你们的逃犯。 不过,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承载风信的那一缕清风,居然是飘向后方的,后方有什么?大雪山?或者更广袤的荒野?斩龙组的副组长在那里做什么?管他做什么,快点带人来就好了。 风信没有得到回应,无光子本来以为,一分钟,两分钟,就应该有人回应自己,斩龙组的副组长应该用一种惊喜的神情回复。 然而,风信没有得到回应,五分钟,十分钟之后,风信依旧没有得到回应,那位斩龙组的副组长在干什么?无光子不禁焦躁起来,死了吗?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回应? 他继续等,大河流域的风光在他左侧奔涌而过,右面则是茂密阴森的古木狼林,他知道那就是阴骸之地,死者出没的地方,死气聚集的地方。 一声轻微的呻吟在耳畔响起。 师弟无云子从昏睡中醒来,无光子转头看他,师弟的脸色好了一点,不再是那种尸体一样的惨败,但依旧苍白无比,毫无血色,我没有丹药,无光子心想,否则一定像给糖豆子一样给他。 “我的好师兄,” 无云子用一种刻薄的语气说,“你在干什么了?趴在草里?我们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吗?” 的确是秘密的任务,无光子心想,他对师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干什么?” 师弟不耐烦的说,“我们到底在干什么?” 无光子把情况简略的谁给他听。 “逃犯,” 师弟眼睛放光,“我们找到了那个逃犯?” 师弟伸长脑袋朝前面看,无光子连忙把他往下按,“小心一点,” 青城弟子嘱咐,“不要被他发现。” “怕什么?” 师弟一脸不屑的说,“师兄永远那么谨慎,”他语带讥讽,“可是谨慎的结果未必有多好,比如把自己的师弟坑害成残废。” 不是我要坑害你,是你不听我的劝告。 “小子,” 狗熊冷冷的开口,“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胡闹,我就把你带到旁面的阴骸之地,把你扔给尸鬼当晚饭。” 这威胁显然吓住了师弟,或者说,是狗熊的语气吓住了师弟,师弟嘴巴张了张,脸上神情变幻。 “你让狗熊来吓我,” 师弟放低声音,不甘心的嘟哝着,“回到青城山,我就会告诉我舅舅,告诉他你是怎么把我坑害成残废的,他会好好的收拾你。” 无光子的脸色白了一分,他舅舅,无光子心想,那个生活在仙人洞里,鬼一样的中年人。 “小子,” 狗熊冷冷的说,“我不知道你舅舅是个什么东西,但我真心实意的警告你,尸鬼们一直都很饿。” 师弟轻轻的哼了一声 没再说什么。 师弟的舅舅已经让他很头痛,然而,更让他感到头痛的是,斩龙组的副组长还是没有回应他的风信,老天爷,斩龙组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他们不是一向以反应神速著名吗? 一只小麻雀轻轻的飞到他们身旁,无光子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这麻雀不怕人,它就那样轻快的飞来飞去,目光在两人一熊的身上游走着。 “哪来的小家伙,” 狗熊笑着说,“去,给我找一点蜂蜜过来。” “你是古王手下的大将,狗熊是不是?” 这麻雀能说话,无光子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好,他是妖怪,难怪他不怕人。 “是我,有什么事?” 狗熊也被吓了一跳,“我说,说话之前你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一只巴掌大的麻雀忽然说话,会把我这样反应迟钝的狗熊吓一大跳的。” 应该是废话超多,思想还很复杂的狗熊,无光子心想。 “鹰王陛下找你,” 麻雀这样说,“你现在就得跟我去坠鹰崖。” 狗熊愣了几秒。 “鹰王陛下找我做什么?” 他问道,“还有,为什么我必须要去?鹰王脑壳坏了?我不是他的属臣。” “鹰王陛下只能找到你,” 麻雀这样说,“鹰王陛下有要紧的事情,你现在就要跟我去,否则鹰王陛下会亲自来找你。” “我才不怕他,” 狗熊恶狠狠的说,“有什么急事?稀奇,鹰王陛下怎么会有事找我?” “跟你的陛下有关,” 麻雀这样说。 狗熊目光闪烁,显然,他在思考。 “我要和我的人类小友合计一番,” 狗熊这样说,“很快就好,希望你耐心等待。” “鹰王陛下没有耐心,整个鹰巢都在陛下的怒火中颤抖,你要赶快。” 麻雀这样说。 狗熊把无光子拉到一旁。 “他们什么时候来?” 狗熊问,“你搬的那些救兵,为什么还不来?” “他们……” 无光子一时语结,“他们或许耽误了,或许正在来的路上……” “我要肯定的答复,你有没有把握他们会来?” 会,他们一定会的,无光子想这样说,毕竟,他们是斩龙组啊,面对罪犯绝不手软的存在,他们怎么会不来了? 然而,想到现在还没回信息的斩龙组副组长,他就不那么肯定了,该死的,那家伙真的死了不成?为什么死活不回消息?如果他们要来,肯定会问那两个逃犯的实时位置。 于是他摇了摇头,“我不确定,” 他这样说。 “那我们就得找别的帮手,” 狗熊沉吟着说,“你找的帮手太不靠谱。” “谁?” 无光子问,“还有谁会来淌浑水?鹰王?” “斩龙组会来的,师兄,你想做什么?你想放走这两个逃犯不成?我会告诉我舅舅你的所作所为,他会把你抓起来的!” 无云子愤怒的嚷嚷。 斩龙组管不了我,无光子心想,或许狗熊是对的,饥饿的尸鬼需要一些食物,如果你不是我师弟的话, “鹰王陛下是古王陛下的盟友,” 狗熊望了小鸟一眼,这样说道,“古王陛下在被捉住之前,曾经发出一条风信,我一直在想那条风信是发给谁的,如今看来,事情很明确了,是给鹰王。” 否则这麻雀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无光子心想。 “他会帮我们? ” 无光子这样问道,“即便是盟友,也不大可能蹚浑水。” 狗熊又看了小鸟一眼,然后,他拉着无光子,背转过身,小心的说:“她会把那小子撕成碎片,她会的,如果传闻属实,鹰王陛下和古王陛下早就暗通曲款,他们爱着彼此,这也是为什么鹰巢正为颤抖。” 这个说法让无光子张大了嘴巴,“我没听错,” 他这样说,“一团火和一只鹰贪恋爱? ” 这样一来,师兄又成了什么?他听过无心子师兄讲的那些故事,师兄放弃了自己心爱的女子,救了那团光焰……太乱了,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不要管那些,” 狗熊这样说道,“重要的是,如今我们只有鹰王这一个选择,不是吗?没有那只大鹰的帮忙,我们不可能是前面那群人的对手,不是吗?” 无光子想了一想,点了点头。 阴骸之地的王者 他们来了吗?他们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他们来要我的命。 不,他们来找想要的东西,三叶还魂草。 我不会给他们,那是我必须守护的东西,除非我死去,否则绝不会将三叶还魂草拱手让人。 你会死的,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会杀了你,然后再弄走三叶还魂草。 我会死的,那样也好,我已经活了太久,多少年?五百年?或者八百年?外面的王者换了一茬又一茬,我却始终俯视着阴骸之地。 他尝试着回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但记忆早已是一盘散沙,胡乱的洒在时光长河之中,每次试图打捞,他都只得到一点可怜的残渣。 有时候,他也会想起自己一身戎装,征服阴骸之地的模样,那时候阴骸之地共有三个王者,每一个都骄傲自大。 他从死亡中醒来,前世何在?他已记不清,浓郁的死亡气息包裹着他,从一出生,他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 后来,他跨上自己的骨马,招募自己的手下,开始了自己的征战…… 太遥远了,他依稀自己自己手刃敌人的场景,尸鬼和腐朽者们没有血,只有烂肉和骨头,长枪扎进去,硬硬的,不会有什么东西喷出来。 他还记得自己身后追随的人马,一黑一白两具骨架,他称呼他们为黑白双煞,黑煞是虎骨,白煞是狼骨,他们是他的左膀右臂。 还有阿罗,那家伙是个尸鬼,第一次见到他时,阿罗是整片尸鬼丛林里最弱小的存在,可怜的阿罗,每日受尽欺凌,他把自己的长枪伸过去,“抓住枪尖,” 他说,“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后来阿罗成了尸鬼将军,一直统治着尸鬼森林,黑煞和白煞则统治了白骨沼泽。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他们在哪里?嗯…… 他们来了,他们来杀我了。 几只弱小的生灵,我全盛时期,一枪就可以把四个都戳死。 但如今我老了,老的连枪都提不动了,我坐在我的骸骨王座上,每日昏昏沉沉,只等着死亡降临,不对,是吞噬。 他记得自己吞噬过几个人,是的,那三位王者,他打败了他们,然后那他们一一吞噬,他为此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也因此变成怪物。 太遥远,吞噬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他已经太久没有吞噬。 他们来了,来杀我了,那家伙也来了,他一直都在,好强,好强。 脚步声“踏踏”作响,四个弱小的人类一点点的走了过来,他们十分谨慎,左顾右盼,看到王座上的他,他们大吃一惊。 惊讶,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弱小的生灵啊,你们想要打三叶还魂草的主意不是?你们要去救谁了?你们爱的人?还是拿去卖钱?我没爱过人,也没见过钱,我会把你们都杀光。 四个人类面面相觑,似乎在说些什么,看的出来,对于他的出现,人类们惊疑不定。 不用这样,他在心里说,来,问我三叶还魂草在哪,然后来杀了我。 “阴骸之地的王者,”一个人类盯着他,这样说道,这是个女人,声音纤细,“你就是阴骸之地的王者?” “你们来了,” 他说,我是个垂老的王者,他们一定看的出来,“你们来杀我了。” 四个人类面前相觑。 “请原谅,” 那个女人说,“但我们绝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 “三叶还魂草,” 他说,“你们来找三叶还魂草。” 人类女子的表情变得很精彩,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那个很矮的人类笑了,“老家伙,你说的没错,我们是来找三叶还魂草的,三叶还魂草在哪呀?能不能拿来给我们看看?” 恐怕不能。 “三叶还魂草……” 他沉吟着,在哪?我几乎要忘了,好像是在……“在我身体里,把我打烂成一堆碎骨,你们就能得到三叶还魂草。” “真是奇怪的要求,” 那个满脸是麻子的人类说,“你可以自己吐出来吗?” “如果可以的话,” 他说,“为什么又要你们把我打烂了?” “这么说来,” 那个醉醺醺的人类说,“必须要杀了你?” 这家伙很厉害,他感觉到了,有一团恐怖的力量藏在这家伙身体里,几年前,我或许可以跟他打一打,十几年前,我可以打败他,几十年前,我抬手就能镇压他,但如今我太老了,不是他的对手了。 “是的,来杀我。” 他这样说。 第二百一十四章 四个人类面面相觑,显然,阴骸之地的王者神经质的话语让他们感到惊讶,或许他们从未见过我这样的王者,他想,一点威严也没有,一个护卫也没有,一个子民也没有。 只有腐朽的残躯伴随着我那即将寂灭的灵魂。 矮子人类在仔细的排查四周,四周能有什么?无非是坟眼头罢了,他们太小心,但我这里真的只有一座空城,来杀我。 “三叶还魂草在你体内,” 人类女子谨慎的说,“那你大可以把他取出来,我们拿了就走,绝不和你多做纠缠。” 你们拿了也走不了。 “这个邪物的状态不对劲,” 满脸麻子的人类盯着他,像是发现线索的大侦探,“好像很老了,我听说,亡者的寿命虽然极其悠长,但在生命的最终阶段,力量会从他们身上飞快的流逝,他们会变得十分虚弱。” 你说的太对了,力量从我身上流逝了,我现在十分虚弱,来,来杀了我。 “杀了……杀了这老家伙,” 喝醉的人类醉醺醺的说,“他不是我们的对手……我看出来了,我主攻,你们侧翼进攻,矮子,周围有没有……阵法?” 来,来杀了我,周围没有阵法,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你们还不动手?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解脱。 “没有阵法,” 矮子这样说,他有些惊疑不定的打量四下,“很难相信,这是一位王者的住地。” 我就是这样的王者,阴骸之地的王者心想。征服阴骸之地以后,他没有像从前那三位王者一样大肆挥霍,我是个死物,不需要什么享受,让那些小的们自己去搞,我就在我出生的地方安静的等着岁月流逝就好了,这是那时他的想法。 如他所愿,岁月不断流逝,直到现在,有人来要他的命了,哦,黑煞和白煞,我的尸鬼将军…… “即便如此,” 让阴骸之地的王者感到焦躁的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人类女人依旧试图兵不血刃的夺走三叶还魂草,“我们也没必要做无谓的争斗,或者杀死一位垂暮的老人,” 她看向阴骸之地的王者,“阴骸之地的王者,若您愿意交出三叶还魂草,我们立刻退走。” 你们太磨叽了,阴骸之地的王者心想,太磨叽了。 “我没办法交出三叶还魂草,” 他这样说。 “为什么?” 人类女子满脸疑惑,“我们会杀了你,阴骸之地的王者,您的状态不太好,我们真的会杀了你。” “为什么?”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因为他是我的孩子,三叶还魂草,我的孩子,你们明白吗?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这有什么问题?我绝不会交出自己的孩子。” “你的孩子?” 麻子人类不禁笑了,“看看您的尊容,大王,您是一堆白骨和腐烂的血肉拼装成的怪物,我甚至找不到您的头和脚,您就像一个巨大的垃圾堆,书里怎么称呼你们来着?哦,不可名状之物,是的,不可名状之物也能做母亲?” “或许我的确丑陋,”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但的确是我的死气孕育出了三叶还魂草,你明白吗?我的死气,就像你们人类孕育出孩子一样,我的死气孕育出三叶还魂草,我的孩子,我是一个母亲,我不能交出自己的孩子。” 忽然的沉默。 长久的沉默。 人类女子缓缓拈起几根金针。 矮子人类伸手托起两团火焰。 麻子人类浑身沐浴在璀璨的圣光之中。 “我来主攻,” 酒鬼这样说着,他把手中的酒瓶扔掉了,他迈出几步,每一步落下,身上都会多出一大片金光,等到这句话说完,一头金色大狮子昂然屹立,“不要说我欺负老弱病残,虽然你是孕妇,但你也是一个怪物。” 来,来杀了我,阴骸之地的王者缓缓挪动身子,十八根腿骨在地上敲打出雨点般错落的响声,他的身子则是三十根骨头和一大堆血肉堆积而成,这时候,有黑气从他身上冒了出来。 巨大的黄金狮子猛的冲过来,黑气落在他身上,发出一阵“滋滋滋”的响声,金光被溶解了一些,但也仅此而已,下一刻,大狮子按住眼前的不可名状之物,阴骸之地的王者甚至没有一点点挣扎的力气。 “看来不需要他们从侧翼攻过来,” 黄金大狮子这样说道,“只要我一个人,就能解决掉传说中的阴骸之地的王者。” “你并不比他们强大,” 阴骸之地的王者指出,这时候,他已经身陷险境,黄金大狮子已经扯去了他身上两根骨头,又咬下一大块血肉,但他的语气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十分悠然,“但我比从前弱的太多。” “他们?” 黄金大狮子狐疑的问,“他们是谁?” “人类,”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有些人的骨头就在我身上,一个身披大红披风,披风上有火焰标志,另一个浑身满是金光,但不似你这般神圣,那是纯粹的金芒,锋锐无匹。” “离火门的赤天笑,” 黄金大狮子若有所思的说,这当口,他又咬断了三根骨头,扯去了一大块血肉,“金华宗的周小吉。” “或许。” 阴骸之地的王者这样说,他并不挣扎,他已经衰老的无法挣扎,黑气还在侵蚀黄金大狮子的身上的金光,同时有一部分蔓延向四周,笼盖向缓步走来的另外三个人类。 “我还以为有多难,” 矮子人类这样说,他用火焰烧化身前的黑气,“我不会是在做梦?就这么简单?阴骸之地的王者,就被我们打趴下了?” “我们来的太巧,”麻子人类兴奋的说,“如果来的再迟一点,杀掉他的就是岁月,而不是我们了。” 是的,岁月会杀掉我,岁月太过强大,阴骸之地的王者这样想着,“与其死在岁月手里,” 他轻声的说,“不如死在敌人手里,给我个痛快,三叶还魂草就在胸口正下方。” “给他个痛快。” 人类女子说道,她正死死的盯着他的胸口,仿佛哪里有什么关系她性命的东西。 自然,她是为了三叶还魂草,她要救什么人了?她爱的人?还是拿去换钱,不,这个眼神绝不会拿去换钱的眼神,她要救自己爱的人,但她没那个机会了。 大狮子猛的按住阴骸之地的王者,然后回头看向麻子人类,“动手,” 大狮子这样说。 “好,” 麻子人类点头,他望着不可名状之物,笑道,“想要从这家伙身上找到脑袋的位置,未免也太难了。” 孩子,阴骸之地的王者心想,你怎么还笑的出来?难道你竟这么迟钝,真的感觉不到…… 白光一闪,阴骸之地的王者头上的骨块爆开,伴随着“哗啦啦”的响声,剩下的骨头和血肉一齐崩溃,落在地上,活像屠宰场。 三叶还魂草就在这屠宰场中间,它是一株幽蓝色的灵草,长着三片小人形状的叶子,每片叶子都只有手指那么长,宽度也和手指的宽度差不了多少。 白水月 就这么简单?她感到一阵恍惚,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不是吗?他们走到这里,碰见了坐在王座上的王者,然后,两句话不说,他们就打杀了一位强大的王者,得到了传说中的三叶还魂草。 太简单了,她想,她甚至怀疑,这是上天和自己开的一个残酷的玩笑。 矮子把三叶还魂草递给她的时候,她才从失神中逃离,她捏着三叶还魂草,三叶还魂草就在我手里,白水月告诉自己,组长有救了。 最后一个念头让她狂喜,这狂喜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泪水忽然冲出眼眶,她慌忙伸手想要搽干净眼泪,却又听到伸手传来声响。 “她哭了,” 一个语速极快的声音说,“她为什么要哭?” “因……为……” 另一个声音的语速慢的像蜗牛,“她……为……自己……而哭……” 她和她的队员们迅速的转身,眼前却突兀的闪过一道黑色的身影。 她听到一声惨叫。 麻子郝浩半跪下去,他的腰腹处有一道又深又黑的抓痕,血肉是黑的,流出的血也是黑的,麻子跪在那里,嘴里疼的直抽冷气。 “很好,” 那具黑色的骷髅怪物说,“你活不了多久了。” 这是什么东西?白水月心想,从哪里冒出来的?麻子还在大声惨叫,“靠过来,” 她飞快的下达命令,“聚在一起。” 不用说,矮子和酒鬼早已聚了过来,三人把麻子围在中间,然后急切的打量刚刚出现的两具骷髅,一黑一白,白的在东,黑的在西。 “什么东西?” 矮子刘通托起一团火焰,挡在身前,不安的问道,“从哪冒出来的?吓了大爷一跳!” “交出……” 浑身雪白的骷髅说,他有狼的形状,但也只是一个大致的轮廓,事实上,你很难说他是个什么东西,“三叶……还魂草……” “还真会狮子大开口,” 酒鬼冷冷的说,这时候,他的酒全醒了,他冷冷的望着那白色骷髅怪物,“马上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声的狮子大开口。” “狮子不行,” 另一头黑色的骷髅怪物说,“自古老虎做中堂,狮子只配看大门。” 黑色骷髅怪物十分高大,身体微微弓着,隐约具有老虎的形状。 酒鬼没有在说话,但金光已在他体表闪烁起来。 “换个条件,” 白水月谨慎的说,这时候,她正给郝浩处理伤口,“我们无意冒犯,除了三叶还魂草,你们还想要什么?” 矮子刘通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说: “跟这些家伙谈条件?你疯了?” 是的,这两个家伙不像是能谈条件的人,然而,倘若谈条件能少一点伤亡,又有什么不好的了?麻子受伤了,这两个骷髅怪物又非常厉害,打起来,且不说赢面如何,但四个人中至少要倒下三个。 踏上寻找三叶还魂草的征程的时候,白水月告诉自己,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传说中的神草弄到手,带回去,救活师兄。 然而,一路走来,四人携手共进,到现在,白水月已经不能“不惜一切代价”,作为小组长,她必须考虑到组员的性命安全。 “还想要你们命,” 忽然,另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乱葬岗南面,一团臃肿的腐烂血肉缓缓走来,“因为你们杀了我家陛下。” 又来一个。白水月的心,迅速的沉到谷底。 三个,她想,这三个家伙从哪冒出来的?该死,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血肉是尸骨,骨头架子是腐朽者,这些家伙生活在密林和沼泽中,之前为什么不……她忽然想到沼泽之上,那条小路的最后一截……腐朽者们纷纷后退,像是被什么东西吓住了,他们顺利上岸…… 她忽然愣住。 他们是故意的,她告诉自己,故意等待这个时机。 为什么?她不知道,总是,这时候,她们的处境十分危险,她们解决了阴骸之地的王者,但眼前这两个骷髅怪物,还有那摊血肉,显然也是强者。 “想要我的命,” 矮子刘通梗着脖子说,“尽管放马过来。” “矮冬瓜不要急,” 那摊血肉说,他浑身都是凝固的黑血,身上的肉也早已腐烂,能看到一窝又一窝的小蛆在里面爬,白水月看着他,不禁头皮发麻,血肉接着说,“杀你之前,我要好好祭奠一下我们的大王,阴骸之地的王者。” “祭……奠?” 白色的骷髅怪物说,“祭……你妈……个头……” “我没有妈,” 血肉大笑着说,“就算有,她也未必有头。不过,你们这两个反骨仔真是可恶,居然把这四个家伙放了进来,导致我们的陛下惨死,当诛。” 果然,白水月心想,他们是故意的。 “不要放屁,” 黑色骷髅怪这样说道,“赶快办正事,老家伙的尸体还等着我们吞噬。” 正事,就是要杀我们?眼角有一抹黑影闪过,一瞬间,白水月想要大喊,让他们停手,但那黑影来的太快了,她还来不及说话,一团火光便凭空爆开,矮子刘通的火焰如焰火般绽放,照出被逼退的黑色身影。 一道璀璨的白光照亮整片墓地。 黑影飞快的移动,从一个坟眼头到另一个坟眼头。白光死死的咬在虎形怪物的屁股后面,途径的坟眼头直接被荡平。 黑骷髅奔到白骷髅身旁,狼形怪物张开大嘴,璀璨的白光横扫在狼嘴上,一瞬间,白水月以为白骷髅会直接身死,毕竟,麻子的功法克制阴鬼邪祟之物。 然而,白骷髅被白光斩了一下,毫发无伤,且,白骷髅张开大嘴,鲸吞海饮的将那白光吸进肚子里。 怎么会这样?白水月不明白,明明是克制邪祟的法术,为什么会被邪祟一口吞下? “他……” 麻子的脸色本就惨白,此刻更是直接爬满冷汗,“他身上有正气……” “怎么会!” 白水月满脸的不可思议,郝浩中毒太深,以至于胡说八道了?腐朽者这种邪祟之物怎么会有正气? 来不及多想,又一道白光亮起,白色骷髅怪张开大嘴,光柱直撞向白水月。 挡不住,白水月告诉自己,这是十分强力的法术,而她的银线金针不适合催动太过强大的灵力。 “让我来,” 郝浩上前,他的脚步有些踉跄。 他伸出一只手,那白光撞在他手上,又被另一道白光推回去,两道白光激荡出巨大的光球,一瞬间,似乎整个墓地都在颤抖着,最后白光散成漫天飞舞的雪花,而郝浩吐了口血,往后飞,又被酒鬼接住。 “我们得用点心,” 那摊血肉这样说,“否则可能不是对手。” 黑色的骷髅飞奔起来,这一次,他绕着众人迂回前进,忽然,当他出现在众人侧面时,他猛的往天上跳,接着踏空折返,身体则开始旋转,一股青色的龙卷风成型,下面最小的部分正是黑色骷髅头上的尖刺。 “吼!” 酒鬼直接化身黄金大狮子,一声怒吼之后,金狮腾空而起,周身的金光化成一面巨大的金钵,狠狠的砸向青色龙卷风。 “轰!” 这一次碰撞比之前更激烈,黄金大狮子往下坠落,黑色骷髅怪往上飞,黄金大狮子落地,然后飞快的往天上扑,那高度让白水月以为酒鬼其实可以飞。 黑色骷髅怪躲向一旁,没有选择硬碰硬,这时候,白色骷髅怪和那摊血肉杀了过来。 “牛鬼蛇神,” 矮子刘通冷哼一声,“都给我滚!” 这一次,他拿出一把小小的枪,像是小孩子玩的滋水枪,他把枪口对准冲过来的那摊血肉,扣扳机,一大蓬火焰暴涌而出,尸鬼怪叫一声,闪向一旁。 矮子调转枪口,对准飞奔来的白色骷髅怪,火焰暴涌而出……矮子自信收枪,白色骷髅怪从火焰中冲出来,将矮子扑倒在地。 矮子被扑倒在地,狼吻随之而来,矮子张口吐出火焰符篆,骨狼毫不畏惧,狼吻触及矮子脖颈,矮子伸手去挡,骨狼咬住矮子胳膊,一瞬间,坚硬的护臂直接破碎,骨狼按住矮子肩膀,再度下口。 四根银线被金针牵着,倏忽而至,死死缠住骨狼脖颈,白水月用力一扯,骨狼往后横飞,矮子刘通从地上爬起来,白水月把银线像鞭子一样猛的一甩,噼里啪啦的响声之后,骨狼猛的往下一砸。 她听到一声尖利的嘶叫。 像是有一架超音速战机在头顶巡航,巨大嘈杂而又具有爆破性的音波猛的灌入耳中,一大片金星从白水月眼前冉冉升起,她踉踉跄跄的往后退,恍惚之中,她看到矮子刘通倒在地上,那摊血肉一脚踩在矮子的头上…… “净世梵音!”酒鬼的声音像是从世界彼端传来,一股清凉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白水月的神智清明起来,金星从眼前沉落,她看到骨狼挣脱银线金针的束缚,再度朝她扑了过来。 她收回银线金针,骨狼扑到面前,她轻轻一点玉足,整个人飞身而起,骨狼在空中转头,对着她喷出一道森冷的白光,她甩出全部的金针,结成一朵金花,金华旋转着,发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砰!” 森冷白光撞上金花,直接炸开,金花随之破碎,剧烈的震荡波像一只有力的大手,狠狠的将白水月推开,她往后飞,看到另一道璀璨的白光。 麻子在出手,这时候,他腰部的黑色伤口几乎溃烂掉了,可以看见里面的肾脏,黑黑的,不知有没有被腐蚀,白水月心想。 然而,他还是在出手,这一次他从双眸中射出两道白光,不似从前那般璀璨,厚重,但有一种凝视的感觉,他的目标是那团血肉,而在那团血肉脚下,矮子正在挣扎。 不,白水月在心中大喊,快停手。 血肉的攻击方式十分奇特,他并不像虎骨那样用牙齿噬咬,也不像狼骨那样用能量攻击,他只是将自己身上腐烂、衰败、肮脏的血肉,轻轻的贴在矮子刘通的脸上,矮子用火焰反抗,火焰烧在腐烂的血肉上,只发出滋滋的声响,有乌黑的汁液被烤了出来,但尸鬼将军本身未曾受伤。 “嗖!” 白光射在那摊血肉上,射出两个前后透亮的小洞,血肉晃了一晃,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猛的抬头,望向郝浩。 矮子的脸彻底烂了,上面的血肉都肿胀了,一道道黄色的脓液从肿胀的血肉中流出,矮子从地上爬起来,茫然的望着四下,他的眼睛忽然爆开,鲜血狂流。 不,白水月在心中大喊,不要这样。 “好吃,” 那摊血肉砸着嘴,这样说道,“好吃,生人的味道,香甜。” 尸鬼从不杀人,他们只会将人同化,他们没有武器,只有那一身可以侵蚀人灵魂和肉体的血肉,生者只要被尸鬼靠近,身上任何部位被尸鬼的血肉沾上,很快就会浑身腐烂,灵魂也将朽灭。 “快把死气逼出去!” 白水月冲着矮子大喊了一声,这时候,白色骷髅怪再度袭来,她用银线金针勉强应付着,“赶快!” 本质上来说,尸鬼之所以能让人身体腐烂、灵魂朽灭,还是因为其血肉中蕴藏死气,死气是一种能量,可以侵蚀生气,活人只要沾染上一点死气,死气就会像肿瘤一样扩散。 当然,既然是一种能量,就必须遵循能量运行的规律,能量可以被吸收,当然也可以被释放,活人虽然不能控制死气,但却可以用强大的能量对其形成压迫,将其逼出体外。 “逼出去?” 那摊血肉发出嘎嘎的笑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当我是普通尸鬼吗?吾乃尸鬼将军!” 果然,白水月心想,他是尸鬼的头领,阴骸之地的王者手下的大将。 然而,这位将军不曾在王者遭受生命威胁时出现,却在王者死后出现,完全就是一副捡漏的姿态,他们故意放我们进来,白水月再一次在心里告诉自己,就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 又或者是,他们不想亲手杀掉阴骸之地的王者? 来不及想那么多,白色骷髅怪物再度扑来,白水月闪身躲避,白色骷髅怪物从眸子里射出白光,白光速度极快,白水月躲闪不急,腰间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冉冉流出。 矮子盘腿坐在地上,一道火气从他溃烂的嘴巴里喷出,紧接着,他浑身都变得赤红如血,像是一只被煮熟的大虾。 “白费力气,” 尸鬼将军朝矮子走去,“除非你是治水境巅峰的高手,否则绝不可能祛除本座的死气。” “嗖!” 麻子郝浩弹指射出一道白光,尸鬼将军侧身避过,麻子再射,尸鬼将军的脚步陡然加快。 “两个将死之人,” 尸鬼将军这样说道,“还做什么垂死挣扎?那个麻子,劝你趁早自我了解,黑煞的阴毒发作起来,你一定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郝浩面色惨白,一言不发,但他脖子上的肌肉在颤抖,不,白水月心想,那是痉挛,他太痛苦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告诉自己,自己四人的实力合在一起,未必不能胜过这三个阴魔鬼怪,然而,尸鬼和腐朽者都有特殊手段,防不胜防,眼下矮子和麻子已经中招,黄金大狮子虽然与那虎骨斗的有来有回,但倘若麻子和矮子身死,大狮子也定然独木难支,那时候四人就都要死在这里。 不行,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得把三叶还魂带回去,突围,我们得突围。 黑白双煞中的白煞还在追她,她再一次躲开白色骷髅怪的扑杀,这时候,腰部的伤口越来越痛,恍然之间,她意识到自己也中招了,同样是阴魔毒怪,白煞的阴毒未必就比黑煞来的弱一些。 突围,她告诉自己,否则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阴骸之地,三叶还魂草也会失落,突围突围突围! 第二百一十五章 往哪突围?她看向四周,乱葬岗上到处是一望无际的坟眼头,他们来时的道路就在后方,但那要穿过漫长的沼泽小路和浩瀚的阴森丛林。 反其道而行之,她告诉自己,往前走,阴骸之地的尽头是什么?没人知道,好像叫乱流之尾,一个连七山大会官方提供的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地点,神秘无比,除了名字以外再没有一点讯息。 去一个未知的神秘之地?白水月心中迟疑,那可能会更危险,她告诉自己,不行,我得把三叶还魂草带回去,我不能冒险。 然而,倘若不冒险,就必须原路返回……沼泽和丛林是死亡之地,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其他的路可以走。 只有往前突围,她告诉自己 往前。 她发了一条风信。 郝浩身披白光甲胄,与冲过来的尸鬼将军近身肉搏,而矮子还在努力祛除身上的死气,但他脸上的血肉已经全部溃烂,如今他看起来就像个真正的尸鬼。 不,白水月感到一阵心痛,为什么是脸?她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是脸? 身体被尸鬼接触之后,死气留在血肉中,这时候,倘若被死气侵染之人发个狠心,直接将沾染死气的肢体斩断,便可以逃离化为尸鬼的悲惨命运。 然而,矮子被死气侵染的部位是脸,人总不可能斩下自己的脸?或者是脑袋? “噔噔噔……” 郝浩被尸鬼打退,他身上的一部分白光甲胄破碎了,麻子迅速的退开,尸鬼将军嘎嘎怪笑着扑向地上的矮子,矮子忙于祛除体内的死气,根本无法起身抵挡。 “吼!” 黄金大狮子从远处冲过来,直接撞向尸鬼将军,酒鬼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行动缓慢的血肉gen本无法躲避,一声闷响之后,尸鬼将军倒飞出去。 “快走!” 酒鬼大喊,黄金狮子低头,将矮子叼起来放在自己背上,这时,虎骨怪物从后面追过来,黄金狮子转头与之大战,矮子刘通死死的抓着狮子的鬃毛。 “走!” 白水月拽住郝浩,往前面突围。 郝浩腰部的烂疮越来越大,阴毒在蔓延扩散,麻子脚步踉跄。“我走不了了,” 郝浩轻声的说,“你们突围,让我留下做一点事情。” “你胡说什么?” 白水月厉声呵斥,“不要说这种傻话。” “我不是那种人,” 郝浩苦笑着说,“舍己为人,甘当烈士,不,我不是那种人……” “鄙视你,” 白水月撇了撇嘴,这样说道,“那就请你把嘴闭上,乖乖的往前跑。” “阴毒攻心,” 郝浩这样说,“我走不了了,阴毒太厉害了,你明白吗?要物尽其用,与其痛苦的死在路上,不如死的痛痛快快。” 阴毒攻心?白水月浑身战栗了一下,“你胡说,” 白水月这样说,“怎么会这么快?” “他不是普通的腐朽者,” 郝浩吐出一口黑血,白水月不由呆住,郝浩接着又咳出一大口黑痰,“你看,整个胸腔都被阴毒占满了。” 不,白水月在心中大喊,不要这样,她似乎有些呆住了,郝浩趁机挣脱。 “回来!” 白水月大喊,但郝浩转身飞奔,脚步虽然踉跄,速度却不慢。 黄金狮子从后面赶过来,虎骨怪物穷追不舍,狼骨怪物和尸鬼将军落在更后面, “你在干什么?” 酒鬼看见郝浩往后面冲,震惊的说,“突围啊……” 炽烈的白光忽然爆开,像是引爆了一枚核弹,整个乱葬岗都被照亮,郝浩的身影在白光中破碎,虎骨怪物哀嚎着横飞出去,白煞和尸鬼将军则不得不停住脚步。 “麻子!” 酒鬼大喊,黄金狮子背上的矮子一脸茫然,“什么事情?” 矮子惊惶的说,“麻子怎么了?” 麻子死了,白水月心想。 望着那道在白光中破碎的身影,白水月的眼眶不禁湿润了,然后,她转身,飞快的往前跑去,这是危险的任务,她告诉自己,有人牺牲很正常,最关键的是,要让他的牺牲变得有意义。 他们继续往前跑,身后的白光渐渐散去,白水月回头看了一眼,虎骨怪物身上的骨头碎了一大半,四条腿少了两条,现在,另外两条腿正在缓缓的从断口处生长出来。 白水月心下稍安,虎骨怪物的速度是最快的,倘若被他追上并缠住,突围计划多半要泡汤,眼下,虎骨怪物正在接续断肢,必然会耽误一段时间,而断肢即便恢复如初,黑煞也受了重创,不可能再像刚才那么迅捷、有力。 果然,当黑煞再一次追过来的时候,速度慢了不止一星半点,白水月稍微放了点心,跑,她告诉自己,快跑。 一个黑袍老者出现在前方,此人面容苍老,胡子眉毛都是白的,弯腰驼背,活像一张被拉弯的弓。 白水月停下脚步,黄金狮子低吼一声,“什么人?” 白水月惊疑不定。 后方,三头阴魔鬼怪飞快赶来 。 “斩龙组的大人,” 老头睁着一双饱含沧桑的眸子,在三人身上扫了一遍,“把三叶还魂草留下,你们可以离开。” “司空行,” 白水月开口,“你想要三叶还魂草救你徒弟?” 老头从哪冒出来的? 老头为何偏偏这时候出现? 老头是不是一直在关注着所有人? 白水月心中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搞清楚那些问题的时候。 “大人猜的好准,” 老头不卑不亢的说,“我猜,你们是要拿三叶还魂草救白自然大人?” “不错,” 白水月与老头对视,“但三叶还魂草有三片叶子,我们可以分你一片,条件是你保护我们出去。” “我保护你们出去,” 老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们却只给我一片叶子?” “司空前辈,” 黄金大狮子沉声道,“你也看到了,这株三叶还魂草质量并不太高,或许根本不能救三个人,如此一来,我们必须要保证组长能平安归来。” 的确如此,白水月抿紧嘴唇,心中这样想着,第一眼看到那株三叶还魂草时,她就感觉神草的成色不太好。 “我也要我徒弟平安归来, ” 司空行摇了摇头,这样说道,“所以应该是我两片,你们一片。” “你……” 黄金大狮子还要说些什么。 “但是,” 司空行打断他,冷冷的说,“考虑到出去之后,你们一定会把这件事统治长老会,到时候,就有移山境高手来找我讨要这两片叶子了,所以,还是让我把你们解决干净好了。” 白水月的心一直沉到谷底。 “你……” 矮子刘通说话了,“你想杀斩龙组的人?” “斩龙组哪年不死几个人?外星来的逃犯,无拘无束的魔修,还有看你们不爽的正派人士,总之,只要事情做的隐秘,就不必担心你们的报复。” 这里是秘境,白水月心中生出一丝绝望,这里是阴骸之地最深处,我们死在这里,连一朵浪花都不会泛起,没人会知道我们是怎么死的。 “我们已经发了风信,” 尽管心中绝望,白水月还是大声的说,“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斩龙组知晓,我劝你不要胡来,否则你们这一脉都会被赶尽杀绝。” “我们这一脉早就被赶尽杀绝了,原因是你们放走了那个该死的逃犯,” 老头的眸光很冷,“至于说风信,你忘了老头是干什么的了?我能让你把风信发出去?” 他是阵法大师,白水月绝望的想,他一定布下了拦截风信的阵法。 “你早就在这里布置了?” 黄金大狮子冷冷的问。 “没有很早,” 老头和盘托出,“昨晚我在密林中发现你们,从哪以后我就跟着你们,你们败走沼泽地时,我就在后面看着,你们东奔西走,我也跟着,你们踏上乱葬岗的时候,我已经看了阴骸之地的王者几眼。” “好个渔翁!” 矮子刘通恨恨的说,“你一大把年纪,却费尽心思搞这一套,也不害臊?” “我若早早动手,哪里还有你们的事?” 老头摇了摇头,这样说道,“只不过,一来我害怕阴骸之地的王者留有后手,二来我又忌惮后面那三个怪物,所以让你们打个头阵,我老了,越老胆子越小,请理解。” “从哪冒出来的老头?” 黑煞追了过来,盯着司空行上下打量不停。 “好……强……的……老……头……” 白煞缓慢的说。 “王者?” 尸鬼将军的面孔不安的蠕动着,似乎被司空行吓住了,“从哪冒出来的王者?” 司空行扫了三个怪物一眼,没有搭理他们。 “把三叶还魂草给我,” 司空行这样说道,“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他往前迈步,身前浮现两块石板,一青一紫,每块石板上各有一柄长剑的图案。 紫青双剑,白水月知道这是什么阵法,这是著名的剑阵,据说创立此阵法的人曾经亲眼见过传说中的两柄仙剑,并捕捉到了一丝仙剑杀意,然后用这杀意创下了剑阵。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边的晚霞荒芜而又森冷,太阳几乎要失去最后一丝光热,沉入西方的地平线里。 暮色之下,老修士佝偻的影子长长的拖在苍白的坟墓群伤,忽然一亮,忽然又是一亮,刻画着紫青双剑的石板嗡嗡直响,照亮这一片阴影之地。 “孩子们,” 司空行轻声的说,“把三叶还魂草给我,快点,不要心存侥幸,你们或许在打击阴魔鬼怪那方面颇有天赋,但我却是正宗的道家修士,相信我,这两块石板轻轻一震,你们就会被碎尸万段。” 你或许不是阴魔鬼怪,白水月咬破了嘴唇,心中这样想着,但你比阴魔鬼怪还可恶。她尝到血的味道,是哭涩的,而死亡的味道一定比这还要苦涩。 “老东西,” 酒鬼的声音像冰锥,冰冷而又尖利,“我的兄弟们不会放过你,请你一定等着,没人敢杀害斩龙组的成员,因为我们不会轻易屈服,更不会向你这种老的不成样子的老怪物屈服。” 豪言壮语,白水月有些绝望的想,我也想这么说,但这种时候,豪言壮语毫无意义,除了能为死亡增添一点悲剧色彩。 不,想到死,她立刻在心中抗拒的大喊,我不要死,我还要把三叶还魂草带回去,救我的组长,哦,我得组长…… 她想到发现白自然的时候,斩龙组组长那苍白的脸色和死灰色的嘴唇,师兄躺在草地里,肚子上有个洞,鲜血和肠子从他肚子里冒出来…… 不,不可以,她告诉自己,那不是我爱的那个他,那个面如冠玉,俊美无铸的师兄,他迷失在星际逃犯的邪恶术法之中,我要把他找回来。 “你们可以不屈服,” 司空行显然不急着杀戮,他说,“但不会有奇迹发生,或许你们也该看看后面,是不是?” 他在积蓄力量,白水月告诉自己,这个素来以胆小、谨慎闻名于中原修行道的老头,哦,还有迟迟不能突破治水境,他在积蓄力量,紫青双剑的虚影正越来越凝实,青色的剑影宽阔而又方正,紫色的剑影纤细而又曲折,一青一紫,一雄一雌,就像自然师兄和我…… “嘎嘎……” 在他们的背后,尸鬼将军嘎嘎怪笑着,可以腐蚀人灵魂的亡者之血从他嘴角一点点淌出,“没错,看看背后,你们必死无疑,老头,杀了他们,我们再来决定三叶还魂草的归属。” “我喜欢老头,” 虎骨这样说,“帮我们拦住该死的小人,哦,他们杀掉我们敬爱的陛下,然后妄图夺走我们宝贝的三叶还魂草,这些该死的小人……” “杀……了……他……们……” 白煞一字一顿的说。 我们腹背受敌,白水月告诉自己,前有狼后有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黄金大狮子低声咆哮,他身上的金光如水波一般起伏不定,他在害怕吗?白水月问自己,或许,他应该害怕。 他仅仅只是害怕而已,敌人这么强大,必死的命运将他们笼罩,而黄金大狮子还不曾屈膝……许多时候,酒鬼不是个清醒的人,但他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但我们必须做出选择,白水月告诉自己,命运审判我们必死,我们却必须与命运抗争,我们得活,我们得逃,我们得三叶还魂草安然的带回去,而不是长眠在这里,成为尸鬼和腐朽者的大餐。 紫青双剑在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两块石板有节奏的震动着,锵,锵锵,锵锵锵锵,像是古筝的乐声,不,死亡的乐声。 白水月喊了一声。 “给你们!” 她这样说,然后,她从怀里摸出那株三叶还魂草,把它扔向了后方的尸鬼和腐朽者。 三叶还魂草飞出去,暮色之中,幽蓝色小草闪烁着微光,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在它的根茎和叶子旁飞舞,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像是星星在坠落,白水月心想,也是希望在坠落。 惊变陡生,尸鬼和腐朽者显然被惊呆了,然而,当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他们没有犹豫,尸鬼将军大叫着扑向三叶还魂草,虎骨的速度更快,白煞则张口吐出一道白光。 她听到一声尖利的剑吟。 青光撕裂空气,撕裂暮色,撕裂星空,撕裂她所能见到的一切,青色仙剑如流星般飞出,有那么一瞬间,天师府的白水月觉得自己即将被劈成两半。 但她没有。 青光与她擦肩而过,其中蕴藏的锋锐气息几乎要把她绞碎,她往后退,黄金大狮子则低声怒吼,不,不要出手,她扯着黄金大狮子的鬃毛,让他们打。 青光落在尸鬼将军的身上,森冷丛林中的统治者只来的及发出“噶”的一声怪叫,青光刺进他那肮脏、腐烂的血肉中,青光劈开他那爬满蛆虫的面庞和脑袋,尸鬼将军往后飞去,青光推着他,尸鬼将军大声惨叫起来,青色的流星开始燃烧,尸鬼将军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他周身冒出浓郁的黑气,转眼间便化为一个光球,一阵“滋滋”的声音之后,青光被磨灭,尸鬼将军的后背撞上一座巨大的坟眼头,坟眼头爆碎开来,尸鬼将军接着往后倒飞,又一座坟眼头爆碎。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一瞬间之前,尸鬼还不曾接近三叶还魂草,一瞬间之后,幽蓝色的灵草还在空中飘荡,青色仙剑的虚影声势浩大、威力强绝,但甚至没有搅动一丝微风,来影响三叶还魂草。 他对阵法的掌控细致入微,白水月心想,眼前所见就是明证。 有人说老头很多年前就突破了治水境,不是境界,而是战力,只要给他时间布阵,他就可以战胜那些移山境初期的强者。 老头的像鬼魅一样往前飘飞,一闪,老头的手已经要抓住三叶还魂草。 不要,白水月咬紧嘴唇,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不要被他拿到,继续打下去,打的两败俱伤,我们才能坐收渔利。 是的,这就是她的打算,她手中有一块美味的骨头,而两条恶狗一前一后的对她龇牙咧嘴,怎么脱身?她必须扔出骨头,让两条恶狗为之打个你死我活,照理说她现在该逃跑,但她这么做不止为了脱身,更为了让两条恶狗恶斗一场,最好打断彼此的爪牙,在彼此身上留下累累的伤痕,最后一齐咬断彼此的喉咙才好,是的,就是那样。 白煞张口吐出一道炽烈的白光。 司空行离三叶还魂草真的很近了,不,应该说,他的指尖已经触及灵草的根茎,然而,白煞的光束比他更快。 白光撞到司空行胸口,有那么一瞬间,白水月以为那道白光会贯穿老头的胸口,将他的内脏都溶解,最后给他留下一个前后透亮的大洞。 司空行早有准备。 紫色石板凭空出现,仿佛它早已等在那里,紫色仙剑虚影嗡嗡作响,她纤细,锋刃又长又薄,她的剑身像水波一样弯曲。仙剑斩碎了白光,就像绞烂一堆腐肉。 司空行抓住了三叶还魂草,老头用两根看似孱弱无力的手指捏着灵草,他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但黑煞紧接着便冲到他面前,老虎形状的骷髅怪物像一辆高大的战车,轰隆隆的撞在佝偻老者身上,司空行倒飞出去。 他死了,白水月心中满是欣喜,她还记得天师府的老教师大胡子钟不二对老头的评价。 “他们这一脉是垃圾,” 大胡子老师这样说,“凭借外物的垃圾,既不锻炼身体,也不驯服灵力,他们画符篆的本事或许超出常人,但那只能在他们死的时候帮他们刻画遗言。” 大胡子对司空一脉嗤之以鼻。 “老司空行年纪比我还大,” 大胡子满脸不屑的说,“但修为始终上不去,为什么?他自己说是老天爷在卡他,屁话,老天爷对谁都一视同仁,事实就是他当初修炼的时候基础打的不牢靠,体内经脉开辟的马马虎虎,他驯服不了灵力,自然无法突破治水境。” “一开始的时候,” 大胡子鄙夷的说,“他们的确强过普通修士,毕竟,有很长一段时间,你们只能像武夫一样使用武器和拳脚战斗,灵力对你们来说是个奢侈东西,你们无法动用灵力,他们却能凭借阵法占据优势,老司空行年轻的时候也曾在同辈人中闯下威名,我还听说过。” “但过一段时间,” 大胡子痛批阵法师,“当你们的身体变得强壮而又迅捷,当你们一挥手就能凝练出致命的术法,玩石块的小屁孩和老傻子就得惊惶逃命了,你们可以躲闪他们的攻击,可以凭借敏捷戏弄他们,他们却只能干着急。哈,我曾经跟老司空行打过一场,同境界对决,我让他一只手,你们猜猜怎么着?他被我打的面红耳赤,垃圾,说件好笑的事,他们这一脉炼制的法宝都是盾牌……” 练功室里爆发出哄堂大笑,显然,即便是未曾踏入修行道的小弟子,也知道用盾牌当法宝有多可笑。 “盾牌呐!” 大胡子一脸嘲弄,“或者说法,叫乌龟壳是不是更好一些?他们把自己包在乌龟壳里,然后布阵,我现在还记得老司空行的乌龟壳,我在那上面砍了三千多剑,乌龟才从壳里钻出来……记住,永远不要凭借外物,健壮的体魄,锋利的武器,汹涌而又驯服的灵力,这三者是你们在这个险恶的修行道上赖以生存的保证。” 毫无疑问,按照大胡子老师的说法,司空一脉的人体格孱弱,他们身上的肉既不是肌肉也不是肥肉,大胡子叫他们“棉絮”,他声称那是全世界最无力、最不抗击打的肉。 倘若真是如此,司空行此刻便该殒命,黑煞的撞击力道甚是猛烈,而司空行刚刚应付过一道术法,面对虎形骷髅怪物的扑杀,他应接不暇…… 司空行被扑倒,身上浮现出一阵银色的光芒,老头胸口有一面银色小盾在发光,乌龟壳,白水月心中闪过一阵失望,她忘记了乌龟壳的存在。 不过,黑煞并非全无所获,腐朽者猛的转头,一口咬向老头的右手,司空行的胳膊上也泛出一阵银光,老虎一时无从下口,最后却叼走了那株三叶还魂草。 好!白水月在心中大喊,这是她想看到的,倘若司空行拿到三叶还魂草,想要夺回便是千难万难,她甚至怀疑三头阴魔鬼怪会放弃三叶还魂草,那样他们就必须面对司空行的灭口。 司空行可不会放弃三叶还魂草,老头的弟子死了,他们这一脉向来是一脉单传,老头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三叶还魂草,为此他不惜与斩龙组为敌。 当然,杀了他们灭口,斩龙组便暂时不会发现这件事,只是暂时。 现在阴魔鬼怪拿到三叶还魂草,意味着惨烈的大战还在后头,老头的怒火会把鬼祟魔物都清理个干净,对这一点,白水月毫不怀疑。 真正的问题在于,老头自己会受伤吗?他的实力会被消磨掉几层?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最后能不能做渔翁?亦或者是被得胜的老头轻而易举的抹杀? 江言 战利品堆在地上,像一座小山丘。 发出金红光芒的火蚕丝,散发着馥郁香味的成熟灵草,刻画着扭曲符号茅山符篆,还有金光刺,模样像锥子,身上冒出的金光能把人眼睛刺瞎。 江言还记得金华宗弟子交出武器时的表情,他叫周小庆,江言记得,“金华宗会记住这次劫掠,” 周小庆放下金光刺,口中恨恨的威胁,“我们到外面在算账,你,和你的植物朋友。” 也许现在就该让你了账。 “金华宗应该感谢我,” 江言笑着把玩着金光刺,“你以为我对这垃圾有兴趣?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是为了让你们这些该死的门派弟子活下去,才组织了这次劫掠,这玩意儿重要还是命重要?管住嘴巴,好好权衡。” 他不相信,他果然不相信,从周小庆的眸光中,江言看的出来。 不相信拉倒,反正金光刺是我的了,至于说仇人吗,虱子多了不咬人,反正,从他拿下首山赤铜的那一刻起,这些人已经当他是死敌了。 重要的是他们背后的宗门,江言还不知道离火门、金华宗这些门派作风如何,不过,既然高门大派,想来不会因为机缘的归属而拼命追杀他。 “你喜欢这玩意儿?” 他听到天音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转过头,天音石说出下一句话,“放下,这是我的战利品。” “比起首山赤铜,” 江言笑着放下金光刺,“这些什么都不算。” 天音石哼了一声,显然,虽然他们早已约好不能因为首山赤铜的归属而影响合作,但寂静之地的王者还是免不了为了首山赤铜闷闷不乐。 “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离火门的弟子赤天问这样说道,他的声音非常生硬,像是冰冻的石头,“还是要我们把内裤也脱下来?哦,树梢上挂着小内裤,那场景一定美妙。” “或许我该把你肚子捅穿,” 老乔木这样说道,“尸体挂在树上更有趣。” “你们拿走了我所有的宝贝,” 赤天问丝毫不为这威胁而屈服,“还不允许我发发牢骚?” “让他发,” 天音石说,“就当是鸟儿在聒噪。” 鸟儿可比他聒噪多了,江言心想。 他抬头看向天空,又有几只飞鸟朝从逐渐暗淡的天光中飞过,几只灰喜鹊,叫声很好听,但他已经听够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上的鸟雀忽然多了起来,它们成群结队的飞过蓝天,留下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江言承认,鸟叫声没什么不好,特别是在这样的傍晚,夕阳西下,鸟儿叫着归巢,这很好,但这鸟儿未免有些太多了? “这些都是鹰王的耳目,” 老松树这样说,“坠鹰崖或许有什么动静,难道鹰王也要来争抢首山赤铜?不管怎样,我们先离开。” 青藤散开自己那庞大的身子,俘虏们眼巴巴的望着困住自己的绿色城墙轰然坍塌,天音石喊了一声,各大派的弟子和散修鱼贯而出,不少人回头用怨毒的目光打量江言和植物们。 “或许我们该杀了他们,” 青藤嘟哝着,“看看他们的眼神,江言,希望你不是江大言才好,希望我们的慈悲真的能让我们以后的路好走一些。” “除此之外,” 江言说,“你们还能怎么样了?客客气气,好言相待?告诉他们,你们以后要踏上他们的土地,希望以后让他们多多照顾你们?别傻了,他们会拿你们的话当放屁,会把你们的礼遇当软弱,无论如何你们都是敌人,不一样的是,他们对你们的敌意究竟是不死不休,还是仅仅纠结于几件不值钱的小东西。” “我们不会以礼相待,” 老松树这样说,“对于伤害我们朋友的人,我们会杀掉他们,这就是我们的以礼相待。” “那就会不死不休,” 江言摇摇头,这样说道。 天音石让老松树把所有的战利品都收起来,老松树像个财迷一样仔细清点,然后一件不落的收起来,精细到一件材质不错的衣服,用他的话说,此去大世界,途路茫茫,不知道有多少花钱的地方等着他们。 江言把地图拿出来,这时候,地图上本来象征着大机缘出世的三个红点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十个蓝点,有那么一瞬间,江言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怎么会这样?” 小龙女望着他手里的地图,满脸不可思议,“几十个蓝点?” “地图出问题了,” 青城弟子看了一眼,笃定的说,“不可能一次出现几十个蓝点。” “蓝点事什么意思?” 天音石好奇的问。 “可能出现大机缘的地方,” 江言眉头深锁着回答,“随着时间推移,蓝点会逐渐变少,最后变成红点,那就是大概率出现大机缘的地方。” 几十个蓝点,即便缩减一轮又一轮,最后也会剩下十几个红点,就像首山赤铜出世之前,地图上先是有七八个蓝点,后来变成四五个,后来变成三个。 再换个角度来看,倘若最后留下十几个红点,那就意味着一次可能有五六种大机缘出世,想到这里,江言不禁摇了摇头。 “这太离谱了,” 青城弟子摇了摇头,这样说道,“根据七山大会官方的记录,最多的一次,七山大会出世了三桩大机缘,那几乎耗尽了整个秘境的气运,秘境的能量等级为此都降低了一些。” 秘境的枯竭,江言知道,来的时候,他用手机扫过七山大会入场券上的二维码,登入了七山大会的官网,主页上最显眼的就是官方对那一次七山大会的宣传,他们以此为嚎头,声称这一次七山大会甚至可能超过那一次。 江言觉得那是营销手段,不过,现在地图上几十个蓝点告诉他,也许那真的有可能。 “不要那么肯定,孩子,” 天音石沉吟着说,“大机缘,的确,我感受到了,五六种大机缘,没错,甚至还要更多,他们即将出世,我听到了气运燃烧的声音,我听到能量嘶吼的声音,大地和天空,乃至整个世界,正把自己辛苦孕育的孩子献出来,借此降低自己的力量等级。” “为什么?” 小龙女一脸愕然,“世界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止水晶宫的公主一脸愕然,所有人,不,除了林梦蝶以外的所有人都一脸愕然,老松树脸上的表情把江言逗笑了,但老松树甚至没空搭理他。 “机缘和毁灭一起到来,” 天音石沉声道,“狂欢之后就是哀悼,放纵之后就是死亡,我们得赶快离开。” “什么意思?” 江言问道,“毁灭?机缘和毁灭有什么关系?” “我无法讲述,” 天音石这样说,“事实上,我自己也只能感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大概,我甚至无法理解即将发生的事情以及这一切,我只知道我们应该赶快离开。” “假如真有这么多大机缘出世,” 小龙女说,“或许我们应该考虑一下,古荒神源,太虚之灵,来自异度文明的强大功法,早已灭绝的古老生物的蛋,这些都是七山大会官方检测到可能存在的机缘,这都是千百年,甚至上万年也不出世的大机缘,对每个人的修行之路都会有极大的影响,我觉得,或许我们该考虑去抢夺。” 没有人说话,有那么一瞬间,江言听到咽口水的声音,当小龙女说到那些名字的时候,树木会咽口水吗?树汁?也许,不过河豚一定咽了口水。 还有什么?还有他们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江言感觉到许多目光凝在自己,更多的则在天音石的身上,毫无疑问,小龙女的话打动了整个植物园。 “除了机缘,” 老松树斟酌着说,“主上还看到了毁灭,机缘的确能影响我们未来的路,但我们得先有命在,然后才能谈未来的路。” “请恕我多嘴,” 青城弟子这样说道,“如今我们人多势众,我觉得,我们应该是整个秘境里最强的一支力量,假如我们去抢夺机缘……” 是我们,和你小子没什么关系,你是我在路上救下的硬邦邦的冰块。而植物园只是那块石头的忠仆,这支队伍刚刚组建不到一个小时,看不到这一点就盲目的说什么最强的力量的人不是傻就是蠢,看来这小子两样都占,江言心想。 “这件事还是要主上来裁断,” 紫罗兰这样说道,“主上说东,我们绝不往西。” 因为你是他的小骚货。江言又想到姜杏若,去他妈的机缘,去他妈的小骚货,我只要找我的小女孩。 “你错了,” 天音石这样说,真正决定向东还是向西的,是我们这位江言朋友,假如我可以自己决定向东还是向西,就不用付出我宝贵的石皮作为代价了。” 他是个明白人,江言心想,或者说,他在害怕,他害怕什么?毁灭?江言感到有些好笑,事实上,关于毁灭的预言他真的不屑一顾,太阳照样从西边落下,明天早上则会从东方升起,世界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毁灭?他想离开,只是为了姜杏若。 江言感到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有些人的目光很灼人,包括小龙女和青城弟子,还有植物园的许多植物,他知道自己必须谨言慎行,不过或许也不用,他是唯一可以开启通道的人,他捏着天音石的七寸,而天音石是植物园的领袖。 “说奇怪,” 最后,江言这样说道,“你们相信关于大机缘的预言,却忽视掉另一半关于毁灭的预言,我是该说你们不怕死,还是该说你们勇敢?” 他用目光扫过所有人,植物们表情各异,江言一度觉得他们看他的目光像是大象看猴子,不理解,不在乎,仅仅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且这个东西能说会动。 “我们遵循主上的指示,” 青藤这样说,“主上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而不是因为你的决定,人类。” 植物们纷纷应和,很好,江言心想,不管怎样,他们决定继续我们规划好了的路线,虽然他们一再强调不把我放在眼里,但事实上,江言本来也不准备跟这个植物园有什么太过亲密的关系,天音石付他过路费,他带他们离开此界,仅此而已。 “我的伤已经要好了,” 小龙女这样说,“我要去寻找机缘,谢谢你救我,水晶宫会报答你,江言阁下。” 她要走了,江言意识到,这位公主眸光坚毅,她一心想要寻找什么大机缘,坚定的程度远远超过那些为了机缘而寻找机缘的修士,她为了什么?证明自己? “我乐意收获一条龙的友谊,” 江言这样说道,“只要她躲过了某个家伙预言的毁灭。” 说这话时,他瞟了天音石一眼。 “保重。” 小龙女对他行了一礼,又仔仔细细的看了林梦蝶几眼,最后转身离去。 “她还在想你是怎么复活的,” 江言压低声音,笑着对林梦蝶说,“眼睛里深重的迷雾能让我们所有人都迷失进去。” “她知道了我们的很多秘密,” 林梦蝶这样说道,“知道你体质特殊,知道我来自遥远的地方,知道我们是逃犯,当然,龙不会告密,更不会告恩人的密。” 江言点了点头,小龙女虽然从未就林梦蝶说的那些问题提出疑问,但只要是脑袋正常的人就一定会想到那些,水晶宫的公主心里亮堂堂的一片,但她隐而不发,换我也这么做,江言心想。 “恩人,” 青城弟子张了张嘴,“那些机缘真的无比珍贵,几千几万年都未必能出世,这一次错过,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他想利用我们,江言盯着青城弟子的眼睛,心中这样想,毫无疑问,青城弟子想要去寻找机缘,但他又没有龙的勇气和实力,他只能寄希望于身边的庞大战团,希望能跟着江言和植物园浑水摸鱼。 后悔没什么,江言告诉自己,倘若错过那个小女孩,我会沉沦地狱。 “恩人,此事真的需要考虑考虑……” 青城弟子被他看的有些紧张,这样说道。 “你可以跟她一样离开,” 江言这样说,青城弟子的小脸蛋变得惨白无比,“我的路我心里有数,我知道该往哪走。” 青城弟子低下头,嗫嚅着,似乎还想说什么。 这家伙是个懦夫,江言在心里想着,搞不清楚状况,容易被冲昏头脑,嗯,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只比青城弟子大两岁,但他上过学,经历过孩子之间的尔虞我诈,尽管大多数学生单纯的像白纸,但江言的性格让他很多时候必须和那些小怪物打交道,通常来说,他把他们打的嗷嗷直叫,然后应付他们的明枪暗箭。 工作以后,他独自撑起一个小组的业绩,生意场的诡诈远远胜过校园,但他咬牙应付下来,撑住了组里的业绩。 对于凡人来说,无风子是修士,是会法术的神仙,是力大无穷的超人,但倘若论心智,随便一个干过几年销售的普通人都可以毒打青城弟子。 当然,有些错误谁都会犯,李小冉的事情是个错误,那是他一时鬼迷心窍,但他因此踏入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便也不能说全是坏事。 青城弟子没有离开,但也绝口不提寻找机缘的事,他好好上了一课,江言心想,说话没分量的人就要少提意见,否则就会因此受辱。 队伍按照原计划前进,门派弟子和散修们早已离去,偌大的平原空荡荡的一片,他们朝着丛云山的方向前进,把首山赤铜撞出的巨大陨石坑落在后面。 很好,就是这样,江言心想,他正在查看地图,他选取了最快捷的一条路,他要尽快赶去丛云山,然后离开此界,再去寻找姜杏若。 老松树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江言转头,望向老松树,整个队伍因此缓慢的刹车,“走累了?” “再走一百年也不会累,” 老松树撇着嘴说,“是主上的意思。” “我的石头朋友丧失了语言能力,” 江言有些惊讶的说,他转向河豚,“记得提醒我,他刚刚还说话了的。” “我收到一条风信,” 天音石这样说道,“是我另一个朋友发来的,信的内容是请求我去救他。” 你会去吗?还是会直接跟着我去丛云山? “谁?” 江言问道,“在哪?” “阴骸之地的王者,”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在他的老巢,阴骸之地的乱葬岗上。” 阴骸之地的王者,江言愣了一下,阴骸之地的王者请求救援? “发生了什么事,主上,” 老松树这样问道,“您强大而又尊贵的朋友遇到了何等麻烦?” “四个人类闯入他的领地,想要夺取他体内的三叶还魂草,” 天音石这样说道,“四个身穿黑衣,衣服上绣着滴血神龙的人类。” 斩龙组,三叶还魂草,江言的心提了起来。 “阴骸之地的王者,” 江言皱眉说,“应该是治水境巅峰高手,那四个人类能有多强?” 在青楼,江言见识过所谓斩龙组精锐的力量,那一次,不知为何,红发男和放电男不曾出现,无脸男和斩龙组的副组长是最高战力,而无脸男的修为和红发男,放点男相差不远,也就是说,在他见过的斩龙组成员中,这四个家伙就是最强的了。 如果是那四个家伙……江言想了一想,四人联手,治水境巅峰高手还真未必是对手,也难怪阴骸之地的王者要求救,不过,他们的首要任务应该是抓我,为什么又跑到阴骸之地去了?嗯,三叶还魂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灵草,的确有那魔力。 “你想要去救他?” 江言问天音石。 “我知道你迫切想要离开,” 天音石的语气很为难,假如他有双手,江言心想,此刻一定纠结的绞在一起了,“但他真是我的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要去救他,很快就回来,我的队伍继续跟你前进,等我办完事情,我就赶回来,可以吗?” “你说你没有知音,” 江言盯着模样平凡的石头,“这时候又冒出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我能信他吗?他是不是有别的企图?他说他收到风信,但光凭一张嘴,我能信他吗? “要不要我把所有的信息都写在一张纸上,然后呈给你阅览?” 天音石的语气有些生气。 “请原谅, ” 江言面无表情的说,“我只是好奇,以你的性格,既然可以在这种毁灭的关头抽空去救一个朋友,为什么刚才不想着带他一起离开了?” 这个问题让天音石沉默了半晌。 “我这个朋友,” 最后,天音石这样说道,“他很老了,老的几乎一碰就要散架,不久前他还告诉我,希望死亡早点降临,他就能长眠于自己的出生之地。” 我能信他吗?他不像是在说谎,江言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 江言这样说道,“保险起见,我们都去,看看阴骸之地的风光,顺便给你那位朋友助拳。” “你不急了?” 天音石沉吟道。 “你一个感受到毁灭的人都不急,” 江言笑了,“我还急什么?” 其实我很急,但我要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嗯,三叶还魂草,我无意杀你朋友抢夺,但倘若真有这种东西,便也未必不能留心一二,毕竟,姜杏若落在绑匪的手中,倘若小女孩遭遇不测,那草可以救她。 龙傲 坠鹰崖是此界最高的所在,上山的时候,龙傲用脚步测量过大山的高度,七千九百米,这是他测出来的结果,误差不差过十几米。 或许我应该重新测一遍,否则,我该如何打发这漫长的时间?他百无聊赖的想。 麻雀、乌鸦、喜鹊这三种鸟是鹰王手下数量最多的鸟,从昨晚到现在,龙傲眼睁睁的看着一只只鸟儿飞进飞出,没有带来任何有用的消息。 那两个逃犯如今在那里?他想,为何鸟儿都找不到?很好,这意味我的队友们也找不到,这意味我的脸暂时安全,但我还是要尽力寻找,我要比我的队友们先一步找到,然后尽力保护他们的安全。 再然后了?护送他们离开秘境?或者他们自己有秘密通道,毕竟他们进来的时候也没走七山大会官方开辟的通道。 可是,就算他们有秘密通道,再然后了?我还要做多久的保镖、叛徒、谋杀七十亿人的帮凶? 况且,倘若斩龙组不能在秘境里抓住那两个逃犯,到外面,长老会就会插手这件事。 我们是一群治水境的猎犬,已经让修行道战栗,恐惧,长老会是一群移山境的猎犬,修行道会为之动荡。 第二百一十七章 那些人拥有的能量太大,翻个身,跺跺脚,整个中原都要抖一抖。 那时我还能继续我的任务么?副组长能力不强,境界也只比我高一点,我可以耍他,戏弄他,我也可以利用他和霍狂雷还有赤天诛掰腕子,找平衡,但长老会加入进来之后…… 他往下看去,深渊仿佛一片黑色的浓雾,浓雾中像是有无数只眼睛盯着他,那是长老们的眼睛,每一双眼睛都锐利无比,目光一扫就能看穿他的企图。 然后把他揪出来,投进监狱,审判,然后处决。 他感到一阵寒意爬上心头,是因为站的太高?还是前路太过渺茫,他不知道,或许我该停下,他告诉自己,为了我爱的人,也为了我的生命和荣誉,我该抓捕那两个逃犯,而不是帮他们逃跑。 不,我的脸……我一定要找回我的脸。 山风呼啸而过,悬崖上的碎石被刮的零落乱滚,山道上的高大柏树哗啦作响,龙傲站在那里,身子笔直,一动不动。 鸟叫声从身后传来。 “有消息了吗……” 龙傲边问边转身,脸上带着问询之色,然后,当他看清这只鸟的模样时,他的声音不由顿住,“是你?” 这是一只浑身乌黑的大乌鸦,嘴巴则是金色,一双眸子里满是残忍和狡诈。 “桀桀,” 大乌鸦怪笑着,“人类,又见面了,我记得你浑身是血的样子。 ” 龙傲的面庞抽搐了一下,他没有说话,他死死的盯着乌鸦那对淡黄色的眸子,似乎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乌鸦也瞪着他,一时间,悬崖上只有风声。 “时隔多年再聚首,老朋友,你好像不大高兴呀,” 最终,乌鸦笑着开口,“要不要我再把你的脸蛋啄上一啄,那样你的脸色就不会这么难看,哦,你没有脸了,为什么?不过幸好还有一张皮,啄下去的话,大概也会流血。” 龙傲忽然出手,一道蓝光锁链凭空出现,缠住乌鸦的翅膀,乌鸦大声惨叫,龙傲冲上去,伸手挖出乌鸦的眼珠子……山风在耳畔呼啸,将他想象出的场景绞的粉碎。 乌鸦还在眼前扇着翅膀。 他想激怒我,龙傲告诉自己,他想逼我对他出手。 在鹰王的宫殿外,对鹰王手下的重臣出手,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忍住,龙傲告诉自己。 “没人喜欢乌鸦,” 龙傲说,“不祥的预兆,死亡的象征,或许我该把你脑袋扭下来,这样就能走大运。” “脑袋扭下来是什么滋味,” 乌鸦怪笑着说,“我还真没尝过了,不过,我倒是知道人血的滋味,啊,我的朋友,你的血是那么的美味,十八年前尝过一次,十八年来的每一天,我都回味着那种美味,我的朋友,或许你该成人之美,让我再尝一尝。” 忍住,不要误了大事,龙傲在心中告诫自己。 “你可以来试一试, ” 龙傲强忍住心中的怒火,这样说道,“女王陛下派你来找我?” “是的,女王陛下说了,你这家伙图谋不轨,要把你收监,派我来执行。” 乌鸦桀桀怪笑着说。 一道蓝色的锁链凭空出现,毒蛇般缠向乌鸦的翅膀。 “呱!” 乌鸦大叫一声,龙傲脑袋里传来一阵刺痛,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碎开了,他在心中拼命默念宁神咒,心神才稍稍稳固。 乌鸦往上飞,锁链从他肚子底下擦过去,乌鸦挥舞着翅膀,扇出几道黑气凝成的锋刃,斩在锁链上面,锵锵锵,黑色锋刃被震碎,锁链纹丝不动。 “哗啦啦!” 锁链好似蓝金做就,一击不中,立刻回头,乌鸦怪叫一声,迎着山风往上飞,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锁链再度击空,乌鸦哈哈大笑,望着龙傲似乎想说什么,但另一道锁链在他背后凭空出现,乌鸦察觉到什么,想要转头,但那锁链已将他的翅膀死死缠住。 “呱,放开我!” 乌鸦又大叫了一声,他拼命挣扎,这时候,两条锁链一上一下的将他缠住,缠的很用力,乌鸦因此变成一块扭曲的黑色阴影。 龙傲缓步走到他面前,锁链猛的往下沉落,乌鸦砸在地上,宽大的黑色翅翼扇起一地烟尘。 “放开我!” 乌鸦大声咆哮,“我是陛下的重臣,你敢这样对我……唔……” 不等他说完,龙傲便伸出脚,狠狠踩住乌鸦那长长的尖嘴,乌鸦的声音顿时变的含糊不清。 “你如果再多嘴一个字, ” 龙傲冷冷的说,他边说边把脚往上挪动,很快就踩住了乌鸦小小的脑袋,“我就把你的脑袋踩碎,踩成一摊烂泥。” “嗷嗷,” 乌鸦的嘴巴得到解放,登时大叫起来,“当年的可怜虫如今变成大高手啦!” 龙傲猛的用力往下踩,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乌鸦淡黄色的眼珠几乎要凸了出来。 “啊!你不能这么做!” 乌鸦大声惨叫,“把你的脚挪开,女王陛下要见你,让我来找你!” 龙傲真想用力一脚踩下去,只要听到“啵”的一声轻响,脚下的该死的乌鸦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那太美妙了,不是吗?他想到十八年前的事情,他误闯坠鹰崖,结果被鸟儿们抓住,关在牢房里。 那时候,负责管理牢房的,正是脚下这只乌鸦,人族囚犯的到来让这只乌鸦欣喜若狂,于是,他好好的“问候”了龙傲一番。 乌鸦用尽一切手段凌虐他,乌鸦用尖嘴啄他,每次都撕去他一小块血肉,为了防止他死掉,乌鸦还特地喂了一株灵草在他嘴里。 他被关了两天,乌鸦把他当成一个大玩具,他被啄的浑身是血,整整两天,痛苦像潮水一样起起落落,但却始终不曾弃他而去,而每当他痛苦的大叫时,乌鸦都会高兴的哈哈大笑。 现在他就被我踩在脚下,龙傲心想,只要我稍微一用力,他的脑袋就会变成一摊烂泥。 够了,心中有一个声音大喊,到此为止,他已经被你教训过了,接下来你要和鹰王会晤,你不能杀她手下的重臣。 龙傲深吸一口气,抬起了脚,蓝光锁链在他脚下节节爆碎,乌鸦浑身的黑羽被炸了个七零八落。 “做你该做的事,” 龙傲的语气异常森冷,“不要多说一个字。” 乌鸦颤颤巍巍的飞到空中,他用那双淡黄色的眸子死死的瞪着龙傲,小眼睛里闪烁着怨毒的光,当龙傲回望的时候,他飞快的转过头去,然后飞到前面带路。 女王的会客室极大,乃是一整块镂空的天青石,这种石头质地坚硬,隔音极好,还能调节温度,盖出来的房子冬暖夏凉,乃是上好的建筑材料。 龙傲进去的时候,会议室里空无一人,一张长桌安然的躺在会议室正中的位置,龙傲走过去,在长桌边坐下,等候着女王陛下的到来。 天空的王者姗姗来迟,这一次她化身人形,龙傲看出她气色很不好,女王陛下穿了一声黑色的战袍,脚踩战靴,腰间绑着束腰的带子,带子上别了两把匕首。 一身戎装,龙傲心想,这是为什么? 不管怎样,他站起来,向女王陛下致意。 天空的王者轻轻点了点头,“人类,” 失去一堆黑羽的乌鸦在一旁冷冷的说,“你应该行跪拜大礼。” “我们所在的社会早已废除跪拜礼,” 龙傲瞥了他一眼,没有发作,“我相信女王陛下会理解我的。” “废话少说,” 女王陛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坐。” “陛下,” 龙傲坐下,然后迫不及待的发问,“是否找到那人?” “在中部地区,” 天空中的王者这样说道,“这里,” 她摊开一张地图,然后在地图上面轻轻的点了一下,“我的鸟儿告诉我,他正在和人抢夺什么宝贝,嗯,大机缘,首山赤铜,根据最新的消息,他身边有很多人。” 不是两个人?怎么会有很多人? “很多人?” 龙傲一怔,“都是些什么人?” “除了你要找的那两人,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一只河豚,那是古龙王手下的重臣,还有很多植物。” 又多出一男一女?龙傲心中狐疑,那是为什么?那些人难道不知道他是逃犯? 河豚是什么玩意儿?古龙王手下的重臣……他去了河里?难怪找不到他。 植物……龙傲感到一阵荒谬,哪来的植物? “植物……” 龙傲沉吟着,“陛下,您说很多植物?” “寂静之地的植物,” 天空中的王者这样说道,她那娇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丝颓唐,“总之就是这样,我已经给了你位置,我们两清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龙傲心想,天空的王者因此变得病恹恹的,她心情很坏,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既然已经找到江言和那个女的,那他就该赶快行动,该死的,那家伙竟然还敢跑出来争抢机缘?他疯了不成?就不怕被发现? 他起身告辞,女王陛下却示意他坐下。 “不要急着走,” 女王陛下这样说,“有些事情,想让你帮我参谋参谋。” 龙傲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什么意思?让我帮她参谋事情? “陛下,” 龙傲说,“我还有要事在身。” “大忙人啊,” 乌鸦在一旁冷冷的说,“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 我应该踩烂他的头的,龙傲心想。 “等一会儿,很快就好。” 天空的王者挥了挥手,这样说道,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龙傲想了想,又做下去。 过了一会,鸟叫声在外面响起,一只麻雀飞进来,“陛下,” 麻雀开口,“我带来了您要找的人。” “宣。” 天空的王者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她坐直了身子。 一头大狗熊,背上驮着一个人类,旁面还走着一个人类,两个人身上都穿着青色的袍子,青城弟子,龙傲心想,怎么跟狗熊勾搭上了? 两个青城弟子看到他,显然吃了一惊,龙傲点头致意,斩龙组有一位长老就出自青城山。 “狗熊,” 女王陛下这样说道,“告诉我,你们陛下去哪了。” 又有一个陛下?哦,那是陆地上的王者,古王。 “被人捉走了,” 大狗熊这样说道,声音十分洪亮,“被捉走之前,他发了一条风信,想必是发给陛下的。” 陆地上的王者被捉走了?谁有这么大的能耐?龙傲不禁有些好奇。 不过,比起这些事情,他还是更想拔腿就走,管他什么天空的王者还是陆地的王者,都没有他的脸来的重要。 女王陛下死死的盯着狗熊,“他被捉走了,” 最后,天空的王者这样说,“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我……” 狗熊显然被问住了。 “你又逃了,是不是?” 一旁的乌鸦大声的说,“你就只会逃。” 这家伙处处树敌,龙傲心想,能活到现在实属不易。 狗熊豁然抬头,望向乌鸦,眸光中满手怒火。 扑过去宰了他,龙傲心想。 狗熊没有,他眸光中的怒火只浮现了一刹那,下一刻,他低下头,“是的,” 他说,“我逃走了。” “果然,” 天空中的王者冷笑起来,“记得五年前的事么?他不该饶了你,哪怕你救了他,他也不该饶恕你的怯懦,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狗熊抬头望着鹰王,有那么一瞬间,龙傲觉得他要扑向鹰王,但他最终只是低下了头。 “那人太强大,” 狗熊低着头说,“陛下派出大象,犀牛,老虎,狼,还有我,我们五个一起去捉拿他,他把其他四个人都杀了,准备杀我的时候,陛下赶到,一番厮杀之后,陛下被捉住。” 会议室里一下安静起来,落针可闻,乌鸦和天空的王者都有些呆住了。 “杀了你们五个中的四个,” 女王陛下死死的盯着狗熊,“接着又打败了他?” “是的。” 狗熊这样说。 “他在撒谎,” 乌鸦尖锐的说,“不可能有这样的强者,陛下,把他交给我,严刑拷打一番,什么都能问的出来。” 扑上去干他,龙傲望了狗熊一眼,心中这样想。 狗熊没有,相反,狗熊只是嘟哝着,“陛下相信我,我只是为了留待有用之身,倘若我也死了,如今陛下又到哪里去了解真相?” “留待有用之身, ” 天空的王者半信半疑的望着大狗熊,“也许,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捉住你家陛下的人如今在哪?带路,我现在就要去会会他。” “随时可以带路。” 狗熊恭恭敬敬的说。 “等一下,” 女王陛下这样说着,然后,她转向龙傲,“你给我的丹药,可以帮助灵体化形,但倘若这灵体的能量消逝了很多,是否还有那个功效?” 原来如此!一瞬间,龙傲明白了很多事情,这位女王陛下之所以跟自己要那丹药,原来是为了给那传说中的“古王”用的,他曾隐约听闻,陆地的王者便是一团灵体。 如今那灵体被捉,多半已被炼化,其中的能量自然消逝了许多,是以这位女王陛下要把他留下来,问个清楚。 “理论上来说,” 龙傲沉吟着说,那丹药乃是他从著名的丹药大师雷关子手中购得,炼制丹药的时候,他问过雷大师各种问题,丹药大师向他保证无论多么弱小的灵体都可以凭借化形丹化形,如此说来,就算那古王的能量消逝了许多,应该也能成功化形?“多么弱小的灵体,都可以借此化形。” “陛下问的是能不能,” 乌鸦阴恻恻的开口,“而不是要你说什么狗屁理论。” 你不该脚下留情,龙傲告诉自己 。 “或许你可以为陛下解答,” 龙傲反唇相讥,“毕竟阁下的见解是如此之多。” “够了,” 天空中的王者打断两人,龙傲发现,这时候,这位美娇娘脸上闪着奇异的光,女王陛下又望向狗熊,“告诉我,关于那个捉走你家陛下的人的全部信息。” 会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强大,要知道,那可是一位治水境巅峰境界的王者和他手下的五员大将,竟然全都折在一个人手里,只逃出一个? “他叫江言,” 狗熊点了点头,开始讲述,“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他转向龙傲,“和这位差不多大。” 他叫江言……他叫江言……他叫江言…… 有那么一瞬间,龙傲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动,仿佛天和地忽然调转过来,他呆呆的坐在那里,眼前是另一片世界。 我听错了,这是他第一个想法,那家伙不可能叫江言,又或者只是同名同姓?去他妈的同名同姓,人类,二十来岁的男性,不是他还能是谁? 可是,那怎么可能了?他知道的那个江言,论修为不过治水境七重境界,可以凭着一身蛮力和赤天诛打个来来回回,面对他这种精通术法的强者就只能抓瞎,那家伙怎么可能斗得过治水境九重巅峰的强者?外加陆地上的五位大将? 或许他有帮手,龙傲告诉自己,女王不是说过吗,他身边有河豚,还有寂静之地的强者,另外一个女人,一定是他们在出手,江言不可能有那么强大。 他继续往下听。 女王陛下显然不知道他拜托她找的人名字叫江言,这时候,天空中的王者正咂摸着这个名字。“江言,” 她说,“二十来岁的人族青年,居然这么强大?他是不是还有帮手?龙先生,你知不知道这个人?” 他就是我要你找的人,他就输我要保的人,我尽心竭力的保护他,只为找回我的脸。 等等,倘若真是江言捉走了陆地上的王者,那么鹰王之前说的“会会他”,就是去找他麻烦咯?不,天空中的王者想要杀他,龙傲看的出来。 所以说,在这一刻,龙傲不由感受到一丝荒诞,为了我的脸,我必须要和鹰王为敌?而我现在就身处鹰巢之中。 要不要告诉她,这就是我要找的人?她一定会问我为什么找他,我又要怎么说,肯定不能说出真相…… “龙先生?” 鹰王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下。 “不还意思,” 龙傲从失神中抽身而退,脸上顿时满是歉意,拖,他告诉自己,“这人很有趣,陛下,我们听狗熊阁下说下去,待会我会告诉您一切,陛下。” 女王陛下对这个结果显然略有吃惊,她用那双锐利的鹰眼深深的望了龙傲一眼。 “这厮包藏祸心,陛下,” 乌鸦轻声的说,“他想骗您,但又不知何从骗起,所以要听狗说完这一切。” 这都被你猜出来了?龙傲心中一沉,脸上微微一笑,仿佛根本不将乌鸦的中伤放在心上,我该踩烂他的脑袋的。 女王陛下又扫了龙傲一眼,龙傲知道,自己此刻正陷入某种极其危险的境地,倘若女王陛下坚持要他说出关于江言的一切,后续他就很难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本来一切都很好的,我得到了那家伙的消息,离开鹰王的宫殿就可以为找回我的脸而努力……现在我要和鹰王为敌,在鹰巢里。 唯一的宽慰是,鹰王显然不愿意听信乌鸦的谗言,对眼前这个刚刚为自己解答丹药功效的人族太过责难,她自信的笑了笑,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没关系,” 她说,“龙先生是我们忠实的朋友,他会和我们合作的。” 我会帮江言逃走,为了我的脸,龙傲心想,但我会假装跟你合作,老天,为什么我变成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存在?哦,因为我没有脸…… “他身边的确有同行之人。” 狗熊这样说。 龙傲在心里松了口气,我就说嘛,那小子不可能那么厉害。 “但那称不上是帮手,他身边有一个女子,看不出来有什么修为,一条河豚,是古龙王手下的重臣,实力不太强,还有一个白衣女子,也受了伤,他还和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及皇子有交集,不过如今鳄鱼们已离他而去,顺便一提,大河流域的太上皇复活了。总之,在和陛下以及我们的战斗中,那家伙以一敌六,且不落下风,最后将我们一一击败,陛下,那家伙很强,不可小觑。” 那怎么可能?龙傲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他没有帮手,以一敌六的战胜了陆地上的王者和他的五个手下?狗熊在胡说,这不可能。 “河豚,两个女人,” 女王陛下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投向龙傲,“那不正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嘛?难怪你说他有趣,告诉我龙先生,这家伙该不会是你的什么人?” “好,我必须要对陛下坦白,这家伙是我的敌人,” 龙傲这样说,“他是我正在追捕的逃犯,一个危险的家伙,行踪不定,所以我跑来陛下这里求援,我没想到的是,世上竟会有这样的事情,让这家伙在被我发现的同时,也撞在了陛下的手里,陛下,我可以和你同去捉拿他。”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龙傲再心里这样问自己,又为何要让我来承受?这是老天爷开的一个残酷的玩笑,他把我的脸寄托在江言手里,又让江言惹怒这位鹰王陛下,最后让我来到鹰巢,面对这一切。 “或者将他就地正法,” 女王陛下这样说着,她那锐利的鹰王直勾勾的望着龙傲,“告诉我,龙先生,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他真是你的敌人二不熟朋友?你真是为了追捕他而不是为了保护他?” 不,我就是为了保护他。 “是的,陛下,”龙傲说,“句句属实。” “陛下,” 乌鸦阴恻恻的说,“不可相信这家伙,他包藏祸心,这都是他刚刚编出来的说辞,在听完狗的讲述之后。” “这两个小子可以给我证明,” 龙傲指着狗熊背上的两位青城弟子,“我是斩龙组的人,这一次我们倾巢出动,到秘境里来,就是为了追捕那个叫江言的家伙和另外一个逃犯,” 他望向两个青城弟子,一脸礼貌的问,“你们是无字辈的弟子,是不是?” 那小子怎么残废了?这是龙傲想问的另一个问题,狗熊背上的青城弟子缺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也软软的耷拉在那里,一看就知道是残废了。 “两位小友,” 鹰王头一次注意到两个弱小的人类,在此之前,她甚至不愿朝二人投去目光,“他说的是真的吗?” “呃,” 无光子有些局促,或许是因为女王陛下太娇美?还是天空的王者威严太重?总之,龙傲看见,那小子满脸通红,舌头打结,说话都不利索,眸子里还满是畏惧,他在怕什么?龙傲不明白,“的确是这样,陛下,他……他是斩龙组的人,他在追捕逃犯。” “这两个人类串通起来骗您,” 乌鸦冷冷的说,“陛下,不可相信。” 乌鸦在恐吓他,龙傲明白了,所以他害怕,但他没有被吓的崩溃,好小子,好样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空的王者没有说话,她在等龙傲和青城弟子自证清白。 “龙组长, ” 无光子这样说,“我给你们副组长发了风信,向他通知了那个逃犯所在的位置,但不住为何,始终没有人回应我。” 还有这样的好事?那迟钝的家伙在做什么?龙傲忽然想起来,副组长好像很久都不曾出现在公共频道上了…… “或许他有急事,” 龙傲笑着说,“你知道的,他是副组长,总是很忙。” “看来龙先生说的是真的,” 天空中的王者这样说道,“乌鸦大人,你虽然是掌管刑法的重臣,但也不能随意发出无端的指控,不要惊吓了鹰巢的客人。” 她相信了,龙傲心中松了口气,他看到乌鸦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是一个令人欣喜的巧合,” 天空中的王者这样说,“我们的鸟儿,除了不能到达寂静之地和阴骸之地,以及那传说中的乱流之尾,其他的地方都在我们的耳目之下,如今我们已经知道那个叫江言的人族青年的位置,乌鸦大人,通知喜鹊大人,点起兵将,准备出征。” 快逃,龙傲看着会议厅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也站了起来,心中这样想着,江言,快逃,希望这次我也能帮到你。 为了我的脸。 白水月 一道金光在空中爆开,发出细微的声响,落在黑煞的头上,虎骨化成的腐朽者顿时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眩晕,白水月心想,这下他该死了? 司空行和三头阴魔鬼怪的大战已经持续了一刻钟,双方手段齐出,激烈的斗争看的人眼花缭乱。 司空行真的不愧是治水境巅峰的强者,他独斗三大阴魔鬼怪,手段层出不穷,腐朽者和尸鬼将军被他按在地上打。 倘若让我们来对付着老头,白水月心想,他很快就可以将我们斩杀。 这时候,她和酒鬼、矮子正站在一座坟眼头后面,悄悄的望着这边的战斗,这是为了防止被战斗的余波波及。 司空行闪身到黑煞身旁,老虎还在眩晕之中,司空行一掌拍下,掌心处金光照耀,眼看黑煞就要命丧这一掌之下,斜刺里却又飞来漫天白光化成的羽箭,司空行匆忙撤掌,胸口银光一闪,一面盾牌浮现,羽箭落在上面,纷纷折断。 黑煞被一掌拍飞出去,头骨虽不曾破碎,眸子里的黑光却也暗淡不少 。 黑虎奔向远处一座坟眼头,司空行复又追击,追到那坟眼头旁面,尸鬼将军忽然破土而出,腐烂血肉化成的双手直抓向司空行的脚踝。 “去!” 司空行似乎早就料到会有偷袭,他不慌不忙的稳住身形,赶在那腐烂血肉化成的双手抓住他脚踝之前,老头飞起一脚,直踢在尸鬼将军脑袋上,尸鬼惨叫一声,整个身子拔地而起,落向远方。 “快走!” 远处,黑煞大喊一声,亡命飞奔。 显然,治水境巅峰实力的老头太过强大,三个阴魔鬼怪手段齐出也不是对手,司空行见招拆招,来者不拒,将三人打的心胆皆寒,只能仓惶逃命。 不好,白水月心想,三叶还魂草还在黑煞手里,倘若叫三个阴魔鬼怪逃了,这偌大的阴骸之地,到处都是亡者的尸骨,那里去照一具尸体还两个骨头架子? “哪里走!” 司空行大喝一声,下一刻,乱葬岗的大地嗡嗡震动起来,前方,一道高墙突兀的拔地而起,虎形骷髅怪撞在上面,愣了一下,然后晕乎乎的倒了下去。 另一边,白煞刚想逃走,身边坟眼头上的墓碑忽然长大许多,且如树枝一样交错盘结,将狼形骷髅怪死死的困在其中。 一瞬间困住两个阴魔鬼怪,司空行动作不停,尸鬼将军在远处刚刚站起身来,司空行已赶到他身后。 “你这样的东西,” 久困治水境巅峰不能突破的老头大声的说,“还是下地狱更好一点!” 他当头拍下一掌,掌心金光大放,尸鬼将军怪叫一声,整个人忽然暴涨成一大团血肉,就像一张会动的面饼,主动包裹向司空行。 下一刻,肮脏腐烂的血肉将司空行牢牢裹住。 什么?白水月简直惊呆了,战局发生反转了吗?关键时刻,司空行竟然大意了?治水境巅峰强者被反杀,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不可能的,” 酒鬼化成的黄金大狮子这样说道,“老头还有银盾保护了。” 那是乌龟壳。 “好厉害的王者,” 包裹住司空行的血肉上出现一张嘴巴,开合着,发出呢喃的声音,“还不是被我同化掉?一顿美餐,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下一刻,尸鬼将军发出惊恐的将军,“什么……” 血肉上浮现出一张惊惶的面孔,“这是……” 一缕银光透出血肉,紧接着是两缕,三缕……无数缕,一瞬间,肮脏的血肉变成一个银色的光球,看起来就颇为神圣。 “轰!” 光球爆开,腐烂血肉man天横飞,司空行沐浴银光之中,身上一点血污也不曾沾染。 好厉害的老头,白水月望着这一幕,不禁暗暗咬牙,尽管在大胡子老师钟不二的嘴里,司空行是一个只能靠着乌龟壳耍小伎俩的垃圾,但对于她这样的小修士来说,司空行无异于沐浴银光的老战神。 “我们不是这老头的对手,” 黄金大狮子满嘴苦涩的说,“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斗的过他。” 他说的是真的,白水月告诉自己,他们已经很累了,之前和三个阴魔鬼怪的战斗消耗了他们太多灵力,郝浩死去,矮子半死不活,白水月看了刘通一眼,也许很快就会变成另一个阴魔鬼怪,她想。她和酒鬼联手,想要打败司空行也太难。 或许我们该离开,她告诉自己,趁着司空行还没动手追杀他们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许还是会死,或许能找到活路,总之,比留在这里面对老头的灭口要好的多。 可是,那样的话,我就不能带回三叶还魂草了,我就不能把师兄就火了,哦,师兄……想到白自然躺在床上,面色死灰的样子,白水月的心都要碎了。 “或许还有转机,” 白水月说,她知道,这时候,她必须稳定军心,静待时机,“我们再看看。” “没关系,最多是死而已,” 酒鬼粗犷的说,“麻子不怕死,我自然也不怕死,大家死在一起,也未必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可惜了,临死之前,没多喝几瓶好酒。” 他比钢铁还坚硬,白水月心想,麻子,矮子,酒鬼,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不要想着逃走,” 司空行冷冷的说,他来到被困住的白煞身边,掌心再度耀出刺目的金光,“这本来是为那几个小鬼准备的,结果却被你们逼出来,唉,我们都是甘心被人算计的傻子,几个小鬼想做渔翁,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早把三叶还魂草给我们,然后我们联手杀了小鬼,你们还能享用一顿美餐,这有什么不好?非要跟我硬碰硬。” “该……死……的……生……人……” 白煞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慢。 司空行伸出手臂,掌心对着白煞,一道金光暴涌而出,“轰”的一声巨响之后,困住白煞的墓碑爆碎开来,漫天白骨纷纷扬扬的落下。 又杀一个,白水月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显然,事情没有往她预设的那个方向发展,她本以为将三叶还魂草扔给黑煞之后,阴魔鬼怪会和司空行打个两败俱伤,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但她显然低估了司空行的强大。 这时候,司空行已经来到黑煞身边,他先是俯身捡起黑煞手中的三叶还魂草,腐朽者忽然睁开眼睛,虎嘴大大的张口,狠狠的咬向司空行的手腕。 “装死?” 司空行无谓的笑了笑,下一刻,他的手掌变成金色,金光暴涌而出,骷髅怪物咬在上面,满嘴尖牙纷纷落下。 司空行还在笑,但他忽然攥紧拳头,对着骷髅怪物的喉咙猛的捣出一拳,黑煞只来得及发出几声含糊的声音,下一刻,金光透体而出,最后一个妖魔鬼怪也猛的炸成漫天碎骨。 “怎么会这样……” 白水月忍不住颤声道,转眼之间,三个阴魔鬼怪接连死去,而治水境巅峰的恐怖老头却一点伤也没受,这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现在,她的希望变得渺茫无比,或许我不用救我师兄,她心中忽然冒出这个想法,因为很快我就要去见他了。 “他们耗费了太多能量,” 黄金大狮子说,“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而我们的敌人还气定神闲。” 白水月这样说。 “只是看起来而已,” 黄金大狮子把身子在地上拉伸了一下,他用力把脊骨拉成弓形,用肚子贴近地面,“他也累了,消耗了太多的灵力,不管怎样,他比之前弱了很多。” “几个小鬼还不逃吗?” 司空行捡起三叶还魂草,把玩着,这样说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我们应该逃走,白水月心想,早就应该逃走,现在想逃也不行了。 “唉,我已有多年不曾杀人,” 司空行佝偻着身体,缓步走向白水月藏身的坟眼头,“自从你们斩龙组当家以后,这修行道啊,就是一天一个样。过去杀几个人,也没人来管,杀了就是杀了,那魔修炼个法宝,一下都能杀一城的人,几十万人啊,都报成瘟疫了。我倒不是说魔修有多好,而是你们这些家伙在对付魔修的同时,把我们杀人的权利也剥夺了。” “我们是人人平等的国家,就算你是修士,你也不能随便杀人,” 白水月从坟眼头后面跳出来,和黄金大狮子兵分两路迎向司空行,“把三叶还魂草给我,你那弟子修为低微,一片叶子便足以招魂。” “实力低微?” 司空行眯起那双苍老的眼睛,“不错,我徒弟的确实力低微,但这怪谁了?若不是你们斩龙组和那些高门大派联起手来,霸占了整个修行道的资源,只留些残羹冷炙给我们,我徒弟的修为怎么会低微?” “看不出来,” 黄金大狮子沉声道,“你这老头对我们有这么多意见,司空老儿,你怎么不敢到我们斩龙组门上去说啊?” “以卵击石,我没那么傻,” 司空行咳嗽了两声,身形佝偻的更加厉害,“我不像你们,明知道斗不过我老头子,还非要等在这里,几个小鬼,想要做渔翁?太嫩了。” “我不信你没有消耗,” 黄金大狮子用爪子刨地,鬃毛上的金光炽盛无比,“你这把老骨头,动一动就散架了,如今一定是在强撑着,看我怎么把你拆开来。” “小伙子很有心气,” 司空行瞪着黄金大狮子,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唔,佛门的金狮子,居然能显化成这样,小家伙很有天赋呐,若假以时日,定然又是斩龙组的一尊大高手,只可惜,今日老夫要把你按死在这里了。” 一青一紫两块石板,缓缓浮起在空中,紫青双剑的虚影渐渐凝实起来,司空行在酝酿雷霆一击,“一青一紫,一雄一雌,正好用来对付你们两个小鬼,至于狮子背上那一个吗,嗯,已经变成鬼怪,老夫也算是替天行道。” “组长?” 黄金大狮子周身绽放出千百道金光,照亮了乱葬岗上每一处阴暗的角落,他转头望了白水月一眼,似乎在等待她的命令,“他在酝酿,这时候……” 这时候抢攻最好,白水月知道黄金大狮子想说什么,但她什么都没说,连呼吸都缓了下来,她脸上露出凝神的模样。 “组长,” 黄金大狮子又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小鬼吓傻啦,” 司空行不禁笑了,“面对老头子的紫青双剑,小鬼被吓的话也不敢说啦!” “组长?” 酒鬼又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疑虑。 “听,” 白水月终于说话了,“有声音。” “什么?” 黄金大狮子有些茫然的说。 “哈哈,小鬼傻啦, ” 司空行笑着,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沧桑多么眸子里满是奚落,“哪里有声音?我怎么听不到?” “因为你太吵了,” 白水月冷冷的说,然后,她遥望东方,目光凝重的说,“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江言 这就是阴骸之地吗?江言暗想。 他们穿过阴森茂密的丛林,暮色之下,丛林中一片黑暗光景,丝丝凉风掠过人的面颊,空气中回响着什么东西的低语声。 “这就是尸鬼丛林,” 天音石像个导游一样为他解释,“空气中满是幽鬼的呓语,随时可能有尸鬼从树上倒挂下来咬你的头。” “这么恐怖?” 江言装出害怕的样子,审慎的环顾四周,“老槐树,你到这里应该能结交到很多朋友?” 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害怕什么尸鬼,倘若是一个人孤身到此,他或许真的会为这丛林中阴森、诡异的气氛吓住,然而,这时候,他们一行几十人,寂静之地的强者倾巢出动,植物园移动起来发出隆隆的声响,他想不通有哪个不开眼的尸鬼会来找茬。 “哈,” 老槐树笑了,“你以为我的朋友们都来自哪里?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常常喊我来做客了!” 不愧是名字里有鬼的树,江言心想。 他们用急行军的速度往前赶,和江言想的一样,直到他们穿过占地广阔的尸鬼丛林,看到前方那幽暗潮湿的沼泽之时,也没有哪怕一只尸鬼跳出来找麻烦。 “骸骨沼泽,” 老松树在沼泽边上停下脚步后,天音石对江言说,“腐朽者们的乐园,看到那些白骨没有,不要看他们现在傻傻的躺在那里,其实呵,只要你走进沼泽一步,他们就会站起来找你的麻烦。” “这么恐怖?” 江言望着黑暗中躺在沼泽里的那些白骨,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这样说道,“听起来蛮吓人的。” 只有一条小路穿过沼泽,通往远处的乱葬岗,他们踏上小路,老乔木走在最前头,青藤再度变成城墙一样的存在护住四周,老松树扛着天音石,天音石则发出耀眼的白光照亮沼泽,江言和林梦蝶跟在后面,接着是河豚,再后面是植物园,老槐树依依不舍的和尸鬼丛林中的朋友道别,断后。 “事情和你说的不大一样哦,” 他们悠哉悠哉的穿过沼泽,压根没有一个腐朽者敢对他们出手,江言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他说,“会放音乐的石头,你告诉我,那些骨头怎么不朝我扑过来啊。” “因为你跟着我,” 天音石这样回答,“我跟他们大王是好朋友,他们都知道的。” “我知道,” 江言说,他把目光扫过所有的白骨,“我更想知道的是,既然他们的大王,也就是阴骸之地的王者,他的生命正遭受威胁,为什么,嗯,这些家伙不去勤王?” “太不像话了,” 老松树这样说道,“一点也没有为人臣子的觉悟!” 植物们纷纷出言应和,江言则望着天音石,他在等待回答。 “我们到了就知道,” 天音石这样说道,“或许有什么原因。” 含糊其辞,江言心想,这家伙有事情瞒着我。不过,是什么事情了?他想不到。 不过,他还是暗自戒备,这时候,他和林梦蝶还有河豚,已经被植物园们整个包围,这里是荒无人烟的阴骸之地,江言心想,他们若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照理说他不该有此担忧,毕竟,如果天音石想要对他不利,那么,早在寂静之地,寂静之地的王者就该动手,那时候,江言根本无法逃脱。 既然在寂静之地对方都没有动手,后面的路途当然可以高枕无忧,也不一定,江言心想,多了一块首山赤铜。 千百年也不出世一次的神金如今被他放在粽子里,即便炼化了首山赤铜的宝光,江言也依旧能感受到神金铁的沉重,这是真正的神物,他想到自己听过的那些上古传说,首山赤铜在那些故事里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要拿它炼制什么?一柄长剑?不行,它太小了,一把匕首?也还是太小,首山赤铜只有婴儿拳头那么大,江言想不到可以拿来炼制什么。 思绪如耳畔的凉风匆匆流逝,不久之后,他们已经踏上乱葬岗的土地。 “我敢保证,” 江言回头对老槐树说,“你在这里能找到更多的朋友。” “恰恰相反,” 老槐树的声音悠悠传来,他走在最后面,“这里的幽鬼都是些厉鬼,你明白吗?我是说,他们在伤人的边缘徘徊,我可以和温顺的家伙交朋友,厉鬼吗,还是算了……滚开!” 老槐树忽然怒声咆哮,紧接着是几声闷响,所有人都回头去看,在天音石发出的亮光的照射之下,江言看到,有几个骷髅怪物被老槐树踢到了天上。 “不要和他们计较,” 天音石这样说着,“上来,我们快走,尸老头子不喜欢别人打杀他的子民。” “他们偷袭我! ” 老槐树走上来,愤愤的说。 “伤不到你,所以让你断后,” 天音石说,“好了,我们继续前进,我感受到尸老头子的灵力波动了,很好,这家伙还没死。” 他们继续往前走,周围遍地都是坟眼头,一座座墓碑破土而出,像手指一样插向天空,坟地上荒草丛生,还有一种灰色的小花,寂静之地的植物对这些同类很是鄙夷。 “他们的养分来自尸体,” 老松树这样说,“而不是土地,尸体的养分是不干净的,这些家伙是不洁的。” 而你们的养分来自一块石头。 他们火速前进,不久之后,江言看到一张巨大的骸骨王座,王座通体由白骨雕刻而成,这时候,凉月初升,清冷的月光洒在苍白的王座上,给人一种凄冷的感觉。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寂静之地的王者嘟哝着,“尸老头子很喜欢他的王座,他曾经跟我说过,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他的王座上,这些骨头,呃,是他从前那些战死的朋友们留下的,尸老头子很讲义气,他没有吞噬自己朋友的骨头,而是让他们和自己共享称王的荣光。” 吞噬,江言着重注意了这个词,亡者之间可以互相吞噬,他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番。 “现在他不在,” 老松树这样说,“我想不通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离开王座。” “打斗的痕迹,” 老乔木观察的很仔细,“这里,还有这里……哦,老天爷,这是什么?” 地上有一道血痕,笔直的,长长的,一直蔓延向乱葬岗深处,看起来像是有人拖着一具流血的尸体往前走了很久,血痕旁还有很多碎骨。 “前面有动静,” 江言说,“你们听到没有?” “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天音石这样说道,“一个女人,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是老头。” “或许便是阴骸之地的王者?” 老松满脸狐疑。 “不是,” 天音石否认,“不熟他的声音。” “我们去看看,” 江言这样说道,“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多半是来找三叶还魂草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在前方的乱葬岗上,江言看到一个老头,一个女子,还有一头黄金大狮子,黄金大狮子的背上驮着一个矮子。 那矮子的脸已经全然腐烂了,有蛆在里面蠕动着,血肉都是死灰的,脓液不断的流下。 怎么会变成这样?江言想不明白。 至于说那个女人和那个老头么,江言看到他们的第一眼,目光就凝结了。 他们也正盯着他。 那女孩是斩龙组成员,至于那老头……正是此前击败赤练蛇王,且发誓要斩杀江言的怪异老头。 场面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朋友?” 天音石这样说着,“阴骸之地的王者,一个巨大骨头拼成的怪物,他有好多条腿……” 没人搭理他,这时候,无论是那女孩,还是那老头,亦或者是那头黄金大狮子,都死死的盯着江言。 “呃……你们怎么不说话?” 天音石不禁有些难为情,然后,他顺着几人凝固的目光转头,找到了江言,“他们好像在盯着你。 ” 阴骸之地的王者轻声的对江言说。 “的确,” 江言面色凝重的说,“这几个人,跟我的关系都不太好。” “你们认识?” 老松树问。 “我不认识他们,” 江言勉强笑了一下,“但他们认识我。” “听起来你像是个名人,” 天音石这样说道,“名人才这样。” 的确是个名人,我是有史以来最大的逃犯。 “你们会打起来,” 天音石这样说道,“没错?” “没错,” 江言表示肯定,“一定会打起来。” “需要我帮忙吗?” 天音石这样说,“或者说是我们?” “也许需要,” 江言笑着说,“我先谢过了。” “我要报酬,” 天音石也笑嘻嘻,“首山赤铜就不错,或者把我的石皮还给我?” “你想得美,” 江言瞪了他一眼,“你朋友一定遭了这几个家伙的毒手,你自己看着办。” “小崽子,” 这时候,那怪异老头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瞪着江言,说道,“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你找我做什么?” 江言一脸狐疑的望着他,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这该死的老头为什么要找他麻烦,“我刨了你家祖坟啦,你要这样通缉我?” 老头曾经放出言语,只要有人能提供江言的可靠行踪,他就给那人做的护卫。 一位治水境九重巅峰的大高手做护卫,这种诱惑可以想象,江言曾一度以为自己将要陷入寸步难行的境地 。 “为什么?你杀了我一脉单传的弟子,还来问我为什么?” 老头死死的瞪着他,眸子里跳动的是仇恨的火光,“小子,我要把你挫骨扬灰,抽筋扒皮!” 他是司空见的师父!一瞬间,江言明白了,他立刻想到自己身上的石板阵图,司空见的玩阵法的好手,而这老头…… 一切的一切,在一瞬间明晰起来,一脉单传的弟子,难怪这老头如此恨我…… “你徒弟该死,” 江言冷冷的说,“他绑架了我妹妹,一个小女孩,今年才十岁,坐着轮椅。” “所以你就杀了他?” 老头的眸子变得通红,“所以你就一掌拍碎了他的脑袋?” “我别无选择,” 江言冷冷的说,他并不为这件事感到后悔,“如果我不杀他,他就要回去虐待我妹妹了,他是个该死的畜生。” “他是我唯一的徒弟,” 司空行目光通红的瞪着江言,“杀人偿命,小子,我现在就来要你的命。” “老骨头都要散架了,还能拎得动刀?” 江言嘲笑了一句,心中却暗自警惕,这时候,他把浑身的灵力都运转开来,同时准备好古荒神力,老头的厉害他是见识过得。 “我再问一遍,” 天音石说道,“你们看见我朋友没有?” 依旧无人回答。 “那就是三叶还魂草?” 江言看到司空行手中的那株草, “好家伙,你朋友一定被这老头咔嚓了。” “胡说八道什么,” 司空行冷冷的回应,“我不知道你朋友是谁,至于这灵草,乃是那边那几个小鬼双手奉上的。” “老匹夫,” 白水月瞪着司空行,“分明是你恃力抢夺,怎么敢如此颠倒黑白?” “不打自招,” 司空行望了天音石一眼,眸光中闪过一丝忌惮,“那石头,你听到了,你要找你朋友,找他们去。” “那倒不急,” 天音石这样回应,“我还能感觉到我朋友的气息,想来他性命无碍,至于你手中这三叶还魂草么,既是我朋友的本命之物,我自然应该帮他夺回。” “好!” 江言朗然一笑,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大伙并肩上,宰了这老头!” “想要倚仗人数取胜?” 司空行脸色骤然变了,“好不要脸!” “老头!” 江言直接冲向司空行,右手捏拳印,古荒神力附着其上,一拳直轰向司空行,“你是什么境界,我又是什么境界,你想跟我单挑,那才是不要脸了!” “轰!” 江言全力出手,一拳击出,轰出沉重的音爆声,狂风卷过,司空行的胡子飘扬起来。 如此声势,令一旁的白水月和黄金大狮子面面相觑,眸光中满是震惊,毫无疑问,他们早已认出江言是斩龙组要追捕的逃犯,但江言表现出来的实力与他们的认知不符。 司空行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江言的表现显然与他设想的不同,拳还未至,拳风已然令他身形动摇,恍如漫天风浪中的一叶扁舟,老头不敢大意,伸手推出一道银光,往后一拉,拉成一个银色漩涡。 “轰!” 江言的拳头砸在银色漩涡上,漩涡一瞬间竟膨da起来,仿佛一个充满气的气球。 怎么会这样?江言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他感觉自己的力量被吞没了,他像是在轰击一片虚无的空间。 “好重的拳,” 司空行笑着说道,他脸上没有一丝吃力的表情,仿佛接下这一拳异常的轻松,“你就是这样打败我徒弟的?” 老头一边说话,一边伸手一指,他身边两块石板,一青一紫,绽放出耀眼的神芒,下一刻,两柄仙剑虚影斩向江言。 江言后退,同时撑起淡蓝色光幕,古荒神域将他整个人都护住,紫青双剑的虚影骤然斩下,“咔咔”两声轻响之后,江言再度后退,古荒神域破碎,紫青双剑却又再度斩落。 “嗖!” 一道七彩神芒从后方席卷而来,犹如波涛滚滚,司空行惊咦一声,身边的两块石板轻轻震动,他试图收回紫青双剑,但那波涛速度极快,只一瞬间,紫青双剑的虚影已被彩光淹没。 “铮铮!” 司空行身旁的石板轻轻震动,紫青双剑的虚影在彩光中不断挣扎,剑气如虹,斩碎一片又一片的波涛,但浪潮却无穷无尽。 “小心,” 老松树从后方走来,天音石站在老松树的肩膀上,这样说道,“这老头有点手段。” “比法术,” 江言说,“我斗不过他,但若是谨慎肉搏,我打他三个。” “那银色漩涡是他的法宝,” 天音石这样说道,“就是他胸口那面小盾。” 江言仔细一看,果然,司空行胸口挂着一面银色的小盾牌,做工十分精致,周身银霞刺目,一看就知道不同凡响。 “好家伙,” 江言故意出声道,“合着你们师徒两个,都是乌龟。” “小子,你胡说什么!” 司空行怒声呵斥,老头正试图夺回自己的长剑,脸都憋红了。 “你们两个的法宝都是盾牌,跟个乌龟壳子似的,岂不是乌龟?” 江言想起司空见的护身法宝,那也是一面银色盾牌,防御力惊人,后来却被他生生打爆。 “哼,” 司空行冷哼一声,没有多做言语纠缠,“给我出来!” 他张口吐出一道清气,如龙似虎,如风如电,一瞬间便汇入七彩神光之中,天音石惊呼一声,下一刻,七彩神光冰消瓦解,两柄仙剑的虚影倒转而回。 “两个凶魔,” 司空行收回仙剑虚影,冷冷的说道,“今日老夫便降服尔等,一个收做奴仆,另一个宰杀,帮我徒报仇!” “老家伙想太多啦,” 江言这样说道,“看拳!” 他再度冲向司空行,脚下步伐变幻,踩出一个z字型路线,老头抬手打出三道神光,江言一一躲避。 江言冲到司空行身前,一拳轰出,老头再度拉出银色漩涡,江言的拳头砸在银色漩涡上,银色漩涡再度膨da,江言皱眉,而后,他一连挥出三拳,每一拳都比之前的力气更大,那银色漩涡在一瞬间膨da到极致,轰的一声爆开。 “乌龟壳子炸啦!” 江言大笑着,同时又挥出一拳,直轰向司空行面门。 事实上,江言的进攻毫无章法可言,除了大学时学的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他并不曾学过什么系统的格斗术,他只是简单的挥拳,凭借着自己恐怖的速度和力量发起进攻。 “当!” 司空行面前忽然多出一层银色光芒,江言的拳头轰在上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打烂你的乌龟壳!” 江言喊了一声,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好猖狂的小子!” 司空行低声咒骂,下一刻,老头将银光猛的向前推,江言随之后退,老头张口吐出一道清气,劈头盖脸的砸向江言,江言闪身躲避,老头把手猛的一攥,两块石板轻轻震动,紫青双剑的虚影再度斩向江言。 打断他,江言告诉自己,他知道自己无法抵挡双剑的威势,因此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断老头的施法。 于是,他以古荒神力开道,猛的扑向司空行,老头那佝偻的身形在他眼前不断扩大,紫青双剑的剑锋则紧紧贴在他脖子上,江言的眸子里露出一丝决然,下一刻,他将老头扑倒在地,两块石板停止震动,双剑虚影也随之烟消云散。 “老不死的!” 江言把司空行扑倒在地,一拳砸向老头脑袋,司空行挣扎着反抗,江言的拳头落下,一层银光浮现,江言的拳头砸在银光上,响声让老头手上刚刚凝聚的一点灵力烟消云散,两块石板静静的浮在一旁,却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你是怎么教育徒弟的!” 江言一边大喊,一边猛的挥拳,这一拳砸下之后,可以清晰的看到,司空行胸前的银色盾牌上出现一个凹点。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这么大的力气!” 司空行这样说道,他还在挣扎,但江言的拳头异常有力,他甚至无法聚集一点点的灵力。 忽然,老头的两个眸子里各亮起一点红光,下一刻,两道红色光束从司空行眸子里直射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瞬息之间,江言脸上多出一层蓝色光晕,古荒神域将他的面庞牢牢包裹。 “滋啦啦……” 红色光束射在古荒神域上,仿佛冰雪被热水融化,一瞬间,古荒神域被飞快的溶解,江言怪叫一声,猛的从地上跳起来,红色光束从他眼前掠过。 趁此机会,司空行低喝一声,下一刻,一股强绝的灵力在老头周身爆开,江言只觉自己被巨人扇了一巴掌,那股灵力狠狠的撞在他身上,将他撞飞了十几米。 “斩!” 司空行轻喝一声,仙剑虚影后发先至,直刺江言胸口,在路上却又被七彩神芒化成的波涛吞没,司空行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颓然。 显然,之前和三个阴魔鬼怪的战斗耗费了他太多的灵力,而在江言到来之前,他又和白水月、黄金大狮子先后交手,这时候,他体内的灵力储备连一半都不到,故此许多阵法都动用不了,许多杀招都使不出来,才会被江言打倒在地,再加上一个与他同在治水境九重巅峰,且精通术法的天音石,这一仗他的确无从打起,这时候,他心中已萌生退意。 “咳咳……” 江言砸在一块墓碑上,落地时,嘴角溢出一抹鲜血,“老家伙,” 他这样说着,“你好像也不怎么能打得死我。” “小东西,” 司空行冷冷的说,“今天就先饶你一命,待我救活我徒儿,再来找你算账。” 怪不得他要找三叶还魂草,江言心想,原来是为了救活徒儿。 一想到司空见可能死而复生,他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拦住他,” 江言冲天音石喊了一句,“至少把三叶还魂草夺回来!” 天音石没有回应他,司空行收起两块石板,朝后方退去,忽然,寂静之地的王者在空中轻轻震动,下一刻,彩华凝成一青一紫两柄仙剑,直刺向逃走的老头。 还能这样?江言不禁有些吃惊,这一青一紫两柄长剑,不是老头的手段么? 司空行显然也吃了一惊,“好手段,” 老头边退边说,“这么快就把能量运行的轨迹弄清楚了,你这家伙也是个天才。” “谬赞了,” 天音石第一次说话,声音清脆悦耳,恍如清泉出山,“把三叶还魂草留下。” “我与阁下无冤无仇,” 老头再度动用银色盾牌,挡住两柄仙剑的斩击,“阁下何必苦苦相逼?” “那是我朋友的本命之物,” 天音石冷冷的说,“容不得你染指。” “那是我徒儿的救命之物!” 司空行愤恨的说,两柄仙剑还在轮流砍击,老头胸前那银色的小盾上已经多出许多凹痕,“你朋友被那几个小鬼杀了,这三叶还魂草就是从他体内找出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却来找我作甚?” “此话当真?” 两柄仙剑的攻势骤然一停,天音石这样问道。 “我亲眼看到的,” 司空行如此说道,“他们四个围攻你朋友一个,寂静之地的王者垂老的无法反抗,直接被他们杀掉了。” “如此说来,” 仙剑忽然调转方向,直指一旁观战的白水月和黄金大狮子,天音石的声音中多出一份冷意,“我该为友报仇。” “吼!” 黄金大狮子怒吼一声,直接朝着司空行扑了过去,大狮子鬃毛上的金光似乎比太阳还要明亮。 “把三叶还魂草交出来!” 白水月也在出手,天师府师弟大喝一声,银线金针如七八条毒蛇一般骤然蹿出,目标直指司空行手腕。 然而,二人的攻势固然猛烈,其中蕴藏的灵力却不尽人意,司空行甚至没有动用银色小盾,他张口吐出一道精气,击退了黄金大狮子,手上又捏着一个复杂的印记,银线金针乃至白水月本人都在一瞬间被定住。 “唉,” 老头飘然远去,同时留下言语,“若不是那该死的小东西力气太大,血气太过旺盛,我只需一个定身术,早已取了他的性命!” “吼!” 黄金大狮子再度出击,然而,斜刺里又飞出一柄彩光仙剑,直刺向大狮子脖颈,大狮子慌忙躲避,仙剑斩落无数金色鬃毛,大狮子刚想抬头,另一柄仙剑又斩了过来,大狮子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一圈。 “不!”这时候,司空行已经奔到极远处,白水月从定身术中解脱出来,心如死灰的大喊了一声。 江言追过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司空行却哈哈大笑,江言忽然抛出个什么东西,飞奔中的司空行浑然不觉,下一刻,江言又抛出什么东西,一道细微的丝状白光将司空行整个贯穿,老头的脚步忽然停下,整个人猛的向前扑倒。 江言追上去,老头从眩晕中醒转,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老头回头一看,江言已直扑过去,老头怪叫一声,撒丫子就跑,刚跑出两步,早被江言劈手捉住。 老头拼命挣扎,江言对着老头脑袋猛的砸出一拳,银光一闪,老头直飞出去,江言伸手又想去抓,但司空行老奸巨猾,看似是被打飞出去,其实是借力逃走。 老头去势极快,江言根本抓不住他,却就伸手一捞,捞住了老头手中的三叶还魂草。 “还给我! ” 三叶还魂草被抢,司空行索性不逃了,转身手掌一推,掌心爆出一道金光,直撞向江言胸口 。 “来的好!” 江言把三叶还魂草收进粽子里,同时伸手推出古荒神域,淡蓝色光幕被金光射中,漾**点涟漪,江言冲向司空行。 “快把它拿出来!” 老头看见江言把三叶还魂草收进粽子,登时红了眼睛,“会把它毁了的!” 江言不禁一怔,这才想起,从看到司空行开始,老头就一直把三叶还魂草捏在手里,不曾收起来,看来所言不虚。 想了想,他还是先行退开,又将三叶还魂草从粽子里取出来,捏在手中。 司空行面目狰狞的望着江言手中的三叶还魂草,似乎便想要冲过来抢夺,然而,他本身就不擅长近战,而江言的拳头又是那样的有力,他怎么敢贸然行动? “老头,” 江言捏着三叶还魂草,喊道,“你想要这株草,就过来拿嘛!” “你等着,” 最终,司空行选择退去,“秘境还要几天才关闭,小子,你等着。” 好,我等着,只可惜,我很快就会离开,江言暗想。 “我不是嗜杀之人, ” 江言回去的时候,听到天音石这样说,“只可惜,你们杀了我朋友,唉,我朋友实在不多。” 仙光一闪,黄金大狮子身上多出一道寸许深的伤口,大狮子痛嚎一声,拼命拉开距离,但那两柄彩光化成的仙剑在后面穷追不舍。 这时候,江言看到,黄金大狮子身上已经有了十几道伤口,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看着颇为吓人。 这家伙没有肉身,只是能量体,江言心想,否则就不是金狮子,而是血狮子了。 “叮!” 白水月的金针点在紫青双剑上,发出金铁交击的声响,白水月轻轻一抖手腕,银线倏忽拉长,缠住青索剑剑身,仙剑震颤着,一瞬间崩断两根银丝,这时,紫郢剑斩落,白水月手中的银线全部崩断。 “吼!” 黄金大狮子忽然回头,大爪子猛的拍在青索剑虚影之上,青色仙剑剧烈震动,咔嚓一声断成几截,能量暴动起来,黄金大狮子被炸的灰头土脸,身形一阵虚化。 “吟!” 紫郢剑震天长吟,漫天紫光纷纷扬扬的落下,下一刻,紫郢剑倒转剑尖,直刺向黄金大狮子面门。 当此之时,白水月的银线全部断裂,黄金狮子也被炸的几乎难以保持形体,紫郢剑只要轻轻一斩,保管就能要了斩龙组两位好手的性命。 一道黑气腾空而起。 凭空出现的黑气,挡在紫郢剑和黄金大狮子之间,紫郢剑刺入黑气,剑身立刻剧烈震动起来,发出“滋滋”的声响同时,又冒出一阵阵紫色烟雾。 “谁?” 天音石喝问一声。 “是我,贤弟,” 一个浑厚的声音自乱葬岗地下传来,紧接着,乱葬岗晃动起来,一大块泥土被掀开,一个高大的人形骷髅怪物破土而出,“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人形骷髅怪物身高接近两米,浑身骨头都是灰白色的,骨头上刻着细小而又繁复的符篆,骨手中攥着一杆长长的骨枪,骨枪通体如红玉一般,枪尖则是金色。 这时,紫郢剑已经被黑气腐蚀殆尽,而那黑气则飘回骨枪的枪尖之中。 这家伙是个什么东西,江言心想,这时,他听到植物们都在说什么“阴骸之地的王者”,他不由仔细审视那人形骷髅怪物,这就是阴骸之地的王者吗?他不是死了吗? “我就说嘛,” 天音石对这骷髅怪物的出现并不感到惊讶,反而有些埋怨,“一切肯定是按照计划来的。” 计划,什么计划?江言感到有些不妙,他仔细一想,才回过味来,这整件事情都很不对劲。 第二百二十章 不是吗?按照天音石的说法,他是接到来自阴骸之地的王者的风信,才决定来次救援的,而当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压根就没见着阴骸之地王者的影子。 更奇怪的是,即便是在阴骸之地的王者不见踪影的情况下,天音石依旧表示自己能感觉到自己朋友的气息。 天音石能感觉到别人感觉不到的事情,这没什么好怀疑的,毕竟,在此之前,天音石还说自己能感受到世界的毁灭了,从他应对这件事的态度来看,江言不认为他在危言耸听。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在天音石明确表示自己能感受到阴骸之地的王者的气息时,三叶还魂草却已经被夺走,而司空行又明确表示阴骸之地的王者被杀掉了。 看起来,阴骸之地的王者似乎完全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而他们也确实没见到阴骸之地的王者,非但如此,整个阴骸之地,好像没有一头能打的怪物站出来证明阴骸之地的恐怖,江言只看到鳞次栉比的耸立着的墓碑和坟眼头。 尸鬼中的强者到哪里去了?腐朽者中的强者到哪里去了?完全没看到嘛! 现在,这个高大的灰白色人形骷髅从地里钻出来,而他的身份是阴骸之地的王者,江言的眸子里立刻露出茫然的光。 “哈哈,” 阴骸之地的王者朗声大笑,“多亏了贤弟的好脑子 ,才叫我如今既能脱去藩篱,又能斩断前缘,重获新生,老哥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了。” “老哥说哪里话?你我既然是好朋友,为彼此两肋插刀又有何不可?更不要这些许小事,莫在意,莫往心上去!对了,那三个反骨仔怎么样了?还有,他们究竟是怎样的叛逆?从前我问大哥,大哥总是不说,如今他们入了土,大哥也斩断了前缘,可否将个中缘由告诉小弟?” “死了,死在那个强大的老头手里,尸体则被我吞掉了,唉,当年我带着他们打江山,一手将他们从实力普通的小怪物,一步步培养成强大的领袖,我本来指望他们拱卫我的王座,直到我死去,再安然的将王位传给他们,谁知等我老了,还不曾死去,他们竟就生出了叛逆之心,不来朝见,对我的呼缓充耳不闻,唉,他们早就盼着我死了,要不是因为誓言的存在,他们早就要提刀子来杀我啦!这一次,他们发现有人族进来,立刻便想到了借刀杀人的好法子,那边的几个小鬼,唉,你们是被人利用啦,他们放你们进来杀我,然后再把你们杀掉,只可惜,我早就感受到另一个强大的存在,那老头……谁都想做黄雀,却不知道我早已请来了打黄雀的人,这些小子,也不想想,当年我是怎么带他们打下着阴骸之地的!哦,当然,我足智多谋的老弟也实在是帮了大忙。” “人算不如天算,你我费尽心机,却也没算到事情的变故,” 天音石这样说道,“那老头着实有些本事,我若和他放单,只怕还未必斗得过他。” “不会,” 人形骷髅这样说道,“你来之前,他已经和那三个反骨仔大战了一场,消耗了很多灵力,拼下去,他不会是你的对手。” 直到此时,江言才渐渐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毫无疑问,眼前这具高大的人形骷髅怪物,就是阴骸之地的王者,二阴骸之地还有另外三位强者,都是这骷髅怪的手下。 或许是因为衰老的原因,导致骷髅怪的统治力变弱,于是,他的三个手下纷纷生出谋逆之心,阴骸之地的王者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便找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寂静之地的王者帮忙,设下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 “我有点不明白,两位,” 江言想到这里,忽然开口打断叙旧的两人,“既然你们可以见面密谋,那又为什么不直接让天音石带人来灭了他们了?” 阴骸之地的王者转头望向他,“这是一个勇猛无双的朋友,” 骷髅怪这样说道,“看到他战斗的样子,我仿佛回到了青年时期,那时候,我也喜欢用拳头打架。” “这是我新交的朋友,大哥,” 天音石说道,“他叫江言,是个……人类,他来自外面的世界,大哥,他答应要带我们出去,到外面的世界去。” “这样?” 骷髅怪仔细打量着江言,空洞的眸子深邃无比,“着很好,很值得探讨一番,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先回答江言小友的问题。” “我当然可以先下手为强,宰掉他们三个,但在那之后了?” 阴骸之地的王者问道,“反骨仔可以被杀掉,但岁月却不会对我手下留情,而我只要继续衰老下去,就会不断的有人跳出来反对我,我们这鬼地方就这样,游戏规则便是如此,” 阴骸之地的王者咧开大嘴,露出空洞的嘴巴,他在笑,但笑容格外恐怖,以至于江言瞥见河豚打了个寒战,“这位朋友是在害怕吗?古龙王手下的小鱼?你知道我们的游戏规则的,是?” “吞噬,” 河豚有些结巴的说,“弱者吞噬强者。” “没错,” 阴骸之地的王者点了点头,“那么问题就来了,出于誓言的原因,我的三个手下永远也不能对我出手,但倘若我把他们杀了,换上别的什么人,那事情就有些不一定了,他们会杀了我,所以我必须留着他们。” “他们应该派手下杀你,” 江言说,“这样算不算违背誓言了?” “没人愿意那么做,” 阴骸之地的王者摇了摇头,“我们虽然是骨头,但我们也有对一切事情的看法,一切,他们即便搞叛逆也必须遮遮掩掩,比起让手下知道他们是何等卑劣的存在,他们更喜欢让时间来杀死我,另一个原因是,三个家伙各怀鬼胎,互相牵制着彼此。” 这家伙能活下来真不容易,江言心想。 “所以,” 阴骸之地的王者接着说,他似乎很享受将自己的谋划与这么多人分享,“出于自保的原因,我找到我的好朋友,我们共同制定了计划。” “但你们无法预料到会有人类出现,” 江言敏锐的指出,“你们想让三个阴魔鬼怪借刀杀人,可倘若没有刀,只有时间来杀我们这位王者朋友,又该如何了?” “为什么无法预料了?” 作出回答的是天音石, “每次你们人类进入此界,都会有一些傻子跑进阴骸之地送死,看看我们这位刚刚复活的老哥的身体,很多年前,一个高大的人类强者死在这里,他肉身强横,以至于死后化成的亡者也天赋非凡。总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一定会有人类跑来送死,为了确保这件事情发生,我们的亡者朋友还特地放出三叶还魂草的气息,这样一来你们一定要疯狂了。” “于是这几个小家伙就来了,” 阴骸之地的王者用长枪点指着白水月、黄金狮子、矮子,这样说道,“他们被人当枪使还不知道,我多想告诉他们真相,只可惜他们一心只想着杀我,然后取走我体内的三叶还魂草。” 江言望向三名斩龙组成员,搞什么,江言心想,居然还不想着逃走,是觉得没有希望逃走吗?还是说……他的目光忽然和那个女的斩龙组成员的目光撞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江言觉得对方想用目光杀死自己,那目光中有怨毒,有仇恨,那也许是人类所能使用的最具敌意的目光。 为什么?江言的心狠狠的跳了一下,那目光实在让人心神不宁,简直就像是恶鬼的凝视。 他不禁打量起对方,女子一身斩龙组制服,脸蛋圆圆的,眼睛很大,睫毛也长,额头光洁饱满,这是个圆脸美人。 她为什么如此仇恨我?江言不禁这样想,他试图从对方的目光中寻找原因,但女子只给了他最后一个怨毒的凝望,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他手中的三叶还魂草。 她想要这株草,一瞬间,江言明白了,难道就是因为我拿了这株草,所以她如此敌视我?不对,没这么简单,她的目光简直像是看粉底液里多出的一条蛆。 这时候,说到三叶还魂草,阴骸之地的王者把目光转向江言手中的灵草,“江言朋友,你要拿着我的灵草到什么时候?” 江言对上阴骸之地王者那空洞的眸子,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必须谨慎,因为稍有不慎就会惹出大麻烦来。 “江言朋友,” 天音石语带不悦的说,“你拿着我大哥的灵草做什么?赶快还回去。” 还回去吗?那样显得我傻乎乎的,江言心想,不还回去?似乎又有些不好,还,还是不还?他在心里纠结起来。 就是这迟疑的当儿,江言感觉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 “不是我有心掠夺,” 江言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这样说道,“我只想说,为了抢夺这株三叶还魂草,我可是下了大力气的,嗯,就这样还回去,我心里恐怕不大舒服。”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笑着环视众人一圈。 众人表情各异,有不悦,有冷漠,有理所当然,还有眼巴巴望着三叶还魂草的。 江言深吸一口气,然后迎向阴骸之地王者那空洞的目光。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是不是我太小气了?是不是我太自私了?是不是我有些太过利欲熏心了?这是别人的东西,虽说我抢夺回来花了不少功夫,但人家不是说,帮助别人要不求回报吗?或许我应该不求回报的将这株草还给人家? 他不知道,他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这是赤裸裸的劫掠,” 天音石冷冷的说,“你的确出了不少力,但这可不是你占有这株草的理由。” “那么,” 林梦蝶忽然开口,“谁应该占有这株草了?” 春兰星的公主一向沉默寡言,在别人看来,这个绝色大美人过于羞怯,只有江言知道,翱翔天空的巨龙大概真的不喜欢和蝼蚁交流。 这一次她为什么开口?她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或者是不一样?如果连林梦蝶斗觉得我不该占有这株草,那么我就将它还回去。 “自然是我的好朋友,” 天音石这样说道,“这三叶还魂草乃是阴骸之地王者的伴生灵草,此刻自然应该物归原主。” “它被抢走了,” 林梦蝶说道,“成了别人的战利品,如今吗,” 她望向江言,“则是他的。” “这位美丽的仙子是什么人?” 阴骸之地的王者忽然开口,“石头,你还没给我引荐过了。” “这位是林殿下,” 天音石这样说道,“江言朋友的同行者,握可要提醒你,骨头,这位殿下的来头大的吓人。” “可否说出来,让我吃惊一下?” 阴骸之地的王者饶有兴致的说。 “如果我知道的话,当然可以,” 天音石苦笑着说,“只可惜我不知道。” 阴骸之地的王者望着林梦蝶,他那无牙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三叶还魂草的确是被抢走了,” 阴骸之地的王者转向江言,这样说道,“但这不代表就是你的了,按照法理上来说,这玩意儿属于我……” “如果这根草,” 江言捏着三叶还魂草,这样说道,“还在那个老头的身上,你还能跟他扯法理吗?或许你可以发个风信给他,跟他大谈特谈法理的事情,看他会不会回来把灵草双手奉上。” “你跟那老头不一样,” 天音石这样说道,“首先,你是我们的朋友……” “停一下,” 江言做出暂停的手势,打断天音石的话,“我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很伤人,但我得说明白,如果人人都说是我的朋友,然后我就要把什么东西双手奉上,那我大概连di裤也不剩下了。” “圣人说,四海之内皆兄弟……”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 “而你的这位朋友说,” 江言把目光转向天音石,“圣人放狗屁。” “好,” 天音石气愤的说,“既然如此,那么,你和那个老头还有另外一个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老头逃之夭夭,远在天边,而你则近在眼前。” “所以说,” 林梦蝶再度出言,“近在眼前,又怎样?” 他们想要动手,江言告诉自己,想要把三叶还魂草抢回去,当然,如果是我,我大概也会这么做,不过他们真的敢吗? “公主殿下,” 天音石这样说道,“有时候,谈判不成,我们就得适度的使用暴力。” 场面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江言知道,这是要动手的前兆,真的要动手?或许也不至于那么糟糕。 他当然不想动手,在可预见的情况下,面对两位治水境巅峰的强者,再加上一整个植物园,或许还有那边的斩龙组成员?总之,他不可能打赢。 然而,想要让他直接把三叶还魂草交出去,心中又实在是不愿意,特别是在这种剑拔弩张,对方有意用武力逼迫的情况下。 其实了,他也知道,只要把三叶还魂草往阴骸之地的王者手里一扔,一切就都解决了,然而,他实在做不出这样的选择。 “这么说,” 江言装作不在意的捏着三叶还魂草,这样说道,“我们的合作破裂了?看来我该归还的不止是三叶还魂草,或许还有一张石皮,当然,我毫不怀疑,假如有可能,首山赤铜也要给你们。” 他说的是“你们”,但说话时紧盯着天音石。 “我得承认,” 沉默半晌之后,天音石如是说道,“对于合作破裂这件事情,我有多么不想看到它发生,然而,要我对你的劫掠行为无动于衷,那也是不可能的,我是一块有良知的石头。” “好一块有良知的石头,” 江言说,“我希望你能明白,对于我来说,也是多么不希望和你们刀兵相向,但想要让我把辛辛苦苦抢来的三叶还魂草拱手相让,那也实在是不可能的,或许,” 他捏着三叶还魂草,“我应该揪下一片叶子,把剩下的还给这位阴骸之地的王者。” 谁都没有说话,包括天音石,他们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他们觉得,倘若要我把三叶还魂草还回去,阴骸之地的王者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江言心想。 “诸位,” 忽然,斩龙组的那个女人打破了沉默,“不要怪我多嘴,但这厮的确是在巧取豪夺,这等行径实在为人所不齿。” 她也来了?江言扫了斩龙组的女子一眼,“你们也无非是想要这株三叶还魂草,想要就来拿吗,想要借刀杀人却有些不好,当人家是傻子?” “你这个该死的逃犯,” 白水月瞪住江言,一字一顿的说,“我迟早要把你碎尸万段,凌迟处死!” 哇,也太恶毒了!江言在心中大喊,我到底怎么招惹你了? “穿黑衣服的,” 天音石这样说道,“通通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 “为什么?” 白水月大喊着,“你为什么要和这个该死的,卑鄙的逃犯合作?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我能做的一定比他多,而我只有一个要求,” 她顿了一顿,再度用那种怨毒的目光瞪住江言,“只要他死,还有那株三叶还魂草。” “他有一条秘密通道,可以带我们离开这里,你有嘛?” 天音石饶有兴致的问道。 在这一刻,江言毫不怀疑,只要斩龙组的人说有,天音石就会毫不犹豫的毁掉他们缔结的盟约。 然而,哪有那么多秘密通道了?白水月的脸上满是迟疑,几秒钟后,她大声的说,“有!我们有秘密通道,可以带你们离开这里!” 不是?还真有?江言仔细观察白水月的神色,默默摇了摇头。 “哎呀呀,我的江言朋友,” 天音石好整以暇的说,“这可如何是好吗?现在又跳出一个外来者,说有秘密通道,可以带我们离开了!” “你可以选择相信她,” 江言笑着说,“我们的盟约就此破碎,你可以这么做,宣布。” 天音石没有宣布。 “好啦,” 相反,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对于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小鬼的话,我觉得不能轻易相信,人人都可以说自己有秘密通道,但未必就能取信于人,江言朋友,毁灭即将到来,我不会拿我自己和我的手下冒险,合作继续,但我们必须处理好三叶还魂草的事情。” “请相信我!” 白水月很大声的说,“我真的有离开这里的通道……” “你的神情早就出卖了你,” 紫罗兰说道,“女士,你一开始的神情,最初的神情,告诉我们,你在哄骗我们。” “几个小鬼,” 阴骸之地的王者笑着说道,“不是人人都愿意给人当枪使的。” “你们……” 白水月愤愤的打量所有人,那样子像是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吃掉。 “好了,穿黑衣服的小傻子,” 天音石如是说道,“你们应该学会闭嘴,这里实在没有你们说话的份,事实上,若不是我大哥仁慈宽厚,这时候你们已经是几具尸体啦。” 仁慈宽厚?江言望向刚刚从地下冒出来的骷髅架子,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仁慈宽厚的样子,不过,他倒的确放过了斩龙组的三人。 “哈哈,不是我仁慈宽厚,” 阴骸之地的王者笑着说,“这三个家伙,到底也是帮了我一个忙,我大半辈子都被束缚在那具臃肿的身体里,痛苦呦,如今这副模样,才是我的本来面目,这几个小鬼毁了我原来的躯壳,又取走三叶还魂草,的确是有些太坏了,但我却因祸得福,所以不愿杀他们。” 江言用了好久才明白过来,阴骸之地的王者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 江言沉吟着说,“如今你获得了新生,而三叶还魂草和原来的躯体,对你来说都只是拖累而已?” “是拖累,没错,” 阴骸之地的王者把硕大的骷髅脑袋点了又点,“我一直拿三叶还魂草当我的孩子,但不得不说,这孩子夺走了我太多的精气,没有他的话,我就不会比我三个手下衰老的更快,那样的话,我遇到的一切危机就都不会出现,哦,孩子总是这样,让你操心,让你生活拮据,让你陷入困境,而你还得爱他。” “这么说来,” 江言明白了,“从前的你既然已经毁灭,如今的你应该就不再那么需要三叶还魂草了。” “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阴骸之地的王者摇了摇头,这样说道,“你说的是对的,我的确不需要三叶还魂草了,当然,一株可以起死回生的灵草,对谁来说都是无价之宝,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不想归还三叶还魂草,我就把他送给你好了,就当是交朋友咯,当然,有个条件。” 交朋友?看来这家伙真的很喜欢交朋友?真的要把三叶还魂草送给我?这是不是有些太扯了?嗯,条件,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江言问道。 “我要离开这里,到外面的世界去,” 阴骸之地的王者如此说道,“既然你可以把我老弟一家子都带上,那么,再加上我当然也可以?过路费,是的,就是那株三叶还魂草的另外两片叶子,顺便一提,夺回三叶还魂草你的确出了大力,让你乖乖的双手奉上的确有失公允,好了,就是这样,你意下如何?” 好啊,我成了帮人偷渡的家伙啦。 江言不禁打量起阴骸之地的王者,大骷髅浑身灰白,眼眸空洞,鼻子则是几根细丝,手中还捏着一杆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的大枪,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是个魔物,虽然现在表现的彬彬有礼,但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他会不会吃人?会不会四处害人?这些问题必须提前考虑清楚。 “有什么顾虑,” 大骷髅说,“可以说出来。” “我是说,呃 ,无意冒犯,” 江言沉吟着说,“但你毕竟是一个大骷髅是?外面的世界……有很多人类,都是凡人,你的出现一来会带给他们恐慌,二来,也许会对他们造成伤害,我必须考虑这些事情。” “骷髅怪物,无礼的家伙。” 天音石在一旁嘟哝着。 “对于这件事,” 阴骸之地的王者没有生气,相反,他沉吟着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伤害凡人,规矩我懂的,事实上,如果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比我的手下衰老的更快,你就不会有这个顾虑。” “因为你体内有三叶还魂草,” 江言说,“你说过了。”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阴骸之地的王者咧开空洞的嘴巴,笑着说,“另一部分原因是,我不愿吞噬。” “吞噬?” 江言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阴骸之地的亡者如何更新换代、能量代谢的传闻,吞噬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第二百二十一章 “是的,吞噬,” 阴骸之地的王者颇有些感慨的说,“亡者的世界很奇怪,我们只要不停的吞噬那些实力低微的小家伙,就可以延缓衰老。” “那你一定吞噬过不少小家伙。” 江言说。 “恰恰相反,”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我只有在一统阴骸之地的那场战争中吞噬过敌人,战争结束之后,我再也没吞噬过一个人。” 江言盯着高大的骷髅怪,眼睛眨了眨,“所以说,” 最后,他拉长语调说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小骷髅。” “这话说的我浑身鸡皮疙瘩直掉,” 阴骸之地的王者摊了摊手,这样说道,“如果我有鸡皮疙瘩的话。” “我也可以给他担保,” 天音石这样说道,“我可不不会和残忍嗜杀的怪物交朋友。” “寂静之地的泥土里不知流淌着多少人的鲜血,” 江言瞥了天音石一眼,笑嘲道,“连鸟儿都不敢到那里去。” “想想有人闯入你家,” 天音石用无奈的语气说,“你明明不欢迎他,他却非要在你家里拉屎撒尿,你会怎么办?” 江言没有理他。 “既然如此,” 江言把玩着三叶还魂草,抬头望向阴骸之地的王者,“我们就说定了,三叶还魂草是我的了,而我带你到外面的大世界去,当然,如果你在外面出了什么问题,” 他盯着高大的骷髅怪物,抿了抿嘴唇,“我会负责。” “放心,” 阴骸之地的王者拎着长枪的尾巴,立起长枪,然后伸出骨手摩挲着枪头,“希望我们不会有刀兵相向的那一天。” 一阵阴风拂过,黑夜彻底降临在乱葬岗上,天音石放出亮光,照破幽暗,“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个问题,” 天音石这样说道,光亮忽然一转,集中在斩龙组三人的身上,“怎么处理这几个穿黑衣服的小鬼?” 黄金大狮子低声啸吼,“该死的逃犯,”他这样说道,“把三叶还魂草给我们,否则,我们已经发出风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捉拿你了。” “红发男,无脸男,” 江言说道,“还有那个放电男,再加上你们的副组长,我猜这就是你们的顶尖战力,是不是?” “我们来了很多人,” 黄金大狮子沉声道,“你以为这就是斩龙组的力量?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们可以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很想试一下,” 江言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现在就想试试,你们能吗?”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那个矮子忽然说话,他脸上的血肉早就腐烂,眼睛和嘴巴都只是深陷的坑洞,“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为什么?” 丧心病狂?我好像也没有怎么丧心病狂?江言不禁有些茫然。 “你们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的,” 天师府女弟子说道,她的目光扫过植物园、天音石、阴骸之地的王者,“这家伙是个疯子,你们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斩龙组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诛灭。” “仅仅是因为你们的组长死了?” 江言这样说道,在他看来,他和林梦蝶,两人跟斩龙组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就在于斩龙组组长白自然的死,“我很遗憾,不过,刀剑无眼,你们这些修士应该早已习惯了流血。” “因为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黄金大狮子冷冷的说,“你要做的事情罪大恶极,老天爷都不会容忍你,你迟早会被五雷轰顶。” 我清楚什么?喂,我不就是拘捕吗,至于这样诅咒啊,还罪大恶极,五雷轰顶? “够了够了,” 江言说道,“我不想和你们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你们要是想要三叶还魂草,大可以放马过来抢夺,至于能不能成功吗,” 他说到这里,便扫了一眼两位王者,“那就不一定了,毕竟,在离开此界之前,我都是重要人物哦。” “这小子想拿我们当他的打手,” 天音石恨恨的说,“狡猾的小子。” “看起来,”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在某些情况下,我们必须帮我们的盟友。” 江言朝他投去一个和善的微笑。 “该死的盟友,” 天音石恼怒的说,“让他们打,只要不把这小子打死就行。” “这可不是盟友该说的话,” 江言摇了摇头,装出伤心的样子,“罢了,还是让我一个人来。” 黑暗之中,他迈开大步,朝着斩龙组三人走去。 “吼!” 黄金大狮子朝他扑过来,速度极快,但见黑暗中金光一闪,下一刻,大狮子锋利的牙口已经咬向江言胳膊。 “去你的。” 江言轻喝一声,拳头骤然轰出,幽蓝色光幕撞在大狮子身上,只听一声闷响,黄金大狮子以一个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狗东西,纳命来!” 白水月的倩影从斜刺里杀出,青城弟子一身黑衣,拳脚如风,招招直取江言要害。 “慢慢慢慢慢!” 江言一边摇头说话,一边往后躲闪,青城弟子快速有力的拳脚被他轻巧的避过。 事实上,黑夜之中,想要躲开如此凌厉的拳脚本来不易,但青城弟子本就耗费了太多精神,而江言又有武道天眼,是以能够轻松躲避。 “组里报告说,” 黄金大狮子从地上爬起来,虚弱的说,“你是治水境七重的实力,我不知道那些傻子在说什么鬼话,现在我开始怀疑组长是被你杀掉的了。” “别胡说,” 江言在天师府女弟子的手腕上敲了一下,白水月一条胳膊顿时软软的垂了下来,“你家组长自己把自己捅死了的。” 他又想到那个清晨,在天师府的洞天中发生的事情,白自然明明已经抓住那杆天戈,却忽然一下松开了手,天戈划破斩龙组组长的战袍和肚皮,深深的捅入进去……看起来就像是白自然故意放手的一样。 “放你ma的屁!” 白水月一条胳膊垂下去,却丝毫不退却,她简直要把另一条胳膊当长剑使用,横击,抡砸,猛捣,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十足的劲力。 江言轻松格挡住每一次攻击,天师府弟子的胳膊渐渐无力,江言忽然听到缀泣之声,他抬眼一看,圆脸女人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哭了?江言感到一阵诧异,被我打哭了?这也太扯了?又不是小孩子…… 白水月飞起一脚,直扫向江言胳膊,江言伸手,手腕一翻,轻轻捉住圆脸女人脚踝,天师府女弟子浑身一颤,江言顺势往后退出一步,胳膊抡圆,白水月被他狠狠砸在乱葬岗松软的土地上。 “敢尔!” 黄金大狮子怒吼着扑来,周身发出的灿灿金光夺目慑人,但经过数场大战之后,大狮子已是强弩之末,体型都小了很多,威胁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面对扑过来的,凶狂暴怒的大狮子,江言只做了一个动作,出脚。 “砰!” 这一脚准确的踢在黄金大狮子的下巴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金色的牙齿和血液喷飞到空中,黄金大狮子直接在空中转了一圈才砸在地上。 一道火光划破夜空。 “什么玩意儿?” 江言转身,那火光已撞到眼前,江言感受到一阵骇人的灼热,他伸手推出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古荒神域将火焰挡住,江言顺着火焰的来源发现了远处坐在地上的矮子。 这家伙竟然还能使用术法……江言望着矮子那张腐烂的面庞,心中不禁感到一阵荒谬。 “把三叶还魂草给我!” 天师府女弟子从背后扑过来,江言转身,白水月的手已经抓住他捏着三叶还魂草的那只手的手腕,江言用力一甩,直接将天师府女弟子甩飞了起来。 但她抓的好紧,那只白皙、细腻的手,像铁箍一样牢牢的抓住江言的手腕,下一刻,白水月大叫一声,竟直接张嘴咬向江言捏着三叶还魂草的手。 太夸张了?江言感到一阵无言,他当然不会放任自己被咬,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白水月的脑袋,天师府女弟子剧烈挣扎,脑袋左摇右晃,试图突破那根手指。 “吼!” 黄金大狮子第三次扑了过来,这一次 ,已经很难用“扑”来形容他的动作,他身形晃荡,脚步踉跄,走路的姿势简直不成形状,江言不禁皱了皱眉头。 黄金大狮子“走”到江言近前,这一次江言没有出脚,他只是向前轻轻迈出两步,大狮子扑了个空,然后四蹄一软,猛的扑倒在地上。 “给我,给我,给我……” 白水月还挂在他身上,脑袋拼命的晃动,试图突破那根手指的防御,她嘴巴里不停的喊着“给我”,泪水从她眼眶里不断流下。 “何必如此?” 江言皱着眉头,这样说道,“至于这样?” 又有一道火焰划破夜空,矮子还在出手,江言看到,矮子已经跪在地上,脑袋低垂着,胳膊却抬起来,一根手指指向江言,火焰正是从指尖发出的。 江言轻轻吹了口气,火焰炸碎开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远处,黄金大狮子轻轻的吼了几声,他试着爬起来,但双腿不听使唤,好不容易伸直,却又在即将支撑起身体的重量时软软的弯曲,最终,金光一闪,黄金大狮子的形体消失不见,只剩下鼻青脸肿的酒鬼躺在那里。 面庞腐烂的矮子坐在一块墓碑旁,他伸出一条胳膊,手指指向江言,几点火星从他指尖上冒出来,又落在乱葬岗松软的泥土上,然后,矮子的胳膊软软的垂落下去。 “给我,给我……” 白水月还在不断的试着抢夺三叶还魂草,但她能做的也仅仅是无力的摆着脑袋,天师府女弟子口中呢喃着什么,她眼睛通红,泪水从中不断的流淌出来。 江言看着这一幕,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忍心,不管结果如何,这三个斩龙组成员不屈不挠、血战到底的精神是值得敬佩的。 于是,他猛的一甩手腕,白水月的身子便软软的倒了下去,天师府女弟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江言立刻与她拉开距离,防止她再扑上来。 “求你,” 忽然,白水月猛的弯下膝盖,跪在江言面前,哭着哀求道,“把三叶还魂草给我,给我好不好……” 这是搞什么?江言吓了一大跳,打不过也不用下跪?这反转是不是太大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喊着要打死自己的天师府女弟子,忽然之间,竟给自己跪下了,还哭着哀求自己。 这是闹哪一出?江言愕然的望着下跪的白水月,这时候,一件更让他感到悚然的事情发生了,白水月竟低下脑袋,想要对他磕头! “不要!” 远处,酒鬼大喊着,“组长,不要这样,我们打不过他,痛痛快快的赴死便好,用不着这样!” “不,”白水月哭着说,她一个头磕在乱葬岗松软的泥土上,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响,“我要救我师兄,” 她抬起头,望向江言,“求求你,把三叶还魂草给我,我要救我师兄。” “喂,” 江言冲着她大声的说,“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啊!如果下跪磕头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世界未免也太简单了!” 这叫什么事情?他在心里问自己,这算什么?斩龙组成员居然直接下跪了,难道她竟不要尊严,不顾脸面? “组长,” 矮子刘通在说话,“这家伙是该死的逃犯,穷凶极恶,罪大恶极,无论如何,我们绝不能向他屈膝。” 我也希望是这样,江言告诉自己,这时候,他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他是个正常长大的现代人,从未有人向他行过如此大礼,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时间感到有些难以接受。 “不,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 白水月哭喊着说,她还在用力的磕头,哪怕江言改变自己的方位,她却也随之挪动自己的膝盖,“请你可怜可怜我,好吗?只要你把三叶还魂草给我,让我回去救我师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给我三叶还魂草,大恩大德,白水月结草衔环也会报答……” 做什么都可以……江言听出天师府女弟子话语中的暗示意味,不由一阵头大,这也太离谱了?他在心里问自己,她到底有多在乎那个师兄啊? “组长?” 酒鬼狐疑的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家伙是个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的邪道中人,你怎么能这么做?就算是白组长,也不会希望你做这种事的!” “他死了!” 白水月大喊着,这时候,她脑门上已经有血在流淌,“我只要救活他,只要救活他!我什么都愿意!” “行了行了,” 江言说道,“我可以给你三叶还魂草的一片叶子,但有个条件。” “一片叶子救不活他,” 白水月不再磕头,她目光灼灼的望着江言,眸光中满是希冀,“两片好不好,两片!” “只有一片!” 江言一口咬死价码,“爱要不要。” “好,” 白水月迟疑了一下,这样答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组长!” 矮子刘通大喊着,“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要和我们追缉的逃犯一起合谋吗?不要这样,他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绝不能和他合谋!” 白水月根本不做理会。 “我要,” 江言望着白水月,说道,“我要斩龙组再不通缉我,嗯,你们想要救活你们的组长,就必须撤销对我们的通缉令,你能做到吗?” “我……” 白水月迟疑了一下,然后嗫嚅着说,“我尽力。” “我知道你做不到,” 江言这样说道,“但你上面的人可以做决定,他们既然派出你们这样一支小组,特地来寻找三叶还魂草,只怕对白自然那家伙还是十分重视的,我要你把我的条件带给上面的人,如何决定是他们的事。” “我……” 白水月怔怔的说,“我不能保证他们会同意……” “那你们的好组长就只能下葬了,” 江言摆了摆手,这样说道,“除非他们撤销对我的通缉令,并向全天下广而告之我是清白的,否则我不会把三叶还魂草给你们。” “不!” 白水月哀号着说,“请你现在就把三叶还魂草给我,我一定会把这个条件带给他们的,我要带着三叶还魂草回去救他……” “那就是做梦了,” 江言不客气的指出,“除非他们撤销对我的指控和通缉,为我洗清罪名,否则我绝不会给你任何哪怕一片三叶还魂草的叶子。” “不……” 白水月又哭了起来,且,她又想要给江言磕头。 然而,这一次江言不为所动,他能做出的让步只有这么多,他不是什么大慈悲大善人活菩萨,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拿出一片珍贵的三叶还魂草的叶子去救自己的敌人。 “你们可以走了,” 江言这样说道,“离开这里,然后把我的条件带回去。” “不,” 还不等白水月说话,一旁的黄金大狮子已然断然回绝,“我们绝不会为你带回去什么条件,江言,你这注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人奸,我和你势不两立!” 喂,你说的未免也太重了?江言听着酒鬼说的话,不禁感到有些气恼,什么玩意儿?说我是人奸?我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不就是把你们的同事的脸打歪了吗?哦,对了,他们把白青山的死也算在我头上了。 “不错,” 矮子刘通挣扎着爬起来,这样说道,“我们与你不共戴天,不管组长怎么说,我们绝不会与你合作!” “你们想干什么?” 这时候,两人都已经站了起来,且缓缓朝江言走来。江言望着这一幕,不由感到有些头皮发麻,我已经答应放过这两个家伙了,这两个家伙还不知足?还想要做什么? 哦,试了,他们与我不共戴天,势不两立了!他们是要……来杀我。 “受死……” 拖着沉重的伤体,酒鬼再度朝江言冲过来,他脚步蹒跚,双手微微握成拳,每落下一步,他的身体都会微微的颤抖,那是因为之前受的伤。 毫无疑问,这时候的酒鬼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也许他这时连凡人都不如,江言心想。 然而,最让江言动容的是酒鬼眸子里的光,那是怎么样的眼神?满是仇恨和敌意,该死的,江言心想,他就这么恨我?斩龙组的人都是疯子? 酒鬼冲过来,拳头无力的举起在空中,他朝江言挥出一拳,毫无准头,毫无威力的一拳。 江言甚至不用躲避,事实上,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抓住酒鬼的手腕,然后折断酒鬼的手臂。 不,江言告诉自己,我不想那么做,那样就遂了他的心愿。 于是他朝一旁闪去,酒鬼的拳头落在空气了,酒鬼高大的身子往前扑跌,砰的一声闷响,酒鬼砸在松软的泥土中,摔了个狗啃屎。 “狗东西,吃我一拳!” 矮子身形晃荡的冲向江言,江言甚至弄不明白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位置的,因为矮子的脸已经彻底腐烂了,眼睛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深陷的,乌黑的坑洞。 而他脸上的光景也着实吓人,腐烂的血肉发出恶臭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可以看到蛆虫在里面蠕动…… 就是这样一个人,江言心想,还是朝我冲过来了?是的,他来了,握着拳头,想要把我一拳打死,就像那个……挑战风车的家伙。 矮子冲过来了,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脸上的气味熏的江言一度想要呕吐,好家伙,江言告诉自己,没准他真能杀了我了?他可以把我熏死。 他闪向一旁,矮子扑了个空,和酒鬼一样,他们根本无法在挥拳之后保持身体的平衡,矮子扑跌在地,就摔在酒鬼身旁。 “不!” 一旁的白水月大喊着,“不要这样,他放了我们了,我们已经达成协议了,我们可以离开,只要我们把条件带回去……” “闭嘴,” 酒鬼恶狠狠的说,“我不想再听到你这小婊子说的话,带着他的条件滚蛋,希望白自然复活以后会为你的真心而感动,然后用他那死而复生的命gen子干你!而我,” 他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矮子伸出手摸索着,于是他把矮子也拽了起来,他望向江言,“而我只想干掉这个狗东西。” “或许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 江言这样说道,“我是说,也许我并不像你们想的一样……” 酒鬼朝他冲了过去,江言再度闪向一旁…… 酒鬼大喊了一声。 金光忽然炸开,酒鬼整个人分裂成无数碎块,江言只来得及推出一层薄薄的蓝色光幕。 金光将他整个吞没。 整个乱葬岗都被照亮了,金光轰鸣着笼盖向四周,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矮子和天师府女弟子则厉声嘶吼…… “咳……” 金光散去,江言躺在一块墓碑旁咳嗽着,鲜血从他嘴角流淌出来,他用后背紧紧的贴着墓碑,胸部剧烈的起伏着,他的脸有些黑了。 刚才的一瞬间,金光撕裂了古荒神域,然后狠狠的撞在他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江言以为自己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他漫无边际的往后飞 ,撞断了好几块墓碑才停下来。 “你们是有什么毛病?” 江言从地上爬起来,瞪着站在远处的矮子,这样说道,他唾了一口血沫,“活着不好吗?离开这里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干这种损人杀自己的勾当?我给你个机会,带着她,现在就离开。” “你以为人人都怕死吗?” 矮子瞪着他,这样说道。 江言感到一阵头大,是的,他在心里说,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是骄傲的勇士,你视死如归,是的,可你完全没必要死啊,你死了能证明什么…… “恪尽职守,” 矮子喃喃的说,“为所有人的福祉努力,比逃避死亡重要的多,世间每天都有许多人死去,又有许多人诞生,生命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为了理想而死反而死的光荣。” 你是疯了,江言告诉自己,这难道不是恐bu分子的思想吗?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这当然是值得称颂的好事,但起码得搞清楚状况? “你不要乱来啊,” 江言这样说道,这时候,矮子已经缓步朝他走来,有那么一瞬间,江言甚至想要逃开,逃,他告诉自己,逃的越远越好,这样的话,这可怜人就找不到自爆的理由了,可是他又怎能逃开?远处有那么多人看着,我不能被一个脸都烂了的将死之人吓退,可是……“你退开,不要想不开……” “吾兄已死,” 矮子一边缓步走来,一边说道,“为心中理想。吾亦甘之如饴,只为不屈于侵略者和人民公敌。” 我该说什么?江言问自己,他几乎要被矮子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打动了,我是不是也该装出这幅样子,然后说一句佩服,或者我成全你?不是兄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啊,我既不是侵入你家园的侵略者,也不是什么人民公敌啊。 他真的想到该说什么了,他张了张嘴,吐出几个音节,但火光忽然爆开,漫无边际的火海呼啸着朝他奔涌过来,他的声音被淹没在火海中…… 鹰王 她徘徊在鹰巢的拱形大厅中,望着历位先祖的牌位。 牌位都由红铜打造,这种金属质地坚硬,可塑性极强,容易冶炼,更关键的是,他们赤红如血。 第一代鹰王看中了这种金属,“用红铜做我的牌位,” 他这样说,“再把我的本命尾羽插在上面,让人知道,我的一生是鲜血浇灌出来的。” 此界本来没有天空中的王者,只有大河流域的王者,猪婆龙是从云宗护教圣兽的后代,因此,刚开始的时候,大河流域的王者们号令整片世界,莫敢不从。 鹰王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们统治的人,在经历一系列的征战之后,鹰王建立了对天空的统治,他在海拔最高的坠鹰崖上建造巢穴,一来是为了防止大河涨潮,将他的宫殿淹没,二来是为了离天空更近。 从那以后,鹰王的位置延续下去,到如今,已经是第五代。 我本可以和他一样,如今的天空之王,鹰巢的主人,后背张开翅翼的美艳女子,站在第一任鹰王,她的祖先的牌位前,心中这样想着。 是的,她曾经联合古王,也就是她的意中人,一起发动了对水底宫殿的突袭,五年前,他们几乎就要成功。 可以想象,一旦他们成功,绵延了数千年,从此界诞生就一直存在的强大王族猪婆龙一族就将退出历史的舞台,而天空和陆地的王者将以阴骸之地为界,平分对大河的统治权。 那将是一桩壮举,天空中的王者一边回忆,一边这样想着,可惜我们失败了。 他们失败了,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但他们漏算了地底宫殿未来的继承人,这也不能怪我们,鹰王感到懊恼的同时,这样想着,谁会关注一个先天发育不良、刚刚成年的小猪婆龙? 假如我能成功,鹰王盯着祖先的牌位,心想,就没有人再对我女人的身份说三道四。 他们不会再说,母的也能当女王?肯定做不好。 母的目光短浅,人类不是有一句话么?叫头发长见识短,鸟类也是一样的,母的当王者,当不好。 这都是那些爱嚼舌头的鸟儿说的话,后来他们都为此失去了舌头。 然而,拔下他们那叽叽喳喳的舌头又能如何?是否就能拔掉所有人心里那条叽叽喳喳的舌头? 不能,天空中的王者告诉自己,他们永远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王座上的我,五年前那件事只会,他们目光中的异样一定更多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她讨厌想起这些事情,有时候她会做梦,梦见当年的那次行动成功了,于是所有人都竞相宣传她的成功,那些曾经用异样眼光看着王座上的她的鸟儿,如今的眼神里已经满溢敬佩之情,恨不得随时跪下来吻她的脚。 可惜那是个梦,仅仅是个梦而已,就好像她也会在梦中见到古王,见到那团飘忽的光焰,听到他那淡然而又充满自信的声音,听到他尊敬、平等的语气。 哦,她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她多想现在就能听到古王的声音,她多想现在就能和意中人好好的攀谈一番,她多想现在就把那颗化形丹给意中人吃下,然后带他到房间里…… 可是他被捉走了,被那个叫江言的该死的人类。 他痛苦吗?被人捉去之后是不是饱受折磨?他还活着吗?他一定还活着,等着我去救他。 她感到一阵焦急,恨不得立刻就展翅高飞,飞到那无垠的星空下,就着暗沉沉的夜幕下,空中高挂的那一轮弯月来辨认方向,然后找到那该死的人类,用利爪把他撕成碎片,不,我要用羽毛凌迟他。 然而她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否则就不是她凌迟那个人类,而是那个人类拔光她身上的羽毛。 这担忧并非空穴来风,她虽然是天空的王者,手下众多,然而,那人类也绝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本来,下午的会议结束以后,她已经着人去召集她的兵马大元帅,喜鹊将军。 得知女王召唤,喜鹊将军飞快赶回,而在搞清楚状况之后,喜鹊将军明确的表示: “那人类本事不小,身边又有寂静之地的强者,对于那些树木,我们一向知之甚少,他们究竟有怎样的战斗力?跟我们比起来怎么样?这些我们都不知道,但我觉得,如果贸然出兵,我们大概会落个灰头土脸的下场。” 老将军行事沉稳,天空中的王者对他十分倚重,因此,即便她心中十分渴望立刻发兵进攻,救出意中人,也不得不暂时按兵不动,思量个万全之策。 然而,还不等他们讨论出个二五六出来,负责侦查的小鸟儿又传回消息,说那人类带着一大群植物去了阴骸之地。 阴骸之地是活物所不能涉足的所在,那里面死气浓郁,足以将任何闯入其中的活物腐蚀成怪物,她手下的小鸟儿们无法进去侦查。 因此,事情便因此搁置下来,她已经派人守在阴骸之地四面八方,只要那该死的人类出来,消息立刻就会传到鹰巢。 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陛下,” 这是老将军的原话,老喜鹊头都白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忧心忡忡,“虽然我不大相信狗熊的话,然而,倘若那人类真有三头六臂,可以把古王连同古王的手下一起杀的七零八落,您就必须做足万全的准备。” 什么准备才是万全的准备?她知道,就是牌位上的那些羽毛。 第一代鹰王留下一根尾羽,那根羽毛通体纯金,能在黑暗中发光,一道道手指粗细的金霞萦绕其上,昭示着其主人生前的强大实力。 第二代鹰王留下一根苍青色的羽毛,上面有些微的红色斑点,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那些斑点构成了一轮弯月。 然后是第三代,第四代,直到现在。 她还不曾死去,她还春秋鼎盛,可以预见的是,当她百年之后,她的牌位和本命羽毛也一定要高悬在这里。 牌位是冰冷且无力的,除了接受天空的臣民们的朝拜,牌位没有任何用处,但牌位上的本命羽毛,却是实打实的宝贝。 这些羽毛是老鹰王们穷尽一生祭炼的宝贝,无坚不摧,无物不破,且蕴藏强大神能,轻轻一刷就相当于老鹰王的全力一击。 更厉害的是,这些羽毛可以组合在一起使用,每一代鹰王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因此,他们的羽毛也可以互通有无。 历史上,这几根羽毛动用的次数不多,且每次都只动用了一根,就是第一代鹰王留下的那根,事实上,只有在鹰王一脉遭遇灭顶之灾,或者天空的权威受到某种极其强力的威胁之时,鹰王才会动用这些羽毛,而每一次动用,这些羽毛也的确不负众望,每一次都能力挽狂澜,因此,这些羽毛也被称为护天神羽。 今天,鹰王想动用这些羽毛。 是的,她需要这些羽毛,不是吗?根据狗熊的描述,那个人类太强大,她也许斗不过那个人类,她也许会败北,那时候,她就需要这些羽毛的帮助。 拿上这些羽毛,她的胜算就增加不少,然后她就可以救出自己的意中人。 唯一的问题是,她凭什么动用这些羽毛? 就为了救自己的意中人?不,她仿佛已经能猜到那些家伙会怎么说,他们会说: “这是护天神羽,是我们曾经的王者传下来的至宝,只有在天空的血脉濒临灭绝之时,这些神羽才能被动用,拯救陆地上的王者?这算什么理由?” 他们一定会这样说,他们一定会这样说,该死的,想到这里,鹰王忽然感到一阵烦躁。 她当然可以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然后专断独行的取出一根或几根羽毛,带着他们上战场,得胜归来,他们将会赢得陆地上的王者的感恩戴德,那样就不会有任何人敢放闲屁。 她当然可以这么做,她是王者,她可以专断独行,唯一的问题就是,倘若失败了? 倘若她没有得胜归来,事情会变成什么样?那些家伙就要过年了,他们会大肆的用言论攻击她的失败,她的民望会一落千丈,然后,所有人都要开始谈论一个母的坐在王座上的事情…… 想到那样的场景,她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光了,该死的,她在心中暗暗咒骂。 有时候,她真想把那些异见人士都杀个精光,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冷风从门缝里溜进来,在空旷的大厅中轻声吟唱,吹在鹰王的身上,她不由紧了紧自己的长袍。 她忽然想找个人说话,问问他的意见,婢女啦,或者老将军啦,随便什么人,只要能给她个意见就好,我该不该动用这些护天神羽? 这不是我们的战争,她告诉自己,这不是天空的战争,而只是我一个人的战争,而这些羽毛……这些羽毛是擎天之柱,它们不能被轻易动用。 父亲的教诲还在耳畔回响,小时候,父亲常常给她讲自己是如何动用爷爷留下的神羽击退外敌的。 “爹地,” 年幼的鹰女王这样说,“神羽这么厉害,我们为什么不多用两次呀?上次阴骸之地的骷髅还杀了我们一只迷路的小鸟儿,爷爷,我们应该请出神羽,给他们一个教训。” 天空的老王者十分宠爱自己的掌上明珠,但那一次老王者罕见的严厉起来,他说: “将来有一天,你也会坐上天空之王的宝座,你会应对许多问题,许多争端,然而,你要搞清楚的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轻易动用我们强大的神羽。” “为什么,父亲?” 年幼的鹰女王这样问道。 “神羽的力量是不可再生的,” 父亲这样回答,“神羽只能用几次,用完就变成了中看不中用的羽毛,所以一定要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用神羽。” 这一段话,她一直牢牢的记在脑海中。 五年前那一次,她不顾反对的声音,强行请出一根神羽,作为进攻水底宫殿的大杀器。 “不要这么短视,” 她对反对的人说,“等我得胜归来,我要用猪婆龙的脑袋,祭奠列祖列宗。” 那根神羽的确发挥了作用,当大河流域的王者身披神光甲胄,从天而降,无人能挡之时,她刷了两下神羽,事实证明,老祖宗留下的东西的确有些门道,神羽的力量挡住了大河流域的王者,他们因此得以逃脱。 “这枚神羽还能用一次。” 当她狼狈的败走大河,回到坠鹰崖之后,负责检查神羽能量的鸟儿这样说道。 紧接着是轰然的嘈杂,有那么一瞬间,鹰女王又想割掉所有人的舌头。 可以想象,那一次她听到了多少关于母的坐王位的说法。 如今,机会又一次摆在眼前,到底要不要动用这些神羽?成功自然皆大欢喜,失败又该如何? 我会被钉在耻辱柱上,鹰女王告诉自己,后世的鹰王会把我当成教育孩子的坏榜样,史书会给我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倘若有另一位鹰女王 ,那人们一定会在她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二号这两个字来称呼新的鹰女王,更可怕的是,如果那位鹰女王干的很好,人们还会把两位鹰女王拿出来做比较,然后对她发表一些不那么友好的评论。 她是女王,她必须考虑这些事情,身前身后,千秋万代。 她把目光从那些神羽上挪开, 朝外面走去。 在外面,她碰上了正在等候的信使。 “有消息,陛下,” 信使这样说道,“那个人类出了阴骸之地,正往丛云山的方向去。” “在哪边?” 女王的心猛的跳了一下,古君,等着,我这就去救你,哪怕没有神羽,“通知喜鹊老将军,准备出兵。” “我在这里,陛下,” 喜鹊老将军从走廊尽头转出来,老鸟儿神色匆匆,脚步极快,“我已经整顿好军队,陛下一声令下,大军即刻出击,唯一的问题是,陛下准备好了没有?” “我有这一声羽毛,” 鹰女王把自己的两个翅膀从背后伸出来,“还要准备什么?” 她号称“半羽裂金石”,在治国理政方面,她有时或许会落人口实,但在修为这一方面,从未有人敢嚼舌头。 “陛下没搞清楚状况,” 老将军不客气的说,他头上的花白羽毛无力的耷拉着,他转向信使,“告诉陛下,那人类身边又多了什么人?” “一个高大的骷髅怪物啊,陛下,” 信使大喊着,“浑身灰白,身形高大。” “那又怎样?” 鹰女王陛下稍微有些不悦,一个腐朽者而已,至于惊讶成这样? “告诉陛下,” 老将军这样说道,“那骷髅怪物手中捏着什么样的武器。” 武器?腐朽者还有武器?想来也不过是骨兵罢了……不过,老家伙这样严肃,恐怕……鹰女王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 “是一杆长枪,” 信使这样说道,“通体如红玉制成,枪尖则是金色,陛下,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是阴骸之王的兵器。” 该死的,鹰女王在心中低声咒骂,她全明白了。 “阴骸之王,” 天空中的王者说道,“老尸体几十年没出现过了,听说他衰老的都不行了,还能拿得动枪?” “浑身长满横骨,臃肿不堪,垂老矣矣的亡者确实拿不起长枪,” 老将军这样说道,“但一个高大的骷髅怪物,一个年轻时的阴骸之王,却可以拿着长枪干翻治水境巅峰的高手。” “你确定是他?” 鹰女王的心缓缓到谷底,她甚至寄希望于手下搞错了,但这显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不会是别的什么怪物?” “我记得他的样子,” 老将军这样说道,“我保证那就是年轻时的阴骸之王,陛下,如今他紧跟着那个人类的步伐,和那些植物们共同进退,陛下,就算您之前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时候也该再完善一下您的计划。” “他怎么会变年轻?” 鹰女王恼怒的说,“天空之神在跟我开玩笑!” “那谁知道了?” 老将军这样说道,“唯一的问题是,天空之神已经开了这个玩笑,现在就看我们怎么接招了。” 护天神羽,鹰女王在心中告诉自己,面对天空之神凯的玩笑,我只能动用护天神羽。 “你知道我会怎么办,将军,” 女王陛下这样说道,“我要你去通知所有人,这不是个容易的任务,但我相信将军足以胜任。” “陛下要考虑清楚,” 老将军说,“这不是天空的战争,也不是王族的战争。” “不,” 女王陛下想起那枚化形丹,下一刻,她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这是关于我王夫的战争。” 老将军的脸色骤然变得很精彩,女王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老将军行了一礼,自行退下。 鹰女王斥退信使,转身走向空旷的大厅。 小鳄鱼 他从未见过今天这样的大河,黑暗而又浑浊,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失去一只手的可怜人跟在他身旁,白青山,斩龙组成员,天师府弟子,来自外面大世界的一个普通家庭,这是小鳄鱼了解到的这个可怜人的事情。 他在“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下面发现这个可怜人,死者共有两个,另一个人直接碎成了两截,鲜血把整个祭坛都灌满了。 一开始,小鳄鱼以为这家伙也死了,毕竟,他手腕大动脉上的血流已是那么孱弱,但当他试图将天剑李丛云的佩剑从他手里抠出来的时候,可怜人忽然醒来。 那是惊险的一刻,可怜人醒来之后,也许是因为他心中一片茫然,也许是他还沉浸在某种疯狂之中难以自拔,也许是他做了噩梦,他直接挥剑斩向小鳄鱼。 一瞬间,锋利的剑光已经碍着小鳄鱼身上的硬甲,硬甲虽然叫硬甲,但小鳄鱼毫不怀疑,只要被丛云祖师的佩剑轻轻一扫,硬甲就会像薄纸一样豁喇喇的碎掉,然后是血肉,然后是他的生命。 他躲开了,可怜人太虚弱,以至于挥剑太慢,伤不着他。 “此子与我有缘,” 那时候,丛云祖师的意念还不曾消散,“天剑”隔着浩瀚的星空跟他们交谈,“他受了重伤,麻烦你照顾他一下。” “这个家伙?” 小鳄鱼不禁有些愕然,“和您有缘?” “他能拔出我的佩剑,” 丛云祖师这样说,“代表他心中有不屈的信念,还有勇气,还有尊严。” “这个家伙?” 小鳄鱼又说了一遍,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目瞪口呆的白青山,后者正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祖师,原谅我目光短浅,看不出来这家伙竟然是个人物。” “现在还不是。” 天剑李丛云这样说。 “我是不是现在就要巴结他?” 小鳄鱼有些好笑的打量着白青山,在他看来,这家伙实在不像是什么拥有坚定信念、勇敢、尊严的人,他还记得白青山被另一个中年男人追的满地跑的样子,这家伙甚至求饶,就那怂样,能是个人物?小鳄鱼不服气。 “以后也未必就是,” 祖师对小鳄鱼的讥讽并不在意,“只是他拔出我的剑,就跟我有一段缘法,至于时好时坏,是登天还是下地狱,就不一定了。” “希望你能登天,” 小鳄鱼对白青山这样说,他的神情和语气都表明他对这件事有多不相信,“真的。” “天剑李丛云……” 白青山对他的讥讽毫不在意,这时候,他像个痴呆一样望着李丛云的等身像。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手里拿着他的佩剑,” 小鳄鱼酸酸的说,“惊不惊喜?” “李丛云的佩剑……” 白青山楞楞的举起手中的宝剑,那速度缓慢的像是他胳膊被废掉了一样,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像是从未见过剑这种东西,“怎么会……” “你何必耍他?” 丛云宗开派祖师的声音十分虚淡,“若是我的佩剑,这一方世界都承受不住,会直接崩塌。” “耍耍而已,” 小鳄鱼摇了摇头,这样说道,他心情很不好,还没从爷爷去世的悲痛中脱身,“谁让这家伙一副呆样子。” “呃……” 白青山望着小鳄鱼,又露出那一副痴呆的模样,“你是……” “我是小鳄鱼,” 小鳄鱼沉声说道,“大河流域的……王子。” “原来是王子殿下,” 白青山吃了一惊,这样说道,“王子殿下是小鳄鱼……没错,可王子殿下……贵姓?” “鳄。” 小鳄鱼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没再说什么。 他想问我名字,小鳄鱼心想,是啊,人都要有个名字,才好称呼彼此,可我哪有名字了?我也该有个名字的,那是我爷爷给我取的,我母亲坚持要用那个名字称呼我,父亲大人可就不高兴啦,他掐死了她……我本该有个名字,也本该有个母亲,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啦。 他还沉浸在那些刚刚才搞清楚的过往之中,无法自拔。 “鳄殿下,” 丛云宗的祖师说道,“你既然自称王子,看来你还是有一颗要为大河流域负责的心。” 我要负责吗?我要负什么责?是了,爷爷跟我说过的,此界即将毁灭,必须要开启化龙关下的通道,带着大河流域所有的子民到外面的世界去,让他们免于世界毁灭带来的灭顶之灾……是的,那是我的责任,我的责任。 不,那真是我的责任吗?按照爷爷的计划,下到神龙绝望之地的本该是爷爷,爷爷会穿上丛云祖师身上披着的甲胄,那甲胄可以让他免受化龙关的侵害。 是的,甲胄,小鳄鱼抬头,看到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上的铠甲,明晃晃,金黄红三色,色彩鲜明,质地冰冷而又厚重,一看就知道是不凡的铠甲。 穿着这样一件铠甲,或许真的能进入龙族绝望之地?毕竟,铠甲有强大的防护功能……不,父亲给我的铠甲不是也号称能抵挡住化龙关的火焰和瘴气嘛?结果却是…… 他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他去过化龙关两次,一次是第一层,一次是第二层“龙狱”,他永远也不能忘记化龙关中火焰和瘴气嘶吼着扑过来的情形,还有雷霆在耳畔炸裂…… 那只是第一层和第二层,第三层会怎样?在龙狱之中,即便是真龙的鳞甲也支撑不了多久,而那第三层,那第三层,可是号称龙族绝望之地啊! 真的要到那种地方去?小鳄鱼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一阵惶恐,不,我不该害怕,他告诉自己,这是爷爷的遗愿,我应该替他完成,是我害死了爷爷,我理应替他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我从你的眸子里看到了坚定,” 丛云宗的祖师轻声的说,“很好,男子汉大丈夫,肩膀上就应该挑着责任,我把我身上的甲胄赐给你,孩子,希望你能马到成功。” 也只是希望,小鳄鱼心想,也许,在他心里,我成功的机会并不大。 “的确有那么一点,” 远在浩瀚星海之外的剑客投下的意念,显然具有读心的能力,李丛云顺着小鳄鱼的想法说道,“毕竟,你爷爷乃是修行了好几百年的大鳄,他对灵力的掌控是你远远不能比拟的,他穿上这一套铠甲所能发挥的作用,与你穿上这一套铠甲所能发出的作用,完全是两个层次的。” “那我倒不如直接放弃好了,” 小鳄鱼半是颓唐,半是恼怒的说道,“反正也是不可能成功的,抱歉,丛云祖师,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有也没关系,” 天剑李丛云的声音很淡然,“你虽然喊我一声祖师,但我们之间的辈分差着十几代,孩子,你不用太拘泥,刚才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了,孩子,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任何人在知道那些事情之后都会崩溃,而你却能重拾斗志,孩子,你也很不简单,这一点,从你身上的御风神力就能看出啦。” “御风神力?” 小鳄鱼有些愕然的说,“那是什么东西?” 是那种黄色的能量吗?小鳄鱼心想,多半是的,御风神力,还真是贴切,每次动用那种黄色能量之后,的确像是御风前行。 “你动用的那种黄色能量,” 天剑李丛云解释,“一种神秘而又强大的古老能量,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觉醒这种能量的,然而,不管其中有怎样的因缘际会或者机关巧合,能被这种古老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认同,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啧啧称奇的事情,孩子,你很不简单。” “多谢祖师,” 有那么一瞬间,小鳄鱼真感觉自己飘了起来,虽然他这时的心情十分苦闷,然而,他受到了怎样的夸赞啊!而夸赞他的人又是怎样的存在啊,这是隔着星空的赞誉,比普通人的称赞重要一万倍!“那是我消除心中的阴影之后得到的。” “那是什么阴影?” 天剑李丛云问道。 “对化龙关的恐惧,五年前,我曾坠入化龙关,浑身都被烧伤,又被瘴气坏了本源,因此十分恐惧。” “后来你克服了这种恐惧?” 大名鼎鼎的剑客饶有兴致的问道。 “不错。” 小鳄鱼回答的很简短,他并不想讲述自己是如何克服心中的恐惧的,呆呆的人类就在身旁,他不想多谈自己开门放走白衣女子,哦不,是水晶宫的公主殿下的事情。 “很了不起,” 天剑李丛云如此说道,“克服心中的恐惧,是成为强者的基础,孩子,我对你的信心又多了一分,从没进过地狱的人说自己要只身闯入地狱,我不相信他能成功,但一个曾经闯入过地狱又成功脱身,并在后来的日子里克服了对地狱的恐惧的人,我觉得他再闯地狱也能成功。” “可是,他掉进去的是第一层地狱,如今要闯入的却是十八层地狱。” “被你这样一说,” 李丛云笑着说,“我又感觉有点不好了,不过,你听说过化龙关的腹地吗?” “化龙关的腹地?” 小鳄鱼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那是什么意思?” “化龙关类似于阵法,” 小鳄鱼这样说道,“所谓化龙关的腹地,也就是阵法中较为薄弱的一环,不止化龙关中有这样的存在,别的危险地形中一样也有这样的存在。” “祖师的意思是,” 小鳄鱼惊疑不定的说,“只要找到这化龙关的腹地,从那里突破,就能减少自己所受到的伤害。” “可以这么说。” 李丛云给出肯定的答案。 “那么,” 痴呆的人类忽然插话,“前辈,这个化龙关的腹地在哪里了?” 小鳄鱼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他也望着天剑李丛云的神像,眸子里满是渴望和探寻的神色。 他在等一个答案,假如真有化龙关的腹地那样的存在,他能成功的概率便大大增加。 “假如我能见到化龙关的样子,” 天剑李丛云说道,“我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哪里是薄弱的环节,” 他顿了一顿,“你们总不能指望我不用看也知道腹地在哪?” “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小鳄鱼回过神来,这样说道,他瞪了痴呆人类一眼,然后又自嘲的笑了笑,“而我也抱有同样愚蠢的期望。” “你也可以去问别人,” 大名鼎鼎的剑客说道,“一些博学的人,喜欢啃书的人,他们或许知道化龙关的腹地在哪,当然,在他们面前,要称呼他们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之辈,虽然他们的确只是一些书呆子。” “博学的人……” 小鳄鱼愣了一下,到哪里去找博学的人?忽然,他想到一个人。 “好了,我意念中的能量即将消散了,” 隔着浩瀚星空发声的剑客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祝你好运了,记住,孩子,一切你所为之努力的东西,都将成为大道对你应许的理由。” 说完这句话,大名鼎鼎的剑客的声音便消失了,任凭小鳄鱼怎么呼唤,那声音都再也没有出现过,以后还能听到这个声音嘛?小鳄鱼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恍惚,浩瀚星空,多么渺远?即便是再听到,那也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倘若这一次我能成功的救万民于水火,下一次见到他,我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他,倘若这一次我失败了,那就什么都完了,我只能去和爷爷道歉了。 “我要回大河去,” 小鳄鱼下到祭坛上,开始收拾自己的战利品,其中包括一枚丹药,一张写满蝇头小楷的薄纸,一块貌似黄金的神金,一块小小的黑色令牌,一块湛蓝的石头,半颗通体如碧玉做就的核桃,再加上之前被大鳄鱼吃掉的桃子,一共是七扬祭品,还有三个盘子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小鳄鱼把这些东西一样样的收了起来,然后对痴呆人类说,“你要去哪儿?” “这些东西……” 痴呆人类望着他把一样样珍奇的祭品收起来,脸上不由露出肉疼之色,眸光中也多了一丝贪婪,“我们是不是该分配一下……王子殿下?” “分配?” 小鳄鱼有些奇怪的望了他一眼,“分配什么?这些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个该死的潜入者,要不是因为你们,我爷爷还不会死了。 ” 他把最后一样祭品收起来,这时候,他看到痴呆人类握剑的手抖个不停,似乎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小鳄鱼不禁笑了。 “我劝你不要动那愚蠢的念头,” 小鳄鱼这样说道,“我会把你大卸八块,然后烧了祭奠我爷爷,事实上,要不是丛云祖师要我照顾你一下,我早就把你宰了,你以为你凭什么拿着那柄长剑?” 这是最让他感到肉痛的事情,他虽然得到了六件祭品,然而,比起痴呆人类手中的长剑,他觉得自己的祭品实在不至一提。 那是一柄怎样的长剑啊!长剑剑鞘由青金打成,剑身放着刺目的白光,不,宝光,最关键的是,剑柄上镶嵌着一块蓝色的宝石,丝丝雪花飘舞在宝石四周,小鳄鱼毫不怀疑,那就是传说中的神器寒冰刺残余的核心,正是那块该死的宝石制造了他身处的大雪山,也就是生他养他的大河的源头。 小鳄鱼真想把那柄长剑抢过来,该死的痴呆人类能用这种宝剑?简直是暴殄天物嘛!不过,想到丛云祖师的话,他还是决定不这么做。 “我要警告你,” 他非但没有抢夺那柄长剑,而且还告诫那该死的痴呆,“你手中的剑,最好不要被别人看见,人家一定会杀你夺剑的,当然,或许这也是一种磨炼了?想来你是不会害怕的,毕竟你是未来的大人物啊。” “多谢王子殿下提醒。” 痴呆人类这样回答,然后,他们就离开了那座冰封的圣殿,回到了大河。 这时候,他们正顺流而下,往大河流域的中游去,水底宫殿就在那一片区域。 “哎呦!什么东西!” 痴呆人类正在游泳,一头老鳖忽然从旁边的水里钻出来,痴呆人类吓的手忙脚乱,大喊起来,小鳄鱼看到他鼻子前面有几个气泡晃荡个不停,那是专门用来换气的气泡,倘若气泡破裂,痴呆人类就可能在水里闷死。 他游泳的样子和他的痴呆程度成正比,小鳄鱼心想,这时候,痴呆人类正对偶然经过的老鳖呼和怒骂,看那样子恨不得与老鳖搏斗一番才好。 这个傻子,小鳄鱼不禁有扶额的冲动,我和这样的人同行,真的不会暴露吗? 他本来不想带痴呆人类同行,因为此行并不是简单的水下观光,他要回到大河流域,回到水底宫殿去,而他父亲很可能早就到了,父亲会做什么?他会整顿兵力,这时候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必须小心翼翼,小鳄鱼告诉自己,绝不能被父亲的耳目发现,否则就会被包围,经历了圣殿中发生的事情之后,父亲可不会放过我。 这就够了吗?他问自己,不,远远不够,我要进入化龙关开启通道,这一步,或许可以偷偷的进行,然而之后了?我要带着整条大河的水族一起离开!我要把他们都聚集到通道入口的地方!这种事情可不能秘密进行啊! 我该怎么办?他问自己,没有答案,他回答自己,他不禁感到一阵茫然,仿佛整条大河都朝他砸了过来,将他砸的晕晕乎乎的,不知所措。 大鳄鱼 那一缕剑光在他背后消失的时候,他真以为自己已经下了地狱。 太强大,太可怕,这就是天剑李丛云的实力吗?不,不是,这只是他的意念降临在这里,倘若那一剑真是天剑李丛云发出的,一万个大河流域的王者也不够死。 他慌不择路的往外逃,耳畔在一个声音回响不停,那是一个滚字,那是天剑李丛云的声音,他知道,他为这后背发凉,他拼命的往前跑,直到一头撞入甬道。 李丛云不会追来这里?他想,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什么都没有,广场上的喷泉和假山一如既往,我安全了,他告诉自己。 然后他停下脚步,等在那里,我要等我的乖儿子出来,他告诉自己,我的乖儿子总不会在里面待一辈子?我的乖儿子迟早要出来,而等他出来,我就要让他把祭品都双手奉上,哦,想想那功法,那果子,还有那神金……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 一缕凉风轻轻从他耳畔划过,大河流域的王者不以为意,然而,当这一缕凉风忽然变成一柄锋利的蓝色匕首时,他想躲避已然来不及。 “吼!” 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了一声,那柄匕首狠狠的刺在他身上,刺破了他背后的硬甲,直接钉入血肉之中。 什么鬼东西?他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又是惊疑不定,他转头,看见那柄匕首化为无形,一缕清风从他脸上拂过……忽然又变成匕首,狠狠的往下一扎! “锵!” 这一次他挡住了,他伸出爪子挡住那匕首,匕首撞在他爪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怎么回事?一缕清风而已,怎么会忽然变成一柄匕首?大河流域的王者又惊又怕,等等,为何这匕首的模样竟有些熟悉? 来不及多想,那匕首又化成清风消散,大河流域的王者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下一刻,三缕清风吹拂向他柔软的肚子。 “啊!” 大河流域的王者怪叫一声,他猛的跳了一下,身子高高跃起,几乎撞到甬道的顶壁,三柄蓝色的匕首在他身下消失。 跑!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跑! 他转身往后跑,耳畔却出现呼呼的风声,狂风在追着他,追着他,逼迫他往前狂奔,他毫不怀疑,倘若他慢上一点,被那狂风追上,立刻就会有千万柄匕首从他身上划过,将他切割成鳄鱼片。 在路上,他忽然想起来那蓝色匕首是什么东西。 寒冰刺,他想起来了,是那件神器,丛云宗的寒冰刺,据说寒冰刺的核心将丛云宗的圣殿冰封,化出了这座大雪山。 这算什么?大河流域的王者一边亡命飞奔,一边在心中问自己,死去的寒冰刺显灵了?我真是去你ma的,人能玩鬼魂那一套,法宝你也能玩? 不管怎么样,现在,在他的屁股后面,的的确确就有几千柄寒冰刺在追杀他,逃,他告诉自己,直到他们消失。 幸好,大河流域的王者此前吃了一颗仙果,这时候,他体内充沛,速度便也飞快,在后面追他的虽然是一阵风,但终究还只是某种能量的表现形式,其本质乃是一把把被莫名能量催动的匕首,所以一时竟追不上他。 他飞快的跑,眼前的甬道简直无穷无尽,身后的狂风则呼呼作响,他跑啊跑,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只是个可怕的梦,又或者,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原地踏步,一下也不曾前进,而身后的呼呼风响,也不过是某种野兽虚张声势的吼叫罢了,不,他告诉自己,赶快跑。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于是他继续往前跑,甬道忽然到了尽头,突兀的像是一个残忍的玩笑,大河流域的王者甚至来不及刹车,他往前跑,冲出圣殿的大门,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冰崖,他在即将冲下冰崖的最后一刻,将自己的利爪深深的扒住坚冰,这才没有被摔的粉身碎骨。 身后的风声消失了,大鳄鱼缓缓的转身,他看到,无数柄冰蓝色的匕首徘徊在圣殿的大门后面,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结界挡住,匕首不能继续追赶他,只能发出无谓的嘶吼。 “哈哈,” 大河流域的王者冲着匕首大喊,“你是哪位该死一万次的狗东西?就来偷袭我?” 后背被戳穿的皮肉火辣辣的疼,他破口大骂,“你以为你是谁?该不会是那个死老头子的鬼魂?哈哈,老家伙,你活着我都不怕你,就更不要说你死了!” 真是父亲的鬼魂吗?他不知道,匕首们渐渐散去了,似乎知道自己不可能突破圣殿大门的阻拦。 看来不是父亲的鬼魂,大河流域的王者颇有些自嘲的想,如果是父亲的鬼魂,就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 想到父亲,他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父亲,” 他喃喃的说,脸上的笑容十分和煦,比春日的暖阳更暖人,“父亲,” 他轻声的说,倘若被不知情的人看到,真要以为他有多爱自己的父亲了!除非他说出下面这句话,“我总算把你杀了呀!” 大河流域的王者大笑起来,他把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里面尖尖的牙齿,可以清晰的看到,牙缝里还有残余的血肉。 大河流域的王者深深的吸了口气,牙缝间的血肉被他吸到嘴里,他品尝着,脸上露出了一丝迷醉的神色,这就是父亲的血肉的味道吗?这是不错啊,他告诉自己。 大地忽然动摇起来,轰隆隆,冰块破碎,山崖摇晃,仿佛整座雪山都要崩塌了一样。 怎么回事?大河流域的王者眸子里露出一丝惊恐,这太可怕了,他身处某种剧变之中,身下的悬崖似乎要崩塌了,那些冻结了不知多少年的坚冰纷纷碎开,大河流域的王者不得不往前爬了一段剧烈,才确保自己不会随着坚冰一起坠落悬崖。 该死的,他想,发生了什么?雪山要崩塌了吗? “轰隆隆!” 又是一声巨响,十分沉闷,似乎是从山腹之中传出来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又感到一阵惊恐,山腹,他想,那是真正的圣殿的所在,发生什么事情了?乖儿子还在里面。 倒不是说他有多担心自己的儿子,他担心的是自己的祭品,那剩下的仙果,功法,神金,都是可以助他的实力更上一层楼的东西,要是被埋在山腹之中,那可就暴殄天物了! 轰隆隆…… 像是雷雨天一样,山腹中不断传出巨大的轰鸣声,大河流域的王者正自惊疑不定,忽然,眼前的圣殿大门也摇晃起来! 这……恍然之间,大河流域的王者明白了什么,难道说,他在心里问自己,只要圣殿里发生某种变化,比如说,祭品被取走,圣殿就会崩溃吗? “轰隆隆!” 又是一个炸雷从山腹中传来,震的他耳朵嗡嗡作响,大山则颤抖的像个发羊癫疯的孩子,有那么一瞬间,大鳄鱼真想拔腿就跑,然而他又忍住了,不行,他告诉自己,祭品,我要等着乖儿子拿着祭品上来。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再度目瞪口呆。 “轰隆隆……” 在如雷的轰鸣声中,宏伟的圣殿缓缓沉落下去,雪山之巅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圣殿坠落进去,坑洞被白雪填平,一瞬之后,山巅上再也没有冰封的圣殿的影子。 消失了,大鳄鱼喃喃的想,怎么会消失了?该死的,竟然消失了! 他仰天大吼,他用爪子愤怒的抓地,圣殿消失了,就好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他对祭品的渴望也随之掩埋在厚雪之中。 还有一个入口,他告诉自己,下面还有一个入口,我可以去那里等,乖儿子会从那里出来。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无比,他回头,把脑袋伸出冰崖,往下看了看,他看到陡峭的冰崖,下面则是一条窄窄的小路。 怪不得,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怪不得那白青山不肯回去,任谁走过这样一条危险的路之后,都不愿意空着手再走一遍。 不过,这条路虽然极其陡峭,但对于治水境巅峰实力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来说,却着实不算什么,当他开始动手攀爬,不一会,他就下到了山腰的高度。 在这里,他折向山阳的那一面,他记得那个山洞的位置,因为那山洞实在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厚的印象。 他想到第一次见到父亲的尸体的时候,他惶恐不安,又欣喜若狂,父亲终究还是死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担心父亲没死。 然而,他又感受到一种隐隐约约的呼唤,那是父亲的声音,老头子还没死,心底有一个声音跟他说,老头子就在这里,这具尸体只是他失去灵魂的肉身,他的灵魂另有栖居之所,他在等着你去救他。 见鬼去,他在心里这样回答,我要是去救那该死的老骨头,就诅咒我永远不能成为龙! 于是他忽略了那个声音的呼唤,父亲死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死在几百年前的那一天,死在黑手的手中。 后来,他又发现了尸体上的黑手,还有一些海灵水,当老鳟鱼告诉他那些刺刺球和海灵水的作用时,他高兴的难以自抑。 “陛下,” 他还记得老鳟鱼是这样说的,老家伙带着那一贯的冷静和悲天悯人,对他说,“此乃祸国殃民的东西,陛下应该立刻销毁,防止流传出去,遗祸无穷。” 销毁?这家伙脑子坏了吗?这么好的东西,他让我销毁? 当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说要把父亲的尸体带回去埋葬,至于海灵水,先带回去再做决定。 回去以后,他躲到藏宝库里,把父亲的尸体随意丢在一旁,然后立刻体验了一把海灵水的感觉,他永远都忘不了,当那种液体被他的身体吸收,当那些嘶吼着的怨气被他用意念碾的粉碎,当他察觉到自己体内的龙之血脉竟有那么一丝丝都成长的时候,心中的那股喜悦之情,几乎可以把天地都调转过来。 “陛下,” 第二天上朝,在古龙殿里,老鳟鱼皱着眉头对他说,“我在您身上闻到了腐朽的味道,您是不是动用了那个东西?” 腐朽?我身上有腐朽的味道?这老家伙真是脑子生锈了,他是不是又要劝我销毁那玩意儿?该死的,他是傻子吗,不知道我一心想要变成龙吗? 当时他还是不动声色,过了一段时间,他就设计将老鳟鱼关进了地牢。 该死的老家伙,踏雪前行之时,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想着,要不是他蛊惑了我的傻儿子,那小子绝不会忤逆我,该死的,居然装哑巴骗我,回去就把他剐了。 还有什么?关于山洞?哦,那身材苗条,脸蛋美丽的小龙儿…… 他无法忘记,当他把小龙女的衣服剥的七零八落之后,从少女胴ti上流露处的那种白光,该死的,要不是那该死的人类小子,我早就直捣银龙…… 想到江言,他心中便蓦地生出一阵足以吞噬任何庞然大物的怒火,该死的东西,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心中咒骂着,夺走了我宝库中的收藏,坏了我的好事,还狠狠的侮辱我……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他继续往前走,这时候,他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发生了什么?他环顾四下,惊觉周围的环境和记忆中的场景有些偏差。 是这里?不对,我记得这里有一棵树,那里则是一块大石头……该死的,都去哪里了?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大河流域的王者停下脚步,他缓缓转身,打量着四面八方的光景,这时候,他真的感到有些不对了,周围的环境变都那么陌生,白雪将他知道的一切标志物都掩盖了。 像是发生了一场雪崩,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都被掩埋掉了,包括那个山洞。 他不信邪,继续寻找,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周围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他找不到那个山洞的位置。 怎么会这样了?看起来真像是有一场雪崩,该死的,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昏睡过一段时间,直到那个中年男人用长枪戳着他的身子把他救上去,他才从剧痛中醒来。 醒来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身上有个血洞,而那个该死的中年男人正在擦拭枪尖上的鲜血,他救了我,那时,大鳄鱼这样想着,但同时也伤了我。 于是他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弄死这狗日的。 可惜现在他没那机会了,在圣殿之中,他亲眼看见那中年男人被一剑斩成两段,蠢猪,他在心里这样评价,明明可以一枪解决的事情,非要拖那么久,还不是为了等我和老家伙斗个两败俱伤,好跳出来渔翁得利?只可惜把自己算计死了。 找不到那个山洞,他决定回家,回到宫殿去,不管发生什么,他还是大河流域至高无上的王者,还有许多人拥护他爱戴他,他决定回到水底宫殿去,然后做一些迫不及待想要做的事情。 回到水底宫殿的时候,他愤怒的发现,该死的大门竟没有关上。 这算什么?他们忘了我定下的规矩了吗?该死的肥鲢鱼,当初我把他调去看大门,已经是在警告他,他是不服气吗?不然,这大门为什么会莫名奇妙的打开?若非如此,我早就抓住了该死的小母龙,这时候啊,龙蛋都产下来啦! 他看到一大群缩头缩脑的水族,正围在大门外面,伸长了脑袋往里面看,他心中不由生出一阵厌恶,这些该死的家伙,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来看我的笑话吗?还是图谋不轨?这中间有没有我儿子的亲信?乖儿子想谋逆,这是当然的事情,我要把他的余党一网打尽。 “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 于是,大河流域的王者面色阴沉的游过去,这样说道,“在看什么?” 水族们转过头来看他,一瞬间,水里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和声音都消失了。 “陛下……” 几个水族颤颤巍巍的开口,“我们只是……” 想要辩解?我不喜欢人辩解。大河流域的王者心中一片阴沉,然后,他张开大嘴,吐出一大蓬火焰,烧向那几个说话的水族。 鱼儿在一瞬间变成焦炭,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大河流域的王者吐出最后一点火星,“都给我滚,” 他这样说道,“不要再忘了这里的规矩。” 水族们连滚带爬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他走进宫殿。 远远的,他就看到冒烟的高塔。怎么回事?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失火了?把那该死一万次的肥鲢鱼烧死才好。 他走进高塔,看见两个个正在收拾着什么的龟婆,龟婆脸上缠着厚厚的一层布,把嘴巴和鼻子都缠住了,但绷带上并没有红色。 他知道龟婆为什么要在嘴巴和鼻子上缠布,因为他也闻到了,焦臭味 难闻的焦臭味,有什么东西烧烂了,是布子上那一摊吗? “陛下!” 他的出现几乎没把两个龟婆吓死,她们慌忙跪下起,“陛下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大河流域的王者问道,他盯住布子上那一团焦黑的东西,“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回禀陛下,” 婆子们受过良好的调教,说话一向得体,然而,这时候,大河流域的王者能听出来在那平淡的语气中蕴藏的恐惧,那恐惧让婆子们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发颤,“这是尸体,肥鲢鱼大人的尸体。” 还真被烧死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抬头,他看到高塔顶上一片焦黑,到底发生了什么?肥鲢鱼做饭把房子烧了?就那一根筋的蠢货,还真有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老医师了?”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对,老医师已经死了,被我的乖儿子杀死啦,老家伙死的活该,竟敢拿我的伴生灵草去炼丹,还想私藏…… “医师大人他……他被……” 一个龟婆迟疑着说,声音里满是恐惧,她不敢再往下说。 “他怎么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酷的说,“被刺杀了,是不是?被谁?你们知不知道?” 再不说实话,你们就和布子上的东西下场一样。 “回禀陛下!” 另一个龟婆惶恐的说,“是太子殿下,老医师大人被太子殿下杀死了!” 古龙王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是谁告诉你们的?你们怎么知道的?” 两个龟婆吓的体若筛糠 ,“是您的守卫,” 一个龟婆说,“甲,是甲,是您的第一号守卫。” 是他?大鳄鱼心中浮现一个身影,他点了点头,又冷冷的嘱咐龟婆将一切打理好,便转身离去。 不久之后,他见到了自己的守卫,守卫甲带头,一号守卫的好兄弟,守卫乙则不见踪影。 在古龙殿里,守卫甲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要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心爱的灵草报仇。 “老医师指使药童,用迷药把我们迷晕,然后带着太子殿下到药园里采药。” 他把自己摘的很干净,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然后了,” 他问道,“然后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们醒来之后,听到草药房传来打斗声,就跑到草药房查看情况,发现王子殿下正和老医师大战,王子殿下喊着什么把丹药交出来,我跟小乙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当时我跟小乙上去想要把他们分开,但他们斗得十分激烈,争斗之中,老医师大人捏着匕首戳向王子殿下胸口,小乙帮王子殿下挡了一刀,因此身死,然后王子殿下把老医师大人杀掉,陛下,事情就是这样。” 我能信几分?一分,还是两分?还是干脆把他杀了了事?这家伙一定参与了对我的伴生灵草的偷窃,一定。 想到这里,大河流域的王者抬了抬爪子,他真想一下弄死眼前这谎话连篇的守卫,因为对方说的话实在是漏洞百出,稍微动脑子一想就知道其中有什么问题。 他不怕死,忽然,当大河流域的王者与守卫甲目光相撞之时,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一般掠过大鳄鱼的脑海,这家伙不怕死,或许他正等着我宰了他了。 不行,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心中告诉自己,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这家伙从前是我的侍卫队长,能力很强,如今倒也可以帮我领兵打仗,继续制造海灵水,嗯,就是这样。 于是,他决定擢升眼前的这失去一只鱼鳍的守卫。 “原来是这样,”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不怪你们,乙是有家人的,是?” 守卫甲狐疑着点了点头。 他在害怕,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他知道我是怎么对付反叛者的,他害怕我殃及守卫乙的家人。 得稳住他,人什么时候都可以杀,可以带兵打仗的将军却不多见。 “好好安抚他的家人,”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以近卫军统帅的身份前去。” “什么?” 守卫甲惊愕的抬头,“近卫军统帅?不,陛下,小臣不敢……” 不敢就对了,论资历,或者论什么,都轮不到你来当统帅,上一任统帅黑鱼精比你厉害的多,可惜他死了,肥鲢鱼也死了,该死的,如今我手上无人可用。 “收下这份属于你的荣誉,”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然后带着他去安抚你同袍的家人,在那之后,我要你做几件事情。” “陛下请吩咐。” 守卫甲说道。 “第一,我要你到地牢里去,把老鳟鱼带上来,这老家伙生命力很顽强,但像他这样罪大恶极的东西活着显然是对我们律法的侮辱,我要你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公开处刑?” 新任的近卫军将军愣了一下,“陛下,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但老鳟鱼他……” “不要担心那么多,” 大河流域的王者不耐烦的说,“要有铁血的手段,才能镇的住下面的人,知道黑鱼精是怎么做的?他那对锤子上沾染的可不仅仅是敌人的血,敢于胡说八道的,杀他几个就好了。” “是,陛下。” 他不愿这么做,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也难怪,老鳟鱼在民间很有威望,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拖着不杀他的原因,砍下老鳟鱼的脑袋,这家伙会被骂死的。 “第二件事,”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待会我要草拟诏书,你帮我宣告整个大河流域。” “是,陛下。” 近卫军统领答应的很干脆。 “最后一件事,” 大河流域的王者沉吟着说,“打开祖庙,准备好祭品,诏书发布之后,我就要去祭祀。” 近卫军统领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 他一定在想,这时候为什么祭祀?难道不应该安抚所有人吗?哈,因为他们没办法安抚,我要宣布的事情会让整个大河流域变得呜呜糟糟,每一片水域都会有水族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就这三件事情,”大河流域的王者说,“快去办。” 新任近卫军统领行了一礼,飞快的退下了。 小鳄鱼 “你真的要回去嘛?” 痴呆人类第五次在他耳边说道,“你父亲一定已经回去了,说不定,这时候,他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你自投罗网了 。” “他不会觉得我竟然会傻到回来这里,” 小鳄鱼冷冷的说,“除非他跟你一样傻。” “为什么?” 痴呆人类不服气的说,“这是你的家,是你唯一能去的地方。” “所以说,” 小鳄鱼有些好笑的说,“我就要在随身带着珍贵的祭品,且跟我父亲结下深仇大恨之后,回到他的主场?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样想。” 痴呆人类撇了撇嘴,对这个说法显然不满意。 “你要是害怕,” 小鳄鱼这样说道,这时候,他们已经渐渐下潜到大河深处,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除了哗哗的流水声,这里没有任何声音,黑暗渐渐笼罩下来,寂静变得格外恐怖,自从到这一带以后,身边的痴呆人类就不断的打退堂鼓,他真想给那痴呆两个耳光,“现在就可以离开。” “你忘了李丛云的话啦?” 痴呆人类说道,“他要你照顾我。” “你需要什么照顾?” 小鳄鱼感到有些头痛,“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拿着天剑李丛云的佩剑,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你知道我要什么照顾!” 痴呆把他的断手展示给小鳄鱼看,“我需要疗伤药,我需要处理伤口,我又饿又渴又困,我需要休息,而我只有一柄长剑,剑的确很厉害,但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更不能让我丢掉的手长回来,最关键的是,我无法动用这把剑,天知道这是把什么样的剑,轻轻挥一下,就能把人的灵力通通吸干。” “你可以把他给我,” 小鳄鱼这样说道,“既然如此的话。” “喂,” 痴呆人类很不高兴的说,“你已经得到了那么多,还要打我这长剑的主意吗?我倒有个好主意,不如你把天剑李丛云身上穿的铠甲给我,这样我就不怕被什么东西攻击,就不需要你照顾了。” “你想的美,” 小鳄鱼不留余地的说,天剑李丛云的铠甲的确被他带在身上,这时还不曾穿过,那是他进入化龙关第三层的保障,整个大河流域万千子民的性命攸关,他不可能把那铠甲给别人,“既然你想要跟着我,很简单,不要再说什么回去的话,也不要教我做事,我要做什么,我心里清楚的很,不需要你来教,如果你觉得此行危险,现在就可以离去。” 痴呆人类听了这话,立刻把鼓了鼓嘴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生气的大蛤蟆,痴呆,小鳄鱼心想,只希望他不要拖累我就好。 他们继续下潜,很快,小鳄鱼就看到了水底宫殿的大门。 很好,大门开着,小鳄鱼心想,真是天助我也,可是,怎么会这样了?难道父亲还没有回来? 大河流域的王者一向讨厌宫殿大门大敞四开,用他的话说,那会让低等的水族看清他们生活的方式,然后了,那些低等的水族就会说,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住这样的宫殿了?然后他们就会发表不利于你统治的言论,所以,要把大门关好。 如果父亲回来了,这大门一定是关起来的,这么说,父亲还没有回来咯?不过,还有些奇怪的地方是,为什么宫殿大门开着,四周却没有几个窥视的水族?这可不是他们的行事风格啊,按照常理来说,只要宫殿大门打开,那些家伙就会伸头伸脑的往里面看。 不管怎样,眼前所见都有利无弊,宫殿大门敞开着,他就可以悄悄的摸进去,四周没有窥视者,他就不用担心自己回来的消息走漏,如果父亲还没有回来,那就太好了。 于是,他忽然出手,打在淤泥遍布的河床上,河水顿时变得浑浊起来,像是有一条大鱼在河床上打了个滚,“快走。” 小鳄鱼这样说道,他拉了痴呆人类一下,整个身子已经没入浑浊的河水中。 他往下游去,宫殿大门越来越近,要小心,他告诉自己,然后,他放慢速度,警惕的打量着大门里面的情形。 “轰隆隆……” 忽然,河床震动起来,下一刻,小鳄鱼看到,宫殿的穹顶缓缓闭合,两扇大门飞快的往一起靠。 这是怎么回事?小鳄鱼先是愣了一下,早不关,晚不关,怎么偏偏这时候就关门了?难道是发现我了?不对……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加快速度,整个身子化作离弦之箭,黄色光芒,也就是所谓的御风之力在他的四个爪子上翻滚不休,就在宫殿大门关的只剩下一条缝隙的时候,他堪堪挤了进去,身后却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痴呆人类被挡住了,他想,痴呆,速度太慢,赶不上我。 等等,这反应迟钝的家伙,他该不会敲门?那就…… “咚咚……” 身后真的传来敲门声,这一刻,小鳄鱼恨不得把痴呆人类杀了才好,这傻子,他飞快的往一旁游去,试图寻找遮掩身形的东西,心里一边想着,真不知道丛云祖师看上他哪一点。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还是看到高塔下面出现了一个守卫的身影,显然,就是他关上了大门,这时候,这个守卫一定是被外面的敲门声吸引,出来察看的。 他要发现我了!小鳄鱼心中一片焦急,下一刻,他猛的往下飞跃,直直的的跳进化龙关中。 热浪扑面而来,一瞬间,化龙关近在咫尺,小鳄鱼心念一动,一套铠甲立刻披在他身上,下一刻,仿佛老鼠掉进油锅里,啵的一声轻响之后,小鳄鱼落进化龙关。 高处,一个守卫往下面看了看,然后挠了挠头,“什么东西?” 这个守卫嘟哝着。 另一个守卫走到他身边,也目光狐疑的瞪着化龙关,然后,他忽然笑了起来,“管他什么东西,” 后一个守卫说,“总之是死了,掉进化龙关里,还能活?” 于是,两个守卫满意的点了点头,离开了。 “呼……” 小鳄鱼从火焰和瘴气之中冒出一个头,这时候,他身披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身上的甲胄,火焰、瘴气、雷霆拍在上面,甲胄自动放出神光,轻轻荡开火焰、瘴气、雷霆,他抬起头,展开四肢,在化龙关了游了几下,现在,火焰和瘴气对他失去了兴趣,雷霆虽然还不时响起,但也无非是对他造成伤害,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从没现在这么好过。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我在化龙关里游泳?太扯犊子了! 是的,即便是他的父亲,大河流域的王者,治水境九重巅峰的强者,也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在化龙关里游泳。 小鳄鱼不禁打量起自己身上铠甲,铠甲共有两种颜色,金色和红色,金色的是铁块,红色的是缝合的丝线,还有胸口那柄凸起的天剑,也是红色丝线绣出来的。 他动了动脑袋,这时候,他反而不急着上岸去探听情况了,他回宫殿来本就是为了化龙关。 到下面一层去?小鳄鱼心中寻思着,或许可以,龙狱,龙狱,他想到那绿色的瘴气巨蟒,还有呼啸着的炽热火焰,还有奔腾着的球状闪电,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丝阴翳,然而,身上的铠甲又给了他底气。 他正准备下潜,忽然又听到上方传来呼喝之声,他听到一个守卫正在大喊,“弄清楚,” 那守卫说,“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这时候敲门!” 江言想到痴呆人类,但愿他已经离开了,他想,否则……他不愿再往下想,反正,这时候他已经来到化龙关,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管不了白青山了。 他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水底宫殿的化龙关规模不大,每一层的深度更是可怜,他很快就穿过了第一层化龙关,看到了龙狱。 “嘶嘶嘶……” 还未靠近第二层化龙关,小鳄鱼已经看到绿色瘴气化成的大蟒蛇正冲他吐信子,球状闪电在蟒蛇的身后,看起来就是无害的玻璃球,至于岩浆化成的火焰,则到处都是,无处不在。 小鳄鱼定住身形,停在第一层化龙关的最底层,静静的望着龙狱中的场景。 “嘶嘶……” 青色瘴气化成的大蟒蛇盯着他,大蛇摇头晃脑吐信子,似乎在嘲笑他不敢上前来,小鳄鱼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下一刻,他猛的往下一扎。 巨蟒在一瞬间蹿起来,将他整个包裹起来,小鳄鱼伸展四肢,试图挣扎,但巨蟒力气极大,一瞬间就把他箍的紧紧的。 “滋滋……” 同时,金红铠甲的表面蒸腾起一片白雾,巨蟒身上溢出的瘴气不断腐蚀着铠甲,有那么一瞬间,小鳄鱼心中有些后悔,或许不该这么武断的闯进龙狱中来。 但这念头只是转瞬即逝,他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下一刻,他动用了体内的御风之力。 “嗖!” 黄色能量充溢在铠甲之下,铠甲周围则发出亮红色光芒,巨蟒不安的扭动身子,小鳄鱼觉得自己身上凭空多出一股力量,于是他猛的往上一冲,下一刻他已从大蛇的束缚中脱身而去。 “咔!” 迎面一团球状闪电撞在他身上,小鳄鱼往后倒飞出去,岩浆般的火焰化成一只大手狠狠的拍向他,小鳄鱼身上的铠甲爆发出一阵刺目的亮红色光芒,照在那赤红色岩浆大手上,大手顿时崩溃。 可以,小鳄鱼心想,至少龙狱浅层的火焰、瘴气、雷霆不能突破铠甲的防御。 他接着往下潜,一瞬间已来到龙狱中间的位置,火焰的温度陡然升高,瘴气化成的巨蟒身上的鳞甲也清晰起来,“咔!” 一道巨大的球状闪电狠狠的砸在小鳄鱼背上,他往前飞,鲜艳如血的赤红色岩浆化成一只攥紧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他身上,他往后飞。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听到铠甲开裂的声音,为此,他不禁后背发凉。便在此时,那条鳞甲异常清晰的大蛇猛的朝他冲过来,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小鳄鱼掉头就走,岩浆化成的拳头和瘴气化成的巨蟒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轰!” 他逃到第一层化龙关,巨大的拳头在他身后爆开,岩浆飞溅,落在他身上,铠甲上放出一片亮红色的光芒,挡住岩浆,小鳄鱼敏锐的发现,相比刚下化龙关的时候,铠甲身上的神光已经微弱了一些。 此路不通,小鳄鱼心想,到龙狱中层就无法前进了,而那通往外面世界的阵法远在第三层化龙关中,龙族绝望之地,他想,难怪叫龙族绝望之地。 必须要找到“腹地”,小鳄鱼心想,那是化龙关的薄弱之处。 老鳟鱼,对,得找到老鳟鱼,他是整个大河流域最博学的宿老了,倘若有人能知道化龙关的腹地在哪,那一定就是可怜的老家伙。 我得去把他救出来,小鳄鱼告诉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对老鳟鱼心中早已生尊敬。 第一次见到老鳟鱼的时候,老家伙用一种沙哑难听的声音和他说话,那时的小鳄鱼满心都是厌恶,后来老鳟鱼又告诉他那些事情,着实惹恼了他。 可如今回想,老鳟鱼又说错了什么?只有爷爷那里,老鳟鱼出了错,然而那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也不曾和爷爷交谈过。 像他那样的赤胆忠心之人,不该被关在地牢里,小鳄鱼心想,这时候,他正朝着地牢的方向游去,化龙关将宫殿整个包围,是以从化龙关中可以登陆宫殿边缘的任何一个位置。 就是这里了,不久之后,他停下来,抬头看见蜂窝状的地牢,从这里看,地牢就像是一个个巨大腐烂的土豆。 那里面的味道,小鳄鱼想起自己在地牢中短暂的旅程,也的确是腐烂的味道。 他跳出化龙关,火焰和瘴气在他脚下嘶吼,他心念一动,铠甲从他身上褪去,他伸出爪子,牢牢的扒住悬崖绝壁,他往上爬去,速度飞快。 掌握了御风之力后,他在攀爬这一方面已然极有造诣,进入冰封的圣殿之前,他攀爬过滑不溜手的冰壁,速度也快的不可思议。 很快,他就爬了上去,从这里,他已经能看到地牢底部的细微痕迹,忽然,他听到“哐啷哐啷”的金铁交击声,紧接着是“咚咚咚”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地牢里怎么会有人?小鳄鱼狐疑的想,他还不曾登顶,因此看不到上面的光景,然而,仅凭过去的认识,他也知道,地牢是整座宫殿最荒凉的地方,平时绝不会有水族来这个可怕的地方。 “快点,老家伙,不要耽误了脚程!” 忽然,小鳄鱼听到一个粗暴的声音,紧接着,“哐啷哐啷”的金铁交击声急促了起来。 “嗬嗬……” 小鳄鱼又听到一个虚弱的咳嗽声,发声之人像是只剩下一口气在。 这是地牢里的犯人,一瞬间,小鳄鱼明白了,有人来地牢里带犯人。 地牢里能有什么犯人?只有老鳟鱼一个! 小鳄鱼忽然明白了一切,他们来带走老鳟鱼,为什么?地牢比死刑更严重……难道他们要趁机赦免老鳟鱼?还是说,在这个群龙无首的时候,他们希望老鳟鱼重新出去主政? 他想到很多可能,最后一个最为离奇,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老鳟鱼在水族中极其有声望,他被陷害之后,很多水族都为老鳟鱼担保,声称他不可能犯下那样可怕的罪行。 不管怎样,老鳟鱼就在上面,他想要拯救大河流域的万千子民,就必须得到老鳟鱼的帮助。 于是,他轻手轻脚的往上爬,很快,他看到了上方的情形: 两个守卫正在押解着老鳟鱼往前走,手中是明晃晃的枪刀,脸上的神情十分谨慎,如临大敌。 他们在害怕,小鳄鱼心想,老鳟鱼也是水族赫赫有名的高手,据说不比那位赤练蛇王来的弱一些,那可是治水境八重的高手,也难怪这两个守卫如此谨慎。 至于老鳟鱼吗,小鳄鱼仔细的打量着老人家,地牢的囚禁岁月磨去了那个叱咤风云的重臣的锋芒,如今的他浑身鳞片都老化了,长长的鱼须也变白,但他的身形还是那样笔挺,没有一丝佝偻。 小鳄鱼真想立刻救下老鳟鱼,然后问他化龙关的腹地在哪,不,不止于此,我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将老鳟鱼安顿下来。 然而,便在此时,他忽然听到老鳟鱼说话了。 “两位,” 老鳟鱼虚弱的说,“能不能跟我说说,我不在的这些时候,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家伙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一个守卫不耐烦的说,“马上都要人头落地的人了,知道那么多还有什么用?” 人头落地?小鳄鱼的心猛的跳了一下,他们是来将老鳟鱼押解刑场的?是谁要老鳟鱼的命?是了,父亲回来了,父亲一定回来了,他知道我是从老鳟鱼那里听来的消息,所以要报复……他心中蓦地生出一阵焦急,他一定要救下老鳟鱼。 “不知道是谁想要我的性命?” 老鳟鱼声音平静的问道。 “是陛下,” 另一个守卫说道,“陛下要砍你的头了,唉,老鳟鱼大人,我至今也不信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你究竟是哪里想不开,竟然……” “陛下要杀我……” 老鳟鱼的眸子里露出思索的神色,良久,他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人脏俱在,又有什么不信的?世上多有虚伪之人,也许我正是那样的人了。” 那个守卫默然的盯着他,什么都没说。 “陛下要杀我,” 老鳟鱼接着说,“你们可知道,王子殿下到哪里去了?” “死了,” 第一个守卫说,“或者逃了,谁知道了?” “怎么会?” 老鳟鱼脸上露出那种茫然、痛心的神色,“他可是王子啊!” “陛下已经宣布,” 另一个守卫说,“废去王子殿下的储君身份。” 这么快?小鳄鱼心想,父亲果然是有仇必报。 “为什么?” 老鳟鱼震惊、愕然,再不复此前的淡然,“王子殿下做了什么?” 你心里不应该最清楚吗?小鳄鱼心想,我照着你说的话去调查啦,然后就发现我爷爷还活着,而我父亲…… “王子殿下毁了陛下的伴生灵草,” 第二个守卫耐心的解释着,“陛下对他的伴生灵草,老鳟鱼大人,你也明白的。” 老鳟鱼忽然朗声大笑,“做的好呀,” 曾经的重臣语带凄凉,“陛下为了他宝贵的伴生灵草,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的脑袋,如今虽然轮到我了,但那伴生灵草却也死了,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王子殿下做了一件大好事呀。” “老东西闭嘴!” 第一个守卫恶狠狠的说,他把手中的长枪用力的抽打在老鳟鱼脊背上,老鳟鱼因此向前踉跄了两步。 “你干什么?” 另一个守卫拦住他,“你想杀了他不成?” “他在诽谤陛下,我帮陛下教训教训他!” 第一个守卫大咧咧的说,然后,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你怎么这么护着他?莫非你想与这等叛党为伍?” 这是我父亲的忠实手下,小鳄鱼心想。 两个守卫争执了一番,亲近老鳟鱼的那个守卫把老鳟鱼保护了起来,防止另一个守卫再殴打他。 “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鳟鱼缓过气来,这样说道,“两位,能否告诉老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东西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第一个守卫瞪着老鳟鱼说,“马上就要死啦,别知道那么多啦,带到下面也还觉得累了。” “的确发生了不少事情,” 另一个守卫说道,“天大的事情,一条白龙在宫殿大闹了一番,毁了不知多少建筑,眼看就要被抓住,大门忽然打开,白龙逃走,陛下去追,结果河豚大人又领着几个人类潜入宫殿,打败了老泥鳅,夺走了藏宝库的令牌,他们洗劫了藏宝库之后,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情?” 老鳟鱼显然听的入迷了,“发生了什么?” “老太上皇复活了,” 守卫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他从藏宝库里走了出来,我和其他几个守卫都看到了他离开的身影。” “复活……” 老鳟鱼的嘴张得大大的,露出光秃秃的牙床,“太上皇复活了……竟然还能复活,是了……” “老家伙在说什么?” 第一个守卫冷冷的说,“说的好像你早就知道是的,装神弄鬼什么?” 老鳟鱼不理会他,“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问另一个守卫。 “王子殿下杀了老医师,” 那个守卫说,“抢走了一颗被老医师藏起来的用陛下的伴生灵草炼成的丹药,然后逃了,陛下回来之后,得知这件事,立刻把王子殿下的储君身份废了。” “老泥鳅死了,” 老鳟鱼说道,“这家伙一直包藏祸心,私下里做过不少坏事,如今也是恶有恶报。” “胡说什么了?” 第一个守卫说道,“陛下已经决定把老泥鳅追封为忠义大臣,可比你这个马上就要掉脑袋的家伙好多啦。” “唉,” 老鳟鱼叹息了一声,“陛下他……” 陛下他变了,小鳄鱼心想,不,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怪物。 “还有关于老太上皇的事情,” 那个守卫说,“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发了一道诏书,上面宣布废除老太上皇的英雄身份,诏书上说,老太上皇并不是击败黑手的英雄,而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陛下决定把老太上皇逐出宗庙。” 该死……小鳄鱼听到这里,不禁握紧了拳头,爷爷已经死了,我绝不容许他的名声被玷污,绝不! 老鳟鱼对这件事并不感到惊讶,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黑暗已至,” 最后,老鳟鱼抬起头,望着高高的穹顶,说道,“一个都逃不掉。” 什么意思?有那么一瞬间,小鳄鱼联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老鳟鱼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黑暗已至,一个都逃不掉,指的是即将到来的大劫吗? 两个守卫押解着老鳟鱼继续往前走,这时候,小鳄鱼已经远远的看到宫殿的轮廓,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动手了。 就在这里动手?现在?小鳄鱼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他环顾四下,仔细搜寻有没有蓝水晶。 一颗,两颗,他看到了,周围真的有两颗蓝水晶,那是大河流域的王者为了监视整个宫殿布置的。 在这里动手?他又一次问自己,风险太大,父亲也许会杀出来……可是,如果在这里不动手,还有哪里能动手了?刑场?那就更不行了,父亲会亲自观看,周围会有拥挤的人群,守卫们会十分警戒,在那里没有机会,只有现在…… 他出手了,他动用了御风之力,一瞬间,他化身成一道土黄色的光芒,直撞向那个一直对老鳟鱼恶语相向的守卫。 “什么东西?” 守卫十分警戒,风声响起的刹那,他已经握紧手中长枪,本能的一扫……什么都没扫着。 小鳄鱼身如魅影,直跳在守卫肩上,“什么东西!” 守卫怪叫一声,调转枪身想要挥开小鳄鱼,小鳄鱼飞快的转头,嘴巴张大,猛的一咬……咬断了那守卫的鱼鳍,“咣”的一声,长枪摔在地上,守卫惨叫着,另一只鱼鳍疯狂挥舞,小鳄鱼跳在地上。 “王子殿下!” 三人齐齐惊呼,那守卫神色狰狞的喊出这四个字,然后猛的扑向小鳄鱼,小鳄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那守卫扑到近前,他才忽然闪向一旁,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他伸出脚,那守卫被绊倒在地上,滚了两圈,小鳄鱼追上去,再度猛踢一脚,那守卫惨叫着坠下化龙关去。 “王子殿下!” 小鳄鱼转身,望向两人,老鳟鱼颤巍巍的喊了一句,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王子殿下,” 剩下的那个守卫冷冷的喊出这几个字,然后,他握紧手中长枪,神色复杂的望着小鳄鱼,同时摆出战斗的姿势,他说,“您不是逃走了吗?” “你不是我的对手,” 小鳄鱼缓缓的走过去,那守卫的身子紧紧的绷了起来,像是一张拉满的大弓,小鳄鱼则闲庭信步,丝毫不见紧张畏惧之色,“之所以留下你,是因为你刚才懂的尊敬老人。” “你一直跟着我们?” 那守卫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转头望向小鳄鱼飞出来的方向,神色更加惊疑不定,“这怎么可能……你从哪里出来……” “我来找老鳟鱼大人,” 小鳄鱼说道,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整条大河,不,整片世界都面临毁灭的危机,我需要老鳟鱼大人的帮助。” 老鳟鱼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小鳄鱼,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花来。 “开什么玩笑?” 那守卫怔了一下,旋即斥道,“陛下说王子殿下得了狂症,极尽忤逆之能事,我之前还不相信,如今看来,是否忤逆虽不清楚,但狂症是一定的了。” “我父亲?” 小鳄鱼停下脚步,说道,“他才是得了狂症,你都不知道他干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总之,让开,我要和老鳟鱼大人单独谈谈。” “职责所在,” 那守卫的目光凝成冰冻,他紧了紧握着长枪的鱼鳍,说道,“恕难从命。” “我没有时间,” 小鳄鱼皱着眉头,这样说道,“我父亲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嗯,让他看到我回来不是件好事,让他知道我劫走了他的犯人就更不好,但对于你来说,这时候,对我发起进攻才是最好的。” “说什么鬼话,” 那守卫一脸茫然,“陛下怎么会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因为这里有蓝水晶。” 老鳟鱼忽然说了一句,下一刻,他举起锁住自己鱼鳍的手镣,朝着守卫的脑袋轻轻的砸了过去。 “敢尔!” 那守卫转身,手中长枪一横,挡住了这一砸,趁这当儿,小鳄鱼飞快的冲到那守卫身后,那守卫察觉到什么,刚想转身,小鳄鱼已经条在他身上,“躺一会儿。” 小鳄鱼轻声的说,一道无形的灵力波动溢散开来,那守卫浑身僵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王子殿下,” 老鳄鱼轻轻抓住那守卫的鱼鳍,将他慢慢的放倒在地上,然后对小鳄鱼说,“一别数日,老朽甚是想念。” “我调查你跟我说的那些事情,” 小鳄鱼开门见山的说,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发现大部分都是真的。” “大部分?” 老鳟鱼问道,“哪一部分不是真的?事实上,那也只是我的揣测。” “关于我爷爷的那部分,” 小鳄鱼说道,谈起爷爷,他的眼睛里忽然多出两点晶莹的东西,“他是……” 他有些哽咽的说,“他是真正的大英雄,那些海灵水和黑手不是他制造的,他只是借用……” 他把黑手之乱的真相告诉了老鳟鱼,老鳟鱼听完,微微点着头,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老鳟鱼说,“事实上,当初我做出那种揣测的时候,心中也不禁有些犯嘀咕,太上皇英雄一世,照理说,不该有这样的污点。罪过,罪过,若有机会见到他,一定要向老爷子当面赔礼道歉。” “我爷爷死了,” 小鳄鱼说,“死在我父亲手里。” “什么?” 老鳟鱼满脸震惊的说,“陛下他……他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还想杀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小鳄鱼冷笑着说,他还杀了自己的老婆,小鳄鱼心想,不过,这句话不曾说出口,“我们发现了冰封的丛云宗圣殿,我爷爷死在那里,天剑李丛云显灵,将我父亲赶走,我随后离开那里。” 离开圣殿这件事,小鳄鱼至今想来还觉得不可思议,当他们把所有的祭品都收起来之后,前方忽然出现一道由能量构成的通道,弯弯曲曲,尽头处就是大河源头的风光。于此同时,外面传来隆隆巨响,圣殿开始崩塌,他和痴呆人类立刻踏入通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能量通道十分漫长,他们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前方出现哗哗的流水声,能量通道消失,他们落入大河。 小鳄鱼心有猜测,多半是祭品被取走,冰封的圣殿就此崩塌,或者说,是因为痴呆人类白青山拿走了那柄剑,寒冰刺核心的残余部分就镶嵌在那柄剑上,没有神奇的力量维持,冰封的圣殿自然无法再冰封,一瞬间就朽灭在岁月之中。 “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唉,陛下如此如此……” 老鳟鱼斟酌着,似乎不知该用怎样的形容词。 “丧心病狂,” 小鳄鱼贴心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是这个意思。” “没错,” 老鳟鱼点头,“陛下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唉,他当初设计陷害我,我嘴上虽然骂他是小偷,奸恶之人,心中却只以为他是一时鬼迷心窍,向后或许还能有所改变。” 他一直都是那么丧心病狂,小鳄鱼心想。父亲可能会有所改变吗?不可能,即便他真的有所改变,爷爷和母亲的血也永远都沾在他手上,无论何时都洗不净。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老鳟鱼接着说,“就是希望你能去查清真相,然后以儿子的身份去劝阻他,他可以设计陷害我,总不能设计陷害自己的儿子?我以为他会为你回心转意,放弃海灵水,没想到……” 为我放弃海灵水?小鳄鱼感到一阵好笑。 “不管怎样,” 小鳄鱼这样说道,“事情变成这样,有因缘际会的成分,但大多还是我父亲一人的邪恶念头所致,如今他又回来主政,只怕这大河上下,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为王者若此,” 老鳟鱼痛心疾首的说,“的确是万民之痛,万民之恨。” “不过,” 小鳄鱼话锋一转,“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他死死的盯着老鳟鱼,果不其然,老鳟鱼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殿下说世界即将毁灭,那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什么,但在跟我卖关子。 “大人说黑夜将至,一个都逃不掉,这是什么意思?” 小鳄鱼没有直接回答,这样问道。 “当我得知你被废掉储君的位置,生死不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能劝阻你父亲,所以我说黑夜将至,一个都逃不掉。” 是这样吗?小鳄鱼心中狐疑,仅仅是这个?不对,他说这话的时候,抬头望天了。 “大人不必对我有所隐瞒,” 小鳄鱼这样说道,“大人如果真知道什么,不妨告诉我,现在我要告诉你,为何此界将要毁灭,而我又是怎样的需要大人的帮助。然而,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 大鳄鱼 刑场上的人渐渐变多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仔细的观察每一张脸,那是什么表情?是对罪人的痛恨吗?还是对罪人即将被砍头的欣喜?不,不是,那是痛苦,是不忍,有的人不想让老家伙死。 这些叛逆种子,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老家伙是偷吃伴生灵草的罪人,被砍头是罪有应得,至少在他们看来,事情应该是这样,他们居然还不忍心,不是叛逆是什么? 大河流域的王者的目光扫过全场,与他对视的水族纷纷低下头颅,古龙王陛下默默记住那些脸上露出不忍神情的水族,这都是老东西的余党,他告诉自己,一有机会就可能站出来反对我,以后要慢慢收拾。 刑场上渐渐嘈杂起来,宫殿里每一个下人,守卫,近臣都出现在刑场上,水族们交头接耳的攀谈着,声音不大,每个人都像是在密谋着什么。 他们中间有多少是我儿子的人?有多少是老鳟鱼的人?不知道,我才是真正的王者,万民都为我臣服,他们只是失败者,不行,我一定要把他们的人揪出来,害群之马,以后一定会破坏我制造海灵水的计划。 嗯,海灵水,没错,我要制造更多的海灵水,该死的人类江言毁掉了我的收藏,那是我存下的全部海灵水啊!该死的! 老医师被乖儿子杀了,他想,但制造黑手的秘方已然留下,这件事谁都可以去做,但让谁做了?他扫了一眼身旁的守卫甲。 以前倒真没看出来,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这五大三粗的家伙做起事来还真有一套。 不久之前,他交代守卫甲去做的三件事,包括发布诏书,和准备祭祀用的供品,守卫甲都办的很漂亮,最关键的是供品,那玩意涉及到大河流域各个不同的地区的特产,自然,如今是非常时期,大河流域的王者甚至已经做好磕磕绊绊的准备了,但他新任命的近卫军统领很有手段,成功的弄来了所有的祭品。 或许,海灵水的事情也可以交给他去办?大河流域的王者暗自琢磨着,嗯,不错,他是个很有执行力的人,虽然不具备老泥鳅的知识,但只要找一个没被杀掉的药童从旁协助就好了…… 天色渐渐晦暗下来,宫殿中的时序与外界相同,有四季轮转,有日升月落,这时正是下午,日头渐渐沉西,观邢之人越来越多,声音嘈杂沸腾,仿佛有一万张嘴在说话,大河流域的王者的思绪被打断,他莫名的感到一阵烦躁,这时候,他真想大声喝骂,让所有闭嘴才好,然而,他不能那么做,我是王者,王者就要有风度,要宽宏大量,让这些人的嘴巴说去,迟早我要把他们的舌头都拔掉。 他忽然感到一阵不对劲,他看了看天色,然后转向自己刚任命的近卫军首领,“怎么回事?” 大河流域的王者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老鳟鱼了?你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新任近卫军统领低下脑袋,“陛下请稍安勿躁,臣这就去催。” “快一点,” 大河流域的王者沉声道,“我坐在这里快要发霉了。” 新任近卫军统领带了几个人离开,当他们穿过人群的时候,大河流域的王者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嘘声。 他们在为老鳟鱼鸣不平,大河流域的王者面色晦暗的思索着,所以才会对我的近卫军统领如此不敬,该死的。 哦,老鳟鱼,为何那老家伙就有那么大的人望?该死的,过去两年了,我给他安的罪名又是那样的大,为何这些贱民们还是忘不了他? 他想起上次见到老鳟鱼的情形,在昏暗的地牢中,老鳟鱼发出一种沙哑恐怖的声音,那时候,他真以为对方已经失去说话的能力,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还为那老家伙感到一丝不忍。 他是骗我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该死的老家伙,故意蒙骗我,又策反我的乖儿子,哦,当初我是哪根弦搭错了,竟然把我的乖儿子送到地牢里?没错,我的确早就有这个想法,但我要是知道那老家伙一直都保有说话的能力……我早就杀了他了。 老鳟鱼是他最忠实的手下,这一点,他毫不怀疑,或者说,至少曾经是这样。 他们一起经历过太多,老鳟鱼辅佐过他的父亲,但当他的父亲失踪时,老鳟鱼还只是个小伙子,他们是好朋友,于是他顺理成章的邀请老鳟鱼辅佐自己,从那以后,他们平定过螃蟹一族的叛乱,击碎过两次针对大河流域的阴谋…… 可是他后来开始反对我,在海灵水那件事情,该死的老家伙,他怎么就不明白海灵水对我的重要性?我要成龙,我要成为敖伽那样的真龙,我要去搏击更广阔的世界!海灵水能帮我做到这一切,而我偏偏又是大河流域的王者!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忽然唾手可得,他怎么就不明白?他非要阻止我! 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我该跟他说些什么?问问他近来可好?告诉他他必须为他的罪行付出代价?我们决定整修地牢,所以清空里面的罪犯? 我最好一言不发,大河流域的王者告诉自己,那样贱民们就不会把老家伙的死怪罪在我身上,他们总是这样,永远不会思考一件事的幕后推手是什么,他们只会想着怎么撕碎那个行刑的工具人。 不,还是说一点,或者做点什么?把他的嘴巴直接搅烂怎么样?防止他在众人面前大喊大叫,老天爷!我怎么忘了这一茬,该死的…… 大河流域的王者“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身边的近臣和守卫立刻吃了一惊,“陛下,” 一个近臣说,“怎么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没有说什么,古龙王陛下伸出手,对一个守卫招了招,那守卫小跑着过来,大河流域的王者对他耳语了几句,守卫脸上露出一丝茫然的神情,“要保密,” 大河流域的王者轻声嘱咐,“快去快回。” 把老鳟鱼大人的嘴巴搅烂,这是他下的命令,贱民们或许会为之愤怒,并且炮制种种说法,然而,又能如何了?他们不会有证据,我们可以说老鳟鱼大人在地牢里受了折磨,自己撞烂了自己的嘴。 这真是个好主意啊……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 然而,他什么都没等到,既没有被搅烂嘴巴的老鳟鱼,也没有任何一种老鳟鱼,新任近卫军统领空着手回来,脸上的神情像是吃了一斤苍蝇。 贱民们欢呼起来,大河流域的王者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一瞬间,他的脸色阴沉如冰冻。 新任的近卫军统领走过来,单膝跪地,“陛下……” 他说,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下去,总之,言有尽而意无穷。 “什么意思?” 大河流域的王者面色阴沉的发问,“人了?让你带回来的人了?” “没了,”新任的近卫军统领说道,“陛下,人没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几乎能感受到,当新任近卫军统领说出“没了”这两个字后,空气都凝结了,周围人的嘴巴在一瞬间张大,仿佛有人施法,否则他们的动作怎会如此一致? “没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目光凝结有如冰冻,“没了是什么意思?说啊!没了是什么意思?” “消失了,” 新任近卫军统领擦了一把汗,说道,“我派去两个守卫带他过来,两个守卫也消失了,不见踪影,人间蒸发,陛下,小臣失职。” 人群中传来叫好声,一瞬间,大河流域的王者心中怒火沸腾,不,不只是心中,那怒火从腹腔内生出,一直往上,一直往上……“吼!” 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一声,然后,他张开大嘴,朝天喷出一大团火焰。 人群一下安静,身边的近臣和守卫齐齐单膝跪地,“陛下,” 他们山呼陛下,“请息怒!” 大河流域的王者的目光扫过远处的贱民,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有人和他对视,然而,就在大河流域的王者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准备大开杀戒的时候,贱民们也跪下了。 “人犯走失,暂停行刑,” 大河流域的王者站起身来,这样宣布,“近卫军,还有寡人的臣子,速去宗庙等我。” 众人面面相觑,眸光中满是惊疑不定。 大河流域的王者不管那么多,拂袖而去。 在古龙殿中,他把大门关好,又把窗帘拉上,室内顿时一片昏暗。 窗帘是刚刚上好的,为的是防止有人在外面偷窥,受之前偷窥事件的影响,大河流域的王者甚至命人把外面的海藻花砍光了。 他开始察看监事水晶,从地牢直到刑场,一路上所有的监事水晶,他一一倒放。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一拳把巨大的蓝水晶打碎,为的就是让自己儿子的身影消失。 但他忍住了,直到儿子的身影和老鳟鱼的身影,还有那个被打晕的守卫的身影一起消失,他才把目光从巨大的蓝水晶上挪开。 大河流域的王者站起来,他缓缓迈开脚步,一步,两步,三步,终于,他将所有的怒火都收了起来,开始冷静的思考。 救走老鳟鱼,他想,好家伙,我的乖儿子还真是不简单啊,一下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老鳟鱼是我的心腹大患……他想到刑场上的情形,贱民们都很敬重老鳟鱼,倘若老鳟鱼登高一呼,有多少人会揭竿而起?他感到后背有些发凉。 自然,倘若仅仅是老鳟鱼一人,再怎么登高一呼,也不会有人跟他造反,毕竟,大河流域被猪婆龙一族统治了上千年,猪婆龙一族才是正统,人们只会追随正统。 问题是他的乖儿子跟老鳟鱼凑到了一起,这样一来,他们既有了足以让人揭竿而起的声望,也有了正统的大义名望,想到这里,大河流域的王者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该死的,好儿子,你真要跟父亲争权夺位?我会把你撕碎的。 我得尽快召集兵马,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龙虾一族,肥鲢鱼一族,这是大河里最主要的两大族群,我需要他们的兵马。 只要兵马在手,他们就没办法和我对抗,更何况,有了大龙虾和赤练蛇王助拳,就算乖儿子如今有些手段,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关键的问题是,赤练蛇王会怎么选?他会站在哪一边?那家伙对制造海灵水的计划很不满意……幸好大河里没有赤练蛇这个族群,赤练蛇王是个光杆司令,否则他早就站起来反对我了。 如果他被我的乖儿子争取过去……大河流域的王者不禁感到有些害怕,该死的,真希望那赤练蛇死了才好。 不管怎样,现在最重要的是召集兵马。大河流域的王者告诉自己想,肥鲢鱼一族和大龙虾一族一向忠心王室,如今肥鲢鱼虽死,但他的继任者多半也会效忠于我,只要这两家在手,我便能牢牢的把控住大河流域的一切资源…… 他转身,关上巨大蓝水晶,他走出古龙殿,朝着宗祠走去。 宗祠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死亡气息,建筑材料都是死灰色的石头,石头表面有许多腐烂的坑洞,宗祠地上还长着许多死灵草。 大鳄鱼不喜欢这个地方,但无论他有多么不喜欢,这地方还是紧紧的靠着他的寝宫,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试图动用手中的权利把宗祠迁走,毫无疑问,此举遭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反对。 按照大河流域的习俗,活人和死人的房子靠在一起,代表对逝去之人的敬重,不敬重死亡,就无法敬重生命,这是大河流域的传统观念,他虽然贵为大河流域的王者,但也无法轻易改变这种习俗,如果他强行改变,能否成功还是两说,但一定会留下残暴不仁,不仁不义不礼的骂名。 现在,大河流域的王者踏着死灵草,走进这个自己一向讨厌的宗祠,“将军,” 他对上来迎接的新任近卫军统帅说,“有个任务交给你。” “陛下请讲。” 统领干脆的回答。 “老鳟鱼被谋逆者救走了,这个谋逆者,” 他顿了一顿,欣赏着统领眸子里的茫然和惊讶,“就是我儿子,现在他们一定在密谋推翻我,我要你帮我去召集兵马,肥鲢鱼一族和大龙虾一族的兵马,我要他们立刻来勤王。” 新任统领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的出来,他对自己接收到的信息感到不可思议。 “陛下是说,” 他用一种斟酌的口吻说,“王子殿下救走了老鳟鱼,然后和他一起密谋推翻您?” 总结的很好,” 大河流域的王者沉声道,“唯一需要提醒你的是,他已经不是什么王子殿下了,他被我废了,如今他就是个叛逆者。” “是的,陛下,原谅小臣的失语,”统领颇为惶恐的说,“那么,小臣这就去了?请陛下放心,小臣一定尽心竭力。” “肥鲢鱼一族的统领已经死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所以你要亲自去肥鲢鱼一族的领地,让亲信去龙虾一族的领地。” “我相信,陛下,在这种时候,肥鲢鱼一族和龙虾一族的首领,一定会拜伏在真正的王者脚下,然而,请容许我这么问,陛下,假如他们当中竟有一人生出忤逆之心,陛下,请您指点我。” “碰到什么事情自行裁决便好,你带上我的一道手谕,上面有我的一道法力,凡事便不用担心。” “卑职明白。” 新任近卫军统领大步离去。 这小子还不错,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可堪重用,最关键的是,这小子和我那乖儿子素有嫌隙,不可能倒向乖儿子那一方。 回来之后,他查看了监事水晶一番,看见了守卫甲和守卫乙同小鳄鱼发生争执的场面,他问过新任近卫军统领,甲告诉他,那是他们侮辱了王子殿下之后,王子殿下威胁要杀掉他们。 只要把肥鲢鱼一族和龙虾一族牢牢捏在手里,那逆子便不可能叛乱成功,望着守卫甲点兵离去的身影,大河流域的王者心下稍安。 “陛下,” 一位近臣前来报告,“祭祀用的供品都已准备好,请您登台主持。” 大河流域的王者点了点头,他转身登上一条缓缓上升的木质楼梯,走到花梨木打造的高台之上,他踩着红鳕鱼柔软的厚皮,来到祭坛之下。 比起冰封圣殿中的祭坛,这个祭坛实在要小的多,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也有十个圆形的小祭坛,拱卫着中间的一大圈牌位。 大河流域的王者盯着自己父亲的牌位看了又看,脑海中浮现出父亲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的情形,父亲啊父亲,他在心里问候自己那早已死去的老父,你是否已经看到这一幕?你一向以身为大河流域的王者一脉的一员而感到骄傲,死后却要被驱逐出宗祠,倘若您在天有灵,估计又能被气活一次? 他转过目光,扫视众人,贱民和下人不允许被进入宗祠,在这里的只有近臣和守卫。 “今日,本王召集你们前来祭祀,为的是将本王父亲的牌位移出宗庙,至于原因,我相信诸位已然知道了一些,寡人的诏书上也写的很明白,诸位觉得了?” “陛下!” 有近臣大喊,“万万不可呀!太上皇毕竟是您的父亲,还是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成员,所谓死者为大,他就是犯了再大的错,也不能从宗庙中移出去啊!” 有人反对,果然有人反对,大河流域的王者心中无比阴沉,该死的,真想把这些不开眼的东西都杀个精光啊! 不过,想归想,他可不会那么做,他虽然是王者,却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世上哪里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了?即便是修为通天彻地的神仙圣佛,也有自己的无奈,更不要说他一个小小的王者。 “陛下,” 另一个近臣道,“按照大河流域的传统,敬重死者才能善待生者,这生宅和死宅既然连在一起,其中的意思,陛下比谁都明白啊!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已经是成命了,怎么还能收回?这些迂腐的老家伙,从来都只会劝我、阻拦我、干涉我,而我还必须要对他们解释每一件事!该死的,若我不那样做,我的统治就会不稳固! 如今我更要哄着他们,否则他们就可能会倒向我儿子,该死的,倘若我今天执意要把我父亲的牌位迁出宗庙,他们会怎么议论我?这会不会是他们倒向我儿子的借口?或许我该把这件事放一放…… 大河流域的王者转头看向父亲的牌位,转眼之间,父亲那张面孔再度出现在眼前,一瞬间他仿佛置身宴会之中,敖伽太子坐在客座,父亲坐在主位,他陪在下首,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不久前刚刚抢走自己一直等候的机缘的强盗在酒席间谈笑风声,而自己还必须对他举杯,因为那是父亲的命令。 父亲,该死的,一瞬间,大河流域的王者感觉自己脑袋发热,他转过目光,瞪住几个反对自己的重臣。 “来人,”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把黑手弄上来。” 几个守卫将早已准备好的黑手抬了上来,刺刺球浑身乌黑,铁刺上带着可怕的倒钩,堆在那里仿佛一座刀山。 台下的近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那两个出言反对的近臣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看好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这就是黑手,当年被我父亲培育出来的好东西,诸位是否还记得这个?当年这玩意儿肆虐大河流域的时候,十室九空啊诸位。” 他用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近臣们纷纷偏转目光,没有一个敢和他对视,他们在恐惧,大河流域的王者告诉自己,他们在害怕,很好,我要的就是让他们害怕。 “陛下,” 一个近臣开口,或许是那堆长满倒钩的刺刺球的原因,这条大鲤鱼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说实话,微臣对陛下的某些说法,实在是……实在是无法信服……” “说话就说话,不要这么紧张,”大河流域的王者宽慰道,“鲤爱卿,你对本王的哪些说法感到无法信服?不妨说出来听听嘛,让大家做个评论。” “是关于太上皇的,” 鲤鱼身上发了一身冷汗,这时候,他大汗淋漓的说,“众所周知,太上皇是击败黑手的大英雄,这传说在大河流域已经流传了几百年了,可是陛下在诏书里说……说太上皇竟然是制造黑手的元凶巨恶……这……这实在是令人无法信服啊。” “不错,陛下,” 另一名近臣也壮着胆子说,“您要给几百年前的事情翻案,总得有个……有个证据?您虽然是大河流域至高的王,但所谓……所谓空口无凭,您总该让我们看到一些证据,我们才好相信您的说法啊。” 该死的东西,是我对他们太仁慈了吗?还是我很久没有杀人了?他们怎么敢如此的质疑我?问我要证据?好,我就给你证据,但在那之后,哼哼…… 大河流域的王者盯着两位近臣仔细的看了一番,直到看的两位近臣浑身发毛、两股战战、低下头去,才终于开口: “爱卿要证据,很好,寡人就给你们证据。”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张动物毛皮制成的薄纸,对一众守卫和重臣说道: “这个,是我在我父亲的遗体上发现的,这里面讲述了黑手的制造方法,字里行间,还要我父亲的批注,你们或许还记得我父亲的字是怎么写的,你门要证据,就拿去看一看嘛!” 说着,他把手中的皮纸往前方一扔,那皮纸本来极薄,禁不起微风一吹,但被他一抛,竟就似飞刀一般旋转起来,刷刷刷速度飞快,转眼间撕破空气,直飞向那鲤鱼。 一众近臣脸色皆变,毫无疑问,大河流域的王者在趁机展示武力,这一扔之,递出的绝不只是证据,还有威胁。 那皮纸飞过去,鲤鱼伸出鱼鳍去接,那纸去忽然一个转弯,竟直接撞在那鲤鱼的鳞片上,下一刻,鲤鱼怪叫一声,直挺挺的往后倒,那皮纸也随之落下,盖在鲤鱼的脸上。 鲤鱼痛呼着,哼哼唧唧的,他小心翼翼的抓住脸上的纸,从地上爬了起来,旁面的近臣顿时都凑到他身边。 “这……这真是太上皇的字体!我家里还有他曾经写过的一封诏书!” 一个近臣只看了几眼,就如此惊呼道。 “不错,我家里也有太上皇留下的笔墨,我以前经常拿出来玩赏,的确是这个字体。” 另一名近臣说道。 如此一来,近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齐转向大河流域的王者,弯腰行礼:“陛下圣裁。” 现在知道说我圣裁了?刚刚不是一个个喊的凶吗?好,我就圣裁给你们看看。 不过,这些家伙毕竟都是手握权柄的臣子,若是我手段太激烈,这种时候,难保他们不会生出二心,倒向我儿子……罢了! 尽管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大河流域的王者还是决定顾全大局,暂时不动用太过激烈的手段,反正到底是哪些人故意跟他唱反调他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再做计较也不迟。 “既然如此,”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诸位可同意将我父亲,也就是酿成黑手惨祸的元凶巨恶的牌位,从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神圣宗祠中移出去?” “这……” 近臣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似乎想要讨论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答案。 我要失去耐心了,绵羊们,大河流域的王者一边按捺自己的怒火,一边这样想着,倘若你们再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王者的怒火。 “陛下,” 一个近臣说道,正是此前就出言反对的那一个,“正如微臣方才所说,死者为大,太上皇纵然有大错,但他毕竟曾是统治大河流域的王,按照规矩,他应该享祀宗祠,陛下,若是开了这个头,只怕以后……” 开了这个头,这是在威胁我,我可能会背上什么千古骂名吗?嘿嘿,我可不怕。 “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大河流域的王者点了点头,这样说道,“诸位可以畅所欲言,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本王绝不阻拦。” 快说,我要把你们这些叽叽歪歪的家伙们一网打尽,说,畅所欲言 。 “陛下……” 果然,见他这么说,立刻便有近臣站了出来,表达自己的反对意见,“我觉得这样不妥……” “陛下……” “陛下……” 一瞬间,竟然有四位重臣站了出来,表达自己的异见,大河流域的王者的眸光已然凝如冰冻,他静静的听完所有人说的话。 “我父亲造了这个东西,” 大河流域的王者开口道,他指着身后的黑手说,“杀了许多水族,我想要治他的罪,可惜他已经死了,我只能想到将他的牌位移出宗庙的法子,你们又来阻拦我,那么,请诸位告诉我,是要让我对我父亲如此深重的罪孽既往不咎吗?” “太上皇……呃……太上皇既然已经身死,那么……” 一个近臣迟疑着说,“人死了账……” “是啊,是啊……” …… 好几位近臣表示赞同。 “这么说来,”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说道,“在你们看来,无数无辜水族的血债,就这样轻飘飘的了结了?嗯,你们毕竟不是受害者,无法对那些死于黑手的无辜之人感同身受,没关系,现在你们有的是机会。” 他望向那小山似的一堆刺刺球,然后又望向那几位近臣。 “陛下!” 一位近臣直接被吓的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您在开什么……玩笑……” 我才不会开玩笑,现在知道怕了? “开玩笑?” 大河流域的王者笑着说,“我只是想让你们对那些可怜人受的伤害感同身受而已,怎么就输开玩笑?你们想要包庇我父亲,替他轻飘飘的偿还血债,哪里就有那么容易?来人,把几位大臣架起来,扔在刺刺球上!” 现场顿时嚷乱起来,十几个守卫立刻冲了上去,两三个对一个,轻描淡写的将四个近臣抓了起来,然后拖向小山似的刺刺球堆里。 “陛下……” 有近臣试图为同袍求情。 “谁敢求情,” 大河流域的王者将目光轻轻一扫,看遍了所有重臣,“就是和他们一样,也想替我父亲还债,那我也不介意让他尝尝,那些无辜水族遭受过的痛苦!” “呃……” 此言一出,求情的话顿时烟消云散,剩下的重臣们乖乖的闭了嘴。 于是,在四位重臣的惨叫声中,大河流域的王者将自己父亲的牌位从供桌上取了下来,丢垃圾一样随手扔在地上。 “祭祖!” 做完这一切,大河流域的王者轻喝一声,早有守卫准备妥当,将供品放入十个小祭坛中,然后投入火把,一瞬间,火焰熊熊燃烧,烧焦的肉味刺鼻无比,肆虐着冲向四周。 大河流域的王者轻轻皱眉,从小到大,祭祀都是他最不喜欢的一个环节,充满死气的宗祠,焦肉的恶臭味,以及繁复难记的祷词,都让他无比的厌恶。 然而,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只有胜利的快感,父亲,你看到了吗?你的牌位被扔出宗庙了! “祭河神!” 火焰势头渐小,大河流域的王者轻喝一声,早有守卫准备妥当,将另一大堆祭品倒进祭坛之中,点起火来,火焰熊熊燃烧,这一次烧焦的是水草和藻类,气味不再那么难闻,反而有些香甜的气息。 “祭天!” 当水草烧尽,大河流域的王者再度轻喝一声,早有守卫准备妥当,将另外的一些祭品倒进祭坛中,点起火来。 这一次的火焰简直要把祭坛吞没,可以清晰的看到,火焰中出现一些虚影,似乎是野兽的形体,又像是古老的神人张开翅翼的样子,影子一闪而过,下一刻,一道微弱的光柱冲天而起。 就这样?真是可恶的浪费,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 前两次燃烧的,实在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但最后一次祭天所用的东西,却是真正的灵物。 大鳄鱼让新任的近卫军统领去准备供品,其中最重要的供品就是第三次祭天所用的供品,因为祭天必须用灵物。 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藏宝库中,本来藏着许多灵物,但如今都被那个该死的江言洗劫一空了,大鳄鱼亲眼看到之后,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向手下的近臣们伸手。 近臣们又哪里有灵物?他们的修为也就是普通修为,仗着平时掌握着一点权利,偶尔也能弄到一些灵物,这一次便截下灵物的一些边角来祭天。 若非如此,这祭祀还真的进行不下去。 冲天而上的光束渐渐淡去,大鳄鱼正要宣布祭祀结束,忽然,一个虚淡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你是此地的主事之人?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谈谈。” “谁?” 大河流域的王者出声道,一瞬间,所有的守卫和近臣都有些愕然,大河流域的王者环顾全场,那声音又在他脑海中响起,“吾乃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镇国大将军袁灭是也。” “谁?” 这一次,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心里发问,“银汉星系?第三悬臂……” 对发声的这个自称袁灭的家伙的那一长串头衔,大河流域的王者感到深深的迷茫,同时,他又感到一阵惶恐,这个声音从何而来,怎么会忽然响起?是不是我因为那谋逆的逆子太过紧张,因此出现了幻听? “你不必惶恐,我来自更高级的文明,更强大的世界,比你所处的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所追随的那个世界更加强大的多,我们是征服了恒星的强大文明,这个说法,你总该明白?” 征服恒星的强大文明……大河流域的王者心中一颤,这个说法他确实听说过,据说秘境只是一颗行星的附属空间,而恒星比行星大几万倍,力量等级也远远超过行星,对于生活在行星上的人来说,那些在恒星上生活的存在完全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这家伙来自征服恒星的强大文明?大河流域的王者感到一阵荒谬,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发现所有人都在茫然的盯着他,表情和刚才没有什么变化,显然,他们不曾听到那个声音。 “你……” 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心中试探着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说话……” 他感到震惊,茫然,不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来自征服恒星的高级文明的……镇国将军?同时,他还感到兴奋、期待,他知道,某些他一直等待、梦想、渴盼着的大机缘,此刻真的砸在他头上了,他很有可能为此一飞冲天。 据说,他出生时,化龙关下曾经涌出黑血,父亲将那当做不祥之兆,认为他将来可能会制造某种浩杰,他自己却觉得那是一种天降异象,意味着他将来会做出一番大事业,走出这一片小小的世界。 现在,忽然之间,一个来自征服恒星的强大文明的强者在他耳畔低语,他感觉自己出生时,上天降下的异象一定就应在这里了。 “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谈谈,” 来自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将军袁灭轻声道,“事实上,我是被祭天的光芒吸引过来。” “祭天的光芒……” 大河流域的王者难以置信的说,“我第一次听说,祭天的光芒可以被更高级文明的强者察觉,若是如此,从前,你们怎么不曾现身?” “无论多么强烈的光芒,” 来自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将军袁灭说道,“都不可能穿越这片鸟比拉屎的荒凉星空,被我们伟大的盛世王朝察觉,不过,你要知道的是,如果我一直就徘徊在这一片星域之中,并且正在关注着你们的小世界,那么,凭着我对灵力的超强感应,我完全可以轻松的感应到任何一缕微弱的灵气,你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了,你一个来自高级文明的强者,不知心中打着什么主意,竟然费时费力的徘徊在一个弱小空间的周围,持续关注着里面发生的一切,你想干什么? “我明白了,你说有点事情……”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他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激动,来自更高级文明的强者,他想跟我谈什么?他看中我的资质,想要带我到高级文明去修行,还是说,他有求于我,希望我帮他什么忙?若是前者我一定立刻放弃王位,到更大的世界去拼搏,若是后者,我一定也能得到不可思议、难以想象的好处……“什么事情?” “我要毁灭这个世界,” 来自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而我需要你的帮助。” 恍如一个炸雷在耳边响起,有那么一瞬间,大河流域的王者直接愣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 “什么?你说你要干什么?毁灭这个世界?毁灭是什么意思?是那样毁灭吗?哦,多半就是那样毁灭,也就是把这个世界变成一片游荡在空间乱流之中的废土,然后里面的生灵死的一干二净……嗯,你说的是这样嘛?” “你说的很对,” 来自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的确就是这样,毁灭这个世界,不过,还有一些东西你漏说了,那就是,老夫会把这个世界的意志给抹杀掉,这样一来,它就再也没办法重生了。” 他想要毁灭这个世界,来自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他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大河流域的王者忽然发现,这时候,自己竟然浑身发抖,宗祠里的守卫和近臣都在偷偷的看他,不时交头接耳的说些什么。 “这个世界,是我长大成人的地方,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这个世界上有我的子民,还有无数生灵的性命,而你告诉我要毁灭这个世界?” 大河流域的王者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他在心中颤颤巍巍的开口,低沉的声音中饱含着愤怒,“非但如此,你竟然还请求我的帮助?老天爷,我真的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请求?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鄙的妄人?来自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我奉劝你一句,死了这条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帮你的!因为那相当于自杀!我属于这个世界,我生活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毁了,我也死了!” “小友何必如此激动?” 来自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你不会死,我会保证你的安全,到时候,你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幸存者,只要你帮我,而倘若你不帮我,我也会毁灭这个世界,到那时候,你连那唯一的幸存者也做不了了。” “可以保证我的安全?” 大河流域的王者有些好笑的说,“那又怎么样?我的世界毁灭了,我的一切都消失了,我的余生将会在愧悔中度过,你想过这些没有?一切都完了!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你想过没有?嗯?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你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家伙?” “请对老夫尊敬一些,”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否则老夫就会另找合作对象。” “去!” 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心中大喊了一声,“我才不会帮你做这种事!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你会毁了我的一切!” “而你也将会拥有一切,”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声音平静的说,“你将会开始新的人生,我会把你带回盛世王朝,收为弟子,我会给你上好的修行资源作为报答,我会给你强大的功法,强大到你难以想象!我会给你定量配给的丹药和灵果,你的修行速度回快的不可思议,你会拥有漫长的寿命,强大的实力,尊贵的身份,你可以见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你还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现在,小溪中的首领,请你回答我,愿不愿意帮助我毁灭这个世界?” “成交!” 大鳄鱼在心中高喊了一声,“这就是我想要的!哈哈,你不会骗我?” “那要看你是否用心的帮我,”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具体的细节。” “你要我怎么帮你?” 大河流域的王者问道,“为了你向我提的这些条件,我当然会尽心竭力的帮你,” 生我养我的世界即将毁灭,我是多么的为之痛苦!我的一切都即将毁灭,我即将一无所有,我又是多么的难过!可是,倘若我能到更大的世界去,成为一个强者的徒弟,然后拥有更强大的功法和更宝贵的修行资源,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狗屁!于是,他接着说道,“我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怎么会想要毁灭一颗小小行星的附属空间了?大将军,您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是一件秘宝,”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这样说道,“那件秘宝,就藏在你脚下百米之深的化龙关中,你应该知道它的存在?” “呃……” 大鳄鱼怔了怔,“我知道,” 他说,“的确,化龙关下孕育着一件秘宝,很强大,可是……” 他的语气变得难以置信,“这终究是一个弱小空间孕育的弱小法宝,怎么会让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感兴趣了?” “他的确弱小,”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仅从能量等级来说,这玩意儿的确不值一提,我家端茶倒水的童儿用的法宝都比这玩意儿强上不少,然而,因其内在核心孕育凝结的能量实在太过罕见,因此,便成为一件极其稀有,极其珍贵的秘宝了。” “凝聚的能量太过罕见?” 大河流域的王者狐疑的问道,“什么意思?这件秘宝凝聚了什么样的能量?” “坤,”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吐出一个字来,“他凝聚了坤的力量,孕生出了一部分空间法则。” “坤的力量……” 大河流域的王者喃喃自语,组成宇宙万物,维持宇宙运转的八大秘力他是知道的,然而,他终究只是个治水境巅峰的高手,虽有王者之称,但也只是矮个子里面拔将军,对秘力的了解其实不多,“稀有到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亲自出马?” “稀有到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亲自出马,” 来自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我们为此下了一番功夫,终于把我的虚影投射在这一片星空中,想要进入这一片鸟不拉屎的荒凉星空着实不易,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看来你们还真是铁了心的要毁灭我的世界, ”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那么,你们要怎么行动了?你们是不是已经毁灭外面的行星了?据我所知,这片小小空间是受到外面那颗行星的保护的。” “我们无法毁灭那颗小小的行星,”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所以我们只能舍近求远,我们用了一种秘法,提高了这片空间的力量等级,你明白了吗?那样一来,外面的空间就会排斥这片空间,这片空间会失去强大的庇护,然后我们就可以动手毁灭了。” “我不明白,既然你们是能够征服恒星的强大文明,那么,”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据我所知,这个空间追随的不过是一颗小小的行星,倘若你们真的想要得到什么,完全可以出兵攻打,毁灭掉那颗行星,我想,这对于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的盛世王朝来说应该不难?您为何要舍近求远,用什么提高能量等级的麻烦法子了?” “这中间有很多你无法理解的事情,”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不过,外面那颗星系,还有这一整个恒星系都非常的诡异,当然,说了你也不明白,总之,你只要知道,我们已经提高了这个秘境的能量等级,很快,这个小空间就会被外面的行星排斥倒时空乱流之中。” “听起来真是太可怕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恐惧的说,但他的脸上去露出一抹笑容,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扫过宗祠里的那些近臣和守卫,马上你们就要毁灭了,开不开心?“那么,来自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大人,您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了?” “当空间的能量等级彻底提升,”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外面的行星就会在一瞬间把空间推开,空间会被推进乱流之中,现在的问题就是,我没有办法定位空间被推入乱流之后的位置,你明白吗?” “所以您需要我的帮助,” 大河流域的王者思索着说道,“嗯,让我成为一个坐标,是不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们的文明强大到可以提升这个空间的能量等级,又为什么不能在它身上做个记号,然后到乱流中去找它了?” “原因很复杂,”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或者说,在外面的行星彻底推开空间之前,我都无法进入空间,所以我就只能在空间外部做记号,而这些记号会在空间被推入乱流的一瞬全部毁灭,乱流就是这样,空间风暴会把一切都撕碎,除了有自我意志的空间。” “原来如此,” 大河流域的王者明白了,“那么,您现在找到了一个活体记号,也就是我,是不是?您要怎么让我成为这个活体记号?” “我可以传你一种法术,”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名为无极心意念,这是真正的法术,具有打破规律的强大力量,只要是深知彼此心意形式的两人,便可以在放开心神之后,无视距离,感知到对方的存在,进而掌握对方的位置,你明白了吗?” 还真是活体坐标。 “无极心意念,” 大河流域的王者喃喃自语,“怎么会有这么鸡肋的法术,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还必须放开心神?虽然说无视距离,但……” “一开始的时候,”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的确有些鸡肋,但你可不要因此小看这法术,这可是真正的无上大法,练到深处,可以强行窥视他人的心意,有时甚至能突破时间的限制,聆听古人的心意,借此参研他们的功法和法术,你说,这算不算是无上大法?这法术是我在盛世王朝的拍卖会上,花了大价钱才弄到手的,如今,就当是给徒儿的见面礼。” 可以强行窥视别人的心意?还能无视时间的阻碍,去窥视古人的心意?这也太离谱了?大河流域的王者的心猛的跳了一下,久居狭小的低级空间,他哪里见识过这么神奇的法术? “请将军教我,”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我一定会好好习练,争取早成活体坐标。”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将“无极心意念”的口诀跟他说了,又把行功时注意的事项告诉他,大鳄鱼试着演化了一遍,一瞬间,他竟听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细小声音,忽然,他明白过来,那是守卫和近臣的心意! 他真想仔细听个明白,不过,任他如何仔细分辨,那些声音也是模糊不清的。 “你先练习,”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这是我的心意形式,” 他接着告诉了大河流域的王者自己的心意形式,“等你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就已经成为真正的活体坐标了,好好努力,不要让为师失望。” 这就自称为师了?大河流域的王者心中暗暗嘀。 “将军阁下,” 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道,“后续还有什么计划?我想知道。” “后面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行星将空间推开之后,我会来到投影会直接降临,我会斩杀掉空间的意志,然hou进入化龙关,取走秘宝,再顺便带你回去。” “不妥不妥,”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如此一来,将军阁下自然可以高枕无忧,我小溪统领可就不一定了。” “此话怎讲?”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问道,“有我在,你安全的很。” “倘若大将军和世界意志厮杀起来,”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那时候,空间在乱流之中晃荡,世界都在动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也许我会死在剧变之中,谁能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将军阁下,您最好给我一点保护,或者,我也可以为您打打杂了。” “你这家伙,”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要求还真不少,好,我就给你一点保护,至于打杂的机会……你想做什么?” “既然将军必须要和世界意志一决胜负,那么,取走化龙关下秘宝的机会,何不就交给我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侃侃而谈道,“唯一的问题就是,那秘宝在化龙关最深处,昔年我也试过取出几次,最后却都以失败告终。” “让你先取出秘宝?”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狐疑的说,“怎么有种狗拿耗子的感觉?你敢冒那个险?化龙关最深处十分危险,你就不怕死在下面?” “我怕什么?” 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心中朗笑一声,“我只怕为将军做的太少!那样的话,且不说将军是否愿意带我一个在此次行动中打酱油的货色回到盛世王朝,就算是真到了那边,人家也要笑话我无所作为了。” “你的意思是,” 这一下,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明白了,“你想要多做一点的贡献,将秘宝双手奉上,借此抬高自己的地位,防止到了新环境以后叫人说闲话?” “知我者,” 大河流域的王者点头道,“将军也。”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这是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的第一次沉默,大河流域的王者知道,自己的提议让对方心动了,对方正在思考能不能这么做。 他会作何选择?大河流域的王者心中暗自惴惴,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已经看到对方拒绝了自己。 “既然如此,” 就在大河流域的王者几乎要忍耐不住、想要开口追问的时候,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开口了说话了,“我就相信你一次,就当是你这家伙向我们盛世王朝表示忠心了,你放心,事成以后,你一定会得到丰厚的回报,除了我上面说过的那些。” 很好,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想,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然而,是不是还缺点什么?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答应了?我需要的东西了? “那么,” 当大河流域的王者确定对方现在真的没有立刻给自己什么帮助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开口索要了,“将军阁下,请原谅我这么说,化龙关最深处,对于我这样的存在来说,实在有些太过危险了,将军阁下能否给我一些帮助了?嗯,让我想想,一件法宝,或者一道法术,将军阁下以为如何?” 只要我拿到来自天外世界的高等文明的法宝,我那叛逆的乖儿子还算什么?江言?该死的人类我要把你碎尸万段,哦,还有那小龙女,可爱的小母龙,你也给我等着。 在他看来,既然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已经答应让他去化龙关最深处取出那件秘宝,那就一定给他一点帮助,嗯,一点就够了,逆子,给我等着。 “当然可以,”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件禁器,十分强大,可以防御,也可以用来进攻,功能齐全。” 禁器?是传说中那种东西?大河流域的王者脑海中闪过关于“禁器”的解释,据说那种东西类似于法宝,但有使用次数的限制,用上几次就会破碎,毁掉,但每一次使用威力十分强大,且无需使用者聚集灵气。 如果有一件威力强大的禁器,那么……一瞬间,大河流域的王者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拿着禁器大杀四方的样子,什么逆子,什么江言,都已不是他一合之敌,他的呼吸不禁有些急促。 “禁器,好啊,” 大河流域的王者有些昏了头脑,话语中竟有一丝傻乎乎的感觉,“将军阁下,请现在就把强大的禁器给我,我现在就帮你取出化龙关最深处的秘宝。” “你太急了,”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我现在当然没办法把禁器给你,在行星将空间推到空间乱流中之前,我都无法对你所处的世界做出干预,不过你放心,只要空间失去了行星的保护,我会立刻用秘法将禁器送给你的。” 大河流域的王者从云端狠狠坠落 。 我去你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心中暗自咒骂,高兴了个寂寞,这算什么?必须要等到空间被推进乱流之中?可我要面对的叛乱却近在眼前啊!该死的! 不管怎样,虽然他心中十分恼怒,但也不会将这一切说出来,相反,他还必须强颜欢笑。 “这样嘛,很好,” 大河流域的王者虚与委蛇道,“那么,大将军阁下,到时候我们再联系了,现在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到时候你可要顶住压力,”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盛世王朝会记得你为我们出的力。” “我知道了,将军阁下,我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大河流域的王者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要再废话了,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了,老家伙也不能帮到我,偏偏这么多废话。 当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的声音从他脑海中消失,他终于可以着手处理自己的事情。 “陛下,” 他听到一个近臣小心翼翼的说,“您刚才是在……” “我听到了天的声音,” 大河流域的王者满脸正色的说道,“天感受到了我们祭祀的诚意,给我们指明了方向。” “什么?” 那个近臣显然吃了一惊,然后,所有的近臣都面面相觑,“陛下真是深具慧根,不知老天爷说了什么?” 他说要让你们都去死了。 “老天爷说,” 大河流域的王者一脸虔诚的说道,“我父亲罪孽深重,乃是天憎鬼怒之人,将他驱逐出宗庙正是天大的好事,否则上天就会在大河流域降下自己的怒火。” “这……” 近臣们面面相觑,然后交头接耳起来。 “非但如此,” 大河流域的王者装出一副神棍的模样,说道,“老天爷还说了,我儿子也是跟我父亲的一路货色,必须要将他的储君之位彻底废除,以后也不能让他进入宗庙,总之,大河流域的水族必须共击之,否则老天爷就会降下怒火。” “陛下已经废除了王子殿下的储君之位,” 一名近臣说道,“想来老天爷已经不会降下怒火了。” “这还不够,” 大河流域的王者沉声道,“老天爷说了,我那逆子必须死去才能平息老天爷的怒火,另外,老天爷还向我透露,正是我那逆子救走了老鳟鱼,他们已经在暗中密谋要篡夺我的王位,这也正是老天爷感到愤怒的原因,诸位,老天爷说了,大河流域上下必须共击之,否则他就会降下怒火,诸位,你们是要顺天而行,还是逆天而行了?” 宗祠里嘈杂起来,近臣们显然被震惊到了,王子联合老鳟鱼反对大河流域的王者,老天爷为此降下怒火,这实在是前所未有之事,一股诡异的气氛笼罩了宗祠。 “陛下,” 一位近臣说道,“请恕老臣荒唐,但老臣有一句话,不得不讲。” “说。 ”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老东西,我可以让你说话,但绝不饶恕你的荒唐。 “陛下听到老天爷说话,这件事,这件事……” 那近臣嗫嚅着,“实在有些离奇,微臣以为,或许不足以取信于大河……” 大河流域的王者用他那一双狭小,细长的眸子盯着这位近臣,看了好久,终于开口说道:“老天爷说,是我儿子救走了老鳟鱼,诸位信不信?” 无人回答。 “倘若真是如此,” 大河流域的王者接着说,“诸位以为如何?” 无人说话。 场面一时僵住,忽然,一个守卫连滚带爬的冲进宗庙,甚至来不及行礼,直接就趴伏在地上,众人被这胆大包天的行径惊呆了,正想呵斥,那守卫却大声禀报: “陛下,反了,反了!王子殿下联合老鳟鱼,昭告整条大河,宣布自立为新王,并且,” 守卫急促的换了口气,“并且自立为新王!” 大殿中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小鳄鱼 他们朝着肥鲢鱼一族的领地进发,这条路小鳄鱼没走过几次,肥鲢鱼大是个圆滑可鄙的死胖子,小鳄鱼一直这么以为,是以他并不亲近肥鲢鱼一族。 大龙虾一族的首领倒是和他关系很好,诸王来袭那一次之后,大龙虾每次看到他,就会弯曲所有的螯钳并称呼他为“最勇敢的王子殿下”,或许我们该去找龙虾,而不是鲢鱼,小鳄鱼在心里告诉自己。 然而,这是老鳟鱼定下的计策。 “大龙虾为人骄傲,龙虾一族的誓言比山石还要坚定,这一点从他们的神圣赌斗中便能看的出,他们会为自己誓言守护的王者而战斗,不管大龙虾统领又多么喜欢王子殿下,在他们看来,殿下都是叛逆而绝非正统,是以,我们若去大龙虾一族的领地宣明来意,他们一定会把我们捉起来交给你父王的。” “肥鲢鱼一族虽然贪生怕死,不怎么让人喜欢,但这正是我们的优势所在,他们绝不会乐意在刺刺球上打滚,为此,他们会和我们站在一起,推翻你父王的统治。况且,他们的统领已经死去,如今主事的人还不层觐见过你父亲,这正是你先入为主的好机会。” “如果他不愿意了?” 小鳄鱼这样问道,尽管他内心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也还是必须承认,龙虾一族的确不大可能背叛他父亲,肥鲢鱼一族是他必须争取到手的。 “那我们就先推翻他,扶起一个不愿在刺刺球上打滚的家伙。” 老鳟鱼的话语干脆而又果断,透着一股坚毅,让人心安。 小鳄鱼不禁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他刚刚救走老鳟鱼,他们藏到一个没有蓝水晶的地方,秘密谋划接下来的行动。 老鳟鱼听他说完关于世界即将毁灭的事情之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唉,” 老鳟鱼脸上露出沉痛的神色,叹息道,“太上皇心系大河流域苍生,敢于舍身,实在令人钦佩。” “爷爷他……” 小鳄鱼想起爷爷,也不禁有些哽咽。 “逝者已逝,生者自当奋发。” 最后,老鳟鱼这样说道,然后,他忽然朝着小鳄鱼跪下。 这一下可把小鳄鱼吓了一大跳,“大人,”小鳄鱼忙不迭的去扶他,“快请起来,这是做什么?” “老臣恳请太子殿下,先称王,后起兵,夺取大河流域王者的宝座,否则定然是生灵涂炭啊!” 老鳟鱼跪在那里,沉痛而又恳切的说。 “这……”小鳄鱼着实惊住了,“老大人,这从何说起啊?当务之急,乃是找到化龙关的腹地,开启阵法,然后引大河流域所有子民逃命啊!” “化龙关的腹地,” 老鳟鱼说道,“我早就知道在哪,那不是关键,王子殿下,试问,就算你打开了化龙关下的阵法,如果不坐上大河流域的王座,又如何能让千万水族进入那阵法中了?陛下若是出兵阻拦,你该怎么办?” 小鳄鱼不禁陷入了沉默,没错,这的确是令他感到忧心的问题,就算他成功开启了阵法,又怎么能让大河流域的千万子民进入阵法了?进入阵法就要首先进入水底宫殿,父亲会同意吗?那不可能。 此前,他的确有想过,通过谈判的方式解决问题,他的想法是,如果世界即将毁灭,父亲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所有大河流域的子民都死去?他是大河流域的王者,他要对所有水族的性命负责。 “王子殿下,”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老鳟鱼之后,老鳟鱼露出那种不可思议的神色,“您怎么能这么想?且不说等您打开阵法之后,还有没有时间和陛下谈判,单说召集所有大河流域的子民所要耗费的时间,就不容许谈判的发生,最关键的是,您觉得,陛下他真的会在乎大河流域千万水族的性命吗?王子殿下,坐在王座上的那条鳄鱼是个什么德行,难道您现在还不清楚?” “我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小鳄鱼攥紧拳头说道,“爷爷死在他手上,我一定要他血债血偿,但是,先称王,后起兵,这实在是……” 我做不到,小鳄鱼告诉自己,我还没准备好要做一个王者,发动战争,起兵反对我的父亲,不,我做不到…… “您早就做好了准备,” 老鳟鱼言之凿凿,“五年前,在您的成年礼上,您已经做好了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准备,那一次,诸王来袭,您纵身跳下化龙关,那时候您就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殿下,大河流域的千万子民需要您,世界即将毁灭,只有您可以带我们走向新生。” 一个畸形的,永远不能长大的怪物?小鳄鱼的心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他还在犹豫。 “想想您听过的那些传说,” 老鳟鱼说,“您的曾祖父,他曾在天空即将毁灭大河的危难之际登上大河流域的王座,那时他甚至还只是个孩子!后来,他励精图治,将大河治理的十分强盛,晚年的时候,他向天空发起了反击,那一战,水族直打到鹰巢之下,几乎终结了天空的统治。” 第二百二十八章 他倒在护天魔羽之下,小鳄鱼心想。 太爷爷的事迹他不是没听过,然而,事迹毕竟是事迹,发生在几百年前的往事很难给现在的人以力量,小鳄鱼自己也没法从中汲取力量。 先称王,在起兵,公开反对我父亲,将他赶下王座,一统大河,所有人都会称呼我为“陛下”,不,我还不曾准备好。 “殿下,” 老鳟鱼不厌其烦的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敢保证,这个时候,陛下已经知道你救了我的事情,他一定会认为你想谋逆,并且会立刻着手将我们的计划粉碎,他会怎么办?他会召集肥鲢鱼一族和龙虾一族勤王,是的,他一定会那么做,而我们必须抢在他前头,只有得到肥鲢鱼一族的支持,我们才能和他分庭抗礼。” 父亲会这么做么?他当然会,他会派人追杀我们,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来粉碎那些可能威胁到他王位的存在,父亲早就沉湎于权利无法自拔,他会不顾一切的将我们消灭。 这么看来,我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但我真的能称王吗?我真的能统率众人,发动战争么?我…… “殿下,” 老鳟鱼的声音不禁有些焦急起来,“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大河流域千万水族考虑,也要为老太上皇的在天之灵考虑,救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于火海之中,这是老太上皇最为深重的遗愿,殿下,请三思呀!” 爷爷。 小鳄鱼想到在大雪山上,爷爷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爷爷一直把他们放在心上,爷爷本来准备自己下到化龙关最深处的……该死,我要代替爷爷下去,然而,倘若父亲阻挠,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又怎么可能进入化龙关? “好……” 想到这儿,小鳄鱼终于下定决心,为了拯救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于灭世浩劫之中,他必须推翻父亲的统治,他必须取得对水底宫殿的控制,先称王,再起兵,只有这一个法子,他在心里下定决心,“为了大河流域千万水族的性命,我愿意放手一搏,老鳟鱼大人,请尽力辅佐我。” 老鳟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紧接着,他单膝跪地,又把鱼鳍放在胸口,控背躬身,冲着小鳄鱼行了一个大礼。 “陛下。” 老鳟鱼这样说道。 “大人请起,” 小鳄鱼把老鳟鱼扶起来,苦笑道,“我虽称王,手下却只有一个臣子,当然,大人威望甚高,才智莫测,一人便足当千百人。” “只要我们胸怀仁义,为最广大水族的利益考虑,” 老鳟鱼正色道,“水族就一定会拥护我们,到那时,我们身边就会聚集成千上万的有志之士,一起推翻你父亲的残暴统治。” 他们朝肥鲢鱼一族的领地进发。 小绿 重新回到这条大河的怀抱,他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他讨厌陆地上干燥的风,那会让他肌肤开裂,疼痛难忍。 雪山上满是积雪,自然,雪也是水的一种,但那毕竟不是真正的水,在水里,他可以调动周身每一块肌肉和水流接触,借此调整自己前进的方向,因此,他可以忘情的游动,而不用像在岸上那样,艰难的,蹒跚的爬行。 现在他是个庞然大物了,大的不可思议,他比从前统治肥鲢鱼一族的老家伙还有庞大,有时候,他能感受到力量在自己那肥厚的血肉中流动着,有时候,他甚至忍不住想要扭动身躯,借此发泄自己体内多余的能量。 我现在是不是很强大了?游在水里,他这样问自己,但愿如此,因为我现在要回家了。 不久前,他带着两个恩人回家,江言恩人实力强大,帮他报了仇,如今,他又要回家,这一次,恩人不在身边,他必须自己面对一切。 庞大的身躯在水中轻轻掠过,他投下一片沉凝厚重的阴影,所有的水族都为之感到震惊。 “那是谁?” 他听到有水族这样问,语气惊疑不定。 “一条肥鲢鱼……” 另一个水族小声嘀咕,“怎么会这么大?” “能有这么大的身子,” 第三个水族小声的说,“自然就是肥鲢鱼一族的首领。” “不要胡说!” 另一名水族面色凝重的说,“我也不知道这家伙是谁,但他绝不是什么肥鲢鱼一族的首领,我见过肥鲢鱼一族的首领,不是长这样的。” “那他怎么……” 另一个水族惊疑的直嚷嚷。 声音渐渐消失在身后,小绿游的远了,再也听不见水族们交谈的声音,然而,他能感受到,周围水族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让他有一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他们为何要如此大惊小怪了?是的,他们在害怕,他们畏惧我庞大的体型,想要知道我会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想到这里,小绿望向自己投下的庞大阴影,不由苦笑了一下,我虽然拥有和首领一样庞大的身子,但却根本不算是什么威胁,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我是一条胆小的肥鲢鱼,小绿告诉自己,我曾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杀掉,自己却只能逃走……我是个胆小的家伙,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我只想回家,好好的照顾我的儿子,完成我妻子的遗愿,这就是我想要的,你们不必担心。 他继续往前走,一旁忽然蹿出一条肥鲢鱼,直直的撞到他眼前,喊着他的名字。 “你怎么还敢回来?” 这条肥鲢鱼吃惊的瞪着小绿,似乎一不小心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是……” 小绿定住身形,硕大的眸子望向这个刚刚蹿出来的家伙,原来是他,小绿心想,他记起这人是谁,是他的一个同乡。 忽然遇见自己的同乡,一瞬间,小绿心中充满喜悦。 “是你啊,” 他笑着说,扯着洪亮的嗓门,对面的肥鲢鱼不禁皱了皱眉头,小绿可不在意这些小节,“是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同乡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你怎么会……” 同乡震惊的说,“怎么会变得这样庞大……” “我……” 小绿用鱼鳍抓了抓脑袋,“经历了一些事情,哈哈,我像个气球一样被吹大啦!” “你还敢回来?” 同乡没有在意他的玩笑话,这时候,对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他,“快逃,新党的人在四处通缉你了!” “什么?” 听到通缉者这两个字,小绿的神经立刻绷紧了,“新党?那是些什么人?” “继承了首领遗志的人,” 同乡说到,“你离开之后……” 小绿听他讲述着自己离开之后,肥鲢鱼一族的领地里发生的一切,这才知道,原来首领死后,首领的副手掌握了肥鲢鱼一族的生杀大权,首领从前的传令官辅佐他,也就是带着江言寻找首领的伴生灵草的那个家伙。 首领的传令官听了江言的话,纵火焚毁了所有的刺刺球,而首领的副手也一直不满刺刺球对肥鲢鱼一族的伤害,因此,两人一拍即合,全面否定了大河流域的王者关于利用刺刺球制造海灵水的计划。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焚毁刺刺球的行动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另一批自称“新党”的家伙暗暗勾结,他们都是从前忠于首领的那一批人,他们利用大河流域的王者的旗号吸引人加入自己,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而新任首领和老首领的传令官正急着处理刺刺球的事情以及讨论如何拒绝大河流域的王者强加的压迫,根本没有注意到叛乱的苗头,最终,新党发动雷霆一击,新任首领和老首领的传令官全部被斩杀。 “他们重新培育刺刺球,” 最后,同乡这样说道,“准备再度制造海灵水,供奉给大河流域的王者,我们都很不愿意,你看,我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他们又想让我去滚第二次了。” 说着,他向小绿展示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小绿看见,无数针孔密密麻麻的遍布此人的后背,看着叫人头皮发麻。 他很想出言安慰,然而,这时候,另一件事情占据了他全部的内心。 “我儿子怎么样了?” 他问自己的这个同乡,“他们有没有对我的儿子下手?” 当他听到新党夺权,并且通缉他的时候,他就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小肥鲢鱼寄养在他岳父那里,新党既然打着继承老首领遗志的旗号夺权,那么自然不会放过他这个领人打倒老首领的叛逆,他的儿子便很有可能受到殃及,想到这里,小绿心急如焚。 “你儿子他……” 同乡的目光变得闪烁不定起来,“他……” “他怎么样了?” 有那么一瞬间,小绿觉得自己浑身冰凉,我儿子怎么样了?他在心里问自己,脑海中一片茫然的空白,最后浮现的画面是妻子浑身是血的嘱咐他,“说啊!我儿子怎么样了?” 他忽然出手,抓住自己同乡的肩膀,近乎嘶吼的喊出最后一句话,声音响亮的让周围所有的水族都“嗖”的一下逃窜开了。 “他被抓了,” 同乡被吓坏了,再也不犹豫,忙不迭的说,“新党抓了你儿子,他们说血债要用血来偿,他们决定重启制造海灵水的仪式,首先就拿你儿子开刀……” “所以说,” 小绿死死的盯着同乡的眸子,语气变得十分可怕,“他们要让我的儿子去刺刺球里打滚?” “没错……” 同乡被他瞪的瑟瑟发抖起来,身子极其不安的扭动着。 “我知道了,” 小绿放开了他,一瞬间,他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无力的瘫软在水中,“对不起,我的情绪有些失控。” “没……没关系……” 同乡心有余悸的说道,“你快逃,晚了的话,新党一定会派人来抓你,他们人多,又有武器,你只怕……” “只怕什么?” 小绿缓缓的问了一句,他的眼神有些变了,身上某些地方的肌肉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只怕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同乡说道,“好了,我也要离开了,要是被他们知道我和你攀谈,估计我也会被波及。” “谢谢你,” 小绿冲着他离开的声音喊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同乡忙不迭的跑开了。 他被我吓住了,小绿不禁有些愧疚,人家给他带来有用的消息,他却抓着人家的肩膀,冲着人家大吼,像是要把人家吃了。 我该怎么办?他在心里问自己,儿子,我的小儿子,他还那么小,竟然要到刺刺球堆里去打滚,该死的,他会流血而死的,不行,我一定要救我的儿子。 可是,怎么救了?我只有一个人,对方却有一大群,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有武器,我…… 我不是他们的对手,这是他心底的想法,然而,他根本不敢让这个想法冒出来,他怕被冥冥之中的神灵看出他的懦弱,他怕在天上看着他的妻子知道他的无能,他怕面对那个无法救自己儿子性命的无能的自己。 可是,就算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他告诉自己,我还是必须要去救我的儿子,哪怕身死,哪怕被抓住,哪怕被处以极刑,我必须那么做,为了我的儿子,为了我妻子在天上的灵,我甘愿流尽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于是,他朝着肥鲢鱼一族的领地进发了。 “大块头,” 忽然,他又听到有人喊他,声音有些熟悉,好像不久前才在哪听过,小绿转头,望见两个藏身在水草中的水族,其中一个体型极小的对他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是什么人?” 小绿有些茫然的问道,“为什么要在身上披着水草?” “我们不久前才刚刚见过,” 那个体型极小的水族说道,“你不记得我的声音了?” 这声音的确有些熟悉,然而,究竟是什么人了?小绿想不起来,这时候,他也没有心思去想那么多。 “原谅我耳朵的记性不太好, ” 小绿向前游去,“实在想不起你是什么人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每一分每一秒,他的小儿子都离刺刺球近了一些,他必须尽快赶去救他,或者为他而死。 “你急着去哪?”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两个水族竟然跟了上来,那个声音熟悉,体型极小的水族大声的问他,让小绿感到更加奇怪的是,对方的体型小的实在可笑,但速度却一点也不比他来的慢,这是什么样的本事? “我有急事要做,” 小绿这样回答,“恕不奉陪。” “慢点,慢点,” 另一个身披水草,不露身形的水族说道,“不要这么快,陛下,我的老骨头都要散架啦,大家伙,你给我站住,否则我要拿长枪戳你的屁股了。” 陛下?这个称呼让小绿感到有些眩晕,他叫那个身形极小的水族陛下?什么情况? 整条大河,能被称为“陛下”的,只有大河流域的王者,而大河流域的王者可是个大家伙……但他的儿子是个小家伙! 一瞬间,小鳄鱼想起那熟悉的声音出自何人,大河流域的王太子,小鳄鱼殿下! 不久之前,在大雪山上,他们刚刚见过一面,在那之后,他们分道扬镳,据说王太子和太上皇要去山上处理大河流域的王者,如今他怎么又回来了?太上皇又去了哪里? 这许多问题在一瞬间划过小绿的脑海,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令他感到一阵兴奋,虽然他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这中间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兴奋的东西,然而,直觉告诉他,某些事情不同了! 于是,他飞快的转身,盯住那身披水草的小小水族,“王子殿下?” 他这样问道,“是您吗?我们刚才还在雪山上见过……” “你终于想起来啦!” 那身形极小的水族说道,下一刻,他伸出覆盖着暗黄色硬甲的爪子,将自己脸上的水草掸开一部分,露出那一张鳄鱼的面孔,说道,“说说,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跟江言在一起吗?” “我们分开了……” 小绿把和恩人分别的事情讲了出来,“我要回来抚养我的孩子,恩人就让我回来了。” “原来是回来看儿子,” 王太子这样说道,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绿竟从这一句话里听出了一种酸楚的意味,“怪不得这么急不可耐。” “他可不止是看儿子那么简单,” 另一个身披水草的老水族说道,此人声音苍老无比,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沧桑和敏锐,小绿觉得,只要那双眼睛在自己身上一扫,立刻就能洞察自己全部的秘密,老水族说,“他很焦急,有什么烦心事需要他去处理。” 果然,他洞悉了我的处境。 “是这样吗?” 小鳄鱼望了过来,“有什么烦心事?” 小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儿子的遭遇说了出来,“这大河还有王法吗?” 最后,小绿抱屈道,“我要去救儿子,不惜一切代价,现在就要去。” 听他说完,两个身披水草的水族相视一眼,小绿惊讶的发现,他们的眸光中满是兴奋和满意。 什么意思?这些家伙是在幸灾乐祸吗?小绿感到一阵气恼,我不该把不幸的遭遇随便向人讲述的,特别还是这样两个神神鬼鬼的家伙。 “我们可以帮你,” 忽然,小鳄鱼这样说道,“帮你救出你的儿子。” 有那么一瞬间,小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 他脱口而出,“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他在骗我,小绿告诉自己,他是大河流域的王者的儿子,虽然说他们父子不和,但他也绝不会反对自己的父亲来帮我,他在骗我……为什么? “为什么?” 另一个身披水草的水族奇怪的问了一句,“为了王法。” 为了王法?小绿愕然的望着两个身披水草的水族,“如果你们真的能帮我救出儿子,王子殿下,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王子殿下?” 那目光锐利的老水族说,“殿下已经称王,即将起兵反对自己的父亲,所以,你该称呼他……” “陛下?” 一瞬间,小绿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他这样说道,然后单膝跪地,冲着小鳄鱼行了一礼,“陛下。” 在这一刻,他已经全然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称王,起兵反对他父亲,毫无疑问,眼前的王子殿下反了,反的是大河流域的王者,反的是暴zheng,反的是用刺刺球制造海灵水的恶行,而他要做的事,正好与眼前这两人不谋而合。 小鳄鱼 收服了一个大块头,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在继续朝着肥鲢鱼一族的领地进发的路上,小鳄鱼不断的打量着身边体型庞大的肥鲢鱼,这家伙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他有多大的力量?能否成为我称王路上的一大助力?他对此满心期待。 “你是说,” 攀谈之中,小鳄鱼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语气问道,“江言那家伙,给你吃了两株珍贵的灵草,然后你又吸收了我父亲制造的海灵水,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庞大?” “就是这样,” 小绿说道,“从那个池子里出来以后,我就变成这样了,像是一个被吹大的气球。” “气球是空的,” 老鳟鱼说道,“你可不是,你的血肉中饱藏着力量。” 一大助力,小鳄鱼心想。 “真的嘛?” 大块头肥鲢鱼问道,“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跟从前也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体型臃肿了一些……在雪山上的时候,那几头野兽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我根本无法反抗,我只来得及挡住一头老虎的拍击,又撞开那头老狼,却又被狗熊按住了。” 小鳄鱼和老鳟鱼相视一眼。 “一头大象,一头犀牛,一头老虎,一头狼,一头熊,五个家伙结伴出现,是这样吗?” 老鳟鱼如数家珍的问。 “没错,你怎么会知道大象和犀牛?我可没说……” 大个子肥鲢鱼吃惊的问道。 “那是陆地上的王者手下的五员大将,” 小鳄鱼为他解惑,“都是此界一等一的大高手,你能挡住他们的两次攻击,足以证明你力量的强大了。” “真的嘛……” 大个子肥鲢鱼不可思议的说,他的眸子里有一丝茫然,“这么说,我的力气真的很大?” “你要学会掌控你自己的力量,”老鳟鱼说道,然后,他开始传授一些使用力量的法门,并且为大个子肥鲢鱼亲身演示,“你看,像这样……” 肥鲢鱼一族的假山忽然出现在前方。 “隐蔽,” 小鳄鱼轻声的说,“那些人,就是所谓的新党?” 他看到,有两个守卫执着枪刀,守在假山的门口。 “不清楚,” 大个子肥鲢鱼说道,“不过,想来除了他们,也不会有别人来守门。” 谁掌握权利,谁把握出口和入口,小鳄鱼心想,所以我必须登上大河流域的王座,然后才能打开水底宫殿的大门,让所有的水族都能进入化龙关下的阵法。 “如果新党就是一群这样的家伙,” 老鳟鱼饶有兴致的说道,“那我们就可以唱歌跳舞庆祝一下了。” 没错,小鳄鱼心想,他看到,这两个守卫目光散漫,没有一点点警惕性,一个守卫随意的捏着长枪,另一个则干脆把大刀放在地上,这哪里像是在看门?给他们一张床,大概就能睡起大头觉了。 如果新党都是这样的货色,那的确不足为虑了。 “我们动手嘛?” 大个子肥鲢鱼急不可耐的说,他把鱼鳍攥的紧紧的,变成拳头的模样,这是刚才老鳟鱼传授他的技巧,看得出来,大个子肥鲢鱼忍不住要拿抓他儿子的新党成员试试手了,“打他个措手不及。” “那可不是做事的法子,” 老鳟鱼说道,“把力气收起来,有你动手的机会,我们是王者之师,要先礼后兵。” “先礼?” 小鳄鱼看到,大个子肥鲢鱼的脸涨得通红,他愤怒的说道,“跟新党的人?他们抓了我儿子……” “我知道,” 老鳟鱼说道,“我们先找他们谈判,让他们放出你儿子,不行再动手,效果是一样的,放心,不会让你儿子受伤害的。” 大个子肥鲢鱼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但愿如此,” 小绿嘟哝着,“我可不想给这些家伙好脸色,我就是为了找他们拼命来的。” 老鳟鱼又宽慰了他几句,大个子肥鲢鱼才不情不愿的决定跟着他们看看情况,但他始终表示,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就要使用武力救出他儿子,老鳟鱼答应了。 一边要安抚下面的人,小鳄鱼见此情形,心中不禁嘀咕,又要和敌人周旋,这大事还真不是容易做的,这也难怪,古往今来,世上有多少碌碌无为之辈?真能弄潮一个时代的能人,太少太少。 他们朝着肥鲢鱼一族所在的假山走去。 “什么人?” 一个守卫轻喝一声,然后捏紧手中的长枪,瞪着缓步走来的三人,说道,“今日假山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你们有什么事?” 他的注意力是按体型分配的,小鳄鱼心想,我该不该为此感到高兴了? 他看到,这守卫几乎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大个子肥鲢鱼身上了,而对他,大河流域另一位新王,不过只是轻轻一瞥。 “这这这……” 另一个守卫盯住大个子肥鲢鱼,“好像是……那个叛逆!” 认出来了吗?想要和平的谈判,还真是棘手了?小鳄鱼不禁感到有些头痛。 他想要和平谈判,就算用武力,至少也要先礼后兵,然而,按照小绿的说法,新党是拥护他父亲的,为了推动他父亲制造海灵水的计划,甚至不惜拿不满一岁的孩子开刀。 说实话,小鳄鱼压根不愿和这样的一群人谈判,按照他的脾气,这些家伙都是枉顾天理人伦的东西,最好都依法处决了才好,然而,老鳟鱼告诉他: “不要觉得这些人如今是你的敌人,以后就永远都是你的敌人,他们可以成为你的人,成为你的刀,成为你的剑,所以你必须跟他们谈,谈不拢再打。” 他觉得有些不太好,反驳道: “这些人不惜拿未满一岁的婴儿开刀,若是把他们收为己用,我们还能称之为王者之师吗?” 老鳟鱼耐心的为他解释: “只是带头的几个极端分子在作怪,下面的人只是奉命行事,他们有什么错?都是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我们把带头的家伙干掉,然后向他们灌输我们自己的理念,再把他们的待遇和薪水维持好,再向他们许下事成之后的回报,他们自然会被我们收为己用,你明白吗?只要我们这些带头的人心里想的是王者之师,他们就是王者之师,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小鳄鱼自小就学过王霸之道,只是后来荒废了,这是,被老鳟鱼轻轻一点拨,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 这时候,另一个守卫也认出了小绿正是上面通缉的叛逆,两个守卫相视一眼,然后纷纷亮出自己的家伙,摆出战斗的姿势,谨慎的望着小绿。 “看什么看?” 尽管被老鳟鱼安抚过,到这时候,小绿还是忍不住有些动怒,他瞪着两个新党的党羽,也许是想起了自己被追走的孩子,大个子肥鲢鱼那硕大的双眸变得通红一片,就在小鳄鱼以为事态即将失去控制的时候,大个子肥鲢鱼忽然冷哼了一声,然后转头望向一旁,什么都没说,什么也都没做。 他忍住了,小鳄鱼有些惊讶的想,这家伙也不是全然的大而无当。 “你们认识我吗?” 这时候,老鳟鱼缓缓拔下自己身上披着的水草,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老鳟鱼大人?” 一个守卫吃惊的说,小鳄鱼从他的眸子里甚至看到了一丝喜悦。 老鳟鱼在大河流域名声极好,据说他被指控下狱的那一天,整个大河流域到处都是鸣冤喊不平的人,老鳟鱼的人望可见一斑。 “老鳟鱼大人?” 另一个守卫也望着须发皆白的老鳟鱼,声音不禁缓和了下来,“您怎么会……” 要是让父亲看到,自己治下的子民用“您”来称呼一个戴罪之身的逃犯,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小鳄鱼有些恶趣味的想。 “我们来找肥鲢鱼一族的首领,” 老鳟鱼说道,“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谈,这些事情关乎着大河流域千万水族的命运,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这……”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然后看向一旁的大个子肥鲢鱼,一个守卫说道,“首领让我们不准放任何人进去……但老鳟鱼大人若想进去……” 他嗫嚅着说道,“大人说有重要的事,那一定是重要的事,老鳟鱼大人一诺千金,大河上下谁不知道?当年我们肥鲢鱼一族共有十家为奸人所害,改了我们的税务,陛下要杀我们的头,全靠着老鳟鱼大人呵护,亲力亲为,仔细调查,最后还了我们清白,保了我们性命,这件事小的永远都记得,如今您要进去,小的不敢拦着您,但这厮……” 他瞪住大个子肥鲢鱼,“这厮是首领通缉的人,首领有令,见到他可以格杀勿论,小的不敢怠慢……” “首领是首领,” 老鳟鱼说道,“首领的话你们的确要听,但首领又要听谁的话了?” “什么意思?老鳟鱼大人?” 守卫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 “我给你们带来一位尊贵的客人,他的到来让整个肥鲢鱼一族都蓬荜生辉。” 说到这里,老鳟鱼轻轻拉下了小鳄鱼头上盖着的水草。 “王子殿下!” 两个守卫大吃一惊,旋即俯身行礼,他们单膝跪地,身子微微躬起,按照大河流域的规矩,这是给王子殿下的标准礼仪。 “错了,不是这个,” 老鳟鱼轻喝一声,旋即朝着小鳄鱼单膝跪下,同时将右手放在胸口,控背弓腰,行礼道,“参见大河流域的王者。” 两个守卫脸上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述,他们茫然的望着行大礼的老鳟鱼,一时间竟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老鳟鱼大人,” 一个守卫说,“这是王子殿下,而不是……” “不,” 老鳟鱼转头望向他们,“他现在就是大河流域真正的王者,坐在王位上那人太过残暴,他想要刺刺球祸害大河流域无辜水族的性命,我们必须联合起来推翻他,而他,” 他转向个头庞大的肥鲢鱼,“他也是暴zheng的受害者之一,我带他来见你们首领,是希望能终结这场暴zheng,” 他顿了一顿,目不转睛的盯着两个守卫,“大河流域的每一个水族都要为自己在这一场战争中的位置做出选择,现在,轮到你们两个做出选择了。” 一旁的大个子肥鲢鱼也冲着小鳄鱼单膝跪地,并做出对王者恭敬的礼仪,两名守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老鳟鱼,最后相视一眼,齐齐冲着小鳄鱼做出对王者恭敬的礼仪。 “两位都是大河流域的勇士,” 直到现在,小恶意才说出第一句话,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王者的自持,“为了大河流域千万水族的命运,你们率先站到我这一边,两个人的力量或许微不足道,但星星之火亦可燎原,我会记住你们的率先选择。” “多谢陛下。” 两个守卫显然被这一番宣言镇住了,忙不迭的谢道。 老鳟鱼从地上站起来,“现在,” 他说道,“带陛下去见见你们新党的首领。” “首领他……” 一个守卫说道,“他很想对……陛下的父亲表示忠心,他向推进用刺刺球制造海灵水的计划,如果陛下和老大人去找他表明来意,他不同意……” “我会让他同意的,” 老鳟鱼笑着说道,“陛下是真正的仁义王者,有志有识之士都会聚集到陛下身边,倘若你们的首领是这样的人,他便会知道如何选择,如果他不是,” 说道这里,他转头瞥了大个子飞连衣一眼,“他也未必就能统率整个肥鲢鱼一族。” 两个守卫识趣的选择沉默,一行五人朝着假山更深处走去。 这一路上有不少守卫,这一次,老鳟鱼不再多费口舌跟他们说些什么,有门口的两个守卫跟着,这些守卫多半会对他们投来一个奇怪的眼神,然后任由他们通过自己把守的关卡,至于唯一可能让他们盘问的小绿,也很识趣的在自己脸上挂上了水草,这样一来,那些守卫就只能看见一条巨大的肥鲢鱼并为之惊讶。 不久之后,他们见到了肥鲢鱼一族如今的首领。 新党首领的身形不是那么庞大,总之,比起小绿是小了一大截,这样来看,他的实力应该也不是太强,小鳄鱼心想。 然而,尽管如此,此地周围却有几十名肥鲢鱼一族的战士在守卫着,而在更远处,以及他们来时的漫长甬道上,更是有几百甚至上千名肥鲢鱼一族的战士存在,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是足以参与大河流域的王位争夺的强大力量,而这支力量就掌握在面前这个身材不那么庞大的肥鲢鱼手上,小鳄鱼毫不怀疑,只要这里发生什么意外,肥鲢鱼一族的战士立刻就会暴动。 面对暴动,他或许可以杀掉一人,两人,甚至十人,几十人,然而,那又有什么用?杀戮只能带来恐惧和仇恨,这是老鳟鱼告诉他的,不能带来臣服,反而会把他们推向你的对手。 他必须说服眼前这个身材不那么庞大的肥鲢鱼,或者说,说服肥鲢鱼一族的集体意志。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封闭入口,任何人都不许进来吗?” 对于他们的到来,肥鲢鱼一族的首领并不是那么欢迎,特别是在他看到小鳄鱼之后,他脸色骤变,“你……王子殿下!” 第二百二十九章 他竟然认识我,小鳄鱼有些诧异,我跟肥鲢鱼一族的来往又不多,他怎么会认识我?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肥鲢鱼一族的首领一脸震惊,尤其是在他看到老鳟鱼之后,脸上的神情更像是见了鬼似的,他伸出鱼鳍指点着老鳟鱼和小鳄鱼,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们这两个叛逆……来人!” 外面的守卫呼呼啦啦的涌了进来,一瞬间,长枪、砍刀、利剑……七八柄明晃晃的兵器对准了老鳟鱼和小鳄鱼,一时间,空气都为之凝结起来。 这时,小鳄鱼敏锐的察觉到,一直跟着自己的两个守卫,一个横起长枪,另一个竖起大刀,站在自己身后守护着。 “看来,” 老鳟鱼对事态的变化丝毫不以为意,他淡淡的笑了笑,抓了抓自己长长的白色鱼须,他望向肥鲢鱼一族的首领,“你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做出了选择。” 什么发生了什么?小鳄鱼一开始还有些茫然,不知道老鳟鱼指的是什么,然而,当他听到“做出了选择”的时候,他就明白了,难道说,我们来的迟了,肥鲢鱼一族的统领已经选择向父亲效忠? “不错,” 肥鲢鱼一族的统领冷冷的说道,“我已经向大河流域真正的王者,身居正统之位的古龙王陛下效忠,任何试图与陛下作对的人都将被我是做叛逆,并予以坚定的讨伐!” 果然如此,小鳄鱼心想,为什么了?为什么这家伙如此坚定的效忠我父亲? “我可以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老鳟鱼说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只想要活下去,是不是?” 什么意思?小鳄鱼不禁又感到一丝茫然,他只想要活下去? “笑话!” 肥鲢鱼一族的首领厉喝一声,“老鳟鱼大人!你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样了?请你搞清楚,看看你们的背后,看看外面的守卫,你们才是砧板上的鱼肉!” “外面有几重大阵我是知道的,” 老鳟鱼说道,“但你眼里的惊惶我也看的真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老夫虽然老了,但就凭着这几件兵器,就想要拦住老夫取你的项上人头,只怕还不够。”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肥鲢鱼一族的统领飞快的闪身后退,同时满脸慎重的盯住老鳟鱼,只见他微微的抬起一只手,似乎想要打出什么样的手势……却又停住。 “怎么不试试了?” 老鳟鱼笑着问道,“打个手势,让他们动手,然后看我能不能把你人头摘下来。” 肥鲢鱼一族的统领死死的盯着他,一句话也没说的出来,那只手也始终不曾打出什么手势。 这是怎么回事?小鳄鱼心想,不是说,要以和为贵,先谈判,后动武吗?怎么忽然一下就直接动起手来了?是了,这叫武力威慑。 老鳟鱼真的还能打吗?这是他心中生出的第二个念头,他还记得在地牢中见到的老鳟鱼,那般衰老,那般无力,如今却能把肥鲢鱼一族的首领震慑的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 这时,肥鲢鱼一族的首领终于说话了,“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们要你加入我们,” 老鳟鱼这样说道,“我们要你向大河流域曾经的王太子,如今的陛下输诚效忠,然后,我要你带领肥鲢鱼一族的大军和我们一起推翻暴zheng,就是这样,你明白吗?” 这时候,小鳄鱼真的有些迷糊了,老鳟鱼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让对方输诚效忠,是仅仅依靠嘴皮子动动就能做到的?靠这种威逼利诱的法子让人家起兵支持我们,到战场上人家忽然变节怎么办? 他心中生出深深的疑惑,然而,老鳟鱼又岂会想不到这些?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有些释然。 “老鳟鱼大人,你是个聪明人,” 肥鲢鱼一族的首领说道,“我是说,您对局势了如指掌,也明白我为何会作此选择,我本以为您会远走高飞,再也不出现在大河流域,但我没想到您还是来了,”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道,“您心里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要做那样的选择,因为你们根本不会赢,我绝不会带着肥鲢鱼一族的子民参与一场不可能取胜的叛乱,那会让我们像螃蟹一样消失在这条大河里,老鳟鱼大人,螃蟹们是怎么消失的,您应该清楚的很呐。” “螃蟹们自取灭亡,” 老鳟鱼如此回答,“我们却是注定要取得胜利的。” “红口白牙,拿什么取信于人?我只问一句,凭什么?” 肥鲢鱼一族的首领寸步不让,咬牙坚持。 “就凭我们是仁义之师,” 老鳟鱼声音平静的说,“仁者无敌。” “何以见得?” 肥鲢鱼一族的首面无表情的问道,“我看你们是叛逆之师还差不多。” “就凭你现在还站在这里,” 老鳟鱼冷冷的说,“就凭你说出这样的话,我们的陛下还是予你以宽恕而不是怪罪,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们是仁者之师?” “杀了我,” 肥鲢鱼一族的首领异常顽固,“你们也走不出这座假山!” “这就是你的倚仗?” 老鳟鱼不禁笑了,“我们能不能走出这座假山,取决于肥鲢鱼一族对刺刺球的态度!据我所知,你是赞成用刺刺球制造海灵水的计划的,是不是?我相信,你的守卫里有很多人都是有妻小的,是不是?他们愿不愿意自己的亲人在刺刺球上打滚?恐怕不会。” “在刺刺球上打滚,” 肥鲢鱼一族的首领摇了摇头,说道,“总好过死在诛杀叛逆的战争之中!” “是吗?” 老鳟鱼笑望着肥鲢鱼一族的首领,“这只是你为他们做出的选择,倘若如今他们又有了新的选择,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从他们追随我开始,他们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那是因为你只给了他们一个选择! ”老鳟鱼的语气陡然重了起来,“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只要知道,就算我在这里将你就地格杀,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肥鲢鱼一族的子民们将会感谢我们救他们于刺刺球的尖刺之上,他们会追随我,而你这个聪明人,就到天上好好看着。”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老鳟鱼抬起自己的鱼鳍,“重新做一次选择。” 肥鲢鱼一族的首领张了张嘴巴,然后以一个微不可察的幅度点了点头。 小绿 他去救自己的儿子。 通往牢房的路又长又窄,周围是两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场,水族们丢弃的垃圾在此沉淀,小绿不得不仔细的挪动自己的庞大的身子,才能确保自己不会一不小心掉到垃圾堆里去。 可是,小心谨慎归小心谨慎,在此之外,他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不,他几乎已经是全速前进,周围的水被他那巨大的鱼鳍搅动的激荡不休,涌出无数水泡,即便如此,如果不是担心领路的肥鲢鱼的速度跟不上自己,他或许还可以更快。 谁能理解他的心情?现在他要去救自己的儿子,他那可怜的小儿子,出生后不久就失去了母亲,被寄养在外婆家里,几乎没怎么见过他这个父亲。 见到那小家伙,小绿心想,第一句话我该说些什么?哦,我什么都不该说,我应该一把抱住他,嗯,如今我的力气太大了,我要控制一下力道。 守卫领着他穿过狭窄悠长的通道,前方出现一座巨大的黑牢,小绿心中不禁生出一阵怒火,他们就把我儿子关在这里?该死的,他还是个孩子呀! 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把新党的首领撕的粉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的怒火,什么样的人会拿不满一岁的孩子开刀?那家伙简直就是畜生。 但他不能那么做,按照老鳟鱼的说法,现在,新党首领是小鳄鱼陛下的大将军了,飞快叛变的家伙将会统率着肥鲢鱼一族的战士,为小鳄鱼陛下的王座冲锋陷阵。 小绿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结果,当他向新党首领要人的时候,他恨不得扑上去把那家伙撕碎掉,但他不能那么做,那会让老鳟鱼和小鳄鱼陛下的计划泡汤,那会让他们本已接近成功的此行平添变数。 “不要那么生气的看着我,” 在答应放出他的儿子后,新党首领这样告诉他,“我这么做,是为了肥鲢鱼一族所有族人的性命,你应该理解我,在那种情况下,我必须对大河流域的王者表示忠诚。” “所以就要对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下手?” 如果不是对方答应放出自己的儿子,小绿多半已经扑上去了,亲眼看到这个准备让自己的儿子在刺刺球上打滚的家伙,怒火在一瞬间便涌上了脑海。 “不要说是一岁的小孩,” 新党首领这样告诉他,“如果能拯救肥鲢鱼一族的未来,我愿意献出我自己的亲娘。” 畜生,小绿在心中暗骂。 不管怎样,他救出自己的儿子了,可怜的小肥鲢鱼不用再到刺刺球上打滚,老鳟鱼说的对,先谈判,谈不拢再动武。 两个守卫打开黑牢的大门,一股混杂着潮气、臭气、冷气、死气的气息扑面而来,大个子肥鲢鱼不禁感到一阵恶心,“你们就把我儿子关在这里?” 他忍不住责问。 “不然了?” 一个守卫反问,“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黑牢,另一个脑袋房顶,你觉得哪个更好?” 小绿死死的瞪着那个守卫。 所谓房顶,就是把脑袋砍下来,用长枪插着,固定在房顶上。 “哪个都不好,” 小绿冷冷的回答,“你们不该这么对一个孩子。” “我们也不用你来教我们做事,你这个叛离族群的大家伙,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变成这么大的,是被冲了气吗?你的血液里有的是力量还是什么东西?” 你可以试试,小绿心中腾起一股怒火,这时候,他想试试老鳟鱼教他的那些搏斗技巧。 不行,他告诉自己,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现在新党首领和老鳟鱼大人达成了协议,我不能做破坏协议的那个人。 那个守卫还想说些什么,但另一个守卫捅了他一下,又给他使了个眼色,那个守卫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被小绿看在眼里,两人的小动作看似细微,但他却比两人来的要高,居高临下,一切都看的分明。 看到这里,小绿心中忽然生出一阵不祥的预感,怎么回事?他在心里问自己,这些家伙是不是图谋不轨?不对,新党首领和老鳟鱼大人达成了协议,他们不敢图谋不轨。 “就是这里,” 他们在一座由生铁栅栏围起来的牢房外停步,一个守卫拿出钥匙开门,“小家伙,你老爹来看你了。” 不,不是看,是救。 小绿早已看见牢房中的儿子,小肥鲢鱼身上穿着一件囚服,坐在一张低矮的木床上,小肥鲢鱼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里,整个身子都被稻草盖了起来,他冷的瑟瑟发抖。 听到有人说话,小肥鲢鱼缓缓的转过头,这时候,小绿才愕然发现,原来小肥鲢鱼的脖颈上有一道道伤口,已经结痂,纵横交错,十分可怕。 有那么一瞬间,小绿觉得自己已经被心中的怒火吞没了,“你们给他用刑了?” 他不知道自己用怎样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该死的,他还是个孩子!” “这都怪你,” 一个守卫不阴不阳的说,“谁让你逃走了?我们想要抓你,就得问问他咯,这孩子性格又倔,问他什么都不说,我们就只能动动手咯。” 小绿死死的盯着他,眸子里的怒火熊熊燃烧。 “进去,” 另一个守卫懒洋洋的说,“搁这吓唬谁了?不要以为自己身子大一点就能怎样,不想看儿子了?” 小绿深深的望了那守卫一眼,这才走进牢房,这时候,小肥鲢鱼正用一种渴切中带着期望,期望中带着惊喜,惊喜中带着迷惑的神情望着自己的父亲。 小绿迈着大步走过去,注意到儿子的神情,心中又是一痛,他快步走到小肥鲢鱼身前,将脸上还带着迷茫神色的儿子一把抱住,“好孩子,” 小绿轻声的说,“委屈你了,爸来救你出去。” “你是……” 小肥鲢鱼茫然的问道,“我父亲?” 小绿低头,与小肥鲢鱼对视着,儿子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父亲,” 儿子这样说道,“真的是你,父亲!” 一瞬间,父子二人紧紧相拥。 值了,小绿告诉自己,就为了这一刻的感受,从带着恩人第一次回到假山开始,其间经历的种种磨难,种种艰险都值了。 “爸,我是刚刚才被关进这间牢房的,为什么?” 小肥鲢鱼带着一丝茫然和恐惧问道。 什么意思?刚刚才被转移到这间牢房?小绿有一瞬间的愕然,那是为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叮”的响声,很清脆的金铁之声。 小绿豁然转身,一个守卫将手从大铁锁上拿开,铁锁已经牢牢锁住,“你们干什么?” 小绿大喝一声,猛的冲向牢门,砰的一声巨响,他撞在生铁牢门上,四周的铁柱嗡嗡作响,两个守卫往后退去。 “大家伙,” 一个守卫笑着说,“看你长得这么大,不知道能不能撞开生铁做成的栅栏啊!” “说不定可以哦,” 另一个守卫笑嘻嘻的说,“所以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杀了他。” 说着,两个守卫大笑着从地上捡起两张大弓,还有一些长长的羽箭。 “你们……” 小绿声音颤抖着说,在这一刻,他心中除了愤怒,还有恐惧,“为什么要这么做?” 毫无疑问,他被人算计了,这些人表面上是要带他来救他儿子,实则是为了谋害他。 为什么?这是他想不明白的事情,老鳟鱼不是已经和肥鲢鱼一族的首领达成协议了吗?他们怎么敢破坏协议? “为什么?” 一个守卫将长长的羽箭搭在弓弦上,冷笑道,“因为你是叛逆,首领说了,叛逆绝不能活。” “杀了我,小鳄鱼陛下和老鳟鱼大人不会善罢甘休。” 小绿冷冷的说。 “也许,” 另一个守卫轻轻弹动弓弦,使其发出“铮铮”的声响,“不过那又怎么样?你只是个叛逆,仅此而已,没人能阻挡肥鲢鱼一族诛杀叛逆,协议还会继续存在,我们会为了小鳄鱼陛下上战场,条件是你必须死去。” 有那么一瞬间,小绿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叛逆,” 他说道,“你们就那么喜欢在刺刺球上打滚?” “总之你是叛逆,” 一个守卫张弓搭箭,对准了小绿,“敢背叛,就要做好受死的准备!” “嗡!” 弓弦颤动。 “嗖!” 羽箭射出。 “刷!” 金光一闪,一面巨大的金色盾牌出现在小绿手上,这盾牌通体金黄,形状好似月牙铲的铲头,一段厚重可做防护,另一端锋锐无匹可作斧头。 “叮!” 羽箭射在金色盾牌上,发出清脆的金铁交击声,羽箭折断,小绿放下盾牌,狞笑着看向两名守卫。 “什么!” 一名守卫惊呼。 “此盾名为金斧!” 小绿大喝一声,举盾格开第二根箭矢,紧接着,他迈出一步,直冲到牢门门口,手中黄金巨盾悍然斩落! “锵!” 生铁打造的牢房栅栏,一瞬间就被斩断,小绿动用了自己体内滚滚不息的庞大力量,然后,他再度举起巨盾,朝着牢房栅栏重重一砸,霎时间,只听“叮叮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四五根生铁条落在地上,栅栏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你……” 两个守卫惊呆了,这时,他们手中还攥着长弓和羽箭,但已想不起射箭,他们缓缓往后退,脸上的神情渐渐从惊讶变成惶恐。 “该死的东西,” 小绿这样说道,“一直拿话来挤兑我,是不是?还想杀我?也罢,我先取了你们狗命,再去找你们的首领算账!” 呼! 庞大的身体在空中激荡起风声呼呼,小绿把话说完,然后猛的扑向缓缓后退的守卫,他身体虽然庞大沉重,血肉中却蕴藏着极为恐怖的力量,当时猛的一扑,整个身子竟就化为巨形肉dan,飞快的撞向两名守卫。 两名守卫又是惊惶,又是害怕,想要逃跑,却发现对方速度太快,这一撞根本无法躲避,当时不得不丢开手中弓箭,自背后摸出武器,挺着刀枪迎向小绿。 “开!” 小绿在空中看的真切,当即把黄金巨盾用力斩下,巨盾锋刃好似大斧,一个守卫横枪来挡,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那长枪被劈成两截,黄金巨盾去势不减,继续斩落,那守卫躲避不及,当时怪叫一声,黄金巨盾落下,那守卫从头到脚被劈成两半,鲜血狂飙。 “啊!”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劈成两截,另一个守卫惊恐的大叫着,手中大刀不顾一切的砍向小绿,他在狂乱中出手,这一刀毫无章法和准头可言,小绿向来不曾习武,只是跟老鳟鱼学过一些发力的技巧,若论武艺,小绿还不是这守卫的对手,然而,那守卫在狂乱中出手,丝毫没有准头可言,一刀落下,竟然准准的劈在小绿的黄金巨盾上,火花四溅。 “哈!” 小绿大喝一声,手中黄金巨盾用力往外一挥,大力之下,那守卫连人带刀的飞了出去。 小绿望了一眼地上的两半尸体,胃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干了什么?他问自己,我把一条肥鲢鱼劈成了两半。 他活该,小绿告诉自己,他想要杀我,还想杀我儿子,他活该。 他想吐,真的想吐,眼前所见太过血腥,那肥鲢鱼的身体直接被劈成了两半,内脏,血肉,骨头,一切的一切都展现在小绿眼前。 “爹!” 他忽然听见儿子的大喊,转身去看,只见那被他打飞的守卫已从地上爬起来,正一手捏着大刀,连滚带爬的冲向儿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他想威胁我,一瞬间,小绿明白了,对方一定是想抓住儿子,借此威胁自己。 他再也顾不上那尸体是否恶心,没有任何迟疑的,他猛的扔出手中的巨盾,那守卫已经冲到铁牢门口……巨盾呼啸着砸在他身上,那守卫惨叫一声飞了出去,巨盾推着他一直往后,须臾撞在另一座铁牢的栅栏上,巨盾轰然落下,那守卫已经变成一团肉酱。 “爹!” 儿子大喊着朝小绿冲过来,小绿伸出鱼鳍抱住儿子,小肥鲢鱼吓的浑身发抖,小绿轻轻拍他的后背,心有余悸的安慰:“不要怕,不要怕……” “怎么回事?” 前方不远处传来守卫的嚷嚷声,接着是脚步声,儿子立刻用力抓住小绿的肩膀,“爹,我们快跑,” 儿子急切的说,“他们可凶了。” 小绿正准备逃走,听了这话,却又停住脚步,问道: “他们有多凶?” “他们经常打我,” 儿子带着哭腔说道,“爹,我们快走,要是被他们抓到……” 小绿早就看到儿子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还有一些被烫伤的疤痕,一瞬间,怒火从他心头涌起,他猛的迈开脚步,飞奔向黄金大盾所在的位置。 这大盾乃是江言临别之时送给他的礼物,是古龙王藏宝库的收藏之一,小绿还记得,恩人是这样说的: “对了,我这有面盾牌,是大鳄鱼的收藏,看起来不简单,可攻可守,沉重锋利,关键是个头非常大,适合你这样的大块头使用,拿去。” 的确适合我使用,小绿心想。 他从肉酱里拿回自己的盾牌,黄金大盾上满是血污,还有别的一些脏东西,小绿抓着大盾,用力甩了两下,把脏东西甩了个干净,然后持盾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守卫出现。 “爹,” 小肥鲢鱼忧心忡忡的说,“我们快走,听脚步,他们就要来了,爹……” “不急,” 小绿沉声说道,“我要会会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本事,是不是只能欺负小孩子。” “咚咚咚……” 脚步声飞快,很快,四五名守卫出现在前方,他们一路飞奔过来,跑到离小绿大概十米远的位置,他们停下脚步,瞪着小绿和他脚下的肉酱,满脸凝重。 “大大大……大胆!” 一个守卫发现了小绿肩头坐着的小肥鲢鱼,“竟敢劫狱!” “是你们首领让我来带我儿子出去的,” 小绿沉声道,“这是手书,看清楚!” 说着,他把新党首领给他的那一纸手书拿出来,揉成一团,然后猛的砸向说话的那个守卫。 那守卫接住纸团,摊开来看了之后,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怎么会这样,” 那守卫说,“居然要把他放了……” “放了就放了,” 小绿说道,他朝着几个守卫缓缓走去,“你好像不太高兴?为什么?告诉我。” “站住!” 几个守卫齐声呼喝,手中兵器明晃晃的亮了出来。 小绿并不停步,只是缓缓的,缓缓的走向几名守卫,“你们把我儿子折磨的很惨,” 小绿冷冷的说,“他还只是个孩子,他犯了什么罪?你们竟要下这样的狠手?” “他是叛逆的儿子!” 一个守卫大声的说。 “你杀了守卫,是不是?” 另一个守卫冲着小绿大喊,显然,他注意到了地上被劈成两半的尸体和砸的稀烂的肉酱。 “他们想要杀我,” 小绿说道,“你们的首领是个虚伪的家伙,他表面上说要放过我儿子,实则派出手下来杀我们。” “此话当真?” 一众守卫惊的面面相觑,这样问道。 “自然不会有假,那两个家伙把我骗进铁牢之中,然后就想将我射杀。” 无人说话,黑牢里一片沉默。 “好家伙,” 终于,一个守卫说话了,“弟兄们呐,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实诚人,我们都没怎么问,他竟然就一五一十的全招了!” “是啊,” 另一个守卫大笑着说,“这人莫不是脑袋有毛病?他要是不这样说,我们还能放他父子二人一马,如今吗,嘿嘿。” “既然首领大人要杀他们,” 第三个守卫说,“而那两个废物又不曾得手,那么,就让我们来为首领大人分忧。” “送这大家伙上西天,” 第四名守卫说道,“小的也一样。” 第五个守卫则什么都没说,然而,他把腰间挎着的长弓取了下来,然后抽出背后箭筒里的羽箭,只见他张弓搭箭,一箭射向小绿。 “你们废话也太多,” 小绿挥舞着黄金大盾,将射来的羽箭打飞,然后,他捏住黄金大盾宽厚的那一侧,又把锋锐的那一侧对准几名守卫,微微的比划着,“你们想要杀我,我又何尝不想杀你们?我儿子身上那么多伤口,需要有个交代。” “杀!” 一名守卫大喊着冲向小绿,他手中抓着一杆长枪,他轻轻晃动长枪的屁股,长枪的枪尖便抖个不停。 有点门道,小绿心想,比刚才那两个家伙厉害不少。 他不禁想起一个说法,据说,在肥鲢鱼一族的武装力量中,常年驻扎黑牢的守卫往往都是精锐,因为黑牢中往往会关押一些其他族群的强者,大多是与肥鲢鱼一族为敌,最后被捉住的强者,这些家伙十分危险,因此需要精锐力量看守他们。 来不及多想,守卫的长枪已然刺来,面对这蕴藏变化的一枪,小绿的应对则十分简单,他只是举起黄金巨盾,猛的往前一顶! 一瞬间,可以清晰的看见,守卫迅速的向左迈步,长枪则抖出残影,下一刻,守卫已经来到小绿的身侧,长枪如毒蛇般狠狠的刺向小绿的胸口。 “嘿!” 小绿大笑一声,“好厉害呀!” 说着,他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将手中的黄金巨盾迅速的往右横劈,“锵”的一声,黄金巨盾的侧沿撞在长枪枪尖上,长枪被打向一旁,那守卫轻声惊呼,然后迅速的往后退。 “哪里走!” 小绿大喝一声,庞大的身子直接化身肉dan,狠狠的撞向那个守卫,那守卫躲避不及,慌忙举枪来挡,如法炮制的,黄金巨盾悍然斩下,长枪被斩成两截,那守卫也被斩成两半。 “敢尔!” 另外四名守卫厉声大吼,一支冷箭飞快的射来,小绿挥舞着黄金巨盾将其打开,两名守卫执着刀剑杀到近前。 “乖儿子,” 小绿对坐在自己肩头的小肥鲢鱼说道,“坐稳了!” 说完这句话,小绿大步向前,顷刻间,两个守卫已冲到他面前,刀剑齐鸣,小绿举起黄金大盾,用力往前一顶,大刀砍在盾牌上,火星四溅,长剑则轻轻的点在盾牌上,一碰就走,收剑,刺,持剑的守卫闪向一旁,手中长剑飞快的刺向小绿肋下。 这一下,前面还有一名守卫在虎视眈眈,小绿不敢轻易将盾牌从前方挪开,便不得不闪向一旁。 然而,他身子庞大,持剑守卫比他灵活的多,一闪之后,那守卫进步追击,长剑如影随形的出没在小绿的胸前肋下,一时间,小绿身上随时有可能多出一个窟窿。 这样不行,小绿告诉自己,得一个一个的解决他们。 想到这里,他心下一狠,当即沉下身子,猛的向前一冲,那持刀守卫眼看盾牌忽然朝他撞过来,慌忙往后躲闪,于此同时,持剑守卫的长剑已经划开小绿的皮肤,刺入小绿肋下。 “不要!” 小肥鲢鱼大叫了一声,他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刺入父亲的肋下。 “再往里面刺一点,” 下一刻,小绿抓着盾牌,猛的往一旁砸去,口中说道,“就刺穿我的肉了。” 那守卫不禁满脸愕然,当时还想再往里刺,但小绿的盾牌已经猛的砸下,那守卫慌忙拔剑,小绿将盾牌横过来,盾牌宽阔无比,好似一朵压顶的乌云,“砰”的一声闷响,那守卫脑袋开花,脑浆和着血液飞溅出去。 “该死的!” 这一切,从那持刀守卫被推开,到持剑守卫横死,都只发生在一瞬间,等到那持刀守卫回过神来,再度挥刀来砍的时候,小绿不禁狞笑起来。 这时候,他已经略微掌握了使用手中这面黄金大盾的技巧,只见他顺着大刀砍来的方向,将手中盾牌向前偏转,如此一来,大刀的力量就被卸去,盾牌反而将大刀压了起来,然后,当那守卫惊觉想要抽刀的时候,小绿又狠狠的调转盾牌,再用盾牌的另一面狠狠的砸击守卫的脑袋,一瞬间,又是一个脑袋开花的场面。 “拼了!” 转眼间,三名守卫身死,场上形式已经大转变,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个手持黄金巨盾的大块头不是剩下两个守卫能力敌的,然而,另一名守卫还是大喝一声,直直的朝小绿冲过来。 这一次,小绿主动变幻身形,当那个守卫将手中的巨锤砸向他的盾牌时,他忽然迈步闪身向左,只见他那臃肿的身子飞快的变向……来到那守卫一旁,那守卫相应的转身,本以为要比小绿更快,小绿却早已将盾牌准备好,那守卫刚刚转身,还想挥舞大锤,小绿把盾牌一砸,那守卫的脑袋直接被拍进了肚子里。 “不……” 最后一名守卫,就是之前那个一言不发,直接张弓搭箭的那个,这时候,他满脸惶恐,口中喃喃自语着,当他发现小绿用血红的眸子瞪住他的时候,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长弓,然后,他转身飞逃。 “呼!” 小绿扔出手中的盾牌,庞大的盾牌撕裂空气,发出呼呼的风声,直直的砸向那守卫,那守卫听到风声,似乎还想转向躲避,但盾牌又沉又重,小绿的力气又大的可怕,这一砸之下,盾牌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当时就把那守卫砸成了一摊肉泥。 “呼哧……” 杀光五名守卫之后,小绿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时候,看着周围的断肢和血迹,他不禁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七个人,他告诉自己,我杀了七个人,比我这辈子恨过的人都多。 他的身形晃了一晃,似乎有些站立不稳了,“爹,” 小肥鲢鱼坐在他肩膀上,害怕的说,“你伤的重不重?” “不重。” 小绿这样回答,这是真的,那一剑还不曾刺破他的血肉,真正让他感到痛苦的是周围的环境,到处都是血和脑浆,几个守卫不成样子的尸体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黑牢里这一片小小的区域好似人间地狱。 “爹,” 小肥鲢鱼有些奇怪,又有些害怕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没什么,” 小绿喃喃的说,他还沉浸在对环境的接受无能中,“没什么……” “怎么回事?” 远处又传来叫喊之声。 “发生了什么?该死的,好弄的血腥味!” “快去看看,他们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 显然,又有守卫闻讯而来,这一次,来的人也许会更多。 “我们走,爹,此地不宜久留。” 小肥鲢鱼有些焦急的说道。 小绿点了点头,他冲过去捡起黄金巨盾,这时候,他能听到许多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想到儿子身上的伤口,他心中又腾起一阵怒火,然而,看到脚下的尸体和血迹,真怒火又被浇灭了,他捡起黄金巨盾,转身向黑牢出口走去。 “牢里还关了什么人,你知道吗?” 他问自己的儿子,既然自己的儿子会被捉住,那么,其他不愿在刺刺球上打滚的人也可能被捉来这里,他想一并都救走。 “还有几个叔叔婶婶,” 小肥鲢鱼这样回答,“他们不肯在刺刺球上打滚,逃了出去,又被抓了回来,现在就关在牢里。” “知道他们在哪边?” 小绿又问。 小肥鲢鱼为他指明方向,小绿冲向那里,很快,他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从前的街坊邻居,这些肥鲢鱼都被关在木头牢房里,一个个神情萎靡,待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他们甚至没有发现小绿的到来。 反正,对于他们来说,外面出现脚步声,要么是狱卒提人出去鞭打,要么是送饭的,而后者三天才出现一次,且绝不会多送一顿饭,因此只能是狱卒来提人。 然而,这一次不是。 小绿用力抓紧黄金巨盾,他将开刃的那一面对准牢房的木头栅栏,然后用力劈,劈,劈,咔咔咔,木屑横飞,栅栏纷纷断裂,囚犯们顿时惊醒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是……你……” 被惊醒的囚犯看见小绿之后,先是被小绿庞大的体型吓住,然后又仔细的盯着他的脸,最后,他们认出他是谁了。 “我来救我儿子,” 小绿这样说道,“顺便把你们也救出去。” 说话间,他又劈开了两座牢房的木栅栏,看似坚固,且足以囚禁住力量极强的肥鲢鱼的木栅栏,在黄金巨盾之下脆弱的像一张纸。 “救我们出去……” 一个邻居惊疑不定的说,“怎么救?你带了多少人?” “来不及说那么多!快出来,跟我走!” 小绿大喝一声,声音响亮的似乎要把牢房炸一个窟窿,几个囚犯被他震慑住,没有再多问什么,纷纷涌出牢房。 “好心人,” 忽然,旁面黑漆漆的牢房中传出声音,紧接着,一些形状各异的水族齐齐扑到各自牢房的木头栅栏上,对着小绿伸出鱼鳍和螯钳,哀求着,“也救救我们,我们一定会报答你的!” 小绿匆匆瞥了一眼,他看到了龙虾,还有鲤鱼,还有其他的一些水族,一个个骨瘦如柴,但面相还是十分凶恶,小绿立刻转过头去,将他们的哀求当成耳旁风。 他知道,这些家伙可不是什么好鸟,他们都是真正的犯罪之人,是给肥鲢鱼一族造成过巨大伤害的人,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救那些被冤屈的无辜街坊,可不是为了解放坏人,让他们出去继续祸害肥鲢鱼一族的。 见小绿无动于衷,很快,罪犯们的哀求变成了咒骂,不堪入耳的咒骂,还有的罪犯开始高声呼喝,大喊着有人劫狱,一时间,本来安静无比的黑牢变得十分嘈杂。 “快走!” 小绿一马当先的在前面领路,几条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肥鲢鱼,踉踉跄跄的跟在他后面,看的出来,他们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跟得上小绿的脚步。 很快,小绿就回到了那条窄窄的通路上,这是生铁牢房的所在,关押的都是真正的重刑犯,想要离开黑牢,必须经过这条窄窄的通路。 然而,这时候,十几名守卫从对面缓缓走来,他们一个个披坚执锐,目光警惕的盯着小绿,脸上的神色昭示着他们是怎样的如临大敌。 遭了,小绿在心中暗暗的告诉自己,还是迟了,被人家堵在这里了。 要是没去救那些街坊邻居,这时候,我已经带着儿子逃出黑牢了,当此危急关头,小绿忍不住这样想。 不,只要有机会,我当然应该去救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人,不应该在这种混杂这臭气和死气的鬼地方白白受罪。 “挡我者死!” 这一次,小绿没有废话,他直接将黄金巨盾执在手中,挥舞着,朝十几名守卫冲杀过去。 他知道,如今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趁着守卫们正处在狭窄的通道上,无法摆开阵势围攻他的时候,主动出击,将守卫们打个七零八落,然后一鼓作气的冲杀出去,否则,只要等守卫们退回到开阔地带,将阵势排开,他就无法凭借盾牌保护自己,或者自己身后的人。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十分正确,最关键的是,守卫们似乎根本没有退回到开阔地带的打算,在狭窄的通道中,两个守卫执着枪刀迎向小绿,口中喊打喊杀。 小绿冲过去,有了前几次顶盾搏杀的经历,这一次,他直接侧身顶盾,冲到两个守卫面前,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的一顶,先顶飞一个守卫,另一个守卫惊呼一声,早被他用盾牌砸在一侧墙上,砸了个血肉模糊,生死不知。 “跟着我!” 小绿大喊了一声,示意街坊邻居们跟着他。 然后,他继续往前冲锋,那个被他顶飞的守卫撞在后面人的身上,好巧不巧的挡住了后面人进攻的路线,后面的守卫咒骂着让他让开,就在这时,小绿冲上去,直接顶飞两个守卫。 第三个守卫大喊着挥刀砍向小绿,殊不知,小绿留下他正是有意为之,你看他不管不顾,猛的跃起,黄金巨盾再狠狠往下一砸,哐的一声响亮,那守卫脑袋瘪了下去,软软的躺倒在地下。 “后退,后退!” 黑牢中的守卫都是精英,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有两个守卫大喊着让同伴后退。 “退到开阔地去!” 另一个守卫大喊着,“摆开阵势围攻他们!” 该死的,小绿在心中暗暗咒骂,不愧是精锐力量。 他心里倒也明白的很,只要被这些守卫退开到宽阔地带,他的巨盾就不能对自己形成有效的防护,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到那时,只怕他要死在乱刀之下了。 于是,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哪里走!” 小绿大喊着,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持盾的双手更是指骨发白,他心中紧张,捏的有些太紧了。 这时候,为了防止有冷箭偷袭,他将自己整个身子包括脑袋都藏在盾牌后面,如此一来,固然不会受到偷袭,但他也看不清前方的状况了。 但他听到了惊呼声。 “快防守!” “戳他的脚!” “撞他!” …… 守卫们的怪叫声此起彼伏,且近在咫尺,来了,小绿心想,下一刻,黄金巨盾撞上什么柔软的东西,“砰”的一声闷响之后,有守卫惨叫起来。 小绿真想放下盾牌,看看自己的战果究竟如何,然而,这时候可不是怠慢的时候,他告诉自己,然后再度发起了冲锋。 “砰砰砰……” 闷响声不停,惨叫声此起彼伏,守卫们怪叫着,咆哮着,嘶吼着,似乎在一瞬间每个人都用自己最大的嗓门发生,小绿觉得自己耳朵要炸开了…… 狭窄的通道并不太长,事实上,刚才小绿通过的时候,只用了几秒钟,现在他却感觉这通道漫长无比,他不停的发起冲锋,不停的把前方挡路的守卫撞的骨断筋折,好几次他以为通道要到头了,然而前方又出现阻碍…… 墙壁忽然向两侧延伸,眼前光亮起来,狭窄的通道终于到头了,小绿望向四周,这里已然离黑牢大门不远。 他放下盾牌,往前方看去。 “嗖嗖!” 他刚放下盾牌,就有两支冷箭射过来,幸好他反应神速,胳膊一挥,黄金巨盾把冷箭打飞出去。 趁此机会,小绿也见证了自己的战果,前方,十几名守卫倒在地上,哀嚎着打滚,有的守卫大口吐血,还有的干脆一动不动。 开阔之地只有两名守卫,就是刚才放冷箭的两个,此刻正面带惶恐的望着小绿。 “不要动手,” 小绿这样说道,“否则我不会饶过你们,你们就当没看到这些事情,好了,我们走。” 他让几个街坊邻居走在前面,他持着盾牌护在侧后放,这时候,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的智慧,让他一直用自己的眼神锁定住两名守卫,一下也不放松警惕,他的街坊领居们步履蹒跚的往前走,两名守卫则半点不敢动弹。 从狭窄通道到黑牢大门的这一段路,似乎比狭窄通道的路更加漫长,快点,小绿在心里催促,快点。 他甚至忍不住向河神祈祷,希望不要发生什么意外,带着一群被折磨到不行的囚犯越狱,他知道,只要稍稍出那么一点意外,这些可怜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到那时,他反而要后悔救他们出来了。 幸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两名守卫被他震慑的一动不敢动,地上的守卫虽然滚来滚去,哭天喊地,但并没有一个主动招惹他们,他们走出黑牢,小绿迅速的关上大门,那一瞬间,他看到那两个守卫直接瘫软下去,我真的有那么吓人?他问自己,他不以为然。 接下来该去哪里?走在路上,小绿忧心忡忡的想,逃出黑牢只是第一步,甚至可以说是最简单的那一步,因为他只要面对十几个守卫,接下来了?他是不是又要逃走?新党首领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那他就不得不面对几百甚至上千的守卫,到那时候,黄金巨盾可就没什么用处了。 躲起来?这也是一条路,然而,躲到哪里去了?没有比肥鲢鱼更了解自己生活的假山的情况,然而,他了解别人也一样了解,倘若新党首领发动人手搜寻,他很快就无处藏身。 剩下的最后一条路,就是政治。 说实话,在今天之前的十几年里,肥鲢鱼小绿都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和政治扯上半点关系,然而,现实摆在眼前,想要处理他此刻危机的最好办法,就是用政治手段。 什么样的政治手段?借势,小绿告诉自己,借谁的势?只有小鳄鱼陛下和老鳟鱼大人。 毫无疑问,他,以及他肩膀上的儿子,还有身后的一群街坊邻居,都是刺刺球的受害者,换句话说,都是用刺刺球制造海灵水的的暴zheng的受害者,而小鳄鱼陛下正是要反对他父亲的保证。 所以他可以借小鳄鱼陛下的势,完全可以。 然而,他心中又不禁有些怀疑,小鳄鱼陛下和老鳟鱼大人,真的会帮助他吗?照理说应该是这样,然而,他心中没底。 因为对手太强大,如今站在他对立面的,是新党首领,是统率着肥鲢鱼一族几百甚至上千守卫的家伙,据说小鳄鱼陛下已经准备封他为大将军,毫无疑问,刚刚称王的陛下很倚重这位大将军,因为他需要这上千肥鲢鱼一族的勇士为自己卖命。 如果要帮我出头,陛下就要冒着开罪大将军的风险,陛下真的会这么做么?为了一条无足轻重,说话毫无分量的大个子肥鲢鱼,去开罪自己倚重的大将军?越这么想,小绿就越感觉这件事很不靠谱。 然而,他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他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为今之计,只有光明正大,才能给小鳄鱼陛下最大的操作空间,如果他此刻逃走,那就会被新党首领随意的安上罪名,说他是畏罪潜逃,那样的话,他就永远不能翻身了。 “走那条路?” 一个街坊回头问他,这时候,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之后,在这些街坊邻居的眼里,他小绿俨然已经是天人下凡,有事得征求他的意见才行。 前方是一个交叉路口,一条通往肥鲢鱼一族的住所,另一条则通往首领的宫殿,如今则是小鳄鱼陛下的住所。 “你们回家去,” 小绿这样说道,“藏起来,注意隐蔽,尽量不要被人发现。” “那你了?” 一群街坊邻居没有异议,显然,他们心里想的也是这样。 “我走这条路。” 小绿踏上另一条路,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这条路泥泞的很,泥泞么?也许,还很窄,但对于我来说,这是唯一的路。 “你要去哪?你要去……干什么?” 一个街坊问道。 “一直走到头,” 小绿轻描淡写的说,路的尽头就是新党首领办公的地方,这谁都知道,“给你们,给我儿子,给我们所有人申冤。” “你疯啦?” 一个街坊邻居说道,“现在是新党当家,他们一直通缉你了,你敢去找他们,一定……没什么好事。” 他想说一定会被弄死,小绿心想,只不过委婉了一些。 “现在不一样了,总之,有个家伙成了新的老大,如今是他统领着肥鲢鱼一族,” 小绿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至少名义上是如此,所以,如果他公正,讲道理,我们就能洗刷冤屈。” “他会吗?” 一个街坊充满希冀的问道。 小绿想到自己和小鳄鱼为数不多的共同经历,然后,他点了点头,“他会的,” 他这样说,“我相信他。” 希望他会。 小鳄鱼 新党首领带他来检视自己的部队。 在肥鲢鱼一族的广场上,守卫们列阵排列,乌压压的一片。 小鳄鱼带着老鳟鱼,身后跟着新党首领,缓缓走向广场,肥鲢鱼一族的勇士们顿时朝他们望去。 守卫们身着深灰色铠甲,一个个全副武装,手中兵器样式不一,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守卫的眸子里都有狠厉、警惕之色,即便是新党首领已经把自己向新任大河流域的王者效忠的消息通告下去,他们望向小鳄鱼的目光中依旧没有多少敬畏,甚至还有一丝……瞧不起。 我身材太小,小鳄鱼心想,他们觉得我是畸形,是怪物,是发育不良的废物,所以瞧不起我,怎样才能震慑他们?他在心中暗暗思量着。 他们在广场中央停步,小鳄鱼转身面对乌泱泱的守卫,目光扫视全场。 还是一样,小鳄鱼看到,哪怕有老鳟鱼和新党首领随侍左右,守卫们看他的眼神中依旧没有顺服。 “肥鲢鱼一族的男儿们, ” 新党首领率先发话,“这位就是我们的陛下,肥鲢鱼一族已经决定向他输诚效忠,战争即将打响,龙虾一族必定会投靠那位施加暴zheng的不义之君,而我们,我们每个人,都要用刀剑和生命来捍卫我们效忠的陛下的王位,因为在他的统治下我们的同胞不用在刺刺球上打滚,当我们打完这一场战争,随着胜利的降临,暴zheng就会终结,而这一切的开端,就是陛下和我们紧密的结合起来,我们要拥护在他四周,然后战无不胜,你们有信心吗?” 难怪这家伙能当上新党首领,小鳄鱼心中暗想,的确有两把刷子。 他注意到,当新党首领讲完话之后,许多肥鲢鱼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不再是警惕和不屑的眼神,反而多了一丝尊敬。 我必须倚重他,小鳄鱼心想,哪怕老鳟鱼的存在可以震慑住他,我也必须倚重他,我必须要有统兵作战的将领,而他是很好的,也近乎是唯一的选择。 父亲需要这样吗?当然不需要,父亲只要穿戴好华服,戴上王冠,往这里一站,下面的士兵就会又敬又怕,父亲只要轻轻的说上几句话,士兵们就会激动不已,父亲不用倚重任何人,他自己就是军队真正的首脑。 这些士兵有多大年纪?七十岁?八十岁?一百岁?一百岁算多了,我父亲了?几百岁,从这些人一出生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的陛下叫古龙王,他们听着父亲的传说长大。 我年纪太小,所以没办法震慑住他们,必须要倚重身旁这侃侃而谈的家伙,小鳄鱼有些颓然的想。 他感到有些不舒服,像是被禁锢住了,新党首领虽然归顺了他,但不久前的刀兵相向还历历在目,他和新党首领之间有一道隔阂,而他又必须倚仗新党首领,倘若对方做出让他不喜欢的事情,他该怎么办?假如对方阳奉阴违,他该怎么办?假如对方行事的方式和他的理念不符合,该怎么办? 每一个问题,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而他必须谨慎的面对这些威胁,他在和自己倚重的新党首领相处的时候,他必须谨言慎行。 好累,小鳄鱼心想,这时候,他觉得称王比生死大战还要让人感到疲累,因为他身上背负的压力实在太重,有时候,一想到不久之后就要和自己的父亲刀兵相见,在战场上一决高下,他就感觉像是背负了一座大山。 不,他害怕的不是战斗,也不是死亡,他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害怕的是失败。 他身上实在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化龙关最深处的通道关乎千万水族的性命,还有爷爷的遗愿……失败的代价太惨重,他即便死去也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和新党首领保持良好的关系是很有必要的,他必须取得肥鲢鱼一族的支持。 新党首领把话说完,下方的守卫们顿时欢呼起来,他们冲着广场中央的小鳄鱼大喊陛下,有的人则不停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打气,有的人大喊着“打倒暴zheng”,然而,还有一部分人只是象征性的挥了挥手,小鳄鱼敏锐的注意到,他们的眸子里只有冷漠。 “让我们的陛下感受到你们的士气,” 新党首领高声呼喝,“这将是带领我们开启一个新时代的伟大王者!” 我会是伟大王者吗?小鳄鱼问自己,或许,但我必须倚重身边这条肥鲢鱼…… 老鳟鱼转头望了他一眼。 小鳄鱼心领神会,然后,他挥了挥手,广场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肥鲢鱼都注视着他。 我要发表演说,小鳄鱼告诉自己,我要用语言折服这些家伙,尽管语言的力量或许并没有那么强大,但这是我们第一次的沟通。 事实上,再来的时候,老鳟鱼已经帮他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言语要简练,” 老鳟鱼这样告诉他,“态度要谨慎,不要想着第一次演说就征服别人,因为你可能会用力过猛,从而让别人失去对你的信任。” 老鳟鱼为他准备的那一套说辞,将简练和谨慎的原则体现到了极致,小鳄鱼将其完完整整的背了下来,并牢记心头,然而,在这一刻,他忽然不想说那些话。 告诉他们我很爱他们,告诉他们我有多么的为正义而战,告诉他们我父亲是多么的邪恶?不,我不要这样,我不能谨慎,因为那样就会被新党首领盖过风头,那样我就要更加的倚重他,不,我不要那样。 “肥鲢鱼一族的勇士们,我的子民,” 于是,小鳄鱼缓缓开口道,“不久以后,你们将要面对强大的敌人,我父亲,和他的军队,我敢保证,那将是一场苦战。” 他的语调并不激昂,甚至有些阴沉,士兵们的情绪不禁为之收敛,一部分人已经面面相觑。 稳住,小鳄鱼告诉自己,欲扬先抑。 “平心而论,” 小鳄鱼接着说道,“我跟你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不算熟悉,”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甚至不知道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守卫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小鳄鱼能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有些人脸上已经露出不以为然和不忿的表情。 我在犯错,小鳄鱼告诉自己,他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 “记住,”老鳟鱼这样对他说,“永远不要主动拉开和别人的距离,特别是你的手下,哪怕他是个无名小卒,你根本不认识他,而他明天可能就会在战场上死去,成为一堆枯骨,但是,你要拉近和他的距离,你要让他感受你的存在,那样他才会为你卖命。” 显然,他刚才的说法就是在主动拉开距离。 “陛下?” 他听到老鳟鱼轻声的叫他,语气平淡,但不免带了些疑惑。 他没有回答,他继续说。 “所以说,要你们为我上战场,或者说,要你们用生命和鲜血托举起我的宝座,我心有惴惴。” 广场上的声音嘈杂起来,士兵们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小鳄鱼甚至看到,有些人的口型像是在辱骂他。 我在犯错,小鳄鱼告诉自己,一步步迈向深渊,但我不能停住脚步,我不能回头。 “然而我别无选择,” 他接着说,“因为你们,在场的所有人,还有我,我身边的老鳟鱼大人,还有你们的首领,我们是大河流域最后的希望。” 嘈杂声有所减弱,有些士兵做出了噤声的手势,似乎想仔细听听。 “我绝不是危言耸听,” 小鳄鱼接着说,“刺刺球不仅会让水族受伤,而且会让水族失去生命的力量,换句话说,刺刺球会让水族寿命变短。” 士兵们再度面面相觑,声音又变得嘈杂起来。 “不要相信我父亲的那一套说法,他是个为了私欲而不顾一切的王者,不,他不是真正的王者,真正的王者让子民托起他的王冠,而他也会回报子民以慈爱和牧养。” 广场上出现叫好声,有的士兵又开始挥舞自己的兵器。 “刺刺球会损害水族的生命,让我们变得短寿,也会影响我们的生育能力,一旦制造海灵水的计划推行开来,往后两代,三代,我们很多人的血脉都会凋零,大河会变成一摊死水,天空和陆地的强者会入侵,把我们仅存的孱弱后代抢走,侮辱,奴役,凌虐,那就是可能的未来。” 广场上的声音变得嘈杂无比,许多士兵用力的挥舞拳头,大喊着刺刺球滚蛋。 “幸好,在这历史的关键时刻,” 小鳄鱼的语调陡然一变,变得激昂起来,“有那么一群人站了出来,”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所有人,只要被他看过的士兵脸色都涨红起来,“他们愿意为了祖宗的血脉而战,他们愿意为子孙后代而战,他们愿意为大河流域的未来而战!他们可能会流血,他们可能会牺牲!但他们会不会畏惧?” “不会!” 守卫们嗷嗷直叫。 “干死他们!” 守卫们漫天挥舞着拳头和兵器。 “为小鳄鱼陛下而战!” 有的士兵开始大喊他的名字。 “我们的对手的确强大,” 在一片嘈杂之中,小鳄鱼老调重弹,“我和你们也的确刚刚认识,然而,我选择相信你们。我相信你们,既不是因为我选中了你们,也不是因为你们选中了我,而是因为历史选中了我们!大河流域的命运掌握在我们这一群人手里,无论对手多么强大,我们必须击败他们!而我,” 他再度扫视所有人,然后将自己短短的前爪高举向天,“我将带头冲锋!” 士兵们的喊叫变成咆哮,“小鳄鱼陛下”这五个字响亮的直冲云霄,有那么一瞬间,小鳄鱼觉得整个假山都在回响自己的名字。 我做到了,小鳄鱼告诉自己。 然后,他转身,沿着早已规划好的路线,朝自己暂住的地方走去,老鳟鱼和新党首领跟在他后面,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他暂住的地方是肥鲢鱼一族首领的住所,新党首领让人马不停蹄的把房间腾了出来,这是一间宽阔的房间,床大的不可思议,小鳄鱼想到之前那一任肥鲢鱼统领,那家伙体长足有五米,像一层小楼,也的确需要这么大的房间,这么大的床。 新党首领忙着要处理许多事情,房间里只剩下小鳄鱼和老鳟鱼。 “陛下,” 确认四下无人之后,老鳟鱼终于说话,“老朽真是惊呆了,唉,老头子心脏已经不好,经不起陛下这样吓啦。” “老鳟鱼大人此话怎讲?” 小鳄鱼故作惊讶的问道。 “哈,陛下是天生王者,” 老鳟鱼这样说道,“用不着老头子那些玩意儿啦,是老头子多虑了,居然还想着要教陛下怎样说话,唉。” “不必如此,” 小鳄鱼连忙正色道,“以后还要多多倚仗大人,我只是……” “陛下不愿被新党首领牵制,” 老鳟鱼说道,“是也不是?” 小鳄鱼点了点头。 “有时候,现实那么沉重,以至于最聪明的人也不得不低头,” 老鳟鱼忽然慨叹道,“正如陛下所言,我们的对手是那么强大,而我们的行动又是这样的仓促,我们必须要倚重这家伙,这是任何人都难以改变的现实,不过,陛下今天做的已经很好,算是在士兵们心中建立了认同,老夫相信,一旦开启战斗,陛下真的勇猛向前,无畏冲杀,平日里再处事公正,有理有度,那就一定能折服这些士兵,到那时,我们就不必担心被新党首领所牵制,而一旦战争胜利,陛下进入化龙关下开启阵法,拯救大河流域万民于水火之中,到那时,万民归顺,一个小小的新党首领,又何足道哉?” 小鳄鱼微微点头,想到那个情景,他不禁心潮澎湃。 “前提是,” 老鳟鱼接着说,“必须要安抚好肥鲢鱼一族,只有他们上战场,我们才有和你父亲掰腕子的资格。” 小鳄鱼点了点头,他又想到刚才广场上的情景,一切恍如梦中。 外面忽然进来一个守卫。 “陛下,” 这个守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然后,慌慌张张的禀报道,“你们带来的那个……大家伙,来了!” “来了就来了,” 小鳄鱼有些狐疑的说道,“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大个子肥鲢鱼去接自己儿子了,小鳄鱼心想,这时候应该父子团聚才是,跑来这里干什么? “他……” 守卫结结巴巴的说,“他浑身是血,还……” 浑身是血?小鳄鱼有些惊住了,怎么回事?大个子肥鲢鱼和人打起来了?挂彩了? “让他进来,” 小鳄鱼决定问个清楚,“快点。” 守卫点点头,然后急匆匆的转身往外跑,便在这时,外面传来大个子肥鲢鱼响亮的嚷嚷声,“让开!” 小绿声音洪亮,紧接着是沉闷的脚步声,小鳄鱼不禁皱起了眉头。 守卫刚刚走到门口,小绿已经闯了进来,正好与守卫撞了个满怀,可怜那守卫哪里是他的对手?当时被撞的往后直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那里。 小绿冲进来,打眼望见小鳄鱼,却就俯身,单膝跪地,行了个对王者表示尊敬的礼,“陛下,” 大个子肥鲢鱼说道,“请为小民做主。” 小鳄鱼看的分明,大个子肥鲢鱼身上都是血,左侧肋下有一个伤口,鲜血已然凝住,一只小肥鲢鱼坐在他肩膀上,他右手上则抓着一面巨大的的黄金盾牌,那盾牌大的不可思议,可以把大个子肥鲢鱼的大半个身子都遮住。 小鳄鱼望着那枚黄金巨盾,忽然感到有些眼熟,为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老鳟鱼这样问道,小鳄鱼则没有说话,作为王者,他总是要寡言少语,不能轻易的表达。 “我杀了带我去黑牢的两个守卫,” 大个子肥鲢鱼语出惊人,“又杀了黑牢的十几个守卫。” 小鳄鱼“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干了什么?” 小鳄鱼走到小绿面前,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杀了十几个守卫,为什么?你疯了?” “他们想杀我,” 小绿这样说道,紧接着,他环顾四下,“或者说,是新党首领想要杀我,他假意装成要释放我儿子的样子,派人带我到黑牢去,到了之后,他派去的守卫将我骗进用生铁条围成栅栏的牢房里,趁我和儿子说话的不注意的时候,两个守卫把牢房的门从外面锁上。” 说到这里,大个子肥鲢鱼顿了一顿,他仔细的审视着小鳄鱼脸上的表情,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 “然后了?” 小鳄鱼终于开口了,他这样问道,同时望了小绿肩头的小肥鲢鱼一眼,“然后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想关住你们,还是怎样?” “然后他们拿出了弓箭,” 小绿冷冷的说,“他们想要杀死我们。”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大个子肥鲢鱼说完以后,谁都没有说话,小鳄鱼咬着嘴唇,老鳟鱼则微微摇头。 “然后了?” 终于,小鳄鱼颤声问道。 “然后我拿出了这个,” 大个子肥鲢鱼咧嘴笑了笑,笑容十分森冷,同时,他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黄金巨盾,亮给小鳄鱼和老鳟鱼看到,“这玩意儿可不是羽箭能射破的,并且它还很锋利,我拿着这玩意儿,挡住他们射来的箭,然后劈断了围成栅栏的铁条,冲了出去。” “然后你杀了他们,” 老鳟鱼这样说道,“是这样吗?” “我做错了吗?” 大个子肥鲢鱼说道,“或许我该饶过他们,然后让他们带人来杀我们。” 又是死一般的沉默,老鳟鱼没说什么,但他的眸光变得很茫然。 小鳄鱼了,这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万丈深渊,深渊上面结着冰,很薄,他走在上面,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稍有不慎,那薄冰就会破碎。 “说说,” 老鳟鱼又开口了,他的嗓子有些干燥,又或者是他心神不宁,总之,他的声音有些苦涩的意味,“然后又发生了什么?我们勇猛无敌的大个子,你是又怎么杀掉另外十几个守卫的。” “很乐意告诉您,大人,” 小绿这样说道,“因为他们听到了动静,他们跑过来攻击我。” “在那之前,” 老鳟鱼沉声道,“你完全可以逃走。” “但我不想逃走,” 小绿冷冷的说,“因为他们虐待我儿子,大人,陛下,请你们看看,这可怜的孩子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说到这里,他把自己的儿子从肩膀上放下来,“哦,我忘了,” 大个子肥鲢鱼这样说道,“他还不曾参见陛下了,来,孩子,拜见这位陛下,大河流域的王者。” 小鳄鱼目光锐利,一扫之下,他已经看到那孩子身上遍布的伤口,纵横交错的鞭痕,青一块紫一块的血瘀,还有一些烫伤的痕迹,该死的,小鳄鱼心想,这孩子才多大一点?那些家伙怎么下的了手? 那孩子站在地上,轻轻的往下跪拜,然而,他太虚弱,根本跪不下去,身子刚一弯曲,整个人便向前扑倒。 “小心!” 小鳄鱼迎上去,在那孩子扑跌在地之前,他伸手将那孩子扶起来,然后,他望着那孩子,爪子轻轻滑过那孩子身上的淤青和伤痕。 “您也看到了,” 大个子肥鲢鱼这样说道,“陛下,他们虐待我儿子,还有其他的一些无辜的街坊邻居,他们都是因为不想在刺刺球上打滚然后被抓起来的,您真该看看他们的样子,半死不活,步履蹒跚,陛下,如果您是大河流域的仁义王者,您就不能对发生在您治下的这种事情置之不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血誓之石 小鳄鱼仔细察看那孩子身上的伤口,然后,他望向冲进来警戒的守卫,“给这孩子治伤,” 他吩咐守卫,“让人好好调养他的身体。” 那守卫应了一声,上前想要带走孩子,大个子肥鲢鱼当先一步,将那守卫挡住,然后望向小鳄鱼,“多谢陛下好意,” 大个子肥鲢鱼这样说道,“是新党首领派人来杀我和我儿子,这家伙是他的人,我不放心。” 哪里没有他的人?捯饬都是他的人,小鳄鱼心想。 “陛下,” 老鳟鱼开口道,“你忘了老臣从前是做什么的了?把这孩子交给老臣,老臣一定将他治好。” 小鳄鱼听了这话,心下一喜,这才想到,老鳟鱼从前不仅是父亲手下的重臣,还是草药房的主管,大河流域赫赫有名的回春圣手。 “大个子,” 老鳟鱼又转向小绿,说道,“莫要嚷闹,把你儿子交给我,你该放心了?” “老鳟鱼大人的医术,” 小绿吸了口气,这样说道,“我是知道的,只是要我不嚷闹,我就未必能做到,我虽嚷闹,全是因为今日的遭际实在屈心,我只想恳请陛下还我,还有这孩子,还有那些无辜的街坊邻居一个公道。” 你当我不想还你个公道?小鳄鱼心中暗想。 他真想还大个子肥鲢鱼一个公道,该死的,新党首领到底在搞什么?明明答应我要释放那孩子,却又暗地里派人去杀他们?该死的,这家伙在耍我。 他为什么这样做? “你们先退下,” 想到这里,小鳄鱼对守卫说道,守卫们应声退下,小恶意又转向大个子肥鲢鱼,“他们杀你的时候,你有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新党首领明明向我保证过,会放过你儿子的。” 他为何要阳奉阴违?小鳄鱼心中满是阴霾,这时候,他又感觉自己踩在薄冰之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他们说我是叛逆,” 大个字肥鲢鱼说道,“我搬出陛下和新党首领达成的协议,但他们显然并不在乎,他们说,杀了我和儿子,并不影响你们的结盟。” 小鳄鱼的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 “他断定陛下不敢为两条肥鲢鱼的性命而和他呛声,” 老鳟鱼忽然接口道,“这个阴狠狡猾的老家伙,下手又黑又狠,为达目的不顾一切,难怪能当上新党首领。” 他断定我不敢和他呛声,小鳄鱼心想,他断定我不敢和他呛声,他断定我不敢和他呛声……这句话在小肥鲢鱼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他向我臣服,却又断定我不敢和他呛声…… 我敢和他呛声吗?小鳄鱼望向那孩子身上的伤口,倘若不是大个子肥鲢鱼有一面厉害的盾牌,这孩子已经是一具尸体啦!他还这么小……他断定我不敢和他呛声。 “或者说,”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问题,老鳟鱼再度开口,斟酌着说,“他断定陛下不会为了两条姓名跟他呛声,陛下需要他的兵,陛下需要他带领的肥鲢鱼一族的效忠,陛下,您也确实需要。” “那么,” 小鳄鱼的语气不禁有些阴沉,“我就真的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接下来会怎样?大个子杀了他十几个手下,他会不会放过大个子?他会不会放过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家伙?该死的。” “他当然不会,” 大个子肥鲢鱼接口道,“陛下,您会放任我们不管吗?不仅仅是我们,还有那些无辜的街坊邻居?” “陛下自有裁断,” 老鳟鱼呵斥了一声,“注意你的语气,大个子。” “这是什么地方?” 小绿有些气愤的说,“这里是有很多人的朝堂吗?老鳟鱼大人,我要多谢你教给我的那些用力法门,我也十分敬佩您的为人,但我大概已经猜到您会像陛下提出怎样的建议了,恕我直言,那不合仁义。” “什么才叫仁义了?” 老鳟鱼也有些动怒了,他用那一双浑浊的老眼瞪着大个子肥鲢鱼,“像你一样,一下杀掉十几名守卫,这就叫仁义吗?” “是他们要来杀我,” 小绿这样说道,“我只是反击。”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 老鳟鱼沉声道,“后来了?后来那十几名守卫了?你有什么必要把他们全杀了?” “如果有可能,” 小绿怒气冲冲辩解,“他们一定会把我都杀了!我没办法留手,而我的盾牌又实在太大太重,我一砸,他们就死了。” “哈,你的盾牌,” 老鳟鱼笑了一下,这样说道,“那又是另一个问题所在,我真的想知道,陛下的曾祖曾经用过的黄金巨盾,一件在大河流域十分著名的法宝,曾经打折过天空的王者的强大秘器,它本该静静的躺在大河流域王者的藏宝库里,怎么又会在你的手里?” 我曾祖用过的法宝?黄金巨盾?小鳄鱼听到这里,不禁感到有些骇然,原来这黄巾巨盾是我祖上用过的法宝,是我们这一脉的收藏,难怪我会觉得有些眼熟。 “这……” 听老鳟鱼说出这法宝的来历之后,小绿自己也有些愕然,然后,他望了小鳄鱼一眼,发现对方也正直勾勾的望着他手里的盾牌,大个子肥鲢鱼的脸不由腾的红了,他结结巴巴的说,“这是恩人送给我的……临别赠礼,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是陛下曾祖的武器……” “你的恩人?” 老鳟鱼说了一句,“就是那个小偷、强盗,趁着水底宫殿内部空虚,悄悄跑进来抢走了大河流域的王者一脉的藏宝库的家伙?” “不!” 小绿冲着他喊了一声,声音很大,“恩人不是小偷和强盗,他只是……” 他似乎想辩解什么,但一时又想不到如何辩解,便不禁有些语结。 “他只是趁火打劫,顺手牵羊,” 老鳟鱼不客气的说,然后他盯住那面盾牌,“这笔账,大河记下了,迟早会向他讨厌,也许就从这一面盾牌开始。” 我曾祖用过的盾牌?小鳄鱼直勾勾的望着那面黄金巨盾,他用眼神临摹那盾牌上用黄金雕刻出的符篆轨迹,其间一笔一划似乎都暗藏某种神奇的规律……这是一面坚硬的可怕的盾牌,这是一件强大的法宝。 “这是……这是恩人送我的礼物!” 小绿这样说,“大河流域的藏宝库,已经被老太上皇送给恩人了,不信你问陛下!这是恩人的战利品,然后他又转赠给我……他不是强盗,也不是小偷!” “什么?” 老鳟鱼大吃一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老太上皇把大河流域的藏宝库赠送给那家伙?你是杀人太多,精神错乱了吗?居然说出这种离谱的言语……” “是真的,” 小鳄鱼忽然开口,“爷爷把藏宝库里的东西送给那家伙了。” 老鳟鱼听了这话,嘴巴不禁张的大大的,他满脸愕然的望着小鳄鱼,“怎么会,” 他这样说道,“太上皇怎么会……那是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积年收藏呀!” 为了大河流域所有水族的性命,小鳄鱼有些茫然的想,多么空洞,千万水族的性命,毁灭真的会到来嘛?为何现在还不出现一丝预兆?该死的,大义这两个字多么空洞,而藏宝库里的宝物又是多么实在…… 爷爷请江言帮自己救出小龙女,借此增进和外界龙族的关系,以此让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能顺利进入那条叫长江的大河生活,爷爷煞费苦心,可小龙女殿下如今在哪?该死的……有那么一瞬间,小鳄鱼感到自己脑袋都要炸开了。 “如果陛下真的想要这面盾牌,” 大个子肥鲢鱼说道,“我完全可以送给陛下,但请陛下为我,为我的孩子,为肥鲢鱼一族无辜的街坊邻居做主。” 我很想为你们做主,小鳄鱼心想,但我要怎么为你们做主?杀掉新党首领?治他的罪?肥鲢鱼一族会立刻起兵反对我,他们会投向我父亲那边,该死的,我会失败,然后一切就都完了。 我必须倚重他,小鳄鱼心想,新党首领,我必须倚重他,该死的,我不想倚重他,那样我就可以痛快的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现在…… “陛下当然想为你们做主,” 老鳟鱼这样说道,“但你要他怎么为你做主了?我们刚刚和新党首领订立盟约,他带领肥鲢鱼一族投靠我们,为我们起兵争夺王位,这种时候,你觉得陛下应该怎么处置派人暗杀你们的新党首领?” 不要说出来,小鳄鱼在心中无力的喊了一声,我不想让人看到我的无力。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大个子肥鲢鱼愤怒的嘟哝着,“我也知道事情会是这个样子,我该逃走的,随便逃到哪里,我不该来这里。” “但你还是来了,” 小鳄鱼忽然开口,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大个子肥鲢鱼,“你为什么来了?” “因为我相信陛下,” 大个子肥鲢鱼与他对视着,眸子里满是痛苦,“我相信陛下是仁义王者,我记得陛下跟我说过的那些话,陛下是来推翻暴zheng的不是嘛?如果连自己手下发生的暴zheng都管束不住,又谈何推翻暴zheng了?” 老鳟鱼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小鳄鱼盯着大个子肥鲢鱼,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忽然开口。 “假如是江言,” 他想起那个人类,那个接连挫败了大河和陆地两名王者的家伙,“这种时候,他会怎么办?” 大个子肥鲢鱼显然有些愕然,怔了一怔之后,他思索了一下,“如果是恩人,” 他这样说道,“他当然会干掉拦在自己面前的人。” “然后了?” 小鳄鱼盯着他,“干掉之后,他会做什么?” “能做什么,” 大个子肥鲢鱼答道,“就做什么。” 小鳄鱼低头沉思。 “陛下,” 老鳟鱼开口道,“能否听老臣一言?” 小鳄鱼点了点头,事实上,他已经猜到老鳟鱼要说些什么。 谨慎,隐忍,老鳟鱼一定会说这个,可我不想谨慎,也不想隐忍,小鳄鱼转头望向那孩子,我只想让新党首领遭受他应该遭受的。 “若陛下想学那个……家伙,” 老鳟鱼说道,“也未必不行。” 小鳄鱼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抬起头,脸上的神情有些难以置信,“大人说什么?” “我们本来就准备了两套计划,” 老鳟鱼说道,“如今只是实施了其中一套,另一套计划是,倘若新党首领拒不合作,我们就扶植反对他的人,然后把他推翻。” “我们没找到反对他的人,” 小鳄鱼这样说道,“这家伙很会拉帮结派,排除异己,现在,整个肥鲢鱼一族的高层,全部都是他的亲信,反对他的人都被他干掉了。” “未必,” 老鳟鱼说道,他望向小绿,“我们眼前不就有一位?” “什么意思?” 大个子肥鲢鱼愕然道,“我?没错,我反对他,可我既没有当过官,也没有任何势力。” “有一个法子,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他干掉,然后换一个人当肥鲢鱼一族的首领,反正现在我们要对付的也只是他一个人,不是吗?换一个人继续合作就好了。” “我没搞懂大人的意思,” 小鳄鱼这样说道,“大人是说,我们可以把新党首领干掉,然后再扶起他的一个手下,即便如此,他的手下也还是会忠于我?而不会带着肥鲢鱼一族投向我父亲。” “没错,就是这样。 ” 老鳟鱼点头答道。 “除非那家伙事傻子,” 大个子肥鲢鱼说道,“否则他绝对会报复我们,如果他继承新党首领的位置,他就必须对新党首领的死有个交代,他必须对干掉新党首领的我们露出敌意,这样下边的人才会信服。” “看不出来,” 老鳟鱼笑着说,“你这大傻子还是有点脑子的。” “究竟是要怎么做?” 小鳄鱼问道,他的眸子里有一丝茫然,“这完全没可能嘛。” “不,” 忽然,大个子肥鲢鱼口中蹦出一个字来,“不,” 他死死的盯着老鳟鱼,这样说道,他的脸色有些难以置信,“那样不行……” “看来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老鳟鱼摸了一把下巴上的长长胡子,笑道,“没错,肥鲢鱼一族的神圣赌斗荒废已久,但终究还是写在各家族谱上的传承方式之一。新党首领是上位者,你地位比他要低,所以,你向他发起挑战,他就不得不接受。” “向一族首领发起神圣赌斗,” 小绿喃喃的说,“必须要征求大河流域的王者的同意。” “我们正好有一位,” 老鳟鱼咧嘴笑了,他转头望向小鳄鱼,“陛下会答应?” 小鳄鱼也笑了,露出嘴里个头小小的尖尖牙齿,“当然,” 他这样说道,“还有比这更简单的法子吗?” “你们倒是简单了,” 小绿嘟哝着,“我却要上去拼命了。” 他把手中的盾牌捏的紧紧的,以至于指骨都有些发白了,毫无疑问,他很紧张。 “你不是想要讨个公道嘛?” 老鳟鱼这样说,“陛下给你这个机会,剩下的,就要你亲手去讨要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新党首领可不是个善茬,他曾经参加过蟹螯平叛,是上一任肥鲢鱼一族的首领手下的前锋,我还远远的见过他一次,之前见面的时候,我一下就想起他来了。” “他本事如何?” 小鳄鱼绕有兴趣的问道。 “很不简单,” 老鳟鱼如此回答,“一手钩镰枪使的出神入化,他的功法……让他能够运用一种神奇的化劲,平叛战争中,他一马当先,斩掉了螃蟹一族二把手的两根大钳子。说起来,难怪他对所谓的叛逆如此痛恨,” 老鳟鱼顿了一顿,然后盯着大个子肥鲢鱼说道,“他的弟弟死在那场战争中。” 小绿望着他,脸上露出怔怔的神色,良久,他才用鱼鳍轻轻滑过黄金巨盾的表面,“我不会怕他,” 他这样说道,巨盾的金色反光让他的眸子里金黄一片,“我要亲手找他报仇。” 小绿 校场的水质十分清澈,巨大的广场上站满了人,正是日暮时分,红色的天光虚影直入水中,水波流转,红焰灼烧不停。 小绿眯了眯眼睛,是因为天光太刺眼么?不,日暮时分的天光虽然红的像火,但只是暗淡的红,颓唐的红,一点也不像早晨时的天光那样,似少年澎湃的青春,红的刺眼。 那是为什么了?水中的杂质迷了眼?也许,或许是一些不开眼的小东西,像是水蛐蛐之类的家伙,一不小心撞在他眼皮上了。 该死的,小绿心想,长了这么大的身子,以至于水蛐蛐都不大能捉的住了。 当他还只是一条普通的肥鲢鱼时,他也能轻易的捉到试图跳在自己身上水蛐蛐,那时他目光敏锐,行动灵活。 如今则不同了,他的身子变得十分臃肿,体型大到水蛐蛐对他来说就像是水蚂蚁一样微不可察,我是一个大胖子,小绿告诉自己,行动迟缓,转身都费劲的大胖子。 就这样一个大胖子,竟然要和新党首领大战一场?他不禁心有惴惴。 尽管老鳟鱼告诉他,他并不是肥胖,而是强壮,他皮下那些鼓鼓囊囊的玩意儿不是脂肪而是肌肉,他仍旧感到心有惴惴。 尽管他向老鳟鱼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一点也不害怕新党首领,自己想要亲手取得属于自己的正义,然而,事实上,真到了校场之上,他还是感到害怕。 围观的人众越来越多,小绿伸头向外看,他想找到几个熟人,他需要熟人鼓励的眼神,甚至呐喊。 然而,没有熟人,没有哪怕一个熟人,校场上的确挤满了人,但都是些士兵,还有兵营周围一些做买卖的人,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但没人认识他,那些人自顾自的说话,打闹,他隐约听到有人下注。 他感到浑身不自在,是因为人们的目光吗?是的,尽管这些人他都不认识,然而他们那窥视、好奇的目光还是让他感到如芒在背,从前他是一条不大爱与人交际的肥鲢鱼,因为他不喜欢在很多人面前说话,他从来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要在许多观众的注视下参与一场神圣的赌斗。 哦,神圣的赌斗。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踹老鳟鱼两脚,老家伙怎么能如此阴损?他怎么偏偏就想到这个办法来坑害我?神圣的赌斗,该死的,在肥鲢鱼一族消失了一千多年的神圣赌斗,忽然重开,且赌斗双方的其中之一是新党首领,很快这广场上就会挤满了人,所有人都回来,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所有人。 他们都会看着我,有的人会喊我的名字,有的人会说我过去的糗事,而那会让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该死的,想到那个场景,小绿感到自己脑袋都要炸开了。 老鳟鱼,他想,该死的老头,他就是故意坑我,因为我和他顶撞,因为我怂恿陛下撕毁他一手订立的条约……不,老鳟鱼不是那样的人,他也没有法子,想要正义,又想要维持盟约,这是最好的法子。他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吗?也许他有…… 想那些有什么用了?神圣赌斗已经定下了,在小鳄鱼陛下的注视下,新党首领答应和他进行神圣的赌斗,而现在他甚至去拿自己的铠甲和披挂,还有他那柄身经百战的钩镰枪,他很快就会回来,然后跟我生死搏杀。 小绿转头,望向一旁刚刚搭起的高台上坐着的小鳄鱼和老鳟鱼,陛下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老鳟鱼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陛下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但在那笑容之下,是难以掩饰的忧色。 他在担心,小绿心想,担心我落败,如果我败了,新党首领对我和我儿子,以及那些无辜的街坊邻居们做过的事情就一笔勾销,然后,他就会想方设法的报复陛下了…… 是的,那家伙一定会报复陛下……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小绿只觉浑身发冷。 定下利用神圣赌斗干掉新党首领的计谋之后,一行三人迅速行动,小绿先离开,小鳄鱼则带着老鳟鱼去到肥鲢鱼一族的宗祠,那里埋藏着肥鲢鱼一族历代首领的遗骨,是肥鲢鱼一族的神圣重地。 小鳄鱼是打着祭奠的旗号去的,去了之后,他在那里宣召新党首领,新党首领来了之后,还没说上几句话,小绿忽然闯入,然后当中指责新党首领派人暗杀自己。 小绿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当新党首领看到他出现,并遭受他严厉的指控时,首领脸上的那种表情,像是被人塞了一颗烂柿子到嘴里。 一开始,新党首领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还一度试图指挥守卫将小绿拿下,然而,三人本就是有备而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便将所有的证据都和盘托出,打了新党首领一个措手不及。 新党首领是政治领袖,嗅觉何等敏锐?事实上,小绿毫不怀疑,早在小鳄鱼宣召新党首领之前,新党首领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想要杀的人没被杀掉。 然而,新党首领还是来了,他一定觉得,小绿心想,陛下不敢在这时候为了两条普普通通,没有一丁点势力的肥鲢鱼跟他呛声。 然而,陛下真的敢。 于是,新党首领用那一双饱含着怒火和假装出来的委屈的眼睛望了小鳄鱼陛下、老鳟鱼大人一眼,然后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瞪住小绿,“你这个该死的叛逆,” 曾在平叛战争中失去一个弟弟的肥鲢鱼说,“想要神圣赌斗是吗?好,我成全你,是你自己把自己交到河神的手中裁决的,我的钩镰枪已多年不曾痛饮鲜血,今天却一定会成为河神执法的神兵。” 说完这句话,他朝着陛下、老鳟鱼大人微微一欠身,似乎就想离开。 然而,老鳟鱼大人伸手拦住了他。 “按照大河流域的规矩,” 老鳟鱼大人这样说道,“首领一旦参与到神圣赌斗之中,就必须在宗祠之中立下血誓,还要让所有的肥鲢鱼都知道这件事,首领大人,走。” 有那么一瞬间,小绿觉得,身前的新党首领就要发作,或许他会直接扑杀向老鳟鱼,那样他就惨了,他会被立刻诛杀,小绿毫不怀疑,他,老鳟鱼,再加上小鳄鱼陛下三个人的实力,也许足以放倒陛下的父亲,那位统治了大河流域几百年的古龙王。 不过,新党首领最终没有发作,他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咧嘴露出一个笑容,“陛下还真是思虑周全呀,” 他这样说道,“不过,智者千虑,也终有一失,我记得,想要在宗祠中开启神圣赌斗,就被必须要有一个精通赌斗规则的裁判是?这名裁判必须拥有足以裁决赌斗输赢的资格,也就是说,要获得大河流域中至少六种水族的赌斗认可,据我所知,整个大河流域,在今天,就只剩下龙虾一族的老裁判有这个资格。” 糟糕,小绿心想,赌斗裁判,该死的,忘记了这一茬! 神圣赌斗当然要有裁判,作为自古流传下来的一种裁决纠纷的习俗,神圣赌斗对裁判的要求非常之高,而有部族首领参加的赌斗更是重中之重,其裁判必须要取得大河流域至少六种水族的赌斗裁判资格认可,然后才能在宗祠之中引导赌斗双方立下血誓,这种血誓规定了不论赌斗造成的影响有多大,不论失败者的死会对种族造成多大影响,赌斗的结果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老鳟鱼之所以坚持要让新党首领参加神圣赌斗,就是因为血誓的效力非常强大,在大河流域,违背血誓之人会被视作不敬河神的异端,会成为所有水族唾骂和攻击的对象,在老鳟鱼的计划中,只要新党首领参与了血誓的制定,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因为无论输赢如何他们都可以除掉新党首领而不必担心在那之后新党首领的支持者们发动暴乱。 然而,想要订立血誓,就必须要有取得六种水族的赌斗裁判资格的大裁判作为引导,可是肥鲢鱼一族已经上千年不曾进行过神圣赌斗了,小绿心想,到哪里去找大裁判? 龙虾一族倒是的确有那样一位裁判,可是一来龙虾一族和肥鲢鱼一族结仇,肥鲢鱼一族不大可能借来龙虾一族的裁判,二来,即便龙虾一族真的肯借出自己的裁判,也必定需要半日到一日的时间准备,而半日到一日的漫长时间里,新党首领完全有可能制定出反击的计划。 怎么办?小绿心中焦急,他看到小鳄鱼陛下的脸上也露出茫然和失算的神色,果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小绿心想,老鳟鱼大人也有考虑不周的时候。 这时候,他甚至已经看到新党首领脸上露出那种得胜的笑容了,他不禁攥紧鱼鳍,我不会给他翻盘的机会,因为他翻盘之后就会迫害我的孩子,我会在这里杀了他。 可是,那样的话,小鳄鱼陛下的大业又该怎么办?肥鲢鱼一族的人不可能容忍他们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出手袭杀自己的首领,肥鲢鱼们会暴动,然后他们会被围攻,一切就全完了。 “首领想的真是周道,” 老鳟鱼开口,出乎小绿意料的是,老鳟鱼的语气中一点没有惊惶,反而满是自信,“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话也真对,不过,老头或许会有一失的时候,却不是现在。” “大人什么意思?” 新党首领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难道大人还能凭空变一个裁判出来不成?” 小绿听到这里,心中不禁生出一阵茫然,是啊,还能凭空生出一个裁判不成?老鳟鱼大人为何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难道说他想更改神圣赌斗的规则?那可是神圣赌斗啊…… “我自己就是裁判,” 老鳟鱼这样说道,老夫年轻时,也颇为喜欢赌斗,常常跟人角力,还挣出个一个不倒鳟的名号,哈,都是过去的事了,首领大人权当笑谈便是,不过,我这个人做什么事情,总要把能学的都学一遍,所以了,也就一不小心给自己弄了个大裁判的资格,那时候,螃蟹一族还不曾叛乱,大河流域还有六个可以颁发大裁判资格的水族了,如今啊,想考也考不上咯。” 他还是个大裁判?小绿感觉自己脑袋昏昏的,这老头究竟有多大本事?还一不小心就弄了个大裁判的身份?我的妈呀,那大裁判一百年才出几个的人,他一不小心就弄上了? 他望着老鳟鱼,仿佛要从那具苍老的身体里看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来,难怪人家说,小绿心想,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了,如果不是这老家伙的辅佐,小鳄鱼陛下哪能走到这一步? “大人还是个大裁判?” 新党首领死死的盯着老鳟鱼,“不是我冒犯您,大人,这种事情可不能冒充呀,您说您是大裁判,证据何在?” “哈,” 老鳟鱼笑着,不过,从他的笑容中,小绿能看到一丝冷意,“大裁判可做不了假,大人放心,宗祠里有一块血誓之石,只有大裁判才能沟通,到那我们就知道了。” 新党首领微微点头,但没有说话,有那么一瞬间,小绿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慑人的力量,这力量有些绵软,像是棉花一般,可以让人深深陷入进去,又可以反过来把人紧紧包裹住。 “哈哈,” 老鳟鱼抬起鱼鳍,在新党首领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别这样,首领大人,别让我们的大块头等急了。” 空气中有两股无形的力量碰撞,然后破碎,小绿注意到,老鳟鱼下巴上的胡须无风自动,新党首领的身子则轻轻的晃了一下。 紧接着,那股无形的绵软力量消失了,“诚邀陛下共往宗祠,” 新党首领这样说道,小绿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异样,像是被什么微小的东西轻轻卡住了喉咙,新党首领转身望向他,“还有你,虽然你这个叛逆本不该进入宗祠,但你既然要立血誓,就一起来。”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那时候,小绿这样告诉自己。 当然,我会让他知道,谁才是死的那一个。 他们率先感到宗祠,宗祠里没什么人,大厅空荡荡的,小绿在这里看到了历任肥鲢鱼首领的等身像,最靠外面的那一尊十分庞大,上面的釉色很新,毫无疑问,那就是被江言杀掉的肥鲢鱼首领。 看到这一尊等身像,小绿顿时气的咬牙切齿,紧接着,他又回想起自己用力踢打上一任统领的脑袋的样子,那是恩人帮我,他告诉自己,但这一次,我要亲手制服那个家伙,然后踢打他的头。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一时间,不知有多少肥鲢鱼都涌向宗祠,很多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入最里面的大殿,只能在外面远远的观望。 “老鳟鱼大人,请。” 新党首领这样说道,“说实话,我从小到大,神圣赌斗么,倒也见过几场,可却从没见过立血誓的,真想见识见识呀,大人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放心,” 老遵义这样说道,“一定让统领大如愿所偿。” 紧接着,老鳟鱼走到宗庙中央,被两座胖大肥鲢鱼的等身像拱卫着的石头旁,那石头赤红如血,周身有一道道手指那么粗血裂痕,整个石头看起来就像是要崩碎了一般,小绿从石缝中往里看,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石头吸进去了。 这石头有一种魔力,小绿告诉自己,难怪能订立血誓。 据说,在大河流域的历史上,订立血誓而不愿遵守的背誓者不是没有,肥鲢鱼一族曾有一个首领在神圣赌斗中落败身死,根据他签订的血誓,他的后人已经下属都不可以为难获胜之人,然而,他的儿子显然没把血誓当一回事,又或者是仇恨冲昏了他的头脑,总之,那位首领的儿子带人将神圣赌斗中的获胜者砍成了好几截。 过了没多久,那位首领的儿子忽然暴死,死因不明,据说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口,又有人说,首领的儿子死的时候,宗祠里的血红石头发出了诡异的血光,所有人都一致认为那是血誓在发挥作用,那一天,在宗祠外下跪敬拜河神的水族排起了长长的队。 小绿一直不相信这个故事,他一直觉得,一块石头而已,是死物,人不过对着他说几句话,生出几个念头,难道就会被它盯上?就算盯上,石头没手没脚的,难道就能来找人报复?他对传说不大相信。 然而,在这一刻,当他望着那血红石头上的裂痕时,他真切的感受到了那种诡异,石头仿佛具有生命,或者一双无形的大手,轻轻一挥,就能把人的灵魂从人的眸子里拽出来。 小绿不禁打个寒噤。 这时候,老鳟鱼已经走到血红色的石头旁,但见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按在石头上,“血誓之石,” 他说,“河神派你到人间来化解纠纷,今日,有两个不幸的人来到你的面前,他们将要用彼此的鲜血洗刷自己身上的污垢,在那之前,他们渴望得到您的加持。” 一秒,两秒,三秒,小绿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有反应,他告诉自己,怎么回事?难道是老鳟鱼大人在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这有何意义? “老鳟鱼大人,” 新党首领说话了,“这血誓之石,怎么没有一点反应呀?” “不急,” 老鳟鱼这样说道,然后,他伸手在石头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年久不用,难免有些迟钝。” “哈,” 新党首领不禁笑了,“这可是真正的神圣之石,老鳟鱼大人,你此言有辱神圣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错了,” 老鳟鱼笑道,“这正是敬重神圣,神圣既然高贵全能,又岂会无时无刻都在倾听我们这些蝼蚁的述求?是以,有时候,我们需要唤醒神圣,不信你看。” 说到这里,老鳟鱼抬起自己的鱼鳍,小绿看见,那块赤红色石头的裂缝之中,溢出一抹抹的血光。 小绿看了新党首领一眼,发现对方脸色阴沉,活该,小绿心想,跟谁呛声不好,非要跟老鳟鱼呛声,那是什么人?大河流域以智慧闻名的博学老者。 “河神显灵啦!” 眼看那红色石头的裂缝中溢出一抹抹的血光,宗祠里,还有外面那些观望的水族顿时拜倒在地,大呼河神。 老鳟鱼也拜倒下去,小鳄鱼陛下则只是行个半礼,按照传统,大河流域的王者都是河神的儿子转世,所以不必行人神大礼,只要行父子之礼。 小绿也拜倒下去,“河神啊河神,” 他在心里祷告,“请您赐给我力量和智慧,让我在神圣赌斗中打败对面那个家伙,我会拿最新鲜肥美的食物来祭奠您。” 他很少向河神祷告,事实上,末法时代直到如今,河神显灵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他这一代,真正笃信河神的水族已然不多,更多的人只是心存敬畏,不愿轻易提及,但也不会主动祷祝。 小绿看到,前方的新党首领也虔诚的行礼,他一定也在祷告,小绿心想,祷告什么了?多半和我一样,如果河神是大公无私的,他会不会感到为难了?不会,河神是正义的,倘若他真的洞察一切,便一定能分辨出我跟他之间谁是邪恶之人,那样一来,河神就会赐力量和智慧给我。 想到这里,他忽然明白神圣赌斗的意义所在,正是因为人们相信河神是全知全能的,所以才会把裁决的重任交给赌斗,因为谁能获胜,便意味着河神判谁活。 我能吗?他问自己,然后望向前方的新党首领,我能,他告诉自己,如果河神真是全知全能的话。 血誓之石的裂缝中溢出的一抹抹血光开始收敛,然后纠结在一起,凝成一个个诡异的符号,像鱼,小绿望着那些符号,心中暗想,各种各样的水族都能在这些符号里找到自己的影子,那就是河神的符号。 “订立血誓,” 老鳟鱼这样说道,“挑战者先来。” 小绿缓缓起身,走向血誓之石,同时,他将自己那硕大的鱼鳍高举国头顶,宣誓道: “礼敬至高无上的河神,我是您忠实的仆人,在这不洁的世上,唯有您能用怒火将罪恶扫尽,我恳求您做我的见证,我将挑战肥鲢鱼一族的首领,因他犯下谋杀和虐待的罪行,我将用血与火洗净他的罪孽,请河神见证。” 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或者说,是老鳟鱼替他准备的说辞,若按他自己的想法,那当然是随便发个誓就好,然而,老鳟鱼却不容许他那么做。 “不要犯傻,” 老鳟鱼这样说,“在那种场合下,你必须有好的说辞,才能打动人心,而血誓的一部分约束力就来自人心。” 于是,小绿将老鳟鱼准备好的说辞背诵下来,就有了如今这一幕。 “当此人在河神面前诋毁我的时候,他已经犯下了不赦之罪,” 新党首领如此说道,“他欺骗了河神。可他的罪孽还远远不止于此,让我在您面前揭发他,他是一个背弃自己种族的叛逆之人,当同族都在为族群的幸福而奋斗时,他选择做逃兵,当族群正在上一任首领的领导下腾飞时,他带外族人回来弑杀了自己的首领,他的罪孽是如此的深重,请河神予以他最严重的惩处。” 他在胡说八道,小绿心想,怒火从他心中腾起,为了族群的幸福而努力?开什么玩笑?难道族群的幸福就是所有人一起跑到刺刺球上打滚?还说我纠结外族人谋杀带领肥鲢鱼一族逐渐腾飞的首领?该死的,那家伙每天就知道吃和睡,然后就是做大河流域王者最忠实的奴仆,丝毫不管自己的子民的死活,在他嘴里反而成了大英雄? 有那么一瞬间,小绿真想站起身来,大声抗辩,然后斥责新党首领胡说八道,他几乎无法抑制自己心中那熊熊燃烧的怒火,然而,这时候,老鳟鱼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要他隐忍,他为此忍住了发作的冲动。 忍住,他告诉自己,会有机会的,马上就会有机会的,在神圣赌斗中,我会用盾牌把这家伙的脑袋拍个稀巴烂,然后把里面的阴谋诡计、谎言、狠毒全部掏出来,称称看有多重。 “伟大的河神,” 老鳟鱼这样说道,他正用双手缓缓的摩挲那块血誓之石,在他的摩挲之下,石头裂缝里溢出的一抹抹血光渐渐收敛,却又纠结成一篇怪异莫名的文字,小绿识字不多,但他知道这是上古文字,“这两人在你面前发下血誓,他们将会在您的审视下进行决斗,而您将会用您的慈悲给予他们最公正的审判,而在审判之后,任何人都不可以对您审判的结果做出质疑,他们为此订立血誓,请您监督。” 血红色的石头骤然亮了一下,这时候,血色光芒彻底收敛,那篇上古文字书写的篇章则完全成型,忽然,虚空中多出一些细微、零碎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小绿听到,有人在说“若违血誓,尸骨无存”的话。 他感到脊背有些发凉,过往听过的传说和故事,在这一刻齐齐涌上心头,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战。 新党首领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曾经参与平叛战争的老英雄,这时候,正狐疑的左顾右盼,毫无疑问,他也听到了那声音,这时候也正嘀咕着什么。 “好了,” 直到老鳟鱼在血誓之石上轻轻拍了一下,那声音才渐渐散去,同时,那一篇由血光组成的文字也消失不见,老鳟鱼转头对小绿和新党首领说,“血誓已经订立,从现在开始,直到神圣赌斗结束,你们不可以私下对彼此做出有损任何可能伤害对方一丁点的事情,而在神圣赌斗结束之后,你们的任何亲人和朋友,亦或者下属,都不能对赌斗的结果表示质疑,你们最好提醒他们,过去也有一些不敬河神的家伙,妄图对签订血誓的神圣赌斗的结果进行干预,最后的结果却是尸骨无存。” 小绿望了新党首领一眼,他知道,这一番话主要是针对新党首领来的,果然,新党首领听完这一席话之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陛下和老鳟鱼大人的动作这么快,” 新党首领不忿的说道,“我还什么都没察觉到,你们就让我签订了血誓了,我还能搞什么小动作?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说到这里,他转向小鳄鱼,“陛下,” 新党首领轻声的说,他用那种古井无波的眼神盯着大河流域的新王,“是我为您做的不够多,还是我为您做的不够好?” “或许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小鳄鱼陛下语气沉静的说,“当然,我相信首领大人其实不是那样的人,可掌握的证据实在让我心里发凉,无奈之下,我只好请河神裁决这一切了。” 新党首领十分无礼的盯着小鳄鱼陛下看了又看,然后,他行了一礼,“演武场就在外面,请陛下允许我去披挂铠甲,老夫的钩镰枪已经多年不曾使过,也不知本领稀疏了没有。 ” 小鳄鱼陛下和老鳟鱼大人相视一眼,陛下的眸子里有一丝迟疑,显然,年轻的王者在担心,担心新党首领借此机会耍什么花招。 “陛下,” 新党首领颇有些不悦的说,“我已经订立了血誓,在河神面前发下了毒誓,我若违背誓言,迎接我的将是大河流域所有水族的唾骂,还有河神的怒火。” 小鳄鱼陛下的眉头稍稍舒展,即便如此,他还是谨慎的以目光寻求老鳟鱼大人的意见。 “我相信你不敢违背誓言,” 老鳟鱼大人这样说道,“因为血誓的威力非常强大,好,你去,快去快回,河神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仲裁了。” “如您所愿,老鳟鱼大人。” 新党首领就此转身离去。 “我们的战斗结束了,” 新党首领离开之后,小鳄鱼陛下走到他面前,这样对他说道,“接下来,就是你一个人的战斗了。” 我一个人的战斗,是的,我一个人的战斗。小绿心中这样想着,转身走向外面的校场。 暮色渐渐深沉,现在,小绿站在外面的校场上,思索着这一切。 外面忽然亮起了一盏灯,紧接着又是一盏,紧接着又是一盏,很快,校场四周亮满了花花绿绿的灯光,将黑暗的水域照的雪亮。 来了好多人呀,小绿心想,他感觉自己置身霓虹的海洋,各种灯光将他全然的包围了起来,他试图透过灯光寻找人的面孔,希望借此找到一两张熟悉的面庞,然而这终究只是徒劳,即便他的眼睛险些被灯光灼瞎,他也不曾看见一个熟人。 “他在看我们了!” 有人大喊着。 “死肥猪,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呀!” 有人奚落的笑着,用侮辱性的言辞攻击小绿。 “他杀了我孩子的父亲!” 一头肥胖的母肥鲢鱼大声哭喊着,声音十分尖利。 “他用卑鄙的方法开启了一场决斗!他已经害死了一个首领,如今又想害死另一个!” 有人大喊着。 小绿不禁皱起眉头,事实上,早在定计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一幕,那时候,他告诉自己,没什么的,也会会有一部分人攻击我,但那并不是大部分,只是一小部分,一小部分而已。 一小部分而已,小绿告诉自己,我不用理会他们,他们只是不明真相的普通人,他们不曾经历过我经历过的,所以无法理解我。 可是,即便他这样想着,却依旧忍不住转头望向那条母肥鲢鱼。 那是一条身材肥胖的母肥鲢鱼,她的身子一点也没有女性的修长之美,短短粗,像是一块圆木桩子。 “他杀了我丈夫!” 那母肥鲢鱼大声尖叫着,“他在黑牢里当守卫,只去了一个月不到,我们的孩子才刚出生……河神大人呐,开开眼,弄死这条该死的肥鲢鱼!” 黑牢里的守卫,小绿心想,一瞬间,那些死在他盾牌之下的守卫的面孔,一张又一张的浮现在脑海中,他本以为他已经要忘记他们的长相了,然而,这事后,一切又那么清晰起来。 是他吗?一张脸在他的脑海中定型,不是,太老,那么,是他咯?也不是,这家伙也太老…… 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大哭的冲动,周围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还是一小部分吗?不,许多人都在攻击我,为什么?他们知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这时候,他感到自己浑身发软,四肢无力,周围的鲢鱼们的大喊似乎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我怎么能用这种状态去应战新党首领?他不禁感到一阵惶恐,不,我需要有人鼓励我,我需要有人给我说两句好话,告诉我,我没做错。 他的目光再度扫过人群,他看到一张张鄙夷、仇恨、愤怒、不屑的脸,当然也有茫然、默然、面无表情的脸,但后者只是少数,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声讨者,都希望他立刻暴毙,那死了丈夫的母肥鲢鱼在大哭,场面一度竟有些混乱。 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他想,这时候,他真的感觉自己浑身无力,甚至有一种要尿裤子的冲动,他从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更不曾被这么多人一起声讨过,他想逃走,但那显然不可能。 为什么?他问自己,为什么没有人给我说一句好话?我的确带恩人来杀了上一任首领,但那是怎样一个脑满肠肥、碌碌无为的领袖啊!难道你们这些人那么怀念他的统治,并希望自己在刺刺球上打滚吗? 他感到一阵痛苦,河神大人,拜托,给我两个熟悉的人,过去的朋友和亲人,街坊邻居,来两个人给我说句好话,不,我不要他们为我呐喊,我只想要一个眼神,一个鼓励的、相信的眼神,仅此而已,仅此而已我就满足了。 然而,无论他如何祈祷,如何在心中呐喊,他始终不曾见过一个熟悉的人,周围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斥责声和呐喊声震耳欲聋…… 街坊邻居们不会来,小绿心想,因为他刚刚把一批街坊邻居放回家去,他们一定会仔细躲好,他们的家人则会抱着他们痛哭流涕,然后把家里的门锁的紧紧的……他们不会来。 至少我还有我儿子,他想,他转头望向小肥鲢鱼所在的方向,儿子正坐在老鳟鱼大人的肩头。 儿子在睡觉,小绿颓然的发现,这种时候,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在闭上眼睛睡觉。 他的确应该睡觉,小绿这样告诉自己,他被囚禁在黑牢之中,又饿又累,受尽折磨,好不容易得到解放,他应该好好休息……可是,我多想他睁开眼看看我,看看他的爸爸,那会让我感觉好很多的。 可是,儿子在睡觉,并没有朝他看一眼,倒是老鳟鱼大人和小鳄鱼陛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小绿点了点头,然后茫然的转过目光,他并没有感觉好上一些,我不需要他们的鼓励,他想,因为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们是我的共谋者。 为什么还不开始?呐喊和斥责还在继续,有那么一瞬间,小绿几乎恨不得从高台上跳下去,直砸在人群中,然后手持黄金巨盾,狠狠的撞开一条血路…… 为何还不开始?小绿又一次问自己,该死的,新党首领迷路了吗?他是去穿铠甲,还是潜逃了?亦或者他中途变卦,去召集人马,准备对我们出手了?不,他发下了血誓,绝不会违背。 为什么不会了?忽然,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他既然能一边假意释放你儿子,一边派人诱骗你到黑牢中,意图将你杀掉,又为什么不能做出背誓之事,暗中纠结人马,把你们这些暗算他的家伙一网打尽了? 可是他立下了血誓,无论他是多么卑鄙无耻的人,他都不敢违背血誓…… 是吗?那你是怎么听到那些关于违背血誓的传说的了?违背血誓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不管他们下场如何,他们一开始都铤而走险了?新党首领为什么不会了? 想到这里,小绿忽然感到一阵惶恐,他转头望向老鳟鱼大人和小鳄鱼陛下,发现他们也都面色阴沉,似乎都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并且正在担心什么。 难道说,新党首领真的要背弃誓言?该死的,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鳟鱼大人不该放他去穿铠甲的。 呐喊声忽然大了十倍。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从先前的那种仇恨、鄙夷、不屑,变成了狂热、崇拜、敬重,紧接着,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路的尽头,一身青金铠甲的新党首领现身。 他来了……望着这一幕,小绿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怎样,新党首领如约而至,他刚才担心的一切都成了泡影,照理说他应该高兴,然而不知为何,他竟然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平叛战争的英雄!” 肥鲢鱼们大声欢呼起来。 “带领我们走出困境的首领!” 有肥鲢鱼这样颂扬新党首领。 “河神保佑您!” …… 一瞬间,所有对小绿的呵斥和辱骂,这时候都变成了对新党首领的歌颂和赞美。 小绿感觉自己的嗓子干干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同时,他再度生出浑身无力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手里的黄金巨盾太过沉重,最好放下才好…… 不可以,他在心中告诉自己,把盾拿住,他是你的武器,是你获胜的希望,你要打赢这一场,把对面那个意图将你杀掉,同时还派人虐待你儿子的该死的家伙弄死,你要以河神的名义宣判他,让所有人都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心中这样想着,便觉得力气一点点的回到了身上,然而,在周围的呐喊声中,这一点力气很快又流失了,该死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家伙有什么可喊的。 新党首领缓步走来。 “你去的时间有点长,” 小绿沉声道,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才好,“该不会是在害怕?” “我在磨枪,” 新党首领举起手中的钩镰枪,此枪长近两米,枪尖上有一道往后侧弯的勾镰,镰刀上系着一缕红樱,枪尖被磨得发亮,勾镰的锋刃则冷的发白,新党首领轻轻抖了抖勾镰枪,接着说道,“好多年没用过了。” “既然如此,” 小绿针锋相对,这时候,围管者的喊声更大,许多族人对他竖起鱼鳍中间的那一部分,还有族人在大声嘘他,他感觉那种无力感更强了,该死的,这样要我怎么跟他打?“你倒不如直接投降。” 新党首领不禁笑了。 “我练的不是枪,是劲,枪这种东西,十年不用也不生疏,劲这种东西,我每天练三遍。” 新党首领轻轻抖了抖手中的勾镰长枪,这样说道。 钩镰枪不自然的跳动着,软软的,像是变成了一根面条,小绿想到之前感受过的绵软力道,那就是新党首领引以为傲的劲力?不知威力几何。 “是吗,” 尽管心有惴惴,小绿脸上却不露怯,这时候,他正努力拖延时间,试图找回自己的力气,“看你来的这么迟,我还以为你怕了了。” “是我怕了,还是你怕了?” 新党首领似乎也不急着动手,这时候,他轻轻的抖动长枪,凭空挽出一个个枪花,同时轻笑着,“我来迟了,你们应该吓得不轻?” 的确吓得不轻,小绿心想,不,我不怕,我只是……有点担心。 “我只是觉得,” 于是,小绿说道,“既然你能假意释放我儿子,却又暗地里派出人手暗杀我们,那么,像你这样卑劣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血誓能不能束缚住你,可不一定。” 新党首领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他瞪着小绿,不屑的摇了摇头。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他这样说道,“正如你也不是我想的那种人,或者说,我也不是我想的那种人,而你也不是你自己想的那种人。” 什么跟什么?小绿听到这里,不禁感到一阵好笑,忽然玩起顺口溜了? “你太年轻,” 新党首领抖了抖自己嘘长枪,“永远也不能理解我的行为,正如我永远也不能理解你这种人的想法,所以只能用暴力解决问题。” “无论如何,” 小绿冷冷的说,“我都不可能理解杀掉自己无辜的同族和孩子的做法,该死的,你这家伙想把肥鲢鱼一族带入深渊,你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你们的死,” 新党首领摇了摇头,这样说道,“对肥鲢鱼一族有好处。” “我看不出来有何好处,” 大个子肥鲢鱼这样说道,“恐怕只是对你一个人有好处,不是吗?你这个心理有问题的怪物,随随便便就给人安上叛逆的名头,然后喊打喊杀,你真的理解过别人吗?你知道别人有什么无奈?有什么痛苦?” “我不需要理解,” 新党首领轻声的说,“族群需要安定,需要秩序,而你就是挑战秩序,挑战安定的那个人,你带人杀死了上一任首领,如果我对你的都出现不闻不问,任由你大摇大摆的走在肥鲢鱼一族的族人面前,很快就会出大问题。” “会出什么大问题?” 小绿饶有兴趣的问道,这时候,他真的有些被新党首领的话吸引了,我带恩人来杀掉上一任首领是为了给我妻子报仇,跟这家伙有什么关系? “反对我的人会借此攻击我,然后拉帮结派,” 新党首领说道,“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权利铸成牢牢一块,释放你儿子会让这一切付诸东流。” “你把权利全部抓在自己手里,” 小绿死死的盯着新党首领说道,“然后你就可以为非作歹,胡作非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杀谁就杀谁,是不是?” “所以我说你不懂,” 新党首领无所谓的笑了笑,“你永远也不明白,我们的族群正面临着怎样的问题,大河流域在发生剧变,两位王者在争锋,肥鲢鱼一族作为仰人鼻息的存在,必须要牢牢的抱成一块,然后才能在夹缝中生存,集权的好处就是,可以指哪打哪,目标明确,大河流域的剧变就好像一场猎杀游戏,在这一场游戏里,只有那些执行力最强大,目标最明确的种族可以幸存下来。” “这都是你专权的借口,” 小绿冷笑着说,“最关键的问题是什么?你想杀一群无辜的人,想把一个无辜的孩子送到刺刺球上打滚。” “我再跟你说一遍,” 新党首领面无表情的说,这时候,他手中的钩镰枪已经能一次挽出五朵枪花,“如果杀了我亲娘能带领肥鲢鱼一族走向强大,我愿意那么做。” “我也再说一遍,” 小绿直勾勾的瞪着新党首领,“你是个畜生,别说那么多了,来,我要让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事实上,这个时候,他还没找回自己全部的力气,周围的喊叫声让他感到四肢发软,然而,他实在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愤怒,他只想用自己手中的巨盾把新党首领砸成肉酱。 新党首领微微点了点头,他什么都没说,下一刻,两人的目光短暂的交汇了一下。 没有任何迟疑的,两人朝着对方走去,新党首领脚步很小,很谨慎,小绿却大步流星,黄金巨盾被他抓在手中,他侧身逼近新党首领,黄金巨盾护住了身体绝大部分。 “哈!” 忽然,当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四米的时候,新党首领大喝一声,然后,他猛的向前突进,脚步快的不可思议,他在一瞬间逼近小绿,手中钩镰枪骤然刺出。 举盾,挡,反击,小绿的动作一气呵成,直如行云流水一般,这是他在心中演练无数次的动作,这时候,面对新党首领那如毒蛇般骤然刺来的狠厉一枪,他终于将心中早已演练好的招式用了出来。 举盾,挡,反击! 当! 钩镰枪刺在黄金巨盾上,发出轻轻的金铁交击声,小绿往后蹬出一步,手中巨盾悍然推出,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受到盾牌上传来的阻力,很小,只有一点,那就是枪尖,电光石火一般,这个念头闪过小绿脑海。 接下来,他只要再度用力猛推,钩镰枪枪尖要么从盾牌上滑过去,要么就会被他推开,然后,他就能逼近新党首领,而只要逼近新党首领,钩镰长枪的威力就去了一大半,接下来,他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大力和盾牌的坚硬来拍倒新党首领。 然而,当他真的用力往前推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那枪尖既没有在盾牌上滑过,也不曾被他推的后退,相反,一股绵软的力道从枪尖上蔓延开来,恍如一团棉花,将他的盾牌整个包裹起来,一瞬间,黄金巨盾仿佛失去了重量。 怎么会这样?小绿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他当然知道这就是新党首领引以为豪的那种劲力,然而,究竟是怎样的劲力了?有什么用了? “化劲是一种奇异的劲,” 老鳟鱼是这样告诉他的,“尤其克制你的蛮力,我年轻时曾游荡大河上下,斗过不少擅长各种劲力的高手,新党首领的那种化劲应该是其中最为诡异的,据他自己所说,他的劲力有接化发三种,各有各的用处,具体如何接化发,倒也不甚清楚,不过,从他以往的战绩来看,他对付那些空有蛮力而无技巧的家伙很有一套,黑鱼那家伙年轻时在他手上吃过大亏,当然,后来黑鱼跟了陛下的父亲,发了迹,能动用的资源太多,所以修为超过了他。如今么,我看他不可能有黑鱼的实力,不过,你还是要小心谨慎,切记不可操之过急。” 黑鱼是陛下父亲,也就是古龙王手下的头号大将,据说在五年前天空和陆地的强者一起进攻水底宫殿的时候,那家伙以一敌二,干掉了一头大黑熊,又把另一头大黑熊吓傻了,那样的高手,都曾被新党首领打败? 从那时候起,他都在思索如何对付新党首领,然而直到现在,他也没想出个法子,真正的问题在于,所谓化劲乃是一种神秘的劲力,根本没有详细的资料,除了实战中小心翼翼的试探,别无应对之法。 这时候,黄金巨盾陷入那种奇怪的绵软的劲力之中,小绿心中不由一惊,这是接?还是化?还是发?该死的,怎么会有这种体术! 想起老鳟鱼的警告,他立刻谨慎的往后退,先试探,他告诉自己,弄清楚这家伙究竟有什么本事。 他往后退,却又感到一股力量粘在盾牌上,不断的将盾牌往后拖。 这是怎么回事?小绿震惊了,新党首领的劲力能把他的盾牌挡住就算了,竟然还能把他的盾牌吸过去?这算什么? 来不及想那么多,那股吸力竟然渐渐的大了起来,小绿当机立断,用力将黄金巨盾往后拔。 然而,那股力量不知为何,竟然越发大了,小绿心中也越发骇然,终于,他再也忍不住,用尽全力往后拔那盾牌,忽然,他听到新党首领轻笑道:“倒!” 不好!这是小绿心中唯一闪过的念头,下一刻,一股沛然大力从对方的枪尖上涌出,直撞在小绿的盾牌上,这股力量大的不可思议,以至于小绿像是在面对一座轰然砸落的大山。 来不及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小绿被那股力量打倒在地,他那庞大的身子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往后倒去,仰面朝天的一刹那,他听到新党首领的脚步在右面响起,没有任何迟疑的,小绿将黄金巨盾挡在右面。 “轰!” 大个子肥鲢鱼的身子砸在地上,下一刻,黄金巨盾上传来“叮”的一声轻响。 挡住了,小绿心想,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 新党首领的刺击很轻,接下来,小绿准备起身,然而,忽然一下,盾牌上又传来一股绵绵不绝的力道,像是有一只温柔的小手在按着盾牌。 这股力量真的很轻,然而,当小绿试图起身的时候,这股力量却发散开来,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只小手在推着盾牌,小绿压力大增,他挣扎了一下,没起来,又挣扎,这一次他用尽浑身力气,忽然一下,那股力量竟然就消失了,小绿猛的从地上弹起来,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来不及收力,于是,他急促的向前迈了几步,身子再度向前倾倒,最后他狠狠的栽倒在地上。 该死,小绿心想,这家伙是会邪法吗?为什么会这样?这哪里是打斗?他分明是在玩弄我! “嗖!” 后方,一缕寒风骤然袭来,小绿后背一凉,下一刻,他不顾一切的转身,同时将砸在地上的巨盾摆到身后……长枪在盾牌挡住他整个身子之前刺进来,钩镰枪的枪尖在一瞬间刺破他的皮肤,小绿只觉肋下猛的痛了一下,没有任何迟疑的,他将手中的黄金巨盾猛的推了出去。 长枪刺入一寸左右,没有再深入,盾牌往前飞,撞在钩镰枪的镰刀上,钩镰枪往后缩,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小绿心中一松,然而,钩镰枪又以更快的速度刺了进来,这一次镰刀朝着上面,原来新党首领只是将钩镰枪转动了一下。 这时候,小绿人在地上,眼看盾牌已经无法挡住这一刺,他立刻用尽力气翻动自己那庞大的身子,长枪在他肋下擦过,带出一道寸许深的伤口 。 他在地上滚了半圈,新党首领大喝一声猛的追击上来,手中钩镰枪再度悍然劈下。 好厉害,这是小绿心中唯一的想法,新党首领的体术像是某种具有神奇力量的戏法,到现在为止,他甚至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打倒在地,节节败退,随时都有败亡的危险。 “哗!” 尽管小绿躲闪的已经极快,新党首领这一刺还是在他身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狂飙出来,高台下的观众开始大吼大叫,他们都想我死,小绿心想,身上的伤口,还有周围的环境,无一例外的吞噬着他的力量。 “让我惊讶的是,” 新党首领收回钩镰枪,枪上的钩镰 再度划过小绿的身上,短短的几个呼吸,小绿身上已经多出四道伤口,幸好他这时已经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爬了起来,新党首领一点战机都不愿浪费,飞快的冲了上来,钩镰枪再度递出,“你这家伙的身子如此臃肿就算了,竟然还能如此灵敏。” 如果这也算灵敏的话,小绿心想,这时候,他正在飞快的后退,同时转弯,校场的高台是圆的,他在倒着转圈圈,借此躲避新党首领的进攻。 “懦夫!” 下面的观众大喊着。 “胆小鬼!” “河神判定你有罪啦!” 我没有罪,小绿一边退,一边这样想着,如果河神判我有罪,那就是他判错了。 河神,对了,河神,给我力量和智慧!不对,只给我智慧就行了,我的力量已经够大,只需要智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脑子还能动这么多念头,然而,有那么一瞬间,他捕捉到了一线灵光。 力量,是的,我不需要力量,因为我的力量已经足够的大,不管新党首领有多厉害,他的力量绝不可能比我大那么多…… 他想到那朝他袭来的,仿佛大山崩塌的恐怖力道,为什么他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第二百三十六章 毫无疑问,新党首领绝不可能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然而,为何他又偏偏能打出那样恐怖的力道,直好似大山瓦解崩塌一般,根本无法抗衡。 力量不可能凭空生出,小绿心想,紧接着,他又想到老鳟鱼说过的: “他最擅长对付那些力气大又不擅长使用技巧的家伙,对付他切忌不可用蛮力,更不要操之过急。” 于是,小绿忽然一下明白了。 他借用了我的力量,小绿心想,所以才能发动那样山崩地裂的攻势。 他借用了我的力量……小绿感到一阵不可思议,这太离奇了,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明明是我用来攻击他的力气,怎么就忽然反转了过来? 接化发,好一个接化发,这是接,还是化,还是发?他接住了我的力量,然后化成自己的力量,最后再发给我? 如果真是这样,我又该如何应对? 新党首领的攻击如疾风骤雨般源源不断的落下,钩镰枪不断的探出,缩回,探出,缩回,仿佛一条不断出击的毒蛇。 这时候,小绿完全处于防守状态,他下定决心,再没想出如何反击之前,绝不做出任何反击。 台下观众的呐喊声越来越大,其中有很多都是嘘声,小绿听到有人让他受死,说他不是新党首领对对手,这场神圣赌斗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还有人说河神刚才已经做出了判决,但小绿用卑鄙的方法逃过一劫。 “像你这种只会用蛮力的家伙,” 新党首领这样说道,“我以前不知道干掉过多少个,我杀你们这样的人,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莫说大话,” 小绿不愿失了气势,当即回击,“你来杀我一下试试!” “也好,” 新党首领这样说道,“我也懒得跟你玩这些你追我赶的小伎俩,你看好了!” “看好了”这三个字刚刚出口,下一刻,新党首领已然高高跃起,他从空中发起雷霆一击,整个身体都挺直了,钩镰长枪悍然刺下,直取小绿。 从天上来?小绿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他立刻意识到,这也许是一个机会! 所谓力从地起,站在地上才能做出各种发力的动作,所谓化劲也无非就是一种对力量的特殊使用方式,如果连发力的点都没有了,还怎么能接化发? 想到这里,小绿当机立断,你看他高举盾牌,封住钩镰长枪的进路,然后,他猛的将盾牌往上推,只听“叮”的一声轻响,钩镰枪刺在盾牌上。 挡住了,小绿心想,果然,这一次没有那种软绵绵的力道出现了。 他正准备借势反击,忽然,半截钩镰从盾牌侧面伸出,越过盾牌,又转向,牢牢的卡住盾牌的侧面, 不好!小绿在心中大喊一声,下一刻,他试图将盾牌往右横移,然而已经迟了,一股沛然大力从半截钩镰上发出,扯住盾牌直往后拽,小绿急忙也将盾牌往后拽,他试图与那股力量抗衡,但那半截钩镰忽然一抖,那股力量便转了个方向,竟变成和小绿发力的方向一致,如此一来,小绿终于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是如何为别人所用,在这一刻,对方的力量和自己的力量加在一起,排山倒海的涌了过来,他只觉呼吸一滞,下一刻,这股力量推着他庞大的身子,也推着沉重的盾牌,往后横飞出去。 原来是这样,人在空中,小绿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这叫什么?指东打西?借力打力? 不管怎样,他已经大致有些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毫无疑问,所谓接化发就是化用敌人的力量为己所用。 “砰!” 这些念头都是在一瞬间闪过脑海的,下一刻,他已砸在地上,沉重的盾牌落在他肚子上,小绿痛的闷哼一声。 新党首领如鬼魅一般冲了过来,手中钩镰枪飞速刺下,小绿根本来不及躲闪,他只能横移盾牌,试图挡住,然而这一点用没有,新党首领闪身,钩镰枪转到盾牌防御不到的位置,刺,小绿身上多出一道伤口,在钩镰枪深深刺入他身体之前,小绿忽然伸出鱼鳍,抓住了钩镰枪。 “你……” 这突入其来的变故显然吓了新党首领一大跳,他怎么都没想到,倒在地上,狼狈防守的小绿,竟然能伸出鱼鳍抓住他的长枪! “找死!” 新党首领骂了一句,小绿隐约听出来,这时候,对方已经有些微微的乱了方寸。 新党首领用力推着钩镰枪,他想将长枪刺进小绿体内,小绿毫不怀疑,只要让对方把长枪刺进体内,凭着那二尺长的钩镰,轻轻一搅动,他的内脏就全部完犊子了。 这时候,他只能强忍着长枪刺入体内的痛苦,同时牢牢抓住钩镰枪的枪柄,不能朝任何方向用力,小绿心想,既不能向前,也不能向后,我只要牢牢的抓住就好了,牢牢的抓住。 他真的是这么做的,既不试着把长枪从自己身体里推出去,也不试着让长枪枪尖做任何形式的位移,总之,他就站在那里,抓住长枪的枪柄,像是一块巍然不动的礁石。 “你在干什么?” 新党首领面色阴沉的问道,“一动不动?等着流血而死?” 他希望我动,小绿心想,他希望我用力的将长枪推开,这样他就能借力,他希望我动,但我偏偏不动,只要不动,他就拿我一点办法没有。 但也不能一直这样,小绿心想,我必须找出一个破局的方法,否则我真的可能流血而死。 “我血很多,” 小绿咧嘴露出一个痛苦的笑容,“可以一直流,没关系。” 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在盘算着,究竟怎样才能破局了?该死的,如果我试着把长枪推出去,他就会先假装和我对抗,然后忽然收力,那样的话,长枪固然会被推出去,但我自己也会被自己的力道带的摔倒,然后他就可以轻易的把我杀掉…… 只有一个办法,他告诉自己,我往外推,然后,在他转换力道的一瞬间,我忽然松手,那会怎样?毫无疑问,他会狠狠的往后倒,长枪会从我身体里拔出去,然后我猛地扑上去,用盾牌砸他……只有一次机会。 小绿准备动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迟疑,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力量,他有些眩晕,他流的血已然太多。 然而,真的能成功么?他心里没底,或许可以,或许不行,倘若成功,那自然是好,可若是失败…… 想到失败的下场,他的心跳陡然加快,那可不是死亡那么简单,在神圣赌斗中败亡的人会遗臭万年,他的孩子也会…… 然而他别无选择。 于是他猛的用力推那长枪,一瞬间,他看到新党首领的脸上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 小绿低头,抓住钩镰枪的鱼鳍用力往外推,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新党首领的力量和自己的力量僵持在那里,短暂的僵持之后,他松开了口。 他抬起头,新党首领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然后,新党首领往后倒飞出去,钩镰枪的枪尖在一瞬间抽离小绿的身体,小绿抬头,看到新党首领脸上露出一丝茫然的神情。 这就是唯一的机会,小绿告诉自己,下一刻,他将手中的盾牌高高举起,然后猛的扑向新党首领,新党首领倒飞出去,速度极快,小绿的速度却更快,转瞬之后,他已扑到新党首领正上方。 山崩,小绿心想,我也让你知道什么叫山崩。 于是他整个身子猛的砸了下去,手中的盾牌也重重的按下去。 “咣!” 盾牌砸在地上,高台直接被砸出一个大坑,声音响亮的让所有观众都情不自禁的捂着耳朵,同时,小绿听到“唧”的声响,是不是被压碎了?他这样想。 他从地上爬起来,将盾牌从自己脸上拿开,钩镰枪猛的朝他胸口扎来。 小绿大喊一声,抓着盾牌挡住钩镰枪,钩镰枪却忽然调转方向,下一刻,长长的钩镰已经卡住小绿的盾牌,一股大力从钩镰之上传来,小绿正想与之对抗,忽然想到新党首领的手段,却就并不与之对抗,反而随着那股力量前进。 他满以为新党首领一定会使出那化劲的法子,将钩镰枪往外抽的力量变成往里推的力量,是以,他索性直往前顶,让对方撞上自己的巨盾。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新党首领非但没有变劲,反而更加大了力气,如此一来,那股往外抽的力量便更大了,小绿自己正往前顶,再被这力量一带,登时踉跄的往前直扑,那钩镰枪却迅速抽走。 糟糕,小绿心想,看来对方已经知道他摸出了一些门道,是以将计就计,使出这么一招,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小绿向前扑跌,身后“嗖”的一凉,他想躲避,但新党首领这一次用力太猛,再加上他自己的力气,一时间根本无法卸去,他竭力想要闪向一旁,但后背忽然一痛,钩镰枪刺破他的血肉,扎进他身体里,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裂开了,他继续往前扑跌,脚步却变得无力起来。 这时候,他能感受到,那杆钩镰枪已经深深的捅进他身体里,他的内脏似乎被刺破了,那杆枪还在往前,他继续无力的向前走,一截枪尖忽然从他胸口冒出来,鲜血暴涌而出。 “呃……” 小绿闷哼着,他低头望着胸口冒出来的那一截枪尖,一瞬间,过往的所有经历一一在眼前闪过。 所以这就是结果?我短暂的生命就定格在这里了? 思绪像蝴蝶一样从脑海中飞过,短暂的停留,又飞走,下一刻,他那庞大的身子猛的撞向地面。 “你这该死的……” 新党首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奇怪,有气无力的,颤抖着,像是垂死之人挣扎着在说话,为什么?他胜利了,他活下来了,河神判他无罪,该死的瞎眼的河神……他听到新党首领接着说道,“叛逆……” 这时候,他又听到高台周围的观众发出的声音,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小声的缀泣,有人大喊着“救救首领”,还有人在声明神圣赌斗不容被干预……发生了什么?小绿那渐渐暗淡下去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他们是在为我哭泣吗?救救首领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以为自己已经坠入败亡的深渊,然而事实也许并不是那样,观众们的喊声就是明证,于是,他试着转身,想要看看新党首领到底怎么样了,然而,钩镰枪将他整个贯穿了,这时候,他感觉自己只要动弹一下,肚子就传来一阵可怕的剧痛。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强忍着那股剧痛,缓缓的转身……一道黑影忽然从他身旁闪过,他仔细一看,原来是新党首领浑身浴血的倒在自己身旁。 新党首领……不,应该说是新党首领的一部分,倒在地上的这一部分,是新党首领左半截身子,他的右半边身子已经全然的消失不见,身上只剩几片破碎的,被鲜血染红的铠甲,他的头还在,并且望着小绿,那一双死寂的眸子里,似乎还有对叛逆的仇恨。 他死了,小绿心想,被我那一下砸死了。 他想到刚才自己朝新党首领猛的扑过去,举着盾牌往下砸的情形,那时候,他真切的听到了血肉被碾碎的“唧”声,然而,在那之后了?新党首领竟然对他发起了反击,又从背后刺了他一枪…… 现在想来,那时候,新党首领的半截身子应该就已经消失了,然而,这家伙硬是凭着残余的生命力,或者是,是心中对叛逆的仇恨,蹬着一条独腿,拖着半截身子,用长枪将他整个贯穿。 河神原谅我,望着新党首领死寂的眸子,小绿心想,我不该说你瞎的。 耳边的声音渐渐小了,仿佛观众们都被眼前的结果震惊了,紧接着,眼前一黑,他感觉自己坠入万丈深渊…… 江言 秘境的夜空中没有星星,只有月亮,还有另一个会发光的天体,那玩意儿比月亮要大很多,占满了西方的一整片天空。 那是地球,江言心想,真是不可思议,我已经看到了普通人永远也无法想象的奇观,在地球的附属空间上看着地球。 地球是蓝色的,那是水,江言甚至能辨认出大陆的轮廓,甚至,他还能找到自己家乡的位置…… 这是一副奇景,事实上,第一次看到地球从西方的天空升起来的时候,江言整个人都痴傻掉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天音石口中的毁灭大灾难即将降临了。 毕竟,昨晚他们刚来的时候,天空中可没有这么巨大的,还会发光的怪物天体。 “你不知道吗?” 天音石有些奇怪的跟他说,“那就是你们生活的大世界,这片空间从属的大世界。” “为什么昨晚没见到?” “那不可能,这玩意儿每天晚上都挂在哪儿,比灯泡还亮了。” 江言想起自己昨晚的经历,一进入秘境,他就被古荒神源的分身盯上,然后就被陆地上的强者追杀,匆忙之中,他当然不会注意到天上有什么。 那之后,一切都发生在水下,他就更不可能看见天上有什么了。 说实话,他盯着巨大的地球看了好久好久,寻找到自己熟悉的那一块大陆,然后把目光投向自己长大的那一块区域,最后,他脑海中浮现出孤儿院里的那些孩子的模样,还有姜杏若。 想到自己此刻与那星球相隔亿万里,他心中立刻无比想念那些孩子们。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要去到那巨大的天体上,救出姜杏若,然后把她带回孤儿院。 总之,他归心似箭。 入夜,地球返照着太阳的光,投下一片烂漫的清辉,洒在每个人的头上。 这是一只大部队,江言,林梦蝶,河豚,青城弟子,天音石,老槐树,老松树,紫罗兰,巨大的青藤,还有刚刚加入队伍的阴骸之地的王者。 银辉洒在地上,大地像是披上一层霜衣,一行人快速的向丛云山赶去,那里,有古荒神源早已准备好的阵法,可以带他们去到外面的大世界。 “我们要赶快了,” 天音石这样说道,“我已经听到毁灭大劫的声音,死亡的语调抑扬顿挫,为此界所有的生灵哀悼。” “你胡侃什么?” 江言瞪了他一眼,不得不说,入夜十分,清冷的月光下,听人说出这种话来,他感觉浑身冷嗖嗖的,“你听到的多半是老槐树身上的小鬼的声音。” “小鬼可不能让我有这种感觉,” 天音石的声音很低沉,“我听到一尊灭世的魔主即将降临,他大手一挥,山川河流都要崩断,他的……欲望将会把此界点燃。” “欲望?” 河豚不禁笑了,“好家伙,合着这魔主是看上此界哪个大妹子了?” “也许,” 阴骸之地的王者开口道,他望了林梦蝶一眼,“真的有那样的大妹子。” 林梦蝶扫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前面有人,” 忽然,一个声音在前面响起,紧接着,巨大的青藤从地上蹿出,青藤极具人性化的扭了扭身子,说道,“很多人类修士聚集在那里,也许又有什么宝贝出世。” “又有宝贝出世?” 江言惊讶道,然后,他与青城弟子相视一眼,“不是刚刚才有首山赤铜出现吗?” 青城弟子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茫然之色,“不应该啊,” 他这样说道,“要隔起码一天,才会有第二桩大机缘出世,甚至,像首山赤铜这种大机缘,能出现一次已经是走大运了,照理说,出了首山赤铜,那么,不要说这一次,就算下面几次,也不大可能有大机缘出世了。” “没有下一次了,” 天音石这样说道,“毁灭即将降临,所有的机缘都会出世,这个世界的潜力被人家榨干了。” “什么意思?” 江言狐疑道,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世界的潜力被榨干了?什么跟什么?世界还能被榨干?谁有那样的本事? 所谓的毁灭到底是什么?这是他心里的另一个问题,世界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要毁灭了? 他问过天音石,然而,天音石只能给出一些含糊不清的答案,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啦,什么恐怖强大魔主即将降临啦,总之是让人不明觉厉,但又说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挡在必经之路上?” 江言这样问道,“可以绕过去嘛?” 说实话,他很想去凑个热闹,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一望见占满西方天空的地球,他就想起还被关在司空行家里的姜杏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救那个小女孩,因此不希望路上出现任何波折。 事实上,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可以力敌治水境巅峰高手的修士,身边还有这么一大票实力恐怖的“朋友”,他完全可以和这秘境中任何一方势力一决高下,他完全不用担心自己被人认出来,然后被斩龙组的人围攻,说实话,他还很想跟那个放电男再打一场。 不过,想起姜杏若,他还是决定把这些事情都放到一边,没有什么事情比先救出小女孩更重要的了。 “他们挡在必经之路上,” 青藤这样说道,“不过,我们这些人实力强大,他们多半不会惹我们。” “是吗,” 江言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如果那群修士中有之前被我们劫掠过的修士,你还会这么觉得?” “呃……”青藤语气一滞,“的确有一些熟面孔,不过,之前给他们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多?他们要是敢造次,再教训他们一番就是了。” “是啊,” 江言点头,说道,“那样一来,“就从争夺机缘变成讨伐树精了,我比你理解人类,他们可不是被教训一次就乖乖听话的家伙。” “那你说该怎么办?” 青藤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难道我们怕他们?一群弱小的人类而已,难道我们还要躲着他们?请你搞清楚,这里可是有两位王者坐镇的!” 哈,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江言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他缓缓转头,望向寂静之地的王者和阴骸之地的王者,“我都忘了,我们这里还有两位王者了,那么,两位,你们觉得了?” “呵呵,” 阴骸之地的王者摸了摸鼻子,笑道,“贤弟,这家伙想让我们给他当打手了。” “我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玩意儿,” 寂静之地的王者没好气的说道,“藤儿,以后我们也许经常要跟狡诈的人类打交道,记住,不要跟他们说太多,否则就可能被他们算计。” “呃……” 青藤粗大的身体上浮现一张女人的脸,紧接着,青藤用力的抽向江言,“小子,你对我干了什么?” 凭着武道天眼,江言轻松的闪过这一击,然后,在青藤第二次抽过来的时候,他缓缓伸手,却无比准确的抓住青藤,凭着战神体的怪力,他轻轻扯住青藤,任凭青藤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干嘛就动手?” 江言这样说道,他用力的拽了拽青藤,青藤不禁发出一阵轻轻的呻吟,“我也没做什么呀,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 他轻轻放开青藤,青藤微微抖动了几下,似乎还想进攻,然而,最后却只发出一声冷哼。 “你这家伙,”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又何必装傻?你想让我们给你当打手,又不肯开价,所以只好抬出那所谓的王者的尊严,逼迫我们震慑那些人类修士,是不是?倘若我们不愿意,就是失了王者尊严?” 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嘛? “我可没有那意思,” 江言矢口否认,“不行我们还是绕路,免得生出什么波折。” 事实上,绕路才是他本来的想法,他的确不想多生波折,毕竟,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古荒神源的麻烦已经解决,救出姜杏若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什么机缘都要放在一旁。 然而,他转念又想,又知道这事情不大可能,毕竟,他们一行人的实力摆在这里,而天音石和阴骸之地的王者又都是一方王者,在这秘境之中,他们怎么可能为了几个外来者绕路?他们必定会要直面那些人类修士,然而,这两个家伙一直装死,显然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那他就只能想办法让他们开口了。 “这小子奸诈的很,” 天音石不忿的说,“之前,要不是这家伙使手段,首山赤铜早就是我的了。” 他还在为首山赤铜耿耿于怀,江言心中暗笑。 “唉,” 江言说道,“有的人啊,就是说话不算话!明明说好了的,不因首山赤铜的归属而耽误我们的合作,结果了?一直念叨到现在!” “哼,” 天音石冷哼了一声,“小人之心,岂能度君子之腹?” “好了,我不跟你斗嘴,” 江言挥了挥手,大气的说,“我们来决定,到底是绕路,还是直走。” “直走,” 阴骸之地王者十分干脆的说,“在我们生活的土地上,没有给人类让路的说法。” 拜托,你这么敌视人类会让我很紧张好不好?江言心中暗自嘀咕,他悄悄看了青城弟子一眼,发现无风子脸色都白了。 “直走就直走,”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不过,倘若有人找这小子的麻烦,我和我的人不会出手,最好让人把这小子拖出去杀了才好。” “唉,” 江言哀叹了一声,自语道,“同样是王者,为何格局就如此不同?唉!” 天音石“嗡”的响了一声,丝丝光华从他身上涌出来,凝成一柄小剑,轻轻对准了江言。 “有话好好说,” 江言满不在乎的一挥手,这样说道,同时,他望向前方披着霜色的荒野,“我们继续前进,看到人类的时候,直接走过去,不必和他们起冲突。” “如果他们和我们起冲突了?”青藤问道。 “你们随意。” 江言这样答到,心中暗暗祈祷不要有那个不开眼的人修撞枪口上。 他们继续前进,踏过灰白一片的大地,在巨大天体的注视下,江言看到天空不时有鸟雀飞过。 “好多鸟儿,” 忽然,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一只又一只,徘徊不去,像是在窥视我们。” “此地靠近鹰巢,” 天音石说道,“所以鸟儿可能有点多。” 鹰巢……江言望向北方,在那里,一座巍峨的大山矗立着,大山高的不可思议,峰顶直插云中,那就是此界最高的山,坠鹰崖。 据说,天空的王者,鹰王的寝宫就在那座山的最高处,叫做鹰巢。 天空的王者……江言想象着一只大鹰展翅翱翔的样子,大鹰头戴王冠,身上的羽毛根根都发着神光……真想见识一下啊。 从昨晚到现在,他已经见过了大河流域的王者,陆地的王者,寂静之地的王者,阴骸之地的王者,按照天音石的说法,此界只有五位王者,所以说,他唯一没见过的王者就只剩下天空的王者了。 说实话,江言很想见识一下那位传说中的鹰王是何等风采,因为他觉得,鳄鱼和光焰都不太具有王者气质,而鹰,那种生来就为了搏击苍天的动物,才真正具有王者气质。 不过,他也只能想想,不能真的去找那位鹰王聊聊天。 不久之后,前方又出现一座低矮的丘陵,透过重重密林,江言凭着武道天眼赋予的锐利目光,敏锐的察觉到山上有火光,还有一些其他的光芒。 “斗殴,” 阴骸之地的王者白无聊赖的说,“到处都是暴力,你们人类每次进来,都要把这个世界搞的一团糟。” “没错,” 老松树接口道,“你们的术法上沾着火焰,有时候争斗之后,一整片森林都被点燃,里面的动物成片的死去。” “这还算好的了,” 天音石说到,“几百年前,有个叫邓龙的家伙,差点都把大河流域的水族杀干净了。” “你也知道这个事?” 江言有些好奇的望了他一眼,看来老鳄鱼没骗我,不知道那老家伙现在在干什么?估计在整顿儿子留下的烂摊子。 “笑话,我什么不知道?” 天音石好笑道,“你小子跟我比起来,还太嫩。” 江言正准备予以回击,忽然,他听到后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 他回头,看到两个人影从后方飞快的掠了过来,稍微靠近一些,借着地球返照的亮光,江言清晰的看到,这两人一个是粗犷大汉,另一个是面色苍白的瘦子。 “亲娘诶,” 还未靠近,那粗犷汉子便大喊了一声,“我看到了啥?这是他娘的植物园吗?” 粗犷汉子嗓门很大,一瞬间,寂静之地的强者们纷纷转头瞪着他。 “呦呵,” 另一个面色苍白的瘦子惊讶道,“还真能动?好家伙,有人把植物园带进秘境了?青城弟子……” 苍白瘦子有一双桃花眼,这时候,那双桃花眼盯住了青城弟子无风子。 “狗日的!” 瘦子望了无风子几眼,忽然就破口大骂,“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二,这狗日的青城弟子就在这儿了!” 找青城弟子?江言怪怪的望了无风子一眼,听这语气,他想,来者不善,是青城派的敌人? 那粗犷汉子用硕大的牛眼望向青城弟子,一秒钟后,他的胡子直接扭到了一起,脸上的表情恐怖无比,“狗日的,” 粗犷汉子骂道,“今天我要是不把他扒皮抽筋,我就是他娘的龟儿子!” 还真是!江言又望了青城弟子一眼,心里这样想着。 “你们是……” 青城弟子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们认识吗?我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两位……” “你没见过我们,” 面色苍白的瘦削青年冷笑道,“可你见过我三哥四哥和六弟,小子,你们可真是好手段呀!” “你到底在说什么……” 青城弟子脸上的茫然之色更加浓厚,“你三哥是哪位英雄好汉?你四哥又是哪位?你六弟又是哪位英雄好汉?” 越说越离谱了,江言心想,青城弟子完全不认识这两人,这两人却一口咬死了他。 “装死?” 粗犷汉子闻言,瞪着青城弟子,骂道,“我把你这个该死的东西!我问你,下午的时候,在首山赤铜出世的地方,你们是不是杀了三个人?小子,我们叫镇南七虎,你听过没有呀?” 不是?江言转头望向青城弟子,但见无风子面色苍白,眸子里满是惶恐,头上虚汗直冒,就这样,还能杀人? “镇南七虎……” 青城弟子听了这话,脸色大变,竟尔直接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是你们……那不是我干的,是……” 他说到这里,忽然望了江言一眼,欲言又止。 这孙子!江言在心里大骂了一声,你看我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能是我杀了不成? “什么意思?” 面色苍白的瘦削青年望向江言,“难道是他……”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江言身边的林梦蝶,却就整个呆在那里,脸上露出痴呆的模样,话也说不下去了。 “你望这小子做什么?” 粗犷汉子也说道,他也望向江言,“你想告诉我们,是他杀了……乖乖,这是谁家女娃,长的楞个俊啦?” 好呀,为了漂亮妹子,就把三哥四哥,六弟,都丢在一边啦,江言心想。 “不是他……” 青城弟子这样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管你是什么意思!” 面色苍白的瘦削青年说道,然后,他艰难的把目光从林梦蝶身上挪开,望向江言,“小子,这是你马子?借我玩玩好不好?” 是的,江言望了林梦蝶一眼,真想这样说,但他忍住了,他怕林梦蝶又用那种凝结的、一动不动的目光瞪着他。 “五弟,你这话就说的没意思了,” 粗犷汉子接口道,“你前几天不是刚强了一个小狐女?这才几天?也该够你爽的了,这女娃就让给二哥。” 强了一个狐女?江言不禁有些愕然,他说的是狐女?是我听错了吗?真有狐女? “别啊二哥,” 面色苍白的瘦削青年说道,“这种从来没见过的好货色,咱谁也不能藏私呀!一起玩就是了,那啥,可怜三哥四哥跟六弟走的早,玩不到了……” 两人说这话时,目光直勾勾的瞪着林梦蝶,仿佛恨不得立刻就要把她吃了一样。 “两个痴呆的蛤蟆,” 林梦蝶冷冷的说道,“做你ma的梦了?” “还挺辣?” 粗犷汉子大笑道,“哈哈,女娃,你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可是镇南七虎啊!你是哪门哪派的女弟子呀?还是散修?不管怎样,遇着咱,你是有福享咯!” “别说那么多了,” 面色苍白的瘦削青年道,“二哥,我有些忍不住了,赶快动手,就在这儿把事办了!” 有点离谱?江言听到这话,不禁皱起眉头,这两家伙真的是人吗? 粗犷汉子应了一声,紧接着,两个家伙就带着一脸猥琐的笑容走向林梦蝶。 “江言,” 林梦蝶转头,瞪了他一眼,“你还在等什么了?等他们把我衣服扒光,你也能好好看看是吗?” “噗……” 江言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 “小子,” 粗犷汉子瞪了江言一眼,“给我滚远点,否则大爷要了你的命!这是你马子是?放心,待会当着你面弄她!” “你们是什么修为?” 江言迎向两人,挡在林梦蝶身前,这样问道。 “呦呵,”面色苍白的瘦削青年笑道,“小白脸来找死了,小子,我要让你知道,强者才能占有美人。” 那我真该立刻占有她,江言颇有些恶趣味的想,不过那是畜生的做法,而我是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你才是小白脸?嗯,脸是真白。 “肯定比你高,” 粗犷汉子问道,“真不滚开?” “我说,” 江言斟酌词句,他仔细的审视着面前的两个修士,“你们应该就是所谓的魔修?” “魔修?” 面色苍白的瘦削修士怔了怔,旋即笑道,“哈哈,大爷隔两天就要强暴一个女子,看哪个凡人不顺眼就一刀杀了,小子,你说大爷算不算魔修呀?” “这么说,” 江言捏了捏自己的指骨,“就是把你们杀了,也只是替天行道咯?”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粗犷汉子骂道,“你在说什么玩意儿了!杀我?好,大爷马上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我要把你的手脚一一打断,然后用绳子塞进你嘴里,再从你下面穿出来,就这样把你吊在树上。” 江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愕然的神情,粗犷汉子说的话的确有些震撼到他了,这真是人干的事吗? “跟人沾边的事,” 最后,江言摇了摇头,这样说道,“你们是一点都不干,罢了,今日送你们去阎王爷那儿报道,看看你们到了下面,是不收还这么猖狂。” “这小子傻了不成?” 面色苍白的瘦削青年大喊了一声,“我先把你阉了再说!” 说着,面色苍白的瘦削青年拔出腰间弯刀,直冲向江言,他的步伐十分诡异,像是在走曲线,整个人晃个不停,但又偏偏可以快速接近敌人。 江言出手,凭着武道天眼,他一眼就找出了瘦削青年的行动轨迹,下一刻,他迈出一步,卡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可以清晰的看见,冲过来的瘦削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无措的神色,但这家伙显然也是身经百战,当时一咬牙,却就将手中弯刀挥舞成片片雪花,刀刀直指江言要害。 江言卡住对方的走位,然后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砍杀过来的瘦削青年,瘦削青年狞笑着冲过来,一刀落下,“小子吓傻了嘛,” 瘦削青年这样说,“给爷死!” 一片清光斩落,江言抬手,两根手指准确的夹清光,清光散去,弯刀被江言用两根手指夹住,面色苍白的瘦削青年怪叫一声,拼命想要抽走弯刀,但任凭他如何用力,哪怕是脖子涨的通红也做不到。 这家伙应该是治水境五重境界,江言心想,就这一点实力,就能当魔修?每天胡作非为?他们是怎么逃脱斩龙组的追缉的? “你……” 瘦削青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江言,显然,江言的表现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能用两根手指挡住他的砍杀,还顺便夹住他的刀,这等修为简直难以揣度,一瞬间,瘦削男子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惊恐,“你是什么人?” “你也……” 江言正准备说话,瘦削男子眸子里忽然露出一丝狠厉之色,下一刻,他趁着分神说话的时机,猛的抬起另一只手,手上捏着一柄匕首,狠狠的刺向江言的肚子,这一下偷袭的速度已经极快,但江言毕竟有武道天眼,当时看的分明,却就飞快的伸出左手,轻轻截住瘦削青年的手腕。 凭着武道天眼,江言心想,我要是去练截拳道,一定天资超凡。 这时候,他再看向瘦削青年的时候,发现对方眸子里已经满是恐惧和骇然。 “下辈子做个好人。” 江言不想跟这家伙多说什么,他忽然放开夹住对方弯刀的右手,然后快如鬼魅的在瘦削青年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瘦削青年似乎想说什么,但一拍之后,他整个人都愣在哪里,眼睛也往上翻,他似乎还想挥刀砍杀江言,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巴,手腕一软,弯刀便直落下去,早被江言探手捉住,抬刀一挥,瘦削青年脖子上多出一道血线,然后,他整个人朝后倒去,砰的一声,瘦削青年砸在地上,脖子猛的飙血。 “也不咋滴,” 江言顺手杀了瘦削青年,又抬眼望向粗犷汉族,“就凭你们这点实力,就能肆无忌惮的作恶?斩龙组难道就不抓你们?” 斩龙组是怎么回事?像镇南七虎这样穷凶极恶的家伙不去抓,却非要来抓我这个良民?该死的。 这时候,粗犷汉子正望着他,眼神恐惧中藏着惊愕,同时,又带着一种探寻似的辨认,听到江言说出“斩龙组”这三个字后,他眸子里忽然露出一丝恍然,紧接着,他转头望着南方,张口轻轻吐出一口气。 “小心,” 阴骸之地的王者警告道,“这家伙在放风信。” “我可以拦截,” 寂静之地的王者适时的说,“不过嘛,这要江言那家伙给我一点好处,嗯,首山赤铜就不错。” 江言转头瞪了他一眼。 “别这样看着我,” 天音石说道,“现在吗,就算你把首山赤铜给我,我也拦截不了了,刚才恰好刮过一阵强风,带走了那道风信。” 江言转过目光,盯住粗犷汉子。 “你给谁发了风信?” 他这样问道。 “我老大,” 粗犷汉子沉声道,“小子,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老大一定会把你挫骨扬灰……” “刚刚还是你们在威胁我啦,” 江言有些好笑的说道,“现在怎么又这样了?喜欢漂亮女娃是不是?过来抢啊。” 粗犷汉子瞟了林梦蝶一眼,眸子里又闪过那种痴迷的光,然而,他显然知道事情的轻重,一瞬之后,他收回目光,“小子,” 他这样说道,“撞到你的手上,算我们点儿背,这样,我现在就离开,就当没看见你杀了我五弟,以后也再不找你的麻烦,行也不行?我告诉你,我们镇南七虎行走修行道这么多年,还从没对谁这么服软过!” “缓兵之计,” 江言说道,他缓缓走向粗犷大汉,“你已经认出我了,是不是?你知道我是斩龙组通缉的逃犯,所以想祸水东引,把那些想抓我的人都找来对付我,然后报仇,是不是?” “没有……” 粗犷大汉的脸上露出一丝愕然,他像个犯错的小孩子一样局促不安起来,同时,他不断的往后退,保持着和江言之间的安全距离,“你……”他看起来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又忽然转身,“后会有期!” 江言追上去,同时扔出一个白色的小球,小球呼啸着飞出去,很快就越过了粗犷大汉,江言又扔出第二个白色小球,两个小球之间拉出一道亮白色的线,粗犷大汉正在白线中间,一瞬间,粗犷大汉晕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言追到他身后,粗犷大汉已然醒来,只听他怪叫一声,慌忙还要跑路,江言却已经按住他的肩头,大汉徒劳的迈着步子,却只是原地踏步,根本无法前进。 “吟!” 眼看无法逃脱,粗犷大汉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镇南七虎中的第二虎,直接拔出腰间长剑,转身就来劈砍江言。 江言侧身,锋利的长剑从他鼻尖滑过,落在他胸前,粗犷大汉一转剑柄,剑锋复又对准江言,直削过去。 江言抬手,轻轻一弹指,那长剑顿失势头,猛的抖动了一下,接着向上飞去,可怜那粗犷汉子还想握剑,手腕徒劳的往下压,又哪里握的住?长剑剧烈抖动着,忽然从他手中跳了出来,剑身又在他脸上狠狠的拍了一下,粗犷汉子脸上多出一道红印,也不知江言那一弹指的力量究竟有多大,粗犷汉子被那剑拍在脸上,整个人踉踉跄跄的往后退,江言抬手抓住长剑,冲着粗犷汉子猛的一掷,那长剑划过巨大天体发出的清辉,径直穿过粗犷汉子的脖颈。 “可惜你只有一条命,” 最后,江言这样说道,“否则我定要多杀你几次,才解我心头之恨。” 粗犷大汉和他有仇吗?没有,面色苍白的瘦削青年也没有,然而,江言早就在心里下定决心要杀他们。 与其放过他们,给他们继续祸害无辜的普通人的机会,倒不如直接杀了,我的手上或许会为此沾上鲜血,我的宿命或许会为此多出一些业障,不过,还是杀了,虽然我也不认识那些被他们祸害过,或者是即将被他们祸害的人。 “很好,” 林梦蝶迎面走来,笑着对他说道,“下手很果断,总算不是龙虎山上那个婆婆妈妈的家伙了。” “这两人该杀,” 江言摇了摇头,这样说道,该死的,她在鼓励我杀人!“若是不该杀的人,我估计还是要婆婆妈妈。” 林梦蝶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说说,” 江言找到青城弟子,这样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青城弟子的脸色很不好看,“我……我不知道……” “你们是怎么杀掉那三个家伙的?” 江言问道,“不要说你不知道,你一定知道,如果你不说,我就只好把你扔在这里了,哦,还有,那家伙问你谁是凶手的时候,你还望了我一眼,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你是凶手!” 青城弟子的脸色像是要哭了,“我是说,凶手……和你有关。” “什么意思?” 江言皱了皱眉头,这样问道,“凶手和我有关?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城弟子迟疑着,不敢说话。 “你不说,” 江言发狠道,“我真把你扔在这里,这荒山野岭的,你爱上哪上哪。” 青城弟子环顾四下,但见黑色莽原在巨大天体的照耀下,像是披上了一件惨白的披风,入夜后,旷野上只剩下寂静和恐怖。 青城弟子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恐惧,显然,他不希望自己被扔在这种鬼地方。 “不说是?” 江言恨恨的说,“行,你就给我……” 他想说“你就给我待在这里”,但还没说完,青城弟子已经大呼小脚起来,“不要!” 无风子这样喊着,“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 接下来,无风子向他讲述了自己和师兄弟两人如何得到陆地的王者的帮助,如何杀掉镇南七虎中的三虎的事情。 “所以说,” 听他说完,江言已是面沉似水,他盯着青城弟子,“你一直在骗我们?你出现在雪山上,是那团光焰带你们去的?” “是,” 青城弟子脸上露出一丝羞赧,“我不敢告诉你真相,我怕你们把我丢在雪山,活活冻死……” “现在光焰被我收了,” 江言盯着青城弟子,说道,“你是不是想要救他?是不是?是不是想要把他带回去给你师兄无心子呀?是不是?” “不是!” 无风子像是要哭了,他解释道,“我跟着你们,只是想要跟你们一起离开,或者顺便跟你们一起抢几件机缘,我也能跟着分一点,仅此而已,我绝没有要救那光焰的意思,无光子才会那么做。” “照你这么说,” 江言思索着,他忽然望向后方,“你的两个师兄弟要么已经死在雪山上了,要么就还在后面跟着我们?” “的确有人跟着我们……” 青城弟子害怕的说,“我一直在关注后面的动静,事实上,直到你们进入寂静之地之前,都有人在跟着你们。” “那你告诉我,” 江言冷冷的说,“他们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呀?” “可能是为了我,也可能是为了你身上的光焰,不过,他们也许并不知道光焰被你收了,所以可能只是为了救我。” “那不可能,” 江言断然否决,“若只是要救你,而没有其他的歹意,他们大摇大摆的来就好了,又何必偷偷摸摸的跟踪?我看,多半就是那个叫无光子的家伙,想要救走光焰,把他带回去交给你师兄了,好家伙,真是够胆。” 他转过身,朝着来时的方向极目远眺,荒原在远方与漆黑的夜空融为一体,四下里的野草在夜风中狂乱的舞动着,没有人跟踪,江言心中如此确认。 “我本该将你扔在这里,” 最后,江言说话了,“因为你的欺骗太过可鄙,我们好心好意的救你,本也不要求你的回报,但你却这样回报我们!” “对不起,我也知道这样做不对,我只是……” 青城弟子哭着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把我扔在这里,秘境里的夜晚有许多怪物出没,我受的伤才刚刚好,遇上他们我会没命的!” “你有没有跟你师兄沟通过?” 江言瞪着他,这样问道,“有没有跟他商量过,要怎么对付我?哈,你知道我是逃犯,有没有把消息泄露出去,让你师兄带着斩龙组的人来抓我?” “没有,”无风子摇头道,“你救了我,还给我小火灵丹,我无风子虽然修为低微,做人的道理还是懂一些的,我师兄也给我发了好几道风信,但我一次也没回过,我只想跟你们一起离开这里。” “真的?” 江言颇有些不信的问。 “真的。” 无风子一脸诚恳的回答。 “好,” 江言这样说,“既然如此,我就不把你扔下去了,不过你记住,不要再骗我们,更不要试图耍小聪明,你也知道我们的实力。” “我知道,我绝不敢!” 青城弟子大声保证。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江言选择相信青城弟子,事实上,他也真想把倾青城弟子扔在这里,然而,既然对方的态度如此诚恳,他也愿意给出一点小小的信任。 他们继续往前走,这时候,前方的丘陵越来越近,江言却饶有兴致的把玩着自己刚刚从两头镇南虎身上剥下来的战利品。 其实就是一堆垃圾,比起他粽子里的那些大河流域历代王者收集的宝贝,镇南虎们的收藏着实寒酸可鄙,江言把大部分都扔了,只留下钱财,两张符篆,一枚丹药,还有一块形状怪异的玉佩。 符篆是跟火焰术法相关的符篆,江言看不出个门道,但据天音石所说,也就是威力还行的两道术法,总之聊胜于无。 至于丹药,是一枚吃了就能让体内的灵力增多的丹药,江言想给林梦蝶吃,林梦蝶一脸嫌弃的表示拒绝,她说这是癞蛤蟆身上的丹药,她不吃。 不吃拉倒,江言把丹药收起来,仔细打量起最后一件战利品,那一枚奇形怪状的玉佩。 说她奇形怪状,是因为它真的奇形怪状,这枚玉佩,像剑,上半截又是弯曲的,似弯刀,弯曲的上半截又多了蛇头,下半截看着似剑,剑柄偏偏又是龙头,江言看了好半天,也没弄清楚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唯一让他感到这玩意儿不简单的是,玉佩的做工非常精细,龙头和蛇头都线条都很自然,龙的威严和蛇的狡诈表现的非常传神。 “这一定出自名家之手,” 青城弟子颇有些眼热的说,“可能是一件法宝,也可能是禁器之类的东西,总之,肯定不简单。” 法宝?江言想起自己粽子里收藏的那只绿玉蝎子,是那样的法宝?那就弥足珍贵,可是,这玉佩一不咬人,二不伤人,分明是个死物。 这块形状奇异的玉佩,被镇南七虎中的第二虎十分小心的贴身收藏,江言觉得,如果不是干系重大、珍贵异常的宝贝,绝不可能享受如此待遇。 他又仔细的把玩了玉佩一会,心中思量着这玉佩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他试着将灵力灌注进去,玉佩立刻发出温润的白光,蛇头变成一种深邃的青黑色,看起来真像是一只毒蛇的头,龙头则变成火红色,像一只即将用火焰烧尽一切的怒龙的脑袋。 “小子,把这块玉佩卖给我。” 寂静之地的王者忽然这样说道。 “干什么?” 江言立刻警惕的望了他一眼,“你认识这玉佩?这是干什么用的?” “你就说卖不卖,” 寂静之地的王者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我可以给你一个不错的价码,保证不让你吃亏。” “你不告诉我这玉佩是做什么用的,” 江言摇头道,“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吃亏?嗯,你且说说,你想出什么价码来买。” “这个嘛……” 寂静之地的王者沉吟着,“就把刚刚劫掠那些人族修士的宝贝都给你好了。” “都给我?” 江言震惊了,要知道,刚才他们从门派弟子和散修身上劫掠了一大笔财物,江言还眼热的好一阵,寂静之地的王者则宣称这是他们将来到大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钱,可以想象那是一笔怎样可观的财富,现在,天音石竟然要拿来交换他手中这一枚小小的玉佩,江言不由更加狐疑,“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竟然能让你出这么大价钱?” “这是属于我的秘密,跟我修行有关,所以不能告诉你,” 天音石说道,“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玉佩根本不值这么多钱,这玩意儿对我来说有特殊的用处,对你来说却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你要是不换,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你的意思是说,” 江言点了点头,沉吟道,“这玉佩只对你一个人有用,所以你出大价钱来买,对我,或者对其他人来说,这玉佩都是废物,所以这是一笔稳赚不赔对买卖?” “然也!” 寂静之地的王者表示赞同。 “骗鬼去你,” 江言斜睨着他,“要真是这样,你还能愿意出大价钱来买?去去去,不卖,不卖。” “嘿,” 寂静之地的王者显然被激怒了,“我说你这小子,你耍我玩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没有一句假话,你要是不信,尽可以试试,但我要警告你,现在你不卖给我,错过这一大笔财富,以后嘛,你哭着喊着求我买我都不买了。” “滚犊子。” 这是江言的回答,他绝对不相信什么只对天音石有用,对其他人来说就是废物的说法,要真是那样,天音石立刻就会把这玉佩的功效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他把那块玉佩珍重的收在粽子里。 不久以后,他们进入丘陵,所谓丘陵,也就是低矮的山,山路很容易走,周围有高大的桦木林,一行人缓缓翻过山脊,不久之后,他们遇见了修士。 这是两个浑身是血的修士,他们从矮山深处走来,哪怕脚步踉跄,看见江言和植物园一行人,他们显得有些吃惊,但并没有多在意。 “两位,” 江言喊了一声,“山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修士望了他一眼,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紧接着,那修士仔细的盯着江言的脸,似乎在辨认什么,一秒之中,那修士神色大变,却又快速收敛。 “老兄?” 江言知道对方发现了什么,不过,这时候他有些有恃无恐,让斩龙组的人来,他想,两位王者的尊严需要照顾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啊!” 那修士惊讶的应了一声,然后慌张的望了江言一眼,“打起来了呗,” 他这样说道。 “为什么打起来了?”江言问道,“又有什么大机缘出世?” “太虚之灵,” 一个修士回答,“传说中的绝世道引,忽然就出世了,里面的人都杀疯了,我们是侥幸捡了条命,逃出来的。” 太虚之灵?江言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那也是传说中的绝世道引,据说和古荒神源并列,不是已经有古荒神源出世了吗?为什么又冒出来一个太虚之灵? 他想起刚今进入秘境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可能会有绝世道引出世,要么是太虚之灵,要么是古荒神源,如今古荒神源就在他身上,他本以为古荒神源就是那要出世的绝世道引,没想到又冒出了一个太虚之灵。 “太虚之灵?” 林梦蝶惊讶的出声,“这怎么可能?” “一个小小的秘境,” 春兰星的公主小声自语道,“竟然会有这种绝世道引?” 连春兰星的公主都感觉不对劲?江言不禁有些愕然,看来太虚之灵的出现的确有些离谱,毕竟,那可是传说中几千几万年才会出世的绝世道引。 “谁能相信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修士说,“刚来秘境的时候,我们也只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思,谁也不觉得真会有这种绝世道引,七山大会的官方一向喜欢捣怪,搞些嚎头方便出售门票,谁能想到,竟然真有绝世道引出世!” “被谁抢去了?” 江言问道。 “还没分出个胜负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修士说道,“离火门的赤天问现在独占鳌头,金华宗的周姓天骄也有希望,唉,总之,高门大派的人已经把太虚之灵围了起来,我们这些散修啊,是没办法跟他们争的。” “二位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江言上下打量两人,发现两人受伤严重,几乎浑身都是伤口,鲜血把裤脚都浸湿了。 “我们?” 一个修士苦笑着说,“门派弟子把太虚之灵围起来,我们想往里面冲,沧海派弟子放了水,我们都被卷进去了,龙门派弟子又把剑气放进手里,那剑气搅动起来,跟个剑刃风暴似的,一下就把我们打成了这样,这还算是好的,你不知道,有的散修直接就被凌迟了。” 龙门派和沧海派,江言想到之前见到的那两个家伙,剑刃风暴?没想到他们配合起来还有奇效。 “走了走了,” 一个修士说,“争不了,如今这世道,散修是越来越没活路咯。” “二位何不处理下伤口?” 江言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颇有些萧索之意,不由心中一动,这样问道。 两个散修相视一眼,纷纷苦笑,没有答话,大步离去。 “二位莫走,” 江言追上去,从粽子里拿出一堆伤药来,递给两个修士,“感情是没药用了?拿着,处理一下伤口。” 两个散修本来看他追上来,都已经有快步离去,不想让他追上的打算了,这时候,江言忽然拿出伤药来,两个散修不禁面面相觑。 “多谢阁下的好意,” 一个散修说道,颇有些推拒之意,“我们……自己找点草药……便好了……” “那得做到什么时候?” 江言好奇的问,“没关系,你们就拿着,晚上路不好走,小心遇上豺狼猛兽。” 那散修似乎还想拒绝,另一个散修却伸手接过伤药,又对江言行了一礼,“多谢阁下,” 这散修说道,“小可却之不恭。” 江言不禁笑了,“这才对嘛,” 他又摸出一些伤药递二人,“我也是散修,大家以后可以互相帮帮忙。” 那个一直在拒绝的散修望了望他,嘴巴张开大大的,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另一个散修则笑着点了点头,又从身上摸出一张小卡片,递给江言,“如此,便一言为定,这是我们两的名片,阁下若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们。” 名片?如今的修士都搞起名片了?江言有些好笑的接过那名片,心中只觉新鲜。 另一个修士望着自己的同伴,满脸不可思议,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那给出名片的修士只是笑着望了他一眼。 两个散修与江言告别,江言拱了拱手,两个散修离去,江言往回走。 “怎么突然发起慈悲来了?” 林梦蝶有些好笑的问道,“不过是两个过路之人,搭了几句话,就要上赶着给人送药?” “反正那么多了,” 江言含糊着道,这倒是事实,从大河流域历任王者的藏宝库中,他找到了好多伤药,都是药效极好的东西,次一点都入不了大河流域历代王者的眼,“送不完的。” “多是多,” 林梦蝶白了他一眼,“一人送上一瓶,也就差不多了。” “两个可怜人罢了,我怕他们走夜路被狼咬死,” 江言这样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好了,现在我有十四级浮屠了。” “可怜人?” 一旁的老松树忽然接口道,“你怕不是忘了,抢夺首山赤铜的时候,你帮那些散修出头,最后他们却偷袭你。” “没关系,” 江言不以为意,“反正最后我也让他们付出代价了,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至于他们怎么样,跟我没多大关系。” “这两个人,” 林梦蝶望着两个散修离去的背影,“他们认出你是逃犯了,我敢保证,他们走不出一里路,就会通知斩龙组你在这里。” “也许,” 江言把玩着那张名片,他倒不认为,那人会在送出名片之后立刻就通知斩龙组来抓他,毕竟,要是在他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个散修的名片,那家伙也脱不开干系,“就算他们现在就回头来对付我,我也一定把他们收拾了。” 林梦蝶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江言望着她那张绝美的脸蛋,心中犹豫,不知该不该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告诉她。 最后,他把嘴巴贴近林梦蝶的耳朵,轻声道: “你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 “你是个爱心泛滥没出襁褓不知世事险恶顶着狗屁股一样的脸还露出慈祥傻笑的男人。” 林梦蝶这样回击。 江言摸了摸鼻子,一瞬间,他的脸有点红,紧接着,他又恢复如常。 我不该挑衅她,江言这样告诉自己。 不久之后,他们来到丘陵深处,矮山的最高点。 “这里居然会有建筑,” 江言有些吃惊的望着四周,他看到,矮山上有些断壁残垣,俱都十分古老,看起来像是千百年前的废墟,“这是丛云宗的古老废墟吗?” “这就是废墟之地,”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昔年,丛云宗占据这一整片小世界,他们的徒子徒孙的家眷,因为数量众多,所以就把这些荒山野岭的土地都划给他们,久而久之,就成了村镇,或者其他的一些聚居点,这些废墟就是他们留下的。”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 江言望向天音石,“废墟之地也是有生灵的。” “那不就是?” 阴骸之地的王者伸出手,指着远处一具尸体,说道,“废墟之地的猪。” 那真是一头猪。 一头猪的尸体,江言吃惊的发现。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头猪?一瞬间,江言脑海中满是茫然,该死的,我想到了什么?他咽了咽口水,我居然想吃? 没错,他已经太久没吃过东西了,上一顿饭还是在孤儿院吃的便饭,那之后,他就带着林梦蝶踏上寻找姜杏若的路,然后……就一路到了这里。 “不许咽口水!” 林梦蝶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想吃死猪不成?” 难不成还吃活的?江言在心里嘀咕,他真的很想吃猪肉,不过,这时候,他已经走到那具尸体近前,仔细一看,顿时一阵反胃。 这是一头猪不假,但却拥有人的脑袋,猪头人?江言心想,不是?人头猪?他感到一阵惊悚,仔细打量那家伙,他看见那猪身上的人头双目紧闭,额头上有个血洞。 “很吃惊,是不是?” 阴骸之地的王者走过来,这样说道,“其实他们本来就是普通的猪和羊,末法时代的大劫到来之后,丛云宗上上下下被杀了个干净,包括生活在荒山野岭之中的普通人,于是,他们豢养的动物得天了,那时候,世界还不曾孕育,各种走兽还不曾降生,这些家畜们便走遍了洞天每一个角落,他们吞食了残留的灵物,获得了修为。” “然后就长出了人的头?” 江言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你想想他们吃了什么?” 阴骸之地的王者饶有兴致的说,“我说的是残留的灵物,你想想,大劫之后,大地上什么灵物最多?” “尸体?” 江言感到一阵恶寒。 “没错,他们吃了尸体,不要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阴骸之地的王者颇有些感慨的说,“杀人者,人恒杀之,不是吗?同理,吃人者,人恒吃之,这些猪羊本来是人豢养着,用来填饱肚子的生物,最后竟把人的尸体都吃了,天道昭昭,可见一般。” “我也喜欢吃猪肉,” 江言望了阴骸之地的王者一眼,“更喜欢吃羊肉,所以我以后绝不靠近屠宰场。” 阴骸之地的王者不禁笑了。 “本来,废墟之地也是有一位王者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阴骸之地的王者为江言讲述此地的历史,“他统领着广袤的疆土,所有人的人头猪,人头狗,人头马,人头牛,人头羊都归他统领。” “听你的语气,” 江言说道,“现在大概没有那样的王者了。” “当然,” 阴骸之地的王者笑道,“我和上一任陆地的王者联手,灭了废墟之地的王者。” “为什么?” 江言不禁凝视着阴骸之地的王者,大骷髅说话时云淡风轻,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然而,江言也能想象到那是怎样的壮举,这家伙是真正的王者,江言告诉自己。 “无非就是抢地盘,” 大骷髅说道,“废墟之地横在阴骸之地和丛云山之间,长着人头的动物一向敌视不长人头的豺狼虎豹,而他们的另一个爱好是吃尸体,所以他们也很自然的惹上了我们。” “所以你们灭了他们,” 江言点了点头,这样说道,“那一定是惨烈的大战。” “打了三天三夜,”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那一战给我留下了暗伤,加速了我生命的流逝,否则我的手下不可能比我更强壮。” “这里现在没人统治了?” 江言望向四下,他不断的看到人头家畜的尸体,想来都是修士们干的好事,“若有一个王者坐镇,修士们也不至于如此猖狂。” “当然,” 阴骸之地的王者回答,“大战之后,一位人头家畜的小头领向我们投诚,最后他归顺了陆地王者,并发誓永远不会干犯阴骸之地,在那之后,小头领带着残部回到这座丘陵上。” 可怜的家伙们,江言心想,太虚之灵出现在哪里不好,非要在这里,人头家畜们肯定不会让出现在自己领地的宝贝跑了,而人类一定会把他们全杀光。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为什么太虚之灵会出现在这里? ” 江言问寂静之地的王者,“这里有什么特殊?” “这里的确有些特殊,”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这里号称伤痕之地。” “伤痕之地?” 江言咂摸着这个名字,“为什么?哪里有伤痕?” “你往后看,” 天音石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旷野,” 江言转身,望向来时的一大片荒原,“除了野草和荒芜的大地,我没看见任何东西。” “再仔细看,往四周看, ” 天音石很有耐心的指示着,“西方的巨大天体之下,看到没?” “呃……” 江言看到了,“好像有几座……丘陵?还是连在一起的?” “记不记得首山赤铜落地的时候,” 天音石说,“砸出的那个大坑?” “当然记得,” 江言露出回忆的神色,“跟这有什么关系?等等,你不会告诉我……” 他忽然转头望向远处那些低矮的丘陵,然后张大了嘴巴,脸上也露出那种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是怎么回事?” 他问天音石,“你不会告诉我,这些丘陵本来是平地,只不过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导致他们被掀翻了起来?” “你猜对了,” 天音石说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就该是一片荒原,怎么忽然出现一排丘陵?” 江言愕然的望着周围的丘陵,这不可能,他告诉自己,如果这是一个陨石坑一样的地方,那么,那颗陨石得有多大? “这不可能,” 他提出自己的看法,“得有多大一颗陨石,才能砸出这么大的坑?坑了?坑在哪里?” “以前的确有个深坑,” 阴骸之地的王者答道,“从末法时代直到现在,几千年过去了,坑都被填上了。” “填上了?”,江言不以为然的问道,“谁填上的?谁有那么大本事,能填上这么大的坑?你不要当我傻哦,我们的世界也有这样的大坑,不要几千年几万年,有一些大坑,几十万年几百万年都填不上。” “那是因为他们太小,” 林梦蝶忽然接口道,“相对于你们的世界来说,太小的坑不值得那家伙出手。” “那家伙?” 江言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大公主,你又知道什么?那家伙是谁?你认识他不成?” “世界意志,” 林梦蝶这样回答,然后转向天音石,“我说的对不对?” “呃……” 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惊的呆住了,天音石愣了好一会儿,才忙不迭的回答,“当然,尊贵的公主殿下,是的,世界意志。” “世界意志,” 江言自语,“真有这玩意儿?是个老头,还是什么?你们怎么证明他的存在?” “世界当然有意志,”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世界本来一片荒芜,世界意志先出生,然后造化这世上的一切,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世界意志就是至高无上的神灵。” “盘古大神从混沌中醒来,” 天音石这样说道,“挥开斧头,劈砍出世界,他就是世界意志的化身。” “真的吗?” 江言转头望向林梦蝶,这样问道,他的脸上满是不相信。 林梦蝶点了点头。 “好,世界意志,” 江言摊了摊手,这样说道,他又转头望向狂野,“世界意志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是什么?我是说,假如真有那样一个……至高的神明存在,他为什么要修补这个大坑而不是把大坑挖的更深一点了?” “因为这是伤痕,” 天音石说道,“想想你身上有个又大又深的伤口,你是会去修补它,还是把它挖的更深。” “我当然要去修补,” 于是,江言明白了,他脸上露出那种了然的神情,紧接着,他望向林梦蝶,“所以说,对于我生活的那个世界来说,那些陨石坑都太小了一点,不算是伤痕,所以不用自行修复,是不是?” 春兰星的公主又点了点头。 “所以说,真有世界意志,”江言仰头望向无垠的夜空,这样说道,“那么,为什么他从来不曾现身,也不曾说话了?” “因为你弱小,” 天音石毫不客气的指出,“或者说,你这个家伙境界太低,你之所以能力敌治水境巅峰的高手,不过是凭着惊人的速度和蛮力,你和灵力,和天地沟通的能力几乎为零,所以你当然感受不到世界意志。” “你就能感受到?” 江言一脸狐疑的望着他,又望向阴骸之地的王者,“你们都能?” “他当然可以,”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他是天生的灵物,我相信,他一出生就能感受到世界意志。” “没错,” 天音石这样说道,“他是一个小偷,把我从某个遥远的世界偷到这里来。” “越说越离谱了,” 江言瞪了他一眼,“难不成你是在另一个世界出生的?那我倒想知道,是那一位大神把你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说了,我是被偷来的,就像此刻出现在这山里的太虚之灵一样。” 天音石如此解释。 “什么意思?” 江言感到一阵深深的茫然,天音石说的这些,他着实有些难以理解,偷来的?从哪里偷来的? “你以为,” 天音石解释道,“像这样的低等世界,真的能孕育出太虚之灵和我这样的奇物?不是的,我们在另一些遥远而又伟大的世界孕育,只是恰好因为某种原因,以能量的形式进入了时空乱流,最后就被沿途的某个世界捕捉到了,就是这样。” 江言承认,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理解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宇宙太浩瀚,” 最后,他这样说道,“太多凡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太多。” “凡人难以理解?” 林梦蝶不禁笑了,“你以为只是凡人难以理解?关于时间和空间的大秘密,宇宙源头的恐怖,一百多亿年的历史,灵力的规则运转,这中间有太多令人难以索解的秘密,即便是人道宇宙最博学最顶尖的老夫子们,也不敢说自己全然了解这个宇宙。” 这时候,他们来到矮山的最高处,这里有一个上坡,道路十分狭窄,江言看到,山路上站着两个穿黄衣的门派弟子,他们的衣服上绣着青灰色的狼,山路下面则聚集了一大群散修,正在嚷闹着什么。 “你们凭什么拦住路?” 江言走近之后,听到了散修们的嚷嚷,“难道这山路是你们青狼帮修的?” 青狼帮,江言心想,他抬头仔细打量那两个穿黄衣的门派弟子,着重关注了他们身上的青灰色巨狼,修行道上还有这种门派?叫青狼帮?这听着像是土匪,而不像是冲虚平淡的修士。 “他们是凶盟的人,” 青城弟子看出他眸子里的迷茫,适时的为他解惑道,“所以叫青狼帮。” “凶盟?” 江言嘀咕了一句,“他们又是什么人?听起来很凶的样子。” “的确是凶的不行,” 青城弟子笑着说,“不过,遇上斩龙组,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建国以后,凶盟的人不服管教,多次公然违背斩龙组的禁令,后来,双方爆发大战,斩龙组组长在东北斩杀了凶盟首脑,长江的末代龙神,从那以后,凶盟就土崩瓦解了。” 斩杀了长江龙神……江言不禁感到一阵头大,长江的末代龙神有多强大?他完全能想象的到,那一定是整个修行道上最顶尖的存在,然而,就因为不服斩龙组,就被斩了。 难怪他们叫斩龙组,江言心想,原来真的斩过龙。 他不禁想到离开的小龙女,她不是自称来自长江吗?被斩掉的龙神是她什么人? 他感到一阵铺天盖地的压力朝他涌过来,毫无疑问,除了已经向他展现出来的实力,斩龙组一定还有其他更为强大的力量,否则绝不可能轻易斩杀掉长江龙神,震慑整个修行道直到现在。 这几天,自从挫败了斩龙组副组长的抓捕行动后,一直到现在,他感觉斩龙组带给他的压力几乎要消失了,毕竟,此刻凭着他自己的实力,再加上身边这一大票家伙,他根本不用担心斩龙组的追捕,然而,回去之后了?一旦到了外界,斩龙组一定会出动更强的力量来抓捕他,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们会派移山境高手,江言心想,那时候,我又只能被追的亡命飞逃了。 他甩了甩脑袋,像是要把这些忧虑都甩个干净,然后,他又问青城弟子: “所谓凶盟,一定是好几个实力结盟的,都有什么势力?” “白虎洞,” 青城弟子解释道,“还有青龙山,朱雀府,鄱阳湖里还有一只大乌龟,这就是凶盟的四大派,下面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帮派,青狼帮就是其中之一。” “听起来,” 江言皱眉道,“好像没有一个跟人沾边。” “本来就没什么人类,” 青城弟子解释道,“过去他们叫妖门,后来,碰上明太祖朱元璋是个不信邪的人,据说他年轻时候当和尚,被狐妖戏耍过,当皇帝以后,他就着手报仇,发誓要把天下妖族赶尽杀绝,他手下有个能耐极大的修士,叫刘伯温,就帮他干这个事,但妖族毕竟也是生灵之一,若是杀光,岂不有干天和?最后,刘伯温给这些妖族出了个主意,也就是改了个名字,把妖盟改成了凶盟,这才平息了明太祖的怒火。” “我只听说过刘伯温有本事,” 江言笑着说道,“不知道他原来也是个修士。” 他嘴上虽然说笑,心中却把这个“凶盟”给记下了,同样是反对斩龙组的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简单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你们真的不肯让开?” 这时候,散修们的嚷闹更加大声了,江言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散修掂量着手中的铜锤,恶狠狠的瞪着拦路的青狼帮弟子,“在不让开,大爷要用锤子招呼了!” “你倒可以来试一试,” 两个青狼帮弟子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大喇喇的站在那里,双手插着腰,兵器也不拿一下,只是伸手指点着一众散修,“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乞丐!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你们有多大本事,够什么资格,就敢来抢夺太虚之灵?看到旁边的尸体没?我告诉你们,就这山道两旁,悬崖下面,不知道丢了多少散修的尸体下去了!够胆的,走上来,保准让你死不瞑目!” 这时候,江言看到,山道上的确扔下了一地尸体,从服饰上来看,都是些散修,当然,偶尔也有一两具门派弟子的尸体,但那毕竟只是极少数,散修们的尸体却堆了一小堆,甚至一直延伸到山路的尽头。 那高大汉子一张脸顿时涨红了,“青狼帮的狗崽子,” 高大汉子喊了一声,“不要以为老子是吓大的,别人怕你们,老子不怕!” 说着,却就拎着大铁锤,直冲向拦住山路的青狼帮弟子。 在他身后,散修们纷纷喝起彩来,有几个女修脖子都喊红了。 江言也盯着那高大汉子的背影,想要看看这是一场怎样的战斗。 “不是对手,” 阴骸之地的王者开口道,“这拎锤子的,看起来高大些,或许有些力气,不过走路全然没有架子,若说他本事在手上,那拿锤子的把式又只是一般,若说他灵力强盛吗,看目光又看不出来。” 乖乖,江言心中暗想,人家还没开打,你就宣布人家死刑了? “不错,” 天音石也说道,“那青狼帮的两个家伙,一个腿上有本事,一个本事在剑上,而两人的眸光又都是湛湛的,可见灵力充沛。这样的人,莫说两个,就是半个,那大个子也未必对付的了。” 乖乖,江言心想,你这也太损了?人家就是打不过两个,也不至于打不过半个? 不过,这两个家伙毕竟是一方王者,治水境巅峰的高手,对于他们的眼光,江言还是十分信任的。 天音石和阴骸之地的王者的对话,因为不曾压低声音,所以立刻被前方的散修察觉到了。 “你们从哪冒出来的?” 一个散修瞪了他们一眼,“胡说什么了?这一位可是上一届散修比武大会的榜眼,厉害的很。” “啥玩意儿?” 另一个散修接口道,“从哪冒出来的植物园啊?骷髅架子都干出来了?小子,让你的宠物不要乱说话。” “去去去,” 另一个女修也插话道,江言看到,这女修穿着一身红衣,模样倒是颇有几分姿色,就是脸色刻薄的很,“哪来的小屌丝?说什么丧气话了?汪大哥可是精壮的很,一定能把那两个拦路的小瘪三打趴下了。” 江言注意到,当她说道“精壮”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变得很奇怪,似乎意有所指,脸上也露出微妙的神情。 有奸情,江言心想,这个女的,和那个高大汉子。 “哎呦,”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散修听了这话,立刻伸手在红衣女修身上摸了一把,“花美人只知道汪大哥精壮,知不知道小弟也精壮的很了?” “去你娘的,” 那红衣女修骂了一句,悍然击出一拳,直捣在那尖嘴猴腮的散修的肚子上,尖嘴顿时弯曲了身子,红衣女修收手,“你是个小小的毛猴儿,精壮什么?” “你说谁是宠物?” 这一边,天音石不乐意了,居然有人说他是江言的宠物,这哪里能忍?他登时就要发作,却又被江言拦住。 “好了,” 江言轻声的说,“你是什么身份,就来跟他们计较?” 天音石听了这话,身上渐渐亮起来的白光立刻暗淡下去,“算你小子说了句人话。”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 “呦呵?” 一开始说话的老头不乐意,他瞪着收敛光芒的天音石,“怎么的?还是哪个大人物不成?不跟我们计较?小子,你这宠物的脾气也太大了?” 你别来找死了行不行?江言在心里暗暗的咒骂,会说话会发光的石头,你就一点不害怕? 他错了,面对一块会说话会发光的石头,这些散修非但不害怕,反而表现出强烈兴趣。 “会说话会发光的石头?” 那红衣女修望着天音石,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震惊中又有一丝欣喜,“这是什么宝贝?小子,借我玩玩可好?” 一下就能把你弄死的宝贝,江言心想,还借你玩玩?得,大姐你自求多福。 他知道,这时候,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刚才他还可以让天音石不计较,现在吗,就只有天知道了。 “青松,” 果然,面对散修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天音石不得不表态了,毕竟,他是当着手下的面了,“把这老头和这红衣服的死女人给我扔下去。” “是。”老松树应了一声,然后立刻迈开大步,走向那红衣女子。 “妖怪!” 望见这一幕,散修们都惊呆了,老头大喊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望着走来的青松,道,“这石头果然来历不凡,还能驱使妖怪!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驱妖石?好,老夫自入秘境,还不曾得一机缘,造化,造化!” 说着,老头挺着长剑,冲向老松树,看那架势,只要被他近身,老松树立刻就成了一堆碎木片。 蚍蜉撼树,这是江言的想法,他深知老松树的实力,而那老者脚步虚浮,剑锋上的灵光也只是可怜的一层,一看就知道是个弱鸡,也难怪进入秘境直到现在一份机缘也没找着。 “老头,你让开,这石头是我的宝贝!” 红衣女修大喊一声,竟也冲向老松树,中间还试图扯拽老头。 抢着送死了,江言心想,他知道,下一刻,两人就会飞出悬崖,直接摔死,老松树的实力毋庸置疑,关键是,我要不要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家伙摔死? 他们也只是说了两句话,江言心想,虽然比较欠扁,但也没有弄死他们的必要。 想到这里,他便准备出手,好歹救那两人一救。 他追向老松树,速度极快,眼看就要抓住老松树的枝干,将老松树扯回来,前方忽然飞来一大块阴影,重重的砸在老松树和两个散修之间。 如此一来,老松树便立刻停步,警惕的打量着忽然飞来的东西。 两个散修也停下脚步,狐疑的望着眼前。 江言忽然听到,前方的散修嘈杂起来,他定睛一看,好家伙,原来那叫“汪大哥”的高大汉子已经被人扔了回来,正好就落在老松树面前。 原来,就在这边发生冲突的时候,山道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江言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一看战斗的过程。 然而,战斗的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了,可怜的汪大哥浑身是伤,满脸淤青,头肿的跟个猪头似的,鼻子眼睛都挤在一块,头发上全是血,因为他的耳朵被人割了,胸口还都是掉落的大牙。 “汪大哥!” 红衣女修愣了愣神,待她看清“汪大哥”的样子后,立刻大喊一声,然后直扑到高大汉子身边,抱住“汪大哥”肿胀的脑袋,眼泪的哗哗的落了下来。 事态忽然演变到这个程度,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呆住了,“汪大哥”的惨状镇住了所有人,嘈杂的散修们都安静下来。 “主上?”老松树轻声的询问天音石,“还治他们不?” “还治啥治啊,” 江言赶忙说道,然后,他用一种揶揄的腔调说,“悲剧已经够多了,还是让人间多一点包容和爱,老松树大爷,快让开,会发光的石头,你觉得了?” “罢了,” 天音石这样说道,“就绕过他们这一次。” 你还真是大发慈悲哦,江言心想,他又一次对自己即将要把身边这些家伙带回地球的行为感到深深的怀疑,这些家伙稍有不快就要杀人,把他们带回去真的不会出乱子吗? “汪大哥,” 红衣女修哭着说,泪水从她脸上连珠线似的落了下来,“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找他们,我不该让你出这个风头……” 原来如此,江言心想,怪不得这么多散修,只有高大汉子一个人冲上去找青狼帮弟子的麻烦,其他人都在看热闹,原来是被女人激的。 那“汪大哥”躺在地上,脑袋肿的像猪头一样,眼睛都睁不开了,也许是,江言觉得是,“汪大哥”睁开眼,露出一条小缝,望着红衣女修,然后,他缓缓伸手,似乎想摸一下红衣女修的脸,但那只手只能举起一点点,然后就颤抖个不停,那红衣女修立刻抓住那只手,轻轻贴在自己身上。 “汪大哥,” 红衣女修说道,“你别怕,你会没事的,我这就救你,我这就带你去找医师,没事的,只是一点外伤……” “噗……” 那“汪大哥”忽然吐出一口血,然后,他的上半身猛的抬了起来,他似乎想坐起来,但尝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最后,“汪大哥”那肿成猪头的脑袋轻轻的歪向一旁。 “不要!” 红衣女修哭着,她把“汪大哥”的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撕心裂肺的喊着,然而,这时候,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汪大哥”已经死了。 “你们干了什么?” 忽然,红衣女修转头望向两名青狼帮弟子,恶狠狠的质问。 这时候,两名青狼帮弟子正整理着衣服,显然,“汪大哥”也不是全无战果,只不过对方付出的代价比较小。 “也没什么,” 一名青狼帮弟子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这家伙力道刚猛,我就用刚猛的手段对付他咯,一不小心,就震碎了他的心脉,嘻嘻,你们这些散修就是不经打。” “畜生!” 红衣女修怒声骂道,“你该死!” “搞什么?” 另一个青狼帮弟子笑道,“这疯婆娘,咋滴,死了男人啦?修行道不就是这规矩吗?你也看到了,是他主动上来挑战我们的,死了就死了吗,这么伤心?没关系,你不就是想要男人吗?来,以后跟着我,做个端茶倒水的婢女,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给你做婢女?” 红衣女修忽然笑着说了一声,她的声音变得十分恐怖,是哀莫大于心死的那种声音,江言在后面虽不曾看见她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到那种可怕的表情,红衣女修忽然捧出一个绣球,“我跟你们拼了!” 说着,她竟朝两个青狼帮弟子冲了过去。 这女子想殉情,一瞬间,这个想法从江言脑海中闪过。 散修们为红衣女子让开一条路,一些人眸子里露出看好戏的神色,该死,江言在心里暗骂一声,不知道拦着她吗? 眼看红衣女修就要冲到青狼帮弟子身前,而两名青狼帮弟子也握紧武器,好整以暇的准备着,江言知道,自己不能坐视那红衣女修被打死。 下一刻,他迈开脚步,快步追向红衣女修,这时候,他能与治水境巅峰高手拼斗,速度得有多快?一个呼吸不到,他已追上那红衣女修。 江言伸手,轻轻扣住红衣女修肩膀,红衣女修惊呼一声,“哪个偷袭老娘?” 她想转身,但江言轻轻一按,她便丝毫也动弹不得,只能大喊大叫: “放开老娘!” 我要是放开,江言心想,岂不是认她做了老娘? 于是,他牢牢的扣着红衣女子的肩膀,“你又何必去送死?” 江言这样说道,“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关你什么事?” 红衣女子怒声质问,然后剧烈挣扎,“放开老娘,放开老娘……” “你看好了,” 江言说着,抓着红衣女修肩膀的手用力往后一带,那红衣女修“噔噔噔”的退了好几步,一脸愤然的瞪着江言,眼看就要发作,江言望着她,继续说道,“我来帮你讨个公道。” 这句话说完,红衣女修的表情顿时凝结,即将骂出来的话也没骂出来。 “就凭你?” 后面的一个散修听到江言的话,顿时嗤笑一声,说道,“瞧你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能有多少修为?汪大哥可是拿过散修比武大会的榜眼的人,你凭什么?” 江言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小子,” 另一个散修笑道,“想在美人面前出风头,也不是这样出的!我说花美人,你可别被这小子哄了,要不你跟了我赖三儿,我一定帮你报了这仇。” 在美人面前出风头?谁是美人?这就叫美人?江言不禁望了后方的林梦蝶一眼,却发现林梦蝶正冷冷的瞪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完犊子了,江言心想,他立刻转过目光,不再望着林梦蝶,转身面对两名青狼帮弟子。 “闭嘴,” 红衣女修呵斥那叫“赖三”的散修一句,“你要是敢,现在就站出来,帮我杀了两条青狼帮的狗,老娘立刻就是你的人了。” 江言不知道赖三会不会站出来,不过,从身后的沉默来看,赖三是不大愿意在这时候站出来的。 “小子,” 红衣女修接着说道,“你要是真能帮我汪大哥报仇,杀了这两条狗,我姓花的发誓,以后随你怎么样。” 赤裸裸的暗示啊,江言心想,我请你闭嘴大姐,有人已经想把我吃掉了,他想到林梦蝶那冷冷的目光,只觉后背有些发凉。 “小子,” 一个青狼帮弟子望着江言,颇有些好笑的说,“你要帮她讨个公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是弱智吗?” 江言笑道,“这能有什么意思?就是讨个公道啊。” “好胆儿,” 青狼帮弟子冷笑着说,“又是一个想在女人面前出风头的,来来来,我帮你来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江言没有理会他的威胁,“你们挡在这里,”他这样说道,“是为了挡着所有人的路吗?” “不然了?” 另一个青狼帮弟子说道。 “所以说,” 江言沉吟着说,“就算我要过去,你们也一定要拦着咯?” “谁来谁死,” 一个青狼帮弟子说道,“看看这山道上的尸体,就是你的榜样。” 江言点了点头。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找死的玩意儿?” 一个青狼帮弟子瞪着江言,“竟然想要帮这臭婆娘讨个公道?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真不让过?” 江言没有理会对方的辱骂,只是这样问道。 “我能让你过,” 一个青狼帮弟子笑道,同时,他举起了手中的刀,“我的刀不肯呀。” “那就开打,” 江言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样说道,“你们准备好了吗?” 两个青狼帮弟子相视一眼,“师兄,” 一个青狼帮弟子笑道,“这小子是傻子吗?” “我看多半是……” 江言冲了上去。 有那么一瞬间,青狼帮弟子的动作似乎定格住了,江言用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因为这两个家伙的动作实在太慢,以至于在武道天眼之下近乎凝结。 江言的动作十分简单,抬手,引臂,出拳! “砰!” 拳头打在一个青狼帮弟子的脸上,发出闷响,青狼帮弟子倒飞出去,鼻涕,眼泪,血,牙,一齐飞了出来。 这时,在江言眼中,另一名青狼帮弟子的表情变得十分惊讶,然后,青狼帮弟子缓缓的举起大刀……江言跳起来,膝盖横着顶向青狼帮弟子的肚子,这一名青狼帮弟子也飞出去,吐出一口血箭。 几乎在一瞬间,两名青狼帮弟子就被打的失去了意识,被打在脸上的青狼帮弟子直接昏厥过去,鼻子和嘴里不断流出血,身体则抽搐个不停,被膝盖撞在肚子上的青狼帮弟子稍微好一点,但也是大口吐血。 身后的嘈杂声在一瞬间消失,似乎所有的散修都被扼住了喉咙,江言住手的时候,赖三和另外一个散修还在议论,发出唱衰之声,但江言在一瞬间解决战斗之后,两人嘴里便只剩下抽冷气的声音。 江言拍了拍手,把上面的血迹擦在自己金色的袍子上,这时候,他感觉这一拳一脚完全不能让他心里痛快,就像是打一场拳击赛,他还没准备开始,敌人已经倒下了,这时候,他只想狠狠的挥出几拳,踢出几脚。 于是,他往一旁的山壁猛的挥出一拳,山壁顿时被他砸出一个窟窿,蜘蛛网一般的裂纹蔓延向四周。 他又转身,朝着山壁猛的踢出一脚,山壁直接被踢碎了一大片,石块漱漱落下,身后又传来一阵抽冷气的声音。 “我都问你们了,” 江言收拳收脚,望着两个躺在地上的青狼帮弟子,说道,“问你们准备好没有,你们也不回答一下,我就出手咯,结果了?两个不长心的,肯定没准备好!唉,一下就结束了,打的我都不过瘾!” 散修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赖三张大嘴巴,像是可以放进去一个大西瓜。 “你……” 那个还有意识的青狼帮弟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过路人,” 江言轻声道,“顺便帮人讨个公道。” 说着,他转身朝后面走去,散修们用一种敬畏、害怕的眼神望着他,红衣女修疯狂的冲向两名青狼帮弟子,与江言错身而过的时候,江言感受到一阵狂风。 复仇的狂风,江言心想,愤怒的风。 身后传来青狼帮弟子的惨叫,散修们自行分开一条路,有一瞬间,江言以为自己从绵羊群中走过,他回到自己一行人中间,“山路已经畅通,” 他这样说道,像是在做报告,“可以继续前进。” “你忘了什么事情,” 林梦蝶笑吟吟的望着他,“或许我们这支队伍该加点人手了。” “加什么人手?” 江言露出茫然的神情,“怎么回事?” “你忘啦?” 林梦蝶笑着说,“刚才你的侠义之举,可是一下就收获了红衣大美女的芳心了,你忘了她跟你说了什么?只要帮她报仇,嘻嘻。” 嘴上是嘻嘻,江言心想,心里应该是呵呵?惹不起,惹不起。 “她说的是,” 他拿出早已想好的理由,“我帮她杀了那两个家伙,她才会随我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你已经帮她报仇了,快去,找她来嘛。” 林梦蝶笑吟吟的说。 “不不不,” 江言嬉笑着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杀那两个家伙的原因。” 林梦蝶转过目光,没再说什么。 这算是好了嘛?嗯,也许,江言心想。 “我们快去!” 前方,有散修大喝一声,紧接着,所有的散修都冲上山道,隐约间,江言看到两名青狼帮弟子的尸体被推下山崖。 他们跟着人群,走了几步,红衣女修忽然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直走向江言。 考虑到林梦蝶就在身边,有那么一瞬间,江言甚至想躲开,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春兰星的公主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不过,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毫无道理而又理所当然。 “你想做什么?” 江言问红衣女修。 “我来信守承诺,” 红衣女修如此回答,“你帮汪大哥报了仇,我要报恩。” “为了谁?” 江言问道。 “为了汪大哥。” 红衣女子回答。 “他才刚死,你就迫不及待要找别的男人啦?” 江言笑着说道。 红衣女修闻言,脸上立刻露出羞赧的神情,“不是的,” 她这样说道,“我只是……答应了你的。” “你没有答应我任何事情,” 江言说道,“我也没有答应你任何事情,我只是个过路人,嗯,帮你讨个公道只是顺手为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你男人的尸体在后面,你可以安葬他,然后做自己的事情,如果你以为我一定向对你干些什么,” 江言说到这里,忽然转头望了林梦蝶一眼,然后笑了,“那就想太多了。” 红衣女修瞪着他,好久好久,然后,她转头望向林梦蝶,一瞬间她似乎逮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她释然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这样说。 第二百四十章 散修们熙熙攘攘的穿过狭窄的山道,江言一行人跟在后面,散修们不是回头朝他们投来一个敬畏、惶恐的目光,江言安之若素。 “哦,这真是太坏了,” 老槐树穿过山道的时候,这样说道,“我会掉下去的,我是一棵树,实在不应该走这种路。” 江言转头一看,不禁笑了,原来,老槐树庞大的身子相比狭窄的山道来说实在有些太大了,他必须用自己的枝干抓住山壁上凸起的石头,小心翼翼的穿过山道,江言甚至觉得, 老槐树随时都有坠落下去的可能。 虽然这只是一座几百米高的矮山,但以一棵树的重量,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下去,还是会摔的粉身碎骨的。 “真是活见鬼,” 老乔木也在抱怨,他那庞大的身子并不比老槐树来的稍微要小一点,因此,他也必须用枝干扒着山壁凸出的石头,小心翼翼的通过狭窄的山道,老乔木的主干上出现一张人脸,眉头紧皱,嘴巴开张着,“这样走路,对一棵可怜的树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换一条路?” “如果有的话,” 青藤忽然出现,这时候,她正挂在高高的山壁上,像一条绿色的大蟒蛇一样游动着,她从高处一直游下来,这样说道,“好啦,老家伙,不要抱怨个不停,来,抓着我的手。” 青藤和老乔木是夫妻,显然,看见老伴在悬崖上如履薄冰,青藤忍不住要伸出援手了。 “不!” 老乔木惊恐的叫了一声,“夫人,离我远一点!现在我不想被任何东西碰到……别碰我!” 青藤的身影僵在那里,“该死的老东西,” 然后,她这样骂道,“真是不识好歹!” 老乔木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缓缓的移动自己的树根,“让前面的人走快一点!” 老乔木这样喊道。 江言抬头望向前方,但见散修们熙熙攘攘的往前走,脚步都很谨慎,最前面的人拿着武器,戒备的望着上方,显然,两个拦路青狼帮弟子虽然被打死,这些散修还是担心会有门派弟子跳出来拦路。 “他们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江言这样说道,“为什么又非要和人家抢夺机缘了?” “这不正常?” 林梦蝶说道,“星空之中,也有很多散修,他们独来独往,并不加入任何门派,每当大机缘出世,他们也会像闻到膻味的苍蝇一样,急吼吼的赶过去。” “他们能抢到机缘吗?” 江言有些好奇的问。 “大多数时候都不能,” 林梦蝶这样说道,“你不知道人道宇宙争抢机缘有多疯狂,对于高门大派,或者星空中的霸主来说,抢夺机缘就意味着战争,他们往往把好几个星球的兵力都抽出来,重兵陈列在大机缘即将出现的地方,不管什么人来抢,先要大战一场,打的日月无光,血海星沉,最后胜利的人才能抢到机缘。而在那之前,他们往往会把散修和小势力来的人都清场。” 江言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你是说,” 最后,江言这样说道,“他们直接出兵抢夺机缘?” “诸侯们出兵,” 林梦蝶道,“高门大派的人就派出自己的弟子,事实上,很多门派名义上是门派,但其实都手握重兵,他们的弟子名义上是自由人,但穿上铠甲就可以成为兵士,他们平时在山门中操练各种战阵,到星空中就可以和地方诸侯决一死战,在人道宇宙,流血冲突是普遍的,修士们一批批的出现,又一茬茬的死去。” “我还以为,” 江言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些信息,“他们也只是各人抢各人的……” “各人抢各人的?” 林梦蝶嗤笑了一声,“自己手握重兵,又为什么要亲自动手,有战阵加身,强者的压力会被分担很多,更何况,士兵们还可以用来清场,用来防止有人捡漏,何乐而不为?” “既然如此,” 江言说道,“那些散修还能捡漏吗?” “有些人的手段高明的你无法想象,” 林梦蝶喟叹一声,说道,“虎口夺食确实不容易,可一旦成功,回报就大的不可思议,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江言点了点头,这时候,他隐约意识到,比起地球上的风平浪静,修行道暗中潜藏,在那个人道宇宙,暴力和争杀也许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修士绝不是什么冲虚平淡的存在,而是手上占满血腥的刽子手。 “公主殿下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一旁的两位王者一直在偷听他们说话,这时候,阴骸之地的王者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不过,自古兵者是凶器,大军出动,粮草军费消耗巨大,这样一来,就算抢到机缘,不也有些得不偿失吗?” “你以为,” 林梦蝶笑着说,“他们都不会算账?那些地方诸侯,高门大派的掌门,话事人,他们一个个比谁都聪明,比谁都会算计,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不会算账的傻子混在里面,不过,最重要的事情是,那些机缘实在太过珍贵,比如一件上古法宝的残件,拿回去修不好,直接就能成为一件大杀器,拿着大杀器直接抢占好几个宜居星球,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谁都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直接抢下几个宜居星球……江言感到一阵眩晕,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林梦蝶说的一切离他好远,但又忽然觉得一切其实近在咫尺,毫无疑问,他是战神体,就这样一直修炼下去,他迟早会变得更强,迟早会踏进那个肆虐着腥风血雨的人道宇宙。 “主上,我真的撑不住了……” 老乔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前面的,” 江言喊了一嗓子,所有散修都受惊般的转头来看他,江言感到一阵满意,他接着大喊,“走快点!” 随后,散修们加快了速度,但也没快多少,江言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人还是很谨慎,赖三和另外几个散修,捂着兵器,戒备的望着山道上方。 “走快点,” 江言又喊了一嗓子,“不然我朋友要发怒了,他会把你们全都扫下山崖的。” 散修们惊恐的回头,攀爬在山壁上的青藤用力的甩了甩身子,发出“啪啪”的响声,还带出了“呼呼”的劲风,散修们脸上顿时露出惊惶的表情,向前的速度明显加快。 这些家伙……江言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也难怪散修不是门派弟子的对手,一来实力低微,二来各怀鬼胎,方才,倘若所有散修一拥而上,两个青狼帮弟子早已被扔下山崖了,但人人都怕枪打出头鸟,人人都害怕,就成了任人拿捏的绵羊。 时候已到中夜,巨大天体投下漫天清辉,照的四下里亮堂一片,一阵狂风扫过,两旁山头上的桦木响个不停,老乔木再度哀嚎起来。 “快了,” 江言回头安慰老乔木,“再有一小截,前面就开阔起来了。” 事实上,狭窄山道只有短短一截,那是凸起在山体之外的一块巨石,也许是人头家畜们将巨石打磨成了道路。 前方忽然嚷闹起来,散修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紧接着,前进的队伍猛然一停。 江言不禁皱眉,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他抬头望向高处,这才看见,几道身影不知何时已挡在路上,借着地球投下的清光,他清晰的看到,为首之人乃是龙门剑派弟子,他身边则站着另外两个门派弟子。 “哎呦,” 天音石这样说道,“是那个家伙?衣服又换上了?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第二件珍珠内甲……” 江言瞟了他一眼,心中暗骂禽兽,原来,那龙门剑派弟子,正是此前试图抢夺首山赤铜的门派弟子之一,一番苦斗无果之后,被青藤围住,狠狠的敲了一笔竹杠,当时,天音石出了一个极损的主意,他让所有的门派弟子互相检举,检举身边携带贵重之物的人,否则就把所有人都剥个精光,这一招太损了,那些个女修士尖叫着把所有人身上的贵重之物都说了出来,其中就有龙门剑派弟子的珍珠内甲。 直到现在,江言还记得,当龙门剑派弟子送出自己珍贵的内甲时,脸上那种幽怨的表情。 “怎么回事?” 前方,龙门剑派弟子挡住去路,一手按住剑柄,冷冷的瞪着一众散修,气势凌厉,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李镜,你两个师弟干什么吃的,就把他们放上来了?” 他又瞪住一群散修,“我说你们,还真敢上来?不要命了?” 最前面的散修显然被吓住了,楞楞的也不说话,有个胆大的说道:“我们怎么不能上来?听说太虚之灵出现在这里,所谓天生灵物,人皆取之,凭什么你们能在山里找寻,我们就不行?” “好胆儿!” 龙门派弟子身旁的一个青年喝骂道,“我把你们这些个没本事的废物!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来跟大爷们抢宝贝?” 这一声喝骂,可谓音量骇人,一众散修被惊住了,竟然不敢回嘴,另一个门派修士冷哼一声,“我两个师弟在哪?快把他交出来。” 散修们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来,江言看到,那个叫赖三的散修悄悄的转头来看他。 “你看什么?” 龙门派弟子狐疑的问,“青狼帮弟子在后面?” 明朗清辉之下,龙门派弟子朝江言这边望过来,江言也正笑着的望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下一刻,龙门派弟子悚然一惊。 “是你!” 龙门派弟子大惊失色,这样喊道,“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众散修惊疑不定的望着这一幕,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江言笑了笑,“我听说这里有太虚之灵出世,” 他说道这里,目光立刻扫向低矮丘陵四下,“也想来凑个热闹,不行么?” 龙门派弟子用一种凝重的目光望着江言,同时,他又看了江言身边的植物园一眼,一张脸顿时涨红起来,“你们……” 龙门派弟子半是气愤,半是害怕的说,“你们这些禽兽……” “你是属老鼠的吗?” 忽然,青藤从山壁上攀附而下,伸长了身子,瞪着龙门派弟子说道,“爪子一落地,就忘了?” 龙门派弟子显然对这跟将他们围起来,让他们逃脱不得的青藤印象深刻,这时候,青藤忽然从上面悄无声息的冒出来,龙门派弟子险些没被吓死,但见他猛的跳到后面,望着青藤,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你……” “嗡!” 龙门派弟子左手边,那个青狼帮弟子抬起手中长枪,对准青藤,轻轻一抖,抖出一个枪花,作势就要刺出,“哪来的妖孽!” 青狼帮弟子这样说道,“装神弄鬼,吃我一枪!” 仅看他脸上的表情,也知道这一枪威力不凡,然而,长枪还未送出,龙门派弟子已经将他扯住,“不要冲动,” 龙门派弟子一边说着,一边朝江言这边看了一眼,“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先回去。” “什么?” 青狼帮弟子显然不甘心就此离开,“我师弟还不知道……” “走了走了,” 龙门派弟子又去扯另外一个门派弟子,三人中他修为最高,哪怕青狼帮弟子不愿,两个人还是被他拽走了,龙门派弟子走到一块大石头旁,也看就要转过去,却又转头望了江言一眼,大声道,“小子,你给我等着!” 让我等着?干嘛?准备带人堵我?你是他妈的小学生,江言心想。 这时候,如果说龙门派弟子想要对他不利,那他是一点也不害怕的,毕竟身边有两位王者,还有寂静之地的强者。植物园。 “老天!” 后面又传来老乔木的声音,“我真的要掉下去了!” “快走!” 江言再度出声催促,老乔木要是落下去了,那乐子就大了,天音石多半要找他拼命了。 这时,一众散修眼见他一个眼神就惊走了三个气焰嚣张的门派弟子,对他简直奉若神明,哪里还敢耽误?什么都不说,迅速的往前走去。 不久之后,他们通过狭窄的山道,老乔木直接一下倒在宽阔的山道上,激荡起一片烟尘。 这时候,山路陡然宽阔起来,且变得四通八达,似乎可以通往丘陵的每一个角落,散修们呼啦一下子走了个干净,只剩下寥寥几个散修还徘徊在四周,不曾离去。 江言目光一扫,就知道这几个散修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徘徊在周围不肯离去,但又不肯离的太近,总之,他们就像鬼鬼祟祟的跟踪者一样,悄咪咪的跟着江言一行人。 毫无疑问,他们打着狐假虎威的如意算盘,想要跟在江言后面,规避风险。 有那么一瞬间,江言想出生驱赶他们,因为他觉得这些散修的行为实在有些猥琐,然而,紧接着,他又轻轻放下了,又何必为难人家?江言告诉自己,他们要跟,就让他们跟着。 见江言对他们的尾随毫不在意,几个散修胆子也大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们竟然直接追上了走在后面的植物们,还大胆的试图和他们攀谈。 然而,植物们根本不理会他们,藤蔓怪算是最热情的那一个,这家伙直接用藤蔓把一个散修抽的翻了个大跟头。 江言对这一切并不上心,在他看来,几个散修,无伤大雅。 不久之后,他们开始走下坡路,此地的桦树林更加繁茂,地球发出的辉光被桦树的叶子挡住,地上因此多出星星点点的光斑,小溪流水轻轻响 ,中夜的丘陵悠然寂静。 “小心,” 忽然,天音石出声示警,“有人在埋伏我们。” “在哪里?” 江言吃了一惊,他立刻环顾四下幽黑的丛林,却并没有发现埋伏的痕迹,桦树林中一片寂静,甚至连鸟叫也不曾发出一声。 一声响亮的鹰啼划破中夜的寂静。 天空中的王者忽然出现,大鹰身上每一根羽毛都发出淡淡的辉光,她从桦树林中猛的扑下来,锐利的鹰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她伸出利爪狠狠的抓向江言,江言抬头,只看到如弯刀一般的爪子直落到眼前。 天空中的王者的速度实在太快,这一下又是偷袭,来的猝不及防,速度之快,攻势之猛,让所有人都吓的呆住了,按照常理,这一击足以杀死任何治水境高手。 然而,江言毕竟是战神体,是不能用常理来揣度的,他在抬头的一瞬间,心中已然警戒,武道天眼顺势开启,大鹰的身影由是慢了一慢,江言立刻往后躲闪,然而,鹰王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只往后闪开不到半尺的距离,那爪子已然落下。 “咔嚓!” 鹰爪落在江言的金色长袍之上,只一瞬间,大河流域的太上皇的父亲留下的战袍就被扯碎掉了,江言可以清晰的听到,绿色环佩落在地上叮叮咚咚的响声。 只觉胸前一痛,鹰王的利爪已经撕去一块血肉,一瞬间,江言只觉灵魂都要痛的飞出体外了,他大叫了一声,鹰王的爪子却已松开,一团血肉落向地面,天空中的王者再度挥爪,抓向江言脑袋。 就是这一瞬间,白光将桦树林中的一切都照亮,江言清晰的看见老鹰狰狞的面孔,那弯弯的鼻子,黄色的喙,还有那一对淡黄色的眼珠,里面跳动着愤怒的火焰。 他恨我,为什么?电光石火之间,江言心中闪过这样的问题,然后,利爪扑面而来,他想躲避,身后却骤然出现一股怪异的力道,打在他背上,让他整个人都僵直了。 定身术,江言心想,有人对我使用了定身术。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有备而来袭杀,对方早早再次设下陷阱,招招必杀,他侥幸躲过这一下杀招,这第二下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对方将定身的时机拿捏的太好。 一只纤纤素手挡在他脸上。 林梦蝶的手,春兰星的公主就走在他身旁,这时候,她飞快的伸出自己的胳膊,将自己的手挡在他脸上。 鹰爪落下,抓在那只手上,利爪如弯刀似锋利,一根爪子扣住林梦蝶的手腕,江言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老鹰眼里的残忍。 她想把这只手直接斩断,然后继续她的袭杀。 这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林梦蝶的手腕是那样白皙,很细很嫩,一看就知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的手,这样的手,面对鹰王那锋利如弯刀般的爪子,自然是一碰就碎。 “咔!” 鹰王的爪子落下,猛的扣住林梦蝶的手腕,然后,锋利如弯刀的爪子忽然握紧,眼看就要把林梦蝶的手斩断……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下一刻,老鹰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江言清晰的看到,老鹰的一根爪子竟然外翻了。断了。 老鹰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下一刻,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在林中响起,刺目的金光照的每个人都睁不开眼。 老鹰狂叫一声,狠狠的瞪了江言一眼,看起来像是要再出杀招。金光一闪,老鹰振翅高飞,一杆长枪直刺到江言面门上,停下,金光散去,大骷髅收枪,金色的枪尖兀自熠熠生辉。 “鹰王,” 天音石的声音响起,这时候,他周身放出的白光渐渐暗淡,桦树林中又暗了下来,“这样偷偷摸摸的袭杀,算什么本事?” 不,你该问问她,为什么要袭杀我。 江言抬头,凭着武道天眼赋予的锐利目光,他清晰的看见,桦树林顶上,一只翼展足有十米的大鹰振翅高飞,地球投下的辉光都被遮蔽了。 “你怎么样?” 林梦蝶甩了甩手,又望向江言,这样问道。 “没事,” 江言低头望了地上的血肉一眼,足有拳头那么大,这时候,他感觉右边胸口急剧疼痛,那半边胸口的肉都被扯掉了,他强忍着疼痛,从身上摸出一颗丹药,放进嘴里,嚼碎了咽下去,又摸出伤药,胡乱的洒在伤口上,然后,他再度抬头望着天上的大鹰,“我只是想不大明白,为什么忽然会上演这么一出,这家伙为什么要偷袭我?” “堂堂寂静之地的王者,哦,对了,还有阴骸之地的王者,居然沦落到给一个毛头小子当保镖了?” 大鹰的声音从桦树林上方传来,异常幽远,却又仿佛就是在人耳边响起。 江言朝天音石和阴骸之地的王者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毫无疑问,刚才若不是这两个家伙出力,他多半已经命丧鹰爪之下。 当然,最该感谢的其实是林梦蝶,若不是春兰星的公主伸手挡住鹰王的利爪,这时候他已经脑袋开花了。 不过嘛,对她,江言觉得,感不感谢都无所谓,一个目光也不能表达什么。 “怎样都跟你这厮没关系,” 阴骸之地的王者冷冷的说,并不在乎大鹰的挑拨,“你不也沦落到偷袭的地步了嘛?哪里还有一点王者气度?人家说天空的王者最是霸气,你可真是好霸气呀。” “你不明白,” 天空的王者这样说道,“这小子劫走了我丈夫,此乃不共戴天之仇,只要能把他杀了,不要说偷袭,就是让我赴死也不是不行。” “你现在就是在赴死,” 阴骸之地的王者冷冷的说,“你已经挑衅了我和寂静之地的王者,不想死的话,速速离去。” “让我离去也不是不行,” 大鹰用一种缓和的语气道,“不过,你让他把我丈夫放了,我这便离去。” 大鹰的声音十分幽远,说话的时候,他那巨大的翅翼挥动个不停,一道道狂风从上方席卷而下,桦树晃动个不停,树叶哗哗直落。 “这倒是稀奇了,” 天音石笑着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多出个老公了?啊,你招赘了,倒是有趣,不知你夫家是谁?” 江言一直在听他们说话,同时暗暗运转体内的灵力,配合伤药治疗自己胸口的伤,这时候,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或者说,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天空的王者为何忽然对他出手?她说的夫家又是怎么回事?为何说我劫走了他的丈夫?我劫走过什么人?没有,硬要说有,就只有……古荒神源的分身。 而那个家伙,又偏偏是陆地的王者。 能配上一位王者的,大概也只有另一位王者的。 说起来,古荒神源的分身被我抓住的时候,狗熊告诉我……那家伙发出了一道风信,难道说,就是发给这只大鹰的? 种种迹象,似乎都在指向古荒神源的分身…… “我丈夫,” 鹰王冷冷的说,“便是如今陆地的王者。” 果然,江言心想。 “哈,” 阴骸之地的王者不禁笑了,“原来你们两个强强联合了,好啊好啊,我倒是有些奇怪,那团光焰没腿没那啥的,咋就能当你丈夫?那你可要独守空房了。” “鹰王说笑了,” 天音石也笑道,“如果那团光焰真的做了你丈夫,那我们也只能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了,但我不明白的是,你是脑袋里哪根弦搭错了,就跑来这里找老公?你那夫家乃是堂堂陆地的王者,手下高手如云,我身后这家伙,本事倒有一点,但你说他劫走了你丈夫?哈哈,不可能。” “不查个清楚,” 鹰王说道,“我绝不会轻易动手,那小子就在你们后面,你们问他不就行了?” “哈哈,绝对不可能,” 天音石笑着说,“不信我们打赌,如果这小子真劫走了你丈夫,我就是小狗,哈哈,否则,你就是没毛小鸟,” 说到这里,天音石轻声的问江言,“小子,快说话,让他当没毛小鸟。” “呃,” 江言有些尴尬的说,“快把你的赌注收起来,不然马上真要变小狗了。” 天音石的笑声渐渐僵硬,直至消失,“不是,小子,”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你真抓走了人家的丈夫?” “这是怎么回事?” 阴骸之地的王者也问道,“你怎么抓住人家丈夫的?什么仇什么恨?” “情况复杂的很,” 江言说道,“一时难以解释,总之,我不但劫走了她丈夫,还……” “还什么?” 大鹰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显得十分狂怒、暴躁,“说啊,你把他怎么了!” “我把他宰了,” 江言仰头,这样说道,胸口剧烈的疼着,他感觉自己肚子里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想知道为什么?因为他是个该死的影子,一个影子,仅此而已,他本不该存在这世上,我只是帮他回到自己该在的位置。” “吟!” 大鹰高声啼叫,仿佛真龙降世,“你这是在找死,” 大鹰这样说道,“我还能感受到他的存在,该死的,我会把你整个撕碎。” 还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古荒神源,” 江言不得不在心里呼唤古荒神源,“怎么回事?你还没把他全部消化掉?” “几乎全部消化掉了,” 古荒神源这样回答,“但还有一点执念,一点微弱的能量,怎么都无法消除。” “哪一点执念?” 江言问道,“是不是关于这只大鹰的?” “不,” 古荒神源如此回答,“是关于那个叫无心子的家伙的。” 无心子……江言不禁转头望了无风子一眼,是这家伙的师兄,真不知道那家伙有怎样的魅力,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能让古荒神源的分身如此执迷不悟。 “凭着这一点执念,” 江言又问,“他还能复活吗?” “一定程度上可以,” 古荒神源如此回答,“不过,希望渺茫,毕竟,我把他身上的本源全部消化掉了,现在他就是一团最简单的能量,再也没有任何奇异之处。” “你的伤怎么样了?” 江言又问。 “自然全都好了,我吸收了他全部的能量。” “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江言这样问道。 “治水境八重这样,治伤消耗了很多力量。” 这时候,江言在心中盘算起来,倘若把光焰最后一点残余的能量归还给空中的大鹰,是否能平息对方的怒火了?他倒不是怕事,只是不想和对方恶斗一场,那会浪费太多的时间。 谁也不知道天音石说的毁灭大劫难什么时候降临,而他也的确心心念念的想要赶去丛云山,开启阵法,回去救姜杏若。 他不想在这里耽误太多的事情,倘若把光焰交出去,就课余解决这一切的问题,那他倒情愿这么做。 “我要提醒你,”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你用那种手段把他镇压,然后我又把他这么多年努力修炼出来的修为毁了个干净,他现在一定恨死你了,如果把他放了,以后你就会多出来一个生死仇敌。” “我的仇敌很多,不在乎这一个。” 江言这样说道。 “即便如此,” 古荒神源说,“你还是应该小心,他毕竟是我的影子,如今虽然失去了全部的本源,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难免有什么可以让他恢复的手段,那时候你就要小心了。” 江言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得承认,古荒神源说的没错,古荒神源的分身的确是一颗定时炸弹,在将来的某一刻,这个炸弹很可能会把他炸的很惨。 所以,他暂时收起拿古荒神源分身去交换和平的打算。 “他感受到的是他的本体,” 江言冲着高处喊道,“他的确死了,你不要再想着找他啦,至于说,你要是想给他报仇,尽可以下来找我吗,我也很想报报刚才的仇了。” “你骗人!” 天空的王者厉声尖叫,“你这个该死的骗子!如果那是他的本体,我也要把他的本体要回来,那是我丈夫,是天空的新任王者!” 天空很快就要崩塌了,江言望了天音石一眼,心中这样想着。 “你想要我干什么呀?” 忽然,古荒神源大声的说话了,“想要我弄你那个烂玩意儿?滚蛋婊子,老子根本不认识你,你想找那个家伙,是不是?我告诉你,他完犊子了,不,他本来就不该存在于世上,总之,滚蛋臭婊子!”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下一刻,天空的王者的尖叫声划破长空,江言看到,天上的云儿似乎都因之崩碎开来。 “你不是他!” 天空的王者尖叫着,“你也在骗我!不管怎样,我要把你们都杀光,然后把我丈夫找出来!” 一根羽毛出现在她身边。 那是一根淡蓝色的羽毛,在夜空中显闪烁着,显得格外明亮。 又一根火红的羽毛出现,像是夜空中凭空出现的一团火。 然后是一根放出紫色毫光的羽毛。 随着三根羽毛出现,三股强大的威压也随之压向桦木林中的众人,一瞬间,江言感觉自己像是背负了一座大山,又像是被三只目光锐利的猛兽盯住了。 “护天神羽,” 大骷髅沉声道,“好家伙,一次就请出了三根,老鹰女,你还真是在乎你老公呀!” “好家伙,” 天音石也喟叹一声,“护天神羽都请出来了,看来这臭婆娘没骗咱们,小子,你能不能把人家丈夫给放了?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言目光深沉的望着那三根羽毛,这时候,就算没有两位王者凝重的话语,他也知道事情变得有些大条了。 毫无疑问,天空的王者带来了强大宝贝,其威力足以震慑同级别的王者。 “小子,”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你要真是不能放他,就给个准信,护天神羽的确厉害,但也未必就奈何得了我手中这杆点钢枪。” 说着,阴骸之地的王者抬起长枪,遥遥一指空中的护天神羽。 “我或许也能帮你招架一根,”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不过嘛,这个救命之恩,小子你要如何偿还了?依我看,就把那首山赤铜给我……” “我谢谢你,” 江言望了天音石一眼,这样说道,“不过,二位暂且收手,静看我来接这三根花花绿绿的羽毛。” “找死!” 天空的王者在高处闻听此言,当即暴怒,翅翼一挥,那根淡蓝色羽毛发出一道迅捷至极的光芒,直射向江言面门。 好快!这是江言心中的想法,蓝色光芒在一瞬间落下,即便他有武道天眼,也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不过,他还是做出了应对,只见他手上出现一枚亮银色的小小盾牌,下一刻,他将那盾牌扔到天上,盾牌迎风而涨,须臾变得有半人来高,江言用灵力操纵着盾牌,将其挡在淡蓝光芒的必经之路上。 这面盾牌,也是从大河流域历代王者的宝库中发现的,和给小绿的那枚是一整套,江言送出一枚,自己留了一枚。 光芒照下来,落在亮银色盾牌上,发散开来,有那么一瞬间,光芒似乎被挡住了,然而,下一刻,亮银色盾牌忽然变软,变成液态,像是一大摊银色的老痰,从高处直落下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不是?江言露出愕然的神情,直接就毁掉了? 我躲,总可以?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江言立刻闪向一旁,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然而,淡蓝色光芒也随之转向,飞快的射向江言脑袋。 还带制导功能啊?江言不禁皱眉,看来躲是躲不开,那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把目光投向了身边的林梦蝶,春兰星公主有金刚不坏之身,照理说,应该能挡住这道光束,然而,江言又迅速的转开目光。 什么事情都躲在女人后面,他告诉自己,像什么样子? 更何况,他记得林梦蝶说过,她只是不在乎物理伤害,术法就不一定了。 于是,他伸出手,两掌平推,同样是淡蓝色光芒,古荒神域出现,像一面镜子,又像是一面无形的盾牌,挡在江言身前。 “咔!” 护天神羽发出的光芒落下,可以清晰的看见,两种淡蓝色光芒撞在一起,古荒神域立刻出现细小的裂痕。 第二百四十一章 紧接着,这种裂痕飞速扩大,转眼间,古荒神域就“咔”的一声破碎了。 江言怪叫一声,飞速后退,这时候,他已经是黔驴技穷,再没有手段对付这淡蓝光芒了。 装什么英雄好汉啊?江言一边后退,一边这样告诉自己,躲在女人后面不好吗?人家金刚不坏,你担心个啥? 这时候,就是想躲在女人背后也没机会了。 “嗖!” 淡蓝光束来势迅猛,江言后退的速度虽快,但又如何能快的过光?一瞬间,那光束已撞到他脸上,眼看就要射穿他眉心。 “什么玩意儿!” 便在此时,古荒神源大叫一声,紧接着,一道紫色的小漩涡出现在江言眼前。 漩涡成漏斗状,大头朝外,飞速转动,淡蓝光束撞进漩涡里,漩涡搅动,淡蓝色光束碎开,蓝光如雨飞溅。 很快,紫色漩涡转动的速度慢了起来,即将溃败,淡蓝色光束却依旧笔挺,江言心中不禁闪过一抹绝望,护天神羽太过强大,任他手段尽出,竟也不能挡住一击。 “我就不信没有尽头!” 古荒神源在发狠,下一刻,紫色漩涡暴涨,再度敌住淡蓝光束。 所幸,护天神羽虽然强大,但也终究有个限度,就在紫色漩涡第二次濒临崩溃之时,淡蓝光是束终于消失了。 “咳咳……” 古荒神源咳嗽着,“好家伙,总算是完了……咳咳……” 江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刚才的争斗看起来只是几种光芒的对决,颇为绚丽,然而,只有身处其中才能知道,稍有不慎就会被淡蓝光束穿透脑袋,烧成灰烬。 “竟然挡住了护天神羽的一击……” 大鹰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该死的,你为什么要帮他?我是为了救你才来,你却要和我对抗!” “我他娘的说了!” 古荒神源愤怒的大喊,“我跟你这个臭婆娘没有关系!你喜欢的是我当年制造的一个影子,他本不该存在于世上!我只是将我的影子收回来,快别痴心妄想啦!” 可以清晰的看见,天空的王者脸色变得很难看,下一刻,大鹰缓缓挥动翅翼,拘来另一根火红的护天神羽。 江言抿了抿嘴唇,他已见识过护天神羽的威力,毫无疑问,那是他难以抵挡的,刚才的蓝色光束,他手段齐出也差点没挡住,最后关头还是古荒神源出力,这一次了?他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寂灭火陨!” 天空的王者轻喝一声,下一刻,火红色的护天神羽轻轻震动,一道火光冲天而上,将天上的云彩都烧化开了。 火光激荡之间,一颗巨大的火红流星在高天上成型,然后狠狠的落了下来。 尽管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江言还是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高天上的火流星对准了他,那像是天神的怒火,而他一介渺小凡人只能瑟瑟发抖。 该死的,江言心想,这要怎么挡?之前的光束虽然可怕,但毕竟还只有一小束,可以有目的的去挡。 然而,这一大颗火流星若是落下来,方圆几百米内都会受到波及。 用古荒神域?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江言甚至忍不住想要,如果要用古荒神域挡住天上这棵火流星,他就必须撑开覆盖几百米方圆的古荒神域,那简直难以想象。 “这……主上,怎么办?” 老松树说话了,显然,植物园也在火流星的覆盖范围内,老松树害怕了,他毕竟是树木成精,对于火焰有天生的畏惧。 “快逃啊!” 老乔木大声的说,拔腿就往外跑,“我是最易燃的,一点火星就能把我烧成焦炭!” 其他的植物也惶恐起来,毫无疑问,没有不怕火焰的植物。 “让我来,” 关键时刻,阴骸之地的王者站了出来,“这是上上任天空的王者的绝学,我早就听说过这一招的大名。那一位天空的王者对阴骸之地很不友善,我一直想跟他过过招了,今天就来试试。” 江言心中一凛,转头去看,却见阴骸之地的王者已经举起手中大枪,他一只手抓住大枪中间,将大枪高举过头,然后瞄准空中急剧坠落的火流星,手臂后引。 他想干什么?这是江言心中闪过的想法,他想把长枪掷出去? “我听说,”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声震四野,“当年老鹰王曾用这一招,轰碎了千年前尸鬼森冷的王者,又把半个尸鬼森林烧成灰烬,真是好手段呀!” 他在生气,江言忽然明白过来,阴骸之地的王者一定在为过去那场屠杀耿耿于怀,是以此刻含恨出手。 “嘶……” 火流星极速坠落,空气被撕碎,发出尖利的嗡鸣声,听的人头皮发麻,可以清晰的看到,流星表面有岩浆在流动,那是温度高到极致的象征。 一瞬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江言竟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热浪扑面而来,像是火流星伸出的大手在他身上拂过。 这简直是天威,江言心中这样想着,火流星的声势太过强大,还远在天边,就已经让人生出无法抵挡的感觉。 真能挡住吗?江言又看了阴骸之地的王者一眼,这时候,大骷髅正在瞄准火流星,同时,有白色的光芒在他的骨手上流转不停,那自然就是亡者体内流转的灵力,阴骸之地的王者在酝酿。 “所有人都散开,”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特别是寂静之地的强者,快散开。” “快散开,” 天音石说道,“不要被火焰波及。” 植物们一听这话,纷纷撒丫子飞奔起来。 “你们也走,” 江言对河豚和青城弟子说道,“不要被伤到了。” “快走快走,” 河豚一脸害怕的说,“我可不想被烤熟了,小子,” 他望向江言,脸上有一抹担忧,“你要小心。” 江言点了点头,这时候,火流星已然不远。 说实话,这时候,江言真想逃开,因为,一旦阴骸之地的王者没能成功阻止火流星的坠落,那他马上就会变成一堆焦炭。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待在原地,阴骸之地的王者是为他助拳才出手的,他若是跑了,放任阴骸之地的王者独立面对火流星,那成了什么人? 是以,他硬着头皮,强迫自己站在那里。 “蚍蜉岂能撼树?” 天空的王者冷冷的说,“昔年,我祖父将整片阴骸之地都打的噤声,凭的什么?他天生便能翅动火焰,克制你们这些阴毒之物!” “我已洗净过去的不洁,” 阴骸之地的王者沉声道,“重获新生,今日就让你知道,火焰并非光明之物,也无法烧尽一切!” 在火流星落到桦树林上方不远处的时候,可以清晰的看见,桦树顶端的许多叶子都焦黄了,火流星的温度太过可怕。 “吟!” 阴骸之地的王者出手了,在这一刻,江言感觉大骷髅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高大而又苍白的骨躯上爆发出凌厉慑人的气势,像是一柄白色巨剑,他单手擎枪,手臂后引,白骨上灵光流转,血红的枪身上,许多扭曲的符篆发出光来。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金色的枪尖,这时候,枪尖发出耀眼的金光,照亮了漆黑的桦木林,简直像是一轮小太阳。 好家伙,江言心想,这家伙也是魔武双修的大佬。 “吟!” 当酝酿到极致之后,大骷髅终于出手,只见他猛的挥手,金光一闪,仿佛大日升空,长枪破空而去,狠狠的撞向即将落下的火流星。 接下来是一片寂静,江言仿佛又回到了寂静之地,周围什么声音也没有,风儿似乎都停下了。 他抬起头,想要看看两位强者远隔时空的碰撞结果如何,然而,太亮了,金光爆发开来,真不比一轮大日逊色,他什么都看不清,眼睛里甚至流出了眼泪,他不甘心,动用武道天眼,隐约看见一金一红两轮大日撞在一处,一道冲击波狠狠的扫向四周,无数桦木为此折腰,紧接着,金光似乎化成了一只巨大的拳头,又或者是一枚巨大的金色枪尖,红色大日则剧烈震动……四分五裂。 当一切都散去,光华消失,江言眼前却还是白茫茫的一片,西方天空上的巨大天体投下烂漫的清辉,他眨了眨眼睛,感到一阵眩晕,然后,他看到红色的雨,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江言顿时有些茫然,天上怎么会落下红色的雨?火流星不是被阴骸之地的王者一枪击碎了么? “让我来,” 他听到天音石的声音,那么渺远,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看看江言那小子,耳朵都流血了,一定是被震傻了,这也难怪,声音太大了。” 我耳朵流血了?江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他摸到湿润且粘稠的东西,是血。 天音石身上流转出一大片白光冲天而起,化成大手,轻轻一拂,漫天火雨都消失不见,清朗的夜空又出现在头顶。 这时,江言才看到,桦木林几乎整个矮了一截。 “嗡!” 金红长枪刺破漫天火雨,直插在地上,半截枪身都没入土中,嗡嗡嗡响个不停。 阴骸之地的王者走向自己的长枪,江言注意到,大骷髅的步子竟然有些晃荡,显然,刚才那一击耗费了他太多的灵力。 “护天神羽果然厉害,” 阴骸之地的王者走到自己的长枪旁,伸手拽出自己的长枪,然后仰头望天,他用长枪指着高处的鹰王,朗笑道,“不过,也未必就奈何得了我这个阴邪之物。” “看来你们是打算和我死磕到底了,” 又一次受挫,天空的王者恨恨的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两位王者,为何要屁颠屁颠的跟着这小子,还甘心给他当保镖,脑袋坏了不成?” “你不懂,” 天音石这样说道,“大劫即将降临,只有这家伙可以带我们离开,我们当然得跟着他了。” “大劫?” 天空的王者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句,“你疯了不成?好好的怎么会有什么大劫?” “你不信就拉倒咯,” 天音石满不在乎的说,“总之了,我们不会让你把这小子怎么样的。” 天空的王者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寂静之地的王者,显然,大鹰在思考天音石的话,或许大劫降世的说法的确耸人听闻,让人难以相信,然后,这时候,为之站台的毕竟是两位真正的王者,两个站在此界巅峰的存在都这么说,大鹰也不得不仔细考虑了。 “大鸟,” 江言冲着高处喊道,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天空的王者说话,他望着夜空中盘旋的那只大鸟,望着大鹰身上根根绽放毫光的神羽,心中不禁有些感叹,多久之前?自己还想一睹这位天空的王者的风采,不想此刻就已刀兵相见,“我说,你虽然拿那个家伙当你的丈夫,那家伙却未必拿你当他的老婆,人家心心念念想着的,就只是给一个人类修士做道引而已,你这么为他付出,可是大大的不值得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 天空的王者勃然大怒,“他是一方王者,怎么会甘心给人类做道引?该死的小子,不要妄图诋毁我们之间的感情,借此达到脱身的目的!” 这鹰王还真是痴情啊,江言心想,古荒神源,你的分身本事不小,居然能把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迷的七荤八素的。 “别胡说,” 古荒神源严正的声明,“这家伙虽然混账,但绝不会有男女情爱的心思,我可是真正的道之子,大道生阴阳,阴阳分男女,我既然是大道之子,自然无关阴阳,也无谓男女。” “你不信吗?” 江言这样说道,“我可以把他仅剩的一点念头放给你看看,你知道,当他的一切都被销毁,最后还剩下的一点死活不肯放手的执念是什么?” “是什么?” 天空的王者声音有些颤抖,紧接着,她又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他还剩下一点执念?他还活着是不是?快把他还给我!” “你自己看!” 江言让古荒神源把分身留下的一点执念,以能量的形式送出来,那是一枚小小的球体,江言轻轻一弹指,球体飞到空中,忽然爆开,却就形成一片光幕,光幕上有人影和风景,且在活动着。 乖乖,江言心想,还有这种操作?这不跟看电视一样了? 的确是跟看电视一样,只见光幕上出现了光焰的身影,然后,画面一转,光幕上又出现一个人类青年男子,这男子身高七尺,一身青衣,江言认出那是青城派的衣服,男子剑眉星目,眸光中自有一丝朗润,他腰悬长剑,背后又背着一张大弓。 “师兄!” 远处的桦木林中传来一声惊呼,江言听出来是无风子的声音,显然,光幕上出现的男子,就是青城弟子无心子,无风子的师兄。 “我一定等你十八年,” 这是光焰在说话,可以清晰的看见,光焰剧烈的跳动着,显然心情变化十分剧烈,“十八年后,你一定要来啊!” “放心啦,” 无心子很笃定的说,江言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但又透着一股让人安心的笃定,属于那种很能博取人信任的声音,无心子接着说,“你要好好修炼,到时候做了我的道引,可不要给我拖后腿啊。” 光焰上下跳动着,似乎在点头,“我会的,” 他郑重的说,“我一定会的。” 然后,光焰就从画面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心子转身走向远处的中央之地,那里,一条回到地球的能量通道早已被准备好,通道蜿蜒绵长,一直通向远处巨大的地球,像是一条横亘虚空的大蟒蛇。 “这就是他最后的执念,” 江言这样说道,“没有鹰的身影,也没有你们相处的任何一个片段,那些都是不重要的,只有这一小段,是最为重要且最让他不舍的。” “不,” 鹰王的声音变得很恐怖,“不是这样的,你在骗我,你故意截取了这一段,你想哄我,该死的小子,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我可叫不醒装睡的人,” 江言摊了摊手,这样说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甘愿为他出头,那我也没办法咯。 “鹰王,” 天音石说道,“我劝你还是回去,护天神羽也不是你这样用的,你要是再用一次护天神羽,我一定会出手的,到那时,你就等着……” 他没有再说下去,然而,江言敏锐的察觉到,天空的王者听了这话后,眸子里顿时露出了一丝迟疑,为什么?江言在心里问自己,护天神羽不是这样用的?那是怎样用的? “赤天问!你……” 就在天空的王者还不曾做出决断的时候,远处的桦树林里忽然传来青城弟子的惊呼声,江言听到了离火门弟子的名字。 紧接着,从青城弟子的惊呼声传来的方向,又再一次传来打斗声和某个寂静之地的强者的怒斥。 “该死的,” 是老乔木的声音,“是之前给你们这些家伙的教训还不够吗?再敢往前一步,立刻叫你们再尝尝我们的厉害!” 老乔木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怒火,江言完全可以理解这种怒火的存在,这一晚,对于老乔木来说,很可能是最为漫长的一个夜晚,从山道上的如履薄冰,到刚才火流星坠落时受到的惊吓,老乔木肚子里一定憋了许多火气,就等着找个机会大肆发泄了。 “让我们尝尝厉害?” 又一个声音传来,江言听出来,那是茅山弟子的声音,“好呀,我还要你们归还抢我们的东西了!周道兄觉得了?” “正是此理,” 金华宗弟子周小庆的声音传来,“不过也未必就要动手,快带我们去见那块石头,我们有事相商。” 好啊,江言心想,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聚头几时休?这些家伙本来就在这丘陵中寻找太虚之灵,如今忽然出现,倒也是意料之中,不过么……他的心中闪过一抹阴翳,毫无疑问,这时候,他要面对来自天空的威胁,如果再加上一帮手段众多的门派弟子,那么,应付起来未免要有些焦头烂额。 似乎也察觉到了事情有变,这时候,天空的王者不再说话,反而沉默下来,静静的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带他们来见我,” 寂静之地的王者朗声道,有淡淡的白光在天音石身上流转,“看看是不是都长了三头六臂。” 很快,寂静之地的强者们退了回来,把天音石、阴骸之地的王者,还有江言和林梦蝶拱卫在中间,河豚和青城弟子也在其中。 门派弟子们从黑暗中走出来,江言一一看过去,半日的功夫不到,本来衣衫褴褛的门派弟子们又恢复了往日的体面,离火门弟子赤天问穿上了一套火红的铠甲,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金华宗弟子周小庆的道袍则清洗了一下,不过这时,他的手中已经没了拂尘,那拂尘在天音石身上。 茅山弟子头上的高冠消失了,他不知从哪又弄来一定判官冒,之前的高冠此刻正挂在老槐树的一根枝丫上,据老槐树说,戴上那高冠之后,对死亡之力的感知就敏锐了很多,方便他找更多的小鬼朋友,想到茅山道士捉鬼的传说,江言看着那帽子时不禁感到有些脊背发凉。 龙门派弟子站在人群中,一脸怨毒的望着江言,江言心中了然,肯定是这家伙回去报信,然后把人全叫过来的,另一个原因吗,当然是他们打斗的声音太大,刚才阴骸之地的王者与护天神羽的对决,声音之大足以将靠近的人都震聋,他还是因为战神体才躲过一劫。 “你们来做什么?” 天音石问道,声音平淡。 “做什么?” 一身赤红铠甲的赤天问冷笑了一声,“当然是要回我们的东西!你们这些烂植物臭石头,呦呵,又多出一个生蛆流脓的骷髅,我说小子,” 他的目光转向江言,“你就非要和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混在一块是?哦,当然,我也知道,毕竟你是逃犯,普通人当然不会跟你混在一起咯。” 他知道了?江言心中一动。 “我看你们是想找死,” 大骷髅沉声道,事实上,在江言的印象里,大骷髅的脾气还算不错,但显然也不能容忍别人说他是生蛆流脓的骷髅,这时候,阴骸之地的王者轻轻摩挲着长枪,一对空洞的眸子则盯住了赤天问,“小子,嘴未免太臭了?” “骷髅开始吓人了,” 赤天问满不在乎的说,“不过嘛,在我师兄眼里,你也就是一摊灰烬罢了,待会等你见到他的时候,希望你也能如此威胁。” 他师兄是谁?江言有些狐疑的想,念头一转,他立刻敏锐的想到了红发男,那家伙也是离火门的,难道就是他师兄?是了,那家伙是斩龙组的人,多半就在秘境里追捕我了。 “说我们找死?” 龙门派弟子冷声道,“恐怕找死的是你们,你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在座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掉!” 呀呵?江言听了这话,立刻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龙门派弟子,这也太狂妄了?江言心想,这里可是有两位王者,我……勉强也算一位,除非此界的所有强者都聚在这里,否则怎么也不可能把我们全都干掉? 等等,此界所有的强者……鹰王已经在这里,陆地的王者只剩一个念头,不过,司空行……那恐怖的老头多半也来了,再加上斩龙组的强者…… 他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毫无疑问,假如上面提到的那些人全部都到场,那么……斩龙组成员可是有自己独特的武器的,据说那都是一些经过魔改的抢炮,威力大的不可思议,一般的修士根本抵挡不住,如此一来,他们真有可能被了结在这里。 “小子,你还真在这里呀,” 忽然,一个阴沉声音从桦树林传了出来,“希望三叶还魂草还在你身上,否则我一定把你的灵魂抽出来,用阵法凌虐上千百年!” “老家伙,” 江言瞪住从旁面缓步走出的司空行,沉声道,“我看你是没几天好活啦!还千百年,做你ma的春天大梦!哦,你说三叶还魂草啊,早就被我用掉啦!” “你说什么?” 司空行出场时,一脸的高傲和淡漠,然而,这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黄连,只见他睁大眼睛瞪着江言,“你用掉了?你怎么用掉的?” “我把你老爹的亡灵召唤回来了,” 江言骂道,“你要不要看看呀?” 司空行的老脸顿时涨红起来,“好小子,” 他这样骂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大言不惭,” 江言冷笑着说,不过,这时候,虽然他的表情还是很有自信,一颗心却已缓缓的沉了下去,毫无疑问,鹰王的突然出现让他们耽误了太多的脚程,而他被龙门派弟子认出来之后,一张针对他的天罗地网立刻撒下,这时候,大网已经缓缓落下,他必须要挣脱这张大网,否则就有被斩龙组捉去,或者被司空行或门派弟子斩杀的危险,这时候,他必须小心谨慎,仔细观察周围的一切,事实上,他早已经开始这么做了,他借着看人的机会,目光却早已扫向四周的景物,他在寻找突围的可能性,因此,他选择拖延时间,“就凭你们,就想杀我?” “如果再加上我们了?” 又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那是江言预选的最好的突围方向,然而,布下天罗地网的人显然早已想到,这个方向也有人出现。 是斩龙组的人。 江言看到,红发男和放电男一起出现在后方,无脸男则不知去向,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大群身穿斩龙组制服的人,这些人身上都有枪支,有些人手里还扛着火箭筒。 江言着重打量了那些枪支和火箭筒,这时候,他才惊讶的发现,这些枪支果然不愧是经过“魔改”的,其早已没有真正枪支的样子,反而像是某种色彩绚丽的玩具,不,就想某些枪战游戏里面那些换了皮肤的枪支。 热武器……江言感觉后背更凉了,冷汗顺着脊背直往下流,他脑海中又浮现直升机往下扫射的情形,大地烟尘四起,树木拦腰折断,他被直接掀飞十几米远……那一次,若不是有林梦蝶在,他就已经死了。 “是你们啊,” 江言望着红发男和放电男,这时候,红发男也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不知为何,江言竟能从那目光中看出一丝悲悯,他在可怜我?不可能,他只想捉住我。 在龙虎山上,他凭着蛮力打败了赤天诛,然后,他抢走了赤天诛身上珍贵的离火神符,可以想象,赤天诛对他是怎样的咬牙切齿,江言毫不怀疑,只要有机会,赤天诛一定会把他捉住甚至杀了。 至于放电男么,这时候,江言注意到,放电男的目光有些凝结,并且,放电男并没有看他,而是在看……林梦蝶。 红颜祸水啊,江言心想,难怪这家伙如此敌视我,身边跟着林梦蝶那样的大美人儿,想不被敌视,也难得很呀!希望这家伙一直呆下去,虽然我也不喜欢他这样盯着林梦蝶看,不过只要他一直呆下去,我就可以上去拧断他的脖子…… “我听说你变得很厉害,废物,” 放电男说话了,看来他好不同意才把目光从林梦蝶身上挪开,然后望向江言,“不如我们来打一场如何?一对一,这么多人看着。” 然后了?江言心想,你是不是想说,赢得人才能占有美人啊?我可去你ma了个子的。 “可以啊,” 不过,他虽然心里很讨厌放电男这个丧心病狂到可以对高铁放大招的家伙,嘴上却还是必须要对对方的挑战欣然接受,这倒不是他想在什么人面前出风头,而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怯意来,否则就会有损军心,是的,我们是在打仗,江言告诉自己,我,天音石,大骷髅是将军,剩下的寂静之地的强者是士兵,我得表现的像个将军,我得……旗开得胜,所以,他往前踏出一步,目光锁定放电男,“那就来。” 战斗在一瞬间爆发,放电男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一瞬间,江言甚至在红发男的脸上看到了不悦的神情,显然,在己方占据大优势的情况下,和敌人一对一单挑绝不是明智的做法,但放电男还是这么做了。 两人在一瞬间接近彼此,江言能看到放电男那双黑色的眸子里跳动的细微电光,这家伙手段十分厉害,江言告诉自己,他想起自己上一次的惨败,那一次,他甚至压根没有还手的机会,就被放电男打的失去反抗能力。 这一次不一样了,他在心中告诉自己。 放电男忽然停住脚步,然后猛的抬手,“咔”的一声,电光一闪,一道微型闪电朝着江言直劈过去。 闪电的速度有多快?几乎在一瞬间,闪电就已奔到江言面门,麻痹的感觉从脸上一直传到全身,下一刻,江言身前多出一道淡蓝色光幕,闪电撞在上面,发出“滋滋”的声响,旋即消失于无形。 江言看到,随着闪电消失,放电男的眸子里分明多出一丝惊讶,显然,对方完全没想到他能接下这一击。 趁此机会,江言再度朝着放电男冲过去,两人之间距离很短,江言只迈出两步,便已冲到放电男面前,下一刻,江言挥拳,放电男伸手来接,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放电男收手,他那张仿佛万古不化冰川的面孔忽然抽动了一下。 江言不禁心中暗爽,敢硬接我这一拳?看你能接几拳! 显然,放电男吃了亏,这时的江言力气已然太大,根本不是治水境高手所能承受的,就连大鳄鱼那样的治水境巅峰的妖怪都无法承受他的拳头,就更不要说放电男这样的人类修士了,斩龙组或许的确实力强大,但这时候,治水境中,能与江言匹敌的也就只有等着出殡的白自然了。 江言挥出第二拳,果然,这一次,放电男不再选择硬接,但见他身体摇摆,胳膊微抬,一只手便轻轻搭上江言手腕,又往旁面一拉一带,立刻,一股柔和的力量从放电男手中传来,牵引着江言拳头上的大力歪向一旁。 四两拨千斤?一瞬间,江言心中闪过这个名字,毫无疑问,在硬碰硬失败之后,放电男选择了一种更为迂回的方式和他硬拼,江言从小就知道武学中有这样的技巧,但从来不曾真正见过有人使用,如今倒是第一次见到了。 四两或许能拨千斤,那两千斤了?三千斤了?你拨给我看看! 江言在心中发狠,下一刻,他再度挥拳,这一拳,他用上了七分力。 放电男故技重施,想要用那化劲的法子消解江言拳头上的力道,然而,他的手指刚刚搭上江言拳面,脸上的神情便猛的一变。 下一刻,他凭借身体抖动生出的那一股化劲直接溃散,江言的拳头长驱直入,放电男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他抬起胳膊,挡在胸口,似乎想要挡住这一拳,又似乎是想防守自己的要害部位,然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放电男飞了出去,在这“砰”的一声之中,似乎又夹杂了“咔”的一声脆响。 打断了一根骨头了,江言心想,不是说臂骨很坚硬吗? “结束了?” 江言大大咧咧的说道,“打断你一条胳膊,算是给你一点教训咯,记住,以后不要偷袭……” 江言以为,这一场战斗到这里就算结束了,然而,放电男显然不这么认为。 只见他人在空中,飞速倒退之时,脚下却又忽然多出一道电光,将他整个托起,“还没开始了,” 放电男这样说道,他面不改色的捏了捏自己断掉的小臂,然后把它放下去,那一截小臂晃荡个不停,然后又软软的垂落,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死掉的虫子,放电男抬手,五指张开,一柄闪烁着电光的长剑顿时出现在他手中,“再来,你的确有所长进,不过,废物就是废物,就算有些蛮力,也不可能就一飞冲天。” 为什么非要说我是废物了?江言心想,嗯,这家伙一定是想在林梦面前羞辱我啦,喂喂喂,刚上初中的小孩子才会干这种事? “别他妈拿着一柄光剑,” 江言也不客气的骂道,“就以为自己是绝地武士了,来,看我不把你另一条胳膊也打折!” 放电男冷冷的瞪视着他,“绝地武士算什么?” 他这样说道,“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光剑!” 下一刻,他猛的跳起到空中,然后胳膊后引,坠落之际,他朝着江言狠狠刺出一剑! 古荒神源,江言在心里问,我可不可以也有什么拉风的武器? 当然可以,古荒神源这样说道,大灭圣炉难道还不够拉风? 那炉子消耗太大了,而且,你总不能让我扛着炉子跟人家打? 你懂个屁,炉子都是悬在头顶的,轻轻一震,火焰倾泄而出,直接把敌人烧个半死,非但如此,还能打开炉盖,直接把人收进来,活活炼化成灰烬…… 不行!江言断然拒绝,我只想要个拉风的,刀枪剑戟之类的,你懂不懂?顶着炉子打架很傻,你明白吗? 刀枪剑戟?有倒是有,就是威力太大,哎呀,太残忍啦,一下就能把这家伙劈成两截,多不好呀…… 一下就把人劈成两截?江言望了放电男一眼,不由有些迟疑,好像的确太残忍…… 说话间,放电男的一剑已然落下,江言没有兵器,又不能徒手接剑,便只好闪身躲避,幸好他有武道天眼,躲闪起来倒也不那么费力,但如此一来,便免不了要被放电男讥讽几句。 “废物,” 放电男冷冷的说,“你应该有点自知之明,你一个没爹娘的孤儿,哪里配的上她?识相的,就应该离她远一点……” 没爹娘的孤儿……江言心中腾起一股怒火,从小到大,他最恨别人这样骂他。 到底是什么武器?江言在心中大吼着,快拿出来啊! 妈的,古荒神源也大吼着,这厮太该死了,干他妈的! 下一刻,一股信息被古荒神源以能量的形式传输到江言的脑海中,江言一下便知道了那是什么兵器,下一刻,他闪身到一旁,单手一张,大喝一声: “镇狱魔剑,来!” 一个“来”字刚刚落下,他手中立刻多出一柄由古荒神力凝结成的魔剑,这魔剑三尺来长,剑身上光滑无比,没有半点花纹,剑柄也是平平无奇,就像是古代打仗时普通士兵用剑的剑柄,唯一奇特的是,剑柄上有一只眼睛,一半赤红如血,一半幽蓝如梦 。 一瞬间,江言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手上涌动着,这镇狱魔剑被照着古荒神源传授的法子凝练出来的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被抽空了,下一刻,他轻轻挥舞魔剑,迎向再度挥剑斩来的放电来。 “呜……” 镇狱魔剑轻吟,声音十分魔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声哭泣一半,江言差点没被吓一大跳,这时候,魔剑已经和电光凝成的长剑撞在一起,一瞬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两柄长剑撞在一起,僵持着……忽然,闪电凝成的长剑直接消失,放电男的半条手臂也随之落下。 原来,竟不知何时,江言手中的魔剑已经穿过了放电男的闪电剑,又顺势斩过了放电男的胳膊,然而,由于镇狱魔剑太过锋利,以至于江言和放电男两人甚至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个变化的发生,或者说,镇狱魔剑太过锋利,几乎到了斩断时空的程度,所以当江言和放电男察觉到这一切之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啊!” 霍狂雷大声惨叫起来,下一刻,他直接跪倒在地上,半个身子都压向自己刚刚被斩去的那条胳膊,紧接着,他另一条完好的胳膊动了一下,他似乎想把自己的胳膊捡起来,但另一条胳膊也断掉了,只能软绵绵的垂在那里,不能动弹。 “孤儿有什么错?” 江言轻声的问他,这时候,他的面色有些发白,持剑的手也有些颤抖,毫无疑问,像镇狱魔剑这样的武器,根本不能轻易动用,尽管他动用的只是魔剑的一点小小影子也不行。 放电男跪在地上惨叫着,根本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江言举起手中长剑,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就此斩下放电男的头颅,然而,他终究还是顿了一顿。 他又有什么错?他是斩龙组的人,是为了维护治安而存在的人,我不该这样杀他。 枪声响起。 第二百四十三章 江言抬头,那颗子弹在空中旋转着,朝他直射过来。子弹周身散发着橘黄色的光,在黑暗中颇为绚丽,江言用武道天眼可以清晰的看到,橘黄色的火焰随着子弹的旋转一点点的落向四周……看起来就像是一枚小小的烟花弹。 有多少人可以这样清晰的看着子弹朝自己飞过来?江言算一个,在龙虎山上,当何道冲他开枪的时候,他眼睁睁的看着子弹撞进自己胸腔,想要伸手去拨,却苦于手速太慢。 现在的他,比之前在龙虎山上的那个他,实力又要强了多少?他速度更快,力量更强,对身体的掌控也远胜以往,同时,这一枚橘黄色子弹离他的距离也很远,是以,他终于可以尝试着躲避。 于是,他缓缓的侧身,试图让子弹从自己胸前掠过,这个动作很简单,只要挪动脚步,微微侧身就好。 他真的做到了,尽管相比于子弹的飞速接近,他的动作慢的像蜗牛,但他还是在子弹撞进他胸口之前,成功的侧身躲避……子弹忽然爆开,橘黄色的火焰把周围的黑暗一股脑的吞没 江言只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的伸手捂脸,下一刻,他往后倒飞出去,手背上火辣辣的痛,胸口也传来一阵沉闷的痛楚,像是被什么凶恶的猛兽狠狠的撞了一下似的。 “砰!” 他撞在一棵桦树上,猛冲而来的势头让桦树颤抖不停,紧接着,他的转了两圈,落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他忙不迭的抬头,却看见橘黄色的火焰在林中肆虐开来,这些火焰像是附骨之疽,什么东西只要沾上一丁点,立刻就开始燃烧。 这时候,已经好几颗桦树燃烧起来,寂静之地的强者们顿时惶恐起来,毫无疑问,这是武器对于植物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威慑。 “何苦伤及无辜?” 寂静之地的王者冷冷的说了一句,有白光从天音石身上绽放开来,像是一柄长长的光剑,刷刷刷,白光在空中扫过,肆虐的橘黄色火焰顿时消失不见。 “技不如人就算了,竟然还趁人不备偷袭,” 阴骸之地的王者用那一双空洞的眸子盯住斩龙组众人,冷冷的揶揄道,“年轻人,不讲武德。” “狂雷!” 这时候,斩龙组众人可来不及理会两位王者的冷嘲热讽,赤天诛飞快的跑到霍狂雷身边,离火门天骄扶住自己的好朋友,“你怎么样了?” 霍狂雷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江言看到,放电男的脸色煞白一片,显然还没从断臂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这是他自找的,江言告诉自己,他不该说那种话来刺激我,他不该说那种话来刺激任何人。 “动手,” 最后,放电男口中蹦出这么两个字来,他脸色阴沉无比的说,“杀了他,抓住那个女子。” 赤天诛点了点头,他在自己好朋友的背上用力拍了两下,然后,他站起身来,望着江言,说道: “你这该死的逃犯,下手未免太狠了,我本来还想着要饶你一条性命,把你带回斩龙组再做曲处,如今么,就休要怪我赤天诛辣手无情了。” 他叫赤天诛,江言心想,好凶恶的名字,他叫放电男狂雷?嗯,也大差不差。 “我得谢谢你的离火神符,” 江言哪壶不开提哪壶,反正对方已经表明想要杀他的决心,那他何不针锋相对一番?“真的很好用,帮了我很大的忙,对了,你说你要杀我?那你干嘛不像他一样,过来跟我一对一打上一场?” 赤天诛瞪视着他,江言清晰的看到,当他发出一对一的挑战的时候,赤天诛的拳头猛的攥紧,答应下来,江言在心中呐喊,答应下来,看我能不能把你打趴下。 如果把红发男,不,赤天诛也打倒,那么,无脸男不在,副组长也不知所踪,斩龙组就会群龙无首,带来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不过,赤天诛显然没被什么东西冲昏头脑,这时候,他只是冷冷的望着江言,什么也没说。 不知为何,江言望着赤天诛的目光,总觉自己又从里面看到了一丝悲悯,什么鬼?他问自己,这家伙在想什么? “敢问高处的,可是天空的王者,鹰王陛下?” 这时候,司空行对着天空朗声道。 “本座在此,你这人类老头儿,有何话说?” 鹰王如此回应。 “你想要这小子的人头,是也不是?巧了,我也想要,不止是我,还有他们这一群人,” 说到这里,老头指了指斩龙组的人,“还有他们,” 老头又指了指门派弟子一群人,“这些都是想要这小子的人头的,我们早已约好共伐此贼,鹰王陛下若是不嫌弃,倒也可以和我们勠力同心,将这小子宰了。” “小子,” 阴骸之地的王者轻声的对江言说,“你是怎么惹了这么多对头的?这一股脑的都来要你的人头?” 江言闻言,不禁苦笑,是啊,我是怎么惹上这么多对头的?他望了林梦蝶一眼,没有答话,惹上了就是惹上了,无非一战而已。 不过,他心中虽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心头却也不免盘桓着一股忧虑,敌人实在太多,而他们又身陷重围,究竟如何才能破局?若论实力,他们有三个治水境巅峰的战力,对方却只有两个,是以对方人数虽多,双方倒也未必不能一战。 然而,一来鹰王手中还有护天神羽不曾动用,二来斩龙组众人手中都有魔改过的枪炮,这两样东西实在是足以左右战局走向的大变数,稍有不慎,就能将他们全部消灭。 哦,还忘了司空行这个阵法大师,如果说这老头这一次是空手来的,没有准备什么阴狠毒辣且威力极大的阵法,江言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所以,该怎么打了?这时候,江言不禁感到忧心忡忡,或许我该放出古荒神源的分身的最后一点残余的能量,让鹰王就此罢手,然而,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对方真的会轻飘飘的罢手吗?江言觉得不大可能。 “天空的骄傲可不允许我跟你们这些用两只脚走路的家伙们联手,” 天空的王者毫不客气的指出,有那么一瞬间,江言真是爱死了天空的骄傲这五个字,不过,鹰王接下来的话将他打入深渊,“不过,既然寂静之地的王者和阴骸之地的王者都不顾王者的尊严,甘愿为这小子做保镖,那我也该适当的放下一些骄傲,好,我答应你们,共同攻伐,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喂,江言心中暗想,你他妈的在逗我吗?你不是很骄傲吗?天空不是很骄傲吗?你这样就把天空的骄傲给抛弃掉啦?是不是有点太不体面了? “什么条件?” 说话的是赤天诛,看的出来,他对邀请天空的王者入伙这件事也颇为热心,那毕竟是一个只治水境巅峰的战力,后面还站着一支大军。 “我要亲手杀了这小子,” 天空的王者如此说道,“不杀他,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 操,江言在心中暗自咒骂,果然是扁毛畜生,跟人沾边的事情你是一点也不干! “那又有何不可……” 赤天诛正想答应下来,忽然又被司空行打断。 “且慢!” 老头用一种很是强硬的语气说道,“鹰王陛下,不是老头我不抱着诚意找您合作,实在这小子跟我有深仇大恨,我日夜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鹰王陛下该不会夺人所好?” 我滴个乖乖,江言心里破口大骂,你还真是记挂我哈?日夜都想生吃我肉?还想喝我的血?你是穷的没东西填饱肚子吗? “本王只提出这么一个条件,” 天空的王者面色阴沉的说道,“你们尚且不能满足,又谈何诚心邀我?” 好啊,不能满足,那就不谈啦!江言在心中暗自窃喜,这老头可是一点也不顾及鹰王陛下您放下的骄傲呀!那您还不赶快让他滚蛋?不,最好是狠狠的教训他一番才好啦! “鹰王陛下,” 司空行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悦起来,“事情总要分个青红皂白,我老汉几百来岁的年纪,一把老骨头都要朽灭了,才只调教出一个独苗弟子,不想竟叫这小子杀了,鹰王可知我心中的恨?那真是涛涛长江水,一去不回头!” 江言听了这话,不禁仔细打量司空行,但见他花白的胡子头发,佝偻的身子,脸上皱纹深深,仿若沟壑,老眼昏花,说话间,满嘴漏风,这真的是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不知他是怎么顶着秘境的可怕压力闯进来的?看来司空见的死的确给老头带来了太多的苦痛,然后才能让老头下定决心要他的命。 江言想到司空见,不只为何,这时候,虽然只过去了短短几天,然而司空见的那张脸留在他脑海里的印象,竟然已经模糊的不行。 唯一记得清楚的是,他一掌拍在司空见的脑袋上,然后司空见七窍流血的倒下去…… 我是不是做错了?江言问自己,或许他罪不至死,或许我不该那样打死他,让一个百岁老人失去自己唯一的徒弟……不过,他又想到直到此刻还被囚禁在司空见家里的姜杏若,该死的,江言心想,我没做错,绑架那样一个小女孩,那家伙罪不可赦,如果说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那就是我应该把他死亡的过程延长一点,让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忏悔自己的罪行。 “你是说,” 天空的王者沉吟着说,“这小子杀了你唯一的弟子,然后你追杀他到这里来?” 这时候,天空的王者似乎被老头的话惊住了,江言可以清晰的看到,大鹰正用那双锐利的鹰眼直直的盯着司空行,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不错,的确如此。” 老头不卑不亢的回答,然后,他用一种可怕的目光瞪了江言一眼。 他想把我生吞活剥,江言清楚的领会到那目光的意思。 “这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天空的王者这样说道,“我刚才竟不曾发现,你竟然也拥有王者的实力!天神在上!你是怎么进入这秘境中来的?世界意志难道不会排斥你嘛?哦,你一定用了某种特殊的法子,人类老头,如果你告诉我那是怎么回事,我就可以把亲手斩杀这小子的机会让给你。” 操!江言又忍不住在心中咒骂起来,该死的,你们拿我当什么了?案板上的肉吗?我还站在这里,你们已经开始拿谁来杀我这件事做交易啦! “我的确感受到了来自世界意志的强大阻力,” 司空行这样说道,“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我险些……嗯,险些死去,最后我将我剩余的寿命全部赌了进来,鹰王陛下,老头儿已经时日无多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死之前亲手斩杀这个小子,鹰王陛下,请您成全。” 老头把自己剩余的寿命全都赌了进来?江言有些怔怔的望着司空行那佝偻的身影,在这一刻,即便他处在老头的敌人的位置,也不得不承认,老头为了自己的徒儿的确付出的够多,司空见可以死而无憾了。 “我当然要成全你,” 天空中的王者如此说道,“真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类老头,愿天空之神保守你。” “那么,” 门派弟子的带头人,离火门的赤天问怯怯的说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他们已经开始武装自己了。” 不知为何,江言觉得,赤天问说话的语气很不对,像是在期盼什么,又像是在害怕什么。 “你跟你的小朋友们都等不及了,是吗?” 斩龙组的赤天诛冷冷的说,“这么大的人,一点耐心也没有,动不动就火急火燎的,像什么样子?天问,你想打头阵是不是?” “师兄,我……” 赤天问的脸一下涨红起来,他望着赤天诛,结结巴巴的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好了,” 赤天诛摆了摆手,没有让他说下去,他望向江言,一脸好奇的问道,“我真想知道,你是从哪里搞来这些破铜烂铁?” 破铜烂铁?江言在心中冷笑,待会就让你知道是不是破铜烂铁。 这时候,他正在分发宝贝,确切的说,是把从大河流域历代王者的藏宝库中弄来的宝贝,分发给寂静之地的强者们。 一场血战即将开始,战斗的结果关乎他自己的生命,两个治水境巅峰的强者都想要他的命,江言知道,自己必须付出一切能付出的代价,去赢得这场战斗。 他能付出什么?想来想去,也只有粽子里那一大堆小山似的宝贝了,他把大河流域历代王积攒下来的宝贝搬了个空,里面有甲胄,有武器,有傀儡,有各种符篆,还有阵法,都是可以发挥的战力,这些东西,他一个人用不完,这时候正好拿出来,给寂静之地的植物们使用,反正,要是他死了,这些东西也都成了敌人的战利品。 另一个考量是,拿出这些东西来,可以安抚寂静之地的强者和两位王者,在鹰王和司空行达成协议的时候,江言清晰的看到,阴骸之地的王者的眸子里闪过些微的莫名光芒,而寂静之地的王者身上也有光芒在波动着,至于寂静之地的强者,植物们,早已是骚动起来,毫无疑问,谁都不想被卷入这样一场危及生命的战争。 当江言拿出一件件大河流域的王者们珍藏的宝贝时,他可以清晰的察觉到,寂静之地的强者们显化出的面孔上的表情变了。 我要他们为我而战,江言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不能一个人赤手空拳的面对这些敌人,我需要他们帮助我,而这将会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我拿出这些宝贝来,不止是为了安抚他们,也是为了让我自己心安一点。 在黑暗中,赤天诛只能看见他从粽子里摸出一件件铠甲和武器,递给身边的植物,却看不清那些铠甲和武器的模样如何,是以,赤天诛说那是一堆破铜烂铁,然而,接到铠甲和武器的植物们可就不一样了。 “我说,” 老松树拿到了一柄飞剑,就是那种可以用灵力控制,在天上飞来飞去,杀人于千里之外的飞剑,这时候,老松树正用灵力操纵着飞剑给一棵桦树理发,他一边御使着飞剑,一边啧啧赞叹,“小子,人家都说水底的龙王爷有宝贝,没想到你比龙王爷的宝贝还要多啊!” 江言忙着分发宝贝,可顾不上跟他说话,倒是一旁的林梦蝶,听了这话,竟难得的展颜一笑,至于一旁的河豚,也是嘿嘿直笑。 “我真是服了你啦,” 老乔木这样说道,他得到了一对流星锤,流星锤通体以蓝色金属打制而成,表面神光湛湛,两个锤子之间的连接更是用一种罕见的兽筋,韧性极好,挥舞起来好不顺畅,“从哪弄出来这么些好宝贝?好小子,难怪对我们主上的交换条件不屑一顾,原来是身上藏着这么大一笔横财。” 江言听了这话,不禁苦笑,是啊,这的确是一股横财,可是如今了,都要散出去了?这一场战斗之后,倘若他们败了,那他江言脑袋搬家,什么横财都跟他们没关系了,倘若赢了,那也是这些家伙们用性命为他拼出来的胜利,他还能把这些东西再要回来不成?当然也不行,总之,这些宝贝分发出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要沮丧,江言在心里告诉自己,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留的小命在,不怕以后找不到好宝贝。 “我怎么觉得,” 青藤把玩着一个铃铛说道,“这些宝贝,都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一样……或者是听过他们的名头?” “可不是?我手里这个锤子,” 老乔木迅速的接上自己夫人的话,“名字叫搬山锤,好熟悉的名字……” “搬山锤?” 老松树说,“那不是昔年那只大螃蟹的武器吗?啊,是了,这些武器,好像都是跟大河流域那一脉的人有关。” “看来我们的朋友果真发了一笔横财,” 寂静之地的王者酸溜溜的说,“我猜他是洗劫了水底宫殿,妈的,小子,那头大鳄鱼没把你脑浆子给吃了?” “别管那么多啦,” 江言这样说道,“赶快把铠甲都穿上,宝贝都弄好,准备开打啦。” “好诡异的氛围,” 阴骸之地的王者摩挲着自己的金红长枪,说道,“感觉不像是要开打了,而是要开饭了。” 诡异?是的,江言把所有的宝贝都分发出去,粽子里变得空空如也,然后,他转头望向四周,但见门派弟子、斩龙组组员,都正直勾勾的望着这边。 空中,大鹰盘旋,地球投下的清辉落在天空的王者身上,为她那本就绽放毫光的羽毛又镀上一层银光。 司空行,赤天诛,还有刚刚包扎好伤口的霍狂雷,远处的赤天问,周小庆,还有门派弟子们,都静静的望着他们,每个人脸上都神色凝重。 大战即将开启,每个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毫无疑问,这会是一场可怕的战斗,会流很多血,会死很多人,这时候,似乎连西方天空上高悬的巨大天体也不想看见那血腥的一幕,地球悄悄的躲到一朵云彩后面,天地间顿时黑暗一片。 黑暗,寂静,没有人动手,没有人说话,四下里,只有天空的王者扇动翅膀的声音,所有人都在等,所有人都在酝酿,有那么一瞬间,江言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一个巨大的声音响起。 江言以为那是谁的喊杀声,于是他动了,毫无疑问,所有人都这么想,于是所有人都动了,一瞬间,植物们挥舞着刚得到的宝贝,门派弟子们冲上来,斩龙组弟子抬起枪口…… 又忽然停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一齐停住,然后,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开始听那个巨大的声音说些什么。 那不是喊杀声,那是一个老头的声音,但不是司空行,司空行的声音沙哑,难听,这个老头的声音朗润无洪亮,就像是……像是天神下凡的声音。 “参加七山大会的所有人族修士注意,” 那个老头是这样说的,“参加七山大会的所有人族修士注意,提示,参加七山大会的所有人族修士,请注意。” “从中央之地传来,” 阴骸之地的王者小声的说,“是人族的根据地发出的声音,妈的,就是这个老头,一个移山境高手。” 一个移山境高手?江言感觉自己人都傻了,不是说秘境不允许移山境高手出入吗?中央之地是七山大会的官方所在,这一点他倒是知道的。 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老头忽然说话了?七山大会的官方想要表达什么? “大劫,” 天音石说话了,第一次,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惊恐,“无上魔尊来了……” 大劫降世?江言用力摇了摇头,希望把这个念头甩出去,不,怎么会这么快…… “由于某种不可抗拒的因素,” 巨大的声音还在响个不停,老者在说话,语速很快,语气重有一丝焦急,“本次七山大会到此结束,现在,请所有修士,立刻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然后到中央之地集合,我们已经构筑好能量通道,十五分钟后我们就会离开此界,回到地球去,所以请所有听到这条广播的修士,立刻放下手头的一切事情,火速赶来中央之地,此界即将发生大灾变,我们必须在十五分钟后返回地球,如果你们不能在规定时间内返回,那么,祝你好运。” “嗡……” 一瞬间,不论是站斩龙组成员,还是门派弟子,亦或者是周围那些偷偷摸摸窥视的散修,全都炸开了锅,寂静之地的强者也不例外,江言甚至听到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桦木林里早已多出一大片黑压压的鸟儿,其中有乌鸦有喜鹊有麻雀,每一只鸟的爪子上都抓着一张大弓,显然,这是鹰王早已埋伏好的军队,之前一直保持寂静,等着发动雷霆一击,然而这时,他们忍不住发出声音了。 毫无疑问,忽然传来的巨大声音,就像是在深水中投下一颗炸弹,不,核弹,足以在每个人心中都掀起惊涛骇浪。 十五分钟,天空中的声音给出了时限,十五分钟之内,赶到中央之地去,否则他们就会离开。 如果不在十五分钟之内赶到中央之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巨大声音也说的很清楚,大灾变,此界即将发生大灾变,那句祝你好运的深层含义,在江言听来无异于“慢慢等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门派修士惊疑不定的大喊,“十五分钟之内?开什么玩笑?七山大会就这样结束了?太虚之灵还没弄到手了!” “什么大灾变,这就是诈骗!” 另一个门派弟子大喊着,“七山大会的官方诈骗门票钱!往年七山大会最少也要开五天,六天,今年了?三天还不到!” “可能是出土的机缘太多,品质太高,” 另一个门派弟子说到,“七山大会的官方想要自己独吞,所以出此下策,想把我们都支开,然后他们自己派人进来收取!” 这就开始阴谋论了,江言心想,他看了看时间,一分钟过去了。 快跑,江言心想,他觉得,天空中的巨大声音说的多半是真的,天音石不是早就预见到大灾变的发生了嘛? 现场乱成了一团,不仅是门派弟子,就连斩龙组组员都开始交头接耳,讨论着刚才出现的巨大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江言甚至觉得,危机已经过去,毫无疑问,比起对他的仇恨,现在,准备围攻他的人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了。 “我们得快走,” 天音石这样说道,“杀出一条路,赶到丛云山去,我们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该死的!” “那是什么?老天!” 忽然,一个门派弟子大喊着,同时伸手指着天空。 所有人都转头去看,然后惊呼声此起彼伏。 江言也不例外,看到天空中出现的东西之后,他的嘴巴立刻张得大大的。 那是一条通道,一条巨大的,通体金黄色的能量通道,通道横亘在天空中,像一条金色的巨龙,通道一端在地上,方向就是中央之地,另一端则蔓延到天空中,又穿破天空,最后又一直蔓延到遥远的太虚…… “他们真的构筑了能量通道!” 一个门派弟子楞楞的说,“天哪,这是一次性的能量通道!他们想把所有人一次送走,他们不是在开玩笑,老天爷,我们快走,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想要构筑这样一条通道需要花费的资源……已经远远超过这一次七山大会的门票钱了!” 另一个门派弟子这样说道。 “一次性的能量通道,” 江言对林梦蝶说,“耗费很大?” 林梦蝶点了点头,“当然,一个个传送可以精确的控制能量消耗,可以构筑一个微型通道,消耗很少的灵力就能维持,而一次性的能量通道,根本就是另一个概念的消耗。” 江言点了点头,这时候,他决定突围。 “我们突围,” 江言对阴骸之地的王者说,“冲出去,我是偷渡进来的,没办法去中央之地,你们更不行,我们得快点赶到丛云山去,哪里有早已构筑好的能量通道。” 阴骸之地的王者点了点头,然后拽着手中长枪,开始往前面走去。 “他们想突围!” 司空行大喊了一声,这时候,可以看出来,老头也被刚才的巨大声音透露出的信息惊住了,然而,他在手足无措之间,还是紧紧的盯着江言一行人。 “我们快去中央之地!” 有门派弟子大喊着,然后脱离了队伍,离火门弟子赤天问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斩龙组的!” 后方,赤天诛大喊了一声,“我们有职责在身!今天,不管这里会发生什么,就算是我们都死在这里,我们也一定要把这两盒个该死的逃犯捉住!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地球半步!” “是!” 斩龙组的成员高声应和。毫无疑问,比起临时凑到一起的门派弟子,斩龙组的成员凝聚力很强,这时候,他们迅速的从惊惶中走出来,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在江言身上。 “轰隆隆!” 忽然,远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只有嗡嗡的响声,江言一脸震惊的循声望去,然后,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情景。 远处那条巨大的,接天连地的黄金通道,在这一刻竟彻底崩塌了,可以清晰的看见,无数的金色能量从空中落下来,通道的下半段还维持着,但高耸入天宇,并一直延伸向太虚的上半截则彻底崩溃。 “该死的,你……” 可以清晰的听到,之前那人老人再度出声,然而,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是朗润淡然,而是透着震惊和愤怒,“你到底是什么人!” “吾乃,” 紧接着,所有人都听见另一个更为响亮的声音,这声音从天外传来,低沉,透着一丝恐怖,但又异常清晰,在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个疑问,这人是谁?就是他摧毁了能量通道?他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这么做?江言心中却立刻闪过无上魔尊这四个字!紧接着,那声音继续说道,“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是也!”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镇国大将军?袁灭? 江言用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人的身份搞清楚,然后他感到一阵好笑,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人家只是问他是谁?他就把家门籍贯全报出来啦? “悬臂中的王朝……” 老人的声音继续响起,“你们要毁灭这个世界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我们离开的通道也毁掉?我们何曾开罪于你?” “蝼蚁,”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你们要回到那颗星球是吗?哼,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百年前,我们曾派出一只舰队前往你们星球,却一去不返,至今不曾归来!我问你们,那些舰队去哪了?” “我怎么会知道!” 老人愤怒的说,“你想要把我们都杀掉?” “当然,我们耗费了好大一番手脚,才把这个空间从那颗星球身边推出,这中间耗费的心血,是你们这些蝼蚁永远无法理解的!当然,也不是全无回报,我们提高了这个秘境的能量等级,所以,这秘境里一定会产出一些好东西,并且很有可能已经被你们得到,你觉得,我会让你们把那些东西带走?” “你……” 代表七山大会官方的老人又惊又怒,“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杀掉?你还是人嘛?” “世界我都顺手毁灭,”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更何况你们这些寄生在世界之上的虫子?况且,我的确不是人,我是神明。” “蝼蚁,” 江言饶有兴致的望了林梦蝶一眼,“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惊人的相似啊。” 林梦蝶默然不语,她目光闪烁的望着深邃的太虚,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言要是知道,当初林梦蝶坐着“公主号”飞船,第一次降临太阳系的时候,心里也是想着直接毁灭了地球,连带地球上的七十亿人,不知道他心中会怎么想。 “把此界推离地球?” 七山大会官方的老人强忍着怒气说道,“为什么?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毁灭世界时是为了什么,好玩么?” “我自有目的,老蝼蚁,把你的嘴巴闭上,本座会坐在这里,断绝你们逃离的一切可能,死亡即将降临,蝼蚁们,准备颤抖。” 这句话说完,江言忽然看到,漆黑的天穹之上,忽然多出一尊巨大的人影,人影盘腿而坐,将一整片天空都占据了,人影的半片衣角落在秘境和地球之间,可以清晰的看见,巨大天体的光影被遮住了一块。 “我的妈呀!神魔降世啦!” 有散修这样惊呼着。 惊呼声此起彼伏,这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某种可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天空中盘坐的巨大人影即便是修士也感到难以理解,要知道,在末法时代,修士已经很难飞出地球了,现在却有一个修士在天外显化! “他来自地外文明,传说中的人道宇宙!” 一个门派修士这样说道,“只不过,银汉星系之中,有这么强大的修行文明?” 显然,很多修士都知道人道宇宙的存在,然而,他们只在自家门派的典籍上见到过人道宇宙的蛛丝马迹,却从不曾真正接触过。 不要那么大惊小怪好不好?江言心想,这时候,他又转头望了林梦蝶一眼,我身边就有一个来自地外文明的大美人了,她还是那啥四季星系第三悬臂的公主了。 “轰隆隆!” 伴随着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脚下的大地疯狂的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天空裂开了一条大口子,从中可以看到无数繁星闪耀…… 这时候,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即便是哪些拼命逃向中央之地的门派修士,这时候也停住了脚步。毫无疑问,能量通道已经崩塌,而那尊神魔一般的可怖虚影正盘腿坐在天外,一切逃离的可能都被断绝了,修士们开始惶恐的等待命运的降临。 “轰隆隆!” 又是一声巨响,江言骇然的发现,就在前方不远处,一道红色的火柱骤然喷出,江言使劲眨了眨眼睛,终于在心里确认,那是岩浆喷出来了。 太离谱了?江言心想,岩浆都涌出来了?这地壳活动得剧烈到啥程度? “开始了,” 林梦蝶沉声道,“整个空间已经被外面的行星推开了一段距离,所以天塌地陷,地火涌出。” “尊贵的公主殿下,” 这时候,天音石用一种恭敬的语气对林梦蝶开口道,“请您告诉我们,他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江言也一脸好奇的望向林梦蝶,林梦蝶瞥了他一眼,然后向所有人解释道: “他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他们用秘法提高了秘境的能量等级,然后外面的行星就会开始排斥这个秘境,行星会发力把秘境推出自己的轨道周围,这样一来,秘境就失去了行星的保护,天上那盘腿而坐的家伙就可哟下来为所欲为了。” “他们这样大费周章,为什么不直接进攻外面那颗行星了?” 天音石问道。 “那颗行星很……诡异,总之,他们一定是尝试过先动那颗行星,只不过尝试失败了,所以才转而用这种复杂的方法,啧啧,还真是舍得下功夫,不知道这秘境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提升一个世界的能量等级,这种事情,就算是统治一个悬臂的王朝也要耗时耗力才能做到,就更不要说……一个还未统治悬臂的王朝了。” “轰隆隆……” 说话间,大地又响了一声,这一次,周围有更多的岩浆火柱喷了出来,场面蔚为壮观。 “我们还走不走了?” 阴骸之地的王者眼巴巴的望着江言。 “如果我们能打赢天上那家伙的话,” 林梦蝶帮江言回答了,“现在,不管是怎样的能量通道,只要是通往外面那颗行星的,一旦出现,立刻就会被……袁灭毁掉。” “你认识他?” 江言从林梦蝶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东西,别人都对那神魔敬若神明,林梦蝶却直呼其名,那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喊街上卖肉的张三。 “我曾和他弟弟一起上学,” 林梦蝶这样说道,她望了江言一眼,“说起来,他弟弟当年还追过我了。” “追过你?” 江言强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佯装迷茫道,“追你干嘛?追捕你?还是你抢了他的东西,他干嘛要追你?” 林梦蝶脸上露出一丝窘迫之色,然后,她伸出手,狠狠的推了江言一把,“去死你。” 春兰星的公主骂道。 “干嘛哦,” 江言撇了撇嘴,这样说道,“就动手打人。” “尊贵的公主殿下,” 天音石一脸不可思议的说,“你是说,你认识那家伙?” “不算认识,” 林梦蝶摇了摇头,这样说道,“他们家也是盛世王朝的勋贵,总之是贵族,我跟他弟弟又在一起读书,所以总会有些交集,不过,没有什么太深的交集。” 她又望了江言一眼,这样说道。 江言也望着春兰星的公主,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离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大美人好远好远。 “能不能请他停手?” 天音石的求生欲望极其强烈,“我们都要完犊子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恐怕不能……” 林梦蝶摇了摇头,这样说道,“人家付出了那么大代价,才把秘境的能量等级提起来,我动动嘴皮子,人家就放手不干啦?不可能的。” “有没有可能,” 天音石还是不死心,“我们顺着能量通道上天,然后,您在跟他说说,让他放我们过去?” 这时候,寂静之地的王者甚至用上了敬语,可以想象他有多想逃离这个即将被毁灭的世界。 “他多半会把我捉住,然后把你们杀了,不过,你们要是真想尝试,也未必不可。” 是啊,江言望着林梦蝶那张绝美的面孔,她已经不是春兰星的公主了,而是一个在逃的逃犯,春兰星有了新的主人,她叔叔正在花大价钱追捕她这个最后的正统继承人,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完全可以把她捉去,换取春兰星新主的友谊。 “试试就试试,”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他的声音显得很激动,“总比待在这里等死要强!” “我们得先赶到丛云山,”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他用他那空洞的眸光扫视了周围一下,“这些人可未必会放我们走。” “我们突围,” 尽管知道林梦蝶不大可能说服高天上盘坐的恐怖虚影,不过,江言还是决定离开这里,干坐着等死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往前冲。” 他们的正前方是门派弟子们,这时候,由于天地之间忽然生出的剧变,以及高天上那个如神魔一般盘腿而坐的虚影,门派弟子们的队伍早已散乱不堪了,很多门派弟子还是飞快的逃往中央之地,想要寻求七山大会官方的庇护,毕竟那里有一位移山境高手坐镇。 江言一行人在一瞬间发起冲锋,上一秒,他们似乎还在为天地之间的剧变感到震惊,惶恐,不安,以至于待在原地不敢动弹,下一刻,他们已经迈开大步,飞快的冲向正前方的门派弟子。 “挡我者死!” 江言一马当先,这时候,他手中已经多出一杆银枪。 “通通闪开!” 阴骸之地的王者冲锋在江言一旁,大骷髅身穿黑色厚重铠甲,背后披着纯白披风,手中金红长枪挥舞的呼呼生风。 “杀!” 老松树也在冲锋,但见他迈开两条树根,每一步迈出都要前进十几米的距离,很快就冲到最前面,寂静之地的王者坐在老松树肩头,这时候,浓厚的白光从天音石表面流转出来,最后竟流转成一辆轰隆作响的战车,直冲向前! 两位治水境巅峰的王者发起冲锋,江言也有治水境巅峰的实力,一瞬间,恐怖的气势让整片桦树林都为之震动,树叶胡乱飞舞,狂风掠过,门派弟子们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有几个人怪叫着想要拔出武器,但已经来不及了。 “找死!” 一个门派弟子挡住了阴骸之地王者的去路,是茅山弟子,这时,他正从怀里摸出符篆,口中还嘟哝着“镇鬼驱邪”之类的话。 阴骸之地的王者直冲到他面前,不等他将那符篆打出,便抬手重重一刺,只听“刷”的一声,长枪刺穿茅山弟子的胸口,阴骸之地的王者轻轻抖动长枪,下一刻,恐怖的一幕出现了,茅山弟子竟被震碎成好几块碎肉! 另一边,金华宗弟子周小庆,好死不死的迎上了天音石化出的白光战车,战车速度太快,周小庆躲避不开,便只有动手硬挡,但见他迈步站出混元桩,手中飞舞两道金光,轻轻一搅合,却就化为一条游龙,长啸着迎向战车。 江言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条金色游龙,不由得眼皮直跳,好家伙,这金华宗弟子还真是有本事,竟能化出一条游龙来,游龙对战车,这岂不是针尖对麦芒? “轰!” 下一刻,游龙撞上战车,一瞬间,能量爆开,声音震的人心里发慌,紧接着,那条金色游龙在一瞬间就被战车碾的粉碎,战车却毫发无损。 “砰!” 战车碾碎游龙,又撞上目瞪口呆的金华宗弟子,金华宗弟子直接横飞出去,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落在极远处某个黑暗之处,死活不知。 “大火无量!” 来不及思索金华宗弟子命运如何,前方,离火门弟子赤天问已然施展出门派秘技,但见他抬手,张开五指,又从虚空中轻轻一拉,“呼”的一声,火焰流转而出,一蓬蓬好似莲花绽放,离火门弟子握拳,却又伸出一根手指,往虚空中轻轻一点,那火焰一生二,二生三,转眼间便化为一片悬空火海,直扑向江言。 还敢先动手?江言在心里暗自冷哂,下一刻,他抓紧手中银枪,枪尖上顶着一点淡蓝光芒,铺天盖地的火焰席卷而来,江言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温度,下一刻,他抬起手中长枪,猛的向前一刺! “刷!” 一枪刺出,淡蓝色光芒暴涨,古荒神力嘶吼着肆虐而出,然后,竟就化为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迎向离火门弟子放出的火焰! “哗啦啦……” 两种火焰撞在一起,竟发出哗啦啦的下雨声,一种诡异的白色雾气腾空而起,下一刻,江言一头撞进白色雾气之中,一瞬间,雾气钻进他鼻孔里,他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了。 幸好,在窒息之前,他冲出白雾,眼前正好出现赤天问那一张惊疑不定的面孔,江言不由分说的一枪猛刺,赤天问慌忙拔出腰间长剑,一剑斜撩。 江言本不曾学过枪法,这一枪顿时被撩开,但他毕竟具有武道天眼,当时看清赤天问的剑势轨迹,却就调转长枪,又闪身避过赤天问跟来的一剑。 趁着赤天问来不及收剑的当儿,他抓着长枪猛的往下砸去,可怜赤天问刚刚收回长剑,后背已经被狠狠的砸了一下,彼时江言全力一击的力道该有多猛?赤天问惨叫一声,白眼一翻,软绵绵的朝地上趴去。 江言放倒赤天问,更不回头多看一眼,他和离火门弟子本无大仇,也犯不着回头补刀,这时候众人又在突围,他更不愿浪费一点时间。 “哪里走!” 身后传来一声苍老而又狠厉的大喝,百岁老人司空行纵身飞掠而来,气势凌厉直胜风雷! “哥几个!” 江言喊了一声,“回头干他!” “他”字落下,江言已然转身,这时候,他将整个人向前猛冲的力道,都转化为向后直刺的力道,眼前天地轮转,下一刻,司空行那张苍老而布满褶皱的脸已经出现在眼前,江言大喝一声,长枪直刺向司空行胸口。 “好烂的枪法!” 面对江言的这一记回马枪,司空行朗笑一声,然后猛的闪向一旁,他人既苍老,身形又佝偻,但这轻轻一闪,速度却快的叫人看不清形影,江言一枪刺空,司空行趁势欺近他身,张开干瘪的五指,一仗直拍向江言脑袋。 “刷!” 斜刺里金光一闪,阴骸之地的王者已然杀来,金色枪尖如游龙,似闪电,迅捷的一枪直刺向司空行手掌,枪尖上溢散出的金光则抵消了司空行手掌掌沿的白光。 这一枪来的太快,时机又拿捏的恰到好处,当此之时,司空行若不收手,手掌势必被金色枪尖刺穿,而那之后,阴骸之地王者的长枪何其锋锐?一刺之下,司空行整条手臂势必节节爆碎。 这时候,江言清楚的看见司空行无奈、挣扎的目光,显然,老头绝不愿意放过这么一次斩杀他的机会,然而,严峻的事实又逼着老头必须放弃这个机会。 最终,司空行的嘴角狠狠的抽动了一下,然后,他整个人前进的势头猛的顿住,他收掌,同时拍出另一掌。 这一掌拍来,江言凭着武道天眼,清楚的辨认出这一掌的轨迹,于是,他飞快的握拳,并将拳头砸向司空行手掌的必经之路。 可以清晰的看见,老头的面皮又狠狠的抽动了一下,然后,老头再度手掌,江言也变拳为掌,一掌拍向老头胸口。 “刷!” 老头张口吐出一道精气,直撞向江言拳头,江言眸子里露出一丝狠厉,下一刻,他手上加力,那一拳便重重的砸在那一股精气上,霎时间,只听“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那精气被一拳打碎,江言拳头的去势却也就此消歇。 于此同时,阴骸之地的王者早已刺出第二枪,金色枪尖划破夜空,直刺向司空行肋下,老头那时正与江言交手,哪里还能管顾着抽冷子的一枪?却就任由这一枪刺在肋下,当时江言都以为老头要被这一枪给报销了,不想老头周身竟浮现一层厚实的青光,模样好似龟壳,长枪刺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龟壳上多出一道裂痕。 有一瞬间,江言想笑,但又笑不出来,显然,这就是司空行提前为自己准备的防御阵法,一个乌龟壳。 “去你的,龟仙人!” 身后传来天音石的笑嘲,下一刻,一道粗壮若洪流般的白光直撞上司空行周身的龟壳。 能撞碎吗?江言表示怀疑,龟壳的硬度有目共睹,阴骸之地的王者全力一击也只是打出一道裂缝,天音石发出的白光虽然声势惊人,但威力如何还要静待观察。 事实证明,江言的担忧不无道理,白光撞上龟壳的一瞬间,龟壳上流转出温润的青光,下一刻,在江言震惊的目光中,龟壳上的棱角竟然分开了白光。 “老夫这防御阵法,” 司空行接连与三位治水境巅峰实力的高手过招,俱都不落下风,未受损伤,这一份战绩委实惊人,这时候,老头便也有些自吹自擂起来,“能够抵受住移山境高手的三次攻击,尔等莫要白费力气,快快束手就擒,老夫杀了江言那小子,或许一高兴,就放了你们。” “去,龟仙人。” 天音石依旧只是这么一句话,却把司空行气的是吹胡子瞪眼。 老头一脸震怒的望着他,“破烂石头!” 司空行这样骂道,“待会就要你的好看!” “去,龟仙人。” 天音石依旧是这么一句话,这时候,江言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司空行已经露了这么恐怖的一手,为何寂静之地的王者还是有恃无恐? 下一刻,只见那被龟壳的棱角分开的白光,呼呼啦啦的分向两边,又扭曲着,伸缩着,最后竟变成一只大手的形状。 “什么?” 在司空行震惊的目光中,大手轻轻一弹指,弹在龟壳上,被龟壳包围的司空行立刻化作一道青光,直飞向高天。 “去,龟仙人!”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直到此时,江言才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快走!” 最大的危机被暂时解决,江言冲着后面一挥手,招呼寂静之地的植物们跟上,植物们自然踊跃万分,江言着重看了坐在老槐树枝头的林梦蝶一眼,发现春兰星的公主也正望着他。 枪声响起。 凭着武道天眼,江言看到,在一瞬间,后方的桦树林中飞出各种五颜六色的子弹,有的浑身覆满冰冻,有的席卷雷霆,有的火焰加身,还有的看起来像是虚化了,没有实体。 “小心!” 江言大喊了一声,“用法宝护身!” 子弹的速度有多快?自然比他喊的速度要快,刹那间,有些灵觉敏锐的植物感觉到危机,已经提前将灵力灌进江言给他们的宝贝中,各式各样的宝贝立刻发出绚丽的光彩,子弹打在上面,咣咣咣响个不停。 另有一些没反应过来的植物,听到枪声,要么呆呆的站在原地,要么转头去看怎么回事,那些魔改枪支打出的子弹便直接打在他们身上,一瞬间,好几株植物的身体都被贯穿了,有的植物浑身多出一层冰冻,还有一株老白杨树浑身着火,惨叫声十分凄厉,江言看到,藤蔓怪也中招了,他被一颗闪烁着电光的子弹打中,电光立刻从他身上蔓延到一根根长长的触手上。 “打的好!” 远处,赤天诛大喊了一声,离火门天骄手上也拿着一柄魔改的枪支,这时候,他正在装填弹药,“把这些能走会动的植物都给我打死,看看他们还敢不敢跟那该死的逃犯通气儿!” “好胆儿!” 眼看手下遭受沉重打击,寂静之地的王者哪里还能忍受?只听他大喝一声,声音惊天动地,然后,他周身爆发出无比璀璨的白光,将整片桦树林都照亮,有那么一瞬间,江言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来到了白天。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白光太刺眼,许多人都不得不捂上眼睛,只有江言凭着武道天眼,隐约看到,在那白光亮起,并照耀到子弹上的一瞬间,各种各样的魔改子弹立刻失去了灵力光泽,然后就被白光抓住,一瞬间,白光就抓住了斩龙组成员打出的所有子弹。 下一刻,白光流转,劲风呼啸,寂静之地的王者大喝一声,所有的子弹都调了个头,弹身上也弥漫出氤氲的白光,天音石在空中轻轻抖了抖身子,子弹便以一种比较来时更快的速度射向斩龙组成员。 “啊!” 立竿见影的,远处的斩龙组成员立刻惨叫起来,被白光包裹的子弹,在天音石的加持下,速度比从枪里打出来的还要更快,斩龙组成员根本无从躲避,当场就有几个人跪了下去,捂着伤口,江言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人的伤口中都有白光溢散出来。 更多的斩龙组成员则伸手推开各种颜色的光幕,这些人向来干的是刀口舔血的勾当,对付的都是整个中原修行道上最狡猾,最穷凶极恶的家伙,是以他们反应神速,在一瞬间就撑开光幕保护自己。 “把伤员抬起来,走!” 江言又喊了一声,用宝贝挡住子弹的寂静之地强者们闻言,纷纷伸手,将那些个被打伤的同伴抬了起来。 “我去殿后。”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老松树立刻迈开大步,走向队伍后方。 这时候,斩龙组成员们也已经处理好伤员,另一些人则继续举起魔改的枪支,江言听到赤天诛大喊“拿火箭筒来”,后背顿时流出冷汗来。 “轰!” 像是一座大山炸开,身后传来可怕的巨响,江言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裂了,紧接着,他又听到天音石的怒吼,寂静之地的王者的声音本来很有威严,然而,这时候,他的声音就像是落进大海的一只蚂蚁,那么渺小而又微弱…… 紧接着,一股可怕的气浪从后方席卷而来,江言甚至来不及调整自己的身体姿势,就已经被这股气浪推的横飞起来,寂静之地的强者们也纷纷上天,又重重的摔下来。 江言人在空中,轻轻扭转腰身,气浪带来的力道顿时被化解开来,他又一转身,两只脚便稳稳的落在地上。 这时候,他感觉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他头顶掠过,危机感让他一瞬间紧张起来,是鹰王吗?很有可能,天空的王者很会挑选时机,这时候忽然出来偷袭! 于是他抬头去看,同时伸出一条胳膊挡在上方,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的是,那并不是鹰王,而是老松树。 这时候的老松树,浑身的枝干都折断了,身上的松针也是七零八落,很多地方都光秃秃的一片,上面还有烧焦的痕迹,在他身上,天音石周身的白光变得十分暗淡,寂静之地的王者还在不停的咳嗽,虚弱的咳嗽。 竟然把他们伤成这样?江言骇然的转头,却又惊愕的发现,后方那一片桦树林直接消失了,大地上光秃秃的一片,什么也没有,小草都没有一根,只有灰烬落在地上。 在这片空地上,斩龙组的强者们灰头土脸的站在那里,江言看到,赤天诛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足有象腿那么粗的火箭筒,火箭筒的头部是一个龙头的形状,龙嘴张开,魔改后的炮弹就从那里射出来。 江言又使劲的眨了眨眼,终于确定,就在刚才,赤天诛打出了一枚火箭弹,直接把殿后的天音石和老松树给轰飞出去,火箭弹爆炸的威力则把一大片桦树林直接从地面上抹去。 “你害怕了吗?”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江言也能听到赤天诛嘲弄的声音,同时,他清楚的看到,离火门天骄从怀中摸出一枚足有人头那么大的穿甲弹,慢慢的塞进火箭筒的屁股里,“毁灭,你这丧心病狂的狗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江言真想逃开,然而,他又怎能逃开?魔改后的火箭弹的威力可以将一大片树林直接抹去,刚才若不是天音石和老松树拼尽全力抵挡,这时候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他就算想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咔!” 赤天诛把火箭弹装填好,然后抬起火箭筒,对准江言,江言只是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像是在等待命运的裁决。 逃不掉,也挡不住,这是他心里的想法,他为此感到一阵绝望,就要死在这里?反正此界即将毁灭,这些家伙一个也逃不掉…… “不要!” 忽然,就在赤天诛即将扣下扳机的一瞬间,一个清脆的女生在离火门天骄身后响起,紧接着,白水月从斩龙组成员中冲出来,只见她伸手猛推火箭筒,火箭筒立刻抬高,这时,赤天诛已经扣下扳机,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枚人头那么粗,半人来长的火红炮弹冲天而起,炮弹震动着发出阵阵龙吟之声,有那么一瞬间,江言以为那是载人火箭上天了。 炮弹在高空炸开,剧烈的能量波动蔓延向四面八方,一瞬间,江言又感受到那种力量骇人的冲击波,他险些被推倒在地上。 一声凄厉的鹰啼在高空响起,无数鸟儿的尸体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天空中的王者一直盘旋在高天之上,她的军队也藏身在桦木林高处,赤天诛这一炮下去,也不知杀死了多少鸟儿,江言抬头去看,却发现天空的王者身上的羽毛都黑了一大片,有的地方则直接秃了,露出粉红的肉来,这时候,天空的王者正仰天怒吼。 “你干什么?” 忽然发生这样的变故,赤天诛整个人都呆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离火门天骄愤怒的揪住身边的白水月,“你疯啦?” “三叶还魂草在他身上,” 白水月也知道自己惹下了大麻烦,这时候,她哭着说道,“那是救活组长的唯一希望,不能这样毁了……” 赤天诛满脸愤怒的张了张嘴巴,他似乎想狠狠的骂白水月两句,但这时候白水月已经哭的梨花带雨,赤天诛是一条好汉,哪里能骂的来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娇滴滴的大美人?却就愣在原地。 江言怎么也没想到,一场危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化解了!关键时刻,竟然是那个不久前在阴骸之地被他放走的天师府女弟子救了他!这时候,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世事无常。 “吟!”一声响亮的鹰啼响起。 厚重的黑影从空中直掠下来,天空的王者发起袭杀,目标正是手中拿着火箭筒的赤天诛,“该死的!” 天空的王者无比愤怒,“看看你们干了什么!” “请原谅!” 这时候,天上还有无数鸟儿的尸体,纷纷扬扬的往下落了,赤天诛脸上露出羞愧、不知所措的神色,面对天空的王者的袭杀,他选择躲闪,并不正面回应,“我们并非有意为之,天空的王者……鹰王陛下,我们无意冒犯……” “你们杀了我无辜的子民!” 天空的王者怒声长啸,这时候,她正将利爪猛的抓向赤天诛脑袋,“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我们不是故意的……” 赤天诛只能这样解释,天空的王者攻势太过凌厉,赤天诛境界又低,一时间险象环生,他不得不退往斩龙组的大部队里,斩龙组组员们纷纷出手,这才挡住了鹰王的袭杀,赤天诛狼狈的说道,“我们是盟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放箭!” 鹰王愤怒的大喊,“给我射死这群该死的人类!” 天空的大军虽然死伤不少,但高处还有很多抓着弓箭的鸟儿,这时候,听到自己的王者发号施令,鸟儿们立刻将自己的大弓拉开,凌厉的箭雨顿时落向斩龙组成员。 “小心!” 断了一臂的放电男这样喊道。 箭雨落下,尽管弓箭是原始的冷兵器,但射箭的鸟儿都是妖怪,这些箭矢力道又大,还暗含灵力,因此威力惊人,斩龙组成员虽然身经百战,但面对这样大规模的箭雨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只听几声惨叫,有斩龙组成员中箭倒地。 “还击!” 见此情形,赤天诛也没办法再对天空的王者客气了,他愤怒的大喊还击,斩龙组组员们立刻拿出魔改的枪支,对着弓箭飞来的方向开枪,一时间,鸟儿们的尸体又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搞窝里斗?江言有些愕然的望着这一幕,这时候,他有点想笑,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戏剧性,本来约定好要联手对付他的两方实力,忽然一下就开始打生打死,江言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场混战! 趁着天空的强者和斩龙组的人发生冲突,江言立刻转身,飞快的冲向队伍前方,这时候,老松树已经被人扶了起来,寂静之地的王者坐在他肩膀。 “怎么样?” 江言问道,语气里有一丝关切。 “死不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如此回答,“这一点小伤,当然比不上世界毁灭。” “我们快走,”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趁他们在打了。” “打!” 天音石大声的说,“狠狠的给我打,搞窝里斗!” “我们走,” 江言对身后的寂静之地的强者道,“火速赶往丛云山!” 没有人有异议,他们飞快的往前走,桦树林仿佛没有尽头,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空中忽然传来破空之声。 “哪里走!” 又是司空行,老头在空中大喊着,同时飞快的掠向江言。 “阴魂不散!” 阴骸之地的王者冷冷的说,下一刻,大骷髅猛的回头,手中长枪对着掠过来的司空行狠狠刺出。 龟壳出现,金色枪尖刺在上面,龟壳震动着,多出一道裂痕。 “滚蛋!” 江言大喊一声,一拳轰在龟壳上,这一拳他用尽浑身力气,龟壳猛烈的震动了一下,然后化作一道绿光,迅速的往天上飞去。 “走走走,不用管他。” 江言对寂静之地的强者这样说,这时候,他真切的感受到一丝荒谬,司空行的龟壳太过诡异,似乎只能防御,不能反击,因此,面对他和阴骸之地的王者,老头只能被打飞。 但他们也终究奈何不了司空行分毫,只能把老头打飞,而老头则立刻会有找上他们,就像一块牛皮糖。 忽然,前方出现一大片旷野,再前面则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江言炸了眨眼睛,这时候,他心中忽然跳出一个念头,那就是丛云山! 他打开七山大会官方发放的地图,确认了旷野之前的那座大山就是丛云山,然后,他大喊一声,直往前冲,他在这黑暗阴森的桦树林中呆的太久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到开阔地带去喘口气。 “嗡”的一声轻响,一道金色墙壁忽然出现,丝丝能量在墙体上流转不息,江言冲在最前面,速度又快,便毫无预兆的一下撞在墙上。 脑壳子嗡嗡作响,江言后退,金色墙壁山闪过一抹涟漪,“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江言伸手捂着脑袋,喃喃的说。 “能量结界?” 阴骸之地的王者脸色一变,这样说道,然后,他递出长枪,在那金色墙壁上轻轻点了一下,“嗡”的一声轻响之后,金色墙壁上荡漾**点涟漪。 “是谁?”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谁在这里布下了阵法?这么大的范围,好大的手笔!” 江言听到“结界”的时候,心里还不大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一听到“阵法”这两个字,他立刻知道这是司空行干的好事了。 “哈哈哈哈……” 老头阴冷的笑声从远处传来,江言循声望去,只见周身被绿色龟壳包围的司空行缓步踏空而来,老头脸上挂着得意而又阴狠的笑容,“小子,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纠结的这些好手,短短的一天一夜啊,你找了两个治水境巅峰的强者给你当打手!” “老家伙,” 江言说道,“你那徒弟死不足惜,你又何必为他如此拼命?再收一个徒弟,再教他本事就好了,那样的一个东西,至于你如此付出?” “对我来说,他是怎样的人,由不得你来评判,” 司空行这样说道,“他是我唯一的徒弟,我们两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却死在你的手上,小子,我必杀你。” “这就是你的手笔?” 江言望了伸手的金色墙壁一眼,“把我困在这里?好,老家伙,来,来送死,这一次,我一定把你的乌龟壳打烂。” “打烂?” 司空行脸上露出那种残忍的笑意,“或许你真的能,说实话,小子,你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嗯,你是特殊体质是不是?” 江言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 “惊讶吗?” 司空行笑着说,“你知不知道,我徒弟为什么要绑架那个小女孩?” “为什么?” 江言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阴沉。 “本来他只是想抓你的,” 司空行这样说道,“因为他知道你是特使体质,嗯,有一种古老的方法,可以将特殊体质的骨与血转移到自己身上,你听说过吗?” “移花接木?” 天音石沉声道,“那种邪恶的法子,就是魔修也不会用?” “邪恶?” 司空行冷冷的说,“南派祖师有言,正人行邪法,邪法悉归正,我徒儿是正人君子,虽要用那邪法,但只要他得了特殊体质,以后也一定行侠仗义,又跟魔修有什么相关?” “我呸!” 江言用力唾了一口,“老家伙,别为你那徒弟开脱,十岁小女孩他都想害,还行侠仗义?我杀了他才是行侠仗义!” “十岁小女孩?” 司空行用一种疑问的语气说,“是啊,十岁小女孩,好一个十岁小女孩,一个残废,却也是特殊体质,真让人费解啊。” “你说什么?” 江言脸上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色,“你到底在胡说什么?老头?” 他说姜杏若是特殊体质?那怎么可能?杏若是个普通小女孩…… “一个孤儿院,走出两个千万年难得一见的特殊体质,” 司空行自顾自的说道,“还真是稀奇啊,哈,以后我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去把那个孤儿院拆了,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妖魔鬼怪。” 拆了孤儿院?江言听了这话,脸色顿时阴沉到了极致,“老东西,” 他这样说道,“你是人嘛?” “我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司空行如此回答,“哈,小子,你看我这样,像人嘛?” 江言闻言,仔细打量老头,但见他一身黑衣,身形佝偻,花白胡子乱蓬蓬的,头发更是乱糟糟,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真像是画中走出的恶鬼一般。 “可是了,只要得到那小女孩眸子里的那一汪泉水,哈,” 老头用一种期待的语气说道,“我就可以返老还童,永葆青春!哦,小子,你永远想象不到,当我徒弟告诉我,那小女孩眸子里有一汪泉水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 “眸子里的泉水?” 江言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这老头到底在说什么?难道说,姜杏若眸子里有一汪泉水? “那也是一种特殊体质,” 林梦蝶惊疑不定的说道,“十分强大,且具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姜杏若眸子里真有一汪泉水?她是特殊体质?江言震惊了,倘若真是那样…… “老头,” 江言这样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不过我算是听明白了,你徒弟之所以绑架姜杏若,就是为了让你用那移花接木的法子,夺取小女好眸子里的泉水,是不是?” “没错,” 司空行点头说道,“本来,那小女孩,再加上你,一个成全老夫,一个成全我徒弟,那样一来,一门两特殊,必将缔造出不朽的传奇,可是,小子,你杀了我徒弟……” 江言震惊的望着司空行,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这时候,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瑟瑟发抖,司空行想要夺取他的特殊体质,他倒不太愤怒,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行走,他大概已经明白,修行道上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机缘的归属,更多要看各人的本事,倘若司空行真有本事能把他江言放倒,夺取他的特殊体质,那也算他有本事,然而,他们竟然想剥夺一个十岁小女孩的特殊体质! 姜杏若,一个天生残疾的小女孩,他们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你的确不是人,” 最后,江言这样说道,“你是他妈的畜生,什么一门两特殊,是他妈的一门两畜生,老匹夫,我必杀你!” “你先活下去再说,” 司空行冷冷的说,“为了杀你,我把自己毕生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小子,你知道那是多大的一笔财富?买来的材料足以建造一条离开这世界,回到地球的能量通道!但我把他们做成了杀阵,小子,此界即将毁灭,我这把老骨头也已离死不远,临死之前,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先把你宰了。” 说到这里,司空行手上多出一个小小的石板轮盘,老头捏着轮盘,轻轻转了一下,下一刻,江言一行人身处的空间中,一股剧烈的能量波动暴涌而出。 “此阵名为山河落,” 老头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得意,“是我专门为你小子准备的,江言,你不是力气大吗?你不是一巴掌就能拍死我徒弟吗?好,现在就轮到你来展示自己力气究竟有多大了。” 什么意思?江言惊疑不定的望着四周,这时候,他当然感受到了那一股剧烈的能量波动,然而,展示我的力气是什么意思?山河落,这阵法的名字倒有意思,不过,为什么这样叫了? 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一座大山的虚影凭空出现。 “怎么会?” 寂静之地的王者惊呼道,显然,大山虚影的出现让他感到震惊,“这不是……” 于此同时,寂静之地的强者们也惊呼起来。 “这不是我们老家吗?” “乖乖,这老小子不简单,把我们老家都搬来了?” “看清楚,这只是虚影!” 于是,江言明白了,眼前这座凭空出现的大山虚影,正是此前他们刚刚踏足过的寂静之地。 “先来一碟开胃小菜,” 司空行冷冷的说,“这是此界最小的山了,没什么重量,老夫以阵法捉来此山的形影,再以阵法显化出来,此山重七千二百斤,小子,你若有本事,便举起来试试。” 举起来?江言望着那缓缓落下的大山虚影,七千二百斤?这特么谁能举的起来? “你是这些人里力气最大的,你若是若撑不住这山吗,” 老头的声音十分阴沉,“他们所有人就都要被压死啦。” 诶?是这样吗?江言望向身旁的老乔木和老槐树,还有高高耸立的老松树不是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吗?这山压下来,也得是高个子顶着呀。 “我来试试,” 老槐树这样说道,脸上颇有些不服气,“我就不相信,我一个这么大的身子,力气还比不上小小人类?” 说着,老槐树弹弹腿,扎了马步,然后伸出两根最粗大的枝丫,迎向缓缓落下的寂静之地。 “啊……” 很快,老槐树两根巨大的枝干便接触到矮山的虚影,下一刻,只见老槐树浑身都绷紧了,矮山虚影也不再往下落,老槐树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西瓜那么大的树汁从他身上的孔洞中流出,老槐树在流汗,看的出来,他在苦苦支撑。 “好个老树,” 司空行说道,“这般不自量力!” 真是不自量力吗?江言望着老槐树苦苦支撑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老槐树真的能撑住,然而,下一刻,老槐树粗大的树根直接弯曲,老槐树整个跪了下来,矮山的虚影也猛的靠近了所有人,这一刻,许多植物都尖叫起来,毫无疑问,大山虚影不仅压在所有人心头,还压在所有人心头,仿佛所有人都看到了自己被压的粉碎的样子 “让我来,” 江言这样说道,然后,他环视所有人,“你们都……矮一点,让我来接这座大山。” 说实话,在人类当中,江言可谓算得上高大,然而,在植物园里,比他高大的就太多了,阴骸之地的王者更是一个两米多高的大骷髅,江言在这一群人中可谓是矮子。 这时候,天音石也沮丧的告诉所有人: “我试过了,没办法打开这个阵法。” 第二百四十六章 寂静之地的王者乃是天生灵物,对于阵法一道也颇有研习,连他也承认自己无法破解这个阵法,这时候 能让众人不被大山压垮的法子,似乎只能按照司空行的说法去做了。 “让我来试试,”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大骷髅伸出自己那粗壮的骨臂,迎向缓缓坠落的矮山虚影,“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搬动过丛云山上那块八千斤多大石头了。” “我们怎么办?” 老乔木显得很惊惶,他个头很高,这时候,大山的虚影几乎已经落到他头上了。 “你虽然是树,” 天音石说道,“但也是可以躺下的。” 于是,老乔木立刻平躺下去,那些高大的植物们也纷纷效仿,很快,阵法中站着的就只剩下老槐树、阴骸之地的王者、林梦蝶、江言。 青城弟子很自觉的蹲了下去,河豚嘴里嘟哝个不停,“真是见鬼,” 大河流域的重臣这样说着,“像是做梦一样,世界要毁灭了,大山又朝我压过来,该死的……” “啊……啊!” 老槐树苦苦支撑着,然而,他的力量显然不足以让他与沉重的大山虚影抗衡,这时候,他另一条腿也已经跪了下去,大山虚影离众人又近了一些,有些植物又尖叫起来。 “放开,”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不要硬撑,让我来试试。” “好……” 老槐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然后,他飞快的抽出自己撑着大山虚影的粗壮枝干,然后,他又迅速的卧倒在地,一时间,失去支撑的大山虚影飞快的往下砸落。 江言听到尖叫声,大山虚影实在太过厚重、沉凝,给人以巨大的心理压力,植物们纷纷尖叫,甚至连林梦蝶也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唔……” 大山虚影飞快的砸落下来,大骷髅伸手,托住大山虚影。七千两百斤的重量猛的砸落下来,大骷髅的身子晃了一下,膝盖也弯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就要坚持不住,但最终他还是坚持住了,撑住大山虚影以后,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时候,大山虚影就在江言和林梦蝶头顶不远处,两人甚至伸手就能摸到大山的边角,周遭的景物全部消失两人,这是一副令人气闷的场景,大山虚影将一切都遮掩住了。 林梦蝶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脸上也露出一种不舒服的表情。 “别怕,” 江言尽量用一种安慰的语气对春兰星的公主说,“话说,既然你是金刚不坏,那么……” 他把目光投向大山虚影,紧接着又转回到林梦蝶身上,眸子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林梦蝶吸了口气,这样说道,“就是让你知道我有金刚不坏的身体。” 江言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回想起一路走来,利用林梦蝶的次数的确有点太多了。 特别是在龙虾洞穴的那一次……想到那漫长而又痛苦的经历,江言不禁头皮发麻。 “不要想了,我只是金刚不坏,不是有多大的力气,” 林梦蝶冷冷的说,“顶多就是大山压下来,你们都被轧成肉饼了,我却完好无损。” “听起来不太妙,” 江言摊了摊手,这样说道,紧接着,他又望向大山虚影,“七千二百斤,也就是大概三吨的重量?我记得,好像大象就这么重?说不定还不止,” 说道这里,他又转头望向老槐树,“我说老槐树,你是怎么混的?活了这么大年纪,修炼这么久,连一头大象都举不起来?” 在大雪山上,他一人独斗古荒神源分身手下五员大将,其中之一就是成精的大象,现在回想起来,那头大象的确蛮力惊人,但他也没有感觉到太大压力…… “小子,” 老槐树正在大口喘气了,听了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你说的倒是轻巧,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力气!” 江言没有回答他,他盯着大山虚影,又开始盘算,“你们说,要是我们所有人一起用力,抬起这玩意儿不就跟玩儿似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然而,事实上,他心里一点也不轻松,司空行用自己毕生积蓄设下这样一个阵法,其威力可想而知,多半是有必杀他的把握,是以,他必须穷尽一切办法逃命。 当然,按现在这个情况来看,逃命又有什么意义了?世界即将毁灭,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很快就会把所有人都杀死,他们本来还有一丁点机会可以赶到丛云山,开启能量通道,现在则连这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除非他们能打破这个阵法。 然而,就算最后他们真的打破了阵法,又能怎么样了?真的就能活下去,说实话,一想到这些事情,江言就感到一阵头大,尽管他也不相信自己就会这么死去,然而,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那就是最终的结局。 “不要痴心妄想,” 司空行冷冷的说道,“有第二个人帮忙,大山虚影立刻就会重上一倍,小子,你尽可以试试看嘛。” 他妈的,江言在心中咒骂开了,老东西还真是滴水不漏。 “太轻了,” 忽然,阴骸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这时候,他已经缓缓撑直自己的手臂,可以清晰的看到,大山虚影被他一点点的撑了起来,大骷髅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凝重,但也还带着一丝笑意,“如果仅仅是这么重的话,恐怕要不了我等的性命。” “如果仅仅是这么重的话,” 司空行冷笑着说,“我也没脸拿出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拿出那石板轮盘来,捏在手中,轻轻一转,顿时,阵法场中天地轮转,大山虚影在一瞬间消逝于无形,但江言一行人甚至还来不及为周围豁然开阔的景致感到胸臆舒张,另一座更为高大的大山虚影已然飞速落下。 “居然是这一座!” 江言有些惊愕的说,这一次落下的矮山虚影,赫然便是他们脚下的这一座丘陵。 “此山重九千斤,大骷髅,你爱显本事,就把这一座山也给我撑起来! ” “本座又有何惧?” 阴骸之地的王者冷笑一声,却就高举双手,五指张开,将那飞速坠落的大山虚影轻轻撑住。 “咔咔咔……” 大山虚影的重量整个压在大骷髅身上,阴骸之地的王者膝盖一弯,手臂也微微颤抖,同时,他脚下的大地也咔咔的皲裂开来。 在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生怕阴骸之地的王者支撑不住,那大山会忽然砸在自己身上。 “给我起!” 忽然,阴骸之地的王者大喊了一声,紧接着,一道道白色光华流转在阴骸之地王者的骨臂上,大骷髅挣扎着挺直膝盖,然后又猛的伸直骨臂。 “还不够,”大山虚影被抬高,阴骸之地的王者用一种沙哑的嗓音说道,“技止于此了吗?” “好能耐,” 第二座大山竟然也奈何不得对方,司空行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又迫不及待的拿出那轮盘石板,轻轻转动起来,“再给你来座重的,压死你!” 第三座大山从虚空中凭空出现,一瞬间,众人纷纷感受到刺骨的寒气。 “怎么会……” 江言直接目瞪口呆,这刚刚出现的大山真的惊住了他,寒气逼人,这竟然是大河流域源头的那一座大雪山! “居然是这座山,” 江言听到寂静之地的王者的声音,十分惊讶,骇然,甚至透着一丝敬畏,“传说中的寒冰刺的核心化成的大雪山……冰封的圣殿的所在……” 冰封的圣殿?江言想到之前听人说起过这件事,不过,他在不久前离开大雪山,并没有见识过什么所谓冰封的圣殿。 传说中,这座大山本来是丛云宗供奉祖师的宫殿所在,后来,末法时代降临,丛云宗遭遇灭顶之灾,宗门神器寒冰刺在毁灭之际,用自己的核心将祖师的圣殿冰封起来,一座大雪山由此出现。 江言听河豚说过这个传说,不过,他对这传说中的真实性存疑,他可是真正踏足过大雪山的人,那雪山有多大多宏伟,他是有切身体验的,他不认为真有一件法宝能凭空造出那么大的雪山。 他还记得,当他们踏足大雪山的时候,由于古荒神源的分身手下的那头狗熊作怪,大喊着引发雪崩,然后,雪山像是整个炸开了,成千上万吨的大雪呼啦啦的落下来……即便是现在想起,江言还是感到后背发凉。 不过,雪崩的声势虽然骇人,但最终造成的结果却不大能体现雪崩的威力,他们一行人坠落下去,最后竟然一个都不曾死去。 江言还记得小龙女说过的话,水晶宫的公主声称有一朵从天而降的蓝色小花救了她,蓝色小花?对于这朵蓝色小花的存在,江言至今存疑,怎么会有一朵蓝色小花了?蓝色小花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真的是天神的美意在眷顾着他们? 不管怎样,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头顶的大雪山呼啸着砸落,夹杂其中的还有司空行冷冷的声音: “此山重一万四千斤!大骷髅,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敢硬撑,只怕骨头会立刻断掉哦!” 一万四千斤……江言望着那飞速坠落的大雪山,只觉心中泛起一阵阵的凉意,一万四千斤,竟然是一万四千斤,一万四千斤有多重?他在心中稍稍换算了一下,天啊,一万四千斤,大概有七吨左右了! “轰隆隆!” 好似万马奔腾,大山轰然坠落,一万四千斤的重量将虚空都撕裂了,有那么一瞬间,江言看到大骷髅的脸色变了一变,他在害怕,江言告诉自己,阴骸之地的王者竟然在害怕。 不过,只要让任何人亲眼看到大雪山飞快坠落的这一幕,就完全可以理解大骷髅心中的害怕,不要说阴骸之地的王者,就算是更强大的修士在这里,也一定会被大雪山那恐怖的气势震慑住。 不过,大骷髅脸上的畏惧之色只有那么一瞬,下一刻,他竟咧开骨嘴,笑了起来。 “大河源头的那座雪山吗,” 大骷髅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期待,“好,让我来看看,到底有多重!” “轰隆隆!” 一声巨响之后,大骷髅的骨手已经撑住大雪山,一瞬间,可以清晰的看到,大骷髅脚下的大地直接裂开了,蜘蛛网一样的密集裂痕飞快的蔓延向四周,然后是一声巨响,大地整个沉陷,一个大坑出现。 一万四千斤的重量,显然,此刻显化的大雪山,非但其声势远胜过前面两座雪山,其重量也远远超过七千二百斤和九千斤的矮山。 能撑住吗?沉陷的大冒出一阵阵烟尘,有那么一瞬间,谁也看不清阴骸之地的王者究竟怎么样了,然而,凭着武道天眼赋予的锐利目光,江言隐约看到,大骷髅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是的,这时候,大骷髅一条腿已然跪下,手臂也根本伸不直,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浑身的骨头都在微微颤抖着,身化溢散出的白色光华更是有一种要崩碎的预兆。 “啊!” 阴骸之地的王者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那声音,不知道是在奋力挣扎,还是在大声惨叫,紧接着,他另一条腿终于也猛的跪了下去! 一万四千斤的重量,终究是压倒了这位阴骸之地的王者。 “我还以为你真有多厉害了,” 司空行用一种做作的语气说道,“看来,也不过如此吗,大骷髅,你要是撑不住,就让别人来,不然,你要是一下失手,这些人可全都完蛋了。” 江言眸子里露出一丝担忧的目光,这时候,他想到司空行之前说过的,倘若有多个人一起托举大山,大山就也会相应的增加重量,如果阴骸之地的王者真的失手支撑不住,那么…… 难以想象,如果大雪山猛的落下来,所有人肯定都会伸手去接……一万四千斤会在一瞬间变成十四万斤,甚至更重,那他们就只能被“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啊……” 大骷髅还在苦苦支撑,这时候,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浑身上下溢散出的白色灵光都崩溃了,他的骨臂已然弯曲起来,但即便如此,江言觉得,那一对粗壮的骨臂还是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让我来,这是江言心中的想法,他真想对阴骸之地的王者这么说,让我来,或许我能撑起来的…… 然而,他不能这么说,任谁都看的出来,大骷髅心中已然生出火气,这时候,除非他自己主动将这座大雪山托付给其他人,否则,任何人站出来主动要求接过这座雪山或是让大骷髅放下雪山退到一旁,都会被大骷髅视为对自己的一种羞辱,王者自由尊严,这一点,谁都看得清楚,大骷髅虽然一向为人随和,没发过什么脾气,但这正是因为王者自有威严。 “我不行了,” 不过,最终,阴骸之地的王者还是没有选择死撑,在他下胳膊弯曲到一个可怕的弧度,以至于大山直接快要压到他头顶的时候,他终于放弃了苦苦支撑,开口道,“江言,快……” 这时候,由于大骷髅双腿跪地,他深处的大坑地势又低,以至于那大雪山虚影几乎就靠在江言头上一寸的位置,江言只要微微抬手就能够到大雪山的虚影。 “你先松手,” 江言这样说道,“然后我再来,不然,这大山会变重。” 他很谨慎,生怕大山忽然变成两万八千斤那么重,以大骷髅此刻的状态来看,那两万八千斤的重量大部分都要他江言来承担,他不愿冒险,这倒不是他胆小,而是他必须谨慎的规划好自己力气的使用,他相信,除了这座大雪山,司空行一定还为他准备了更加丰盛的“大餐”,他必须做好准备。 似乎是脱力导致的,当阴骸之地的王者听到江言的话之后,大骷髅显著的愣了一下,然后,他点了点头。 下一刻,大骷髅飞快的松手,又迅速的合身往前扑去,一瞬间,失去支撑的大雪山迅速的往下坠落…… 江言伸手,撑住坠落的大雪山,之前他一直在想,托举一座山究竟是什么感觉?他无法想象那种感觉,如今他倒是知道了。 那像是在背负着整个世界。 一万四千斤的重量,全部压在他两个手掌上,一瞬间,江言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身上每一块肌肉都为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哀嚎呻吟,他低下头,确认自己还直直的挺立着。 这时候,他听到植物们的惨叫声逐渐消歇,取而代之的是寂静之地的强者们的惊呼,毫无疑问,江言的表现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期,一万四千斤的大雪山虚影,他甚至膝盖都不用弯曲一下就接住了,比起双膝跪地,全身发抖的阴骸之地的王者,他这实在是让人感到阵阵安心。 这时候,江言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暖流在涌动着,同时,他听到古荒神源的声音。 “什么玩意儿?一万四千斤?一万四千斤就想压倒战神体?不够,远远不够!” 的确远远不够,江言在心里回应,这时候,他心中生出一种感觉,就算这大山再重上一倍,他也一定能举起来,只不过会吃力一些罢了。 想到这里,他便尝试着将自己的胳膊伸直,结果如他所料,他很轻松的将大山举高了一些。 “好小子,” 阵法场外,司空行面色阴沉的说道,“看来我还是小觑了,不愧是特殊体质,一万四千斤的重量,竟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哩!不过,你再试试这个好了。” 老头说完,又从怀中摸出轮盘石块,轻轻转动起来,江言顿时感到一阵头大,心也提了起来。 “刷!” 光华一闪,大雪山虚影直接消失,下一刻,高天之上又飞快的落下一座大山。 “这是……” 江言仰望着这座大山,毫无疑问,这也是一座高大峻伟的山峰,大山两侧岩壁凸起,中间的最高峰则像手指一样,直直插入云霄,毫无疑问,这是一座险峰。 “坠鹰崖!” 天音石这样喊道,“好家伙,老头把鹰王老巢给搬过来啦!” 这就是坠鹰崖?江言仰望着从天而降的高耸山峰,他从未见过坠鹰崖,只是听说过,那是此界最高的山峰,就是头顶落下的那一座吗?它是最高的不假,它又得有多重?我能抬起它吗?他感觉自己的心提了起来,这时候,他已经别无选择,大骷髅已经倒下,老槐树更是早就倒下,这时候,一行人中,只剩下他还有余力和这些沉重的大家伙们掰腕子,而掰腕子的结果影响到所有人的性命,一旦他支撑不住,所有人就都会死在司空行的阵法之中,被大山碾死。 大山飞快的落下,飞快的落下来,速度快的不可思议,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有一瞬间,有一瞬间,江言真的怀疑,江言真的怀疑,这玩意儿以这么快的速度落下来,他的重量结合速度,难道不会产生更大的冲击力吗? “此山重三万二千斤,小子,你要是有能耐,就举起来给我看看,哈,你力气大,一下就把我徒弟拍死了是不是?好,我让你拍,我让你力气大,你倒是来试试呀!” 什么玩意儿?江言听完,恨不得破口大骂,三万两千斤?什么情况?刚才不还是一万四千斤吗?怎么忽然一下就被变成三万二千斤了?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对付非常之人,” 司空行看到他震惊的表情,不禁笑了,“就要用非常之手段,小子,你有天大的力气是不是?那我就让你死在自己的力气上!” 三万二仟斤……三万二千……这时候,江言满脑子都是三万二千这个数字,司空行究竟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三万二千斤是什么概念?他又换算了一下,十六吨?四五头大象那么重了……该死的,我能举起来吗? 不管举不举得起来,他都必须要举,身旁是植物们惊恐的喊叫声,河豚也在大声嚷嚷死定了,江言知道,如果他举不起这三万二仟斤的坠鹰崖,那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那就举,他告诉自己,或许我举的动,或许我举不动,那又有什么关系了?我们进了人家的阵法,被人家算计,阵法大师拿出毕生积蓄设下的阵法,本来就有灭杀我们所有人的威能,现在吗,老头只是想要看着我挣扎而死,从而消解他心头之恨罢了,那又有什么意思?世界即将毁灭,所有人都要死,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尽力举,我要绽放,然后才能心甘情愿的凋零。 大山坠落。 江言伸手,五指张开,撑住大山,大地皲裂,烟尘四起。 烟尘散去,江言站在,深坑职中,手中托举,三万二仟,斤的大山。 这个时候,他浑身都在发抖,三万二千斤有多重?很难向人描述这种重量,江言只觉的自己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哀嚎,体内的暖流运行的速度已然到了极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内脏会因为暖流运行的速度太快而被烤熟。 谢天谢地,没有那么恐怖的事情。 然而,即便他勉强托举起大山,这时候,他又发现了更加恐怖的事情。 大地在崩塌!他大山落下的一瞬间,大地上已经多出一个深坑,而现在,这个深坑还在不断往下蔓延,大地似乎无法承受那恐怖的重量,因此,江言的身形正缓缓沉落。 “完了,完了!要落到我身上了,重量会加倍的……” 他听到寂静之地的强者们的尖叫,那是老乔木的声音,老乔木人老胆小,体型又高大,这时候,他虽然躺倒在地上,整个身子都缩成一团,但那大山还是渐渐的落到了他身上…… 完犊子,江言心想,毫无疑问,倘若坠鹰崖的虚影接触到老槐树,那么,阵法会立刻判定有人帮忙托举大山,然而,三万二仟斤的坠鹰崖虚影,就会变成六万四千斤……该死的,江言心想,六万四千斤,肯定能把我压成肉酱了,他毫不怀疑。 三万二仟斤几乎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事实上,这时候,江言都是强忍着不跪下去的,他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体内暖流的运行速度已经快的他感到害怕,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害怕自己会忽然炸开。 “哈,小子,感受到绝望没有?” 司空行悠然的声音从阵法场外传来,说实话,江言真想冲出阵法,把这个该死的老头的脑袋打到肚子里,这样他就再也不能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可他这时候正和一座三万二仟斤的大山肉搏,显然没有机会去实践心中的想法,他听到老头又阴阳怪气的说,“你知道不知道,当我看我我徒弟的尸体的时候,老夫心中有多绝望?小子,就是你现在体会到的这种感觉,你明白吗?” 他一定面目狰狞的瞪着我了,江言心想,老头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不过,这时候,他可没工夫去管老头的面孔是怎样的狰狞,亦或者老头的语气是怎样的歇斯底里了,坠鹰崖的虚影正在缓缓沉落,眼看就要碰到老乔木的枝干了。 怎么办?江言问自己,除非我把大山虚影举高……那也不顶用啊!脚下的大地在缓缓沉落……必须得往上走,爬出这个深坑…… 这个想法在心头出现的一瞬间,江言已经打量起眼前的深坑,这事后,他惊讶的发现,这玩意儿其实根本不算是“深坑”,而只是某种较浅的土窝子,事实上,他只要抬起一条腿,往上稍微迈开一点距离,就能踏出这个土窝子。 然而他真的能吗?他望着身前土窝子的坡度,不断太深,甚至有些太浅了,但他身上背负了三万二仟斤的坠鹰崖虚影,想要迈出这样的一步,那又怎么可能! 我做不到,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三万二仟斤的重量,我连支撑都难,就更不要说……老乔木的声音越老越大,寂静之地的强者们又惊呼起来,有些人甚至提议拿刀砍掉老乔木的枝干……并且他们真的那么做了,动手的居然是老乔木的夫人,那根粗大的青藤,青藤夫人用自己的身体裹着一柄锋利的大刀,哭着对老乔木说这么做不得已而为之,希望他忍住疼痛…… 砍掉老乔木的一截枝干,江言心想,或许可以暂解燃眉之急,然而,那之后了?脚下的土窝子在一点点的变深,大山虚影慢慢沉落,现在可以砍掉老乔木的枝干,待会儿了?是不熟所有人都要开始断手断脚?想到那个场景,江言顿时感到一阵贯彻心底的凉意,或许这就是司空行想要看到的?该死的老畜生。 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我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赌一把,倘若我失败,所有人都会死去,可倘若成功,他们至少不用把身上的什么东西砍掉,嗯,谁都会死,死前少受点折磨就好。 “不要砍他,” 江言这样说道,他的声音像是被某种坚硬的铁器打磨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铿锵作响,掷地有声,事实上,身上扛着三万二仟斤的重物还想说话,他必须用力吐出每一个音节,青藤夫人听了他的话,立刻转头来看他,江言接着说,“我马上从这坑里走出来。” “你疯啦?” 天音石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你都这样了,还能动迈开步子……” 其他人也一脸震惊的望着江言,显然,没人相信他能在托举三万二仟斤的重量的同时迈开脚步。 “算了,” 老乔木这样说,“砍,它就要落下来了……能多活一分钟算一分钟。” “哈!” 江言忽然大喊了一声,事实上,他一直在通过深长的呼吸积蓄力气,这时候,他把自己吸进去的气,全部吐了出来,然后,他积蓄的力气也一股脑的全部爆发出来。 他猛的蹬直右腿,同时双手用力托举头顶的坠鹰崖虚影,大山无言沉落,根本不为所动,有那么一瞬间,江言心中生出动摇的念头,然而,他又想到所有人都互相砍伐对方身上某些肢体的恐怖场面。 下一刻,他再度大声断喝,大山虚影轰隆作响着,终于被他抬高了些许,江言一鼓作气,继续发力,只听坠鹰崖的虚影“轰隆隆”的响个不停,江言在大山虚影被举高到某个临界点的时候,忽然迈开左腿,膝盖猛的上提,下一刻,他的左脚已经越过小土窝的高度,落在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然而,江言觉得,似乎有一百年的时间悄然逝去,但他来不及体会那种漫长凝于一瞬的奇妙心境,便再度迈开脚步,这一次他动的是右腿。 大山轰隆作响,阵法场中风雷大作,似乎整个阵法都被大山下这青年的举动惹怒了,江言却不管不顾,这时候,他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左腿上,左腿发力,右腿跟上……右腿猛的从深坑中拔出来,江言踉跄了一下,一瞬间他机会跌倒,大山虚影也隆隆的直落下来,但江言又猛的站直身子,双脚稳稳的踩在地上,大山虚影立刻停止坠落。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顶天立地。 “好啊,” 司空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子,要不是我做足了准备,这一次还真能让你跑了!” 什么意思?江言听了这话,心里立刻活泛开了,看来老家伙已经黔驴技穷了,江言心想,这三万二仟斤的大山,应该就是他的杀手锏了,不过,他说他做足了准备,看来还有一次劫难。 大山虚影忽然散去,司空行又拿出轮盘开始摆弄,江言看到,老头沟壑纵横的脸上挂满了凝重,他立刻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老头已经没多少手段了。 有那么一瞬间,江言觉得自己看到了曙光,或者是,希望,逃出这阵法的曙光,不用被大山压死的曙光。 下一刻,老头收起轮盘,阵法中风雷声大作,有金光冲天而起,最后化出一座大山,快速的坠落下来。 看到那大山的一瞬间,江言就感觉自己心中刚刚生出的希望被碾碎了。 那是一座怎样的大山啊!山体透着沉雄古朴的气质,黑黝黝的石头上狰狞凸出的棱角,像是经历过千万年岁月的打磨,和刚才出现的所有大山都不同的是,这座大山绵延向两旁,将一整片天地都遮蔽起来。 “丛云山!” 老松树忍不住喊了出来,“该死的,竟然是丛云山!” 这就是丛云山吗?江言呆呆的望着飞快坠落的大山,丛云山,是丛云宗的祖脉之所在,也是丛云宗历任宗主的居所,可以说是丛云宗的权利核心,据说,在末法时代未曾到来之时,这座丛云山是中原修行道上赫赫有名的圣山,每年都会有无数丛云宗弟子上山朝圣。 现在,这座大山朝江言扑过来。 “这座山,” 司空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江言听得清楚,老头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充满自信,得意洋洋,老头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凝重,显然,这丛云山就是老头最后的大杀器了,倘若他能撑过去,就能逃出这花费了老头毕生积蓄的阵法,那样,所有人都能保住性命,然而,那真的可能吗?江言抬头望着飞速坠落的丛云山,曾经的圣山古朴沉雄,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又蔑视万物的气质,该死的,江言心想,这山得有多重?司空行很快给了他答案,“乃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圣山,我捉来他的形影,显化出他全盛时期的模样,此山重六万四千斤,小子,慢慢享受,如果你没有一下被压成肉泥的话。” 六万四千斤,江言感到一阵眩晕。 之前,坠鹰崖的虚影重三万二仟斤,江言想过,一旦坠鹰崖的虚影接触到老乔木的枝干,那么,三万二仟斤会立刻变成六万四千斤。 那时候,他告诉自己,如果真有六万四千斤的大山压下来,他立刻就会被压成肉酱。 没想到,现在真有六万四千斤的大山压下来了,江言感到绝望,无论如何,他不可能举起六万四千斤的大山,他一下就会被压成肉酱。 林梦蝶忽然抓住他的手,大山虚影落下的一瞬间,空气剧烈的嗡鸣着,江言感觉脑海里一片混乱,他转过头,看到林梦蝶的嘴巴动了动,春兰星的公主冲着他说了点什么。 下一刻,他又听到古荒神源的声音,“我和你一起,” 绝世道引这样说道,“我给你力量,我是你的道引,我们不会被算作两个人。” 你不早说!江言在心里咆哮着。 “之前你能撑住,” 古荒神源这样解释,“现在你撑不住咯,我可是底牌,不能轻易亮的。” 少废话!江言在心中大喊着,下一刻,他伸手迎向落下来的丛云山,体内的暖流早已运转到极致,却又有另一股雄浑的力量注入他体内,那就是古荒神源的力量。 一瞬间,江言感觉自己变得高大了许多,在这一刻,他毫不怀疑,自己可以轻松打败治水境九重巅峰的高手,毫不费力。 然后,大山落下来。 江言用自己的双手撑住丛云山的虚影,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在托举整个世界,下一刻,他一条腿弯曲,跪倒在地上,这让他感觉好了一点,然而,紧接着,他另一条腿也跪倒在地上,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脊柱弯曲起来……耳畔传来寂静之地的强者们的呐喊声,乱糟糟的,他根本什么也听不清,我要死了,他这样告诉自己,这时候,他心中闪过的念头,竟然是,林梦蝶刚才到底对我说了什么? 大山虚影忽然消失,身上一轻,江言整个人猛的向前扑倒,耳畔是惨叫声和哭喊声,还有风雷呼呼作响的声音,这里是地狱吗?他这样问自己,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有人脚步飞快的从后面冲过来,然后,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抓住他的胳膊,林梦蝶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你怎么样?”春兰星的公主面色古怪的望着他,眸子里是掩藏不住的关切,“有没有受伤?”林梦蝶显得异常焦急,她甚至伸手在江言后背轻轻拍了两下,似乎想借此确认江言的脊柱有没有断掉。 “我……” 江言张了张嘴,然后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也死啦?不会?你不是金刚不坏吗?” “你说什么了?” 林梦蝶愕然的望着他,“什么死了?脑袋被砸坏了?” “我们不是死了吗?” 江言望望四周,这时候,他看到寂静之地强者们还躺在地上,有些植物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大声喊着什么“老天保佑”之类的话。 看到这一幕,江言的脑袋渐渐清醒过来,我们没死?他在心里问自己,我们还在桦树林里? 我们实在不能怪他竟生出自己已经死了,并且来到地狱的错觉,要知道,一个人被六万四千斤的东西砸一下之后,他的脑袋实在很难保持清醒。 “大山了?” 他问林梦蝶,“阵法了?” “突然消失了,” 确认他没事之后,林梦蝶眸子里关切的神情立刻消失了,然后,她的脸色又变冷了一些,她放开江言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头望向一旁,“老家伙也很震惊了。” 江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找到了一脸震惊的司空行,这时候,老头的脸皱巴着,纵横交错的皱纹深深挤在一起,那一张老脸简直能把孩子吓哭。 “是谁?” 老头一边后退,一边轻声发问,“谁毁了我的阵法?给我站出来!” 他还知道后退了,江言心想,至少他还知道后退,因为,我,还有我身边这一群人,是多么迫不及待要把他撕碎呀! “是我,伯伯,” 女人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有点耳熟,江言心想,哦,是她,她喊司空行伯伯,什么意思? “你是谁?” 司空行脸上露出震惊和茫然的神色。 “是我呀,” 小龙女从黑暗中走出来,一身白衣在黑暗中颇为显眼,江言注意到,比起不久前离开时的面色苍白,现在的小龙女可谓是容光焕发,美貌更胜从前,小龙女缓步走向众人,朝着江言和林梦蝶微微一点头,然后转向司空行,“伯伯,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把侄女忘啦?” “是你……” 司空行脸上的茫然变成惊愕,惊愕变成愤怒,愤怒又变成茫然,“我的好侄女,是你破了伯伯的阵法?” “是我,” 小龙女说到,“这阵法真有些复杂,不过,我们龙族有秘法,名为,千变万化,伯伯该听说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千变万化?” 司空行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又打着哈哈道,“听说过,听说过,好一个千变万化,好一个千变万化!” “伯伯是听我父亲说过?” 小龙女这样问道,江言听了,心中便暗自揣度,她父亲?难道就是那一位末代龙神? “是啊,” 司空行望着水晶宫的公主,目光闪烁不定,同时,他也戒备着一旁的江言一行人,老头的眸光中有茫然不解,有愤怒隐忍,没人能知道,辛苦设下的阵法忽然被人毁掉,眼看着就要报仇成功却又发现是大梦一场,经历了这些,老头的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他站在那里,身形佝偻,仅此而已。 “伯伯,” 小龙女这样说道,“我是骗你的,我龙族的确有一门神异功法,我父亲也最爱向朋友展示这一门功法,但那功法名为化万物,而不是千变万化。” 水晶宫公主面沉似水,她望向司空行的目光,像是要把老头生吞活剥。 “哦哦,” 老头眸子里露出一丝惊惶,不过,他掩饰的很好,这时候,他扶着脑袋,脸上则露出恍然的神色,“我想起来了,就是化万物啊,唉,贤侄女,叔叔老了,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老头在撒谎,江言暗想。 “司空行,” 忽然,小龙女改口,不再称呼老头为伯伯,反而直呼其名,江言清晰的看到,小龙女喊出老头大名的时候,老头的面皮狠狠的抽动了一下,小龙女紧盯着老头,脸上却又露出一丝笑容,“你在骗我,你一直在骗我,你根本不认识我父亲。” “我……” 老头脸上露出一丝惊惶的神情,不过,他依旧掩饰的很好,从某个方面来说,司空行真可谓老奸巨猾,这时候,他一脸惊讶和无辜的望着小龙女,“贤侄女,这话可从何说起啊?” “移花接木,” 小龙女这样说道,“老家伙,我刚才在暗中听到了一切,你说你要和你徒弟施展移花接木的法子!” 她在暗中听到了一切?江言感到震惊的同时,忽然想到,小龙女离开的时候告诉过他,说她要去寻找绝世道引,如今太虚之灵出现在这座丘陵,小龙女会出现在这里也就没什么奇怪的,而司空行的阵法声势太过浩大,小龙女想必是被阵法的声音吸引过来。 我救过她,江言心想,水晶宫投桃报李,也救了我一次,看来,做做好事真的挺好的。 这些念头,一瞬间掠过江言脑海,与此同时,他也清楚的看到,当小龙女用那种冷厉、愤怒的语气把话说完之后,司空行眸子里的震惊和惶恐。 “贤侄女,” 司空行的声音很无辜,这时候,他简直就像是一个被人冤枉的小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伯伯听不明白,移花接木,和你有什么关系呀?” “布置移花接木的阵法,”小龙女冷冷的说,“需要有龙角研磨成的粉子,是也不是?老匹夫,难怪我们刚见面时,你不停的打量我的龙角!好啊,原来是想摘了我的角,研磨成粉,我倒要问问你,龙的角,是那么容易摘的吗?” 小龙女说到后面,已然是声色俱厉,司空行听她说话,面皮抽了又抽,最终阴沉下去,或许是知道自己已然无法抵赖,他终于发出那种承认罪行的笑声。 “还是被你发现了,该死的小龙,” 司空行这样说道,她瞪着小龙女,脸上的表情像是要把小龙女给吃掉,“我只恨我徒弟死了,否则你早已不是生龙活虎的小龙,而是死掉被肢解的小龙了!唉,我听人说龙肉好吃,骗了你之后,我还好好的期待了一番!要不是我徒弟死了,这时候我一定已经吃上龙肉了!徒弟,徒弟……”说到这里,老头近乎癫狂的一转头,他瞪住江言,“该死的,就是这个小子毁了我的一切!刚才我都要杀掉他了!” 他忽然又一转头,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白胡子白头发甩个不停,老头癫狂的望着小龙女,“可你又毁了我的阵法,该死的小龙,纳命来!” 一个“来”字刚刚落下,老头已然冲向小龙女,或许是心中愤怒太盛,激发了老头的潜能,这一冲之下,老头的速度竟然快的不可思议,在昏暗的桦树林中,老头简直化成了一道鬼影。 但有人比他更快。 阴骸之地的王者出手,大骷髅一步踏出,身形已然变幻,下一刻,大骷髅直接挡在司空行面前,手中长枪悍然刺出! “吟!” 长枪如龙,呼啸着直刺向老头胸口。 司空行显然吃了一惊,然而,老头虽惊不乱,老头抬起右手,老头险险的抓住金色的枪尖,老头转身向左,右手用力往后一带,大骷髅这迅猛的一枪中包含的恐怖力道便被老头轻而易举的化解。 然而,阴骸之地的王者又岂是易与之辈?当时一抖长枪,长枪嗡嗡作响,竟如一根长棍般狠狠抽向司空行。 俗话说棍扫一大片,棍是无锋之物,浑身又圆,实在没个伤人之处,然而,棍作为武器,一旦迅猛起来,便委实难以抵挡,因其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能伤人,磕着碰着,立刻就能把人打的骨断筋折。 当时一棍扫出,老头便慌了手脚,他能抓抓长枪枪尖,再将长枪的力道往后引导,那是因为长枪只有枪尖能伤人,然而这长枪变为棍棒,他便不敢轻易去抓,否则,轻则断手,重则当场毙命。 老头只能后退。 “好啊,”老头退开两步,眼看突袭已然无法奏效,而另一边的江言、老松树等人都不怀好意的朝他走来,老头便缓缓朝着另一个方向退去,同时口中讥讽道,“什么阴骸之地的王者,原来就是个卑贱的保镖!不但保着江言那该死的小子,更要上赶着来保护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地,骷髅也有几把不成?” “老贼,” 大骷髅咬牙切齿的望着司空行,“胡说些什么?这女子是救我们性命的大恩人,我岂能容你伤他?大丈夫有仇必报,有恩必偿,这样的道理,你是不会懂的。” “好一个有仇必报,” 司空行冷笑着说,然后,他用那种森冷的目光,恶狠狠的瞪了江言一眼,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你们想要以多欺少,老夫便不奉陪了。” 说完,老头便即转身离去,不远处,寂静之地的王者大喝一声,天音石周身爆发出璀璨的白光,顷刻间化作光剑,狠狠的斩向司空行。 这一缕白色剑光,快的如风似电,眼看司空行就要被劈成两半,老头周身却又多出一层绿光,凝成个乌龟壳子的模样,光剑站在上面,虽然将乌龟壳子斩出个大口子,却不能伤及里面的司空行,反而将那乌龟壳子推得更远,司空行在夜色中笑了几声,飘然远去,那笑声中有不甘,有怨愤,更多的则是悲凉。 司空行既然已经远去,江言也无心追赶,这时候,所有人都朝小龙女走去,水晶宫公主在关键时刻救了所有人的性命,感谢当然必不可少,寂静之地的强者和阴骸之地的王者又都是有恩必偿之人,两句话不说,便开始许下承诺。 “公主殿下,”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这时候,他们已经知道救他们的人是水晶宫的公主,至于水晶宫是什么,他们就不大明白了,总之,阴骸之地的王者一脸郑重的对小龙女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找我,我一定倾力相助。” 其他寂静之地的强者也纷纷许诺,包括天音石这个寂静之地的王者。 刚才的情况实在太过险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小龙女在这种时候出现,救下所有人,众人心中的感激可想而知。 “谢谢你,” 就连林梦蝶也这样说道,春兰星的公主望了江言一眼,“若不是你出手,这家伙已经变成肉酱了,” 说道这里,她伸手推了江言一把,“还不赶快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 “没齿难忘,没齿难忘,” 江言笑着对小龙女说,事实上,他们此前已经在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彼此都有些熟识,因此不像其他人那样拘束,“你来找太虚之灵?” 小龙女望着他,江言与她对视,小龙女迅速转过目光,同时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是啊,” 水晶宫的公主这样说道,“正好听见这边响声动天,我好奇,就过来看看。” “你要找太虚之灵?” 阴骸之地的王者听见两人说话,立刻敏锐的捕捉到小龙女的诉求,下一刻,大骷髅望了后方的丘陵一眼,“早说呀,我帮你找太虚之灵。” 小龙女嘴巴张了张,似乎想拒绝,然而,最终她还是接受了,“谢谢,” 小龙女这样说道,“万分感谢……”似乎是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她一时间无法找到好的措辞。 “我们都帮你找!” 寂静之地的王者也发话了,天音石坐在老松树肩头,这样说道,“诸位,水晶宫的公主救了我们性命,如今她想得到太虚之灵,我们要不要帮她?” 这话当然是说给自己的手下听得,此言一出,植物们顿时炸开了锅。 “好啊!这条命都是恩人给的,恩人让我们向东,我们绝不向西!” “找到太虚之灵,送给恩人!” …… 寂静之地的强者们纷纷应和,声称要帮小龙女找到太虚之灵。 江言不禁暗暗咋舌,好家伙,有这么一帮人上赶着帮忙找太虚之灵,那传说中的绝世道引必然已是小龙女掌中之物。 不过……江言仰头,望了高天上那神魔般的身影一眼,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盘腿坐在星空中,威压震慑整片秘境,此界即将在他手中毁灭,这时候,能不能找到太虚之灵,又有什么意义? 说起来,到了这时候,就连寂静之地的王者似乎也不再想着赶到丛云山去,毫无疑问,根据中央之地的移山境老人给出的信息,灭世大劫将会在十五分钟之内到来,现在,他们在司空行的阵法中耽误了多长时间?江言甚至觉得十五分钟已经过去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开始调兵遣将,他把自己的手下撒向整片丘陵,“不要和人发生冲突,” 天音石这样下令,“记住,发现太虚之灵后,不要轻举妄动,立刻发信号通知我们,注意安全,更不要惊动了太虚之灵。” 还蛮像那么回事的,江言心想,他注意到,在天音石的差遣下,寂静之地的强者们飞快的没入夜色之中,朝着丘陵的四面八方涌去。 “公主殿下,”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寂静之地的王者对小龙女说道,“我们且沿着山路一直往上,去到高处,若有小的们发现了太虚之灵,打出信号,我们也好看见。” 小龙女点头称是,于是,一行人朝着山上走去。 “江言,” 在路上,天音石对江言说道,“快把我的宝贝石皮还给我。” “干什么?” 江言一脸警觉的瞪着他,“这是你给我的过路费,还想要回去不成?” “那是自然!” 寂静之地的王者大喊道,“如今我们也不用跟你借道了,你还不快把我们交的过路费还给我们?快点,我的石皮,还有我大哥的三叶还魂草,都拿出来。” 原来是这个说法,江言不禁在心中暗笑,你那石皮都送到我手里了,如今还想要回去不成? “哪有这个说法!” 江言大声斥责天音石,“又不是我不带你们了,是你们自己不走了,想走自然也随时可以,那通道还能用了,啊,你们自己反悔,过路费就不退了。” “嘿!” 寂静之地的王者不高兴了,“还有他娘的这种事?我给你过路费,是为了跟你借道的,如今我不跟你借道了,你就该把过路费还给我!” “不给,” 江言咬死不松口,“这都已经是我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你这厮想讹我。” “我讹你?” 寂静之地的王者似乎被气乐了,话语中带着笑意,然而,下一刻他却直接爆发了,但见天音石周身猛的爆出一道璀璨的白光,狠狠的袭杀向江言面门。 “偷袭!” 江言大喊了一声,白光来势虽然凶猛,但他毕竟身怀武道天眼,当时看的分明,却就大喊一声,同时侧身闪过白光,“天音石,老子帮你挡着六万斤的大山,你真要对我刀兵相向?” “那大山本来就是砸你的,” 寂静之地的王者怪叫一声,这样说道,于此同时,又有一道白光从他身上飞出,化为光剑斩杀向江言,寂静之地的王者在出手,同时与江言掰扯不停,“我们只是被殃及池鱼!” 这倒是真的,江言心想,这些家伙因为跟我在一起,不知莫名奇妙的招致了多少攻击。想到这里,他不禁心生愧疚,不过,想要让他把天音石交给他的石皮还给天音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年轻人,” 江言抬手撑开淡蓝色光幕,以古荒神力挡住天音石放出的白光,然后说道,“大敌当前,我们不要搞窝里斗!” “哪里来的大敌?” 天音石大喝一声,周身刺目的白光将一整片山岭都照亮,“你这家伙实在不像话,我们也帮你不少,如今你却扣着我们的东西不还!” 他们的确帮我不少,江言心想,这时候,他想到寂静之地的王者和阴骸之地的王者共同出手,帮他对付天空的王者的情形,或许我真该把那石皮还给他? “好了,” 忽然,阴骸之地的王者出言劝阻,“老弟,不要跟他打了,他虽然扣了我们的过路费,但我们也不亏。” “不亏?” 寂静之地的王者诧异道,“哪里不亏?” “他分发的那些宝贝,”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这时候,江言清楚的看到,大骷髅的脸上露出一种偷鸡的笑容,“不是正好抵得上我们给的过路费吗?不亏的。” 我分发的那些宝贝……哎呦!一瞬间的愣神之后,江言反应过来,这时候,他想到,寂静之地强者们身上,大多穿戴着一两件他分发出去的宝贝,想到这里,他差点没从地上蹦起来。 “你们……” 江言瞪着两位王者,满脸恼怒,“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厚道啦?我给他们东西,是为了提高他们的战斗力,不至于被人围攻至死,我是一片好心,你们却要黑我的宝贝?” “不对不对,” 阴骸之地的王者笑着说道,“应该说,你给他们宝贝,是为了让他们为你而战,不是吗?倘若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弃你而去,你不是立刻就被人围攻致死?年轻人,不要斤斤计较,搞一些小聪明……” “噗……” 江言差点没被气的直接吐血。 这叫什么事?发出去一堆宝贝,如今眼看是收不回来了。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当初把那些宝贝分发出去,的确是为了安抚寂静之地的强者,目的是为了让寂静之地强者为他而战。 不过,情况转变的太快,谁也没想到,就在寂静之地的强者们穿戴好各种法宝,准备和敌人大干一场的时候,中央之地的移山境老头忽然说话,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又忽然出现,拖延了战斗。 而当战斗再一次打响的时候,又因为白水月将赤天诛的炮口抬高,而导致了天空的王者将怒火倾泻向斩龙组众人,如此一来,他们又躲过了一场大战。 最后他们被司空行用阵法困住,然而,那实在不是一场激烈的、可歌可泣的战斗,当然,对于应对阵法的人,例如老槐树,大骷髅,江言来说,这场战斗其实凶险万分,但江言分发出去的宝贝却一点也没派上用场。 于是乎,就在刚才,寂静之地的强者们还装备着江言给他们的宝贝,那时候,江言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走到桦树林的黑暗中去,还在怀疑为何他们如此高兴,现在想想,寂静之地的强者们一定也有预感,那就是,他们身上的装备不用还回去! “掠夺,” 想到这里,江言立刻瞪住寂静之地的王者,还有阴骸之地的王者,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这是掠夺,是强盗的行为!” “我们要是强盗,” 寂静之地的王者显然心情大好,这时候,他笑着说,“那你就是骗子,不肯退还我们过路费的骗子,奸商!” 毫无疑问,比起江言分发出去的一大堆宝贝,纵然三叶还魂草和天音石的石皮都是珍贵的宝贝,却依旧不能和江言付出的宝贝相比,毕竟,那可是几百件宝贝,小山似的一大堆呀! “不要和他吵了,” 林梦蝶小声的对江言说,“他觉得他赚了,那就让他这样觉得好了。” “什么意思?” 江言狐疑的望着林梦蝶,春兰星公主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像是不想被其他人听见,江言立刻惊疑不定的问道。 “天音石是天生灵物,” 林梦蝶这样说道,“全宇宙也未必就有几块,他们的石皮珍贵无比,昔年,那位称尊西星海的石王,就是凭着一身石皮才能得道的,这石皮价值无量,哪里是哪些破铜烂铁能比的?” 原来如此,江言心想,听了林梦蝶的话,他觉得心里好受多了,之前,他感觉自己亏大发了,因此免不了心疼,现在,眼看春兰星的公主说的如此笃定,他知道,自己多半是真的赚了。 “你们偷偷摸摸的嘀咕什么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问道,他观察的很仔细,这时候,他意识到,林梦蝶可能在说什么对江言有利的事情,而对江言有利的事情,自然就是对他天音石不利的事情,因此,他谨慎的出言询问。 “在说怎么报复你!” 江言恶狠狠的瞪了寂静之地的王者一眼,“你等着,” 他这样说道,一脸愤怒,“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我可不会轻易咽下这样一个大亏!” “嘿嘿,” 天音石笑着说道,“那我就等着你的报复咯。” 他相信了,江言心想。 所谓的愤怒,当然是他装出来的,事实上,这时候他正在心里偷笑了。 其他人对他们二人的纠纷视而不见,只是小龙女不时朝这里投来几个目光,好几次,水晶宫公主像是要开口说话,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们沿着山道一直向上,前方传来隐约的喊杀声,江言听到鸟儿啼叫,还有人类的喊杀声,显然,天空的大军和斩龙组的战斗还在继续。 “你们的时辰到了。” 忽然,高天之上,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江言抬头去看,却见那盘腿而坐的神魔虚影,忽然站了起来,紧接着,神魔虚影的眸子亮了。 一瞬间,两道璀璨到极致的光华从神魔虚影的眸子里射出,像是流星一样,两道目光飞快的落向大地,却又在空中被一层无形的气墙挡住。 “那就是行星的庇护,” 江言听到林梦蝶这样说,春兰星的公主语气虐略有些凝重,“这家伙想要把自己的能量送到地表,做一个记号。” “为什么?” 江言感到一阵好奇,“做个记号?这世界就在他眼前,还能跑了不成?” “当然,” 春兰星的公主笃定的说,“秘境的能量等级一旦提高,外面的行星就会把秘境推开,推开到时空乱流之中,对于外面的袁灭来说,相当于秘境瞬间从眼前消失了,他想要到时空乱流中寻找秘境,就必须要有坐标。” “可是,” 寂静之地的王者听明白了,“他必须等行星将秘境推到时空乱流中后,才能动手留下标记,不是吗?” “没错,” 春兰星的公主说道,“行星的庇护很强力,袁灭想要留下标记,就必须和行星来硬的,不过,他显然不敢。” “这么说,” 寂静之地的王者的语气激动起来,“我们或许还有活路?只要他不能留下标记,就不能在乱流中找到我们。” “那样的话,” 小龙女忽然接口,水晶宫公主的脸色很不好看,“我们这些外来者,就永远只能待在这个世界了。” “公主殿下,”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一定会将您奉为座上宾的,总之,无论怎样都比死于世界毁灭要好,不是吗?” “不太可能,” 林梦蝶这样说道,两位王者脸上的兴奋神情顿时消失了,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林梦蝶接着说道,“他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把秘境的能量等级提起来,难道就会败在一个小小的标记上?不大可能。” 于是,两位王者的情绪又在一瞬间低落下来,显然,春兰星公主的话很有道理,两位王者不得不在心里同意这个看法。 “不过,” 林梦蝶话锋一转,又说道,“看看再说,也许他们真的没想到这一点了?再完美的计划,都会有漏洞,希望他们真的会有漏洞。” “我也希望。” 寂静之地的王者立刻附和,大骷髅也点头。 “哼!” 这时候,高天上传来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的冷哼,像是打了个炸雷,江言抬头去看,却发现袁灭已经收回目光,神魔虚影的眸子已经暗淡下去,显然,袁灭放弃了留下标记的想法。 难道说,他真的没算到这一步?江言心想,不,不大可能,他们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走到这一步,不太可能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出纰漏…… “盯着西方的天空,” 林梦蝶这样说道,“马上你们能看到不可思议的景象。” 江言照着她的话,转头望向西方天空,但见巨大的地球把一整片天空都占满了,蓝色的水球在星空中微微发亮。 忽然,江言感受到周围灵力的细微变化,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听到无数个声音在低声说话,又像是有无数个小人在载歌载舞,紧接着,空气中的灵气暴动起来,远方刮起一阵阵可怕的狂风,天地变色,金色的闪电凭空出现,在明朗的夜空中游走不休。 “这是怎么回事?” 寂静之地的王者惊疑不定的问道,“灭世大劫……降临了?” 难怪他会这么说,千万不要认为他在大惊小怪,任何人与他易地而处,亲眼见到远处的狂风和空中一道道的金色闪电,都会生出世界即将毁灭的可怕念头。 “这只是开始,” 林梦蝶这样说道,“仔细看那颗行星……来了!” 春兰星的公主话音刚落,天地间的灵气波动便在一瞬间飙升到极致,金色的闪电狂暴的划过夜空,一道接着一道,密密麻麻,或者说,那不是雷暴,而是闪电汇聚成的汪洋。 同时,远处的狂风已经变成接天连地的龙卷风,一道接着一道,你来我往的纵横交错,这些风暴都在西方,在地球投下的光亮中,他们翩翩起舞着。 可以想象,亲眼见到这样奇景,任何人都会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和天地比起来,人类,又算的了什么?”青城弟子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慨叹。 “这算什么?” 林梦蝶不禁笑了,“可不要小觑了人类的力量,人虽渺小,但若是修炼又成,顷刻间便能覆灭这一切,不信你看看他?” 春兰星公主指了指高天上的神魔虚影。 江言听了这句话,莫名其妙的,他心中忽然生出万丈豪情,他仰望高天上的神魔虚影,是啊,比起那虚影,这些个闪电和狂风又是多么渺小?我是战神体,我不是也能这么强大? 答案毋庸置疑。 便在此时,他听到寂静之地的王者的惊呼,“动了!” 天音石大喊着,“那颗行星在变小!” 江言触电似的转头,看向西方天空,这时候,他看到,地球在一点点的变小,蓝色的水球本来占据了整片天空,这时候,竟缓缓的小了一圈,紧接着又是一圈,又是一圈……江言终于意识到,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正在一点点的远离地球。 这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然而,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样的壮丽景观中,以至于谁也没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那个蓝色水球的虚影彻底的消失在夜空中。 紧接着,天上忽然多出了许多星星。 这种星星,和我们平时见过的星星绝对不同,换句话说,我们看到的星星都只有一点点大,而此刻江言他们看到的星星,每一个都大的不可思议,他们一个挨着一个的挤在一起,将他们所能看到的整片夜空都充满了。 “怎么会这样……” 小龙女喃喃自语着,“金色的星星,红色的星星……” “颜色代表能量,” 林梦蝶解释道,“金色就是兑,红色就是离,你们可能找到一个纯粹苍青色的星星?或者纯粹土黄色的?” 没有,江言看遍了整片夜空,也只看到红、蓝、白、紫四种颜色的星星,还有一些则是各种颜色都有,甚至,江言看到一些漆黑的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甚至还有一些空空如也的地方,那里什么也没有。 “黑的是艮,” 林梦蝶这样解释道,“空洞是透明的,也就是泽。苍青色是乾,黄色是坤,没有凝聚这两种力量的星球,所以你们找不到。这里就是乱流之地,徘徊在大星周围的异度空间,事实上,我们此刻离这些大星很近。” 有那么一段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所有人都被天上那些巨大的星星震撼到了,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真实,你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颗星星表面的陆地轮廓,江言甚至看到了一座宫殿。 “那是生命古星,” 林梦蝶这样说道,“宫殿也是真的,那一定是某个王朝盘踞的地方,或者是哪个门派的山门,你知道,只要建筑盖的够大,你就可以在星空中看到。” 江言对这个说法深以为然,据说长城是地球上唯一一个可以在太空中观察到的建筑,当然,有一种说法认为,阿房宫被项羽烧掉了,否则也可以在星空中看到,江言曾经深深的敬佩过秦始皇,很难想象,一个两千多年前的老头子,居然能给后人留下两个可以在星空中观察到的伟大建筑。 “狗日的袁灭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回过神来,这样问道,“好像没看到他了……” 显然,寂静之地的王者最关心的还是世界会不会毁灭,天上的大星或许真的引人注目,然而那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重要。 “他没能留下标记,” 林梦蝶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然后,她缓缓回头,望着两位王者,又用一种半似恭喜,半似慨叹的语气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这家伙费尽心思,花费巨大的代价,最后只是为了让我们在异度空间了此残生?不过,不管怎样,或许应该恭喜你们,这个世界暂时逃脱了被毁灭的命运,除非袁灭能从茫茫的银河之中把我们找出来,不过,那恐怕要花上一两万年的功夫,让我想想,嗯,袁灭大概活不了那么久。” “呼……” 阴骸之地的王者长长的出了口气,尽管大骷髅一直表现的没那么害怕世界被毁灭,然而,从他此刻反应,还是能看出来,阴骸之地的王者也害怕自己死于世界毁灭的大劫难中。 “太他娘的扯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不过我喜欢,他妈的,只要世界不毁灭,啥事都好说。” 江言却敏锐的注意到林梦蝶吐露的另一个细节。 “你说银河?” 他问春兰星的公主,“什么银河?” “就是时空乱流啊,” 林梦蝶这样解释道,“宇宙里也会有大河,不过,并不是由水组成的大河,而是由空间组成的大河,你可以理解为,一个空间就是这河里的一滴水。” “银河……” 江言喃喃自语着,“银河系……看来这些说法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与修行道上的说法有很大的关系。” “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寂静之地的王者问道,“哦,帮我们的救命恩人找太虚之灵,是的,然后了?我们该回到寂静之地,我做东,请你们好好的吃一顿。” 于是,他们继续寻找太虚之灵。 收到信号的时候,他们正穿过山脊,去往丘陵的那一边,斩龙组成员和天空的大军的战斗不知道何时已经停止,江言能猜得到,多半是因为天地的剧变,在这种剧变之中,有些恩怨可以暂时放下,所以,他很识趣的选择绕过战场,他可不想撞上斩龙组的人,赤天诛手中的火箭筒的威力让他记忆犹新。 该死地,我们回不去了,江言边走边想,这时候,他感觉心头有一朵惨淡的愁云正在缓缓的凝结,他的面孔也都深深的挤成了一团。 不只是他,来自地球的其他人也都心情郁闷,小龙女低着头一句话不说的走在前面,青城弟子则面露惊惶 。 江言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比他们都难看,因为,这时候,他想到孤儿院的小朋友和老院长,还有至今被囚禁在司空见屋子里的姜杏若。 该死的,江言心想,这时候,他感觉自己心里像刀绞的一样疼,一想到从此以后可能都见不到孤儿院的孩子们和老院长,他感觉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他们一定会想我,江言有些惊慌失措的想,还有姜杏若,她还被囚禁在司空见的房子里,该死的,现在司空见死了,他自己又远在这个世界,那么,谁会去管小女孩了?她甚至可能被饿死…… 一想到姜杏若可能会被活活饿死,江言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行,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得回去,不管多远我都要回去。 可是,能回去吗?另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不管多远都要回去,这可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能说出来的话,然而这世上的事,真是下了决心就能成的?他如今深处时空乱流,也就是银河之中,他不知道自己离地球有多远,甚至找不到回地球的坐标,他要怎么回去?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生出一阵绝望…… “你们好像心情不妙,” 阴骸之地的王者敏锐的察觉到众人的情绪变化,大骷髅这样说道,“我完全可以理解,嗯,和过去的一切告别……这的确很难……” “我还有父母,” 青城弟子这样说道,这事后,他甚至流下了眼泪,“他们一定会为我哭的……” 该死的,搞这么煽情干什么?江言在心里咒骂,然而,这时候,他感觉自居的眼眶也湿润了,孤儿院的孩子会为他哭吗?老院长会吗? 大骷髅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毫无疑问,这时候,言语是苍白的。 然后信号出现。 那是一道红色的信号,从南面的山脚下发出,信号发出尖锐的嗡鸣声,飞到空中,爆开,红光凝成一颗老乔木的样子。 “老乔木找到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喊了一声,然后,他望向小龙女,“公主殿下,我们要去……”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又一道更加明亮,声音也更尖锐的信号从北方大地上出现,江言循声望去,但见一颗白色流星从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直飞向高天之上。 “那是什么鬼东西?” 阴骸之地的王者震惊的说。 也难怪大骷髅嘴巴张得那么大,因为,那流星的出现实在令人震惊,一颗从地上升起来,直冲向高天之上的流星,这怎么可能嘛! “能不能把它打下来?” 林梦蝶忽然这样说,春兰星公主遥望缓缓升起的白色流星,面色凝重, “恐怕不能。”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不过,他还是尝试了一下,下一刻,天音石周身爆发出璀璨的白光,白光呼啸而出,极速冲向那颗流星。 不过,这白光当然是打不到那颗流星的,因为实在是太远了,那颗流星在半个世界之外发出,寂静之地的王者再强大也不可能攻击半个世界之外的敌人。 “那就完了,” 林梦蝶这样说道,然后,她望向大骷髅和天音石,用一种苦笑不得的语气说道,“高兴的有点早了。” “那到底是什么?” 阴骸之地的王者问道。 “信号,” 林梦蝶说,“告诉别人位置和坐标的信号。” “信号……” 天音石的声音变得很苦涩,“告诉谁……什么位置?” “有内鬼,” 林梦蝶遥望白色流星升起的方向,“我就说,袁灭不是傻子,他肯定早就留了一手,即便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留下坐标,他也一定会找到别的法子,嗯,他策反了你们这个世界的某人,然后给了他发信的东西,就是那颗白色流星,该死的,那是一种功法……” 第二百四十八章 “谁这么该死?” 一瞬间,阴骸之地的王者气的浑身发抖,“竟然丧心病狂到帮着别人毁灭自己的世界?” “那是大河的方向……” 天音石这样说道,“不管那是谁,现在的问题是,袁灭很快就会赶来,是不是?” “很快,” 林梦蝶点头,她遥望高天上的各色大星,“是的。” 有那么一小会,谁都没有说话,这一下,所有人的情绪都低沉起来。 “那我们,” 最终,还是江言说话了,“还是去找太虚之灵,反正,早晚都是毁灭,找点事干。” “公主殿下以为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苦笑着说,“要不要去……” “好,” 小龙女不等他说完,便重重的说道,江言看到,小龙女眼圈也红红的,多半也是之前想到了家人,然而,情绪显然不能影响水晶宫公主的决断,她飞快的迈步,一马当先的赶向南面山脚。 “你不去吗?” 江言正准备跟上,忽然发现林梦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同时,春兰星公主居然闭上了双眼,像是在感受什么。 “我不去,” 林梦蝶这样说道,“我留在这里,恢复实力。” 江言惊呆了,“恢复实力?”他一脸惊愕的望着春兰星的公主,“你……” “这里是银河,我可以感受到来自宇宙的太虚能量,” 林梦蝶这样说道,“你明白吗?在这里我可以恢复实力。” “恢复实力……” 江言震惊了,这时候,他感觉有一百头大象在自己的脑袋里来回冲锋,“恢复到什么程度?” “理论上来说,” 林梦蝶望着天上的大星,这样说道,“在宇宙乱流中,我可以吸收无穷尽的太虚能量,直到身体被填满,不过,既然袁灭就要来了,那么……在他来之前,我能恢复多少实力恢复多少实力。” “你要迎战他……” 江言彻底明白了,春兰星的公主想要迎战之前高天上的神魔虚影,这时候,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孔,江言却觉得林梦蝶远在天边,“好,” 他从身上拿出天音石的石皮,递给林梦蝶,“这个你用不用得上?” 林梦蝶微微点头,还未说话,忽然听到寂静之地王者的声音传来: “小子,那是我的!” 紧接着,一道白光狠狠的掠向江言手中的天音石,白光在空中化为大手,抓向江言手中的石皮。 原来,一行人已经朝着南山脚下赶去,江言和林梦蝶落在后面,寂静之地的王者就想来看看怎么回事。 这倒不是他多事,而是此前他跟江言吵架的时候,林梦蝶就跟江言说过什么,寂静之地的王者一直觉得两人不安好心,想要对付他。 这时候,江言和林梦蝶又故意落在后面,天音石自然疑心大起,忍不住跑来看看。 这一看,又正好看到江言拿出他的石皮,那石皮乃是他伴生之物,当初的若不是想着让江言带他逃过大劫难,再拯救整个寂静之地的强者们的性命,他又怎会舍出? 如今借道的事情已然凉了大半,寂静之地的王者自然想要回石皮,奈何江言死活不肯,两人终究是扶持着一路走来,他一时也不能真就打生打死。 又恰逢阴骸之地的王者站出来打圆场,他才捏着鼻子接受了石皮归属于江言这件事,然而,在深心里,寂静之地的王者还是认为,无论江言发出多少件宝贝,于他而言,都都不可能比得上他的石皮。 这时候,他眼看江言拿出石皮,递给林梦蝶,他便觉得自己的猜想得到印证,这两人一定是在暗中盘算着如何处置他的石皮,这他哪能忍受?当即出手抢夺。 江言凭着武道天眼,看着那白光慢慢的靠近,他想闪避,然而,林梦蝶却说道: “让我来。” 一句话的功夫,白光已然到了眼前,只见春兰星的公主轻轻吐出一口气,也没见什么光华呀威压呀劲风呀,江言甚至只闻到了一阵幽香,紧接着,那道白光就消散于无形之中。 “发生了什么?” 寂静之地的王者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术法怎么会消失,这时候,他一脸震惊的望着前方,像是见了鬼似的,“好啊,江言,原来你藏着这样的本事!” 江言张了张嘴,想要辩解,然而,寂静之地的王者想要拿回石皮,怎会善罢甘休?于是,又一道更加璀璨的白光撞了过来。 这一次,林梦蝶抬起右手,食指微微一点,顿时,那白光消失于无形。 “什么,你……” 寂静之地的王者还在惊呼,似乎为林梦蝶的出手感到惊异,毕竟,从一开始,他就不曾见过林梦蝶出手,这位公主殿下虽然气度不凡,谈吐高妙,见多识广,但真正的实力却从来不曾展现,很多时候甚至像个凡人,不想此刻出手,竟就石破天惊,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他的术法,寂静之地的王者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然而,这还不算完,林梦蝶还未收起那根食指,只见她手指一动,顿时,天音石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了,寂静之地的王者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什么情况?” 天音石这样大喊着,春兰星的公主微微摆了摆手指,天音石顿时左右高速摆动起来,寂静之地的王者见此情况,顿时喊破了喉咙,“放开我!这是什么妖法……” 事实上,若是一般人,这时候一定已经害怕的求饶了,毕竟,这一幕太过惊悚,对方只是伸出一根收拾,轻轻摆了摆,自己就只能随之变幻身形,不能自已,这是何等样的本事?天音石真真被吓住了,不过,他毕竟是王者,是以没有求饶,只是喊着让林梦蝶放开自己。 “这石皮是你付的过路费,” 林梦蝶轻轻勾了勾食指,寂静之地的王者“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林梦蝶收手,望着天音石,说道,“我劝你趁早不要想着要回去。” 寂静之地的王者没有答话,看的出来,他心中还有些不服气,不过,他也没有出言顶撞,显然,这时候他也知道,自己必须服软,这位神秘的公主殿下的手段不是他能揣度的。 “你恢复了多少实力?” 江言楞楞的望着林梦蝶,这样问道,说实话,林梦蝶展现出来的实力把他也吓住了,轻而易举的制住一位王者,难道说,她现在已经是移山境高手了? “一点点,” 林梦蝶深吸了一口气,又笑了一下,“你去,我就在这里,袁灭不久后就要来了。” 而你要去对付他,江言心想。 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个雄霸高天的神魔虚影,他不禁心头沉重,再想到林梦蝶不久之后就要对付那个神魔虚影,他心中更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很想对林梦蝶说几句话,可是,说什么了?保重?有些太凝重,加油?有些不合气氛,我等你回来,嗯,有些恶俗,不过很好,可是不该现在说…… 他甚至有一点想劝林梦蝶离开,逃离这里,如果她真的恢复实力的话,那她一定可以突破袁灭的封锁…… “一定要跟他打吗?” 他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阻止他的话,” 春兰星的公主笑着说,她转身望着茫茫大地,似乎想把整个世界都装进心里,“会死很多人了。” 的确,修士,此界的生灵,还有很多,嗯,可是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外星大魔头,杀人不眨眼的外星蛮族。 “你知道吗,” 林梦蝶转头对他说道,春兰星公主脸上噙着一抹笑意,她望着他,“如果说这段时间,在你身边,我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每一个渺小的东西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哪怕是蝼蚁,他们也说不定是那种可爱的蝼蚁,总之,嗯,我不希望这么多蝼蚁一起死去,他们里面可能也有可爱的那一种。” 她想保护所有人,江言心里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来,说实话,他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这还是林梦蝶吗?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外星蛮族吗? 恢复实力,然后逃走,这当然是万无一失的做法,相信袁灭也不会在毁灭世界的同时,分心来对付一个强敌,可是她竟然不愿这么做,而是选择去保护一些,可爱的蝼蚁?嗯,估计我也是其中之一,可爱的蝼蚁。 “我等你回来。” 最后,他还是这样说了,然后他把石皮递给林梦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身后爆发出一股铺天盖地的恐怖灵力波动,江言确信,这股波动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次灵力波动都要强烈的多。 “走,” 他轻轻踢了一脚傻在那里的天音石,这样说道,“该死的蝼蚁。” 踢完就跑,天音石在后面破口大骂着朝他追过来,江言能听出来,寂静之地的王者骂的虽狠,语气还是有些发怵的。 小龙女他们早已走在前面,阴骸之地的王者谨慎的跟在她身边,用他的话来说,这叫保护好救命恩人的安全。 没人比她更安全了,江言心想,她身边有三个治水境巅峰的人,整个世界都大可去的。 太虚之灵出现在丘陵的南方山脚下,他们火速赶去,一路上,江言甚至看到了门派修士和散修的身影,这些人和他们虽不同路,但方向却大差不差。 “太虚之灵是什么样?” 在靠近老乔木发怵信号的地点之后,江言在心里问古荒神源。 “是我妹妹,” 古荒神源这样回答,“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很调皮,嗯,非常调皮,我不知道那条小龙女吃了啥玩意撑得,竟然想要找那样一个道引,她一定会后悔的。” “为什么?” 江言感到很惊讶,不禁发问,“她不是绝世道引吗?” “她的确是绝世道引,” 古荒神源这样解释,“修士得到她之后,实力的确会长足提升,不过,那只是好处,太虚之灵带来的坏处远比好处多的多。” “比如?” 江言皱了皱眉头,按照古荒神源说的,这玩意儿根本就是个坑货嘛!小龙女可是好心救过他的性命,如果这该死的太虚之灵真的那么坏事,他就要想办法劝劝小龙女了。 “没什么比如,”古荒神源这样说道,“得到过她的修士,没几个能得善终的,而且死法都离奇的很。” “这么邪门?” 江言震惊了,“为什么?这道引会害人?” “不但害人,” 古荒神源用一种恐怖的语气说道,“而且害人于无形,很多名震一方的强者,当初得到这道引时,无不沾沾自喜,以为得意,后来却都死的不明不白。总之,我这个妹妹,就像全天下自以为是的小女孩一样,又坏又狡猾,又有一点残忍,有人敢打她的主意,最后一定死的不明不白。” 江言不禁皱眉。 还有这种事情?一个道引,居然还能害人?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 江言说道,“你们道引好像是不能违反主人的命令的,叫什么来着,道引的操守?” “的确不能,”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但道引可以左右主人的想法,甚至给主人下套,普通道引当然不能,但像我我们这种绝世道引,哪一个不是灵智惊人?想害人也不过一念之间。” “你不会害我?” 江言佯装害怕,这样说道。 “我可是有操守的道引。” 古荒神源解释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江言说道,“你说什么来着?好像要我侍奉你?” “那是因为我被迫成为你的 道引,” 古荒神源这样解释,“不过,即便我很不情愿的成了你的道引,并且一直跟你不和,但当你遇到问题的时候,我不还是尽心竭力的帮你?这就叫道引的操守,服务,帮助,成就,绝不违逆,这就是你们修士驯化的结果。” “呃,” 江言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太虚之灵为何没有了?” 古荒神源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她没被驯化。”良久,他这样说道, “为什么?” 江言问的穷追不舍。 “因为她聪明,” 古荒神源声音渐渐低沉,“更关键的是,她什么都不在乎,你没办法驯服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东西。” “这么说来,” 江言眉宇间露出一丝担忧,“或许我该劝劝小龙女,让她放弃这一枚道引。” “可能嘛?” 古荒神源这样问道。 江言不禁苦笑。 是啊,可能嘛?一枚绝世道引啊,谁不想要?谁会轻易放弃?他如果冒冒失失的跑上去,让小龙女放弃这一枚道引,那非但不能真的让小龙女免遭太虚之灵的伤害,反而会让人觉得他是另有图谋,是的,江言毫不怀疑,如果他提出让小龙女放弃太虚之灵,别人一定会怀疑他另有图谋,因为那可是太虚之灵,绝世道引啊,是个修士都想得到。 不过,倘若就这样憋着不说,那么,日后小龙女若真是被太虚之灵所害,那他难免要自责一番,因此,他还是决定去和你小龙女说道说道。 “我不会直接了当的让她放弃,” 江言这样说道,“我只会旁敲侧击,怎么样还是看她自己。” 古荒神源表示赞同。 于是,江言赶到小龙女身边。 对于江言忽然与自己并肩而行这件事,水晶宫公主显然感到很惊讶。 “怎么了?” 水晶宫公主这样问道,“林公主了?没跟你一起?” 说着,小龙女还向后面张望了一下,当然,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看见林梦蝶的。 “她没跟来,” 江言不愿多舌,前方就是老乔木发信号的地方,太虚之灵很快就会出世,也许不久后小龙女就能得到这一枚绝世道引了,是的,江言毫不怀疑,有他和两位王者出手,这枚道引一定会落在小龙女手里,因此,他必须尽快把该说的话跟小龙女说了,“那个,关于太虚之灵,你了解多少?” “一点点,” 小龙女这样说道,不知为何,他竟从小龙女脸上的表情中咂摸出了一抹高兴,为什么?嗯,一定是她即将得到太虚之灵了,他听到水晶宫公主接着说,“总之很强大就是了。” “的确强大,” 江言说道,“不过,这道引有一些不好的名声,你听过没有?” 江言斟酌着语气,说道。 “不好的名声?” 小龙女显然不知道古荒神源说的那些事情,这时候,她表现的很惊讶,“什么意思?道引而已,为什么会有不好的名声?” “据说这道引会坑害拥有她的修士,” 江言这样说道,“不少名震一方的大人物都吃过亏的。” 小龙女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然后,水晶宫公职仔细打量着江言。 “我没有别的意思,” 江言知道,这时候,小龙女一定在想,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心怀诡诈,毕竟,说道引会坑害主人,这事情的确让人有些难以相信,他立刻郑重澄清,“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这道引,跟你说这些目的,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你不要不当回事,我是说,你要慎重。” 小龙女与他对视,然后,水晶宫公主忽然笑了。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水晶宫公主这样说道,“不过,我相信你,不会骗我。” 那就好,江言心想,赶快不要弄这个该死的太虚之灵了,看谁命长让谁去弄。 “不过,” 然而,小龙女话锋一转,这样说道,“有些东西,对我来说,是绝对绝对不能放弃的,你知道嘛?我必须得到太虚之灵,哪怕太虚之灵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可怕,我也必须得到他。” “为什么?” 江言皱眉问道,这时候,他隐约意识到,小龙女身上实在背负着某些沉重的包袱,以至于水晶宫公主不得不冒某种风险,进而达成某些目的。 “为了我父亲,” 小龙女想了想,这样说道,说这话的时候,她深深的望了江言一眼,她像是下定了某种重大的决心,然后才把真正的原因说了出来,“为了给我父亲报仇,我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太虚之灵是我唯一的倚仗,只有绝世道引这种难得一见的大机缘才能帮我迅速的提升实力。” 她的父亲,这时候,江言望着小龙女那张秀美的面孔,心中这样想着,是那位传说中是末代龙神吗?就是死在斩龙组手里那一位? 他曾听过末代龙神被斩龙组斩杀的的事情,那好像涉及到了更高的层次的争斗,末代龙神代表的是整个妖族…… “你父亲是末代龙神?” 江言这样问道,他很想搞清楚,小龙女究竟是什么身份。 “没错,” 小龙女点了点头,眸子里露出一丝凄哀,水晶宫公主脸上露出那种让人怜惜、心疼的表情,江言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眼看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脸上竟露出这种神情,心底竟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小龙女揽入怀中的冲动,不过,他终究是忍住了,只听小龙女烟波流转,轻轻扫了他一眼,脸上红霞飞舞,下一刻,水晶宫公主竟伸出一只柔夷,轻轻的抓住江言胳膊,她这样说道,“我父亲乃是长江最后一代水神,他被斩龙组杀害,凶手就是斩龙组上一任组长,白自然,我发誓要为他报仇,可那白自然修为何等高强?若要按部就班的修炼,只怕我一百年,两百年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而那时他可能已经老死了!是以,我必须要得到太虚之灵,哪怕那道引真像你说的一样危险,但只要它能帮我报仇,我就是死了也甘愿。” 水晶宫公主说到后面,已经是语气激烈,抓着江言那只胳膊的手也不自觉攥紧,两行清泪从她眸子里缓缓落下,她脸上的表情是那样让人心疼,江言真想伸出手将她抱住,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报仇,他想,又是报仇,他想到林梦蝶,春兰星的公主又何尝不是想要报仇?而司空行也一直想要找他报仇,修行道就是个杀场,里面满是各种各样的仇恨。 这时候,他知道,无论如何也劝不了水晶宫的公主了,当一个人背负着巨大的仇恨时,他完全可以为了卸下着沉重的包袱而付出任何代价,有的人不惜一切的报仇,成功之后则立刻自绝,有些人则怯于仇恨的对象太过强大,而自己又无法忍受仇恨的毒蛇对心灵的啮咬,而最终选择自绝,总之,仇恨这个东西,可以让最怯懦的人也不顾一切。 “仇恨,” 他听到古荒神源这样说,“完了,仇恨正是我那妹妹喜欢的东西,她最喜欢作弄那些心怀仇恨之人。” “为什么?” 江言这样问。 “因为她自己不懂仇恨,你知道的,像那样的小女孩总喜欢作弄自己不懂的东西。” 这一次轮到江言沉默,这时候,他感觉自己后背有些发凉。 “因为什么都不在乎,” 他这样说道,“所以不懂仇恨?” “当然,” 古荒神源这样回答,“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么会恨别人了?” 于是江言明白了,也许太虚之灵真的是个妖怪,他这样想着。 这时候,他们终于赶到信号发出的地方,这里是丘陵南面的一角,这里的桦树林高大葱郁,因为这里是山阳之地。 江言早已看到老乔木站在那里,即便周围的桦树十分高大,但依旧比不上这棵成精的老树,他站在一圈桦树之中,鹤立鸡群。 “主上,” 老乔木这样说道,“你们来的太迟了,那家伙已经跑了。” “跑去哪了?” 天音石问道,“它跑了,你不会追吗?” “我也想追,但它跑着跑着就没影了,嗖的一下,就钻到墙里去了,主上,我总不能穿墙追它?” “钻到什么墙里了?” 阴骸之地的王者问道,然后,大骷髅转头望了望身侧的赤红色山壁,“这面墙里?” 江言也正打量着一旁的山壁,他惊讶的发现,手边的这一块山壁,有那么一大块,大概长七八米,高两三米的范围内,乃是血红的一片,与周围黝黑的山壁截然不同。 他仔细观察,却骇然的发现,那墙上赤红一片的,竟然是淋漓的鲜血,他抬起头,看到鲜血从高处发源,顺着山壁缓缓往下淌……这是怎么回事?一面流血的山壁? “怎么是这一面墙?”正在江言感到惊疑不定的时候,他又听到寂静之地的王者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这样说道。 “血落之墙……竟然是血落之墙……”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不知为何,江言竟从大骷髅的语气里听出一丝惶恐,他不禁感到一阵不可思议,阴骸之地的王者竟然也会害怕?血落之墙,究竟是怎样的一面墙,有多可怕? “你们要是再不来,” 老乔木抱怨着,“我就要吓得逃走了,你们不知道,这面墙忽然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音石问道,“血落之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该死的,这面墙有一千年不曾出世了!上一次出世,还是大河流域的王者大举进攻鹰巢的时候,水族和羽类死伤太多,血落之墙才出现在坠鹰崖的,该死的,这是不详的预兆……” “这面墙,” 老乔木说道,“跟着太虚之灵一起出现在这里,你们没见到那个场景,一大团……” 老乔木斟酌着,似乎在选择形容词,紧接着,他说道,“一大团星光从山体中涌出来,我怀疑山壁直接裂开了,然后,星光慢慢凝聚成一个小女孩……就七八岁,非常小,扎着马尾辫,她从山壁里踏空而出,冲我笑了一下,然后又转身走进山壁,我当时愣住了,直到她走进去,我才急忙赶过去,我扒拉山壁,想着说不定能把找出来,可是,忽然一下,有什么东西滴在我脸上,我抬头一看,” 说道这里,他顿了一顿,然后用一种低沉的语气说道,“满墙都是血。” “这么巧?”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血落之墙,和太虚之灵,一起出现在这里?还是说,是太虚之灵的出现,引来了血落之墙?” “什么叫引来,” 古荒神源的声音在江言脑海中响起,“分明就是被那小丫头喊来的,小子,我劝你们赶快离开这里,最好再把方圆一里地之内的活人都清空,这样就不会有倒霉鬼跑来送死了。” “她叫来的?” 江言惊疑不定的说,“谁叫来的?你是说,太虚之灵把这面墙叫到这里来?” “当然,” 古荒神源说道,“除了她还能有谁?这面墙拥有一种魔性的力量,可以作为可怕的陷阱。” “她设下陷阱,想要对付谁?” 江言隐约听明白古荒神源的意思,因此,这样问道。 “当然是对付你们!” 古荒神源恶狠狠的说,“小子,你还看不出来吗?这小丫头想要让世界为她流血!她刚刚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来,就像当初我把分身送进来一样,她现在没有一点能力,随便来个修士就能把她捕获,所以她喊来这面血腥的墙,来帮她杀人!” “这么恶毒?” 江言暗暗咂舌,“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有人想抓住她,或许她只是……自保而已。” “自保?” 古荒神源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有一次出世,她把一整颗生命古星都毁掉了,你告诉我那是自保?那丫头是个疯子,怪物,她想要什么?自保?不,她只想要世界流血。” “那我们就该让她知道,” 江言这样说道,“让世界流血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想干什么?” 古荒神源问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面墙真的很有魔力,你们三个虽然算是此方世界的强者,但跟这面墙比起来,还有些不够看的?” “这面墙有什么魔力?” 江言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血落之墙,这样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 古荒神源说,“我只知道它有魔力,但究竟是怎样害人?我可不清楚。” “好,你熟悉你妹妹,告诉我,现在她大概在做什么?” 没问出来血落之墙有什么特殊之处,江言还不死心,这样问道。 “酝酿某个邪恶的计划,” 古荒神源说道,“或者实施某个邪恶的计划,相信我,我那妹妹脑子里只有邪恶的计划,她要么是在做坏事,要么是在做坏事的路上。” 江言不禁皱眉,这时候,他觉得古荒神源的说法未免有些夸张了,世上真的会有那样的坏人吗?他觉得不太可能,有些人或许真的穷凶极恶,但有时候他们也会露出不那么凶恶的一面,有些人或许泯灭天良,但他们对花花草草甚至小猫小狗都会有呵护之心,总之,江言相信,世上没有纯粹的坏人。 “抱歉,”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让你知道,我妹妹就是一个纯粹的坏人,她不是在做坏事,就是在……” “做坏事的路上,” 江言替他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这时候,阴骸之地的王者已经在和寂静之地的王者商量,要在山体上刻画阵法,借此逼出太虚之灵。 “对付道引,”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就得用专门的阵法,贤弟,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种阵法不?” “祸灵阵?”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不错,那的确是对付道引的好手段,不过,这太虚之灵乃是绝世道引,眼前又忽然多出这么一面血落之墙来……” “祸灵阵是什么?” 江言听得一脸茫然,遂转头问青城弟子,无风子的脸上倒是露出了然的表情。 “是专门用来对付灵体的阵法,” 青城弟子说道,“一般来说,是动用阵法,造出某种特殊频率的能量波动,灵体一般都会受到影响,对于他们来说,嗯,相当于忍受巨大而又刺耳的噪声,他们很快就会被那种拥有奇特频率的能量搞的下跪求饶,然后人类就能将其收服,一般来说,对付那些藏在深山大泽中,不轻易露面,或者是难以到其栖息地捕捉的道引,用一招会有奇效。” “早期人类驯化道引的常用手段,” 古荒神源在江言心里解释道,“不过,我劝你们不要这么做,如果祸灵阵能用来对付那丫头,那么你就可以拿着菜刀找袁灭单挑了,祸灵阵的频率的确对很多道引有用,但太虚之灵吗,嘿嘿,我想她多半已经算到你们会怎么对付她。” “而她会将计就计?” 江言皱了皱眉,他又抬头望向山壁上的血落之墙,赤红色的墙体完全由鲜血染成,淋漓的鲜血一滴一滴的从顶端落下,看起来颇为渗人。 毫无疑问,正如古荒神源所言,这面诡异的血墙一定具有某种特殊的魔力,什么样的魔力?会不会和特定的阵法起反应?江言心中浮现一片阴云。 “我同意天音石的看法,” 江言说道,他紧盯着血墙,一脸忧色,“这面墙很诡异,或许我们应该静观其变,绝世道引深具灵性,他们是不会让人轻易占有他们的,或许这一面血墙就是太虚之灵用来自保的手段也说不定。” “静观其变也没错,”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不过,这些人怎么办?” 大骷髅转头望向后方,江言目光一扫,便看到几个散修,谨慎的朝这边走过来,忽然,其中一个指着血落之墙大叫了一声,其余人纷纷看向血墙,嘴里也发出惊呼声。 “就是这里!” 凭着战神体敏锐的六觉,江言听到一个散修这样喊着,他循声望去,只见那散修手中拿着一个罗盘样的东西,同时,那散修压低声音又说了什么。 “他们发现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他们测出了太虚之灵的所在。” “好家伙,”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他们肯定要来抢夺,我们是霸道一点,还是公正一点?” “我们要报答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 天音石这样说,“那就必须霸道,嗯,把所有人都挡住,谁也不许靠近这里。” “那又何必?” 江言这样说道,“反正我们也打不准主意,不如让他们来试试?” “这样的话,” 阴骸之地的王者迟疑的说,“万一太虚之灵被他们抢走,又该怎么办?” “那我们就只能霸道一点了,” 忽然,小龙女这样说道,“不过,这几个家伙实力太弱,还用不着你们出手,让我来料理好了。” 于是,一群人定下计谋,决定退到一旁,等着后面的一伙散修先对太虚之灵出手。 “是你?” 这时候,后面的一群散修已经走了上来,其中一人看到江言之后,立刻一脸震惊的喊叫起来,显然,他认识江言。 江言却不认识他,大概是,江言心想,之前见过我出手对付青狼帮弟子的散修。 他朝那散修点了点头,然后,一行人朝旁边走去,想要看看几个散修怎么对付太虚之灵。 “那个,” 那散修朝着江言喊了一声,江言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目光中露出询问的神色,那散修嗫嚅着问,“这里好像就有……太虚之灵,你们要去哪里?” 好家伙,这小子起疑心了,江言心想。 正当他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那散修身边的另一个女修恶狠狠的对那散修说道:“干什么?你怎么把这个告诉他们?这人是谁?你认识?” 那散修给了她一个眼神,似乎是示意她不要说话,那女修“哼”了一声。 趁此机会,江言就想离开,但那散修又喊了他一声。 “老哥,” 那散修说道,“你们不想要太虚之灵?” 真怀疑上啦,江言心想,他不禁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散修,但见这厮穿着短裤,上身则是一件体恤,典型的现代人夏季穿搭,半点没有修士的样子。 不过,这家伙显然嗅觉敏锐,胆子也不小,竟然敢这样直截了当的问他。 “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时候,短裤散修的同伴们都不乐意了,一个看模样得有二十七八岁的散修严厉的质问他,“你还想不想要太虚之灵啦?” 但那短裤散修并不搭理同伴的责问,他只是望着江言,像是要等一个回答。 “看到那面血墙了没?” 江言朝着血落之墙努了努嘴,“诡异的很,我们怕有什么闪失,就先走了,绝世道引虽好,但也要有命去享受,我们是不愿冒险,” 说到这里,他扫视了几个散修,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奉劝你们一句,多加小心,最好赶快离开,免遭祸患。” “胆子这么小?” 江言的话甚至还没说完,那女修脸上就露出鄙夷的神色,然后,她轻蔑的望了江言一眼,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道,“怕死当什么修士呀,真真可笑。” 我就知道,江言心想,行,你不怕死,那你去试试。 本来,对于让别人去“以身试法”,他跟在后面看情况的事情,他还有些过意不去,现在么,他倒可以安心了,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接下来的事情只能交给老天爷了。 “要是天下修士, ” 那个二十七八岁的散修也一脸讥讽的望着江言,这样说道,“都像这小子一样胆小,那我们早就发达啦,哈哈!” 你去发达,江言心想,要是天下修士都跟你一样不长脑子,那才是发达了! “我说真的,” 这时候,他忍不住想要多嘴几句,“这里真的有大恐怖,快离开,很可能会命丧于此的。” “呸呸呸!” 那个女修唾道,“这个臭屌丝,话也不会说,活该一辈子单身!胆小如鼠,我们走,等我们找到太虚之灵,让这小子眼红死!” “真的不相信吗?唉,我是好言相劝啊。” 江言一脸的痛心疾首。 “这……” 一开始问他的那个散修,见他这个表现,顿时吓的脸都白了,他望向自己的同伴,“要不我们先走开,静观其变?这位大哥可厉害了,连他都害怕……” “厉害?” 二十七八岁的散修白了他一眼,然后又扫了江言一脸,嘴角立刻勾起一抹微笑,“你是从哪看出来他厉害的?哦,当然,对你来说,谁不厉害?哈哈,好啦,琴儿妹妹,我们走,找太虚之灵去,你这家伙要是不想去,就待在这里好了。” “好的,天哥,我们走。” 那个女修一脸媚色的说道。 我要吐了,江言心想,然后,他给了那开始问他的散修一个“好自为之”的眼色,转身退向一旁。 “看看,他们会怎么样,” 退到一旁之后,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我们打个赌,我赌他们一个也活不下去。” “我赌能活一个。 ” 江言这样说道,他看到,那开始问他的散修,最终还是跟着一群散修走向前走去。 不过,他走在最后面,脚步谨慎,四处张望,显然心中有了警觉。 第二百五十一章 “那我也赌能活一个,” 天音石这样说道,“就是那个跟你说话的,是?” “你这样谁还会跟你赌?” 江言一脸鄙夷的望着他。 “哈哈,” 天音石不禁笑了,“谁都看得出来,那小子胆大心细,脸皮还厚,更是十分警觉,要是连他也活不下来,我们说不定也会着道了。” 嗯,胆大心细,脸皮还厚,十分警觉。 江言承认,天音石的看法和他一样。 这时候,几个散修已经靠近山壁,近距观察血落之墙,他们显然也被血墙诡异的模样给惊住了,呆呆的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们开始在墙上乱涂乱画,不,开始刻画一种阵法。 “很无力的祸灵阵,” 天音石看了一会儿,这样评价道,“不过也够了,足以惊动,甚至让灵体感到不舒服了。” 江言看着几个散修画祸灵阵,他们用利器在山壁上刻画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痕迹,这些痕迹组合成一个怪异的图案,很难说这个图案像什么,如果说非要像什么,江言觉得那应该是像一只鸭子。 很快,他们把鸭子画好了,然后,一个散修拿出打火机,按了一下,顿时,一缕橘红的火苗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拿打火机干什么?这是江言心里的想法,鬼画符累了,点根烟放松一下? 很快他就知道了。 只见那个二十七八岁模样的散修,举着打火机,靠近山壁,他把火苗靠近他们画出的鸭子图案,火苗跳动了一下,忽然,山壁上像是被人喷了汽油一样,火苗迅速的蹿高,又在一瞬间将整个鸭子图案都点燃,鸭子熊熊燃烧起来,将周围的黑暗全部照亮。 原来是要用火啊,江言心想。 “火灵力催动的祸灵阵,” 天音石解释道,“这些人真是暴烈啊,一般来说,都会选着水灵力催动的祸灵阵。” “为什么?” 江言不解的问,不得不说,对于修行道上的这些边边角角的知识,他无知的像个小学生。 “水灵力较为柔和,催动的祸灵阵也较为温和,只会干扰道引,却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甚至可能获得道引的好感,火灵力催动的嘛……” “简而言之,这些人完蛋了,” 还不等天音石把话说完,古荒神源就在心里告诉江言,“那小丫头一定会把他们统统弄死,一个也跑不掉!” 这时候,熊熊燃烧的大火鸭子,周身已经发出金红色的光,忽然,江言像是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音在耳畔闪过,一瞬间,他有些耳鸣。 “听到了?”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这就是祸灵阵的特殊频率,一般来说,水灵力催动的祸灵阵发出的频率较低,我们都感觉不到,火灵力催动的祸灵阵嘛,就能让人感觉到。” “如果是雷灵力催动的祸灵阵了?” 江言这样问道,这时候,他大概已经知道,灵力分为水、火、雷、土等不同的属性。 “一般很难布置出那种阵法,” 天音石这样说道,“因为雷灵力非常容易走失,你看天上的闪电,啪嚓一下就没了,所以雷灵力很难布阵,不过嘛,一旦成功,嗯,估计能把那道引直接给弄死。” “那就好了,” 古荒神源忽然这样说道,江言甚至被吓了一跳,古荒神源接着说,“电死那小丫头片子才好。” “你是不是跟她有仇?” 江言这样问道,他觉得,古荒神源对太虚之灵的态度有些过激了,之前他就有这样的怀疑,此刻这怀疑更深。 “仇?没有,” 古荒神源矢口否认,“我就是单纯的讨厌他,相信我,你要是了解到她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你也一定会讨厌她。况且,我说把她电死,可不是为了泄愤。” “那是为了什么?” 江言不禁来了兴趣。 “第一,” 古荒神源条理清晰的分析起来,“雷霆可以克制阴邪之物,那血墙是小丫头找来当打手的,你们想要降服小丫头,就必须先对付血墙,而雷霆或许可以克制它。” 江言在心中暗暗赞同,“还有了?” 他这样问道,同时已经开始盘算,能不能布置一个由雷灵力催动的祸灵阵。 “第二,” 古荒神源接着说,“你想想,那丫头片子是多么邪恶的存在,既然那条小龙想要降服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她感到痛,这就像打孩子一样,有的小孩就是欠揍,就是得打,用雷灵力催动的祸灵阵把那丫头打一顿,保证安分好久。” 打孩子?江言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他得承认,古荒神源的这个比喻把他逗笑了。 “你确定?”想了一想,江言这样问古荒神源,“你确定你不是为了泄愤,而是真的为那小龙考虑?” “我跟她没仇,我是为你考虑。”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 “为我考虑什么?” 江言狐疑的问,这跟我扯上什么关系了? “一来怕你们被那小丫头算计,死无全尸,二来嘛,这龙公主明显对你有意思,以后说不定还是你的女人了,我作为你的道引,自然要上上心,免得她被那小丫头片子算计死。” “你他妈的在胡说些什么?” 江言震惊了,“什么我的女人?你是脑袋被门挤坏了?” “行了行了,”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显然不想与他争辩什么,但也不像是会改变自己想法的样子,“总之,用雷灵力催动阵法,啊,百利而无一害。” “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 江言在心里黑着脸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古荒神源中病毒了,对,就像电脑软件一样,被什么东西污染了,什么跟什么,就我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侧眼偷看了小龙女一眼,水晶宫公主的肤色像雪一样白,即便在夜色中也发出清冷的光芒,小龙女的侧颜更是美丽,那精致的五官,大大的眼睛,挺翘的鼻梁,江言相信,小龙女绝对可以秒杀他床头海报上的任何一个女明星。 她对我有意思?嗯,我救了她……他又想起小龙女被大河流域的王者剥的不着寸缕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脑袋有点发热,连忙清空思绪。 我救过她,没错,难道她因此就爱上了我?这桥段未免有些太恶俗?不过……他又想到小龙女刚才抓着他胳膊,楚楚可怜的流泪的样子,妈的,该不会……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都从脑袋里请出去,不知为何,尽管小龙女貌若天仙,他却不愿去想这些事情。 “再不许胡说!” 他又这样狠狠的告诫古荒神源。 这时候,山壁上的鸭子突然已经燃烧到极致。 “出来,太虚之灵!” 二十七八岁的散修大喊着,“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乖乖的投降,出来做我们的道引,保证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哈哈,” 江言不禁暗戳戳的笑了,“这厮还挺有意思。” “要我出去也不是不行,可是,你们这么多人,我却只有一个,要怎么分配了?” 忽然,一个清幽的女子的声音从山壁中传了出来,暗中观察的众人无不失色,这就是太虚之灵的声音吗?江言心想,听起来还真是空灵缥缈了……那个声音接着说,“咳咳,哪里来的烟火,呛死人家了……” “这个就不用你费心啦,” 二十七八岁的大龄散修这样说道,“总之,你先乖乖的出来,就免受这烟火之气的熏烤了,我的乖乖,这火灵力催动的祸灵阵的滋味,不太好受?” “怎么能不用我费心?咳咳,” 太虚之灵一边咳嗽,一边这样说道,“我可是心地善良的小女孩,要是我出去之后,你们因为我打了起来,弄出个死伤之类的,我可是会心碎的,我要是心碎了,作为道引的能力就大大下降了。” “我可去你娘的,” 古荒神源在心里暗自咒骂,“不对,这不是骂到我自己了?哎呦,伟大的道之母,请原谅儿子的无心之语!” 江言也感觉怪怪的,事实上,若不是古荒神源早就告诉过他,太虚之灵是个什么东西,这时候,他还真信了太虚之灵的话,毕竟,那空灵缥缈的稚嫩声音,是多么的让人心中安宁,任何人只要听了,立刻就会对这声音的主人产生信任的感觉,毕竟,那可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呀! “还有这种事?” 二十七八岁的大龄修士惊疑不定的说,“作为道引的能力大大下降,那可不好呀!” 看的出来,他已经被太虚之灵的话打动了,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得到的绝世道引是个残次品。 大龄散修谨慎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然后,几个散修窃窃私语起来。 “在搞分配了,”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带头的那个想要,那个女的也同意给他,但另外两个人不太愿意。” “那个小子了?” 江言问道,他说的当然是短裤散修。 “他没说话,” 天音石说道,“这小子很谨慎。” 忽然,散修那边发出争吵的声音,二十七八岁的大龄散修在大声说话,显然,关于太虚之灵的归属问题,他们意见不一致。 “你看看,” 空灵缥缈的稚嫩声音再度传来,“我还没出去,你们已经吵起来了,要是我出去了,你们还不得打起来?哎呦呦,那可不好,打起来就要有人受伤,受伤就要流血,妈妈呀,好可怕……” “别担心,” 二十七八岁的散修急切的说,他好像很在乎太虚之灵是不是会害怕,江言觉得,一方面,这家伙是在担心自己得到的绝世道引会是残次品,另一方面,这家伙很有可能被太虚之灵的声音影响了……“不会让你害怕的!” 紧接着,散修们的争吵更加大声,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的声音中逐渐带了浓重的火药味,“给我闭嘴!” 他这样呵斥另外两个散修,“我修为比你们高,这里有你们说话的份?” “阵法是大家一起画的,凭什么道引就给你?” 另一个散修针锋相对的说。 “我可以给你们钱,等我得到太虚之灵,发达了,我肯定不会忘记你们!” “这是空头支票!” 另一个散修说道,“我们要实在的!订立血誓!” “来的时候,” 二十七八岁的大龄散修异常烦躁的说,“不是已经订立过了?” “那个效力不足!” 一个散修大声的说,“必须得……” “妈呀,你们别吵啦!” 太虚之灵的声音忽然响起,小女孩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散修们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然后,太虚之灵小声的说,“不如我给你们想个法子,我实在不想看着你们争吵啦,这对于与世无争的我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听她的声音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该死的,搞不懂为什么伟大的道之母竟然会生出这种孩子。我敢保证,这几个蠢蛋要倒霉了。” “什么法子?” 这时候,那个二十六七岁的散修大声的问道,“你说,我们一定照做。” “这叫蛇头上的苍蝇,自来的衣食。”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 江言忍不住想笑,然而,这时候,他更想知道太虚之灵会怎么炮制这几个散修。 “我感受到一股让我不舒服的气息,” 太虚之灵稚嫩的声音从山壁中传来,“好像有什么极其邪恶的存在徘徊在我附近,天呐,我好害怕,你们能帮我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来了,江言心想,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息,极其邪恶的存在,除了那面血墙,还能有什么了? 果然,几个散修面面相觑之后,一齐把目光投向高处的血墙。 “是这赌血墙吗?” 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修士说道,“一定是它,这玩意儿看起来就邪恶的很。” 你也知道啊?江言在心里这样说。 “一面血墙?” 太虚之灵的声音显得十分惶恐,“天啊,是那个家伙,几千年过去了,它还在等着我!” “就是这样,” 古荒神源冷笑着说,“假装自己是受害者,鼓励别人做保护无辜小女孩的勇士,然后她的同谋就会凌厉狠辣的出手,我敢保证,那面血墙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们也迫不及待了。” 江言这样说道。 他说的是那几个散修,这时候,二十七八岁的散修正仰头望着那面血墙,黑暗之中,凭着武道天眼赋予的敏锐视觉,江言清晰的看到,散修的脸上一脸愤怒。 “就是这个怪物?” 二十七八岁的散修这样说道,“一面墙?小妹妹,就是这家伙想伤害你?” “没错,” 太虚之灵可怜兮兮的说道,那声音真是我见犹怜,有那么一瞬间,江言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有些发麻,然后,他听到太虚之灵接着说道,“这家伙一直跟着我,想要将我吞噬,天啊,我好害怕。” “害怕个屁!” 古荒神源恶狠狠的咒骂,“老天爷!我真要吐了!” “我倒不想吐,” 江言这样说着,“我有点想笑,” 说到这里,他竟真的笑了一下,“我现在倒真的想知道,这恶毒的小女孩究竟会怎么炮制这几个蠢蛋。” 他很快就知道了。 忽然,血墙上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江言循声望去,只见猩红而又粘稠的血液像水一样的流淌起来,血液汇集着,越聚越多,忽然,血液凝结成一条赤红色的大蟒蛇,轻轻的游行在血墙上。 “血灵!” 天音石低声惊呼,“果然是这种肮脏的东西,该死的,这玩意儿可厉害了。” “只有一条吗?” 阴骸之地的王者也压低了声音,这样问道,听的出来,大骷髅也对那血红大蟒蛇心怀忌惮,“若只有一条,倒还勉强可以应付的来。” “什么意思?” 江言有些吃惊,“就算有两条又怎样?我们三个联手,再加上一条龙,难道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些家伙诡异的很,”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解释,“单个的实力,也就相当于治水境八重的实力,不过,血落之墙上每多出一条血灵,血灵的实力都会相应增加,两条血灵的实力已经相当于两个治水境巅峰高手,若是三条……” “不可能有三条,” 阴骸之地的王者摆了摆手,这样说道,“一生二还可以,二生三就不行了,三生万物,那就不是一般的血落之墙了。” “什么!” 这时候,散修那边已经叫嚷起来,显然,忽然一下跳出来这个条大蟒蛇,散修们被吓了一大跳,那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却壮着胆子,对太虚之灵说道,“小妹妹,有条蟒蛇,是不是就要对你不利的家伙?我看到它把脑袋钻进山壁里了……” 这时候,大蟒蛇正把脑袋一点点的伸进山壁之中,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山壁明明没有半点裂缝,蟒蛇却能把硕大的脑袋伸进去。 “要开始惨叫了,”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 他话音刚落,果然,山壁中传出太虚之灵的尖叫声,小女孩大声惊呼,听起来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 “天啊!” 太虚之灵这样大喊着,“他进来吃我啦!谁来救救我……” “别急!” 此言一出,散修们顿时慌了手脚,可以清晰的看到,二十七八岁的大龄散修脸上满是惊疑不定和骇然,同时,他紧盯着在血墙上游动的大蟒蛇,那眼神像是要把大蟒蛇一口吃下去似的, “怎么才能帮你?小妹妹?” 二十七八岁的大龄散修这样说道。 “我怎么感觉,”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这事情有些奇怪?我是说,嗯,太虚之灵出现在这里,好像跟血落之墙有很大的关系,不过究竟是不是血落之墙在追捕太虚之灵,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也觉得奇怪,”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血灵出现的时机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好像太虚之灵早就猜到了一样。” “哪里是猜到了?” 古荒神源在江言脑海中嚷嚷着,“分明就是早就算计好了,小子,你还是快把太虚之灵的真面目告诉他们,免得他们过会吃大亏。” 江言张了张嘴,似乎想把太虚之灵的真面目说出来,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这时候,他却发现小龙女正望着他,目光中有一丝恍然。 “看来你说的没错,” 两人站在一起,这时候,水晶宫公主用胳膊肘顶了顶江言的胳膊,“这太虚之灵果然有鬼。” “不怀疑我图谋不轨了?”江言笑着说道,这时候,他轻轻吸气,却就闻到小龙女身上的幽香,幽香动人心魄,好似麝兰,江言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又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看到水晶宫公主脸上飞起一抹红霞。 “有鬼?”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有什么鬼?” 他望向江言,“江言,你知道什么?” 江言把古荒神源说的关于太虚之灵的事情,又跟几人说了一遍,这些话,就是之前他跟小龙女说过的。 “亲娘诶,” 寂静之地的王者有些震惊的说,“你是说,这个道引喜欢害人?这是哪门子道理?她终究只是道引,还能成精不成?” “道引怎么了?” 古荒神源在江言脑海中嚷嚷起来,语气十分不爽,“道引就不能成精了?哼,老子的一个分身就能和这家伙平起平坐。” 江言相信,要是在之前,这时候,天音石一定已经和寂静之地的王者吵起来了,不过,自从收服古荒神源的分身之后,古荒神源对他的态度大为改变,他也就对古荒神源提出了一些要求,其中之一就是古荒神源不可以轻易出声,要知道,脑袋里有人说话已经够奇怪的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他脑袋里第二个个声音能说话,表达,恐怕更要感到奇怪,更何况,这样还容易吓到别人,江言简直难以想象,要是他带着古荒神源回到孤儿院,他正和老院长和孩子们说话的时候,古荒神源忽然来一嗓子,真不知道老院长会吓成什么样子。 “她能说话,” 江言说道,“还能施展阴谋诡计,难道不算成精了?” “我说江言, ” 寂静之地的王者狐疑的说,“你该不会安了别的什么心思?你不会也对这绝世道引感兴趣?你故意拿这个出来吓人了,是不是?毕竟这是绝世道引,而你是人修,嗯,我只是怀疑一下。” 我已经有了另一个绝世道引,江言真想这样告诉天音石,不过,他只是微微摇头,“不信拉倒咯,” 说道这里,他伸手指着前面散修,“看看他们是什么下场咯。” 这也正是他们的目的,于是,一行人继续看着散修们会采取什么行动,结果如何,这一次,众人的脸色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似乎已经在为即将到来的惨剧感到惊悚。 “你把这条蛇杀了就好了!” 这时候,太虚之灵惊恐的声音从山壁中传了出来,“天啊,它真的要来吃我了,救命啊……” “好!” 二十七八岁的大龄散修爽快的答应下来,然后,他又望了望另外两个散修,“你们听到没有?小妹妹需要我们的救援,不如我们来比一比,看谁能先把这条大蟒蛇给杀掉,谁就占有太虚之灵,你们觉得怎么样?” “蠢猪,”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谁也杀不死那条大蛇,谁也不能占有太虚之灵,你们就快死了。” 这时候,另外两个散修的脸上也是一脸的焦急,显然,他们也在为太虚之灵的命运感到担忧,一听二十七八岁的散修开出了这种条件,两个散修相视一眼,然后齐齐答应下来。 “你了?” 二十七八岁的散修望向最后一名散修,就是除了那名女修之外的那个散修,这个散修之前曾经问过江言为何离去,天音石对这个散修的评价也不低,这时候,江言不禁想看看,这家伙会怎么选,他听到二十七八岁的散修说,“你这胆小如鼠的家伙,要不要也跟我们比比?不过,你修为低微,不要说杀死这条大蟒蛇,恐怕连大蟒蛇的鳞片你也伤不着。” “我修为低微,” 那个散修这样回答,然后,他望了血墙上游动的大蟒蛇一样,“所以就不跟你们争了,” 他缓缓往后退去,“嗯,你们去,祝你们好运,祝你们能占有太虚之灵,然后一飞冲天。” 说到这里,他立刻转身离去,同时还不忘朝江言这边投来匆匆的一瞥 ,“这小子是个聪明人,” 古荒神源这样解释,“能在绝世道引的诱惑下如此果断的抽身而退,能坚定的相信自己预测道的可能性,这小子不简单。” 江言最后望了一眼短裤散修,记住了他的面孔,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预感,以后还会跟这个散修扯上关系。 “胆小如鼠的家伙!” 二十七八岁的散修冲着短裤散修的背影骂道,“跟刚才那群人一样,区区一面血墙就把你小子腿吓软了!软蛋!” “这人类小子真是该死啊,” 阴骸之地的王者沉声道,“搞得我都想一枪把他了结了。” “不急,”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你当他们真能对付那条大蟒蛇?别做梦了,血灵至少是治水境八重的实力,这三个人类,禁不住那蟒蛇三口吞的。” “天啊,” 太虚之灵的声音从山壁中传来,“你们到底在磨蹭什么呀?难道你们竟然忍心看着我被蟒蛇吃掉?哎呀,走开,臭蟒蛇……臭蟒蛇!” “别怕!” 二十七八岁的散修大喝一声,然后,他拔出腰间长剑,作势就要冲上山壁,与那大蟒蛇决一死战 。 “天哥!” 这时候,跟他在一起的女修喊了他一声,然后伸手拉住他的衣衫,女修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干什么?” 二十七八岁的散修颇有些不耐烦的说,“没时间了,快说!” “小心。” 最终,女修只说了这么两个字。 “刷刷!” 两道人影腾空而起,正是另外两名散修,他们跳上山壁凸起的地方,然后又纵身飞跃,朝着血墙上的大蟒蛇杀去。 “真是的!” 二十七八岁的散修很不耐烦的说了一声,然后,他用力的甩开女修抓着他胳膊的手,“啰嗦什么!” 他也朝着山壁冲去。 “啊!走开,走开!” 太虚之灵发出一声声惨叫,听起来,小女孩似乎很快就要葬身蛇口。 如此一来,散修们动作更快,只见当先的两名散修身子一扭一扭的,很快就攀上血墙,江言清楚的看到,散修的手落在血泊中,鲜血四溅,那声音听起来格外渗人。 “妖孽受死!” 一名散修手拿砍刀,这时候,他已接近大蟒蛇,手中砍刀悍然挥落,那蟒蛇却好似浑然不觉,任由这一刀落下。 “咔!” 这一刀落下,可以清晰的看见,蟒蛇的身子被拦腰斩成两截,也不知那散修的刀有多快,斩断蟒蛇的身子之后,竟然还将山壁砍出了一个口子。 这时,蟒蛇愤怒的扭着身子,蛇头从山壁中抽了出来,蛇嘴大张着,发出阵阵惨叫。 “治水境八重的实力?” 望着这一幕,江言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该死的,你们告诉我这是治水境八重的实力?一刀被斩成两截?” “现在是治水境九重了,”阴骸之地的王者沉声道,大骷髅攥紧拳头,在虚空中用力砸了一下,“两个蠢货!” “什么意思?” 江言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忽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一条蛇变成两条蛇了?” “你看。”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 江言看向山壁,果然,这时候,被斩成两截的蟒蛇身子一齐剧烈扭动着,那个挥刀的散修则大声笑起来,“是我,” 他这样说道,“太虚之灵,小妹妹,你看到没有,是我杀了他……” 他话还没说完,在他身旁的半截蛇身忽然立了起来,紧接着,一个蛇头从这半截身子里钻了出来。 蛇头张开大嘴,猛的想下咬取,那修士还在大喊太虚之灵归他了,忽然一个脑袋都被大蛇咬住,修士的大喊变成惨叫,然后,江言只看到那修士的两条腿剧烈的蹬伸着,忽然又不动了,忽然又抽搐了两下,那蛇把嘴巴张得大大的,一瞬间,那散修就被吞了下去。 “这这这……” 另一个散修惊呆了,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眼前这一幕太过惊人,本来断掉的半截蛇身忽然又变成一条完整的蛇,还把斩断蛇身的散修吞下肚去,这事情太过诡异。 这时候,另外一条血红的大蟒蛇从后面偷袭,那修士察觉到什么,惊叫着回头,却正好与蟒蛇打了个照面,巨蟒张开大嘴,一口咬下,那修士举起手中长枪,用力往前一扎,巨蟒却灵活的转头,长枪深深扎进巨蟒脖颈,那修士脸上露出喜色,手上更加用力的扎下去,巨蟒却忽然散碎成一蓬血雨。 那修士见状,以为巨蟒已经死了,却就心有余悸的收起长枪,那血雨没入血墙,一条蟒蛇又从那修士身后钻出,张开大口,一下咬住那散修的身子。 “啊!” 这个散修大声惨叫着,声音凄厉的让人头皮发麻,可以想象被巨蟒咬住的痛苦何等剧烈,紧接着, 巨蟒咬紧下颚,散修的叫喊声忽然停了。 这时候,二十七八岁的散修也早已爬上血墙,望着这一幕,他的脸色登时煞白一片。 “天哥!” 那个女修在下面喊着,十分焦急,“快下来!” 那“天哥”面色煞白的望着大蟒蛇吞下同伴的尸体,三个人上到血墙上来,转眼之间,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伸手扒住一旁的山石,似乎就像跳下去,然而,这时候,太虚之灵的声音忽然响起。 “不要走!” 声音稚嫩的小女孩这样喊着,“你要是走了,这两个家伙一定会把我杀了的,你难道不想要绝世道引了吗?只要你把我从这山壁中救出来,我一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的至强者,不,我要让你成为纵横星宇的强者,想想,一个又一个星系都将传唱你的名字,你可以肆意的享受许多星球的敬重,你可以让他们为你做任何事……” “天哥”的动作停住了,江言能够清楚的看到,散修的眸子里露出向往的光芒,显然,太虚之灵的话起了作用,散修被打动了。 成为纵横星宇的强者,一个又一个星系将会传唱你的大名,可是肆意享受许多星球的敬重,可以让他们为你做任何事情……江言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即便是他也有些被打动了,自古及今,多少英雄故事?成王霸业,争的也不过是一个星球上的一块大陆。而若能纵横星宇,征服天上那一颗颗大星的归属,那又是何等的丰功伟绩? “天哥,” 那个女修催促着,十分焦急,“快下来啊,什么纵横星宇,也得有命去争才行啊!” 这当然是再了然不过的事情,管你什么王图霸业,若是没命去争,也只是画在纸上的一个大饼,“天哥”顿时惊醒。 然而,就是他愣了一下的功夫,两条大蛇已经朝他冲了过来。 两条大蛇已经一上一下的夹攻而来,“天哥”慌了,他纵身往下一跳,似乎想要立刻离开这面血墙,然而,他跳在空中,还未立刻血墙的范围,一跳大蛇已经飞快蹿到他脚下,将他整个人都托了起来,“天哥”惊叫了一声,失足跌倒在大蛇身上,另一条大蟒蛇从高处吐着信子探下脑袋,似乎就要一口吞下“天哥”。 “放开我天哥!” 这时候,那女修出手了,只见她从怀中摸出什么东西,然后冲着血墙的方向扔过去,江言看的分明,原来那是一枚精铁打造的飞镖。 “刷!” 飞镖旋转着,速度飞快的斩向托住“天哥”的那条大蟒蛇,大蟒蛇不闪不避,肚子被射中,顿时化作漫天血雨散去。 “天哥”往下坠落,上方的大蟒蛇探下脑袋,张口咬住“天哥”的身子,但却只是轻轻咬住,并未用力。 “该死的!” 那女修大喊了一声,然后,她扔出第二枚飞镖,精铁打造的飞镖呼啸着落向大蟒蛇的脑袋。 这一次,那蟒蛇闪身躲过飞镖,“想要救他吗,” 大蟒蛇竟然口吐人言,“那就上来。” 她会上去吗?江言望着那女修,心中这样想着,大概不会,毕竟,血墙有多么凶险,刚才这女修可是亲眼见识过得,三个修士上去,两个瞬间毙命,还有一个也被大蟒蛇叼住。 这时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的看着那女修会作何选择。 “来了来了,这可是那丫头的拿手好戏,” 古荒神源说道,“爱情是吗,嗯,舍身救情人?她最喜欢亲手毁灭这些她永远也不能理解的东西。” 江言皱了皱眉头,如果古荒神源说的是真的,他大概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我赌她不会,” 天音石这样说道,“你看,她害怕了。” 江言看到,女修的眸子里的确露出畏惧的神色,她缓缓后退,似乎想要就此离去。 然而,忽然一下,女修停住后退的脚步,然后,她迈开大步,迅速的朝着山壁冲过去。 “哈!” 女修冲到血墙正下方,然后,她大喊了一声,忽然重重的双脚蹬地,下一刻,她腾身而起,一个轻盈的身子迅速的冲向血墙的范围。 “刷!” 在空中,她舒展柔软的腰肢,整个人竟也像蛇一样的扭动起来,江言看到,女修的身体似乎变成一条波浪线。 这是干什么?江言暗暗咂舌,女修的动作太奇怪了,强敌在前,你扭个什么劲? 下一刻他才知道为什么。 只见女修的身体扭动着,忽然,她伸出胳膊,甩出一枚飞镖,由于她身体的抖动,飞镖出手的刹那,她整个人就像鞭子一样快速的甩了一下,而她的胳膊就是鞭子的末梢,那一枚飞镖的出手速度便快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原来这竟然是一种发力的方式,江言心想。 “这种发力的方式,” 小龙女说道,“是沧海派特有的法门。” “沧海派?” 江言吃了一惊,“她是散修啊。” “我以前听人说过,” 小龙女盯着女修,沉吟着说,“沧海派有一个女弟子,本是沧海派掌门的爱徒,后来,却爱上一个散修,并与之私奔……” 原来是沧海派的弃徒,江言明白了。 便在此刻,女修扔出的飞镖已经落在大蛇的脑袋上,沧海派弃徒发力的法子实在奇特,因此,那飞镖的速度快的大蛇根本无法躲避。 转眼之间,大蛇散碎成漫天血雨,被大蛇含在口中“天哥”则直挺挺的落下去。 女修上升的势头用尽,她伸手扒住一块凸起的石头,然后伸手去接落下的“天哥”。 好家伙,江言心想,没想到这女子还真有两把刷子,竟真把这蠢蛋给救下来了。 “嘶嘶……” 忽然,另一条大蛇吐着信子从血墙中冲出来,提前接住了坠落的“天哥”,如此一来,女修自然接了个空。 “放开他!” 沧海派弃徒大喊了一声,大蛇却置之不理,转头叼起天哥,在血墙上游走起来。 女修脸上露出一个挣扎的表情,下一刻,沧海派弃徒咬了咬牙,她伸脚在石壁上猛的一蹬,一只手则用力向下按压一块凸起的石头,如此一来,她整个人腾身而起,飞速接近血墙。 忽然,另一条大蟒蛇又从血墙里冲了出来,硕大的蛇头直撞向沧海派弃徒。 “滚开!” 沧海派弃徒声音娇厉,她似乎早就算到这么一茬,这时候,她从腰间拔出一柄一尺长的短匕,凌空刺向血红大蟒蛇,大蟒蛇眼睛被刺中,却就凄厉的惨叫一声,散碎成漫天血雨。 好家伙,江言又忍不住在心里惊叹,这女修分明是算计到了巨蟒会偷袭,早有准备,才能刺出这样又有力道,又极精准的一击。 她真能把那个“天哥”救下来嘛?这是江言心里的疑问,他本以为这绝不可能,但忽然一下,似乎不可能之中也多出了一丝可能。 “嘶嘶!” 忽然,高处的大蟒蛇猛的一扬脑袋,“天哥”立刻被高高抛起,沧海派弃徒立刻分神去看,那大蟒蛇却张口吐出血红的光芒,须臾罩住女修。 “看看,”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这才是血灵的实力,治水境九重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血光有什么用?” 江言问道,这时候,他惊讶的发现,沧海跑弃徒被血光笼罩之后,竟然一动也不能动了,女修的眼珠子转个不停,她当然很想挣脱血光的束缚,然而,她一下也动不了。 “如你所见,”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相当于一种定身术。”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定身术……江言想到之前,司空行曾对赤练蛇王用过的定身术,好像的确是这么个效果。 “嘶嘶……” 沧海派弟子被定身之后,巨蟒立刻嘶嘶的吐着信子,似乎在笑嘲女修不自量力,然后,巨蟒扬起脑袋,张开大口,又一次咬住落下的“天哥”。 “我们需要一个人献祭,” 这时候,另一条大蟒蛇也从血墙中钻了出来,口吐人言道,“你们有两个人,但我们只要一个人,一个人死,另一个活。” “来了,” 古荒神源说道,“这是她最喜欢玩的把戏,给人以死亡的威胁,逼迫别人做出艰难的抉择,而这个抉择将会把世间那些美好的东西踩个稀巴烂。” “你们谁想活,谁想死?” 叼住“天哥”的大蟒蛇这样说道,它用脑袋上那一双空洞的眸子,冷冷的盯着被另一条大蟒蛇叼着的沧海派弟子,“你想不想死?” “天啊!好可怕!” 太虚之灵的声音从山壁里传出来,“不要伤害他们好吗?求求你们了,我会感到痛苦的。” 她说的是那样楚楚可怜,稚嫩的女声听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然而,江言却感受到一股深深的凉意,这股凉意沿着脊柱缓缓往上爬…… “放开我!” 沧海派弟子虽然被巨蟒叼住,生死难料,然而,这时候,女修却表现的十分硬气,“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只不要废话啰嗦!” 到了这时候,即便是旁观的江言,也不得不承认,沧海派弟子之前虽然表现得很无脑,不过,当此之时,她身上却有另一种独特的辉光。 “不要挣扎,” 一条大蟒蛇这样说道,“血液会审判你们的罪行,现在,进到血池中来。” 说着,那条大蟒蛇的身体竟然缓缓融化,它身上的鳞片化成一滴滴猩红的鲜血,然后是血肉,涓涓细流汇聚在一起,最后变成一汪悬空的血池。 另一条大蟒蛇也如法炮制,身化血池,两汪血池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汪小小的血湖,血湖悬空,在黑暗中看起来格外诡异、渗人。 而那叫“天哥”的散修,和沧海派弃徒,就置身于血湖之中,面带惊惶的望着彼此。 沧海派弃徒试着挣扎了两下,然而,结果可以预料,血湖拥有一层神秘的结界,她伸手往高处探,碰到那层结界,立刻惨叫着缩回手。 “你们……” 叫“天哥”的散修惊恐的望着周围,他身体除了头部以外的所有部位都被血池淹没,他一脸骇然的举起自己沾满献鲜血的双手,说道,“你们要做什么?” “献祭,” 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用你们的生命祭祀伟大的鲜血之主,不过,我们只需要一个人,你们决定好让谁来了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们只有一个能活,该死的,你们这些人类是怎么回事?竟然蠢笨直至此,连这一点小小的弯弯绕绕都搞不清楚?好,让我代表伟大的鲜血之主向你们解释,在这血池之中,你们必须杀死对方,然后才能活命。” “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二十七八岁的散修望向对面的沧海派弃徒,满脸骇然的说道,“不,不可能,我绝不会杀她!” 这家伙倒也有些气节,江言心想,难怪沧海派弃徒竟然会跟他私奔。 沧海派弃徒笑了,黑暗之中,血光映照在她脸上,哪怕身处如此恶心、骇人、险恶的境地,女修依旧笑的灿烂,“听到了没有,” 她这样说道,“你这个藏头露尾的该死的怪物,我们爱着彼此,哪怕你们用死亡胁迫我们,我们也不会对彼此动手!该死的,你还有什么招数,赶快拿出来!” “真是让人惊讶,” 那个声音说道,“不过,如果你们不能亲手杀死彼此中的一个,那么,你们就全都要死!” “天哥,”沧海派弃徒一脸决然的说,“我情愿和你死在一起。” “我……” 二十七八岁的散修惊疑不定的说,看得出来,面对死亡,他感到万分的惶恐,不过,望着对面情人决然的表情,他还是咬了咬牙,“我也一样!” “你们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冥冥中的那个声音说道,“说起来,我倒真想将你们两个全部献祭掉,不过,伟大的鲜血主人可不会高兴,你们只有一个人可以献祭,另一个嘛,” 说到这里,那声音顿了一顿,然后接着说道,“我可以放走另一个,恰好,我一直在追捕一个灵体,她如今就潜藏在这山壁之中。伟大的鲜血主人一直想要那灵体作为祭品,不过,如今有了新的祭品,鲜血主人自然会放过那灵体。我刚才听到,你们好像很想得到那灵体作为道引,是不是?那么,活下来的那一个人,自然可以成为那灵体的主人。” 威逼还不够,江言心想,还要利诱。 他仔细盯住“天哥 ”,想要看看散修脸上有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有些人或许不怕威逼,然而一旦再有利诱,他便忍不住要动摇了。 果然,江言看到,当那个声音说完最后一句话,“天哥”的脸色变了,他的眸子里透出一种渴望的光。 江言觉得,“天哥”很有可能改变主意,好一个太虚之灵,他想,小女孩这样处心积虑的祸害别人,目的究竟是什么? “怎么样?” 那个声音说道,“你们有没有动心啊,哈哈,动心的话,就赶快行动起来,杀了对方,然后你不但能活下来,还可以得到那灵体作为道引。” “天啊!” 太虚之灵那稚嫩的声音从山壁中传来,“请你们千万不要伤害彼此,我情愿我自己成为那该死的血魔的祭品!” “呕……” 古荒神源忍不住发出这种声音,“我真的要吐了,小丫头这时候心里肯定乐开了花,小贱人,就喜欢假惺惺的装好人。” “你真的没被她坑害过嘛?” 江言这样问道,他觉得,古荒神源对太虚之灵的评价中,或许包含了一点个人的情感因素。 “没有,”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不过,我曾追杀过她三千年。” “为什么?” 江言不禁愕然,古荒神源竟然追杀过太虚之灵? “看她不爽呗,” 古荒神源说道,“我亲眼看见她把一个种族带向毁灭……” 古荒神源的语气低沉下去,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 江言知道,那肯定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否则古荒神源不会是这种表现,更不会追杀太虚之灵三千年。 这时候,江言看到,“天哥”抬头望着山壁,眸光中露出一丝挣扎,这家伙一定要变节了,江言心想,他看出天哥眸子里的渴望,他相信,这种时候,人一旦动摇一丁点,就会全盘崩溃。 “闭嘴, ” 冥冥中的声音呵斥太虚之灵,“伟大的鲜血主人已经对你这个该死的灵体失去了兴趣,所以我暂时的放过你,不过,如果你再敢妨碍鲜血主人获得祭品,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才不怕你!” 太虚之灵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凛然,“赶快放了他们,有什么事,冲我来!” 这一次,那声音索性不再理会她。 “考虑好了吗?” 那声音转而催促血湖中的两人,“是要一起死在这个肮脏的血池里,成为鲜血主人的盘中餐,还是要活命,再得到山壁中的灵体作为道引呀?” “天哥……” 沧海派弃徒似乎也注意到情郎眸光的变化,这时候,她一脸哀求的对情郎说道,“我是绝对不会动手杀你的,你也不会忍心杀我的,是不是?天哥,你爱我的,是不是?不要去管什么太虚之灵了,就当这一切都是幻梦一场……” 爱情让人盲目,江言心想,这事后,他想到自己从前的愚行,大晚上傻乎乎的跑进原始丛林……爱情让人盲目,他又一次告诫自己。 “天哥”的脸上又露出一丝挣扎的神情,他望着沧海派弃徒,眸光闪烁不定。 做出选择,江言心想,不用迟疑了,我们都知道你会怎么选的。 “好,” 出乎江言意料的是,“天哥”竟然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他用一种下定决心的语气说道,“我们死在一起!” 什么情况?江言不禁震惊了,事态的变化着实出乎他的意料,难道说,爱情最终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功成名就的渴望,人间自有真情在?他感到很不可思议。 “你们……” 那个声音似乎被气的不轻,这时候,他含含糊糊的说不出话来。 “天哥!” 沧海派弃徒欢呼一声,下一刻,女修直接在血湖中迈开脚步,哗啦啦的分开血水,直走到“天哥”面前,又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多么感人的一幕,江言心想,两个有情人在血池中紧紧相拥,难道真的是我误会那家伙了?他想到之前观察到的“天哥”的眼神,不禁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那又怎么样?没错,散修的眸子里的确有渴望,但那难道不是人之常情?谁心中还能没生出过邪恶的念头了?只要最后好的想法战胜了坏的想法,就善莫大焉。 这时候,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出手解救两个散修了。 “啊!” 忽然,沧海派弃徒发出一声惨叫,江言被惊得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却看到惊人的一幕。 不知道什么时候,血湖干涸了一大半,两名散修的身子也都能被看到。 然后,江言看到,“天哥”手中抓着一柄匕首,匕首的另一端则深深没入沧海派弃徒的肚子,鲜血从女修肚子上的伤口中冉冉流出,顺着匕首一直往下滴落,汇入血池中…… 看到这一幕,江言哪里还不明白,这一切能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天哥”假意装成不会伤害沧海派弃徒的样子,降低了沧海派弃徒的戒心,然后,又趁着沧海派弃徒上前抱她的机会,拿出匕首,一击致命。 江言甚至能看到,那匕首上有白光在闪烁,毫无疑问,那是“天哥”打出的灵力,修士生命力顽强,普通的一刀无法毙命,“天哥”显然做足了准备。 “天哥……” 然而,沧海派弟子却没有立刻毙命,这时候,女修还伸手抱着自己的情郎,口中喃喃的说些什么,“为……为什么……” “陪你一起死可以,” 散修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痛苦,“但我不能放弃太虚之灵,你明白吗?那是我飞黄腾达的关键,记不记得你师父怎么说我?一个浮萍样的散修,凭什么给你未来?我不想再听到有人这样说我……” “我死了……” 沧海派弃徒痛苦的说,“还要你给什么未来……” “对不起, ” 似乎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散修只能这样回答,“我会记得你的……” “你什么也不会记得,” 忽然,太虚之灵稚嫩的声音从山壁中传了出来,“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什么?” 散修震惊的转头,望着山壁,“谁在说话?” 事实上,那稚嫩的声音很容易就能听出是太虚之灵,然而,散修显然不愿意相信太虚之灵会说出这种话。 山壁中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十分癫狂的笑声,像是有个得了羊癫疯的人藏在山壁里。 “可笑啊,” 太虚之灵稚嫩的声音从山壁中传出来,“你冒着生命生命危险上来救他,最后他却捅你一刀,让你去死,哈,爱情啊哈哈,本是如此苍白如纸的东西,却偏偏能饱受赞扬!”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吗,江言心想,在这一刻,此前一直表现的像个圣母的太虚之灵,终于露出自己狰狞的獠牙,而这也和古荒神源一直以来对她的描述对上了。 “你……” 散修震惊的望着山壁,这样说道,“你怎么……” 显然,太虚之灵刚才的表现,和她一直以来营造的人设天差地别,散修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坑了。 “我什么?” 太虚之灵的声音变的阴沉可怕,“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本来就是这样啊!” 绝世道引的声音实在阴沉可怖,小龙女朝江言这边望了一眼,江言与水晶宫公主视线相接,一瞬间,他看到了害怕、担忧等情绪,很明显,小龙女担心太虚之灵会用奇异诡怪的手段对付她。 “害怕了?” 江言笑着问她。 “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小龙女嘴硬的回答,不过,她眸子里闪烁的恐惧可不会嘴硬,她眨了眨金色的眸子,“该死的,要怎么对付这家伙?” 放弃是最好的,江言再心里这样说,不过,他知道,小龙女是绝对不会放弃太虚之灵的,末代龙神的大仇还等着水晶宫公主去报了。 “我有个法子,” 他对所有人,特别是小龙女说道,他决定把古荒神源的想法说出来,征求大家的意见,“我们用雷灵力催动的祸灵阵,狠狠的教训这该死的小丫头。” “雷灵力催动的祸灵阵?” 天音石显著的愣了一下,然后这样说道,“老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言把古荒神源的看法说了一遍,当然,他没提到古荒神源,这时候,一行人中只有河豚知道古荒神源的存在,不过江言早已告诉过他要保密。 “我觉得可以,” 阴骸之地的王者沉声说道,“为了恩人以后的安全考虑,从一开始就给这个该死的道引一点教训是好的。” 看的出来,阴骸之地的王者很厌恶太虚之灵的所作所为,这也难怪,在江言的印象里,大骷髅虽然是亡者,但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光明正大。 “可是,” 天音石迟疑着说,“雷灵力催动的祸灵阵,可不好布置呀……” “那里, ” 江言指着散修们布置的祸灵阵,说道,“雷火同源,不是吗?那些家伙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摆出的阵法,我们正好借用一下。” 天音石周身冒出微微的白光,江言知道,寂静之地的王者在思考。 “可以,” 最后,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不过,凭我一个人 ,很难改造这阵法。” “我也懂一些阵法,” 小龙女说道,“我又是龙,生来就对风雷之力有感悟,我和你一起。” “好,” 天音石大受鼓舞,“有一条龙帮忙,我觉得能成。” “你们去改造阵法,” 江言说,“我们就在一旁保护,如今不比刚才,太虚之灵恐怕不会让你们安心的布阵。” “没关系, ”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她又能怎么样?凭着血墙?没关系,我算是看出来了,她根本不能催动血墙,而凭着血墙自身,是无法影响血墙覆盖范围之外的东西的。 江言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是你……” 这时候,血墙之中,沧海派弃徒还不曾死去,这时候,血湖中的声音也不再出现,山林间只剩下风声和树叶晃动的声音,因此 沧海派弃徒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你设计了这一切……” “没错,” 太虚之灵这样回答,“你们想要奴役我?就凭你们,实在是痴人说梦,不过嘛,我现在还弱小,因此不得不借助一些特殊的手段,不过,这一次我玩的很开心,看在我们都是女人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活下去,再让你眼前这个男人死去,你愿不愿意?” “不!” 还不等沧海派弃徒做出回答,散修就已经崩溃的大喊起来,“你只是个道引,你没有这么大本事,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着,他把怀中奄奄一息的人儿推倒向血池中,然后,他伸出一只手 ,张开五指朝着虚空拉扯,一瞬间,下方山壁上的祸灵真顿时亮了起来。 “像对付我?” 太虚之灵的声音沉着而又冷静,还带着一丝冷厉,“做梦!” “哗啦啦!” 血湖再度翻涌起来,一条血红的大蟒蛇从湖中钻出来,硕大的脑袋狠狠的撞向散修,散修被撞的飞了出去,祸灵阵顿时又暗淡下去。 “杀了他!” 太虚之灵这样吩咐,下一刻,在散修的惨叫声中,血红大蟒蛇将他整个吞下。 “去把下面的阵法毁了。” 太虚之灵又这样吩咐。 下一刻,两个人影从血湖中站了起来,江言仔细一看,却骇然的发现,这两个家伙,竟然是之前被巨蟒杀掉的两个散修! “怎么回事?” 江言茫然的发问,“死而复生?” “只是尸体罢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解释道,他的语气有些低沉,“这就是血祸,该死的,血墙可以奴役死在血墙范围内的尸体,然后这些被奴役的尸体就会成为血墙的打手,该死的,本来血墙的能力仅仅局限于血墙覆盖的地方,但血奴可以离开血墙,并贯彻血墙的意志。” “贯彻血墙的意志……” 江言明白了,这时候,他看到那两具尸体从山壁上爬了下来,他们的面孔都是血灌满了,一片血红,衣衫上也满是血污,黑暗之中格外恐怖。 一个血奴落在地上,然后,他迈开大步,走向山壁上刻画着的祸灵阵。 “我们该动手了,” 江言说道,“不能让他毁掉阵法,我们还要改造了。” “要小心,” 阴骸之地的王者甩了甩手中的金红大枪,“两个血奴都有治水境巅峰的修为,一人一个。” “直接先把血奴杀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我们走!” 小龙女则更为直接,水晶宫一言不发,却忽然化出原身,霎时间,一条十几米长的银龙冲天而起,一瞬间就飞临山壁,“咔”的一声巨响,小龙女张口吐出一道电光,那血奴正要伸手抹去祸灵阵,电光却在一瞬间落在他的指尖,血奴惨叫一声,浑身颤栗起来,小龙女张口想要吐出第二道电光,血奴却飞快的闪向一旁。 “龙?” 太虚之灵惊讶的说了一声,“该死的,怎么会有一条龙?” “我是来降服你的!” 小龙女乘风大喝,“太虚之灵是,你很坏啊,看来我以后要好好的教育你。” “教育我?” 太虚之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反问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大言不惭的要教育我?我可是伟大的道之女!” 江言听到“伟大的道之女”这个说法,差点没整整个人栽倒下去,然后,他在心里对古荒神源说,“是不是你们都喜欢搞这一套?伟大的道之子?” “我们只是说实话,”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有什么问题不成?难道我不是伟大的道之子?太虚之灵虽然可恶,但也的确是道之女,至于说她是不是伟大,呸,伟大个屁。” “我是水晶宫的公主,” 空中,银白色巨龙口吐人言,“也是你从今往后将要辅佐的人,太虚之灵,我劝你识相一点,赶快束手就擒,否则我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水晶宫公主冷冷的威胁着,这时候,她又在嘴里酝酿着电光,而山壁之下,两个血奴嘶吼着想要冲上来,血墙之中,两条粗大的蟒蛇也摇头摆尾的冲着小龙女嘶吼。 “区区小蛇,” 小龙女这样说道,“竟敢对真龙嘶吼?” “咔!” 电光划破夜空,将一整片桦树林都照亮,水晶宫公主在出手,一道可怕的电光从巨龙嘴巴里吐出来,目标直指血墙。 “咔嚓!” 电光落下,血墙上出现一层无形的结界,电光劈在上面,可以清晰的看见,结界晃动着,蓝色的电弧往四周发散,整片血落之墙都沸腾起来,鲜血中涌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气泡,而两条蟒蛇则溃散成一大滩猩红的鲜血。 果然,江言心想,这时候,他已经来到山壁之下,望着雪墙的变化,他心里多出了一些底气,看来古荒神源说的没错,雷霆之力的确克制血墙这种阴邪鬼祟之物。 “又从哪里冒出一堆蝼蚁?” 太虚之灵的声音从山壁中传来,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惊讶,江言甚至能从中听出一丝害怕,显然,阴骸之地的王者和寂静之地的王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存在,两个家伙一起冲出来,再加上天上的一条银龙,也难怪一直都成竹在胸的太虚之灵也感到恐惧。 “熊女人!” 江言这样喊了一声,“你的手段太恶毒了,老天爷也感到厌恶,特地派我们来收了你了!” “胡说八道!” 太虚之灵愤怒的说,“我是伟大对道之女,天道又算什么?他可不敢对我不利!你这该死的蝼蚁,扯虎皮拉大旗,这就是你的榜样!血奴,杀了他们!” 先前那个被小龙女打退的血奴,此刻得了号令,便猛的抬头望向江言。 江言感受到血奴的目光,便也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一瞬间,两人视线相接,江言看着血奴那双恐怖的血色眸子,一股凉意顿时攀上后背。 不过,这只是人面对恐怖事物的正常反应,他虽然害怕,却不会有丝毫的退缩。 “吼!” 血奴大声咆哮着,然后猛的朝江言冲过来,另一个血奴则迎向阴骸之地的王者。 “咔!” 雷光从空中落下,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又狠又准的劈在一个血奴的肩膀上,正是冲向江言的那个血奴。 一瞬间,江言清晰的看到,血奴的肩膀焦黑了一大块,脚步也踉跄起来。 “咔!” 空中的银龙又张口吐出另一道电光,冲向阴骸之地王者的血奴顿时到了血霉,竟直接被威力惊人且速度奇快的电光劈翻在地。 这也太离谱了,江言心想,有小龙女在天上坐镇,这架还打什么?水晶宫公主吐出的闪电对这些只能在地上奔走的血奴来说完全是降维打击,江言觉得,自己甚至都不用怎么费事,只要小龙女的闪电再命中一次,他就完全可以抓住机会,斩杀对面的血奴。 “先别急着过去,” 水晶宫公主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这时候,她在空中大喊着,“让我多劈两下,你们再动手!” “来不及了!” 小龙女的想法当然是很好的,然而,这时候,寂静之地的王者十万火急的催促着,“血墙在缓缓移动,太虚之灵想要逃走了!” 江言抬头一看,果然,这时候,血墙像是一张有了生命的赤红毯子,正一点一点的往上方爬去,可以清晰的看见,血墙收缩,然后张开,收缩,张开,就这样一点点的往上移动着。 “快布置阵法!” 江言对寂静之地的王者喊道,这时候,水晶宫公主也落了下来,天音石则悬浮在空中,缓缓接近山壁。 “拦住他们!” 太虚之灵的声音从山壁中传出,绝世道引已然失去之前对付散修时的那种戏耍对手于股掌之中的淡然,声音很是焦急的催促着血奴。 “吼!” 两个血奴大吼着冲向山壁下的天音石和小龙女,江言和阴骸之地的王者相视一眼,立刻迎了上去。 江言挡住一头血奴,这时候,他和血奴之间仅仅隔着两三木的距离,他甚至能清晰的闻到血奴身上的味道,被奴役的散修尸体发出一种鸡蛋烂掉的臭味,江言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还有意识吗?” 江言这样问道,他盯着血奴血红的眸子,想要从中看出一丝人性化的目光,然而,他失望了,血奴的眸子里只有残忍和嗜血。 “吼!” 血奴大吼一声,朝江言直扑过来。 江言闪身躲避,血奴却不回头,竟直冲向改造阵法的天音石和小龙女,这时候,寂静之地的王者和水晶宫公主正在专心改造阵法,江言见状,赶忙追上去,猛的抓住血奴衣衫的后领。 “咔!” 血奴往前冲的势头何其迅猛?而江言的力气也大的惊人,如此一来,当江言用力抓住血奴衣衫的后领时,血奴的身形猛的顿了一下,然后那衣衫就直接撕裂了。 然而,趁此机会,江言已经伸手按住血奴的肩膀,血奴再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却就猛的转身,血手狠狠的挥向江言的脸。 江言凭着武道天眼,可以清晰的觉察出这一击的轨迹,他可以躲避,然而,他清楚的知道,倘若他避过这一击,血奴势必又要冲向天音石和小龙女,倘若阻碍了两人布置阵法,让太虚之灵走失,那就是他的责任了。 因此,他没有选择躲避,而是伸手扣住血奴的手腕,血奴大吼一声,另一只握成拳,猛的击向江言胸口。 江言侧身,血奴这一拳落空。血奴又大声吼叫,竟尔直接伸头来咬江言脖颈,江言抬起膝盖,猛的撞向血奴肚子,血奴竟也十分灵活,当时便放弃撕咬江言,转而伸手拍击江言膝盖。 这你能挡得住?江言心中暗自好笑,要知道,他是用膝盖往上顶,对方却是用手往下按,这一下对方无论如何是接不住的。 果然,当血奴伸手按住江言的膝盖时,江言的膝盖却继续将血奴的手顶开,江言趁势整个人猛的跳起,膝盖便重重的顶向血奴的下巴。 “砰”的一声闷响,血奴的下巴被江言用膝盖狠狠的顶了一下,骨头碎裂的声音异常清脆,血奴整个身子往后倒去,脚步踉跄,江言跟上去,一脚正踹,将被奴役的散修尸体踢的远远的。 只有力量和速度,没有相应的灵智,血奴被踢飞之后,江言心中暗想。 毫无疑问,血奴的确有治水境九重高手的速度和力量,他朝江言猛的挥出一拳,江言也不敢硬接,然而,血奴却没有战斗的经验和随机应变的能力,因此才会犯用手接江言膝顶的错误。 不过,江言心想,这样才算合理。否则,像阴骸之地的王者和寂静之地的王者,亦或者是大河流域的王者和天空的王者,在此方世界,像他们这样的治水境九重高手就是实力的天花板,要用几百年的岁月才能达到这样的高度,如果血落之墙可以轻松造出这样的强者,那也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这时候,另一边的战斗也告结束,阴骸之地的王者用长枪点爆了与他战斗的血奴的脑袋,鲜血和脑浆一齐爆碎开来,看的江言一阵恶心。 “两个废物!” 太虚之灵冷冷的咒骂道,“该死的血魔,还告诉我们说什么这勉面墙可以制造出治水境九重巅峰的高手,结果了?这也叫治水境九重巅峰的高手?该死!” 绝世道引骂骂咧咧的,“快走!” 太虚之灵不知道在对谁下令,“赶快离开这里,他们要刻画阵法来对付我了,该死的,居然是雷灵力催动的祸灵阵,想要我做你的道引,难道就不怕我会被毁掉吗?” “我倒情愿你毁掉,” 阴骸之地的王者冷冷的说,这时候,小龙女和天音石正专心致志的布置阵法,是绝对抽不出空来搭理太虚之灵的,只有大骷髅得闲,可以与她搭两句话儿,“说实话,你刚才的所作所为真是恶心到我了,杀人就杀人,干嘛要搞的这么复杂?虐杀别人可以让你得到快感吗?你这个变态?” “你说对了,” 太虚之灵答道,“如果仅仅是杀人,又有什么好玩?人的性命是多么脆弱,轻轻一杀就死了,不是吗?虐杀别人可就不同了,这就好像做菜一样,你喜欢吃那种什么佐料都不加,工序简单粗暴的菜嘛?” “你把杀人比作吃菜?” 大骷髅的声音带着怒火,“吃菜是吃菜,杀人是杀人吃菜是为了填饱肚子,杀人是为了了结仇恨,只有你这样的疯子,才会为了享乐而杀人。” “我不想和你这头脑简单的大骷髅争辩什么,” 太虚之灵这样说道,“如果你和我易地而处,每次一降生就要面对一群想要奴役你的该死人类,你恐怕就能理解我了,哈,你恐怕比我做的还绝了。” “你这厮狡猾奸诈,”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不过,我要给你个警告,对于这个马上就要成为你主人的人,你最好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你明白吗?否则我一定会想吹熄一盏灯一样将你消灭掉,你这该死一万次的疯子灵体。” “好啊,” 太虚之灵的声音阴冷无比,“看你们能不能抓住我再说,该死的,快走!” 她又在催促那个冥冥中的存在,然后,江言注意到,血落之墙向上移动的速度更快了。 这时候,被他一脚踹飞的血奴又爬了起来,可以清晰的看见,血奴胸口一大块血肉都凹了下去,不过,这玩意儿显然是没有痛觉的存在,他在原地嘶吼了两声,迈开大步又冲向布阵的天音石和小龙女。 “杀这玩意儿要用武器,” 阴骸之地的王者对江言说道,“砍他的头,或者直接锤爆他的脑袋,要不要借你用用?” 他把金红长枪亮给江言。 江言摇了摇头,“锤烂脑袋吗? ” 他笑着说,“我来试试。” 他迎向冲过来的血奴,这一次他主动出击,一拳轰向血奴面门,血奴弯曲双臂,护住面门,江言这一拳却只是虚招,血奴护住面门的一瞬,他立刻收拳,另一拳却又击向血奴凹陷的胸口。 这一拳击的与刚才那一拳一样,慢吞吞的,血奴立刻放下胳膊护住胸口,谁知这一拳又是虚招,下一刻,江言再度挥拳,这一拳闪电般的击向血奴面门,那血奴三番两次被他戏耍,早已不知真假虚实,江言这一拳去势又迅猛无比,当时一拳击出,却就轰在那血奴脑袋上,只听“啪”的一声响亮,血奴的脑袋整个爆碎开来,脑浆和鲜血飞溅向四周。 对此,江言可是早有准备,他身上早就覆盖了一层古荒神力,淡蓝色光幕将他整个笼罩,鲜血和脑浆落在上面,哗啦啦的全部弹开了,一点也没落在他身上。 “好了!” 就在这时,寂静之地的王者兴奋对大喊一声,江言循声望去,只见山壁上的鸭子图案已经变成一条龙的形状,龙身修长无比,龙头正对着上方,龙嘴大张着,似乎想要吐出什么。 “鸭子变成龙啦,” 江言这样说道,“为什么要用龙的图案?” “电闪雷鸣,” 天音石解释道,“云中自有龙,还有,刚才那个也不是什么鸭子,而是毕方。” “毕方?” 江言着实吃了一惊,那不是传说中和火焰有关的神鸟吗?在山海经上都有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是,“为何刚才那图案看起来像鸭子?” “他们修为不足,” 天音石这样回答,“画不出毕方的长腿,嗯,画龙便要点睛,画毕方当然要有长腿,可是这点睛之笔,可不是一般人能点出来的,正如毕方的腿,也不是一般人能画出来的。” “行了,”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赶快动手,不要让那厮跑了,我太想听着那厮被电的惨叫连连的声音了。” “你们……” 太虚之灵的声音从高处的山壁中传来,“该死的,你们真要这么狠心?若是这样对我,就算把我捉住,做了你们的道引,我也一定要狠狠的坑害你们!” “你这样的东西,” 阴骸之地的王者冷冷的说,“必须要狠狠的教训,然后才知道害怕,要是不教训你,只怕你一样也会狠狠的算计我们了!” “慢!” 太虚之灵的声音从更高的山壁中传来,这时候,绝世道引稚嫩的声音已经有些渺远,“你们听我说,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 大骷髅这样问道。 看得出来,阴骸之地的王者其实对太虚之灵很感兴趣,他似乎很想知道太虚之灵为什么要以折磨,虐杀别人为乐,要知道,对大骷髅这样敞亮的人来说,这种事情是难以理解的。 “我……” 太虚之灵解释着,她的声音变的更加渺远,其中更是蕴藏着一种楚楚可怜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在讲述自己是怎么被人欺负的。 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凝神倾听太虚之灵的声音,事实上,不论是江言还是小龙女,亦或者两位王者,他们对于太虚之灵为什么会那么变态,也都很感兴趣。 “小子,” 古荒神源的声音忽然在江言心中响起,“你着了道啦!” 江言顿时惊醒,他像是从梦中醒来,又像是从水里爬出来,一瞬间,他的思绪清晰无比,太虚之灵的声音更加渺远……江言的后背不禁除出了一阵冷汗。 “赶快动手!” 江言冲着小龙女和天音石喊道,“她在拖延时间,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龙女脸上立刻也露出如梦初醒的神情,下一刻,水晶宫公主再度化身白龙,飞身而起。 “咔!” 在空中,小龙女张口吐出一道璀璨电光,直落在刚刚刻画出的龙形图案上,一瞬间,祸灵阵远转开来,龙形图案上满是惊雷闪电,游走不定,而张开的龙嘴上也聚集了一团越来越璀璨的电光……又忽然消失。 第二百五十三章 “啊!” 下一刻,太虚之灵的惨叫从高处的山壁中传来,声音稚嫩,惨绝人寰,听得江言一阵头皮发麻。 “还不够!” 阴骸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狠狠的电,电死这个贱人!” 水晶宫公主化身银龙,庞大的身子将桦树林都占满了,银龙金色的眸子变的璀璨起来,下一刻,又一道电光从银龙口中喷出。 “咔!” 电光撕裂空气,发出骇然的声响,电光在山壁上游走不定,噼啪作响,下一刻,祸灵阵再度亮了起来,光芒比之前更加璀璨。 “不!” 太虚之灵惨叫着,显然,祸灵阵正发出奇异的频率,其中掺杂着雷霆的力量,这是一种刚猛霸烈的能量,刚刚出生的灵体根本无法承受,这时候 太虚之灵大声惨叫。 “该死的!” 绝世道引大声咒骂着,“只差一点点!该死的!我迟早要把你们统统杀掉!” “还不够哈,” 寂静之地的王者笑着说,“还需要加大电力。” 说着,天音石周身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白光如流水一般汇入祸灵阵的图案中,一瞬间,祸灵阵比之前更亮了许多。 小龙女张口又吐出一道电光,打在祸灵阵上,这时候,由于寂静之地的王者也在出手,二人的灵力汇集在一处,祸灵阵发出的亮光简直要把人眼睛都刺瞎,桦树林肿亮如白昼,下一刻,江言竟清晰的听到龙吟之声! 凭着武道天眼赋予的锐利目光,他勉强看穿白光,然后,他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山壁上的祸灵阵竟然活了!一条身形模糊的神龙摇头摆尾,发出阵阵龙吟之声! 然后,神龙张开大嘴,一团金色的光芒在它口中成形。 竟然是金色!江言着实震惊了,要知道,雷霆的力量也分很多种,最普遍的当然就是白色的电光,然后是紫色,紫色之上,还有一种金色的电光,威力强绝,据说,金色之上还有青色和黑色的电光,都是异种,一丁点就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威能,自然界中很少出现,修士若捕捉到一丁点,作为道引,修炼雷法就能进步神速。 而此时,祸灵阵中竟然出现金色的电光,那威力得多么强大? 可不要把太虚之灵劈死了才好,江言心想,那样的话,大家岂不是白忙一场?不过,他转而又想到太虚之灵刚才的所作所为,这几千几万年才出世一次的绝世道引着实阴狠毒辣,小龙女如果真的以之为道引,那么,以后的修行之路究竟能走多远,那都是很难说的,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被这该死的道引坑死了,想到这里,他倒又情愿太虚之灵被劈死才好。 “啊!” 祸灵阵爆发出璀璨的金光,下一刻,太虚之灵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叫喊,然后,绝世道引的声音忽然停歇,仿佛已经烟消云散了一样。 真劈死了?这是江言心中的想法,在他看来,太虚之灵的惨叫不像是假装的,而这样忽然停下,很可能预示着刚出生的脆弱灵体已然死去。 “死了才好,”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再去轮回个十万年再出世,这十万年中,那些因为她的横死而免遭祸患的所有人,都必须感谢你们。” 那小龙女就是第一个,江言心想,不过,水晶宫公主身负杀父之仇,她必须依靠绝世道引才能迅速提升修为,否则报仇之事定然遥遥无望,倘若太虚之灵真被劈死,江言不知道小龙女会作何感想,她会不会怪罪他这个提出用雷灵力催动祸灵阵的始作俑者?江言心中没底。 “她真的死了?” 这时候,在那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之后,阴狠毒辣的绝世道引再不发出声音了,江言不由感到有些不安,倘若太虚之灵真的死了,他不知道小龙女会作何感想,因此,他在心中对古荒神源说道,“你能不能感受一下,看看她是不是死了?还是在装死?” “嗯,” 古荒神源说道,“虽然我也不想让那条小龙难过,毕竟她将来很有可能是你的女人,不过,我还是希望那丫头死了才好,罢了,我就来看一看好了。” “我让你不要再胡说,” 江言听到他又说出“你的女人”这样的混账话来,不由怒了,当时便有些愠怒的警告道,古荒神源立刻道歉,江言这才罢休,“赶快探查。” 他这样吩咐古荒神源。 “死了吗?” 在古荒神源探查的当口,阴骸之地的王者这样问道,“还是在装死?我倒不信她就这样死了,再电电,肯定不装了!” “该不会真死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我们是不是下手太狠了?刚刚我好像感受到了金色闪电……” “我也感受到了,” 水晶宫公主面色凝重的说,“金色的闪电威力太强,该不会……” 看来她还是很不希望太虚之灵就这样死掉的,江言心想。 “死个屁! ”古荒神源的声音在江言心底响起,“这该死一万次的小女孩,果然是在装死,我一下就感受到了,的确伤的不轻,但还远远没到昏死过去的程度,再狠狠的劈!” “你确定?” 江言皱眉,在心中这样问道,他想起太虚之灵刚才的惨叫声,那实在不像是装的,“你可不要故意坑害人家水晶宫公主,她还是很想要这一枚道引的。” “不会!” 古荒神源大大咧咧的说,“毕竟她以后可能是……”他似乎又想提到女人的话,不过,也许是想到江言之前的警告,他便立刻改口,“总之,再多劈两下,那丫头也不会死,对付她这样的顽固份子,必须要下狠手。” “没死,” 于是,江言这样说道,阴骸之地的王者立刻投来惊讶的目光,像是在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江言接着说道,“我对灵力的感知……嗯,有些特殊,我现在还能感受到太虚之灵的存在,她在装死,刚才的雷电或许真的很强大,但对于绝世道引来说,这还远远不够降服她的了,再来!” “你对灵力有特殊的感知?” 天音石有些狐疑的问道,“我怎么不知道?难道能比我还敏锐?连我都感受不到太虚之灵的存在了。” “你不知道的多了,” 江言白了他一眼,然后对小龙女点了点头,“继续劈,没事的。” 水晶宫的公主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后,银龙张口吐出一道电光。 祸灵阵轻轻一震,但并没有惨叫声从山壁中传出,小龙女不禁望了江言一眼。 “继续,” 江言这样说道,“没关系的,死了我赔你。” 他半开玩笑的说道。 “喂,” 古荒神源开口抗议,“你不会是想把我赔给她?哈?你为了搞到人家黄花大闺女还真是不择时段啊!不过我可事先声明,我是绝对不会跟着女人的。” “她是龙,” 江言这样回应,像是真要把古荒神源送出去,“不会辱没了你。” 不过,他也只是开个玩笑,他当然不可能把古荒神源送出去,这时候,他隐约已经知道实力这个东西在修行道上的重要性,而古荒神源本身就是一个可以让人实力大进的藏宝库 迄今为止,江言已经从他身上学来了一种眩晕别人的术法,还获得了古荒神力,再加上两种强大法宝的演化之法,以后当然还能学到更多,不得不说,古荒神源的确是个宝藏。 他和小龙女虽然关系不错,相处的也比较融洽,不过,送出古荒神源也还是太夸张了。 “如果真的死在祸灵阵下,我就帮你报仇。” 这是江言心中的想法,古荒神源不可能送出,不过,小龙女之所以想要得到太虚之灵,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报仇,他是战神体,又拥有古荒神源,只要一路平稳的走下去,按照林梦蝶的说法,即便是在末法时代,几十年的时间,他也能成为这颗星球的至强者。 而若是到人道宇宙中去,以他的体质,修为一定是蹭蹭蹭往上涨,就是做了火箭一样,不可能停的下来。 总之,江言有信心帮小龙女报仇,如果水晶宫公主真的愿意那么做的话。 一次劈完,太虚之灵没有反应,水晶宫公主不禁又望了望江言,江言能看到,那一对金色的龙睛中充斥着茫然和疑窦。 “继续,” 江言不怕事大的说道,“还在装死。” 阴骸之地的王者略有些古怪的望了他一眼。 “不要顾忌, ” 江言索性什么都不管了,“我还能感受到她的存在,继续劈,不怕她不出声!” “咔!” “咔!” “咔!” 江言的保证是那样成竹在胸,以至于水晶宫公主真的信了,银龙飞腾空中,一连吐出三道雷电,前面两道落下,只收获沉寂,最后一道落下之后,太虚之灵那压抑了许久的惨叫终于释放了出来。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 惨叫之后,太虚之灵这样说道,“真就这么狠心?对一个刚刚出生的灵体下这么重的手?那个该死的人类,你说你能感受到我?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哈哈,” 太虚之灵终于出声,江言心中的石头落地,这时候,他一点也不管顾太虚之灵的辱骂,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总算肯出声了?我说你憋的累不累呀?来来来,再帮你松松皮!” 水晶宫公主这时彻底信了江言 出手再无顾忌,张口吐出就是一道银色的电光,祸灵阵中,灵力激荡,太虚之灵再度惨叫起来。 “不要劈了!” 绝世道引虚弱的哀求道,“我愿意归顺,愿意降服!不要劈了!再劈真的死了!” “你也怕死?” 阴骸之地的王者笑嘲道,“刚才还不是很硬气的要把我们全都杀了吗?还敢装死,真是好手段,我觉得她一定还有诡计要施展,不如再多劈两下!” “别劈了!” 太虚之灵似乎真的怕了,一听这话,立刻大声喊了出来,“我怕了你们啦!我愿意归顺高贵而又美丽的龙大人,放过我,再劈真要死了。” “看来,”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比起被人奴役,她还是更害怕轮回之苦呀!” “轮回之苦?” 江言有些好奇的说道,“有多苦?” “世人有多苦,” 古荒神源说道,“轮回就有多苦。” “世人能有多苦?” 江言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大家生活的好好的,有什么苦的?” 在那遥远的古代,或许普通人的生活真的不好受,然而,在江言生活的这个时代,生产力已经大幅度提高,温饱问题基本解决,普通人家已经丰衣足食 江言想不出那算什么苦。 “不苦?” 古荒神源有些好笑的说,“你是个孤儿,苦不苦?” 这一句话,就把江言给问住了,他选择沉默。 “有情皆苦,”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是以,就算是太虚之灵这样什么都不在乎的东西,也不想到那尘世间受苦。” 江言还是沉默,不得不说,古荒神源的话又勾起他的伤心事,寻找太虚之灵的这一段经历也算是气诡,让他暂时忘记了即将到来的灭世大劫,然而,这时候,他又想起孤儿院的孩子们和老院长,还有即将寻到此界的袁灭。 我还能回去见他们吗?江言心中十分忧惧,他望向来时的方向,在那里,林梦蝶正借助天音石的石皮恢复实力,春兰星的公主能不能阻止袁灭?江言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这时候,他恍然发现,原来他担心的不只是回不到孤儿院去,他也更为林梦蝶的命运感到担忧,袁灭神魔般的身影占据整个夜空的场景他还记得清楚,林梦蝶真能和他打吗? “你出来,” 这时候,他听到小龙女冷冷说,“不许耍任何鬼伎俩,出现在祸灵阵的范围里,那里有早已为你留好的位置。” 祸灵阵不止有“祸灵”的作用,还可以拘禁灵体,按照天音石的说法,很多弱小的灵体无法忍受祸灵阵的摧残,便选择主动投入祸灵阵。 太虚之灵显然不是弱小到会主动投入祸灵阵的灵体,不过,这时候,也由不得她选择了。 “我会被电死的,” 太虚之灵这样说道,“天啊,好可怕,那阵法上全是噼里啪啦的闪电,刚才还有一条龙瞪着我,这阵法会把我杀了的,天哪,你们可怜可怜我。” 又想博取同情?江言听了这话,不禁暗暗皱眉。 “还在耍心眼子,”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再电两下,保证乖乖的进去了。” “我会死去的!” 太虚之灵这样喊着,“真的不能再电我了,我会消失的,尊贵而又美丽的白龙大人,您不会希望我死去的,不是吗?” 看来她自以为拿捏住了小龙女,江言心想,真是胆大包天。 末代龙神的女儿没有任何犹豫,巨龙张开嘴,一团白亮的雷霆渐渐成形。 “慢着!” 太虚之灵改变口风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绝世道引惊惶的大喊着,“不要再劈我!我去,我去!” 然而,小龙女还是把这一道电光吐了出去,祸灵阵中雷电激荡,下一刻太虚之灵惨叫连连。 “干什么!” 绝世道引似乎真的出离了愤怒,这时候,小女孩用一种愤怒的语气责问众人,似乎众人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了!” “这就是心怀不轨的下场,” 小龙女这样说道,“不要试图跟我耍一丁点的小花招,否则我一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面对小龙女不容置疑的语气,太虚之灵果断的选择沉默,不过,很快,她就开始喃喃自语。 绝世道引的声音从上方的山壁缓缓落下,听的出来,她正穿行在山壁中,太虚之灵不满的嘟哝着,“我可是真正的绝世道引,伟大的道之女,哪个修士不将我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你却这样对我……” “这倒是没错,”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她过去引导过的修士,每一个都将她奉为天人,因此才会被她导向毁灭的深渊,如今这小龙既然已经知道她的嘴脸,必然会对她百般刁难,千般防备,嗯,但愿小龙真能将她降服才好。” 江言望了小龙女一眼,这时候,水晶宫公主化身白龙,在高天之上威风凛凛,“希望如此,” 江言在心里说道,“不过,她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怎能斗得过太虚之灵那样的老油条……对了,同样是绝世道引,为何你能感受到的存在,她却感受不到你?” “我这一世还不曾终结,当年我也有通天修为,辅佐的那家伙……那家伙也是盖世人物,总之,我底蕴深厚,她却刚刚出生。” “你曾经修为通天,现在怎么又变成治水境高手了?” 江言饶有兴趣的问道。 “还不都是赤松子那个老头?因为一点小事,就把我修为抽去,又镇压在古神墙中,该死的老头,下次见到他,一定要跟他清算!” “只是因为一点小事?” 江言问道,“我怎么一点也不信了?” “唉!” 古荒神源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候,山壁上的祸灵阵法亮了起来,江言看到,阵法中早先预留出来的一块从来不曾发光的空间,忽然一下亮了起来。 “一朵青色的小花?” 江言盯着阵法中浮现的青色小花,感到一阵惊异,这就是太虚之灵吗?谁能想到,那样一个阴狠毒辣的存在,竟然是一朵娇弱的青色小花? “青色乃是毒药的象征,”古荒神源这样说道,“至于说一朵小花吗,当然,她毕竟是我的妹妹,道之母的女儿,伟大母亲给了她天赋和一切,小花本来是心地纯粹善良之人才有,谁知道,竟然出了她这样一个怪物。” 江言听了,不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世上真的有道之母的存在吗?她长什么样? “放下你的成见,” 这时候,水晶宫公主正在低声吟唱着一首歌,“古老灵体今日重见天日,修行道已许久不曾听过他的声音,今日她俯身在xxx的肩膀上,” 小龙女声音郑重,表情肃穆,她接着唱,“我们都要把他来注意,我们都要把他来熟悉,谁有如此殊荣竟让古老灵体倾心相依?我们都要把他来恭敬。” 唱完之后,巨大的白龙从空中缓缓落下,然后,水晶宫公主又显出人身,只见她身体笔直的踏立在大地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山壁中的太虚之灵。 “是时候了,” 小龙女这样说道,“按照古老的条约,修士可以拥有灵体为道引,今天我在这里宣布对你的占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都要跟着我,辅佐我,直到我死去。” “老天爷啊,” 古荒神源忧心忡忡的说道,“可不要这样说呀!直到你死去的结果就是她想尽方法的弄死你。” 与此同时,可以清楚的看到,被祸灵阵拘禁的太虚之灵,那朵闪烁而又虚化的碧绿小花,狠狠的跳了几下之后,竟就微微点头。 “我答应,” 太虚之灵这样回答,“我愿意成为你的奴仆,我愿意辅佐你,我希望看到你笑口常开每一天,我希望你余生都能平安喜乐。” 江言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不知怎地,他觉得,太虚之灵说的都是些反话,一想到这枚绝世道引小心翼翼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他又是好笑,又是好恨。 “我可不要你跟我搞温情的那一套,” 水晶宫的公主盯着太虚之灵,这样说道,“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我早已知道的清楚,至于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你心里也会有所了解,没错,我就是那个不停用闪电招呼你的人,我凶狠恶毒,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了,因为对于一个刚刚出生的弱小弱小灵体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凶恶毒的主人更能让他陷入危险,前提是他心怀不轨的情况下。” 这可不像是小龙女的风格,江言心想,在他心目中,水晶宫公主纵然有些狠厉,也是因为关乎到父亲未报的大仇,其他时候,小龙女的脾气还是很好的。 不过,他也得承认,特殊情况就特殊对待,太虚之灵有多坏,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对付这样一个以后就生活在自己身体里的家伙,江言觉得,没有雷霆手段,还真的镇压不了。 “尊贵的龙女,” 这时候,太虚之灵已经“谦卑”的接受了所有的条件,然后,她对小龙女说道,“您要把我放在身体哪一个部位了?脑袋吗?还是体内?一般来说,修士会把自己的道引放在脑海中或心里,这样道引就能渐渐和自己心意相通,进而达到引导的目的,你觉得了?” 江言听到这里,也不禁一脸好奇的望向小龙女,这时候,他也很想知道,小龙女会让太虚之灵进入身体何处。 “你以为我会让你进入我脑海中?”小龙女一脸讥讽的嘲笑太虚之灵,“亦或者我心里?哈,你以为我会让你洞悉我心里在想什么,然后来对付我吗?” 太虚之灵沉默着,并未表态,事实上,这时候,她已经不敢乱说话了,之前她还敢仗着小聪明拿捏众人,此刻却万万不敢了。 “我会让你进入我脑海中或者深心里,”水晶宫公主这样说道,“我甚至不会让你进入我身体里,因为我一想到身体里有任何一个你这样的存在,我就感到浑身难受。” “小龙是怎么回事?” 古荒神源颇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她在想什么?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不让道引进入身体,那哪里能算是降服道引嘛!” 江言也皱着眉头,望着小龙女,他心里也很奇怪,不过,他相信小龙女不会拿这件事情开玩笑,毕竟,是否能降服太虚之灵,关系到水晶宫公主能不能为末代龙神报仇。 “那么,” 太虚之灵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您到底想让我到哪里去了?千万不要怪我没提醒您,如果您不让我进入您的身体中盘桓,您就永远不算是降服我了。” “不,” 小龙女矢口否认,“我当然降服你了,我会让你进到我身体中某个部位,来,我头上长着两根龙角,你记得?来,那就是你以后的家。” 龙角?江言感到有些好笑,原来水晶宫公主打的是这个主意,龙角,好个龙角。 “天啊!” 太虚之灵的声音震惊无比,绝世道引似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龙女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可怜语气说道,“可以不要这样嘛?天啊,我好怕,我才刚出生,还是个含苞待放的小宝宝,怎么能生活在龙角这种质地坚硬,营养匮乏,且饱受风吹日晒的地方,尊贵的龙女,难道您是想让我早些受折磨而死?” 说的倒也不是没道理,江言心想,的确,比起脑袋和心脏这种地方,龙的角的确有些太过寒酸了,二者相比,龙角的环境简直就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沙漠,把一个小女孩丢进大沙漠,也难怪太虚之灵会如此剧烈的抗议。 “我相信你不会死,” 小龙女这样说道,“毕竟,你可是传说中的绝世道引。刚出襁褓的小娃娃?你可不要来恶心我了,看看周围,你刚刚还杀了三四个人,这是刚出生的小娃娃干的事吗?我告诉你,除了龙角,没有别的地方给你,如果你不愿意,” 说道这里,水晶宫公主轻轻抬手,一团雷光在她掌心浮现,“我现在就把你毁掉,然后你就可以一边轮回,一边暗暗欣喜自己不用进入一条龙的龙角了。” “小龙果然心狠手辣,”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小子,说实话,我有点开始喜欢这小龙了,真希望她能把我这个该死的妹妹整治的服服帖帖,那样的话,她可就完成前人都没完成的任务。” 江言望了小龙女一眼,却发现水晶宫公主正笑盈盈的站在那里,她低头望着阵法中的太虚之灵,脸上笑容可掬,她像是在和自己的亲密之人说话,江言心想,不过,只有清楚情况的才知道,才在笑着威胁太虚之灵。 “好,” 最终,太虚之灵还是不得不答应下来,这时候,绝世道引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要被抽走了,“我愿意住进龙角中去,” 小女孩扯着稚嫩的嗓音说道,“请不要送我去轮回,我情愿干死在龙角之中,也不愿到那有情世上走一遭。” 于是,就这样,水晶宫公主再度幻化成身形庞大的白龙,下一刻,白龙将自己的脑袋轻轻伸向山壁,祸灵阵中的青色小花浑身忽然发亮,紧接着,太虚之灵就附着到白龙的龙角之上,白龙的龙角上顿时多出一层青光。 “钻进去,” 小龙女这样说道,“不要让人觉得我的角有问题,钻进去。” 龙角上的碧绿光芒开始闪烁,有那么一瞬间,江言似乎听见了太虚之令用力时发出的喘息声,毫无疑问,钻进龙角可不是个容易事。 不过,那都不是江言想继续了解的事情了,太虚之灵被小龙女捕获,一桩心事就此了解,阴骸之地的王者和寂静之地的强者们也算是略微报答了小龙女的救命之恩,现在,他把目光投向高天之上,他看到无数大星,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 袁灭还没来吗,这是他心中的想法,自然,他希望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永远也不要出现才好,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之前,北方夜空之中,曾有璀璨的信号冲天而上,林梦蝶说那就是一种用术法凝成的信号,用来传递位置信息。 所以,袁灭应该已经获得了他们的位置信息,镇国大将军之所以现在还没赶来,大概是因为路途遥远。 林梦蝶恢复的怎么样了?这是他心中的第二个想法,毫无疑问,这时候,倘若袁灭真的来毁灭世界,春兰星的公主就是唯一能阻止他的存在,而她现在正在恢复实力。 “在发什么呆了?” 小龙女从对面走来,笑盈盈的望着他,这样问道,“对了,林姑娘去哪了?” “有事去了,” 江言只能这样回答,他知道这回答有些敷衍,因此,回答完之后,他立刻把目光偏转向一旁,摆明了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然后,他又笑了,“收服了太虚之灵,感觉如何?” “我有点害怕,” 小龙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江言从她眸子里看出一丝恐惧,“这家伙太坏了,正如你所说,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给我下绊子。” “呃……” 江言望着水晶宫公主,嘴巴张了张,“我们这么说话,她是能听到的?” “能听到又怎样?” 小龙女笑道,然后,她伸手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似乎想拍拍自己的龙角,“饿哦只是说实话,哦,或许会让这家伙知道我害怕,那又怎样?我害怕是真的,随时可能毁了她也是真的。” 江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抬头望向山壁,却发现血落之墙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又让他跑了!” 阴骸之地的王者攥紧拳头,在虚空中狠狠的挥了一拳,“该死的,多好的机会!” 显然,大骷髅很不喜欢血落之墙,阴骸之地的王者想要毁灭血墙,但血墙早已悄悄溜走了,江言觉得,应该就是在他们所有人都注视着祸灵阵中的太虚之灵时,血墙悄悄溜走了。 “没关系的,” 寂静之地的王者劝道,“世界都要毁灭了,还在乎一堵墙吗?哈哈,好啦,好啦,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老乔木表示,他现在只想和自己媳妇抱在一起睡一觉,青城弟子则表示想回家,无风子遥望星空,眸子里满是眷恋。 江言则走向地上躺着的那个女修。 沧海派弃徒竟然还没死,这是江言没想到的,这时候,女修躺在地上,浑身衣衫都被鲜血侵染,红的彻彻底底,江言看到,女修肚子上有个很深的伤口,正是被“天哥”一刀刺的,伤口呈撕裂状,像是被刀子捅入之后,又被刀子狠狠的搅动过,江言想到“天哥”动手的时候,匕首上隐约带着白光,那是动用了灵气,才会造成这个效果。 想到血湖中发生的那一幕,江言默默无言,该责备“天哥”嘛?自然,为了绝世道引,而甘心亲手捅死自己的爱人,这样的行为,当然是十恶不赦,事实上,不要说“天哥”捅的是自己的爱人,就算是个普通人,无论在道理还是法理上都说不过去。 不过,他又想到,绝世道引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对于一个默默无闻的散修来说,得到绝世道引,就意味着出人头地,就意味着一飞冲天,就意味着可以将从前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统统踩在脚下,那样的诱惑实在太大,江言心想,若真说起来,又有几个人能挡住? 他自认为能挡住,不过,那也只是猜测,假如我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散修,假如我不是战神体,我没有古荒神源,我不认识春兰星的公主,作为散修我向日里受尽门派弟子的欺凌和打压……我会怎么选择?他真的不知道。 不管怎样,“天哥”已经死了,偷袭自己爱人的散修下场凄凉,被血墙中的大蟒蛇吞吃掉了。 倒是被他偷袭的沧海派弃徒,这时候,江言可以清晰的看到,沧海派弃徒虽然面色苍白如纸,但胸口却还有轻微的起伏,她还活着,江言感到一阵不可思议,下一刻,他直接冲向沧海派弃徒。 他决定救救沧海派弃徒,虽然女修之前曾奚落过他,说他是胆小鬼,但女修在血落之墙下的表现,已经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江言觉得,沧海派弃徒敢在那种情况下冲上血墙救人,需要的勇气不是一点两点。 “她还没死?” 大骷髅也跟了过来,看到沧海派弟子微微起伏的胸口,阴骸之地的王者不禁震惊了,“乖乖,她肚子都被震碎了,怎么还活下来了?唔,这样也好,这女娃颇有些刚烈,也很有担当,很合我胃口,不如我们救救她?” 这还用商量什么?这是江言心里的想法。 他伸手把沧海派弃徒的脑袋托起来,然后从怀中摸出一粒丹药。 “小火灵丹?”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你小子还真是富裕哈,随随便便就把小火灵丹拿出来救人?” “不然也救不了啊,” 江言这样说道,“这都是一位朋友送我的,不必心疼。” “哪位朋友?” 寂静之地的王者饶有兴趣的问,“是不是一条鳄鱼?” “一条老鳄鱼,” 江言笑着回答,“慷慨的很。” 这时候,他正要伸手捏着女修的面颊,令女修张开嘴巴,他才好把小火灵丹喂下,“让我来,” 小龙女说道,然后,水晶宫公主走到他对面,将女修的面颊用力捏住,“你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龙女问江言。 彼时两人脑袋对着脑袋,中间的距离短的可以忽略不计,江言闻到水晶宫公主身上传出的幽香,不禁有些心神荡漾。 “为什么?” 他问道,然后他把小火灵丹轻轻放入女修嘴里,那丹药入口即化,登时化作精纯的药液,直落入喉咙里去。 “太虚之灵干的,” 小龙女说道,她从地上站起来,满头长发自然而然的向前飘散,长发的末梢从江言脸上轻轻划过。 江言感受到发丝的细腻,还有小龙女头发上的香味,该死的,他想,心里砰砰直跳。 “你在想什么?” 小龙女又蹲下来,笑盈盈的望着江言,“身上怎么僵硬了?” “我在想,” 江言抬头,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美貌面孔,然后他笑了,“我在想你用的什么洗发水,这么香。” 小龙女放声大笑。 “这么说,” 江言则回到本来的话题,“我们的小恶魔干了一件好事咯?哈,先把一个人害惨了,再好心好意的救她,真不错。” “是他们想要奴役我的,” 太虚之灵的声音从小龙女上方传来,吓了江言一大跳,那稚嫩的女声接着说道,“我救了她,目的是为了告诉她,那被她当成是一切的爱情,本质是多么的脆弱和无力。” “脆弱和无力?” 江言冷笑一声,“我说你就是脑袋有问题,你以为这样可以体现出什么来?你苦心经营出一场惨绝人寰的惨剧,其中的一切都是你预先设计好的,常人或许真的会碰到某些考验,不过那只是生活的巧合,而你设计出来的那种东西,就像是精心准备的机关,我说,你用一种精心准备的机关,去对付毫无准备的普通人,然后把他们解决了,这能体现出什么来?什么也体现不出。” “如果他们的爱情牢固而又伟大,” 太虚之灵用那种稚嫩的声音说道,“他们就不会自相残杀。” “你跟你的声音一样幼稚,” 江言这样说道,“我是说,嗯,牢固和伟大都是观念,是一种空洞的口号,只有小孩子才会成天喊着空洞的口号。” “你才是小孩子!” 太虚之灵愤怒的还击,“我一点也不幼稚!我比谁懂得都多,关于你们人类的人性!” “那是你以为的,” 江言一脸嘲笑的说,“真正的人性不是在你这种强行扭曲的场景下出现的,而是,自然而然的浮现的,你理解的是扭曲的人性。” “说的好!” 古荒神源在心里为他点赞,“小子,好好打击她一下,这该死一万次的死丫头!” “住口!” 太虚之灵被激怒了,绝世道引大喊着让江言闭嘴,听得出来,她被江言的语言影响了。 “咳咳……” 这时候,女修忽然咳了几声,然后,沧海派弃徒缓缓睁开双眼。 睁开眼的刹那,她看到了江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自己还活着而太过激动,沧海派弃徒竟猛的起身,下一刻,她无力的张开双臂,抱向江言,嘴里还喊着“天哥”! 江言轻轻探出一只手,飞快的在沧海派弃徒的肩膀上推了一下,沧海派弃徒顿时软软的倒了下去,江言从地上站起来,“不要激动,” 江言这样说着,“你受了很重的伤。” “天哥……” 泪水从沧海派弃徒眼中滚落,女修喃喃的喊着“天哥”这两个字,并且死死的盯着江言。 一瞬间,江言感觉头皮发麻,喂,他在心里大喊,你不要再喊了,我跟那个死鬼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不过,他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会这么说。 “我这里有伤药,公主殿下,请您发个慈悲,帮她弄一下。”他把伤药递给水晶宫公主,小龙女接过去,点了点头。 江言没有刺激沧海派弃徒,他知道,女修遭受了巨大的心理创伤,因此精神状况可能不太好,眼前出现幻觉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江言觉得,女修多半是出现幻觉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冲天而上。 “那是什么?” 青城弟子惊呼,“一道红光?” 江言转头去看,然后,他看到,在东南方向,一道暗红色的光芒,如启明星一般缓缓升起。 “一件宝物!” 寂静之地的王者周身散发出微弱的白光,这样说道,“该死的,我感受到了,好强大,好珍贵!” 一件宝物?江言望着那道暗红色光芒,“为什么会往天上去?” 他说,“能不能打下来?” “它在逃!” 寂静之地的王者痛心不已的说,“一定是和太虚之灵一样,因为秘境的能量等级提升,而被召唤过来的,不知道是哪个没用的家伙触动了它,结果不但没抓到它,还让它逃走了!” 江言顿时了然,就好像他们刚刚捕捉太虚之灵一样,如果不是关键时刻古荒神源示警,太虚之灵也早就随着血墙一起逃掉了,这些所谓的大机缘,其实都是些有灵之物,不会那么轻易的把自己交到修士手上,一有机会他们就要逃走。 “那到底是什么?” 河豚低声道,“竟然能飞那么高?” 这时候,暗红色的光团已然升到极高处,都变成一个微不可察的红色小光点了。 “不知道,” 寂静之地的王者沉声道,“刚刚被召唤出来的灵物,一般来说,身上都会有护身的宝光,这种宝光可以帮他们腾云飞举,也可以帮他们抵御强敌,所以说,任何宝物都可能飞那么高。” 江言想到首山赤铜周身的宝光,当初他还想拿起首山赤铜来着,但因为有那层宝光的存在,首山赤铜像是粘在了大地上,并且,首山赤铜的确是凭着宝光飞到他们面前的。 “可惜了,”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一件好宝贝,就这样失落了。” “它不会再落下来吗?” 江言问道。 “大概不会,”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它会一直飞到外层空间,也就是宇宙之中,然后在里面飘荡。” “飞到宇宙中?” 江言脸上露出一丝愕然,他转头望着高天上的暗红色光芒,难以想象那玩意儿竟然能飞到宇宙中去。自然,如果飞到宇宙中,那就会在真空中漫无目的的飘荡个几千几万年,甚至更多,宇宙浩瀚无比,尘埃无尽,谁能从中找到一个小物件? “看!” 老乔木大喊了一声,“鹰王!” 江言也看到了,的确是鹰王,在那团暗红色光芒附近,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鹰若隐若现。 大鹰扇动着翅膀,绕着暗红色光芒来回转个不停,天空的王者几次出击,但那暗红色光芒却左闪右躲,一一避过,最后,眼看鹰王的爪子就要抓住那团暗红色光芒了,暗红色光芒却瞬间亮了许多倍,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出现,将大鹰推开了。 不知为何,天空的王者不再追击,鹰王盘旋着,那忽然变亮的宝物却冲天而去,直至消失在夜空之中。 “走掉了,” 寂静之地的王者用一种可惜的语气说道,“可惜,那一定是件了不起的宝贝,也许是什么材料,也可能是功法一类的。” 不管那是什么,江言心想,以后都只能在黑暗的宇宙中游荡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好好的往宇宙里飞干什么?跟着修士不好吗?在修士手中大放光彩,不比游荡在黑漆漆的宇宙里来的好? “机缘未到, ” 古荒神源这样说道,“机缘到了,自然落入人手。” 江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不对!” 忽然,寂静之地的王者大喊了一声,“它又回来了!” 江言皱眉,仰头望着夜空,却并没有看见一丁点暗红色光芒。 “在哪里?” 水晶宫公主略有些狐疑的问,显然,小龙女和江言一样,都不曾找到半点暗红色光芒。 “在地外!” 寂静之地的王者声音有些颤抖,“它冲向我们了!” 这时候,江言听出来,寂静之地的王者语气里似乎有一点恐惧,那是为什么?他感到有些莫名。 “冲向我们?” 阴骸之地的王者捕捉到了重点,然后,大骷髅咧嘴笑了,“那不是自投罗网?” “还有别的东西,” 天音石的语气变得很惊惶,“它是来报复的,我们得快点逃走!” “逃走?” 小龙女望着寂静之地的王者,有些好笑的说,“为什么要……” 水晶宫公主的话语忽然顿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 这时候,江言看到,那团暗红色的光芒再度出现在夜空中,旁面又有十几道……流星。 真的是流星,十几道璀璨的光芒,前方是明亮且颜色各异的球体,球体又拖着长长的光焰尾巴,流星还远在天边,众人却已经听到夜空被撕碎的音爆声。 “那是……” 青城弟子舌头打结,“流星?” “还不明白吗?” 寂静之地的王者焦急的说,“该死的,这家伙不是善茬!他跑到星空中,找来十几块大石头,然后回过头来报复我们了!” “我们又没招惹他!” 老乔木大喊着,看的出来,老乔木又害怕了。 “这是无差别的报复,” 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大骷髅的语气也有些害怕,“老天爷,这十几颗流星落下来……” 阴骸之地的王者没有说下去,但谁都知道他的意思,流星的破坏力太过可怕,这时候,众人已经听到那种可怕的夜空被撕碎的声响,异常清晰,要知道,流星还远在天边了!可以想象,要是流星真的砸下来,众人置身的丘陵一定会被砸成齑粉! “招谁惹谁了!” 青城弟子哀嚎道,“我们只是站在这里,什么都没干啊!” “的确如此,”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不过,那只是因为我们没发现那件宝物,如果我们发现的话,我们大概也会出手抢夺。” 那是自然,江言心想,修士本来就是与天争命,只要瞧见什么大机缘,没有不争抢的道理。 “看,鹰王在逃!” 老乔木伸出一根枝丫,指着高天之上的一个小黑点,说道。 江言凝神细看,凭着武道天眼赋予的锐利目光,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小黑点就是天空的王者,这时候,大鹰正展翅翱翔,飞快的冲向远方,显然,天空的王者也不敢和流星硬捍,只能远遁。 “我们也逃!” 江言这样说道,然后,他指了个方向,所有人都飞奔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江言看到小龙女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众人一边逃,一边注意着天上的情况,寂静之地的王者忽然笑了。 “快看呐,有两颗流星在追赶大鹰了!” 江言转头一看,果然,有两颗流星改变了方向,径直追向天空的王者。 毫无疑问,刚才天空的王者曾试图截下飞天的宝物,如今,那宝物带着十几颗流星回来,它显然还记得刚才的截路之仇,因此分出两颗流星追杀天空的王者。 “她逃不掉了!” 流星就要砸在鹰王身上,这一刻,就连阴骸之地的王者都忍不住惊呼出声,要知道,大骷髅可是一向沉稳如山的! 忽然,江言看到,天空的王者转身面对两颗流星,看来大鹰也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准备硬捍两颗流星。 “她有护天神羽,” 寂静之地的王者说道,“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护天神羽,江言想到鹰王之前用来攻击他的护天神羽,那种羽毛据说是逝去的天空之王身上最强大的一根羽毛,每次动用,都相当于其主人酝酿已久的全力一击,相当于天空的“底蕴”。 一片赤红色的光幕出现在大鹰面前,光幕厚重无比,将天空的王者那庞大的身子尽数挡住,江言一下就认出来,这光幕出自护天神羽的手笔,应该就是那枚赤红的羽毛。 显然,面对砸落的流星,天空的王者不敢怠慢,直接就动用了护天神羽。 “咔!” 即便相隔遥远的距离,江言也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那是光幕被击碎的声音。 两颗流星撞在光幕上,只稍微顿了一顿,便将光幕撞碎,然后又狠狠撞向鹰王。 “护天神羽也挡不住!” 天音石的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一下就被撞开了!” “鹰王还在挣扎!” 老乔木这样喊着。 这时候,大鹰显然也见识了流星的厉害,但天空的王者显然不愿束手就擒,她再度动用了护天神羽,一大片暗沉沉的幽暗出现,大鹰身前忽然多出一个黑洞。 她动用了最后一根神羽,江言心想。 之前,天空的王者曾向他们展示,为了救回自己的丈夫,斩杀江言,大鹰一共请出三根护天神羽,对付江言的时候,天空的王者动用了两根,最后那根漆黑的羽毛则一直没动用。 这时候,大鹰身前出现黑洞,显然是动用了那根漆黑的羽毛。 下一刻,流星撞进黑洞,一瞬间,仿佛那一整片空间都扭曲了,江言看到,流星周身的光芒变的扭曲不堪,流星像是变成了一个旋转的陀螺,又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重新塑型了,先横着拉长,又竖着拉长…… “涉及到了某些空间法则,” 寂静之地的王者这样解释道,“那是上一任鹰王留下的羽毛,老鹰王据说年轻时有奇遇,学到过一点关于空间的法则。” 江言望着那将两颗流星扭曲的不成样子的黑洞,的确是空间法则无疑,他想。 趁着两颗流星被黑洞缠住的机会,天空的王者再度振翅,大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远去,在其身后,黑洞轰然破碎,两颗娄流星再度砸向天空的王者。 “它们甚至一点没变小!” 遥望这一幕的众人都惊呆了,老乔木喃喃的说,“动用了两次护天神羽,却根本不能奈何这流星!” “省省,” 阴骸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什么护天神羽?说白了,不就是治水境强者留下的遗物吗?我等终究只是治水境强者,如何与这天地之威相抗衡?鹰王死定了。” 大骷髅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凄哀,显然是为自己无法提高修为而难过。 鹰王的确是危险了,江言看到,两颗流星迅速的撵向天空的王者,那速度远比大鹰飞翔的速度要快,大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发出一声哀啼。 “轰!” 忽然,两颗流星在鹰王身后爆碎开来,光焰横飞,像是世间最美丽的烟花。 两颗流星忽然爆碎,像是鹰王身后有一层无形的壁障,两颗流星撞了上去。 空中的大鹰不再飞逃,天空的王者转身打量着空中四散的焰火,她心中的迷茫和不解,一如地上望见这一幕的江言一行人。 “怎么会这样?” 寂静之地的王者震惊的说,“直接炸开了?这是在逗我吗?合着这玩意儿就是来吓人的?” “好像撞上什么东西了,” 江言这样说道,“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其实没底,毕竟,那流行的威力摆在那里,连护天神羽都奈何不得,怎么会突然出现那样一堵坚不可摧的墙了。 “来不及管那么多了,” 阴骸之地的王者这样说道,“我们还是先逃。” 他们的确应该先逃,因为,这时候,另外十几颗流星已经逼近大地。 “唉!” 忽然,一声巨大的叹息响起,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紧接着,一个低沉,偏偏又响亮到震散云彩的声音说道,“天功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引流星来砸,不知要死多少无辜生灵。” 这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又像是从空中传来,又像是从周围的一草一木中传来。 有那么一瞬间,江言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他周围的一切存在都在发声,石头,草木,山间的溪水,一齐发出这无远弗届的声音。 “这是……”寂静之地的王者惊疑不定的说,“世界意志在发声!” “世界意志?”青城弟子震惊了,“真有这种存在?” 寂静之地的王者没搭理他,天音石显然不想回答这种问题。 “他说天功……” 阴骸之地的王者沉吟道,“看来,那团暗红色光芒是一种厉害的功法……” “你们看!” 老乔木惊呼着,“全停下来了!” 江言看到,这时候,流星还在坠落,然而,忽然一下,像是空间被冰冻了一样,一切都凝固了,极速坠落的流星忽然定在空中,一动不动。 这是一副奇妙的景象,布满大星的天宇之下,十几颗流星一动不动的悬在空中,它们身上的光焰闪烁着,跳动着,像是一盏盏大灯。 “怎么……回事?” 寂静之地的王者磕磕巴巴的说,“是我看错了吗,还是流星定……定住了?” “定住了,” 阴骸之地的王者沉声道,“有一股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将流星定住了。” “谢天谢地……” 青城弟子气喘吁吁的说。 这时,他们停下飞奔的脚步,因为流星已经被定住,似乎不用再担心他们把丘陵夷为平地,再把大地砸的陷落下去了。 “世界意志在出手,” 江言沉吟着说,“不愧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是世界意志在出手?” 小龙女惊疑不定的说,“这么强大,为何我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我们也感受不到地球的转动,” 江言这样说道,“对于世界意志来说,我们也是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蚂蚁。” “收手,” 忽然,那个无处不在、无远弗届、无可寻觅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不会让这些流星坠落的。” “该死的!” 另一个声音响起,江言不禁皱了皱眉,因为,这声音听起来就让人有一种身心都要枯萎的感觉,“我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才会被拘禁到这种低等世界来!” “将你拘禁到这里来,并非我的本意,” 无远弗届的声音响起,“现在,我可以任你离去,高天之上有那么多闪烁的大星,你完全可以去到那里,那里才是你这样的功法应该出现的地方,你去,我不拦着你。” 这得是什么样的功法?江言震惊了,居然连世界意志都认为其应该出现在天上那些大星上。 “你一定要拦着我?” 那种让人身心枯萎的声音又响起,“我身上的宝光已经被用了七七八八,现在你却要我停下?不!我一定要把下面这些蝼蚁统统杀光!” 江言感到一阵荒谬,这真的是一种功法吗?怎么看起来像是一个魔修啊?一本功法,居然扬言要把下面的人统统杀光! “不要太过分,” 世界意志这样说道,“我给你面子,只是因为念在你与众不同!莫要自误!” 那功法没再说什么,江言却看到,被某种神秘力量定住的十几颗流星,这时候,正微微的颤抖着,像是在挣扎。 而带头的那颗暗红色光芒,这时候,更是亮如赤血,它像一轮火红的小太阳,将下面的一切都染成红色。 凭着武道天眼赋予的惊人目力,江言紧盯着那功法看个不停,忽然,他像是看透了什么,他的目光穿过耀眼的红光,直达本源,最后,他竟真的看到了一本书。 那是一本书,模样非常古老,纸张都是暗黄色的,似乎经历了成千上万年的漫长岁月…… 竟然真是一本书!江言震惊了,天功,他想,什么样的天功,竟然能有坐拥如此深厚的宝光?该死的,一本书居然能做到这样,这个修行的世界太疯狂了。 于此同时,随着那本书变得越来越亮,流星的震动固然越来越剧烈,而被空中的红光一照,所有人竟都感到一阵不舒服。 “天啊,” 老乔木率先喊道,“怎么回事?那种红光照在我身上,我感觉整个人都要化开了!” “这是…… ” 寂静之地的王者一脸骇然的说,“什么力量……我感受到了寂灭,该死的,我整个人像是枯萎了……” “好熟悉的感觉,” 阴骸之地的王者却这样说道,这时候,大骷髅空洞的眸光中露出一丝享受的光芒,大骷髅抬头望着漫天红光,然后,他甚至张开双臂,“天啊,这是亡者的力量,我感觉到了,你们快躲开,这力量会把你们腐蚀成亡者的!” 腐蚀成亡者?所有人都清楚的听见大骷髅这样说,然后,一行人顿时炸开了,转眼间,所有人都在寻找遮光的地方,没有想变成大骷髅那样的存在。 “停下,” 无远弗届的声音响起,世界意志正在出言劝阻,然而,语言是苍白无力的,空中的红色光团愈发璀璨,流星也震动的愈发厉害,其中有几颗甚至已经往下落了一份,那功法显然不准备收手,于是,世界意志愤怒了,“在我的地盘上,既然你不听我的话,那么,我就让你知道我的规矩好了。” 说着,另一股奇异的波动,在所有人心头漾起。 某种奇妙的变化正在发生,某种神秘的力量正在试图改变一切,江言心里清楚,所有人也都知道,然而,奇妙之处在于,谁也不能确切的察觉到这一切,世界意志在出手,但他的手段显然不是常人所能认知的,没有光芒,没有力量的流动,江言却感到一阵窒息,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天塌下来了。 “砰砰砰……” 下一刻,流星毫无预兆的爆碎成漫天的烟火,像是有十几个烟花一齐炸开,天空中满是各色光焰,最后,这些光焰居然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笑脸,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显然,这是世界意志有意为之。 那张笑脸高大的顶天立地,江言心想,老天爷,那到底是怎样的伟力? “该死的!” 那种奇异功法的声音又响起,“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是寂灭天功,你不能这样对我!” 寂灭天功?江言在心里咂摸着这四个字,寂灭,他不禁望了大骷髅一眼,果然是和亡者有关啊。 名为天功,什么样的功法才能叫天功?江言不清楚,不过,想来也还是极其强大的功法才能叫做天功。 “没错,” 古荒神源在他心中说道,头一次,绝世道引语气有些凝重,“天功已经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功法,等闲功法都不敢这么叫,因为会遭到天谴。” 然而,即便是天功,也无法与世界意志抗衡,这时候,漫天的红光都消失了,寂灭天功周身的光团也暗淡到了极点,紧接着,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动了一下,光团忽然往上猛的弹起,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一瞬间就飞出天外,只留下一句恶毒的诅咒。 “我会回来毁灭这一切的!” 寂灭天功这样说道,“我会让整个世界都变成寂灭之地!” 没有人回答他,这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世界意志的力量消失了,那种无形的能量波动在一瞬间无影无踪,江言仰望高天,只觉仰之弥高。 “这就是世界意志吗?” 青城弟子颤抖着说,“也太强大了……” 所有人都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毫无疑问,世界意志的强大深入人心。 毕竟,流星的强大有目共睹,即便是天空的王者动用了护天神羽,也无法对流星造成一丝一毫的阻滞,然而,世界意志一出手,流星就忽然炸开,周身的烟火都被世界意志捏成一张巨大的笑脸了,而召来流星的寂灭天功,号称天功,却也被世界意志一下打飞,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关键的是,从始至终,没有人看清世界意志是怎样出手的,即便是灵觉敏锐的天音石,也无法世界意志的出手说上那么一两句。 “可惜了,” 这时候,阴骸之地的王者说道,“那种功法很适合我来修炼,该死的,寂灭天功,一定可以让我修炼到王者的至高境界,成为传说中的骸骨帝王。” “也许可以,” 寂静之地的王者表示赞同,“不过,在这个世界,就算了,有能量等级的压制,我们永远都只能是治水境强者,也许正是为此,世界意志才会把寂灭天功送去别的世界。” 提到整个世界,大家又立刻想到了袁灭,毫无疑问,如果林梦蝶说的不错,那么,这时候,袁灭一定已经火速赶来。 一想到之前高天上曾经出现过的巨大魔影,所有人心中都生出阴翳,一瞬间,刚才还兴高采烈的讨论世界意志的众人都沉默了。 “说起来,” 最终还是寂静之地的王者打破了沉默,“既然有世界意志的存在,那么,袁灭还能轻松的毁灭这个世界吗?” “世界意志会阻止他,” 江言说道,“不过,阻止的结果如何,就另当别论了。” “老天爷,” 河豚这样喊道,“世界意志已经这么强大了,袁灭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我觉得也是,” 老乔木这样说道,“毕竟,连寂灭天功叫来的流星,都被世界意志大人悄无声息的摧毁了,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手的,袁灭当然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一时间,众人,尤其是此方世界的土人,又重新兴致高涨起来,世界意志对付寂灭天功的手段,显然让他们觉得,世界意志强大到了极点,袁灭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对于这种看法,江言只能默默皱眉,他不否认,世界意志的确强大的难以想象,然而,袁灭毕竟是来自更加强大的文明,对于银汉星系第三悬臂中的盛世王朝来说,这个世界也许就是一个山沟沟,而世界意志就是山沟沟中的土霸王,江言相信,袁灭一定有办法对付世界意志。 不过,一看到周围的人都那么相信世界意志,他也就不好意思唱反调,毕竟,他心里也有一丝希冀,那就是,世界意志的确强大到了极点,可以让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铩羽而归,那样的话,林梦蝶就不用面对袁灭了,春兰星的公主虽然也来自更强大的文明,然而,一想到袁灭之前在高天之上留下的巨大魔影,江言就感到心里堵的发慌。 夜色深沉,时辰已至午夜,清冷的山风拂过每一个人的心中,高天上的巨大笑脸微微的闪烁着,投下一丝微光,渐渐的,讨论停止了,老乔木开始和自己的夫人,那根巨大的青藤说悄悄话,水晶宫公主盘腿而坐,似乎在熟悉自己刚得到的绝世道引,河豚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小憩,青城弟子望天发呆,大骷髅拄着金红长枪,默默望着远方的山河夜色。 这是一个静谧的夜晚,和这个世界过去的无数个夜晚一样,然而,这注定是一个不普通的夜晚,此时此刻,在丘陵之中,有许多人类修士在奔走,更多的人类修士则去往中央之地的路上,那里有更多惊惶的人类修士,世界移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已经得到了再也无法回到地球的消息,中央之地还为此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骚乱。 斩龙组的人结束了和天空的大军的战斗,赤天诛用光了珍贵的魔改炮弹,斩龙组组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天空的大军也损失惨重,双方最终决定休战,但梁子已经结下。 这时候,斩龙组众人正在原地休整,赤天诛已经得知无法回到地球的事情,这时候他心中百感交集,他找到霍狂雷。 “我们该怎么办?” 他问出心中的问题,“假如无法回到地球,我们就真要在这个鬼地方了此残生?” “继续抓捕,” 霍狂雷这样说道,“是时候动用那个小女孩了。” 赤天诛沉默了。 “天诛,” 霍狂雷望着自己空空的衣袖,说道,“不管世界到了哪里,我们都还是斩龙组,不是吗?我们还有任务在身,抓住那两个逃犯是我们的职责,还有,假如我们早点动用那个小女孩,抓捕行动就会进行的很顺利,而不是现在这样……” 他望了望四下,斩龙组损失了一些队员,更多的人则缺胳膊断腿,与天空的战斗很是惨烈,霍狂雷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们又不是要害那小女孩,我们只是要……利用她一下,是不是?她不会死,但我们可以尽到我们的职责。” 赤天诛望着远方深沉的夜色,眸子里意味难明,“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了又看,“只是觉得会失去什么。” “失去什么?” 霍狂雷追问道,“良心?不,这跟良心没关系,况且,” 他望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又看了一眼周围的斩龙组成员,“我们每个人失去了很多。” 赤天诛望了一眼好友空荡荡的袖管,然后,他闭上双眼,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睁开眼的时候,他发出一缕风信,“带那女孩过来,” 他在风信里这样说道,“我们在……” 天上的大星自在的闪烁着,五颜六色的星光落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却无法照进大河流域阴暗的水底。 “这是怎么回事?” 河面上,穿着一身盔甲的小鳄鱼张大了嘴巴,望着天空中缤纷绚烂的大星,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老鳟鱼大人,你读书很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呃……” 老鳟鱼浮在他身旁,这时候,一向成竹在胸的老学究也只有哑然,他思索了一下,然后告诉小鳄鱼,“说实话,陛下,哪怕我读过大河流域藏书室的所有典籍,也一定无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有一个答案的话,我想那一定是,” 他顿了一顿,然后仰望着各色大星,“老天爷开染坊了。” “哈哈,” 哪怕见识到了这样的奇景,小鳄鱼还是忍不住笑了,然后,他的脸色变的深沉,“我想应该是世界被推离原本的轨道了,还记不记得刚才我们在水下听到的那个声音,袁灭已经来过一次了,他的计划应该实现了,或者说,应该实现了一小部分,那就是提高秘境的能量等级,将世界推离原本的轨道。” 老鳟鱼望向西方天宇,“我想也是,” 他这样说道,“西方天宇千年不坠落巨大天体消失了,我想,我们大概再也见不到那玩意儿了。” “水族的诗人们看到这一幕的话,” 小鳄鱼笑着说,“一定会伤心的流泪的。” 和我们人类一样,这一方世界的许多生灵,也会用自己的语言吟诗作赋,并且,与我们有一种惊人相似的地方在于,就好像我们喜欢歌颂月亮一样,他们也喜欢歌颂西方天宇上悬挂的巨大天体。 “那得看他们还有没有机会伤心,” 老鳟鱼说道,“如果按照陛下的说法,我们所处的世界被推离原来的轨道之后,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就只有毁灭了,是这样?陛下?” 小鳄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的确,” 年轻的王者说道,“袁灭会把这世界毁灭,连带着我们,然后抢走化龙关下的法宝。” “而我们手握拯救大河流域的机会,” 老鳟鱼这样说道,他望着小鳄鱼身上的铠甲,“陛下,我现在还记得五年前,您跳下化龙关的样子,您的勇敢让任何都佩服的无以复加,如今您的勇敢将再一次拯救大河流域的水族。” 我的勇敢让我父亲对我彻底失望,小鳄鱼想到父亲的话,不禁在心里这样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铠甲,就是从冰封的圣殿里带出来的,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身上穿的那一副,这铠甲具有某种灵性,小鳄鱼的身体比李丛云要小的多,但这铠甲却可以贴合他的身体。 这铠甲的防御力强的可怕,之前,他已经试着穿着这铠甲跳入化龙关,在龙狱之中,烈火和瘴气不能透过铠甲伤害他,而小鳄鱼还清楚的记得上一次落入龙狱的场景,一个呼吸不到他就感受到了死神身上的腐臭味道。 可是,穿着这样一身铠甲,真的就能进入化龙关第三层,那传说中让龙族也要绝望的地方吗?小鳄鱼不确定,因为,就连天剑李丛云自己也不太确定。 “你可能是在送死,” 这是李丛云的原话,“这铠甲的确防御力惊人,但龙族绝望之地,那地方……嗯,有些奇怪,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必须要自己去体会才行,有些问题,不是穿着铠甲就能解决的。” 连天剑李丛云也说不明白的事情,他便也不想着自己去找答案,如今,老鳟鱼已经告诉他化龙关的薄弱点在哪,他可以从那里进入化龙关,然后穿过第一层和第二层,再直入第三层,在哪里,可以送所有水族去大世界的通道正在等着他。 然而,他真能征服让龙族都要绝望的化龙关第三层吗?他心里没底,这倒不是说他是个缺乏自信的孩子,不是,事实上,他很勇敢,但他此刻要征服的,是只存在于前人传说中的可怕存在,是没有人见识过的恐怖深渊,是让任何都谈之色变的绝命之地,而他身上却又背负着整条大河中千万水族的性命,他当然会感到害怕,会感到紧张。 况且,在那之前,他还有巨大的困难需要征服,这困难一点也不比征服化龙关来的要差,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打败他父亲,夺来大河流域的王座,比征服龙族绝望之地更让他忐忑。 那是他父亲啊!那是统治了大河流域几百年的古龙王啊!他真能在战场上击败一位成名已久的王者,然后戴上那一顶王冠吗?小鳄鱼一想到这些,就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自信一点,他告诉自己,肥鲢鱼一族已经彻底投靠我,况且……我们还策反了父亲的近卫军的新任统领。 那是之前发生的事情了,在小绿和新党首领决斗之后。 对于新党首领的死,肥鲢鱼一族的族人们的确表现出愤怒和不满,小鳄鱼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竟会有人拥护一个愿意让自己的子民到刺刺球上打滚的首领?据新党首领自己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肥鲢鱼一族的族群,可如果是我,小鳄鱼心想,我一定不会放任自己的子民受那样的压迫,我一定早就揭竿而起了。 不过,新党首领也的确算是揭竿而起了,然而,他又派人暗杀大个子肥鲢鱼和他的儿子,该死的,小鳄鱼心想,他答应我会放了他们的。 不管怎样,新党首领已死,尽管肥鲢鱼一族的子民表现出愤怒,然而,新党首领死在神圣赌斗中,那相当于河神审判他有罪,因此,肥鲢鱼一族的子民最后也只能对这个结果表示接受。 新党首领死去,他的三个手下成为肥鲢鱼一族的族长继承人,他们每个人都想要成为新一任族长,然而,既然肥鲢鱼一族已经投靠了小鳄鱼,这个族长的人选便需要得到小鳄鱼的认可,小鳄鱼在认真考察了三人的资历之后,决定谁也不任命。 “你们都太优秀,” 他这样告诉三位候选人,“我实在无法从你们中间挑选一个最适合的,不过,大战在即,我可以给你们一个自行选择的机会。” 他给的机会就是,谁在即将到来的称王之战中表现的最勇猛,谁就可以成为肥鲢鱼一族的新任族长。 三位候选人对此都没有意见,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而小鳄鱼究竟是怎么想的了?他为什么不任命一位族长了?原因就是,三位候选人都有点太烂了。 一个候选人有是新党成员,也就是从前的新党首领的心腹,照理说,由他来做族长,无论从哪方面都说的过去,然而这家伙是个花天酒地的酒色之徒,他已经连续三次错过了族长的位置,堪称三朝元老。 另一位则是个文官,据说舞文弄墨很有一手,只可惜武艺不精,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小鳄鱼不可能在大战来临之际任命这样一个首领。 第三个家伙最让人头疼,他是上一任肥鲢鱼一族族长的侄子,在民间,他成为族长的呼声一直很高,然而老鳟鱼一眼就看出那家伙是个草包,小鳄鱼也很不喜欢他那胖大的身材。 让谁当肥鲢鱼一族的首领,小鳄鱼心想,都会是肥鲢鱼一族的灾难,我可不希望辅佐我称王的种族遭受这种大难,毕竟,以后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倚重他们。 于是,他不得不在任命首领的大会上,告诉所有人,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任何人只要表现的足够勇猛,都可以成为族长候选人。 士兵们的表现非常热切,小鳄鱼的民望因此水涨船高,三位候选人倒是有些异议,不过大战即将来临,布置什么都来不及了,小鳄鱼需要的知识战士。 再然后,他们就迎来了古龙王新任命的近卫军首领。 居然是守卫甲,小鳄鱼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守卫甲和守卫乙经常作为看管他的人选,就像小龙女被抓的那次一样,每当他犯错的时候,父亲会让守卫甲和守卫乙来看着他,禁足。 第二百五十六章 因此,如果说近卫军中最让他感到讨厌的人是谁,那么多半就是守卫甲和守卫乙。 但那只是从前,如今,守卫乙为了救他而死,他对守卫乙只有心怀感激,而守卫甲吗……他不清楚。 守卫甲见到他,显然也大吃一惊,然后,他义正严词的教训了肥鲢鱼一族不忠不孝的行为。 “好一群脑满肠肥的鲢鱼!” 新任近卫军统领这样骂道,“你们蒙受古龙王陛下的恩典,才能安安稳稳的活在这大河之中,陛下就是你们唯一的王者,你们怎么又来认他为王?你们这些背叛之人,陛下一定会把你们全部杀光!” “就像对付螃蟹一族一样,你们知道我们是怎么对付螃蟹们的?现在你还能在大河中找到一只螃蟹嘛?” 新任近卫军统领冷冷的威胁着,脸上的神情异常可怖。 他们在肥鲢鱼一族的广场上接见新任近卫军统领,因此,守卫甲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的,当时广场上就骚动起来,很多肥鲢鱼开始窃窃私语,显然,螃蟹一族的下场让他们感到害怕。 “如果我们此时悔改,” 忽然,三位首领候选人其中之一,就是那个主管文书的肥鲢鱼说道,“陛下还能宽恕我们吗?” 这个反骨仔!小鳄鱼在心中暗想,一瞬间,他恨不得将那家伙当场击毙。 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对方很明显是要背叛他。 糟糕了,小鳄鱼心想,这时候,如果他是近卫军统领,一定会表现的宽宏大量,扬言陛下也心怀仁慈,可以赦免迷途归来的羔羊。 那样的话,在场所有被吓住的肥鲢鱼,一定会诚惶诚恐的宣布向他父亲效忠,那他就会失去肥鲢鱼一族的支持。 有那么一瞬间,小鳄鱼感到脑袋里空空入也,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得不说,主管文书的首领候选人很会把握时机,在这种时候,光明正大的说出这种话来,小鳄鱼就算杀了他也无法挽回损失! 小鳄鱼转头,望向一旁的老鳟鱼,却发现老鳟鱼也是眉头紧锁,显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就连一向成竹在胸的老鳟鱼也茫然无措。 “当然不行!” 出乎小鳄鱼意料的是,守卫甲竟然拒绝了赦免,新任近卫军统领一脸残酷的说道,“背叛的行为已经发生,你们的罪孽难以洗清,除非用鲜血!” 小鳄鱼着实惊呆了,他望着守卫甲,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对方竟会说出这种话。 这不是把肥鲢鱼一族往他这边推吗?这家伙傻了? 他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他转头望向老鳟鱼,却发现老鳟鱼的眸子里也满是茫然和震惊。 那真是糟糕的一刻,却也是美好的一刻。小鳄鱼眼睁睁的看着,那头主管文书的肥鲢鱼,脸色惨白的望着新任近卫军统领,肥鲢鱼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冷汗从肥鲢鱼的额头滴落,一直流进肥鲢鱼微微张开的嘴里。 首领候选人面如死灰,更多的肥鲢鱼则是呼喝怒骂,他们对着新任近卫军统领吐口水,有人大骂着“古龙王去死”,还有人冲着小鳄鱼大喊“陛下万岁”。 “他是故意的,” 忽然,老鳟鱼笃定的说,“他故意这么说的。” “为什么?” 小鳄鱼茫然的问道。 “那就要问他自己了。” 老鳟鱼用一种好笑的语气说道。 于是,小鳄鱼决定去问问他。 局势的发展一如小鳄鱼所料,很快,在新任近卫军统领第三次以古龙王的名义宣判肥鲢鱼一族所有人的死刑时,肥鲢鱼们开始暴动,有人大喊着杀掉守卫甲。 小鳄鱼知道,是时候了。 于是他让肥鲢鱼们安静下来,然后走向近卫军统领。 “我的子民们都想让你去死,” 两人面对面的时候,小鳄鱼这样说道,“不过,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我们是仁义之师,因此不会在这里以多欺少,将你斩杀。” “那我可真要谢谢你,” 守卫甲这样说道,然后,他的嘴巴张了张,做出一个口型,但却并没有发声。 小鳄鱼认出对方的口型,一瞬间,他心头狂跳,因为,那是一个“陛下”的口型。 他喊我陛下?小鳄鱼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 他想到刚才,新任近卫军统领不合常理的言行举止,一线灵光从他心头闪过,难道他想投靠我? 我得靠近他,小鳄鱼心想,最好来个密谈之类的。 于是,他对新任近卫军统领说道: “不过,你这厮惹怒了我的子民,我必须惩罚你,那么,就按照大河流域的传统,打上一场。” 闻听此言,肥鲢鱼们立刻开始欢呼,到处都是“小鳄鱼陛下万岁”的呼声。 今天的守卫甲传了一声紫色的铠甲,那是为近卫军统领特制的铠甲,小鳄鱼过去一直觉得,不论是谁,只要穿上那玩意儿,看起来都像是紫菜。 新任近卫军统领拔出腰间长剑,目光凝重的望着小鳄鱼,“所有人退后,” 他这样吩咐自己带来的手下,“让我来试试篡夺者的本事。” “所有人退后,” 小鳄鱼也这样吩咐,肥鲢鱼们顿时纷纷后退,广场中央出现一块巨大的空地,小鳄鱼望着守卫甲那张熟悉的面孔,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守卫乙大口吐血死去的样子,“我要看看我父亲用人的眼光如何。” “你还知道他是你的父亲,” 守卫甲用仅剩的那一只鱼鳍抓着长剑,剑尖指向小鳄鱼,“儿子篡夺父亲的王座,罪孽深重。” “他是我的父亲不假,” 难道是我想错了?他并不想投靠我,否则怎么会这样说我?“但他同时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暴君!一个不顾大河流域千万水族死活的昏君!作为他的儿子,我正要推翻来,来拯救大河流域的万民!” “多说无益,” 新任近卫军统领将长剑转了两圈,这样说道,“受死!” 说着,他直接迈大步冲向小鳄鱼,同时手中长剑用力劈下。 小鳄鱼灵巧的避过这一剑,然后,他纵身一跃,飞快的跳到守卫甲的肩头,张口咬向新任近卫军统领的脖颈。 “陛下!” 忽然,他听到新任近卫军统领压低声音,这样说道。 小鳄鱼不由放慢动作,守卫甲却折剑来砍,小鳄鱼清楚的看到,这一剑力道虽大,却全无准头可言,像是随意发出,他轻松躲过,却又返身跳下,“你说什么?”一转头,他轻声的说。 守卫甲朝下劈出一剑,这一剑落在小鳄鱼身侧,“陛下,” 他这样说道,“我愿做你内应,为你通风报信,关键时刻,给那老家伙雷霆一击!” 小鳄鱼心中砰砰直跳,“为什么?” 他知道这个问题很傻,但还是忍不住这样问。 “守卫乙为你而死,” 新任近卫军统领这样说道,“而他是我的好兄弟,我要成全他的意气。” 居然是这样……小鳄鱼想到从前,守卫甲和守卫乙的确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守卫乙也的确为他而死,那么,我该相信他吗? 战斗的结果是小恶意一脚踹飞新任近卫军统领,“你不行,” 他这样说道,“个子虽然大,本事却没多少,快走,快走,免得讨死。” 广场上的肥鲢鱼都欢呼起来,小鳄鱼又听见“小鳄鱼陛下万岁”的呼声,呼声整齐而又洪亮。 “想不到你小小的身子,” 守卫甲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这样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我们走!来日战场相会,再与你计较一番!” 说着,新任近卫军统领带着随从,灰溜溜的离去了,小鳄鱼也并不阻拦,如此一来,广场上的呼声更大。 这件事了结以后,小鳄鱼算是彻底得到了肥鲢鱼一族的民心,事态平息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除了文官候选人的职务。 他又派人软禁文官候选人,直到战争结束,守卫甲今天的表现的确有些奇怪,普通肥鲢鱼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文官候选人多半看出了什么,小鳄鱼怕他去水底宫殿告状,那样的话,刚刚得到的内应就有危险了。 “我们能信任他吗?” 当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小鳄鱼在上一任首领的房间里,这样问老鳟鱼。 “陛下在担心什么?” 老鳟鱼这样问道。 “我怕他名义上投靠于我,实则却戏弄于我,给我些假情报,那我岂不是完了?” 这是他内心的担忧,毕竟,守卫甲的态度转变来的太突然,而理由又不免有些虚无缥缈之意。 “陛下可以选择不信,” 老鳟鱼这样说道,“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内应,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他能帮我们,那当然是万幸,他若不能,那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小鳄鱼这才放下心。 然后就是整军备战,由于大河流域已经多年没有战端,导致军械库里的兵器很多都坏掉了,刀都钝了,长枪杆子都腐烂了,小鳄鱼让人火速重新打造。 要是有藏宝库里的那些宝贝兵器就好了,小鳄鱼忽然这样想着。 大河流域历代王者的收藏,那是一笔不可思议的庞大财富 ,其中就包括许多灵光闪闪的武器,小鳄鱼小时候曾经看过,至今他还未那念念不忘那些兵器上闪烁的银光。 “要是有藏宝库里的兵器就好了,” 小鳄鱼这样想着,“那样的话,一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打赢这一仗。” 他可不是异想天开,要知道,这的确是一场可怕的战争不假,然而,只要有了那些灵光闪烁的兵器,父亲手下那些人有算什么了?龙虾一族骁勇善战,没有,但他们的壳子再硬,也不可能比发光的兵器更硬。 然而,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小鳄鱼很清楚的知道,藏宝库已经被江言那家伙洗劫一空,就算以后他真的登基为王,那也只是一个口袋空空的王者罢了。 不过,对他来说,值得庆幸的是,江言把藏宝库洗劫一空,导致他父亲也无法动用那些兵器,否则,他也不用费心费力的纠结人手了,直接投降得了。 那之后,光阴飞纵,转眼便到了当下。 “陛下,” 身边的老鳟鱼这样说道,“我们下去,大战要开始了。 ” 大战要开始了,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就足以让小鳄鱼心头狂跳。 根据守卫甲传回来的消息,大河流域的王者显然已经得到了龙虾一族的支持,而对于肥鲢鱼一族投向小鳄鱼,大河流域的王者显然为之感到深深的愤怒,然而也仅限于此,大鳄鱼再没有派出使者前来肥鲢鱼一族的领地。 小鳄鱼和老鳟鱼精心谋划,最终把战场选定在距离水底宫殿几里远的地方。 那是一处古战场,事实上,那就是螃蟹一族过去的领地,自从螃蟹一族的叛乱被平息后,那里的领地就变成鬼城,大河流域再也没有一只螃蟹,也没有哪个水族敢踏足那里,据说一道夜晚,那里就会传出鬼哭之声。 “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小鳄鱼皱眉说道,“这里毕竟是曾经的反叛者的巢穴,我们选在这里起兵,政治意味上面,先差了一点……” “的确有那么一点,” 老鳟鱼对他的话表示赞同,“不过,我很熟悉那里的地形,当初的平叛战争是我一手指挥的,在那里大战我可以指挥得当。” 指挥战争的大权理所当然的交给了老鳟鱼,本来,这件事该由新党首领去做,可那头肥鲢鱼如今被小绿劈成了两半,就只能让老鳟鱼成为大将军了,老鳟鱼身经百战,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肥鲢鱼们也都愿意信任他。 “况且,” 老鳟鱼说道,“那地方远离水底宫殿,但又离的不算太远,因此,我们可以不用担心水底宫殿的可怕阵法。” 化龙关中的阵法,小鳄鱼心头凝重的想,自然,这个阵法可不是他必须要开启的那个阵法,而是守护水底宫殿的阵法,五年之前,诸王来袭的时候,正是他跳下化龙关,开启了阵法。 那阵法的威力……想到这里,小鳄鱼不禁心头沉重,那阵法的威力的确不孚众望,阵法开启之后,大河流域的王者身披神光甲胄出现,凭着一己之力,打败了陆地和天空的王者,生生扭转战局。 “那的确是个大问题,” 小鳄鱼想到这里,不禁开口道,“我是说,那阵法威力太大,只要有那阵法,我父亲先天便立于不败之地,他绝不会放弃那阵法,出来和我们决战,绝不会。” 如果我穿上天剑李丛云的铠甲,能不能和身披神光甲胄的父亲硬捍?他真的很想试试。 然而,天剑李丛云也曾告诉过他,那铠甲的力量有个限度,换言之,如果用的太狠,动用的次数太多,铠甲的力量就会枯竭,失去全部的防护能力。 小鳄鱼还要依靠那铠甲进入化龙关开启阵法,那阵法关系大河流域千万水族的性命,他不愿浪费铠甲的能量。 “如果我们宣布,要在那地方举办加冕仪式,他就必须得来,否则他就坐不稳王位,没有人会听他的话。” 老鳟鱼这样说道。 那时候,小鳄鱼真是眼前一亮。 “但愿如此,” 他这样说道,“但愿如此。” “如果他真的率兵前来, ” 老鳟鱼这样说道,“那么,在螃蟹一族的故地,我有七成的把握将他击败,只要陛下您能顶住压力。” 七成的把握,小鳄鱼心头砰砰直跳,他注意到,当老鳟鱼说击败的时候,老头的两个鱼鳍都攥紧了,显然,老鳟鱼也想报仇,至于说他要顶住压力,那自然是在正面战场挡住他父亲。 “我有把握,” 小鳄鱼这样说道,他已经把从冰封的圣殿中得到的丹药和灵果全部吃掉,实力突飞猛进,如果说从前他面对自己的父亲,还只能躲避拉扯,现在,他完全可以和大鳄鱼硬捍了。再加上,他还得到了一页残卷,那上面记载了一种强大的术法,名为怒风裁决,近来他常常习练,这是一门艰难深奥的术法,然而,他本就拥有风的力量,学习这术法便容易的多,如今,他已经掌握了术法的第一种运用,即驱使狂风杀敌,后面还有更高的层次,据说可以身化狂风,飞速移动,但无论他怎样苦练,都还没能掌握那个法门,不过,他有信心挡住自己的父亲,“我也要和他做个了断。” 说这话时,他也攥紧小爪子,声音又沉又冷。爷爷,母亲。 “唯一要注意的是,” 老鳟鱼沉声道,“事情可能会发生一些难以想象的变故。” “什么变故?” 小鳄鱼问道,“你是说,我父亲在河神庙的搜寻?” 根据守卫甲传回来的消息,大河流域的王者近来差点没把河神庙给翻过来,至于他到底在找什么,没人知道。 “他在找一块石板,” 老鳟鱼这样说道,“那块石板名为河神的震怒,乃是您的曾祖父打造的石板阵法,据说可以让河神的虚影显化。” “然后了?” 小鳄鱼一脸愕然,“让河神的虚影显化有什么用?河神的虚影会帮他战斗?” “河神的虚影会震慑住所有人,” 老鳟鱼皱着眉头说道,“水族的体内流着敬畏河神的血,那虚影一出现,我们的战士就会失去战意,而如果那虚影竟与他们敌对,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倒戈。” “还有这种事情?” 小鳄鱼惊呆了,“为何我竟从未听说过?曾祖父,就是我爷爷的父亲,他为什么打造那样一块石板?” “自然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大河流域,” 老鳟鱼这样答道,“只可惜弄巧成拙,你曾祖父他……并不是一位太过贤明的王者,你明白吗?” “怎么会?” 小鳄鱼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史书上说,他励精图治,完成了大河对天空的反攻,差点占领鹰巢。” “那只是美谈,是一方面,” 老鳟鱼这样说道,“当然,他的功绩谁也无法抹杀,但在这一份功绩之后,是穷兵黩武之后的惨状,许多家庭失去了顶梁柱,由于战争,大河的财政一落千丈,那段时间,大河上下到处都有冻死饿死的人,若在以往,叛乱早就开始了,但因为有河神的震怒,导致水族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隐忍,直到最终之战失败,天空的王者用护天神羽打败了你曾祖父,败走之后,他回到大河流域,不想着如何安顿民生,却想着再度反攻,于是,即便是河神的震怒也无法再震慑饥饿的水族,大河流域有史以来最为浩大的叛乱开始了,史称十族叛乱。” “十族叛乱?” 小鳄鱼感觉整个世界都颠倒了,他从未听说过什么十族叛乱,史书上没有这样的记载,但老鳟鱼是绝不会胡说的,“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河神有灵,” 老鳟鱼说道,“当浩浩荡荡的叛军兵临水底宫殿的时候,你曾祖父愤怒的拿出石板,然而,这一次,面对怒气冲冲的十族联盟,仿佛是河神也不震慑了,石板自行离去,化光落入河神庙中。” “自行离开了?” 小鳄鱼的嘴张的大大的。 和小绿一样,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如今不怎么信奉河神了,很多时候嘴上虽然也喊着河神保佑,但心里其实不抱希望,可是,老鳟鱼说的这个传说,显然与他的认知不大符合。 “后来他们推翻了你曾祖父的逃统治,另立了你祖父,由于他们没有自立为王,又因为你曾祖父是邪恶的那一方,因此史书不曾记载这次叛乱。” “所以说,” 小鳄鱼彻底明白了,“如果我父亲找到那块石板,他就可以震慑我的军队……” “这是我们唯一要担心的事情,” 老鳟鱼沉声道,“不过,一切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关于那块那块石板,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你父亲没找到它。” 回到当下,小鳄鱼最后望了高天上挨挨挤挤的大星一眼,转身游向大河深处,大战要开始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知以后是否还能再见这星空? 大概不能,因为即便战胜,他也要去化龙关下走一遭,而如果通道真的开启,他就要到那个叫“地球”的大世界去了,此界即将毁灭,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在大河之上仰望星空,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热泪盈眶。 一切都如约进行,在两位首领候选人的带领下,肥鲢鱼一族的一千二百名士兵出发前往螃蟹一族的领地,他们手上的武器大多是刚刚修补好的,身上的铠甲则显得有些破烂。 小鳄鱼不禁有些心酸,他多想给这些人配备更好的武器和防具?他们可能会流血,可能会死去,穿着破烂的防具,为他战死。 大个子肥鲢鱼朝他走来,小绿看起来像是一座肉山,他手中抓着那面黄金盾牌,身上则穿着做工细致,灵光闪闪的锁甲,据说那也是江言那家伙送他的。 “陛下,” 大个子肥鲢鱼走来,这样说道,与新党首领的一战,让小绿成熟了很多,现在,大个子肥鲢鱼脸上的神情镇定自若,走起路来威风凛凛,目光也锐利了许多,他走到小鳄鱼面前,躬身行礼,“待会若是打起来,我来随您冲杀。” “好,” 小鳄鱼这样答到,然后,他压低了声音,“我希望你是最勇猛的那一个。” 他把“最勇猛”这三个字咬的很重,大个子肥鲢鱼惊讶的望着他,显然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知道了,陛下。” 大个子肥鲢鱼这样答道,然后就随侍在他左右。 肥鲢鱼一族生活的假山,在大河流域中游偏下游一点点,水底宫殿则在中上游,大龙虾一族的领地在最上游,靠近大河流域源头的雪山,螃蟹一族的领地就在肥鲢鱼一族的领地和水底宫殿中间。 从肥脸鱼一族的领地,到螃蟹一族的领地,中间要经过三道深沟,两片能吃人的河床,最后再翻过一座水底小山,这一段路程并不好走,小鳄鱼更担心父亲会派人沿途偷袭,因此,他撒出许多斥候探查情况。 不过,大鳄鱼显然不准备和他野战,甚至于,根据守卫甲传回来的消息,哪怕如今小鳄鱼已经发出要在螃蟹一族的领地加冕为王的消息,大鳄鱼依旧按兵不动。 难道说,父亲真的不想放弃化龙关的阵法?小鳄鱼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 不久之后,当他们小心翼翼的穿过一片吃人沼泽的时候,守卫甲发来了风信。 “我父亲出兵了,” 查看风信之后,“小鳄鱼这样对老鳟鱼说道,“他们沿着真龙大道南下,直取螃蟹一族的领地,看样子是要和我们争抢建筑的掌控权。” “那些建筑没有什么意义,” 老鳟鱼这样说道,“就算被他先占领也没什么,不过,领地周围有两条深沟,可以有效的挡住东面和南面,是很重要的战略地形,你父亲也打过不少仗,他肯定知道你那深沟的作用,如果他据沟而守,我们就会陷入被动,龙虾一族虽然不爱玩弓箭,但他们是投掷长矛的好手,我们得赶快。” “通知下去,” 老鳟鱼发号施令,“把不必要的辎重都丢掉,加快速度,用最短的时间赶到那里去。” “这样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 小鳄鱼这样问道。 “过急?” 老鳟鱼摇了摇头,“兵贵神速,如果我们慢慢走过去,他们甚至可能越过螃蟹一族的领地,在小山丘上阻击我们,居高临下的话,龙虾一族的长矛可厉害了。” 小鳄鱼点头表示赞同,事实上,他听得有些懵懂,这倒不能怪他,打仗是这世上最简单的事,也是这世上最难的事,有的人天生就会打仗,有的人永远也学不会打仗。 “再通知下去,我们兵分三路,” 老鳟鱼这样说道,“让两位候选人各带二百兵力,从两侧迂回,我们从正面迎击敌军,他们伺机而动,一旦两军相接,他们立刻从两旁杀出,没有什么军队能挡住同时来自三个面的冲击。” “如果他们逃走了?如果他们不和我们两军相接了?如果他们一味后退,只想消磨我们的实力了?” 大个子肥鲢鱼颇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是在消磨他们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老鳟鱼说道,“士气,况且,我不是说了吗,后面有两条深沟,会把他们挡住的。” 就这样,他们兵分三路,小鳄鱼和老鳟鱼带着八百肥鲢鱼士兵直取螃蟹一族的领地。 他们穿过吃人的沼泽,在深沟上方架起简易的桥梁,肥鲢鱼们一只只通过,小鳄鱼真的很害怕,他们那庞大的身子会无法保持平衡而摔下深沟。 “我想到了死刑之桥,” 老鳟鱼颇有些感慨的说道,“陛下,您是上天派来拯救大河流域的,您是河神显灵的结果,自从您穿过死刑之桥以后,我就无比确认。” 小鳄鱼想到那时的情形,死刑之桥的确恐怖异常,一根细细的圆木,左右晃动不停,圆木还湿滑无比,小鳄鱼两次摔落,能活下来真是万幸。 他是最后一个通过深沟的,比起肥鲢鱼们的小心翼翼,他就从容的多了,但见他昂首阔步的踏上简易的桥梁,身形一晃不晃的从桥上走过,那模样淡定的简直要让人以为他是在走通天大道。 再前方则是一座小丘,在这里,老鳟鱼谨慎的命令大军原地休整,直到派出的斥候前来回报,声称小丘上并无埋伏,老鳟鱼才再度出发。 当他们翻过小丘之后,小鳄鱼看见,前方出现一大片荒凉的土地,一些建筑零散的分布在大地之上,远处则是两条深沟。 “这就是螃蟹一族的领地吗?”小鳄鱼有些怔怔的望着远处荒凉的土地 。 他看到,那些建筑都残破不堪了,道路因为年久失修,早已坑坑洼洼,很难想象这里曾经是个繁华的所在,因为如今这里只剩荒凉和寂静。 小鳄鱼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水族愿意来这里,一来是道路艰险难行,二来则是,这地方实在有些恐怖,那些残破不堪的建筑的门窗像是怪物瞪大的眼睛和嘴巴,如果这个怪物允许蜘蛛在他身上拉网的话。 “蛛丝儿结满雕梁,” 老鳟鱼有些感慨的说道,“当年螃蟹一族如日中天,势力强大,这个地方繁华的不可思议,由于你父亲从来不开放水底宫殿,因此这里就成了整个大河流域最繁华的所在,比起龙虾们生活的黑黝黝的洞窟,还有肥鲢鱼们的假山,螃蟹们可大气的多了,巅峰时期,这里的夜晚都是灯火通明的,只可惜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部队开始进驻螃蟹一族的领地,士兵们冲着那些废旧的建筑指指点点。 “报!” 忽然,有斥候回来报告,“正前方发现大量敌军,目测数量在一千以上,带队的正是……陛下的父亲。” 来了吗?小鳄鱼心头狂跳,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上的血都热了起来。 “一千以上是多少人?” 老鳟鱼不慌不忙的问道。 “估计有一千五……” 斥候回忆着,这样说道。 一千五,小鳄鱼心想,我们是八百,两倍的兵力差距,他不禁望向两侧,希望能看见分头前来的两位候选人带着军队出现,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直走当然快些,迂回的当然慢些。 “通知部队,” 老鳟鱼这样说道,“转向西方,全速前进,并且做好战斗准备。” “直接开打?” 小鳄鱼这样问道。 “直接开打,” 老鳟鱼回答的掷地有声,“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卡住位置,然后才能把他们逼向深沟。” “问题是,” 大个子肥鲢鱼说话了,“他们有一千五百人,我们却只有八百人,是我们逼他们,还是他们逼我们?” “他们从大道上来,” 老鳟鱼这样说道,“没办法和我们一样兵分两路,不管他们有多少人,他们都只是一直军队,而我们却是三只军队,他们人数占优不假,我们却是三打一,优势更大。” “另外两支军队还在路上,” 小鳄鱼说道,“他们能准时赶到嘛?” “我们先占住位置,” 老鳟鱼说道,“然后就拖时间,我不认为你父亲会直接开战,以他的性格,大概会先跟我们来个口头大战,然后你还要和他一对一单挑,再然后才是决战,这么一算下来,他们就是爬也该爬到了,而且你不要望了。” 说到这里,老鳟鱼意味深长的望了小鳄鱼一眼。 我们有内应,小鳄鱼心想,是的,我们有内应。 他们穿过荒凉的市镇,很快就赶到老鳟鱼指定的地点,而于此同时,在他们对面,一支大军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小鳄鱼仔细打量起父亲的军队,龙虾一族走在最前面,他们身上穿着精良的铠甲,比肥鲢鱼一族的战士的铠甲好上太多,这倒也不奇怪,毕竟龙虾一族天生尚武,至今还流行搞神圣赌斗,肥鲢鱼一族则喜欢吃吃喝喝,赌斗的传统早荒废许多年了。 每一只龙虾都有面三米长,他们的铠甲颜色各异,但全都是铁皮制作,上面又烤了一层彩釉,他们的螯钳本就威力巨大,披上铠甲之后,更是无坚不摧。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大个子肥鲢鱼说道,“这些龙虾……” “别说话,” 老鳟鱼摆了摆手,这样说道,然后,他低头侧耳,似乎在倾听什么,“听,” 他说,“有海螺的声音。” 小鳄鱼正为龙虾们的威武身姿暗暗叫苦,闻听此言,却就仔细倾听,果然,他也听到一股“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是拨浪鼓,又像是流水的声音。 “你父亲准备充分,” 老鳟鱼这样说道,“连海螺一族的人都找来了,不过,他找这种消失已久的生活在咸水中的水族做什么了?” “这就是海螺发出的声音?” 小鳄鱼震惊了,“我听说,他们身上背负着巨大的,好像龙卷风一样的壳子,每当他们行走的时候,风从他们的壳子里穿过,就会发出好听的声音,天啊,他们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显然没有,” 老鳟鱼面色沉重的说,“管不了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上前去。” 士兵们早已停下脚步,正时候,肥鲢鱼们都抓紧手中的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能杀人的那一块都遥遥对准了对面的敌人。 小鳄鱼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打量着父亲的军队,除了最前面作为主力的龙虾军团,后面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杂牌军,老鳟鱼笑称他们为“杂鱼军”,倒也不全是开玩笑,那里面什么鱼都有,都少有重样的。 杂鱼军的装备就不比龙虾军团那么整齐,那么精良,事实上,许多杂鱼根本没有装备,小鳄鱼甚至怀疑这是父亲抓壮丁抓来的军队,因为他们的脸色也一脸惶恐,显然是在害怕即将到来的战斗,反观龙虾们,一个个……也是脸带惧色,为什么?小鳄鱼感到有些奇怪,龙虾一族不是最能征善战吗?或者说,他们不但善战,而且好战,面对战争,脸露惧色,可不是他们的风格啊! “我想说……” 大个子肥鲢鱼又一次试图开口说话,但这一次打断他的是小鳄鱼的父亲,大河流域的王者,古龙王陛下。 “逆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上来就是喝骂,“你是在哪里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敢来谋朝篡位?” 小鳄鱼看到,父亲今天穿着一身金色铠甲,背后系着皂色披风,肩膀上盘踞着一龙一虎两个脑袋,胸口则是碧玉打磨成的护心宝镜。 大河流域的王者被二百多名近卫军战士拱卫在中央,守卫甲在他身侧,另一边则是父亲从前的重臣,一只老青鱼。 第二百五十七章 老医师横死,老鳟鱼叛变,河豚又跟了江言,这老青鱼本来八辈子也做不成左右手的,如今倒时来运转,成了大河流域王者身边最倚重的近臣。 “父亲,” 小鳄鱼不卑不亢的说道,“我本也敬你如天神下凡,然而,你倒行逆施,横行无忌,为了一己之私,竟要让大河流域千万水族流血!” 小鳄鱼说到气愤之处,不由得怒气充塞胸膛,一张小脸都涨红了。 “倒行逆施,倒行逆施!” “讨伐无道,讨伐无道!” …… 在他身后,肥鲢鱼一族的士兵们都大喊起来。 “你这逆子!”大河流域的王者沉声道,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偏偏又让人觉得异常清晰,一瞬间便盖过了所有士兵的叫喊,“我从小就教育你好好做人,没想到你好的没学到,倒不知从哪里把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学了个通透!为父身为大河流域正统的王者,一向修德,用权行事更是如履薄冰,几时有你说的这些事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又望向小鳄鱼身后的肥鲢鱼一族的士兵们,“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邪魔妖法,竟能蛊惑到肥鲢鱼一族的好男儿们跟着你犯上作乱!我今天告诉所有人,但凡此刻倒戈的,我一定饶恕你们犯下的罪!你们若是能将这小子抓来,送在我的面前,我更是要给你们一生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至于那些个执迷不悟,一心想要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哼哼,我今有大军陈列在此,人数是你们的两倍还多,你们拿什么跟我打?到时候自己人头落地不说,还要连累家人一起遭殃啦!” 此言一出,肥鲢鱼一族的士兵们顿时哗然,小鳄鱼清楚的看到,士兵们面面相觑起来。 他心中顿时焦急起来,毫无疑问,姜还是老的辣,大河流域的王者极善攻心之计,临阵之时说上这么一席话,胡萝卜加大棒,登时动摇了肥鲢鱼士兵的军心。 “诸位,” 便在此时,老鳟鱼说话了,他的声音苍老而又富含魅力,像是冬日火炉边讲故事的老爷爷的声音,“不会真有人相信这家伙的话?想想你们如今身在何处!大河流域可还有一个螃蟹?” 好极了,小鳄鱼心想,父亲对付叛逆的手段大家都清楚的很,但若是声嘶力竭的大喊父亲不会放过谁,那便显得有些无力,像老鳟鱼这样轻轻的点上一句倒是再好不过了。 “哦哦哦,” 大河流域的王者盯着老鳟鱼说道,“看看我找到了谁?是他,监守自盗的老鳟鱼大人,大人呐,我真不该心软留了你的性命,否则你现在就不能来恩将仇报了。” “我老鳟鱼是什么人,” 老鳟鱼冷冷的说道,“大河流域上下都清楚的很,只是因为我反对你制造刺刺球,你设计陷害我,呵呵,恩将仇报?我倒想问问,我那么多年尽心竭力的辅佐你,就全是喂了狗?” “大胆叛逆!” 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一声,大鳄鱼昂着脑袋,一对邪恶的小眼睛瞪住老鳟鱼,“待会就要了你这厮的狗命!” “那你得先过了我这一关,”小鳄鱼冷冷的说,“父亲,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早已配不上大河流域的王座,今天我就来和你做个了断。” “配不上?” 大河流域的王者哈哈大笑道,“我若是配不上,河神自然会来收我,轮的到你这个逆子来多嘴?” “你亵渎神明太深,” 小鳄鱼冷冷的说,“河神都不愿动你,怕脏了自己的手,就让我来替河神处理你。” “哈哈哈哈……” 大河流域的王者仰天长笑,笑罢,他冷冷的低头,注视着小鳄鱼,“来,让我来看看你这个畸形的小怪物有多大本事,就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龙虾族的士兵们为大河流域的王者让开一条路,小鳄鱼也早就立身队伍最前列,这时候,父子二人相对而立,互相观望着彼此,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要小心火焰,这是小鳄鱼的想法,我可以动用风的力量,他告诉自己,风可以把火吹走,我要让火焰回头,烧焦他的鼻子。 “儿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瞪着自己的儿子,一双邪恶的小眼睛里满是仇恨,“我知道你为什么敢跟我交手,你抢走了我太多的机缘,不是吗?而你现在还想夺走我的王位,老天爷,我到底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小鳄鱼听明白了,所谓的“抢走机缘”,当然指的是他得到了冰封圣殿中的供品。 “那本来就不属于你,” 小鳄鱼冷冷的说,“那是我们祖辈发誓要守护的地方,你却在里面肆意妄为,丛云祖师该杀了你的。” “他想杀我的!” 大鳄鱼的面孔都狰狞了,显然是恼恨到了极点,这也难怪,当时在圣殿之中,若不是天剑李丛云出手,他已经杀掉小鳄鱼,得到那些供品了,那样一来,他非但不会有现在的麻烦,而且多半已经修为暴涨了。 “他要想杀你,一瞬间就可以杀你千百次,” 小鳄鱼这样说道,“但他只是把你惊走,哼,他真该杀了你的。” 的确如此,李丛云后来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杀掉大鳄鱼的时机,“我看到了他的命数,他现在还不该死,我若强行抹杀,日后必有灾祸。” 这是天剑李丛云的说法,小鳄鱼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天剑李丛云出手会有祸患,不过这就是李丛云的选择,他也没办法干涉。 “他不想杀我?” 大鳄鱼目光闪烁的说,“为什么?他有什么顾虑?” “他怕脏了手,” 小鳄鱼这样说道,“他看到你干的那些事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好奇的神色,显然,这句话暗示的意味太浓厚了。 “喜欢含血喷人的小崽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一声,“我当初就该把你弄在墙上,该死的,来!” 说着,大鳄鱼咆哮着冲了上来,甚至还不等小鳄鱼搞清楚“弄在墙上”是什么意思。 “呼!” 大河流域的王者出手了,大鳄鱼迈开四条粗壮的鳄腿,飞快的冲向小鳄鱼,同时,他张开大嘴,一大蓬火焰涌向小鳄鱼! 小鳄鱼闪身躲避,事实上,这时候,他就很想动用自己刚学的术法,怒风的裁决,将这一大蓬火焰全部吹回去,那样的话,大鳄鱼多半会灰头土脸。 不过,灰头土脸可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当众格杀自己的父亲,他相信,只要他做到了,接下来的战斗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他甚至可以以新王的身份勒令父亲带来的杂牌军放下武器。 要隐忍,他告诉自己,这火焰还只是开胃小菜,吹回去也没什么作用,要隐忍,等那种赤色的火焰。 父亲会吐火,他是知道的,非但如此,他还知道父亲会吐什么样的火,像刚才这种橘黄色的火焰,就是温度较低,杀伤力也不太大的一种,另一种通红的火焰则温度更高,杀伤力更强。 但那还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一种赤红如血的火焰,那是父亲燃烧自己的本源之力吐出来的,堪比龙焰,杀伤力惊人。 于是,他动用那种黄色的能量,躲过这一蓬火焰。 大鳄鱼见他躲闪,登时猛的转身,长满倒刺的鳄鱼如狼牙棒一样狠狠砸向小鳄鱼。 小鳄鱼朝上跃起,轻轻巧巧的避过这一击,狼牙棒一样的鳄鱼尾巴砸在地上,烟尘四起,小鳄鱼趁势跳上父亲后背,速度飞快的往前爬。大河流域的王者用力甩了甩身子,似乎想把小鳄鱼耍下去,然而小鳄鱼锋利的爪子死死的扣住他后背的凸起,当然不可能被甩下去,下一刻,大河流域的王者猛的一翻身,将自己的后背狠狠的压向大地。 这一下翻身速度极快,如果真被压住,可以想象,小鳄鱼一定被压成肉饼了,不过,他又动用了那种黄色能量,飞快的跳向一旁。 大河流域的王者变招奇快,一瞬间,他用前爪猛的拍地,巨大的身子便直接在空中转圈,然后,他的另一只大爪子狠狠的拍向小鳄鱼。 小鳄鱼再度闪身躲避,大河流域的王者拍了个空,又轰起一阵烟尘。 他们在那条旧路上开战,这时候,由于大鳄鱼庞大身形和可怕体重的破坏,本就千疮百孔的路面竟变得稀碎起来。 “这就是我的儿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瞪着小鳄鱼,用一种笑嘲的语气说道,“我没教会他勇敢,或者说,他的勇气和他的身材成正比。” 对面的军队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小鳄鱼身后则无比肃穆。 “你什么都教过我,” 小鳄鱼主动出击,他动用黄色能量,身化魅影,直冲向大鳄鱼,“唯独没教过我勇敢,但我天生勇敢。” 说这话时,他已经冲到大河流域的王者面前,大鳄鱼喷火,试图逼退他,小鳄鱼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他在一瞬间拉出一个z字,躲过火焰,然后继续奔袭大鳄鱼。 太快了,他简直像是一阵风,父亲的面孔在他眼中瞬间变大,下一刻,他挥爪,锋利的爪子直落向父亲右眼。 大鳄鱼举起前爪,挡住这一击,小鳄鱼却中途变招,只见他后腿弹动,整个身子便忽然跃起,他又挥爪,这一下大鳄鱼没反应过来,小鳄鱼的爪子在他额头划过,撕下一块血肉。 事实上,眼睛和额头,是大河流域的王者露在外面的为数不多的几个身体部位之一,大鳄鱼身上穿着做工精良的铠甲,将自己保护的很好。 “吼!” 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一声,“这个该死的小蟊贼!” 他这样骂道,“只会偷偷抹蜜的耍伎俩,受死!” 大鳄鱼飞快的翻身,这时候,小鳄鱼正攀在他肩膀上,大鳄鱼故技重施,想要利用大地将小鳄鱼从身上逼走,然而小鳄鱼却趁机张嘴咬他的脖子,大鳄鱼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伸手挡住脖子,然后愤怒的一挥手,不知为何,小鳄鱼竟没躲过这一击,他那小小的身体倒飞出去。 “我让你躲!” 大河流域的王者面色狰狞,鲜血从他额头滴落,将他整张脸都染的十分可怖,下一刻他张开大嘴,一道赤红色的火焰熊熊涌出。 来了,在空中,小鳄鱼望着那道赤红色的火焰,心中这样想着,等的就是你。 他故意被父亲一巴掌拍飞,等的就是这一刻,不得不说,这一招欲擒故纵玩的有些冒险了,父亲力气太大,刚才那一下显然没把他打的灵魂出窍。 不过,不管怎样,他等的机会来了。 “风,” 他在心里说道,同时脑海中闪过口诀,“从那审判之界降临,裁决不义!” 一抹怒风从天而降,起初,这风只有一丝,忽然,这风便壮大起来,及至涌向大河流域的王者吐出的赤红火焰时,这风简直成了呼啸的狂龙,一瞬间,火焰被风吹的向后烧去,赤红色火焰落在大鳄鱼脸上,大河流域的王者大声惨叫起来,他在一瞬间收起火焰,小鳄鱼却看到,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父亲的脸却焦黑一片,鼻子都融化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小鳄鱼在心中狂吼,说实话,看到自己的父亲被烧成这样,他心中非但不感到痛苦,反而更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我要宰了他!他这样告诉自己,为了爷爷,为了母亲! 下一刻他扑向大河流域的王者,大鳄鱼正在失声惨叫,小鳄鱼靠近他之后,爪子上多出一点黄色光芒,他挥爪,眼看爪子就要抓开父亲的脑袋,眼前却忽然亮了起来。 好亮,神光刺的他睁不开眼,他的爪子落下,黄色光芒冰消瓦解,发生了什么?好亮,他看不清。 下一刻,他听到父亲的怒吼,还有所有人的惊呼,他感到不妙,往后退时,却又被父亲的大爪子拍了一下,无匹的力道冲击着他身上每一块血肉,他整个人几乎要崩碎了,父亲的力量变强了,为什么?他想不通 这时候,亮光稍微潜息,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看到父亲披着神光甲胄朝他冲过来。 化龙关下的阵法,他明白了,父亲开启了化龙关下的阵法。 可是,这里明明离化龙关远的很了,为何阵法能量能传到这里来?父亲狰狞的面孔越来越近,他忽然听见海螺的声音。 来不及思索是怎么回事,他身上也已经多出一副铠甲,铠甲上神光湛湛,一点不比父亲身上的差劲。 这是从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上扒拉下来的,小鳄鱼本来不打算动用这铠甲,毕竟铠甲的能量用一点少一点,而他还要凭借这铠甲下到化龙关去。 不过,这时候,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开了,父亲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化龙关下的阵法搬到这里来了,那一掌虽不曾将他活活拍死,但也让他五内俱焚,灵魂仿佛都要出窍了,他知道,再不动用天剑李丛云的铠甲,他一定会被打死的。 “吼!” 大鳄鱼怒吼一声,一瞬间,河床动摇,周围破败的建筑直接塌掉,大河流域的王者获得阵法能量的加持后,实力简直到了另一个境界。 小鳄鱼清楚的记得,五年前,当父亲披上这一身神光甲胄的时候,鹰王和陆地之王两人联手也斗他不过。 “逆子,给我死来!” 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着,他面目狰狞的伸出大爪子,朝着小鳄鱼遥遥一拉,小鳄鱼只觉一股无形吸力落在自己身上,下一刻,他竟不由自主的飞身而起,冲向大河流域的王者。 我让你抓,这是小鳄鱼心中的想法,这时候,他并不出招抵挡,而是任凭大河流域的王者把自己吸过去。 一瞬间,在那股吸力的裹挟之下,他飞快的逼近大鳄鱼,同时,那股吸力将他的四肢都分开,露出柔软的肚皮,这是不设防的姿态,显然,大鳄鱼想把他吸过去,然后发动致命的打击。 “哗啦啦……” 小鳄鱼被吸到近前,大鳄鱼猛的挥动爪子,一瞬间,空气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爪子落在小鳄鱼身上……小鳄鱼却并没有被拍飞,这时候,他身上的甲胄发出另一种璀璨的神光,大鳄鱼的爪子拍在上面,仿佛落入泥潭之中,丝毫不能前进。 “嗬嗬……” 大鳄鱼发出沉重的喘息声,似乎在经受某种痛苦。 小鳄鱼也发出闷哼声,显然也被痛苦纠缠着。 这时候,父子二人身上都爆发出璀璨的神光,水底宫殿的阵法和天剑李丛云的铠甲在比拼,战斗的余波撕扯着父子二人的身体,因此两人都感到痛苦。 “啵!” 最终,伴随着一声轻响,像是有一个气泡炸开,大鳄鱼身上的神光甲胄出现一丝小小的裂痕,大河流域的王者脸色一变,紧接着,裂痕飞速扩大,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响声,神光甲胄轰然破碎。 “不!” 大鳄鱼惨叫一声,这时候,天剑李丛云的铠甲流转出璀璨的神芒,狠狠的撞在大鳄鱼身上,大鳄鱼往后直飞出去,“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小鳄鱼在一瞬间脱下天剑李丛云的铠甲,这铠甲是他马上征服龙族绝望之地的保证,他不想把太多的能量浪费在这里。 下一刻,小鳄鱼动用黄色能量,化身魅影,直冲向大河流域的王者,他在一瞬间接近自己的父亲,然后,他飞快的挥动小爪子,抓向父亲的喉咙。 “嗤啦!” 是血肉被划开的声音,大鳄鱼的喉咙被撕开,鲜血狂飙,父亲的热血喷在小鳄鱼身上,热乎乎的,小鳄鱼几乎能看到父亲的喉管在微微跳动着,显然,刚才这一击只是撕开了喉咙外面的血肉,他的爪子太小,不能一击毙命。 他还想动手,但大鳄鱼已经落入人群之中,砸在几个龙虾族士兵的身上,小鳄鱼跟进,在这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大河流域的王者大叫起来: “战阵,战阵!” 下一刻,无论是龙虾一族的士兵,还是后面的杂鱼军,亦或是近卫军,所有人都大喊了一声: “战阵!” 在这一刻,小鳄鱼清楚的看到,每一个士兵脚下都腾起一抹血红的煞气,煞气升腾着,上千道煞气汇集在一起,却就变成一朵赤红色的云彩,这云彩骨朵朵的往上冒,中间高高凸起,像是温泉。 小鳄鱼身上本有黄色光芒护体,那也是他能身化魅影的原因,这时候,他整个人猛的撞上煞气组成的云彩,只听“滋啦啦”一阵响声,他身上的黄色能量烟消云散。 小鳄鱼后退,煞气云彩还在升腾,他看到父亲被人扶起来,父亲的喉咙还在咕噜噜的冒血,只差一点,他告诉自己,心中很是不甘,只差一点。 弱者如何对抗强者?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在普通人的世界,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实力差距非常的小,火药时代之后更是如此,即便是那种精心培养的杀人机器,也无法战胜枪炮。 修士的世界则不同,强者太强,一个术法可以搬山填海,可以毁天灭地,甚至摘星拿月,这都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这样看来,弱者似乎变得很无力,因为每提升一重境界,实力的增长都是几何级,像袁灭那样的存在,一亿个江言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然而,是不是说,强者就可以为所欲为,今日灭一国,明日屠一族了?也不是,有人发明了战阵,这是一种凭借数量取胜的法子,特别适合大规模集群的军队。 军队里的士兵,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大修士,事实上,大修士也不可能跑去当大头兵,那么,倘若每一个士兵都只能各自为战,那样的军队在大修士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了?大修士完全可以轻易抹杀一只大军。 战阵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这是聚集个体力量,形成合力,进而使力量发生本质的蜕变的手段,一千只蝼蚁,分开来就是一千只蝼蚁,人可以随意踩死他们,但若是动用战阵,一千只蝼蚁可以化身蚁精,反过来把人踩死,这就是战阵的精髓。 这时候,大河流域的王者带来的士兵正在结阵,煞气组成的红云徘徊激荡不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即便后退到安全距离,小鳄鱼也还是感到阵阵心悸。 “结阵。” 他听到老鳟鱼的声音。 老鳟鱼虽不是出生行伍,但也经历、指挥过不少战争,对于战阵一道颇有心得,开战之前,他曾经指导过肥鲢鱼一族的士兵们如何快速结阵,如何背负战阵杀敌,这时候,他命令结阵。 下一刻,肥鲢鱼一族的士兵将手中的兵器齐齐往地上一砸,只听“哗啦啦”的一阵响亮,小鳄鱼感觉自己耳膜都要被震破了,他转头去看,却见每一个肥鲢鱼士兵的脚下都腾起一抹黑色煞气,煞气升腾,激荡起一阵黑色旋风,这旋风将肥鲢鱼一族的战士整个包围起来,呼呼流转,声势惊人。 “你这个暴君!” 老鳟鱼指着大河流域的王者骂道,“一对一决斗已经输了,你还活着是我家陛下顾念父子之情,因此留手,你若识相,就该即刻投降,否则我大军所过之处,尔等必然土崩瓦解!” 大河流域的王者满身是血,铠甲都被染红了,脸上则满是焦黑,鼻子都烧化了,看起来异常恐怖,这时候,大鳄鱼缓缓开口,用一种恐怖的语气说道: “你们让我流的血,我会让你们百倍偿还。” 说到这里,大河流域的王者抬起爪子,冷冷的指点小鳄鱼这边,“杀,” 他这样下令,“杀光他们。” 一瞬间,杂鱼们纷纷举起兵器,啸吼如雷,龙虾一族的士兵却只是象征性的喊了喊,并不曾挥舞自己的大钳子。 “准备迎战!” 小鳄鱼高声呼喝,这时候,他携战胜之威发号施令,身后的肥鲢鱼一族的兵士纷纷战意高涨。 “小鳄鱼陛下万岁!” “小鳄鱼陛下必胜!” “打倒暴君古龙王!” 他们这样喊着。 “为了小鳄鱼陛下!” 忽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人群中冲出,肉山一样的大个子肥鲢鱼抓着盾牌,迈开大步,轰隆隆直冲向对面的战争,一抹呼啸的黑风盘旋在他头顶,那是战阵在加持他。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小鳄鱼,大个子肥鲢鱼在干什么?他就这样冲上去了? 来不及多想,下一刻,大个子肥鲢鱼已经冲到龙虾一族士兵的面前,“统统滚开!” 大个子肥鲢鱼大喊着,“你们这些没钳子的废物,倒来吓你爷爷!” 没钳子的废物?小鳄鱼不禁感到一阵愕然,那是什么意思?龙虾怎么会没有钳子……来不及多想,他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大个子肥鲢鱼独自冲杀,这时候,他大喝一声: “肥鲢鱼一族的勇士,随我冲杀!” “轰隆隆!” 大军冲杀,脚步如雷。 “呼呼……” 黑风激荡,呼啸不休。 这时候,大个子肥鲢鱼已经冲到红云之下,可以清晰的看见,有红云落在他身上,那是阵法在压制敌人,大个子肥鲢鱼的脚步变的缓慢,显然是因为红云的缘故。 不过,肉山一样的大个子肥鲢鱼还是勇不可当,只见他用力挥舞手中盾牌,猛的砸向前方的两只龙虾,那两只龙虾竟不举钳抵挡,只是拿头去撞肥鲢鱼,那又有什么用处?一个龙虾撞过来,盾牌砸下,咣的一声响亮,龙虾的铠甲直接被砸扁了,龙虾的脑浆从铠甲的缝隙里涌出来。 另一只龙虾见状,似乎怯了,当时便停下脚步,但大个子肥鲢鱼已经冲上前去,盾牌一挥,可怜那龙虾还想往后退了,盾牌落下,那龙虾整个干瘪下去。 大个子肥鲢鱼旗开得胜,当时又挥舞手中盾牌,一下,两下,他体格健壮,力气又大,手中盾牌又极其沉重,那些龙虾偏偏又不举钳抵挡,一个个只能靠身体来撞,却就被他一个个都拍死了。 等到小鳄鱼带人冲进战阵之中,地上已经多出一地的尸体,龙虾们都不再往前冲,反而不断后退,后面的杂鱼也是面带惊惶,只有大个子肥鲢鱼喊打喊杀,勇不可当。 “杀!” 小鳄鱼大喊了一声,这时候,上方的红云和黑风撞在一起,煞气激荡开来,一阵阵的压力落在小鳄鱼肩头,令他行动迟缓,对面几个龙虾又朝他冲过来,他在一瞬间化身魅影,速度却慢了很多,不过,还是龙虾难以理解的,他在一瞬间跳到一只龙虾面前,伸爪子便扣出龙虾的眼睛,那龙虾登时发疯,他又挥爪,凭着惊人的速度,这一爪力道惊人,可怜那龙虾的脑壳直接被掀了起来。 这时候 肥鲢鱼一族的士兵已经杀了过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枪刀又刺又砍,只不离龙虾脑壳,那些龙虾却根本不举起螯钳反抗,只能凭着身体沉重结实,将肥鲢鱼撞开。 如此一来,战局自然是一边倒了,大个子肥鲢鱼一马当先,竟已深入龙虾们的重围之中,兀自不怕,他将手中盾牌挥舞起来,一下,两下,每次落下,都注定有一只龙虾死去。 大河流域的王者带来的军队不断后退,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士气已然垮塌,眼看就要溃不成军,关键时刻,还是大河流域的王者出手。 “去,河神的震怒!请震慑这些犯上作乱的子民!” 大河流域的王者从怀里摸出一块石板阵图,抛到天上,石板阵图被红云裹挟着,周身发出亮光,大河流域的王者念出上面那段话,下一刻,石板阵图发出璀璨的光芒,直落在肥鲢鱼一族的士兵身上。 糟糕!小鳄鱼心想,他还是找到了“河神的震怒”。 石板阵法乃是小鳄鱼的曾祖父打造,具有震慑水族的威能,在这种大规模作战中,其作用难以估量。 这时候,石板阵法照射出诡异的光芒,光芒如一朵云彩,托举着一个虚幻的人形,这人形虚影面目清晰,五官端正,眉头却紧紧皱着,眸子里也闪烁着愤怒的光彩。 这就是河神?小鳄鱼看清人形虚影的面孔之后,心中不由闪出这样的想法,该死的,真能凝聚出河神的虚影不成? 这时候,他想做很多事情,他想出言警告,他想让所有人都戒备,他想跳起来打烂石板阵图……然而,当石板阵图发出的奇异光芒落在他身上,他惊讶的发现,一股诡异的力量扣住了他的心弦,他想挣脱却无能为力,同时,这股力量让他感觉浑身无力,又让他感觉自己变得无比渺小、卑微,简直迫不及待的要给半空中的人形虚影磕头下跪。 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力量?小鳄鱼还保留着一丝清醒的意识,这样想着,这时候,他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动用,他甚至无法穿上天剑李丛云的铠甲。 在他身边,肥鲢鱼一族的战士们纷纷放下武器,跪倒在地,冲着高天上的人形虚影顶礼膜拜,一瞬间,战场形式突变,攻守之势倒转,小鳄鱼这边刚才还连战连捷,士气高昂,眼看就要取得胜利,此刻却面临败亡的危机! “拿我的弓来!” 前方,大河流域的王者怒吼一声,身边是侍从立刻给他递上一张大弓,大鳄鱼瞄准了自己勉强站立的儿子,张弓搭剑。 “嗖!” 羽箭射出,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目标直指小鳄鱼的脑袋,眼看这一箭就要把小鳄鱼脑袋点碎,只听“呀呀呀”的三声大吼,大个子肥鲢鱼举盾跳在小鳄鱼面前,“当”的一声,那羽箭射在黄金巨盾上,黄金巨盾竟被震的嗡嗡作响,大河流域王者的膂力可见一斑。 为何他能动?这是小鳄鱼心中的想法,劫后余生,他心中固然感激大个子肥鲢鱼为他挡下一箭,却也不免感到惊异。 “什么鸟玩意儿!” 大个子肥鲢鱼当下一箭之后,怒吼一声,竟将手中巨盾猛的掷出,黄金巨盾撕破空气 发出“嘶嘶”的响声,狠狠的砸向空中悬浮的石板阵图。 “哼!”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哼一声,巨盾砸落的速度的确很快,但他只是望了空中的石板阵图一眼,那阵图便飞快下沉,躲过黄金巨盾这一砸,黄金巨盾呼啸着飞向远方。 “守住这阵图,” 大河流域的王者将那阵图递给身边的近卫军统领,“不要让任何人接触。” 近卫军统领,也就是守卫甲,重重的点了点头,看见这一幕,小鳄鱼顿时心头狂跳。 于此同时,大河流域的王者举起右手,“放箭,” 他这样说道,“把他们统统射死,逆贼死在河神的震怒之下,没有比这更能让人高兴的了。” 杂鱼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弓箭,张弓搭箭,一个小队长大喊着准备,杂鱼们同时举起弓箭,瞄准小鳄鱼这边。 不,小鳄鱼在心中大喊,不要! “刷刷刷!” 第一轮箭雨落下,最前面的一排肥鲢鱼士兵顿时倒下去,他们到死都还在磕头礼敬半空中的河神虚影,虚影放出的光芒蕴含一种奇特的能量,可以让人忘记周围的一切,恭敬的跪拜磕头,小鳄鱼还是凭着修为勉力支撑,才不至于跪下。 他看到,倒下的那一排肥鲢鱼士兵的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羽箭的屁股,杂鱼太多,射出的箭也太多,并且,杂鱼并不抛射,小鳄鱼觉得,这些杂牌军多半不懂如何抛射。 “哈哈哈哈……” 大河流域的王者放肆的大笑着,眼前这一幕显然是他乐意看到的,小鳄鱼真后悔刚才自己竟没撕破他的喉咙。 忽然,就在大河流域的王者得意忘形、忘乎所以的时候,小鳄鱼清楚的看到,守卫甲用仅剩的那只鱼鳍,紧紧的抓住石板阵图,然后把石板阵图的另一端抵在自己腰眼上,下一刻,他用尽浑身力气掰折石板阵图,由于用力过猛,他整个人似乎都僵硬了。 这一幕,大河流域的王者并没有发现,大鳄鱼正在仰天长笑,得意忘形了,然而,守卫甲身边的人却发现了,小鳄鱼清楚的看到,父亲新任命的左右手,那条老青鱼,面目狰狞的拔出腰间长剑,狠狠的刺向守卫甲。 “咔!” 一声轻响,守卫甲鱼鳍上抓着的石板阵图折断了,半空中的人形虚影顿时消失无踪,小鳄鱼只觉扣住他心弦的那股神秘力量忽然消失,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于此同时,在对面,由于忙着折断石板阵图,守卫甲甚至根本无法躲避老青鱼刺出的长剑,“噗嗤”一声,长剑刺进守卫甲的胸口,剑尖从近卫军统领的后背冒出来,鲜血狂飙。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从石板阵图被折断,人形虚影消失,老青鱼的长剑刺入守卫甲胸口,时间短到很多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包括大河流域的王者。 不!小鳄鱼再一次在心中大吼,他真想冲过去救下守卫甲,然而,这时候,杂鱼们的第二波箭雨又射过来了,小鳄鱼当然不允许自己的士兵再倒下一批,“狂风!” 他大吼一声,一股狂风在他身前呼啸起来,狂风像一只有力的大手,用力的拍向漫天箭雨,只听“咔咔咔”的响声不绝于耳,漫天箭雨都被吹散。 “你干了什么?” 对面传来大河流域的王者愤怒的大吼,大鳄鱼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任命的近卫军首领,以及地上断成两截的石板。 “咳咳咳……” 守卫甲胸口被刺了一剑,这一剑刺穿了心脏,因此,他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同时咳出大口的血沫。 “叛逆,” 大河流域的王者用一种森冷的语气说道,听到这声音的人都忍不住打个寒战,仿佛自己要被冰冻了一样,“你为什么这么做?”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为什么小乙会死?” 新任近卫军统领虚弱的说,然后,他惨笑了一下,“因为你重用那条该死的老泥鳅。” “混账东西!” 大河流域的王者恶狠狠的骂道,“这叫什么话?因为我重用那条该死的老泥鳅,所以你要背叛我?该死的反骨仔,我会把你的家人通通杀光!” “若不是你眼瞎……” 守卫甲的声音无比虚弱,“那老家伙又怎能身居高位?总之,这一笔账要算在你的头上……” 说到这里,他脸上又露出一丝惨笑,他转头望了小鳄鱼一眼,“想杀我的家人……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 说到这里,他眸子里的光芒彻底暗淡了,他那健硕的身体朝后仰面倒下,轰然一声砸在地上。 “该死的!” 大河流域的王者愤怒的咒骂,大鳄鱼张开大嘴,一道赤红色的火焰从中喷出,落在守卫甲的身上,近卫军首领的尸体顿时被焚成一摊焦炭。 “敢尔!” 这时候,小鳄鱼目光通红的杀了过来,大个子肥鲢鱼跟在他身边,大个子肥鲢鱼不知从哪里抢来两柄重锤,随便一砸,真个磕着死擦着伤,他们在千军丛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取大河流域的王者。 “挡住他们!” 大河流域的王者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禁慌了,两人如开路先锋一样猛冲过来,龙虾一族的士兵和杂鱼们根本抵挡不住,大鳄鱼这边刚刚提起的士气瞬间一落千丈,肥鲢鱼一族的战士们大吼着冲过来,两支军队再度交锋,这一次,大鳄鱼一方的军队更是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胜券在握了,小鳄鱼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毫无疑问,由于守卫甲的策应,这时候,大鳄鱼的手段已经全部用完了,大河流域的王者脸上露出那种茫然无措的神情,小鳄鱼知道自己必须抓住机会。 “退后!战略调整!” 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道,然后带头往后退去,这时候,他精心准备的手段全部被破解,大鳄鱼已经吓破了胆,失去了战意,只能仓皇逃窜。 如此一来,主帅都率先逃走,大鳄鱼一方顿时兵败如山倒,一时间,杂鱼,龙虾,所有大鳄鱼带来的战士全都在逃跑。 军队失去斗志,战阵自然无法维持,众人头顶的红云消失无踪,大鳄鱼的军队立刻实力大减,肥鲢鱼一族的战士则在黑风战阵的加成下悍勇杀敌,场中不断有龙虾和杂鱼倒下,死状惨烈。 “投降不杀!” 小鳄鱼这样大喊着,同时脚步不停的追杀自己的父亲,途中他经过刚才守卫甲倒下的地方,那一团焦炭看的他眼圈发红,他不禁在心中发誓,要给守卫甲报仇雪恨,“斩下古龙王脑袋的,赏万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鳄鱼带来的军队又是兵败如山倒,杂鱼们本就没有战意,这时候一听投降不杀,便纷纷放下武器,更有甚者贪图那万金的悬赏,竟尔直接倒戈,趁乱扑杀向大河流域的王者。 照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大河流域的王者无论如何也难逃,不过,大鳄鱼毕竟是治水境巅峰的强者,此方世界几位至强者之一,杂鱼们虽然趁乱偷袭,但不是被近卫军的战士消灭,就是被大鳄鱼随手灭杀。 该死的,小鳄鱼心想,他们跑的好快! 近卫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是大河流域的王者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精兵强将,这时候,近卫军的素质显现出来,近卫军战士的行进速度比杂鱼们快的多,他们簇拥着大河流域的王者,很快就拉开和杂鱼们的距离。 事实上,若是以小鳄鱼的速度,想要追上他们也不难,然而,近卫军毕竟是精锐,他们的战意和斗志还不曾溃败,这时候,他们的头顶还笼罩着红云,而肥鲢鱼一族的战士则落在后面,没有战阵的保护,小鳄鱼着实不敢追的太紧。 好一群精锐的近卫军,小鳄鱼心想,近卫军有多强大,他这个在水底宫殿长大的人自然最有发言权。 父亲若不是那么小气,早点把近卫军派出来打头阵,战况或许不至于此,小鳄鱼心中这样想着。 只可惜,大河流域的王者不肯把自己的贴身护卫拿出来打头阵,才落得这个下场。 他想让龙虾打头阵,这样一来,既能摸清楚我们的实力,又能消耗龙虾一族的实力,只可惜……小鳄鱼回想着龙虾一族方才的表现,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这些以战斗悍勇闻名大河的家伙,似乎完全没有传说中的勇猛和威武。 “陛下,” 他身边的大个子肥鲢鱼说话了,说实话,小鳄鱼着实有些震惊,在他看来,大个子肥鲢鱼经过一番大战,此刻又长途奔袭,拖着那样一个庞大的身子,他难道竟不疲累?只听小绿说道,“后面的战阵离我们越来越远,他们速度太快,再追下去,恐生变故。” 小鳄鱼不禁暗暗皱眉,他不得不承认,大个子肥鲢鱼虽然个头夯了些,分析起局势来却不含糊,的确,这时候,由于近卫军战士速度太快,导致他们追赶的速度也一样的快,而肥鲢鱼一族的战士则从来不以擅长奔袭闻名,这时候,后方的黑风离他们越来越远,前方的红云却依旧浓厚,小鳄鱼甚至有些担心,大河流域的王者会裹挟着战阵回头杀个回马枪。 念及此处,他便想放缓速度,保持安全距离,远远的跟着就好,然而,正如他所料,大河流域的王者可不是善茬,大鳄鱼显然也深谙局势,这时候,就在小鳄鱼准备后退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近卫军战士却前排变后排,后排变前排,像是早已准备好了一样,飞快的冲向小鳄鱼。 天上的红云在一瞬间涌了过来,小鳄鱼立刻后退,大个子肥鲢鱼则守护在他左右。 他们追不上我,小鳄鱼告诉自己,他们这是自投罗网。 然而,大河流域的王者显然不这么认为,这时候,大鳄鱼正在面目狰狞的发号施令,“冲杀!” 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道,“证明给我看,我花在你们身上的功夫和金子不是白花的!反攻!” 一瞬间,近卫军的战士们大吼着冲了过来,他们一个个战意高昂,视死如归,他们就像是一柄尖刀,此刻正狠狠的朝小鳄鱼大军的心脏捅来。 小鳄鱼朝着自己的父亲看了一眼,他清楚的看到,父亲的眸子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他想赌一把,小鳄鱼心想,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想要凭着近卫军做最后一搏。 毫无疑问,倘若就此逃走,即便最后真的能逃回水底宫殿,最终也只会被围困到败亡,大河流域的王者显然不甘心,他要做最后的一搏。 小鳄鱼不禁往回看了一眼,后方的战斗还没有结束,龙虾一族的士兵并没有举手投降,尽管他们在这一场勤王之战中表现得非常……奇怪,但此刻他们还是选择尽力维护自己族群的尊严。 龙虾们挤在一起,围成里三层外三层的圈子,最外层的龙虾将脑袋藏在厚重的盔甲中,里面的则是受伤的龙虾。 龙虾一族的战士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小鳄鱼心中的疑问,从开战到现在,他们好像还不曾挥舞过哪怕一次螯钳,一直在被动挨打,像是几百根木桩一样杵在那里。 不过,这时候可不是细想那些的时候,我不能往回逃,小鳄鱼心想,那样会让我的士兵误以为我被打败了,他们的士气会受挫,而那就是父亲想要的结果,他会指挥着近卫军狠狠的冲杀,到那时候,即便肥鲢鱼一族的战士在数量上占据优势,也未必就能按住武艺高强,装备精良的近卫军。 而那些已经放下武器投降的杂鱼们,他们可不会有什么气节和操守,只要形式一朝着不利于小鳄鱼一方改变,他们立刻就会重新拿起武器“勤王”,关于这一点,小鳄鱼毫不怀疑。 那可就真是兵败如山倒了,小鳄鱼心想。 因此,他绝不可以逃向后放电战场。 “轰隆隆!” 天空中的红云呼啸着笼罩向小鳄鱼,近卫军战士眼睛通红的奔袭而来,大河流域的王者声嘶力竭的发号施令,一瞬间,小鳄鱼仿佛置身修罗场中。 不可以往后逃,就只能往侧面走,然而,就在短短的一瞬间,近卫军的战士已经杀来,小鳄鱼已来不及逃往侧面,无奈之下,他只能往后逃。 “准备迎敌!” 小鳄鱼一边往后跑,一边大喊着,“暴君想要来个鱼死网破,我们就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变阵,准备迎战,把他们摁下去,胜利就是我们的!” 战阵之中,老鳟鱼这样大喊着,同时劈翻了一条不愿投降的杂鱼,显然,老鳟鱼心思敏捷,虽不曾随着小鳄鱼冲杀,但只要扫一眼就已经明白场上的形式,然后立刻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然而,即便是两人的高声呼喝,也不能抵消近卫军战士冲锋带来的震慑,一瞬间,小鳄鱼清楚的看到,很多正在战斗的肥鲢鱼一族的战士,望向他身后的近卫军时,眸子里都有些惧色。 同时,肥鲢鱼战士头顶的黑风也减却了不少,小鳄鱼知道,那是士气衰减的缘故。 “杀啊!杀光这一群土鸡瓦狗,你们都是从龙之臣,你们的后人必将永远享受你们的遗泽!” 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给自己的近卫军打气,子孙永远享受遗泽,这当然是最珍贵的奖赏,此言一出,近卫军战士冲杀的更加卖力,一个个嗷嗷直叫,再配上通红的眸子,简直像是地狱走出的一群恶鬼! “休得猖狂!我来也!” 忽然,喊杀声从南面的海藻丛中传出,紧接着,一队人马飞快的奔出海草丛,直杀向近卫军的侧翼。 “敢伤我家陛下,先过我这一关!” 惊变抖生,还不等大河流域的王者和他的近卫军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北边的珊瑚礁中又传来喊杀之声,紧接着,另一队人马飞快的冲杀向近卫军的另一侧。 这两队人马,犹如神兵天降一般,攻向近卫军的两翼,这一下实在是有些太过狠辣了,近卫军正在冲锋,根本没办法顾及左右。 见此情形,小鳄鱼差点没高兴的从地上跳起来,毫无疑问,这是老鳟鱼的手笔,他们带着一千二白名肥鲢鱼一族的战士出来,老鳟鱼兵分三路,让两位首领候选人各带一路兵马从两侧迂回,攻击古龙王大军的侧翼,当时小鳄鱼和大个子肥鲢鱼还对这种削弱主力部队实力的做法有些异议,然而,在这一刻,这两支奇兵却着实成了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 “不要管他们,直接冲杀!” 大河流域的王者大喊着下令,在这一刻,古龙王终于展现出自己南征北战,统御大河流域几百年的军事才能,毫无疑问,他能在剧变之际保持冷静,并且做出正确的判断,这时候,面对从两翼掩杀而来的两股敌军,任何人只怕都会感到害怕,并且放弃进攻。 然而,倘若真的放弃进攻,便无异于自我毁灭,因为士气这种东西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这时的近卫军士气高昂,若是忽然停下,那士气一定会低落到极致,而从 两翼掩杀过来的敌军不曾经历大战,精力充沛,他们若是调头逃跑,且不说阵脚会乱成什么样子,就算最后真的往回逃了,却也不免要被追上,随之而来的就是屠杀了。 是以,大河流域的王者当即决定,直接冲杀,因为,这时候,他所能看到的唯一的胜利的机会,就是一鼓作气的击败正面的肥鲢鱼大军,然后再凭借近卫军的高机动性拉开距离,回过头来再做冲杀,只要第一波攻势得以成功,接下来就不用担心士气问题了。 于是,令人感到无比诧异的一幕出现了,两百近卫军,簇拥着大河流域的王者,不顾两翼掩杀而来的敌人,不要命似的冲杀向正面的肥鲢鱼大军。 小鳄鱼首当其冲。 “得挫挫他们的锐气,” 小鳄鱼这样说道,“否则大事不妙。” 大个子肥鲢鱼微微点头,这时候,任谁都看得出来,近卫军已经有不可阻挡之势,以两百兵力冲击四五倍于自己的战阵,更不管两翼还有敌军冲杀而来,每个近卫军战斗大概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这样的军队最是可怕,悍不畏死,一旦让他们冲杀起来,肥鲢鱼一族的战士未必就能抵挡得住,因此,小鳄鱼想先挫折他们的锐气。 于此同时,两翼的部队也快速奔袭而来,然而,肥鲢鱼一族终究不是擅长奔跑的种族,他们冲锋的速度远远不及近卫军的速度,如此一来,两翼的援军竟要被近卫军甩开了。 “怒风!” 下一刻,小鳄鱼大喊了 一声,他将全身的灵力都和盘托出,使出一记刚刚学会的怒风裁决,天地之间多出一片迷蒙的青色雾气 ,狂风呼啸起来,好似巨人有力的大手,狠狠拍向迎面冲来的近卫军。 在这一刻,战场上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迷蒙的青色雾气笼罩这一片天地,狂风呼啸如同天地震怒,很难想象着就是人力发出的一道术法。 “冲过去!” “杀!” …… 面对这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狂风,近卫军战士们丝毫不显出畏惧,这时候,他们已经是背水一战,向死而生,任何可怕的危险都不能震慑住他们,他们挥舞着枪刀冲向席卷而来的狂风,好似凡人挑战神明。 他们都是很好的战士,小鳄鱼心中感慨,他真希望自己手下也能有这样一支亲军,近卫军战士的忠心耿耿和悍不畏死深深的震撼了他,不过,他也知道,不管他心中怎么想,他都必须消灭眼前的近卫军。 “轰!” 狂风席卷过近卫军战士,天上的赤红云彩激荡起来,青色的风和红色的云搅和在一起,可以清晰的看到,风中的近卫军战士脸色变得难看,脚步也变的沉重,像是身上背负着大山。 然而,尽管他们脚步沉重,但却并不凌乱,他们作战经验丰富,这时候,面对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狂风,他们选择侧身应对,同时,他们把武器放在身前,像是要斩开或者劈开狂风,就这样,他们继续前进,小鳄鱼骇然的发现,狂风虽强,却并不能阻止近卫军战士的脚步,只是稍稍延缓他们的速度。 “陛下,” 大个子肥鲢鱼说道,“我若死去,请将我的尸体和我妻子埋在一起,再为我照顾我的孩子。” 说这话时,他声音平淡,但交代的事情其实惨烈无比。 小鳄鱼愕然的转头望向大个子肥鲢鱼,却发现他已经抓紧手中的黄金巨盾,这巨盾曾被他抛飞出去,之前追赶大河流域的王者时,大个子肥鲢鱼又把它捡了回来,说实话,小鳄鱼倒也有些奇怪,为何这巨盾竟不曾被人捡走,想来想去,大概是巨盾太过沉重,逃跑时带着这样一面盾牌,倒不如直接抹脖子。 大个子肥鲢鱼抓紧黄金巨盾,做出冲锋的姿势,小鳄鱼震惊了,“你要干什么?” 他这样问道,“回来,这是送死,回来!” 他连喊两声“回来”,大个子肥鲢鱼却已经冲了出去,他身形庞大,脚步沉重,冲锋的时候,大地都嗡嗡作响,一瞬间,小鳄鱼觉得他的确身形伟岸。 近卫军战士还在饱受狂风的折磨,术法的影响还不曾消失,大个子肥鲢鱼冲到近卫军战士面前,手中盾牌挥舞,大河流域的王者大喊着“迎敌”二字,前排的近卫军战士挺枪直刺,大个子肥鲢鱼将身体藏在盾牌后面,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天上的红云垂落下千丝万缕的红芒,压在他身上,大个子肥鲢鱼行动迟缓,但他还是撞开三四个近卫军战士,直冲到人群之中。 “杀!” 近卫军战士齐声高喝,一瞬间,十几根长枪猛的刺向大个子肥鲢鱼。 “死!” 大个子肥鲢鱼也大喊一声,他体格庞大,故此声音也极洪亮,这一声喊,竟丝毫不比近卫军战士的齐声呐喊来的微弱些,十几根长枪如毒蛇般刺来,他只将手中的黄金巨盾挥舞开来,在身前横扫了一大圈,十几根长枪都被格开,有几根则直接崩断,大个子肥鲢鱼哈哈大笑,下一刻,他背负着红云垂下的万条丝绦,再度向前冲锋。 他想干什么?深入重围,岂不是自寻死路? 后方,小鳄鱼望着这一幕,心里这样想着,同时,他也动身向前冲去,大个子肥鲢鱼即将陷入重围,黄金巨盾虽然强大却也无法挡住后面刺来的长枪,小鳄鱼决定上去帮忙。 “都给我滚开!” 大个子肥鲢鱼又撞飞几个近卫军战士,向前冲去,这时候,小鳄鱼隐约看出来,大个子肥鲢鱼的目标似乎是自己的父亲。 忽然,一个近卫军战士绕到大个子肥鲢鱼身后,手中长枪冲着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刺过去,大个子肥鲢鱼正在挥盾挡住其他方向的明枪暗箭,哪里顾及身后?这一枪便直刺在他背上,长枪没入血肉足有二尺深。 “吼!” 大个子肥鲢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他转身,飞快的拔出那根长枪,同时大力挥舞手中盾牌,可怜那近卫军战士还想拔出长枪,却就被一盾将脑袋砸的稀烂。 于此同时,一刀一剑飞快的斩向大个子肥鲢鱼的脑袋,大个子肥鲢鱼后背受伤,行动不禁迟缓,又有红云压身,转圜便不灵活,眼看这一刀一剑就要砍在脑袋上,还是小鳄鱼出手,引导那青色狂风,吹开两名下手的近卫军战士。 这时候,小鳄鱼也已经感到近卫军战士结成的战阵之中,红云震动,万缕丝绦垂落,压在他身上,一瞬间,他只觉身体沉重了许多。 “杀!” 大个子肥鲢鱼大吼一声, “杀!” 大个子肥鲢鱼大吼一声,转身再度猛冲,好几个近卫军战士被他掀的直飞出去,他往前走,忽然便看见大河流域的王者正瞪着自己。 “天杀的死鳄鱼!” 大个子肥鲢鱼看到大哥流域的王者,瞬间便爆发了,“你造你奶奶的刺刺球,害死我老婆!” 原来如此,小鳄鱼心想,他听说过大个子肥鲢鱼的遭遇,显然,大个子肥鲢鱼对自己老婆的死念念不忘,这时候,他想要找大河流域的王者报仇。 父亲啊,小鳄鱼心想,你想让整条大河的人都为你流血,又怎能坐稳这王位? 他看到好几个近卫军战士冲杀向大个子肥鲢鱼,更多的人则是从后方偷袭,他们深入重围,大个子肥鲢鱼体型又大,所谓蚁多咬死象,近卫军战士们此刻就像奋不顾身的小蚂蚁,不断的冲向大个子肥鲢鱼,想要将他扑倒在地。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就更不要说两个人对付二百个人了,小鳄鱼念头转动的功夫,大个子肥鲢鱼虽又拍死好几个近卫军战士,自己身上却也多出许多伤口。 “狂风!” 小鳄鱼再次发动术法,狂风卷动,十几名近卫军战士东倒西歪,首当其冲的两人更是满脸是血,狂风便好似刀子一般漫天卷动。 小鳄鱼心中暗暗咂舌,这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这怒风的裁决真不愧是丛云宗供奉天剑李丛云的圣法,威力强大,简直不像是人力所能发出,如今他只习练到第一层,倘若能一直修行下去,第二层第三层又该有多么强大? “找死!” 忽然,大河流域王者阴冷的声音传来,下一刻,大鳄鱼纵身飞掠而来,一对硕大的爪子直拍向纵横捭阖的大个子肥鲢鱼。 眼看大河流域的王者杀来,大个子肥鲢鱼不敢怠慢,只见他举起盾牌,迎向大河流域王者的大爪子,“锵”的一声响亮,大河流域王者的爪子拍在盾牌上,纵然大个子肥鲢鱼力气庞大,却也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我祖父的收藏,” 大河流域的王者瞪视着那枚盾牌,冷冷的说道,“该死的,你跟江言那小贼是什么关系!” “他是帮我报仇的恩公!” 大个子肥鲢鱼怒吼一声,再度高举盾牌,合身扑向大河流域的王者,“而你是杀害我妻子的元凶!” “我从没杀过你妻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说,“你这厮脑袋有问题,我来帮你治疗一下!” 说着,大河流域的王者张口吐出赤红色火焰,烧向盾牌,那盾牌在一瞬间变得滚烫,大个子肥鲢鱼只觉烫手,却就呼的一声丢开盾牌,下一刻,火焰朝着他身上直烧过去。 “小心!” 小鳄鱼喊了一声,他鼓动狂风,将那火焰吹回去,赤红色火焰烧向大河流域的王者,古龙王吃过一次亏,现在脸还是焦黑一片,立刻就收了那火焰。 “杀啊!” 被两人这样一耽搁,近卫军的行军速度自然慢了下来,这时候,两侧的援军冲杀过来,肥鲢鱼一族的战士们眼见大个子肥鲢鱼和自己的陛下冲锋陷阵以至于身陷重围,这时候一个个都奋不顾身的喊打喊杀。 如此一来,近卫军中间有大个子肥鲢鱼和小鳄鱼左突右冲,外面又有援军从侧翼猛攻,即便近卫军再怎么训练有素,这时也不能在保持冷静,许多近卫军士兵惶恐的打量四下,激荡汹涌的红云顿时小了一圈。 “杀光暴君的爪牙!活捉暴君!” 有肥鲢鱼一族的战士大喊道。 “杀光!活捉!护驾!” 肥鲢鱼一族的战士们悍勇冲锋,刹那间,小鳄鱼看到,被近卫军簇拥着的父亲面色死灰,毫无疑问,局势的发展彻底超出了大河流域的王者的预料,这时候,败亡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了,小鳄鱼觉得,唯一还值得父亲思考的事情就是,到底是夹着尾巴逃走,还是在乱战之中自绝。 前者或许可以保住性命,然而沦为失败者的下场就是失去拥有的一切,四处逃窜流亡,小恶意不认为父亲能接受。 而在战争中死去,至少还可以保有一丝王者的尊严。 “吼!” 眼看形势大变,胜利的天平朝着自己一方倾斜,大个子肥鲢鱼似乎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一股子力气来,却就大吼一声,直扑杀向被近卫军拱卫着的大河流域的王者。 “护驾!” 最靠近大河流域王者的近卫军战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这时候,其余的近卫军战士都失去战意,茫然不知所措,根本无法阻止有效的反抗,只能像麦子一样被砍倒,大河流域的王者身边的近卫军战士却谨慎的保持着阵型,在他们头顶,仅剩的一朵红云孤零零的浮空。 大个子肥鲢鱼猛冲上去,挥舞盾牌就要拍倒挡路的近卫军精锐,忽然,一个近卫军精锐伸手扔出一根铁鞭,铁鞭的顶端是一个带爪的钩子,钩子准确的扣住盾牌的上沿。 下一刻,四五名近卫军战士齐齐大喝一声,全都伸出双鳍抓住鞭子,又一齐往后拉扯。 大个子肥鲢鱼怒吼一声,往回拉那盾牌,他的力气固然大的惊人,但四五名近卫军精锐也不是善茬,当时用尽全力,双方就打了个平手,只见那铁彼岸被拉的笔直的,似乎就要断开。 便在此时,另一名近卫军战士则鬼魅般的闪身而出,直跳在大个子肥鲢鱼身侧,手中刚刀顺着盾牌与大个子肥鲢鱼身体之间的缝隙直砍下去。 毫无疑问,这些近卫军战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这时候,他们协同作战,先是用钩子扣住小绿盾牌的上沿,然后与小绿抢夺盾牌,毫无疑问,这时候,小绿若想保住自己的盾牌,就只能牢牢抓紧盾牌,一点也不松放,而另一名近卫军精锐又持刀砍向小绿的鱼鳍,如此一来,小绿若不松手,鱼鳍势必要被砍断,如若松手,则盾牌被人夺去。 “去你的!” 大个子肥鲢鱼怒吼着,下一刻,他直接用一只手抓住盾牌,又腾出另一只手对付那近卫军精锐,他伸出鱼鳍,推向那近卫军精锐,这时候,他力气大的不可思议,这一下推中了,近卫军精锐非死即伤,然而,关键时刻,那近卫军精锐却往后跳去,小绿推了个空,右面却又闪出一名近卫军战士,直接持枪猛刺小绿肋下。 后方,小鳄鱼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遍体生寒,毫无疑问,近卫军精锐的配合太过精妙,大个子肥鲢鱼根本无法抵挡。 “呼……” 眼看大个子肥鲢鱼肋下即将中枪,忽又有一阵狂风掠过,那挺枪直刺的斩近卫军精锐被狂风刮的脚步不稳,直接向后倒去。 小鳄鱼冲过去,这时候,他们已经胜券在握,他可不希望大个子肥鲢鱼倒在这里。 两翼杀来的援军正奋勇杀敌,他们头顶也有黑色的旋风加持,可怜近卫军连战阵都凝聚不出,那当然是一面倒的战斗,与此同时,老鳟鱼带领的大部队的战斗也告胜利,他们从正面冲杀过来,一时间,到处都是肥鲢鱼一族的战士的身影。 “撤退!” 大河流域的王者惊惶的大喊,到这个时候,局势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或者说,败局已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翻盘了,大鳄鱼想要逃走。 他不想死在这里,小鳄鱼心想,这时候,他忽然感到一阵好笑,我到底在想什么?他问自己,父亲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荣誉而死了? 这时候,大河流域的王者已经带着近卫军精锐在突围,但见漫天的黑旋风中,一朵红云左突右冲,指东打西,须臾,竟真的杀出一条血路,显然,近卫军精锐的战斗力比肥鲢鱼一族的战士强上太多,已经不是数量能弥补的了,况且,从两翼掩杀过来的肥鲢鱼一族的战士本来就不多。 “不要让他们跑了!” 小恶意这样大喊着,他可不会做放虎归山的傻事,他知道,父亲如果逃走,那么,就算他在水底宫殿登基,父亲也能在其他地方拉起叛军,继续与他作对,那就叫后患无穷。 “哪里走!” 大个子肥鲢鱼大喝一声,这时候,近卫军精锐已经放开铁鞭,往后退去,大个子肥鲢鱼则穷追不舍。 忽然,一阵黑雾从平地上升起,这黑雾十分浓密,遮天蔽日,与众人头顶的黑风搅和在一起,一时间,此地伸手不见五指。 小鳄鱼正在追赶近卫军精锐,这时候,战场上乱糟糟的一片,黑雾弥漫,黑风肆虐,像是要把天空都遮蔽,而近卫军精锐也十分狡猾的选择人群密集的地方作为掩护,一时间,小鳄鱼竟有些找不到父亲身在何方。 下一刻,他动用了那种土黄色的能量,然后他仔细打量暗沉沉的天色,黑色肆虐着,然而,东方却有一朵微弱的红云,“在东面!” 小鳄鱼大吼着,下一刻,他和大个子肥鲢鱼一齐追过去,身边还有许多肥鲢鱼一族的战士。 等到黑雾散去,小鳄鱼看见,近卫军精锐正在前方亡命飞逃,他们速度极快,和他们之间已经拉开一段距离。 “追!” 小鳄鱼大喊着,“他们之前已经奔袭过一番,这时候一定累了,我们坚持住,他们逃不掉的!” 于是,一行人奋力发足追赶,大个子肥鲢鱼和小鳄鱼顶在最前面。 果然,不久之后,就在肥鲢鱼一族的战士即将支撑不住,速度慢下来的时候,前方的近卫军精锐却也慢了下来,小鳄鱼请吃的看到,他们中间有些人的脚步已经乱了,对于他们这些修炼有成的精怪来说,脚步和呼吸关联,脚步乱了就是呼吸乱了,而呼吸一乱,很快就会难以奔袭,小鳄鱼由此判断,很快就能抓住自己的父亲了。 父亲,小鳄鱼心中很是兴奋的想,你准备好做阶下囚了?想想你做过的事情,我会给你公正的审判,母亲,爷爷,希望你们都能在天上看到。 又过了一段时间,就连小鳄鱼都感到有些疲累了,近卫军精锐也终于无法坚持下去,起初只有几个人掉队,忽然一下,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这可不像是父亲的作风,小鳄鱼心想,照理说,我还能跑,父亲就一定还有余力,他怎么会停下了?除非……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心跳立刻加速,下一刻,他再度动用黄色能量,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奔向坐在地上休息的近卫军精锐。 怎么会这样……等到他终于接近坐在地上的近卫军精锐时,他心中不禁骇然,大河流域的王者并不在这里,地上坐着的只有近卫军精锐,父亲去哪了?小鳄鱼心中怒火翻涌,这时候,他如何还不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毫无疑问,那一阵黑雾就是大河流域王者的手笔,大鳄鱼借着黑雾的掩护,让近卫军战士逃往东方,自己则逃往另一个方向,在那黑雾之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天上的红云较为显亮,追兵当然会追赶红云,那样一来,大河流域的王者就能成功脱身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小鳄鱼还是忍不住发问,“我父亲了?他逃往哪里去了?” 现在追还来得及吗?这是他心中的想法,不,当然来不及,父亲已经逃远了,甚至已经回到了水底宫殿,这时候正在关闭大门,准备固守了。 虽然父亲失去了全部的军队,但凭着水底宫殿的防御力惊人的大门,他还是可以守住那么几天的,那样的话……小鳄鱼感到一阵惶恐,他哪里有几天时间可以等?世界就要毁灭了,他必须尽快下到化龙关去开启通道。 “陛下走了,” 一个近卫军精锐答到,“太子殿下,不,你已经被废掉了,我们是不会投降的,你可以任意的处置我们,杀掉我们,或者把我们变成奴隶,但陛下将来会为我们报仇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只知道他现在夹着尾巴逃走了,小鳄鱼心想。 既然父亲逃走了,那么,这一场争夺王位的战争也算拉下了帷幕,父亲最后也最精锐的兵力就是眼前这些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一下都不想动弹的近卫军,小鳄鱼可以说是已经获得了胜利。 不过,真的获胜了吗?小鳄鱼倒不这么认为,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到底赢得了什么?如果没有即将到来的灭世大劫,他当然可以说自己已经赢了,以后他就是大河流域的王者,可以马上举行加冕仪式,然后号令整条大河,父亲被他打败之后,他相信大河流域没有再胆敢反抗他的人了。 然而,灭世大劫即将降临,为了化龙关底下的秘宝,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将要毁灭这个世界,如果世界毁灭,一切生灵都死去,他把这个王位抢在手里还有何意义? 他必须开启化龙关下的通道,带着大河流域的子民到更广阔的世界去,这是他一个王者的责任,之前他还不太能感受到这责任的厚重,然而,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这责任有沉重。 我得赶去水底宫殿,小鳄鱼心想,如果父亲真的逃回水底宫殿的话,我就得不惜一切代价打开水底宫殿的大门,哪怕毁掉水底宫殿也在所不惜。 这当然是疯狂的想法,但也是颇为合理的想法,假如父亲想要扼守水底宫殿的大门,那他必须强行攻开,哪怕为此毁掉水底宫殿也在所不惜,否则,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就要葬身在灭世大劫之中了。 我可以救他们,小鳄鱼告诉自己,只有我可以救他们。 近卫军精锐还躺在地上休息,有些人因为长时间的剧烈奔走而痛的满地打滚,这时候,肥鲢鱼一族的战士也跟了上来,大个子肥鲢鱼冲在最前面。 “古龙王陛下,”胜券在握,大个子肥鲢鱼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这时候,他用一种揶揄的腔调说道,“如今你可是被拉下马来啦,多行不义必自毙,这道理你如今可知道啦……不对,陛下,那该死的暴君去哪了?” “我们中计了,” 小鳄鱼的声音不免有些苦涩,“那片黑雾,包括这些家伙头顶的红云,都是我父亲放出的烟雾弹,他诱使我们朝这个方向来追,自己早已逃之夭夭啦。” “该死的,” 大个子肥鲢鱼狠狠的用盾牌砸地,“被这家伙给骗了!” “陛下,” 另一条肥鲢鱼上前来,这样说道,正是首领候选人中的一个,“怎么处置这些人?” “按律法处置便是,” 小鳄鱼这样说道,“不过,” 他顿了一顿,望向被控制起来的近卫军精锐,“你们真的不愿向我投诚?你们都是忠义勇敢的好战士,如果你们向我投诚,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知道,这样的做法当然有些问题,毕竟,轻易饶恕和自己作对的人会让别人觉得跟你作对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对于需要坐稳王位的小鳄鱼来说,这事情可着实有些不妙,不过,他还是想要收服这些近卫军精锐,这些家伙的战斗力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若能收为己用,当然是一大助力。 “篡夺者,” 一个近卫军精锐冷冷的说,“你想要我们为你效劳?做你的春秋大梦去!我们吃的是古龙王陛下的饭,拿的是古龙王陛下的钱,性命自然也是古龙王陛下的。” 果然忠勇,小鳄鱼心想,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敢叫我“篡夺者”,居然还敢这样对我说话。 说实话,他也不是没有手段对付这些近卫军战士,他们总有家人的?只要拿他们的家人威胁他们,不怕他们不就范,然而,那样做的话,我又成了什么人了?小鳄鱼在心中暗暗琢磨,我就成了父亲那样的人,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我不能做那样的人,小鳄鱼告诉自己,我要做仁义之君,我要行王道而不是霸道。 “把他们关起来,” 最终,小鳄鱼这样说道,“等战事平定,就来处理他们,在此期间,不许虐俘。”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给首领候选人,那家伙异常欣喜,仿佛首领的位置已经在向他招手。 小鳄鱼转身再度飞奔起来,直取水底宫殿,大个子肥鲢鱼跟在他后面。 “你想要什么?” 在路上,小鳄鱼这样问道。 “什么?” 大个子肥鲢鱼显得有些茫然,“什么想要什么?” “战争结束了,” 小鳄鱼笑着说道,“你表现的很好,若要论功行赏,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 大个子肥鲢鱼显得有些茫然,他着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想当肥鲢鱼一族的首领吗?”小恶意这样问道,“开战之前我们有约定的,谁表现的最勇猛,谁就能当肥鲢鱼一族的首领,毋庸置疑,你是最勇猛的那一个。” 的确毋庸置疑,在这场战斗中,大个子肥鲢鱼数次孤身冲入万军丛中,凭着自己庞大的体魄和惊人的力气,还有那一面硕大的黄金巨盾,好几次重挫古龙王大军的士气。 直到最后,当大河流域的王者带着近卫军反扑,最关键的时刻,是大个子肥鲢鱼不顾一切的冲入万军丛中,生生拖住近卫军冲杀的脚步,然后两翼的援军才能赶来支援,大河流域王者为此大败亏输,失去了最后一搏的筹码,这一切,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来说,都是大个子肥鲢鱼的功劳。 若说最勇猛的战士,大个子肥鲢鱼当之无愧。 然而,他真的想当肥鲢鱼一族的首领嘛?或者说,他真的适合当肥鲢鱼一族的首领嘛?小鳄鱼心中自有看法,但他不会轻易表达。 “我不想当首领,” 大个子肥鲢鱼思考了一会儿,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没有什么势力,仅凭战功不大可能压得住那些家伙,况且,我曾经引外族杀死上一任首领,虽然恩人做的是好事,但很多同胞还是对我颇有微词,之前,在宗祠外的校场上,我和新党首领赌斗的时候,那震天的嘲讽声,陛下也该听到的?” 小鳄鱼微微点头,不得不说,大个子肥鲢鱼对局势的把控其实很准确,他说的一切,也都是小鳄鱼心中的想法,战前,他的确有心让大个子肥鲢鱼做首领,毕竟他们一起算计死了新党首领,大个子肥鲢鱼又与他们一路同行,老鳟鱼甚至还能算他半个老师,有这些关系在,大个子肥鲢鱼可以说是他的亲信了。 然而,对于让大个子肥鲢鱼成为首领这件事,老鳟鱼持反对意见。 “他不是当首领的料,” 老鳟鱼这样说道,“我听说他从前是个很温和的人,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的脾气变得很暴躁,况且他又没有势力,这样一来,他就很容易被肥鲢鱼一族的世家大族设计陷害。” “我们可以帮他,” 小鳄鱼这样说道,“如果我以大河流域王者的身份任命他为首领,也有人敢暗中使绊子?” “他们当然不敢在明面上违背王者的意志,” 老鳟鱼这样说道,“但他们会阴奉阳违,他们会把大个子架空,陛下,没有人可以凭着一纸任命就掌管某个地方的政治,白纸黑字斗不过那些人多年的经营,他们的关系网盘根错节,轻而易举的就能把一个人给勒死。” “勒死大个子?” 小鳄鱼笑了笑,“什么样的网能勒死他?他只要把盾牌挥一挥,什么样的网也都碎了。” “那就会引起恐慌,老鳟鱼这样说道,“天下刚刚平定,您的亲信就开始排除异己,大肆屠杀,您的子民会窃窃私语,您的统治就不再稳固了,在您最需要稳固的时候。” 那时候,小鳄鱼沉默了。 “是他们勾结起来,架空我任命的人,”小鳄鱼还不死心,这样说道,“大个子只是正常行使手中的权利,我的子民又怎么会对我窃窃私语?” “普通人是很傻的,” 老鳟鱼这样说道,“当然,他们在自己的事情上也精明的很,但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看清统治者的权利斗争,他们拿流言蜚语当宝贝,而大个子的敌人一定会散步流言蜚语,因为他们盘根错节。” 小鳄鱼听到这里,不禁攥了攥爪子,然后,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权利二字的沉重。 “我们当然可以换个法子帮他,” 老鳟鱼这样说道,“但他不会同意。” “什么法子?” 小鳄鱼的眸子里又露出希望的光彩。 “联姻,” 老鳟鱼这样说道,“任命他为肥鲢鱼一族的首领,然后让他娶一个世家大族的女儿,那样一来,他的利益和世家大族的利益就绑到了一起,他得到了帮手,世家大族也乐意和他站在一起,他们会联手对付其余的世家大族,或者干脆让他们臣服,那样的话,大个子的统治就稳固了许多。” 联姻……是个好法子,小鳄鱼心想,但他并不为之感到高兴。 相反,他苦笑了一下,“给他的孩子找个娇生惯养的后妈?” “他不会同意,” 老鳟鱼这样说道,而小鳄鱼的想法和他一样,老鳟鱼接着说道,“所以这件事就完犊子了,他一个人没办法对抗那些世家大族。” 现在,小鳄鱼望了身边的大个子肥鲢鱼一眼,然后说道: “如果你跟肥鲢鱼一族的显赫世家联姻,再加上我的任命,你就可以做肥鲢鱼一族的首领,你觉得了?” “联姻?” 大个子肥鲢鱼的嘴巴张开了,张的大大的,他望着小鳄鱼,眸子里只有茫然和震惊,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陛下,” 他斟酌着语气,“我还没有续弦的打算。” 果然如此,小鳄鱼心想,他不会同意给自己的孩子找个娇生惯养的后妈,更不会愿意带着孩子跟世家大族联姻,毫无疑问,为了自家的利益,世家大族的人会让自家女儿和大个子肥鲢鱼早生贵子,然后他们就会想办法排挤大个子肥鲢鱼的长子,那绝不是大个子肥鲢鱼愿意看到的。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 小鳄鱼这样说道,“没关系,我给你另一个选择,做我的近卫军统领怎么样?” 这是他思考再三的结果,关于近卫军统领的任命,他还不曾和老鳟鱼商量过,不过,他觉得,还能有比大个子肥鲢鱼更适合做近卫军统领的人嘛?这家伙高大健壮,勇猛精进,在战场上更是悍勇非常,看到他,小鳄鱼就想起父亲从前的近卫军统领,那条大黑鱼,自然又想到杀死那条大黑鱼的小龙女。 小龙女,他想,水晶宫的公主殿下,如今你又在何处了? 他还记得爷爷让他和水晶宫公主搞好关系,因为,一旦通道打开,不久之后,他们就要去长江生活了,那是此界古老传说中的大河。 可是,按照原来的计划,他和爷爷进入冰封的圣殿,拿到机缘,然后带着失去反抗能力的父亲回到大河流域,用河神的律法审判大鳄鱼,爷爷以太上皇的身份登基,然后穿上李丛云的铠甲下到化龙关开启通道,他则去寻找水晶宫公主,跟她商量搬家的事宜。 这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的,是那么的具有可行性,然而,世事无常,爷爷死在冰封的圣殿之中,父亲又抢先回到大河流域主事,一切的一切便如大山一样砸向小鳄鱼,下到化龙关开启阵法,抢下父亲的王位,这些事情都要他去做,至于联系水晶宫公主,洽谈搬家的事情,就没人去做了。 如今,父亲的王位已经被他抢了下来,化龙关下的通道,不久以后他就能去开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似乎还不算太糟糕,然而,这时候,他不得不考虑,让谁去寻找水晶宫公主,并与水晶宫公主洽谈搬家的事情了?他自然抽不开空。 老鳟鱼?老人家做事他自然放心的很,不过,老鳟鱼没见过水晶宫公主,况且,老鳟鱼对那个搬空水底宫殿宝库的江言一直念念不忘,言称此仇不可忘却,若是遇上…… 大个子肥鲢鱼倒是很好的选择,不但见过小龙女,又和江言是旧识,如今身上还穿着那家伙送的铠甲…… 说来说去,他心中最希望的却是自己前去,自从雪山一别,到如今,时日虽未过去多久,他眼前却常常闪过那白龙的身影。 他很想见见水晶宫公主。 可他是大河流域的王者了,这头衔重若千钧,大山一样沉重的压力落在他肩膀上,他必须开启水底通道。 “大个子,” 于是,他不得不委托大个子肥鲢鱼前去,他开口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什么任务?” 大个子肥鲢鱼问道。 “帮我找到水晶宫公主,就是之前我们在雪山上聚头的时候,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 “哦,” 大个子肥鲢鱼说道,“是她呀,就是恩公救下的那个女子是吗?” 谢谢你提醒我,是江言救了她,而不是我。 偏偏她又救过我,我是怎么回报她的?我打开了水底宫殿的大门,放她出去,可她并不知道。 摇了摇头,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出脑袋,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就是她,” 小鳄鱼点头,这样说道,“找到她,跟她说点事情……” 他把开启通道,带领大河流域千万水族离开此界,去往长江的计划说了一遍,大个子肥鲢鱼顿时惊呆了。 “灭世大劫……” 大个子肥鲢鱼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就是之前那个声音……” 不久之前,他们还在肥鲢鱼一族的领地里整备军队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宏大的声音从高天之上传来,那时候,所有人都感到惊恐万分,所幸那声音很快就消失,而大敌当前,他们也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没错,” 小鳄鱼点头道,“马上你浮出水面,仰头往天上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此界即将发生剧变,我们必须赶快离去,否则千万水族都要横死。” “找到水晶宫公主之后,” 大个子肥鲢鱼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我要怎么跟她说了?” “带她到这里来,” 小鳄鱼说道,他望了大个子肥鲢鱼一眼,“如果她身边有其他人,也一并带来。” “如果他们离开了,怎么办?” 大个子肥鲢鱼这样问道。 “离开了……” 小鳄鱼不禁一怔,这时候,他才想到,江言也是有离开此界的阵法,分别之时,江言曾经说过,要赶快离开这个世界……一瞬间,小鳄鱼如遭雷击。 “不管怎样……”最后,小鳄鱼喃喃的说,“总之尽力找她,找到之后,跟她说这里有离开的通道,把她带回来就行。” 大个子肥鲢鱼点了点头。 由于事态紧急,大个子肥鲢鱼当场离去。 不久之后,小鳄鱼撞见了追过来的老鳟鱼,老人家带着大部队,见到他,立刻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老鳟鱼这样说道,“参见陛下!”在他身后,肥鲢鱼一族的战士,还有刚刚倒戈的杂鱼战士,纷纷跪倒,山呼陛下。 小鳄鱼让他们起来。 “事不宜迟,” 他对老鳟鱼说道,“战场打扫的如何?” “已经收拾妥当,” 老鳟鱼这样说道,“陛下,老陛下去哪了?” “跑了,” 小鳄鱼颇有些烦闷的说道,“我们中了他的声东击西之计。” 老鳟鱼点点头,似乎并不感到恼火,“陛下不必忧心,经此一战之后,大河流域再无人敢对您的王位发起挑战。” 小鳄鱼点了点头,那得大河流域的水族都还活着,我倒情愿他们中间有些人跳出来,只要所有人都能活下去就好了。 “若是我父亲逃到水底宫殿,紧闭大门,” 小鳄鱼这样说道,“我们可能攻开?” 他的潜台词当然是,要怎么打开化龙关下的通道。 “世上无难事,” 老鳟鱼微笑道,“只怕有心人,陛下,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赶去把。” 小鳄鱼点点头,不得不说,老鳟鱼的笑容让他很受感染,一瞬间,心中的迟疑和顾虑竟然消失了很多,老鳟鱼在水底宫殿生活了几百年,他大概知道水底宫殿的一些秘密?也许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所以才含糊的一笔带过。 “老鳟鱼大人,” 他们前往水底宫殿,身后跟着肥鲢鱼一族的浩荡大军,虽然数量不太多,但这样一支军队已经足以震慑大河流域,特别是在他们刚刚打败古龙王的大军之后。小鳄鱼对老鳟鱼说道,“你是否知道一些关于水底宫殿的秘密,比如出入宫殿密道,或者打开大门的秘密方式之类的?” 他觉得,老鳟鱼一定知道这些事情,才能微笑着,胸有成竹的说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的话。 “微臣不知,” 老鳟鱼说道,他的眸子露出一丝茫然,“水底是全封闭的,里面有独立的气压系统,才能保持着无水的状态,如果有秘密通道的话,肯定早就有河水涌入了。” 原来是我想错了,小鳄鱼心想,他望着老鳟鱼脸上茫然的神情,不禁暗自好笑,这些事情我本来也知道清楚,如今怎么就拿出来难为老人家? “那么,” 小鳄鱼说道,“倘若我父亲真的紧闭大门,不肯迎战,我们要怎么进去?” “我们可以围困他们,” 老鳟鱼说道,“让里面的人活活饿死,或者直接就在宫殿外面举行加冕仪式,那样的话,所有水族都会看见你父亲被围困在自己的宫殿里的情形,他会在短时间内失去所有的威望,嗯,这主意不错,虽然环境有些简陋了……” “我是说,” 小鳄鱼打断他,“就算举行加冕仪式,我们也需要活着才行,如果我父亲紧闭大门,我就无法进入水底宫殿,那样的话,我就无法进入化龙关下开启阵法,没法带着所有水族离开这个世界,灭世大劫降临的时候,我们都会死去的。” “啊,还有这个事,” 老鳟鱼露出恍然的神情,好像他刚刚才想起这么一件事似的,“唉,人老了,总是记不住事情,灭世大劫……灭世大劫……” 这时候,小鳄鱼有些惊恐的发现,老鳟鱼的声音竟然透着一丝……虚弱。 他转头望着体态佝偻的老人,这时候,他才骇然的发现,老鳟鱼身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那是刀伤,从左肩一直砍到右侧腰间,伤口很深,此刻虽然抹了药,却还是有溃烂的迹象。 “怎么会……” 一瞬间,小鳄鱼慌了手脚,他紧盯着老鳟鱼背上的伤口,“老鳟鱼大人,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 老鳟鱼笑着说道,声音虚弱无比,“老了,总不似年轻时反应那么快,竟然被一条狡猾的杂鱼伤了,那家伙本来已经倒戈,看你父亲带人冲过来,却又反过来砍我一刀,我正与人争斗,没防备,唉,年轻人不讲武德,偷袭我几百岁的老家伙……” “您……” 小鳄鱼真的慌了,这时候,他望着老鳟鱼身上的伤口,竟然连敬语都用上了,“您还是快些休息,来人!” 肥鲢鱼一族的士兵应声赶来,小鳄鱼让他们用长枪可铠甲上的丝线绑在一起,做成一副简单的担架,再把老鳟鱼放上去。 士兵们这时才骇然的发现老鳟鱼背上的伤口,自然,他们沉浸在打胜仗的喜悦中,至今还兴高采烈,故此不曾发现老鳟鱼的伤,这时候忽然发现,许多受过老鳟鱼恩惠的士兵都不禁小声啜泣起来,一时间,到处都是给老鳟鱼祈祷的声音。 担架做好之后,老鳟鱼被小鳄鱼扶着趴上去,两个肥鲢鱼一族的战士抬着担架,这时候,小鳄鱼才愕然的发现,原来看似高大的老鳟鱼,现在竟只剩下小小的一团了,老人家缩在担架上,像是风烛残年,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的老人。 小鳄鱼感到一阵深深的慌乱,一直以来,都是老鳟鱼在为他出谋划策,老人家在大河流域的权利中枢干了几百年,对于各种关系了如指掌,本人又是品行极好,口碑极高的人物,不用担心他因私废公,让人放心,可以说,有老鳟鱼在一旁帮忙,他这个王者就可以安心的渡过权利的空窗期,老鳟鱼会一直辅佐他,直到他能学会使用并能够保护手中的权利为止,倘若老鳟鱼有什么不测,一想到自己要独立面对波谲云诡的政治风浪,小鳄鱼不禁感到一阵深深的茫然,还有一丝恐惧。 况且,就算不谈出谋划策这件事,老鳟鱼跟他也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是老鳟鱼告诉他刺刺球的真相是怎么回事,老人家尽心竭力的辅佐他,助他登上大河流域的王座,在这个过程中,老人家不厌其烦的教过他不少道理……可以说,对于小鳄鱼来说,老鳟鱼就像是一个慈祥和蔼的好老师,就好像小鳄鱼对自己爷爷的孺慕之情一般,他对老鳟鱼也有同样的情感,如今看到老鳟鱼这幅样子,小鳄鱼真是痛彻心扉。 老天保佑,他在心里这样说,不要让老人家出什么岔子,就算不为了辅佐我,单单是他这样的好人,也应该再活一百年,而不是死于战场上受的伤。 他担心老鳟鱼的安慰,更为即将面临的问题感到担忧,毫无疑问,父亲肯定会回到水底宫殿,并且紧闭大门,守住宫殿是一个王者最后的尊严了。 他该怎么办?水底宫殿的构造十分坚固,又有防御阵法充塞其中,想从外部攻破几乎不可能,就算诸王来袭的那一次,陆地和天空的王者也是买通了看守大门的守卫才得以进入的。 围困,这当然是很好的法子,把水底宫殿同外界的联系全部断绝,里面的人迟早会崩溃投降,然而,围困需要的时间太久……该死的,小鳄鱼真想用爪子狠狠击打自己的脑袋。 他忽然收到一条风信。 这是很罕见的事情,尽管精怪们也用风信交流,但这玩意儿在水里很难传输,因此并不普及。 他点开这条风信,上面的内容是: “我看到你父亲回来了,出去时威风八面,回来时却孑然一身,这是怎么回事?” 发信人是……那个人类。 就是在冰封的圣殿中,拔出天剑李丛云的佩剑的那个人类,叫什么?白青山,不,应该叫蠢蛋才是,那家伙的蠢笨给小鳄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偏偏天剑李丛云说那家伙跟他有些缘法,因此将自己等身像上的佩剑送给那家伙,小鳄鱼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样的一个大傻子,怎么会和天剑李丛云有缘法。 离开冰封圣殿之后,他们来到大河流域,准备一起潜入水底宫殿,那时候,小鳄鱼再一次见识到了那家伙的蠢笨,明明可以无声无息的穿过大门,那家伙却偏偏没进来,还拍门惊动了守卫,就他妈的离谱。 现在,那家伙给他发了风信,上面说……什么意思?小鳄鱼心中暗想,难道他身在水底宫殿之中? 于是他立刻回信: “我们在螃蟹一族的故地开战,他被我打败,全军覆没,故此孑然一身。我问你,你现在在哪?我有急事和你商量。” 发信之后,他把这件事告诉老鳟鱼。 老人家眯着眼睛,眸光浑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不过,听了这个消息后,那一双苍老的眸子里还是爆发出光彩。 “一定要争取到他,” 老鳟鱼这样说道,“让他给我们开门,这是唯一的机会……” 说到激动之处,老人家伸出语气,无力的抓着小鳄鱼的铠甲。 “知道了,” 小鳄鱼握了握老鳟鱼的鱼鳍,让他心头沉重的是,老鳟鱼的鱼鳍很冷,像是失去了生命的热度,他真害怕老鳟鱼就此撒手人间,于是将自己体内的灵力渡给老鳟鱼,“您好好休息。” “不必,” 老鳟鱼没有接受这些灵力,“陛下,倘若大门真的打开,那么就还有一场大战等着您,您要保存实力……” “知道了。” 小鳄鱼收手,声音有些哽咽的说。 白青山的回信来了。 “我看你进去了,就敲门,过一会有人开门,见到我就喊打喊杀,我就跑了,他们追,我跑到远处,回头杀了一个,另一个逃走了,我就回头,又埋伏在那片河床附近,我想等你出现来着,但根本没等到,却等到许多军队出现,他们成建制的出现,一批又一批,我惊呆了,于是我趁着大门开启的时刻,溜了进去。” “他们在广场上商量对付你的事情,你父亲登高一呼,下面的人纷纷应和,不久之后,你父亲就率领大军出发了。我在宫殿里四处闲逛直到现在,刚才,你父亲忽然独自一人逃了回来,他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回来之后立刻命人关上大门,我猜是他战败了,现在他正在发动水底宫殿里的人手,固守宫殿的各个角落。” 这是一封很长的风信,小鳄鱼花了很久才看完,看完以后,他明白,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这是上天在帮助他。 “我需要你的帮助,” 小鳄鱼开始撰写风信,他开门见山的说道,“灭世大劫的事情,你也知道的,我必须进入化龙关开启阵法,但现在宫殿大门关闭,我没办法进入其中,大门坚不可摧,只有从内部才能攻破,我希望你们帮我们打开大门,然后我会进入化龙关开启阵法,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行动失败,我们都会随着这个世界一起毁灭的。” 不久之后,白青山发来回信: “我也听到了之前那个恐怖的声音,说实话,我之前甚至不相信灭世大劫的事情,如今么,我当然要帮你,但这件事要冒巨大的风险,你父亲派了好几个人在把守开门的阵法机关,就在那座高塔上。” 小鳄鱼看到这里,不禁暗暗皱眉,父亲当然会警觉,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在大门那一块吃亏,要不是自持身份,父亲甚至有可能亲自看门。 在这种情况下,白青山想要偷偷打开大门,那难度简直是难以想象。 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水底宫殿的近卫军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都被俘虏了,如今的水底宫殿应该是没什么人手的,小鳄鱼甚至怀疑看守开门机关的是厨房烧火的。 风信还没完,小鳄鱼皱着眉头往下读: “不过,我还是决定帮你,毕竟,这件事与我自己休戚相关。不过,我希望,作为回报,你也能帮我个忙。” “要我帮你什么?你尽管说。” 这是小鳄鱼的回答。 “我有个师妹,” 白青山这样回复,“她正在此界,在靠近丛云山附近的一座丘陵上,我已经用风信和她取得联系,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到她,并将她带来这里,我希望,如果有活命的可能,她能和我一起回去。” 师妹?小恶意心中暗自嘀咕,好,多一个人无所谓的。 “既然你已经和她取得联系,” 这是小鳄鱼的回复,“那她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位置了,是不是?你让她自己来。 ” 他正准备发出去,忽然又想到,这些修士来争夺机缘,一般都会聚集在一起,既然如此,小龙女可不可能也在那里?要知道,大个子肥鲢鱼可是漫无目的的寻找,不知要花多少时间,而他可等不了那么久。 于是,他再风信上添上: “对了,他们为什么聚集在那座丘陵上?那里的人是不是很多?” “据说有很多大机缘出世,” 白青山回复,“很多修士都聚集在那里。我已经跟我师妹说了,但她好像并不太相信我,她甚至觉得我在胡说八道,总之她不相信水底下会有离开的通道,还说什么现在已经离地球很远,不太可能回去了。所以,我希望你派出一个人,帮我找到我师妹,跟她说清楚确实有这么一条通道存在。” 还要我派人去说服她?小鳄鱼感到一阵头大,不过,这时候可不是叫苦连天的时候,白青山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开门,这样想想,什么样的要求似乎都不太过分。 于是他答应下来,并发风信给大个子肥鲢鱼,把白青山的要求说了一遍,又告诉大个子肥鲢鱼,小龙女很可能也在那座丘陵上,若能一箭双雕自然最好。 大个子肥鲢鱼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任务显然颇有微词,不过听说白青山要冒着生命危险帮小鳄鱼攻破水底宫殿之后,他又立刻笑呵呵的表示一定会办到的。 得到回复之后,小鳄鱼又告诉白青山,已经派人去寻找了。 “现在我躲在一个角落了,就是在那啥化龙关上面的一个石头缝里,” 白青山这样回复,“离高塔不远,你们来的时候,直接在门口等着,我上去开门,我把门打开,你父亲一定会察觉到,老家伙肯定要来揍我,到时候你们可要快点过来,迟一点,我就完犊子了。” 小鳄鱼不禁笑了,这时候他发现,这个叫白青山的人类也不是那么没用。 “放心,” 小鳄鱼这样回答,“你尽管动手,只要大门打开一条小缝,我立刻冲进去救你。” “好嘞。” 白青山这样回答。 “对了,” 小鳄鱼这样发信问道,“你看看周围有没有蓝水晶?” “蓝水晶?” 白青山回复,“没有,这鬼地方荒凉的很,怎么会有蓝水晶?” “小心,”小鳄鱼说道,“蓝水晶是我父亲用来监视别人的东西。” “乖乖,” 白青山显然惊住了,“摄像头都搞上了?” 小鳄鱼不曾问他什么叫摄像头,不过,想来也是监视别人的东西。 “加快行军速度!” 确认白青山会帮忙之后,小鳄鱼这样喊道。 第二百六十章 晚些时候,他们到达水底宫殿,果然如白青山所言,坐落在河床下的大门关的铁紧,河床上的淤泥则变得稀烂,像是被一百头野猪拱过一样,毫无疑问,这就是古龙王大军来来往往的杰作。 如今,踏出这些稀烂河泥的大军,死的死,伤的伤,投降的投降,古龙王的大军已经被小鳄鱼粉碎,被肥鲢鱼一族的勇士粉碎。 毫无疑问,这一战将会永载史册,大河流域的水族将会传唱这一场新王对老王发起的战争,一战而毕其功,这是传说中才有的战果。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小鳄鱼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暗爽,当我们听别人的传说时,我们总会热血沸腾,并且幻想着自己也和那些传说中的英雄一样成功,小鳄鱼自然也有此想法,跟普通人不同的是,他真的实现了。 爷爷,你在天上看到了吗?我已经打败了父亲的军队,现在,我要去夺下祖先传承下来的水底宫殿,爷爷,请在高天之上保佑我。 “以后,我要好好和我儿子说道说道,” 小鳄鱼身后,一个肥鲢鱼一族的战士笑着说道,“他老子可是参加过这一战的,亲手斩下三个敌人的脑袋!小兔崽子不相信?看看老爹身上的疤……” 小鳄鱼转头看了一眼,但见那肥鲢鱼一族的战士身上有好深的一道伤口,在侧腹部,已被处理过,隐约可以看见药膏下翻红的血肉,小鳄鱼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他们是为我而战的,他告诉自己,这些人,还有那些死去的人,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打赢了这一场仗,不管我在这场战斗中出了多少力,发挥了多大的重要,我都要感谢这些人。 年轻的新王低下脑袋,心中却默默的记下了一笔。 他们开始布阵,战阵,即将攻入水底宫殿,小鳄鱼不知道父亲还有什么手段,因此,他只能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 事实上,根据白青山的描述,宫殿里的人手实在少的有些可怜,在这种情况,似乎不需要怎样大张旗鼓,然而,在小鳄鱼看来,事关大河流域所有水族的性命,因此他一点儿也不敢怠慢,谁知道父亲还有什么手段?大河流域的王者拿出的底牌每一张都威力惊人,差点扭转战局。 在来的路上,小鳄鱼和意识昏沉的老鳟鱼说了几句话,从老鳟鱼口中,他得知父亲为什么可以在刚才的大战中动用水底宫殿的阵法。 “因为那些海螺族的强者,” 老鳟鱼这样说道,“他们的声音是一种天然的阵法调节,你父亲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九个海螺族的强者,九个大海螺一起吹号,水底宫殿的阵法便移形换位到了这里。” 小鳄鱼这才明白,至于海螺的号声为什么可以转移阵法,这其中的道理有些太过复杂,甚至就连老鳟鱼也无法解释清楚,所以他也就不问了,不过,他倒是很关心那些海螺族强者的去向。 “被俘虏了,” 老鳟鱼这样回答,“由于身份特殊,我已经派了一队人押送他们回到肥鲢鱼一族的领地去,陛下,这些人可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将来,如果我们真的到了拿传说中的大江之中,找到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我们完全可以把海螺族人安置在那里,他们可以让阵法的威力变强很多,是看家护院的不二人选。” 小鳄鱼微微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这时候,他又收到了白青山的风信: “我已经开始行动,预计时间十分钟不到,倘若后面我没有给你消息,那证明我已经被杀死,行动失败,你再想别的办法,如果你最终不能打开大门,那么所有人都会死去,这倒也没什么,这很公平,不过,倘若你打开大门,我希望你能记住,曾有一个人类为了帮你而死,作为回报,我希望你能继续我们之间的约定,把我师妹平安带回地球去,勿念。” 这家伙倒还真是在乎自己的师妹,这又是一封很长的风信,小鳄鱼看完之后,心里这样想着。 不得不说,此刻他对白青山的印象已经有些改观,拔出天剑李丛云佩剑的人修似乎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或者说,因为某些关系,那家伙已经变了。 如果他不能打开大门,小鳄鱼看了看时间,一分钟已经过去,那还能有什么其它的法子开门了?没有,他想了一路,这就是最终的答案,没有。 白青山。 他从一处荒凉,僻静的石缝中起身,他用脚蹬住一块凸起的石头,又伸手扒住上方的一块石头,然后,他猛的用力,整个身体便从石头缝隙中升了起来。 他扭转腰身,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一圈,然后落在地上,这时候,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伸手抹了一把,全是血。 他皱了皱眉头,看向刚才的藏身之地,石头缝隙中有许多细碎的石头茬子,毫无疑问,那就是划伤他脸的凶手。 或许是潜伏的时候太过紧张,他竟全然没发现自己早已满脸是血。 他取出伤药,在脸上随便涂抹了两下,在行动之前碰上这种事情,他着实心乱如麻。 “哗啦啦……” 化龙关的火焰在他脚下激荡,发出悦耳的声响,像是海潮的声音一样,他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海,淡蓝色的海岸,热辣的阳光,还有大棚伞下面的比基尼美女,一瞬间他仿佛穿越到了那种海岸边上。 他向往那种悠闲,在一望无际的白色海岸线上,闻着海面上吹来的咸风,挑逗大棚伞下的那些美女,他是修士,气度不凡,一向可以得机会与那些美女亲近,他想到给她们涂抹防晒油的手感,他恨不得自己此刻就处在那样的场景中。 该死的,我在想什么?忽然,他这样问自己,现在我该去行动了,到那座高塔中去。 他早已拟定了一个计划,一个危险的计划,他不知道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斩龙组成员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危险的任务,因此,他们擅长制定计划,但白青山却从来不曾制定过什么计划,他一向是服从计划的那个人。 他的计划是: 到那座高塔中去,由于高处收放吊篮的机关被烧毁,如今他们重新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梯子,那梯子的坡度陡峭无比,看起来几乎没有一点弧度,直上直下。 这些,都是他之前在宫殿中闲逛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大河流域的王者带着大军出征去了,宫殿里的其他人则缩在各自的住所里瑟瑟发抖,没有人敢往外走,因此他成功的把宫殿游览了一遍。 赶到高塔之后,他要爬上那一截陡峭的梯子,在这个过程中,她的速度必须要快,因为上面的人毫无疑问会发现他的动作,然后,他们会抛砸重物,或者发射弓箭,借此把他从梯子上打下去,并且,他们一定会按响警报,统知大河流域的王者前来。 而他,他必须在大河流域的王者赶来之前,爬到梯子的最高处,爬到高塔的顶端,然后打开大门。 计划很简单,简单的甚至很难称之为“计划”,这算什么计划了?白青山这样在心里问自己,斩龙组组员们制定的计划复杂而又精密,可以完美避过行动路上的一个个雷区,而他这个计划吗,嗯,会把所有的雷全都踩上一遍。 如果让他们来,他们会怎么样了?矮子刘通,麻子郝浩,还有那该死的酒鬼,他们会怎样?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这时候,想着自己即将要去执行的计划,听着脚下的化龙关发出的“哗哗”声,望着远处的高塔,他竟忽然有些怀念起矮子、麻子、酒鬼他们了,我怎么会怀念他们了?不,不应该,可我真的怀念他们,我希望我有同伴,可以跟我一起执行这个任务。 如果有同伴,事情会好办很多,声东击西的效果非常好,他完全可以让同伴到别的地方去制造骚乱,吸引人的注意,他自己则爬上楼梯,如果大河流域的王者被骚乱吸引了注意力,那他自然就没有行动失败的顾虑了。 可惜他没有同伴,同伴是奢望,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这样告诉自己,在斩龙组里,我有几个同伴?是的,我和他们一起行动,但他们真的拿我当同伴吗?他们让我做所有的脏活累活……关键任务却根本不敢交给我去做,哈,他们觉得我是累赘,就好像矮子、麻子、酒鬼那样,没有组长监督,他们就会把我踢出队伍…… 我没有同伴,他这样告诉自己,所以还是独自行动,如果我成功,那么,不但师妹可以得救,斩龙组的组员们也会得救,他已经在风信中和师妹说的很清楚,不管他们到了哪里,这里都有可以带他们回到地球的阵法,这是天剑李丛云亲口保证的,不过,师妹显然不相信。 我要成功,想到这里,白青山不禁在心中暗暗发狠,如果我成功,他们所有人都会知道,是我救了他们,他们会怎样看我?当然是刮目相看……没有人会再小瞧我了,他们都欠我一条命了。 比起这个,行动失败的结果似乎已经不用去考虑了,这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师妹崇拜的看着他的眼神,他甚至开始想象那是一副怎样的情景。 忽然,他听到脚步声,下一刻,他迅速的蹲下去,将身体藏在低矮的灌木丛中,与此同时,他听到有两个水族从灌木丛前方走过。 “陛下吃了败仗啦!” 其中一个水族这样说道,“他败给了自己的儿子,曾经的小鳄鱼殿下,嗨,要我说,父亲和儿子之间打仗,这实在是背德到了极点。” “小声点!”另一个水族呵斥道,“你想掉脑袋还是怎么样?忘了厨房那条大青鱼的下场了?只因为说了殿下两句好话,竟然就被拉出去杀了!你要知道,大青鱼的父亲可是当年的有功之臣!” “陛下有些太残暴了,” 一个水族说道,这时候,白青山悄悄的往外看,然后,他看到这家伙是一条成精的鲤鱼,这鲤鱼精小声的说,“要我说,让小鳄鱼殿下登上王位,那是大大的好事,小鳄鱼殿下你还不知道吗?别的不说,就说五年前,要不是他跳下化龙关……我们早被天空和陆地的王者砍下脑袋啦!” 那小鳄鱼还有这样的事迹?白青山心中暗想,那家伙的口碑貌似不错,至少,在这些下人的口中是这样的。 “你不要命啦?” 另一个精怪是一条成精的黄鳝,这时候,他颇有些忌讳的望着四下,“我可告诉你,陛下有千里眼和顺风耳,只要在这宫殿之中,什么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知道的清楚,你要是再胡说,我可不跟你说了,省的你把我也拖下水了。” 什么千里眼和顺风耳?白青山心中暗笑,那是人家装了摄像头啦!他不禁将自己的目光扫过四下,去寻找小鳄鱼说的那种蓝色水晶,谢天谢地,这里没有。 “站在这里,说会话。” 鲤鱼精拉着黄鳝精停下,白青山不禁心里咯噔,难道发现我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耽误了交接班,你可担待不起!”黄鳝精这样说道。 两人停下来,鱼鳍就在白青山眼前晃荡,白青山这时候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照理说,他应该悄悄离去,尽快展开自己的计划,然而,这时候,他想要听完这两个水族会说什么。 “我们是好朋友,我跟你说句心里话,真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 鲤鱼精这样说道,“现在像我们这些洗衣做饭的,扫地打杂的,都被征用了,说要守住水底宫殿,伺机反攻,其实了?哪有什么伺机反攻?陛下的家底已经被打光了,连海螺族的强者都被他找来了,如今他是光杆司令,再没有反攻的机会了,我们了,就是那锅里的人,锅盖虽然盖的紧,但迟早是要被人吃的。小鳄鱼殿下会带人把水底宫殿围起来,不是吗?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来了,然后我们就会失去给养,很快这里就会鱼吃鱼了,啊,真希望大门赶快打开,我们迎接小鳄鱼殿下,那样至少不会被饿死……” 鲤鱼精嘟嘟哝哝的说个不停,显然压根就不在乎黄鳝精的威胁,这时候,黄鳝精的脸色变的好难看,“你这厮真是疯了,” 他这样说道,“陛下让我们看门,我们就看门,陛下让我们烧火,我们就烧火,陛下让我们拿起武器,我们就拿起武器,其他的,管他了!那都是大人物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都这时候了,白青山听了这话,不禁想笑,还觉得跟自己没关系?果然黄鳝脑袋比鲤鱼小,所以不大灵光,人家都把道理说的这么明白,这家伙却充耳不闻。 “非要等到饿死,或者被人吃了,你就高兴了?” 鲤鱼精显然也被黄鳝精的迟钝激怒了。 “谁知道了?” 黄鳝精一脸的无所谓,“那都是以后的事,谁知道了?” “不知道,不会动脑子想?” 鲤鱼精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这种人,真有大难临头,死都死的不明不白的!” “我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黄鳝精也生气了,“说什么鬼话了?你想找茬是?” “我想造反,” 忽然,鲤鱼精冷冷的说道,“你敢不敢跟我一起?正好我们要去看门,我们一起打开宫殿大门,让小鳄鱼陛下的军队进来,怎么样?” 闻听此言,非但那黄鳝被吓的跳了起来,就连偷听的白青山也惊的差点没喊出声来。 一瞬间,白青山的心思活泛开了,还有这么巧的事?前去换班的水族,正好想开门迎接小鳄鱼?那我还要搞什么计划?直接跟他们挑明来意,然后加入他们不就行了,嘿,难道是老天看我太可怜,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伙伴给我? “疯了疯了!” 黄鳝精这样说道,“简直是疯了!我们虽然是好朋友,但也不代表我会跟你干这种事!你是傻了还是怎样?这种关键时刻,陛下最紧张的就是大门,要不是自持身份,他都要亲自把守大门了!要是我们开门,陛下会立刻赶过来,他是治水境巅峰的高手,此界最强大的几人之一,他速度得有多快?不管我们能不能把小鳄鱼殿下放进来,我们都是死定了,何必!” 这家伙也不是全无头脑,白青山心想,对局势的分析也头头是道,就是胆儿小。 “都是死,”鲤鱼精这样说道,“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说不定小鳄鱼殿下就会一马当先冲进来挡住陛下了?总之,不干也是死,干也是死,不如干了!” “我不干,” 黄鳝精异常的顽固,“肯定会死,我还想抱着老婆孩子睡觉了,我不干。” “老婆孩子!” 鲤鱼精大喊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自己?老兄,要是没了食物,你我的妻儿都是个死呀!” 可以清晰的看见,黄鳝精的眼睛瞬间往外凸起了一点。 “不要再危言耸听了,” 最后,黄鳝精这样说道,“陛下已经让储藏室的人做过证明了,宫殿里的给养足够使用好多年。” “保证?” 鲤鱼精很好笑的重复这两个字,“你看到那些给养了吗?我问你,从前宫殿的给养都是按照三个月的配给来贮藏的,之前陛下召唤各地的军队来勤王,一千大几百人在宫殿里大吃大喝了一番,你觉得他们吃的东西是自己带来的吗?陛下向你保证?你怎么能相信败军之将,亡国zhi君的保证?他现在就是一心想要拽着我们去死,能过一天王者的瘾是一天,我们凭什么跟他耗?” “这……” 黄鳝精的表情变得惊疑不定,显然,鲤鱼精的话有理有据,每句话都像刀子一样落在他的心坎上,这时候,他不但无法辩驳,而且心中生出严重的怀疑,这怀疑体现在他的眸光中,就是既有些茫然,又有些畏惧的目光。 同意,白青山心想,那样一来,我们就有三个人!三个人啊,他想到自己的简陋的计划,顿时觉得有好好改进、无尽延展的可能。 “想想你的家人,” 鲤鱼精孜孜不倦的劝黄鳝精,“我那小侄儿那么可爱,他应该有更好的未来,还有伯父已经老了,难道你想看着他饿死在这里?跟我一起干,不要害怕,我们或许真的会死,但我们的家人一定可以活下去,小鳄鱼陛下也一定会对我们帮的忙心怀感激,他想要安抚那些归降的人,就一定会好好的善待我们的家人,你儿子,我儿子,他们会有很好的未来,不是吗?值了,老兄。” “好,” 似乎是终于被打动了,最后,黄鳝精点了点头,这样说道,“值了,没错,值了,你说的对,是为兄的目光短浅了。” 何止短浅?白青山听到这里,心中暗笑,简直是冥顽不灵,愚不可及,不过,普通人不正是如此吗?永远对已经过去的事津津乐道,对身边即将发生的事情却一无所知,哪怕不幸来临的预兆已经那样明显,他们却还是选择性失明。 或许我就是那样一个人,白青山忽然想到自己的经历,便生出这样的想法,但那只是从前了,如今我要改变,他用力攥了攥腰间的宝剑把柄,我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小卒,一个注定一事无成的修道小屌丝,他这样告诉自己,就连天剑李丛云都说我跟他有缘法,我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的,一定可以。 这时候,两个精怪商量同心协力,一起打开大门,但他们遇到的问题显然不少。 “第一个问题是,” 鲤鱼精这样说道,“你我虽是精怪,只可惜不能动用什么灵力,那开门的阵法机关需要灵力才能催动,这就难住我们了。” 这些精怪,白青山听到这里,心中暗想,都是吸纳天地灵气,自然蜕化为精怪的,比妖修不同的是,很多可以口吐人言的大河流域的水族却根本不能动用灵力。 “灵力的话……老黑鱼的那个酒鬼侄子,听说可以动用微弱的灵力,每次他给陛下杀猪宰羊的时候,都会将灵力附着在砍刀上,或许我们可以找他帮忙。” 黄鳝精这样说道。 呜呼,白青山在心中大喊,这又是哪一位高人?灵力仅仅用来杀猪宰羊?若是叫教化万灵修炼的大神听见这个消息,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了。 “不太好,” 鲤鱼精皱眉说道,“他舅舅曾是近卫军统领,陛下手下最忠心耿耿的大将,他又是个酒鬼,一喝酒就日夜不分的东西,他怎么能信赖?不行,不行。” “只有他能动用灵力,” 黄鳝精这样说道,“若不找他,还能找谁去?” 不用找了,远在天边,近在脚下,白青山心想。 不过,他还是没有立刻现身,而是选择继续听下去,他想知道两个水族能想出什么点子。 “暂且放在一边,” 鲤鱼精这样说道,“另一个问题是,就算找到一个可以动用灵力的人,我们也无法对付昼夜不离的看守机关的大红鱼,那家伙过去是近卫军的老兵,退役之后就留在宫殿里打杂,如今陛下指派他昼夜不离的看守机关阵法,我们想要开门,先要过他那一关。” 大红鱼?还有这么个人?白青山暗暗皱眉,这可是他不知道的情报。 “大红鱼……” 黄鳝精瑟缩了一下身子,似乎是被吓到了,“老天爷,我听说那个家伙……很可怕,是这样吗?” “何止可怕?” 鲤鱼精深深皱眉,这样说道,“他是历经过数次战争的老兵,手上沾染过鲜血的人,身上自有一股骇人的煞气,脾气又暴躁,过去他在狗场里工作,陛下那些猎犬,见到谁都龇牙咧嘴,偏偏见了他就乖的跟个小猫咪似的,我们要是对付他……” 这么厉害?白青山心中暗想,这时候,他一颗心怦怦直跳,只想着:“我若和那大红鱼动手,我是不是他的对手?” 狗,最好不要有狗,他这样告诉自己,我一辈子也不想对付那种东西。 他不喜欢狗,讨厌狗,畏惧狗,天生如此。 “我们不可能对付得了他,” 黄鳝精这样说道,“陛下真是算盘敲的滴流响,他派出大红鱼昼夜看守阵法机关,当然就是怕有人从内部打开阵法,大红鱼会把我们撕碎的。” “他和他养的狗。” 鲤鱼精眉头深锁,这样说道。 该死的,果然有狗!白青山恨恨的想,这时候,他意识到,假如自己想打开阵法,放小鳄鱼进来,就必须对付这条穷凶极恶的大红鱼,和他的狗。 想到狗,他不禁感到一阵眩晕,呼吸都有点压抑了。 “要我说,” 黄鳝精说道,“还是不要做这件事的好,我们既不能找到一个提供灵力开启阵法的人,也不可能对付大红鱼和他的狗,我们不可能成功。” 是啊,不可能成功,白青山心中也是这样想法,对付大红鱼,和他的狗,狗,不可能成功。 “这就放弃?” 鲤鱼精反问了一句,“不行,一定要想想办法,大红鱼虽然可怕,终究也是血肉之身,想要对付他,办法很多,我们在暗,他在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定能拿下他。” 这家伙倒是心狠手辣,白青山心想,让他去,对付大红鱼,还有狗,狗。 “说的轻巧,” 黄鳝精这样说,“但到底要怎样去做?这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做到的,拿出个办法来啊。” “我在想,” 鲤鱼精捻着自己的胡须,这样说,“让我好好想想。” 这时候,白青山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了,灌木丛外的两个水族已经是穷途末路之时,他必须站出来跟他们一起打开水底宫殿的大门。 “嘿,” 他从灌木丛后面站了起来,朝着两个水族打了个招呼,他声音很轻,动作也不大,脸上还挂着友善的表情,“你们好啊。” 然而,两个水族还是吓了一大跳,黄鳝精直接惊叫出声,并且连连后退。 “人类!” 黄鳝精这样喊着,“一个人类!” “你是什么人?” 鲤鱼精轻声喝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在偷听我们说话?” “冷静,冷静,” 白青山这样说道,“你们真是太热情了,嗯,热情过了火,快别那么大声,把人引来就不好了。” “居然是个人类!” 黄鳝精还在大声嚷嚷着,“天啊,之前有两个人类跑进来搬空了陛下的宝库,陛下说了,以后水底宫殿再出现人类,一律格杀勿论!” 有两个人类搬空了大河流域王者的宝库?白青山不禁为之震惊,该死的,谁胆子那么大,谁运气那么好? 搬空一位治水境巅峰高手的宝库,这的确需要胆量,也需要运气,更需要实力,而治水境巅峰高手的宝库……白青山只觉心头火热,嘴里唾液分泌不停。 不过,现在可来不及想那么多了,黄鳝精正在大声嚷嚷着,那模样像是要把白青山当场拽到大河流域的王者面前,然后告诉他什么叫“格杀勿论”。 “陛下?” 白青山这样表态,“哪个陛下?是那位兵败如山倒,如今变成光杆司令的陛下,还是手握重兵,即将大军压境的小鳄鱼陛下?” 这问题让情绪不安的两人一齐静默下来,黄鳝精和鲤鱼精相视一眼,“什么意思?” 鲤鱼精胆子很大,这样问道。 “我是为小鳄鱼陛下办事的人,” 白青山的目光扫过两个水族精怪,这样说道,“我是他的,嗯,朋友,不久前我潜入到这水底宫殿来,如今我要去打开水底宫殿的大门,放他进来。” “你是说,” 鲤鱼精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小鳄鱼陛下已经来了?” “他带着肥鲢鱼一族的近千战士,就等在门外了。” 白青山这样回答。 两个水族相视一眼,眸子里都闪烁着异样的光。 “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白青山这样说着,“从头到尾,说实话,我真的感到很惊奇。” “惊奇什么?” 黄鳝精用一种审慎的目光打量着他。 “惊奇我们三个抱有同样目的的人,竟然巧巧的相聚在这里,朋友们,既然你们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被饿死,既然你们也想打开水底宫殿的大门,放那条小鳄鱼进来,那么,为何我们不合作一番了?” “我没有跟陌生人合作的习惯,” 黄鳝精这样说道,“特别是跟狡猾的人类。” “我看你不敢跟任何人合作,” 白青山瞪了他一眼,“耽误你与他人合作的,并不是因为你不喜欢和他人合作,而是你这个家伙太过胆小怕事。” “你……”黄鳝精听了这话,立刻一脸愠怒瞪着白青山,“你这厮好不会来事!你想跟我们合作,却用这种话来埋汰我?” 白青山很无所谓的笑了笑。 “请你搞清楚,” 他这样说道,“我是要跟你们合作,不是要占你们便宜!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我能动用灵力,因此可以解决你们刚刚说的第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他低头,右手摩挲着宝剑的剑鞘,“我也有剑,有本事,可以解决你们的第二个问题,只要你们肯帮我,我就一定可以帮你们打开宫殿大门,然后,你们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妻儿被饿死。” “看来我们别无选择,” 鲤鱼精听了这话,便死死的盯住白青山,“说实话,我很高兴,天上掉下你这么个人来,简直是完美的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不过,我还是很担心,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知道的,我不能见到一个陌生人,然后听他说了几句话,就跟着他干不要命的勾当。” 白青山向他展示了小鳄鱼发来的风信,看完之后,两个水族都激动起来。 “现在,” 白青山收起风信,说,“我们该讨论一下如何行动。” “你有什么计划?” 鲤鱼精问道。 “之前有一个计划,” 白青山这样说着,“不过,听了你们的话,我觉得这计划不大可行。” 他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鲤鱼精立刻大喊不行。 “不行!” 鲤鱼精大喊,“一下就被捉住了,大红鱼武艺高强,身边又有一条大狗,那狗凶的很,嗅觉又敏锐,你要是直接冲上去,那狗一定扑你。” 然后我就完犊子了,白青山心中暗想。 他怕狗,他心里清楚的很,而通往高塔顶端的楼梯异常陡峭,近乎直上直下,在那种情况下,他一定会被狗扑下去的,虽然狗也会摔个半死,不过他的计划算是完了。 “所以我们要制定一个新的计划,” 白青山这样说着,“我们有三个人,三个人若是一起行动,作用就相当于一个人,三个人分头行动,我们的计划大概率能成功。” 接下来他们开始制定计划。 “我的任务很简单,” 白青山这样说道,“冲上高塔的那个人一定是我,这一点,你们没问题?” 两个水族点头表示赞同,黄鳝精的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显然,这家伙巴不得有人主动承担最危险的任务。 “那么,” 白青山露出一丝思索的神色,沉吟道,“还需要一个分散注意力的,确保大河流域的王者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高塔那边的动静,最好能把那条大红鱼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才好。” “所以,” 说到这里,白青山打量着鲤鱼精和黄鳝精,脸上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你们中间,谁更擅长表演?” “表演?” 鲤鱼精愣了一下,然后,他很自然的望向黄鳝精,“当然是这家伙,他最会装死了。” “什么装死!” 黄鳝斥责道,“我那叫冬眠,冬眠!” “那就是你了,” 白青山这样说道,“你去假装一个什么东西,嗯,可以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但又要尽量保证你自己的安全,能做到吗?” “能……” 黄鳝精拉长了声音说道,“能个屁!” “什么叫假装一个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说清楚点吗?” “假装受伤?假装被毒蛇咬了?装疯卖傻?随便你假装什么,只要能吸引人注意力就行了。” “这些真的可以吗?” 黄鳝精一脸怀疑的问道,“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 “呃……” 白青山用一根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般来说都是这样的,不过这一次有些不同,哪里不同了?让我想一想……啊,是了,虽然对我们来说,最大的危险来自大鳄鱼,不过,我们首先要对付的是一条大红鱼,所以说,引开注意力的对象应该是大红鱼。” “引开大红鱼?” 鲤鱼精这样说道,“你在想什么?那是不可能的,大红鱼没日没夜的守在那里,他不会让任何人靠近那该死的阵法机关。” “人都会有弱点,” 白青山这样说道,“鱼也不例外。” “不是我想打击你,” 黄鳝精说道,“但那条大红鱼,嗯,他是退役的老兵,你明白吗?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身上的职责比人世间的一切都重要。” “那还真是让人敬佩,” 白青山微微皱眉,这样说道,我要对付的是个倔老头,老头本来就够倔了,倔老头却是这世界上最倔的存在。不过,即便是倔老头,也会有弱点,“不过,这正可以帮助我们利用他。” “什么意思?” 鲤鱼精问道,语气中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们得做点危险的事情,” 白青山说道,他把目光扫过两个水族精怪,“或者说,是你们两个。” “你要我们做什么?” 鲤鱼精隐约感觉到不妙,迟疑的问道。 “一个假装要投靠小鳄鱼,另一个大喊着要揭发他,嗯,前者抓住后者,开始殴打。” 第二百六十一章 “而这一切又都发生在大红鱼的眼皮底下,试想,作为一个视职责胜过一切的人,怎么能允许叛徒在他面前逞能了?” 白青山沉吟着说道。 “你是说,” 鲤鱼精明白了,“让我们在高塔底下表演一出苦肉计……” “如果大红鱼被引下去,我就可以趁机潜入高塔,往上爬。” “而你要对付的就只有一条狗,好……试试!” 鲤鱼精斩钉截铁的说。 黄鳝精的脸色则难看的很,他显然不喜欢这样大张旗鼓的计划。 只有一条狗,白青山心想,只有,一条,狗。 “那我们就开始行动,” 鲤鱼精迫不及待的说道,根本没注意到白青山脸色的变化,“演一场戏,对付一条狗,然后就能打开大门,我喜欢这个计划。” 我希望我也喜欢,白青山心想,但事实上,这时候他只感到害怕,恐惧,不安,一条狗,他想,只是一条狗罢了。 “真的要这么做吗?” 黄鳝精显然很害怕,“有没有更……稳妥的法子?我是说,能不能不要这样大张旗鼓……要知道,这样做的话,扮演叛变者的那个人,可能会被大红鱼直接打死了。” “不要害怕,” 鲤鱼精伸出鱼鳍,在自己朋友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为了让你安心,我决定,还是由我来扮演背叛者好了,而你扮演一个怎么都不会有危险的角色,甚至,一旦计划失败,你还可以借此获得陛下的夸奖。” “真的吗?” 黄鳝精这样说道,“可是,这样的话,你会很危险……” “行了,” 白青山实在看不下去这家伙的扭捏作态,“你不想做危险的事情,他是你的好朋友,他看的出来,我不是你的好朋友,但我也看的出来,所以,不要拒绝了,我们都看的出来的,好好扮演一个贼喊捉贼的角色都好了,至于说,如果你担心大红鱼会杀死他,那么我真心的建议,你们在行动的时候,离高塔远一点,大红鱼冲下来的时候,你们们最好,嗯,最好不要被他抓住。” “我们如何才能最好不被他抓住?” 鲤鱼精这样问道,“最好?这说的倒是轻巧,不过,事实就是,我很容易就会被抓住,天知道那条大红鱼会怎么会对付我,该死的,想到那些关于他的传说,我就忍不住要瑟瑟发抖了!当然,为了我的妻子和儿子,我完全不畏惧这种程度的牺牲,我是说,” 说到这里,他看向黄鳝精,“如果我不幸死去,那么,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我的妻儿。” “打住,” 白青山这样说道,“不要把这件事搞的像是生死诀别一样,你们要坚持的时间并不长,并且,你们完全可以来个颠倒黑白,我是说,嗯,一开始的时候,鲤鱼精当然要表现出要叛国的样子,而黄鳝精也要装成义愤填膺的样子,然而,当大红鱼真的下来,并且快要抓住鲤鱼精的时候,你们就可以换个说法。” “怎样换个说法?” 鲤鱼精感到很奇怪,“就是说,嗯,一开始,我用坚决叛变的态度吸引他下来,等他真的下来,而你则借机潜入高塔之后,我就改口说自己并不是想叛变,而他也同时改口。” “怎样改口了?找什么理由?就说我们是在打闹?像小孩子那样,哦,不,这法子可不好,大红鱼不会喜欢的,他回把我们直接撕碎。” 黄鳝精一脸惶恐的说道。 “有何不可了?” 这是白青山说的,“让我想想,嗯,你们就说你们是在演习,这是为了……嗯,模拟一旦真的有人想要闯塔开门,你们能在多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总之,胡编乱造一通就好了,大红鱼或许会摸不着头脑,那样他就没那么多时间发现我了。” “我更喜欢这个计划了,” 鲤鱼精一脸兴奋的说道,“大红鱼被我们搞的一脸茫然,天啊,想想我就兴奋,那可是大红鱼啊!” “我怎么觉得那么不保险了?” 黄鳝精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如果传说属实,那家伙可是聪明又嗜血的存在啊,他难道会被我们的小伎俩轻松骗过?我不信。” “别说这样的丧气话,” 白青山说道,“毕竟,我们这是抓住了他的痛点,不是吗?他是一个把职责当成一切的家伙,哦,这样的人我见的太多了,霍狂雷就是其中典型,要是有一天你想让霍狂雷放弃手上的任务,或者让他容忍某个超自然罪犯逍遥法外,那家伙可是会疯掉的呀,大红鱼一定也一样,要是他看到有人想叛变,那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上前追捕的,我敢保证,然后么,我就可以趁机潜入高塔之中,再然后么,小鳄鱼就会带着他的大军鱼贯而入,你们只要撑到那时候,没错,在这期间,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都要尽量的拖住大红鱼,一旦小鳄鱼进入高塔,我们就安全了。” “听你说的我们好像一点危险也没有了,” 鲤鱼精兴奋的说道,“不过,我的朋友,我的同伴,我还是要提醒你,在这个计划中,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 “当然,我清楚的很,” 白青山这样说道,他面无表情,没人能从他的表现中看出什么来,“只要大门一被打开,大河流域的王者会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赶来高塔,虽然那时候已经迟了,但他还是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对付我,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伸手捏了捏腰间的宝剑,“治水境巅峰的高手呀,一不留神就可以把我给吃了,你们当然要为我担心,不过嘛,我这宝剑也不是吃素的,惹恼了我,我就抬手给他一剑,然后,我就死翘翘啦。” “死翘翘啦?” 黄鳝精一脸震惊的望着他,“你真的是在说你自己吗?” “当然,我的朋友,不然我说的还能是谁了?” 白青山忽然露出一丝笑容,笑容有些凄惨。 “听你说的好像吃饱了一样,” 黄鳝精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那可是死翘翘啦,不至于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我们都会死,” 白青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这样说着,“而我之前已经死过了一次,” 他把自己那条断肢的横截面放到眼前,轻轻的晃了晃,“但我最后却发现,我只是失去了一只手。不过,我还是死了,当我再次站起来的时候,我就是另一个人,这个人和从前的那个人一样,也会有很多害怕的东西,不过,唯一的不同在于,这个人不怕死。” “没有不怕死的人,” 鲤鱼精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道,“只是这世上有些东西,比生命还要宝贵的多。” 白青山注视着他,然后他伸出一只手,在鲤鱼精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我的好朋友,” 他这样说道,“让我们开始行动。” 他们开始行动。 他们朝着高塔走去。 化龙关在白青山脚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那是火焰在激荡不休,白青山又想起大海,蔚蓝的大海,咸咸的海风,结白的沙滩,火辣的太阳,还有比太阳更火辣的女人……女人……师妹……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并不是在执行一个危险的计划,而是在朝师妹走去,仿佛在那高塔上守着阵法机关的并不是一条凶悍的大红鱼和一条长着尖尖牙齿,体型像狮子的大狗,而是精心打扮准备和他约会的师妹。 高塔的轮廓在他眼前出现,那是一座斜塔,看起来倒像是一个斜倚着身体,身穿黑色重甲的魔王,这魔王立在化龙关旁,脚下是火焰、瘴气、雷霆。 哦,对了,这魔王还牵着一条大狗。 一条大狗。 只要打败这魔王,白青山心想,还有那一条大狗,我就可以获得师妹的青睐是不是? 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加快脚步,迅速的完成自己制定好的计划,冲到高塔顶端,干掉那一条大狗,打开大门,放小鳄鱼进来,然后师妹就对他投怀送抱。 这样想着,仿佛大狗也不是那么可怕了,仿佛一下就能秒杀他的大鳄鱼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 这时候,他正穿行在低矮的乱石丛中,乱石丛的尽头是一条荒凉的小路,小路折向东方,小路的尽头就是高塔的一侧。 这条小路的存在,还是鲤鱼精指出的,按照白青山原来的计划,他是要找来一定轿子或者车子,借着掩护穿过高高的塔桥的。 “那当然不行,” 鲤鱼精否决了他的想法,“轿子或者马车?省省,这里是水底宫殿,或许会有轿子,马车却从何而来?况且,就算真的有轿子,谁又来抬着了?我们?省省,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人能在水底宫殿里大张旗鼓的出行,我的朋友,你要走另一条小路才好。” 白青山也得承认,他的想法有些离谱了,找一台轿子,然后穿过塔桥,什么样的脑子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大红鱼一定会立刻发现,然后拉响警报,他连高塔的门都没看见,就会被赶来的大鳄鱼抓住了。 不过,在遇到两个水族精怪之前,他的计划可不是这个,本来他是想趁着换班的时间,直接冲过塔桥,然后再冲进高塔……这计划失败的可能性也极大,不过那时候他别无选择。 现在他有了选择,鲤鱼精给他指的这一条小路,荒芜而又偏僻,路面上长满了各种杂草,看起来像是几百年不曾有人走过了。 为什么要留下这样一条路?这是白青山心中的疑问,他踏上这一条小路之后,惊讶的发现,杂草可以完全的遮掩他的身形,这一条小路可以无声无息的靠近高塔,为何竟没有人把守?偏偏荒废在这里? 很快他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在深深的,深深的杂草中,一条毒蛇忽然出现。 这是一条身上有青色和黄色条纹的毒蛇,它长着三角形的脑袋,身体细长,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无害的杂草。 它微微的吐着信子,然后忽然对白青山发起袭击。 毒蛇的速度非常快,一瞬间,那三角形的脑袋已经接近白青山的脖颈,两颗尖尖的毒牙微微发亮,毒蛇想要一击毙命。 白青山挥剑,剑光一闪,毒蛇被砍成两截,直飞出去。 若是常人,此刻定然遭了毒蛇之手。白青山毕竟是修士,灵觉敏锐非常。 在毒蛇发起进攻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危险,毒蛇的速度很快,天师府弟子拔剑的速度则更快,毒蛇毕竟只是一条未曾化形的凡兽,它的对手却是可以动用灵力的修士。 “嘶嘶……” 毒蛇被斩成两截,兀自吐着信子,两截身子动个不停,抽搐着,跳起来,毒蛇痛苦的挣扎。 “嗖嗖!” 又有两道风声响起,白青山眉头一皱,凭着修士敏锐的目力,他清晰的看到,又有两条青色毒蛇,一左一右的对他发起袭击。 天师府弟子攥紧宝剑,手腕飞快的舞动,一瞬间,剑光如水波流转,两条毒蛇变成四条毒蛇。 “难怪这条路荒芜了这么久,” 白青山斩杀两条毒蛇,心中闪过这个想法,之前他还在奇怪,为何这样一条可以无声无息的靠近高塔的小路,竟被荒废在这里?这时他终于明白,“原来是根本不用担心有人敢往这里走。” 这时候,他已经收起侥幸之心,戒备的打量着四下,从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上拔出的宝剑,被他抓在手中,他每踏出一步,必定要以宝剑开路。 毫无疑问,这条小路危机四伏,根本不像是鲤鱼精和黄鳝精说的那样简单,之所以荒废这么久,没人来管,无非是因为水底宫殿的主人,也就是大河流域的王者认为,这样充满毒蛇或者其他未知的危机的小路,根本不用派人警戒。 如果是黄鳝精和鲤鱼精来走这条小路,白青山毫不怀疑,这时候,地上大概已经多出两具爬满毒蛇的尸体了。 他忽然撞上一张网。 这张网是透明的,白青山的宝剑不曾将其彻底斩开,因此,当他一头撞上去,那张网立刻糊在他脸上,他为此惊呼了一声。 大蜘蛛无声无息的出现,硕大的口器像脸盆一样砸向白青山的脑袋,口器微微开合着,一种绿色的,散发出恶臭味道的黏液滴向白青山的脸。 “呼……” 天师府弟子张口喷出一口灵气,灵气稀薄,却卷起一阵狂风,狂风翻涌,托起那团绿色的黏液,狠狠的扑在大蜘蛛的脸上。 “滋滋……” 一瞬间,可以清晰的看见,黏液腐蚀了大蜘蛛体表的硬壳,发出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大蜘蛛愤怒的惨叫一声,向下坠落的势头却戛然而止。 趁此机会,白青山直接挥剑,三下五除二的斩碎缠住自己的蛛网,于此同时,大蜘蛛甩开头顶的黏液,口器大张着咬向白青山的脑袋,白青山举剑,施展出天师府剑法,剑光连成一片,好似屏障,大蜘蛛撞在上面,口器被搅碎,大蜘蛛惨叫着后退,白青山追上去,手中长剑直刺,大蜘蛛后背被刺穿,长剑没入进去,拔出来时,带出一蓬绿色的黏液,大蜘蛛惨叫一声,趴在地上,四肢僵直的撑开,眼看是死了。 白青山收剑,又从怀中摸出一块锦布,擦拭剑上的黏液,黏液发出的臭味让他微微皱眉,他把脸转向一旁,正好看见草丛中的一只大蝎子。 这是一只青色的大蝎子,这时候,它与白青山无言的对视着,白青山擦拭着宝剑,大蝎子一动不动。 我是进虫窝了?白青山心中暗暗叫苦,该死的,五毒都快凑齐了。 “吼!” 大蝎子发出低沉的吼声,同时用两个巨大的螯钳扒地,白青山知道,正常的蝎子是无法发出声音的,不过这蝎子有半人来长,又生活在异世界,自然和地球上的蝎子不同。 它在害怕,白青山听着蝎子的低吼,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时候,他刚刚斩杀了一只又大又肥的青色大蜘蛛,宝剑上满是蜘蛛体内的黏液,大蝎子会感到害怕也就不足为奇了。 于是,他亮了亮手中的宝剑,又将剑尖对准大蝎子,如他所料,足有半人来长的大蝎子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哈,” 白青山这样说着,“后退,后退,你不是我的对手,后退,我可以不伤害你……” 他往前进,大蝎子就往后退,正当他以为大蝎子要被他吓退的时候,身边的乱草丛中又忽然蹿出一个庞大的黑影,朝他直撞过来。 什么玩意儿?白青山心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一个念头,下一刻,他挥剑向身侧猛砍,希望能逼退那个撞来的黑影,眼前的大蝎子却又直冲过来。 冲出来的是一只大蜥蜴,这大蜥蜴听到大蜘蛛临死前的惨叫,因此赶来,却又正好看见白青山与大蝎子对峙的一幕,于是,它便暗暗的藏身在乱草丛中,吐着舌头准备偷袭,这不,当白青山好巧不巧的走到它面前时,大蜥蜴便出手了。 白青山挥出一剑,又被什么东西挡住剑锋,于是他微微用力,从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上拔出的宝剑有多锋利,只听“噗嗤”一声轻响,什么东西被斩断了。 大蝎子已经冲到眼前,白青山十分冷静的后退,这时候他才发现,偷袭自己的是一只大蜥蜴,这时候,大蜥蜴断了一截爪子,断口处光滑无比,血如泉涌,自然是他手中宝剑的杰作。 毫无疑问,当白青山挥舞宝剑的时候,大蜥蜴伸出爪子来迎接,然后就惨遭断爪。 “嗖!” 大蝎子挥舞着高高翘起的尾巴,尾巴末端的倒钩呈深黑色,一看就知道有剧毒,白青山不敢怠慢,手中宝剑微微上举,施展出天师府的剑法,寒光一闪,大蝎子的尾勾准确的钉在宝剑上,宝剑轻轻震动,白青山收剑,大蜥蜴也怒吼着杀来,白青山冷静迎敌,这时候,他全力施展起天师府的剑法,微弱的灵气闪烁在宝剑之上,大蝎子和大蜥蜴的攻势虽然猛烈,但却丝毫不敢硬捍那剑光,白青山为此稍得喘息之机。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白青山暗想,怎么全是这些个妖魔鬼怪? 要知道,这里可是水底世界,出现毒蛇还可以理解,出现大蝎子和大蜥蜴就未免有些奇怪。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白青山清楚的知道,时间紧迫,两个水族大搞已经到了开演的时候,他若不能在关键时刻赶到,整个计划都会全盘落空。 该死的!想到这里,白青山不禁在心中暗暗咒骂,毫无疑问,这两个毒物的实力都不弱,绝不是普通人所能对付的,他虽然是修士,但想要一次对付两个,也不是那么容易。 拼了!最终,白青山决定孤注一掷,两个水族或许已经到高塔之下开始表演了,如果大红鱼真的被吸引下去,他却没能抓住机会摸进高塔,那岂不是千古大恨?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他主动朝着两个毒物杀了过去,宝剑挥舞,剑光雪亮,他朝侧面闪身,又飞快的欺身靠近大蜥蜴,大蜥蜴吐出舌头想来卷他,白青山见状,心中不禁暗笑,下一刻,剑气纵横,大蜥蜴的舌头被搅碎成好几截。 大蜥蜴为此发起狂来,它痛苦的嘶吼着,庞大的身子差点没从地上蹦起来,白青山趁机靠近它,大蜥蜴伸出巨大的爪子拍击白青山,白青山用力挥剑,大蜥蜴的一条腿被直接劈成两半。 这就是武器的好处吗,白青山心中暗想,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晰的看到,大蜥蜴蹄子上有一层厚厚的皮质,那是普通宝剑无法破开的防御,然而,他手中的宝剑却无坚不摧,因此能轻松粉碎大蜥蜴的攻势。 这时候,大蜥蜴已经彻底陷入狂暴之中,但同时也失去了进攻和防御的能力,两个爪子都被斩开,大蜥蜴只能凭着两条后腿无力的向后爬去,白青山哪能轻易饶过它?却就一剑直刺,狠狠的捅入大蜥蜴的心窝子。 拔出宝剑,大蜥蜴轰然倒地,一股凉风从白青山脑后拂过,他心知是大蝎子从背后偷袭,却就看也不看,反手挥出一道剑光。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白青山转头一看,却见大蝎子已经被那剑光斩成两半,两截身子还在微微抽搐。 “呼……” 白青山长长的出了口气,这一场战斗,他虽然以摧枯拉朽之势取得胜利,但过程也着实惊险,两只毒物身上显然都有奇毒,若是被沾染上一点……白青山望了望一旁的大蜘蛛尸体,不禁脸色又变。 原来,大蜘蛛此前试图用绿色黏液攻击白青山,白青山却喷出一口灵气,直接把黏液倒卷回去,落在大蜘蛛的硬壳上,当时,大蜘蛛的硬壳被腐蚀的滋滋作响,白青山还没当回事,如今再看,却见那硬壳上已然多出一个大洞。 他正暗自庆幸,不曾被这些个毒物沾染上一丝一毫,忽然又听见一声暴喝:“什么人!在干什么!” 这声音从前方远处传来,到他这里时,已然微弱到不行,然而,白青山耳边却好似响起一个炸雷,因为发出这声音的人的语气着实可怕到了极点,白青山好像看见了一个暴虐非常的人正在发怒。 大红鱼,一瞬间,白青山脑海中闪过鲤鱼精和黄鳝精guan于大红鱼的种种说法,毫无疑问,从方向上来看,高塔的确就在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发出这个声音也当然就是那条暴虐的大红鱼。 下一刻,白青山已然迈开脚步,飞快的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毫无疑问,大红鱼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代表着鲤鱼精和黄鳝精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他却因为几个毒物的关系被耽误在了这里,这是计划之外的纰漏,如今,整个计划都可能因为这个纰漏而被毁掉。 他往前飞奔,速度快到极致,甚至,他都感觉有些调息不过来了,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毕竟他是修士,平日里吐纳天地灵气,呼吸悠长深远,会有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悚然。 一路上,又有更多的毒物朝他发起偷袭,大部分是蛇,少部分是蝎子、蜘蛛、蜥蜴,还有蛤蟆,这就是五毒,这些个毒物藏身在乱草丛中,肤色都与青草一模一样,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白青山好几次都差点遭了毒手,不过,他终究是灵觉敏锐的修士,因此能够安全的踏出这条小路。 当他终于踏出小路,来到高塔的另一侧时,他在心中下定决定,只要计划成功,他打开大门,并且没被赶来的古龙王杀死,那么,他一定会让小鳄鱼把这一大片杂草都烧个干净,让里面的毒物都去见鬼。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他踏出草丛,眼前不再是荒芜的乱草丛时,他就看到,鲤鱼精和黄鳝精都站在塔桥上,正揪打成一团,按照剧本,黄鳝精果断的落于下风,鲤鱼精则占尽上风,只见鲤鱼精正伸出鱼鳍,掐着黄鳝精的脖子,从黄鳝精通红的面庞来看,鲤鱼精正用力的扼着黄鳝精的脖子。 “想去告发我?” 鲤鱼精这样大喊着,“到那亡国之jun面前告发我?该死的,我掐死你!” 他把“亡国之jun”四个字咬的很重,显然是说给大红鱼听的,这是白青山的主意,毫无疑问,这时候,要想让一个人表明自己的叛徒立场,亡国之jun这四个字再好不过了。 “陛下不是亡国之jun!” 黄鳝精这样喊着,“陛下只是退守水底宫殿……咳咳……” 他似乎喘气有些困难,说话也很艰难,“陛下会东山再起的……” “胡说八道!” 不知是否真的被这个台词激怒了,鲤鱼精愤怒的大吼着,“他的军队都死光了!大河上下再也没有跟随他的人了!现在小鳄鱼殿下成了真正的王者!” “休得乱语!” 忽然,一个响亮到可怕的声音从高塔中传来,白青山只觉耳膜被震的生疼,该死的,他想,这就是大红鱼的声音嘛?还真是可怕啊!只听那个声音接着说道,“看我怎么扒了你的皮!” 一般情况下,扒了你的皮这种威胁都只是威胁,发出这种威胁的人只是想向被威胁的人展示自己的可怕,并让被威胁的人感到害怕,进而让被威胁的人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坐什么事情,然后就能达到威胁的目的,发出威胁的人并不会真的扒了被威胁的人的皮。 不过,从大红鱼的语气中,白青山能听的出来,大红鱼是真的想扒了鲤鱼精的皮。 “救我!”按照剧本,黄鳝精大声呼救,“这家伙想要背叛陛下,快来把他抓起来!” “救你?把我抓起来?”鲤鱼精不屑的笑道,“谁能救你?那只七老八十的大红鱼?你可别做梦了,他敢下来,我直接把他扔进化龙关里!” 你可悠着点,白青山心中暗想,这台词本来是为了防止大红鱼不下来才编的,目的就是为了尽量给大红鱼刺激,然而,从大红鱼刚才的语气来看,那家伙显然被激怒了,白青山都听到沉闷的脚步声了,大红鱼很快就会下来,这时候,再说这种充满刺激性的话可就是自讨苦吃了,大红鱼可能会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接把鲤鱼精扔下化龙关。 “救我……,谁能来……救救我……”黄鳝精痛苦的大喊,声音虚弱,断断续续,显然是被掐到不行了。 “砰!” 忽然,高塔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地上,听的白青山心头一跳。 然后是狗叫声,汪汪汪的,像是一头狮子在怒吼,这时候,白青山的心猛的提了起来,狗,他想,狗。 便在此时,一个黑影从高塔大门中缓缓走出,白青山清楚的看到,天光之下,一条庞大的红鱼面露狰狞的从门中走出,这红鱼穿着一条短打,身体大部分都露在外面,可以清晰的看到,这条红鱼的肩背上,包括肚子,都满是长长的疤痕。 果然是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白青山面色沉凝,仅凭这一身疤痕,也知道这大红鱼不是易与之辈。 这时候,他小心翼翼的待在原地,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要知道,这些老兵的感觉都是十分敏锐的,白青山担心自己会被发现。 然而,尽管他十分警觉,大红鱼竟还似有所察觉,老兵踏出大门,忽然转头望向白青山藏身的方向,“谁在那里?” 大红鱼喊了一声,然后迈步朝白青山走来。 不是?白青山在心里这样想着,这就发现我了?他确信自己刚才一点动静也没弄出来,包括呼吸都静止了,这样都能被发现?这老家伙是不是有点太邪门了? 事到如今,他也别无选择,大红鱼朝他走过来,他慢慢的往下伸手,三根手指按在剑柄上,他在心里打定主意,只要大红鱼走到拐角处,他就立刻出手。 他藏身在一个拐角后面,大红鱼必须要转出拐角才能看见他,而在那之前,他可以先出手。 楼上的狗叫声愈发响亮,大红鱼一步一步的走来,鲤鱼精和黄鳝精的叫喊声像是在极遥远的地方,白青山感觉自己的心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大红鱼的脚步声异常沉闷,哒,哒,哒,大红鱼就要走到拐角。 “救命……” 黄鳝精再度大喊着,听那声音,简直就像是垂死之人的哼哼,偏偏声音又很大,这当然是为了吸引大红鱼的注意。 “我掐死你!” 鲤鱼精大喊着,“掐死你!” 大红鱼的眉头皱了起来,下一刻,大红鱼停下脚步,朝着两个水族所在的位置飞奔过去。 “住手!” 老兵声音低沉的说道,“那条鲤鱼,我会把你切成下酒菜的。” 大红鱼脚步飞快的离开了,这一刻,白青山像是从梦中醒来,他望着大红鱼离去的身影,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发了一身的冷汗,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他像是刚刚被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机不可失,趁着大红鱼离开的功夫,他飞快的转出墙角,直奔向高塔大门,他的脚步很轻,事实上,他动用了天师府的轻身功夫。 大红鱼走时并未关门,这可真是给白青山帮了个大忙,他脚步轻快的闪进高塔,下一刻,他看到通往高塔顶端的梯子。 和上一次看到的一样,这梯子还是那样的陡峭,由于高塔太高,导致这梯子几乎是垂直上下的,梯子的底部处在高塔中央地面的中心,梯子的顶端泽斜靠在高塔顶端的平台上。 唯一不同的是,狗,高塔顶端站着一条大狗,白青山不知道这种狗是什么品种,在他看来,或许应该称之为虎狗?这条狗的身子大的不可思议,简直就像一只老虎,脑袋也虎头虎脑的,吠叫的时候,狗嘴张开,就露出里面尖尖的牙齿,每一根都有手指那么长。 狗从高处看见他,就开始大声吠叫,那声音像是要把塔顶也掀飞。 白青山感到一阵彻骨的凉意,像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他后背上爬,从后脑勺一直往下,顺着脊柱,往下…… 他害怕狗,害怕一人来长的大狼狗,害怕半人来高的獒犬,自然也更害怕一头老虎一样的大狗。 他仿佛已经看到,当他爬到某个高度的时候,这条狗是怎样朝他扑过来,它那庞大的身子是如何在空中展开,上面的每一条肌肉是如何收缩,它那又长又尖的牙齿是咬进血肉是怎样的疼痛……他几乎要发抖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红鱼并没有因为狗叫声而回返,浑身布满伤疤的老兵显然认为是因为鲤鱼精和黄鳝精的扭打导致大狗狂吠的,因此,那沉闷的脚步声没有折回。 白青山开始爬梯子。 他把手搭在梯子上,然后抬起一只脚,踩住梯子最下面一节,他抬起另一只手,扒住梯子,再抬腿,就这样,他手脚并用,很快就爬了十几米。 也不是那样危险,这是白青山心中的想法,爬了这么久之后,他得承认,这梯子并不像看起来那样摇摇欲坠。 主要原因在于,梯子的顶端并不是“靠”在平台上的,而是用粗绳子绑在平台上的,这样一来,梯子就不至于摇摇欲坠,这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看门的人每天都要上下楼梯,他们不会把关乎自己生命的梯子弄得太危险。 把白青山继续往上爬,这时候,他听到鲤鱼精在外面大喊: “停下,停下,不演了,不演了!” 然后是大红鱼沉闷的低吼:“什么不演了?你刚刚说我什么?七老八十,拿你没办法,好啊,我倒要让你知道,我拿你有没有办法!” 遭了,白青山心中暗暗着急,往上爬的速度也不禁加快,毫无疑问,大红鱼已经赶到鲤鱼精和黄鳝精近前,这时候,鲤鱼精可以说是危险到了极点。 同伴,白青山心想,同伴。 “别,” 黄鳝精这样说道,“好叫老哥知道,我们刚才是在演戏来着,并不是真打。” “演戏?” 大红鱼低沉的声音中出现一丝茫然,“你说你们是在演戏?” 他疑惑了,白青山心想,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没错,” 鲤鱼精心有余悸的说道,显然,刚才大红鱼一定做了什么让他害怕的事情,“这是演习,是奉陛下的命令干的。” “演习什么?” 大红鱼粗着嗓子说道,“演戏反叛?” “没错,” 黄鳝精这样说道,“陛下想知道,面对叛逃,我们这边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嗯,根据实际情况来看,老哥表现的很到位,下来的很及时。” 第二百六十二章 “演习,” 大红鱼粗着嗓子说,“反叛也可以演习吗?” 从这句话里,白青山隐约听出了一丝森冷的意味,一瞬间,他心头狂跳,刚才他还觉得大红鱼相信了鲤鱼精的说法,这时候却疑虑顿生。 “这个吗,当然可以,” 鲤鱼精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安,白青山能听的出来,鲤鱼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以避免激怒大红鱼,“关于这个刚才的演习,还有一些地方可以改进的地方……” “你们这样做很不对。” 忽然,大红鱼冷冷的打断他,这样说道。 “什么不对?” 黄鳝精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惶恐起来,他尽量的用一种安抚的语调说,“请您冷静,老兄,我们是奉陛下的命令行事的。” “哦,陛下的命令,” 大红鱼这样说道,白青山一度以为大红鱼想要向两个水族索取手谕之类的东西,但大红鱼没有,他只是粗着嗓子说道,“我是说,你们演的很好,但却没有让我演。” “什么……意思?” 鲤鱼精有些迟疑的说道,“让你演?呃……演习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喝喝茶……” “不!” 大红鱼粗暴的打断他,“你们演够了,也演的很逼真,我还没有演,也什么都没干,陛下怎么会满意了?我也要演,我要让陛下看到,对待叛徒,我会用怎样的态度。” 不好!这是白青山心中的想法,在这一刻,他感受到彻骨的寒意,他的心陡然提了起来,不得不说,他为鲤鱼精的命运感到担忧,大红鱼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能打发的存在,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要对付鲤鱼精。 “这个……” 黄鳝精用一种息事宁人的语气说道,“您不用演了,我们的演习已经结束了,要测试的仅仅是您的反应速度……” 他话还没说完,大红鱼猛的伸出鱼鳍,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重重的挥出一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可怜那黄鳝精直接横飞出去。 “啊!” 黄鳝精飞出去,立刻大声惨叫起来,“你要做什么!我们是奉陛下的命令行事的,你想对付我们,陛下不会放过你!” “想拿陛下来吓我?” 大红鱼冷冷的说,这时候,他正迈步逼近鲤鱼精,鲤鱼精则缓步后退,尽量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大红鱼似乎也不急,他一边缓缓逼近鲤鱼精,一边不屑的望了黄鳝精一眼,接着说,“可笑你们两个烧火的东西!认识什么陛下?就敢来我面前卖乖!我把你个下地狱挖心肝的东西!你们说的陛下,是这共点力的陛下,还是宫殿外的陛下?哈,你们想要演习叛变是不是,那我就来告诉你们,我会怎么对付叛徒!” 遭了!这是白青山心中的想法,这时候,他尽可能快的往高塔顶端爬,他知道,自己打开门越早,鲤鱼精和黄鳝精就越安全。 毫无疑问,他们的计划到这里已经出了纰漏,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已经获得了成功,毕竟,大红鱼的确被黄鳝精和鲤鱼精的表演吸引了下去,而他也成功摸入高塔之中,正在顺着梯子往上爬,接下来,阻碍计划的唯一因素,就是高处那条正冲着他狂吠,并且虎视眈眈的大狗了。 然而,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计划已经失败了一半,因为他们现在面临着减员的危险,按照斩龙组的规矩,行动中减员人数达到行动总人数的一半,那么,即便最后行动成功,组长也要面临失败的惩罚,因为减员实在太过严重,那样的计划注定是失败的计划。 这是未来的保护斩龙组组员的安全,防止有些组长为了任务成功而不顾一切,斩龙组组员都是出生端正的修士,能够熟练掌握个运用魔改后的武器,他们是难得的人才,损失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并且,他们往往有功于国,因此不能随意牺牲。 现在,白青山的行动小组就面临着减员的危机,大红鱼的意思已然非常明了,那就是,他要让鲤鱼精尝尝厉害。 这里的“尝尝厉害”,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尝尝厉害”,“尝尝厉害”这四个字,有时候甚至能用来表达善意,然而,对于鲤鱼精而言,这时候的大红鱼显然不会对他心怀善意,他说的“尝尝厉害”,大概类似于“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我不想用无力的言语威胁您,” 面对缓缓逼近自己的大红鱼,鲤鱼精这样说道,“我更不想用狡辩或者诡计来欺骗您,我知道那毫无意义。” “很好,” 大红鱼冷酷的说,“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和周围的状况,我得说,你准备的高帽让我很舒服,你这家伙是个拍马屁的高手,不过,这些话不会影响我揪下你的脑袋。” “我只是想知道,” 鲤鱼精这样说道,他脸上的表情很困惑,似乎自己要问的这个问题对自己来说真的异常重要,“你最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水草了?” 空气安静了一下,似乎连微风也凝固了,面对这个诡异的问题,大红鱼能做的只有疑惑的皱起眉头,保持沉默。 “你在搞什么鬼?” 大红鱼冷酷的发问,“死到临头,就想知道这种事情吗?” “哦不,” 鲤鱼精这样说道,“我想知道的远远不止于此,我还想知道,您最喜欢哪个水族歌姬?” 空气又安静了一下,这一刻,就连在高塔中听着这一切的白青山,也感觉自己的思绪凝固了。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最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水草,最喜欢哪个水族歌姬,该死的,这都是些什么问题?话说,水族还有歌姬?那是什么玩意儿?性感的草鱼?穿着三点式的鳟鱼? “什么意思?” 大红鱼这样说道,他的语气重透着浓浓的茫然,“最喜欢的水族歌姬……” “放轻松,大人,我是逃不出您的手掌心的,不是吗?在我临死之前,我只想知道,” 鲤鱼精这样说,“你是喜欢丰满的异性,还是喜欢骨感的异性?” 这家伙疯了,白青山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他用这种办法拖延时间,大红鱼发现之后一定会把他做成小鱼干的。 不过,尽管他为鲤鱼精奇特脑洞感到头大,这时候,他也更为队友舍命都要为他拖延时间的举动而感动,他知道,自己必须加快速度往上爬。 然而,这件事说着容易,做起来却着实难上加难,毫无疑问,对于少了一只手的白青山来说,爬梯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于失去那只手的胳膊,他只能用剩下的小臂去勾住楼梯,而这动作实在别扭的他想吐。 他一点点的往上爬着,每往上爬一点,就离那条大狗近一分。 这时候,他望着那条大狗,几乎能看到狗脸上深深的皱纹,还有大狗牙齿滴落的涎水。 该死的,白青山心想,为什么我竟会害怕这么丑陋的东西?啊,是了,丑陋的东西本就让人心理产生抗拒,稍不注意就会转变成畏惧。 这时候,那条大狗似乎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主人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自己必须独立对付下方这个闯入者,于是,这条狗站在顶端的平台↑,不断的拉伸着自己的四条腿,目光则死死的盯着往上爬的白青山。 “我是说,您最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了?” “别误会,我只是想知道,您希望自己能有几个孩子。” …… 鲤鱼精的怪异发问还在继续,白青山更愿意称之为“在死亡边缘疯狂游走的提问”,随着鲤鱼精问的问题越来越离谱,他终于靠近高塔顶端了。 在这里,他已经能看清机关阵法的模样,那机关就竖在一面光秃秃的墙上,墙壁上则满是焦黑,据说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火,将什么都烧没了。 只要爬上楼梯顶端,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往上推那机关,然后大门就会缓缓开启,早已等在门外的小鳄鱼就会率领大军鱼贯而入,即便是大鳄鱼问询赶来,他想,也是没有机会杀掉我的。 真的是这样吗?他不知道,这是他的美好愿望。 然而,不管结果如何,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突破那条大狗的防御,爬上顶端的高台。 为了师妹,他告诉自己,又往上爬了一点,为了所有人不再拿我当废物,他告诉自己,又往上爬了一点,为了我自己,他告诉自己,又往上爬了一点。 这时候,他已经很靠近顶端的平台了,他往下望了一眼,几十米的高度,下方的大门已经变得有些小了。 他往上看,看到那条大狗猛的朝他扑了过来。 大狗丑陋的面孔越来越近,大狗在空中舒展四肢,狗嘴大张,露出里面尖尖的牙齿,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向白青山,一瞬间,白青山感觉像是有一头老虎朝自己扑过来。 思绪在这一刻冻结成冰,连带着他浑身的血液,对狗的恐惧在一瞬间涌上心头,他忘记了早已想好的动作,呆呆的扒着梯子,一动不动。 狗扑下来,大爪子狠狠的盖向白青山的脸,直到此刻,白青山才终于回过神来,他近乎本能的转身,用只仅有的那一只手抓住梯子,他希望能借此避开大狗的扑击,但那狗实在太大,即便转身,那狗的爪子也还是狠狠的拍向他的后脑。 在这一刻,白青山福至心灵,他忽然猛的一抖腰身,整个人便像一条鱼一样猛的向上跃起,大狗的爪子狠狠的拍在他的腰上,他的衣服被扯破,大狗扭头,同时张开大嘴咬他胳膊,白青山迅速的收腿,然后以一个更快的速度踢出,他的两只脚同时重重的揣在大狗肚子上,可怜那大狗惨叫一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撞在墙上,又直直的坠落下去。 “什么人!” 大狗的惨叫声十分响亮,下一刻,白青山听到大红鱼的声音,然后是沉闷的脚步声。 等大红鱼推开高塔的大门,冲进高塔的时候,那大狗正好砸在地上,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大狗浑身骨头都断了,狗嘴里喷出一大口血,隐约可以看到内脏的碎片散落在里面。 大狗脑袋一歪,眼看是死了,大红鱼却抬头看向白青山。 这时候,白青山已经爬到最后一截梯子上,他正要一翻身落在高塔顶端的平台上,却忽然听到下方传来“咔”的一声响亮。 他往下看,原来那大红鱼愤怒至极,竟直接伸手拽住梯子两侧,用力一扯,那梯子本来用粗绳固定在一根柱子上,被他一扯,那粗绳竟就断了。 大红鱼抓住梯子,用力挥舞,可怜白青山便如风中的一叶浮萍,来回摆动,幅度极大,大红鱼狂暴的挥舞着梯子,频率快的不可思议,白青山感觉自己抓着梯子的手都麻了,他试图翻身跃上高塔顶端,但大红鱼挥舞梯子的速速实在太快,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一松手,立刻就会被飞速抖动的梯子弹飞出去。 于此同时,在颠簸之中,他看见大红鱼从怀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然后轻轻捏碎,只听“啪”的一声响亮,一道白光呼啸着飞出门外,又直升到空中,猛的炸开,便是璀璨的烟火。 淡紫色,浅黄色,深绿色,白青山望着炸开的烟火,心里这样想着,在昏暗的夜色之中,这一朵烟火是多么美丽,然而,美丽的东西往往含有剧毒,这一朵烟火也是一样,白青山知道,这不是什么烟火,而是信号弹,给大河流域的王者发的信号弹。 该死的!白青山在心中咒骂,他再次尝试着翻身跃上高塔顶端的平台,然而这尝试又一次失败了,梯子颠簸的太厉害,他根本没办法松手。 烟火缓缓凋零,白青山心中生出一抹绝望,大河流域的王者就要来了,大红鱼只要拖住他,不让他打开阵法机关,他们的计划就全盘失败了。 便在此时,鲤鱼精和黄鳝精大喊着冲了进来。 “放手!” 在看清楚情况之后,黄鳝精大吼了一声,下一刻,他竟直接扑向疯狂摇晃梯子的大红鱼,这和他之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大不相同。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鲤鱼精也猛的扑向大红鱼,同时,他这样问道,“你觉得古龙王陛下和小鳄鱼殿下,哪个更适合当大河流域的王?” “滚开!” 大红鱼怒吼一声,下一刻,他分出一只手,狠狠的拍向黄鳝精,黄鳝精从没学过武艺,被他一晃,却就着了道,大红鱼的鱼鳍猛的拍在黄鳝精的胸口,黄鳝精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 另一边,鲤鱼精大吼着冲上来,不管不顾的扑在大红鱼摇晃梯子的鱼鳍,整个身子都往下压去,大红鱼猝不及防之下,竟就被他压的松开了鱼鳍。 大红鱼的鱼鳍松开,梯子底部立刻砸在墙上,白青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这时候,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就是一个鹞子翻身,整个人便滚落在高塔顶端的平台上,他爬起来,朝着阵法机关扑过去,耳边传来鲤鱼精的惨叫声。 “什么人?” 远方又传来一声大吼,那是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发怒。 白青山能听出来,在这一声大吼中蕴藏的愤怒有多么灼人。 他会杀了我的,白青山心想,但我已经先一步打开大门了。 他冲到那面焦黑的墙壁下,抬手按住阵法机关,注入灵力,阵法亮了一下,白青山用力往上推,“咔”的一声轻响,那机关被他推了上去,阵法亮了起来,下一刻,穹顶上方传来“隆隆隆”的声响。 说实话,白青山真想看看大门打开,小鳄鱼率领大军鱼贯而入的景象,不过高塔顶端没有窗户,他便看不到那个景象了,他转身跑到平台边缘,往下看时,却见大红鱼正挥掌拍在黄鳝精的脑袋上,黄鳝精惨叫一声,身体猛的抽搐了一下,鱼鳍便软软的垂落。 “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另一边,大口吐血的鲤鱼精说道,“你杀过多少人?” 傻瓜,白情山心想,装死就好了,还问个什么劲? 这时候,他感觉一股暖流猛的涌入眼眶,然后不可遏止的流下来,顺着面庞……他抓住梯子往下爬,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他听到大红鱼的说话声: “问阎王去。” 然后是一声闷响。 “下来,下来,我要亲手扭断你的脖子,该死的人类!” 大红鱼在下方愤怒的咆哮着,白青山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好厉害,他往下看,发现鲤鱼精倒在地上,脑袋已经瘪了下去。 行动失败了,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减员率达到三分之二,我是个失败的指挥官。 眼眶里的那股热流更加汹涌,这时候,他已经下到离地面不远的位置,大红鱼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白青山忽然松开手,整个人猛的朝下跃去,在空中,他拔出腰间宝剑,狠狠的斩向大红鱼的脑袋。 “当!” 大红鱼从背后拔出一柄鬼头大刀,大刀在空中一晃,刀背撞在宝剑侧面,白青山这一剑被荡开,大红鱼调转刀身,刀锋直砍向白青山腹部,白青山在空中猛的转身,避过这一刀,大红鱼反手挥刀,白青山举剑格挡,刀剑相交,白青山只觉手上一麻,整个人都朝后倒飞出去。 他力气比我大,这是他心中闪过的想法,毫无疑问,大红鱼的修为要高过他。 “下来送死么?” 大红鱼低吼道,“我成全你,该死的人类,我向陛下保证过,这地方绝不会失守。” “没人能保证绝不会发生什么,” 白青山瞪着通红的双眼 望着大红鱼,他把手中的宝剑缓缓举高,到胸口的位置,“除了你绝不会活着走出这高塔。” “哈,哈,” 大红鱼的笑声十分可怕,像是那种下定了决心要犯罪的人的笑声,“区区治水境三重的小瘪三,就敢说这样的话!” 白青山望着鲤鱼精和黄鳝精的尸体,泪水滚滚落下,“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他这样说道,然后,他瞪住大红鱼,“一定,一定。” “为了战友的死伤心落泪,” 大红鱼冷冷的说道,“这样的事我也经历的太多了,午夜梦回,还常常记起他们身首异处的死状,人世间最残酷之事莫过于此。” 白青山冷冷的瞪视着大红鱼,没有说什么,毫无疑问,大红鱼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浑身布满了一道道可怕的伤疤,可以想象,他当年一定经历了极其可怕的战争,而且不止一场,在那些战争中,他失去了多少并肩作战的战友?白青山忽然有些理解大红鱼为何如此暴虐、残忍,一副精神病人的模样,那是战争留下的创伤。 不过,那不是白青山该思考的事情,他现在只想握紧手中的宝剑,把大红鱼劈成两半。 “不过,”大红鱼忽然话锋一转,“我可以让你免于这种痛苦,哈,你该该谢谢我,因为我马上就会把你杀掉,你就不用痛苦了。” “还是让我来帮你解脱,” 白青山谨慎的向前迈步,缓缓逼近大红鱼,他手腕微微弯曲,长剑向上挑起成一个弧度,这是天师府剑法的起手式,名为“天师指路”,“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大红鱼闭了一下眼睛,鱼鳍轻轻拂过鬼头大刀的刀背,忽然,大红鱼飞快的跳了起来,胖大的身子直撞向白青山,鬼头大刀被他挥舞开来,刀影化作一片青光,空气被撕碎,哗哗作响。 白青山闪身,两道刀光在他眼前划过,他举起宝剑,轻轻一挡,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刀光被斩碎。 大红鱼回身而立,收刀细看,却见刀锋上多出一个小口子。 “好快的剑,” 大红鱼沉声道,“不该握在弱者手中。” 面对大红鱼的贬低,白青山一言不发,这时候,他迈开大步,主动进攻。 “天师剑,青杀!” 他将灵力附着在宝剑上,施展出天师府传下的剑法,一道青色剑芒破空而出,撕碎空气,直斩向大红鱼。 “灵力外放?” 大红鱼显然被这等手段吓了一跳,这时候,他迈步闪向一旁,似乎想要躲开剑芒的劈杀,但那剑芒却也猛的转弯,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毒魔血煞!” 眼看躲不开时,大红鱼终于也动用了自己的手段,只听他大吼一声,浑身便冒出赤红色光芒,红光似血,哗啦啦滚成血海波涛,在大红鱼身前激荡翻涌,白青山的剑芒落入其中,左突右冲,斩碎无数血浪,最终却也消弭于无形。 “我一生杀人无数,” 大红鱼这样说道,“每杀人,必饮其鲜血,日久天长,终于练出这毒魔血煞的本领,只可惜还从未有人见识过,你是第一个死在这一招手下的人,小子,你该觉得光荣。” “就凭你一个小小的红鱼精,狗一样的东西,也能创出什么了不得的功法?” 白青山嗤笑一声,“我且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精妙绝学!” 他说这话,可不是吹牛说大话,天师府功法乃是真仙张道陵所创,地球上流下的这一支乃是祖脉,由于那是张道陵还未飞升,因此留下的功法都有些生涩,许多地方也还不够成熟,然而,那毕竟也是一位大修士的心血所在,白青山虽只学过一丝皮毛,但只要从中摸索出一丝一毫的精义来,便远远超过此方世界任何一种功法、术法。 这时候,白青山右手提剑,另一手捏着手印,大红鱼怒吼一声,滚滚血海朝着天师府弟子直涌过来,说时快,那时迟,白青山张开左手,一个光印早已成型,他将这光印按在宝剑身上,宝剑顿时发出龙吟之声,下一刻,白青山挥剑,一条小小的青色游龙从剑身上流转而出,直撞入漫天血海之中。 发出这样一道术法,白青山的消耗可想而知,这时候,他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天师府弟子的身子晃了晃,似乎忍不住要跌倒了。 便在此时,那青光化成的游龙呼啸着撞进漫天血海,转眼间,只听涛声哗哗作响,血海发怒狂涌,似乎要把游龙狠狠的拍碎。 转眼间,游龙便被大海吞没,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血海却继续翻腾着,笼罩向白青山。 “我这小小红鱼精创下的术法如何?” 大红鱼十分得意的说,他的用语非常谦逊,但其中的意思任谁都听的出来,那是赤裸裸的洋洋自得,“好叫你这无知的小子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我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白青山冷冷的说,那血海整朝他扑过来,他却脸色苍白,但他的神色依旧是不慌不忙,他甚至做了一个收剑回鞘的动作,“我只知道龙潜大海。” 这是不可思议的景象,血海的波涛已经卷到他眼前,他却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大红鱼脸色一变,下一刻,血海忽然凝固,止步不前,大红鱼脸上得意的神情变成惊愕。 “怎么回事?” 大红鱼望着凝固的血海,脸上露出一丝茫然的神情,“你干了什么?该死的,你……” “我说,” 白青山这样说道,“这叫龙归大海,你见过能吞噬龙的大海吗?龙可以掌控大海,就好像掌控雷霆一样,现在,你该知道什么叫精妙术法了?” 大红鱼的脸色变得铁青一片,这时候,他并不搭理白青山,而是不停的伸出手,对着前方凝固的血海指指点点,似乎想唤起血海的记忆,重新掌控血海,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血海好似被冻结了一般,任凭他如何施展手段,只是纹丝不动。 “你到底干了什么?” 大红鱼缓步后退,看的出来,这时候,他真的感到害怕了,自己辛辛苦苦打出的术法,忽然失去了操控,一动不动的凝结在虚空中,谁都会发毛。 “你随手杀人,有没有想过被杀的人心里是什么感觉?” 白青山并不回答大红鱼的问题,这时候,他直勾勾的望着地上的两句尸体,鲤鱼精和黄鳝精倒毙在地上,身上的鲜血还冒着热气。 “我管他们有什么感觉?” 即便情况对自己来说很是不妙,但大红鱼还是选择嘴硬,这时候,他昂着头,瞪视着白青山,不屑的说道,“我只管把他们杀掉就是了,至于他们有什么感觉,嘿嘿,死人能有什么感觉?” “我马上就会让你知道,”白青山用一种苍白、寂冷的目光打量着大红鱼,这样说道,“他们是什么感觉。” 然后,他缓缓抬手,面前的血海立刻翻涌起来,一个个巨大的血泡咕嘟嘟的涌了上来,又炸开,忽然,龙吟声响起,之前那条被血海吞噬的青龙,这时候又再度冲出血海,于此同时,血海的颜色也由红变青,看起来颇为绚丽。 “你……” 大红鱼的声音颤抖起来,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这一幕,毫无疑问,血海的这种转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的。 “吼!” 青龙长吟,白青山结出一个手印,血海翻涌,白青山张开手,青色波涛席卷而出,大红鱼惊骇的往后退去,青色波涛在一瞬间将他整个吞没。 “啊!” 一瞬间,大红鱼厉声惨叫,那惨叫声像是有人被一千条毒蛇同时噬咬,任何人听了都要后背发凉。 “放开我!啊!” 大红鱼惨叫着,“这是什么东西,不!” “现在你每时每刻都在死去,” 白青山用一种冷厉的声音说道,“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波涛会把你身上的血肉一点点腐蚀掉,你不是想知道什么叫精妙术法吗?这就叫精妙术法,你不是不知道那些被你杀死的人的感受吗?这就是他们的感受,我要你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借此告慰我两位朋友的灵魂。” 他走到鲤鱼精和黄鳝精的尸体旁,“愿你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他再心中默默的说道,“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们照顾你们的家人。” 如果我能活下去的话。 地上忽然多出一个巨大的,长长的黑影。 白青山转过头,大河流域的王者就站在门口。 大红鱼还在厉声惨叫,青色波涛翻涌不息,大河流域的王者张口吐出一道红光,撞在青色碧波之上,一瞬间,青龙哀嚎着破碎成漫天青光,血海消弭于无形,大红鱼从空中落下。 这时候,大红鱼浑身的血肉都少了一大半,本来十分健壮的一个人,忽然变得瘦弱起来,即便青色波涛消失,他还是惨叫个不停,这当然可以理解,任何人被生生剥去身上的一大半血肉都会这样惨叫,这是凌迟之刑。 “陛下,救我……” 大红鱼一边惨叫着,一边这样说道,他在穷尽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力量,向大河流域的王者求救,希望能留下一条命。 “你没能替我守住大门,没能完成你自己的誓言,或许你早该死在战场上,” 大河流域的王者并没有选择对大红鱼进行施救,他只是望了大红鱼一眼,然后用一种冷淡的语气说出上面那番话,“那里才是你的归宿,”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望着大红鱼,脸上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我看你实在太痛苦,我来帮你解脱。” 说着,他张口吐出一道火光,火光落在大红鱼身上,大红鱼再度惨叫起来。 就在这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大红鱼变成了一摊灰烬。 “你还真是心狠手辣呀,” 白青山望着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道,“一如既往。” “你却不同,” 大河流域的王者望着白青山,这样说道,“在那条漫长而又深邃的黑暗通道之中,我仅凭着一点威慑,就把你吓的乖乖听话,如今恐怕不行了。” “我那是就该杀了你,” 白青山恨恨的说,“那时候你虚弱的很,估计我一下就能杀掉你。” “可惜你没有,” 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说道,然后,他盯住白青山手中的宝剑,“现在轮到我杀掉你了,然后夺回一点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我打开了大门,” 白青山这样说着,同时攥紧了手中的宝剑,他侧身,两脚前后开立,剑尖微挑,这是战斗的姿势,“你很快就要失去最后的尊严了。” “而我得到的你无法想象,” 大河流域的王者笑着说,“看看周围,这座塔,还有这座宫殿,还有外面那一条大河,还有这一整个世界,破烂,破烂,全是破烂!失去一堆破烂有什么可伤心难过的?我将去往更高的世界,那是你们这种蝼蚁永远无法想象的。” 什么意思?白青山听了这话,不禁心头狂跳,他也要去往更高的世界?那是什么世界?地球?有可能,但他怎么去了?难道他也掌握了一条传送通道? “无法想象?” 尽管心中十分惊讶,白青山还是冷笑着说,“我就来自更高的世界,有什么不好想象的?” “你们那里也是破烂,” 大鳄鱼不屑的硕,“我说的是更高的世界,” 说到这里,大河流域的王者仰望塔顶,他的目光悠远无比,似乎想看穿塔顶,看穿大河,一直看到遥远星空中的某个地方,“在那星空深处。” “吟!” 宝剑长吟,白青山执剑刺向大鳄鱼。 他在进攻,说的更准确一点,叫偷袭,趁着大河流域的王者仰望星空深处的时候偷袭。 不得不说,这么做实在是太大胆了,毕竟,和大红鱼不同的是,大河流域的王者可是治水境巅峰的强者,白青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你果然变了!” 面对白青山的偷袭,大河流域的王者厉喝一声,下一刻,大鳄鱼抬起前爪,轻轻一挥,三道无形的风刃便斩向白青山。 “这也是拜你所赐!” 风刃袭来,白青山咬紧牙关,一次斩碎三道风刃,他粉碎了大河流域王者的攻势,自己进攻的势头也因此慢了下来,但他毫不退缩,继续冲杀向大河流域的王者。 “让我试试这宝剑有多锋利。” 大河流域的王者轻声道,下一刻,他抬起大爪子,爪子上抓着大红鱼的那柄鬼头大刀,直直的迎向白青山的宝剑。 “咔!” 响声清脆,鬼头大刀被斩成两截,大河流域的王者后退,白青山咬咬牙,继续冲杀。 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是疯了吗?他问自己,敢做这样的事情,我怎么敢这样攻击一位治水境巅峰的高手?对方只要轻轻一还手就能杀了我,该死的,我到底在做什么? 他也说不清自己在做什么,总之,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他,动手,向大河流域的王者亮剑,哪怕对方是治水境巅峰的高手,我也要主动出击。 “果然是宝剑,” 大河流域的王者轻声到,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打量白青山手中宝剑的目光像是在看自己的东西,他又从怀中摸出一枚大铁印,“再来试试这个。” 比起鬼头大刀那薄薄的刀身,这枚大铁印十分厚实,大河流域的王者抓着铁印,狠狠的砸向白青山胸口,白青山举剑来迎,剑印相击,又是“咔”的一声响亮,那铁印被拦腰斩断。 “好家伙!” 这一次,就连大河流域的王者也不得不惊讶出声了,毫无疑问,宝剑表现的太过锋锐,就连厚实的铁印也无法抵挡,被直接斩成两段。 忽然,白青山福至心灵,在这一刻,他感觉身体中凭空生出一股力道,强大无比,悍然猛烈,这力量在一瞬间涌入宝剑,下一刻,宝剑发出璀璨的白光,一如白青山之前拔出将其从天剑李丛云腰间拔出时一般。 “什么!” 大河流域的王者惊呼一声,下一刻,大鳄鱼整个身体都低伏下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刷!” 璀璨的剑光横扫一切,直接轰碎了高塔的墙壁,冲出去,又斩断了外面的几株海藻树。 怎么会这样?白青山望着自己的手,还有手中的剑,感到一阵不可思议,我是怎么挥出这样一剑的? 刚才的一瞬间,他只感觉体内忽然多吃一股力量,与宝剑夫唱妇随,然后,这股力量就钻入宝剑之中…… 这股力量从何而来?他不知道,这股力量跟脚何在?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这股力量非常强大。 强大的不可思议。 关于强大的力量,白青山倒也不是从未见识过,天师府掌门白云天就是当时第一高手,白青山曾看过老掌门和人动手的视频,对手是一条老龙,据说是长江的最后一条龙,也是斩龙组三个字里的那条龙。 两人在林海雪原之上开战,冬日的东北,气温零下十几度,一人一龙却只穿着单薄的衣服,即便如此,当他们酣战的时候,口中呼出的热气还是融化了冬日的积雪。 白青山在录像上亲眼看到,老掌门轻轻一拂袖子,一大片雪松林纷纷倒折,那老龙怒吼一声,漫天雪花都静止不动。 据说,两人的打斗毁掉了一整片雪松林,那时候东北的森林里还常常有老虎出没,事后斩龙组的成员打扫战场,发现了三头猛虎的尸体,老虎的骨头全都被震碎了,内脏也无一幸免,最后坚定死亡原因仅仅是声音。 老龙吼叫的声音,术法碰撞之后能量波动的声音,仅仅是声音,就活活震死了三头老虎。 那种恐怖的力量,白青山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他这个人倒也光棍的很,自打踏入修行道的第一天起,明白了修行道的金字塔是如何排列的,他就很自然的把自己放到了修行到的最底层,这自然无可厚非,不过,他对未来的期盼,也仅仅只是修行道的中层罢了,换句话说,他从未期许过自己有一天能登临绝巅,看白云天和末代龙神的战斗录像时,别人都激动的想要成为白云天那样的强者,他心里想的却是能当旁边那个摄影师就好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动用太强大的力量,他没有什么奇遇,天资也平平,对灵力的掌控跟普通修士没什么区别,体内的灵力也同样稀薄的平平无奇,像他这样的修士,定位更接近“特工”或者“武林高手”,靠着近身肉搏与敌人周旋,偶尔也能在远处丢丢技能。 他第一次丢技能是对江言,事实上,只有对弱者他才会那么干,毕竟术法太过消耗灵力,如果不能一下击倒敌方,被对方躲开,对方很容易就能迅速的反击取胜。 他以为那一男一女会很弱了,于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动用了术法,结果可想而知,那男的反手就是一拳砸脸,将他一张脸都砸歪了。 那之后,白青山对动用术法这件事产生了心理阴影,直到在冰封的圣殿中,他拔出天剑李丛云身上的宝剑,一下把副组长劈成了两半,那时候,他感觉好爽。 现在,他不知为何,又动用了一种威力强大的术法,或者说是能量攻击。 这股能量究竟从何而来?支撑着术法运转的又是些什么东西?这都是白青山心中难以索解的问题。 是这柄剑,疑惑没有持续太久,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是手中的剑。 这柄剑是从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上扒拉下来的,李丛云是大剑仙,丛云宗的祖师,地位尊崇,冰封的圣殿又正是丛云宗为了供奉自家祖师而建造的,那祭坛上的供品都是不可思议的珍惜灵物,天剑李丛云身上的佩剑如何,更是可想而知,锋锐无匹,坚不可摧,这当然都是宝剑最基础的东西,这宝剑还有一些其他的能力未被发掘出来,此刻,白青山就找到了一些。 当他斩出那一道可怕的光刃之后,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剑在欢呼,在雀跃,有一个无形的念头顺着他握剑的手进入他心头: “挑战强者,我会给你帮助。” 什么意思?挑战强者?是要叫我以弱击强吗?哦,当然,看看我现在干的事情!我以治水境三重的修为,主动进攻一个治水境巅峰的强者! 是要叫我干这种事情吗?很好,你真是一柄无畏的好剑! 大河流域的王者从地上爬起来,刚才,当剑光朝他斩过去的一瞬间,他迅速的趴到地上,因此没有被那剑光斩到,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脑袋还是被剑光擦了一下,现在,可以清晰的看到,大河流域的王者脑袋上有一大块血淋淋的伤口,一大块肉,连着麻麻赖赖的鳄鱼皮被斩了下来。 “小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心有余悸的望了望墙上的大洞,以及外面的一片狼藉,那剑光的威力实在可怕,其经过的路径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斩断了,这时候,外面烟尘四起,像是发生了一场动luan,大河流域的王者嘴角抽搐的说,“你干了什么?” 挑战强者是?白青山咽了咽口水,抓紧了手中的宝剑,下一刻,他朝着大河流域的王者直冲过去。 “吃我一剑!” 他挺剑直刺,这一次,宝剑没有爆发出恐怖的力量,斩出骇人的剑芒,这是普普通通的一刺,是治水境三重的高手发出的普普通通的一刺,而刺击的对象是治水境九重巅峰的大鳄鱼。 大鳄鱼逃了,面对白青山刺来的一剑,大河流域的王者眸子里露出一丝惊恐,毫无疑问,他还在为刚才的一剑感到震惊,于是,他飞快的转身,干净利落的逃走了。 “哪里走!” 白青山挥剑追赶,这时候,他心中有万丈豪情,激昂不休。 看看我都干了什么!一个声音在他心中狂吼,我干翻了一位治水境九重的高手,我把他打跑了,治水境九重的高手! 他真想有个手机,或者相机,能帮他拍下这胜利的一刻,同时,他脚步不停的追向大河流域的王者。 身后传来阵阵喊杀之声,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喊住白青山:“小心!” 白青山转头,却看见小鳄鱼正从穹顶之上落下,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大军。 小鳄鱼身上穿了一身质地精良的铠甲,不过,白青山知道,这可不是从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上扒拉下来的那一件,那一件铠甲才是真正的神兵利器,就像他手中的宝剑一样。 等等,我好像误会了什么,他转头望向飞奔远去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忽然明白过来,大鳄鱼并不是被他的剑光吓跑的,那剑光或许的确可怕,但还不至于让一个治水境九重巅峰的高手害怕一个治水境三重的家伙,大河流域的王者会逃,多半还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带着大军杀过来了,他若是不逃,就只能被生擒活捉,然后上审判台了。 “你太让我吃惊,” 新任大河流域的王者从穹顶之上落下,小鳄鱼打量着白青山,用一种感慨的语气说,“不但打开了大门,竟然还击退了我父亲,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白青山这样说着,“如果时间上还来得及,请容许我告诉你,刚才的十几分钟里,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歌可泣的事迹,然后,我希望你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过,在那之前,我想知道的是,现在似乎不是闲聊的时候,你不去追你父亲吗?” “穷寇莫追,” 小鳄鱼望着父亲远遁的方向,这样说道,“他毕竟是治水境巅峰的高手,想要追上并不容易,而在这里,” 他转身,环顾水底宫殿,脸上露出一丝怅然,“这是我长大的地方,这里有我太多的回忆,还有许多故人,我不希望他们被战火波及,我会派人把守各个出口,然后把宫殿里的人迁出去,最后再和我父亲来个决一死战。” “原来如此,” 白青山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他的脸色变得很凄哀,“你说,这里有你的很多故人是?我想知道的是,其中有没有一条鲤鱼精,一条黄鳝精?” “鲤鱼精是厨房烧火的,” 小鳄鱼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这样说道,“那家伙脑袋灵光,黄鳝精么,好像是厨房切菜的,那家伙颇有些死板……” “能打开大门,多亏了他们两个……” 白青山把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小鳄鱼听得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又是伤心。 “他们的尸体在哪?” 最后,小鳄鱼用一种沉重的腔调开口道,“带我去看看……我要亲手埋葬这些与我心意相通的勇士,我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的,你放心。”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大河流域的王者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小鳄鱼接管了水底宫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所有人面前为鲤鱼精和黄鳝精哀悼,并赏赐了他们的家人。 然后,新王举行了登基仪式,仪式非常简陋,到场观礼的人也不多,白青山有幸成为其中唯一一个人类。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白青山感到沉重的疲倦,他虽然是修士,但也不是可以不眠不休的那种存在,他决定找一张软床,好好的睡上一觉。 当然,在那之前,他见了鲤鱼精和黄鳝精的家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给了他们一些财物,还向他们承诺,无论何时他都是他们忠实的朋友。 当仆人带他去休息的房间时,他顺口问了新任大河流域的王者正在干什么。 “陛下要去化龙关了,” 那个仆人这样回答,泪水从仆人眼眶里直流下来,“大人,世界要毁灭了,是不是?陛下是去给我们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通道的,是不是?” 顺口一提,在小鳄鱼的登基仪式上,他向所有人宣布了世界即将毁灭这件事,然后,他告诉所有人,自己即将下到化龙关底层去,那里有一条可以将大河流域所有水族都送到安全地带的通道,他要去开启那条通道。 这个消息让所有水族感到震惊,所有人都联想到了之前高天上传来的那个恐怖声音,自称是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的人的声音,还有一些水族则已经听说了西方天空上的巨大天体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拥挤的大星,许多预兆都在向人传达一个信息,即天地真的可能要发生某种剧变了。 当然,也有一些顽固的水族表示不相信,嗷卵犟这种东西显然不是人类的特产,不过,新任的大河流域王者很快就用实际行动打消了所有人疑虑,他上任以后颁布的第一条命令是召集大河流域所有的水族到水底宫殿集合。 所有水族都为之感到震惊,还有一丝兴奋,因为,水底宫殿过去曾是整条大河最为繁华的所在,后来,古龙王上台以后,关闭了封锁穹顶的大门,不允许任何水族任意进入水底宫殿,甚至不允许水族在附近游走,浴室,偌大的水底宫殿变得荒凉而又僻静。 现在,水底宫殿似乎要恢复往日的热闹与喧嚣了,其中最高兴的当然是水底宫殿工作的仆人们,让白青山感到诧异的是,这些人并不为世界即将毁灭的消息感到坐立不安,似乎那只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这就是关于世界即将毁灭的一切,躺在床上的时候,白青山迷迷糊糊的望着天花板上那巨大的空洞,据说那之前曾是一块巨大的蓝色水晶,就是大河流域的王者用来监视别人用的,小鳄鱼已经下令拆除宫殿里所有的水晶。 我还能醒来吗?望着头顶的巨大空洞,白青山这样问自己,是否会一睡不醒?是否就在我熟睡的时候,世界就悄无声息的毁灭了?那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无知无觉,死在了甜甜的睡梦中。 可是,师妹……他又想到白水月,不久之前他给白水月发了风信,讲述了自己干的一切,不过,白水月并没有回复他。 等一等,他在心里这样想着,师妹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没办法回我,一定是这样的,等一等,师妹肯定会回我的,毕竟我做了那么多,没人能再说我是废物……困倦袭来,天旋地转,他一头扑进梦乡。 小鳄鱼 过去他知道父亲总是很忙,仿佛大河流域上下所有的事情都需要父亲来处理,重臣们整天叽叽喳喳,各族族长也是各怀鬼胎,父亲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对付这些事情。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事情,直到他自己当上了王者。 太多了,实在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操心,肥鲢鱼一族的大军要如何安顿?宫殿里储备的粮食已经不多,到哪里采买还是问题……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感到无比头大。 事实上,这些事情都可以交给重臣去解决,去处理,对于不那么贪恋权利的王者来说,坐稳王位只要好好用人就可以了。 但老鳟鱼已经时日无多了。 在所有的事情里,这是最让他感到痛苦的一件事,忙碌或许让人心烦意乱,但所爱之人的离去却会让人感到凄哀,小鳄鱼宁愿承受十倍的忙碌,也不愿承受老鳟鱼离去的伤痛。 但老鳟鱼真的不行了,老人家本来就年纪大了,在黑牢度过的那些岁月大大折损了他的寿命,不久前受的伤又太重,现在,老人家已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在水底宫殿里最好的疗养室,小鳄鱼将亲手调配好的药汤喂给老鳟鱼。 他坐在床边,老鳟鱼躺在床上,床垫由软软的绒毛填充,软的像是要把人包进去,小鳄鱼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喂给老鳟鱼,老鳟鱼张开浑浊的老眼,望了药汤一眼,鼻子翕动着闻了闻。 “黄参放多了,” 老鳟鱼和药材打了一辈子交代,鼻子一闻,就知道药汤成分如何,“不过也不是坏事,黄参能祛除寒气,像我这样的老人…… ” 老鳟鱼顿了一顿,似乎说话耗费的力气让他有些无以为继,然后,他接着说,“多吃点黄参没坏处……登基仪式搞的不错,虽然观礼的人少了点,但基本的礼数都齐全了……” 老人喃喃的吐出字句,声音虚弱,小鳄鱼忽然感觉眼眶湿润,他立刻背转过脸去,“老鳟鱼大人,” 他这样说,“我要去化龙关了。” “我给你标注的薄弱点,你记住了没有?” 老鳟鱼关切的问,他不愧是大河流域上下最为博学的人,竟然真的知道化龙关的薄弱点在哪,回到水底宫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薄弱点。 “记住了,” 小鳄鱼这样说,“大人好好养病,将来还有许多要倚重大人的地方……” 不知为何,明明就是很普通的话,但说到后面,却就泣不成声,他转过头,抓住老鳟鱼的鱼鳍,“大人,请你一定撑住,等我回来,带你去更搞的世界,你不是一直想要去……” 泪水滚滚落下,他哽咽的说不出下面的话来,老鳟鱼躺在床上,幽幽的叹息一声。 “命数本是天定,” 老鳟鱼这样说道,“谁也强求不来,我活了几百岁,也够久了,能亲手推翻你父亲的残暴统治,我已经心满意足,此生无憾,我觉得,倘若我真的此刻死去,那也未必不是一种美满,孩子,这条大河对我来说,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如今,你要去开启阵法,带所有人离去,我了,倒情愿死在这大河之中,陪着这世界一起消亡,这也算是老天对我的恩赐……” “不……” 小鳄鱼哭着说,“您还可以活好多岁,您不会死……我需要您的辅佐,许多事情我都力不从心……” 这是真话,抛开他对老鳟鱼的感情不谈,他也的确需要老鳟鱼的辅佐,这一路走来,老鳟鱼帮了他太多,失去老鳟鱼会让他不知所措,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开启了通道,将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都带去传说中的长江,那么,即便有小龙女从中翰旋,他也势必要面对许多政治问题。 是否要向长江的王者称臣?怎么得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怎么能确保自己的子民不被欺侮?这都是值得思考的问题,但小鳄鱼只要一思考到这里,就觉得头皮发麻,好像脑袋都要炸开了一样。 他需要老鳟鱼,老人家一定能妥善处置这些事情。 “陛下……有自己的……路要走……” 老鳟鱼艰难的说道,“称王的人,要有……承担重任的……勇气,陛下当然不缺……勇气,缺的是……经验,但陛下只要记住,只要……勇往直前,世上便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就够了……” “我记住了,” 小鳄鱼轻轻捏了捏老鳟鱼的鱼鳍,“您不要再说了,好好休息,您的伤不会有事的,等我从化龙关回来,带您去更高愿的世界,那里一定有可以给您延续寿命的天材地宝。” “愿河神保佑物主。” 老鳟鱼这样说道。 小鳄鱼离去,他要到化龙关最底层去,那里是龙族绝望之地。 “我不在的时候,” 他召见了大个子肥鲢鱼,这样吩咐他,“化龙关的阵法由你掌管,如果我父亲突然出来作乱,你对付他。” 说着,他把开启阵法的令牌交给大个子肥鲢鱼。 “我听说,” 大个子肥鲢鱼接过令牌,这样说,“一般都是近卫军统领保管这枚令牌。” “我不是已经任命你为近卫军统领了?” 小鳄鱼这样问道。 “我是个光杆司令,” 大个子肥鲢鱼苦笑道,“罢了,我也不跟你发牢骚,陛下,嘿,陛下,世界真要毁灭了?或许我该回去抱抱我儿子。” “我们都会没事的,你们以后会有很多相处的机会。” 小鳄鱼这样说,他转身离去,眸子里却又露出一丝茫然,真的会没事吗? 他不知道,他不敢保证,若要大家都平安无事,他就得打开化龙关下的阵法。 那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但此行究竟能否让这个目的达成,能否成功打开化龙关下的阵法,成败都还在两可之间,龙族绝望之地的可怕从来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即便找到了化龙关的薄弱点,穿上天剑李丛云的铠甲,也未必就能成功打开阵法。 毕竟,就连天剑李丛云认为小鳄鱼有可能陨落在龙族绝望之地。 小鳄鱼想起天剑李丛云关于龙族绝望之地的说法,不可描述,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何竟不可描述? 他问过老鳟鱼,不过,即便以老鳟鱼的博学多才,也显然不可能了解龙族绝望之地,更不可能解释连天剑李丛云也无法解释清楚的事情。 马上就能见识到了,小鳄鱼心想,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打开化龙关下的阵法。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何时才能到来?小鳄鱼不知道,但袁灭的声音已然出现过一次,西方天空上的巨大发凉天体,也被无数拥挤的大星所替代,毫无疑问,袁灭就快要来了。 他心中有一股紧迫感,他必须加快速度,赶在袁灭毁灭此界之前,打开化龙关下的阵法。 水底宫殿并不曾被战火波及,受益于白青山和鲤鱼精、黄鳝精的通力合作,宫殿被从内部攻破,因此并没有发生人吃人,十不存一甚至百不存一的惨祸。 小鳄鱼看到很多焦黑的梁栋,那是之前父亲带人捉拿小龙女时留下的,至今还不曾修缮,如今倒也没有修缮的必要了,毕竟,他们即将放弃这个世界了。 路上见到的水族不断的向他行礼,小鳄鱼和每个人打招呼,他并不端着架子,只是脸上的笑容不似平时那么灿烂,他是登上王位的王者不假,但他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在此间长大的孩子。 肥鲢鱼一族的士兵在拆除宫殿四处点缀的蓝宝石,有些蓝宝石的位置着实隐蔽,他们谨慎的四处搜寻,小鳄鱼命令他们把蓝宝石聚拢在一起,送到古龙殿收藏起来,大河流域历代王者收藏的宝贝都被江言搬空了,现在水底宫殿的财政已经陷入危机,而他们即将去往外界,蓝宝石会是很好的经济来源。 更多的肥鲢鱼一族的士兵在销毁刺刺球,小鳄鱼已经下令将所有刺刺球都毁掉,并且决定修撰法律,规定从此以后大河流域不准再出现这种令无辜者流血的罪恶之物,并且,他已经去过藏宝库一趟,找到了培育刺刺球的配方,也就是老泥鳅留下的手迹,小鳄鱼亲手用火焰将其焚毁。 经过父亲的药园时,他看到父亲的伴生灵草已经消失,那棵老树被连根拔起,包括根部的一大堆土都被带走了,小鳄鱼心中清楚,一定是父亲揍的时候将伴生灵草带走了,灵草的精华,那几片叶子都已经被老泥鳅炼成丹药了,但老树的枝干也还属于伴生灵草的一部分,小鳄鱼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没把那棵树的树汁都挤出来喝了。 他走到药园里,抬头望着穹顶,有那么一阵功夫,他有些失神,他在缅怀过去的事情,那年夏天,就是在这药园之中,父亲把他吊在树上,用鞭子狠狠的抽他。 如今他是大河流域的王者了,没人再能那样对他,父亲的伴生灵草的精华也被他吃了下去,父亲自己也逃走了,落荒而逃,他感到一阵割裂,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从自己生命中斩去了一样。 “陛下?” 一队肥鲢鱼一族的士兵走过来,冲着小鳄鱼行礼,为首之人关切的问道,“您怎么了?” 小鳄鱼回过神来,笑了一笑,“没什么,” 他这样说道,“你们是来销毁那些刺刺球的吗?” “奉陛下的命令,” 为首的小队长凛然道,“我们来销毁让我们的族人无端流血的罪恶之物,陛下的恩典如那燃烧的火焰一样,将一切危害水族的罪恶都烧尽,只给我们留下光亮和温暖。” 我还有他们,小鳄鱼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他让士兵们去销毁刺刺球了,自己则加快脚步,去往化龙关下,如今他是大河流域的王者,他要承担起自己肩膀上的责任,他不是沉湎于过去无法自拔的人。 他穿过一片僻静荒凉的乱草丛,这里是宫殿西南方向的一角,前方渐渐传来“哗哗”的水声,那是化龙关中的火焰在激荡,小鳄鱼往前走,穿过遮住视线的乱草丛,他看到悬崖,还有悬崖下的火海。 终于,又一次,他站在化龙关的边缘地带,望着这不知因何生出的恐怖地带。 关于化龙关究竟是如何形成的,这问题着实无法索解,几千年来,大河流域也出过不少赫赫有名的学者,他们中间的某些人甚至遍阅过天空和大地的藏书,甚至深入过传说中的乱流之尾探寻世界的真相,他们也的确得到了某些难以想象的答案,并因此名垂青史,不过,没有一个人可以摸清化龙关奥秘,因为即便是治水境巅峰的王级强者,也只能在化龙关第一层待着。 关于化龙关的猜想倒是有很多,有人说,这是在世界形成之初,“火”这种元素分配的不均衡造成的,持这种观点的学者认为,化龙关中的火焰,和火山中的岩浆一样,都是自然生成的火焰力量,由于火焰力量的分配不均衡,导致火焰力量积聚最多的地方形成了火海,也就是化龙关,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化龙关中的瘴气和雷霆都是由于火焰力量积聚的太多而生出的,毕竟,雷霆本来就和火焰同源,由某种异变导致火焰变成雷霆,这种猜想是有可能的,而瘴气这种有毒气体也的确多见于原始的生态之中。 这是从自然演变的角度去研究化龙关,然后得出的结论,另一种说法则认为,化龙关是地狱的边角分支。 这是一种恐怖的说法,据一位学者说,化龙关中的火焰,瘴气,雷霆,都很像是传说中的地狱才有的东西,这些东西之所以大规模的聚集,是因为六道轮回和诸多世界的交汇其实是不稳固的,在某些不稳固的地区,地狱的触手延伸到了生者的世界,也就是化龙关,据说,持这种观点的学者,曾经无数次的观察过化龙关,更是曾突发奇想,用一种特质的长杆,中间镂空,顶端放着一枚宝石,插入化龙关中,然后,当长杆伸到某个高度之后,这位学者把眼睛凑在长杆的尾部,从洞里观察长杆顶端的宝石,他向借此看清“龙族绝望之地”到底有什么。 据说他看到了哀嚎的鬼魂,还有一些风格迥异的建筑,那地方鬼气森森,他后来仔细一想,不是地狱还能是什么? 当然,这种说法并不为大多数人所接受,原因在于六道轮回于世界交汇不稳定这个说法太过天马行空,尽管在末法时代以前,这片大地上也的确生活着了解六道轮回奥秘的人,那些人要么是丛云宗的强大修士,要么是真正博古通今的大学者,但在现在,没有那样的人,也没有那样的知识了,末法时代像一片巨大的铁幕,狠狠的砸在大地上,扬起的尘土掩盖了修行文明的辉煌,许多知识也被尘封。 另一个理由则是,大部分人不相信有什么杆子能够经受住“龙族绝望之地”的火焰的灼烧而不变形,宝石当然也不可以,他们要求那位学者再造一根这样的长杆,再让所有人都看一遍,如果是真的,就承认他的说法。 但据那位学者说,那根长杆乃是他从乱流之尾中找到的古老遗物,很可能是末法时代以前的修士留下的一根棍状武器,或者是某种支撑阵法运行的空心管,总之,那根管子异常坚固且十分珍贵,全世界只有一根,很可惜的是,这跟管子毁灭在化龙关的火焰中了,再也找不到第二根。 理所当然的,人们不会轻易相信这种说法。 另一个说法则认为,化龙关是遭受天谴的地方,是某种极其邪恶的地方,因其邪恶,所以为天地所不容,天地规则降下雷霆和火焰,还有凶毒的瘴气将其覆盖。 传说中,有邪恶而又恐怖的怪物被关在龙族绝望之地,日夜承受火焰、雷霆、瘴气的折磨, 对于小鳄鱼来说,第二种说法已经让他头皮发麻,如果那学者说的是真的,那他此刻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在作死,化龙关如果真是地狱,那他岂不是一头扎进地狱中去?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至于第三种说法,更是让小鳄鱼忍不住在心里骂娘,化龙关下镇压着某个邪恶而又恐怖的怪物?那不熟龙族都要感到绝望的地方吗?如果真有怪物,那得是怎样的怪物? 也许抬起一根小拇指就能杀死我,小鳄鱼心想,能在那种地方长期生活的存在,简直难以想象。 不过,他更愿意相信那是一个用来吓唬小孩子的恐怖传说,受天谴的怪物什么的,比地狱说法更加缥缈。 按照老鳟鱼给出的指示,他找到了化龙关的薄弱点,事实上,那地方很不好找,想想,要你在茫茫火焰之中找到一缕火焰,并不比大海捞针来的容易一些,针和水毕竟还很不相像,火海中的一缕火焰却是同根同源,难以分辨。 幸好,除了一缕火焰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特征,那就是薄弱点部位的火焰,瘴气,雷霆会纠结在一起。 当然,这也很难说是什么明显的特征,毕竟火焰、瘴气、雷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纠缠在一起的,好在,老鳟鱼早已为他指明了方向。 找到一块高高的,站起来的石头,小鳄鱼回忆着老鳟鱼的指示,然后,他看到一块一人来高的石头,杵在悬崖边上。 他站到石头面前,往东十步,他想,然后,他往东走了十步,往前看大约二十米?他往前看,目光扫过大约二十米的距离。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一团火焰上,在这一团火焰近旁,一缕瘴气游走着,又有白色闪电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二十米,小鳄鱼心里这样想着,认准了那个位置。 他往后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二十米外的那个点,火焰,瘴气,雷霆纠结在那里,那就是化龙关的薄弱点。 不知为何,一边往后退,一边紧盯着那个点时,小鳄鱼忽然感到有些奇怪。 他看到,在那个点附近,火焰翻涌的速度,包括瘴气的浓度,似乎都有些不太对劲。 火焰翻涌的有些太剧烈了,小鳄鱼心想,为什么?瘴气的浓度也有点太高了,甚至于,雷霆好像都比别的地方多一些。 在本源破损的那些日子里,他曾不止一次的坐在塔桥边上,呆呆的望着化龙关,化龙关的火焰翻涌的模样,瘴气浓烈的程度,他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有点不对劲,小鳄鱼心想,他已察觉出异常,火焰翻涌的程度,瘴气的浓度,都和平常不一样,为什么?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得不谨慎的思考起来,难道是因为薄弱点的缘故? 他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偌大的化龙关,薄弱点只有这一个,这里是“阵眼”的所在,跟别的地方有些不同也在情理之中。 他后退到足够远的距离,然后发足狂奔,由于动用了那种黄色能量,因此,他的速度很快,同时,他紧盯着化龙关的薄弱点。 当他冲到崖岸边缘的时候,他猛的蹬腿,下一刻,他整个人化身魅影,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曲线,最后直落向薄弱点。 完美的起跳,完美的降落,小鳄鱼心想,这个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的时候,他已经落入化龙关中,火焰呼啸着朝他扑过来,瘴气的声音则像是毒蛇的“嘶嘶”。 第二百六十四章 化龙关呼啸着扑过来,脑海中一片空白,热浪涌入眼眶,小鳄鱼不得不眨了眨眼,他听到雷霆炸碎的咔嚓声,还有……天崩地裂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永远也不可能碎开的东西,忽然一下碎开了,小鳄鱼感觉到灵魂的颤栗,在这一刻,尽管他什么都没看到,但他还是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原来是在这里,” 外界,一个巨大的声音隆隆作响,小鳄鱼听出那是一个人的声音,但那又怎么可能?那是天雷隆隆作响的声音,这个声音说道,“倒叫我好找!”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这个带着长长头衔的名字闪过小鳄鱼的脑海,他在坠落,但忽然之间,对化龙关的畏惧,对此行能否成功的犹疑,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扑通!” 他落入化龙关的火海之中。 他并没有直接穿上天剑李丛云的铠甲,而是动用灵力和化龙关中的火焰和瘴气对抗,五年前他失足坠入化龙关的时候,那感觉真是天地失色,火焰在一瞬间就毁掉了他身上的铠甲,然后将他全身烧伤,瘴气则长驱而入,破坏了他的本源。 那时候的他,只有治水境五重的实力。 不得不说,作为大河流域王者的儿子,他从小享有的修行资源的确不少,他的天资也很好,因此修炼的速度很快,从小到大,从修炼到成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是人们口中的天之骄子,直到他跳进化龙关。 往事记忆拂过脑海,如朝露闪电转瞬即逝,下一刻他已感受到火焰的灼热,化龙关不愧是化龙关,翻兽在这里可以修炼成龙,那火焰的威力可想而知,周身的黄色能量就快要破碎,他却仍不穿上天剑李丛云的铠甲。 “狂风!” 下一刻,他动用了刚刚学会的术法,怒风的裁决,这术法在刚才的战斗中屡立奇功,丝毫没有愧对它那传奇的来历,没有让小恶意感到失望,这时候,他召来狂风护体。 他不知道这么做能否成功,毕竟,驱使狂风将父亲喷出的赤红色火焰吹的倒卷而回是一回事,挡住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的火焰、瘴气、雷霆又是另一回事了。 然而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因为他知道,越是在困境逆境之中,有灵之物所能爆发的潜力就越大,而在遍布可怕火焰和骇人瘴气的化龙关中,锤炼怒风的裁决,毫无疑问可以让他对这术法的掌握更上一层楼,这是他的打算。 “呼呼……” 不出他意料的是,这法子果然有效,狂风席卷而来,这一次,风起处不是高天,而是他自己的身体。 狂风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一瞬间,小鳄鱼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气球,狂风吹拂着火焰和瘴气,深红色的火焰不甘的后退,嘶嘶叫的瘴气也被吹的东倒西歪,一个炸雷试图突破狂风,但却被一股青色的能量击碎在半空中。 那就是狂风的力量,小鳄鱼知道,从自己体内往外散发的狂风,虽然看起来是无形无嗅的风,但本质上还是一种青色的能量,那就是“巽”的力量,就好像周围的火焰虽然是赤红色,还熊熊燃烧,但其实只是“离”的力量的具象化。 于此同时,在呼呼的风声中,小鳄鱼听到又一个隆隆如天雷的声音,这声音说道: “来自高等文明的掠夺者,离开,我这里没什么值得你出手的,这是一片重获新生的荒野,仅此而已,遍地都是枯萎的传说和孱弱的无辜生灵。” 这是一个老者的声音,小鳄鱼听得出来,有点慈祥,像是小时候会给他讲故事的兵器库老大爷,也像是爷爷的声音,也像是老鳟鱼的声音,总之,这是一个慈祥的老者的声音。 然而,在这慈祥之中,小鳄鱼偏偏又能听出一丝淡漠和疏离,那是一种空旷而又悠远的东西,难以捉摸,但又的的确确的存在,好像是神明在说话,又像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谈论一些小人物。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才一路找到这里来,跨域星台都耗费了三座,你却让我离开?” “我知你为何而来,” 慈祥的老者说道,“但那件物事,与你,与整个盛世王朝都没有半点缘法,我早已看过了,你们只是白忙活一场,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要等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时,才后悔莫及!” 那件物事,小鳄鱼心想,不禁朝身下的化龙关看了一眼,还能是哪件物事?自然是化龙关中孕育的那一件秘宝,据说其中凝聚了“坤”的力量,乃是价值难以估量的宝贝,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正是为此而来。 “与我没有缘法?要我后悔莫及?”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冷笑着说道,“老家伙,你们这些世界意志,总喜欢神神叨叨的,看起来好像你们早已看穿了一切,其实都是放狗屁。缘法?什么缘法?我想有缘就有缘,我想有法就有法,天帝逝去多少年了?世间早已无天道!” “你,还有你背后的一整个盛世王朝,”慈祥的老者缓缓说道,“都已经被一统悬臂的美梦冲昏了头脑!我给你的是忠告,你不听,那便罢了,只是何苦来诽谤天道?天道若是不再,尔等早已化为混沌铁蹄下的枯骨,又哪里还能在这里装模作样!” 慈祥老者,不,世界意志一开始还语气和缓,但说到后面,却就好似动了真火,开始用一种严厉的语气呵斥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 天帝死去,天道不存,混沌铁蹄,小鳄鱼听着这些从世界意志口中蹦出的“高级话”,心中不禁暗暗思量,这都是些什么存在? “哼,混沌?”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冷冷的说道,“天塌下来,自然有高个子顶着,我又有何惧?哈哈,比起天道不天道,还是一统悬臂来的更好一些!一整个悬臂,多少生命古星?都任由我等支配,老家伙,我不想再和你废话,你是自己把那件东西乖乖奉上,还是要我把你将你斩杀,再毁灭此界?” 那当然是……小鳄鱼忍不住要在心里帮世界意志做出选择,在他看来,比起大战一场,导致生灵涂炭,而失败的后果又是身死道消,世界毁灭,那倒不如将化龙关下的宝贝拱手送出的好,毕竟此界有无数生灵。 “我该作何选择?” 世界意志这样说了一句,似乎在问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又似乎在问自己,“我当然应该将那物事双手奉上,袁大将军的六翼刀法,可是名震银河呀,我一个山野老头,大概不是对手。” “算你这老家伙还有点自知之明,”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要让本将军再多费口舌,速速交出那物事来,我便离去,将你扔在这陌生的空间乱流之中,属实抱歉。” 这家伙还挺有礼貌,小鳄鱼在心里冷冷的说,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降临那所谓的盛世王朝的母星,然后用同样的语气说出同样的话来。 不管怎么说,此界都是他长大的地方,是他真正的家乡,他不希望自己死在灭世大劫之中,因此要开辟阵法,远离此界,但他同样也会为这个世界的毁灭感到悲伤。 若是以后有机会,小鳄鱼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找盛世王朝算这比账。 这时,他正驾驭这狂风的力量,与周围汹涌而来的焰浪对抗,世界意志会同意交出化龙关下的法宝吗?这是他心中的想法,倘若慈祥声音的老爷爷答应了,那他是不是就不用下到龙族绝望之地去了? “你知道规矩的,” 世界意志这样说道,老人家慈祥的声音一如大日经天,煊赫响亮,“我们只是世界意志,只是世界诞生出的灵智,我们是万灵的化育者,也是世界的守护者,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不要说是那件物事,就算是这个世界的一花一草,我都不能给你,因为我曾发下誓言,要平等对待这世界孕育的任意一物,无论有灵与否。” 居然是这样?小鳄鱼震惊了,世界意志居然拒绝了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的提议,原因是某些规矩。 “陈腐,”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你这老家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蛆虫嘛?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规矩,竟然要和我大战一场?老家伙,你会死的,你的世界也会毁灭,那时候你又得到了什么?” 真该死,小鳄鱼心想,这家伙太自信了,仿佛一出手就能击败世界意志似的。 “我得到了我应有的归宿,” 慈祥的老者这样说道,世界意志显然并不畏惧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的威胁,他语气平淡的说,“这既不是陈腐,也不是虚无缥缈,而是这宇宙星空得以维持的准则之一,我虽然弱小,却也不是万恶对堕星者。” 堕星者?那是什么存在?小鳄鱼心中暗暗好奇,听起来好厉害好邪恶,堕星者,堕落的星……星?他感到一阵恶寒,像他父亲那样的存在堕落之后,已经可怕到要培育刺刺球,制造海灵水,让整条大河的无辜水族全都为他流血,若是真有一颗星辰的世界意志堕落……难以想象那会导致怎样可怕的惨剧。 “那你就可以毁灭了,”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说道,“老头,我不会给你个痛快,我会把你虐杀至死,毕竟,我修行的刀法叫六翼。” 接下来是一阵可怕的声响,无法描述这种声响有多么骇人,总之,在小鳄鱼听来,仿佛有星星在遥远的天穹炸开了,那声势简直可以把人像麦子一样吓的一片片倒下去。 关于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与世界意志之间的战斗,小鳄鱼是无法目睹的,大河流域的新任王者,只能从后来的一些水族的口述中去拼凑这一场神战的过程与细节,他后来为此专门写了一本小集子,名为《他来了》。 事实上,如果小鳄鱼真心想知道战况如何,他倒也可以凭着声音听出一点什么,毕竟,像袁灭和世界意志这样的存在,不可能像个哑巴一样光打不说话,小鳄鱼完全可以从他们的对话中推测出孰强孰弱,不过,他只听了最初的一点声响,然后,他就选择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扎向化龙关深处。 开启阵法,这是他心中唯一的念头,袁灭和世界意志打了起来,这意味着,一旦世界意志落败,灭世大劫就会立刻降临,二从袁灭充满自信的话语,以及世界意志那“杀身成仁”的语气里,小鳄鱼知道,这件事随时可能发生。 他必须世界意志战败,灭世大劫降临之前,开启化龙关下的阵法,然后把所有的水族都带入阵法之中,这过程到底需要多久,他心里着实没底,世界意志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他心里其实不抱希望,不过,这时候,他要尽力,才能对得起自己。 我是大河流域的王者,他这样告诉自己,这就是我的责任。 他驾驭着狂风,分开火焰和瘴气,青色能量打碎雷霆,他飞快的进入化龙关第二层,在龙狱之中,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抵挡岩浆和绿色瘴气,他立刻穿戴天剑李丛云的铠甲,铠甲上身之后,一股金色的波纹立刻荡漾开来,挡住了火焰的灼烧、瘴气的侵蚀、雷霆的震击,下一刻,他动用黄色能量,化身魅影,直下三层的龙族绝望之地。 耳畔尽是火焰的呼啸声、瘴气的嘶嘶声、雷霆的咔嚓声,他隐约能听到盛世王朝的大将军和世界意志战斗发出的声音,但听不清。 快点,快点,他在心里不断对催促着自己,该死的,世界意志爷爷,请您一定咬撑住呀! 本来,他对龙族绝望之地是充满恐惧的,然而,一想到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正在和世界意志大战,灭世大劫随时可能降临,他就不禁感到一阵绝望的心慌。 巨大的,沉甸甸的压力,毫不留情的压在他身上,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什么大河流域的王者,什么天剑李丛云的铠甲,这些在普通人看来无比荣耀的头衔、无比珍贵的宝物,对他来说却是太过沉重的负担,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自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水族,那样的话,也许就不用背负这么沉重的负担,也许就可以默默等待天穹上的战斗分出个胜负,然后欣然接受命运的裁决…… 真的是欣然等待吗?他不知道,这念头只是在一瞬间闪过他的脑海。下一刻,他已经来到龙狱底部。 这里,已经是大河流域历代以来,亿万水族都从未踏足过的地域 小鳄鱼稍稍定身,仔细打量眼前的景象。 龙狱底部,绝望之地表层,也就是化龙关第一层和第二层分界的位置,居然是一片幽蓝色的火焰。 凡火本是橘红色,虽也能灼人肌体,烘烤饭食,却终究不能伤修士的衣角,修士取离练火,得赤红之火,是为灵火,一缕便包藏骇人热量。 化龙关第一层便是赤红之火,小鳄鱼过去一直在想,那么大一片灵火,每天熊熊燃烧,究竟要烧掉多少能量?那是真正的天地伟力,也只有天地才能禁得住那样的消耗。 他也听说过传说中的一些火焰,据说始祖龙身上流转着金色的火焰,那是火中皇帝,一缕便可以焚烧星空。 也听说过青色的火焰,爷爷更是可以动用一种幽蓝色的冥火,小鳄鱼就见过,不过,爷爷能动用的冥火,与眼前龙狱最底部,绝望之地最上层的这一种幽蓝火焰显然不同。 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和世界意志的战斗还不曾分出胜负,小鳄鱼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下一刻他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那幽蓝色火焰之中。 与预想中的难以忍受的烈火焚身不同的是,小鳄鱼惊讶的法宣,幽蓝色火焰并不炽热灼人,反而令他有一种肌体生寒的感觉。 为什么?他感到一阵疑惑,火焰就该是炽热灼人的,为何这幽蓝色火焰却让人觉得冰冷莫名? 于此同时,耳畔变得清净起来,方才在龙狱之中,火焰呼呼作响,瘴气游动嘶嘶入蛇鸣,雷鸣声更是震耳欲聋,一切都让他心烦意乱,然而,一进入这龙族绝望之地,置身于幽蓝色火焰之中,一切声音便即迅速远去,周遭万籁俱寂,一片空明,仿佛空山新雨后。 小鳄鱼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太诡异了,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抹去了,他朝四下打量,到处都是幽蓝色的火焰,什么都看不清。 这就是令龙族也感到绝望的所在吗?化龙关的最底层,传说中的禁忌之地,大河流域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地方,就是这样一片寂静、幽蓝的火焰世界? 小鳄鱼想到那些关于化龙关的传说,世界开辟之初多余的离火能量的聚集? 还是地狱与生者世界的交汇处? 亦或者是上天所厌恶,因此降下灾难和刑法,用以镇压某种强大而又恐怖的怪物的地方? 小鳄鱼觉得,当他亲眼看到化龙关的景象时,他感觉三种传说都是在胡说八道。 这里根本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景观,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看到一块可怜的石头,亦或者是任何与自然有关的东西,就连这幽蓝色的火焰,也不像是自然生出的火焰。 至于那个学者说的,曾用镂空长杆挑着水晶,看到绝望之地鬼影幢幢的话,更是无稽之谈,不要说鬼影,就是鬼叫声都听不见一丁点。 还有那恐怖的让天地生厌的怪物,更是一根毛也没见着。 通道在哪?这是小鳄鱼心中的想法,迄今为止,他发现自己的担忧和猜疑实在有些多余,因为周围这些幽蓝色的火焰并不曾伤损他身上的铠甲,铠甲只发出一层淡淡的银光,就将所有的幽蓝火焰全部推开,要知道,之前在龙狱之中,铠甲还曾发出金光了!这意味着,这绝望之地的幽蓝色火焰,对铠甲的威胁程度,甚至还不如龙狱中的岩浆! 怎么会这样了?小鳄鱼感到一阵茫然,这太不符合常理了,要知道,这里可是龙族绝望之地,千百年来都笼罩在恐怖阴云之中的地方,被一个又一个传说描述的骇人无比,不应该是这幅人畜无害的模样。 当然,所谓的人畜无害,也仅仅是对他来说,他穿着天剑李丛云的铠甲,才能生出这种感慨,若是常人,早已经被灼烧成灰了。 难道说,小鳄鱼一边寻找通道阵法的所在,一边在心中暗自猜测,千百年来,阻止人们探索这龙族绝望之地的,仅仅只是第二层的龙狱?是了,即便是像我父亲那样的治水境九重巅峰的高手,也无法在龙狱中停留哪怕几个呼吸的时间,否则就会被灼烧成灰烬…… 他继续搜寻通道阵法的所在,按照天剑李丛云的说法,那阵法本是第一代大河流域的王者所设下的,至于为什么要设下这阵法,那当然是为了防备紧急情况,而之所以把阵法设在化龙关底部,那也自然是为了防止后世子孙不能收心,想要到外面的大世界去,大河流域的王者一脉不但是大河的统治者,也是大河的守护者,这一点,从小鳄鱼的爷爷拼死也要阻止水僧邓龙就看的出。 倘若有大河流域的王者一脉不能安分守己,一心想要去到外面的大世界发展,那自然就和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信念不符合,例如小鳄鱼的父亲这种人,就是实打实的不安定因素,大河流域的第一代王者,也就是天剑李丛云座下的灵兽青云巨鳄的直系子孙,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人背弃大河流域的子民,才把阵法设置在化龙关底部的。 按照李丛云的说法,当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人把手伸向这片世界的时候,远在星空深处的青云巨鳄第一时间察觉了他们的阴谋,脾气暴躁的古鳄恨不得立刻就去到盛世王朝讨个说法,但由于那时候青云古鳄正身处一个重要的秘境之中,看守着一个更加重要的宝贝,故此不能抽身,这才由天剑李丛云借冰封圣殿中的神像出神化念,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小鳄鱼的爷爷。 关于如何寻找阵法,天剑李丛云的说法是,由于那阵法是青云古鳄所设下,其中蕴藏着青云古鳄自身的一丝血脉之力,因此,只要有青云古呃的直系后人靠近那阵法,那阵法便会生出反应,因此,小鳄鱼需要做的就是到处闲逛,当然,天剑李丛云也提到,如果青云古鳄的直系后人用心感受,也是可以发现那阵法的所在的,但那么做实在需要太过敏锐的灵觉和太过庞大的精神力量,他不认为小鳄鱼能有那么庞大的精神力量。 而事实就是,小鳄鱼确实没有。 按照境界来说,小鳄鱼的实力仅仅是治水境七重,这还是他吃了父亲的伴生灵草炼制的丹药,又服用了天剑李丛云的祭坛上的供品之后的结果,若非如此,他的实力仅仅只有治水境六重,毕竟,这么多年本源破碎,他的修为难以寸进,等到本源忽然被黄色能量修补,他几乎都要找不到修炼对感觉了。 他如今的修为,是全靠着天材地宝堆上去的,这也是治水境修士的特权,所谓治水就是开辟身体的经脉,供灵力在其中平稳运行,而天材地宝中蕴藏的灵力正是开辟经脉的绝妙搭配。 事实上,他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体中蕴藏的庞大能量,那是还未被身体吸收的天材地宝,冰封圣殿中的祭品有灵丹妙药,有仙果,那都是了不起的东西,被冰封了上千年,其中的灵力没有流失多少,照理说,小鳄鱼吃了那些,修为应该直接冲到治水境巅峰才是,不过,他终究是年纪太小,修行的心得体会不足,故此没办法引导灵力冲开经脉,能修炼到治水境七重已然算是勉强,毕竟,像他这么大的年纪,许多人都在治水境三四重徘徊了。 然而,因为他修为只有治水境七重,因此精神能量便不可能太多,这时候,当他动用自己的精神能量,试图去感受自己的祖先,也就是大河流域第一代王者留下的阵法时,他懊恼的发现,自己探出的神念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无法激荡起一丝一毫的涟漪,又如空屋寻人,根本不可能得到半点回应。 该死的,小鳄鱼不禁心想,阵法啊阵法,你到底在哪里?快出来……出来……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小鳄鱼震惊的发现,自己竟然能听到自己脑海中的声音,非但如此,他竟然还能听到那声音的回音,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中响起。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阵法在哪里……阵法在哪里……阵法在哪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阵法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阵法在哪里……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阵法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声音生出许多回音,另一个声音又生出许多回音,这许多个回音交织在一起,就是无数个回音拉成一张大网,一瞬间,小鳄鱼感觉自己的心神都要崩溃了。 是了……是了……是了……这里寂静无比……这里寂静无比……这里寂静无比……所以我能听到自己心中的声音……所以我能听到自己心中的声音……所以我能听到自己心中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一拳砸在自己的脑袋上,将脑海中所有的声音通通打死,天知道他此刻正经历着什么!他感觉自己要疯了,他的精神要崩溃了,所有的声音聚集在一起,重若千钧,如泰山压顶一样朝着他砸过来,他恨不得杀死自己来终结这折磨!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天剑李丛云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还记得,当初他问天剑李丛云,龙族绝望之地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大剑仙罕见的沉默了一下,然后表示自己也无法说清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今想想,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这么个回事吗?这里寂静无比,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主导着一切,这里的火焰并不像龙狱中的火焰那样灼人,但这里的寂静却是一种更加可怕的火焰,一种可以燃烧人的精神和意志的火焰,小鳄鱼感觉自己的精神很快就要变成一堆焦炭了。 该死的,他不禁在心中暗骂,但这咒骂也变成回声,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我去你的……我去你的……我去你的……我去你的……我去你的…… 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念头,想法,心声,这时候都来来回回,往复循环着,没有人能经受住这种折磨……没有人能经受住这种折磨……没有人能经受住这种折磨……小鳄鱼心想。 这时候,他才悚然的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手是什么,他以为自己要对付的是火焰,灼热的火焰,是瘴气,恶毒的瘴气,是雷霆,摄人心魄的雷霆,却没想到对手只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面对这死一般的寂静,身上的铠甲又有什么用了?完全没有用处,哪怕这铠甲无坚不摧,哪怕这铠甲……总之是无用。 无用……无用……无用…… 这时候,小鳄鱼已经停了下来,他不再四处游走,试图寻找通道阵法,这时候,他脑海中一片空白,那些循环往复的声音像是插满刀子的车轮一样在他脑海中碾压过去,将他所有的念头都消磨干净。 “呛啷啷……” 忽然,就在他的精神即将消亡在这无穷无尽的回声中时,忽然,一阵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将他惊醒。 有声音!一瞬间,脑海中的回声全部消失,他们因死一般的寂静而生出,而当外界出现声音时,他们自然也就消失了。 小鳄鱼缓缓回过神来,心中涌起劫后余生的庆幸,同时,他转过头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救了自己。 当他看清身后的景象时,他的思绪在一瞬间冻结。 后来,每次跟人谈到这一段经历,小鳄鱼总是要用一种极其低沉的声音,因为,当时他看到的景象实在让他震惊了太久。 那是一个囚徒,一个犯人,一个待着脚镣的犯人,他走在幽蓝色的火焰中,身上没有任何的铠甲,而那种呛啷啷的金铁交击声,当然就是他走路时脚镣发出的声音。 小鳄鱼眨了眨眼睛,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化龙关底部,龙族绝望之地,怎么会有人了?而且还是一个囚徒,一个戴着脚镣的囚徒,一个……没有脑袋的死人。 是的,这家伙没有脑袋,是个无头之人,事实上,即便是他身上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小鳄鱼看的很清楚,这家伙胸口有个透亮的大洞,碗口那么大,可以看到里面腐烂的内脏…… 这是个死人,毫无疑问,问题在于,死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戴上脚镣?小鳄鱼追上去,想要看个清楚,甚至,有可能的话,他想要跟这个死人搭搭话,问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眼前这一幕太过离奇,一个脚上戴着镣铐的死人,怎么会出现在化龙关底部的龙族绝望之地,还闲庭信步于幽蓝色火焰之中?小鳄鱼想要弄个明白,于是他选择靠近这个死人,这么做的目的还包括,这个死人正在一点点的远离他,那脚镣的声音也渐渐远去,死一般的寂静又将他笼罩,脑海中的回声有死灰复燃的苗头,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 他接近那死人,那死人却毫无察觉,小鳄鱼挡在他面前,那死人却继续迈步,根本不管他,下一刻,让小鳄鱼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那死人竟像是空气一样,从他身体中穿了过去! 我的娘呀!小鳄鱼在心中狂喊,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出窍了,这一幕太过诡异也太过可怕,那死人竟从他身体中“穿”过去了。 “老兄,停停,” 尽管心中震惊非常,小鳄鱼还是选择和这死人开口搭话,他喊了一声,那死人没有反应,这么没礼貌?小鳄鱼暗自嘀咕,他又伸爪子去拍死人肩头,爪子却从死人肩头穿过,“老兄,你钱掉了。” 死人忽然停住脚步,无头尸体转过头来,胸口对着小鳄鱼,然后,尸体俯身,无头的颈项往左看看,又往右看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是?小鳄鱼再心中暗自嘀咕,喊你你不回应,说你钱掉了你就回头? “在这里,老兄,” 小鳄鱼决定和这死人“深入沟通”一番,于是他从怀中摸出一枚贝壳币,这是大河流域的通用货币,可以用来购买腌制的水草和扇贝的肉,是官方核准的硬通货小鳄鱼随身带有一些,“这是不是你掉的?” 无头尸体的胸膛面对着他,似乎他那不存在的脑袋上的眼睛,正在打量着江言手中的贝壳币,“没用,” 然后,无头尸体这样说道,“没用。” 说着,死人转过身去,似乎不想再和小鳄鱼说话,他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 真能说话?小鳄鱼心中狂喜,下一刻,他又伸爪子拍向无头尸体的肩头,但这一次,还不等他的爪子落下,无头尸体的脚镣就发出一阵苍白的光芒,“检测到干扰,” 脚镣竟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检测到干扰,离开,立刻离开。” 哇,小鳄鱼震惊了,这脚镣还能自己开口说话,还能检测干扰,这是什么手段?这是宝贝呀!让我离开?不可能! 他低头看向那脚镣,想要打量个清楚,然而,下一刻,脚镣上爆发出森冷的苍白光彩,将那死人卷动起来,下一刻,在小鳄鱼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苍白光芒携裹着死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给我回来,给我回来呀!” 小鳄鱼大喊着,这时候,他真的要哭了,这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么?死人一走,没有那脚镣的响声,死一般的寂静立刻将他整个包裹了,霎时间,小鳄鱼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看看你到底干了什么?你把唯一的救命稻草给惊走了! 看看你到底干了什么……看看你到底干了什么……看看你到底干了什么…… 你把唯一的救命稻草惊走了……你把唯一的救命稻草惊走了……你把唯一的救命稻草惊走了…… 这些念头又开始在他脑海中回响,停下……停下……停下…… 小鳄鱼试图让回响消失,但这当然是徒劳的,每当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这念头就会自动往复循坏…… 很快,他再一次面临心神崩溃的危机,之前他已感受过一次,这种感觉实在让人痛苦,总而言之,心神一旦崩溃,人就会变成行尸走肉。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小鳄鱼当然不想变成一摊行尸走肉,然而,这时的情况是,想或不想都实在没有意义,那些念头 心声,想法,又开始在他脑海中回响,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他,他为此感到痛苦万分。 停下……停下……停下…… 他在心中大喊,希望这一切都早点结束,他不愿忍受这痛苦,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自己早点死去,就此解脱。 他当然也希望,再有刚才那样一个脚戴镣铐的死人出现,用呛啷啷的金铁之声救他一命,然而,这实在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他不知道那死人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那死人去往何方,那死人突兀的出现,好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渐渐的,他感觉自己脑海中的念头微弱下去,他的脑海中渐渐变成一片空白,就像是被火焰烧光一切的荒芜原野一般,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摊彻底的行尸走肉。 他当然不想变成一摊行尸走肉,然而,又有什么办法了?小鳄鱼不禁开始思索,变成行尸走肉之后,我其实还活着,只是失去了自居的意识…… 他感到一阵惶恐,那真是可怕的事情,一摊会动的血肉,但却不会思考,穿着天剑李丛云的铠甲,他甚至有可能自行回到上方的水底宫殿去,如果老天保佑,袁灭在那个时候还不曾打败世界意志,那么,大河流域的水族就会看到自己的新任王者一副痴呆的模样……那可不妙。 或许,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小鳄鱼在心里告诉自己,也许行尸走肉只是生命发另一种形式?也许我的意识只是暂时沉睡?也许我会在将来某一刻醒来……大概率是在地狱中醒来,因为等不到将来某一刻,我就会被灭世大劫毁掉,所有人都会。 灭世大劫……灭世大劫……灭世大劫…… 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 我的子民……我的子民……我的子民…… 想到灭世大劫,他便想到自己的子民,想到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他刚刚登基称王,对他们实在负有一种责任,一种保护、庇佑的责任,然而,现在他显然无法履行这种职责了,他即将变成一摊行尸走肉。 他当然不想变成行尸走肉,这时候,他开始思考,变成行尸走肉是什么感觉?或许感觉还不错了!我会失去痛觉,我会失去一切的感觉,那样的话,我就再也不会感到痛苦,至少不用像现在一样,感到这样的痛苦…… 他的意识渐渐变得虚淡而又模糊,他无法阻止自己生出念头,上面的所有念头都是在不经意间生出,然后又开始循环往复的,这一切让他的意识快要被消磨干净了,就像是一块磨刀石一样。 该死的,小鳄鱼心想,我到底干了什么?为何我要毛手毛脚的对付那个死人?现在好了,死人被我惊走,而我很快也就要成为一个死人了。 他感到懊恼,老天,如果再给我一个脚带镣铐的死人,我一定一言不发的跟着他,绝对不会对他做任何事情,老天,请你再给我降下两个死人。 他很不知足,想要一根救命稻草还不够,居然还想要两根。 不过,不知是否是老天真的听到了他的呼唤,下一刻,他竟听到说话的声音。 “你要去勾拿什么人?” 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银汉星系第二悬臂,纵天王朝的一位王爷。” 另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一有声音出现,那死一般的寂静立刻消弭于无形,小鳄鱼脑海中回响的念头也消失了,这时候,他顿时从那痛苦中解脱了出来,然后,他循声望去,却看见两个高大的声音,正在高处缓缓走过。 两个声音的主人,都拥有人形,就跟刚才的死人一样,不同的是,刚才的死人没有脑袋,身上也满是可怕的伤口,这两个家伙却长着脑袋,身上则穿着显亮的铠甲,脚上也没有戴脚镣。 这两个家伙身材高大,小鳄鱼在他们面前真是不起眼的一只小动物,因此,他们也并没有注意到小鳄鱼的存在,毕竟,不是任何人走路都会看脚下的。 而小鳄鱼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也不会主动出声,打扰这两个大个子,一来,这两个大个子看起来比那死人要凶恶的多,小鳄鱼觉得,如果让他们注意到自己,自己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另一方面,他也实在不想惊动了这两个大个子,死人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再上去这两根难得又宝贵的救命稻草。 于是,他悄悄的跟着两个大个子,吊在他们后面,慢慢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听他们说话。 顺带一提,小鳄鱼看到,这两个大个子的脑袋都不是人的脑袋,其中一个是牛头,也就是长着两个大角的脑袋,眼眸温润,眼睛里像是藏满了泪光。 另一个家伙则是人的身子,马的脑袋,那张马脸长的不可思议,小鳄鱼甚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毫不怀疑,人要是长了那样一张脸,一定会被周围的人唾弃的。 一个牛头,一个马面,两个大个子……小鳄鱼忽然感到一阵悚然,该死的,这两个家伙不是传说中勾魂的使者吗?就和那黑白无常一样,都是锁拿那些将死之人的魂灵的…… 牛头马面,在世间留下了无尽的传说,有人说他们是专业的鬼差,负责锁拿灵魂,不管你生前是怎样的大人物,神仙也好,圣佛也罢,都挡不住那勾魂锁链的轻轻一拿,据说,那锁链只要沾着人的身子,人的魂灵就走失了,被带往地府了。 真有这样的存在?小鳄鱼感到一阵害怕,他从前只当这一切都只是传说,哪里能想到,还真有牛头和马面的存在?更想不到的是,误打误撞的,自己竟然撞上了他们! 这时候,他真的感到一阵深深的恐惧和绝望,他跟在牛头马面后面,一点动静也不敢弄出来,生怕被两个大个子发觉,会将他的灵魂锁拿了去。 “纵天王朝的王爷?哪个王爷?是果敢王,还是庄毅王?” 牛头这样问道。 纵天王朝……小鳄鱼想到之前听到的话,银汉星系第二悬臂……这个王朝大概跟盛世王朝一样,也是银汉星系的势力之一,位置坐落在第二悬臂…… 他们要去锁拿一位高等文明的大人物,小鳄鱼心想,他感到震惊,这一刻,他想到那些关于阴司鬼差的传说,不管活人有多么通天的本事,或者多么强大的背景,只要阳寿到了,阴司鬼差一到那里,勾魂锁链往人身上一放,立刻就是带走亡魂,直去地府,什么人都拦不住。 “都不是,” 马面这样回答,小鳄鱼仔细的听着,马面接着说道,“那两个老王爷,虽然阳寿也不多了,但毕竟身子还算英朗,如今还不是勾他们的时候,我要勾的,是大日王。” “大日王?” 牛头震惊了,失声问道,“你是说大日王?大日王?” 他为何如此震惊?小鳄鱼心想,难不成这大日王有什么特殊? “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 马面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大日王还年轻,是整个天纵王朝最年轻的王爷,也是天纵王朝的一员猛将,不过,他命该如此,谁也拦不住。” “他阳寿到头了?” 牛头遮掩说道,“这也太离谱了,他是修士,又还年轻,寿元不该这么少的。” “生死薄上有名姓,” 马面摇了摇头,这样说道,“秦广王大人要他五更死,如今是四更,我得加快脚程了。” 秦广王?那不是传说中地府的十大王者么?居然真的存在……小鳄鱼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不禁暗自嘀咕。 “你要小心,” 牛头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纵天王朝的人可不会让你那么轻易的锁拿他们的王爷,特别是在他们即将和落陈王朝开战的时刻,我听说,大日王年纪轻轻,已经是战功赫赫,被评为不世出的军事奇才,赶在这种时候死了,看来这死因,也不正常呀。” “那是当然,” 马面这样说道,“风头太盛,难免酒中有毒,树大招风呀,不过,那可不关我们的事,诸位大人自会审判他们,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锁拿了罢了。” “你真不害怕?” 牛头一脸好奇的瞪着自己的同事,“要知道,那天纵王朝的势力,也很不简单,这种时候,万一他们铁了心的不放大日王的灵魂离去……不让你靠近他,你怎么办?” “想方设法便是了,” 马面摇了摇头,这样说道,“天天都有人想要对抗阴司鬼差,最后又有几个成功的?咱们干这一行都多少年了?可别质疑咱的业务能力。对了,你又是要去锁拿什么人?” “第三悬臂,勾璇王朝的小王子。” 牛头怪物这样说道。 “呀嘿,” 马面顿时也震惊了,“老兄,你不是在开玩笑?我没记错的话,那勾璇王朝,好像只有一个小王子?” “没错,勾璇王朝之主,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怜,星空狩猎的时候,从天马身上摔下来,好死不死的落在一颗毒星上,如今已是病入膏忙,回天乏术了。” 星空狩猎,小鳄鱼感到一阵无言,同样是王子,还真是天差地别呀! “老天,” 马面喃喃的说,“我说老兄,你之前还为我担心?我觉得你才是最应该担心的那一个?毕竟,大日王也只是个战功卓著,被封为王爷的贵族,你那小王子,可是将来整个勾璇王朝的继承人,老来得子,勾璇之主能让你那么轻易的把他儿子带走?” “害,” 牛头满不在乎的说道,“都是干了这么多年的,业务能力还是有的,再说了,比起大日王,小王子的实力也不怎么样,我只要把勾魂锁链轻轻那么一放,不愁他不跟我走。” “唉,干咱们这一行的,还真是脑袋别裤腰带上,你说当年我怎么就想起来往这里考?只恨那该死的长舌妇,把这阴司的活计夸的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结果我脑袋一热,就考这儿来了,唉,想当年我也是沧澜学宫的天才学子……” 马面长吁短叹的说道。 “老兄,快少抱怨两句,如今这世道,哪里又容易了?我当初在学宫的同学,有去天宫当官的,每次见面也是一肚子苦水,说到底,各有各的难处,咱还是把本职工作做好,挣点钱,养着老婆孩子,剩下的,管他洪水滔天!” 两个阴司鬼怪大声的谈论着,其中内容听的小鳄鱼一愣一愣的,这时候,他才恍然发现,这两个在传说中勾魂索命的瘟神,好像日子过得也不太好…… 他不禁感到一阵不可思议,要知道,这两个家伙可是真正的传说之人,连他们的日子过得也很艰难吗?小鳄鱼想到自己的经历,虽然大河流域只是一个很小的世界里一条很小的河,他这个王者做的也是十分艰辛,再想想自己的父亲,古龙王虽然也统治了大河流域几百年,但每日里也总有不少麻烦事情,这样看来,世上也许真的没有一个容易的人。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忽然,小鳄鱼听到,牛头仔细的打量着四下,“我们好像来到一个比较低级的世界了。” 小鳄鱼心中顿时怦怦直跳,毫无疑问,牛头和马面正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们会不会发现我?这个想法让小鳄鱼感到一阵惶恐,他可不想被传说中勾魂索命的牛头马面撞见。 不过,虽然他就跟在两人身后,但两个阴司鬼怪显然没有回头打量什么的心思,马面将那张长脸转了转,“是谁把路修在这种地方的?该死的,这么弱小的世界,竟然也需要有一条专门的通道?这里的亡灵不是直接进入六道轮回的的吗?” 把路修在这种地方,小鳄鱼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难道说,对于牛头马面这样的阴司鬼怪来说,化龙关就是他们平时走的路?是了,否则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而刚才那个死人显然也是一样。 难道说,所谓的化龙关的最底层,就是阴曹地府在每个世界的秘密通道? 他忽然打了一个冷战,这一刻,他想到小龙女曾经告诉过他,长江说底也有化龙关的存在,那个化龙关更加浩大,里面的火焰更加炽热。 难道说,每个世界都有化龙关的存在,而所谓的龙族绝望之地就是阴曹地府连接各个世界的通道,像牛头马面这样的存在,就通过这些通道,穿行在诸多世界之中…… 电光石火一般,另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不会是那样,他问自己,不会,不可能,绝不可能…… 牛头和马面还在大声的谈笑,小鳄鱼怀揣着那种不可思议的想法,默默的跟着两个阴司鬼怪,不久之后,牛头和马面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吗?” 牛头这样说道,“通道的尽头?” “我来看看,” 马面伸出手,一缕金光出现在他指尖,如丝线一般,缓缓流淌向四周幽蓝色的火焰中,下一刻,只听“嗡”的一声轻响,一扇金属大门出现在幽蓝色火焰之中,马面看了两眼,“没错,就是这里,我们快走。” 一扇门!果然如此!小鳄鱼心头狂跳,看见那扇大门的一瞬间,他体内的鲜血顿时涌动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他的猜想成真了,之前,他已经猜到可能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又想到天剑李丛云的话, 阵法是你的祖先立下的,用来去往外面更高远的世界,里面藏着一丝你祖先的血脉之力,你作为他的直系后人,当然是可以感受到那股血脉之力的。 是了,就是这扇门,小鳄鱼心想,这扇门一定是我祖先设立的阵法…… “轰隆隆……” 这时候,牛头已经走到门口,伸出自己的大蹄子,轻轻的按在门上,然后用力推开,一瞬间,蓝光从门里传了出来,小鳄鱼的目光透过铁门,他看到一颗蓝色的大星。 这是一副不可思议的场景,大铁门被牛头推开之后,从门里,你可以看到无垠的虚空中,一颗蓝色的大星静静的漂浮着,大星上面也有斑驳的陆地,但更多的是蓝色水,在铁门和蓝色大星中间,一条弯弯曲曲的通道蔓延在虚空之中。 “奇怪,” 马面惊疑不定的说道,“为何会有这么远的通道?咦,这里竟然是在乱流之中,我们怎么到银河里来了?奇了怪了,路线改变了,距离被拉长了很多倍……” 马面的话语中透着厚重的茫然,小鳄鱼心里却像明镜似的,他可是知道的很清楚,由于盛世王朝的大手笔,此方世界已经被原本依附的行星排斥到乱流之中。 “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牛头这样说道,“不过,我觉得,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赶快上路,不管怎样,这扇大门可是东岳大帝年代建立的,如今虽然过去了无尽岁月,但大门依旧坚固不朽,大门后面联通的通道也没有损坏,好了,我们过去,就是穿过通道的时间长了一点罢了,没什么的。” 什么情况?这一次,轮到小鳄鱼茫然了,这扇大门是东岳大帝建立的?无尽岁月以前?不对啊,这扇大门是我老祖宗建立的,你们只是借用…… 想到这里,他忽然感到一阵不对劲,我祖先是什么年代的人?反正不可能是无尽岁月以前,而丛云宗毁灭又是什么时候?顶多是几千年前,也比不上无尽年前,而这个世界从洞天进化为世界,到现在又过去了多少年了?当然也不是无尽年。 这样来看的花,倘若牛头和马面所言不虚,那么,这扇门的历史,或许是远远超过这个世界,乃至丛云宗的洞天的历史的……小鳄鱼又联想到丛云宗的传说……然后豁然开朗。 应该就是那样?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据说,丛云宗的洞天,乃是炼化了一个小世界得到的,那时候,末法时代还不曾到来,那颗蓝色大星上的修士还可以去往浩瀚的星空,于是,丛云宗宗主炼化了一颗行星,将其化为丛云宗的阵法。 这是小鳄鱼很久以前听过的一个传说,在所有的传说当中,他觉得这个传说是最离谱的,然而,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这个传说很有可能是真的。 按照牛头和马面的说法,这扇大门存在无尽岁月了,那么,在很早很早以前,那颗被丛云宗宗主炼化的星球上,就已经有了这扇大门……小鳄鱼忽然感到一阵恐怖,荒芜的星球上当然不会有东岳大帝留下的阴司通道,也就是说,那是一颗生命古星! 而最后,某一任丛云宗宗主,将那颗生命古星炼化了! 小鳄鱼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这时候,他又想到丛云宗的覆灭,据说,在末法时代到来之际,一场难以描述的大劫难降临在丛云宗,很多人传说那是上天降下的怒火,大河流域的王者一族则一直坚称那是天地对强者的无情抹杀。 如果真的是天地降下的怒火……小鳄鱼想到那颗被炼化的生命古星,也未必就说不通…… “我们走,” 扭头一脚跨入大门,身体进入渺远的通道,声音也变得虚淡起来,“完成任务以后,记得集合,牛头马面可是永远都一起行动的。” “如果有人追杀你,” 马面也一脚踏入通道,身形变得虚淡,“就呼叫我。” 两个阴司鬼怪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通道之中,而那扇大门也“砰”的一声关闭了,大门关闭的速度是那么快,以至于小鳄鱼虽然竭尽全力的冲上去,却依旧没能赶在大门关闭前将它撑住。 “该死!” 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小鳄鱼用力的跺起脚来。 同时,他听到扭头和马面疑惑而又虚淡的声音从大门外传来。 “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有人咒骂……” 这是牛头的声音。 “好像还是个孩子……” 这是马面的声音。 去他妈的孩子!这是小鳄鱼心中的想法,便在此刻,死一般的寂静再度笼罩了他,于是,他心中立刻回响起: 去他妈的孩子……去他妈的孩子……去他妈的孩子…… 念头,心声,想法,这些本来应该再心中一闪而过的东西,此刻又开始不停的回响起来,小鳄鱼抱着脑袋,感到一阵痛苦。 忽然,他伸出爪子,在面前的大门上拍了一下,下一刻,只听“当”的一声轻响,脑海中的回响顿时消失了。 “当当当当当……” 小鳄鱼不断的敲击着大门,只有这样,他的脑海中才不会有回想,他才不至于变成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 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还是有所触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知道,那一定是老祖宗留下的阵法。 既然大铁门是东岳大帝打造的,小鳄鱼心中这样想着,那么,老祖宗留下的阵法一定是另一种,我得找到它才是。 不知道高天之上的战斗进行到哪里了?袁灭是否已经快要取胜了?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得抓紧时间,跟着牛头马面走了一路,他耽误了不少时间。 他沉下心,试图感受那阵法的存在,入定是修炼的第一步,而他入定的本领一向很好,他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感受到阵法的存在,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简单的来说,就是他没办法入定。 他在敲击大门,不停的敲击,大门被他敲的锵锵作响,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入定? 该死的,他在心中咒骂,同时打量四下,希望能找到那阵法。 忽然,他看到,远处一个庞大的黑影,十几米长,正缓缓的朝这里游过来。 什么玩意儿?小鳄鱼震惊了,那真是一个可怕的黑影,十几米长,扁扁的,行进的速度不怎么快,但却是笔直的冲着他来的。 又是阴曹地府的鬼怪?可能是,但也可能…… 他又想到那些关于化龙关的传说,如今,第二种说法,也就是化龙关是阴曹地府与生者世界的交汇的说法,如今看来当然是不容置疑的,那么,是否其他两种说法都是错的?小鳄鱼想到第三种说法,以及远处那个缓缓逼近的巨大黑影,心中闪过一丝惊悸,难道说,远处那个鬼东西,就是化龙关中镇压的怪物,为天地所厌弃的存在,化龙关中的火焰、瘴气、雷霆全都是为了惩罚它而存在? 这太可怕了,令人感到惊悚,这一刻,小鳄鱼想飞快的逃离这里,然而,一旦他停止拍门的动作,死一般的寂静会立刻将他笼罩,然后,他的脑海中又会出现该死的回响……他无法忍受的回响。 庞大黑影越来越近,小鳄鱼几乎能感受到那种压迫感,同时,他听到一种诡异的“哼哼”声,像是巨兽喘息的声音。 该死的,小鳄鱼在心中暗自咒骂,这时候,他真想飞快的逃离这里,那巨兽的低声喘息听起来太可怕了。 终于,庞大黑影临近小鳄鱼,这时候,小鳄鱼终于发现了一丝异样,那就是,这个黑影的身形,看起来好像有些眼熟。 真的有些眼熟,即便是在幽蓝火海之中,他也能从这庞然大物的身形中看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家伙是长条形的,但背部又很宽阔,身上好像还有四条短短的凸起……一个熟悉的影像浮现在小鳄鱼脑海中,下一刻,庞然大物分开幽蓝火焰,直撞入小鳄鱼的眼帘。 “父亲!” 小鳄鱼不禁失声惊呼,在这一刻,他看清了庞然大物的模样,这出现在化龙关最底层,龙族绝望之地的庞然大物,疑似那传说中为天地所厌恶的怪物,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大鳄鱼,古龙王,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 之前,小鳄鱼已经让人封锁水底宫殿的各个出口,用时暗中搜查父亲可能藏身的位置,当然,他并不指望这样就能抓住败亡大河流域的王者,毕竟大鳄鱼是治水境巅峰的高手,因此,他给搜寻小组下的命令是,一旦发现大鳄鱼的踪迹,不要打草惊蛇,默默看住,等他从化龙关中归来,再去对付。 然而,即便如此,搜查队还是没能找到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直到小鳄鱼跳下化龙关,也还在思索父亲究竟能藏在那里。 那时候,他也想过父亲会不会潜入化龙关中?有可能,但就算父亲潜入化龙关,也只可能藏在第一层,不可能藏的更深,因此,他完全不用父亲在他寻找化龙关下的通道阵法时,出来偷袭,对他造成干扰。 然而,眼前所见,与他心中所想洽洽相反,父亲不但进入了龙狱,而且还穿过了龙狱,和他一样,进入了龙族绝望之地,这件事对小鳄鱼来说,实在是一件恐怖的事情,这时候,他不禁开始想,父亲究竟是怎么进来的?他怎么可能会不害怕龙狱?他怎么可能穿过龙狱?他怎么可能……他想不明白。 但父亲已经缓缓逼近他,败亡大河流域的王者在远处看见他,隔着熊熊燃烧的幽蓝色火焰,小鳄鱼可以清晰的看见,父亲的眸光中也出现一抹震惊,显然,大鳄鱼古龙王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出现在化龙关的最下面一层,龙族绝望之地。 父子二人的视线在幽蓝色的火焰中短暂的交汇了一下,然后,大河流域的王者脸上露出一丝阴沉的微笑,父亲靠了过来,小鳄鱼注视着父亲的行动,他知道,一场生死大战势不可免。 毫无疑问,对于大河流域的王者来说,小鳄鱼不止是他的儿子那么简单,小鳄鱼还是抢走他王位的人。 对于父亲那样一个热衷权利的人来说,小鳄鱼心中清楚,父亲是绝对不会为了儿子放下手中的权利的,就更不要说被自己的儿子赶下王位,小鳄鱼心中毫不怀疑,只要有可能,父亲绝对会把自己千刀万剐。 如今,这机会好像就摆在父亲眼前了,小鳄鱼看到,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幽蓝色火焰中甩着尾巴,一下,两下,父亲离的近了一些。 他不害怕寂静,这是小鳄鱼心中的想法,也是让小鳄鱼感到震惊的地方,更是让小鳄鱼感到绝望的地方,父亲不害怕那种死一般的寂静,而他却畏之如虎,这是不是意味着,父亲可以腾出手来杀他,而他却只能不停的拍打这扇大铁门? “乖儿子,” 父亲说话了,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用一种可怕的语气说道,“真是让为父感到惊喜,世界就要毁灭了,我们父子二人竟然会在这里相遇。” 他知道了?是了,父亲一定听到了高天之上传来的巨大声响,因此知道了世界即将毁灭的消息。 “我真希望是在外面,” 小鳄鱼这样说道,“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堂堂正正的打败你。” “你没有这个本事,”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用一种讥讽的语气说道,“无论在什么地方,你都不是我的对手,因为我是你老子,儿子天生就要被老子管着,你把我推翻,是因为我没把你管教好。” “如果你不想被我推翻,你应该在我一出生的时候就杀了我,” 小鳄鱼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道,“就像杀掉我母亲那样。 ” “你还在为你母亲的事情生气,” 败亡的王者笑着说道,“完全没有必要,我的儿子,你玩去阿门可以当成是没有这个母亲,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那些在观念上束缚我们的东西,都是狗屁,我们只要打破那些东西,然后才能战无不胜,无往不利。” “然后你就被我推翻了,” 小鳄鱼一边敲击着大门,一边做出紧张戒备的姿势,他担心父亲出手偷袭,“然后你就灰溜溜嘘逃走了。” “好儿子,” 败亡的王者似乎心情不错,这时候,他丝毫不理会小鳄鱼的讥讽,而是用一种亲近嘘口吻说道,“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了,你只要知道,你老子不是灰溜溜的逃走,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就够了,现在,让我们不要再说这些废话,而是好好的讨论一下,这鬼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及,好儿子你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听我的,你该赶快离开这里,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应该回到你的王座上,古龙殿,还记得吗?如今那是你的了,新任大河流域的王者,或许我该恭喜你称王。” 父亲用一种笑嘲的语气说完了这番话,小鳄鱼被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他心中闪过无数的问号,这是怎么回事?父亲到底怎么了?他不是非常贪恋权利吗?为何竟会说出这种话来小鳄鱼感到一阵头大。 “告诉我,好孩子,你到底为什么要下到这里来?这里有什么值得你下来的?哈,天剑李丛云的铠甲原来是这样用的,好,很好。”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盯着小鳄鱼身上的铠甲,眸子里露出一丝贪婪与愤恨,毫无疑问,直到现在,大鳄鱼还觉得冰封的圣殿中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小鳄鱼只是半途杀出的强盗,无理占有的窃贼。 “你又是为何而来了?” 小鳄鱼盯着大河流域的王者的眼睛,这样问道,“你又是怎么穿过那可怕的龙狱之地的了?如果你真想好好谈一谈,就不该想尽办法的套我的话,自己却什么也不想付出。” “好,我的好儿子寸步不让,”大鳄鱼这样说道,“那么,让我猜一猜好了,我的好儿子,你是为了化龙关下孕育的那件秘宝而来的,是不是?” 化龙关下的秘宝,小鳄鱼怔了一下,就是那件凝聚了“坤”的力量,引来盛世王朝的觊觎的秘宝?的确,那玩意儿在化龙关下,他也曾经动过取走的念头,他跟天剑李丛云讨论过这件事情,天剑李丛云的答复是,如果他想不顾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自行逃走,那当然可以那么做,不过,即便手成功了,最后也一定会被盛世王朝的人想方设法的找出来,然后干掉,一个可以问鼎悬臂的势力是非常可怕的,盛世王朝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秘境从地球旁弄走,为了得到那件秘宝,他们会力所能及的粉碎路上的一切阻碍。 “袁灭的心思如果在宝贝上,” 天剑李丛云的原话是这样的,“那你们就有逃走的可能,毕竟,袁灭不大可能关注一群小蚂蚁的去向,他会守住秘宝的,但如果这群小蚂蚁中的一个,身上就带着秘宝,相信我,袁灭一定会把你们的通道毁掉的。” 从那时起,小鳄鱼就绝了抢走秘宝的打算,人心中若是没有什么,很快就会忘记,因此,当此刻父亲和他重提化龙关下的秘宝时,他才恍然惊觉。 “没错,” 想来想去,小鳄鱼决定欺骗父亲一番,毕竟,大河流域的王者十分狡猾,并且恶毒,若要让他得知自己其实是想开启某个阵法,带走大河流域所有的水族,那么他大大概就要动手阻拦了,“我猜你也是?” “还能有什么可能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道,“我只是没想到,我儿子刚跟我抢过王位,现在又来跟我抢夺秘宝了,真是我养的好儿子啊。” “抢王位你抢不过我,” 小鳄鱼这样说道,“抢秘宝当然也一样,我说,你还是快快离去,免得自找难看。” “孩子太狂妄了,” 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这都怪我没教育好,唉,避免狂妄的唯一好办法是认清状况。” 第二百六十六章 “认清状况?” 小鳄鱼用一种干枯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父亲,“你还有什么手段?在你被打败之后,海螺族的阵法?水神的震怒?还有什么你没用过的手段?” 他当然知道父亲说的“认清状况”是什么意思,毫无疑问,父亲想要表达的是,自己还有未曾使用的强大手段,因此,小鳄鱼不可能与他争锋。 不过,小鳄鱼倒也实在想不出,父亲还能有什么未曾使用的手段,海螺族的阵法,水神的震怒,这些都是父亲在之前的大战中动用的手段,后来,这些手段被小鳄鱼一一破解,而大河流域的王者就只能选择败亡,小鳄鱼想不出来,父亲还能有什么手段。 “若是没有手段,我又怎能穿过龙狱,到这龙族绝望之地来?我的乖儿子,你有那件铠甲,我也有凭恃之物了。”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一脸自信的说道,于此同时,他从怀中摸出一颗珠子。 一颗珠子,一颗淡蓝色的珠子,大概有鹌鹑蛋那么大一点,小鳄鱼清楚的看到,珠子表面布满繁复的符文。 什么玩意?小鳄鱼在心中暗道,这时候,他莫名的感到一阵惶恐,当父亲将那珠子从怀中摸出的时候,他就感觉心头生出一股压力,像是被某种洪荒猛兽盯上了。 这颗珠子哪来的?父亲怎么会有这样一颗珠子?父亲就是凭着这颗珠子穿过龙狱,来到龙族绝望之地的?盯着那颗珠子,小鳄鱼心中闪过诸如此类的想法。 “说实话,” 大河流域的王者开口道,这时候,他正将那颗珠子高举过头顶,用一种珍视的眼光打量着珠子,同时,他又看了小鳄鱼一眼,“这颗珠子十分珍贵,嗯,你知道吗,我甚至不想在你身上动用这颗宝贵的珠子,不过,一想到我的好儿子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就忍不住想要破费一下。” 十分珍贵?小鳄鱼在心中暗想,什么意思?不想在我身上动用?破费一下?这是说,那颗珠子其实是一种消耗性的法器,用一次之后就会消失么…… 来不及多想,父亲手中的珠子已经开始发亮,淡蓝色珠子爆发出刺目的华彩,毫无疑问,父亲正向其中灌注灵力,下一刻,一道璀璨的光华从那珠子中爆涌而出,直撞向小鳄鱼。 这股璀璨的光华,毫不费力的分开四周的幽蓝火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撞向小鳄鱼胸漏,一瞬间,小鳄鱼仿佛听见了父亲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下一刻,小鳄鱼动用了天剑李丛云的铠甲。 或者说,是天剑李丛云的铠甲自发的对抗那光芒,黄金光芒从铠甲的每一点纹路上爆发出来,形成一面小小的圆形盾牌,迎向那璀璨光芒凝成的光束。 “轰!” 璀璨光芒凝成的光束,狠狠的撞在圆形小盾上,一瞬间,此地发生大动荡,灵力爆发开来,汹涌狂暴的冲击波肆虐向周遭,幽蓝色火焰被分开,小鳄鱼感觉像是被大锤砸了一下。 待冲击波散去,小鳄鱼才发现自己已经紧紧贴着大铁门了,他抬眼去看,却发现父亲正漂浮在远处,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庞大的身子静静的漂浮着,一点幽光护住父亲全身,正是那珠子发出的光芒。 还好,小鳄鱼心想,那珠子虽然拥有一股让人心悸的可怕力量,但总算还没有太过离谱,其发出的攻击可以被天剑李丛云的铠甲挡住。 这时候,耳畔忽然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小鳄鱼低头一看,却见铠甲胸口的部位多出了一丝裂痕。 “咔……” 裂痕扩大了一丝,从胸口一直往下蔓延,长长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小鳄鱼震惊了,显然,情况没有他想的那么好,父亲手中的珠子威力超凡,发出的攻击虽然可以被天剑李丛云的铠甲挡住,但同时也破碎了天剑李丛云的铠甲。 铠甲其实是能量体,小鳄鱼心想,是仿造真正的丛云铠打造的,里面蕴藏着可怕的能量,所以可以自行保护穿着铠甲的人,那是为了防止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被人攻击乃至亵渎。 按照天剑李丛云的说法,铠甲的能量是会耗尽的,也就是说,每使用铠甲挡住一次攻击,都是对铠甲内部蕴藏的能量的消耗,而一旦铠甲内部的能量耗尽,铠甲就会消失,解体,化为灰烬。 毫无疑问,如今铠甲上多出的一丝裂痕,代表铠甲的能量被耗去了许多,剩余能量甚至无法维持铠甲的形体,所以胸口才会出现一道长长的裂痕,小鳄鱼心中清楚,再这样下去,铠甲就会彻底消失。 那可不行,想到这里,他不禁感到一阵惶恐,如果铠甲消失,他要如何在这幽蓝色火焰中活下去?幽蓝色火焰看起来不够炽热,不像是能伤害人的样子,然而,小鳄鱼心中清楚,如果他身上不穿铠甲,很快就会被幽蓝色火焰烧成一摊冰冷的灰烬。 父亲怎么样了?他仔细的盯着自己的父亲,这时候,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正静静的漂浮在幽蓝色火焰之中,鹌鹑蛋大小的淡蓝色宝珠静静悬浮在他头顶,为他披上一层蓝光,保护他免受幽蓝火焰的伤害。 不会是死了?小鳄鱼想到这里,心头一阵莫名,那是一种夹杂了释然、高兴,又有几分伤感的情绪。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大鳄鱼的生命力,就在他为自己的想法而感慨的时候,大鳄鱼已经缓缓的醒转,小鳄鱼清楚的看见,在那幽蓝色火焰之中,父亲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然后,大鳄鱼睁开双眼,却又立刻抬起自己的爪子,抱住自己的脑袋,一脸痛苦的打起滚来。 这是怎么回事?小鳄鱼惊呆了,刚刚看到父亲睁开眼的时候,他还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毕竟,如果父亲再用那珠子攻击他几次,他身上的铠甲多半就要毁掉了,虽然那也会耗费那淡蓝色珠子的力量,但以父亲对自己的痛恨程度而言,小鳄鱼相信父亲很有可能会那么做。 然而,在这一刻,这种担心彻彻底底的烟消云散了,父亲怎么了?小鳄鱼又感到一阵奇怪,父亲抱着头在地上打滚,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鳄鱼看到,父亲真的很痛苦,这时候,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用爪子抱着脑袋,整个身子都在幽蓝色火焰中来回翻滚,大鳄鱼抽搐着,挣扎着,毫无疑问,他正承受某种难以忍受的痛苦。 是被火焰灼烧成这样的?小鳄鱼心想,不对,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层淡蓝色的光幕还笼罩着父亲全身,幽蓝色火焰并不能伤害到父亲。 那是为什么?小鳄鱼感到一阵茫然,父亲的表现太奇怪了。 忽然,他看到父亲张开嘴,似乎在嘶吼,然而,没有一点声音传到他这里,在他看来,父亲只是不停的张开大嘴,又闭上,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他在痛苦的哀嚎,小鳄鱼心想,却没有声音……没有声音……忽然一下,他就明白了。 是寂静,小鳄鱼心想,是那种死一般的寂静在折磨父亲。 之前,小鳄鱼也曾被死一般的寂静折磨过,那种痛苦简直不是有灵之物所能忍受的,或者说,是专门为了有灵之物准备的,当你身处那种寂静之中,你脑海中的念头,想法,心声,全部都会不停的回响,回响,再回响,直到将你整个人的精神意志都吞没,让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小鳄鱼两度被那死一般的寂静折磨过,那种感觉真是痛苦不堪,他两次都险些死去,好在每次都有阴司之人出现,救他一命,直到他发现伸手的大铁门。 大铁门似乎是一个奇特的存在,一个和周围环境不相匹配的存在,一个证据就是,当小鳄鱼伸出爪子敲击大铁门时,大铁门会发出声音,这声音可让他免受那死一般的寂静的折磨,他为此逗留在这里。 于是他明白了,为什么父亲出现在这里,和他对峙,为什么此刻父亲又会表现的那么痛苦,毫无疑问,父亲是被他的敲门声吸引过来的,一开始,他的敲门声特别大,声音传到远处,把父亲吸引了过来,那时候,说不定父亲正已经快要成为行尸走肉了。 就好像现在这样。 看着父亲在幽蓝火焰中痛苦的挣扎着,好像下一刻就会变成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小鳄鱼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恻隐之心,我要不要救他?只要我敲门的声音大一点…… 他毕竟是我父亲,虽然我夺了他的王位,但我也真要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折磨死?或许我不应该这么冷血…… 不,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想想你母亲,还有爷爷,想想他们是怎么死掉的,你还要救他?换一个说法,假如正在远处挣扎的是你,假如你们易地而处,他会不会救你? 当然是不会,小鳄鱼回答自己,但他是他,我是我,我未必就要和他一样,他冷血无情,难道我也…… 难道你要救一个冷血无情的家伙?农夫与蛇,你救了他,他非但不会感激,而且要反咬你一口了! 那就是父亲的作风,小鳄鱼没办法反驳,不过…… 他在犹豫,在斟酌,在试着做出抉择,这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轰隆隆!” 忽然,地动山摇,天崩地裂,整个化龙关底层都剧烈晃动起来,幽蓝色火焰汹涌如浪潮一般,一波又一波的翻涌起来,小鳄鱼身后的大铁门也被震的咔咔作响,如此一来,有声音传出,远处的大鳄鱼顿时清醒过来。 “轰隆隆……” 化龙关还在晃动,且晃动的幅度非常剧烈,小鳄鱼颇有些惊悚的发现,在这一刻,自己好像变轻了一些……像是之前一直抓着自己往下的地心引力,忽然一下小了许多。 世界意志战败了吗?一瞬间,这个念头如电光石火一般闪过小鳄鱼的脑海。 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导致化龙关如此剧烈的晃动,甚至连地心引力都变小了一些。 除非世界意志战败,袁灭已经开始着手毁灭这个世界,才会发生这样的大动荡。 不会的,那可是世界意志啊,小鳄鱼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也许只是战斗稍微激烈了一点罢了。 同时,他又开始试着感受化龙关下的阵法不管世界意志是赢了还是输了,有一点就清晰无比,那就是他必须赶快找到阵法。 然而,想要感应到阵法的存在,他就必须静下心来,可是,这种时候,地动山摇,天崩地裂,整个化龙关都在摇晃,仿佛末日降临,谁又能静下心来?小鳄鱼可做不到。 于此同时,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也缓缓逼近过来,小鳄鱼清楚的看到,父亲脸上挂着一丝残酷的笑容,大鳄鱼用那双奸诈的小眼睛扫了一眼他的铠甲,然后,那双眸子里放出光来。 他看到了裂痕,小鳄鱼心想,该死的,他看到了裂痕。 “我的好儿子,” 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道,“我该怎么说你了?心狠手辣?还是见死不救?你就真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自己的父亲痛苦的死去,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哈,不愧是我的儿子。” 小鳄鱼心中五味陈杂,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不过,这时候,他还是选择让自己对心硬一点。 “像你这样的人,” 他这样对父亲说道,“死了总比活着好。” “对你来说是这样,” 大鳄鱼点了点头,这样说道,“毕竟,你担心我危及你的王位。” 小鳄鱼摇了摇头,“你永远不可能危及我的王位,”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道,“因为你不是真正的王者。” “哈,” 听了这句话,大河流域的王者顿时冷笑起来,他的面孔变得狰狞而又可怕,“亲近的人用一句话就能激怒你,这句话在我儿子身上灵验无比,好儿子,虽然我已经不屑于你抢走的王位,不过,你说我不配当王者?好,我把你杀了,看你还怎么当这个王者。” 说着,大河流域的王者举起爪子,他头顶高悬的淡蓝色宝珠又亮了起来,在地动山摇的化龙关中,在肆虐翻涌的幽蓝火焰中,一道璀璨的光芒从珠子表面迸发出来,直撞向小鳄鱼。 该死的,小鳄鱼在心中暗暗咒骂,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上的铠甲已经多出一道缝隙,倘若再迎接几次淡蓝色宝珠的攻击,铠甲中蕴藏的能量很可能被耗尽,到那时候,铠甲就会直接破碎,而他也会被周遭幽蓝色的火焰烧成灰烬。 于是,在一瞬间,他动用了体内的黄色能量,下一刻他化身魅影,飞速的掠向大铁门上方,他试图躲避璀璨光芒凝成的光束,但那光束在一瞬间转向,又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朝他撞过来。 该死的,小鳄鱼又不禁在心中暗自咒骂,毫无疑问,璀璨光芒凝成的光束自带追踪系统,纵然他化身魅影,左突右冲,光束还是会自动锁定他。 眼看那光束就要撞在自己身上,小鳄鱼几乎已能感受到体表的刺痛感,然而,他忽然又用自己的余光瞥见一旁的大铁门,下一刻,他再度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撞向大铁门,那光束跟在他后面,穷追不舍。 大铁门越来越近,小鳄鱼几乎已能看见,那铁门上繁复的道则纹路,若按照牛头马面的说法,这大铁门乃是当年东岳大帝所造,早已静静的经历了无尽岁月,因此,那些道则纹路无不透着一股沧桑古朴的气息。 这时候,他动用了黄色能量,化身魅影,速度该有多快?一瞬间,他已临近大铁门,鼻尖几乎都要触碰到大铁门了,而那璀璨光芒凝成的光束还死死的咬在后面。 就是现在,小鳄鱼在心中告诉自己,向下! 下一刻,他飞快的折向下方,这么块的速度,惯性将他重重的按压在大铁门上,他感觉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痛,那是被大铁门刮的。 “咣!”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亮,下一刻,一股恐怖的冲击波狠狠的撞在小鳄鱼背上,小鳄鱼只觉喉头一甜,下一刻,他呕出一口鲜血。 还好,他告诉自己,光束撞在大铁门上,大部分能量都被大铁门化解了,剩下的余波朝他冲过来的时候,他甚至收起了铠甲,用灵力护体,因此才会被撞的吐血。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防止铠甲的能量被白白消耗,要知道,如今铠甲上已经多出一道裂痕,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用灵力护体,幽蓝色火焰灼烧着他体表的灵力,一瞬间,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幽蓝色火焰的可怕之处,比我化龙关一层的赤红色火焰,幽蓝色火焰果然要可怕的多,他很快就撑不住了,好在这时候璀璨光是已经被大铁门全部挡住,小鳄鱼立刻穿上铠甲,一股淡淡的灵力波动溢散开来,幽蓝色火焰被铠甲挡在外面。 这时候,化龙关的地动山摇忽然停了下来,像是一头狂暴的巨兽再度安静,幽蓝色火焰也不再汹涌澎湃,小鳄鱼立刻伸出爪子,在大铁门上敲了起来。 “我一直很想知道,”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瞪着自己的儿子,用一种低沉阴郁的声音说道,“你这一身本领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你的本源是怎么修复的?这种黄色能量又从何而来?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真的是我的儿子吗?当初我把你关进地牢里,把你保护起来,后来那个从地牢里爬上来的小鳄鱼,究竟是不是我的儿子?还是某个忤逆犯上的孤魂野鬼?” “我有时候也会想,” 小鳄鱼毫不客气的说道,这时候,他谨慎的弓起身子,似乎在防备父亲再次动用淡蓝色珠子攻击,“你到底是不是我父亲,是不是当年我也有一个仁慈宽厚的好父亲,只是忽然之间,另一个卑劣恶毒的孤魂野鬼占据了他的身子,是不是啊,父亲?至于你的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我?哈,我的确从地牢爬了上来,死刑之桥,你知道死刑之桥有多可怕么?但我还是爬了上来,因为老鳟鱼告诉了我一切的真相,告诉了我我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时候我也为你骄傲,”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你能爬上死刑之桥,哈,这可是从未有人做到国的事情,不过,越狱也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的好儿子,在那之后你干了什么?你让人在我的汤里下毒是不是?又在窗外偷窥我?哈,真是我的好儿子。” “你送我的礼物上有监视水晶,” 小鳄鱼愤愤的说道,“这哪里是正派人干的事情?你从来不曾把我当成你的儿子,我只是一个符号,一个物品,仅此而已!” “你本来就只是一个符号,一个物品罢了,” 大鳄鱼冷冷的说道,他的声音很是酷厉,“什么时候我死了,你就不再是符号和物品了,因为你那死鬼爷爷就是这样对我的。” “爷爷是个好人,” 小鳄鱼的声音中多出一丝悲痛,“是你的错,你是个怪物,该死的怪物,我和爷爷,包括母亲,都是你这个怪物谋害的对象,我迟早要亲手把你杀掉!” “你坏了我太多的好事,”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冷冷的瞪着小鳄鱼,“是你放走那条小龙的,是?如果你没有那么做,我早就可以喝掉她的血,化成真龙了!如果你不是你给你老子下药,我早就可以把她捉住,我们可以一起分享她对血,老天,那是美味的龙血!” “我告诉过你我喜欢她,” 小鳄鱼恨恨的说道,“而你却想对她做那种事,你不是我的父亲,你是禽兽,禽兽!” “我杀了你!”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老脸一红,紧接着便恼羞成怒,毫无疑问,不管他心中有多少愤恨,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的确试图强bao小龙女,最后却失败了,对于他这样的存在来说,这实在是奇耻大辱。 他又动用了淡蓝色珠子,一道璀璨的光芒朝着小鳄鱼直撞过来,小鳄鱼深吸一口气,准备再度躲闪,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忽然一下,上方的幽蓝色火焰中忽然出现一丝亮光,紧接着,一道奇异的莫名能量从虚空中涌了出来,卷住那道璀璨的亮光,一下就将其定住,然后,像是被一个饕餮怪物直接吞掉了一样,璀璨光芒消失的无影无踪,奇异的莫名能量也消失了。 怎么回事?小鳄鱼惊呆了,璀璨光芒消失了?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那可是威力强大的璀璨光芒啊!之前,一道光芒打中他身上的铠甲,天剑李丛云的铠甲立刻多出一条裂痕。 那之后, 可怕的冲击波直接将大河流域的王者震飞了出去。 由此可以看出,璀璨光芒中蕴藏着多么可怕的能量,毫无疑问,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手中的珠子是一件非同凡响的宝物。 然而,就在这一刻,当父亲再度催动那淡蓝色珠子,发出璀璨光芒攻击他的时候,虚空之中竟忽然出现一缕奇异的莫名能量。 这股莫名能量不知从何而来,不知根脚何在,甚至根本无法看清其究竟是什么模样,然而,仅仅一瞬间,淡蓝色珠子发出的璀璨光芒直接消失了,被卷走了,而那股莫名能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毫无疑问,璀璨光芒被莫名能量卷走了,莫名能量把璀璨光芒吃掉了,这太让人感到惊悚,毕竟,璀璨光芒中蕴藏着恐怖对能量,那莫名能量有何德何能,一下就能吞吃吊璀璨光芒? 小鳄鱼不禁盯住上方翻涌的幽蓝色火焰,看个不停,他在思考,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于此同时,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也望着高处,那里,幽蓝色火焰翻滚着,像是有一头怒兽在其中喘息…… 忽然,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上方忽然又多出一丝莫名的光亮,无法用语言去描述这一抹光亮,如果非要去说,那就是月光。 太阳光和月亮光向来普照大地,但他们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光了?似乎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因其颜色和形态都实在无法描述,古往今来总有无数诗篇歌颂这些光彩,但说到底也只是寄之情而不描其形。 空间在扭曲……这是小鳄鱼心中的想法,他虽然无法理解那光芒的存在,但却能清楚的看到,在那光芒四周,幽蓝色火焰怪异的扭曲起来,仿佛那一整片空间都被折叠又拉长了一样。 空间为什么会扭曲?小鳄鱼想到之前听过的,关于化龙关下的秘宝的说法。 据说,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的盛世王朝,之所以要费尽心机的提高此方世界的力量等级,又派出镇国大将军袁灭前来毁灭这方世界,其目的就是为了得到化龙关下孕生的秘宝。 一开始,小鳄鱼觉得这说法委实可笑至极,毕竟,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的盛世王朝,那是怎样强大的一个王朝?他们必定拥有此方世界的人永远也无法想象的宝贝,说他们会为了此方世界孕生的一件宝贝,而不远万里的跑来毁灭此方世界,小鳄鱼打死也是不信的。 然而,后来他又知道,化龙关下的秘宝是凝聚了“坤之力”的珍贵秘宝,这种秘宝在宇宙星空的罕见程度,要远远超过一个盛世王朝那样的势力在宇宙星空中的罕见程度,因此,盛世王朝来势汹汹。 而众所周知,维持人道宇宙运转的八大秘力之中,坤是空间法则力量大体现,一瞬间,小鳄鱼明白了,那凭空出现的莫名力量,以及此刻出现在头顶上方的光芒,既然可以扭曲空间,自然就是与“坤”有关…… 那件秘宝要出世了?一瞬间,小鳄鱼的心怦怦直跳起来,毫无疑问,在这化龙关底部出现,又可以扭曲空间的力量,自然与那神秘的秘宝脱不开关系。 于此同时,大鳄鱼忽然激动的举起爪子,仰面朝着上方,似乎在观望什么,小鳄鱼转头,却看到父亲头顶的淡蓝色珠子再度爆发处璀璨的光彩。 紧接着,仿佛一轮蓝色的太阳升起,淡蓝色珠子缓缓上升,大鳄鱼庞大的身子也随之浮起。 这是怎么回事?小鳄鱼心中惊疑不定,淡蓝色的珠子,与坤之力散发出的光芒之间似乎有某种感应,他从父亲的脸上看到了迷茫和惊骇,显然,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太奇怪了,要知道,那淡蓝色珠子可一直都受他的掌控,是大鳄鱼注入灵力,然后淡蓝色珠子才能发挥出恐怖的威力,然而,这时候,淡蓝色珠子竟然自行动弹,这太诡异了。 “你想找到那件秘宝是吗,”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轻声道,“去,就在上面,有你想要找的东西,但那同样也是我要找的东西,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主导这一切。” 怎么回事?小鳄鱼在心中暗自嘀咕,父亲在跟谁说话?那颗淡蓝色珠子?怎么回事,父亲傻掉了不成?为何要对一件器物说话? 是了,那淡蓝色珠子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件器物,但事实上,却拥有自己的思想,否则,便不会自行飞举了。 父亲究竟从哪里得到这么一件宝贝来?小鳄鱼感到一阵茫然,照理说,这样的法宝,其品阶好像已经超过了此方世界所能制造的法宝的上限……反正,小鳄鱼从未见过有人能拿出这样一件法宝。 据说,此方世界最强大的法宝,就是天空一族的祖庙中供奉的护天神羽,那是因为天空一族的王者们修行有特殊的功法,当大限来临,他们行将就木之时,他们一身的功力不会全部散去,而是会贮存进一根本命羽毛之中,正是为此,此界甚至有传说,那些天空的王者从来不曾死去。 的确,既然力量还保存在神羽之中,可以在关键时刻被后人使用,达到保护后人的目的,那么,那些天空的王者虽然形体都已逝去,但作用却好像还存在一般。 小鳄鱼的曾祖,也就是打造“水神的震怒”的那一位,受命于危难之际,加冕于天空的王者即将侵占大河的时候,后来,小鳄鱼的曾祖励精图治,将大河流域治理的井井有条,自己的修为也扶摇直上,最终,他发起战争,一直打到鹰巢门前,却被护天神羽打败,败走坠鹰崖。 连治水境巅峰的高手都不是那护天神羽的对手,因此,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宝贝,说它是此界第一宝贝,绝对是没问题的。 然而,即便是那样一件宝贝,却也不能与父亲头顶的那一颗淡蓝色珠子相比,因为,就在刚才,父亲还催动着淡蓝色珠子发出了三道威力强大的不可思议的光束,第一道光束攻击向小鳄鱼的时候,由于不够谨慎,小鳄鱼被正面击中,然后,他发现自己身上的铠甲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痕,这太让人感到悚然,要知道,小鳄鱼身上的铠甲,可是从天剑李丛云对等身像上扒拉下来的,是昔日对丛云宗用来保护自己的祖师爷的,末法时代以后,这铠甲的品阶虽然降了许多,但身份毕竟还摆在那里,就是这样的一件铠甲,竟然会被那道光束直接轰出一道裂痕,那光束的威力可以想象,而那光束又只是淡蓝色珠子发出来的,小鳄鱼简直不敢想象,那珠子究竟有着怎样的威力。 “嗡!” 面对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的请求,淡蓝色珠子立刻做出了回应,只见那珠子浮在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的头顶,嗡嗡的响个不停。 “不愿意?” 下一刻,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脸色一变,这样说道,“你放心,我是不会有二心的,袁大将军把你交给我,就代表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什么?! 听到这里,小鳄鱼真的震惊了,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袁大将军?哪个袁大将军? 还能有哪个袁大将军?小鳄鱼立刻想到了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毫无疑问,一定是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除了他以外,小鳄鱼想不到还能有哪个袁大将军。 这珠子,竟然是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给父亲的?小鳄鱼感到一阵深深的惊骇,这未免也有些太过离奇,父亲是怎么和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扯上关系的? 这时候,小鳄鱼忽然想到,之前父亲曾说过,自己已经不在乎大河流域王者的位置,那时候,小鳄鱼还觉得父亲是在嘴硬,毕竟,他十分了解自己的父亲,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是一个视权利为生命的人,专权是他的爱好,小鳄鱼很难想象,父亲竟然能心甘情愿的看着自己的王位被夺走,在小鳄鱼看来,父亲失去王位之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在他的设想中,父亲会纠结那些愿意反对他的水族,然后想方设法的将他推翻,夺回王位。 因此,当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在乎大河流域的王位时,小鳄鱼心中的不屑可想而知,他觉得,父亲一定是在欺骗自己。 然而,这时候,父亲忽然扯出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来,小鳄鱼不禁联想到,之前,当他和老鳟鱼浮上水面,观看高天上那些拥挤的大星时,忽然一下,在大河的另一侧,有一道璀璨的火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大河太过宽阔,因此,他和老鳟鱼都不曾看到是什么人放出那火光。 然而,他和老鳟鱼却看到,在那道火光的底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繁复的铭文,那时候,小鳄鱼让老鳟鱼仔细查看那些铭文的内容,老鳟鱼却摇头表示看不懂,因为那铭文实在有些太复杂了。 “不过,” 老鳟鱼话锋一转,又说道,“虽然老臣不能看懂这些铭文,但其中有些符号我还是认识的,嗯,这是传信符号,这是表示位置的符号……这是心灵感应方面的符号……” 说着,老鳟鱼忽然住了口,没有再往下说,小鳄鱼不禁感到一阵奇怪,“大人,怎么了?” 他这样问老鳟鱼。 “这是一个传递信息的……” 老鳟鱼斟酌着,最后吐出一个词,“信号。” “信号?” 小鳄鱼一脸的摸不着头脑,“什么信号?” “还记得我们刚才说的吗,” 老鳟鱼脸色很难看的说,“既然此方世界已经被推入时空乱流之中,那么,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要如何找到我们了?我们刚才的猜想是他一定有办法,但那究竟是什么办法了?” 说到这里,老鳟鱼伸手指了指大河对岸冲天而上,熠熠闪光的火光,“就是那个,毫无疑问,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买通了此界的某些人,那就是他能够找到我们的倚仗。” 那时候,小鳄鱼急切的表示要毁掉那个信号,然而,老鳟鱼却给他泼了一头冷水,“陛下,” 老鳟鱼这样说道,“这是纯粹的心灵讯号,是单纯的能量体,这种能量体,嗯,就像风信一样,但比风信牢固很多倍,您能明白我说的吗?” “没办法毁掉是吗?” 小鳄鱼脸上的急切变成失望。 那时候,他心中唯一的想法是,究竟是谁发了这个讯号,谁在给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当走狗? 现在,答案很明了了,是谁在当走狗?是他的父亲。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尽管对自己父亲的道德品质和做人底线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的了解,在这一刻,小鳄鱼还是感到一阵深深的无言。 原来父亲不仅是要让整条大河的水族为他流血,他还想让整个世界都为他流血,而父亲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好处,小鳄鱼心想,毫无疑问,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好处,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一定给了父亲什么好处,才把他买通的。 小鳄鱼不禁去想,那能是什么好处?首先,肯定是要让父亲在灭世大劫中活下来,这是一定的,否则,人都死了,还谈什么好处了? 其次,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多半向父亲许下了很多好吃,法宝,丹药,修行资源。 在这一刻,小鳄鱼又想到父亲之前说过的话,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宣称,自己已经不稀罕大河流域的王座了。 那是自然,世界马上都要毁灭了,哪里还有什么大河流域的王位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父亲能说出这种话,未必不是在说,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有了更大的追求。 袁灭不会是要把他带回盛世王朝?小鳄鱼心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想法,下一刻,他觉得这想法很有可能是真的,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打动父亲,要知道,父亲可是一直心比天高,总之喊着要征服更加高远的世界,搏击更加汹涌的风浪的。 代价却是毁掉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小鳄鱼在心中暗暗唾了父亲一口,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去搏击风浪了,下辈子投胎做个好人。 这时候,淡蓝色宝珠已经“扯”着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上升到了一个高度,可以清晰的看到,有一道莫名的奇异光芒一闪而过,下一刻,淡蓝色宝珠轻轻震动。 “嗡!” 宝珠震动,发出嗡嗡的响声,淡蓝色宝光席卷而出,像一只大手,又像是一只飞扑过去的猛兽,直落向那一缕奇异的莫名光芒。 “刷!” 淡蓝色宝珠的擒拿看起来是那么十拿九稳,蓝色光芒铺天盖地的暴涌而出,与周围汹涌澎湃的幽蓝色火焰交相呼应,小鳄鱼不觉心头一紧,该死的,他在心中暗自咒骂,这比父亲用来攻击我的手段可强太多啦! 然而,尽管淡蓝色光芒声势浩大,那奇异的莫名光芒却像是神龙一般,见首不见尾,神出鬼没,只见那淡蓝色光芒落下的一瞬间,奇异的莫名光芒已经消失在虚空中,难以查睹,难以捉摸。 好狡猾的秘宝,小鳄鱼心想,看来那凝聚了“坤”之力的秘宝还不曾真正出世,这时候,就像新生的孩子好奇的打量世界一样,秘宝只是探出一些光芒,来打量这个世界。 “你要小心谨慎,”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道,“现在,那秘宝还不曾真的出世,他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懵懵懂懂,探出一点光芒,只是为了观察,试探这个世界,你若是手段过激,多半会把他吓的不敢出世。” 他在和那珠子说话,小鳄鱼心想,真是诡异的一幕,有人竟然在和自己脑袋上炫悬浮的珠子讲话,要是被别人看见了,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嗡!” 面对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的说辞,淡蓝色珠子只是轻微的震动着,然后,小鳄鱼看到,父亲的脸色稍微阴沉了一些,而那宝珠还是选择继续“扯”着父亲,同时放出汹涌的蓝色光芒去捕捉那一缕稍纵即逝的秘宝发出的莫名光芒。 显然,面对父亲苦口婆心的劝导,淡蓝色珠子似乎采取了不屑一顾的态度,小鳄鱼不禁在心中暗:笑,看着父亲吃一件法宝的瘪,这种感觉实在不错。 “刷!” 秘宝发出的奇异光芒再度消失,这一次,小鳄鱼看清楚了,原来,当那光芒消失的时候,光芒周围的空间会出现一阵怪异的扭曲,就好像空间被什么东西拉扯开了一样,毫无疑问,这就是凝聚了坤之力量的秘宝的能力,可以扭曲空间,直接逃走,不会被捉住。 “不可以这样,”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声音低沉的说道,“那件法宝是凝聚了坤之力量的存在,穿越空间是其最基本的能力,你像这样捉他,一辈子不可能捉到不说,还可能打草惊蛇,如果秘宝被你惊住,不敢再出现,那你可就是盛世王朝的罪人了。”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在威逼,在利诱,毫无疑问,父亲试图用言语让头顶的蓝色珠子放弃主导权,这是父亲惯用的伎俩,小鳄鱼知道,那淡蓝色珠子一定撑不了多久了,毕竟,父亲可是做过几百年的王者的人,虽然大河流域只是一个很小的世界中一条很小的河流,但其中的王者毕竟也是统治者千万水族,对于统治者而言,被统治的对象或许不同,但统治之道都是一样的。 “嗡!” 淡蓝色珠子微微震动,果然如小鳄鱼所料,淡蓝色珠子似乎被打动了,因此,这种震动并不是太过剧烈,不像上一次那么不耐烦。 不过,淡蓝色珠子显然是一个刚愎自用的家伙,面对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苦口婆心的劝慰,它虽然已经有些在意,但却并不改变自己的做法,而是选择继续我行我素。 淡蓝色光芒继续暴涌而出,捕捉那一缕稍纵即逝的莫名光芒,这一次,淡蓝色珠子显然是下了血本,小鳄鱼清楚的看到,淡蓝色珠子发出的光芒一丝一缕的纠结在一起,最后竟然结成了一张可怕的大网,那稍纵即逝的光芒落入其中,大网立刻收紧。 “抓住了?” 小鳄鱼心头一动,感到微微有些苦涩,毫无疑问,他是不希望那件秘宝被盛世王朝的人得到的,不过,正如天剑李丛云所说,如果不得到秘宝,盛世王朝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在那种情况下,袁灭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一只蚂蚁活着离开这个世界的,因此,小鳄鱼纵然有心出手阻拦,最后却还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哗啦啦……” 大网收紧,眼看那稍纵即逝的光芒就要被桌纸,忽然,小鳄鱼听到流水的声音,一瞬间,他仿佛置身大河的流水之中,这是怎么回事?小鳄鱼在心中暗自嘀咕,怎么会有水流的声音? 下一刻,他清楚的看到,那一缕稍纵即逝的光芒首尾相连,变成一个小圈圈,然后,在那小圈圈之中,他清楚的看到了上方大河流域的场景,漫天大星照耀之下,大河流域的水面是那么的平静。 怎么会这样?小鳄鱼感到一阵茫然,这太离奇了,为何竟会出现大河流域上方的场景?难道说,是那件秘宝扭曲了空间…… 下一刻,他见到的场景印证了他的猜想,只见,随着那缕稍纵即逝的光芒首尾相连,变成一个圈圈,圈子里又出现大河流域表面的情形,下一刻,大网收紧,但又忽然消失不见,于此同时,小鳄鱼清楚的看到,在那个小圈呈现的场景中,也就是大河流域的水面上,一张由淡蓝色光芒组成的,且早已收紧的大网,忽然出现在大河流域水面上,然后炸开,惊起滔天波澜。 这……小鳄鱼震惊了,为那还未现身的秘宝的手段,这也太可怕了,小鳄鱼心中暗想,直接把淡蓝色珠子发出的攻击,从化龙关水底横移到了水面上?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一瞬间,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盛世王朝的人花费那么大代价也要得到这件秘宝了,因为实在是太可怕了,才刚刚出世就有这样的本事,若是再仔细淬炼,难以想象能达到怎样可怕的境地。 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小鳄鱼根本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段,关于空间法则,大河流域从来没有一星半点的记载,或者说,像那种涉及到宇宙本源奥秘的法则,就连许多高等文明,如盛世王朝这样的文明,也不可能有太多的记载,或许,只有整片宇宙最厉害的那几个势力中,才会有关于那种法则的记载,因此,当他看到那新生的秘宝的手段时,他着实震惊的不能自已。 “刷!” 下一刻,那奇异的莫名光芒直接消失了,大河流域上方的情形也看不见了,小鳄鱼心中生出一阵遗憾,他还想再看一眼大河流域的水面了。 毫无疑问,若是他真的打开了祖先留下的阵法,那么,他就要回到水底宫殿去,让所有的水族鱼贯而入,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必须赶在灭世大劫降临之前完成,因此,他是不大可能有机会再到这条生养自己的大河河面上看一眼的,想到这里,他竟莫名有些心酸。 “你惊动他了,” 败亡打大河流域的王者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头顶悬浮的淡蓝色珠子说道,“该死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这样蛮干是不行的,你当这是凝聚了雷之力和火之力的法宝,可以凭着力量降服吗?做梦!这是凝聚了坤之力的秘宝!它要是愿意,自己就能穿梭空间,你连它的一根毛都摸不着!该死的,你要是把他惊走了,袁大将军一定会把你销毁的!” “嗡嗡嗡……” 小鳄鱼看到,当父亲说完这一番话之后,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头顶的淡蓝色珠子嗡嗡的震动起来,这种震动的频率非常的舒缓,不再像之前那样不耐烦,毫无疑问,淡蓝色珠子正在传递什么信息。 多半被打动了,小鳄鱼心中暗想,毕竟,父亲威逼利诱的手段摆在那里。 果然,正如他所料,下一刻,父亲头顶的淡蓝色珠子收敛了漫天的神光,父亲抬起爪子,将那淡蓝色珠子抓在手中,一层淡淡的光幕覆盖在他体表,那是珠子在保护他,小鳄鱼知道,现在是父亲掌握主导权了。 “我的好儿子,” 出乎他意料的是,父亲掌握主导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捕捉那稍纵即逝的光芒,而是选择对自己说话,只听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曾经听过的一个传闻,那就是,为父降生的时候,化龙关中曾经涌出过黑色的血。” “你想说什么?” 小鳄鱼盯着自己的父亲,谨慎的说道,这时候,他一边保持戒备,防止父亲偷袭,一边在心中回忆着,好像的确有这么个说法,爷爷还为了这件事情变得十分讨厌父亲,他想了起来,“听说过又如何?”他这样说道。 “不要紧张,我的好儿子,”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老子生来便不同凡响,化龙关下涌出的黑血就是明证,古往今来,只是大圣大贤,盖世强者出生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天生异象,我的好儿子,你听明白了吗?” “若是大圣大贤,盖世强者都和你一样,” 小鳄鱼这样说道,“世界恐怕早就毁灭的差不多了。”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轻轻摇头,并没有与自己的儿子争辩什么,于此同时,他抬起自己的爪子,指向幽蓝色火焰中的那一缕莫名光芒,“那玩意儿就像我的伴生灵草一样,” 父亲这样说道,小鳄鱼则心头狂跳,他想起父亲从前也说过这种话,将化龙关下孕育的宝贝当成自己的伴生之物,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接着说道,“我告诉你,儿子,这么多年来,其实我一直可以感受到这玩意儿的存在,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将它取出来。” 说到这里,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轻轻勾了勾爪子,下一刻,小鳄鱼像是听到了某种无形的声音,很刺耳,频率很高,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小鳄鱼听的出来,这是一种……呼唤的声音,像是母亲在呼唤归家的游子,牧羊人在呼唤迷途的羔羊。 下一刻,他清楚的看见,一抹莫名的光芒出现在上方的幽蓝色火焰之中,比起之前出现的莫名光芒,这一缕莫名光芒像是十分迷茫,可以清晰的看见,这缕莫名光芒左顾右盼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来,”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轻声道,“我的孩子,我早已感受到你的存在,你是远游的游子,迷途的羔羊,如今,回到我这儿来,我会帮你洗净新生的污垢,为你扫除诸多阻碍,回来,我的孩子。” 父亲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吟唱着什么,声音中似乎又藏着某种怪异的频率,小鳄鱼听着这声音,感受着那怪异的频率,只觉自己也化身迷途的羔羊,正在等待牧羊人的感召。 我在想什么?忽然,小鳄鱼清醒过来,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正情不自禁对朝父亲那里走去,离开大铁门已有两三米远。 因为有父亲发出的蕴藏奇特频率的声音存在,因此,他并没有被幽蓝色火焰中蕴藏的那一种死一般的寂静所干扰,然而,这时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后怕,他立刻回到大铁门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鳄鱼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茫然,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他知道,父亲一定多出了某种从前他不知道的手段。 是心灵方面的手段,小鳄鱼暗想,毫无疑问,父亲洞悉了某种影响别人心灵的术法,并且可以使用的得心应手,才会发生这种事情,父亲只是对那奇异的莫名光芒出手,却间接的影响到了小鳄鱼,小鳄鱼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若是父亲对我使用这种术法……我会不会被控制?他心里没底,但他听说过一些心灵控制术法的强大,据说,那种术法一旦被使用出来,完全可以将一个人彻底的变成傀儡一样的存在,然后,施法者还可以在被施法者的脑海中制造某种印记,让被施法者永远被自己的术法所影响,也就是说,被施法者从此变成了彻底的永久性的傀儡。 想到这里,小鳄鱼心中不禁打起十二分的戒备,他知道,防备这种心灵控制的术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自己的灵台清明,心中澄澈,一尘不染,自然万法不沾身。 父亲从哪里学来这种术法的了?小鳄鱼不禁这样想着,要知道,大河流域的王者一脉的传承之中,可没有这种神异的术法,这一点,没人比小鳄鱼更清楚,之前,和爷爷相处的时候,老鳄鱼还告诉过小鳄鱼,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传承都有哪些,因为,他担心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有些东西没有传授给小鳄鱼。 不过,事后证明,这种担忧是多余的,尽管大鳄鱼在很多方面都表现的丧心病狂,但在自己的儿子的修炼这一块,他还是没有一丁点的藏私,将先人传下来的东西全部教给了小鳄鱼。 之前的那个信号……想到心灵法术,小鳄鱼又想到之前在大河水面上升空的那个信号,那时候,老鳟鱼曾经仔细观察过上面的符文,确认了那信号和心灵术法有关,那时候小鳄鱼还在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奇人能掌握那种法术,如今看来,那奇人自然就是自己的父亲。 多半是袁灭传授他的,小鳄鱼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作为赏赐开路党的奖赏,同时又可以向他传递位置信息,一举两得。 不愧是高级文明的强大修士,小鳄鱼心想,随便一出手就不同凡响,像这种心灵控制方面的法术,在此方世界,可是听都没听说过的,毕竟,此方世界所能容纳的至强者也不过治水境巅峰修士,治水境巅峰修士可开创不出什么心灵控制方面的法术。 “嗡!” 忽然,上方传来嗡嗡的响声,小鳄鱼抬头去看,却见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面前,不知何时已经浮现一枚断掉的角。 一枚断掉的角?小鳄鱼震惊了,可以清晰的看到,这是一枚异兽的角,但说不清是什么异兽,角身上有黑白相间的条纹,断角呈现月牙状,一断尖尖的,另一端则是豁口,也就是断面,断面十分光滑平整,像是被什么锋利的武器斩段的一样。 居然是一枚断角……小鳄鱼着实震惊了,他确认,这枚断角一定就是化龙关下孕育的秘宝,盛世王朝大费周折也要弄到手的秘宝,凝聚了坤之力量的秘宝,因为,可以清晰的看到,在这枚断角周围,那种奇异的莫名光芒非常的浓郁,且,当这断角出现的时候,一整片空间仿佛都在坍塌,折叠,甚至俯首称臣。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小鳄鱼,除了震惊,心底也立刻生出要占有这件法宝的欲望,毫无疑问,这秘宝的作用难以想象,小鳄鱼曾经听人说过,人族有阵法大师,可以打造一种石板阵法,只要往里面填充足够多的灵石,石板阵法就可以将使用者传送到任意一个地方,当然前提是灵石的能量能支撑的住。 然而,比起上方那一枚断角,那什么石板阵法显然是弱爆了,还需要灵石?还需要坐标?不,只要看看上方那断角就知道,只要你能拥有那枚断角,就一定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毕竟,在那断角周围,空间在不断的坍塌,折叠,俯首称臣,这是一种怎样的景象?太过可怕,太过骇人,小鳄鱼忍不住想要出手抢夺了。 “迷途的羔羊,”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轻声道,“回到我这牧羊人的怀抱中来……” 他伸出一只爪子,那断角浑身光芒大放,然后缓缓落向败亡的大河流域王者的爪子里,便在此时,那枚淡蓝色珠子忽然凭空出现,嗡嗡直颤,下一刻,小鳄鱼感受到一个意识。 这是一个充满质疑和愤怒的意识,小鳄鱼在一瞬间就听了出来,是淡蓝色珠子在质问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质问的内容大致是,淡蓝色珠子认为,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似乎想把那枚断角据为己有,于是,淡蓝色珠子警告他,如果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真的那么做了,盛世王朝是不会放过他的。 “请你放心,”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回答,“我当然不会做这种事情,我怎么敢和伟大的盛世王朝为敌了?我还指望着大将军带我去盛世王朝修炼了,请你放心,我怀着一片忠心赤胆为你们服务,不要怀疑我。” 果然,小鳄鱼听到这里,不禁暗想,袁灭答应要带他去盛世王朝修炼,所以他才会表现的不在乎大河流域的王座。 他的确不敢,小鳄鱼心想,他觉得,他还算是了解父亲的,为了去盛世王朝的修炼,父亲是不敢独吞这么一枚断角的,因为,那非但会失去前往盛世王朝修炼的机会,更会遭到盛世王朝的无情追杀,小鳄鱼相信,在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之后,却被人半路截胡,盛世王朝的人一定会非常愤怒。 非常愤怒的结果就是,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不管他逃到天涯还是海角,都难逃一死,就更不要说,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会作何感想了,小鳄鱼觉得,那家伙一定会气死的,毕竟,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是他找到的人。 淡蓝色珠子不再嗡嗡作响,显然,它又被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打动了,或者说,它心里的想法喝小鳄鱼的想法一样,都认为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的确没有胆量侵吞这一枚断角。 “现在,”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我要你帮我一个忙,就是说,嗯,马上,当我抓住这一枚断角之后,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希望你能在我的指挥下,变成一种光罩一样的存在,这样就能防止他逃走,行不行?” 他再对淡蓝色珠子说话,这时候,那断角已经快要落到他爪子上了,这时候,小鳄鱼忽然感到有些莫名奇妙的不对劲。 “不要耍花招,” 淡蓝色珠子这样回应,以意识的形式,所以小鳄鱼能听明白,淡蓝色珠子接着说道,“我会变成光罩的,不需要你的指使。” “请你放下这么浓重的戒心,”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我们应该以诚相待,不是吗?听我说,你必须得听我的指示,因为我可以感受到这件秘宝的心意,我可以提前预判他想往哪里逃,然后调动你的力量加固防御,好朋友,请你相信我,我是不会有二心的,我怎么敢和伟大的盛世王朝抗衡了?我怎么敢欺骗镇国大将军袁灭了?请你听从我的指使,很快,我们就得手了。” “嗡……” 淡蓝色珠子轻轻震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大鳄鱼则满眼都是赤诚,最终,就在那断角缓缓落下,并且最终即将落入大河流域王者手中的时候,淡蓝色珠子表态了,“我就相信你一次,彻底的让你来主导我,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我毕竟是一枚禁器,是可以自毁的,如果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哼,可不要怪我来个玉石俱焚!” “请你放心,”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一脸赤诚的说道,“你可以相信我,完全可以,如果你感觉事情不对,也可以炸死我。” 事情已经有些不对了,小鳄鱼心想,这时候,他正仔细打量着父亲的神色,尽管父亲的脸上满是信誓旦旦,但他还是觉得,淡蓝色珠子不该信任父亲。 他甚至想要出言提醒,那样,那只断角,那只凝聚了坤之力量的断角就不会落入父亲手中了,然而,淡蓝色珠子会相信他吗?他觉得不大可能,淡蓝色珠子大概宁愿相信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 这时候,那只角已经落在父亲的爪子上,父亲张开爪子,轻轻扣住那只角,“快点,” 下一刻,父亲催促道,“让我来掌控你。” 淡蓝色珠子轻轻震动,发出一道不情不愿的意念,下一刻,淡蓝色珠子缓缓落下,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抬起爪子,轻轻抓住淡蓝色珠子。 不妙,小鳄鱼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毫无疑问,这时候,父亲一只爪子抓着秘宝,另一只爪子则抓着威力强大的禁器,局势已经被父亲全部掌控,他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背直往上爬。 “这就是胜利的滋味,” 下一刻,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打量着爪子里爪的秘宝和珠子,这样说道,“哈哈哈哈……”他竟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 疯狂,小鳄鱼心想,他对父亲的疯狂太熟悉了,毫无疑问,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身上最显著的标签,就是疯狂,这种疯狂,是那种不顾一切的自我造就的,在这一刻,小鳄鱼忽然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怀疑,父亲真的害怕盛世王朝和镇国大将军袁灭吗?他真的会把到手的珍贵秘宝心甘情愿的交出去吗?之前,小鳄鱼觉得父亲不敢不那么做,如今,他改变看法了。 “好儿子,”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低头望着小鳄鱼,他用那一双奸诈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小鳄鱼,“你觉得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坏人?暴君?还是什么人?” “卑鄙的人,” 小鳄鱼这样回答,尽管他知道,这时候,父亲或许可以对他不利,但他还是选择毫不留情的斥责,一点也不害怕父亲会把他怎么样,或者说,他也害怕,但却并不改变心中的看法,“不择手段的人。” “哈,你说对啦,” 百旺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道,“卑鄙,不择手段,的确如此,但是啊,我的好儿子,我希望你记住,这个世界时残酷的,比我们强大的存在太多了,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占我们的便宜,掠夺我们的宝物,甚至毁灭我们的世界,你要时想和他们抗衡哈,就必须卑鄙,必须不择手段,否则就只能乖乖的任人欺凌,我的好儿子呀,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要毁灭这个世界,我无法阻止他,但我可以让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果然!小鳄鱼听到这里,不禁在心中这样喊道,父亲还是选择了私吞秘宝……在这一刻,小鳄鱼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该如何评价父亲的作为。 若说他背信弃义,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又偏偏是要来毁灭这个世界的,而其目的便正是父亲手中的那件秘宝,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父亲这么做,反而算是伸张正义,为即将被毁掉的可怜世界报仇了。 然而,若真说是为即将被毁灭的可怜世界报仇,却又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小鳄鱼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总而言之,父亲这么做是为了他自己,而不是为即将被毁灭的世界报仇。 “嗡嗡……” 这时候,似乎是察觉到了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的真实意图,他手中的那一枚淡蓝色珠子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似乎想要阻止他,然而,小鳄鱼看到,父亲轻轻冷哼了一声,那珠子立刻安静了下去。 他掌握了主导权,小鳄鱼心想,是那淡蓝色珠子亲手将主导权交给他的,因此,现在那淡蓝色珠子无法反抗他了,这就是信任他父亲的下场。 “嗡嗡嗡……” 珠子还在不甘的震动,频率很微弱,小鳄鱼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意念,是那珠子发出的: “你敢这么做,盛世王朝不会放过你的,袁大将军也绝不可能放过你,只要你敢起这样的念头,大将军就会用心灵控制的方法将你毁灭,在他给你的功法之中,早已设下了毁灭你的种子,我劝你快快停手,现在回头还不算太晚……” 淡蓝色珠子连珠炮似的吐出威胁的话语,然而,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猛的攥紧爪子,似乎想要把淡蓝色珠子攥碎。 “早已留下了控制我的种子?”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道,“很可笑,你知道嘛?所谓控制我的种子,根本就不曾下到我的身上,因为我从来不曾修炼过他传授我的法门。” 小鳄鱼听到这里,不禁震惊了,他说什么?从来没有修炼过?这怎么可能?只要是个正常人,忽然得到了一种来自高等文明的功法,多半都会迫不及待的修炼?正好像他得到那所谓的“怒风的裁决”之后,不也是火急火燎的修炼了嘛?对强大功法的渴求,是深深的印刻在修士的骨子里的,是一种本能的渴望,难道说,父亲竟然抵制住了这种诱惑? “这……” 淡蓝色珠子显然也很震惊,这时候,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你一定修炼了,否则……你怎么可以动用心灵方面的术法……” 对啊,小鳄鱼又感到一阵疑惑,如果父亲不曾修行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传授的法术,那他怎么可能会动用心灵术法了?要知道,此方世界可是从来不曾有过心灵方面的术法的! 这太奇怪了,因为,此方世界从未有过心灵方面的术法,小鳄鱼确信,除了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传授的术法,父亲绝不可能从其他渠道学会心灵术法。 所谓眼见为实,不久之前,他可是亲眼看见大河流域河面上的那一道信号的,按照老鳟鱼的说法,在那道信号之中,有人动用了心灵方面的术法,若是父亲不曾学过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传授的术法,他怎么可能发出那一道信号? 同样的,就在刚才,他亲眼看见父亲发出一种具有怪异频率的声音,以此吸引那凝聚了坤之力量的宝物的注意,他很确定,就在那种声音之中,父亲动用了一种心灵方面的术法,若不是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传授的,父亲怎么可能能够动用那种心灵术法?小鳄鱼感到一阵深深的茫然。 “你感到很奇怪,是不是?”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笑着说道,“很好,” 他又望向小鳄鱼,“乖儿子,你要知道,如果你能让你的敌人感到很奇怪,那么,你就成功了,如果你一直都能让他们感到很奇怪,你就可以戏耍他们,知道我是怎么戏耍他们的吗?哈,我根本没学过那种法术,当那位牛气冲天的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将那术法的种子隔空送给我的时候,我假装收下,其实将他定在我的体内,这样一来,其中若是蕴藏什么害人的东西,就绝不可能伤害到我,另一方面,我仔细观摩那道术法的种子,从中看出了一丝关于心灵术法使用的准则,以此为契机,我自创了一些心灵方面的术法,没想到,还真的管用。” 居然是这样?小鳄鱼感到一阵茫然,不错,着很符合父亲的行事作风,可是,为何感觉有点不对?哪里不对…… “这不可能!”淡蓝色珠子剧烈的震动起来,发出可怕的意念,“你当你是什么人?独占鳌头的宇内天骄?还是几万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凭你治水境巅峰的修为,仅仅只凭着,观摩一番,怎么可能领悟心灵法则使用的奥妙!你在骗人,你一定……” 是了,小鳄鱼听了这一番话,心中才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原来是这里。 毫无疑问,心灵方面的术法运用的难度是很大的,凭着父亲的实力,怎么可能自行领悟出运用的准则来了?小鳄鱼不相信父亲能做到,然而,父亲又是怎么能动用心灵术法而不被袁灭种下的种子控制的?他同样想不明白。 第二百六十八章 “哈,”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笑了一下,“我可不知道我是不是万年一见的修行天才,不过,我的确只是观摩了一番,就能够大略的使用那种法术了,呵,这其实也没什么,我知道,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治水境的弱小精怪,但事实上了?像我这样的人,其实是一方世界称雄无敌的几人之一,几百年来都如此,亿万生灵皆俯首,我等若不是受困于天地限制,早已一飞冲天。” 小鳄鱼听了这话,不禁感到一阵恍惚,真的是这样吗?好像的确有那么一点,像父亲这样的王者,以及那陆地的王者,天空的王者,还有那传说中阴骸之地的王者,寂静之地的王者,的的确确都是称雄一方的强者,他们能从此界亿万生灵中脱颖而出,一定有其自身的特殊原因,难道说,小世界的至强者,其实天赋出奇的好? “这不可能……” 淡蓝色珠子用一种打死不也相信的语气大喊着,“你一定是吞下了大将军赐下的种子,大将军现在一定已经感受到你的背叛之心,那种子很快就会发作,你会变成一摊脓血!你等着……” 会变成一摊脓血?小鳄鱼听到这里,不禁打量起父亲庞大的身形,真不知道那是好事还是坏事了,有些人就算变成一摊脓血也让人不安分,不过,脓血还是好过能走会跳的活物的。 “是吗,”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冷笑着说道,“那么,为何我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了?哈,我告诉你,我已经隐约感受到了袁灭的愤怒,不过,这时候,他好像也碰上了什么麻烦,他刚才动用念头来威胁我了,你要不要听一听?不知道为什么,这念头中可是有一点惊恐哦。” “惊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大将军是来自高等文明的强者,就你们这小小的土鳖世界,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到惊恐?该死的,我劝你赶快把那秘宝交出来,再放开我,让我来保管秘宝,我或许可以在大将军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淡蓝色珠子这样说道,小鳄鱼听得出来,这时候,淡蓝色珠子已经有点慌不择言了,竟然连“帮你美言几句”这种话都说了出来,谁会相信? “高等文明的强者,的确厉害的很呐,”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丝毫不为所动,这时候,大鳄鱼用一种讥讽的语气说道,“不过,这是你们大将军刚刚传来的念头,好好感受一下,他要是真有能力把我变成一摊脓血,我何至于此了?” 说着,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又动用了心灵法术,小鳄鱼捕捉到一股频率怪异的念头,他仔细体会了一下,念头中包含了这样的意念: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想把那宝贝据为己有不成?这真是太让我惊讶了,我是说,年轻人行差步错是免不了的,我也完全可以谅解你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行为,只要你把那宝贝交给我给你的禁器保管,我就当做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乖徒儿,不要一错再错,你知道,为了这件秘宝,我们盛世王朝花费了怎样的心血?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们得到这件秘宝,就算你暂时的将这件秘宝据为己有,但这不算是什么运气和机缘,那秘宝只会成为你的催命符,好徒儿,就此收手的,照我说的去做,我用盛世王朝的荣耀向你保证,我的一切承诺都会兑现,我不会伤害你的,你……” 这是一段长长的意念,其中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诲,至少,在小鳄鱼听来是这样的,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的意念,多半也是最后一次,在他看来,这家伙像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不过,一想到这家伙在传授父亲心灵法术的时候,就预先在法术中埋下可以让人化为脓血的种子,他就知道,这又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家伙。 “听到没有?”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你那来自高等文明的无所不能的大将军,正在给我开空头支票了,他和你一样,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束手无策,因此只能想着用这该死的怀柔之计来对付我,可是我不是傻子,当一切没发生过?保证不伤害我?兑现承诺?好徒儿?开什么玩笑,一个人送你的见面礼里面藏着毒药,证明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送你去死了,我又为什么要跟他合作?该死的,到处都是阴谋,可惜我更胜一筹。” 徒弟,小鳄鱼着重捕捉了这个词汇,很难想象,为了得到父亲的帮助,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既然许下了这么重的承诺,事成之后收父亲为徒弟,带他去盛世王朝修炼?小鳄鱼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体验,不过,他相信,此界的大部分人应该都难以抵挡这种诱惑,父亲答应下来也无可厚非,不过,父亲这种怪物总是可以让人惊讶,他答应了下来,但又选择私吞秘宝,正如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自己所说的那样,如果你能让你的敌人感到惊讶,那么你就成功了。 “你这是在自掘坟墓……” 淡蓝色珠子还在发出无力的威胁。 不过,小鳄鱼心中清楚,胜负已定,在这一局博弈中,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大获全胜,不但得到了一件凝聚了坤之力量的秘宝,还完全掌控了一件禁器的使用权,这可以说是巨大的收货,然而,小鳄鱼想不到 父亲接下来该怎么做,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就在外面的天穹之上,刚才,父亲放出袁灭的意念时,在意念的最后,小鳄鱼也的确感受到了袁灭的语气有些惊恐,那一个“你”字后面有着长长的拖音,像是袁灭被什么东西惊住了一样,那个“你”字像是对某个洪水猛兽说的一样。 这想法让小恶意感到一阵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了?是什么存在让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感到惊恐?世界意志?不可能,要知道,之前,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可是把世界意志当成一个随便就能拿下的糟老头子。 不过,即便事情有些变数,小鳄鱼觉得 父亲还是无路可走,毫无疑问,正如淡蓝色珠子与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所威胁的那样,盛世王朝为了父亲手中那件凝聚了坤之力量的秘宝费劲了心思,下了很大的功夫,他们怎么能允许有人半路摘桃子了?按照天剑李丛云的说法,盛世王朝想要打造一件凝聚八种密力的法宝,那法宝会是他们统一第悬臂的关键所在,而父亲手中的秘宝偏偏又是那法宝的关键所在,可以想象,为了这件秘宝,盛世王朝一定会不顾一切的。 所以父亲能到哪里去了?小恶意实在想不明白,就算因为某些变故,此方世界暂时得以幸免,但盛世王朝到后面就会大军压境,不将这一片小小的世界摧毁,他们是绝不甘心的,而那时,父亲又能逃到哪里去? 小鳄鱼真的想不明白,父亲怎么敢做这种事情,毕竟,盛世王朝的势力有些太过强大了,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与他们相比,连蚍蜉撼树都谈不上,简直是一粒微尘想要撼动大海。 不过,比起小鳄鱼心中的百思不得其解不同的是,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反而显得胸有成竹,这时候,他望着小鳄鱼。 “好儿子,”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我很高兴,你对自己的父亲还能怀抱一丝担忧,这事情让我很欣慰。” 搞什么?小鳄鱼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暗自狐疑,怎么忽然温情起来了?难道说,父亲就要离去,在最后的关头,一想到要和我这个儿子永别,这想法勾动了他心中的温情吗?小鳄鱼感到一阵不可思议,他隐约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父亲可不像是有什么温情的人。 “我即将远去,”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接着说道,这时候,他将那凝聚了坤之力量的秘宝,也就是那只异兽的断角,轻轻的拖在手上,大鳄鱼瞪着那一双奸诈的小眼睛,着迷的望着手中的秘宝,“很小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到这件物事的存在,那时候,我常常会做一个梦,梦中,我踏在一头荒古巨兽的背上,飞向漫天的大星……这个梦境反复不断的出现,以至于我一直坚信,总有一天,我会踏上荒古巨兽的背脊,飞向遥远而又浩瀚的星空,在一颗化育出高级文明的星球上大展身手……如今,好儿子,当我手托这件秘宝的时候,我终于明白,那不是梦,那是对未来的感召。” 踏在荒古巨兽的背脊上,飞向漫天大星,并最终选择其中的一颗大展身手?小鳄鱼的心弦着实颤抖了一下,谁又没做过这样的美梦了?男儿本自重横行…… 他真的要离去了,小鳄鱼心想,他望着父亲脸上痴痴的神情,惊讶的发现,自己竟从未在父亲脸上发现过这种神情,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啊!痴迷,对未来充满向往,一直以来坚信的美梦忽然成真,没有什么事情比之更令人陶醉其中。 “好儿子,”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接着说道,“从前我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那并不是真正的我,当我第一次做到那个美梦时,我的灵魂就已经随着那个美梦飞到另一个更加高远的世界去了,所以说,后来的一切,都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所作所为罢了。” 要来了吗?这是小鳄鱼心中的想法,要来了?离去之前的自我反省?还温情脉脉的感情戏?好像有些不对劲。 “如果你是想要道歉,” 小鳄鱼这样冷冷的说道,他可不会被轻易打动,他心里还记着未曾清偿的血债了,“那就不要再说了,血债血偿,不管你的灵魂飞到了哪里,那都不是作恶的借口,你当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我告诉你,就算你去了更加高远的世界,我迟早也会找到你,杀了你,为母亲和爷爷报仇。” 这是他心里的想法,什么温情,什么道歉,什么行尸走肉,什么灵魂飞走,他都不在乎,他只记得爷爷死前望着他的眼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害死了爷爷,但在最后一刻,爷爷望着他的眼神中只有怜爱喝慈悯,只为了那个眼神,他也必须向自己的父亲追索。 “是这样么?”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听了这话,脸上便露出失望的神情,“或许我的确做过一些恶,或许我的确让你感到伤心难过,但是,儿子,在这永远诀别的时刻,在为父即将背负了盛世王朝的怨恨,踏往一个未知的世界的时刻,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为父说的么?就只有报仇的宣言?” “只有报仇,” 小鳄鱼瞪着自己的父亲,眼神十分坚定,如果说,当父亲说出刚才那么一番话的时候,他心中一点触动也没有,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即便有些触动,又能怎么样了?他是一个十分真实的人,不会为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所轻易打动,而忘记了真正需要铭记的仇恨,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沉湎在虚幻的情感上,而忘记别人真刀真枪留下的血债,小鳄鱼是这么认为的,因此,即便父亲真的想要在这种永远诀别的关键时刻,做出什么悔悟,小鳄鱼也是绝不会接受的,不仅为他自己,更是为了死去的爷爷和母亲。于是,他坚定的说道,“你等着就好。” “真实让我失望,”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这样说道,“既然如此,我还是把你杀掉好了,虽然你是我的种,但却是一个该死的逆种,唔,这颗珠子是盛世王朝的禁器,我要是把它带去我要去往的漫天星辰的话,难保盛世王朝的人不会借此追踪到我,那么,珠子,你的使命,就是杀掉下面那个小家伙了。” 一瞬间,小鳄鱼浑身的汗毛都崩了起来,短暂的愣神之后,他明白了,父亲要毁掉那颗淡蓝色珠子,借此将他也毁掉,父亲要让一件威力强大的禁器自爆,那威力自然足以将他杀死。 果然,怪物就是怪物,或许有那么几个瞬间,怪物也会变的温情脉脉,但那终究只是极少数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怪物害人,怪物无恶不作,因此,对待怪物,最好的办法就是消灭掉,小鳄鱼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不!” 禁器大声的抗议着,以意念的形式,“我还有任务在身,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不……” 然而,它的抗议当然是被无视的,“我们都有任务在身,” 败亡的大河流域王者这样说道,“而你的任务则要变一变,因为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所以,安心的给我炸开,毁掉下面那小子身上的铠甲,当然,在那之前,我会让你亲眼看看,盛世王朝费尽心思也要寻找的秘宝,究竟有着怎样的能力。” 说到这里,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张开紧攥的爪子,又将其微微抬起,将那一只异兽的断角托举到高处,下一刻,似乎是被注入了灵力,那浑身布满黑白条纹的断角发出闪烁的毫芒,直刺的小鳄鱼睁不开眼。 这是怎么回事?小鳄鱼心中暗想,这时候,他真是惊疑不定,父亲终于要离去了?去往那漫天大星拥挤的星空之中?他怎么敢?就不怕被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拦截吗?还是说,那一枚断角真的有超乎寻常的能力,以至于竟然可以无视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的阻拦? 毫无疑问,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当然会阻拦父亲,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毕竟,盛世王朝的人为了寻找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手中的秘宝,下了那么大的功夫,他们甚至不惜提高秘境的能量等级,小鳄鱼无法想象,施展这样的手段需要有多么大的耗费,然而,他们还是做了,因此,小鳄鱼相信,盛世王朝的人绝不会放弃即将到手的秘宝,如果父亲真的带着秘宝远去,盛世王朝的人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穷尽一切手段来追杀父亲,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更是不可能放过父亲,因为父亲是他找来做内应的人,可以想象,一旦父亲带着秘宝逃开,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一定会收到盛世王朝的责难,因此,为了自己在盛世王朝的地位考虑,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一定会想尽办法抓住父亲。 在这种情况下,父亲真的能带着秘宝逃走吗?小鳄鱼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感到一阵不可思议,他觉得,父亲不大可能逃的出去,就算化龙关最底层,龙族绝望之地孕育的凝聚了坤之力量的宝贝再强大,也不大可能真的带着父亲前往那漫天星辰之地,毕竟,父亲的对手是强大的盛世王朝,是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 “吼!” 忽然,小鳄鱼听到低沉的兽吼之声,他立刻抬头去看,然后,他看到,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身前,一只断角浮在幽蓝色火焰之中,此时,从断角的横截面上,那种奇异的莫名光芒,如潮水般不断涌出,须臾便凝成一只虚幻的猛兽,这只猛兽张牙舞爪,毫不留情的瞪视着前方的虚空,小鳄鱼看到,在这只猛兽的周围,空间似乎都要扭曲了。 这是什么异兽?小鳄鱼望着那只猛兽,眸子里浮现出一片深深的茫然。 毫无疑问,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异兽,或者说,在大河流域,甚至此方世界,千百年来,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异兽出现。 这是一只脑袋像老虎,身子似犀牛,尾巴只有短短一小截的异兽,它的四条腿很粗壮,它的脊背十分宽阔,它眼睛血红,脸上的胡须则像是大花猫,它的头上有半截断角,小鳄鱼看到,那半截断角并不是虚幻的,而是之前父亲手中托举的半截断角,也就是化龙关底部,龙族绝望之地孕生出的,凝聚了坤之力量的断角。 怎么会有这样一只异兽出现?小鳄鱼震惊了,他看到,这只异兽立身幽蓝色火焰之中,在它周围,空间不断的坍塌,收缩,折断,扭曲,似乎要崩溃了,异兽轻轻吐气,那种奇异的莫名光芒从异兽鼻孔中喷出。 难道说,小鳄鱼心中惊疑不定的想着,这异兽就是断角的主人?或者说,曾经拥有这只断角的异兽,就是长了这么个模样?那岂不是说,这只异兽可以掌控坤之力量? 想到这里,小鳄鱼又震惊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毕竟,坤之力量乃是组成人道宇宙的八种密力之中,最为神秘的两种力量之一,能与其平分秋色的只有坤之力量,就连盛世王朝那样几乎要一统整个悬臂的强大势力,想要找到一个凝聚了坤之力量的宝贝也不容易,可以想象这种力量有多么稀缺。 然而,眼前出现的这只异兽,头上的角就可以凝聚坤之力量,那岂不是说,这只异兽天生就可以凝聚坤之力量?或者,换一种说法,也可以说是,这只异兽本身就是一个生物版的空间法宝。 这太不可思议了,真有这种异兽的存在吗?还是那断角自行化出的?小鳄鱼心中惊疑不定,毕竟,这猜想太过惊世骇俗,要知道,如果有一只异兽可以天生的凝聚坤之力量,那么,其对空间法则的领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那也就意味着,这只异兽可以任意的开启空间之门,四处传送,通达四海八荒,那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破空巨兽!” 于此同时,淡蓝色珠子惊呼起来,它在呼喊某个名字,而在听到“破空巨兽”这四个字之后,那头顶断角的异兽兽缓缓抬起自己的脑袋,望向那颗淡蓝色珠子。 破空巨兽?小鳄鱼咂摸着这个名字,就是这个大家伙,叫破空巨兽?嗯,倒也是贴切的很,他盯着那异兽周坍塌、收缩的空间,好像的确有破空的本事。 “不可能!” 淡蓝色珠子大喊起来,“怎么会是破空巨兽,怎么会是破空巨兽,怎么会是……传说中早已灭绝的神秘巨兽,怎么会……” “我将踏上它的脊背,”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说道,下一刻,他纵身而起,飞身到那巨兽背上,他脚踩巨兽,四条短腿顿时虚幻起来,同时,小鳄鱼看到,父亲整个人都像是到了另一个空间,小鳄鱼听到,父亲的声音都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去往那漫天星辰之地,告诉我,这可行么?” “这……” 淡蓝色珠子不禁迟疑起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 可行,小鳄鱼明白了,这一定是淡蓝色珠子想要给出的答案,看来那巨兽的确来历不凡,拥有不可思议的神能,故此淡蓝色珠子才会迟疑不决,毫无疑问,淡蓝色珠子是在担心,担心什么?担心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真的去往漫天星辰之地,那么,盛世王朝的人离这秘宝就远了一些。 这时候,小鳄鱼忽然明白了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的担忧,以及那淡蓝色珠子的顾虑,毫无疑问,盛世王朝在整个宇宙当中,也只是颇为底层的那一种文明,虽然说,对于小鳄鱼出生的这个世界来说,他们高大伟岸如掌控一切的神明,但在传说中,也有很多强大的文明可以凌驾他们之上,毕竟,宇宙浩瀚无比,银汉星系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如果父亲真的骑乘着破空巨兽的虚影,前往漫天星辰之地,那么,他很有可能出现在某些更加强大的星际文明星球,那样的话,一旦他身上的秘宝被发现,就很有可能被更加强大的文明抢走,毕竟,凝聚了坤之力量的秘宝在哪里都是稀罕的。 如果凝聚了坤之力量的秘宝被更加强大的文明抢走,那么,盛世王朝想要要回去就太难了,毕竟,那种强大的文明可不像小鳄鱼身处的这个世界这么好欺负,而凝聚了坤之力量的秘宝更是足以让强大文明为其开战,那样的话,盛世王朝注定要碰一鼻子灰,如果搞不清楚状况,冒冒失失的惹怒了更加强大的文明,甚至有可能被直接灭掉,这当然就是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所担心的,也是那颗淡蓝色珠子不愿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离去的原因。 “你应该冷静一些,” 淡蓝色珠子这样说道,“不要一错再错啦,你可知道,带着这样一件秘宝,到那漫天星辰之地,你的下场是什么?你这么弱小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守住这么强大的秘宝的,要不了几天,你就会被人吃干抹净,死的一根毛都不剩下,比起袁大将军向你陨落的美好前程,难道你竟情愿走那样一条路?” 它说的非常有道路,小鳄鱼心想,但越是有道理的话,越是不可能打动父亲,因为父亲是个怪物,别人觉得不能做的事情,他偏偏要做,别人觉得可以做的事情,他反而不屑去做。 “哈哈哈哈……” 果然,面对淡蓝色珠子考虑周全的劝告,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却放肆的大笑起来,显然,他根本不把淡蓝色珠子提到的危险放在心上,因此才会这样纵声狂笑,那笑声中充满了鄙夷的味道,“你在想什么?危险?还有什么比跟你们这些家伙在一起更危险?美好前程?哈哈哈,什么美好前程?化为脓血的美好前程?” “那只是袁大将军设下的一个保险,” 淡蓝色珠子这样说道,“大将军一向信守诺言,说到做到,他之所以在功法中种下那样一颗珠子,完全是为了保险考虑的,并不是有心要害你,就算是现在,袁大将军说了,只要你把秘宝上交,他还是可以既往不咎,信守承诺。” “别他妈的逗我笑了,”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笑着说道,“就算他会信守承诺,就算他真的会收我为徒,就算我真的能到盛世王朝去修炼,你以为我就会答应吗?哈,这断角乃是我的伴生之物,无论如何我不会把它交给别人,况且,就算我到了盛世王朝,难道就能看见什么好脸色?哈,异国他乡,我会碰到些什么?那些人知道了我的事迹之后,会怎么看我?看呐,就是那个家伙,出卖了自己的世界,像条狗一样跑来我们盛世王朝摇尾乞怜了!哈,我说珠子,我说的对不对呀?比起这个,我倒情愿遵循我少时梦中的指示,前往那漫天星辰之地,或许也会很危险,但我可以凭着自己的一拳一脚去打拼,而不是背负着反骨仔的骂名在你们盛世王朝摇尾乞怜!” 在这一刻,小鳄鱼怔怔的望着父亲,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他觉得父亲的背影是有些高大的,抛开所有的东西不谈,仅仅是能够果断放弃盛世王朝许下的美好待遇,这种决断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而所谓的一拳一脚在漫天星辰之地打拼,更是尽显男儿纵横本色。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 淡蓝色珠子说道,“我只能说你有些太愚钝了,你这是在找死,就算你能到漫天星辰闪耀之地,你也不可能活太久,你的身体太过脆弱,你的一切都不适应那里,你缺乏必要的求生知识,你没有身份,你很快就会死掉,我保证。” 这倒是真的,小鳄鱼心中暗想,据说,比起他们此方世界,那些更加高远,文明更加强大的世界,他们占据的星球都十分庞大,蕴藏着无比恐怖的力量,在那些星球上,只有常年生活在那里的人,才能适应环境,很多人,尤其是低级文明的人到了那种星球,很可能会在一瞬间变成一摊肉泥,又或者没走几步就被吃人的怪兽吃掉,有可能仅仅是因为触碰了一摊黄泥便即死去,那就是高等文明的强大,所谓万物有灵,在低级文明知识一个空洞的说辞,许多有灵之物其实蒙昧不堪,但在那种高级文明,真的万物都有灵性,因为那些星球上的灵力实在太过浓郁。 父亲很难适应漫天星辰之地的环境,小鳄鱼心想,如果他真的驾驭着破空巨兽前往那种地方,那么,他的敌人甚至不是盛世王朝,也不是某个觊觎他宝贝的人,而是碰到的一切存在。 “愚钝的是你,” 然而,面对这种合乎常理,难以辩驳的劝阻,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还是表现的不屑一顾,这时候,他踏在破空巨兽的背脊上,缓缓抬起一只爪子,张开,露出那颗淡蓝色珠子来,“要死的也是你呀,你这个傻子,去,自爆。” 下一刻,他将那珠子扔下来,目标正是下方的小鳄鱼,一瞬间,小鳄鱼心头警兆大生,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仰起头,试图看清那珠子坠落的轨迹,却只看到父亲离去的背影,在最后这一刻,父亲甚至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踏着破空巨兽的背脊,缓缓上升,小鳄鱼看见,破空巨兽上方的幽蓝色火焰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星辰,下一刻,破空巨兽消失了,父亲也消失了,紧接着,他们又出现在漫天星辰之下,忽然,幽蓝色火焰席卷那一片星空,父亲便离开了。 “你是我的种,” 父亲只留下了声音,“我将你抹杀,然后就能了无牵挂。” 抹杀,小鳄鱼在心中咂摸着这个词,抹杀。 “不!” 淡蓝色珠子落下来,大声叫喊着,落到小鳄鱼头顶的时候,淡蓝色珠子身上忽然多出无数裂痕,紧接着,璀璨到不可思议的蓝光猛的爆发开来。 一瞬间,蓝光爆发开来,狂暴的冲击波狠狠的撞在小鳄鱼身上,小鳄鱼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碎了,置身那蓝光之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拉长了,天剑李丛云的铠甲吱呀吱呀的呻吟着,一道道金色的光华从铠甲的缝隙中流转出来,护住小鳄鱼周身,这时候,小鳄鱼只能寄希望于天剑李丛云发铠甲保护自己了。 然而这希望终究会落空,似乎仅仅过了两三秒,小鳄鱼就听见“咔”的一声脆响,那是铠甲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咔咔咔”的响声不绝于耳,很快,那种金色光华就彻底消失了,而蓝色光芒虽然微弱了一些,却依旧璀璨无比,小鳄鱼不得不动用黄色能量,试图抵御蓝光的冲击。 然而,比起禁器那强大的力量,他身上的黄色能量如何与之抗衡?只过了短短的一瞬间,黄色能量便土崩瓦解,小鳄鱼没办法,只能又动用狂风之地,试图吹走蓝色能量。 这一招竟然真的有效果,不知为何,当狂风在他周身席卷鼓荡的时候,肆虐的蓝色光芒竟然真的被吹散了一丝,小鳄鱼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蓝色光芒本来就是一种容易被风系能量克制的能量。 然而,尽管狂风的力量可以抵御蓝色光芒的撕扯,但小鳄鱼很快还是油尽灯枯了,他只是治水境七重的实力,身上的灵力少的可怜,很难持续催动“怒风的裁决”这种强大的不可思议的术法,更为致命的是,他得到的术法只有一页,掐头去尾之后,他施展处的狂风术法威力不够强大。 一定还有办法的……小鳄鱼在心中暗暗的告诉自己,他在为自己打气,有办法的,他告诉自己,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死去的…… 这时候,他感觉自己真的要被那股蓝色能量撕碎了,蓝色能量太过狂暴,毕竟,那是一件禁器自爆产生的力量啊! 坚持住……小鳄鱼再心中对自己说,一定要坚持住……不可以溃败,不可以溃败……这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蓝色能量在撕扯着他的躯体,他感觉自己要碎开了,这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屏住呼吸,然后尽力的绷紧自己全身的肌肉,防止自己变成一摊碎肉。 渐渐的,他感到痛苦,身上某些地方已经被蓝色能量撕开了口子,连背后的硬甲也无从幸免,他咬牙坚持,但这种痛苦渐渐剧烈起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种蓝色能量终于消失了,而小鳄鱼身上也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鲜血从他的伤口中滴落,一滴,两滴,他浑身都是血,看起来像是个血葫芦。 死定了,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这时候,他才恍然发现,就算撑过了蓝色能量的撕扯又能如何?现在,他身上的铠甲已经彻底消失了,体内的灵力也是所剩无几,他要如何面对幽蓝色的火焰?比起被烧成焦炭,他倒更希望自己死在蓝色光芒中。 不过,为何幽蓝色火焰没有扑上来灼烧他了?小鳄鱼感到有些奇怪,他已经做好了被烧成焦炭的准备,但幽蓝色火焰却好像发了慈悲,并不扑上来灼烧他,他有些奇怪的转头,这个动作牵动伤口,让他感到十分痛苦,下一刻,他看到周围的情形。 原来,由于禁器爆炸产生的能量实在太过剧烈,以至于这一片的幽蓝色火焰都被清空了,这时候,小鳄鱼看到,幽蓝色火焰正一点点的往中间包围,而他就处在包围圈的中心点。 第二百六十九章 由于禁器爆炸产生的能量波动实在太过可怕,因此,包围圈其实很大,身处其中的小鳄鱼为此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然而,这所谓的“喘息的机会”,也不过是暂时不用面临死亡罢了,包围圈正在不断缩小,一旦幽蓝色火焰落在小鳄鱼身上,小鳄鱼就必死无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小鳄鱼在心中不停的问自己,这时候,他的处境可以说是糟糕到了极点,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上扒拉下来的铠甲毁掉了,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身上还有许多血淋淋的伤口,有那么一瞬间,小鳄鱼觉得,自己恐怕是难逃一死了。 怎么办?或许我该乖乖的等死,父亲啊,你可真是好狠的手段,临行之时,给我种下一道必死的催命符。 这个想法当然让人沮丧,其实,小鳄鱼其实不是那么悲观的人,很多时候,他敢于向命运挑战,然而,即便是像他这样一个人,这时候,也情不自禁的感受到了绝望的气息,因为,他面临的处境实在太过险恶了。 很难想象那淡蓝色珠子里究竟蕴藏着怎样可怕的能量,小鳄鱼回忆着,感到一阵恼恨,要知道,他身上穿的可是从天剑李丛云的等身像上扒拉下来的铠甲,防御力惊人不说,内部蕴藏的能量更是强大的不可思议,即便是在化龙关的第二层,龙狱之中,这铠甲依旧不曾有什么损毁,换句话说,入龙狱如进洗澡堂。 然而,就是这样一件防御力惊人,蕴藏着可怕能量的铠甲,竟然还是毁了,毁在淡蓝色珠子的自爆上,毁在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临行前的致命一击上,小鳄鱼觉得,这事情实在有些让人恼火。 这时候,他失去了防御力惊人的铠甲,又失去了一身灵力,身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也全都是拜淡蓝色珠子的自爆所赐,不得不说,禁器就是强大,不愧是来自高等文明的强大法器,其中蕴藏的能量可怕的让人不寒而栗。 “沙沙……” 包围圈正在不断缩小,幽蓝色火焰朝中间靠拢,火焰行进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像是响尾蛇在挖洞一般,听了叫人不寒而栗。 毫无疑问,当包围圈缩小到了极致,空白全部被填补的时候,就是小鳄鱼丧命之时,对此,他本人也精确的预见到了,因此,这时候的他像是热锅↑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忽然,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下一刻,他睁大了眼睛,望向下方的幽蓝色火焰,他体内的血液,每一滴都在呐喊,在呻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的存在。 这是……小鳄鱼心中惊疑不定,我身上的血液为什么在呐喊,在沸腾?他们因何如此?小鳄鱼在心里问自己,下一刻,他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是了,是血脉,血脉之力,他立刻想到了天剑李丛云关于那神秘的通道阵法的说辞,据说,那通道乃是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老祖宗所建立,其中蕴藏着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血脉之力,若是当初建立通道的直系后人出现在化龙关底部,那通道就会有所感应。 之前,小鳄鱼一直觉得,天剑李丛云的说法有很多差错,毕竟,他出现在化龙关底部已经有不短的时间,虽然也的确隐隐约约地感受过那阵法的存在,然而,那阵法却始终不曾现身,这当然和天剑李丛云的说法不符合,要知道,他可是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直系后人! 的确,在此之前,小鳄鱼的确有过几次隐隐约约的感觉,好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来自血脉之力的召唤,那也许就是阵法中蕴藏的祖先的血脉之力在召唤他,然而,这种召唤有些太过微弱了,以至于小鳄鱼根本无法感受到阵法的具体位置,自然也就无法开启阵法,另一方面,龙族绝望的确不负“绝望”之名,化龙关最底层的幽蓝色火焰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这力量源自一种可怕的,死一般的寂静,这种可怕的,死一般的寂静可以让人的心声、念头、想法在脑海中不断回响,最终让人心里崩溃,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小鳄鱼就两度险些中招,变成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 关键时刻,还是忽然出现的死人救了他,一次是死人脚下的镣铐声,另一次则是传说中的阴司执法人员,牛头和马面的交谈声救了他,小鳄鱼也借此明晓,原来当年那位学者说的都是真的,化龙关最底层真的是阴曹地府和生者世界的交汇点。 后来,跟着牛头和马面,小鳄鱼又发现了化龙关底下的大铁门,原来,化龙关底部乃是阴司联通各界的“路”,大铁门后面就是一条通道,通往一颗蓝色的大星,小鳄鱼知道,那就是从前那颗占据整片西方天空的蓝色大星,如今,由于被盛世王朝的人动了手脚,导致此方世界被从那颗蓝色大星身边推开,这时候,天空中已经看不到那颗蓝色大星的身影了。 牛头和马面离开之后,小鳄鱼又陷入念头和心声的回响这种,这一次,再没有阴司之人出来救他,但好在他就在大铁门旁边,这大铁门后面连着一条通往星空的通道,自然是这化龙关底部不可思议的存在,故此,当小鳄鱼敲击大铁门的时候,大铁门立刻发出响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祛除了他脑海中的回响。 后来他又碰见了父亲,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携裹着巨大的阴影出现,一开始,小鳄鱼立刻想到了关于化龙关底部的第三种传说,某种恐怖巨兽被镇压在化龙关之下,然后他见到了父亲,父亲则“热切”的和他打了招呼,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动用那颗淡蓝色珠子,将小鳄鱼身上的铠甲打出了一丝裂痕。 而就在不久前,父亲带走了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秘宝,也就是化龙关底部孕育的,凝聚了坤之力量的秘宝,那也是整个盛世王朝统一第三悬臂的关键所在,即便受到了来自镇国大将军袁灭的威逼利诱,以及淡蓝色珠子的种种威胁,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还是毅然决然的私吞了化龙关下的秘宝,然后凭着秘宝召唤吃破空巨兽的虚影,又踏着破空巨兽的背脊,前往那漫天星辰之地。 当然,在离开之前,父亲果断的自爆了淡蓝色珠子,一件威力强大的禁器,自爆产生的剧烈而又可怕的能量波动直接毁掉了小鳄鱼身上的铠甲,小鳄鱼拼尽一身灵力才得以免于被能量波动撕成碎片,然而,此刻他也活不了了多久了,幽蓝色火焰正沙沙的朝他涌过来,他只要被沾上一点,恐怕立刻就会变成焦炭,毕竟,这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几乎所有的灵力,根本无法阻止起有效的抵抗。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十死无生的险境之中,小鳄鱼却忽然感受到了来自血脉之力的感召,毫无疑问,那就是祖先留下的通道阵法,按照天剑李丛云的说法,那阵法乃是小鳄鱼的祖先留下的,其中蕴藏着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血脉之力,而小鳄鱼身上流淌的也正是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血,因此,他深切的感受到了那种血脉之力的召唤。 然而,让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为何之前感受到的召唤是那么的微弱,此刻感受到的召唤又是这么的强烈了?他真的搞不明白,不过,有一点他倒是知道的很清楚,那就是,那通道阵法就在他的脚下,在大铁门的正下方。 这可让他犯了难,因为,从他此刻的位置出发,想要到达大铁门下方的通道阵法,就必须穿过一片幽蓝色火焰,而他这是浑身的灵力都消耗殆尽,从天剑李丛云身上扒拉下来的铠甲也消失了,他要如何才能穿过幽蓝色火焰?他感觉自己根本不可能成功。 我应该停在这里,小鳄鱼心想,听着这火焰围拢过来的沙沙声,静静的等待那一刻的来临,而不是自投罗网,自己跳进火堆里送死。 他坚信,只要沾上一点点幽蓝色火焰,他就必死无疑,因此,他实在不愿跳到那幽蓝色火焰之中,这无关怯懦,或者畏惧什么的,这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很多东西都怕火,小鳄鱼也不例外,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畏惧。 “轰隆隆!” 忽然,天地大动荡,化龙关底部地动山摇,小鳄鱼隐约听见一个声音在怒吼,那是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他的吼声异常愤怒,小鳄鱼立刻猜到,着多半是被自己的父亲气的。 “轰隆隆……” 地崩山摧,整个化龙关都在颤抖,幽蓝色火焰激荡翻涌,包围圈缩小的速度更快,灭世大劫就要降临了,这是小鳄鱼心中闪过的想法,该死的,我得赶快了。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父亲的对峙让他做回了小鳄鱼,父亲的儿子,而一想到灭世大劫就要降临,他又立刻想到自己的子民,也就是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他知道,自己必须拯救他们,而拯救他们的办法就是,打开通道阵法。 下一刻,他扒在大铁门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头朝下,尾巴朝上,然后,他紧盯着下方的幽蓝色火焰,弓起身子,四肢牢牢抓住大铁门上的凹槽,“嗖”的一声,他动用了最后一丁点灵力,化身魅影,冲向汹涌沸腾的幽蓝色火焰之中。 仿佛过去了一百年,又像是只过去了一瞬间,这其间有什么差别?小鳄鱼不知道,总之,他跳进幽蓝色火焰之中,一瞬间,他感受到冰冷,那是幽蓝色火焰特有的温度,之前小鳄鱼已经感受过一次,比起身穿铠甲时的感受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也感受到了疼痛。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的白肚皮就变得焦黑了,然后,他背后的硬甲融化了,然后,他感觉自己坚硬的爪子也融化了,他闭着眼,双手抱头,护住脑袋,这哥动作让他免于死亡,但也只是暂时的。 他感受到难以言表的痛苦,后背的硬甲融化,肚皮焦黑,爪子脱落,他像是被人放在油锅里蒸煮一样,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碎开。 因此,穿越幽蓝火焰的过程,像是漫长的一百年,又像是短暂的一瞬间,下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一股清凉,像是有水流包裹住他全身,那种灼烧到灵魂炸裂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小鳄鱼在心中暗想,下一刻他放开脑袋,抬眼看去,却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光罩之中,光罩里面很明亮,小鳄鱼看到,幽蓝色火焰被光罩阻隔在外面,一丁点也透不进来。 光罩很大,像是一个小广场,小鳄鱼转头去看,却看见矗立在光罩旁的大铁门,他又打量四下,发现脚下有一个悬空的阵法。 是阵法庇佑了我,小鳄鱼心想,劫后余生,他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一阵欣喜,下一刻,他直接扑到那阵法上,打起滚来。 “啊!” 他在阵法上打滚,一边滚,还一边发出痛苦的嘶吼,这倒不是他意志不坚,而是他忍受的痛楚实在太过强烈,穿过幽蓝色火焰之时,他后背的硬甲都融化了,白色的肚皮都焦黑了,爪子近乎脱落,这时候,他感到无尽的痛苦。 “哗啦啦……” 忽然,似乎是感受到了小鳄鱼的痛苦,光罩之下,那阵法忽然放出一阵明亮的光芒,紧接着,如水波一般的光华凭空出现,哗啦啦的流淌在小鳄鱼身上。 “唔……” 一瞬间,小鳄鱼忍不住呻吟起来,因为,当那水波一样的光华从他身上拂过的时候,他感觉身上的疼痛大为减轻,一种舒适宜人的感觉从灵魂深处直涌出来,像是在大夏天的时候吃了冰镇果子一样。 “哗啦啦……” 如水波一样的光华,流转不息,不断的拂过小鳄鱼的体表,这时候,小鳄鱼身上的疼痛大为减轻,他不再蜷缩成一团,而是尽力撑开身体,他低头注视着下方的阵法,一阵暖意从心头涌起。 这阵法救了他,刚才,这阵法又帮他疗伤,为什么?毫无疑问,是因为他拥有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血脉,制造这阵法的人是他的祖先,因此,这阵法会主动庇佑他。 这是一个繁复的阵法,小鳄鱼从未见过阵法表面的符篆,因为,那些符篆太过复杂,一笔勾连一笔,一环套着一环,每一个符篆似乎都有几千几万笔,很难想象当初设下阵法的人是如何写下这些符篆的。 阵法一共有三种颜色,红色,绿色,蓝色,都是用灵石点缀成的,小鳄鱼愕然的发现,那竟然是一种不知道品阶的灵石,但仅仅看其光彩与色泽,也知道其品阶远远超过此方世界所能出产的灵石,小鳄鱼知道,被江言洗劫一空的大河留意王者脉留下的藏宝库中,也有许多灵石,但那些灵石的品阶大多不高。 转念一想,他也就明白了,这阵法毕竟是星际传送的阵法,可以将整条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全部送到另一个更大的世界去,要消耗的能量简直难以想象,自然要用到品阶极高的灵石。 那些是……小鳄鱼望着阵法的边缘,他看到一些黑色的龙形晶钻,然后,他立刻震惊了。 他知道,那是用来维持阵法稳定的宝石,但一般都是狼的形状或者老虎的形状,这种晶钻的品阶就体现在其天生的形态上,龙形晶钻是十分罕见的高阶晶钻,可是,在这阵法周围一圈,竟然布满了这种龙形晶钻!小鳄鱼感觉自己眼睛里要冒出金星了,这太可怕了,这是真正的大手笔,光是这些龙形晶钻,就不知道价值几何! 小鳄鱼真的震惊了,毕竟,晶钻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很珍贵的天然矿物,要知道,对于布置阵法的阵法大师来说,一丁点晶钻就可以维持阵法的稳固,指甲盖那么大一块就可以强行维持阵法的平衡,换句话说,这玩意儿相当于可以替代任意阵法材料的珍惜材料,只要晶钻足够多,什么阵法都能布置的出。 因此,晶钻向来都是十分珍贵的资源,在此方世界,甚至连一条像样的晶钻矿脉都没有,只有一丁点零星的晶钻分布点,都被各大王者牢牢把控着,不可能让人分润一丝。 至于龙形晶钻,对于此方世界的居民来说,那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存在,据说只有高等文明的矿脉中才出产龙形晶钻,那是真正的最宝贵的修行资源,甚至比许多灵丹妙药还要珍贵。 而现在,就在这阵法之中,小广场那么大的一块地方,周边竟然全部都是这种龙形晶钻,小鳄鱼感觉自己都看傻了,这太奢侈了。 不过,转念一想,就知道,像这种星际传送的阵法,的确需要这些龙形晶钻来维持阵法的平衡,毕竟,长距离的传送要穿过的空间太多,中间很可能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阻碍,入伙不能维持阵法的稳定,那就不是传送,而是送死了,这阵法是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祖先留给自己的后世子孙用的,当然也会考虑到这些事情。 怎么会有血? 将目光从龙形晶钻上面挪开之后,小鳄鱼立刻又被一旁的血迹吸引了目光,他看到,在离自己不太远的地方,有一摊鲜红的血液,像是刚刚滴落的。 同时,他颇有些奇怪的发现,在滴了血的阵法表面,可以清晰的看到,灵石上刻画的符篆都变微微的亮了起来,似乎正在发生某些不为人知的反应。 这血和阵法有什么关系?这血是怎么来的?为何落在阵法上之后,阵法就会发亮?一时间,小鳄鱼心中充满疑问。 等等,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血,我刚刚好像流了很多血…… 当败亡嘘大河流域的王者引爆淡蓝色珠子的时候,恐怖的能量波动直接将小鳄鱼整个吞没,随之而来的就是力量可怕的撕扯,小鳄鱼被扯的浑身都是伤口,鲜血淋漓。 然后……小鳄鱼回想起来,好像就是在那之后,我就感应到了阵法的存在…… 难道是血的关系?没错,阵法中蕴藏着祖先的血脉之力,而我体内流的血中也有同样的血脉之力……一瞬间,小鳄鱼感到豁然开朗,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何阵法的感召忽然一下强了许多,多半就是因为自己的血滴落在阵法中,引起反应了。 江家和王家,世无仇怨,直到五十年前,平凡的小山村中,竟一连走出了两个资质超凡的少年,一路高歌猛进,双双踏入仙门,成为高卧云端的仙人。 两人既是同乡,便该互相扶持,然而不知为何,最终竟反目成仇,势同水火。 后来江家的仙人,也就是江延的父亲,不知为何,竟人间蒸发,三十年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家的仙人,便把仇恨转移到江家凡人身上,指使家人肆意欺压凌辱。 失了顶梁柱,江家如何反抗?只能是听凭欺侮。 江延的爷爷,就是因为不堪受辱,郁闷而死。 然而王家竟还不罢休,如今又把老一辈的恩仇,烧到了江延这个孩子身上。 …… 江延醒来的时候,是在村人周大叔的家里。就是那个在河边同他说话的中年男人。 一碗热腾腾的姜汤端了上来,周大叔对江延道:“喝了,祛祛寒气。” 江延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热,喉咙里火烧的一样疼,接过姜汤后,心中一热,声音嘶哑道:“谢谢大叔。” “不要谢,乡里乡亲的,”周大叔摆手道,“王大王二做的事,村里已经传开了,但他们如今是仙人,你惹不起,这几天,你就在我这里养病。” 王家兄弟五年前外出学道,如今归来,已是仙人,在村里掀起轩然大波,而他们顺手侮辱江延的事情,也已传遍全村。 江延动作一滞,端着姜汤的手停在那里,旋即摇了摇头,道:“大叔,你知道的,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能连累你。” “他们到底还是孩子,如今虽然成了仙人,想来也不敢太过放肆,”周大叔道,“你就安心养病,不要多想,江老太爷是个好人,你父亲和我也是旧识,你家阔的时候,也不曾像王家般作恶,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你。” 江延闻言,浑身一颤,父亲失踪多年,爷爷早已去世,不曾想,竟还有人感念他们。 想到爷爷,他忽然想起小河边的那个声音,想起昏迷前脑海中多出的那一股庞大的信息。 周大叔起身,道:“好了,你把被子盖好,捂出汗来就好多了,等会儿我叫晚儿给你送晚饭来。” “大叔……”江延低声道,“谢谢你。” “哈哈,安心养病。” 周大叔大笑一声,走了出去。 江延闭上眼,脑海中浮现“斩仙诀”三个字,心中顿时闪过一段文字:“今天帝陨,众神落,天帝麾下太常夜观五神大陆,见诸仙不思拨乱反正,驱除巨兽,辅佐贤王,化育苍生,反祸乱天下,鱼肉百姓,以众生为刍狗,骄奢淫逸无所不为,遂创斩仙诀。” “天帝……众神……太常……诸仙……斩仙诀……原来对这些仙人不满的,不止我一个啊……” 江延喃喃自语,接着往下看:“斩仙诀总纲:仙人者,超人者也,凡人者,泯然众人者也。然仙人何以超人?凡人何以泯然众人?查其因,曰:凡人取人力,仙人取天地之力。” “凡人之生,衣食住行也,其一丝一缕,一砖一瓦,皆人之力,无关天地造化之精,纵王侯将相,身为羸弱,终为黄土。仙人之生,吞吐灵气以为力,炼灵药以为丹,锻神金以为器,此皆天地之精,造化之生也,加之于身,则有无量之威能,无穷之寿命。若仙以力欺于凡,压迫之,剥削之,劳累之,凌辱之,以凡人羸弱之身,比仙人无量之威能,何可拒也?况世有修身之法,而无修心之法,则仙人之害,实为大也,诸仙为天地之贼,凡人之灾,实当斩也。” “斩仙诀修斩仙力,以斩仙力伐仙,杀之如屠狗也,其法如下……” 江延一路看下去,只觉每句话都打在自己心坎上,直看的心潮澎湃,王大的那句“我是仙人,你在我眼里就是狗”犹言在耳,他恨不得现在就修出斩仙力,冲到王家,斩下王大的狗头。 “以血为墨,以身为画卷,以诸穴为支点,贯穿经脉,在身上画出一幅斩仙图……” 清晨,薄雾笼罩着静谧的山村。 一间茅草屋里,江延正享受着安详静谧的早晨,他抓住了美梦的尾巴,死活也不肯松开。 “哎呦……” 日上三竿,江延睁开眼,擦了擦口水,伸个懒腰,脸上尤自挂着笑容,不知在梦中经历了什么。 屋子里好冷,江延打了个寒战,套上厚厚的衣服,起床,在草纸挂历上撕下一页,仔细一看,上面写着“立夏”两个字。 “今年夏天比往常都要冷啊……” 江延暗想。 推开门,寒气扑面而来,天色晖暗,一片灰蒙蒙的铅云笼罩着山村。 紧了紧衣领,江延从前屋提了桶,拿了鱼叉,来到村外的小河边,开始抓鱼。 小河清澈,鱼儿无处藏身,江延叉无虚发,每一刺都准确的命中。 鱼在鱼叉尖上剧烈的抖动着,鲜血染红了小河。 一连抓了好几条,忽然,江延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大黑鱼正在打盹! 黑鱼刺少,肉质上佳,是淡水鱼中的上品,要是配上酸菜做盆酸菜鱼……想到那个味儿,江延感觉自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安静的挪步上前,手中的鱼叉渐渐抬起,而那条黑鱼却依旧一动不动,一步,两步,终于,距离够了!江延扬起了手中的鱼叉! 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蹄声!大地震动起来,黑鱼察觉到动静后刷的游远了。 江延豁然转身,盯着远处飞速驰来的三骑,眼中的愤怒渐渐转变成惊愕,他若无其事的转过身,继续抓鱼,但,拿着鱼叉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三头耸孤兽并驾驰来,每一头耸孤兽背上都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三个少年的模样又都有些相似。 耸孤兽能日行万里,速度追风似电,凶猛生撕虎豹,每一匹都价值千金,这样的异兽,只有仙人才能骑的起。 三头耸孤兽飞快的驰近了,带着烟尘停在了江延背后。 江延好像没有听到身后的异响,自顾自的抓鱼,但,再也没有方才的准头了。 “哥,他在干什么啊。” 一个少年说话了。 “他在抓鱼啊,你没看到嘛?” 另一个少年说话了。 “有嘛?可他根本抓不到啊。” 一个少年道。 “唉,他是废物啦,吃屎也赶不上热的,迟早饿死。” “也对,江家的人都是废物,你不说我都忘了。” “哈哈哈哈……” 三个少年中的两个,旁若无人的说话,好像是在闲聊,根本不把江延放在眼里,肆意羞辱,唯一沉默的那个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也没有阻止。 江延的动作停下了,他收起鱼叉,拎着桶,转身往家走去。 “嘶!” 一头耸孤兽嘶吼一声,上前挡住了江延的去路,耸孤兽的屁股对着江延,坐在其上的少年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延换了个方向,还没走出两步,另一头耸孤兽挡住了他,也是屁股对着他,坐在其上的少年一眼也不看他,自顾自的说笑。 耸孤兽体型庞大,力大无穷,速度极快,两头耸孤兽拦住江延,任凭他左突右冲,怎么也走不出去。 江延面色涨红,咬着嘴唇,兀自不说话,徒劳的想要冲出去。 两个少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指挥耸孤兽拦住他,耍猴一样的逗他玩。 忽然,一个少年拍了拍耸孤兽的脖子,道:“肚子不舒服吗,不要憋着。” 耸孤兽有灵性,闻言,立刻长长的放了个屁,臭气直奔江延而去。 “哈哈哈,二弟,你早上喂它吃什么了……” 两个少年哈哈大笑,江延被熏得头晕脑胀,再也忍耐不住,低喝道:“你们到底要怎么样!” 一听江延说话了,耸孤兽上的两个少年立刻来了兴致,一个少年冷笑道:“呦呵,江延,你就这样跟仙人说话?” 另一个少年道:“语气太冲,身为凡人竟敢对仙人不敬,该打。” 江延豁然抬头,那个少年手中的长鞭已经落了下来。 “啪!” 鞭子抽的空气一阵爆鸣,江延连忙举起手中鱼叉。 “锵”的一声,鞭子抽在鱼叉上,江延只觉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从鱼叉上传来,不自禁的连退两步,“咔嚓”一声,手中的鱼叉竟被抽断了,双手虎口处血肉外翻,一阵剧痛,鲜血冉冉而流。 虎口血肉外翻,疼的钻心,江延毕竟只是个孩子,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能在这些畜生面前哭!” 想到这里,江延抬起满是鲜血的右手,“啪”的抽了自己一巴掌,那眼泪竟就被生生的憋了回去。 “哈哈,大哥你看,江家的废物掌掴自己给我们赔罪了。” “算他识相,不过没用,对仙人不敬可是大罪。” 王家兄弟二人挤眉弄眼的,同样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只因为他们是仙人,就能把江延玩弄于鼓掌之中,肆意羞辱。 一直沉默的王家老三说话了:“好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我们走。” “诶,不行,”王家老大把手一摆,“三弟,你不愿做恶人,没关系,但你别来管我们。” 王家老三皱了下眉头,看了眼江延满是鲜血的双手,终究没有说什么。 王家老大见自己兄弟不再说话,又对江延道:“江延,你虽然掌掴自己给我赔罪,可这还远远不够,这样,我给你一条路走,你从我这耸孤兽的胯下钻过去,我就饶了你。” 江延气的浑身发抖,道:“王大,你不要欺人太甚!” “人?你是人嘛?”王大嗤笑道,“我是仙人,你在我眼里就是狗。” 寒风刺骨,呼啸而过,吹起江延满头的长发,他死死的盯着王大,忽然转过身去,合身跳进河里。 小河不算深,但也不浅,江延一跳进去,河水立刻浸到了胸口,天气寒冷,河水自也蕴藏寒气,泡在身上便如针扎的一般疼。 江延咬紧牙关,朝着河对岸蹚去。 岸上的三人都愣住了,王大面色一沉,自语道:“小子还挺狠……” 王二道:“大哥,要不要把他弄回来,我去。” 王大还未说话,王三喝道:“够了!非要弄出人命是吗?” 王二冷哼一声,王大道:“算了,我们走,过几日再要他的好看……” 王二道:“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王大低声说了两句,王二眼睛一亮道:“高,大哥真是高!” “哈哈哈哈……” 王大放肆的大笑着,骑着耸孤兽离去了。 河水冰寒刺骨,但却不能浇灭江延沸腾的怒火,他感觉胸腔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恨不得立刻杀了王大和王二,但他只是个普通小孩,不是“仙人”,拿什么和王家兄弟斗了?何况,王家兄弟的父亲,更是能够飞天遁地的真仙人。 想到这些,江延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决堤一般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最可怕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可江延连梦都没做过,他一出生就无路可走。 身体被冻僵了,江延却浑然未觉,他哭的好伤心,热泪一滴滴的落在河水里,哭着哭着,他喃喃的开口道:“爷爷,我想你……你总说老天会护佑善人,惩处恶人,可王家横行霸道,怎么不见老天来惩处他们?” 忽然,一个声音在江延耳边响起:“呵,指望着老天来帮你,做梦了?老天凭什么来帮你,你是他亲儿子嘛?” “谁在说话?” 江延吓了一跳,环顾四下,荒村僻远,野渡无人,并不见一个人影。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因为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可以帮你,但我不会那么做,我只想告诉你,老天很忙,人要自强。” 老天很忙,人要自强,这八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江延心上,他喃喃自语道:“老天很忙,人要自强……人要自强……说的容易,怎么自强?” 那个声音不再响起,江延接着道:“仙凡相隔如天地,我可以自强,但他们在天上飞,我在地上走,光凭自强二字,真的能追赶的上吗?” “他们今天可以这样肆意羞辱我江延,明天就可以肆意羞辱别人,我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做仙人?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惩治他们?” 江延越说越激动,声音已经隐含质问。 “呵,没想到你这小子呆头呆脑的,竟能想到这么多。好,说起来,我也要对这件事负责。凭着你这几句质问,几滴眼泪,我传你一法,你以后记得来找我了断因果。” “你要负责?你要负什么责?”江延愕然问道,对方说的话有点奇怪,让他联想到很多。 没有回应,那个声音不再响起。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缕信风,吹进江延的耳朵里,江延的脑海中立刻凭空出现一股庞大的信息。 “斩仙诀?” 江延喃喃自语。 这时,岸上走来一个中年人,看见江延这么冷的天站在水里,中年人大惊道:“江延,你在干什么!” “摸鱼!” 小鳄鱼随口答道,正在感受脑海中那股庞大的信息。 所以说,是因为我的血,让这阵法生出了反应,然后我才感受到阵法的存在?多半是这样。 第二百七十章 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小鳄鱼决定开启阵法。 这时候,苍穹上的战斗或许还在继续,虽然好几次,化龙关中都表现的地动山摇,但灭世大劫显然还不曾降临,小鳄鱼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开启通道阵法,肩负起王者的职责。 下一刻,他低下头,望着身下的三种颜色的灵石,还有灵石上篆刻的复杂的神文,他将体内仅剩的一点灵力送进灵石之中,顿时,那些复杂的神文亮了起来,灵石也爆发出属于各自的耀眼光芒,可以清晰的看到,像是有什么连锁反应正在发生一样,一开始,指示小鳄鱼身下的灵石亮了起来,忽然一下,亮光便蔓延到整个阵法之中,小广场那么大的阵法,忽然一下便亮的不可思议。 我只注入了一点灵力……小鳄鱼都有些被惊住了,他真的只注入了一点灵力,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这些导致阵法发光的能量,应该是阵法本身蕴藏的能量,他的灵力只是一个引子,触发某种连锁反应的引子,仅此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解释。 毫无疑问,这个阵法在设立之初,似乎就考虑到了开启的问题,大河流域王者一脉的祖先显然思虑周全,他并没有将这个阵法设置的和其他阵法一样,需要开启阵法的人注入与阵法能量等级相匹配的能量才能开启,而是将需要开启的能量弄得只要一丝一毫便足够,这是因为,用来进行星际传送的阵法,其能量等级之高,实在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都感到害怕,如果需要注入相应能量等级的灵力,那么,整片世界都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毕竟,此方世界所能容纳的至强者也不过是治水境巅峰的修士。 治水境巅峰修士,虽然是此方世界的至强者,但若是放眼整个修行道,治水境巅峰的实力实在只是垫底的实力,这个境界的修士,能够动用的灵力少的可怜,而灵力的质量也不高,总之,比起大修士们动则焚山煮海,纵横星宇,这个境界的修士只能击毁一些树木之类的东西,当然,有时候,当两个治水境巅峰的修士在对决的时候,由于双方发出的术法冲撞在一起,导致产生剧烈的能量波动,进而发生可怕的爆炸,足以将山石都崩坏,对环境造成可怕的影响,那是因为灵力自身发生爆炸的缘故,与治水境巅峰修士的能力无关。 另一个说法就是,由于治水境修士的修炼还只限于自己身体的修炼,用意在于开辟自己的经脉,这就导致,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治水境修士无法和天地沟通,无法和自己身处的外部环境进行沟通,而按照某种修行理论的说法,修士能够动用的能量大小,取决于修士和外部环境沟通的效率有多高,按照这种说法,很多治水境巅峰的修士施展的术法威力弱的可怕,就是自然而然的。 这时,小鳄鱼已经开启了阵法,当阵法上所有的灵石都发出光芒之后,他忽然听到“隆隆隆”的响声,他转过头,循声望去,却看见那扇大铁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阵法的光芒冲天而上,纠缠着,很快就化成一道长长的光芒,直撞出大门之外,小鳄鱼看到,在那浩瀚的星空之中,光芒散开,形成一条深邃悠长的通道,通道蜿蜒穿过无尽的星宇,通道的尽头则是那颗蓝色的大星,也就是之前牛头马面去往的地方,小鳄鱼知道,那就是哪些人类的老家,也是从前丛云宗的所在地,也是之前这个世界所依附的行星,地球。 于此同时,从阵法的光芒中,涌现出另一股柔和的光芒,这光芒轻轻的托住小鳄鱼的身体,又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小鳄鱼升起在空中,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熠熠生辉,他看到,幽蓝色火焰朝他涌过来,但一碰到包裹他的耀眼光芒,幽蓝色火焰立刻冰消瓦解,什么都没剩下。 他在保护我,小鳄鱼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时候,他感到一阵不可思议,这阵法简直可以说是灵性深具,这一次他之所以能活下来,到现在还没有命丧龙族绝望之地,很大一部分程度是得到了这阵法的保护。 当然,如果没有遇见父亲,那么,凭着从天剑李丛云身上扒拉下来的铠甲,他也多半能够撑到现在,没有性命危险,可是,那样一来,他就不大可能流血,而不流血,下方的阵法就无法生出感应,那么,他大概要一直在上面敲击那大铁门了,毕竟,龙族绝望之地最让人绝望的地方就是那种死一般的寂静,只要被那种寂静缠上,人就会脑袋开裂,念头和心声会不断的在人的脑海中回响,不久之后,人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小鳄鱼必须不停的敲击大铁门,令大铁门发出呛啷啷的声响,这样一来,死一般的寂静就不可能找他的麻烦,可是,这样一来,他也就放弃了寻找阵法的希望。 而如果找不到阵法,他就不能开启阵法通道,这当然是一定不移的事实,而如果不能开启阵法通道,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就只能待在大河之中等死,和这个世界其他的生命一样。 不知道袁灭的战斗进行到哪一步了?小鳄鱼心中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实力强大,不久之前,面对世界意志,袁灭表现的不屑一顾,可是,直到现在,这么场的时间都过去了,袁灭却还是不曾拿下世界意志,降下灭世大劫,甚至于,当父亲独吞秘宝之后,从袁灭发来的意念来看,在最后,袁灭似乎惊怒交加的说了一个“你”字,小鳄鱼不禁思索,那个“你”字是对谁说的?世界意志?他不是一向看不起世界意志,称呼世界意志为不开化的糟老头子么?如果真是说的是世界意志,那小鳄鱼真要笑死了。 如果说的不是世界意志了?那会是谁?难道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的存在,能让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感到惊怒交加,甚至为此不得不大费手脚,以至于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都无法降下灭世大劫,这实在是令人感到惊骇莫名的事情。 然而,小鳄鱼实在想不到,在此方世界,竟然会有那样一个人的存在,可以让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也感受束手束脚,甚至惊怒交加,怎么可能了?这只是一个低级的世界,最强大的修士也不过是那几位王者,但也不过是治水境巅峰的修士,比起袁灭可差远了,世界意志就是此方世界最强者,从袁灭对世界意志的态度来看,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大概不会斗不过世界意志。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小鳄鱼想不明白,毕竟,眼见为实,他的确是听到了袁灭那一个惊怒交加的“你”字,也的确是过了这么久,灭世大劫还不曾降临,这证明,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遭受了某种阻碍,这种阻碍令其无法长驱直入的降下灭世大劫,那么问题来了,难道说,真的是世界意志挡住了强大的袁灭?难道说,慈祥的老人家其实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袁灭根本无法发现他的深浅,所以才会采取那种漫不经心的自大态度,而结果就是世界意志展露了真正的实力,狠狠的教训了袁灭一顿?小鳄鱼感到一阵莫名,他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或者说,这时候,他也不关心真相是什么。 周雁回被绑在马背上,落在队伍的最后,这一声厉喝,便好似冲她来的一般,吓了她一跳。 转头一看,但见漫天青紫色晨光之下,一个女子凤目圆睁、柳眉倒竖、马跨金刀、飞扬绝尘而来。身后一袭大红色的披风,在山风中猎猎作响,身前两片触目惊心的血迹,煞是骇人。 周雁回惊呆了。 这是什么人? 真的是个女人嘛? 来不及多想,这女子如风一般拂柳而过,空留一股带着淡淡血腥味的糜麝清香。 此时周雁回才注意到,原来在她身后,还有两人在追杀她。 “站住!” 眼看着前面的那个女子离总瓢把子“小鹰王”越来越近,两个追杀之人心急如焚,怒喝出声。 相视一眼,两人自腰间抽出刀来,往马臀上狠狠了一刀。 总瓢把子就在眼前,若是不卖力点,以后还怎么在鹰王会混下去? “嘶……” 两马吃痛,疯了似的撒开四蹄。 距离在顷刻间拉近了。 两人飞快的挽个枪花,往那女子后心捅去。 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那女子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对方竟能追上来。 整个人在马背上飞快的转身,银枪一横,格开两枪。 但这两枪借了奇快无比的马速,往前直走,一捅一戳之间,得有多大的力道? 那女子勉力格开,只觉手臂一震,半个身子顿时麻了,手中长枪再拿不住,脱手飞出。 两人一击得手,更不迟疑,回枪卸力,两点寒芒再度点向那女子心口。 那女子心知无幸,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其中夹杂着悲愤与缅怀之色,转头望向前方几人。 这女子先前一骑绝尘,冲出树林的时候,杨凤看着她,脸上还露出一抹温馨与笑意。 只是他没想到手下人会如此卖力,此时场上形式变幻之间,杨凤的脸色也随之大变,不由惊呼道:“住手!” 他心知此时救援也来不及,情急之下,用上了极为高深的音波功。 这一吼之下,便如虎啸一般,震得山林落叶漱漱直下,漫天风雨为之一滞。 而马匹对于声音的敏感较人为高,在狂暴肆虐的音浪之中,场上的马匹纷纷人立而起,马上之人齐齐被掀翻在地。 场上两人也不例外,正要杀人,惊变陡生,下盘一个不稳,也被掀翻在地。 那女子环顾四下,但见一片混乱,更不迟疑,拍马上前,直取杨化而去。 杨凤眉头一皱,也是拍马上前,只几个呼吸间,便与那女子照了面孔。 便在此时,后方的周雁回极力抬头之下,终于看清这个小鹰王的长相如何,不由得惊呼一声。 但见他一头金发,浓密而又卷曲,剑眉入鬓,星目炯炯,方口高鼻梁,正是先前逐虎过涧之人。 这一瞬间,周雁回忽然有些恍惚。 这一昼夜来,经历的实在太多,而桩桩件件似乎都与这小鹰王脱不开关系。 难道是命数不成? 场上,杨凤稍稍眯眼,仔细打量那女子的面庞,脑海中盘旋已久的轮廓与眼前的俏脸渐渐合在一起,不由得声音发颤道:“可是杨鸾妹子?” 那女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哥!” 杨凤双手一颤,柔声道:“清瘦了些。” 杨鸾拭泪道:“大哥却是沧桑了许多。” 杨凤微微一笑,旋即又皱眉道:“你为什么要出来?你不出来,我自然就当不知道你来了。” 杨鸾哭着,声音却斩钉截铁:“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杨凤稍稍抬头道:“他杀了我父亲,逼死了我母亲!” 杨鸾闻言,又是“哇”的一声,哭的涕泗俱下,身体剧烈抖动。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义父身死而无动于衷,也不能阻止你报仇,所以你杀了我。” 杨凤闻言,不由得一呆,怔怔道:“杀你,那是为什么?” 旋即体悟到,对方话语中的两难之意,实在是将自己当做了最亲近之人,不由得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道:“我杀你?” 接着,他脸色一变,目光中透出一丝决然:“我杀谁都行,怎能杀你?” 杨鸾豁然抬头,看向那张七年不见的面孔,心中忽然一惊,这才想起,眼前之人,早已是名震江淮的大人物。 然而,不知为何,便在他说出那句“我杀你”之时,脸上仿佛又显出了一丝当年的稚气。 一时间,恩仇情怨,种种多般,在心中百转千回,荡气回肠。 杨凤道:“我放你走。” 杨鸾道:“我说了不走,难道你要我背负上不孝不义的名头?” 杨凤摇头道:“我等俱是英雄儿女,岂能为一个死字折腰。” 杨鸾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杨凤成竹在胸道:“我叫你走,你就必须得走。” 杨鸾摇头道:“你逼迫我也没用,你一放我走,我就立刻自绝。” 杨凤道:“我放了杨蛟,你带他走。” 杨鸾身躯一颤,道:“什么?” 杨凤道:“你带杨蛟走,那是为杨化延续一条血脉,以后便没有人能说你不孝不义。” 杨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摇头道:“那岂不是让你更加难做?” 杨凤道:“我难做什么?” 杨鸾道:“你难道就不怕纵虎归山?” 杨凤摇头不语,拍马而回,来到杨蛟近前,信手一挥,手中方天画戟落下,割破了杨蛟喉咙的一层皮,流下细细的一道血线。 杨化、杨蛟两人被死死的制住,动弹不得,话也不能说,此时心绪正在绝望与愤怒之间徘徊。 杨凤看也不看杨蛟一眼,淡淡的开口道:“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要是不要?” 旁面的人察言观色,适时的松放了杨蛟。 杨蛟满面怒色道:“你杀了我,你看我怕是不怕!” 杨凤嗤笑道:“我杀你作甚?” 杨蛟看了跪地在地的杨化,大声道:“杨蛟功夫不如你,人品却未必不如你!绝不苟活!” 杨凤摇头道:“你要是不肯苟活,那为人就比不上我了。” 杨蛟满腔热血为之一滞,愣神一二,道:“什么?” 杨凤看了地上的杨化一眼,摇头道:“当年他派罗明哲杀我时,我才十五岁。老仆战死,父母殒命,举目处天下茫茫。我为了报仇,不还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苟活了下来?” 杨蛟道:“你要放我走?你放我走,将来我必杀你。” “将来我必杀你”六个字说的斩钉截铁,令人为之动容。 杨凤哈哈大笑道:“你杀我?你尽管放马过来,你看我怕是不怕!我杨凤胸怀日月星辰,志存高远,若连你也应付不了,还谈什么将来!” 这几句话端的是狂妄无比,偏他说话时不藏不敛,声音震荡四野,众人为之侧目的同时,想到他出道以来种种事迹,不由得心神荡漾。 杨蛟也被他惊的呆了一呆,及至回过神来,品悟出对方话语里的轻视之意,一张脸气的通红,怒道:“好贼,我必杀你!” 杨凤斜视他一眼,心下暗喜,脸上却没什么表现,淡淡道:“既然如此,你走!” 手臂一长,已经提了杨蛟的衣领,信手往后一扔。 杨蛟一个一百几十斤重的身躯,便好似个沙包一般,准确的落向杨鸾的马背之上。 杨鸾吃了一惊,伸手接住。 “姐!” 杨蛟痛哭一声,不知如何自处。 杨鸾轻抚他后背,稍作安慰,姐弟二人共乘一骑,俱是眼巴巴的看向泥水中的杨化。 杨凤眉头一皱,喝道:“还不知足?再不走时,两命俱亡!” 可怜杨鸾与杨蛟俱是英雄儿女,义烈之辈,生死本来置之度外,但事情牵涉到对方的性命之时,谁也不敢保证别人真个一心求死,只好齐齐悲喝一声,杨鸾将马头一拨,洒泪而回。 杨凤向着林中做了个手势,意思让林中埋伏的人马不得阻拦。 待两人走后,杨凤仰天舒了一口气,看了地上的杨化一眼,却又不由得咬牙切齿道:“来人,将这老贼五马分尸!” 被按在地上的杨化登时睁大了眼,喉咙里“呜呜呜”的直叫唤。 然,蛟王会众人刚刚归顺新主,正要表功扬名,谁再去理会他想说些什么? 当时赶来五匹高头大马,就地以皮筋绑缚杨化双手、双脚、脖颈,连在五马马腿之上,在峡谷之中摆了个“大”字。 其时旭日东升,朝霞漫天,东方第一缕金光越过漫天彩云,投在梅花岩的峡谷之上,照亮了杨化的老脸。 杨凤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下最后处死的命令。 在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阵迟疑。 但他为了报仇,实在已等了太久,此时机会便在眼前,又怎会手软?刹那迟疑之后,他立刻高喝一声:“杨化老贼杀凶欺嫂,恶贯满盈,今日杨凤替天行道,行刑!” “驾!” “嘶!” 皮鞭划破空气,带起一阵爆裂的声音,重重的抽打在马臀之上。 怒马吃痛,哀鸣一声,发了疯的狂奔起来,马上骑手怒喝一声:“替天行道!” 人喧马嘶之间,绳子崩的笔直,杨化的面庞被拉长的扭曲起来…… “砰”的一声闷响,峡谷内血肉横飞,杨化的内脏飞了老远,爆出一蓬鲜血,洒了杨凤一脸。 杨凤自怀中摸出一块手帕,将脸擦拭净了,怔怔的呆了一会儿,而后淡淡的开口道:“赏。” 不知为何,大仇得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喜悦。 五人欣喜退下,没有一人多看地上的残肢一眼。 此时东方日头已然升起,紫气东来,十里长山无边无际的山林之上,有千条瑞气,万道祥云,徘徊不定。 杨凤搭了个手檐,向那祥云、瑞气看了又看,又看了一眼杨化的尸体,不由得长叹一声。 旁面的左使腾彪道:“鹰王大仇得报,何故叹息?” 杨凤道:“大仇一报,心愿已了。举目茫茫,不知前路。” 腾彪道:“鹰王此言差矣。好男儿自当翻云覆雨。今鹰王有万夫不当之勇,超凡绝世之智,何不纵横天下七国,将我鹰王圣会发扬光大!” 杨凤默然不语,腾彪急了,慌忙跪下,抱拳道:“我等愿牵马坠蹬,效犬马之劳!” 他这一跪,峡谷里的其他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也都哗啦啦跪下一片:“我等愿牵马坠蹬,效犬马之劳!” 杨凤哈哈大笑道:“都起来,大家大秤分金,大口吃肉便好!” 众人站起,杨凤令众人安排好一应归降事宜,依旧望远不语。 腾彪性格直爽,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道:“鹰王若是看谁的脑袋挂脖子上不舒服,老腾明日便将他取来!” 杨凤闻言,不由一笑,道:“你这样天天喊打喊杀的,岂不是真把我鹰王会弄成了匪类?” 腾彪哈哈一笑,看着杨凤,也不答话。 杨凤知道瞒不住他,遂指着那天边的祥云道:“天下虽大,我等却只是井底之蛙,一辈子只能在地上蹦跶,不知那云端之上是何等滋味。” 腾彪一惊:“难道鹰王想要修仙?” 杨凤点头道:“不错,这个世间真正的主人,是那些飞天遁地的修士。不为修士,如何能翻云覆雨,纵横天下?闹腾的再凶,终究是别人眼中的夏虫罢了!” 腾彪默然良久,道:“那些人把控着修道要用的资源与功法,我们这些野路子出生的凡人,想要踏上这一条路,实在是难!” 杨凤喟叹一声,再不多言。 虽然他已向往了太久,但任他有天大的智慧与才情,也想不出该如何踏上这一条修行路。 便在此时,三个喽啰推着周雁回来到二人面前。 “快走!” “别耍花招!” 杨凤仔细打量了周雁回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奇异物品一般,看的他一阵头皮发麻。 腾彪道:“怎么回事?” 一个喽啰道:“回左使!这是在蛟王会众人手中发现的,这村姑说她是于台县令周易的女儿,属下怕有什么不对,拉过来请鹰王发落!” 周雁回被擒之前,衣冠整齐,但被冷雨淋了一晚上,心情又兼悲痛,脸色便憔悴许多,加上身上脏兮兮的,嘴里还塞着抹布,就不免与村姑挂钩了。 “蛟王会带来的?”腾彪眉头一皱,看向另一个蛟王会喽啰。 蛟王会喽啰道:“回左使!这女子在安下营寨,我等过路之时,将他们一锅端了。只留下这个女子,是我们……是杨蛟要留下做压寨夫人的,一直带到了这里。 腾彪回头看向杨凤。 杨凤摸摸鼻子,对面那女子的眼神实在令他消受不起,挥了挥手,示意将她嘴里的东西弄出来。 “呸……” “呼……” 嘴里的东西一弄出来,周雁回立刻狂吐口水,而后大口喘气,乌黑的大眼睛却一直滴溜溜的盯着杨凤直转。 不知怎地,杨凤见了她这样子,就莫名的想笑,大仇得报的复杂之情一扫而空,开口嘲笑道:“一大早就碰见个蛤蟆,真恶心!” 周雁回正吐口水了,闻言瞪大了眼,道:“你说谁是蛤蟆?” 杨凤道:“自然是说你。” 周雁回满脸奇异,用手指指着自己,道:“你为什么说我是蛤蟆?” 杨凤道:“你不是蛤蟆,吐什么口水?” 周雁回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你们这些乱法之民,舔血贼子,竟敢用抹布堵我的嘴……” 腾彪想要上前,杨凤使个眼色制止了他,却就洋洋然伸出一只手,掌根抵住了周雁回的额头。 前冲的势头被阻,还是以一个如此羞耻的姿势,周雁回连忙收力,然而杨凤多高的功夫,力道一伸,手臂一长,周雁回重心不稳,身体就收不回去。 这下好了,任她如何左突右冲,也脱不开那一座五指山。 折腾了半刻钟,周雁回带着哭腔道:“你放开了我!” 杨凤只做没听到,自顾自问:“你是什么人?” 周雁回好不懊恼:“你聋吗?他不是说了,我父亲是于台县令,周易。” 杨凤道:“他还说你是村姑,难道你也是村姑吗?” 周雁回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恐吓道:“待会儿要你好看!” 不知为什么,在蛟王会众人手中时,她嘴上虽然厉害,心中却害怕的很。 而眼前这人不知比杨化父子厉害多少倍,又亲手降服了蛟王会,然而在这人面前,她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好像认定了对方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想了一想,周雁回道:“你啰啰嗦嗦的,到底想把我怎样!” 一旁的鹰王左使腾彪呵斥道:“大胆,便是你父亲,也不该与我家鹰王如此说话!” 周雁回嗤笑道:“我父亲也不敢跟他呛声?我告诉你,你别看他这么厉害,我父亲一只手就能把他拍土里出不来!” 腾彪大怒,还想说什么,却被杨凤拦住。 杨凤上前,伸手挑了周雁回下巴,看了一眼,道:“周易竟有这么俊的一个女儿,真不愧是千万凡人中跳脱出来的那一个,端的有灵性。” 周雁回又羞又怒,满面通红,道:“住手!你这登徒子,我还道你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也与那杨蛟一般,是个腌臜!” 杨凤松了手,哈哈大笑道:“我哪里是什么英雄,不过一匪类,比不上你父亲,上承王命,牧守一方,那是大大的英雄!你说的对,他若在此,一巴掌便拍死了我!” 周雁回见他如此坦诚的示弱,一时间不知怎么答话。 又听杨凤道:“蛟王会事了,腾彪,你带着弟兄们,去把蛟王会在江东的产业收拾一下,留下一般给他们,其余一半我们拿着。” 腾彪拱手道:“领鹰王命!” 抬起头来,看向周雁回,道:“鹰王,这女子……” 杨凤道:“于台县在淮扬府治下,周易是梁中台的膀臂,梁伯于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情,我不能负他。是以,我亲自送她回去。” 那人听了这话,挥手将罗明哲扔在泥水中,拍马在原地转了两圈,开口道:“今年三月,” 只说了四个字,便顿住了,似乎在组织语言。 杨化眉头一皱,微微沉吟。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对面那人说话时情绪有些不对,语气有些发抖,好像是心中埋藏了什么极为深重、汹涌的情绪一般。 然而对方那么高的武功,又凭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情绪? 他说今年三月,今年三月怎么了?今年三月我干了什么…… 后方的周雁回竖起耳朵,此时求生的欲望已经被好奇心暂时取代。 她也不禁在想:“杨化这个狗贼话里话外全是不认识对方,既然如此,人家何以要盯住他不放?必是这狗贼坏事做尽、丧尽天良,如今有人来找他报仇了!” 又听那人道:“今年三月,我在海安道上,杀了回龙府金鞭门门主。” “什么?就是他?” “金鞭门门主竟是命丧他手?” “此乃悬案,我听说金鞭们门主被人一招毙命……” 蛟王会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杨化眉头一皱,将手一挥。 待众人静下来,杨化才呵呵笑道:“不知阁下与金门主什么仇什么怨,竟将他杀了?” 他说话滴水不漏,心中却在暗暗嘀咕。 金鞭门乃是海安道上的门派,远在浙地,与蛟王会八竿子打不着,对方说这个是何用意? 那人道:“金鞭门门主有个情人,颇有几分姿色,得他宠爱,他为了扶她上位,竟不惜将自己结发妻子鸠杀。” 杨化眉头一皱,旋即拍手大笑道:“我一向听说金鞭门门主武功高强,人品贤良。谁曾想他竟是个无情无义之辈?阁下明察秋毫,替天行道,杀得好,杀得好呀!” 后面众人听了这话,心中虽也称好,但却不禁有些膈应,那是因为杨化话语中的夸赞之意未免有些言过其实,几乎可算的上是谄媚。 对面那人却丝毫不以为意,接着道:“今年五月,我又在天台山,杀了观止宗掌门人素一禅师。” 杨化瞳孔一缩。 观止宗掌门人素一禅师是成名人物,多年来坐镇天台山,海安道上的强梁人物没有不怕他的。 然,今年五月,忽然传出来素一禅师身死的消息,一时间武林震动,纷纷猜测此事是何人所为。 难道正主便在眼前? 杨化脸上不自禁的露出愤慨的神色:“阁下杀心未免太重,素一禅师仁慈敦厚之名传遍武林,何以竟遭阁下如此毒手?” 那人轻轻嘲笑道:“素一那贼秃本是观止宗老掌门的二弟子,当年为了掌门之位,非但设计死了自己的大师兄,还偷袭杀了自己的授业恩师。这样的人,也能算仁慈敦厚?” 杨化轻轻的“哦”了一声,神色震惊无比,旋即抱拳道:“不知阁下何以知晓如此隐秘之事?” 后方众人脸上也都露出了探寻的神色。 对面那人却不回答,只道:“杨总镇觉得,这样残害同门、弑杀恩师、谋权篡位之人,可是该杀?” 他说这话时,语气已然平淡下来,但“残害”、“弑杀”、“谋权”六个字却咬的很重,似乎有意突出些什么。 杨化执掌蛟王会多年,头脑精明的很,刹那间便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不由的瞳孔一缩,倒吸一口凉气,神色间却并不表露出来。 只见他毫不犹疑道:“自然是该杀!不过杨某还是那句话,此等隐秘之事,阁下何以知道的如此清楚肯定?若是冤枉了好人,岂不是罪过?” 后方周雁回听不出这两人一问一答间的弦外之音,只是十分好奇。 对面那人却不管杨化言语中的机锋,竟尔哈哈大笑道:“杨总镇既然认为此等人该杀,那为何还不自刎,以谢蛟王会座下众人?” 此言一出,不亚于晴天霹雳,震惊四野。 图穷匕见,杨化端坐马背上的身躯微微一颤。 蛟王会众人一脸震惊,看了看前方的总镇大人,又看了看对面的蒙面人,忽然明白了对方拦路之意,不少人都微微点头,口中念念有词:“原来如此!” 想到这儿,杨化不由得一阵心慌意乱。 但现实已容不得他慌乱了。 躺在泥水之中的罗明哲,耳听得一声脆响,立时瞪大了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不顾一切的高喝道:“杨化老贼!你弑杀兄长,欲强占大嫂……” “呼呼呼……” “哗啦啦!” 罗明哲的声音淹没在风雨声中。 时间慢了下来,画面在此定格。 “踏踏踏……” 马踏泥水之中渐渐的近了。 杨化面露狰狞,看着前面那张冰冷的铁面具,已经在想着待会砍下这个脑袋之后,要如何好好的炮制成酒壶。 这一段话说的好不利落,显然是胸中构思已久,罗明哲一通说完,在泥水里挣扎着向马背上端坐的蒙面人道:“大侠!这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人证俱在!你要惩治不义之人,尽管将杨化杀了,我却是被他逼的……” 那马背上的人听到这里,身形竟颤了一颤。 杨化默默站立,冷然望去,若是眼神能杀人,罗明哲便早死了无数次。 他知道自己辩解也没用,因罗明哲将参与之人一个个都说了出来,灭口也来不及了,抵赖也不会有人信。 但他还不甘心。 看向两旁的高坡,杨化厉声悲喝道:“到底是什么人与杨某过不去,竟使用这等卑鄙手段!可敢光明正大与杨某决一死战!” 这种时候,小鳄鱼更关心的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将大河流域的千万水族送入阵法之中,不过,他转念一向,又觉得或许不必着急,毕竟,如果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大将军袁灭不能毁灭这一方世界,那么,他们似乎也就没有必要借助阵法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他又实在担心,万一到头来,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还是成功的毁灭了世界,那么,他现在的一切所作所为又有何意义? 第二百七十一章 化龙关第三层幽黑深邃不见底,这里被称作龙族绝望之地,据说,即便是真龙也会在此感受到绝望。 千百年来,这里流传过无尽的传说,有人说,这里是世界诞生之初,火属性能量大规模聚集的产物。 也有人说,这里是幽冥世界,也就是作为的阴曹地府和生者世界的交汇点。 更有人说,这里是天地厌弃之地,某个罪大恶极的怪物在此藏身,由于罪孽滔天,天地才降下火焰、雷霆、瘴气制裁这个怪物。 小鳄鱼听着这些传说长大,过往的岁月中,每当他定定的坐在水底宫殿的塔桥上,看向化龙关惊涛拍岸的火焰和瘴气时,他总会在心里问自己,化龙关的传说究竟哪一种是真实? 第二种,如今他已知道了答案,幽冥世界与生者世界的交汇。 宁村 当帝子金乌还在汤谷的碧波里嬉戏,迟迟不肯驾驭着太阳车给世间送去光明之时。大荒山下的宁村,杨凤已经推开了窗户。 宁村,是大荒山脚下千万个村落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只因为村子里姓宁的人较多,所以叫宁村。 在漫天青紫色的晨光下,宁村渐渐从昨晚的骚乱中苏醒了。 杨凤推开门,来到院子里,对着井口,仔细的整理好衣衫。 看着井水倒影里那张青年人的面庞,那张被农耕的劳作洗净稚嫩的面庞,杨凤不由得有些恍惚。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八年了。 十八年来,从前的一切在梦中渐行渐远。 彼世的繁华若梦,与此世的艰难苟且,二者交织错乱。 是否会有一日,自己忽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周围亲人们熟悉的面庞上满是关切? 这念头早已在他脑海中盘桓了不知多少次,然而却怎么也想不腻,怎么也想不到头。 但杨凤此刻无暇多想。 他轻车熟路的打出一桶水,倒了一点,随便拍了拍脸,簌了口,而后麻利的做起了早饭。 炊烟轻飘飘的上升,黑乎乎的烟囱下面,火光照亮了杨凤棱角分明的坚毅面庞。 他用火叉拨弄着灰烬,一点点,小心翼翼,生怕糟蹋了一点柴火。 前世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这一世他却已不知做了多少次。 父亲早死,只有母亲与他相依为命。 母亲不似寻常农家女子,虽谈吐不凡,却体弱多病。 生活的重担早早的就压在了杨凤稚嫩的肩头,这个冷酷的老师教会了他太多太多。 从一开始的食不果腹,到如今的日用充足,他早已明白了现世的残酷,也早已无惧生活的艰辛, 锅里冒出香味来,杨凤停了火,将早饭盛在碗里,端到母亲房里,又将烧开的水兑了冷水,调和了水温,将毛巾沾湿,这才轻轻的推了推母亲的肩膀:“妈,起来吃饭了。” 杨母睁开眼,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抓住杨凤的手道:“好儿子。” 杨凤微微一笑,“嗯”了一声,而后给母亲洗脸、漱口,又取来一个勺子,给母亲喂粥。 对此世的母亲,他的感情实在复杂莫名。 一开始,他甚至叫不出“妈”这个字,因为在他的意识里,此世的母亲,实在相当于一个“后妈”。若对此世的“后妈”如前世的“亲妈”一般,那又置前世的“亲妈”于何地了? 然而,这“后妈”又实在是“亲妈”无疑,她的的确确是自己的“血缘至亲”。 倘若只是因为自己灵魂里有前一世的记忆,便剥夺了这个“后妈”拥有儿子孝顺的权利,那又实在是太过残忍。 他一度为此挣扎烦恼,难以解脱。 可随着时日推移,他到底是在这个“后妈”真情实意的母爱中败下阵来。 而十八年来的朝夕相处,父亲死后的相依为命,都让他侍奉这个“后妈”如亲妈一般。 村里的老人夸他是个大孝子,他摸摸鼻子,讪讪的不说话。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大孝子。 前世生活的那个世界,价值观崩溃、倒塌,虚无主义早已侵蚀了每个人的灵魂,所谓的“孝道”,早已不是什么让人引以为豪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应该的,所以他仔细的把热粥吹了又吹,仔细的喂给母亲。 “咚咚咚” 前院传来敲门声。 杨母推了推杨凤:“凤儿,快去开门。” 杨凤摇摇头,扭头冲门外大喊一声:“等着!” 声音如牛犊子一般中气十足,语气毫不客气,隐带寒意。 敲门声立刻住了。 知子莫如母,杨母皱眉道:“儿啊,怎么了?” 杨凤笑道:“妈,没啥事,咱先把饭吃了再说。” 杨母见他笑的真切,按下心中的疑虑。 吃完了早饭,杨母正要再问,杨凤却指了指碗筷:“俺去洗碗。” 杨母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杨凤将碗筷勺子收拾了,洗了个干净,取来一个木箱,将母亲日用之物装在里面,自己的却没收拾。 杨母听到外面收拾东西的声音,道:“儿啊,你忙什么了?怎么还不去给人开门?” 杨凤闻言,提了箱子,走进母亲房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妈,凤儿恐怕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了。” 杨母吃了一惊,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口中只道:“什么,我的儿啊,你胡说什么……” 杨凤以膝走路,晃着身子来到母亲床前,伸手按住母亲肩头,哭道:“昨晚过节,您睡得早,孩儿便去王庄找刘兄弟玩儿。刘兄弟新近娶妻,孩儿为他高兴,带了酒去。我与他正喝到酣处,忽听得有人大力拍门。” 杨母听的真切,虽仍不知原委,但见儿子如此哭嚎,早已禁不住的掉下泪来,只道:“那又如何?” 杨凤道:“刘兄弟听到拍门声,脸色一变,却不开门。我不禁好奇,便问他为何如此,他支吾着不肯说,孩儿性急,猜到他恐怕受人欺负,便摔了杯子,自去开门。” 顿了一顿,接着道:“谁知刘兄弟忙来拉我,只道不可,我再问时,他总算告诉我其中原委。原来是王庄的几个王姓泼皮,仗着自己亲戚多,家业大,常常欺负刘兄弟。近来又因我那嫂嫂美貌,他们便常常口出污言秽语。想是昨晚过节,他们喝多了酒,竟然猖狂到上门侮辱的地步。刘兄弟知道是他们,故不敢开门。” 杨母听到这里,不由得骂道:“畜生!” 而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抓住杨凤的手颤抖起来:“儿啊,你该不会是……” 杨凤闻言,哭的更加悲切:“只恨孩儿天生力大!本来只想教训他们一顿,谁知,酒力上来,失手之下,劈头盖脸的一顿,竟将四人活活打死……” 杨母闻言,“啊”的一声大叫,不由得松开了手,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而后,她颤抖着张开双臂,将儿子搂在怀里,哭道:“儿啊,你怎么就……” 杨凤趴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母亲,杀人偿命,孩儿也不怕死。只是担心,我死之后,无人照拂于您……” 一时间母子二人相拥痛哭,俱是无言。 便在此时,想是外面人等不及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杨凤无暇顾及,只道:“昨晚出事之后,惊动了好几个庄子,他们本欲将我就地拿下,是村长及时赶到,拦下了此事,只道报官之后再做定夺。” 杨母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儿啊,这大荒山山脚下僻远的很,离官府治地之城足有几百里地,你现在就逃,还来的及。” 杨凤抹抹眼泪,摇头道:“我走了,您怎么办。” 杨母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杀不了人,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杨凤摇头道:“纵不为难,以后生活也是艰难。” 杨母道:“乡亲们为人都很好,怎么也不会叫我饿死。” 杨凤摇头道:“妈,你又不是不知道,乡亲们连田亩税都交不齐,哪一个又能白白养您?平日里的交情,到了充饥的米面跟前,算得了什么!” 杨母闻言,只是嚎啕大哭,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其实她又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为了宽儿子的心,想让他早点跑路,保全一条小命罢了。 敲门声还在响,杨凤又喊了一声:“来了!” 回头对母亲道:“思来想去,只有我那刘兄弟,或能依仗一二。我昨晚回来时,已与他商量好了。以后您吃住便在他家,他只有一个老婆,多一个人也养的起,他已跟我保证过了。所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那兄弟虽然窝囊了点,但必是君子无疑,我可放心矣!” 杨母闻言,想到这儿子已考虑的如此周全,而自己却依旧有所保留,不由得悲从中来,嚎啕一声,向杨凤道:“儿啊,你去将我那首饰盒拿来。” “首饰盒?” 杨凤一愣,立刻想起了那个首饰盒。 父亲没死之时,家里境遇困难无比,有上顿没下顿。父亲几次谈到那个首饰盒,母亲只是不许,后来父亲过世,就再也没听母亲说起那个首饰盒。此时生离死别之境,母亲却再度提及,不由令他心中生出浓厚的疑云。 他赶忙来到衣柜旁,从最上面摸出一个首饰盒。 这首饰盒不知是什么金属打造的,非金非铁,沉重无比,上面落满了灰尘。 杨凤将用袖子将灰尘擦干净,这才发现,首饰盒上精工雕刻着一条长翅膀的龙,正在山川大泽之上翱翔。 巨龙神态威武,山川大泽走势逼真。杨凤虽只看了一眼,心神便被吸引过去,耳边似有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眼前所见也变成了雷雨交加的山泽,一条长翅膀的巨龙在云遮雾绕中若隐若现…… “儿啊,过来。” 杨凤正看的入迷,忽然听见母亲的声音,立刻回过神来,心里吃了一惊,谁能想到,便在这片刻之间,自己已为一张刻图丢了魂? 杨凤将首饰盒递给母亲,杨母将它拿在手中,看了那刻图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杨凤站在床边:“妈,这是什么?” 杨母不答,按下首饰盒上的机簧,只听得“吟”的一声清脆龙吟,首饰盒被撑开有三倍大小,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令牌,旁面还有几个空位,看样子以前装过女人化妆用的东西,只是不知为何不见踪影。 杨凤惊奇道:“妈,这是?” 杨母道:“应龙令。” “应龙令?那是什么?哪来的?” 杨凤挠了挠头,越发摸不着头脑。 杨母摸出那一块令牌,放在手中,轻轻摩挲上面的龙形刻图,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当年你外公治水有功,天帝为表其功,制三块应龙令,中藏无尽造化玄机。见之如见应龙王本人……多少神仙中人想求一块而不可得,如今只盼着这小地方的官吏有些见识,知道敬畏……” 杨凤闻言,吃了一惊,震惊道:“妈,这世上真有神仙么?”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他早就听说这个世界有神仙佛魔,但只当是笑谈。他每日躬耕田园,从没见过那些东西,便自然结合前世的认识,认为那是别人胡吹大气编造出来的瞎话。 但此时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母亲忽然有此一言,不由得令他起了疑心,因为母亲绝不会在这种时候骗自己,而且既然自己能穿越,那些神仙佛魔是否也是真的了? 杨母闻言,点头道:“当然有。” 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杨凤有些懵,下一刻,他连自己杀人偿命的事也忘记了,迫不及待的问:“真的?他们……都是什么样?” 谁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有没有神仙,是羁绊了古今中外多少人的大命题!此刻自己却能一见真伪,其间的刺激,真能叫人不惜一死。 杨母摇头道:“妈妈不是神仙,妈妈怎么知道?你外公,他是个大人物,不……,他,嗯,当年我和你父亲在一起,他不同意,将我逐出家门。我结婚那天,你大姨送了这个盒子过来,说有什么事情,可以凭这令牌去到虞渊找家里帮忙。你外公将妈妈赶出家门,妈妈本不愿找他帮忙,但妈妈就你这一个好儿子……你随他们去县城后,可将这应龙令示人,成与不成,看造化便是……” 杨母说这话时,初时无忧无喜仿佛已看破这一段世情,及至说到后面离别伤感之处,终于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杨凤惊呆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竟有如此离奇的生世,竟然与那个传说中的“虞渊”扯上了关系。 在这个世界的神话传说中,虞渊乃是世间最为神秘的几大禁地之一,雄距西方千万年,号令一出,无尽大地上的万千人国都要为之胆寒心裂……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某乃苍云县狼廷卫霍山,前来抓捕逃犯杨凤,尔等再不让开,格杀勿论!” 杨凤 这是另一条狭窄的小巷,旁面有另一条臭水沟。 杨凤和石槃,正在黑暗中看着远处街道上的光明。 伏都城不宵禁。 杨凤倒是希望它宵禁,这时候该有个卫士来把自己驱逐,把自己丢到臭水沟里。 石槃很会忽悠人,但忽悠对有些人没用,杨凤跟他出来,是怕他一个人出什么意外。 但这时候,他内心的交战更加激烈了。 他看到街道上一个中年女人正往黑暗中走去,他下意识的联想到自己的母亲,如果有人抢劫自己的母亲了? 他身子有些发抖。 中年女子走近了,石槃有些意动。 杨凤一把拉住他:“我们难道要抢劫一个女人?” 石槃皱眉:“难道我们要抢劫一个男人?” 杨凤摇头:“俺想到了俺娘,俺不能抢劫女人。” 石槃默然,而后点头道:“好。” 杨凤奇怪:“我们真能抢劫到一个男人?我们两个?” 他指了指自己与石槃,两人年纪不小,但身子骨还很单薄。 石槃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刀,低声道:“没事。” 接着,他补充了一句:“对面的大哥给的,他可真够义气。” 没有人盯着杨凤,但他感到一丝局促。 你要是把事情搞砸了,你也会局促。 没有刀,抢劫最多会变成挨打。 有了刀,抢劫却有可能变成杀人。 杨凤有些恍惚,三天前,自己还骑着家里的老牛吹笛子,三天后,自己就有可能扯上杀人的事。 “大城市,你真是个繁华的像个魔鬼。” 他在心里想。 可他这时候却不能放手,他不能说,我不干了。 因为这地方很冷,比小房间冷多了。 一个胖子,灯火下,他大概有四十来岁,穿着脏兮兮的马褂,脸上带着疲惫,手里拎着一个菜篮子。 他走了过来。 近了。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要应对的是什么。 石槃跳了出去,杨凤紧随其后。 中年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间,菜篮子里滚出来一个西红柿。 西红柿落地,啪的一声,烂了。 中年男人赶忙低头去捡西红柿,浑然不顾石槃涨红了脸喊出来的话:“呔!胖子!小爷石槃,来到伏都城,身上没了盘缠,你识相的……” 中年人一脸沉痛的把西红柿捡了起来,吹了又吹,小心翼翼的放回菜篮子,而后一脸愤怒的开口道:“两个小屁孩,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吓得我坏了一个西红柿!” 石槃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刀亮了出来:“敬酒不吃吃罚酒!装作没听见?我告诉你,快把身上的钱交出来,给小爷做盘缠!” 月色溶溶,却照的刀光格外清冷。 胖子变了脸色,但不是害怕,而是震惊,紧接着,他脸上浮现一种奇怪的神色。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石槃与杨凤一眼:“你们多大了?从哪来?有没有住的地方?” 语气间全然没有愤怒,顿了一顿,他接着说:“你们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们……” 一个在犯罪的时候,他的心理是很脆弱的,他的认知能力会下降的很厉害,如果他手里再拿着刀,那他就不再是个人,而是个魔鬼。 石槃是个小魔鬼,他根本不想听中年胖子在说什么,再意识到对方没有拿钱出来之后,他愤怒的挥刀冲了上去。 中年胖子大喊“冷静”,惊恐的向后退去。 杨凤从后面一把抱住石槃双臂,冲着中年男子喊到:“我拦着他,你快走啊!” 石槃彻底失去了理智,红着眼挣扎,他此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我们不妨将他看成一台电风扇,你不按开关,他就不会停。 但杨凤的力气奇大无比,比牛还大,一双手臂虽短,却像铁箍一样,将他抱的死死的。 中年男人满脸的不可思议,喃喃自语:“你们这是闹哪一出……” 杨凤想上去踹他一脚:“你还不快走!” 中年男人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摸出钱袋子,拿出几张皱巴巴的钱,道:“给你!” 电风扇的开关被摁下,石槃立刻恢复了冷静,拖着有些发颤的腿,飞快上前接过钱,又警惕的退了回去了。 他的神色间除了惶恐,还有一种狂喜。 那种惶恐,大多数人一辈子也体会不到一次。 那种狂喜,是不劳而获的狂喜。 成功了,他真的“赚”到钱了,过程虽然离奇,但他确实弄到钱了。 杨凤不明白中年男人为什么要给他们钱,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有钱人,有钱人不会为了西红柿对黑暗中深巷里的人大发雷霆。 “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有地方住吗?凛冬将至,伏都城街头的流浪汉没有能活过一晚上的……” 中年男子没有计较钱的得失,他似乎更加注意眼前之人是两个衣衫单薄的孩子。 杨凤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关切之意。 他想说什么,但石槃先开口了:“你想干什么?想报复我们?” 他扬了扬手中的刀,又有些激动了:“我警告你,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不然我捅死你就像杀猪!” 说完,他赶忙拉着杨凤走了。 两个小孩飞速的消失在黑暗中。 黑暗中。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石槃一边数钱,一边恼怒的说。 “难道你真的想杀人?你知不知道你当时是什么样子?你差点杀了那个好心人!” 杨凤似乎也来了火气,他很不舒服,很不开心,没来由的,小孩总是这样。 “好心人?你这样说他?他是个软蛋,一个怂货……” 石槃随口反驳,他还在数钱,丝毫不在乎朋友语气中的恼怒。 “够了!” 杨凤忽然大声喊了一句。 两个小孩同时转身,对视在一起,都不知道怎么了。 良久,石槃扬了扬手中的钱,眉开眼笑道:“足足有八十块,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杨凤一下子泄气了。 你努力的想要修补一个充气道具,却发现漏气的地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你也会泄气。 黑暗中,那一盏散发出微弱光芒的白灯笼就在前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个人影立在那里。 石槃与杨凤走过去,借着微弱的光,杨凤看清了这几个人影。 三个男人,一个女人。 这些男人的脸,还有他们的衣服,怎么说了,总是叫人一眼能分辨出来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最底层人的一种变态。 石槃先迎了上去,脸上露出笑容,说:“疤哥,成功了!” 他语气很激动,有一种炫耀又表功的意思。 他笑容很陌生,杨凤从来没见过他脸上有这种笑容,令人不舒服的笑容。 巴结的笑容,谄媚的笑容。 “你小子胆子不小,”疤哥的语气带着惊讶,还有赞许,接着,他伸出手,说,“弄了多少钱?” 他伸手问别人弄了多少钱。 石槃迟疑了。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就想把他一个晚上提心吊胆弄来的“战利品”吞下去,这让他很不舒服。 但他想了一想,还是把手中的钱递给了他。 石槃想发财,想混,想灯红酒绿的做人上人,但他谁都不认识。什么路子也没有,他只能抱紧疤哥的大腿,他从没想过其他的可能。 疤哥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他知道石槃一定会把钱给他,因为他很善于揣摩小孩子的心思。 他是那种最底层的人渣,来钱的方式大多是小孩。在伏都这样的大城市,小孩身上油水不小。 一般来说,他拉起一帮小孩,敲诈另一帮小孩,再利用拉起的这一帮小孩去敲诈更多的小孩。 有小孩不服,他就殴打他们。 他在小孩的世界里建立自己的暴力秩序,进而获取一点可怜的油水。 这种人没有尊严,没有底线,他不是人,他是人渣,他是畜生。 钱到了疤哥的手中,石槃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 疤哥接过钱,仔细的点了一下,哈哈大笑。 旁面的两男一女也附和着他笑,但没有他笑的那么狂。 石槃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说什么。 杨凤也不说话。 三男一女笑完了,转身就走。 石槃感觉事情有些不对,迟疑的开口道:“疤哥,咱们说好了的,你带我混……” 他说“咱们”。 疤哥转头,说:“带你们混没问题,但你们住哪?” 他脸上有一种猫耍耗子的笑容。 住哪?石槃努力回忆今天下午撒尿的时候疤哥说的话。 石槃说:“疤哥,下午咱们不是说好了的,我干一票,你带我们混,然后我们弄地方住。不是说好了?” 疤哥满脸的不可思议:“给你找地方住,那得多少钱?那不可能!你不值这个价。” 石槃傻傻的张大了嘴:“不是给了你钱嘛?” 疤哥忽然变了脸色:“这是我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石槃呆呆的看着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骂人,可他不敢。 就在这时,杨凤说话了:“那你们是不会给我们找地方住了?” 没人理他。 疤哥再度转身。 杨凤盯着他的背影,大声道:“站住!” 声音很稚嫩,却响的不可思议。 疤哥转身,什么话都没说,来到杨凤身前,一把掐住他脖子,将他按在墙上,盯着他,骂道:“你喊什么喊?” 石槃赶忙来拉疤哥的衣服:“疤哥,您别生气,我朋友不会说话……” “小小年纪屁话倒是会说,给我滚开!” 后面来了一个人渣,一把推开石槃,照着肚子就是一脚。 石槃飞了出去,落在了阴沟里。 疤哥一脸残忍的盯着杨凤,又问了一句:“你想死吗?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杨凤毫不畏惧的盯着他,无视掐着自己脖子的大手,说:“你从来就没想过给我们找住的地方是不是?” 疤哥觉得很好笑,所以笑了,没有说话。 杨凤接着说:“你也不会把钱还给我们,你是在骗我们,是不是?” 石槃从地上坐起来,冲着杨凤喊:“住口,疤哥怎么会骗我们……” 杨凤不明白,不明白自己这个好朋友怎么就这么相信疤哥。 疤哥一出来,他就猜到疤哥在骗石槃。 小孩子总能分出好人坏人,小孩子很敏感。小孩子的思想也很朴素:好人做好事,坏人做坏事。 所以在杨凤眼里,疤哥一定是在骗人,他不明白,为什么石槃看不出来? 除非石槃也是个坏人。 除非他天生就坏,他用坏人的逻辑思考问题。 这世上会有天生的坏人吗? 杨凤不信,所以他不明白。 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杨凤准备起脚。 疤哥说话了:“对,我就是在骗你们,两个臭小孩,我就是在骗你们,你们能怎么样?” 石槃呆呆的看着他。 杨凤起脚,“砰”的一声把疤哥踹飞了出去。 巷子很窄,疤哥的后背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其他人都惊呆了,包括石槃。 他知道杨凤力气大,但不知道有这么大,还这么厉害。 杨凤从小力气就大,大的不可思议,比牛还大。 有一次,他在山上放牛,老牛突然发疯了,拼命往山下跑。 杨凤被老牛从牛背上甩了下去,但他抓住了牛尾巴,他往后一拖,老牛就被他拽住了。 他不知道这是多大的力气,也从来没告诉过别人。 他怕告诉了别人,别人又说他是怪物。 现在,他一脚把疤哥踹飞,而后转了转头,松了松脖子,又向疤哥走去。 疤哥吐血了,他在地上挣扎,拼命想要爬起来。 他爬不起来,巷子又很窄,杨凤步子不大,但已经近了。 疤哥大喊:“拦着他!” 三个人渣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冲向杨凤。 人渣不分男女。 人渣也大多没脑子,他们也不想一想,一个小孩凭什么把一个成年人踹飞了? 巷子很窄,三人一起冲过来,简直避无可避。 杨凤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一步踏出,先踢飞了左面一人。 右面一人飞扑过来,被他一让一带,摔了个狗啃屎。 最后一人的拳头砸在杨凤背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整个人立刻被弹飞了。 他感觉不像在打人。 这简直是打铁。 杨凤毕竟还是个孩子,他也很紧张,他大口喘着粗气,来到疤哥面前,狠狠的一脚剁在他膀子上:“把钱交出来。” 疤哥哆嗦着把八十块钱掏了出来。 杨凤看也不看,又剁了一脚:“所有的。” 疤哥脸色本来就疼的惨白,现在更白了,但他稍一迟疑,杨凤已经剁了第三下。 疤哥立刻把钱袋子拿了出来。 杨凤把所有的钱都收了,然后咧嘴一笑:“我讨厌抢劫,但抢你抢的很爽。” 疤哥直吸凉气。 杨凤向石槃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可以回家了。有了这些钱,可以打个飞的,让那些骑大鸟的人送我们回去。” 他一脸期盼:“我还没上天过了。” 他来到石槃面前,伸手拉他起来。 石槃没有接杨凤的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决然道:“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他们。” 天知道这时候的杨凤有多震惊。 “为什么?!” 他简直不能理解,他发现自己彻底不认识这个朋友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石槃看向躺在地上的疤哥:“这样才能表明我的诚意。” 杨凤说:“什么?” 石槃忽然看向他:“我要发财!我来这里是为了发财!不是为了回去!只有他们才能带我发财!” 杨凤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疯了?” “我没疯!”石槃一脸决然,“你走。” 杨凤想要用强,刚才的事情很美妙,让他明白了力气大其实是一种资本。 石槃豁然抽出那把刀,指向杨凤:“走啊!” 杨凤瞪大了眼,看向那把刀,他忽然流下了眼泪。 小孩失去朋友,总是要哭的。 石槃再度大喝一声:“走啊!” 杨凤再不说话,转身就走。 看着杨凤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石槃豁然转头,看向还在吸冷气的疤哥,嘴角勾起一抹狰狞。 “呵……呼……呵……呼……” 杨凤喘着粗气,飞速的奔跑,将一条条黑暗狭窄的小巷甩在身后。 石槃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杨凤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想要逃离这个让自己窒息的城市。 三天之前,他们还是好朋友,三天之前的十几年间,他们都是好朋友。 但刚刚石槃用刀指着他。 小孩子的事情总是真的,笑是真的,哭是真的,用刀指着对方,当然也是真的。 他忽然感到一阵害怕。 你要是忽然发现你最好的朋友是个陌生人,你也害怕。 黑暗笼罩了大地,苍鸟再度遮住月亮,这已是今晚第五次了。 杨凤抬起头,看向天上那只大的不可思议的鸟,那种未知的恐惧像黑暗一样将他整个人都盖住了。 他更加拼命的跑,两条小短腿抡成了风扇,他不知道什么叫疲惫。 前方出现了繁华的夜市,承载着光明。 杨凤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挥手抹掉脸上的汗水与泪水。 “啊,总算找到你了!” 就在这时,一个机械的、冰冷的声音对杨凤道。 杨凤抬起头,认出了来人,吓了一跳。 居然是刚刚那个被打劫的中年男子,他手上还提着那袋西红柿,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杨凤一屁股坐到地上,道:“你吓死我了!” 中年男人打量着他,不说话。 “你找我干什么?报官抓我?”杨凤从抢来的钱袋里摸出八十块钱,边说边递给他,“还给你,我们没抢过你东西。” 中年男人依旧不说话,他深深的看了那钱袋子一眼,把钱接了过去,沉默着。 杨凤皱眉:“你怎么不说话?” 中年男子道:“我不喜欢说话。” 杨凤愕然,上下打量着他。 此前匆忙之中,他来不及看他的脸,此时借着远处灯火的光明,只见这人一张圆脸,肌肉松弛,目光苍老,脸上没有一点神采。 杨凤起身欲走。 中年男子拉住他:“你去哪?” 杨凤像个兔子一样挣脱他无力的手:“关你什么事?” 中年男人皱眉,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 杨凤迈步。 中年男人终于开口:“你得跟我回家。” 这句话实在惊人,但杨凤不想吃惊,他今晚吃的那玩意已经够多了,他只是疲惫的说:“我要回我自己家,我一刻钟也不想留在这里。” “你回不去的,三天后,苍鸟吞月,伏都地区的凛冬降临,方圆千里之内,没人能在外面活过一个晚上。” “你吓我么?”杨凤冷笑,扬了扬手中的钱袋子,“我有钱,我让人骑大鸟送我回去。” 说完,转身就走。 他迈出两步,身后那人又开口了:“回不去的,苍鸟吞月之时,一切飞禽走兽都将褪去皮毛,飞不上天的。” 丛云山 姜杏若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小小的身子在黑暗中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赤天诛将他托付给一个女修,那是斩龙组的一个女性成员,赤天诛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认为女性更懂得照顾孩子,不过,他显然忘记了,大多数女性或许真的擅长照顾孩子,但斩龙组的女性显然不属此列。 第二百七十二章 毫无疑问,对于姜杏若来说,这么多天的经历,无异于梦幻一场,被人绑架, 进入一个秘密的通道,进入大河,最后jin入一个陌生的世界。 现在她身处原始丛林之中,这里的植被都是她见所未见的,这倒不是说,她见过地球上所有的植物,而是说,她不认为地球上会有长出的果实是一个个小老虎的树。 那棵树就在他面前,满树的果子耷拉在那里,姜杏若知道那些果子很好吃,事实上,这时候她已经开始吞咽口水。 那个女人朝她走了过来。 柳飘飘 半个月来,村里的气氛越发诡异,鱼都死光了,山上的野兽发狂变异,食物严重短缺,许多人吃了上顿没下顿。 江延数次飞奔到几十里外的地方,捉了不少的鱼和野味,回村散发。 他现在有了能力,可以给这个生养他的小村子做点事情了。 但这也是杯水车薪,许多人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未知的天灾太过可怕,有人已经打点行装,拖家带口的准备逃荒去了。 而千仞岗上的争斗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益发激烈。 夜晚的神华照的方圆几十里之地犹如白昼,异兽的嘶吼常常将人从梦中惊醒。 有传言说,千仞岗本是一个强大修行门派的旧址,后来门派没落了,以阵法自封。 万年的岁月磨光了阵法的灵性,重现世间之时已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宝库,据说有人从里面找到了灵宝。 也有人说,那是一座惊世大墓。 天庭最后一任太常的陵寝,里面有让诸神都心动的宝物与仙药,甚至,还可能有金乌一族的遗孤! 于修行中人而言,前一个消息已然是爆炸性的冲击,后一个消息更是骇人听闻。 太常的陵寝,神兽血脉的遗孤,流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口耳相传着冲向远方…… 无数的修行人士从千里之外马不停蹄的赶来,生怕晚了一步,失了机缘。 江延身处近水楼台之地,却半点没有捞月亮的想法,他深知,最大最圆的那一轮已在他胸口挂着了。 半个月来,江延忘我的修炼,以源源不断的星辰之力,锤炼筋骨,培固气血,改善体质。 开始的几天,每次修炼完身上总有许多污垢,又腥又臭。 第一次见到那些污垢,江延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身体里的。 一连三后以后,就不再有污垢排出,他的皮肤变得莹润如玉,上面泛着淡淡的银光。 听力,目力,甚至是嗅觉都敏锐了许多,心境也生出了变化,对三角眼汉子的仇恨还在,但却不再咬牙切齿、心心念念。 事实上,修炼的经历不亚于一次新生,由凡入仙的蜕变,绝不仅仅是力量的强大,更是在突破天地规则的束缚后,心境与观念的变化。 这一日,江延又在修炼,高天上一缕星光垂落,经过百会穴,下了泥丸宫,从阴脉一直往下,过了涌泉,转了带脉,一直往上,如此周而复始的走了一遍。 这过程江延早已演练了千万遍,此刻不用意识引导,只凭本能也能完成。 但这一次偏偏有些不同:那缕星光在体内运行一周,本该潜藏到血肉中,却径直钻向江延的鼻子。 江延正在吐纳,冷不防将它从鼻孔喷了出去。 “刷!” 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怎么会这样?” 江延有些吃惊,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复又引来一缕星光,在体内流转一周,转了一圈后,依旧就从鼻孔钻了出去。 “出了什么问题……” 江延暗想,那段玄奥的文字再度涌上心头。 “吐纳阴阳结天心,星熊辰鸟辗转勤。吹呴日月呼吸法,冲带二脉不知名……” “原来是修炼到了瓶颈,要用阴阳两种宝药结出天心,再以星熊辰鸟之像锻炼体魄,最后以日月呼吸法调理身心,打通冲脉和带脉,然后才能接着修炼。” “阴阳两种宝药……” 江延暗暗苦笑,他已下定决心不上山。现在看来,还是必须要去,否则哪里去找宝药? “家里还有不少鱼,此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不如送人。” 江延暗想,提着鱼桶,锁了家门,来到旁面的周大叔家。 江延自幼没见过父母,十岁上又死了爷爷,一个人孤苦伶仃,多亏了这位周大叔的照顾,他才能活到现在。 对周大叔,他心怀感恩。 “周大叔,”江延在门口喊了一声,“打了点鱼,给你放门口了。” “是江延啊,”屋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正是周大叔,“怎么又递东西来了,我不是说了不要再递东西来嘛?” 江延挠挠头笑道:“嘿嘿,我打的多了,放那边就死了,大叔你帮个忙,帮我吃了。” “不行,要了你太多东西了,”周大叔板起了脸,“快拿回去。” 江延丝毫不以为意,嘻嘻笑道:“大叔,我真的吃不完,你就帮个忙嘛。” 周大叔还要说话,这时,周大婶忽然从厨房里出来了,见了这一幕,立刻走过来,笑的像只狐狸似的:“是江延啊,怎么又递东西来了,怪不好意思的……” 说着用手去扒拉那鱼:“这么大的黑鱼啊,正愁我侄子来了没有的吃了……” “你说什么了……”周大叔怒道,呵斥自家婆娘。 周大婶脸色一变:“什么我说什么!你侄子来你都没东西给他吃,还说我了?你有本事你自己去打啊,又打不到,你想把我给饿死啊?天啊,我苦命的花儿啊!娘想你啊……” “你……”周大叔脸色煞白,指着自家婆娘,愣是没说出话来。 看着周大叔英雄气短的模样,江延心里暗自无奈。 所谓好汉无好妻,周大叔虽没什么成就,为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好汉,偏偏竟摊上那么一个贪财鄙啬的婆娘。 周大叔本来家境殷厚,有个女儿叫周素花,生的颇为貌美,当成掌上明珠,也就是周大婶口中的花儿。后来周素花八岁那年被拐子拐跑了,周大叔变卖家财,出去找女儿,两年后两手空空的回来,过上了苦日子。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江延道:“大叔别生气,大婶也别生气,鱼就放这儿了,我走了啊。” 说着,迅速走远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周大叔对他再好,他也不能乱说话。 周大叔看着江延的背影道:“诶,去哪啊江延,中午就在这吃,这么大的鱼了。” 江延远远的回头道:“上山,大叔你们吃。” “上山去干嘛?小心点啊,危险……” 江延已去的远了。 “二姨夫,谁要上山去啊?” 江延走后,一个二十来岁,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走到周家门口,对周大叔道。 这就是周大婶的侄子,姓潘,叫潘明远,是个泼皮二流子,整天游手好闲,在村里是人人喊打。 “江延。”周大叔随口答道。 “江延?”潘明远目光闪烁道,“这小子本事越来越大了,都要上山了,该不会是得了什么奇遇?” “你管人家了?那是人家的造化!” 周大叔呵斥道。 其实江延几次分发食物,村里人也都有些怀疑他得了奇遇。 但村人大多淳朴,即便有了猜测,也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江延自己也不在乎。修道是为了自强,不是为了拘束自己。 得到宝贝就天天藏着掖着,前怕狼后怕虎,累也累死了。 “这几日,那凄厉的鸟叫消失了……” 走到小河边,在密林旁驻足,闹鬼的经历浮上心头,不知为何,这一个多月来,再也没听过那凄厉的鸟叫。 “兴许是那只灵禽已飞走了?亦或者它察觉到许多修士来了,怕被捕捉所以不再叫了?前者还好说,后者就太可怕了,这只灵禽多半已经通灵……” 江延暗暗思忖,他已确定这片密林中有一只灵禽,而且多半和脖子上挂的小铁球有牵连。 千仞岗之所以名为千仞岗,在于其间高山林立,绵延不绝,林木无穷尽。 古木参天,有些足有数百丈高,摩天而上,直插苍穹。树冠极其宽广,独木成林。 “村子旁的密林,树叶早就落了,这些原始丛林却还是郁郁葱葱,古树的生命力太强大了。” “原始丛林太过浩瀚,人类在这些巨树面前实在太渺小了。” 一路狂奔,周遭风景飞速倒退,看着那些参天古木,江延暗想。 “还有这些青藤,太粗长了,不知道长了多少年。” 有一些青黄的老藤,从树上倒挂而下,一直延伸到树冠,看不到顶。 江延隐约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他觉得,顺着这些老藤爬上去,说不定可以到天界。 一路上,他击毙了一些发狂的野兽,路过一处湖泊时,发现湖面满是死鱼。 且,越往大山深处走,那种死亡的气息就越浓烈,成片的鸟儿摔在地上,很是恐怖。 “大山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吗?” 江延生出一种猜想,他觉得,可能是因为封印被破开,积蓄在遗迹里数千年的死气导致了这一切。 “呼……” 一直飞奔了三个时辰,江延感觉浑身力量都被抽空了,脚步十分虚浮,而此刻他仍在千仞岗的外围,不曾深入。 “要是我也有一匹耸孤兽就好了。可以日行万里。” 江延坐在一棵参天古树下,默默调息。 忽然,远处传来了沉重的蹄声。 “有人?” 江延豁然睁开双眼,看了过去。 四头耸孤兽疾速驰来,发现这里有人后,立刻放缓了速度。 “唏律律……” 耸孤兽背上的四个修士面面相觑,交换着眼色。 一个身形高大的赤膊青年人道:“小孩儿,你迷路了吗?” 江延摇头道:“不是。” “小孩儿,山中多野兽,你一个人很危险,快回家去。”一个身穿海青色大撇的女子道,语带关切。 小孩!小孩!小孩最烦别人说自己是小孩,江延也一样。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道士,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江延抬头,看向说话的那个女子,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一双杏眼勾魂摄魄。 两人目光交汇,足足对视了两秒,那女子十分大方的笑了一下,反倒是江延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道:“贫道不是什么孩子,只不过在帽儿山修炼多年,终于返老还童,回归赤子之心。今日静极思动,出来走走,听闻此地有混沌古树出世,上结阴阳宝果,特来取之。” 四人脸上都露出惊容,先前那赤膊青年有些惊疑不定的打量他两下,抬头看天道:“原来如此,天色已晚,道长为何还在此处,不上山去?” 江延轻笑道:“太虚饮光消挈阔,幽谷回声话晚烟。此地风景甚好,我想看看落日,体悟一番阴阳化生的大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娇俏可人的红衣女子道:“胡说,我看你是没有坐骑,跑累了,在这里调息!” 江延飒然一笑:“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但你眼睛所见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红衣女子怔怔道:“什么意思?那什么是真的?” 江延笑道:“要用心去看。” “用心去看……”红衣女子喃喃自语。 “噗嗤!”身穿海青色大撇的女子笑出了声,“傻璎珞,他是糊弄人的啦!” “啊?”,红衣女子睁大眼睛,见江延一脸憋不住的笑意,顿时怒道,“死神棍,敢耍我!” 抬手自怀中摸出一个绣球来,就要砸下,被那赤膊青年拦住,笑道:“好了,就要到山上了,不要浪费灵力。” 红衣女子“哼”了一声,狠狠的剐了江延一眼,这才作罢。 那个一直没说话的长衫男子道:“我们走。” “慢!”身穿海青色大撇的女子道,看向江延,“道长功参造化,能否带小女子入山取宝了?” 两个青年男子有些楞楞的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 江延也有些吃惊,看着那女子,此前没来得及细看,此时细看之下,但见她羊脂玉般的面庞微微酡红,似一只蜜桃,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一双杏眼秋波如水,摄人心魄。满头长发被晚风轻轻拂动,姿容艳丽,仪态万方,平生所见,只有那日为自己解围的白衣女子可比。 江延以为对方是在说笑,萍水相逢,他们实在没有带上自己的必要,笑道:“那也不是不行,只是本座出来时太急,不曾带我那避水金睛兽。” “无妨,”身穿海青色大撇的女子轻笑道,“马浩,你就带他一程。” 赤膊青年叫马浩,闻言楞楞的点了点头,拍了拍耸孤兽的屁股,看向江延道:“道长,来,我载你。” 看着耸孤兽宽大的后背,江延目光中露出了一丝茫然,对方竟真要带上自己,为什么了?他想不明白,但那身穿海青色大撇的女子又着实不似坏人,此前他曾真切感受到对方的关切,便点了点头,跨坐到耸孤兽宽大的后背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坐到耸孤兽背上,耸孤兽高近一丈,长有四米,像一辆小型装甲车,坐在其上,大有孤高凌风之意。 “坐稳了!” 马浩低喝一声,耸孤兽迈开四蹄,一行人飞快的往山上赶去! 赤膊短打青年名为马浩,长衫男子名为张君,那个身穿海青色大撇的女子,叫柳飘飘,红衣女子叫王璎珞。 四人是大势学宫的学生,为求机缘,千里迢迢的赶来千仞岗。 “呕……” 耸孤兽在一片原始丛林中停了下来,江延翻身跌落,一阵干呕。 山路崎岖,耸孤兽偏又快逾闪电,奔行起来甚是颠簸,江延开始还能勉力支撑,后来就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要被颠出来了。 看着马浩屁股下特制的软鞍,江延总算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带着自己了。 “呀,道长你怎么了?”柳飘飘故作惊讶地问。 “道长你不会是吃坏东西了?怎么在吐啊?”马浩也道,很是震惊。 “哼,这个骗子,原形毕露了。”红衣女子王璎珞愤然。 长衫男子张君却笑而不语。 “贫道神功未成,体内阴阳二气紊乱,身体抱恙,需要调息。”江延道,努力装出淡然的语气。 “好啊!”柳飘飘拍手道,眸子里有一丝狡黠,“我们等你,顺便吃点东西。” 彼时天色已晚,金乌沉入大渊,西天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山林里顿时黑暗起来。 江延暗运神功,星辰之力在体内流转,镇压沸腾的气血,一缕淡淡的星光溢了出来。 “唔,飘飘姐,他身上在发光诶。”王璎珞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气呼呼的看着江延,看到那一缕星光,她有些吃惊。 “哦,是吗?”柳飘飘的语气第一次带了些吃惊,仔细看了看,发现不过是些许微光,大声道,“道长是返老还童境界的大修士,发一点光有什么好稀奇的。” “啊?”王璎珞傻傻的,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嚼,直接咽了下去,脸色立刻憋红了,“可他不是糊弄人的吗?难道他真是……” “噗……” 马浩和张君把嘴里的饭喷了出去。 不一时,江延起身,面色红润,目光清亮,道:“贫道已调和了阴阳二气,可以上路了。” 说着,抽了抽鼻子:“好香啊,什么东西这么香。” “唔,是我们带的干粮呀,学宫附近的犀肉卷饼哦……”柳飘飘扬了扬手中的饼。 “啊,这样啊。”江延感觉口水要流下来了,卷饼实在太香了,勾的他食指大动。 “唉,还特意给道长留了一个,只是道长餐霞食气,应该不会吃这种东西。”柳飘飘叹息道,似乎很遗憾。 “啊?”江延一惊,“贫道荤素不忌的。” “唔,”柳飘飘皱着眉头,“道长不斋戒嘛?” 江延双手合十道:“早已破开红尘虚妄,不再执着三两清规。” 最终,柳飘飘不顾眼巴巴的江延,把那个饼收了起来。马浩也想要,他觉得没吃饱,却被柳飘飘给瞪了回去。 江延真的很想吃那个饼,不是为了那醇厚的香味,也不是为了什么犀牛肉,只是单纯的为了“饼”,他从没吃过那种东西,听都没听说过。 即将进入山脉深处,耸孤兽却忽然暴躁起来,住了脚步,怎么都不往前一步。 “怎么了?” 几人都有些吃惊。 “畜生,跟我尥蹶子是!” 马浩连扯三次缰绳,那耸孤兽兀自不动,马浩有些急了,“啪”的一巴掌拍在耸孤兽青黑色的脑袋上。 “唏律律……” 耸孤兽人力而起,差点没把马浩掀翻在地。 “好畜生!” 马浩动了真火。 “慢!”柳飘飘低喝道,“可能是有骑乘管制。” “不会?”马浩有些吃惊。 张君也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柳飘飘。 柳飘飘沉吟道:“怪不得有人说,这里是天庭最后一任太常的陵寝。” 天庭的太常,身份尊贵,这里倘若真是他的埋骨之地,有骑乘管制也很正常。 “这是怎么做到的?”江延有些奇怪,难道那人死去这么多年了,竟还能吓得耸孤兽止步不前。 “耸孤兽的鞍上有特殊的法纹,专为骑乘而准备,山上有一座大阵,在针对这种法纹。” 长衫男子张君解释道。 江延“哦”了一声,法纹,那是什么?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王璎珞狐疑道。 江延懒得理她,道:“那我们步行上山,正好动静小一点,不会引来异兽。” 他曾听说,山脉深处有许多可怕的异兽,即便是强大的修士也不是对手。 “只好这样了。” 耸孤兽被留在外面,几人步行走向山脉深处。 “刷刷刷……” 几人脚步飞快,纵跃之间带起道道残影,在原始丛林里飞奔。 彼时凉月东上,淡淡银辉洒落,聊可照明。 “那是什么?” 江延忽然惊呼一声。 远处,一头小山般高大,长着长鼻子,形似大象,头上却有一圈厚厚骨盾的巨兽,正用鼻子卷起一棵参天大树送进嘴里,大嘴开合几次,咔咔咔,大树被咬成了几截,进了巨兽的肚子。 “吼!” 巨兽对月怒吼,声音响彻云霄,震散了头顶的一片云彩,远远的看去,一个黑影小山般矗立当地,颇为恐怖。 这一幕无比震撼,看着那头大象,江延感觉自己简直渺小的如一只蝼蚁。 “那是一头天骨象,我们惹不起的,快走。” “嗝!” 天骨象打了个饱嗝,长嚎一声,向这边走来,粗壮的象腿摧折无数树木,卷起阵阵烟尘,恍如山崩。 天骨象步伐极大,看起来很远的距离瞬间就被缩短了一半,一行人立刻动身,生怕被发现。 “吟!” 摆脱了天骨象,一行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忽听得鸟鸣声震天彻地,东南角上一只浑身电光缭绕,头生独角的巨鸟直扑过来。 “咔!” 浑身电光缭绕的巨鸟,额头上的那只独角亮了起来,一道粗大的电芒遥遥劈了过来! “是闪电鸟!” 马浩露出惊容。 电芒太过粗大,直劈过来,根本无处躲避,关键时刻,柳飘飘手腕上的玉镯陡然放大,散发出青濛濛的辉光,迎向粗大电芒。 “轰!” 电芒消散,碎开的雷电能量撞上周围的古树,树皮顿时一片焦黑。 “刷!” 青玉手镯倒飞而回,套在柳飘飘手腕上。表面的青光明显暗淡了许多,但却没有缺口。 “走!” 柳飘飘低喝一声,面色苍白,御使那件手镯十分耗费精神。 江延暗暗心惊,那一道电芒粗大无比,来势迅猛,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都感到周身刺痛,却被眼前这个女子给挡下了。 一行人飞奔而出,闪电鸟振翅追击,周身电光缭绕,独角再次亮了起来。 “前面有一座石峰!” 江延喊了一句,众人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朝着石峰后奔去。 “轰隆隆!” 石峰被直接轰碎,山石崩飞,闪电鸟太过强大。 “快走!” 一行人心胆皆寒,这根本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异兽。 闪电鸟飞快赶来,顷刻间已在百米开外,身上的羽毛纹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忽然,江延他们走过的那片原始丛林中,一道银光冲天而起,势如奔雷,直冲向高空中的闪电鸟。 “那是……” 江延瞪大了眼,那赫然是一条银色的大蜈蚣竟有半米长,背生双翅,千足摆动间极为恐怖。 “吟!” 银光太快,闪电鸟避之不及,被大蜈蚣狠狠的咬了一口,它哀鸣一声,周身电光却更加灿烂,那里顿时化成了一片雷海。 趁此机会,五人立刻远遁。 “那只千足蜈,好像是在蹲伏我们,若不是闪电鸟出现让它改变主意,恐怕已经……” 张君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方才那只蜈蚣就蹲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妈的,怎么一进来就碰到这种东西!” 马浩低声咒骂,闪电鸟与千足蜈都是极其强大的异兽,本不该在这里出现。 “还有那只天骨象,”柳飘飘道,“应该是这个地方有什么东西把它们吸引过来了。” “不错,很有可能!” 张君赞同,也只有这一个解释,异兽都有自己的领地,像这样聚在一起拼杀实在罕见。 几人飞奔,王璎珞忽然开口,对一直沉默的江延道:“还说自己厉害,跑的比兔子都快!” “是啊,道长你怎么不宰了它们。” “道长,是不是你说的混沌古树要出世了,他们才聚过来的。” 劫后余生,紧张过后众人都有些放松,打趣江延。 江延忽然皱起了眉头:“前面有人!” 说着,就势停下了脚步。 “什么?” 几人也都停了下来,看向前方。 前方,丛林高大,寂静无比,一片黑暗。 “我怎么没发现?”马浩皱眉,看向江延。 “我天生五感超凡,刚才听到有人说话。” 江延脸色凝重道,他修炼帝法传承后五感增强,刚刚确实听到了前面有人说话。 几人见他不似开玩笑,脸色都有些凝重起来。 “他们又说话了,一共有三个人,他们怀疑我们发现他们了。” 江延道,方才他又听到了那些人说话。 “怎么办?” 张君低声问道。 “问问就得了。”马浩道,就要开口。 “别!他们不怀好意,”江延拉住他,“我们装成没有防备的样子冲到近前,他们在右面第二、第三棵大树上,直接出手将他们拿下。” “先行出手理亏。”张君道,不赞成江延的想法。 “这是鼠辈所为,不够光明正大。”马浩断言拒绝。 “这样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江延道。 “他们在说什么?”柳飘飘道。 “什么好美,像是在说你,还说什么好大好圆,捉回去什么的,什么意思啊?”江延迷茫道。 柳飘飘俏脸涨红,眸子里杀气腾腾:“就照他说的做,直接下重手,往死里打!” “好!” “道长你能与人争斗嘛?”柳飘飘问道。 “能!”江延答应的很爽快,其实能不能他心里也没底,但这几人对他还不错,他不愿拖他们的后腿。 “不要勉强!”柳飘飘嘱咐道,而后装出毫无防备的样子向前走去。 “马同学,这个闪电鸟真是可怕啊……” 张君大声道,语气随意,脸上并无一丝警惕之色。 “我要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马浩回应,亮了亮肌肉虬结的手臂。 “吓死我了,总算逃出来了。” 王璎珞拍着胸口,满脸庆幸。 “都是人精啊,一个个说着不要,演起来却一点也不手软。” 江延暗想,发现柳飘飘脸上还有遮不住的杀气,不由好奇道:“柳飘飘,他们说的到底什么意思,骂你了吗?” 柳飘飘看着江延无邪的面庞,有气撒不出,狠狠跺了跺脚。 江延有些莫名其妙,自语道:“真是奇怪,又不是我说的。” 虽是在闲聊,可几个修士走的还是很快,片刻间已来到江延指定的地方,马浩忽然拔出腰间长刀,大喝一声:“破魂!” “嗡!” 红色刀芒暴涨,劈向江延指定的方位,劲风震得树叶哗啦作响。 一个中年男子的惊呼声从树上传来:“什么!” 黑暗中陡然爆起一阵白光,凝成铠甲模样,红色刀芒劈在其上,只听“喀喇”一声脆响,铠甲直接碎开,一个人影倒飞而出。 另一边,张君手中的折扇爆发出数道风旋,直接将一个黑衣人轰的大口吐血。 “刷!” 红光一闪,王璎珞的绣球倒飞而回,闪烁的红光上沾着几滴血迹。 “哼!” 王璎珞示威般的看了江延一眼。 江延有些心惊,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厉害,看来自己要少得罪她一点。 “噗。” 黑暗中忽然传来吐血的声音,几人走过去,江延打眼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躺在烂草叶子里,嘴边一小摊鲜血,颇为恐怖。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伏击我们?” 马浩喝问,心中后怕,这三人实力不弱,若是冒冒失失的闯进来,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黑衣人微微抬头,或许是牵动了伤口,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们是……散修……” 马浩上前,一脚踩在黑衣人胸口:“我问了两个问题,你只回答了一个!” “啊!” 黑衣人惨叫,这时,张君一手提着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 这么近的距离,借着月光,凭着超凡的目力,江延隐约看见黑衣人衣服上绣着一座绵延不绝的高山,刺破天空,星辰在其腰间浮沉。山脚下有四条神龙,鳞爪隐现于大河之中,大河东渐,汇入一片冰洋,冰洋上却盘旋着一只大鸟。 “那是什么山?” 江延暗想,十分震惊,黑衣人衣服上的大山刻画的太过雄伟,星辰在其腰间,长河匍匐脚下,与神秘的冰洋遥遥相对。 “你们是散修?散修会像你们一样整齐划一嘛?” “啊!杀人啦,救命啊!” 马浩还在审问,不时重重的踏上一脚,痛的这些人大叫。 “你们是兄弟?你们一个是南方口音,一个是北方口音,你们是兄弟!” “啊!” “还想伏杀我们,还想……我弄死你们!” 马浩嘴上虽说的狠辣,力道却控制的很好,不会真的取人性命。 “还不说?娘的!” 黑衣人一口咬定自己是散修,任凭马浩如何逼问。 “他们衣服上绣着一座山,很是雄伟。” 江延道,他觉得那座山很不凡,兴许代表了什么,能够揭露三人的身份。 “什么?!” 大势学宫的四人一齐回头,看向江延,目光隐约变得森然起来。 江延吓了一大跳,退后一步道:“你们自己看啊!” 马浩早已点起了火折子,凑近到三个黑衣人前面一看,回头道:“好啊,还真是昆仑派的龟孙子,好啊。” 声音已不似方才审问时那般愤怒,却暗含着一股让江延脊背发冷的仇恨,不由暗想:“莫非这个昆仑派和这几人有仇?” “刷!” 张君眼圈红了,他张开折扇,上面浮起两道旋风,斩向一个黑衣人。 “慢!” 柳飘飘低喝一声,挡住张君,那道旋风便没能斩下。 “飘飘姐,你让开……我要给班长报仇……” “班长是怎么死的,现在还有个公论,是否是昆仑派所为,还有待查明。” “还要查什么!金鸡岭上……” 张君第一次对柳飘飘的话表示质疑。 柳飘飘忽然看了江延一眼,张君也看了江延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折扇也合了起来。 江延很识趣的道:“这里有些血腥味,贫道闻着很不舒服,我到旁面透透气去。” 柳飘飘带着些许歉意道:“幸好有你提醒,才能渡过此劫,不是我们要瞒着你,而是这件事是学宫的私事……” “别说了。”江延摆手,忽然伸手到柳飘飘脖颈旁,揪下几缕海青色兽毛。 这一下速度奇快,柳飘飘不曾防备,等到反应过来,见他已经将那兽毛卷成两团,往耳朵里一塞,道:“贫道耳朵太好,为防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还是把塞上的好。” 说罢转身离去。 “你给我回来!”柳飘飘俏脸通红,眼含煞气,她何曾被人这样轻薄过,哪怕对方是个少年也不行。但江延耳朵里塞了兽毛,哪能听到?顷刻间去的远了。 俗语以“耳朵塞驴毛”来形容人耳背。柳飘飘的大撇上是否是驴毛,江延不清楚,但塞进耳朵后,的确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原始丛林空旷黑暗,微弱的月光投下斑驳的怪影,江延缓缓迈步,漫无目的,他像是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不知走了多远,江延取下耳朵里的兽毛,发现马浩那边的声音已微不可查,他信手丢掉兽毛,盘腿坐下。 他想修炼,可却觉得没有动力,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充斥心头。 “我害怕了吗?” 良久,他终于明白,那是恐惧。 “闪电鸟、千足蜈,还有潜藏在黑暗中的修士,这一条路,危险未免太多了。” “提心吊胆,紧张戒备,随时可能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这样的生活,真的比做个凡人要好吗?” 前路危机重重,随时可能惨死,那种结局太过灰暗,想想就让人沉郁。 “不如自废修为,依旧做个凡人,每日打渔挑水,吹牛睡觉。” 江延暗想,脑袋里昏昏沉沉,准备散去周身的星辰之力,做个无忧无虑的凡人。 小铁球陡然颤动了一下,一股凉气撞在江延胸口,彻骨的冰寒让江延一阵清醒。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脑海中昏沉退散,三角眼汉子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老道士的那句“人要自强才能不被欺侮”在耳边回响,自废修为做个凡人的想法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江延惊疑不定的扪心自问。 “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我的思绪……” 姜杏若 高天上有两个巨大的人影在战斗,他们的身形很模糊,但隐约能认出来,一个是身形佝偻的老者,另一个则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 对于姜杏若来说,这当然是难以想象的一幕,天上有两个巨大的人影,在你来我往的搏斗,这像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 而两个巨大人影搏斗的背景板更是让她感到骇然,夜空怎么会是这一副模样?无数闪耀的大星挤在一起,亮如白昼,简直无法想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要知道,在姜杏若的记忆中,天上的星星或许的确有许多,但都是很小很微弱的光点,小眼睛似的一眨一眨…… 曹吞 这是诸神降临的成员来到凤城市的第三天。 此刻,这个国际上最负盛名的犯罪组织的成员,在似火激情消退之后,大多三三两两的分散了开来,他们缩手缩脚,像耗子一样,在这个小城的地下钻来钻去,希望能够找到一条地下河,借此进入那座秦汉大墓。 队伍频道里不断传来冲突的消息,他们已经见怪不怪,因为在此之前,有队员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 哪怕他们是世界上最负盛名的犯罪组织,在这个国家也感到寸步难行。强大的修行者遍地都是,他们很难像在别的第三世界国家一样,纵横阖闭,难寻抗手。 现在,这些臭名昭著的凶徒们,只想赶快利用他们最新的科技产品,打开那座大墓的封印,击杀掉那些强大到不可思议的亡灵,取走大墓中的造化而后溜之大吉。 并且,他们一个个都发下重誓,事成之后,有生之年绝不再踏足中国半步。 卡文迪许快步的走在天桥上,一阵风吹过来,将他宽大的帽檐掀起了一点儿,露出了下面那双迷人的蓝色眸子。他是个典型的英国人,走路时,腰部会自然的带着一点儿弯曲,像是随时要给人鞠躬,低下头去吻别人的手一样。他手中提着一个黑布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圆形的东西,像是个西瓜,正在不停的滴落下红色的汤汁。 “滴答” “滴答” “滴答” 红色的液体滴了一路,渐渐的少了,在卡文迪许的身后,一条蜿蜒的红线就那样明显的标示出他的行动轨迹。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他们大多行色匆匆,偶尔有人对这个外国人投去一丝奇怪的眼神,那眼神里藏着惊讶、责备、鄙夷,像是在无言的诘责他,为什么这样破坏市容。 没有人去怀疑,这些红色的东西竟然会是血,就像没有人会去怀疑,竟有人敢提着一个人头在大街上狂奔。 “滴答” 血顺着铁皮一直流下去,在门槛那里形成了一汪小湖,现在,那个黑布袋子被卡文迪许挂在墙上,而他本人正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杯冷咖啡,一口一口的缀饮着。 “你杀了那个中国人?”门被推开,另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了进来,此人身形高大,有着浓厚的法国口音。 “当然,他一直在逼问我,我只好把他杀了,就一剑,一剑而已。” “哦,我的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是好,我该夸夸你,说你的剑法实在太厉害了?” “随你的便,我不会得意忘形的。” “卡文,你在做不正确的事,你在给我们的行动制造麻烦。” “得了,我可不会隐忍,我对这个国家深恶痛绝,我恨不得杀光这街上的每一个人。” “为什么?你从没来过中国!” “因为我父亲曾经来过,我父亲,他在这里受到了侮辱,到死都耿耿于怀,”卡文迪许顿了顿,接着道,“你知道那个人,陈撄宁,他是怎么侮辱我父亲的嘛?他说我父亲总是给别人鞠躬,就像个锤头鹤!粗鄙的中国人,把我们的礼貌当成嘲笑的对象!” “你确定那个人是陈撄宁?” “当然,陈樱宁,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个名字。” “我倒情愿让他来侮辱我一下。” “什么?” “跟那样的人说一句话,对于我们这些超自然能力者来说,难道不是莫大的荣幸吗?” “住口,尼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竟然崇拜一个中国人?”卡文迪许眼中露出了那种偏执者固有的眼神,他身子稍稍前倾,言语中带着一丝侵略的意味。 “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我说,我只是以一个超自然能力者的身份说这些话,认识那样的人物的确让人骄傲,我看过他的书。况且,卡文,不要总是抱着那种偏执看待这个国家,无论如何,你不得不承认,在超自然能力发展这方面,他们历史悠长,值得我们学习......” “够了!这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中国了,他们的精神早被满族人给杀掉了,自汉唐时代遗留下来的炎黄道统,早就被满清人给毁掉了!”卡文迪许愤怒的开口,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够了,卡文,我们没必要争论这些......” “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我爷爷的爷爷,曾经是一名传教士,他在手札中记载,满族人改辫易服之后,这个古老东方国家的空气就变得浑浊了,本就高远的大道益发的厌弃这里!”卡文迪许越说越激动,忽然,他“镪”的一声自腰间抽出了长剑,指着尼克,“你背叛了你的信仰,尼克,你背叛了诸神。” “不......不,卡文,请你冷静,我是你的兄弟,请你注意,这里是安全屋,如果你在这里杀掉我,大法师的魔法会失效,凶杀会引来中国卫兵的关注,这会引起组织层面都难以承受的国际纠纷......” “嘶”的一声轻响,卡文迪许动了,他身如鬼魅,刹那间递出三剑,空气被他砍的嘶嘶作响。 尼克挥剑格挡了三次,却只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 “扑通” 尼克跪倒在地,两个眼窝变成两个血洞,鲜血长流,他竭力的伸出手,在空气中扒拉着什么,而后重重的脸朝地倒了下去。 “是你逼我的,兄弟,”卡文迪许收起长剑,拿出一块丝巾仔细的抹干净上面的血迹,而后满是无奈的开口,“我从来就不想找什么秦汉大墓里的造化,我要发动一场大屠杀,狠狠的报复这些中国人,幸好你早些跟我说了这些话,不然到时候你肯定要阻止我。” 他把长剑收起,端起桌上的杯子,把冷咖啡喝了个干净,而后他将安全屋的钥匙拿在手中,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门。在他身后,安全屋的屏蔽魔法阵检测到尼克的死亡之后,整栋安全屋凭空出现在空地上。 “鸣......哇啦哇啦......” 深夜,刺耳的警笛声,吵醒了这个地区熟睡的人们,在闪烁的灯光之中,曹吞下车,在六月那特有的燥热中,他无言的打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一个排扣。 “一共两名死者,一具完整的尸体,以及一个挂在墙上的人头。” “凶杀案,初步勘测结果是,凶手在别的地方杀了第一个人,砍下头颅后,再到这栋移动板房里杀了第二个人。” “第一个死者是中国人,莲花集团的高管,六天前来到凤城市。” “另一名死者是个法国人,也是六天前来到凤城市,搭乘了自由者航空公司的六百二十四号航班,从北京转的车......” 曹吞把凶杀现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而后走出门,身后的副手小李道:“曹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凶杀案啊,作案手法粗糙的令人发指,房间里到处都是指纹,只要通过DNA验证,就能轻易找到凶手了。”曹吞已经走出铁皮门,冷冷的给案件定下基调,“凶手没有任何处理现场的想法或是行为,也许他慌不择路,也许他冲出去呕吐,谁知道了,总之,这是一次冲动杀人。” “被拿来的头该作何解释?” “我正要去查了,也许是另一次冲动杀人,”曹吞坐上车,踩离合,发动车子,他从窗户里探出头,满脸自信,“相信我,三天都不要,我们就会抓住这个愚蠢的凶手的。” 事实上,就在当天晚上,省里关于重案组的批准还没有下来,凤城市的卫兵局已经知道凶手身在何方了。 将近凌晨的时候,卫兵局昏暗的枪库里。 “看,”曹吞把枪递给准备行动的小张,笑着说,“我就说嘛,三天都不要,凶手就要被抓到了。” “哈哈,我还跟小李打赌来着,那小子非要装深沉,说什么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现在了,嘿嘿,一条中华没跑了!”小张大笑着开口,将手枪的保险拉上,作势向窗户瞄了瞄,“这还是我第一次拿枪出勤,第一次碰到这种穷凶极恶的罪犯!” “听说还是个外国人,等会到局子里来可要好好招待下。”旁面,另一个领枪的卫兵笑道,“不过听说莲花集团的人已经先一步出动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哦,这些财阀,真是敢胡来,”小张叹道,“从前他们参与地方上的立法,现在更是直接要伸手来干预执法了。” “莲花集团的人怎么会知道凶手的消息了,这不是绝密吗?” “你是内鬼吗?内鬼一向喜欢贼喊捉贼。” “少来,大家心里都清楚谁是内鬼,谁是狗。” 三人忽然沉默了下来,曹吞静静的看着两人把枪擦的干干净净,塞进一个崭新的枪套,这时,小张半开玩笑的对曹吞道:“曹队,我听说你当年在警校也是一代风云人物,大一实习就当场击毙过三个罪犯,今天不能看你表演,实在是莫大的遗憾。” 曹吞摆手道:“都是侥幸而已,其实我军训的时候连假人靶子都不敢打。” “切,曹队吹牛不打草稿的!” “走了,曹队。” 六辆警车,载着全副武装的十四个卫兵,拉起警deng,嘶鸣着冲向远方的夜空。 曹吞压下眼底的一抹失望,而后平静的转身,准备去写局长刚刚交给自己的书面报告。 这样名正言顺的立功机会,那位局长可不会随便交给自己,就像猎人绝不会让一头羽翼丰满的苍鹰随便飞走一样。 下半夜,曹吞起身,准备将写好的书面报告递上去,却发现肥胖的卫兵局局长王丁山,正像个球一样的从楼上连滚带爬的冲下来,他眼神里闪烁着一丝恐惧,慌慌张张的一把推开曹吞,喘着粗气向局子外跑去。 在他身后,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警花正一脸惊愕的跟了下来。 “额......”曹吞与那警花在楼梯口相遇,气氛略微有些尴尬,曹吞尽量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她衣衫不整的样子,但他还是忍不住转头多看了一眼。 警花面无表情的整理了头发,将衣服穿好,冷冷的目光盯着曹吞,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刺耳的警笛声在卫兵局外面响起,曹吞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么响的警笛声,在局子里。 夜色似乎在一瞬间寒冷了下来,看着被抬进来的十三具卫兵的尸体,虽在炎夏,曹吞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总局的空间很大,走廊很宽敞,四位法医戴着考究的白手套,正一具具的确认尸体身份。 “张五民,确认死亡。” “林会,确认死亡。” ...... 曹吞一步一动的挪到那些尸体旁,双目无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他狠狠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感到一阵钻心的痛楚之后,他告诉自己,这不是梦,出勤的十四名卫兵,只有一人活着回来,其他人,都被杀了。 “这是......在宣战嘛?!”旁面,局长王丁山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年轻的警花开口询问。 唯一活着回来的卫兵,此时正倚着墙,像是浑身力量都被抽干了一样,他小声的开口道:“这是个圈套,他们在等我们去......我们到了那里,他们就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拿着长剑,剑上有火光,一剑一剑的先杀了五个人,有人开枪还击,那火焰就出现了,变成了墙一样的东西,挡住了子弹,而后,所有人就都被杀了......” “所有人都被杀了?你是怎么回来的?”曹吞忽略掉这人话语中的荒诞之处,问道。 “我......我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人忽然睁大了双眼,像是在竭力的回忆着什么。 他忽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伸出两根手指,深深的塞进嘴里,像是捏住了什么,而后往外一拉。 “趴下!”就在众人纷纷盯着那人的嘴巴目不转睛之时,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而后便是“轰”的一声巨响,强烈的爆炸摧毁了此地,刺目的火光吞噬了一切,唯一幸存下来的那个卫兵,被炸成了几百块碎肉,撒的到处都是。 便在此时,门口昂然走来一位老者,他白发飘飘,仙风道骨,一袭长袍猎猎的无风自动,先前正是他呵斥众人趴下,此时面对威力巨大的爆炸,这老头怡然不惧,迈开大步,走进火中,双手连连挥舞,带出一道道深蓝色的丝线,在空气中结成一张深蓝色的网,那网遇火,须臾长大,裹住那火,渐渐的缩成一团,那老者闲庭信步,转过身去,眉头不禁一皱,只见地上躺着七八个血葫芦,都已被炸的不成人形。 老者心痛,怒喝一声,张口吐出一面金色的小幡,迎风而涨,须臾间定在空中,化成一张符篆,那老者喝一声“着”,符篆就“砰”的一声炸了开来,霎时间,光阴倒转,时间钟表的指针在这一刻被人强行拨转回来,几个血葫芦所在之处的空间的时间被生生扭曲,再度回到爆炸之前,几个大活人便再度活蹦乱跳起来。 “怎么了这是?” “发生了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看着被炸的残垣断瓦的卫兵局,都感到一阵迷惘,但任你如何不相信,眼前的惨状确是真的,局长王丁山不由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痛苦道:“苍天啊,我这是招惹了什么太岁呀!造的什么孽呀!我错了,我不该玩弄下属,我不该打压新人,您老人大发慈悲,放过我!” “你……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慌什么!”旁面的警花看着周围爆炸现场,也是脸上苍白,但她听见王丁山口不择言,便忍不住俏脸一红,大声呵斥着掩盖自己的心虚,把王丁山从地上拽将起来,往楼上走去。 “嗯?”曹吞自从睁开眼,就一直盯着前方的白胡子老头,此时他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两人从那白胡子老头的身上“穿”了过去,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 “嗯?”再度看着四名慌慌张张的法医也从那白胡子老头“身体中”“穿过”,曹吞不由得在风中凌乱起来。 “你能看得见我?” 白胡子老头心有所感,盯住了曹吞,面色狐疑的开口道。 曹吞望望四周,确认除了眼前这个老头外再没有别人,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黄豆粒大小的冷汗哗啦一下就滴了下来,打湿了他的蓝色衬衫,他开口道:“我……好像能,看到你。” “你不错,”白胡子老头一手托着那蓝色的小球,其中隐隐约约有火光在跳动,脚下一步踏出,来到曹吞近前,伸出另一只手捏住曹吞的胳膊,开口道,“根骨绝佳。” “我骨骼清奇,是武学一道的绝世天才?”曹吞瞪大了眼,鬼迷心窍的说了一句笑话,而后尝试着推开白胡子老头的手,当他的手切实的“穿”过对方的手时,他不由得惊叫道,“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小伙子一点儿也不知道敬老,”白胡子老头呵斥道,“武学能有什么道?我说的是修仙!” 曹吞默然,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令人觉得他是个失语症患者。 事实上,这是人类千百年来进化出的本能,倘若叫他碰见一个疯子袭警,凭着自己学过几年擒拿格斗,他必然敢于上前搏斗。倘若是条疯狗,他就只有落荒而逃,拔腿就跑的份。而若是他在林中散步,前面突然冲出一头几百斤重的黑瞎子,那他就只有动也不动的装死了。 曹吞警校毕业,一直受到马克思主义的深深熏陶,认为自己是伟大共产主义的接班人,此刻却忽然发现一个牛鬼蛇神就站在自己面前,便不禁被吓得动也不动了,因为眼前所见,实在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见曹吞不动,白胡子老头转身,看向那一地的断壁残垣,开口道:“你不信,我却偏要你信。” 曹吞依旧不动,只是眼珠子稍微转了一转,循着老头的目光看了过去。 “你想不想为他们报仇?”白胡子老头指点着那边的十几具尸体,开口道。 曹吞豁然睁大了双眼,立起了双眉,斩钉截铁道:“我当然想!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你怎么为他们报仇?” “我拿枪去。” “他们有十四支枪,难道还比不过你一支?” “他们是被偷袭了,我谨慎的摸过去,只要一枪……” “得了,事实如何,难道你不知道?” 曹吞目光一颤,事实如何,他当然知道,方才的豪言壮志,也只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他当然知道,即便是去了十四个卫兵,面对那种穷凶极恶的罪犯时,也绝没有人会掉以轻心。 可即便如此,十四支枪,十四个全副武装、受过专业训练的卫兵,在敌人面前,竟那样的不堪一击。 “你要是不能帮我,还说这么对废话干嘛。” 说到这里,曹吞摒弃了先前害怕的情绪,同事的惨死在他心中点了一把火,现在的他心中只有愤怒。 “我当然可以帮你。” 白胡子老头成竹在胸。 “你是谁?” 曹吞忽然冷不丁的问道。 “我是谁?呵呵,你知道这个卫兵局,建国前是什么地方吗?” 白胡子老头闻言一怔,而后略带感慨的开口道。 “什么?建国前?”曹吞努力回忆,但他是外地调过来的,对这种经年久远的往事没有印象,事实上,即便是本地人,六七十年过去了,谁还能记得? “是城隍庙呀,呵呵。”白胡子老头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萧索与落寞,一改先前成竹在胸的世外高人的模样。 “哈?”曹吞瞪大了眼,“你这个语气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 “不错,说起来,从前我们城隍管的事情,与现在你们卫兵管的事,倒也大同小异。时代在进步,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与时俱进。”白胡子老头自嘲道。 曹吞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重重的点了三次头,飞快的在心中消化了这个令他震惊的消息,而后开口道:“你要怎么帮我?传我绝世神功?不行,那个太慢。送我百年功力?不行,给我我也不会用。还是给我一件神兵利器。” 说道这里,他想到了已被炸成几十块碎肉的卫兵所说的话,此前听他说“冒着火焰的长剑”时,自己心中还不大相信,此时看来,却是属实无疑了,便问道:“这么说来,那些冒着火光的长剑,就是神兵利器……超自然力量的一种?” 他想到了一些民间传言,第一次发现自己离真相如此之近。 “超自然?”白胡子老头不答他的问题,反而嗤笑道,“什么叫超自然?什么东西能超自然?你们这些凡人,就像是井里的青蛙,一辈子都只能守着自己认知的一方小天地,将它当成自然的全部。仿佛只有你能能弄懂的东西,才能叫做自然,否则便是异类,这是何等的荒谬与狭隘?” “额……我不想与你说这些玄乎的话,说实话我不太懂,”曹吞打断了白胡子老头的自我沉醉,开口道,“你到底要怎么帮我?” 自我沉醉的优越感被人狠狠打断,令白胡子老头有些恼火,他冷哼一声,自怀中取出一面小旗,开口道:“小子,很少有人敢跟我这样说话,你是第一个。” “我不会是最后一个,没想到你还会说这种狠话,你到底要怎么样?”曹吞一把抓过那面小旗子,满不在乎的开口道,不知为什么,在对方坦白自己城隍的身份后,他竟然由衷的生出一种亲切之感,好像知道对方是无论如何不会伤害自己的,便无所顾忌的大胆起来。 抓起那面小旗子的一瞬间,曹吞只觉得指尖微微一痛,旋即一阵恍惚,低头去看,才发现指尖之上已淌了几滴血珠。 “这算什么?抽取血样?滴血认主?”曹吞啧啧有声的开口道。 “我既给不了你百年功力,也送不了什么神兵利器,只有把这一面小旗子给你,让你去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那几只外国来的老鼠。” “自己的方式?”曹吞点头,而后道,“几只外国的老鼠?” “不错,他们与你们积怨已久,”白胡子老头开口,指着四周的断壁残垣,“显然,这是蓄谋已久的一次袭击,不是吗?那个老鼠很恶毒,故意杀人,而后大摇大摆的留下踪迹,让你们的人去送死,再然后送一个炸弹回来,如果我不在这里的话,”说到这里,白胡子老头托起手上的那个小球,似乎有些心有余悸,“如果我不在这里,这个局子就没了,是不是?失去了你们,城市会陷入混乱,他们就可以更加大肆的屠杀了,你想过没有?” “屠杀……”曹吞额头的汗再度涔涔冒了出来,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那种惨状,而后,他定了定神,斩钉截铁道,“他们在哪,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快告诉我,这个旗子该怎么用,还有,什么叫我自己的方式?” “顾名思义,用你自己的方式,让你拿着枪与那些老鼠公平对决,”白胡子老头忽然开始嘿嘿坏笑起来,“这个旗子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他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削弱人的实力。” 说到这里,他撇了撇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玩意儿也未必不是一件神兵利器,只是他的功能,未免有些太废了,简而言之,你现在就过去,找到几只小老鼠,把这个旗子往天上一抛,他们就会全部变成跟你一样的凡人了,而后,就看你的本事咯。” “咕” 曹吞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灼的开口道:“也就是说,这个旗子不会一下把他们都扫死,而是会把他们留给我,让我一个个的杀掉他们,是?” “小子,你什么眼神?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白胡子老头悚然,看着曹吞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灼热之情,神体竟感到一阵寒意。 “街旁面有一家早餐店,最迟明早,我就会在那里请你吃天津汤包。” 曹吞抓起那面小旗子,装进口袋,淡淡的开口,而后转身走向枪库。 “小子,我提醒你,那是修士,即便被削弱成凡人,也不是你可以轻易对付的,”白胡子老头脚不沾地的追了上去,将手中的小球递给了曹吞,“这个也给你,只要你喊一声爷爷救我,这球就会炸开,让你们同归于尽的。” 曹吞停下,面庞稍稍有些抽搐,看着白胡子老头:“同归于尽?” “就是送你去见马克思。” “你懂得真多。”曹吞面无表情的接住那颗小球,往天上一抛,在空中接住,开口道:“城隍老混蛋救我。” 小球剧烈的抖动起来,似乎要在下一刻爆炸,白胡子老头神色大变,赶忙念动真言,将那小球镇压而下,怒吼道:“小子,你疯啦?” 曹吞笑道:“看来也没什么大区别。” 小城之北,有一条护城河。 这种有一点历史文化意义却不能吸引游客的护城河,对于一个并不富裕的小城来说,往往是不小的负担。 毁掉,要落下破坏历史的口舌。 建设,又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所幸在上面修一座桥,还可以改善一下交通,但事实上,这座城市的交通从来也没有拥堵过,于是这座桥就显得鸡肋起来,它理所当然的变成了一座矮小、狭窄的单行桥。 今晚没有月亮,夜色深邃,桥洞里就更加黑暗,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臭水的气味,闻来几欲令人作呕。几具身穿古装的尸体,此时正横七竖八的躺在桥洞里,在尸体的旁面,几个外国人正趴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空气中不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吞咽着什么。 “我讨厌这个国家,我们德国的桥总是又大又宽,可以在下面的桥洞里跑马!” 一个马脸鹰钩鼻的老外开口道。 “别说了,赶快吸收掉这些尸体里面的精华,这都是东方人辛苦修炼出来的东西,对我们的超自然能力发展很有帮助。” 在马脸鹰钩鼻身旁,一个阔脸皱眉男不爽的开口道,似乎也在为狭小的桥洞而感到愤怒。 “卡文,你真是个天才,知道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一个滑稽小丑男开口道,面色崇拜的看着一旁的卡文迪许,“谁想去累死累活的找什么秦汉大墓了?即便找来了造化,难道就能落在我们手里?还不如猎杀几个东方修士,吸掉他们的血,壮大我们的灵力。” “不错,卡文确实是个天才,但我还有些担心,我们今天杀的这几个人,在中国似乎很有实力,我刚刚看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莲花集团的人。” “莲花集团?”一直沉默的卡文迪许忽然开口道。 “不错,是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专门搞运输与能源的,他们去年的营收险些超过谷歌。” “利用超自然能力研究能源与运输,中国修行道,果然厉害呀。”卡文迪许赞叹道,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不过,这些人虽自称是灵宝阁的人,却丝毫没有学过陈撄宁的天元大法,接不住我的快剑,实在令人扫兴的紧。” “天元大法”这四个字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本来愤怒的老外们,此时纷纷闭上了嘴,安心的吸血,似乎都不愿谈论这个话题,只有一个卡文迪许依旧满不在乎的开口道:“世人都传言,陈撄宁八十岁就死了,可依我看,他恐怕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不到一百岁就飞升,实在厉害。将来有朝一日,我修成诸神的力量,就一定要亲自去那个世界,将他格杀。” “有老鼠。” 忽然,卡文迪许身旁的滑稽小丑男开口道。 “哼,”卡文迪许冷哼一声,伸出两指,缓缓并拢,似乎想要夹住什么东西,下一刻,在一阵寂静中,“砰”的一声枪响撕破了寂静的夜,紧接着,一颗子弹高速冲向卡文迪许的面庞。 卡文迪许冷笑着,眸子里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虚空中蔓延,紧接着,那颗子弹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一般,越来越慢,等到了卡文迪许面前时,它就像一个喝醉酒的虫子一样,左摇右晃的缓缓飞来。 卡文迪许伸手,将那颗子弹握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眼,嗤笑道:“一个型号,他们居然没有被炸死吗?冥顽不灵!” “死来!” 马脸鹰钩鼻大吼一声,似乎要把蜷缩在矮小桥洞中的愤怒全然发泄出来一般,他伸出手,向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狠狠一抓,而后向后猛力一拽。 一股大力,将曹吞拖向前方,感受着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看着前方那个冷笑着把玩子弹的外国人,以及地下的模糊的尸体,曹吞心中微微颤抖,他知道,就是眼前这些人没跑了! “来!” 一面小旗,迎着腥风,飞向前方! 今夜,对于诸神降临的成员们来说,是丰收的夜晚。 因为那座秦汉大墓的原因,这个古老东方国度的修行者们一窝蜂的涌向这座小城。 卡文迪许的计划说不上多么精密,却着实打了灵宝阁的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先是故意留下了一具无头尸体,而后埋伏在这个桥洞里,等着灵宝阁的人前来寻仇。 终于,他们残忍的虐杀了几个灵宝阁的年轻弟子,而后将他们的鲜血吸净,壮大自己的灵力。 然而,在长夜将尽的时候,这个血腥的桥洞里却波澜再起。 “嗖” 那面小旗,在它迎向马脸鹰钩鼻灵力的一瞬间,像是活了过来,猎猎的飘扬,爆发出刺目的神光,扫向前方的诸人,而后定在桥洞顶上,禁锢住了一方虚空。 “嘶……” 感受到周身的压力尽去,曹吞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心绪,下一刻,他双手平举,扣动了扳机。 “哦,老天,我的灵力消失了!” 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是马脸鹰钩鼻,几乎在一瞬间,上一刻还充斥全身、因为吸了灵宝派弟子的血而沸腾的灵力,如同潮水一般的消退了。 他自从觉醒神力,加入诸神降临之后,种种骇人的场面都经历过,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令其有“恐怖”的感觉。 “噗” 子弹无情的穿透他的脑门,带出一蓬鲜血,其中夹杂着白色的脑浆,在黑夜中无声的滴落。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枪口吐出火舌的一刹那,黑暗的桥洞被照亮了,借着这可贵的光明,卡文迪许看到前面站着的那个男人,他剑眉入鬓,面庞犹如刀削斧劈,看来便知坚毅,一双星目中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怒意。看着那双眼睛,一瞬间,卡文迪许竟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害怕”情绪,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修罗…… 无光子 “你听说诸神降临这个组织吗?” 原始丛林之中,无光子这样问身旁的师弟,无云子。 这时候,他正抬头望着高天上那两个恐怖人影,心里觉得有些熟悉。 “诸神降临?” 无云子咂摸了一句,“好大的口气!” 第二百七十四章 “据说是一个外国组织,你知道的,外国人虽然不明白修行的真谛,但误打误撞有时也能掌握一些超自然力量,他们聚集在一起,创立了诸神降临的组织。” 无光子这样解释道。 “我记得师父说过,” 无云子不屑的说道,“他一个人就能横扫整个外国修行道,当年,龙虎山的那一位好像还真这么干过,可见那些外国人实力如何。” 无光子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始谈论“诸神降临”的那件事。 “叮铃” 门铃又响,曹吞打开门,就见老骗子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了。 短短的几个小时,这老东西却换了一声衣服,形象似乎变得更猥琐了一些,他身上沾满了不知是什么年代的泥土,手里拿着一根怪模怪样的竹杖,肩上背了一个花布兜,顺着褡裢一直拖到身后。嘴里斜叼着一根烟,耳朵上还别着一根,一张老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 “我能进去吗?” “进来。” 一进屋,老骗子立刻开始搓手,伴随着的眼珠的左右转动,目光扫过房子里每一个疙瘩角落。 “老梆子,你想做贼?”曹吞警惕道。 “不是,你咋跟防贼一样了?”老骗子奸笑,大喇喇的坐在客厅里,对曹吞使唤,“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我时间不多。只能回答你三个,并且还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去,给老爷我倒杯茶去。” “我毒死你个老梆子,你信不信?” “唉,现在的年轻人啦,太浮躁。当年在那桥上,我让张良给我提鞋,来回三次戏侮他不说,他还顺带着给我穿上了。人心不古呀!” 曹吞惊骇:“你就是黄石公?” 老骗子摆摆手:“都是缘法。游戏人间的一个化名而已。” 曹吞盯着他,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虽知道这老头必不是凡人,但也只当他是当世修行者中的一个先行者。却万万不曾想到,这猥琐的老头竟然是个神话传说中的古人! 顿时,老骗子的身形似乎变得伟岸了起来,他脸上那一条条褶子,都像是厚重岁月的沉淀,他每一根干枯凌乱的白发,都像是沧桑岁月的见证......特别是他身上穿的衣服,要是都扒下来拿去拍卖,那岂不是...... “小子,你想什么了?” 老骗子面色不善,他神通不凡,刹那洞悉曹吞心中所想。 “老骗子,你还收过什么徒弟?”曹吞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好汉不提当年勇!”老骗子笑眯眯,颇给人以如渊似岳,高深莫测的感觉,“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问完把书钱给了,我还有急事。” 曹吞正色,拱手相谢道:“救命之恩,接引之恩,再造难比,他日定有回报。” 老骗子也难得正色:“都是缘法,君乃千里良驹,我为伯乐,将来横刀立马,纵横驰骋于诸天万界之类,未必不为一大美谈。” 曹吞脸色一变:“老梆子,你真是时刻不忘占人便宜......” 老骗子神色严肃,做高深莫测状:“何来此言?吾不愿与你这小辈多做口舌之争,有何问题,速速问来,老爷我急着拿钱走人了。” 曹吞沉吟,颔首道:“何为修行?” 老骗子嗤笑:“你还问我干嘛?客服给你的书上,应该都明明白白,让我猜猜,它给你的是《无碍功》?还是《万世独尊大法》……” “都不是……,照那书上说的来修行,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非常人走非常道。” “八荒、六合、五行、四象,该往何处去寻?” 老骗子闻言,“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失声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你们那《大道全解》的书里不就是这样说的嘛,我们这些人,都是造化之尾、天道之末,必须得把己身往‘混沌’演化......” 老骗子闻言,镇定下来,眼中神光闪烁,盯住曹吞上下打量一番,忽而心疼失色道:“你吞了那半张《大道全解》的经引?” 曹吞不解:“什么经引?” 老骗子起身,绕着曹吞转了两圈,盯着他上看下看一番,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一般,口中喃喃自语:“居然直接筑基了......第一次就吞了半张经引......” 曹吞被他看的心里老不自在:“老梆子,有话说话,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了。” 老骗子脸上显出杀猪一样的神色来:“妈的,小子,你把我们文始道门的至高秘法给......给吃了!你给我赔!” 曹吞忍住上脚踹他的冲动,骂道:“老梆子,你疯啦?第一,那是我买的。第二,我根本没吃任何不明物体!” 老骗子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刺激,指着曹吞的手指头都微微颤抖,曹吞隐约觉得自己占了什么极大的便宜,不然绝不能叫这个老狐狸如此失色,不由一阵心虚,面上却镇定自若,道:“老梆子,得了得了,你不是修道之人嘛?这都是缘法,缘法。方法现在我都知道了,你快告诉我,到底去哪找那些东西。” 良久,老骗子终于平复了心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张着嘴道:“小子,记得你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去给我倒杯茶,我就告诉你。” “我真下毒啦,老梆子,你钻茶眼里去了?”曹吞斜着眼瞟他。 “得,老爷我今天亏大发了,还连一杯茶都没喝到。” “你快告诉我,下次我买好茶给你喝。”曹吞心中急切。 “好小子,空口说白话倒有一套。我就告诉你,八荒,本是混沌中演化的八座先天神山,后化成地、水、风、火、雷霆、雨露等八种,是天地造化之基。你的法门,与你的姓名倒也相得益彰,旨在一个‘吞’字......” 说到这里,老骗子皱起眉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极其久远的往事,一双浑浊的眼眸里,散发出追忆的光芒来。 曹吞不禁问道:“怎么了?” 老骗子笑道:“说来倒也好笑,我曾有一故友,他也曾学过此等法门,可惜他练功出了岔子,过三关时身死道消,他去世之前,口中喃喃自语‘吞业’二字。” 曹吞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老骗子似乎又极其忌讳这个话题,摇头苦笑道:“想必是我那老友走火入魔,说的疯话。吞业......嘿嘿。” 曹吞暗自记下“吞业”二字,问道:“哪里去寻这八座神山?” 老骗子嗤笑道:“不要说那八座神山都化掉了,就是不曾化掉,放你面前,以你现在的微末道行,你敢吞嘛?” 曹吞不忿,嘴硬道:“我怎么不敢......” 老骗子仿佛找到了作为前辈高人的自信:“当年泽神山临近此界,下临无地星空,日月只在其腰间。” 曹吞张大了嘴,表现出了“乡下人进城”的惊愕之情。 良久,才开口道:“那我该吞什么?” 老骗子道:“神山化作八种天地之基,每一界都有,此界以‘泽’为最,将来等你破开筑基境后,潜入东洋大海之中,运转神功便是。” 曹吞道:“我不会给这颗星球造成什么危害?为什么现在不能直接去吞?” 老骗子摆手道:“只是叫你去收纳其中的大道碎片,去感悟他,又不是叫你去喝水。至于为什么要等筑基之后,其实说的清楚一点。是要等你结出丹胚,才能吸收大道碎片,在那之前,你只能吞纳一些普通的神性物质。” “什么叫普通的神性物质?” “法宝、丹药、灵药之类的。好了,问题答完了,我还照顾你饶了几个,快拿钱来,我该走了。” 老骗子似乎不想再多少,急切要走。 “不急,不急。老爷子,我想问一下,我现在的实力,放在地球的修行界上,大概什么实力?”曹吞拿出一百块钱递给他,一脸的正气凛然,“多的拿去买烟抽,敬老爱幼是我的本分。” 老骗子接过钱道:“马马虎虎,迟早被人一巴掌拍死。小样还想贿赂我。” “找钱!”曹吞怒骂。 老骗子当着曹吞的面,撕开虚空就走了,留下曹吞愕然面对那道缓缓闭合的缝隙。 “原来我是吞纳了《大道全解》的载体,直接筑基成功了。” 曹吞回过神来,自语道。 他此时筑基成功,泥丸宫隐隐透发神性,于为何筑基成功的来龙去脉了然于胸。 文始道门卖的经文,当然不是一段文档,而是经过特殊改造的一种“经引”,是一种感悟,一种传承。要想让“感悟”这种虚幻的东西能够长存于世,势必需要某种特殊的物质作为载体。 曹吞在沉醉于《大道全解》的感悟中时,无知无觉的开始在体内运使这种法门,结果就是“吞纳”了正在被参阅的“载体”。 而作为《大道全解》这种逆天经文的载体,当然是极其神异稀缺的神性物质,被曹吞“吞纳”之后,成功筑基。 曹吞打开手机,尝试着又呼唤了“客服”几句,如石沉大海,再无回应,又打开《茅山符咒全集》的文档,他此时身为修士,目力所及之处,一行行文字沉浸入心神之中,在脑海中打下深深的烙印,确保自己不会忘记。当然,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吞纳”。 “嗯,画几个符试试。” 他坐在书桌旁,开始照着图画所示,伸出手指一笔一划的在虚空中刻画符咒。 “嗤”“哔剥”“啪” 几声轻响,一发小小的烟花从曹吞指尖腾起,到半空中炸成一朵绚烂的烟花,点点光雨洒落,形成“下次努力”四个小字,隐约将空气炙烤的有些扭曲。 “唔,这神光符果然不是容易画的,换一个试试。” 试了半天,体内的神能消耗殆尽,却没画出哪怕一张成型的神光符来。空气中绽放了几十朵烟花,曹吞毫不气馁,盘膝打坐一会儿,体内神能又复涌动,他开始画另一种符咒“火光符”。 这一次只失败了三次,到第四次时,一张红光闪烁的符咒在半空中飘然而起,熠熠闪光。 曹吞怀着激动的心情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家里绝不是个做实验的好地方,将那张符咒一把攥在手中,尝试着收入体内。 《大道全解》的真义所在,便是炼己身为一容器,纳诸般近道之物入己身,最后大成合道。 连六合八荒都能装下,装两张符咒当然不在话下。事实上,修行界里有专门纳须弥于戒子的法宝,只是颇为稀有,绝不是曹吞这样的底层修士能接触到的。 曹吞将身站定,长身玉立,眼眸炯炯有神,他尝试着运转法门,“嗖”的一声响,符咒钻进曹吞体内,顺着手臂上行到口鼻之后,他又尝试着从口中吐出,但见红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那符咒早已将身穿过大门,直奔对门而去,大门上留下的红色火边高温不减,将符篆的轮廓一直往周围扩散而去。 曹吞万万没料到这符咒速度如此之快,赶忙深吸一口气,止住那符咒向前,又倒吸回口中,便在这一个呼吸间,公寓的大门已变成一片灰烬,一阵风拂来,吹起地上的飞灰,蒙了曹吞一脸。 “咳,咳,咳,”曹吞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妈的,果然被雷劈。” 虽然是灰头土脸,可曹吞内心还是遮盖不住的兴奋,胸口剧烈起伏。 许久,他忽然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去了浑身力气一般,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争斗。 过往数十年的经历,一齐涌上心头,怔怔的望着化为灰烬的大门,恍惚间竟感到有一丝丝的不真实。 紧接着,仿佛又看到一条漫漫长路,路上尽是艰难险阻,稍不留神粉身碎骨,在路的这一边,家人、朋友、亲戚的形象都显化出来,其乐融融,好不温馨。 一边是万劫不复,一边是和美安乐,还需多想如何选择?曹吞张开手,伸出手臂,似乎想去触摸那虚无的光影。 便在此时,曹吞的内心泛起一丝波澜,眼前浮现一张金发碧眼的面孔来。 “卡文迪许……”曹吞低语,霎时间,十四个同事惨死的样子在他心头浮现,那一块快的碎肉,仿佛都化成了隐形的枷锁,压的自己抬不起头。 他往后退去,那压力丝毫不减,他又尝试着往那条充斥这艰难险阻的路上走去,他惊讶的发现。每走一步,肩上的压力都减轻一分。 曹吞艰难的挪动脚步,每走一步仿佛都要把脚嵌入土中。 终于,他一只脚踏在那条茫茫前路之上,一道神光涌入体内,一直上行到两臂之间,他顿时觉得自己有万钧之力,再忍不住,向着上方那看不见的枷锁猛力挥出一拳! “轰” 一声巨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曹吞耳边响起,眼前的所有光景,一齐旋转着向后退去。家人、朋友还有那条路,一齐呼啸着远去了。 幻境破,心魔灭,曹吞睁开眼。 “我当勇猛精进,扯断世间一切枷锁!” “为人者,灵觉难比鬼类,体魄不及狮象,而能以九窍八孔,通阴阳,纳造化,得后天神灵果位,此人之道也。”——来自某不知名次元的《大道全解》 曹吞破除心魔,明心见性,明白了只有己身强大才能不受拘束的至理后,遂将“求道”作为此生的终极目标,誓要扯断世间一切枷锁。 “那秦汉大墓绝不简单,老骗子虽说盗完了,但他随意留下的一些残羹冷炙,也够我肥了,我筑基成功,又能运使符篆,倒也可以去碰碰运气。”曹吞自语,他与老骗子交谈几次,话里话外的旁敲侧击,心中隐约对那神秘的大墓有些眉目了。 天色已晚,街道上的行人却丝毫不见减少,六月酷暑季节的夜晚,正是出门溜达的好时机。 曹吞先是驱车前往官方给出的大墓位置,可惜还隔着几百米远,荷枪实弹的士兵们早就拉起了警戒线。 曹吞不愿硬闯,又掉头前往中午去过的废弃学校,尽管大墓与学校相距甚远,但他相信老骗子绝不会无的放矢。 夜色清冷,阴风飕飕,乌鸦的羽翼划过树梢,树林里顿时回响起响亮的“呱呱”之声。这样的环境,显得老学校更加阴森。 曹吞在远处停下车,步行往学校走去,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发现了这个学校周围的“场域”有些非同寻常,因为一靠近这里,他体内的法力运行就出现了一丝滞塞之感。 又来到那片树林,看着前方的学校,曹吞忽然明白那“哗啦啦”但水声自何而来,原来是校门口的一个喷泉。 “这喷泉有问题,一个六七十年代的小学,怎么会专门修个喷泉?” 正想着,曹吞蓦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似乎有什么人正盯着自己。 “哪里的臭散修,竟敢窥视我倥侗派重地,是想找死嘛?” 一声厉喝,自前方传来,如平地惊雷般,震的曹吞耳膜一阵嗡嗡。 曹吞皱眉,只见虚空蓦地波动起来,前方显露出一大片光幕,光幕内一个青年男子,身穿黑色风衣,正带着居高临下的神色,倨傲的看着他。 “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师兄问你话了,你聋了嘛?”风衣男子身旁,一个身穿高开叉旗袍的妩媚女子正俏脸含煞、凛若冰霜的向曹吞呵斥。 曹吞笑道:“啊呦,对不住,在下初来此地,误闯大名鼎鼎的崆峒派重地,冒犯二位,还望海涵。” 他独身一人,不愿与对方轻易起冲突。 风衣男子笑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掌握了对曹吞的生杀大权,他上下打量曹吞一番,呵斥道:“既然如此,就该过来跪着请罪,对我连说三声爷爷在上。” 旁面那女子一脸媚像,讨好的看着风衣男子,为他的气势所折服。而回头看向曹吞的目光,却是十分鄙夷。 曹吞低眉顺目,踏出一步,弯腰躬身,似欲拜伏下去,青年男女眼中笑意更深。 便在此时,平地上蓦地起了一阵清风,这风不知从何处而来,轻轻的托住曹吞身子,叫他跪不下去。 “蒋发师弟,你又任意欺压别人,难道将临行时师叔祖的话当成耳旁风么?” 曹吞低眉,此地果然还有人! 前方的虚空又是一阵扭曲,喷泉旁显出一个黑色西装的人影。 “哼!”蒋发冷哼,含糊着答应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曹吞,那妩媚女子却转过头来:“不知死活的东西,下次长点眼睛,快滚!” 曹吞转身,毫不停留,急急如丧家之犬,又引来二人一阵大笑。蓦地,曹吞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修道之人,欲求大道,必要心智坚定,你不适合这条路。” 声音冷淡,仿佛审判一般,曹吞惊觉,知道正是那黑色西装人影所发,更不停留,没入黑暗之中。 曹吞一口气奔出两里路远,寻到荒地上有一片低矮的灌木丛,他就伸出中指,在虚空中画道灵符,飞入灌木丛中,他就矮身上前,蹲在里面,那符咒唤作“看不见我符”,能遮蔽气息,虚掩身形。他遮挡好身形,又画出一道“李四符”,可增强听力感知,贴在耳边,霎时间方圆几里之内,树叶落地之声清晰可闻。 凉月高挂,月光推开云层,荒地上的虫儿开始叫唤,曹吞身边就有许多虫子,嗡嗡鸣叫,但他摒弃杂念,充耳不闻,呼吸吐纳,专心修炼。 不觉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曹吞耳朵微微翕动,陡然睁开双眼,看向学校方向。 空气中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风衣男子说话的声音:“师妹,今晚我们去哪里快活?” “师哥,小声点,叫那木头听见可就不好了。” “诶,别怕,真当我怕他不成?况且,远着了!” “哎呦,我的好师哥,饶了我,别乱捏,”旗袍女子娇叱一声,“你真不怕他,怎么将今天那人放走了?我还准备好好炮制他一番了。” “炮制?怎么炮制?放心,今晚我好好的疼爱你,”风衣男子一脸淫相,顿了顿,“莫急,我在那小子身上做了记号,只要我一触发......哎呦,没了!”风衣男子惊叫,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留在的印记没了。 “师哥,快别管他了,看那边,有东西在发光诶!”旗袍女子惊呼,拉着风衣男子往曹吞藏身的灌木丛观看。 灌木丛中,曹吞盘坐,手上显出一张火光符,轻轻催动,放出夺目的火红色光华。 “难道此地的造化,便在此处?”风衣男子愣住,忍不住上前查看。 “慢,师兄,万一是个不善之地,那可如何是好?我看不如先试他一试。”旗袍女子疑心较重,眼波流转道。 “诶,没事,还有虫子在里面叫了,若是有人,早就把它们惊走了,”风衣男子眼冒贼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惊动附近生灵,发隐隐神光,想必是了不起的造化,我若将它带回门中......” 两人上前,风衣男子伸出手,欲扒开草丛,蓦地里红光一闪,炽热火焰铺面而来,风衣男子猝不及防之下,头脸霎时间被高温融化,血液凝固、蒸发,发出阵阵的焦臭味,他喉咙里“呃呃”的响了几声,似乎想说什么,但刹那间脖颈化为灰烬,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 火焰炽热,烧的虚空扭曲,覆盖在风衣男子面庞之上,场景颇为恐怖。只一瞬间,风衣男子就被从头到脚烧成灰烬,尸骨无存。夜风吹来,带起大片的灰烬,席卷向远方,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师哥!”旗袍女子惊声尖叫,表情惊恐,一双眼睛仿佛要瞪裂开一般。 “砰!” 曹吞早已绕到她身后,摆出军体拳的架势,劈出一记掌刀,打在旗袍女子后颈之上,顿时,她无力的向上翻了翻白烟,就此昏晕过去。 “轰!” 几乎在女子尖叫后的刹那,学校方向,一股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霎时间,这个地方所有的蛇虫鸣叫之声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几个呼吸之后,一道身穿黑西装的人影,携裹着一阵飞扬的尘土,疾速奔行而来。 空气中还有旗袍女子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杂着黑衣男子浑浊的气息,二人却踪影全无。 西装人影蹙眉,口中喃喃自语:“不应该呀,难道这么快就结束了?” 想起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尖叫,西装人影的面色愈发凝重,他双手齐出,在虚空中勾勒出两道浑然的曲线,像一面镜子一样,淡淡的溢散着白光,镜子表面又有水波流转,忽然,镜面波动,像是要显现出什么画面一般,西装人影凝眸,镜面迷蒙,依稀只看到一个人影回眸。 “啪”的一声轻响,镜面破碎成无数块细小的光雨,消散在虚空之中。 西装人影脸色铁青,一步踏出,将身跃起,人在半空之中,环顾四周,凝神打量,但见远处公路尽头,一辆牌照模糊不清的普通白色轿车转过岔路口,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砰” 西装人影落地,身形如鬼魅般向着远方追去。 曹吞转过岔路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车速却丝毫不敢放慢,风驰电掣的向自己的公寓开去。 本来在他的计划中,火光符烧死风衣男子之后,他从后方打闷棍,这样一来,整个过程不会发出一点儿声响。 但当他站到旗袍女子身后,准备打闷棍时,他忽然有了一丝犹豫,那当然不是怜悯或是其他的什么情绪。他在想,我到底该怎么打?他对战斗的法术一窍不通,只知道怎么运用体内的真气,情急之下才用出了自己唯一学过的拳法,军体拳。 也就是那一个迟疑,几乎将他陷入极大的险境之中,幸好他还有制定好备用计划,及时开车溜走了。 “嗯,我杀了个人,又挟持了一个人。我残忍、卑鄙。”曹吞心想,他加速前进,超过一辆辆车,路上的摄像头闪出亮亮的白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按下转向灯,猛打方向盘,转到了另一条荒凉的道路上。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杀人,所以他当然不会呕吐,那么应不应该出现教科书上所说的那种“沉重的负罪感”了?他认真的想着,想了许久,他打开车窗,吐了一口唾沫,自语道:“妈的,别说我不是个修士,我就是个凡人,今天也得弄死他!”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好了许多,甚至有些庆幸,如果自己还是个凡人,说不定已经被风衣男子第一句话给活活震死了。当然,如果再往深处去想,如果他不是一个凡人,他说不定就不会大晚上往那种地方跑,可是这样一来,再往深处想,又要追溯到该不该成为修士的问题...... “不管那么多了,总之,即便我不成为修士,有朝一日也可能碰到这种事情,那时候我还是会被活活震死,那还不如我先烧死别人。”这样一想,心情就更好了一些。 “刹” 尖锐的抱刹声响起,他停下车,捏着鼻子抱起旗袍女子,手中飞出一张火符,毫不犹豫的将这辆陪伴了自己两年的轿车烧成了灰烬。 “路是我自己走出来的,一切我都愿意承受,我要变强,我要这世上没人能震死我。”曹吞自语,没有壮志豪情,有的只是果决。 如果说,几个小时前,扯断世间一切枷锁还只是一句口号,是一句空话,那么现在,变强的欲望就像是一株沙漠中的仙人掌,深深扎根在他心中,他不愿再去想那些虚无的东西,火光在他身后腾起,将他的身影拉的格外的长,他仿佛不是烧掉了一辆车子,而是埋葬了一段过去。 “一共十一块钱,算了,载卫兵同志,不收钱了。”出租车师父看着卫兵公寓,开始努力回想自己一路上有没有像以前一样骂卫兵。 曹吞付钱,捏着鼻子把旗袍女子抱下车,她仿佛恢复了一些意识,正口齿不清的喃喃自语:“好疼......” 曹吞用力的补上一记掌刀,看的司机目瞪口呆:“卫兵同志......你这是......” 曹吞瞪眼:“办案,案情需要。” 司机一脸“我懂了”的表情:“我知道了,保密,我一定保密。” 曹吞笑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鼓励:“很好,你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司机。” 司机飘飘然走了,临走前还提醒曹吞办案小心,祝他马到成功。 曹吞转身,走进公寓大门,还没进去,正好碰到李锦儿的弟弟李金走出来。 李金先是盯着曹吞,眸子里似欲喷出火来,牙齿咬的格格直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目光却又被曹吞抱着的旗袍女子给引了过去,他盯着旗袍女子开叉处露出的大腿,眼看直了不说,嘴里还“哗哗”的往下咽口水。 这已经不止是美色的诱惑,还有修士对普通凡人的诱惑。 “嘿嘿,好......”李金迷了,喘着粗气,伸出手要来摸旗袍女子的大腿,“好,给我摸一下......” “砰” 曹吞飞起一脚,将他整个人踹飞出去,躺在大门之外,口中还喃喃自语:“给我......摸一下......”他把手臂无力的伸向天空,像是白花花的大腿就在那里一样。 曹吞皱眉,心想不至于,难道这厮疯了?想到这厮一向是个色眯眯的德行,为女人发疯也不奇怪,他哼着歌往里面走。 “哎呀,小李,这么晚的去哪啊?”曹吞住在一楼,将要进门时,忽然看见小李提着个包下楼,不禁问道。 “没啥事。” 小李是个很阳光的大男孩,此时他笑着,一口白牙很是夺目。 “曹哥,这姑娘,在哪捡的,你女朋友,哎呦喂,啥时候......” “哦,路上捡了个妖精,是个蛇精,可毒了,”曹吞准备开门,笑着打趣,忽然听到急促的喘息声,就跟方才李金的喘气声一样,吓了一跳,“小李,你怎么了?” 此时的小李眼神迷离,丢下了肩上的大包,也直勾勾的盯着旗袍开叉处的大腿,伸出手想要来摸。 曹吞知道小李绝对不是色迷心窍的人,转瞬间,他明白了,怀中这个女子一定是修习有某种魅惑人心的玄功,只要看见她的凡人都会迷上她,为她发疯。 “砰” 他直接松开手,旗袍女子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上前抓住小李的手腕,仔细思索一番,伸出另一手的中指,在虚空中歪歪扭扭的画了一张符咒,唤作“静心符”,贴在小李额头上,过了片刻,小李清醒过来,迷迷糊糊的不大记得发生了什么,曹吞赶忙从地上把他的包捡起来,递给他,拍拍他肩膀:“是不是最近太忙了,休息的不够?” 不知怎地,小李听了这话后,望着他,眼里竟有些眼泪要流出来,向曹吞道:“曹哥,对不起。” 曹吞只道他是内疚,心中不忍,宽慰了几句,小李才收敛精神,背包上路。 曹吞把旗袍女子拖进屋里,就扔在门口,从她头上跳过去,拿出一张凳子,准备提审犯人。 对于他而言,捉到一个“活生生”的修士,意义之重大不可想象,他要从她嘴里,翘出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卫兵公寓大门外,小李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盯着那个巨大的警hui看了又看,终于转身而去,背着那个巨大的背包,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白色的灯光,亮遍了公寓,在靠近窗户口的地方,身穿旗袍的娇媚女子被绑在椅子上,她低垂着头,长发盖出一丝阴影,光影交错之间,那赛雪白皙的面孔更加魅惑人心。 “啧啧,真是个魅惑人心的小妖精。”曹吞自语,“看我给你来个湿身。” “哗” 一盆凉水,劈头盖脸的浇了下去,顺着妩媚女子的乌发、面庞、胸脯一直流到地上,旗袍被打湿,勾勒出一道曼妙的身形来。 深夜、单身公寓、昏暗的灯光下、高开叉旗袍、捆绑、湿身,曹吞托着下巴,竟有些眩晕,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变态了。 “听说一个人要是长期压抑,很容易变成思想变态,嗯,想必是这一年我压抑的太久了。”曹吞自语。 面前的女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她脸上表情涣散,迷离的双眼中,黑色的瞳仁慢慢聚焦,渐渐浮现出曹吞的影子。 “咳咳......”旗袍女子剧烈咳嗽,彻底清醒过来,甩了甩头,满头长发如乌云盖顶般飘散,乌云中落下一滴滴的雨水,撒在地板上。 曹吞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 旗袍女子环顾四周,眼波流转,几个呼吸间,她就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尝试着调动体内的真气,俏脸微变。 “你把我怎么样了?我的法力哪去了?”旗袍女子强自镇定的开口。 “我还以为你要歇斯底里了,这不,消音符我都准备好了,”曹吞挑眉,手中捏出一张符篆,“还有,你那一点真气,真的能称为‘法力’嘛?” 旗袍女子愤怒:“你废了我苦修的经脉?” “放松,放松,其实我是个治水境修士,”曹吞伸出右手手指,一道一尺长的白芒在他指尖吞吐自如,他故意装出高傲狂放的神色,“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江言 高天上那两个神魔一样的高大身影,你来我往的战斗着,纠缠着,有那么一瞬间,江言只觉的呼吸困难。 很难描述这种感觉,当人面对那些太过巨大,以至于无法描述甚至无法接受的东西,一定会生出窒息的感觉,这毫无疑问。 第二百七十五章 打败他,这是江言心中的想法,打败他。 他希望那个佝偻的身影打败那个身材魁梧的大汉,那样的话,林梦蝶自然就不用再出手。 事实上,这个时候,他已经能隐约的感受到,从林梦蝶置身的那个方向传来的一种压迫感,毫无疑问,春兰星的公主当然已经积蓄了太多的力量,或许足以和高天上的神魔虚影一战了。 然而,江言还是不希望发生那种事,他希望世界意志可以把袁灭打趴下,那样林梦蝶或许就不用去搏命……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耳畔传来青城弟子的声音,无云子正在说些什么,“一个叫曹吞的家伙……” 曹吞?江言在心中摇了摇头,他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他听到青城子弟还在诉说: 修士筑基之后,真气能够外放,才能称之为法力。 那贱人看着曹吞指尖的一尺白芒,脸色变了又变,心中不住的想,这人怎么会是个筑基修士?他既然是个筑基修士,为何又要那样忍让退避、委曲求全? 忽然,她眼波流转,低眉顺目的看向别处,口中轻轻恳求:“哥啊,既然你是筑基修士,要我怎样,我也不能反抗,只能随你胡来了。” 曹吞点头,得意道:“你知道就好,我要什么,你都要依着我。” 那贱人捕捉到曹吞的得意之色,更加千娇百媚的开口道:“既如此,好哥哥,你且帮我把这绳索给松放一些,奴家好与你......” 你看她低眉顺目,音容婉转,便真似个受了气的小媳妇,急切的要向丈夫认错一般。 曹吞点头:“可以,只是这绳索需得加长些。” 那贱人诧异道:“哥啊,你说什么?” “这绳索太短,施展不开,才捆的如此之紧,”曹吞微微摇头,似是极为遗憾,紧接着,他从身后摸出了一条粗大的鞭子,握在手中,“加上这条,想必就足够长了。” 那贱人见了二指宽的一条鞭子,吓的魂飞天外,花容失色道:“哥啊,你要干什么......” “啪”的一声,那贱人忍不住闭上眼,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睁开眼,只见曹吞一鞭子抽在墙上,登时留下一条寸许深的鞭痕,漱漱的落下许多粉尘。 “需得先试试,这绳索够不够结实。”曹吞又抽了一鞭子,旁若无人的自语,又把目光投向那贱人,“墙壁想来够硬,只不知与修士的皮肉相比如何。” 那女子被吓的魂飞魄散,见他冷冷望来,真个涕泪横流,摇尾乞怜,再无一丝媚态:“亲爹,您饶了我,您想知道什么,我绝不敢有丝毫隐瞒。就饶了我,饶了我对您的不敬与冒犯!” 曹吞上前,解下绑缚,那贱人浑身颤抖,跌下椅子,伏倒在地,连头也不敢抬一下,任凭发落。 “你看,只要你听话,不在我面前搞那一点小聪明,我不会让你受罪的,”曹吞蹲在那贱人身旁,伸出手指,把几缕发丝绕在手上,平声静气的笑道,“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齐英贞,是崆峒派的三代弟子。” “齐英贞,”曹吞略加品味,而后忍不住哑然而笑,眼前这女子轻贱放荡,毫无人格可言,哪里与名字里的两个字沾边?但他并不出演讽刺,只问道,“你们晚上在学校那边干什么?” “那.....那是,我听师哥,就是被你烧死的那个人说,我们崆峒派的大师兄在观摩里面的封印。” “封印?什么封印?”曹吞皱眉。 “我......我不知道,他说的原话是,‘那木头正在观摩里面的封印,叫我们来给他望风’。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木头?” “那是我派的大师兄,崆峒掌门青木老人的关门弟子青松子,我曾数次勾引他,他一心向道,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我就与我师兄......苟合,是以自后私下里都叫他木头。” 曹吞嗤笑:“真是个贱人。” 那贱人连连点头:“你说的是,我就是贱人,我不该冒犯你,我有罪......” “说说,当今天下修行门道的格局,”曹吞打住她的忏悔,心中一阵大汗,没想到这普普通通的审讯手段,用在修士的身上居然如此卓有成效,他不禁疑惑,难道修士不应该都是见心明性、心坚如铁的嘛! “您太高看我了,天下如此之大,我一个小小崆峒弟子,连筑基也不成,哪里知道天下修行道的格局,”那贱人知无不言,竟变作了一个话痨,“中原修行道的格局,我倒了解一些,大致分为南北两派,北派以龙门教为首,北派的巨子叫做朱赤霄,龙门教以下,有全真派、崆峒派、上清观、金华山、灵宝阁、纵横阁等,南派以五斗米教为首,巨子叫做张天一,下有龙虎山、合皂山、正一派、蓬莱派、天师书院等。中原道门,向来以南北分化,互有交流,互有冲突。道门之外,中原还有佛门,圣地就在檀溪,下有天台上,五台山,峨眉山等,其他,还有一些著名的散修高手,也能周旋于各大派之间。至于中原之外,海外或许有散修,只是向来不履中原,西藏还有佛门大高手,其余,则大抵不可闻了。传言几百年前,民族风雨飘摇之际,中原修行道魔修横行,后来被正派剿灭,如今大抵不见踪迹了。” “呼,难道没有什么,丐帮之类的?我听说僧尼道丐,个个不凡来着。”曹吞打趣,搬来一个凳子,坐在上面慢慢的审问。 “有,我们门派,就有老辈人物喜欢扮成乞丐混入凡人之中,体会凡人疾苦,磨砺道心。”那贱人知无不言。 “哦,对了,再说说修士与凡人的关系,你们都怎么跟凡人相处?” “各门各派,在俗世都有自己的产业,而且都是很不凡的大企业,为了给门人弟子行走世间提供方便,譬如莲花集团,那是灵宝派的产业,他们这一代的大师兄很会做生意,还有......” 曹吞惊讶,没想到能听到这种消息,那个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商人,竟然是一派的大师兄?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卡文迪许。 “难道国家不管吗?”曹吞觉得自己从前真是太好笑了,以为当了卫兵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抱打不平,为民除害,现在看了,那真是太天真了,因为在这个凡人社会之上,还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但能量巨大的修道者社会,凡人世界的种种利益变化,也许只是受那个修道者社会的波及影响罢了,他不禁去想,如此一来,岂不是修道者变成了国家的上层建筑?难道当权者不会如坐针毡么?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从来没有门派敢招惹国家。”齐英贞道。 “那么,再来说说......” 足足有两个小时,两人一问一答,曹吞非但对所谓的“修行道”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而且还得到了一本书,书名叫《修士的日常生活》,在书的封皮上写着一行字:“修道者,请让我来教你怎么生活。” 打开书,扉页上出现目录,曹吞牙齿发酸,嘴角抽搐,因为他发现目录上写的是: 一——保护家人身体健康与你的手腕力度控制。 二——如何制作足够锋锐的剃须刀片。 三——尽量食用火红毛刀鱼,以免牙垢难以清除。 四——如何购买火红毛刀鱼鳞片牙刷清除牙垢。 五——...... 不正经的语气忽然令曹吞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飞快的向后翻去,果不其然,一句话赫然呈现在最后一页。 “本书由文始道门出版,千伽海鲜赞助。” 曹吞扬起书页:“这书是哪来的?”他以为老骗子的文始道门虽然不大靠谱,但绝对神秘,没想到随便一个底层修士身上都有他们的书。 “是文始道门出版社出版的,”齐英贞心中奇怪,语气中却丝毫不敢显露,“他们是凡人眼中的骗子,修士眼中的神秘出版社。” “神秘出版社?”曹吞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文始道门的信息。 “关于这个出版社,我真的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一丁点都不知道。这本书是师门发的,每个刚入门的弟子都有一本。” 曹吞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默然半晌,他把那本书放在茶几上,居高临下的审视了眼前的女子几分钟。 齐英贞沉默着,知道自己的判决即将来临,她想要求饶。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仿佛肝胆被冻结了起来。 曹吞上前,拽着齐贞英的低领,那贱人闭上眼,不知自己的命运究竟如何,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惨剧的画面。 曹吞开门,一把将她推了出去,然后一个正踹,踹在那贱人的腰间,一直将她踢到对面公寓门口。 “我说过,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不在我面前耍那些小聪明,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走。” “砰” 门被重重关上,齐英贞双目失神的站在门外,不明白对方为何放了自己。良久,她迈动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卫兵公寓。 曹吞敢放齐英贞离开,当然不是因为他“诚实守信”。他关上门,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从茶几上拈起几张纸来,纸上写的是《崆峒派翻天功筑基境法诀》。 齐英贞心神被她攻破,失守之下有问必答,他当然不会放过崆峒派的镇教法诀。 这也是他敢放走齐英贞的原因所在,泄露门派镇教法诀乃是大罪,齐英贞一个还未筑基的小修士,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杀。放走齐英贞,她回去之后,要么装聋作哑,要么误导崆峒派的众人,总之,打死她也不会把线索往曹吞的身上引。 而留下齐英贞,那是着实让曹吞头痛的一个选择,这个念头甚至都没有在他的脑海中过那么一下,就被他狠狠的给踢了出去。 至于齐英贞是否会来报复,曹吞一点儿也不担心。 一夜审问,修士世界的轮廓他已有了映像,这是个法力为高的世界,中间夹杂了许多阴谋、血腥、欲望、暴力,以及热血。 而这一切都是卫兵的专攻之道,曹吞相信,以他的能力,以及《大道全解》的神奇,他可以在这条路上走出很远。 凡人一生坐井观天,绝大多数人几辈子都难以得知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他既然有幸能够踏足其中,何乐而不为? 所谓“修道之路”,在曹吞眼中已变成真正的通天大道,他要一直坚定的往下走去,一直走到尽头。 一个人若是有了这样的远大志向,就绝不会再把一个妩媚的贱人的报复放在心上。 “啊......哈欠” 曹吞沉沉的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中的书,转眼打量了窗外的夜色,发现正是一片万籁俱寂,时针方走到两点,正是一天之中阴气最旺盛的时刻。 他伸个懒腰,准备去好好的睡一觉,今天的经历实在太丰富了,比过往二十年的经历加起来还要丰富的多。 “什么翻天功,真是垃圾,讲的什么幺蛾子道,比大道全解差一万倍。” 临睡前,他迷迷糊糊的看到,一条黄金光华漫天的大路,通天而去。 六月,天亮的格外的早,曹吞睁开双眼,起身愉快的伸了个懒腰,虽只休息了几个小时,但精神饱满的不可思议。 修道之人抱元守一、敛精藏神,能够达到如同婴儿一般的深度睡眠。 曹吞简单洗漱了一下,离开家门,推开厚重的铁门,穿过一带幽静的小路,来到公寓后专供卫兵家属晨练的公园中。 晨光微熹,天空呈现出一种青芒芒的色泽,太阳正与东海的碧波若即若离。 这是一个荒僻的公园,破旧的晨练器材、年久失修的鹅卵石小路以及无人打理的杂草,都让这里变得冷冷清清、难觅人踪。此时时候又早,夏虫还在窸窣的鸣叫,公园里更没有一个人影。 曹吞放眼打量四周,不禁叹了口气。 公园中央有一棵老树,正当枝繁叶茂的时节,重重绿影掩映着茂盛葱茏的树冠,直刺苍穹。因为长得太高,年岁太久,当年在规划修建公园时免于一劫,被划成了此地地标。 曹吞仰头看着这颗老树,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如猿猴般灵巧的向上攀爬。转眼间,他已爬了七八层楼的高度,忽然,他一脚踩住粗大的枝干,稳住身形,伸手抓住树枝上一个摇摇欲坠的鸟窝,将它重新固定在树枝间,放出一丝温和的法力安抚巢中振翅欲逃的乌鸦。 乌鸦振翅,呱呱鸣叫,似欲与曹吞理论,为何私闯民宅。 “一大早就扰你清梦,实在对不起的很。”曹吞道歉,双手连连划动,顿时,此地枝叶纷飞,一齐覆盖在鸟巢之上,将其牢牢固定住,再不必担心风雨侵袭。 乌鸦瞪他一眼,无话可说,不再理论,翻身躺下睡回笼觉去了。 曹吞更加谨慎轻盈的起身,悄没声的来到最高的树冠之上,将身立定,透过树叶的缝隙,怔怔的看向远方慢慢苏醒的城市。 这是他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力量俯视着什么东西。 他就那样就入迷的看了许久,直到天边的第一缕金光照在他身上,他眼眸中闪烁出金光,蹲身打了七支盘腿坐,张口吐出一口郁积已久的浊气,眼观鼻鼻观心,静静感受晨辉中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紫气。 那紫气初时只有一缕,被曹吞吸在口中,当成引子,引来水波一般粘稠的紫气,洪波涌动,包裹住曹吞周身。 “嗯......” 曹吞舒服的哼了出来,周身八万六千个毛孔一齐舒张,尽情的呼吸着,将这来自太阳的神秘能量全数收入体内。 紫气凝成霞光,自头顶泥丸宫汇入,呈一道紫霞状,穿过中丹田,来到下丹田气海之中,化成雾状,充斥其间,沉浮不定。 曹吞睁开眼,哈哈大笑,总算明白如何修炼了。 只要这紫色雾气足够浓郁,凝成一颗紫丹,便能突破至金丹境界。 “嗡” 便在曹吞得意之时,惊变抖生,只觉得头脑嗡嗡震动,心口剧痛,急忙内视,但见一面镜子,正面光华流转,一尘不染,反面却黑雾缭绕,腐朽破败。它破开心室而出,转瞬间飞到丹田气海之上,轻轻震动,将刚刚凝聚出的紫气吸了个干净,随即回转心脏之内。 曹吞惊的张大了嘴巴,半晌不能言语,回想起老骗子的话来。 你的心镜一面一尘不染,一面却满是尘垢! 那时曹吞只拿老骗子当骗子,当然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昨日他得到《大道全解》之后,也曾回忆起这句话,但只当所谓“心镜”就是“心性”的意思,没有去深想,现在看来,这“心镜”竟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而且,老骗子似乎也是因为他的“心镜”而选择他的! 一瞬间,曹吞的脑海中满是疑惑。 心镜到底是什么? 心镜有什么用? 我的心镜跟别人有什么不同? ...... 良久,他忽然哀嚎道:“你ma的,我不知道这该死的心镜有什么用,我只知道他把我辛辛苦苦一早上修来的法力都抢走了!” 因为,他刚刚内视下丹田气海,发现里面只剩下一丁点的紫气了。 “一大蓬变一丁点,你还真知道给我省!”曹吞恨恨的诅咒,心有不甘,“合着我一大早全为你忙活了!” “诶,不对,一大蓬紫气变成一滴小水珠了,这是怎么回事?”曹吞惊觉,本来充斥气海朦胧紫气现在变成一滴紫色的水珠,不知是好是坏。 “云太多才能变成雨,难道这紫色的水滴是浓缩出来的精华?”曹吞狐疑,尝试调动那一滴水珠,“不对,液体升华成气体才对,难道这是一种比较低级的形态?不然为什么调动不了?” 丹田充斥紫气的时候,他可以随意调动,转念之间就可顺着筋脉运行到手臂、腿脚上,能显著增强力量、使身体变得轻盈。可是刚刚尝试调动那滴水珠,就像搬山一样沉重,那水滴根本就不能被他调动! “倒了八辈子血霉,身体里有这什么劳子的心镜,难道我只能去炼化‘八荒’提升修为?”曹吞牙疼,他隐隐约约感到炼化“八荒”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学习崆峒派的法门的原因。 忙活了一早上,却没有弄出一丁点可以调动的“法力”,曹吞牙痒痒的往树下退去,太阳已经彻底升了起来,那一点紫气已经消失不见,再待在此处也没有意义了。 他慢慢滑下树时,发现那只乌鸦正从乌巢中爬起来,小小的黑眼珠盯着他转个不停。曹吞没有好心情,恶狠狠的冲它做了个愤怒的表情。 “呼哧,呼哧,锦儿,你好厉害......” 刚刚滑到一半时,曹吞猛的抱树停住,侧耳倾听,竟然听到了一个男人在说话! 他一阵头大,他修炼时心神太过专注,不曾分心观察四周,有人进了公园也不知道。 他一个鹞子翻身,轻轻的趴伏在老树宽大的枝丫上,仔细倾听。不是他喜欢偷听别人说话,因为那个男人的声音令他感到有些“熟悉”,并且话语中有“锦儿”这个熟人。 “嗯,嗯,啊,啊,局长,爹爹,你慢点儿......”一个女子声音响起,带着些许的迷乱之情。 曹吞仔细辨认那个声音,带着些许的不愿相信,再三确认之后,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竟然是李锦儿和卫兵局局长王丁山! “都出来车震了?”曹吞喃喃自语,一瞬间,脑海中闪出过往的许多片段、画面,幻灯片一样的循环播放起来。 曾经四年同窗,从天真热血到熟谙世事,都想着投身卫兵事业,报效社会。 谁知两年同袍,竟从报效社会变成胯下承欢! 幻灯片渐渐混乱了起来,脑海似要宕机了一般,他张开手,没有运转法力,以一双肉掌向树枝上的尖锐之处抓去,刺痛使他勉力镇定下来,他看着下面的那辆宝驴轿车,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悲悯。 他并没有难过、悲伤、愤怒等负面情绪,只是觉得很震惊。 “两年的时间,或许真的可以改变许多人许多事,但海岸边的岩石,即便千百年过去,依旧傲立屹立。真心不想改变的,终究不会改变。” 曹吞自语,不愿寻求自我安慰,更不愿意相信李锦儿有所谓苦衷,那绝不是卖身求荣的理由。 他站起身来,想到王丁山平日里刁难自己的样子,就欲合身扑杀而下。 “不对,我怎么能杀两个普通人了?”曹吞摇头,将一杀百了的魔念自脑海中驱赶出去,“他们既没有要杀我跪下告罪,也没有要好好的炮制我一番,我怎么能随便杀了他们?难道只因为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他顿时想到某著名武侠小说中的片段。 “我岳老二绝不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 想到这里,曹吞的额头冒出冷汗,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现在的本事固然比武林高手要强的多,可觉悟却未必比得上一个恶人。 将心中的杀意敛藏起来,曹吞最后看了一眼那辆轿车,清啸一声跳下树去,飞快的消失在公园外面。 “啊!死鬼,我就说了门开着,一定是有人,他走了!” 车中,李锦儿推开王丁山,看着上面的树干,再看着远处的人影,觉得头脑有些发晕。 “艹,我知道!我都被吓软了!这几天怎么这么晦气!昨晚的事还不知道怎么样了!”王丁山一脸晦气打开车窗,吐了口唾沫,旋即又意气风发起来,“小宝贝儿紧张什么,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我王丁山就是规矩,哪个不开眼的敢乱嚼舌头,李兵就是前车之鉴!” “谁慌张了,就是突然出现个人,把我给吓到了,”想起昨天王丁山给自己的“大面子”,李锦儿不由得转嗔为喜,主动低头,“要不是为了那个不开眼的小李,我哪能答应你到这儿来......” “行了行了,别白费力气,老了,腿脚不麻利,容易软,把车里收拾干净,准备上班,唉,省里面来了人,要调查昨晚的事,我的好日子,也不知道还能过多久!”王丁山抓着李锦儿的头发,随意使唤着。 曹吞一口气奔出公园,回到公寓,迅速的换上卫兵服,来到梳妆镜前,仔细的正了正自己的卫兵帽。 他要去辞职,郑重告别身上穿的这一段过去,去做一个真正的修士。 也许在真正的修士眼中,这只是一重不太重要的凡人身份,可在他眼中,这却是重若千钧的夙愿,也是一重沉重无比的枷锁,如今他要去辞职,而后做真正的自己。 曹吞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身材健壮,比例匀称,没有那种肌肉壮汉的累赘感,说的写实一点,从背面看的话,他跟阿汤哥很像。此时他腰杆笔直的步行前往警局,一路上的行人纷纷为之侧目。 他不为所动,穿街过巷,来到一处红绿灯路口前。 “曹哥,早啊,怎么今天步行上班?” 正是上班早高峰,路政的卫兵在指引交通,抓闯红绿灯的人,见到曹吞,客气的打招呼。 “车子坏了,走走路锻炼身体。”曹吞笑着回应。 “得了,就你那身手,还需要锻炼?诶,曹哥,我听说总局昨晚出了大事,好多人被下封口令,真的假的?”路政的兄弟神秘兮兮的道。 “下了封口令,我能说什么?那边是怎么回事?”曹吞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而后指着前方的红绿灯,平静的问道,事实上,他心中猛的一跳,因为他又看到了老骗子! “那边了,闯红灯,还是个骗子,骗到咱们头上来了,说不放他走就让咱们破财。”说着,路政兄弟不厚道的笑了,向对面路口停着的一辆警车努努嘴,“还让咱们破财,经我们两审批,决定让他先破财!” 说着,路政的兄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柄青铜小剑,有三寸来长,锈迹斑斑,看着像个老东西。 “你还别说,老头还真是个不简单的骗子,随身携带假文物,要不是碰到我这个行家,说不定还真就有人被他给骗了!”路政兄弟掂量着小剑,得意洋洋的向曹吞道,似乎要给他瞧瞧自己的厉害,“就这锈迹,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看的出来,一看就知道是作假的,一点氧化反应都没有,批发市场二十块钱一把的东西。” 曹吞皱眉,盯着警车那边,他筑基以后视力长足提高,此时仔细打量之下,发现那里面坐的人,一蓬乱糟糟的头发...... 妈的!曹吞一拍脑袋,这人确实是老骗子! 他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路政兄弟,一把夺过那柄青铜小剑:“我喜欢,给我玩玩。”说着,他将小剑收入口袋中,向警车那边走了过去。 “诶......曹哥......”路政兄弟在后面喊,可是曹吞经去的远了,他挠了挠头,又从兜里拿出一件青铜小钟,也有三尺来高,轻轻摇晃之下,小钟叮咚作响,声音悦耳有穿透力,不禁自语道,“这骗子还准备的挺齐全,这小钟也不知在哪批发的,音色不错,可以把玩。” 曹吞走过去,路政的车子正准备开走了,车里人见他来了,下来打招呼。 “曹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这边有案情?昨晚总局……” “不该问的别问,正好,我在抓捕一个骗子,跟他很像,”曹吞指了指车里的老骗子,“给我看一看他贼眉鼠眼的正脸,我才能确认。” “哈?保密啊,好嘞,看我的,”这位路政兄弟也很热心,上前将老骗子拉了出来,“曹哥,是大案子不,我看他像古董骗子?” 老骗子看到曹吞,嬉笑道:“卫兵同志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曹吞上去踹了他小腿杆子一脚,骂道:“又是你这个骗子,屡教不改!” 又对路政兄弟道:“好同志。把他的作案工具交给我,我要带走他,跟他单独谈谈。” 路政兄弟为难,拿出几只青铜小器物,有长矛、小刀、盾牌等,一共七件,递在曹吞手里:“曹哥,这不合规矩?” 曹吞冲他眨眼,低声道:“你回去查一下就知道了,他叫李一水,是个惯犯,但涉案金额小,不能定罪,最后只能放出去,还要白费一番功夫。”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回头看了看老骗子,又对路政兄弟摇了摇头。 “还是曹哥知道变通。给我们省功夫,”路政兄弟脸上先是露出了然的神色,随即又露出好奇神色,“涉案金额小,是有多小?” 曹吞看出来这厮虽然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也细的很,怕他怀疑,便伸出手指头比划道:“十块钱。” “小子,我就知道你是来救我的,真不亏我带你走上修行这条路。”二人来到一个巷口,老骗子趾高气昂道,一脸的得意。 曹吞忍住把鞋印拓在他脸上的冲动,痛心疾首道:“我说老东西,你怎么说也是当年指点过张良的前辈高人,怎么就不能有点风骨,竟然闯红灯被抓!” 老骗子不以为然:“不就闯个红灯嘛,有人要抓我,我还不快跑,等着别人抓?” 曹吞惊道:“真有人要抓你,是谁?” 曹吞炸毛,老骗子虽然说话做事不靠谱,但法力一定是恐怖滔天的级别,谁能抓他? “那什么,市长办公室的人。”老骗子撇嘴,“几个凡人,还敢对我不客气......” 曹吞瞪大了眼,感觉头皮发麻:“市长办公室的人抓你干嘛?” 他环顾四周,发现无人窥视。 “我进去抢东西啊,他们就抓我。”老骗子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进去,”曹吞不敢相信的问,“进去抢东西?去市政府抢东西?你升级抢劫犯了?” 忽然,他眼珠一转,从老骗子身上敏锐的联想了凤城市的一些都市传说。 凤城市只是个小地方,可以算是三线城市,但这样一个三线城市却创下了举国为之侧目的一项记录,那就是历年来地委书记改换最多的城市。 四十年来,凤城市领导换了八十来次,这样骇人听闻的数据很难叫人不往都市传说方面联想。 曹吞过去对那些都市传说不以为然,现在却不禁深思,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地委书记们频频辞职? 没有政绩?没政绩的地方多了去了。 不好站队?不会八十多个都不好站队? 黑恶势力?开玩笑,在我国哪有能威胁到地委书记的黑恶势力。 除去这些,还能是因为什么? “小子,你眼里贼光闪闪,在想什么?”老骗子伸出手,在曹吞面前晃了晃。 “哎呦,我怎么突然就想的入迷了?”曹吞惊醒,悚然一惊。 “小子,你刚成为修士,真气正在开发改善你那发育不健全的大脑,所以最近几天你会有以下几种症状,”老骗子嘴上尊尊教诲,面色却让人感觉他在占人便宜,“第一,你的大脑会异常活跃,容易把某些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而后强行在脑海中给它们建立联系,这种情况简称脑残。二,你眼前会经常出现许多奇异的景象,具体情况视个人而定。三,你会经常陷入思考,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把复杂的问题无解化,这种现象常发生在对人生意义与人生道路的思索上,说的难听点就叫咸吃萝卜淡操心。” 曹吞点头,而后破口大骂:“你才是脑残,你全家......” “别打,别打,臭小子,”老骗子打住他,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小子,我进不去市政府大楼。可是你能,你得帮我。” “帮你抢东西?我还有正事要办了。”曹吞惦记着辞职之后放飞自我了。 “什么正事能比这事重要?”老骗子变脸,难得露出郑重之色,话语中隐含威胁,“小子,你一定要帮我,这关系到百万人的性命,你可不能当孬种,文始道门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孬种,小心我废了你。” 曹吞斜睨他一眼,见他说的煞有介事,目露凶光,心头一跳,想到数百万人的性命,道:“老东西,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善茬,说要我干啥,送死我不去。” 老骗子拿出一张图纸,托在曹吞面前,开始给他“布置任务”。 “你是说,在凤城市地下一千米的地方,埋着一个超级无敌大炸弹,只要一炸,凤城市就会被炸上天,”片刻之后,曹吞将老骗子的“计划”深深的印刻在脑海中,貌似平淡的开口,“而我要做的,就是潜入市政府大楼,去到防守最严密的机要室,从那里面打一个洞。一直钻到地下一千米的地方,冒着随时会被塌方的泥土压死的风险,去探查一下这个炸弹什么时候会炸开?” “补充一下,那个炸弹随时可能会爆炸,这也是风险之一,”老骗子嬉笑着开口,一脸的胸有成竹,“就这样,没别的了。” “嗯,”曹吞点头,似乎对自己的一番总结很满意,忽然,他伸出手横在体前,双目圆睁道,“我自废行不行?” …… 青城弟子娓娓道来,江言一开始虽然不大爱听,但不知怎地,忽然一下竟听的有些入迷了,这时候,他不禁为那“ 曹吞”的命运担忧起来。 凤城市?是哪座城市? 这时,他忽然听到林子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哨声。 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一大群人影忽然出现,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江言一行人正在包围圈正中。 第二百七十六章 是斩龙组的人。 江言一眼就认出来斩龙组的制服,事实上,从江汉市到秘境,斩龙组的人追杀了他一路,江言想不对他们印象深刻也难。 斩龙组……想到刚才青城弟子讲的关于“诸神降临”的事情,毫无疑问,那些外族人跑到中原为非作歹的时候,最后是斩龙组出手将他们消灭的,江言觉得,那白胡子老头很有可能就是白云天一类的存在。 而他正要和这样一个组织为敌。 曹吞 “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老骗子一幅吃定了的表情,“因为你绝不会自废,更怕我废了你。” 曹吞默然。 “可是,你总该给我一点帮助,”曹吞再次瞪眼,盯着老骗子的口袋,似乎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宝贝,“先天灵宝来个十件八件,禁忌符咒千百张就可以了。” “我只能给你精神上的支持,”老骗子不为所动,黑手搭上曹吞洗的干干净净的卫兵服,“放手去做,本来这种事情该是我去做的,可是下界大道高远,许多神威无量的‘法’都施展不出,我虽有滔天法力,也打不穿一千米深的地壳。” “那你总能给我打打下手?比如放个瞌睡虫,让机要室的保安美美的睡上一觉,”曹吞兀自不死心追问,“或者我们绑架市长,你变成他的样子,发布挖地道的命令。” “哇,小子,你真是我们文始道门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老骗子惊喜的搓着手,似乎曹吞的话很合他的心意,“可我真的只能提供精神上的支持,我不能对凡人使用法术,将你接引上修行道已经是我的最高权限了。” “那你教我点法术也好,我来放瞌睡虫,我来变市长,”曹吞死缠烂打,不愿放弃。 “唉,小子,你就不要缠着我了,我想要任何东西,只能拿你的气运之力去跟我们的客服购......”老骗子忽然捂嘴,看着曹吞,“那个,说漏嘴了。没啥,没啥。” “什么是气运之力?”曹吞面色不善,想到了此前发生的许多倒霉事,“我买那两本书,到底花了什么?” 老骗子挠挠乱糟糟的头发,似乎有些头大:“我实话跟你说了,几乎是你全部的气运,为什么收你十块钱?那是因为你现在太弱小了,你的气运跟这方世界的整个气运比起来,就像是十块钱与整个世界的钱比起来一样。等你强大起来,每买本书要花的钱多到你想哭!” “我晚上想去探查一下大墓,结果却杀了个人,烧了辆车,惹上了崆峒派,”曹吞盯着老骗子,目光中似欲喷出火来,“我早上起来想去修炼,却亲眼目睹昔日同窗与人车震,这些,恐怕都是因为买那两本?” “呃呃,小子,你赚了,你赚了......”老骗子心虚,看看左右,发现是个巷子,难以脚底抹油。 “我赚了?”曹吞揪住老骗子的衣领,“你姓马嘛?” “我......”老骗子讪笑,伸手掏出几杆青铜小兵器,还有一颗子弹模样的东西,“那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没事先告诉你,是我的错,这些东西就当是给你的补偿了。” 曹吞眼睛瞪的更大了,那些兵器都是先前被他拿在手里的,不知不觉间竟然被老骗子收走了! 他伸手把所有东西都抢了过去,仔细打量青铜小剑、小刀、盾牌等物,问道:“这是什么?” 老骗子赶忙为他解释:“这是法宝,是我从那座大墓里带出来的第二珍贵的造化。” “就这个?第二大的造化?”曹吞震惊,昨天审问齐英贞时,对方告诉他大墓的封印还没有被攻破,要等到三日后,各大派老辈高手齐聚此地时,再合力破之。 “这怎么用?”曹吞发问,青铜小兵器造型精巧,让他忍不住想要催动。 “注入法力,看谁不爽就砍过去、砸过去。”老骗子殷勤解释,脚步轻轻挪移,“不过以你的法力最多催动一把,还会很吃力。” 曹吞调动全身法力,注入青铜小剑之内,霎时间此地青光大盛,小剑腾空而起,迎风涨到一尺来长,在风中摇头摆尾,似欲活过来渴饮鲜血一般。 曹吞撤回法力,接住小剑,一把将脚底抹油的老骗子拉了回来。 “小子,你不要以为我怕你,老虎不发威你当我......” “快说,第一等的造化是什么,”曹吞嘿嘿一笑,不理会他的威胁,“这又是什么?” 他拈起另一枚老骗子给的东西,在手心轻轻掂量。 这个东西形状像子弹,就是小了一号,除却银白色的头部之外,其他地方都被不知名的兽皮包裹着。 “第一等的造化你就不要想了,已经被我送回师门了,”老骗子干瞪眼,拿曹吞没办法,“至于这个东西,嘿嘿,这是一件威力强绝的大杀器,比原子弹还厉害了,你要小心使用。” “比原子弹还厉害?”曹吞狐疑,觉得不大可能,“再给我一件宝贝,咱两就扯平。” “小子,你不要太贪心!”老骗子嘶吼,“你还想要什么?一套神兵都给你了!” “我要你身上的聚宝盆,快交出来,就是你收我东西用的那玩意儿。”曹吞催促,“聚宝盆”只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一个名目,他猜想老骗子身上应该有这类法宝。 “不可能,那是我行走此界的根本,不然我来这里干嘛?”老骗子不同意,聚宝盆用处太大,谁都不会让出。 最终,老骗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嵌着无数珠宝的黄金小盆,始一拿出,宝光四射,刺的曹吞睁不开眼。 趁此机会,老骗子斜出一步,冲出曹吞的“封锁线”,三步并两步的跑出了巷子。 曹吞睁开眼,连连跳脚,急忙追出,老骗子早已脚底抹油扬长而去,巷口只留下一张纸: 小子,算你狠,你要是不帮我把事情给办了,我一定废了你不可! “妈的,这老梆子。” 曹吞苦笑,他还想问一问老骗子心镜的事了。 聚宝盆没能到手,曹吞也不遗憾,收货已经足够,他运转法力,将那些刀枪剑戟都收入丹田气海之中。 “嗡” 心口剧痛,心镜又飞临丹田气海之上,扫出一抹黑光,摄来一面青铜小盾,似乎是观察了一会儿,又将其放回,自回转心室去了。 “呼” 曹吞松了口气,他本来还担心这心镜是个排外的主,几件青铜兵器也神异非凡,他们要是在自己体内打起架来...... “要去市政府办事,就得靠这一身皮呀,看来辞职的事得等一等。”曹吞叹息,决定把放飞自我的事推一推,他得把这个班上好,才能有机会去地下一探究竟。 一路上,曹吞想了十几条方案,最后却全都pass掉了,进市政度大楼不容易,进机要室难,想要在机要室打一条一千米深的通道,那更是难如上青天。 人在专心思考一件事时,总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曹吞来到卫兵局门口,还差一刻钟到上班时间,若在往天,此时这总局门口必然是沸反盈天了,可是此时却冷冷清清的没半个人,只有一群荷枪实弹的武警守在门口。 走廊上最靠门的一根立柱旁,俏立着两个花容月貌、身材纤细的美丽女子,其中一个,就是昨晚被曹吞“审问”的齐英贞,在他们身旁,还有一个卫兵正垂手而立,模样甚是拘谨。 曹吞皱眉,没想到在这里碰见齐英贞,难道对方不顾杀身之祸,向那个西装人影揭发了自己? 但随后他就放心了,因为齐英贞见他走来,立刻不着痕迹的转过头,生怕被人发现什么异常。 “齐伟……这家伙跟我当了两年同事,平日里行事唯唯诺诺,他竟然跟崆峒派的人有联系?” 曹吞目光扫过那个拘谨的卫兵,想到了那个黑色的夜晚,在枪库里,几人谈论莲花集团的人是如何得知卡文迪许落脚点的事,那时他们心中都暗暗的以为“内鬼”当然是局长王丁山,可是如今看来,恐怕便是这个齐伟无疑,而恰好,那天去抓捕卡文迪许的时候,齐伟请了病假。 “难道他们有勾结?” 曹吞心中涌起杀意,却又强自按下。 不管怎样,卡文迪许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他与崆峒派也结下大仇,以后若是对上,打死了便是,管那么多作甚。 “齐英贞的师兄被我杀了,还有一个青松子,是个男人,这女人又是谁?” 曹吞暗暗思索,眼观鼻鼻观心走进了警局。 “嗯,本市的市政府建址,早在两百年前就定了下来......” 曹吞回到断壁残垣的办公桌,调来了与市政府大楼有关的卷宗,仔细查找线索。 “嗯?两百年的建址,在建国后被继续引用,引来了某著名建筑师的强烈抗议,最后在至高者的介入下,才得以沿用?”在胡思乱想的关头,曹吞注意到了一条令他惊悚的信息。 “一个小小的凤城市,怎么会引来那样一位世界知名的大建筑师关注,甚至最后被至高者生生按下?” 曹吞想起了老骗子说的话,难道真的有可能威胁到几百万人的性命不成? 关于这位著名建筑师的抗议只是被书记员一笔带过,之后的记载再度陷入了琐碎之中。曹吞不死心,翻开另一本卷宗。 “不会?市政府大楼每十年翻新一次,使用的安全等级都是三A级别?那岂不是比白帝城的那座水坝安全级别还要高?” 白帝城的水坝,是国之命脉所在,建造之初,也曾想采用最高的安全标准,只是由于工程量太过庞大,预算不可想象,最终退而求其次。但即便如此,其安全程度也难以想象,据说相当多剂量的炸药,也只能在上面留下拳头大的一个白印。 如果说市政府的安全级别比那座大坝还要高一层,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国家如此在意,要不惜代价的进行保护? “也许不是保护,是囚禁也说不定。”曹吞自语,想到了京师的那座监狱,那也是最高安全级别的所在。 “这样的话,事情就难办了呀,”曹吞皱眉,不管是囚禁还是保护,都意味着从外部攻破的可能性为零,自己要想在机要室里打一条地道...... 唯一让他安心的是,市政府大楼的战略隐蔽性较高,不像那座大坝一样举世瞩目,没有军队在附近把守、看管,为他的行动增加了一丝可行性。 因为,不要说他只是筑基境界的底层修士,不能离地飞行,即便是飞天遁地的修士,也难以抗衡荷枪实弹的军队。 “修士,终究不是仙,即便是人王、神老这样的大高手,到底也不过是蛮力强大罢了,修不出千变万化的法力,便不能算是仙人。”曹吞慨叹,炼精化气境界的修士,只有“力”而没有“法”,终究脱不去凡人的桎梏。 “如果说市政府大楼的定址要追溯到两百年前,那么究竟是谁最初下定决心,定址于此处了?”曹吞皱眉,随口招呼,“小李,给我查个资料......” “那个,曹哥,小李他......回家去了。”旁面的卫兵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醒,一边注意观察曹吞的神情,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可惜,曹吞正专心于手上的卷宗,根本没注意到这人奇怪的神情,他自顾自的点头道:“哦。” 想起昨晚小李的样子,曹吞暗笑,心想他肯定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请假回去了! “好,我自己去查。” 曹吞决定自己动手,他先是没抱希望的了凤城市的官网,结果不言而喻,找不到丝毫与两百年前旧事有关的资料,甚至连著名建筑师的抗议也难觅踪迹,倒是当初至高者亲笔写下的一个牌子,至今仍被放在一个很显眼的位置。 曹吞知道,那个匾额上题的字是“浴火重生,人间善地”。 其意难明。 官网找不到,他又去住建局的官网查了一番,结果依旧一无所获。 曹吞手扶额头,皱眉思索,他坚信其中定有极其重要的线索,定址之人一定知道什么。 但两百年的岁月,实在是太过漫长了,足以磨灭掉许多不为人知的真相。 曹吞不死心,掏出手机,拨通了哥哥曹莽的电话。 曹吞的哥哥曹莽,某地质工程学院博士毕业,同时也是一名历史学者,常年在外行走,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一段时间,曹吞与他喝酒的时候,曹莽总会说些“疯话”,比如他曾告诉曹吞,黄河里有一条龙,住在壶口瀑布的龙穴li,镇压着一口惊世古棺。又说过长江里也曾有一条龙,可惜被日本人给杀了。 这些话,曹吞从前只当他发了疯,才说出这样不成四六、封建迷信的话来,甚至因为这件事情二人闹过一阵矛盾。 如今他拿起电话,准备拨打哥哥的号码时,心中却猛的一跳。 哥哥曹莽说的那些话,不会都是真的? 以他身为修士的目光再来看这个世界,那些传说,那些故事,似乎一点点一滴滴都充满了道理。 他心中狂跳,过了很久才平静下来,拨通了哥哥曹莽的电话,他决定先不告诉哥哥自己成为修士的事,因为杀了崆峒派的弟子,他怕家人受到牵连。 “喂,吞啊,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电话那头,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双料博士的日常分贝。 “哥,你忙啥了最近。”为了防止受到“音波袭击”,曹吞提前把手机放的远远的,此时拿到近前,忙不迭的说了句,又放远了。 “咋滴,你小子怎么忽然开始关心你老哥的工作了?我是秀才你是兵,咱两说话,嘿,还就说不清!” “好了好了,少废话,帮我个忙。”曹吞满脸黑线,每次曹莽低着头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都觉得说反了。 “啥忙呀?谈了女朋友,工资不够花啦?”曹莽大笑,关心起曹吞的私人问题,“没事,要多少,哥有的是钱。” “不是,哥,你是不是娶了嫂子之后,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了,开始有的没的都关心,”曹吞尽量语气平和的否认,“我找女朋友肯定告诉你,你现在快帮我查个东西。” “查什么?” “凤城市的市政府大楼,两百年前是什么人定址的,最好能查出来为啥定址在那里。” “凤城市?那小地方谁关注啊,不过我还是去给你查一下,是你需要用吗?别人我可不给查。” “办个案子,案情需要。” “好嘞,等我一下。” 嘟嘟嘟...... 曹吞放下电话,心绪难平,想到自己破除心魔之时,毅然决然走向那条通天大道时的模样,面上神情有些恍惚。 “叮” 手机QQ上接收到新文件,曹吞回过神来,打开了备注为“曹莽”对话框,只见一个文件发了过来,下面是曹莽的留言: 吞啊,孙渊如这个人,是极不简单的,我以前还不知道,凤城市竟是他的葬地。所谓定址,也是他当初定下来的,吞啊,你那案子说不定有些玄虚,最好别碰,这世上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能触碰的,东西你看了就删掉别流传出去,你老哥再去给你查查,静候佳音,不可妄动。 这是一条读来带着语气的留言,血脉兄弟之情,尽在尊尊教诲之中,话到最后,已然变得极其郑重。 曹吞叹一口气,几乎就忍不住要将自己的奇异经历告诉曹莽,但一想到崆峒派的神秘与强大,他生生忍住了这种冲动,点开了那个文件。 “这个叫孙渊如的人定址,并且将自己埋在那里,”曹吞皱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埋在官府之中?“他是经学大家,任布政使,那一年年初,他将布政司从旧址迁来新址,年末就驾鹤西游去了......” 还有个旧址,也在凤城市,曹吞感到凤城市那谜一样的面纱似乎更加的厚重起来。 “旧址在哪?”他继续往下翻看、查阅,“嗯,是在老龙街,建国后改名为黑龙江路,在那里行办了一座小学,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被废弃了......” 便在此时,曹吞头皮一阵发麻,脑海中“轰”的一声炸开了,只觉得后背发了一阵冷汗,双手微微颤抖,他努力站起身来,挪动脚步来到办公室里的挂着的凤城市地图前,指出了“黑龙江路”的所在地,那赫然便是昨天自己去的郊区!资料里所说的小学,自然就是那座废弃学校! “迁址......葬人......大墓......百万人......” 霎时间,曹吞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所幸他身为卫兵,心理素质过人,只是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即开始冷静的分析一切。 “古人迁址,无非就是为了风水运势,而墓葬之学,更加的讲究运势,孙渊如将布政司迁走,固然可以是为了风水,而葬于新址,自然也是为了风水,后来建国之后,至高者决定保留新址,难道也是为了风水?若是如此,倒还说的通,”曹吞微微舒展眉头,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冥冥中的一线天机,似乎就在风水运势之上,但随即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如果是个风水极好之地,为什么那位世界著名的大建筑家又要强烈反对?,是了,他是西方风格的建筑大师,自然不相信什么风水之说,可他怎么会关注到凤城市了?卷宗上也没有要请他帮忙设计的记载,他竟是自己跳出来发难的么?老骗子又为什么要说下面有个大‘炸弹’,稍不留神就会葬送百万人性命?” 一个个扑朔迷离的问题,大雾一般团团的遮人眼目。曹吞努力的想要找出蛛丝马迹的线索,拨开迷雾,去看看那经年久远的真相。 “可恼啊可恼,最后还是没找出孙渊如定址于此的原因。”资料下拉到底,曹吞又不死心的重看一遍,最终还是没能寻到想要的线索,他将整个资料刻印在脑海之中,然后果断的删除掉。 “真是够了,去看一看便是,我可是实实在在的行动派人物,待在警局里,没头苍蝇似的翻阅资料,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曹吞起身,将卷宗送还,决定亲身查验一番,哪怕以身涉险也在所不惜。 一方面是他记挂着老骗子所说的“几百万人的性命”,另一方面则是他于破案一事,实有天生的兴趣,遇着这般难以索解之事,便好似色鬼见了美女,酒鬼闻见佳酿,那是无论如何也要搞个清楚、弄个明白的。 “那个,齐小姐,请一定放心,此事鄙人定会亲力亲为,确保找到绑架令弟的元凶,将其绳之以法,从重发落!” 曹吞送还卷宗,从机要室往外走时,恰好听见王丁山颇有些谄媚的声音,他闻言大奇,心想,谁能叫卫兵局局长这般低声下气、谗言媚语? 一瞬间,他心中已有猜测,抬头去看,发现果然便是齐云峰、齐英贞一行,都跟在那谪仙一般的女子身后。 局长王丁山,平日里本也有一幅色中饿鬼、作威作福的模样,只是走在这女子身旁,竟不敢仔细瞧上一眼。 “想必这就是修士干预人道的后果,这女子是什么来头?”曹吞先前在卫兵局门口只是匆匆一瞥,此时倚门细看,但见那女子双眸盈盈若水,两眉弯弯似月,面若白玉飞红霞,鼻似金梁来架海,樱桃小口,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观其身姿,更是臂比纤枝,腰赛拂柳,莲步轻移,款款点点。此等女子,固乃人间绝色,而她眉心偏又有一颗朱砂红痣,与背后披散的一头白发交相辉印,令其如仙子临凡,寰娥下界。 曹吞揉了揉眼,忽然有些明白王丁山为何会如此的谄媚。 这样的一个女子,哪怕她什么身份都没有,也无人敢于轻视于她。 “如此,多谢了,只是我父亲已经派出人手调查这件事,你们只要将那辆车子的跟脚找出来便好,其他的事,”谪仙般的女子轻声细语,缓缓开口,仿佛世上的一切都不能令她的情绪波动,“交给他们去做就好了。” “诶,好的,请齐小姐放心......”王丁山不厌其烦的奉承着,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本来他还担心失职被开革职务,此时看来,自己一周前发现了秦汉大墓,被市长点名表扬,现在市长的千金又来找自己帮忙,只要自己专心最好这些事,有那一位保着,谁能革除自己? 曹吞目送一行人走出卫兵局,收回目光,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办公桌,也朝外走去,他来到路边,挥手找来一辆出租车,向着市政府大楼的方向赶去。 凤城市的市政府大楼格外的霸气,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再没有比霸气两个字更贴切的了。 这栋大楼有一百零八层,高三百六十五米,它造型古朴,地基呈四方形,占地极广,越往上则渐呈尖锐之势,远远的看去,仿若一把直刺高天的利剑一般。 它每十年就要翻新一次,最近的一次就在两个月前。 在这个网络发达的年代,它的翻新自然引起了凤城市人民的热议,很多人纷纷指责政府大搞面子工程,因为原先的大楼完全没有翻新的必要。 此刻曹吞站在远处,凝望大楼的摩云之尖,想起了网络上的种种风评,不知为何,他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一百零八层,是天罡地煞之数。三百六十五米,则是周天星斗之数。这些数字让身为修士的曹吞心头一跳,他仔细打量,那栋大楼霸气侧漏的形状似乎也在佐证他心中的猜想。 “天罡地煞之数、周天星斗之数,皆是镇妖伏魔之数,而这大楼呈刺天巨剑状,似也有此意......”曹吞意动,结合《大道全解》上的学问,暗暗猜测此地镇压一个妖魔,即将脱困而出,旋即又连忙摇头,“我初入道途,所学甚微,不可妄言定论,还是要去地底深处看上一看再说。” “不就是最高安全级别嘛,不就是机要室嘛,我一定能潜入的!”行动之前,他先色厉内荏的给自己打气,“地火,妖魔,我不怕!” 曹吞开始“踩点”,为了防止被守卫发现他这个“行迹不轨”的卫兵,他先前远远的就下了车,此时慢慢向那栋大楼走去。 “咦,怎么有人在外面踩点,”曹吞惊异,他来到大楼对面的马路上,正准备“小心翼翼”的探查一番,没想到大楼前有几个人正跟自己一样,正在踩点。 这些人看起来都跟普通人一样,穿着便衣,但仔细看去,便能发现,这些人手掌上茧子厚厚的,步态沉稳,俱是练家子无疑。他们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大楼四周,或勾肩搭背,像是在说什么极为亲密的话,或凝望公路,像是要挥手招一辆的士,还有的一脸焦急的在打电话,不时的看市政府大楼几眼,像是在跟什么人述说一件与政府有关的令其焦虑的事。 “这些人的境界都即将筑基,只有那个青年人,是个实实在在的筑基修士。”曹吞凝眉,盯住了一个假装等的士的青年人,仔细看了几眼,但见这人两眉宽阔,双眼大睁,看来极有灵性,而他眸子里神光闪闪,一看便知是筑基境界但修士,已然修出了神目。 “这些人莫名其妙的聚在市政府大楼,还在有模有样的踩点,难道是想搞事情?可他们能搞什么事情?看来这些人来此的目的,说不定与我重合。”曹吞又看了那青年几眼,暗暗的思索一番,而后光明正大的走到一旁的十字路口,站在路边,开始装模作样的指挥交通,一边却偷眼去看那边几人的动静。 “诸神降临的人大肆杀戮,秦汉大墓风起云涌,现在又发现凤城市地下有个惊天大密,这些事情聚在一起,就像一个极不稳定的炸弹,稍不注意就会炸掉……”曹吞在心中默默的梳理着从头到尾的一切,想要利用自己卫兵的本来发现事情冥冥之中的轨迹,但当他想到这里时,忽然灵光一动,捕捉到了冥冥中的一线天机,便在此时,他差点没激动的从地上跳起来,自语道:“炸弹!地下的大炸弹!这些人想要引爆它!” 没有任何理由,他就得出了这个惊世骇俗的结论,这就是冥冥之中天机的指引,其固然没有任何逻辑可言,也没有一丝轨迹可寻。 “轰隆……” 就在曹吞想着地下的炸弹时,不远处的一栋大楼忽然爆炸,火光吞没了大楼的一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大地摇晃! 爆炸的威力太过惊人,大地晃动了一下,正在沉思的曹吞一个失神,差点扑跌在地,他抬起头,看向远方。 “轰隆隆” 钢筋混凝土支撑不住,大楼整个塌了下来,从中喷涌出刺目的火光与浓厚的烟尘。 曹吞愣住了,他呆呆的看着远方那栋大楼,脑子里一片混乱,无辜之人的鲜血在冉冉而流,他微微颤抖,而后豁然转身,果然,如他所料,此时的市政度大楼一片惊慌失措,有人在疯狂的嚎叫,有人扛着灭火器冲了出来,有人不知所措,而那几个踩点的练家子,却不着痕迹的趁乱混进了大楼! 一瞬间,曹吞的脸色变了,那是一种深深的悲悯,愤怒已经不能形容他的心情,他看着那些人正大光明的走进大楼,与那些扛着灭火器疯狂冲向火场的普通人擦肩而过,他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的往大楼里走去。 他也想去爆炸的大楼那边救人,但在这一刻,他忽然真正的意识到,自己与从前不同了,他不再是个普通人,他不能去救那些人,没时间去救,因为还有一场更大的爆炸等着他去阻止。 与此同时,大楼最高层,一个身穿黑白斑马条纹的中年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广场上发生的事。 中年人身材不高,但十分英武,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给人以渊渟岳峙、不可冒犯之感。他脸庞方正,阔口圆眼,鼻子旁有两个深深的法令纹,手上拿着一本泛黄的竹简,有丝丝紫气流动四周。 “姜龙真是狠啊,”中年人看着远处的爆炸,语气有些颤抖,但最终还是归于沉稳,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京城的那位,还真是敢想,这么多年了,还不死心,想染指这里的造化,”中年人身旁,一个带着金丝眼镜,身材高瘦的男子开口,语气中略带不满,“七十二楼上下都已经放好了笼子与枷锁,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那一位曾经也是至高者,他怎样怎样,还轮不到我们多嘴。”中年男子语气略带呵斥,依旧面无表情。 “属下妄言,门主恕罪。”金丝眼镜恭敬回答,接着目露凶光,“门主,既然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何不现在就去抓他个人赃俱获,再送到京城邀功?” “他们辛辛苦苦布置了那么多年,现在就让他们前功尽弃,有点不地道,”中年男子放下竹简,手指轻轻摩挲窗户玻璃,“让他们下去探探虚实,等到关键时刻,再凌厉一击。” “是,门主,属下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曹吞跟进了大楼,此刻的大楼一片混乱,但他敏锐的目光立时追寻到了那个青年修士的身影,只见他微微一晃便闪身进了楼梯间。 曹吞没有立即去追,他走向另一侧,仔细的看起了墙上的市政府大楼结构图。 “跟踪是我的拿手好戏,杀人不是,不过今天恐怕又要杀一个人了。” 五秒钟后,他将这幅图深深的刻印在脑海之中,旋即转身,面无表情的走向楼梯间。 楼梯间黑洞洞的。 曹吞站在黑暗中,伸出中指,勾勒出几道璀璨的痕迹,只听“嗡”的一声轻响,虚空中凝出一张青灰色的符篆。他捏住符篆,往脚下一扔,顿时,青灰色的光芒包裹住他的双脚,他重重的一步踏下,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这自然就是昨晚曹吞用来恐吓齐英贞的“消音符”。 他又俯下身子,侧耳贴在楼梯扶手之上,倾听着那轻微的“咚咚”之声,迈步跟了上去。 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青年修士上到七十二楼,不再往上,听声音进了里面。 耳听着那脚步声远去,曹吞心中微微一凛,七十二楼?地煞之数?讲究到了这种地步? 曹吞上楼,整个人趴在墙边,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都解决了么?”只听青年修士语气微微颤抖的开口,十分郑重。 “都解决了,法阵节点那边了?”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开口。 “额,那个......我们的人已混进大楼,一个小时之类,就可以在每一个厕所内都安插‘阵旗’了。”青年修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为什么是在厕所?那种地方接引来的灵气,不会臭嘛?”沉稳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埋怨与愤怒。 “不会,灵气怎么会臭?这是......在翻新大楼的时候就考虑好的,毕竟整栋大楼除了这个特意留出的七十二楼,也就只有厕所能够随意进出了。” 楼梯旁,曹吞控制呼吸,惊讶的心情压下了愤怒。 阵旗?特意留出?这些人很久以前就开始谋划了? 江言 说真的,他一点不怕斩龙组,现在,此地。 有天音石和大骷髅在,再加上寂静之地的强者,他可以和斩龙组的人硬碰硬。 然而,他忽然看到了姜杏若。 第二百七十七章 小女孩被赤天诛抱着,在黑暗的丛林深处,自微光中一点点走近,江言甚至看不清她的面孔,但他看到那两条空荡荡的裤腿,再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立刻就知道,那是姜杏若。 发生什么事了? 一瞬间,无数爆炸的念头在他心**现,最终却定格在这一个问题上。 为什么姜杏若会在这里?会被赤天诛抱着? 他朝着赤天诛冲过去。 冯璋 冯璋正在喝酒,和几个同袍,在流萤坊市二层的一家酒楼。 人常常为许多不同的原因喝酒。冯璋不一样,他只为了发牢骚而喝酒。 发牢骚是因为烦躁。 冯璋今天很烦躁。 今天是他为数不多的有时间可以烦躁的日子。 “鬼知道那些流浪汉去哪了,”他喝了一杯,开始对同袍发牢骚,“他们怕死、跑了、躲起来了,这不很正常吗?让我们去查,我们去查什么?” 一个同袍说了些什么。 冯璋又喝了一杯。 “守城的兄弟们没看见他们出去?”他说,吐了一口吐沫,“我呸!高仙芝的兵都是瞎子,他妈的!” 一个同袍说了些什么。 这次冯璋没喝酒,他似乎被吓住了,清醒了一点,接着说:“好,不是瞎子,那流浪汉去哪了?他们不在街上,他们躲起来了。是,他们躲起来了,那又怎么样了?我们为什么要去管一群流浪汉做什么?他们能做什么!” 冯璋端起杯子,准备再来一杯。 这时候,被杨凤打的那个摊主找来了,开始陈述自己的遭遇。 冯璋重重的放下酒杯,酒水顺着杯延洒了出来。 “啪”的一声响,一记响亮的巴掌甩在摊主脸上。 “狗niang养的,没看见长官在喝酒吗!” 他反手准备抽第二巴掌。 同袍们赶忙拉住他。 “老冯,你疯啦?” “喝醉了,老冯喝醉了。” 冯璋一点也没醉。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摊主:“走,今天我要是讹不到五百块,我就扒了你的皮。” 同袍们又来拉他。 冯璋甩开他们:“出了事,我一人承担。” 冯璋走后,同袍们开始议论。 “原来他妈的是想吃独食。” “滚他妈的,就凭自己有个好舅舅?” “让他去,最好闯出天大的祸事来,看他舅舅还怎么想办法让他高升。” 在一片静默中,杨凤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苍青色的东西。 其实他认出来那是狼,但他不敢相信这世上有高近一丈的狼。 巨狼的毛皮很有光泽,它张着流口水的大嘴,舌头上的倒刺若隐若现。绿灯笼似的狼眼盯着周围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谁都知道它在想什么,所以才变得这么安静。 何文远轻声细语:“图腾契约,好像今年就要到期了……” 陈翔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冯璋骑着狼来了。 摊主把手一指:“就是他们!” 巨狼停下脚步,碧绿幽深的眸子扫过三人。 冯璋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钱。 他又将目光扫过桌上坐的三人,最后停留在何文远定制的长袍上绣的极为精致的一尾阴阳鱼。 “尔等便是搅乱坊市经营秩序之人?”冯璋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大概只有伏都城的狼廷使,才敢如此简单粗暴的给人定罪。 陈翔正要说话,杨凤却站了起来:“人是我打的,你想怎么样?” 何文远面皮抽动了一下。 冯璋也惊住了,没想到这小孩竟会如此直白的承认,但他旋即目光闪烁,看向何文远:“打人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何文远笑道:“没关系。” 冯璋摇头:“我看他跟你长得挺像,该不是你弟弟?” 何文远道:“你这么想把事情往我身上扯?” 冯璋道:“我要的不多。” 陈翔忽然接话:“你要多少钱?” 冯璋上下扫视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何文远起身欲走。 “刷!” 冯璋抽出腰间长剑,在灯火下青光闪烁,挡在何文远身前:“想走?先把事情说清楚!” 剑光映射在何文远脸上,映衬的他的目光越发平静:“冯大人是盯上我了?” 冯璋冷笑一声,正要说话。 杨凤忍不住,来到何文远身旁,照那剑上一拍:“我说了,人是我打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他有什么关系?” 何文远面皮又抽动了一下。 冯璋眼皮直跳,真想一剑把这小屁孩杀了。 他忍住了。 “这小子与你如此亲近,定然与你关系匪浅,你还敢说你们不是伙同作案?”冯璋说,他再次强调,“我要的也不太多。” 何文远指着摊主道:“你问问他,当时我在不在。” 冯璋看了摊主一眼。 摊主立刻疾声:“他们是一伙的……” 何文远大怒:“狗东西,你睁大了眼睛看看我是谁?” 摊主讥笑道:“你是谁?你爸是织布工人何千秋,走了狗屎运,有几个臭钱。那又怎么样?你不还是在这坊市的最外层晃悠嘛!德行!” 冯璋嘿嘿一笑,看向何文远:“看来你名头不小,上次把你放了,让你老子回去教育你。他就是这样教育的?” 何文远深深看了那摊主一眼,收起怒色,平静道:“说说,你想要多少。” 冯璋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百?” “五千。” “什么?” 何文远吃了一惊。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数字:“你想要五千块?你想要五千块?你疯了吗?五千块是多大的一笔钱……” “打住!”冯璋打断他,“我接到消息,就往这边赶,一路上这畜生跑了老远,跑的又快,浪费了不少灵液。” “浪费了多少?你能舍得给它喝灵液?” “浪费了许多。我说了,跑了老远。跑的很快。浪费了许多。不正常么?” “足足浪费了五千块钱的灵液?五十桶灵液?” 冯璋笑了:“差不多。” 何文远不说话了,看向陈翔。 杨凤听他们说话半懂半不懂的,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冯璋伸手,向桌上的钱抓去,目露精光:“本使先收个定金……” 陈翔忽然一拍桌子。 冯璋没理他,兀自把钱拿了,解开上衣口子,放进了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忽然变了脸色,看向陈翔:“大胆刁民,竟敢与我放肆!我问你,你拍桌子是什么意思?说不上来,治你个目无王法之罪,叫你血溅当场!” 他跟陈翔说话时的语气,比起跟何文远说话时的语气强硬的多,还带着一种鄙夷。 陈翔咳了两声,将自己那锈迹斑斑的嗓子润滑了一下,又指了指杨凤与那摊主开口道:“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说,他们都在胡说八道。” 冯璋愕然:“什么?” 陈翔道:“他们都在胡说八道,都在耍你玩,我们其实是一伙的,伙起来耍你玩而已。” 冯璋的面容扭曲起来。 摊主慌忙解释:“不是的……长官……” 冯璋看着陈翔咬牙切齿:“你、想、死、吗?” 陈翔大笑,摇摇头,道:“我不想,只是你既然能胡说八道,乱扣帽子,我怎么就不能了?” 看着冯璋渐渐狰狞的面孔,陈翔毫无惧色:“你胡说,我也胡说,最后的结果,不过是看谁拳头硬而已。” 此话一出,何文远大惊失色,怔怔的看着陈翔:“喂,你不会是……” 陈翔没理他。 何文远转身欲走,却被杨凤一把拉住。 杨凤道:“你去哪?” 何文远深吸一口气,想到这孩子方才拍开冯璋长剑的样子,定了定神,住了脚步。 冯璋也吃了一惊,他眨眨眼,再度上下打量了陈翔一遍,着重观察了他手腕处,却只看见了层层的棉布。 冯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露惊恐:“你姓什么?” 陈翔道:“我姓陈。” 冯璋身形一颤,打着哆嗦道:“你就是……陈……陈蕃?” 陈翔摇头道:“我不是。” 冯璋越发惊恐:“你……” 陈翔撸起袖子,露出了手腕,道:“我真不是。” 冯璋长出了一口气,下一刻,他的表情再度狰狞起来:“竟敢戏耍本使!便是陈蕃在此,本使也不怕他!” 他变戏法似但摸出一副镣铐,冷笑道:“本来只打算要钱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看你不像好人,要把你带回去审问……啊!” 陈翔自怀中摸出一块黑乎乎的铁牌子,狠狠的砸在冯璋的脸上。 这一砸好重,砸的冯璋鼻口冒血。 冯璋震怒:“竟敢袭击狼使……” 捏住那块令牌,借助灯光仔细一看,不由得呆住:“狼王令……狼王令……” 他豁然抬头,血水令他的面庞有些吓人,他却只是声音颤抖道:“你怎么会有……狼王令?!” 何文远也是满脸震惊,但又带着释然,他早猜到了这种可能。 陈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冷笑道:“我还有比这个这个更大的,你想不想看?” 冯璋闻言,吓得一哆嗦,手中的令牌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叮铃”一声。 此乃玄铁特有的声音,令牌的真伪已然无虞。 冯璋的心却沉了下去,仿佛万丈深渊一脚踩空。 陈翔看着地上的狼王令,目露厌恶,好似是什么垃圾一般,冷然道:“接了狼王令,你却将它扔出去,是不将西城区狼王的意志放在眼里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呀!” 冯璋立刻滚下狼背,自土灰尘埃里捡起那令牌,双手捧了,恭恭敬敬的送到陈翔面前:“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驾,还望大驾大人不记小人过……” “掏出来!” 陈翔打断他,伸出一只手,往高处斜刺里那么一放。 冯璋又是身形一颤,满脸痛惜的自怀中摸出那两千块,就要递到陈翔手里。 陈翔把手往上一伸,冯璋便递了个空。 冯璋强做笑颜:“尊驾莫与小的开玩笑了。” 陈翔“哼”了一声,接过那两千块,道:“滚。” 冯璋如蒙大赦,又是恭敬一礼,急忙翻身上了巨狼,拨转狼头,只听何文远在后面淡然道:“扔了狼王令可不是小事,冯大人,有时间不妨来我家一叙,尽有好酒菜。” 冯璋身形一僵,正欲当做没听见,却又听陈翔道:“你聋了吗?” 冯璋转过头来,满嘴苦涩:“一定打扰,一定打扰。” 何文远心情很好,他走到那吓得跌坐在地的摊主面前,踢了他一脚,道:“怎么,怂了?刚刚不是咬的挺厉害么?” 摊主都要吓哭了:“对不住,我哪里知道……” 何文远又踢了一脚,还要说什么,只听陈翔道:“好了,一个可怜人,与他多说什么。” 摊主闻言,如蒙大赦,就差对陈翔叩头了:“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陈翔将那八十块钱捡起来,再度拍在桌上:“一桌子好菜,快些上来。” 摊主一溜烟的去忙活酒菜了。 何文远向二人辞行:“陈兄,事关重大,在下这就告辞了。” 陈翔看了杨凤一眼,道:“你不是还有话要与他说么?” 何文远摇头笑道:“事关重大,一刻也耽误不得。” 陈翔正色道:“我从前只道像你这样的人都是纨绔子弟,如今看来,倒也不是。” 何文远喜道:“回见!” 杨凤 那人听了这话,挥手将罗明哲扔在泥水中,拍马在原地转了两圈,开口道:“今年三月,” 只说了四个字,便顿住了,似乎在组织语言。 杨化眉头一皱,微微沉吟。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对面那人说话时情绪有些不对,语气有些发抖,好像是心中埋藏了什么极为深重、汹涌的情绪一般。 然而对方那么高的武功,又凭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情绪? 他说今年三月,今年三月怎么了?今年三月我干了什么…… 后方的周雁回竖起耳朵,此时求生的欲望已经被好奇心暂时取代。 她也不禁在想:“杨化这个狗贼话里话外全是不认识对方,既然如此,人家何以要盯住他不放?必是这狗贼坏事做尽、丧尽天良,如今有人来找他报仇了!” 又听那人道:“今年三月,我在海安道上,杀了回龙府金鞭门门主。” “什么?就是他?” “金鞭门门主竟是命丧他手?” “此乃悬案,我听说金鞭们门主被人一招毙命……” 蛟王会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杨化眉头一皱,将手一挥。 待众人静下来,杨化才呵呵笑道:“不知阁下与金门主什么仇什么怨,竟将他杀了?” 他说话滴水不漏,心中却在暗暗嘀咕。 金鞭门乃是海安道上的门派,远在浙地,与蛟王会八竿子打不着,对方说这个是何用意? 那人道:“金鞭门门主有个情人,颇有几分姿色,得他宠爱,他为了扶她上位,竟不惜将自己结发妻子鸠杀。” 杨化眉头一皱,旋即拍手大笑道:“我一向听说金鞭门门主武功高强,人品贤良。谁曾想他竟是个无情无义之辈?阁下明察秋毫,替天行道,杀得好,杀得好呀!” 后面众人听了这话,心中虽也称好,但却不禁有些膈应,那是因为杨化话语中的夸赞之意未免有些言过其实,几乎可算的上是谄媚。 对面那人却丝毫不以为意,接着道:“今年五月,我又在天台山,杀了观止宗掌门人素一禅师。” 杨化瞳孔一缩。 观止宗掌门人素一禅师是成名人物,多年来坐镇天台山,海安道上的强梁人物没有不怕他的。 然,今年五月,忽然传出来素一禅师身死的消息,一时间武林震动,纷纷猜测此事是何人所为。 难道正主便在眼前? 杨化脸上不自禁的露出愤慨的神色:“阁下杀心未免太重,素一禅师仁慈敦厚之名传遍武林,何以竟遭阁下如此毒手?” 那人轻轻嘲笑道:“素一那贼秃本是观止宗老掌门的二弟子,当年为了掌门之位,非但设计死了自己的大师兄,还偷袭杀了自己的授业恩师。这样的人,也能算仁慈敦厚?” 杨化轻轻的“哦”了一声,神色震惊无比,旋即抱拳道:“不知阁下何以知晓如此隐秘之事?” 后方众人脸上也都露出了探寻的神色。 对面那人却不回答,只道:“杨总镇觉得,这样残害同门、弑杀恩师、谋权篡位之人,可是该杀?” 他说这话时,语气已然平淡下来,但“残害”、“弑杀”、“谋权”六个字却咬的很重,似乎有意突出些什么。 杨化执掌蛟王会多年,头脑精明的很,刹那间便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不由的瞳孔一缩,倒吸一口凉气,神色间却并不表露出来。 只见他毫不犹疑道:“自然是该杀!不过杨某还是那句话,此等隐秘之事,阁下何以知道的如此清楚肯定?若是冤枉了好人,岂不是罪过?” 后方周雁回听不出这两人一问一答间的弦外之音,只是十分好奇。 对面那人却不管杨化言语中的机锋,竟尔哈哈大笑道:“杨总镇既然认为此等人该杀,那为何还不自刎,以谢蛟王会座下众人?” 此言一出,不亚于晴天霹雳,震惊四野。 图穷匕见,杨化端坐马背上的身躯微微一颤。 蛟王会众人一脸震惊,看了看前方的总镇大人,又看了看对面的蒙面人,忽然明白了对方拦路之意,不少人都微微点头,口中念念有词:“原来如此!” 然,即便如此,众人眼中的疑惑却丝毫不减,回想起那人先前所说的两件事,都不禁去猜,难道总镇大人真的做过什么不义之事,叫人抓住了把柄? 杨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做过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最清楚,知道今日之事已然不能善了。 当此形格势禁之时,他却毫不慌乱,只拱手向右,道:“杨化的为人,诸位兄弟心中知道的最清楚,阁下在此颠倒黑白、乱泼脏水,那是无用。阁下拦住我等在此,究竟是何用意,不妨划下道来!我杨化自然接着,用不着搞这些藏头露尾的下作伎俩!” 那人闻言,哼哼冷笑两声,大喝道:“这么说来,弑杀兄长以谋权之事,你是不会承认的了?” 弑杀兄长! 果然如此! 杨化心中虽然直打鼓,但却一脸淡然道:“你这样栽赃杨某,杨某再如何辩解,也是无用,你可有证据……” 他前面说话都还是淡然处之、不慌不忙,说到“证据”二字,却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瞄了一眼对面躺在泥水中的罗明哲,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对面那人冷笑道:“证据!嘿嘿!” 将手中方天画戟一挥,寒光一闪,冰冷的戟刃已然割破了泥水中罗明哲的脖颈肌肤,流出血来。 罗明哲吓的肝胆俱裂,口中一味大呼:“饶命!饶命!” 那人道:“狗贼!你快将七年前……” 话没说完,杨化这边已然绷不住了,立时高喝一声:“狗贼,安敢对我蛟王会副总镇屈打成招?当我蛟王会无人不成!” 顿了一顿,又将左手一扬,呼喊道:“蛟王会众人听令!不惜一切代价救出罗副总!” 话毕,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后面的蛟王会众人微微一愣,心中都有些嘀咕,知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但杨化御下极严,积威已久,此时一马在前,众人谁敢抗命?俱是策马抢上,刀兵直指对面那人。 一时间人喧马嘶,梅花岩下一片混乱。 那人见状,高喝一声:“谁敢上前,吾立取此贼狗命!” 众人都是一惊,慌忙勒马,却听杨化道:“好胆!我蛟王会纵横江东百年,岂能受你这贼子胁迫?给我杀!” 却又冷冷的一回头道:“事关我蛟王会生死存亡,敢有懈怠者,杀!” 众人被他眼神中的冷光一扫,都悚然一惊。 杨化见状,微微点头,手中红缨枪一指,似欲带头冲锋,左手挥手间却弹出了一根细小的毒针。 “嗖!” 毒针穿破雨幕,直奔躺在地上的罗明哲喉咙而去。 对面那人大戟一横,只听得“叮”的一声,毒针已被拦了下来。 杨化耳听得“叮”的一声响,端坐马背上的身躯不由得一颤。 他这毒针极其细小,发射的手法又细腻、隐秘,加上此时在黑暗中发出,峡谷中的山风又急,怎会被人发现? 难道对面那人早已超出凡人的境界,达到了武林中故老相传的“妙境”不成? 想到这儿,杨化不由得一阵心慌意乱。 但现实已容不得他慌乱了。 躺在泥水之中的罗明哲,耳听得一声脆响,立时瞪大了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不顾一切的高喝道:“杨化老贼!你弑杀兄长,欲强占大嫂……” “呼呼呼……” “哗啦啦!” 罗明哲的声音淹没在风雨声中。 时间慢了下来,画面在此定格。 “踏踏踏……” 马踏泥水之中渐渐的近了。 杨化面露狰狞,看着前面那张冰冷的铁面具,已经在想着待会砍下这个脑袋之后,要如何好好的炮制成酒壶。 一直关注着场上局势的周雁回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 蒙面之人左手一扬! “嗖嗖嗖……” 破空之声,突兀的自梅花岩峡谷两旁传来。 几十只劲矢,穿破重重雨幕,撕裂风声,狠狠的扎进蛟王会冲在最前面一排人骑乘的骏马之上! “嘶……” “有埋伏!” “混蛋!” 在蓬蓬溅起的血花中,骏马的哀鸣与蛟王会众人的惊呼混在一起,在黑暗的雨夜中无比的渗人。 一时间人仰马翻,前面的人扑跌在地,后面的人慌忙勒马。 众人仰头看去,但见峡谷之上人影幢幢,一个个张弓搭箭,原来便在这梅花岩峡谷两旁,还暗藏着许多弓箭手。 这些弓箭手是什么人? 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众人受了鹰王会相召来此,这些人还能是什么人? 一时间惊怒叫骂声不绝于耳。 杨化的坐骑被埋伏的弓箭手特殊关照,虽是精心挑选的好马,但踏前两步之后,终于四蹄一软,悲鸣一声,趴伏在地,眼见是死了。 杨化将红缨枪往地上一杵,一个漂亮的腾越,稳稳当当的落地,看向对面那人,眸子里满是怒火与不甘。 “鹰王会……这么多弓箭……果然势大……” 到了这时,他焉能不知道自己栽了? 对面那人好不悠闲,淡然道:“杨化,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闻言,杨化目光闪烁,双手微微颤抖,却依旧嘴硬道:“你逼迫罗明哲来泼我脏水……” 他话音未落,罗明哲立刻打断了他:“杨化老贼,我对你忠心不二,你却为何将那毒针来打我?当年你怕你兄长势大,设下计谋将他调离,暗中却派人下毒手,当时参与的除了我,还有……你又爱慕自己嫂嫂貌美,在兄长丧葬之期,在百味楼设宴,欲强行霸占,却将她活活逼死!” 这一段话说的好不利落,显然是胸中构思已久,罗明哲一通说完,在泥水里挣扎着向马背上端坐的蒙面人道:“大侠!这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人证俱在!你要惩治不义之人,尽管将杨化杀了,我却是被他逼的……” 那马背上的人听到这里,身形竟颤了一颤。 杨化默默站立,冷然望去,若是眼神能杀人,罗明哲便早死了无数次。 他知道自己辩解也没用,因罗明哲将参与之人一个个都说了出来,灭口也来不及了,抵赖也不会有人信。 但他还不甘心。 看向两旁的高坡,杨化厉声悲喝道:“到底是什么人与杨某过不去,竟使用这等卑鄙手段!可敢光明正大与杨某决一死战!” “哼哼,你这不义贼子,决一死战又如何?鹰王会鹰王左使在此!” 杨化悚然一惊,抬头一看,但见一个黑衣人影,不知何时已来到了那蒙面人身旁,恭敬侍立。 彼时天已微明,借着稀薄的晨光,杨化打量一下那人的面部轮廓,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登时去了。 但见那人大鼻子,长耳朵,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正是此前与自己交接的鹰王会左使腾彪。 鹰王会左使尚且如此恭敬,那蒙面之人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杨化心如死灰的向那人道:“小鹰王?” 此言一出,身后乱哄哄的蛟王会众人立时安静了下来。 后方的周雁回一惊,旋即极力的挣扎,想要看一看那个“小鹰王”长什么样。 那蒙面之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道:“杨化,你可知罪?” 杨化惨然一笑道:“知罪?你凭什么治我的罪?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蒙面人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道:“死到临头,证据确凿,你还如此嘴硬,真不愧是我的好叔叔!” 杨化本以为这一晚上下来,自己吃惊已吃够了,但闻听此言,还是忍不住“啊”的大叫一声,不可思议的望着那蒙面人,哆哆嗦嗦的开口道:“你……你……” 言语间竟已不成字句。 蒙面人“嘿嘿”冷笑两声,将头盔一摘,头盔下顿时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星目中冷光慑人,看向杨化道:“杨凤在此!叔叔不认识我了么?” 杨化瞪大了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后方众人也惊呆了。 “是凤少主?” “是凤少主!” “不是畏罪潜逃了么……” “原来如此!” 短暂的安静后,此地真如狂风浪潮一般喧嚣起来。 杨蛟也惊呆了,梦呓一样的开口:“大哥……” 便在这一声声惊呼之中,蛟王会众人立身处的丛林中也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堂哥?!” 其声中气十足,清脆响亮,掷地有声,竟尔盖压过一众男子。 杨凤自头盔一卸下,鹰视狼顾之间,顾盼自雄,丝毫不将眼前这几百号人放在眼里,此时却不禁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神情,想了想,向那黑暗处开口道:“妹子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哗啦啦!” 众人都回过头去。 然而那黑暗中的人却并不现身,且再没有说一句话。 杨凤也不管她,复又咬牙切齿的向浑身发抖的杨化道:“我的好叔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母之仇百世不忘!七年以来,杨凤日夜不为此恨咬牙切齿!不知可有治你死罪的资格?” 杨化呆呆的站在原地,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当年漏掉的一个小孩子,如今竟成了鹰王会的总瓢把子、江淮闻名的小鹰王了? 刹那间,一切都连贯了起来,只听他悲愤道:“两年前放出元磁仙光消息的人,就是你……从那时起,你就在谋划这一切!” 顿了一顿,他面色狰狞道:“小畜生,当年饶你不死……” 杨凤屈指一弹,一道劲风激射而出,打在杨化胸口之处,立时将他打的身形一晃,说不出话来。 “父亲!” 一旁的杨蛟惊呼一声,扑将上去,扶住杨化,转而向杨凤道:“大哥!你……” 一个“你”字连续说了几声,最后竟没说出来什么。 杨凤满脸悲痛复杂深沉之色,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堂弟的面庞,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凄凉,旋即静心凝神,向杨化冷冷道:“你饶了我?你让罗明哲这贼子前来拿我,若不是唐叔拼死相救,世间哪里还有杨凤!” 说到这里,杨凤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激荡情怀,信手一挥,将泥水中罗明哲一戟断头! 在此诸人虽都是见惯了杀伐,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但此刻也不禁一阵惊呼! 杨凤复又指着杨化道:“老贼!你可知罪!” 彼时杨化在杨蛟搀扶之下,已缓过气来,高呼道:“蛟王会子弟!听我号令……” 他话没说完,杨凤已经打断了他:“把人带上来!” 蛟王会众人正自惊疑,忽听得脚步声响,其中夹杂着妇孺的哭声,众人循着声音望去,但见晨光之下,自梅花岩后,一群骑马甲士驱赶着千把号人,缓缓行来。 “母亲!” “我儿!” “媳妇儿!” 蛟王会众人立刻惊呼,而后对杨凤怒目而视,看那情形,只要对方一句话说错,立刻就要鱼死网破。 杨化却面露死灰之色,知道自己输了个彻底,再没有翻盘的可能。 果然,杨凤使个眼色,下站的鹰王左使腾彪开口道:“我等将各位的家眷,客客气气的自江东请来,是想要诸位知道我们的诚意。” 蛟王会一人厉声道:“放屁的诚意!哪有兵马未动,刀兵未接,先将别人的家眷掳来的道理!” 腾彪目露冷光,右手一扬,打个手势,顿时,只听得不绝呼喊之声,如潮水一般自四面八方传来。 蛟王会众人一惊,只见两旁高坡之上,人影幢幢之中,约莫有几千人,一个个手执弓箭,对着下方。 而峡谷尽头,以至丛林后方,都呼哨之声,夹杂着混乱的蹄声,显然人数不少。 这是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形式。 先前说话那人见了,脸色一变,却无惧色,道:“大不了鱼死网破!” 腾彪哈哈大笑:“尔等已被我鹰王会五千子弟包围,快马大刀、强弓劲矢之下,鱼必死,网必不破!” 那人脸色变了再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向前方闭目不语的杨化,不由得“哎”了一声。 腾彪点头笑道:“好!我家鹰王说了!他自幼在蛟王会长大,与在座诸位有香火之情。今日之事,只为报仇,只诛贼首!其余人等,只要降我鹰王会,一概不杀,放还江东!” 到了此时,所有人都明白那所谓的“诚意”是什么意思。 生死、家眷尽操于人手,对方还能好言劝降,这自然是“诚意”,只是这个“诚意”,未免叫人心里憋屈。 杨蛟豁然转身,大喝道:“尔等膝盖难道如此之软!” 无人答话,众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峡谷中的家眷,现场静默一会儿,旋即,有两人率先跪下道:“我等愿降!”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刹那间,地上呼啦啦跪了一片。 顷刻间,江东大名鼎鼎的蛟王会就改弦更张,大权易主。 还有几个人“鹤立鸡群”,杨化、杨蛟自不足说,其余三人是杨化心腹中的心腹,知道自己降了也没用,俱是看向峡谷中的家眷,而后向小鹰王杨凤悲喝道:“鹰王会贼子手段肮脏,可敢决一死战!” 小鹰王杨凤看也不看他一眼。 旁面的鹰王左使腾彪冷然看着跪地众人道:“尔等既降,需取投名状来!” “嗖!” 破空声响,有人暴起突袭,刀锋冲着三人头颅劈下! “你们敢……” 三人方悟出那“投名状”的涵义,大好头颅已然冲天而起,热血在雨水中沸腾出白烟…… 端坐马背上的杨凤微微颔首,鹰王左使腾彪道:“做的好!将不义贼人杨化押来!” 杨化闻言,终于有了动静,虽知难以逃走,却依旧向左迈出一步。 但头都砍了,想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又有了“不义贼人”的由头,杨化积威再久,此时也吓不倒众人,众人一拥而上,将杨化、杨蛟二人扑倒在地,押送过来。 晨光渐重,天色渐明,雨却依旧不停,杨化跪倒在泥水中,头脸触地,几乎能闻到泥水的腥臭味。 杨凤为了报仇已等了七年,此时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杨化,喜悦之情充溢心中,不由得仰天大笑:“狗贼!七年来,某无日不待今日!” 杨化呼一口气,终于有了动静,惨笑道:“杨凤……小鹰王……乖侄子,你好大的本事呀!” 杨凤停了笑,再不多言,手中画戟一挥,便欲砍下杨化头颅。 “住手!” 便在此时,后方的丛林中传来一声厉喝! 大鳄鱼 他踏着破空古兽的背脊,穿过一片浩瀚的星空,前方忽然出现十几颗连成一排的大星。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看到大星上的建筑,宫殿楼阁穿过云雾,将整颗大星都布满,就像是天然生成的一样。 第二百七十八章 这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象,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呆呆的望着这一幕,像是痴傻了。 这不能怪他,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情形都难免失神,十几颗大星连成一线,每一颗大星上都满是宫宇,更加令他感到震惊的是,每一颗大星之间都有横跨星宇的大桥连在一起。 是的,大桥,像长长的手臂一样,从一颗大星的腹地伸出,落在另一颗大星上,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看见,桥上有异兽奔跑,有战车隆隆…… 周雁回 周雁回被绑在马背上,落在队伍的最后,这一声厉喝,便好似冲她来的一般,吓了她一跳。 转头一看,但见漫天青紫色晨光之下,一个女子凤目圆睁、柳眉倒竖、马跨金刀、飞扬绝尘而来。身后一袭大红色的披风,在山风中猎猎作响,身前两片触目惊心的血迹,煞是骇人。 周雁回惊呆了。 这是什么人? 真的是个女人嘛? 来不及多想,这女子如风一般拂柳而过,空留一股带着淡淡血腥味的糜麝清香。 此时周雁回才注意到,原来在她身后,还有两人在追杀她。 “站住!” 眼看着前面的那个女子离总瓢把子“小鹰王”越来越近,两个追杀之人心急如焚,怒喝出声。 相视一眼,两人自腰间抽出刀来,往马臀上狠狠了一刀。 总瓢把子就在眼前,若是不卖力点,以后还怎么在鹰王会混下去? “嘶……” 两马吃痛,疯了似的撒开四蹄。 距离在顷刻间拉近了。 两人飞快的挽个枪花,往那女子后心捅去。 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那女子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对方竟能追上来。 整个人在马背上飞快的转身,银枪一横,格开两枪。 但这两枪借了奇快无比的马速,往前直走,一捅一戳之间,得有多大的力道? 那女子勉力格开,只觉手臂一震,半个身子顿时麻了,手中长枪再拿不住,脱手飞出。 两人一击得手,更不迟疑,回枪卸力,两点寒芒再度点向那女子心口。 那女子心知无幸,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其中夹杂着悲愤与缅怀之色,转头望向前方几人。 这女子先前一骑绝尘,冲出树林的时候,杨凤看着她,脸上还露出一抹温馨与笑意。 只是他没想到手下人会如此卖力,此时场上形式变幻之间,杨凤的脸色也随之大变,不由惊呼道:“住手!” 他心知此时救援也来不及,情急之下,用上了极为高深的音波功。 这一吼之下,便如虎啸一般,震得山林落叶漱漱直下,漫天风雨为之一滞。 而马匹对于声音的敏感较人为高,在狂暴肆虐的音浪之中,场上的马匹纷纷人立而起,马上之人齐齐被掀翻在地。 场上两人也不例外,正要杀人,惊变陡生,下盘一个不稳,也被掀翻在地。 那女子环顾四下,但见一片混乱,更不迟疑,拍马上前,直取杨化而去。 杨凤眉头一皱,也是拍马上前,只几个呼吸间,便与那女子照了面孔。 便在此时,后方的周雁回极力抬头之下,终于看清这个小鹰王的长相如何,不由得惊呼一声。 但见他一头金发,浓密而又卷曲,剑眉入鬓,星目炯炯,方口高鼻梁,正是先前逐虎过涧之人。 这一瞬间,周雁回忽然有些恍惚。 这一昼夜来,经历的实在太多,而桩桩件件似乎都与这小鹰王脱不开关系。 难道是命数不成? 场上,杨凤稍稍眯眼,仔细打量那女子的面庞,脑海中盘旋已久的轮廓与眼前的俏脸渐渐合在一起,不由得声音发颤道:“可是杨鸾妹子?” 那女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哥!” 杨凤双手一颤,柔声道:“清瘦了些。” 杨鸾拭泪道:“大哥却是沧桑了许多。” 杨凤微微一笑,旋即又皱眉道:“你为什么要出来?你不出来,我自然就当不知道你来了。” 杨鸾哭着,声音却斩钉截铁:“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杨凤稍稍抬头道:“他杀了我父亲,逼死了我母亲!” 杨鸾闻言,又是“哇”的一声,哭的涕泗俱下,身体剧烈抖动。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义父身死而无动于衷,也不能阻止你报仇,所以你杀了我。” 杨凤闻言,不由得一呆,怔怔道:“杀你,那是为什么?” 旋即体悟到,对方话语中的两难之意,实在是将自己当做了最亲近之人,不由得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道:“我杀你?” 接着,他脸色一变,目光中透出一丝决然:“我杀谁都行,怎能杀你?” 杨鸾豁然抬头,看向那张七年不见的面孔,心中忽然一惊,这才想起,眼前之人,早已是名震江淮的大人物。 然而,不知为何,便在他说出那句“我杀你”之时,脸上仿佛又显出了一丝当年的稚气。 一时间,恩仇情怨,种种多般,在心中百转千回,荡气回肠。 杨凤道:“我放你走。” 杨鸾道:“我说了不走,难道你要我背负上不孝不义的名头?” 杨凤摇头道:“我等俱是英雄儿女,岂能为一个死字折腰。” 杨鸾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杨凤成竹在胸道:“我叫你走,你就必须得走。” 杨鸾摇头道:“你逼迫我也没用,你一放我走,我就立刻自绝。” 杨凤道:“我放了杨蛟,你带他走。” 杨鸾身躯一颤,道:“什么?” 杨凤道:“你带杨蛟走,那是为杨化延续一条血脉,以后便没有人能说你不孝不义。” 杨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摇头道:“那岂不是让你更加难做?” 杨凤道:“我难做什么?” 杨鸾道:“你难道就不怕纵虎归山?” 杨凤摇头不语,拍马而回,来到杨蛟近前,信手一挥,手中方天画戟落下,割破了杨蛟喉咙的一层皮,流下细细的一道血线。 杨化、杨蛟两人被死死的制住,动弹不得,话也不能说,此时心绪正在绝望与愤怒之间徘徊。 杨凤看也不看杨蛟一眼,淡淡的开口道:“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要是不要?” 旁面的人察言观色,适时的松放了杨蛟。 杨蛟满面怒色道:“你杀了我,你看我怕是不怕!” 杨凤嗤笑道:“我杀你作甚?” 杨蛟看了跪地在地的杨化,大声道:“杨蛟功夫不如你,人品却未必不如你!绝不苟活!” 杨凤摇头道:“你要是不肯苟活,那为人就比不上我了。” 杨蛟满腔热血为之一滞,愣神一二,道:“什么?” 杨凤看了地上的杨化一眼,摇头道:“当年他派罗明哲杀我时,我才十五岁。老仆战死,父母殒命,举目处天下茫茫。我为了报仇,不还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苟活了下来?” 杨蛟道:“你要放我走?你放我走,将来我必杀你。” “将来我必杀你”六个字说的斩钉截铁,令人为之动容。 杨凤哈哈大笑道:“你杀我?你尽管放马过来,你看我怕是不怕!我杨凤胸怀日月星辰,志存高远,若连你也应付不了,还谈什么将来!” 这几句话端的是狂妄无比,偏他说话时不藏不敛,声音震荡四野,众人为之侧目的同时,想到他出道以来种种事迹,不由得心神荡漾。 杨蛟也被他惊的呆了一呆,及至回过神来,品悟出对方话语里的轻视之意,一张脸气的通红,怒道:“好贼,我必杀你!” 杨凤斜视他一眼,心下暗喜,脸上却没什么表现,淡淡道:“既然如此,你走!” 手臂一长,已经提了杨蛟的衣领,信手往后一扔。 杨蛟一个一百几十斤重的身躯,便好似个沙包一般,准确的落向杨鸾的马背之上。 杨鸾吃了一惊,伸手接住。 “姐!” 杨蛟痛哭一声,不知如何自处。 杨鸾轻抚他后背,稍作安慰,姐弟二人共乘一骑,俱是眼巴巴的看向泥水中的杨化。 杨凤眉头一皱,喝道:“还不知足?再不走时,两命俱亡!” 可怜杨鸾与杨蛟俱是英雄儿女,义烈之辈,生死本来置之度外,但事情牵涉到对方的性命之时,谁也不敢保证别人真个一心求死,只好齐齐悲喝一声,杨鸾将马头一拨,洒泪而回。 杨凤向着林中做了个手势,意思让林中埋伏的人马不得阻拦。 待两人走后,杨凤仰天舒了一口气,看了地上的杨化一眼,却又不由得咬牙切齿道:“来人,将这老贼五马分尸!” 被按在地上的杨化登时睁大了眼,喉咙里“呜呜呜”的直叫唤。 然,蛟王会众人刚刚归顺新主,正要表功扬名,谁再去理会他想说些什么? 当时赶来五匹高头大马,就地以皮筋绑缚杨化双手、双脚、脖颈,连在五马马腿之上,在峡谷之中摆了个“大”字。 其时旭日东升,朝霞漫天,东方第一缕金光越过漫天彩云,投在梅花岩的峡谷之上,照亮了杨化的老脸。 杨凤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下最后处死的命令。 在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阵迟疑。 但他为了报仇,实在已等了太久,此时机会便在眼前,又怎会手软?刹那迟疑之后,他立刻高喝一声:“杨化老贼杀凶欺嫂,恶贯满盈,今日杨凤替天行道,行刑!” “驾!” “嘶!” 皮鞭划破空气,带起一阵爆裂的声音,重重的抽打在马臀之上。 怒马吃痛,哀鸣一声,发了疯的狂奔起来,马上骑手怒喝一声:“替天行道!” 人喧马嘶之间,绳子崩的笔直,杨化的面庞被拉长的扭曲起来…… “砰”的一声闷响,峡谷内血肉横飞,杨化的内脏飞了老远,爆出一蓬鲜血,洒了杨凤一脸。 杨凤自怀中摸出一块手帕,将脸擦拭净了,怔怔的呆了一会儿,而后淡淡的开口道:“赏。” 不知为何,大仇得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喜悦。 五人欣喜退下,没有一人多看地上的残肢一眼。 此时东方日头已然升起,紫气东来,十里长山无边无际的山林之上,有千条瑞气,万道祥云,徘徊不定。 杨凤搭了个手檐,向那祥云、瑞气看了又看,又看了一眼杨化的尸体,不由得长叹一声。 旁面的左使腾彪道:“鹰王大仇得报,何故叹息?” 杨凤道:“大仇一报,心愿已了。举目茫茫,不知前路。” 腾彪道:“鹰王此言差矣。好男儿自当翻云覆雨。今鹰王有万夫不当之勇,超凡绝世之智,何不纵横天下七国,将我鹰王圣会发扬光大!” 杨凤默然不语,腾彪急了,慌忙跪下,抱拳道:“我等愿牵马坠蹬,效犬马之劳!” 他这一跪,峡谷里的其他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也都哗啦啦跪下一片:“我等愿牵马坠蹬,效犬马之劳!” 杨凤哈哈大笑道:“都起来,大家大秤分金,大口吃肉便好!” 众人站起,杨凤令众人安排好一应归降事宜,依旧望远不语。 腾彪性格直爽,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道:“鹰王若是看谁的脑袋挂脖子上不舒服,老腾明日便将他取来!” 杨凤闻言,不由一笑,道:“你这样天天喊打喊杀的,岂不是真把我鹰王会弄成了匪类?” 腾彪哈哈一笑,看着杨凤,也不答话。 杨凤知道瞒不住他,遂指着那天边的祥云道:“天下虽大,我等却只是井底之蛙,一辈子只能在地上蹦跶,不知那云端之上是何等滋味。” 腾彪一惊:“难道鹰王想要修仙?” 杨凤点头道:“不错,这个世间真正的主人,是那些飞天遁地的修士。不为修士,如何能翻云覆雨,纵横天下?闹腾的再凶,终究是别人眼中的夏虫罢了!” 腾彪默然良久,道:“那些人把控着修道要用的资源与功法,我们这些野路子出生的凡人,想要踏上这一条路,实在是难!” 杨凤喟叹一声,再不多言。 虽然他已向往了太久,但任他有天大的智慧与才情,也想不出该如何踏上这一条修行路。 便在此时,三个喽啰推着周雁回来到二人面前。 “快走!” “别耍花招!” 杨凤仔细打量了周雁回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奇异物品一般,看的他一阵头皮发麻。 腾彪道:“怎么回事?” 一个喽啰道:“回左使!这是在蛟王会众人手中发现的,这村姑说她是于台县令周易的女儿,属下怕有什么不对,拉过来请鹰王发落!” 周雁回被擒之前,衣冠整齐,但被冷雨淋了一晚上,心情又兼悲痛,脸色便憔悴许多,加上身上脏兮兮的,嘴里还塞着抹布,就不免与村姑挂钩了。 “蛟王会带来的?”腾彪眉头一皱,看向另一个蛟王会喽啰。 蛟王会喽啰道:“回左使!这女子在安下营寨,我等过路之时,将他们一锅端了。只留下这个女子,是我们……是杨蛟要留下做压寨夫人的,一直带到了这里。 腾彪回头看向杨凤。 杨凤摸摸鼻子,对面那女子的眼神实在令他消受不起,挥了挥手,示意将她嘴里的东西弄出来。 “呸……” “呼……” 嘴里的东西一弄出来,周雁回立刻狂吐口水,而后大口喘气,乌黑的大眼睛却一直滴溜溜的盯着杨凤直转。 不知怎地,杨凤见了她这样子,就莫名的想笑,大仇得报的复杂之情一扫而空,开口嘲笑道:“一大早就碰见个蛤蟆,真恶心!” 周雁回正吐口水了,闻言瞪大了眼,道:“你说谁是蛤蟆?” 杨凤道:“自然是说你。” 周雁回满脸奇异,用手指指着自己,道:“你为什么说我是蛤蟆?” 杨凤道:“你不是蛤蟆,吐什么口水?” 周雁回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你们这些乱法之民,舔血贼子,竟敢用抹布堵我的嘴……” 腾彪想要上前,杨凤使个眼色制止了他,却就洋洋然伸出一只手,掌根抵住了周雁回的额头。 前冲的势头被阻,还是以一个如此羞耻的姿势,周雁回连忙收力,然而杨凤多高的功夫,力道一伸,手臂一长,周雁回重心不稳,身体就收不回去。 这下好了,任她如何左突右冲,也脱不开那一座五指山。 折腾了半刻钟,周雁回带着哭腔道:“你放开了我!” 杨凤只做没听到,自顾自问:“你是什么人?” 周雁回好不懊恼:“你聋吗?他不是说了,我父亲是于台县令,周易。” 杨凤道:“他还说你是村姑,难道你也是村姑吗?” 周雁回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恐吓道:“待会儿要你好看!” 不知为什么,在蛟王会众人手中时,她嘴上虽然厉害,心中却害怕的很。 而眼前这人不知比杨化父子厉害多少倍,又亲手降服了蛟王会,然而在这人面前,她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好像认定了对方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想了一想,周雁回道:“你啰啰嗦嗦的,到底想把我怎样!” 一旁的鹰王左使腾彪呵斥道:“大胆,便是你父亲,也不该与我家鹰王如此说话!” 周雁回嗤笑道:“我父亲也不敢跟他呛声?我告诉你,你别看他这么厉害,我父亲一只手就能把他拍土里出不来!” 腾彪大怒,还想说什么,却被杨凤拦住。 杨凤上前,伸手挑了周雁回下巴,看了一眼,道:“周易竟有这么俊的一个女儿,真不愧是千万凡人中跳脱出来的那一个,端的有灵性。” 周雁回又羞又怒,满面通红,道:“住手!你这登徒子,我还道你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也与那杨蛟一般,是个腌臜!” 杨凤松了手,哈哈大笑道:“我哪里是什么英雄,不过一匪类,比不上你父亲,上承王命,牧守一方,那是大大的英雄!你说的对,他若在此,一巴掌便拍死了我!” 周雁回见他如此坦诚的示弱,一时间不知怎么答话。 又听杨凤道:“蛟王会事了,腾彪,你带着弟兄们,去把蛟王会在江东的产业收拾一下,留下一般给他们,其余一半我们拿着。” 腾彪拱手道:“领鹰王命!” 抬起头来,看向周雁回,道:“鹰王,这女子……” 杨凤道:“于台县在淮扬府治下,周易是梁中台的膀臂,梁伯于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情,我不能负他。是以,我亲自送她回去。” 曹吞 “好,虽然不敢恭维,不过得承认,这是最好的办法,”沉稳的声音中夹杂着无奈,“那么,法元珠了?” “在这里,父亲叫我送来八十一颗,是‘和园’的所有储量了。” “这么多?用不完用不完,给老爷子省省。”浑厚声音憨厚的开口。 “全部填入‘阵眼”,要遮盖住全部的动静与痕迹,开辟一条一千米的通道,这样的‘吞噬’法阵,需要的能量可不少啊。”青年修士慨叹道,似乎极为期待。 “不会被京师方面察觉?咱们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浑厚声音沉声道。 “京师的人不会觉得我们敢如此大张旗鼓。” “谁来背锅?” “诸神降临的人前几天杀了灵宝阁的几个弟子,他们会来背这个锅。” “都是在翻新大楼的时候就准备好的嘛?那么庞大的阵法,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不,二十年前就已经在准备这件事了。好了,陈叔,我回去了。” 二十年前?曹吞睁大了双眼,旋即画出一道符篆,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好。这里交给我。”浑厚声音不自然道。 “嗯。”青年修士准备往回走。 “少主,”浑厚的声音再度传来,似乎有些激动。“属下定会尽心尽力,使老爷子千秋不老,万古长存!” “陈叔,你的忠心,父亲都看在眼里的。”青年人语气果决,再不停留,大步转身离去。 才下了两层楼,青年修士忽然感觉空气像是水波一般微微晃动,脑后拂来一阵微风,他来不及运转真气,护住脑后,一只肉掌已经重重的劈了上来。 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青年修士张大了嘴,翻着白眼,剑眉立起,竭力的想要转头。 他意识涣散,勉强的张了张嘴,想引来楼上那一位“陈叔”的救援,但却没能发出一点儿声音,终于脚底一软,躺倒在地,不省人事。 至始至终,此地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空气荡漾的越发厉害,曹吞一步踏出,用力的搓了搓手,审视着面前晕倒的青年修士。 “从头到尾,你一句话也没提到那栋大楼里的普通人,他也没有。我真想现在便杀了你,但我不会,我要让你死在无尽的不甘与憋屈之中。” “嗖” 一道流光,划过昏暗的楼梯间,变幻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凝成一张白里泛黄的符篆。 这是一张略显暗淡的符篆,它漂浮在虚空之中,微弱的光芒照出曹吞没有表情的面庞。他捏起那张符篆,在黑暗中俯视着那个青年修士,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门主,出了点事,姜易下楼时被一个散修给捉了。”顶楼,金丝眼镜急匆匆的赶来汇报。 “散修,”中年男子正手执一柄青金长剑,毫无章法的舞动着,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惊疑不定的踱了两步,自语道,“散修也知道这里的事,难道是白葬天派人来了?” 金丝眼睛惊愕,他深知眼前之人乃是一方大员,人主近臣,更兼一派之主,威严深重,向来沉稳,很少露出这种惊疑不定的神色,难道那个小小的散修竟有极大的来头不成? 金丝眼镜小心翼翼的问道:“门主,那散修身在筑基之境,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还望门主明示。” 中年男子似乎有些心浮气躁,来回走了几步,竟然摆手道:“随他去,就当没看到。” 金丝眼镜惊呆了,答应一声,就要转身离去,却又折回来行礼,道:“门主,属下有话要说。” 中年男子神情浮躁,眉头紧皱,眼皮上翻,斜睨着金丝眼镜。大片的眼白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他不耐烦道:“快说。” 金丝眼镜连忙道:“门主,姜易公子可不能在我们的地盘上出事啊!否则京师那边的压力......” “够了,就这些吗?难道我自己想不到?”中年男子粗暴的打断道,那眼白越发的大了,像是要炸开一般,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青金长剑微微颤抖,锋锐无匹的剑尖不自觉的对准了金丝眼镜。 金丝眼镜惶恐,从来没见过中年男子这副模样,看着那微微颤动的青锋,他语气发颤,生怕中年男子一个不高兴砍杀了自己,连忙道:“还有,门主,那个散修既然来头不小,我们何不驱狼吞虎,在大楼里搞出一点儿动静,让陈其野去做恶人了?日后若真有人追究起来,便叫姜老爷子顶缸。” 金丝眼镜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脸都憋红了,他虽是修士,到底不能在一位元婴境界高手的压力下吞吐自如。 谁知此话一出,中年男子思索之后,身上的气势一变,霎时间疾风无影,骤雨无踪,乌云推开,天光映射,使人有暖洋洋如沐春风之感。 “好呀,是我糊涂了,想到了那个人,就方寸大乱,连这样的计策也想不到了。此举可行,事成之后,本座记你一功,赐你灵丹百粒!”中年男子心情大好,平复心绪,为了面子着想,果断许以重利。 “门主,那属下这便去办了。” 金丝眼镜恭敬行礼,转身离去。 “注意点,”中年男子低喝,令金丝眼镜刚刚平复的心再一次狂跳了起来,“不要被陈其野发现我们的存在,我们还要借他之手开辟通道了。” “是,属下明白!” 楼梯间,曹吞正扶着那昏过去的青年修士缓慢下楼。 “啊呦,怎么这么不小心,走道也能把自己撞成这样......” 这当然是为了掩人耳目,否则若令他拎着个大活人走出市政府大楼,那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这叫什么事,我光明正大的坐电梯下去不就行了!”走着走着,他忽然重重的一拍额头,自语道,“不对,我现在是超人,跳楼说不定更快......算了还是坐电梯。” 曹吞转身,正想搭个电梯,便在此时,一道雄浑的法力波动,风暴般的席卷了过来,巧妙的避开曹吞,带着青年修士的一缕气息,如波涛般向楼上滚滚而去。 曹吞脸色一变,清晰的感到了法力波动的雄浑,一瞬间,他做出推想:“出手之人境界比我高,这栋楼里还有其他势力的人,他们想要借刀杀人!” 他本来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青年修士带出去,如同昨晚一般审讯一番,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然后再杀人灭口,假扮青年修士的模样再来这里发号施令,为所欲为。 显然,计划流产了,有别的势力插手,他将青年修士整个人拦腰提起,快步向着电梯走去。 雄浑的法力波动,带着姜易的一缕气息,一个呼吸间就来到了七十二楼,却又瞬间变得弱小许多,叫人看来感觉就像是有气无力的筑基修士发出的一样。 陈其野此时正将一颗颗法元珠填入吞噬法阵的阵眼之中,想到自己即将做成的大事,他双手都微微颤抖,口中喃喃自语:“造化......永生......” 法力波动有气无力的席卷过他的全身,继续向上拂动,若清风拂柳树一般。 他猛的跳起来,手中的法元珠落在地上,双目喷火的低喝道:“少主!” 旋即,他浑身绽放出青光,金丹修士的雄浑法力波动喷涌而出,将那股弱小的法力波动撕的粉碎,截取到那一缕气息后,他双目中神芒大放,金光慑人,盯住下方某处。 “贼子,安敢如此!” 陈其野出离了愤怒,眸光湛湛,冰寒刺骨。 “砰” 他一脚踏出,整个人凌空而起,倒挂身子,攀附在大楼墙面之上,“嗖”的一声,整个人化成黑影,犹如壁虎般疾速攀缘而下,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曹吞所在的楼层! “嗡” 电梯门缓缓闭合,曹吞扶着姜易,混在一群人当中,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的玻璃墙。 “噔” 电梯门闭合的一瞬间,金丹修士陈其野到了,他张口吐出一道精气,横击攀附的玻璃墙,顿时,犹如冰雪消融般,建筑安全层次最高的玻璃墙,于刹那间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陈其野跃将进来,右手上金芒绽放,就要一拳轰爆电梯那厚重的铁门,却又犹豫道:“我这一拳下去,这电梯固然废了,那贼子也必死了,只是万一将少主也打死,那可如何是好?” 念及此处,他稍一犹豫,便听得“哗啦啦”声响,吊索已将电梯放了下去。 他再不犹豫,一拳轰出,厚重的钢铁门便跟纸糊的一般,整个倒飞出去,撞在电梯井上,发出一声巨响后,又重重的砸在向下行驶的电梯之上。陈其野一步踏出,整个人飞身而起,跃入电梯井,拉住吊索,鬼魅般落在电梯之上,睁开神眼冷冷的注视着下方。 电梯之中,一群人体弱筛糠,抖个不停,接连的巨响,吓得他们几乎精神崩溃! “刷” 眸子中金光闪烁之下,陈其野终于找到了曹吞,但他的目光被昏晕过去,犹如死人的姜易吸引住了! “贼子,我必斩你!” 金丹修士怒吼,声音回响电梯井内。 曹吞心中惶惶,暗暗诅咒:“妈的,谁在坑我?惹出这么大个的来!” “轰” 一声巨响,金丹修士陈其野探出右手,五指张开,犹如鹰爪一般,将电梯上方的铁皮撕碎,抓向曹吞的脑袋。 曹吞侧身躲过,千钧一发之际,手中火光符一闪而过,直射陈其野眉心!陈其野低喝一声,翻手镇压而下。 “鸣!” 火光符炽热,与金丹修士强横的肉体撞在一处,竟发出犹如火凰浴火的鸣叫之声! 陈其野变色,感到一股炽热的高温,急欲收手,却只听见一阵“嗤嗤”之声,旋即传来一阵糊肉的味道,他惨叫一声,撤掌细看,只见掌心肉已尽被烧糊了。 金丹修士站在电梯外,一手拉住吊绳,一边对着被烧焦的手掌吹个不停,心中不由得一阵悸动,这是什么符?竟能以强击弱,烧焦自己的肉身? 曹吞心喜,没想到这火光符如此厉害,竟能灼伤金丹修士! “小贼,不过依仗外物,看我擒你!” 陈其野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隔空拍来一掌,劲力无匹,灵力无双,强烈的波动犹如猛虎下山般镇压而来! 曹吞心惊,电光火石间扔出一张雷光符,一条条的紫色的电蛇化形而出,缠住那头猛虎,撕咬个不停。 “老东西,我只是路过,人还给你,你放我走如何?” “晚了!你冒犯我蓬莱派威严,偷袭我派少主,百死难赎,今日定斩不饶!” “妈的,老梆子,给你脸了!” 曹吞无奈,愤然大骂,对方无所顾忌,认为吃定了自己,令他一阵火大。同时,内心深处传来一阵心悸,觉得自己有可能真被斩杀于此,金丹修士的威能太过强大,那只下山猛虎已经张口咬死了一条电蛇! “嗖嗖嗖” “嗤啦!” 眼看着又有一条电蛇丧身虎口,曹吞甩手再度扔出三张电符,从中疾射出八条电蛇,竟尔摇头摆尾的与先前的电蛇融为一体! “昂吼!” 十条电蛇纠缠在一起,刹那间化作一条粗壮的紫色蛟龙,周身电芒流转,一只独角晶莹剔透。 龙虎争霸! 一瞬间,电梯里电芒闪烁,能量炸开,各种仪器与屏幕上都冒出黑烟。 “你疯了吗?你会电死这些凡人!”陈其野大喝,他不想杀掉这些人,因为,那动静太大了,会直达京师,同时,他暗暗心惊,眼前之人明明只是个弱小的筑基修士,却能凭借符篆以强击弱! “那就放他们出去!” 曹吞低喝,刹那间又打出两张火光符,熊熊的火焰被陈其野精纯雄厚的灵力包裹住,竟形成了一个火红的小球,煞是可爱。 只是那火红色的小球散发出的炽热高温,却将电梯中的普通人热的近乎休克! “好,放他们出去!”陈其野高喝一声,一只脚蹬入电梯的隔板,金丹修士强横的肉体竟尔生生的止住电梯! “嘶” 吊环哀鸣,突如其来的急刹车令它不堪重负。 陈其野一腿卡住电梯,整个人便倒挂而下,双拳紧握,横在前方,借着一荡之力生生将电梯门轰破。 “轰” 厚重的铁门倒飞出去,这一层是办公区,眼看着铁门要一路摧枯拉朽的扫将过去,曹吞将手一指,那个小火球飞将出去,追上电梯门,霎时间将其熔成一团铁水。 “还不快走!” 曹吞高喝,自己却抢身在前,拉着姜易飞奔向外面。 “敢尔!” 陈其野怒喝,脚下金芒闪烁,速度也不知比曹吞快上多少! “呼” 只觉得背后风声响起,一股凌厉至极的劲力向后心涌来,曹吞想转身抵挡,却发现,自己太慢了! “砰”的一声巨响,曹吞被打的横飞出去,躺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但他还是拽着姜易,没有丝毫的松放。 “嗖” 金光灿灿,陈其野又跟了上来。 “你敢来,我就玉石俱焚!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言 赤天诛从暗处走了出来,离火门天才弟子身材高大,满头红发,他冷冷的瞪视着江言,然而,不知为何,江言竟从那目光中看到一丝躲闪。 为什么? 江言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姜杏若会在斩龙组的人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也许要大开杀戒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然而,容不得他想那么多,赤天诛已经动了。 离火门天骄只做了一个动作,他伸出手臂,然后将胳膊猛的往上一甩,小女孩便尖叫着冲天而起。 “敢尔!” 这是江言的大吼,下一刻,他不顾一切的飞奔向斩龙组成员所在的黑暗,同时猛的跃起,在空中,他伸出双臂,迎向坠落的小女孩。 曹吞 曹吞笑着坐起来,并起两指,犹如锋刀一般,刹那间割破了姜易的喉咙,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你......敢!”陈其野果然投鼠忌器,不再上前。 曹吞笑着,从身后摸出一团绳子,扔出大楼,在栏杆上打了个结。 “放开我家少主,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陈其野低喝,迈步上前,周身金芒大放,他犹如一尊战神般,随时都能毙杀邪魔! 忽然,曹吞身上爆发出一团刺目的白光,照的每个人都睁不开眼,陈其野虽运转神目,依旧看不出白光中有何物。 “不许追来,不然他必死......”曹吞的声音渐渐远去,他将绳子吊在楼上,似乎已经吊着绳子下去了。 “不!” 白光散去,陈其野飞身追出,只见曹吞已挟持着陈其野到了楼下,他浑身血迹斑斑,步履虚浮,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扶着陈其野时倒像是两人相互扶持一般。 “混蛋!”陈其野低声喝骂。想要追上去将曹吞碎尸万段,可他也真怕,怕曹吞玉石俱焚。 挟持人质这种手段,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忽然,陈其野笑了,视野中的姜易似乎醒转了过来,趁重伤的曹吞不备,一掌打在他后心之上! “噗” 曹吞扑倒在地,吐出好大一口鲜血,在地上扑腾着想要站起身来。 陈其野哈哈大笑,飞身而出,来到二人近前,伸手扶住姜易,忙不迭的渡过去一道精纯的精气。 姜易低呼,金丹高手千锤百炼的精气实在太过纯粹与庞大,好处不可估量! 尔后,陈其野脸上浮现一抹残忍的笑容,望着地上的曹吞,请示姜易道:“少主,此人身上符篆似乎来头不小,不如......” 姜易看也不看地上的曹吞一眼,兀自一边疗伤,一边开口道:“杀了,免得日常梦多。” “咳咳” 曹吞咳血,意识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回过头,正看到陈其野金光闪烁的大脚踩来!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口中“呃呃”的叫个不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噗”的一声之后,大好一颗头颅,就像是个西瓜般被踩烂了,只剩下血水流动的声音。 “唔,脏了陈叔的脚,这个渣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姜易冷哼,摸摸口袋,掏出了一根圆珠笔一样的东西,递给了陈其野,“麻烦陈叔了,把该抹掉的东西都抹掉。” “是,只是凤城市的精神病院要多几个床位了。”陈其野笑着答道。 “当痴呆总比被灭口强,让刘叔给媒体施压,让这件事变成打架斗殴。” “打架斗殴好吗?我看豆腐渣工程电梯井这个标题可以。” “随便,反正总会有专家出来给我们圆谎的。”姜易转身,眉头忽然一皱,看到远处一个绝代丽人正笑望着自己。 “看来不大瞒的住了,少主,要撤掉布置嘛?”陈其野上前,看了远处的齐爰爰一眼,漫不经心道。 “没必要,继续进行,我们有理由,就说是为了秦汉大墓而来。”姜易镇定自若,擦去衣角的鲜血,向着远处的齐爰爰走去。 “少主英明。”陈其野欣慰的发现,眼前的少主干练了许多,沉稳了许多。 “别来总有十年,今日再见,姜兄风采如故也。” 齐爰爰缓步走来,红唇欲滴,身材婀娜,绝世袅袅,轻轻施礼,悠悠开口,仿若谪仙临尘。 姜易点头,轻笑着回礼,道:“十年不见,仙子出落的愈发不凡,令我辈凡人不敢正视。” 齐爰爰落落大方,随性的走到姜易身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故作伤心道:“姜兄缪矣,姜兄天纵奇才,是蓬莱派乃至修行道百年难得一遇的人物,令人有望尘莫及之感,谈何不敢正视?” 说着,她又向一旁收拾曹吞尸体的陈其野道:“崆峒派齐爰爰见过前辈。” 说完还不经意的多看了地上的尸体几眼。 陈其野遮住尸体面容,与齐爰爰郑重见礼,不敢因为自己是金丹修士而有所托大,因他知道此女身份尊贵。 “岂敢?崆峒派乃是三清正统,妙法天成,自在随心,我观仙子周身六气缭绕,大有乘奔御风,飘然而去之意,正合仙子本名,令我等汗颜无地,”姜易赞叹,似为齐爰爰绝世风姿所慑,由衷的开口赞美,紧接着,他脸色一变,“不知仙子来此何意,是否也是为了这凤城市的秦汉大墓而来?” 其实,姜易二人何故身在此地,齐爰爰心中一百二十个明白,但她知道自己父亲的谋划,不愿叫这二人察觉,便揣着明白装糊涂,糊弄道:“正是为此而来,方才恰好路过此地,感受到金丹修士的法力波动,特来一观。不知方才那位前辈所杀何人?所为何故?” 姜易满脸晦气的撒谎:“唉,晦气!我就知道,弄出的动静太大,还不知道要惹来多少人关注!不瞒仙子,是这样的,这个不知好歹的贼子,一介散修,竟意图在市政府行窃,恰好被我撞上,我怕他肆意妄为,有干人道气运,便将他打伤,有心讯问他想盗取何物,谁知这厮嘴硬,死不开口,又想跑,且速度奇快,我追不上,却被陈叔给追上,杀了。” “呵,”齐爰爰嗤笑,“想必是个散修,穷疯了,以为市政府能有什么好东西。呵,凡人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还至于偷,这样的人,打死也好。” 她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也不自禁的警觉起来,怎么会有一个散修闯进来了?难道他知道此地的秘密?难道他来头不小? 令她安心的是,人死如灯灭,这人就是企图再大,来头再大,此时已经死了,翻不出什么波澜。 此时,两人有意无意的向着远离大楼的方向走去,都不愿对方察觉什么。 “姜兄,你们蓬莱派这次来了几名高手?”齐爰爰岔开话题,“金丹高手虽然不凡,但若想求取大墓中的造化,恐怕不易。” “自然有高手前来,秦汉大墓造化不凡,不容错过,”姜易开口,似乎不愿透露消息,“对了,三日后jin墓,那时还望仙子照拂一二。” “姜兄说笑了,爰爰还等着姜兄照拂了。” “仙子何必过谦......” 最终,齐爰爰离去,从一条小路折回市政府大楼,想跟自己的父亲探讨一下那个散修的事。 姜易也折回,从另一条小路,他想去跟处理尸体的陈其野汇合。 “额......姜兄......” “齐仙子......” 两人再度碰面,在市政府大楼前,一时相顾无言,唯有尴尬。 “后会有期。” “三日后见。” 两人索性不去解释什么,摆出一副我自飞扬临天下的模样,挥手告别。 事实上,也确实不需要解释什么,修道中人任情不拘,自在狂放,不需要解释什么,两人之所以觉得尴尬,是因为心中有鬼。 “她难道也知道此地的造化?不行,这次我绕远一点。” “该不会让他察觉到什么?啊,好尴尬,丢死人了,这次我走林园路,总该不会再碰见!” 两人各怀鬼胎的远去,开始步行绕路。 “额,姜兄......” “齐仙子,我们还真是有缘......” 两人第三次在市政府大楼前碰面,心中的鬼祟令他们无地自容,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并且,他们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对,一次就算了,怎么可能第二次还这样?要知道路的远近,路况如何都会对行程造成影响,他们像普通人一样徒步的情况下,两次都同时出现的可能性极小! “嗯,齐仙子,还望你为我解惑,为何我们总是这么准确的撞在一起,难道真有特殊的缘法?”姜易开口,脸上神情疑惑。 “我......”齐爰爰无语,什么叫特殊的缘法?怎么感觉这人在占便宜?她没好气道,“我还想你为我解惑了!” “告辞。” “再见!” 姜易索性离开,来到一处无人幽静之地,没好气的给陈其野打电话。 “怎么样了?” “都妥当了,记忆已经消除干净,我们的人会把他们安排妥当的,法元珠也被我填好了,吞噬法阵已经开启,两日后便可打穿通道。” “很好,有多的法元珠嘛?” “有,只用了七十二颗,多了九颗。” “我听说吞噬法阵开启的时候,聚拢来八方的灵气,可以助人修行,是不是这样?” “的确如此,吞噬法阵灵妙无比,与我中土阵法截然不同,乃是自圣灵教会手中换来的。” “那借点给我炼化法元珠,应该不成问题?” “额......少主,这个嘛......” “什么这个那个的?” “可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二十分钟后到。” “嘟嘟嘟......” 陈其野讪讪的放下电话,发现少主变得有些雷厉风行,与平日里温文尔雅小腹黑的性格大不一样。 姜易心情烦躁的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托起下巴开始思考一些问题。 他的模样很专注,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二十分钟,他起身,步行回到市政府大楼,这一次他终于没有遇到齐爰爰。 因为电梯坏了的原因,他迈步转入楼梯间,正准备上楼,心中忽然一跳,仿佛是冥冥中的预感一般,他退出了大楼,来到侧面墙上,决定徒手攀爬上去。 与此同时,大楼顶层,齐爰爰刚刚结束了与自己父亲的谈话,她满脸喜色,因为齐中南答应带她一起去地下看看那桩闻名已久的造化。 忽然,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一只蝴蝶,不着痕迹的落在她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用两只触角,无声无息的操控了她的精神,她的眼中带着些许的迷离与涣散,站起身来,情不自禁的想要下楼。 齐中南是何等的人物?他是崆峒派掌门人,北派的巨擘人物,早已踏入元婴境界多年,堪称陆地神仙,神觉敏锐无比,便在这刹那之间,他心有所感,起身拉住自己女儿,向着虚空轻叱道:“滚开。” 冥冥中的蝴蝶,振翅飞走了。 齐爰爰神色恍惚,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惶恐,抓住自己父亲的手,问道:“爹爹,那是......是什么?” 齐中南拍拍她的头,安慰道:“我儿莫怕,那便是孙渊如的邪魔之念,这么多年来时时冲将上来,专门蛊惑修士,想cao控被蛊惑之人下去救他。” “孙渊如......他不是死了吗......”齐爰爰惊魂未定,终于知道自己方才为何缕缕碰面姜易,原来是地下的邪魔作祟! “这地下的造化具有不可思议之伟力,能令死人复活,活人永生。”齐中南语出惊天。 “什么?令死人复活?令人永生?”齐爰爰睁大了眼睛,深感惊惧。 “即便如此,我猜那也不是什么好事,便像孙渊如一般,埋在那地下,固然不死,却也像坐牢一般,被困在棺材之中,生不如死。”齐中南目光悠悠,略带叹息。 “那,我们为何不放他出来......”齐爰爰语气微微颤抖,想到门中一些隐秘的记载。 “当年第一位至高者曾派十二人进去,最后只回来了一个残废,孙渊如已成魔。”齐中南淡淡道。 “那我们,这是在囚禁他......他要是有朝一日,逃了出来......会不会找爹爹算账?”齐爰爰惶恐,孙渊如啊,那可是几百年前修行道的魁首人物。 “那就是灾难了,那也正是我在这里的目的,更是这栋大楼存在的意义。”齐中南淡然开口,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平静。 大楼侧面。 修士筑基之前,大抵不能称之为修士,便如那齐英贞,灵力不能外放,只能称作武林高手。 即便如此,顶尖的武林高手也能飞檐走壁,登萍渡水。 姜易是筑基修士,能踏雪无痕,一苇渡江,一栋大楼自然难不倒他。 片刻之后,他就来到了七十二楼,这是一层虚幻的楼层,是从建造之处就被“抹掉”的一栋楼,平日间没有人能来这里,只有寂静与冷清充斥其间。 今日却大不相同,整个七十二楼,仿佛有海浪冲击一般,发出隆隆的巨响。 一团黑光,牢牢的吸引了姜易的目光,它仿佛吞噬了一切光线,黑暗,深沉,难以揣度。 此时,整栋大楼都在以一个奇异的频率颤抖着,这种频率很难被普通人感知到,如果有金丹境界的修士在此,此时睁开神眼,便能看到,整栋市政府大楼,此刻都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光芒聚在一起,集中到大楼里的每一个厕所,经由一杆杆小小的旗帜,汇成几百道能量彩河,流淌向七十二楼那团黑色的光芒。 那轰隆隆的声音正是彩河拥挤在一起,犹如浪涛一般,冲击在墙壁上,与一个个早就布置妥当的符文冲击造成的。 黑色的光芒转动着,大口的吞噬着那些能量,在它的下面,一个直径两米的通道正在缓缓成型。 陈其野就站在一旁,神色激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姜易也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良久,他问道:“机要室在哪?在这下面?” 陈其野喃喃道:“不错,就在下面。以地煞之数,借来吞魔的力量,圣灵教会,果然厉害。” 姜易听的直皱眉头,却没有问什么,静静的看着那些能量彩河的远转规律。 良久,陈其野缓过神来,告罪道:“少主,属下一时难以自持,心神失守,令少主久等了。” 姜易道:“无妨,快些拿法元珠来,这个机会千载难逢,要抓紧时间。” 法珠,修士间交易的硬通货,是一种蚌珠,来自大海深处,蕴含着海量纯净的灵气,可以助人修炼。 法元珠,则是硬通货中的至高品,只有百年以上的海蚌才能产出。 陈其毫不迟疑,递出一袋珠子,姜易忙不迭的接过去,打开一看,只见一个个鹅蛋大小的明珠,散发出苍青色的光芒,氤氲着彩色的灵气,看着就十分珍贵。 他盘腿坐下,取了七支,将一颗法元珠含在嘴里,小心翼翼的将心神探出一缕,犹如一道丝线般缠上那团黑色的光芒。 “轰” 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打了个炸雷,姜易晕乎乎的睁开眼,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开口道:“怎么......不行......” “少主,要先取一丝吞噬魔力,作为引子,尔后才能收来更多,化开珠子,”陈其野面带关切的提醒,“而且即便有了引子,也不能吸取太多。” 姜易皱眉:“说的轻巧,我不用精神与它接触,如何得到引子?” “少主不是修习了老门主传下的吞魔大法嘛,那大法与这吞噬之力同根同源,少主只需运转一二,自然可以勾来引子。” 姜易脸色微微一滞,眼眸深处显出一丝愕然,旋即干笑一声,闭目不语,神色数次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终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体内真气隆隆而动,沛然远转,不一时,那团黑色的光芒竟快速转动起来,从中延伸出一缕缕的黑色丝线,缠在姜易身上,封住了他周身八处大穴。这一刻,他口中的法元珠竟然微微颤动,想要逃走,但哪里脱得身去?那缕缕黑色丝线封住大穴之后,融进姜易身体中,沿着血液运行,来到口腔之中,将那法元珠拖拽着拉到下丹田位置。 “什么?”陈其野惊骇,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怎么会引走这么多?少主才堪堪筑基而已呀!难道是因为吞魔大法的品阶很高?难道是天仙遗留的无缺法?亦或者是,少主天纵奇才,不知不觉间已领会了吞魔大法的妙谛所在?” 一瞬间,脑海之中闪过许多念头,他不由的想起一些传说。 据说有的修行者天纵奇才,对于“法”的领悟超出常人,能够挖掘出所修法门中的“妙谛”,从而发挥出远超真实境界的实力! 毫无疑问,眼前所见超出了陈其野的认知,他只能用传说来安慰自己那颗孤陋寡闻的底层修士的心,想着想着,他笑了起来,心中暗想:“我蓬莱派有这等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将来惧怕何人?” 这样想着,他笑的更加灿烂了。 而与此同时,听着金丝眼镜报告的齐中南,剑眉渐渐立了起来,等到金丝眼镜说完之后,他缓缓的开口道:“当真引来了那么多?” “属下看过了,足有八缕,封住姜易身上的八处大穴,”金丝眼镜开口,伸手一拂,宽大的袖袍中落出一面巴掌大小的水磨石镜,上面显现出姜易等人的身形,“门主请看通灵宝镜。” 齐中南默然,接过通灵宝镜,握在手中仔细观看。 齐爰爰莲步轻移,走到自己父亲身旁,睁大双眼,好奇宝宝似的看着。 镜面上,姜易正从那团黑色的光芒中汲取一缕缕的吞噬之力,浑身散发出吞吐不定的毫芒。 “想不到,蓬莱派真个后继有人,五年前,姜云出世,打遍东南无敌手,号称‘海虎’,如今又出了这等人物,吞魔大法......”齐中南盯着镜子,声音有些低沉,似是想到什么伤心往事,接着又揉了揉齐爰爰的头发,“可惜,你那姐姐生死不知,否则雌剑一出,同代谁能抗手?” 齐爰爰红了眼圈,安慰道:“姐姐吉人天相,一定能被找到的......” “唉!”齐中南叹息一声,收起通灵宝镜,不再言语。 “少主天纵之资,已然悟得吞魔大法的妙谛!” “少主真乃人中之龙,将来定能力压大公子!” “少主真乃我蓬莱派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将来定能得成神灵果位,带领我蓬莱派举教飞升!” 七十二楼,黑色光芒一旁,陈其野比方才构成大阵时还要激动,盯着姜易,双手握拳,振奋的说个不停。 良久,姜易睁开眼,又取出一颗法元珠含ru口中。 “这么快就炼化了一颗法元珠?那可是深海元蚌一族吞吐日经月华百年才能结出的,蕴含纯粹灵气的宝珠呀!哪怕是金丹修士,一日也不过能炼化两三颗而已!”陈其野惊骇莫名,眼前所见再一次超出了他的认知。 “是了,规模如此巨大的吞噬法阵,百年难得一见,少主又得了吞噬一脉的妙谛,借来吞魔之力,自可快速炼化。”没办法,陈其野只好又糊弄自己一番,其实他于究竟何为妙谛,何为吞噬一脉,根本不懂。 修士修炼之时,总是一心向道,在体内搬精弄气,浑然不顾昼夜交替,五谷轮回。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候,姜易炼化完九颗法元珠,霍的睁开双眼,长长的吐一口气,神情欲仙欲死。 九颗法元珠,海量纯粹的灵气被他吸收,运转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令他浑身舒泰,丹田暖烘烘,八万六千个毛孔尽情开张,与面前的黑色光芒共鸣。 此时,这黑芒好像不再是一个阵法,而是一件他随意控制的法宝。 姜易大喜,立时回光内视,只见下丹田中间似有一粒黄豆大小的黑色硬块结出。 丹胚! 金丹的凝结,不是一蹴而就的,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丹经有言:体内自有大丹药,莫向身外苦功求。 所谓金丹,便是修士依据所学的“法”,将自己独有的本源之力化形而出,凝成一个丹胚,而后将提炼好的精气聚合一处,一层一层的裹在丹胚上,慢慢的越裹越大,直到成为真正的金丹。 所以丹胚的出现,也就意味着修士悟出了自己修行的法门的“法”,这个“法”是前人留下,留给后人去体悟的,后人只有走过前人的路,走到尽头,然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能走出自己的路。 说到底,炼精化气境界的修士,在真正的修行界,都是底层的修士,根本谈不上创出自己的“法”,这个境界修士的强弱,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前人的“法”是否足够强大。 结出丹胚,就可以初步使用前人留下的一些法术。 “恭喜少主修为大进。”陈其野在旁恭贺,他是真正的金丹修士,能够感应到那颗幼小的丹胚。 “唔,我已得成丹胚,金丹之道不远矣,”姜易起身,笑着看向陈其野,而后一躬身,“多谢陈叔成全,又辛苦为我护法。” “少主说哪里话?”陈叔笑着,一脸憨厚之态,“老门主抬举我,钦点我为少主护道之人,陈其野安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将来我若有成,必不忘陈叔教诲,”姜易笑道,又看向那浮在半空中的黑芒,此时下方已显出一条黑黝黝的通道,直达地底,“陈叔,已过去多少时日,这通道都打的这么深了?” “已过去了两日,”陈其野答到,声音略微有些恭谨,不知为何,他感觉眼前的少主有些不同了,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一股唯我独尊的气势,与从前温文尔雅的性子大不相同。 先前得知阵旗被安放在厕所时,陈其野还敢与他打趣一二,还弄得姜易一鼻子灰,此时却心有惴惴,不敢不敬。 “已过去了两日?”姜易一惊,似有些不敢相信。 “少主,我辈修道之人,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区区两日,不过一弹指尔,我见少主深悟妙谛,不敢打扰。” “妙谛?”姜易一愣,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同时,他指着那条黑黝黝的通道,“还要几时能成就大事?” “回禀少主,通道已然构建完毕,只需全力催动这吞噬阵法一次,地底深处的封印自然破除也,”陈其野顿了顿,似乎有些等不及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下去,“至于说妙谛,难道少主不是掌握了吞魔大法的妙谛么?不然怎能身在筑基之境,就吸引出如此多的吞噬之力?须知,就连当年老门主筑基时,也只能引出两缕。” “哦,哈哈,”姜易挠挠头,干笑几声,“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妙谛,只是运转真气,动着动着,他们好像就来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妙谛。” “这就是所谓大道至简啦少主,少主天纵之资......”陈其野惊喜,溢美之词如东来江水,源源不绝。 “好了好了,事不宜迟,打开通道,去看一看下方。”姜易急了,不想听陈其野拍马屁,迫不及待的要下去看一看。 “少主,本来我还担心,以老奴一人之力,轰不开孙渊如当年布下的封印,如今少主既然得了这吞魔大法的妙谛,想必能相助老奴一臂之力也!”陈其野也兴奋起来,欣喜的开口,因为,谁也不知道下面什么情况,他这个金丹大高手若能够留下几分实力,自可以从容面对可怕的变故。 姜易点头,手指在那团黑色光芒上轻轻拂动,顿时,那黑芒似有灵性般,轻轻颤动,与此同时,延伸出几十道黑线,缠绕在姜易的手腕之上,凝结成一个黑玉手镯。 陈其野见状,欣喜的点头道:“好,这便开始,千秋不朽,万古长存的造化,将在今晚开启!” “轰” 陈其野周身金光绽放,他迈动步伐,拉住姜易,一步便下了三十几楼,两步就从市政府大楼中消失,来到地下。 “这什么最高安全标准,简直跟小儿科一样!” 此时,最高层,齐爰爰看着通灵宝镜上的画面,不满的嘀咕道。 这两天她心情很不好,一是那凶手的车还没被找到,像是人间蒸发一样,螺丝都没剩下一个。二是门中为了监督自己查案,派了一位师兄前来,那人仗着自己有一个元婴境界的爷爷,屡次轻慢于她。齐爰爰父亲虽是门主,到底不能在偌大的崆峒派一手遮天,更不能随意插手小辈之事,这几天她被那位师兄从南街追到北巷,简直无处安生。 更让她感到愤怒的是,这位嚣张跋扈的师兄,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符篆,上面刻印的是世间早已失传的“圆光术”,只要以其照耀当时那一丛灌木,便能找到真凶! 师弟惨死,她作为领队自然要被问责,问责的轻重取决于事情处理的好不好,如果抓不到真凶,即便她是门主亲女,也要被狠狠的责罚一顿,而眼下,似乎也只有那一张圆光符能够使自己免于责难。 可当她厚着脸皮去要符咒的时候,对方提出的条件简直令她羞愤欲绝...... 在她身旁,齐中南早已换了一身青衫,猎猎飘扬,无风自动,他将那柄青金长剑背在腰间,左手握着一盏油灯,样式古朴,花纹不凡。此时他揉了揉正发呆的爱女的头发,问道:“爰爰,怎么了?发什么呆?” “哦,父亲,没有,那个......”齐爰爰急忙辩解,旋即转过头去,不想让父亲察觉到什么。 她忽然瞥到那盏神灯,愣了一愣。 那盏神灯,她想。 她只知道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多少个日夜,她的父亲在深夜沉寂的修炼中醒来,对着那一点灯火黯然神伤。 父亲只告诉她,妈妈是被仇家打死的,魂飞魄散。 而自从三年前,她那天纵之资的姐姐失踪之后,父亲仿佛一夜之间衰老了许多,从此深夜里他不仅看那盏灯,还常自摩挲着那柄剑。 自那以后,她就在心中暗暗发誓,绝不会让父亲再为自己操半点心,她要变强,她要努力修炼,她要像姐姐一样,做父亲的骄傲! 想到这里,她俏丽的脸庞上终于显出一丝笑意。什么长老的孙子,不过是一只癞蛤蟆,怎能挡住本仙女的脚步?我可是要带领崆峒派举教飞升的未来女神! “门主,真的不需要属下跟您一起去吗?”金丝眼镜在一旁表忠心,“只需门主一声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不必了,此事牵涉太大,非但关系到高层的脸面和威严,更有可能影响到华夏气运,稍不留神,身死道消,尸骨无存。”齐中南语气十分果决,不愿手下去送死。 “啊!门主,那您与小姐岂不是......”金丝眼镜怕了,不敢再表忠心,试探着问道。 “我与爰爰都有祖先留下的神位镇压气运,故此无甚妨害,”齐中南的语气难得有了一丝的柔和,“你去迎接金华山的宿老,以世俗的力量配合他明日的造化之争,我们虽从不交往,但同为北派宗门,自当同气连枝。” “是,门主,属下告退。” 金丝眼镜不敢停留,忙不迭的走了。 “父亲,这人虽是修士,但却没有丝毫见心明性、大彻大悟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贪生怕死的奸贼!”等到金丝眼镜走远,齐爰爰撇嘴,不屑道。 “他也是没办法,不为尊,终究也只能在夹缝里求生存。乖女儿,你还小,涉世不深,等你再大一些,见识了这修行道的残酷,便知道所谓修士,与凡人也没什么两样,即便能够朝游东海,暮宿苍梧,也不过是走入一个更大的江湖罢了。” “真的吗,爹爹,我好怕......”齐爰爰闻言,忽然伸出手,将双眼捂起来,竟呜呜的哭了起来。 “不......不哭,乖女儿......” 齐中南愕然,一时间手足无措,他茫然的站在原地,讷讷的,断断续续的说了几个字,似乎想要哄一哄自己的宝贝女儿,但此等温情之事,实已离他经年久远,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哄起。 谁能想到,当此形格势禁的紧要关头,这个一向坚强的女儿竟被吓哭了! “哈哈,我骗你的,老爸,我才不怕了!什么能吓到本仙女?”忽然,齐爰爰将双手拿下来,露出一张笑脸,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如一泓秋水一般,哪里有半点雾气? “死丫头,你发什么疯了你......”齐中南也笑了,脸上的表情虽有些僵硬,但那股欢喜之情却十分真切。 一时间,父女二人嬉笑怒骂,万般欢喜,将紧张的气氛冲了个干净。 “走,乖女儿,我带你去教训两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老鼠,再去会一会下面那丧心病狂的大魔头!” 与此同时,地下通道。 吞噬之力开辟出的通道,并不是一条真正的地道,而是将需要经过的“空间”生生吞掉,将“空间”中本来的泥土与石块挤压到一旁,进而起到加固的作用。 无论是地火还是元磁,都不能抵挡吞噬之力。 姜易被陈其野裹挟着,疾速的往下而去,其间,他数次睁开神目,尝试着看向周围,想要弄清楚地下究竟有什么,可惜,连“空间”都被吞噬,这条通道里只有无尽的死寂。 “到了。”陈其野机械的开口,与姜易并肩站在一起,震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在这里,他们就像是蝼蚁一般渺小。 古龙王 破空巨兽的虚影摇头晃脑的接近一颗大星,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选择了一条隐蔽的通路,他看到,有许多长长的光束从大星上射出来,在星空中抡扫着,像是光剑一样要把星空搅碎,但古龙王知道,那不是光剑,那是一种用来监察周围环境的手段。 所谓监察周围环境的手段,自然就是防止像他这样的偷渡客靠近大星。 因此,他谨慎的前进,让破空巨兽避开所有的光束。 第二百七十九章 最终,他进入一颗通体碧绿的大星。 这是一颗绿色的大星,一开始,他以为那些绿色是水,因此,败亡的大河流域的王者还着实高兴了一番,或者说,期待,毕竟,他是一条大鳄鱼,最喜欢的环境就是,水,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来绿色大星的原因。 不过,很快他就不这样想了,因为他发现,那些绿的的竟然是大地。 绿色的大地,没有植被,这是一副恐怖的景象,泥土是绿色,看起来像是藏着某种剧毒。 他降落下去。 “这是......一条隧道么......” 离开通道之后,陈其野张开神目,只见一个足有百米深的坑洞,两人浮空跃下,眼前所见,令他不禁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 即便他身为金丹修士,继承了世界上最为古老、神秘的传承,在普通人眼中近乎为仙,眼前所见依旧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是一条宏大、精致、宽广的隧道,引领着两人的视线,延伸向遥不可及的远方。 隧道高有百米,墙壁上冷光闪烁,像是某种奇异的釉色,被烧制在上面,又像是镀了某种未知的金属。而在墙壁之上,似是雕刻,又似符绘,展示着种种神话传说的怪物、众神的形像,每一笔、每一刀都透着沧桑、古朴的气息,人站在坑洞底下,只能触及到天神或是怪兽的脚趾。 并且,在靠近他们几米远的地方,一层淡淡的透明光幕,蔚然屹立。 “好像没有这么大的地铁站......在地球上,”姜易也呆住了,眼前所见有点像地铁隧道,他使劲的咽了咽口水,近乎语无伦次的开口。“我们该不会是往阎罗殿走了......” 在地下一千米的深处,一条宽阔宏大且通向远方的隧道,很难不让他们这些修士产生一些联想。 “难道所谓的永生造化,其实是去阎罗殿......”陈其野本是金丹修士,道心难以撼动,此时竟也被姜易给带偏了,胡乱猜测起来。 “勾生死簿?”姜易失神的看着那些巨大的浮绘,而后使劲摇头。狠狠的拍了自己一巴掌,“不对,不是这样,又不是孙猴子,哪来那么大本事!” 陈其野迈步,来到墙壁旁,伸手摸了摸上面的釉色,又放到鼻子旁闻了闻,喃喃自语:“这是遗迹......还是神迹?” 姜易伸出手,努力寻找思索,旋即皱眉:“光幕是封印,造化在哪?” “楼梯......楼梯在哪?”陈其野闻言,喃喃自语,他还没缓过劲来,倒不是因为心志不坚,而是他身为金丹修士,修道时日久远,听闻过许多辛密,此时忍不住联想,进而失神。 “什么楼梯?陈叔?” “老门主只说,当年建国之初,南北两派修行道,共遣出一十二位元婴境大高手,来到此地,在什么楼梯下,夺取永生的造化,”陈其野说到这里,面庞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楼梯......此地没有楼梯,难道在隧道的深处?” “什么?十二位元婴境界的大高手?造化已被取走了?”姜易瞪大了眼,问道。 “没有,十二位元婴境界的大高手,最终只有一人,拖着残躯,空手回到地面。”陈其野说到这里,眼中竟出现了一丝犹豫与徘徊。 “都死了?”姜易大叫,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语气中满是被欺骗的不甘。“陈叔,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十二位元婴境界的大高手都死了,合着我们是来送死的?” “不是,老门主怎么会让少主前来送死?他说了,十二位元婴境界的大高手死伤殆尽,是因为他们要去‘楼梯下面’,而我们只需要将这一盏‘命元神灯’放在楼梯台阶上便可。” “上面下面?又能有什么不同?”姜易没好气的说着,忽然,寂静的隧道里,竟有丝丝光焰跳动,其色泽金黄,说不清是什么东西。 姜易闭嘴,张开神目,凝视着那些金黄色的光焰,想要看个究竟。 可惜,距离甚远,只能瞧到一些极为模糊的光影。 “好像是金色的火焰,里面还有一些红色的什么东西,它们在动!”陈其野低声道,他神目如电,看的比姜易要远。“故老相传,于黑夜中见火光,是吉兆,能引迷失之人行路。” 姜易看他一眼,面庞抽搐,一阵牙疼,默然不语。 良久,他忽然神采飞扬的盯着前方,道:“走,陈叔,我们且破开封印,看看这里面能有什么古怪!” 陈其野变色,几乎要怀疑他是否被冥冥中的什么东西给夺舍了去。 “陈叔,憋屈着也那样,,大步向前也是那样,既然如此,倒不如走上一遭,看看此地究竟如何造化!”他话语间神采飞扬,大有一股视死如归、任情豪放的气质,“又何必畏畏缩缩,便真令黑暗中有什么妖魔鬼怪,神仙画皮窥视我等,凭白叫他小觑了!” 陈其野被他的气势影响,言语所激,一时间也振奋起来,笑道:“少主乃人中之龙,英姿不凡,老奴也只好舍命陪君子!” 心中却想:“想是少主龙凤之姿,一向韬光养晦,不露声色,当此紧要关头,才显露出仙道人杰,一往无前的气象,既如此,将来何愁不能有一番大成就?自此而后,我当一心忠于他!” 陈其野一心里打定主意,便是为姜易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当时抖擞精神,左脚重重一踏,右脚提起,摆个金鸡独立的架势,双手在冠顶之上,结个手印,便如鸡冠,又似鸡喙,放出无量金光来,照的隧道里一片通明,又轻叱一声,那金光便一股股的聚在一起,化成一只硕大的鸡喙,冲进那上方的通道之中,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那吞噬法阵得了充沛灵气,全力催动之下,便就虚空中化出一只大手印来,向那淡淡光幕一掌拍下! “啵”的一声轻响,便好似破了个水泡一般,没有意料之中惊天动地的大场面,那光幕被手印一击破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咦?有风声,还有这是,铁链的声音?” 那封印一破,此地便好似一个本来密封的瓶子,忽然被人打开了盖子一般,呼呼的风声涌来,同时,姜易仔细倾听,发现那风声中还夹杂着“叮叮当当”的声音,虽然不够响亮,但却穿金裂石,极为清脆,一听便知是铁链碰撞发出的声音。 “什么?难道是黑白无常的索命勾魂链?”陈其野正打坐调息,方才的法术耗费巨大,此时站起,仔细倾听,也皱眉道。 “管他什么东西,听也没个头绪,走,我们去看看。”姜易大咧咧的开口,当先迈步上前。 陈其野摇摇头,也跟了上去,并且,他抢在姜易身前,生怕他受到暗中什么东西的偷袭。 这隧道虽然极长,又幽静寂寥,但周围墙壁上的符绘实在太过惊人,那一点跳动的火光,更是闪烁灵动,时有时无,叫人心中生出无尽的期许。是以一路走去,二人或看看符绘,或谈谈火光,倒也不觉得无聊。 “唔,这是帝释天神,他有一次下界,发现有个叫卢至的人对他出言不逊,他就施展神通,变的与那人一模一样,去惩罚他......” 也不知走了多久,姜易正听陈其野“科普”符绘上天神的故事,忽然发现脚下的隧道突兀的消失,前路已断,他们立身在断崖之上,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而那一点灵动跳跃的金黄色火光,便在深渊中凝成一片,熊熊燃烧,如火海一般,散发出炽热的高温。 火海之中,一尾尾赤红如血的小鱼尽情的游荡。 “楼梯......在深渊之下......”陈其野变色,一手指着火海,一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架小桥。 姜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金光刺目,睁眼已属不易,哪里还能看到半点东西? 他境界不足,筑基境修士的神目只能远视,而无“看穿”的功效。 “陈叔,你看见了什么?” “火焰下有楼梯,有很多节,浮空的通往下方......”陈其野将浑身灵力运至双目,努力想要看穿下面有什么,“楼梯下有东西,有几口棺材!棺材里面......啊!” 忽然,陈其野脸色大变,收回目光,赶忙盘坐在地,苍白的面庞在一瞬间变得铁青,神目中不绝的流出血来。 他默运蓬莱派传世仙法,过了良久,终于将血止住,看向一旁的姜易道:“少主,老奴无能,叫少主担心了。” 姜易赶忙摆手道:“陈叔,下面有什么?棺材里有什么?” “看来那件事是真的,”陈其野努力平复心情,说道,“据说,当年十二位元婴境界的大高手,受人嘱托,齐来此地,不是为了取走造化,而是为了,送一具尸体。” “什么?送一具尸体?谁的尸体?”饶是姜易性格沉稳,处变不惊,此时听到这等秘闻,也不禁神色恍惚。 “是个女人,”陈其野接着道,“是本朝开国......唉,算了,她的身份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会有大祸的!” “能有什么大祸?”姜易跳脚,感觉陈其野在耍自己,关键时刻留一半,能把人活活急死。 然而,任他如何跳脚,如何逼迫,如何以势压人,陈其野都坚决不肯吐露半个字,言称是为了他好。 “可去你的,你为了我好?说话留半截是为了我好?”姜易恼怒,无可奈何,愤然飞出一脚,踢向前面的空气,想要借此发泄。 “砰” “啊呦,疼死我了,什么东西!” 姜易惊骇,俯身向下摸索,黑暗中摸到一块冰凉的石头,四四方方,棱角分明,料来是块石碑,用力向上一提,想看看究竟是什么石头,能将他的筑基之身撞得生疼。 谁知,一提之下,筑基修士的沛然大力,犹如泥牛入海一般,荡然无存。 “诶,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莫非是阎王爷的镇狱神碑?” 姜易自语,摸出个打火机,点燃照明,想要看个究竟。 后方,陈其野无奈,暗想若真是那件神物在此,哪里能容得你踢它一脚? “诶,有字,我看看写的什么,一首诗......” 姜易的声音忽然消失,就连呼吸声都没了,陈其野头皮发麻,也走过来,看着那石碑读道:“我失......” 陈其野的声音也沉寂下去,顿时,此地只剩下一片呼呼的风声。 “向天借力,复活亡妻,自己却从容老去,那一位真是,绝世人主,盖代人杰......” 良久,姜易从失语中解脱,感慨道,语气中满是崇敬。 “不错,也只有那一位,才能使唤南北修行道上,十二位元婴境界的大高手......”陈其野虽然早就知道其中原委,此时亲眼所见,仍不免震撼莫名,他转过头,带着些许怪异的神色看向下方的一口棺材。 “所以,一口棺材里是那一位的亡妻,另外几口......”姜易自语,恨不得立刻突破到金丹境界,获得“看穿”能力的神目,好好看个究竟。 “有一位是孙渊如,大名鼎鼎的散修,从传承破败的经学中悟出大道,一朝由凡化仙,最后葬在了此地,”陈其野开口,紧接着又摸出一张符篆,通体呈深紫色,“少主请避一避,让我来轰掉这块石碑,换成蕴含有老门主精血的“长生碑”,再将老门主的命元神灯放在第一级台阶上,便大功告成!” “慢,陈叔,此地大有玄机奥妙,何不探索发现一二,再来行事?”姜易没让开,而是转身看着那金色的火海,怡怡然道。 “这......好罢!”陈其野思虑一二,到底不敢违背这位少主的意愿。 “啧啧,真是叹为观止,世上有如此火海,已是不易,而火海中有鱼,更是天方夜谭,若不亲眼所见,谁敢相信?” “这便是化生焰,又名涅槃焰,只有在凤凰涅槃之地才会出现,”陈其野开口,论及此处,满脸的慨叹,“想是千百年前,有一只朱雀在此涅槃重生,留下无量生气,溢出来的一部分,变成了化生焰,是以这深渊之下,必有无尽生机,能叫死人复生,活人永生。” “凤城市,浴火重生,人间善地......”姜易低语,一时间想到许多,却又问道,“火红色的鱼,又是什么?” “那便是传说中的火红毛刀鱼,所谓物极必反,火为阳,水为阴,阴阳相生,涅槃之火,乃是至火,才能生出鱼来,”陈其野耐心讲解,为姜易解惑,“说来也怪,历来这种怪事,生出的都是这火红毛刀鱼,难道毛刀鱼这种东西,竟有特殊的含义不成?” “火红毛刀鱼?”姜易默然,盯着那鱼,看了又看,问道,“这鱼能吃么?我看书上说......” “少主缪矣!那文始道门,坑蒙拐骗,写出一本破书,告诉别人吃这种鱼的种种好处,其实了?此乃物极必反之物,神威无量,哪里是凡间修士能吃的?若贸然行事,必死无疑!” 陈其野难得认真严肃的警告姜易。 “好,”姜易摸摸鼻子,“孙渊如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不需要石碑?” “孙渊如渡劫之身,神老之尊,突破炼精化气境界,达到一千年来修行道的天花板,此等神威,自然不用长生碑,”说到这里,陈其野似有些感叹,又有些不解,“其实以他的盖代天资,完全可以突破炼气化神境界,白日飞升不在话下,却跑来这里,苟且偷生,甘愿做个棺中囚徒,着实令人扼腕。” “哈哈哈,好一个苟且偷生的棺中囚徒!老东西,你可听清了,你这样拼尽全力,在他们眼中,却只是个笑话罢了,又是何必?你放开我,让我出去......” 陈其野话音刚落,深渊中忽然传来一个宏大的声音,震得两人心神发颤,险些站立不稳,同时,仿佛冥冥中传来一股力量,要操控二人的思维,叫他们精神恍惚,就要纵身跃入那深渊之中! “回去告诉他,我很好,还能再镇压此地两百年!”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不知所谓,但却将那蝴蝶赶走。 “嗡” 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姜易清醒过来,蓦然发现脚下火光熊熊,一点点红光隐现其中,闪烁明灭着朝自己扑来! “快退!”陈其野目光中尽是骇然,拉住姜易慌忙后退,不愿被深渊中的火红毛刀鱼沾身。 二人连退了十几步,直退到安全距离,望着那成片的红光,不由得相视一眼,目光中尽是骇然,呆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良久,那两个苍老的声音没有再传出来。 金丹修士陈其野,打破寂静,惊疑不定的低语:“回去告诉‘他’,镇压两百年......告诉谁?对谁说的?” “陈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姜易开口,眼神中带着怀疑,盯着陈其野。 “不敢,老奴不敢。”陈其野叫屈。 姜易默然,带着狐疑的神色看看下面,又看看陈其野,道:“这下面的活人,不会认识你?” 陈其野满头大汗:“这下面的估计是两个活祖宗,到底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少主,咱们还是快些把正事办了,免得生出变故,前功尽弃呀!” “真跟你没关系?我怎么听他的意思是要让你给他带话?”姜易神色间还是有些不相信,旋即又换了一副面孔,“不过算了,还是办正事要紧,有劳陈叔了。” 陈其野闻言,擦了擦汗,将先前那座小桥托在手中,谨慎的向前几步,仔细的打量了深渊下方的情况,此时,那些火红毛刀鱼都散去了。 “去!” 陈其野轻叱一声,将那小桥抛在虚空之中,口中念动真言,那小桥迎风而涨,莹莹剔透的放出大片神芒,扫开化生焰,桥身就一直延伸到下方的第一节楼梯。 “轰” 化生焰暴动,本来平静的火海翻滚起来,似一条金龙游动,盘头摆尾,吞烟吐雾,眸子里放万丈金光,刺人眼目,煞是骇人。 金光映照之下,显出姜易那凝重的面庞,陈其野见状,轻笑道:“少主无需担心,这一座三星桥,乃是祖先遗留之物,惯能分光断水,扫平灾厄,任他多少绝地险境,只需此桥一出,立时如履平地。” 姜易点头道:“果然是神物。” 陈其野点头,又摸出那盏命元神灯,擎在手中,仔细观看,神色间大有激动之意。 姜易皱眉道:“陈叔?怎么了?这灯有什么问题吗?” 陈其野摇头,摩挲着命元神灯上的奇异纹路,开口道:“大事将成,老门主千秋不朽,万载长存,必将夺来人间气运,使我蓬莱派成为世间第一大宗门。” 姜易默然,陈其野又激动道:“老奴每每想到此处,莫不涕泪俱下,想我蓬莱一派,历经磨难,万载岁月,今日终于要......”话及此处,这样一位心性坚定的金丹修士,竟尔涕泗横流,不成言语。 姜易依旧默然不语,静静的听着陈其野断断续续的话语,神色略微有些动容,良久,开口道:“陈叔,事不宜迟,不可因噎废食,动手!” 陈其野擦擦眼泪,点头道:“老奴遵命!” 他双手颤抖着将那盏命元神灯放在三星桥上,伴随着“嗡”的一声轻响,三星桥轻轻颤动,发出一道青芒,携裹着那盏神灯,一直将其送到楼梯之上。 命元神灯落在楼梯之上,蓦然间,灯芯上的火焰似乎变大了一些,吞吐神芒,同时,神灯的底部被楼梯包裹起来,与其融为一体,远远看去,便好似长出来的一般。 “轰隆隆” 仿佛是这个举动触怒了冥冥之中的某位存在,深渊之下传来隆隆巨响之声,犹如地震一般,整个深渊颤抖起来,断崖抖动着、摇晃着,深渊里的火焰澎湃汹涌的席卷而上,可以清晰的看见,许多火红毛刀鱼被抛了上来,在离开水接触空气的一瞬间,它们变成了一朵朵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炸成无数的光点。 陈其野拉着姜易退开,刚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脚步,推开姜易,脚下溢出金光,将身形牢牢固定,大喝道:“少主,便是此时,我要轰破长生碑,你为我护法!” “好,陈叔,我以法阵之力为你护法!” 火红毛刀鱼惨叫,漫天的光雨洒落下来,带着恐怖的高温,将虚空烧的扭曲,这是至阳之火生出的火精! 便在此时,姜易张开手掌,迎向漫天的光雨,在他手中,一团黑色的光芒沉浮不定,伸出一缕缕的黑线,织成一张漆黑的大网,正是先前的吞噬法阵,此时被他驾驭。 “嗤嗤” 光雨打在黑色的大网上,被抵挡,旋即蒸发成一团团的红色雾气。 “轰隆隆” 便在那红雾之中,透出一抹璀璨的金光,紧接着,一轮展放出万道金光的曜日,撑开黑色的大网,遮盖住漫天的光雨,在虚空中缓缓升起! “给我破!”金丹修士陈其野用尽全身法力,使出蓬莱派的震世绝学,想击破长生碑,取而代之! 忽然! 就在陈其野倾尽全力,将那轮大日托举在虚空之中,将要掷出,浑身法力将发未发、欲收难收,整个人处于一种奇异的虚弱状态之时,身后的姜易猛然伸出缭绕着吞噬之力的双手,对着他的后心,狠狠击出一掌! 惊变抖生! 陈其野“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晃了一晃,双臂无力的垂落下来,璀璨的大日消散在虚空之中,他努力拖动沉重的步伐,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两步,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缓缓的回头,一双无神的眸子睁的大大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姜易,艰难开口道:“为......为什么?” 姜易不答,脸色稍微有些动容,毫不畏惧的与金丹修士那双暗淡下去的神目对视着。 看着眼前的青年,无数的画面,像是幻灯片一般,在他陈其野的脑海中快速回放了起来,随即迅速的远去...... 一瞬间,他忘记了许多东西,整个人像是苍老了数十岁,但他还是缓慢而坚定的开口:“为......什......么......” 姜易咽了咽口水,感觉喉咙略微有些发干,旋即开口道:“那块长生碑。” 仿佛胸口有什么东西堵塞了一样,他定了定,接着道:“那一块长生碑,代表着从容老死,复活亡妻的大义,你手中的那一块,却代表着利欲熏心,苟且偷生的贼心,人皆有好义之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以贼害义!” “咳咳,”陈其野脸色惨然的咳出几口血,气若游丝的开口,“你口中的贼......是你的父亲,是带领蓬莱派走向辉煌的......老门主......” 他眸子里的神采越来越暗,却盯着姜易,似要将他看个明白。忽然,他的脸色变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的五官纠缠在一起,变得极为可怖,他拼尽全身最后一点生命能,几乎歇斯底里的开口道:“你......假仁假义......撒谎......” “抱歉。”姜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歉疚,他伸出手,捏出一张符篆,在虚空中绽放出璀璨刺目的白芒,待白芒散尽,哪里还有什么姜易?分明是此前被陈其野一脚踩烂头颅的曹吞。 此时的曹吞以吞噬之力结出丹胚,暗合《大道全解》吞纳宇宙八荒的真义,他浑身仿佛都溢散着吞噬的奇异力量,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就有一种吞吐虚空的惊人气势。 曹吞舒展筋骨,而后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金丹修士,开口道:“除了我不是姜易以外,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动那块碑,我不会杀你的。” “你......我......他......死了?” “被你踩死的,”曹吞开口,语气平静,不带丝毫波澜,听来叫人心里发寒,“我不这样做,死的就是我。” 陈其野蹬腿,十根手指松开,眸子里的光芒彻底暗淡下去,难以描述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死去的。 “当然如果我不惹他,你也不会来追杀我,可是我不惹他,又不知道要费多少事。谁叫有个超级大怪物,威胁要废掉我,我可不想那样。” 曹吞放开陈其野的尸身,将其推出黑色的大网,他没有动这个可怜的老仆人身上的东西,哪怕一个金丹修士的收藏足够令他成长许多。他就带着那样悲悯的神情,看着陈其野的尸体被漫天的光雨烧成灰烬,被蒙蒙的红雾裹挟着,顺着呼呼的风声,飘散向隧道深处。 “唔,还能镇压两百年,看来用不上这个了,”良久,曹吞自语,将藏在袖口的银色小子弹收好,又撑开那张大网,挡住漫天光雨,收来那座小桥,拿在手中仔细把玩了一番,“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莫不是贪墨了蓬莱派的镇派之宝?” 他把玩着那座小桥,越看越是可爱,便从丹田中抽出一丝法力,注入三星桥内,那小桥迎风而涨,霎时间长到三尺来长。 “难道注入的法力越多,这桥就变得越长......”一瞬间,曹吞想起了一些神话传说,意识到自己真的弄到好东西了! “也罢,我且给你取个名字,便唤作架海金桥。” 最终,曹吞收起那座小桥,准备转身离去。 “谁?是谁?”刚刚走出光雨的范围,曹吞忽然警觉,看向远处黑洞洞的地道,“出来,二位。” 自黑暗中走出两个人来,正是中年男子齐中南与齐爰爰,曹吞眉头一缩,开口道:“就是你在大楼里暗算我?” 他早就知道,大楼里另有一股势力,在他打了姜易的闷棍之后,曾出手向陈其野传递信息。 此刻借着一点朦胧的光芒,他仔细打量齐爰爰身旁的齐中南,但见他脸庞方正,神情中大有一股刚正不阿之意,心中暗暗猜测他的身份。 “是你?那个卫兵?”齐爰爰惊呼,从她一看见曹吞开始,就觉得有些熟悉,此时听他开口说话,终于想起自己曾与这个神秘的散修有过一面之缘。 “暗算你?不可能,你还不值得我父亲出手暗算。”齐爰爰开口,有些没好气。 “你父亲?你们是崆峒派的......”曹吞神色略微有些紧张,手中摸出那架小桥,同时谨慎的向后退了几步,“你们早就来了?看到了一切?” “嗯,早就来了,看到了一切,”崆峒派掌门齐中南终于开口,语气中对曹吞竟是颇为欣赏,“你不用紧张,我们是一道上的人,我不会对你不利。” 我们是一道上的人?恐怕是你还不知道,我已把你们的崆峒派的一位弟子烧成灰了? 尽管心中暗暗腹诽,曹吞还是故作镇定的问道:“此话怎讲?” “喂,你这个奸贼,跟我父亲说话客气点!你知道他是谁嘛?你个小小的卫兵......” “爰爰,你胡说什么?卫兵怎么了,修道中人游戏红尘,有人连乞丐、龟公都能做,只为红尘炼心,有何可叫你小觑之处?退一万步说,他便是个凡人,你也不该这样奚落于他!没有普天下的卫兵,你以为这天下的气运,还能维持到几时?没有气运,我等修士又谈何生存?”出人意料的,齐中南没有回答曹吞的话,反而狠狠的呵斥了齐爰爰一顿。 齐爰爰眼圈微红,嘟着小嘴,脸偏向别处,竟似将欲流泪一般,真个叫人怜惜,她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了曹吞一句,竟就招来这样的严厉训斥。她斜眼瞪向曹吞,看的曹吞一阵头皮发麻,莫名其妙。 他又怎能想到,当此情形之下,齐爰爰不去恼恨自己父亲,反而恼恨上了他 “小兄弟,你不要紧张,你很好,保住了那块石碑,”齐中南开口,“我们在暗中观察许久,都不敢轻举妄动,我虽是元婴修士,倒也害怕那厮玉石俱焚,拼命将石碑毁坏,那时我就犯了大罪,百死莫赎!” 曹吞惊骇,对方是元婴修士?他不禁感到一阵头大,金丹修士陈其野三招两式就能将他打成重伤,那一个元婴修士,要想拿他怎样,他可有半分还手的余地? “你是谁?”曹吞问道,感觉对方坦荡的有些过头了,想要问个究竟,“你怎么会在这里,先前又为什么要暗算于我?” 齐中南闻言,长叹一声,忽然身随影动,牵着齐爰爰的手,无声无息的来到断崖尽头,整个人似欲乘奔御风而去。 那漫天的光雨,在他周身三尺之地,全都溃散的无影无踪。 要知道,那是至火之精孕生出的东西,曹吞虽能抵挡,也只是凭借着庞大的吞噬法阵之力,他却轻描淡写的化解掉了! 曹吞甚至都没有看清对方的脚上动作,一瞬间,他明白了,这个男人真的没有恶意,也没什么图谋,因为以齐中南的实力,轻而易举的便能诛杀他。 “小兄弟,这一路走来,直到现在,你应该已大致了解此地了?”齐中南开口,声音古井无波。 “知道一点儿,前辈有何指教?”曹吞不敢怠慢,言语间带上尊称。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了我为什么在这里了。” 崆峒派掌门齐中南,修行道上都称其为“无面义侠”。 自他接任崆峒派掌门大位,站上崆峒派权利巅峰至今,五十年间,在天下修士眼中,他就像一团没人能看得清的迷雾,飘然游荡在修行道上。 从未有人见过他出手,他也从不参加修道者之间的集会。 但若仅仅如此,恐怕还够不上“义侠”之名。 中原修行门派不少,加上西域、海外,则就更多。一个从来不与人交往、不显露真身的人,在这样的大环境里,只有可能被人遗忘,哪怕他是一派之尊。 只是,齐中南虽不与修行道往来,修行道上却有他的传说。 他曾前往雁荡山,降服那里的千年蛇妖。 他也曾对抗肆虐的洪水天灾,驾金舟堵住决堤的黄河。 更有传言,他千里奔袭,孤身前往东瀛,干净利落的斩杀一位震世剑客后,在八岐大蛇的干预下负伤逃遁,却夺来了那柄传说中的神剑“天照”。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那名剑客肆意发表侮辱炎汉先祖的激进言论。 对于门派间的争杀,他视而不见,对于造化的夺取,他兴趣缺缺。这样的一个怪人,不像个修士,倒像个古代的义士、侠客。 古之义士,不为小利所动,只为心中的大道、大义而活。 古之侠客,千里奔袭,一击而退,从不失手。 这样的一个人,怎能不叫人敬畏?因此,即便从未有人见过他出手,也称其为“义侠”。 此刻,他正背负着那柄“天照”神剑,单手擎着神灯,看着深渊下的金色火海悠悠出神。 曹吞上前,站到齐中南身旁,眯着眼睛凝视下方的火海,开口道:“前辈要说什么故事?” “我得先问你个问题。”齐中南问道,语气平缓。 “前辈请问。” “敢问小友性命?” “曹吞。” “嗯,不姓白,那你是怎么知道此地的造化的?”齐中南波澜不惊的语气中忽然带上了一丝迫切。 江言 小女孩被扔飞起来,飞到天上,赤天诛的力气很大,因此,小女孩上升的速度极快。 没有任何犹豫,江言飞身而起,朝着小女孩直冲过去,在空中,他接住姜杏若。 枪声响起。 第二百八十一章 江言转头,同时开启武道天眼,他看到漫天金色的雨,几千颗子弹朝他直射过来。 下一刻,他在空中转身,同时将一身灵力毫无保留的灌入身上的长袍,绿色光幕将他整个包住,最前面的几颗子弹打在上面,发出砰砰的爆响,光幕轰然破碎,江言整个人往下落…… 曹吞 白葬天是谁?我只认识老骗子! 曹吞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这几天的见闻来看,文始道门的事绝不能告诉别人,因为,那似乎不是此界的传承,说出去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波澜! “是不是白葬天白老前辈派你来的?”齐中南见他不说话,再次问道,语气更加迫切。 曹吞闻言,心头一跳,暗想:“好霸气的名字!” 心中却想到了自己破除心魔时立下的誓言:扯断世间一切枷锁! 便在此时,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叫白葬天的人了不得!修道之人的名号与气运相连,犯忌讳的一般都没有好下场,譬如,凡间曾有人立教天庭,最后教毁人亡,又有人自名鸿钧,却被天雷劈死。这种“犯忌讳”往往会招来天谴,此人名为葬天,却活得好好的,那岂不是说,他也许抗住了天谴? 而齐中南语气中的迫切与用语的敬重,也让曹吞意识到,这是个狐假虎威的好机会。他立刻顺水推舟,微微点头,默认齐中南所说的话。 齐中南见状,立时慨叹道:“果然!白老前辈福大命大,气运绵长,当年重伤远走海外,不想百年之后,竟又遣出人来,护住这块长生碑,真是大仁大义的大修士!” 曹吞默默品味这句话中蕴含的庞大信息量,脸色平静,好像自己早就了然于胸一样,微微摇头,一脸的高深莫测,开口道:“家师曾有言,一切往事,不过泡影,英雄事迹,皆是粪土,不足为道。” 这厮迅速的就以白葬天弟子自居。 齐中南闻言,感叹道:“白老前辈果然不愧是白老前辈!不念过往,不记曾经,哪怕曾英雄血勇,最终却只留下一个背影!” 曹吞道:“家师法力无边,气吞山海,近年来修为日益高深,早已将尘俗抛之天外也。” 齐中南点头:“方才小友那转换面容之法,端的神异,莫非是白老前辈亲传?” 曹吞暗暗心惊,旋即道:“不错,正是如此。” 齐中南又道:“小友那吞魔大法,不知从何而来?难道世所传言,皆说白老前辈曾深入京师大内和园之中,取走吞魔大法,此事竟然属实?” 曹吞点头:“此事我倒不知,只是家师所学甚多,涉猎深广,曾传我《吞天大法》一卷,正是修炼吞噬之力的法门。” 齐中南惊疑不定,旋即不禁由衷感叹道:“一百年前,白老前辈已立身人王境界,如今想必大乘渡劫之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得成神老果位。” 曹吞微笑点头,默然不语,齐中南见状,笑道:“既然如此,这个秘密,本来我是绝不可能向别人说的。只是白老前辈当年便为此重伤,现今又遣出弟子前来,冒死相护石碑。我若再不告诉他此地情由,便是不义了。” 齐中南歇了一歇,接着道:“这个秘密,源头极其久远,我搜遍典籍,寻来种种蛛丝马迹,东拼西凑,大致还原出此地的真相,今日告诉小友,望你回去禀报白老前辈。” 曹吞点头,心中着急,却不露声色的微笑:“必将仔细转告家师。” 齐中南是何等人物,神目一扫,便知他心中迫切难耐,哈哈大笑道:“小友莫急,你可知此地造化,有何功用?” “此乃凤凰涅槃之地,有无量生气,能令死人复活,令活人永生。” “你可知凤凰为何偏偏在此涅槃?” 曹吞愕然,使劲摇头。 “中华乃万界生发之源,圣境无数,区区凤凰涅槃之地,何处不可寻得?只不过都葬在了漫长岁月之中,流失了无量生气,”齐中南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见解,“独独此地,几千年来,生气不灭,造化不朽,引无数天骄尽折腰。” “什么意思?难道此地造化另有玄机?” “那是自然,此地乃是当年神战的产物。” “什么?神战?孕生出了无量生气?” “不错,当年南明离火朱雀正神,前来此地征伐,一战灭尽域外神灵,自己也身受重伤,坐化于此。南明离火朱雀正神,乃是混沌之中,天生地养的朱雀始祖,他身死之后,尸身化作无量生气,永世不可穷尽。自那以后,朱雀一族或来此地祭拜,或来借助无量生气涅槃,上面的那座城市,便唤作凤城市了。” 齐中南开口,语气中带着戚伤与崇敬。 曹吞闻言,嘴巴张的大大的,张口结舌,瞪圆双眼,一旁的齐爰爰伸出右手,在他下巴上用力拍出一掌,将他嘴巴合在一起,道:“嘴张的比我还大,小心脱臼!” 一路上,齐中南已先告诉了她这些事,那时她比曹吞还要惊讶许多。 “我的天!朱雀始祖......域外神灵?!”嘴巴合上,曹吞结结巴巴的勉强开口,满脸的不可思议。 “土鳖,”一旁的齐爰爰报复之心不死,恶意中伤,“我看你嘴刚刚能塞十个鸡蛋!” 曹吞转头,斜睨她,忽然伸出手捏住她的脸颊,使劲往中间一挤,道:“我看你能不能塞下十个......” “啊,你放开我......” 齐爰爰反抗,但不是结出丹胚的曹吞的对手。 一旁的齐中南脸色微黑,呵斥齐爰爰道:“爰爰,休得胡言!曹小道友是白老前辈的前辈,身份不知比你尊贵多少!” 没办法,他不好直接制止曹吞,只好训斥自己女儿,敲山震虎,希望曹吞能够安分一些,不要随意对自己女儿动手动脚。 “晚辈鲁莽,前辈恕罪,”曹吞住手,放开了委屈啦的齐爰爰,自信的拍了拍手,似是要掸干净手上的灰尘,接着道,“敢问前辈,何为域外神灵?” 关于朱雀始祖的事情,他不敢问,因为害怕穿帮,他觉得那应该是常识性的东西,他现在的身份是白葬天的弟子,问的太多容易让人起疑心。 “唉,那约莫是,一万三千年,或者一万四千年前,星空之外忽然来了一大批异人,他们大多浑身发光,肋生双翼,自称圣灵族。”齐中南道,“这些所谓的圣灵族保护着一个重伤的黄发男子,也就是所谓的“神”,急急如丧家之犬,来到地球,降临在西方。” “一万三千年前,圣灵教会......原来他们是域外来客,那个重伤的神是......”曹吞自语,忽然一拍大腿,蹦起来大声道,“啊!是那个神嘛!原来是他,是......” “嘘!不要说破,就是那个神,”齐中南示意曹吞禁声,旋即抬头仔细打量宏大的隧道,眼神中透着忌惮,“这隧道就是圣灵族开辟的,最好不要在这里谈论所谓的‘神’的名字,尽管他已死去千年。” “他们......为什么要来地球?”曹吞理了理自己的思路,发挥他卫兵的思维本能,开始思考,为什么?动机何在? “因为他们被人追杀。”齐中南说到这里,神色也有了些许的动容。 “被人追杀?他们被人追杀?所以那个神,他重伤?”曹吞觉得一阵眩晕。 “不错。” “被谁追杀?” “被另一个强大的文明。” “另一个强大的文明?”曹吞使劲咽口水。 另一个是什么意思?太让人遐想了! “我们所生活的这个维度,它是如此的庞大,难道只有我们一个文明?”齐中南说到这里,脸上神采飞扬,看着上方那宏大的隧道、漫天的光雨、团团的红雾,神色间竟然有些徜徉,“圣灵的文明,不修己身,专一与天地交感,诞生了魔法文明,在他们最强大的时候,他们的天父派人探索宇宙八荒,先是找到了我们这里,关于那一段历史,我也不大清楚,总之,那时的地球极其强大,圣灵文明对我们俯首称臣,进贡了许多宝物。” 曹吞愕然,这还是自己熟知的那个地球嘛?他抬起头,看着周围的一切,忽然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释然一笑,因为他自己的生活也不是他熟知的生活了。 “后来他们继续向外探索,碰到了另外一种文明,是一种极度发达的科技文明,”齐中南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比我们现在的科技文明发达许多,所以,战争爆发了。” “战争爆发了?这过渡的有点快?” “不是过渡的有点快,而是我找不到战争的原因,谁知道了,或许是因为他们觉得圣灵古星是异端,或许圣灵激怒了他们,总之,他们开战了。”齐中南竟然做了一个极其西方化的动作,他看着曹吞,耸了耸肩。 曹吞愕然,没想到这个大高手还能这么潇洒的做出来这种动作,跟他印象中的老古董形象有些不符合,他开口道:“所以圣灵古星败了,逃了过来?” “嗯,一点儿没错,他们的天父战死,留下一个幼子,继承了圣灵的果位,被一众残余的属下护送着,来到地球求援。”齐中南道,略微有些叹息,“不敢想象,一颗古星,就那样被战舰与飞船打没了。几十亿生灵,都化灰灰去了。” “然后了?”曹吞忽略掉齐中南语气的叹息之情,问道,“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那时的西方,被一条大蛇占据,那是一条很贪吃的蛇,嗯,贪吃蛇,他一开始想把所有的圣灵族都吃掉,但是被东方去的使者阻止了,因为圣灵族是我们的附庸,”齐中南语气中带着一丝向往与骄傲,“最后经过协商,那条大蛇一尾巴抽开地表,同意东方的使者开辟一方地底世界,让圣灵族住在里面。这中间,圣灵族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没有人知道,不过,现在西方文化中所有关于大蛇的反面描写,应该都是出于对那条大蛇的厌恶。” 齐中南顿了顿,接着道:“扯远了,你现在看到的隧道,四通八达,连通着那个曾经的地底世界,是圣灵族花了大力气开辟的。” “哦,这样啊,”曹吞点头,旋即又摇头,“不对啊,我问的然后,是另一个科技文明怎么了?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年幼的圣灵跑了?” “那个没有然后啊,他们追到了地球,然后被我们的一位祖先给一巴掌拍没了。” “什么?”曹使劲咽口水,“就这样?没了?” “没有,那位老祖宗还伸出一只手,一弹指将那颗科技文明所在的古星弹飞了,大概飞了很远,现在应该还迷失在未知的星空。” “......” 良久,曹吞从失语状态解脱,缓缓道:“这也太奇幻了!” “原来是这样,宇宙就是宇宙,既不是一粒尘埃,也不是什么东西的一根发丝。” 经过一番繁杂、兀长的对话之后,曹吞终于从齐中南口中,全面的了解了自己身处的“维度”。 不知为何,在知道真相后的一刹那,他竟生出一种悟道的冲动。 因为他明白了“我究竟在什么地方”。 从前他只知道自己在一颗星球上,星球外是无边际的宇宙星空,而在星空尽头了?是未知的。 我究竟是在哪里?整片宇宙是否只是一粒尘埃,而我只是这尘埃中的尘埃?是否宇宙只是某个生命体的一根发丝,而我只是发丝上的一个分子? 这种“未知”,固然是激励着人勇于探索的动力,却也是禁锢着人思维的桎梏。 所幸,现在他打破了自己的认知上的桎梏,发现自己所处的宇宙没有那么不堪,而自己所处的星球简直是这片宇宙里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没有之一。 宇宙就是宇宙,是混沌中的那个鸡蛋壳被劈开之后的产物。 而地球所在的这片区域,处在混沌的中心,曾经有八座混沌魔山坐落在她四周,鸿钧曾在这里讲道,收了六个弟子...... 可想而知,那时的地球多么辉煌,整个混沌中赫赫威名的大人物都在这里居住、修炼,也难怪那颗科技文明发达的古星被人一指弹飞、圣灵族前来寻求庇佑。 后来,大道高远,那些人都走了,去了一个更高的维度,即是仙界。 所谓的“飞升”,既不是去天上,也不是去别的星球,而是飞升到一个更高的维度,成为一种全新的生命体。 或许也可以说,正是因为已经成为了一种全新的生命体,已经不适应这片维度的规则,才要飞升去仙界。 “其实我还是不怎么能理解,所谓的宇宙中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所有的混沌神魔、先天神圣,都生活在我们这里。” 曹吞抑制住悟道的冲动,问道。 “呼,可以这样理解,为了气运。” 齐中南言简意赅的回答。 “气运?” “不错,或者说是大道的意志,我们这里独受大道恩宠,从前在这里修炼,事半功倍不说,还能听到神圣讲道。” “独受大道恩宠......” “其实我是瞎猜的,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鸿钧诞生在我们这里。” “鸿钧......” “他就是所谓的‘天道’,我觉得,因为他在这里,所以大道亲近这里。” “后来又怎么样了?”曹吞想到了《大道全解》的理论,按照那上面的说法,天道是合于阴阳化生万物的东西,如果说鸿钧是天道所化,那么亲近大道自然不成问题。 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大道全解》的可怕,鸿钧是道祖,为圣人师,都只是天道所化而已,而《大道全解》却能叫人化为大道,那该是何等的威能? “妈的,老梆子不会是在糊弄我,虚假广告......”曹吞腹诽,想到了火红毛刀鱼的事。 “小友为何失神?” “遥想当年,何其辉煌,遥望前路,何其遥远,还需争渡!”曹吞回过神来,胡吹大气。 “小友见心明性,真个不凡!” “前辈过誉,还请前辈继续为晚辈解惑,掀开这修道史神秘的面纱。” “嗯,接着说,又过了几千年,或许是此地失宠了,大道不再亲近此地,越发高远,那些人就换了一个地方居住、修炼。”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 “八九千年前,也就是那时候,圣灵教会在地下世界分享了我们的气运,实力暴涨,同时,我们的祖先大多飞升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们觉得有机可乘,便走出来,想要占领我们这里。” “停,至始至终,我们说的‘我们这里’代指的好像都不大一样。”曹吞皱眉,注意到一个问题。 “是啊,你代指的是地球,我代指的是华夏,华夏才是真正的混沌生发起源之地,地球只不过一载体尔。” “好,他们要来占领我们这里?夺取我们的气运?” “聪明!一点就透!只是,这些贼子的阴谋诡计没来得及实施。当时的南明离火朱雀正神,神游太虚时捕获天机,先下手为强,一战将他们都灭掉了。” “先下手为强?捕获天机?他们还没有发动入侵?” “家伙事儿都准备好了,后来有人下去探查,发现各种行动计划都拟定好了,就等着一到时间就杀出来了。” “啧啧,他们可真不是东西,忘恩负义的中山之狼。” “谁说不是了,当初就该全部弄去喂蛇。” “再后来了?” 曹吞神情有些恍惚,仿佛灵魂被触动了,眼前的隧道是如此的宏大,修建它需要何等的大法力?圣灵族已经如此厉害,而那位南明离火朱雀正神,却能以一己之力,全灭此地的圣灵族,那又该是何等的威势? “没有再后来了。”齐中南摇头,表示自己只能查到这么多。 “可他们在西方是怎么留下的道统?” “西方的道统......你什么时候出国去看看就知道了,那种地方,怎么可能留下道统?”齐中南似乎不愿纠缠这个问题。 “那么,这深渊之下,楼梯,还有棺材是怎么回事?” “下面有一座太庙,是当年朱雀族祭祖之地,楼梯就通向太庙。至于棺材,那是朱雀一族走后,此地无人照管,为人所趁,埋尸于此,希望借助无量生气的大造化复活、永生。” “孙渊如是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与其他棺材李的老魔头一样,苟且偷生罢了。” 曹吞默然,想到自己方才听见的苍老声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接着问:“当年十二位大高手......” “嗯,那是一件大事,惊天动地,”齐中南点头,神色间大有敬佩之意,“这么说,建国之后,因为想要复活亡妻,那一位四处查探之下,找到了凤城市,觉得大为可行,便派出一位大乘高手,带领十一位元婴高手,前来此地,欲将亡妻送入造化之地。” 齐中南顿住语气,停了一停,接着道:“那时大家只道这里是有无量生气的善地,谁曾想竟是一处大凶之地?可怜十二位大高手,破开化生焰,闯下楼梯之后,偷生在此地的几个老魔忽然发难!最后关头,他们拼死将尸体送进造化之地,十一位高手惨遭屠戮,无一生还,只有那位大乘境界的前辈,重伤败走。” 曹吞语气颤抖道:“那便是......家师?” 齐中南长叹一声道:“不错,那便是白老前辈,他逃出生天后,带出了此地的详细情况。我们这些后来人,才能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 曹吞感到一阵头大,问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 齐中南盯住他手中的小桥,开口道:“楼梯下就不能去,不然那厮怎么会把镇派之宝带出来?” “楼梯上应该有封印?那时为何不请出这种法宝?” “请不出来,这是蓬莱派镇派之宝,哪怕那一位威严深重,号令八荒,也请不出来的。至于说楼梯上的封印,此地是朱雀族祭祖之地,太庙之上自然要有封印,其实当年朱雀族飞升之时,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回事,是以留下南明离火剑阵,守护祖先太庙。只可惜,四口离火神剑,曾被人摘去了三口,后来只留一口,威慑不了这些老魔了。当年几位前辈初来此地之时,虽然小心翼翼,到底没想到棺中人会出手偷袭,惨遭暗算,其中一位还是孙渊如的子孙后代,竟也惨死,可见老魔们早已不记得前世今生,只留下长生的魔念,为了长生,他们可以牺牲,放弃一切。” 曹吞默然,齐中南接着道:“后来高层便下令,将凤城市的市政府以最高安全规格建造,目的就是防止有一天几个老魔冲出来,危害国家安全。这件事被一位知名建筑师知道后,他认为此地不是什么善地,而是凶地,因为物极必反,大量的生气必将孕生纯粹的死气。那时候就可能造出来几头震古烁今的大僵尸!” 曹吞一阵头皮发麻,看向金色的火海,问道:“他不是西方风格的建筑师嘛?怎么会知道这些?” “其实他是个风水师,祖祖辈辈都是。” “这样吗......”曹吞愕然,觉得认知被颠覆,那位建筑师还是风水师?“他应该没有成功?” “嗯,那时候他言辞激烈,建议核平掉这个地方,当然没人理他,因为那一位的亡妻尸身还在这里。”齐中南摇头,“这就是天真的知识分子的典型。” 曹吞听到核平二字,想到口袋里的那颗银色小子弹,忽然感到一阵冷意,老骗子说这玩意儿有核弹的威力,该不会真是...... “然后,又过了这么多年,终于又有人忍不住,想出了命元神灯的法子,意图长生......”曹吞开口,这是他推断出来的,此时说出来抛砖引玉,同时博取齐中南的信任,因为,现在他的身份可是专门来处理这件事的“白葬天弟子”,如果连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要问别人的话,估计齐中南再怎么神经大条,也要怀疑他的身份。 “长生碑的法子,是从古籍中找出来的,可以洗涤生气中的杂质,防止发生魔变,但一个地方只能安放一块,京师的那一位想替换成自己的,我们自然不能叫他得逞,否则百年之后,如何去地下见当年人主?”齐中南略带感叹的开口,心下放松了许多,接着道,“你回去之后,将这些话带给白老前辈,想来他知道后,定会欣慰无比。当年白老前辈远洋归来后,与至高人主关系最是亲密。” 曹吞点头,忽然笑道:“百年之后......前辈乃是修道中人,元婴高手,难道也担心生死之事?” 他听完了所有事,心情难得放松下来,心中的疑惑一扫而空,此时正把玩着小桥,打趣儿似的与齐中南开玩笑。 “哼,这个登徒子,奸贼,居然敢这样跟我父亲说话!”齐爰爰在一旁暗自咬牙,恨不得扑上去打死曹吞。 “小友谬矣,我区区元婴修士,连劫也不曾渡,到底还是凡人,算不上修士,凡人皆有生老病死,我自然也要为此发愁,此乃人之常情嘛!” 曹吞闻言,大笑,觉得齐中南十分洒脱,没什么架子,值得结交,当然,这是在他有“白葬天弟子”的身份之下,他不是天真的人,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误以为自己是白葬天弟子,此时早已拍死自己无数次了。 “前辈若是‘区区’一元婴修士,晚辈更不知该如何自处了!此间事了,晚辈也该回去,向师父复命了。”曹吞拔腿欲走,摸出那团黑芒,准备开辟通道,回去先向老骗子复命,再好好消化一下此行的收获。 “咦,小友此来,难道只为此事?不欲一探凤城市出土的秦汉大墓?”齐中南见他要走,愕然问道。 曹吞道:“家师不来与我撑腰,我孤家寡人一个,与谁去争?” 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难免暗自好笑,心说那秦汉大墓的第一造化被老骗子取走了,第二造化是一些青铜神兵,都在自己丹田里藏着了,我还要去抢什么?老子可不是孤家寡人!老子是有组织的! “小友真个不去?那秦汉大墓似为近古一位飞升者遗留,里面可能有飞升者留下的各种法宝、秘籍、洞府样样俱全。若是担心势单力孤,我崆峒派也有人前去,小友可跟在其中。” 齐中南不死心,还想挽留曹吞,一来是他想跟白葬天打好关系,二来是他也想看看曹吞的那种符篆,方才在黑暗中他看见曹吞变幻形体时,饶是以他元婴修士的心性,也感到大为触动。 可惜,曹吞铁了心的不去,果断拒绝,他还要去吞纳八荒了,哪有闲心去长见识。 而后,他张开手掌,催动那团黑芒,再度开辟出那条通道,此时,那黑芒似乎变弱了一些,构成的隧道有些扭曲,看的曹吞心中直打鼓,暗想该不会走到一半坍塌掉,那可就完犊子了! 这是,他正好看到一旁的齐中南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看的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前辈有何事?” “想问小友借道离去,还望小友不吝神阵。” 曹吞瞪大了双眼,忽然,他有些玩味的笑道:“前辈,你与令媛,来的时候,就已经借道了一次?” “呵呵,”齐中南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而后摸出一颗法元珠,“这就当是给小友的补偿。” 曹吞伸手接过,心中暗暗纳罕,总觉得齐中南对自己有些太好了,像是有什么目的。 不管怎样,对方告诉自己一桩辛密,自己算是赚了,曹吞也就不去多想,将那通道打开,同时道:“那个,前辈,方才抵挡光雨,用的有些多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上面。那啥,要是到时候走到一半,这玩意断了,你可得发挥你元婴境界大高手的实力,帮衬帮衬啊。” 齐中南微笑不语,曹吞心中稍安。 片刻之后,那通道快要接近地面时,忽然断了。 通道一断,空间就恢复了,一瞬间,周围的土石携带着万斤大力挤压过来。 “啊......前辈救命啊!” “吞天大法借我一观!” “不借!” “镇派石桥借我一用!” “不借!” “那我走了!” “啊......前辈你......” 说时快那时迟,关键时刻,曹吞摸出那架小桥,向着上方一抛,同时将一身法力灌注进去,终于脱身而出,逃过了被挤成肉饼的命运。 “前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曹吞远去,狠狠的放话。 “再见,替我向白老前辈问好!” 见鬼的问好,我定要告你一状,说你要看吞天大法......不对呀,我又不是真的白葬天弟子! 曹吞愕然,旋即一笑,发现自己真的入戏了! “爰爰,你觉得这小子怎么样?”大楼旁,齐中南看着远去的曹吞,抽冷子问齐爰爰道。 “还能怎样?仗着自己是白葬天弟子,目无尊长,妄自尊大......” “哈哈,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吗?” “没有!看见他头疼!他若不是那什么白葬天的徒儿,我一定打死他七八十次!” “他是结出丹胚的筑基修士,你恐怕打不过人家。” “哼,我打不过,才怪,他要不是仗着有个厉害师父,爸爸一定早就拍死他了!” “呵呵,是不是白葬天的弟子,又能怎样?” “什么?爸爸你说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没什么,我说风太大了,回去休息。” “叮叮叮......” “正在为您转接,请稍后,您好,接引者目前位于太昊天,接入此地还需五秒,计时开始,五,四......” 太昊天?曹吞暗想,那是什么地方?上界?此时他已回到家中,正在打电话给老骗子汇报情况。 “喂,小子什么事?快说。”电话那头,老骗子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不知在干什么。 “我到了下面,然后有人告诉我,他还能镇压那个地方两百年,应该没事了?” “哦,你说那个事啊,我都给忘了。”曹吞开口,似乎有些吃力。 “我可去你的老梆子,几百万性命的大事,看你说的那么正经,结果你给忘了?”曹吞大骂,老骗子太不厚道,他在下面费心费力的上演无间道,结果老骗子直接把这事给忘了! “额......这事还没完了,我问你,那秦汉大墓开了吗?”老骗子心虚道。 “没了,估计要到明晚。” “那就不算,秦汉大墓的封印一破,不要说镇压两百年,就是两三年都镇压不了!”老骗子语出惊人。 曹吞瞪大了眼,对着电话吼道:“什么意思?你逗我玩了?” 电话那头,老骗子把主动拿远的电话再度拿近,也一般的恶狠狠道:“小子,我给你两年时间,你帮我把这事儿给办了,不然我废了你!” 曹吞恨不得把电话给砸了:“老梆子,你说什么鬼话了?” 老骗子深吸一口气道:“这么说,秦汉大墓,是个大葬地,内有无量尸煞之气。朱雀太庙,葬下朱雀,有无量生气。生气为阳,死气为阴,这两个地方一阴一阳,互相拱卫,曾被凡间的一个老魔震渊龙王看上,在那里布下混元大阵。他将肉身放在秦汉大墓里,欲养成天尸,把元神放在朱雀太庙里,欲养成阳神。而尸煞之气与生气对冲,在混元大阵的调和下,会造就一点儿先天混元之气。只要让他养成了天尸、阳神,得到了先天混元之气,他就能借助那一点儿先天混元之气,将天尸与阳神融为一体,化作天煞尸神,到那时,凡间便无人可制衡他。” “我......我可去你的!”曹吞惊骇,说话都结巴了。 这太惊人了!秦汉大墓竟然还与朱雀太庙有关系,被人布下法阵,那得是多么庞大的法阵?以一座城为法阵! 老骗子听着曹吞不顺畅的呼吸声,暗暗欣喜,觉得将曹吞镇住了:“我还没说完了,这件事后来被凡间的厉害人物知道了,他们先是将秦汉大墓给封印住,所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秦汉大墓被生生封印之后,混元阵法就不再远转,他们又趁机埋葬己身在朱雀太庙之中,合力镇压震渊龙王的元神,这才一直苦捱到了现在,如今秦汉大墓的封印一被打破,混元阵法自动运转,天尸、阳神即将养成,只要再令他得到那先天混元之气,一场弥天大祸便将在凡间出现!” “我呸,我信了你个老梆子的哄!”曹吞不愿相信,但却浑身打了个冷颤,想到了朱雀太庙中的两个苍老声音,只觉得头皮发麻!“什么弥天大祸,它......震什么龙王走出来,会怎么样?” “那老魔头当年被人打成重伤,蛟龙之体被活活打爆,他若得成天煞尸神,定要屠戮无量凡人,以精血铸就血龙之身,那时他就不是天煞尸神,而是天煞龙尸神,不要说在凡间无敌,就是来到上界,也多半是大祸,非神明不能降服!” “屠戮无量凡人......”曹吞自语,一阵眼晕。“要我做什么?” 小鳄鱼 阵法打开的一瞬间,幽蓝色火焰如潮水一般涌来。 小鳄鱼惊呆了,这时候,阵法已经开启,所有的力量都用来维持通道,根本不可能再保护他。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幽蓝色火焰即将吞没他。 忽然,有一点银光在火焰后面亮起,紧接着,银光分开火焰,小龙女出现在他面前。 第二百八十二章 水晶宫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小鳄鱼惊呆了。 “小绿找到我,说了你的事,” 水晶宫公主开口,这样说道,这时候,小龙女正打量着四周的火焰,银色的光芒撑开在她周身,形成一个护盾,幽蓝色火焰撞在上面,纷纷破碎,一瞬间,小鳄鱼仿佛又回到那一日,在龙狱之中,水晶宫公主接着说道,“以你的修为实在不该来龙族绝望之地冒险,不过你的勇气让人惊叹,现在,我们该回去了。” “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是说了,给你两年时间,两年之内,你去吞纳八荒,提升实力,突破到炼气化神境界,渡过一次天劫,然后回到此地,杀掉大墓中的天尸,灭掉地下的阳神,再夺取那一点儿先天混元之气,此事一成,必有凡间气运加身,那时......”老骗子说到这里,忽然闭嘴,旋即,电话中出现一个娇美的女子声音,道:“大爷......哪里有先天混元之气,奴家也想要吗......” “噗!” 曹吞吐血,破口大骂:“老骗子,你在嫖?” “去去去,什么叫嫖?这叫红尘炼心,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嘛?没啥事我就挂了,少来烦我,有事问客服,两年后等着你的好消息。” “嘟嘟嘟......” 老骗子果断的挂电话,看着身旁的美人一阵心烦意乱,自语:“啊呦,吓死我了,差点泄露天机!” 这边,曹吞放下手机,连连跳脚,口中大骂老骗子无耻:“老梆子,还说什跟我结善缘,引我入道,其实是拉壮丁......” 良久,他将老骗子的话在心中仔细梳理一遍,起身推开窗户,看向夜空,但见星空云海,明月流光,蝉鸣近,蛙声远,夏荷点点,拂柳茵茵,正是一派静谧安乐气象,谁能想到,在这样一座宁静的小城之下,竟藏着那么多的秘密,那么深重的恐怖? 曹吞忽然挪动目光,看向窗台上的一个茶壶,那是他工作之后,有一次他母亲来看望他时给他买的,只是他一向图省事,买来矿泉水便喝,从没烧过。 此时他拎起茶壶,仔细擦拭干净,倒入凉水,放到底座上烧了起来。 “噔” 指示灯跳转,提醒他水烧开了。曹吞长叹一声,盘腿坐在床上,默默运行大道全解,再不去看那茶壶一眼。 这一夜过得很快,一直到天明,曹吞起身,再度来到公园里那棵老树顶上,这次他小心翼翼,不曾摇晃乌巢,但那只乌鸦却伸出头来,好奇的望着他。 曹吞摊手,表示自己没带食物。 “什么?要我去给你抓虫子?我打死你,给你做成乌鸦炸酱面信不信?” 乌鸦啼叫,呱呱之声不绝于耳,打破清晨的宁静。 曹吞充耳不闻,盘腿坐在树梢,吞纳朝霞中的紫气。 此前他的丹田中有一颗紫色的珠子,是被“心镜”“过滤”后留下的,曹吞曾试图催动,却发现那珠子很沉重,不能运转如意。后来他借助“法元珠”修行《大道全解》时,从吞噬法阵上溢散出的吞噬之力进入丹田之后,很快就将那紫色的珠子给同化掉,变成很精纯且为数不少的吞噬之力,那时候曹吞就意识到,除了借助法元珠的力量修行之外,还可借助朝霞中的紫气修炼。 事实上,当陈其野告诉曹吞,必须要有吞魔大法才能借助吞噬法阵修行的时候,他整个人是崩溃的,因为他没学过吞魔大法,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穿帮的时候,《大道全解》运行,勾来了大量的吞噬之力。 后来他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大道全解能吞纳八荒、六合、五行、四象......那是何等伟岸的吞噬之力?肯定比什么劳子的吞魔大法要厉害! 果然,当他用崆峒派的法门收来朝霞中的紫气,而后用《大道全解》修炼时,那些紫气都化作纯粹的吞噬之力,而后融入他的丹胚之中。 “嗡” 他轻轻催动丹胚,顿时,澎湃的吞噬之力涌入血肉之中,令他整个人都有一种吞吐天地的气势,仿佛要随时隐入虚空一般。 最后,太阳东升,紫气消散,曹吞睁开眼,露出一抹笑意,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自夸的话,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色变了! 心脏剧痛,他的左心室被破开,“心镜”飞出,驾临丹田,散发出霸道的气息,顿时,青铜兵器、丹胚全都瑟瑟发抖起来。 “嗡” “心镜”颤动,垂落一道乌光,落在丹胚之上。 “不要!” 曹吞嚎叫,心都在滴血,只见那瑟瑟发抖的丹胚被乌光一照,顿时冒出大片纯粹的吞噬之力,然后整个丹胚从本来的龙眼大小,变成米粒大小,小了一大圈! “心镜”丝毫不顾忌主人的心情,将那些吞噬之力吸收,而后回到心室之中。 “天啊,你这个天杀的剥削者!还我法力!这样修炼,哪年才能大乘渡劫!”曹吞内视己身,哀嚎着。 “诶,不对,变圆润了,而且,怎么回事,好像变的,凝实了!” 曹吞惊叫,丹胚本来是不规则的,现在却变得十分圆润,没有一丝瑕疵,同时,不知为何,丹胚好像变得沉重的许多,凝实了许多! “难道,这个所谓的‘心镜’就像是一个提纯过滤的东西?”曹吞思索,良久,自语道。 老骗子似乎也对“心镜”极为推崇!既然如此,它可能是个有害无益的东西嘛?当然不会! “齐英贞说,无论是身体。还是金丹,都是有‘消化能力’的,一旦‘消化能力’用完,修士就要停止修炼,不然会被‘天地精气’中的杂质坏掉道身,所以哪怕是元婴、渡劫境界的大修士,一天也只能修行早晚两个时辰。哪怕使用‘元珠’这种蕴含着精纯灵力的宝物修炼,也会有种种杂质,不能持久,若是这个‘心镜’能够帮助我‘提纯’修炼所得的灵力,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曹吞迫不及待的再度盘腿坐下,开始修炼。 此前以“紫气”修炼,是因为朝霞中的紫气较为纯粹,杂质较少,此时他放开手脚,吞吐日精,顿时,磅礴炽热的灵气涌入身体,几乎要将他灼伤! 便在此时,曹吞的身体微微发出乌光,血肉之中仿佛有一层薄膜,自动防御主炽热的灵气侵袭。 曹吞大惊失色,赶忙内视,发现那竟然是吞噬之力! “怎么会这样,这都是哪来的?”曹吞自语,暂时不去管顾丹田,想要追根溯源,看看这些护住周身的吞噬之力从何而来,是否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从心室中开始蔓延的,心脏周围的薄膜最为厚重!”曹吞自语,忽然,他像是被雷劈一般,想到了某种可能,“难道是,被心镜吸收去的灵力,都被输送到身体之中,这不是......练神返虚的手段嘛......” 曹吞微微颤抖,想到了《大道全解》的说法,凡事都有先后,修道也不例外,炼精化气阶段的修士,以灵气运行周身,强健体魄,是“身”的修炼。炼气化神阶段的修士,主修元神,下到脚底涌泉穴,上至头顶泥丸宫,一身之中,种种“精神”,全部刻上“法”的印记,然后便能修出真正的“法力”,无所不能。而第三个大台阶练神返虚,则是元神修成神灵后,以本源法力培育肉身,开启人体的宝藏,最后肉身成圣!这时的修士已不是“人”这种生命体了,有人修出莲花身,有人修出业火身,有人修金身......至于炼虚合道,那个境界没人修到过,都是先天的神圣与混沌中的神魔,生而合道。 可以说,古往今来所有的后天修士,都在想方设法的“合道”!斩三尸、养白牛、五色神光......种种多般,全是炼神反虚境界修士的手段! 曹吞定下心神,终于确定,这的确是“练神返虚”境界修士的手段!“心镜”将他的本源法力,也就是吞噬之力“发配”到肉身之中,与他的血肉交融合并,长此以往,他就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吞噬法身! “妈的,我不会变成怪物。”曹吞得了便宜还卖乖,心中虽欣喜万分,嘴上却不表露半点。 这时,磅礴的灵气似乎将丹田灌满了,那颗丹胚滴溜溜直转,将异种灵气转化为吞噬之力的同时,自己也裹上一层层的“糖衣”。 “嗡” 果然不出曹吞所料,当“丹胚”再度裹到龙眼那么大的时候,“心镜”出现,风卷残云般扫荡而过,这一次,瑟瑟发抖的丹胚在惨遭掠夺之后变大了一些,从米粒大小变成了黄豆粒大小。 “哈哈哈哈哈......” 曹吞再忍不住,得意忘形的大笑起来,他真想抱着“心镜”亲一口,告诉它,我真是太特么爱你了,你真是活祖宗!我还求取什么造化,你就是我最大的造化! “哗啦啦” 古树摇晃,生长百年的遒劲枝干轻轻颤动,带动着一树翠碧,在凉夜中拂起丝丝微风。 “呼......” 曹吞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一双神目似闭非闭,内视己身。 体内的丹胚再度复原成龙眼大小,圆润无暇,凝实厚重,乌光闪烁。 稍稍放出神念催动,霎时间,只觉得一股浩如渊海的强大法力激荡至周身经脉,与血肉中的乌光相交相衬,内外相合,交织出一道道神秘的纹路。 他轻轻攥拳,顿时,一方小小的虚空像是要炸开一般,竟发出隆隆的破空声! 曹吞点头,已然对自己的实力了然于胸。 他轻轻起身,整个人吞吐虚空,虽立身在树梢之上,却巍然屹立,稳如泰山。 “今日方知,见山是山,或见山不是山之语,甚合于天仙家法。我今虽稳如泰山,到底落了下乘,不合自然,若凭风而动,似欲飘然而去,那才是自然之道,上上之道!” 曹吞自语,这一天他收货巨大,实力的提升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血肉中的乌光,蕴含着难以索解的法则奥义,他虽只参悟出一点点,却也觉得可堪大用。 一声清啸,震的树叶沙沙作响,曹吞再不停留,起身而去,倒飞而下,在临近地面时直直拍出一掌,整个人便在空中生生转体,安然落地,而后,他迈开大步,融入茫茫夜色之中,向着某个方向疾速奔去。 今夜的凤城市仿佛格外的不宁静,小道消息都传言说,那座大墓好像要“崩开了”,许多来历不明的人物在城中游荡,隐隐约约与一些都市传说相合。 “黄天玉阙......想来是修道者集会的地方,竟然变成了都市传说。” 路上,曹吞自语,他此时五感极强,虽避开行人飞奔,却也能听见人们口中谈论的话语。 不多时,前方的黑暗中,荒原渐渐显露了出来,在荒原之上,成片的草木狼林,簇拥着一座废弃的学校,在夜色中格外的令人惊悚。 曹吞终于还是来了,其实他本准备直接辞职,而后离开凤城市,远走东南,去那条中华大地上奔行千年的大江附近,试一试能否吞纳八荒之“泽”! 但想到老骗子的话,他觉得还是来此地看看更为保险,听说来了许多大人物,要是有危险也不会轮到自己一个筑基修士? “嗯?没人?”曹吞震惊,看到废弃学校里面空无一人,他皱起眉头,睁开神目,而后轻笑一声,伸出右手食指,在虚空中仔细刻画,但见光华流转,几个呼吸间,一张“破妄符”已然画好。 “着” 曹吞轻咄一声,将手一指,那符咒化成一道流光,击像前方的虚空。 “嗡”的一声轻响,不出曹吞所料,破妄符被前方的虚空挡住,溢出丝丝异彩,蜘蛛网一样的向四周发散开去,仿佛要极力的瓦解什么一样。 此处被人设下阵法,意在隔绝凡人。 曹吞中午看到老骗子师弟整个人扭来扭去,那是因为本来的隔绝阵法被他撕开了。眼前的阵法是刚设下的。 “住手!” 蓦地里传来一声呵斥,隔绝阵法显现,一层淡淡的光幕格开两界,前方废弃学校的空地之上,凭空多出一群人来,其中一个手执拂尘的中年道姑,正满脸怒色的看着曹吞。 曹吞见状,心头一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见到了所谓的“同道”,他轻叱一声,那破妄符便消散于虚空之中,化成一朵绚烂的烟花,炸成点点光雨,聚成了“感谢使用”四个小字。 学校里的一群人,看着那四个字一脸惊愕。 曹吞满头黑线,趁着里面一群人愣神的功夫,迈步穿过那道光幕。 这光幕颇俱灵性,方才被曹吞一道符咒差点击碎,此时不敢阻挡。 曹吞怡怡然走进学校,看着众人,稽首道:“诸位道兄,无崖子有理了,听闻此地有造化出世,特来一观,别无他意。”他随口搬出一个道号,又向那中年道姑道:“无崖子初出茅庐,不知此地究竟,胡乱出手,还望师太恕罪。” 中年道姑似是不愿与小辈计较,淡然回应:“如此,便不与你计较。 “有礼了。” “见过道兄。” “道友风采不凡,真是我辈中人。” 有人反应过来,和善的与曹吞见礼,更多的人则是冷漠以对,有的人甚至连脸都不曾转动一下。 曹吞趁机打量这群人,但见有和尚尼姑,道士乞丐,着装都类似古人,与今人大不相同,且每一个人都有与众不同的气质。 这些人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围绕着那口喷泉席地而坐,一边是三五成群的门派中人,另一边则是独来独往的散修,其中有几个年岁较大的,正聚头在一起,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曹吞不知道“文始道门”在修行界到底是什么地位,他初出茅庐,不愿开罪于人,就装出一脸慈眉善目的模样,自顾自走到散修的那一边。 他始一坐下,立刻自来熟的问身边一个妙龄女子:“女施主,在下姗姗来迟,敢问现今局势如何?” 这女子闻言,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观心存神。 曹吞摸摸鼻子,有些不明所以,他哪里知道,这些修道中人,各个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杰,其中的散修更是有大机缘大造化的那一类,不然何以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走上一条超凡脱俗、长生不死的道路? 况且,这些人在世俗里大多有些不凡的身份,每个人都可以拿来写一本单独的网络小说,平日里他们的脖颈比白天鹅昂的还要高一点,绝不会随随便便对陌生人假以颜色。 “无崖子道兄,霞姑仙子天性特立,似那经霜寒梅,傲绝人世,不与我等俗物为伍,你莫要见怪。” 被称作“霞姑仙子”的妙龄女子身旁,一个玄衫公子向曹吞笑着开口。 这玄衫公子笑的十分和善,但不知为何,曹吞竟从这“和善”的笑容中感受到一丝促狭,而他那看似赞赏的话语,细细品味之下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好听。 曹吞还未开口,“霞姑仙子”身旁令一位妙龄少女就呵斥玄衫公子:“满无赖,你给我放尊重些,不要对我家小姐说三道四。” “满无赖”挑眉,奇道:“我夸她人好看,又高雅,怎么能是说三道四?” 说罢不等那女子发飙,径直来到曹吞身旁,向曹吞道:“无崖子道兄,在下满经天,一介散修。道兄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切莫劳动霞姑仙子的,那啥,金口玉舌。” 曹吞看他一脸奸笑,心中愕然,暗想,这厮夸别人金口就算了,加上一个“玉舌”是什么意思啊!此人真的是修行中人?活脱脱一个无赖! 但他此刻一心都想着大墓里形式,以及那头老龙的尸身何在,无暇他顾,便向那边几个正在聚头商谈的老年人努努嘴道:“还望道兄相告,几位前辈在谈什么?” 满经天嘿嘿笑道:“了不得,来了几位宿老,正在商量着进打破封印进古墓的事。” “封印?”曹吞想起了老骗子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是个飞升者留下的大墓,里面肯定有了不得的禁制。” 曹吞心中激动,他此前虽从齐中南口中了解到此地可能是飞升者遗留,但此时再听人说来,依旧忍不住好奇,问道:“是哪一位飞升者?历史上的哪一位名人?” 自从知道所谓的“黄石公”竟然是老骗子之后,他对历史上的名人开始感兴趣。 “不知道,都是传说,几千年过去了,谁能说的清。” “飞升者留下的禁制,现在人可以攻破了?” “岁月无情,这大墓都存世几千年了,就是有些厉害的禁制也是十不存一。现在各派虽然无人飞升,但还都有人王存世,个别门派,恐怕还有神老......” “人王......神老......” 曹吞心中暗想。 按照《大道全解》所说,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返虚、炼虚合道四境界乃是大境界,其中第一个境界炼精化气又分筑基、金丹、元婴、大乘四境,每一层有三个小台阶,四境界共十二个小台阶,大乘渡劫之后,才达到炼炁化神之境。 筑基境界之后的修行者,体魄超出凡人,精神如明灯,鬼类不敢稍近,称为“至人”,大乘境界的“至人”,称为“人王”。 “人王”渡劫之后,可接引天地灵气入体,锤炼己身,身如瀚海,纳无量精气,移山倒海、担山赶月不是妄语,遂称“神老”。 而成为“神老”之后,各家修行法门不同,各自的小境界也自不同,因为种类太多,难以分类,《大道全解》中也只是一笔带过。 且不说曹吞与满经天闲谈,场上的谈判形式已有了变化。 “我等高门大派,可出动五名元婴高手,与尔等合力攻破此地封印,事成之后,若有宝贝,我等取八成。” 曹吞正思量间,被一个白胡子老头的声音惊醒,也不知是否是谈出了火气,这老头吹胡子瞪眼,声音如洪钟大吕,颇为慑人。 满经天面有忧色,悄声道:“这是浙江金华山掌门人周天如的师弟,周天成,这老头已有百年不曾行走人世,修行道上都传言他坐化了,没想到今日在此现身,他若出手,不知何人能与他一争高下?” 曹吞仔细打量这白须老者,但见他老态龙钟,满脸褶皱,手拄一根蛇杖,一身道袍,烈烈而动,一双眸子里精光闪烁。 金华山宿老一开口,散修一边颇有不敢相争之气象,几位散修宿老面面相觑,便在此时,从几人身后走出一位中年男子,扬眉喝问道:“周老儿安敢海口伤人?你金华山取五成,叫我等喝风?” 此人剑眉倒立,踏步上前,大有一言不合立刻动手之意。 “啊!是他!天干上人,我散修一脉的不世天才,五百年前横空出世,后来居上,打的中原老辈人物们抬不起头来。后来他在渤海海眼中闭关百年,只为求一破关机缘,今日到此,恐怕是想借着大墓中的尊神遗物破关。” 满经天激动道。 “他是何等境界?”曹吞问道。 “离人王不过一步之遥。” 曹吞暗暗心惊,仔细打量这天干上人,只见他黑发如瀑,双眸如电,周身神雾流转,光焰护体,确有不世高手的风范。 天干上人一出声,对面的门派中人纷纷惊呼出声,纵然是金华山宿老也忌惮不已,沉吟道:“若依道友看,却当如何?”他年龄比天干上人大上一圈,但修道中人讲究达者为先,是以同辈相称。 “无他,我等全力出手,进入之后,各凭机缘便了。”天干上人道。 “如此,也好。”金华门宿老赞同道,不愿招惹此等强人。 “慢!此地乃尊神遗留,神圣之地,似我等这般高门大派子弟,有祖先遗留恩泽,自可来去自如,不为玷污。若是闲杂人等,还是不要进去的为好,以免搅扰我炎黄祖宗圣灵。” 金华门宿老身旁一个老太婆开口,眼神直指对面席地而坐的散修弟子。 “这死老太婆,我们招她惹她了,就来侮辱我们。”满经天愤愤道。 曹吞也皱眉问道:“这是何人?” “她是大洞福地的老前辈,与金华山的宿老曾有一段姻缘。此时开口,未必是为了为难我等,恐怕更多的是看不惯周天成被人压一头。” 出人意料的,霞姑仙子少见的开口解释道。 “霞姑仙子果然见识不凡,兰心蕙性,真是遗世独立......”满经天一脸坏笑道。* 霞姑仙子只做不闻,倒是她身后的那个女子有出言相斗的打算,被霞姑仙子呵斥了一句。 “大洞福地......”曹吞自语。 “无崖子道兄想必通读道藏,知晓这大洞二字的不凡。”霞姑仙子盯着曹吞,仿佛要把他看个究竟一般。 “嗯,道家有《大洞真经》一卷,又有洞玄之语,俱为先天之事,太清之语,神仙家法,太上心宗,我等不能得窥。”曹吞大方道,这霞姑仙子虽有些高傲,料来是心性所致,不值得诟病,而她颇识大体,叫曹吞有些好感。 事实上,在道藏里面,非但有《大洞真经》,而且有《洞玄真经》,俱是一些玄妙法门,难以言说。 谈判场上,天干上人皱眉道:“我等皆是垂老之人,怎可与小辈争抢机缘?切莫做那不合身份的小气事。” 他一双神目之中,射出两道金光,在那老太婆身上转了一转。 金华山宿老周天成见状,赶忙上前护住老情人,左手神通刚刚拈起,没想到天干上人反倒收起了有我无敌的霸道气象,向那老婆婆施礼道:“是我眼拙,不知风池婆婆在此,失礼了。” 众人皆惊,不知他盖世功力,何以对这老妪施礼?况且他生性任情恣意,飞扬跳脱,便是大洞福地主人陈冠正在此,也绝不会如此相待。 那老妪自也不明所以,只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天干上人悠悠道:“非我畏你大洞福地,便是陈大毛子真身在此,也难当我一礼。只是百年之前,本座在渤海无云岛上,偶遇当世人王,白葬天白老前辈,相谈甚欢,晚辈甚是仰慕。风池婆婆即为白老前辈之妻,晚辈安敢无礼?” “天啊,白先生未死,还破入了人王境,难道他在海外有大造化?” “那是什么人?” “白老前辈功参造化,乃当世奇人,有大功绩,相传于两百年前坐化......” “白老前辈还活着!” 霎时间,老学校里炸开了锅,众多修道者纷纷放下“仙人”架子,议论纷纷。 曹吞仔细打量四周,没有发现齐爰爰与齐中南的人影,心中松了口气。 他昨晚信口胡言,自称是白葬天弟子,只是觉得白葬天既然早就重伤,如今必定早已死去,自己冒充一下他的弟子,又能如何? 只不知是否冥冥之中注定,此时竟又再次听到白葬天行走人间的消息!一时间不由的心中惴惴,打定主意此间事了,立刻动身离开凤城市! 天干道人的话引起轩然大波,众人先是震惊,随即大多一脸古怪的打量金华门宿老与大洞福地的老妪。 周天成满脸涨红,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情不自禁的去挽那老妪的手,那老妪初时不觉,却又忽的变了脸色,甩开他手,问天干道人:“你当真是百年前在海外遇见他?” 天干道人认真道:“我不敢胡说,我见过白老前辈两次,第一次是两百年前,那时他浑身都是可怕的伤口,整个人垂老矣矣,我只当他是个过路的乞丐。一百年后我又碰到了他,在渤海无云岛那厚重的铅云下,一缕金光照在他身上,告诉我,那是一个刚刚渡完大乘劫的神老。” “他......还活着......” 天干道人道:“白老前辈破后而立,身子硬朗,周身血气澎湃,想来还有好几百年的寿元。我曾蒙他指点,学会一门不世奇功。” 那老妪闻言,流下眼泪,自语道:“天哥......你重伤已愈,为何不来找我,难道是你......” 金华山宿老一脸愕然,像是被大锤狠狠敲了一下,他一会儿看看天干道人,又转过头看着老妪,嘴张得大大的,讷讷道:“滢滢,他既然不来找你......” 老妪的的表情变得斩钉截铁,似乎要说一些表明心意的重话,她那布满褶皱的面庞抽动着,一口枯黄的牙齿在远处稀疏的灯火下分外清晰,终于,她开口道:“当年他重伤垂死之时,离我而去,只在我闭关之处留下一封书信。我出关后,门主取来魂灯,我便为他立下衣冠冢,守墓七年。如今想来,当是他神功大成,脱去凡体,魂魄不同以往,是以魂灯熄灭。我与他做了一世的夫妻,这次定不叫他再丢下我了!” 金华山宿老急道:“可是他既然无恙,为何不来找你?” 老妪泪眼婆娑,愤然道:“够了,他是何等的英雄人物,你不要随意猜忌诋毁!” 周天成讪讪的道:“我不是诋毁他,我只是说此事颇有些不同寻常。” 老妪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对后面几人个年轻人道:“你们自进去寻机缘,回去告诉门主,莫来寻我。” 而后,她迈出一步,整个人已到了光门之前,只听“刷”的一声,老妪撕开光幕,化成一道遁光远去。 望着那道如流星般远去的遁光,众人都不禁叹道:“风池婆婆真是性情中人,墓中的造化,说不要便不要了!” “周老头,人要脸树要皮,不该自己的东西不能乱碰啊。”风池婆婆一走,天干道人再不忌讳,面色不善的看着金华山宿老,警告威胁道。 “贼老道!流脓的臭散修!我跟滢滢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一个局外人,不要多管闲事!”事关老情人清誉,周天成急火攻心,胡乱谩骂起来。 满经天皱眉,而后一脸怪笑,故意大声道:“这老头也是个情种,想来宝刀未老......”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有人不耻的,有人佩服的,金华山弟子则怒目而视,恨不得上前将其活活打死。 饶是以霞姑仙子清丽脱俗之颜、拔除尘垢之姿,也不禁在心中暗骂流氓。 也有人作死不嫌事大,散修中一人开口道:“这位兄台有所不知,我曾听说,浙江金华山一脉,颇擅阴阳采补、房中导引之术,极为神异,便是八十岁的凡间老人习得,还能挺枪上阵,千合不倒......” 众人眼晕,纷纷看向他,但见这人一身黄袍,红坎肩,手执羽扇,正一脸偷鸡摸狗的昂然而立,丝毫引以为耻。 周天成气急,急火攻心,指着两个滚刀肉说不出话,心中也一阵后悔,自知是骂了“流脓的散修”一句惹来众怒。 他说不出话,那些金华山带来的三代弟子却不同,一个个义愤填膺,大喊着要与两个滚刀肉生死比斗一番。 曹吞摸摸鼻子,心中略微有些异样,感觉这不像是修道者,而是一群地痞流氓。 “哼,”天干道人是巨擘人物,被人呛声,哪里肯让步?冷哼一声,踏前一步,周身神光乍放,紫雾流转,就要动手。 “锵” 金华山宿老神剑出鞘,光明照破乌云,引来一道茫茫月华,若铠甲般护持己身。 众多小辈人物此时纷纷退后,害怕被二人大战的余波攘及。 “二位,听我一言,此间造化事大,我等不宜在此相争。”先前呵斥曹吞的中年道姑出来打圆场。 “这位是?” 曹吞暗暗的问霞姑仙子。 “是龙虎山的前辈,不知道号,但想来是老辈人物,龙虎山的法门有驻颜之效,神异非凡。”霞姑仙子说道,神色艳羡。 “我辈中人,当逍遥于山水之间,一心只为成道,不该如此意气相争。”这是一个身材低矮的老者,长须飘散,额头突出,衣饰古老,一看就知道活了久远的岁月。 “这位是?” “这位是蓬莱派的龟仙人,乃是一只大鳖成精,在元婴境界。据说他生来背负先天神纹,能知吉凶祸福。” “蓬莱派的?”曹吞暗想,一阵心虚,“既然来了元婴境界的大高手,为何昨晚的事要派陈其野去?难道是因为,教内党派纷争?” 场上。 几个老辈人物纷纷说和,天干道人这才收手,冷哼一声道:“也罢,我等一齐出手,打开封印,取得造化之后再做计较。” 金华山宿老自觉技不如人,不愿一为之甚,也冷哼一声,衣袍闪动之处,天剑横空,铮铮作响,载着他飞天而起,当先向着远处的封印之地杀去。 “走,协力出手!”一帮老辈人物或身如鬼魅,或飞天而起,刹那间来到废弃的教学楼前,周天成心中有气,含愤出手,脚下天剑铮铮作响,飞出十八道锋锐剑气,斩向教学楼的断壁残垣。 废弃的教学楼,入眼皆是荒芜,墙面有大片的脱落,露出里面的水泥墙,两栋教学楼中间杂草丛生,此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之声,一些安家在此的蛇虫老鼠之类,预感到大祸降临,急急忙忙的跑路,可惜此地早被封印起来,小动物们撞在封印上,一个个四脚朝天的翻白眼。 造化事大,没人会在乎这些小东西的性命,忽然,霞姑仙子出手,在远处的光幕上开了一个小洞。只听见一阵叫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一群蛇虫都跑远了。 江言 就在那些子弹即将射入他身体的时候,忽然,有一股浩然磅礴的力量从远处袭来,一瞬间便到了近前,只听“呼呼”风响,这股力量将所有的子弹都席卷一空。 第二百八十三章 紧接着,一股让人灵魂都要破碎的恐怖波动在远处的大地上腾起,在这一刻,高天上两个激战的恐怖人影一齐停住了动作。 “老东西,去死!” 这是银汉星系第三悬臂盛世王朝的镇国大将军袁灭的话,这时候,世界意志化成的慈祥老者已经明显落在下风,因此,袁灭准备下死手了。 槐林繁茂,亭台俨然,鸡犬相闻,极其悠然 但前来寻求造化的众人,只觉得阴冷中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众人不禁去想,这大墓存在的岁月如此久远,这封印又是如此的牢固,可其中却传来家禽的的声音,难道里面还有人在畜养它们不成? “嗡” 一声轻响,天干道人左手上的一个白玉镯子腾空而起,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护持住后方一群后辈。 其余元婴高手见状,俱都向他表示谢意,即便是金华山宿老,也向他点了点头。 大敌当前,他们没有多余的法宝来护住这些年轻人,不是所有人都像天干道人一样有大机缘大造化的。 “沙沙沙” 槐树林里传来动静,大地震动,有什么东西正疾速的要跑出来,众人严阵以待,少倾,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曹吞仔细看去,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槐树林中跑出了一群“活物”,为首的三只高有两米的家禽,左面一只土公鸡,鸡毛惨淡苍白,夹杂着铁青之色,煞是骇人,鸡头硕大,鸡嘴似由乌金铸成,即便在没有月光的夜晚,也发出一道幽光。最引人瞩目的当属鸡冠,犹如黄金一般,发出闪烁的金光,映衬的土公鸡威风凛凛。 “凤王来了。”满经天小声嘀咕。 曹吞愕然,半晌道:“宠物小精灵?” “真像啊,”满经天点头,“嗯,是mega后的,黑暗凤王。” 曹吞:“......” 霞姑仙子:“......” 右面一只浑身火红的水鸭子,身上的羽毛火光流转,烧的周围空气一阵扭曲,它腿脚长大,人立而起,两只鸭翅如同天刀一般,有金铁之色。一张鸭嘴,长长的仿佛喷火器的出口一样,不是喷出阵阵白烟。 “哎呦,鸭嘴火龙。”满经天嘴欠道。 曹吞听着满经天嘴炮,心中闪过一丝恍惚,过往的“现实”与眼前的“离奇”交织在一起,不禁令他生出一丝“荒诞”的感觉。 中间一只大鹅,犹如一只苍青色的大鸟一般,浑身羽毛闪烁厉芒,每一根都千锤百炼,细长的脖颈曲线十分优美,额头是一块硕大的蓝色透明骨块,犹如蓝宝石一般散发出梦幻般的光芒。 “这......”满经天张口结舌,想不出来有什么相匹配的神奇宝贝,眼前的大鹅浑身散发祥瑞之气,与旁面的鸡鸭截然不同,叫人生不出亵渎之心。 这三只巨型家禽浑身溢散出极为强大的气息,丝毫不比元婴高手来的为弱,中间那只大鹅更是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我怎么感觉有点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满经天嘀咕。 “不错,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看着一样。”霞姑仙子少见的附和他。 “仙子所言不虚,我等亦有浑身冰冷的感觉。”一群散修附议霞姑仙子。 “诶,无崖子道兄,你怎么脸色铁青的不说话?”满经天问道。 “我......”曹吞张口结舌,浑身冰冷,感觉体内的真气都被冻结了起来,事实上,那三只巨型家禽还没从槐树林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就感到自己被盯上了。 “嗡” 天干道人的白玉镯子轻轻震动,撒下一道氤氲神芒,如雾气一般垂落下来,隔绝三只魔物的目光。 冰冷的感觉消失,曹吞深吸了一口气道:“诸位说笑了,这些魔物眼中只有眼白,连瞳仁也不曾见到,哪里能盯着人看?” 他在心中努力回想,忽然,丹田中的几件青铜兵器一阵颤动! 娘的,原来是它们!曹吞拍脑袋暗骂自己,忘了这一茬,这是老骗子带出来的造化,被他抢来,放在身上,此时勾来大墓中老魔的关注! “真什么龙王的肉身在哪了?怎么还不出来啊?让我认识一下,将来杀起来也顺手。”曹吞心中暗暗着急。 他已下定决心,找个机会就开溜! 前方,一群元婴高手轻轻议论。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尸神?是飞升者养出来守墓的怪物?”金华门宿老皱眉开口。 “难道金华山都以鸡鸭为守墓灵兽?”天干上人虽面色凝重,言语间依旧任情不拘。 “这些怪兽浑身散发死气,是死后生出灵智的异兽无疑,只是它们都只是凡兽,难道这是吸收地煞之气形成的僵尸不曾成?”来自龙虎山的中年道姑打岔,怕二人又争吵起来。 “什么样的大墓,能养出堪比我等的僵尸?”散修中的另一位高手发问,显然不认同僵尸的说法。 僵尸,是最低等的死亡生物,因为形成的条件与过程十分简单,僵尸的实力永远不可能超过筑基境,这种普通人眼中的怪物,在元婴修士眼中,只怕连蝼蚁也不如。 “不,真的只是僵尸,只不过不是此界的僵尸。”鹤发童颜的老者一直盯着那只土公鸡的鸡冠看,此时笃定开口,“你们说,这是个飞升者留下的大墓,可飞升者都去上界了,为何还要留一个墓了?” 此言一出,恍如石破天惊,震的众人心神恍惚。 是啊,飞升者都化出神胎,上天去了,为什么要在下界留一个墓了? 几位元婴高手都是世之人杰,神思敏捷,顺着正确的思路,瞬间就猜出了七七八八。 天干道人眼中射出一道精光,盯着浮岛上的亭台楼阁看个不停,忽然,他声音低沉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龙虎山的中年道姑长叹一声,摇头道:“想要泽及家人,需得有莫大法力,譬如当年五斗面教的那位前辈飞升时,早已是返虚境界,这一方天地都奈何他不得。” “想来这一位飞升者修为不足,尚不可泽及家人,若果如此,此地必是葬下了一段尘缘。”周天成说到尘缘二字,心有缅怀,想到了决然拂袖而去的老情人。 众人俱都心情沉重,想到自己若有飞升一日,家人朋友该如何安排? 后方,一众小辈听的心惊胆战,没想到这大墓葬下的竟是一个飞升者的家人! “诸位,我等为造化而来,天才地宝,神兵利器,造化玄机,还是放在活人手中价值最大,望诸位收摄心神,莫要凭白感伤,我等一齐上前,镇压此地妖魔,取出造化,大不了不动前辈亲人尸骨便是。”鹤发童颜的老者开始唆弄众人。 他眼中放出贼光,摆明了想要挖坟掘墓,嘴上却搬出了有德者居之的那一套。 曹吞心中暗想,这下学到了,这一套说辞记下来,以后修行路上,免不了与人争夺,正好以此作为由头。 同时,他暗暗心惊,别人不知道这些家禽是怎么来,他可清楚的很!按老骗子的说法,此地有无量尸煞之气,这些鸡鸭鹅定然是被尸煞之气培养出来的异种尸体! 鹤发童颜的老者虽然说话间眼冒贼光,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贪图什么,但众人本就是为此而来,也都默认了他的提议。 “锵” 金华山宿老周天成使个化虚为实的法门,先天庚金一气化出的长剑出鞘,铮铮作响,就要渴饮前面一群尸魔之血。 “周老且慢,倒可以看看,能否交谈一二。”散修中的第三名元婴高手,一位面容清秀的白袍客开口道。 “哦?居士以为,同这等酷烈之魔,有何话可谈?”周天成不解,但依旧收起了掐好的剑诀。 “这是清谈居士。”满经天看出曹吞对这些成名已久的人物俱是面带疑惑,想来是个“雏儿”,便主动开口为他介绍。 “清谈居士?”曹吞面露疑惑,觉得这个名字有些怪诞。 “说清谈居士你可能不知道,但要说他的俗家身份,你一定听过。”满经天面带敬畏,“他俗名叫做王定邦,在我国外交部工作,民间都叫他王铁嘴,他不敢居功,是以近些年来自号清谈居士。” “是他?”曹吞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他是政府底层工作人员,对这等高作云端的人物向来只能仰视,此刻忽然这样近距离的看到,心中难以置信。他是刚接触修行的人,尘缘未了,凡心难断,见到这样的实权人物比见到大罗金仙还要来的震惊。 便在此时,他忽然敏锐的察觉到一件事,心中生出一缕疑惑,难道国家机关层面,也有修士混迹其中? “当”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加之声响起,场上形式急转,清谈居士发挥自己的俗家本事失败,对面的大鹅鸟都不鸟他,振翅一挥,射出漫天的苍青色羽毛,每一根都如飞剑般锋锐无匹,直取清谈居士王定邦。 与此同时,土公鸡引吭高歌,抬起一只鸡爪,遥遥一按,虚空被撕开,凭空现出一只硕大的乌青爪子,抓向王定邦。 浑身缭绕火焰的水鸭子,一双脚掌站的四平八稳,张口吐出一道火焰,在空中化成闪烁厉芒的飞剑,凌厉无双,锋锐无匹,亦取王定邦而来。 好个清谈居士,他人在半空之中,脚踩七星步,腾挪辗转,三口飞剑擦身而过,他手中掐动法诀,那火焰倒转而回,被他双手一推,送出一头水狮子,一口将那飞剑吞如入腹中。 水火不容,化成团团蒸汽,清谈居士将手一指,那白烟化成道道丝线,缠住那只乌青爪子,七缠八绕之后,竟尔隐隐勾勒出一张大网,向内一收,众人只听见一阵“哔剥”之声,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说时迟那时快,清谈居士手段再高,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瞬息之间,漫天的苍青色铁羽飞至,众人把心提到嗓子眼,蓦地里飞出一道人影,手执长剑,劈出数道剑气,纵横交错之间,斩落漫天铁羽,正是金华门宿老周天成出手。 “居士当破除虚妄之心,似此等魔物,豺狼虎豹亦比之不足,又岂能与你好言相商?”周天成言语平淡,却隐含教训之意。 “周老说的是,晚辈鲁莽了,若非周老出手,今番险些无幸。”王定邦虚心,丝毫不以为忤。 “诸位同道,妖魔不讲道义,欲速杀清谈居士,我等也不妨齐上,肃清妖氛。” 鹤发童颜的老者心急造化,高声开口,大有“我等齐上,溯倒如来”的气势。 “好,且来看看这几个僵尸有何等的手段!” 龙虎山的道姑出手,手中拂尘如一挂瀑布般,倒卷而去,万条丝绦垂落,结成一方困龙阵,将火鸭锁在中间。 “噶”“噶” 火鸭反抗,浑身每一根鸭毛都如一口火红飞剑般显化而出,剑柄相对,剑刃围成一个圆环,以火鸭自身为中心,疾速搅动,与拂尘结成的困龙阵针锋相对! “撕拉” 火焰剑阵搅断了拂尘,龙虎山的道姑脸色一变,自语道:“真个厉害!”收回拂尘,但见丝绦断了一半多,裂口处呈焦黑状。 “我来助你,且看看飞升者究竟如何了得,留下的家禽也能与我等相争!” 门派中的一位高手断喝,杀向火鸭,龙虎山的道姑也再度出手,火鸭向天吐火,嘎嘎大叫,似乎在嘲讽他们以多欺少。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那一位说三道四?他若有知,只需一道灵识下界,也能将你杀个千万次还多!”中间的苍青色大鹅抬了抬眼皮,竟尔口出人言。 “好厉害的畜生,只是他若真个有知,恐怕先将尔等灭杀个干净!”天干道人大喝,他早就觉得这大鹅不凡,见猎心喜,此时听它海口伤人,忍不住上前与它捉对。 天干道人与苍青色大鹅一对上,竟尔给后方众人一种“房子要塌了”的奇异感觉,仿佛虚空在摇动,灵气在颤抖。 “走,我等去天上一战。” 金华门宿老周天成与清谈居士王定邦对上了土公鸡,此时郑重开口,他觉得,要是真这样不顾一切的打下去,多半会把整个凤城市打没了。 “嗖嗖嗖” 几道遁光飞一般的冲向黑夜之中,转眼间场上只剩下鹤发童颜的老者一人,他喊的最凶,却没找到一个敌手,或许是自觉颜面无光,他也化光腾空而去,似要相助某人。然而,片刻之后,高天上传来天干道人淡淡的声音:“道友在下方将一群小魔物灭掉,等待我等佳音便好。” “嘿嘿嘿” 鹤发童颜的老者干笑,又飞了回来,周身溢散出庞大的气息,压向剩下的不成气候的鸡鸭鹅等。 一众小魔物虽都颤抖,却没有一个害怕的,俱都视死如归的冲了上来。 “咯咯咯” “嘎嘎嘎” ...... 顿时,此地仿佛变成了家禽屠宰场,到处都是鸡鸣鸭叫,鹤发童颜的老者见状,收起庞大气息,转过身来,面对众多小辈人物,奸笑道:“老的打老的,小的打小的,你们这一代人,大多没经过什么磨砺,不如借此机会,与这些小魔物拼杀一番,也好知道生死搏杀的残酷。” 鹤发童颜的奸诈老头,一脸玩味的打量着众人的反应。 在场的年轻人中,门派弟子个个摩拳擦掌,想要大展身手,反观年轻散修,则大多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出手的打算。 然而,不管他们想不想打,对面的一群小魔物已然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 “嘿嘿,就是这样,小子们,快出手呀!”眼看着双方就要碰撞在一起,半空的老者仿佛奸计得逞般贼笑道。 “杀,不可使魔物逞凶,损我金华山之威!” 几只一米高的母鸡,高叫着缠上金华山弟子。金华山弟子怡然不惧,在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带领之下,与母鸡缠斗起来。 “除魔卫道,扬我祖庭神威!”龙虎山一名女弟子娇斥,耳边飞出一对金环,神光湛湛,击向一只水鸭子。 “保护师妹!”哪里都有护花使者,这是来自蓬莱派的弟子。 “清宁化雨,原体成空!”先前与满经天一唱一和的滚刀肉散修被逼出手,使出一种极为玄妙的法诀,竟尔当场打散了一只大鹅的形体。 众人为之侧目,皆想:“此人虽然嘴欠,手上的功夫硬的很。” 与此同时,门派弟子疯狂出手,不愿被人盖过了风头。 “砰” “砰” “砰” 年轻弟子与小魔物之间的对决不像老辈修士那样大有看头,没有绚丽夺目的光彩,没有疯狂肆虐的各种灵气,更没有虚空的隐约颤抖,但只过了片刻,血液便溅射而出,给此地增加了一种另类血腥的美感。 “刷” 曹吞出手,一道火光符篆飞出,轰退一只即将抓碎满经天后脑勺的魔鸡。 “我受够了这些鬼东西,我并不想接受什么磨砺,该死的贼老头。” 满经天脱险,一拳打飞面前的一只大鹅,喘着粗气诅咒道。 在战端初起之时,他们各自为战,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小魔物们对他们似乎“重点照顾”,那些没有被门派弟子牵制住的鸡鸭鹅们疯狂的涌过来,周围的散修弟子大多能避则避,不愿以命相搏,是以在短短的几分钟内,他们几乎身死在此。 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比起满经天的毛手毛脚、惊慌失措,曹吞的表现截然不同,他像一个久经厮杀的修士般,沉着而又果断。 曹吞读过四年卫兵学校,又有两年的从业经历,凡人间的生死搏杀,他经过见过,警匪间的争斗与修士间的争斗,除了力量等级相差悬殊之外,在残酷血腥方面其实不遑多让。 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远非一般人所能比,当此形格势禁之时,他冷静的甩手扔出火光符与雷光符,每一张符都精准的轰在一只魔物的身上,这是他枪法精准的另类运用。而雷火皆是至阳之气凝聚而成,对早已死去多时的阴暗魔物克制不小,熊熊的烈焰在魔物身上留下焦黑的灰烬,一道道电光如长蛇般四处流窜,引来周围散修的一阵侧目。 “无崖子道兄,你也太富裕了,这符咒怎么跟不要钱的一样往外冒啊。”满经天索性不再主动攻伐,快步赶到曹吞身边,横遮竖挡的保护,以便让曹吞专心“输出”。 “道友莫怕,东阳马生来也!” 先前一击就将一只大鹅打散形体的滚刀肉散修赶来,断喝一声,双手一抬,掐出一个奇异的手印,紧接着,一道诡异的法力波动,带着溢散出叫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横扫向一只被曹吞电的头晕眼花的大鹅。 “鹅鹅鹅!”大鹅惨叫一声,无奈的化成一道黑气,就要消散而去。 “着!” 马生执出一杆奇异兵器,那是一只小孩玩耍用的拨浪鼓,呈青黑之色,摇动间似有挣扎惨叫之声,甚是骇人。 “嗖”的一声轻响,拨浪鼓出现的刹那,大鹅消散化成的黑烟就被一股脑的收了进去。 “道兄此举真乃锦上添花。”满经天面色不善,方才的大鹅已经要被他捶死了,这人有捡桃子的嫌疑。 “马生鲁莽,还请恕罪,不瞒二位,我这法宝乃‘异煞石’铸成,需以尸煞之力温养,才能不断晋升,似此等魔物,在旁人眼中,俱是腐朽败类,在我眼中却是莫大机缘。”马生坦诚解释,不愿开罪二人。 曹吞闻言,与满经天相视一眼,开口道:“罢了,一头死去多时扁毛畜生罢了,于我等并无半点用处,马兄不必介怀。” 马生闻言,大喜,将身一纵,挡在二人身前,手中执出一把羽扇,轻轻扇动之下,平地便起了一道狂风,将正欲杀来的三只魔物推出数十米远。转身诚挚道:“君乃天青日白之人,我有一事相求。” 满经天难得装出一副郑重之色道:“尔有何事相求?莫非适才我等虎躯一震,散出点点王霸之气,使尔心悦诚服,甘愿为吾等牵马坠蹬也?” 曹吞哑然,旋即笑道:“马兄修为高深,道法玄妙,此地魔物,恐怕没有马兄经手之敌,我等能有何相助之处?” 说话间,他又挥手扔出三道雷光符,将扑来的魔物电倒。这是三只个头很小的土鸡,想来在小的时候就猝逢变故而死,是以在尸变之后也只有四尺来高。此时,这它们正咯咯尖叫,挣扎着起身。 马生叹息一声,猛然转身,用力猛的一挥羽扇,霎时间,赤红、碧绿二色狂风腾起,呼啸着包裹住三只小鸡,卷入半空之中。旋即,他又将羽扇低垂,抬手一指,喝一声“着”,那狂风就化成刀光剑影一般,撕碎了无数鸡毛。 此等威势,在一个同辈人手中使出,着实叫人胆寒。但,狂风散尽之后,三只小鸡落地,虽然浑身鸡毛十不存一,身上的伤口也密密麻麻,甚是骇人,但到底还有一口气在,趴伏在地上,无神的眼眸冷冷望向这边。 马生转身,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无奈道:“这些魔物都是死过一次又尸变的东西,生命力极强,打到手软也不见得能杀掉一只。” 曹吞点头道:“你想借我的符重创他们,然后你来杀掉?” 马生点头:“雷火乃至阳之气凝聚,天生克制此等邪祟,无崖子道兄若是助我,我便与你结为同盟,待会进了里面,若得到造化,我凭君先选。” “不会,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满经天思索,仿佛在想什么症结,忽然,他想到了,“你当符咒是飞来的啊,就为了帮你,就要浪费大把的符咒?” 马生点头,喘了喘气,似乎恢复了一些精力,羽扇中飞出青红二色剑气,将三只小鸡斩杀,接着道:“相信曹兄已有决断。” 曹吞心头一跳,明白自己非要接受这个建议不可,因为对方多般已然察觉那些魔物一心要杀他。 符咒本就是省不来的,还不如跟这个实力强大的马生结盟,如此一来,非但可以自保,还有个顺水人情能拿,至于对方所说的“凭君先取”,无论真假,他都不会相信,也不会在意,更不会强求。 “好,魔物凶狠,还望马兄护持,我亦不会吝啬,定然全力相助。”曹吞坦荡直言。 自此,曹吞、满经天、马生三人算是结成了一个小团体,开始主动向一些强大的魔物攻伐。 “哗啦啦” 黑血挥洒,一颗硕大的鹅头冲天而起,无头尸体滚动起一阵沸腾般的黑烟,转瞬间都被吸入了马生的拨浪鼓中。 这是三人联手杀死的第七头凶物,这只大鹅个头不小,实力强大,但也挡不住三人的脚步。 “嗯?” 蓦地,曹吞感到浑身汗毛炸立,似乎有什么极大的危险正在临近自己,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危机感”,曾在他的卫兵生涯中数次救他性命。 他惊觉之后,立时环顾四周,只见半空中那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咧着大嘴,露出一口白牙,望着自己,脸上浮现出和善期许的笑容,眼眸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马生见曹吞停步,开口问道。旋即,他也感受到了老者的目光,抬头对视一眼,不以为异,“想必是我散修一脉的前辈见你出手不凡,有意垂青于你。” “但愿如此,”曹吞点头,但心中打起了一把二十个精神,他满分的刑侦与犯罪心理学告诉他,那个笑容绝不会是什么垂青。 “难道这老头有古怪?”曹吞暗想,开始回忆老头一路上的所作所为。 “嗖”“噗” “哗啦啦” 几声异响打破了曹吞的思绪,周围人的惊呼声促使他抬头一看,只见高天之上飞来一根带血的鸡毛,锋锐无匹,直插入路旁石头之中,旁面又有一蓬乌黑的散发出腐朽气息的血液。 “是那只鸡的血。”鹤发童颜的老者用手沾了一点血,放到鼻子旁仔细闻了闻,随即满不在乎的抬头,向着天空中的某一处望去。 与此同时,某些开了天眼的小辈也循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所谓的“开天眼”,其实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法门,只是对开天眼过程中的环境要求比较高,非但需要灵气充裕之地,而且必须能接引来天上的星光。星光高远,被人炼入脑后的杏仁体,就能看到极远处的事情。 毫无疑问,灵气充裕的地方此界不少,但能同时接引星光的“露天地”恐怕不多,这种修行圣地大多被高门大派占据,是以此时睁开天眼的,倒有一大部分是门派中人。 只有两人例外,一个是霞姑仙子,她眉心生有一颗美人痣,此时发出点点赤红星光。另一个就是曹吞身旁的马生,这家伙机缘不凡,不知在哪里开出了黄金天眼,此时睁开,金光灿灿,威风凛凛。 “好啊,打死这些魔物!” “打死这些畜生!” 忽然,开天眼观看的人开始欢呼,从他们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三只大型家禽正惨遭痛殴。 “妈的,天眼真是个好东西,我咋没有了?旷世大战,错过可惜啊!”满经天嚷嚷,引来周围人一阵鄙夷。 曹吞本来无意观看,此时闻听“可惜”二字,便把左手伸出,横在身前,掌心正对己身,又伸出右手中指,在左手掌心上寥寥勾勒几笔,顿时,一张符篆出现,他大喜,暗想:“想来是今日一番修炼之后,再加上这一场厮杀,我对符篆有了深入了解,不然绝不可能如此轻松的画成这‘张三符”。 他又如法炮制的画了一张,递给满经天一张,自己贴了一张在眼皮上,口中只道:“那就快看,错过可惜。” 张三符,也可称为千里眼符,使用后让人远可眺望星辰,近可见微知著,比修出的天眼还要强大一些,在《茅山符咒全集》的“修士篇”中还有他的升级版,也叫张三符,不过效果是让人拥有神眼。 至于这怪异的不可名状的名字究竟要闹哪样,与其说曹吞是本着“实用至上”的原则选择性的忽视了它,倒不如说,他已经对文始道门出品的书籍中,种种怪异的命名习惯了。 满经天接过符篆,正要问曹吞是什么符,转头一看,曹吞眼中已射出一道细微的神芒,直达远方天际。 “妈的,好东西真不少。我看我也不用去找什么造化了,跟着你就是了。”满经天嘀咕。 曹吞贴上那道“张三符”后,只觉得眼皮一沉,似有千万斤重,一下压的他闭上眼睛。紧接着,眼皮又轻灵了起来,仿佛有无形的波纹从眼皮上荡漾而出,溢散到整个眼眸中,他不自禁的睁开眼,看到了满经天的头发丝。 那是怎样的一根头发丝啊!仿佛有山岳一般粗大,上面没一个凸起、凹陷,都是山岳间纵横起伏的沟壑...... 曹吞这才知道,什么叫“瞎了仙眼”,他调整心绪,循着马生眼中的黄金光芒向远空望去,他的目光穿过漆黑的夜幕,无声飘荡的云彩,一直来到高天之上,顿时,令人惊骇的一幕,完完全全的呈现在他眼前。 那是怎样的一种场景啊!高天之上,八道高大的身影屹立,白云在他们的脚下缭绕,他们纵横阖闭,来回扑击,无边的云彩被他们“犁”出了一道又一道宽广的沟壑,犹如田地一般。月华流转,玉盘洒清辉,将田地照耀的散发出梦幻般的七彩光华。 而在那田地之中,元婴高手的血液,如灌溉的水渠一般淙淙流动。大鹅的苍青色圣羽,散发出神异的光泽,飘散在云彩中。几口火红的飞剑,上面烈焰缭绕,火光熊熊烧的云彩都要裂开了,那是水鸭子的火羽。 然而,在这梦幻般的田地里,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那一抹金黄,仿佛是开天辟地之后留下的一抹先天之光掉落人间,那是土公鸡的黄金鸡冠! 黄金鸡冠,被一层云彩包裹着,放出灿灿的金光,金霞万丈,欲与月华争妖娆。 “鸣” 土公鸡振翅,没毛的身子在空中划过诡异的曲线,避开金华山宿老的庚金长枪,它魔威凛凛,向下挥动鸡爪,“锵”的一声巨响,挡住了清谈居士的王定邦的离别钩,溅射出刺眼的蓝色火花。 “泼魔授首!” 王定邦高喝一声,右手的离别钩横扫向土公鸡的一只鸡翅,土公鸡眼中闪过一抹凶光,竟尔不管不顾的伸出乌金鸡喙,啄向王定邦的天灵盖。 “敢尔!” 周天成转身,脚踩星斗步,手中刀剑齐鸣,直取鸡脖子而来,同时,清谈居士将离别钩调转,使个凤穿花,双钩相叠,交叉的一点牢牢卡住乌金鸡喙。 “鸣” 土公鸡惊叫,它的鸡喙被卡住,挣脱不得,左翅斜劈向王定邦脖颈,想要来个围魏救赵。 可惜,即便它神通再大,也依旧不能摆脱身体的限制,那只翅膀徒劳的在空中划过,散发的余威难以破开元婴高手的护体神光。 后方,周天成张口一声清啸,手中长刀裹带月华,撕裂空间劈向土公鸡的鸡脖子。 二人早就等着这个机会,大战千余招,他们虽占尽上风,就连土公鸡的黄金鸡冠都打落了下去,但却始终不能绝杀于它。 “鸣” 土公鸡预感命不久矣,大声哀鸣,关键时刻,一道茫茫无际的苍青色神光自远处扫来,挡住周天成的长刀。正是远处与天干道人激战的苍青色大鹅,不愿土公鸡惨遭斩首,出手相助。 “嗤啦” 长刀破开层层神光,一直压到土公鸡近前,终于停顿下来。 “叮” 一声脆响,土公鸡抓住机会,拔出了自己的鸡喙。 “你还敢分心?!”远处,天干道人一声断喝,随之而来的是大鹅的痛鸣,紧接着漫天苍青色神羽洒落。 与天干道人这等人物生死搏杀之时,又岂能容得半点分神?即便大鹅圣威不凡,终究因为分神惨遭重创。 “鸣” 土公鸡愤怒,竭力想要上前救援,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只这片刻的分神,它又落入了下风,被压着打。 “道友速来助我,斩杀此獠!”天干道人断喝,这头大鹅的体魄太过强横,他怕自己白白贻误战机。 “道友压制住它,我来也!” 鹤发童颜的老者大喝,眼中闪烁光芒,仿佛极度兴奋一般,携裹着凌厉无匹的气息,直冲高天,仿佛迫不及待要上去助拳一般。 便在此时,下方观战的曹吞心头猛然一跳,危机袭来的感觉又加重了许多。他皱起眉头思索,此时战况一片大好,危机来自何处?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捕捉到了那冥冥中的一丝痕迹,霎时间,冷汗从额头滚落,几个呼吸间就打湿了他的衬衣。 “轰” 高天之上,天干道人使出看家本领,他左手一推,一道金黄色的龙形轨迹横扫而出,卷向大鹅。他右手一推,一头银白色的虎形轨迹呼啸着杀出,扑杀向大鹅。紧接着,一头火红色的天马横空,马踏云霞而来,欲将大鹅活活踩死。 他的道号是“天干”,这个词在道教传说中意义深远,代表着世界本源的阴阳法则,从中化出了十二只神奇异兽,有莫大神威。天干道人昔年得到这一脉的传承之后,日夜苦修,早已修出了三只异兽神形,即龙、虎、马。此时他全力出手,三只异兽呼啸,威能无量! 虚空颤抖,苍青色大鹅将双翅合并,撑开神光护罩,神形之力轰击其上,将护罩扯的四分五裂。 天干道人微微喘着粗气,神威不可估量如他,此时也不禁感到一阵疲乏。但未曾缚虎,他不愿停手,纵神光来到神形之后,想乘胜追击,再度发力催动。 “我来也!”鹤发童颜老者及时赶到,他纯阳之体,浑身炽热,发无量光,左手托起一轮灿烈的骄阳,直直轰杀向大鹅! 忽然,在经过天干道人身旁时,他整个人在半空中生生转向,左手猛力一掌,竟尔将那轮烈阳轰在天干道人胸膛之上。 第二百八十四章 “噗” 天干道人此时正欲催动神形绝杀大鹅,法力私吞未吞,似吐未吐,猝逢惊变之下,难以调息抗衡,以道身生生挨了一掌。他的胸膛立即凹陷下去,口中吐出一大口精血,他瞪大了眼睛,眸光中仿佛有些恍惚。 老者抓住他失神的机会,双手一动,又托起一轮烈阳,更加的璀璨惊人,轰向天干道人天灵盖,长笑道:“天干,你可知我是谁?今日斩你,为我兄报仇!” 天干道人猝逢惊变,身受重伤,但他是何等英雄人物,眼看着那轮烈阳轰来,千钧一发之际,他周身蔓延出五色毫光,整个人竟在刹那间隐入了虚空之中。 “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爆鸣声,那轮烈阳凭空爆炸,在云层中轰出一条通路,震散无数云彩。 “把他找出来!不,先把这四人杀了!”老者皱眉,天干道人的手段出乎他的意料,但他亦是勇决之人,当机立断,要先杀掉其余四位元婴高手。 下方,自土公鸡的羽毛插入石中起,小魔物们与年轻弟子的战斗就停息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散修一脉的元婴高手怎么会忽然变节?”下方,金华山门主的二弟子周诺言惊叫道。 顿时,许多没有开天眼的年轻弟子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纷纷讯问战况如何。 周诺言摇头不语,浑身颤抖,鹤发童颜老者忽然调转枪头的事实惊住了他。 “不好,天干前辈受创,遁走虚空之中,现在......他们要重创我家祖师了!” 龙虎山的女弟子白衣胜雪,飘若谪仙,此时却失去了平日的风度。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崆峒派的护花使者脸色大变,惊慌失措道。 “我知道了,那人是当年蛇盘山一战逃走的赶尸老魔。” 一个轻袍缓带的青年人眼眸中光华流转,沉稳镇定的开口道。 一众门派子弟心惊,知道此人来历不凡,是中原神秘门派培元派唯一在外行走的弟子。 “七十年前的蛇盘山大战......没见过这么一号人物......”有人听说过这场惊世大战,迟疑开口道。 “七十年前,天干前辈也还在渤海苦修了,我说的那一战,发生在一百七十年前。”培元派的行走庞无忌开口道。 先前开口说七十年前的那人窘迫,不好意思道:“庞行走可否为我等解惑?” 庞无忌摇头道:“我等命在顷刻之间,还谈何解惑,各位自逃命去。” 言毕纵步闪身,分开人群,就要离去。 金华山二弟子揶揄道:“久闻培元派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庞无忌皱眉,转头看向他,但见此人衣冠楚楚,颇有高门子弟的风范,便开口道:“怎样?周兄有何赐教?” 周诺言笑道:“我能有何指教,只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今日还请周兄把话说清楚,”庞无忌淡然,抬脚向金华山众人所在之处走去。“不然我就要讯问周兄,为何对本门出言不逊。” “放肆!” “胡言乱语!” “当你自己是谁,金丹高手么?能讯问我师兄?” 金华山一众弟子纷纷呵斥,周诺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并不开口。 庞无忌不管不顾,神色淡然,径直走去。 金华山二弟子周诺言收起笑容道:“修行道上的人谈到庞行走,都说你羚羊挂角,难觅踪迹,今日一见,我倒觉得,是因为庞行走开溜的玄法较为高妙。” 庞无忌不语,依旧从容迈步。 “锵” 周诺言长剑出鞘,推开阻挡众人,道:“都让开,让我看看他究竟有多厉害。” “轰” 一道气流自高天之上轰击而下,震得此地烟雾弥漫,大地动荡,众人站立不稳,一阵惊叫。待到烟尘散尽,众人只见那鹤发童颜的老者立身半空之中,一双神目扫过众人,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怎么......” 刚刚开天眼看到战况的众人心中一颤,已知对方是无法无天的魔修,谁不心惊肉跳? 不过,鹤发童颜的老者并没有血腥出手,看了一会儿,他淡漠开口问道:“刚才那个无崖子,还有跟他结盟的两人,去了哪里?” 众人哗然,散修一脉的年轻人相互看看,其中一人硬着头皮开口道:“回禀......前辈,那你上去之后......那三人就走了。” 赶尸老人皱眉,冷哼一声,又将目光转到一众门派弟子身上,众人立时感到一阵冰冷,两股颤颤,好像忍不住要跪伏下去。 赶尸老人没有大开杀戒,只是冷冷的下了逐客令:“此地乃我等家园,不为尔等所有,速速退去,再来搅扰,定斩不赦!” 言毕,赶尸老人再度飞往高天之上,斩杀四位元婴修士去了。 一众年轻弟子如蒙大赦,慌忙走出这个飞升者留下的大墓,造化虽好,但也要有命去拿才行! 年轻弟子中的聪明人已经察觉到,这个所谓的大造化恐怕只是有心人设下的一个局,针对的是一众老辈强者!连天干道人这样可与各大掌门相比肩的强者都差点饮恨,这个局的险恶可想而知!而设局之人的身份又是如此的敏感,要知道,无论在哪个年代,正邪之间的斗争永远是充斥着血雨腥风的! 难道平静了六十多年的中原修行道又要重启战端?门派弟子心中惴惴,仿佛有无边的阴云就要笼罩过来,恨不得立刻回到师门报信。 高天之上,形式已然急转而下。 苍青色的大鹅,在天干道人遁走之后,迅速的喘息,吞吐海量天地灵气,稳固了伤势之后,立刻将身一转,强势介入了土公鸡的战斗。 这些魔物是尸体生出灵智,肉身体魄强横,且没有痛觉一说。本来周天成与清谈居士以二敌一尚且久久不能斩杀土公鸡,此刻再加上一个实力堪比半步人王的苍青色大鹅,两人立时显出败像。大鹅亮翅,两只泛着金属色泽的羽翼,刀一般的割向金华山宿老的长剑。 羽翼与长剑交击,没有发出想象中的金铁之声,反而是一阵细微的“滋滋”声,像是沸水融化冰雪一般。 金华山的宿老变色,手中的长剑在瞬息之间小了一圈!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性命交修的先天庚金一气,竟然被人给生生炼化掉了!刹那间,周天成心胆皆寒,深知自己不是对方经手之敌,当下再不顾颜面,将道袍一展,法力涌动,只见光华闪过,道袍上的一只金色三足大鸟像是活过来一般,振翅长鸣,撒下一片金光,这金光温度炽热,刚好克制魔物,将大鹅与土公鸡一齐逼在金光之外,趁此机会,周天成脚底抹油,驾遁光往东方去了。 “遁走了一位前辈!” “是金华山的周老前辈,这是他们的金光遁!” 下方,有年轻弟子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只一瞬间,苍青色大鹅已镇压了金光,此时周天成已变成天边一个小黑点,只听土公鸡跳脚,高声鸣叫,像是在说些什么。 “什么?你说那袍子来头不小,对你来说是极大的机缘?”大鹅转身,问土公鸡,正眼也不去看旁边的清谈居士。 土公鸡又高声鸣叫,随即盯住王定邦,浑身散发出可怖的腐朽气息,似乎要报打落鸡冠之仇。 大鹅兀自不去看他,只轻轻点头道:“那上面有金乌一族的气息,于我等禽类大大有益。是一桩了不起的大造化?如此,哼......” 王定邦在一旁,看着土公鸡对自己张牙舞爪,大鹅却仿若将自己当做了路边的一棵草,不由得脸色铁青,又不知说什么,见大鹅还要自言自语,不由得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打是打不过的,这辈子......这几年是不可能打得过,跑又跑不掉,又没有金华山宿老那么快的遁光,又不能跪下求饶,只好做出拂袖而去的样子,保全一点面子。 “咯咯咯” 土公鸡急的本体叫声都出来了,猛烈振翅,想要追赶上去,却被大鹅拦住,只听大鹅口吐人言道:“他身份尊贵,不可妄杀。” 土公鸡张口吐出一道精气,似是愤然,又似慨叹。 大鹅无奈道:“世道变了,凡人掌握了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话语权,此人在凡人中间呼声很高,身份尊贵。” 闻言,土公鸡渐渐安静下来,但眼眸深处的怒火愈发的深沉,转头盯住远处与火鸭及鹤发童颜老者对决的两人。 苍青色的大鹅,浑身散发出圣洁的光芒,洒落云层之中,仿佛一块经年久远的翡翠。 它感受到了土公鸡心中的愤怒,转过身,伸出一只翅膀,向远方遥遥指点:“此地为吾等家园,不容外人染指,今日悬二人之头以告天下!” 声音浩大,轰隆隆穿破云层,传到下方一众年轻弟子耳中,惊的众人脸色苍白,不敢相信。 这声音越传越远,惊骇了凤城市周围的所有异人。 远处,龙虎山的中年道姑与蓬莱派的龟仙人变色,想要遁走,但虚空被撕开,大鹅与土公鸡飞身来到近前...... “什么?不好的预感成真了,他们要斩掉元婴高手的头颅,震慑天下?” 城内的一个十字路口,满经天一脸惊愕的望着郊区方向喃喃自语。 一位元婴高手的死,势必会引来对方门派的无尽报复,而割下头颅昭告天下,更是会将这种仇恨推向不死不休的境地。 他仿佛已看到,一场席卷天下的战火,即将在凤城市熊熊燃起! 此时,夜已深了,路上行人稀少,偶尔可见汽车的大灯划破夜空,鸣笛之声刺伤寂静,呼啸着远去。 曹吞不语,尽管心中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但猜想归猜想,真被确认之后,他感到震撼的同时,心底也有一丝颤栗。 在鹤发童颜的老者飞天而去,准备暗算天干道人之前,曹吞盯着他的身形,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他回忆着,终于想到,在一周前,一个老者来到卫兵局,告诉当值的卫兵,他在郊区的一块荒地上捡到了一个沾满铜锈的酒杯。 那是一个哪怕猪看到也要爱不释手的杯子,它结构精巧,造型优雅,仿佛不是人间之物。它浑身散发着不凡的气息,每一片细小的铁锈都是历史的沉淀,毫无疑问,只有在某处尘封之地,经过漫长岁月的考验,它才能如此厚重。 这个杯子惊动了卫兵局上下,局长亲自接手了这个案子,他把杯子锁在保险箱里,派了两个人轮流看守,又给市长打了一通长达十分钟的邀功电话。两个小时候,一架满载着著名考古学家的专机从首都直接飞来,降落在凤城市狭小的临时机场。最后,在老者的指引下,他们成功发现了那座震惊全国的“秦汉大墓”。 那都是曹吞后来才知道的事情了,那天他在外出勤,对此事一无所知。 不过他还记得,那天傍晚,当他回到卫兵局的时候,空气中的欢愉气氛比过年还要浓厚一些,而当他有所感的一转身,恰好看到了那个拿着锦旗飞快消失的老人的背影。 那个背影令他印象深刻,一点也没有衰老之人应有的样子,那人腰背笔挺,一点儿也不佝偻,头发整齐,一点儿也不糟乱,他迈着沉稳的脚步,大步流星的向警局外走去,仿佛这世上没什么人物事物能够阻挡于他。只要看到那个背影的人,心中都会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认为这个人一定要去做某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彼时,曹吞是个平凡的卫兵,一心想的都是打击犯罪,他不认为老人瘦弱的肩膀能扛得住一场“惊天动地”的犯罪。 而就在刚刚,鹤发童颜的老者冲天而去之时,竟尔一改先前猥琐、贪婪、佝偻不堪的为老不尊之状,浑身充满了一往无前、天下英雄莫能当的气势! 曹吞对“气质”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感觉最为敏锐,他在一刹那间明白,这是一个自导自演的杀局! 在某个飞快逝去的瞬间,曹吞的思维活跃、发散起来,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 既然大墓里的鸡鸭鹅都成了元婴高手,那么大墓里其他的东西了?大墓的封印早就摇摇欲坠、大厦将倾,里面会不会有东西早就跑了出来了? 想到这一点,曹吞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他不顾周围人奇异的目光,也不与满经天、马生行礼,就匆匆往外走了。 反正造化已经被取走,此行只是为了找震渊龙王的尸身,既然是不可为,倒也不必强求。 令他没想到的是,马生看到他走出两步后,脸上露出喜色,匆匆跟了上来,在曹吞耳边低语道:“请无崖子道兄援手,我这拨浪鼓方才收了不少煞气,此时内部煞气郁积,暴动起来,我要压制不住了。” 曹吞露出异色,旋即点头道:“你与我一起走,不要惊动旁人。” 此人坦坦荡荡,很合他的胃口。 两人往外走去,曹吞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喷泉,觉得此地恐怕还有不为人知的玄机,寻找震渊龙王的尸身一事多半要落在这里,但此时不宜妄动。 一出学校,二人展开身形,往外疾奔,这是曹吞第一次放开灵气飞奔,只觉得脚下有无穷力量,又仿佛有一道狂风推着自己向前,耳边风声呼呼,他们在片刻之间奔出一里之地,曹吞心头抑郁之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壮志豪情,正欲呼喝大叫,便在此时,后方忽然传来满经天气喘吁吁的声音:“二位留步,造化未出,胜负未分,何故匆匆离去?” 曹吞回头,只见满经天浑身是汗,从远处飞速跑来,见二人停步,他也减慢速度,一步一跌的赶来。 曹吞疑惑,问及为何不去夺造化,满经天爆粗口道:“我抢......抢个屁啊我!你们一走,就是有造化,我能抢的过那些人多势众的门派中人?你们走这么急干嘛!” 曹吞顾左右而言他:“照你这么说,那些散修怎么办?” 满经天摆手道:“我不想跟那些人结盟,免得有人背后捅我刀子。还不如一走了之,就当是参观浮空岛来了。” 马生大笑:“满兄此言,十分称我心意,那些蛇蝇苟且之辈,怎能与我等英雄人物并论?” 曹吞侧目,他本以为此人颇为坦荡,没想到颇有海口吞天之势。 满经天不买马生的帐:“十分称你心意,那又怎样?你要做我小弟,为我牵马坠蹬不成?” “我们快走,”曹吞打住二人,再度发力狂奔,他觉得那鹤发童颜老者可能留意上了自己,一里之地对于元婴高手而言不算太远,可以神念感知。 “还要跑?”满经天急了,从口袋里掏出一辆纸车,放在地上,将手一指,喝一声“着”,顿时,神光闪过,纸车隆隆作响,左右摇晃着变成了一辆真正的豪华跑车,满经天拉开剪刀门,坐进去,探出头来,“二位,还没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急着走了?” 黑暗中,曹吞的嘴张的大大的,狂风灌入喉咙,发出“额”的一声,好不容易闭起来,开口道:“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没吃完饭,马兄则认为天色已晚,该回家抱老婆了。” 满经天愕然:“......” 马生执出羽扇,轻轻散动:“......” 时间回到现在,高天上的激战已经彻底看不清了,曹吞与满经天撕下眼皮上的“张三符”,无奈的看着它化成四个尴尬的光字,马生也收回目光,盯着曹吞道:“无崖子道兄,你这些符咒,神则神矣,但也着实奇怪。” 方才将要出郊区之时,曹吞费力的画出了一张“封印符”,贴在了他的拨浪鼓上,瞬息之间,他就感到那种暴动的煞气被镇压了下来,只是隐约间还有些异动,那是为了合于“天道留一线”的说法。 曹吞尴尬的满头大汗:“实用就好,实用就好。” 满经天索性不说话了,他发现自己跟马生不大对付,对方总是想话里话外的占自己便宜。 “无崖子道兄,造化无门,这封印的符咒又只有三日之效,我要快回我东北老家去了,将这煞气彻底炼入鼓中。”马生向曹吞郑重施礼,又递给曹吞几张张名片,“小弟在这凤城市有一些产业,专门有人在打理,他们若能蒙受无崖子道兄指点一二,一定欢喜的紧。” 曹吞接过名片一看,乖乖,是几个如雷贯耳的产业名,不禁怪异的看着马生,旋即又把目光看向满经天那辆惊人的豪车,不禁想问:“你们真的是修道者嘛?难道修士不该清修寡欲,不图世间名利嘛?” “无崖子道兄是否想问,我辈修士本该寄情山水,清修寡欲,却为何沾染此等铜臭气味?”马生有些不好意思,手中羽扇轻摇,遮掩尴尬,显然,他也觉得自己一个修士忽然摆出大富豪的样子不大好,“无他,只是为了在人间多布眼线,况且,财侣法地......势力......” 接着便是一些听不懂的话,曹吞道:“无妨,马兄不必多心,我自己也有势力。” 这一下,就连满经天也忍不住问:“什么?无崖子道兄不是散修?那为何......” 马生亦问:“敢问无崖子道兄仙山何处?” 曹吞打个哈哈,笑道:“我的势力,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世界上也排的上号。”他指的自然是自己卫兵的身份,在凡人的世界里,卫兵可以说是最强大的组织了,但此刻由曹吞的嘴里说出来,竟叫他自己感到荒诞的好笑。 “难道,无崖子道兄......”马生惊讶,退开一步,上下仔细打量曹吞,又围着他踱步,似乎要看出点什么。 曹吞心中一跳,难道他看出了什么?不知为何,他并不想让这些修道中人知道他卫兵的身份。 “......无崖子道兄,莫非是......”马生走了两圈,看不出什么,走近前来,悄声道,“是共济会的成员?” “说什么了,带我听听,”满经天挤进来,大大咧咧的嚷嚷,“共济会,那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呜呜,放开我,你个死变态你想干嘛......”满经天呜呼,被马生捂住了嘴往旁边拖。 共济会?曹吞脸上浮现出极为怪异的神情,暗想,难道这个神秘的传说是个修士组织? 马生回转,满经天敌他不过,已被他用安全带绑在了豪车座位上。 马生正好看到了曹吞似笑非笑的表情,见他没有否认,又如此的怪异表情,便当曹吞默认了“共济会成员”这个身份,顿时,马生素然起敬道:“无崖子道兄,高人啊,你是怎么进去那里的?我找人引荐了好几次,全国各地可能是你们据点的地方都被我跑烂了,可就是没有一个成员来接引我。”他的语气似乎有着一丝不忿,但更多的是向往。 嘿!据点!成员!还真是越来越像了啊喂!难道真是自己想的那个“共济会”?曹吞思绪发散,想起了一年前的一些事情,仿佛有光芒在心头划过。 马生见他还不驳斥自己,认定他就是共济会的成员,他又说了一大堆话,可却丝毫没被曹吞听进去。 “那个......有人来了!” 最后,马生还想说什么,但忽然脸色大变,他修为较二人为高,处在筑基巅峰,丹胚已有鸽卵大小,比各高门大派的“大师兄”们不遑多让,灵觉十分敏锐。 “呜呜呜”满经天挣扎,眼睛里似欲喷出火来。 马生将手一指,喝一声“着”,满经天脱出绑缚,那纸车也变得手掌般大小,被他塞在满经天怀里,转身又拉住回过神来的曹吞,三人一齐躲到了路边的灌木丛里。 凤城市虽小,但环境优美,街道整洁,绿化齐全,路边的灌木丛足以躲人,三人躲在后面,隐匿了气息,曹吞怕来人有高手,画出一张“找不到我符”,遮盖住了众人的气息。 “师兄......呜呜呜,师叔祖被人砍了头,好惨啊!” “噫吁嚱!可怜几百年苦修,一朝化灰灰,魔物,我龙虎山与你们誓不甘休!” 灌木丛后的三人对视一眼,俱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来自龙虎山的中年道姑真的死了! 曹吞一阵恍惚,不久前,那个道姑还呵斥过自己,音容笑貌虽不深刻,但也可以忆起,她就这样死了? “师弟,不可莽撞,我已叫人飞剑传书,明早日出之前,师门定会高手齐出,踏平这个腌臜之地!” 龙虎山此行辈分最高的仙子,此时红着眼,回头看向大墓所在之地,悲愤开口。 人心都是肉长得,哪怕平日里这女子再怎么高傲凛然、不苟言笑,甚至绝情灭性,此时却也伤恸难经。 “别哭了,好了,王定邦前辈约我等去此地的‘黄天玉阙’一聚,我等这便前去,听他示下,等候师门强者前来。”龙虎山的仙子虽恸不乱,冷静开口。 “什么王定邦,什么清谈居士,我看是抹油居士,我们去投奔他作甚?”有弟子不忿,愤然开口,此人心中怪罪王定邦溜得快,不曾相助本派的师叔祖。 “胡言!将他的嘴给我用法术封起来!”龙虎山的仙子虽梨花带雨,仍旧不怒自威,哽咽者喝问,“师叔祖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想惹更大的麻烦嘛?那是什么人,是你能非议的?” 泪水一滴滴的洒落,晚风呼呼,一群龙虎山弟子远去,只留下偷听的三人,都不禁伤感起来。 “天下将乱,中原修士恐有连天大战,我欲避祸,回东北闭关,无崖子道兄,满兄,我这就去了,来东北打我电话,当尽地主之宜。” 终于,马生如满经天一般,“变”出了一辆跑车,向二人挥手道别。 曹吞默然挥手,他也决定离开凤城市,底层修士卷入正邪之战,稍不留神便即粉身碎骨。 满经天挥手,却在跑车发动之际一脚将其踹开七八米,以报绑缚之仇。 “无崖子道兄,我们去哪?也去玉阙看看?那可是个好地方......” 马生一走,满经天唆使曹吞。 “去......回去睡觉。” 清晨,凤城市舒展身躯,送走弯弯的月儿,向天边的太白星挥了挥手,准备迎来新的一天。 漩涡的中心,往往格外宁静。 六月,太阳早早的升了起来,许是在碧波中沉寂的太久,朝霞迫不及待的吐出一缕缕海中仙山的紫气,洒落在黄天玉阙的琉璃顶上,泛起一阵灿烂夺目的霞光。 黄天玉阙是凤城市最神秘的会所,许多都市传说都源自此处,但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它那奇异的会员门槛。 如果说钱是高档会所的亲妈,会员制度则是高档会所的孪生兄弟,一个会所的等级,除了取决于亲妈以外,还跟他的兄弟是否足够精致有关。 照这个标准来说,黄天玉阙应该达不到顶级会所的标准才对,因为他那汉白玉的大门从来不向任何愿意掏钱的纨绔子弟打开,玉阙里的保洁阿姨也曾用拖把痛殴过本市二把手的独子,而原因仅仅是对方开车来接二把手回家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辆自行车。 但这还不是最令人大跌眼镜的,来往这里的除了实权人物以外,还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人。比如,有一次城东来了一个乞丐,他的衣服脏乱破旧,他的头发比稻草还长,比鸡窝还杂乱......可是玉阙的服务生恭恭敬敬的把他迎了进去,看他的样子恨不得随时跪下吻那个乞丐的脚。 可以想象,除了乞丐以外,还有算命的跛子、拉二胡的瘸子,光头、道士都能在这里来去自如。 有路边的乞丐听了传说后想要进去,被保洁阿姨“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总之,黄天玉阙的一切,都令人遐思不断,它神秘而又威严,令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不敢冒犯。 今早的黄天玉阙格外忙碌,汉白玉的大门上罕见的挂起了迎接贵客的璎珞,一对古风打扮的青年男女做起了门迎,门口早已被保洁阿姨铺上厚厚的骆驼毛地毯。 时针走到八点钟,一辆辆豪车从城际高速公路外涌入城中,赶向此地,车上走下一个个器宇不凡的年轻人,黄天玉阙的大门口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这些人有的三三两两,有的三五成群,眉宇间都有化不开的浓厚沉郁之情,他们互相大多认识,此刻却无暇互相见礼,都快步的踩过骆驼绒地毯,走进黄天玉阙之中。 “诶,无崖子道兄,咱们真的要改换容貌去黄天玉阙?” 在离黄天玉阙不远的一处酒店里,满经天手中摆弄着两张符咒,一脸的难看的向正在卫生间里刮胡子的曹吞抱怨。 “我们昨晚在大墓里打杀了那老头不少徒子徒孙,他已经盯上我们了,你想死就大摇大摆的去,保不准最后就被当成谈判的筹码交出去。”曹吞开口,他正用力的“切割”胡子,筑基成功之后,体魄显著变强,就连胡子都变得难以切断起来。 他最终还是决定去黄天玉阙看一看,不为其他,只为见识一下这个所谓的都市传说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下定决心,看完黄天玉阙,立刻动身离去。 “曹吞啊曹吞,你这是第几次下定决心了?可不要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搭上去啊......” 曹吞一边艰难的剃胡子,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想着,他觉得,对于他这样刚刚接触到修行的凡人来说,修行道的一切仿佛都像是裸体的妙龄女子一般,有着无比的吸引力。 比如这次,他就很想去黄天玉阙看看,是否有那种“摆摊一条街”的地方,去发挥一下自己的慧眼,淘换一点别人不认识其实超级珍贵的宝贝,那啥,小说里不都这样写的么! “啦啦啦啦......”想到这里,他竟然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曲儿。 “可是,这也太憋屈了......”沙发上,满经天摆弄着手里的两张符篆,百般不情愿的向脸上贴去。 光华流转,霎时间,神雾氤氲,满经天盯着落地镜,眨眼之间,他就从一个白衣飘飘的洒脱青年变成了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 “天啊,英俊潇洒的未来飞升者满大人,竟然变成了胡子拉碴的奇怪大叔!”满经天狼嚎,不愿接受眼前的形象,“无崖子,你的符咒果然缺德!” 曹吞探头,右手拿着一把剃须刀,满脸泡沫,看着满经天,大笑起来:“你这样子还真是配的上偷鸡贼!” 满经天一脸愤然,看着慢骗泡沫的曹吞,以及他手中卷口的剃须片,忽然嘿嘿奸笑了起来:“无崖子道兄,你好像碰到了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你想说什么?”曹吞警惕。 满经天嘿笑,忽然道:“你有没有看过一本书,叫《超人的日常生活......》?” 曹吞点头,表示自己看过。 满经天点头:“这本书......嘿嘿。 曹吞益发的摸不着头脑,他转身换上一张刀片,继续“切割”胡子,不再理会满经天胡说八道。 满经天无奈,从怀里摸出一张剃须刀片,递给曹吞:“你用那个,剃一天也不一定能剃的下来,诺,用我的。” 曹吞惊诧,接过那张刀片,但见这刀片呈黑灰之色,入手沉重,刀锋颜色较浅,想来是仔细打磨所致。 曹吞换下刚安上的刀片,发现已经有些卷口了,又安上满经天的那张刀片,再度开刮,刀刃所过之处,胡须漱漱而落,一切都变得容易起来。 “难道以后我所有的日用品都要定制?” 几分钟后,曹吞走出洗手间,摸起桌子上的符咒,自己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他捏起鼻子,把那张符咒贴到脸上,光华闪过,整个人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啊哈哈哈,”满经天笑着,看着曹吞,“我这是变成怪大叔,你是直接变成妖怪了呀!” 曹吞走到镜子旁,差点没一拳将墙壁打穿,镜子里的自己身形高大,眼睛通红,眸子深处却有绿光莹莹闪烁,满头黄发披散,好似一个异人般骇人心神。 “我怎么会是这般模样,这简直是妖怪也不如啊!”曹吞心中哀嚎,又不禁想到,所谓相由心生,难道自己内心深处竟住着一个妖怪? 满经天修道十几年,对这种怪模样的人早已免疫,此时满心只有嘲笑的喜悦,没有见到怪物的恐慌。 曹吞皱着眉,无可奈何,这张“偷鸡摸狗符”是低端的符咒,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身姿,但使用一次之后彻底定型,也就是说,以后再变只能变成这样。 要想变出别的样子,就只有画出修士等级的类似符咒,但他昨晚一试之下,发现自己一笔都画不出。 “啊,大圣啊!你快下界来收了我这个徒弟,传我七十二变!”满经天胡言乱语。 曹吞当先走出酒店,目光投向远方的晨光,但见一轮大日缓缓升起,万丈金光直射而下,其中孕育着无尽的希望与可能。 两人来到黄天玉阙门前,一对青年男女分立左右,拦住二人,那青年男子客气道:“两位是什么人?” 黄天玉阙的跟脚所在,便是专门提供给修道中人聚会、交流的场所,那些瞎子、瘸子、乞丐自然都是修行道上的奇人。 年轻男子发问的方式十分巧妙,眼前两人他从未见过,想来不会是高门大派的弟子,而若是散修,倒可以试探一下跟脚所在。 第二百八十五章 看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一脸猥琐,不像好人,旁面的那个黄发碧眼男子更是如妖魔一般,半点没有修道中人闲云野鹤、寄情山水的气象。 “吾乃南山道人,这是我道友,北山道人。” 满经天胡诌,曹吞点头称是。 青年男子点头,不再阻拦二人,目送二人走进黄天玉阙之中,口中喃喃自语:“南山道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二人走进黄天玉阙,但见此地景象与心中所想绝不相同,高级会所本该是一片金碧辉煌、美轮美奂之象,此地却是一条宽广、漆黑幽深的长廊,一直通向长廊远处的一个黑黝黝的大洞,那是一条旋转上升的圆形通道的入口。长廊上点缀着微弱的烛光,映的此地灯火阑珊,叫曹吞满心意兴豪情都消散无踪。 二人穿过长廊,回环着登上通道,霎时间,都觉得一阵失神。 长廊与通道较为低矮,本给人以压迫、沉闷之感,而在登上二楼之后,上方陡然变得空旷高远起来,天花板高远,约有几百米,以琉璃铸成,外面的天光折射进来,撒下一片绚丽光芒。 而前方更是恍若无边,竟有百里之远。 这样一大片旷远的空间被墙壁牢牢围住,给人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会......这么大?” 曹吞自语,不敢相信。 “放松,不要这么紧张。” 满经天一脸的无所谓,闲庭信步,仿佛到了自己家里一样,不住的为曹吞解释:“这是运用了空间法则......” “这是渤海中的大海妖,被人斩杀后剔出的骨头,坚硬无比,被拿来雕刻成了茶几。” 满经天指着一处巨大的“茶几”说道。 曹吞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骨架,约有几十米长,头颅之处被生生凿开,形成一口喷泉。中间的龙骨亦被挖开,形成一条仿若小溪般的水道,接引来喷泉中溢出的清水,冉冉而流,经过插入地下的尾骨,与龙首形成一个循环。清泉中有一个接一个的酒杯在缓缓流淌,龙骨旁面的肋骨,每一根都有近两米宽,被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光华皮毛包裹住,做成一个沙发的形状,有几个年轻人正分坐左右,一边说话,一边从水中拈起酒杯高饮。 “还真是凡人不敢想象的奢侈生活啊。” 曹吞暗想,这样的一个“茶几”要是放到现实世界中不知道要引起多么大的波澜,在此地却只是“茶几”而已。 “这里不应该有那种摊位一样的东西,专门出售天材地宝嘛?”曹吞问道,迫不及待要去见识一下小说中的产物,想着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淘到先天灵宝的碎片...... “小说看多。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下界就这么大的地方,这些年来大道高远,造化衰竭,去哪弄天材地宝出来卖?”满经天一脸无奈道,那种语气就像是告诉别人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一样。 “哦哦,”原来是被小说骗了!曹吞暗暗腹诽,忽然,他看到一个“熟人”,“满兄,你的冤家在那了。” 远处,一个轻灵如梦幻般的身影,飘然独立在一块巨大的寒冰雕像旁,那是一块蓝宝石般的雕像,放出绚丽的蓝色光华,将本就如梦似幻的霞姑仙子映衬的更加夺目。 在她的身边,有几个衣冠楚楚的门派弟子围绕,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她,像是在笑着说些什么。她的那个婢女正一脸焦急警惕的横拦竖挡,生怕自家主子被人占了便宜。 满经天看的眼都直了,曹吞道:“满兄,是否要怒发冲冠为红颜,在此大闹一场?” 满经天牙酸,面庞抽搐道:“她?红颜?我为她怒发冲冠?我可去他二十七八个大爷的!” 曹吞好奇:“难道满兄不是中意于霞姑仙子?” 满经天哼哼道:“实话跟你说,我有个师父,本事很大。” 曹吞点头,打量满经天几眼,开口道:“不错,应该是这样。” 他看出来,满经天这样惫懒的人,一定是有个了不起的师父才能筑基成功。 “没了。”满经天简短的说完了自己的故事,语气中仿佛带着些无奈。 “这就没了?你耍我玩了?”曹吞不爽,觉得自己被骗了,“这跟霞姑仙子有什么关系?” 满经天似乎不愿多言:“总之,中间有些内情,不好说出来,道兄也不要多问了,等以后再跟你说,现在,咱还是把正事给办了。” 曹吞点头,不愿深究朋友的秘密。 二人此行来此,目的很简单。 龙虎山、蓬莱派的两位元婴高手战死,悬头示众,中原修行道必有连天大战。 这就像是茫茫大海中一股骇人的旋风,将会摧毁卷入其中的大多数修士,而凤城市,则正好处于漩涡中心。 曹吞与满经天,只是最底层的修士,像海中最弱小的鱼儿一样,一旦卷入漩涡,必死无疑。 他们只能趁着漩涡还在酝酿之时,仔细观察漩涡的中心,也许能够得知漩涡将席卷何处,而后努力的朝着相反方向游去...... 两人迈步,往里面走去,他们在骨架茶几上喝了几杯酒,侧着耳朵听了听几人的谈话。 “死了两位元婴高手,割下头颅悬挂示众,叫龙虎山与蓬莱派如何自处?必然不死不休!”一人饮酒,掷地有声道。 “可知这伙老魔的跟脚所在?” “我听说,一共四个老魔,三个是土生土长的,还有一个,是赶尸老人!” “赶尸老人?他不是在蛇盘山大战时,被天干道人打死了吗?” “若按昨晚那些人的说法,赶尸老人设下杀局,为兄报仇,那么,当年天干道人打死的,应是金蛇郎君了。” “金蛇郎君是?” “是盘山七魔中的老三,赶尸道人排老五。” “当年震渊龙王威震东北,蛇盘山上......” 曹吞心中翻起惊涛骇浪,震渊龙王! 昨晚以身犯险没能找出这老魔的尸身,此时却在此地知晓了他的跟脚! 两百多年前,修行道上出了一个震古烁今的魔道人物,乃是一条老蛟成精,法力滔天,占了东北的蛇盘山,自唤震渊龙王。 修行中人,历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这老魔始一占山为王,昭告天下,立刻引得无数正道高人前来绞杀。那老魔真个了得,杀的尸骨遍地,血海星沉,一战成名后,引来六位老魔,结拜为兄弟,啸聚东北雪原之上,好不快活。 哪知好景不长,那老魔练功出了岔子,终于在三十年后坐化。 老魔既死,正道中人纷纷来伐,其余六魔岂肯放下蛇盘山基业?便在满清之时,双方爆发惊世大战,那一役,打的天昏地暗,究竟战果如何,世人不知,只是一战之后,世间再无蛇盘山魔窟。 但比较受人公认的说法是,那一役,天干道人一战成名,打的三魔金蛇郎君浴血遁走,四魔赶尸老人当场授首。 如今看来,二人的结果反了过来,赶尸老人重伤遁走,一百七十年后又来搅动风雨,要为兄长报仇。 曹吞心中一跳,想到赶尸老人那晚看自己的眼神,浑身一阵发寒。 毫无疑问,老魔既敢重出江湖,搅动风云,就一定做了万全准备,曹吞二人“侥幸”,入了他的法眼,稍不注意就有杀身之祸! 满经天更加不堪,浑身冒汗,开口道:“无崖子道兄,我们......现在就走!” “无崖子道兄,我们还是脚底抹油。”满经天想起赶尸老魔的狠毒奸诈,只觉得寒毛炸立,面庞抽搐的对曹吞道。 曹吞点头道:“再看看,只要对接下来的大战稍微有个眉目,我们便走。” “无崖子道兄将往何处?” “我枯坐数十年,一朝修成丹胚,而今想要四处走动走动,看一看世间的名山大川,大江大河。”曹吞故作高深,他确实有这个想法,要去炼化大江大河。 “恁个可恶的老魔头,杀我祖师,悬头示众,此等外道,就该千刀万剐!”忽然,一个言辞激烈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曹吞循声看去,只见说话之人乃是一个童子,正缓步走上楼来,满脸怒气的向旁面的一个花袍公子发牢骚。 花袍公子微微点头,并不言语,走过骨架茶几,也不向一众修士看上一眼。 他虽将骨架茶几上的一众修士当成路边一棵草,有人却偏偏走过去,行了一礼,道:“金都阁武成山,见过姜龙公子,自京师一别,至今已有十年,时常想念姜龙公子丰伟之姿。” 那花袍公子闻言,也不回礼,只站定微微一笑道:“你家阁主可安好么?” 武成山微微变色,他恭敬有加,对方却只提他们阁主,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藐视。 但这变色只是一瞬间,他立刻又改换颜色:“阁主近些年来修为日益精进,他也时常念叨着老门主的好。” 姜龙袖袍一展,从武成山身旁走过,再不多说一个字,那童子也白了武成山一眼,兀自走了,只留下一个面色难看的武成山,立在当地,不知如何自处。 所幸跟他一起来的一个年轻女修,此时走将过去,将他拖回茶几,安慰道:“山哥,他蓬莱派高门大派,又曾执掌天京神器,哪里会将咱们小门小派放在心上?师兄莫恼,且喝茶,师兄资质超凡,将来定有将金都阁发扬光大的时候。” 旁面的一众修士见状,也有上去劝的,也有说风凉话的:“你这厮忒没有眼力劲,这蓬莱派的三弟子,自称花袍公子,人称花蛇公子,为人最是痴呆,又兼狡诈毒辣,难以相处,你抽了哪门子风,上去奉承?若是二公子姜易在此,不要说你一个修道者,便你是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应,他也叫你如沐春风。” “你......”武成山本来就怒气难消,此人听人讥讽,不由得拔出腰间长剑,站起身来,向说话之人怒目而视。 “嘿,你也别这样,你惹不起他,便能撒气于我?”那人嗤然一笑,端起水流中的一只酒杯,一饮而尽。 武成山震怒,待看清那人面容,神色一滞,旋即颓然坐下,开口道:“原来是何小爷,失敬了。” 那“何小爷”微微一笑,更不多言,又拿起一杯酒来,依旧喝下。 曹吞压下眼中的一抹狐疑,仔细打量那人,但见他眉毛稀疏,胡子拉碴,衣衫不整,大有一幅少年纨绔放荡不羁的模样,但面容却在二十七八岁。 曹吞于修行道上的人际关系一窍不通,正欲询问满经天这是何人,忽听的那先前安慰武成山的女修愤然道:“何大爷,我敬你是散修一脉鼎鼎大名的人物,但有些事情还要分说清楚,我师兄先前被人羞辱,那是他自找,绛英无话可说,但何大爷为何屡次出言不逊,横加侮辱,莫非真当我们好欺么?” 何晚成一惊,咳嗽着呛出酒来,抬眼去看,但见那女修俏脸含煞,凤目圆睁,似欲将自己生吞活剥一般,而她身旁的武成山正阻拦她开口,欲息事宁人。 “嘿嘿,”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何晚成竟不发怒,奸笑两声,而后对那女修道:“小娘皮,我看你的模样,也是个成熟风流的女子,怎么却端的不识好歹,不明世情,招惹了我,你们两能有好果子吃吗?” 曹吞哑然,觉得这人行事说话都透着让人不舒服的邪性。 “吟” 一声清亮的剑吟声响起,众人骇然相顾,但见那女修满面涨红,眸光坚毅,自腰间愤然拔出一柄清光湛湛的佩剑,直指何晚成道:“你这贼厮,污言秽语,轻慢于我,今日便与你生死一战,看我有没有好果子吃!大不了我身死于此,也要叫你给我师兄赔罪!” 剑光慑人,剑尖微微颤抖,直指何晚成鼻尖,虽隔着几米之远,众人也感到了那女修心中破釜沉舟的决绝之意,不由得都心生敬意。 “仙子实为女中豪杰,在下失敬。何晚成性情放荡,言语中多有冒犯,还请仙子恕罪。”何晚成看着那微微颤抖的剑尖,好像一条似欲吐信的毒舌一般,想到对方虽未曾筑基,却欲以强击弱,实在迥异于自己平时所见的那些左右摇摆的女修,令人不自禁的生出丝丝敬意,立时脸色郑重的道歉。 “嗯?”那自称“绛英”的女修神色一怔,不知对方何以前倨后恭,但她爱兄心切,眼看他神色难看,大有消沉之意,便喝道,“登徒子,你若有心赔罪,便向我师兄赔礼道歉,如此方知你真心实意,否则,徒添笑柄!” 何晚成眼见那女子凤目圆睁,神色间对自己大为不敬,好似见到自己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污秽之极的东西一般。 但何晚成偏偏是个世间少有的贱人,他身份尊贵,平日里那些个女修见了他莫不贴身上靠,他只不屑视之。此时看着那张满面怒容的面庞,他却一阵恍惚,只觉得那张不甚美貌,平平淡淡的面孔,竟在一瞬间变成了天下最好看的面孔。 他神魂颠倒的给武成山作揖、赔罪,而后舔着脸去询问那女修的名字。 “哼。”女修冷哼,不想跟这个登徒子多说一句话。 “这是我师妹,名唤洛绛英。”武成山道。 “可是取自颠倒苍苔落绛英一句?好诗,好名。”何晚成由衷赞叹,竟然像个落魄穷酸的书生隐士一般,晃起了脑袋。 “说起我这师妹,跟脚其实不凡,乃是我金都阁立教先祖坐关之地旁的一株绛珠仙草。”武成山见何晚成主动搭话,心下暗喜,欲攀高枝,便事无巨细的将洛绛英的跟脚和盘托出。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讶然,此前海兽骨架茶几上的人并不算多,后来因为发生纠纷,就有许多人赶来围观,此时都目光火热的看向洛绛英。 “此话当真?” “真是绛珠仙草?” “绛珠仙草!此乃大药,可生死人肉白骨,打破神人桎梏,助人得道,便是各派闭关的神老也要为之疯狂!” ...... 修行道上,草木为精怪,野兽为妖魔,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绛珠仙草乃是世间难得的奇葩异卉,有种种诸般妙用。 “师兄......”洛绛英拉住武成山的衣角,轻声道,似乎有些害怕,她先前扬眉怒喝,大声训斥散修一脉的大人物弟子何晚成时,声势不凡,威风凛凛,叫人心生敬意。此时却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低眉顺眼,不知所措。 “没事”武成山轻拍她的手背,略做宽慰,而后向众人道:“诸位,我还没有说完。我这师妹虽是绛珠仙草,但不知为何,本源曾经受损,化成人形之后修为难以寸进。” 众人正目光火热的看着洛绛英,热议纷纷,此时闻言,不由得都大失所望,长吁短叹。 “有什么讲究吗?”曹吞本来一直在目光闪烁的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他于仙草、本源之类的东西了解不多,只是十分敬佩洛绛英那足以折服男子的气概,此时见众人长吁短叹的模样,不由好奇的问满经天。 “可惜了,绛珠仙草,乃是大名鼎鼎的神草之一,能生死人肉白骨,打破人神桎梏,妙不可言,是练神返虚境界的上界大人物都渴求的东西,据说曾有人借助一棵绛珠仙草,炼成了无敌之身,肉身成圣,威能不可估量。更可怕的是,这种仙草生而能吞吐日经月华,且不需排除杂质,若是侥幸化成人形,那便定是一代神圣,因为那种修行速度实在太过惊人。而眼前这个洛绛英,连筑基境也不能达到,这根本不是伤了本源,而是本源尽失,化作了一棵凡草。” 曹吞闻言,微微点头,又听那边何晚成道:“那实在叫人遗憾,若不是伤了本源,绛英仙子必为一代神圣,将来飞升而去,不在话下。只是我曾听闻,有仙物名为宝玲珑,能接来上界仙气,补足本源。晚成有生之年若能寻到,必将其献予仙子。” 曹吞皱眉,感觉有些微微的不舒服,却发现旁面的满经天一拍大腿,神色间竟有鄙夷与仰慕并存,不由得感到好奇,问道:“怎样?” 满经天挤眼睛道:“这兄弟真是个淫才!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的清楚,我曾在白帝城附近的古洞之中,发现一本手札,乃是前贤所留,上面有关于‘宝玲珑’的记载,据说,这种宝物几千几万年现世一回,能接来神秘的灵力,替人补全本源,其实了,也不是补全,那是一件逆天的宝物,能帮人血脉返祖,就跟补全本源一样。这件宝物只在下界现身过一次。” “返祖有什么好?” “哈哈哈,返祖有什么好?这世上但凡活物,以至于草木之流,皆是混沌中的先天之物留下的血脉,经过漫长的岁月,种类之间杂交导致血脉之力稀薄,神性全无,修行起来就倍加艰难。若能血脉返祖,猫便能有九命,狐便能为天狐,能一路畅通无阻的修行下去,直到化为先天神魔。” “嗯,确实神异。只是这跟淫才有什么关系?” “唉,我还没说完了!那宝玲珑神异固然神异,只是使用方法吗。嘿嘿,端的有意思,需要持有之人与使用之人阴阳结合,造出一缕蒙蒙的生机,然后才能使人......” 曹吞闻言,不以为异,托着下巴,沉吟不语。 满经天见状,不由得嘿嘿奸笑。 “此女刚烈若此,竟欲以凡人之身横击筑基境界!” “此女性情坚毅,用情深重,为爱慕之人不惜血溅五步,得侣若此,夫复何求?” 这边的纷扰引来了更大的关注,绛珠仙草、宝玲珑等字眼的出现,将天阙深处议事降魔的老辈人物都引了出来。 此时,两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正飘然而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洛绛英,赞叹道。 满经天低语:“两个老货,怎么感觉不像是好东西?” 曹吞点头,他也感觉到了,两个老辈人物虽然口中赞的是“人”,但目光中却给人以一种欣赏某件物品的感觉。 “怎么就来了两个?其他的老辈人物了?” “老辈人物不愿下场争夺一株本源尽失的绛珠仙草。这是两位蓬莱派的高手,我听说,蓬莱派的老门主,性命无多,可能这才是他们迫切出来的原因,” 曹吞悚然一惊,而后喃喃道:“这......这有什么干系......” 他神情震惊,声音却渐渐的小了下去,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但那猜想实在太过残忍,叫人说不出口。 这时,有这两个老辈人物的徒子徒孙前来禀报,言称绛珠仙草神性尽失。 两个老者皱眉,相视一眼。而后抚髯长笑道:“神物蒙尘,乃是天道至理,不妨事,这女孩儿如此性情,真叫老夫生出爱才之心,欲收为衣钵弟子,传我大法。” 旁面一个老辈人物微微点头,看向洛绛英道:“女孩儿,你看如何?” 洛绛英不卑不亢道:“晚辈已经有了师门,不能改投他人门下。” 一个老者故作惊讶道:“哦?不知令师是何等的人物,竟有如此大的造化?” “我乃金都阁庚金道人门下。” “哦,是刘金呀,原来如此,岁月悠悠,我与你师尊已有数十年未见,不知他可曾突破境界?” 洛绛英正欲开口,身旁的师兄武成山却抢着道:“回蓬莱派二位前辈的话,我师尊就要破入元婴境界,而今在外行走,寻找那一线天机。二位前辈若真个有心,将我师妹收作记名弟子,也不伤了两家的和气。” 洛绛英闻言,眼睛睁得大大的,急了,抱住武成山的手臂,泫然欲泣:“师兄,不可如此,师尊待我恩重如山,我又怎可另投他门?” “师妹,我金都阁欲要崛起,便需要蓬莱派这样的助力。”武成山低语,示意洛绛英不可造次。 洛绛英摇头,指着两个老者身后的花袍公子姜龙道:“师兄,方才他还羞辱于你,轻慢师尊,如今怎可妄言门墙?” 两个老者勃然大怒,其中一个一把抓来姜龙,便似抓鸡仔一般,丢在地上,狠狠踹了两脚,骂道:“泼孽障!你怎敢侮辱于人,忘了我蓬莱派的祖训么?” 另一个老者则向洛绛英赔礼道:“爱徒莫恼,这不成器的徒儿惹你生气,老朽实在过意不去。请你放心,我蓬莱派规矩大的很,决不允许同门手足相残。” 姜龙眼睁得大大的,满面怒容,转身看向洛绛英,似欲活吞了她。他又怎能想到,这才过了片刻,自己轻慢之人就倒打一耙,令自己惨遭痛殴不说,还丢了天大的面子,这样大庭广众的被人殴打,以后岂不令人嗤笑?一瞬间,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对面那个女子折磨至死! “师兄,你看他的眼神,好可怕,我们投入蓬莱派,有这样的师兄,岂不被他欺负死?你看,先前翻你白眼的那个童子,正恶狠狠的看着我了,呜呜呜,我不去,被他们主仆二人欺压可怎么办?”洛绛英真情流露,抱着武成山的胳膊道。 “二位前辈,我师妹很不放心,不若这样,你们将我也收为记名弟子,我好看顾师妹。”武成山闻言,灵机一动,想了一个自以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一个老者微微点头,另一个老者则张手抓来童子。 “砰” 因为主人被打而目光怨毒童子也被摔在地上,差点背过气去。 “女孩儿,这便是老夫的诚意。”一个老者开口,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回拒。 洛绛英神色局促,不知如何自处,武成山则满面喜色,旁观众人纷纷露出惋惜的神色,何晚成神色焦躁,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被那两个老者冷冷的目光一扫,顿时如坠冰窖,一句话也说不出。 曹吞神色淡然,手却向怀中摸去。 “老东西,死了这条心,”便在此时,楼梯拐角处传来一个声音,令两个老者勃然大怒,但随即,另一个声音又传来,令两人面色大变!“做不了你的徒儿,她注定要做宝莲灯的灯芯!” “哒哒哒”的脚步声自下而上的传来,其间夹杂着水滴滴落的声音,像是一个遭雨之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踉踉跄跄的上楼一般。 “一群废物,聚在这里干嘛,欢迎我们来谈判嘛?”说话的两人终于现身,立在当地,其中一人懒洋洋的开口,大有视天下英雄为无物的气势。 终于,满经天看清了二人的面庞,他神色大变,慌忙转身,拔腿就跑! 关键时刻,曹吞一把将他拉住,指了指自己的脸,而后摇了摇头。 满经天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而后艰难的转身,战战兢兢的看着自黑暗中缓步走出的两人。 赶尸老人! 这个昨晚还将天干道人击成重伤,打跑金华山宿老周天成,吓退清谈居士王定邦,将龙虎山的道姑与蓬莱派的龟仙人斩首示众的凶名赫赫的大魔头,此时竟大摇大摆的来到黄天玉阙之中! 众人仔细打量赶尸老人,但见他身披乌金甲,头戴朝天冠,脚蹬一双天尸履,身后暗红色的披风像是饱饮了鲜血一般,无风自动,猎猎飘扬,极为骇人。 在他身旁,一个戴着高冠的金袍青年男子,正嘴角含笑,神色阴翳的看着他们。 在他们脚下,些许淤泥般的魔性物质正一滴滴的躺落,将黄天玉阙那造价昂贵的沉檀地板腐蚀出一个个的小洞。 众人面面相觑,种种神情在刹那间浮现、交织起来,像是一场脸谱剧一般。 “赶尸老魔!你杀我蓬莱派高手,辱我蓬莱派颜面,此仇不共戴天!” “受死!” 蓬莱派的两位元婴高手此时来不及收洛绛英为徒了,双双爆发出了元婴高手的气势,两眉倒立,怒喝一声,直接扑向赶尸老魔! 二人袖袍一卷,平地里便起了一阵黄毛旋风。“喝!”二人轻叱一声,跳在风眼之中,而后双手捏了拳印,合身扑上,分进合击之下,便如一只张开双翅的大雕一般,气势凌厉,直取老魔! “来的正好!”赶尸老魔冷觑空中二人,将披风往前一甩,平地里便起了一阵狂风,抵住那股黄毛旋风,而后喝一声“着”,那披风原地打转,化成一杆血幡,内蕴一口溢散着滔天血气的茫茫血海,朝着二人笼罩过去。 “不好,是那件魔宝!” “速退!” 眼看着虚空中一片暗红色的血海席卷而来,其中隐隐约约有生灵哀嚎之声,蓬莱派的两位元婴高手神色大变,慌忙将身一转,急欲踏空而去。 “万灵龙血幡,震渊龙王的魔宝出世了!”满经天惊讶,开口道。 曹吞凝重的盯着那件红色披风,心中微微一动,便在方才,他怀中的“架海金桥”颤动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蓬莱派两位元婴高手身后的血海卷起千层大浪,须臾赶将上来,裹住一人,拖将下去,那人兀自挣扎,另一人转身救援,忽见那血海之中,浮现一头眼睛通红,周身泛着滔天血气的无头大乌龟,张开大嘴,竟欲一口将其吞下! “龟师兄!你......好惨!”蓬莱派的元婴高手凄厉惊叫,周身爆发耀眼刺目的黄金光芒,便如一轮烈阳般,将整个死气沉沉的血海照亮! “砰” 老龟后退,蓬莱派的元婴高手一击得手,整个人便如鬼魅一般,纵身上前,拉住在血海中挣扎的那人手臂,就欲离去。 忽然,血海之上,凭空出现一个手执拂尘的高挑无头人影,身形闪烁之间,重重的拍出一掌,印在那位蓬莱派高手的后心! 那人虽听得身后呼呼风响,知道有人偷袭,但猝逢惊变之下,无力抵挡,生生挨了一下。 “噗!” 顿时,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吐出一大口心头血,在半空中艰难的转身,无力的向血海之中落下。 “龙虎山的......果然,血幡一出......”待看清那个手执拂尘的高挑人影的面容后,他闭上了双眼,认命似的喃喃自语道。 “嗖嗖嗖” 与此同时,血海之中,数道机械、衰败的目光,无情的盯住二人。 “跑啊!” 元婴高手的战斗只在一瞬之间,众人只见那红色披风席卷而出,而后便听到了蓬莱派高手的惨叫,不由得心中惶惶,也不知是谁当先喊了出来,顿时,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黄天玉阙深处跑去! “哼,”赶尸老人冷笑,也不阻拦,与那金袍青年男子缓步走向会所深处。 事实上,也不用一干小辈人物哭爹喊娘的乱跑,元婴高手大战的灵力波动早就惊动了天阙深处议事的老辈人物。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一声淡淡的呵斥,自天阙深处传来。 “毙杀邪魔......请几位前辈出手!”蓬莱派三弟子,花袍公子姜龙见自家两位祖师竟不是对方经手之敌,早就吓破了胆,一改从前嚣张跋扈的模样,语无伦次的开口道。 “好了,足有十一位元婴高手,我等可以安心了!” “各派的祖师定会保我等安全!” ...... 天阙之中,随着那声淡淡的呵斥之声落下后,竟一窝蜂的涌出了十一位元婴高手,俱是各派的老辈人物。 “无崖子道兄,你说这老魔怎么就敢大摇大摆的跑过来?”满经天跟在众人身后,躲在十一位元婴修士的庇护之下,心下稍安,对曹吞道。 “事情有些不妙,这些人姗姗来迟,坐看蓬莱派的元婴高手被打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曹吞凝眉,一只手始终放在胸前,似欲随时从怀中摸出什么来。 满经天神色一变,仔细思量之下,勉强的笑道:“不是,这可是正邪之争,谁会在这种事情上立场不坚定?勾结魔道中人,那可是百死莫赎的大罪!” “是啊,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这些人......”曹吞喃喃自语,卫兵的职业素养让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件事绝不简单! “啊!难道是,宝莲灯?!”忽然,满经天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语气颤抖的开口道。 “嗯?”曹吞皱眉,正想要问个清楚,忽然听到一声朗笑:“赶尸道友,百年不见,你愈发的精神蓬勃,不知是否已是半步人王?” 果然不出曹吞所料,十一位正派的元婴修士之中,有人打破对峙的沉默,率先开口,语气中没有对赶尸老魔的问责,反而是叙旧的语气居多。 “唉,果然如此啊,还以为这些修道中人真的风骨不凡了,看来这天下的乌鸦,都一般的黑,只要有利可图,什么正邪之争,血海深仇都是可以被放下的。”曹吞低语,嘴角带出一丝冷笑,看向开口的那人。 “无崖子道兄,还是不要如此愤世嫉俗......也许只是个别人,也许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满经天苦笑着开口,似欲安慰曹吞一番,但随即,他的脸色再变! 十一位元婴高手中的九位,此时面面相觑,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一齐向赶尸老魔拱手道:“听说赶尸道兄带来了一桩天大的造化,要与我等共参,我等早已迫不及待了。” 赶尸老魔一一与一众原因高手见礼,而后目光不善的盯住最后一名元婴高手。 来自龙虎山的高手闻言,剑眉立起,毫不畏惧的与那老魔对视道:“此处乃是先贤议事之地,岂是你能随意逞凶的?诸位,此等魔物,最是无耻,将背信弃义当做家常便饭,将背后捅刀子奉为内心深处的准则,诸位安能与他合作?不就是一盏宝莲灯么!我们一起上,打死了他,夺来神灯,共参飞升大事!”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大有赴死之意,曹吞眉头微挑,仔细打量那人,心中不由得赞叹一声,但见那人约摸四十来岁,剑眉星目,昂然立于当地,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这......”有老辈人物沉吟,他们都是先前在玉阙深处才知道此事的,此时闻言,不由得首鼠两端起来。 “哈哈哈哈,背信弃义,诸位,我倒要来请你们评个理。当年龙虎山与蓬莱派的两个老东西,也是这样唆使你们攻打我蛇盘山的,可是最后了?他们真的跟你们共享胜利的果实了嘛?他们一个夺走了蛇盘山的气运,一个抢走了我大哥的镇山大法,借此,他们这些来实力突飞猛进!而你们所在的门派了?喝些清汤,吃些剩饭罢了!他们摘了大桃子,留下些烂桃子给你们!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信赖嘛?难道只因为‘正道’这个莫须有的念想,就能叫他们屡次道德绑架你们嘛?”赶尸老魔嗤笑,发表了一篇长篇大论,接着,他冷冷的给自己的演讲定下基调,对众人道,“诸位,我今日前来,诚心诚意的与尔等共参造化!只需我等齐心协力,灭了蓬莱派与龙虎山,将他们教中的气运夺来,借助我血幡中的宝莲灯,将其活活祭掉,便能一起飞升上界,得享无量大道的垂青!” “轰!”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听到赶尸老魔亲口说出“举教飞升”四字,此地立刻炸开了锅! “啪啦!” 仿佛是为了映衬赶尸老魔所言不虚,举教飞升之事太过惊人,一刹那间,凤城市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刺耳的雷鸣声在高天之上响起,一道粗大的闪电嘶吼着劈向黄天玉阙! “嗡” 电光似有灵性,并不损毁建筑,轰击在玉阙顶部的一刹那,分化成无数条细小的电蛇,穿堂过院,一直来到赶尸老魔立身之处,在虚空中凝成一条周身电芒闪烁的恶蛟,张开大口便欲吞下赶尸老魔! 庞大的威压,令此地的所有人都低下头去!因为,这是真正的天威,连大乘人王境界的高手都要谨慎对待! “哈哈哈,我有天生地养的先天灵宝在手,贼老天又能耐我何?” 场上,赶尸老魔毫不畏惧,高昂着头颅,目光得意的扫过一众垂首之人,竟尔哈哈大笑!而后,他祭出血幡,念动法诀,顿时,那滔天血海忽然被定住,一盏青光濛濛的神灯,劈波斩浪的横空出世,迎向那庞大的蛟龙! 这次曹吞的神色更加难看,像是吃了个死孩子一般,因为宝莲灯一出,不仅他身怀中那金桥在剧烈颤动,就连心室内的心镜也在蠢蠢欲动! “昂吼!” 蛟龙神威凛凛,欲将神灯一口吞下。 “嗡。” 神灯轻轻震动,周身现出青濛濛的光晕。 “吼!” 那龙叫青光一照,顿时吃痛,低吼一声,掉头便欲遁走,但那宝莲灯乃是先天灵宝,当年被女娲娘娘赐下,庇护坐下弟子三圣母,凝结了华山千百年的香火之力,是何等的神物?它轻轻摇晃,拘来滔天血气,织成一张大网,缚住蛟龙! “吼!”蛟龙低吼,似在哀求着宝莲灯放过它,那神灯却毫不理会,轻轻颤动,将那蛟龙拖入血海之中! 蛟龙一没入那血海之中,顿时,乌云散尽,天光大放,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梦一般,只留下凤城市一群望着天空发呆的普通人楞楞出神。 “真是宝莲灯!”一众老辈人物刚才虽被天威压的抬不起头,但神念却依旧能运转自如,都“目睹”了宝莲灯的神威,此时不禁低声惊呼。 “能让一众元婴修士这般失态,大概也就只有这威名赫赫的先天灵宝了!要知道,当今之世,人王难见,神老不出,他们就是人世间最绝顶的战力!”满经天低语。 “这些人布局已久,绛珠仙草是被人有意支来,他们故意让蓬莱派的两名高手出来,方便赶尸老魔打杀,而后叫龙虎山那人孤立无援。我若所猜不错,恐怕下一步就是封住在场小辈人物的嘴,而后偷袭蓬莱派与龙虎山!”曹吞沉吟,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 “天可怜见!叫我见着当年女娲娘娘当年赐下的灵宝,自天王西征之后,一千七百多年间,再也没有人见过这等层次的法宝了!” 有老辈人物由衷的慨叹,盯着赶尸老人的眼神中青光闪烁,满是嫉妒,大有出手抢夺之意,但终究是无人造次,神灯之威比天威更甚,哪个不开眼的敢去触霉头? “诸位,老魔此来,一为当年旧事,一为眼下迫切之事。”赶尸老魔见众人神色忌惮,知道自己威慑众人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便是愉快的谈判时间,他与人群中的一人相视一眼,目光中露出阴狠的神色! “蓬莱派、龙虎山当年趁人之危,挑起争斗,滥杀无辜,背信弃义,合该灭教。”先前第一个与赶尸老人叙旧的元婴修士,此时见他示意,立时目光闪烁的开口发难。 “不错,蓬莱派老教主执掌天京神器之事,妄动人间气运,作威作福,如今宝莲灯现,天意如此,合该我等飞升,蓬莱灭教。” “既然如此,便从这眼睛还没睁开的小耗子开始杀起。”有人提议,便有人附和,见风使舵这种事情,一向不是什么难事。一位元婴高手开口,张手射出两道神芒,直取姜龙与那童子。 “我......我蓬莱派气运绵长,怎会灭教?我若身死于此,尔等将来必遭清算!”姜龙色厉内荏的威胁道,但那神芒转瞬之间来到他天灵盖上,他便知对方杀意已决,露出悲愤的神色,闭目待死。 “嗖” 血幡卷过,将二人纳入血海之中,那两道神芒倒转而回。 “这两人也是气运之所在,不宜妄杀,且困在血幡之中,慢慢的熬炼,待灭了蓬莱派、龙虎山后,再做活祭。”赶尸老魔出言解释,而后望向那名龙虎山的中年男子立身之处,笑道:“是我请道友进来,还是道友自己进来?” 来自龙虎山的中年男子,名唤高冠,虽然处在不利的境地,却一直沉着镇定,此时闻言,双眉微挑,道:“你做梦!” 先前第一个开口发难的元婴修士,来自上清观,唤作羌骰草,真个人如其名,见风使舵的本领不同凡响,此时呵呵冷笑道:“高道兄,莫要嘴硬,乖乖的走进血幡之中,说不定赶尸道兄发个慈悲,叫你少受些折磨!” “你做梦!” “高道兄......”其余众人也露出玩味的神色,纷纷“好言相劝”,但任他们怎么说,高冠只答一句“你做梦”。 “高道兄未免太过托大,且让我来试试你的斤两。”有脾气差的老辈人物挂不住面子,冷笑着逼近。 “不好,叫他走了!” 忽然,赶尸老魔大喝一声,不待那人动手,整个人腾空而起,轻扬血幡,盖住一方虚空,而后吐出一道乌光,打在高冠身上。 那高冠不闪不避,安然受了,便似个气球被戳破,整个人化成一团碎肉,散在当地。 “这......” 一众元婴高手惊疑不定,相顾失色。 大名鼎鼎的高冠就这样死了? “假的,龙虎山的偷天换日之法,当年我就曾被高跑跑那个贼厮骗过,谁知今日重蹈覆辙!” “好一招金蝉脱壳,此法酝酿起来极其费时,还需投入一缕分割圆润的元神!想来这贼厮方才慷慨激昂的大言炎炎时,便已开始酝酿!” “额......”曹吞哑然,没想到自己看走眼了,还以为那人气节不凡了! “快看,有字。” “是血书,那缕残破的元神再书写。” “诸位盛情招待,高冠不敢或忘,待我去请出蓬莱派的镇派之宝,架海金桥,在叫上一干同道,再与诸位相见,品茶论道!” “哼,架海金桥,便是当年将我二哥活活压死的那座桥么?胆敢出现,震杀之!” “不好,高冠一走,此地之事无法保密,偷袭之事恐怕化成汤水了!”有老辈人物沉吟,意识道失态的严重性。 后方,满经天张大了嘴,怔怔的望着曹吞,开口道:“都被你猜到了!” “呃......” 曹吞不说话,忽然佝偻了身子,捂住胸口,硕大的汗珠滴落,他微微呻吟,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此时天阙内的一众小辈人物正为赶尸老魔魔威慑服,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曹吞痛苦的模样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小友,为何如此,可是发了心疼病么?”赶尸老魔的狗腿子羌骰草道,神色稍稍有些变幻,担心曹吞是哪个高门大派的嫡传弟子,若是恰好死在这里,他所在的门派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那他们就不得不多应付一个死敌。 同时,赶尸老人僵硬死寂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我......”曹吞把头深深的埋下,整个人蹲在地上,像是在用全身的力量压制着什么东西一样。 “无......道兄,你怎么了?”满经天硬着头皮上前拍了拍曹吞的肩头,迟疑道。 他明知这样做会被赶尸老人盯上,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但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抓着我的手臂。”曹吞低喝,而后极为费力的挣扎着起身。他艰难的昂起头颅,像是背负了一块万斤巨石般,看向前方的赶尸老人,在他脚下,一道道细碎的裂痕无声无息的蔓延开来。 “你怀里有什么东西?”赶尸老人盯着曹吞,略带玩味神色的淡淡开口,他不认为一个筑基境的小修士能威胁到自己什么,也不担心他是某个高门大派的嫡传弟子。 “轰!” 忽然,一道刺目的金光,自曹吞怀里突兀的暴射而出,携裹着压塌一方虚空的神威,直直的撞向赶尸老人! “这!” 猝逢惊变,可怜老魔连手也来不及抬一下,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金光穿破自己的前心后背,留下一个透亮的大血洞。 “嗖” 几乎在下一个瞬间,一道轻微的破空声响起,老魔身后的血幡化出滔天血海,将那道金光淹没,而后,血海中的“血奴”们纷纷出手,横击那道金光! 金光剧烈的颤动,自高天之上接来一道苍青色的神芒,下一刻,伴随着这一方脆弱天地的颤栗,那道金光沐浴在苍青色的神芒之下,化成一轮烈阳,高悬在血海之上,延伸出一条万丈长的金桥,横跨血海! 架海金桥! 这件曹吞得自陈其野手中的镇派之宝,第一次绽放出独属于先天灵宝的盖世威能,当然,这不是曹吞在催动,而是神物有灵,勾动先天本源自主出手。事实上,曹吞也从未掌控过这件宝物,他一个愣头青,只道装在身上便是自己的,其实这等神物,非但自有灵性,而且还早就被蓬莱派先贤种下过“法种”,此时正是那“法种”闻听有人要覆灭蓬莱派,而金桥自身又想与宝莲灯交手,是以勾动先天本源,自主出手。 “咕嘟嘟。” 血海被镇住,血海沸腾了,高天上的烈阳发出无量光热,将滔天的巨浪蒸发成丝丝的血雾。 “不!”赶尸老人气急败坏的吐出一口老血。 这一声凄厉的惨叫将金桥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高天之上,烈阳轻轻颤动,射出一杆刺目的黄金天戈,直取他的头颅。 老魔惊怒,眼睁睁的看着那杆天矛击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那金桥镇压,动弹不得。 “五叔!”便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那个先前讥讽过一众年轻修士的金袍青年男子,悲喝一声,目眦欲裂,他脚踏虚空,纵跃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整个人便迎向了那杆天矛! “化蛇祭祖!” 金黄色的人影在空中高喝一声,旋即整个人化成一条百米长的黑白相间,肋生双翼的大蛇,义无反顾的冲向那疾射而来的天矛,几乎在一瞬间,天矛消散,那大蛇哀鸣一声,无力的坠落而下,它从头到脚的血肉被生生的犁出一条大沟,露出蓝莹莹的蛇骨,以及一层薄薄的翼膜。 老魔的嘴张的大大的,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但却注定要令他永生难忘。 他呆了一呆,眼看着那道庞大的蛇身坠落而下,然后,他近乎疯狂的呼喝道:“宝莲灯你不想飞升上界了吗!” “谁想跟这个莫名其妙的的家伙打呀!”一道颇有抱怨意味的神念波动传来,旋即,被定住的血海再度涌起惊涛骇浪,宝莲灯劈波斩浪的跳在高天之上,周身放万丈青光,挡住那刺目金光的同时,拘来血海,化成一台巨大的推土机,呼呼啦啦的冲着那座架海金桥推将过去。 “砰!” 推土机被撞得粉碎。 “嗡” 高天上的烈阳轻轻颤动,垂落下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将沿途所在的虚空通通烧的湮灭,露出黑洞洞的残骸。 “被种下法种,失去了灵性的家伙,你凭什么和我斗。” 宝莲灯淡淡的开口,周身绽放开九瓣莲花,灯身化成一根绿莹莹的荷花柄,霎时间,它真的变成了混沌中生长的一株莲花,溢散出丝丝极为恐怖的混沌之气。 “什么叫先天灵宝?有混沌手段的才叫先天灵宝!你这个没有灵性的家伙,去死!” 宝莲灯再度开口,而后伸出一瓣莲花挡住那道赤芒,剩下的八片莲花化成流光冲向八方,将虚空遮蔽,防止金桥逃遁,而后,那柄绿莹莹的莲身轻轻一刷,刷出千万道锋锐无匹的剑气,直直的冲向高天之上的那轮烈阳! “轰!” 烈阳转动,垂落下一层层的赤红色光幕,却在刹那间被剑气破了个精光。 “哈哈哈,去死,没有灵性的家伙!”宝莲灯见状,得意的笑道。 “你废话真多。”忽然,高天之上的那轮烈阳竟也发出了一丝神念波动,而后,他疾速转动,搅碎了漫天剑气,而后,它像是在呼唤着什么,“来!” “哗啦啦!” 血海沸腾,极力的禁锢住那座金桥,金桥剧烈的震动,但那血海之中却出现了无数的混沌生物,一齐发力,扯住金桥。 “还想召回法身?我先前迟迟不出,便是等你托大!”宝莲灯呵呵冷笑,而后不急不慢的再度刷出漫天的剑气,“我看你的‘法种’能有多少本源!” “谁残缺,谁无灵性,谁又知晓。古往今来,多少盖世人物,都在这一条路上渐行渐远......” 高天上的烈阳语气古井无波,好像压根没有将宝莲灯的话放在心上,它再度搅碎那漫天的剑气,接着道:“况且,若说残缺,你才是真的残缺,没有灯芯的宝莲灯,万古不灭的诅咒,呵呵。” “啊!” 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宝莲灯愤怒的嚎叫起来,发出一阵令人心神荡漾的尖叫,她喝问赶尸老魔道:“灯芯在哪里!” “不行!吸收她会让你有一个虚弱期,到时候这鬼东西一定会遁走,我要你为我侄儿报仇!”下方,赶尸老人悲愤的抱着金不换残破的躯体,一双苍白的眸子几欲滴出血来,怒喝道。 “灯芯在哪?!” 宝莲灯再度低喝。 “咦?小魔崽子还没死?”高天上的那轮烈阳此时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些,略带惊讶的开口,而后接着道:“化蛇的血脉,能出一个这样的人,倒也奇怪。” “你伤不了他。”宝莲灯淡淡道,而后再度喝问,“灯芯在哪?!” “我不伤他。”高天上的烈阳道。 金不换舍生取义的壮烈令它心底稍稍触动,它没有再试图抹杀掉他。 “快说,灯芯在哪!”第四次喝问,宝莲灯似乎动了真火,那个女子声音变得极为恐怖,声嘶力竭,且不知是否有意,灯体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威压,扫向重伤的金不换。 “真是卑鄙,怪不得三圣母要诅咒你,你这样的东西到了上界,不知道要祸害多少生灵。”这当然是架海金桥的“法种”在说话。 “我说,在那里!”赶尸老魔无奈的指向洛绛英的立身之处,此时他心中悲愤如滔滔东来的江水一般。 “虽然失了本源,肉身却还在,世人愚昧,只道什么净化杂质的神效功用,又怎知仙草之华,岂现于凡俗之眼?”宝莲灯顺着老魔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了正在缓步退后的洛绛英,不由得大喜,得意洋洋的自语一番,而后探出一缕青光,裹住洛绛英的蛮腰,轻柔的扯了过去。 “不,我不要做什么灯芯!”洛绛英惊呼,伸手想要扯断那道青光,但入手之处一身真气犹如泥牛入海一般,水花也没溅起一个。 “师兄!”洛绛英悲呼一声,泪眼婆娑的看向自己的师兄武成山,她虽明知以宝莲灯的神威,就是一千个一万个武成山也救她不得,可在这命悬一线的紧要关头,她却忽的在心中生出无尽的眷恋,那些藏在心中的爱意,犹如洪水一般,汹涌澎湃的冲开羞涩的堤坝,在远处的天光照耀之下,显出无数个武成山的身影。 “师妹......”武成山低呼,似欲上前相救。 “师兄......”洛绛英展放笑颜,徒劳的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下方的武成山的面庞。 但其时那道青光已将她卷到半空中,任她如何挣扎,到底不能触碰。 “嗯?心有执念?喜欢这个凡人?那可怎么随我征战上界,杀尽世间敌呀!”宝莲灯怒喝,像是一个更年期的老妇女发现自己米袋里全是蟑螂粪一般,破口大骂,“混蛋,我灭了你!” “嗖!” 一根粗大的苍青色箭羽,呼啸着直冲而下,宝莲灯急了,决定下死手。 “老贼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洛绛英仙草之体,性情坚毅,此时闭上双眼,似欲安然待死,内心深处却暗暗发誓,若有来世,哪怕身受世间最为残暴酷烈的折磨,也要将这盏宝莲灯敲碎,一点一点的镇压在九幽海眼之中。至于她为什么不把这些话说出口,那自然是担心自己师兄会受牵连。 “啪!” 刺耳的撞击声传来,意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如期而至,旋即又听到一阵“哔啵哔啵”的声音,便好像是农家人冬日烧柴烤火一般,洛绛英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情形,而后直接昏厥过去。 “痴情的小傻瓜,待你跟随本座,见识了诸天万界的璀璨与辉煌,你便会无比感谢我今日所做的一切。来,与我融为一体......” “走了。”高天之上,烈阳淡漠的看完了一切,没有阻止,也没有评价,语气中带着丝丝的悲悯,便要破空而去。 “混蛋!你在可怜我么?哈哈哈,我就要打破那个熊女人给我设下的诅咒了!我就要飞升了,而你了,迂腐的家伙,满身散发着腐烂与腥臭的气味,注定在不久的将来被我打成齑粉!” 宝莲灯吞下灯芯之后,真的虚弱了很多,神念波动都小了不少,但它放狠话的气势却不增反减,与此相映成趣的是,它不得不将本来用于困住架海金桥的八片莲花收回。 烈阳不语,收起那座金桥,无视上面趴着的曹吞与满经天,又将血海中的姜龙并那童子二人一齐卷走。 “废话确实太多了,为了补偿我听了这么久的废话,我就笑纳一片混沌莲花的花瓣!” 忽然,一声暴喝传来,几乎将众人震得灵魂离体,而后,虚空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灰尘,刹那间化成一道茫茫白光,劈开虚空,霸绝天下的斩开宝莲灯的一道魂光。 “不!”宝莲灯惊呼,霎时间明白了一切,玉阙之中竟然还有一件先天灵宝!而且是认主的灵宝,此时被人强制勾动本源,想要夺走自己的本源法身! “嗡” 刀芒太过凌厉,一瞬间就劈开了宝莲灯的一缕魂光,犹如羚羊挂角般不着痕迹的摘走那瓣莲花,而后无声无息的隐入虚空之中,向着远方遁走。 “多谢馈赠,些许花瓣,过几天便能长了出来!”刀芒遁走,却挑衅似的留下话来。 一时间,黄天玉阙之内,落针可闻。 “我恨呀!”宝莲灯眼睁睁的看着那白芒远去,开口道,语气中携裹着无尽怒火。 “平日里时常打雁,怎知今日叫雁儿啄瞎了眼!” “你们一个也走不掉,待我......可真他娘的疼啊!” 宝莲灯声音颤抖着发狠,本源混沌莲花法身被人生生斩去一瓣,就像一个大活人被砍去手脚,酷烈的痛苦固然难以忍受,而一想到对方夺走自己的“手脚”后,定会将其炼化,好似下锅蒸煮一般提炼出花瓣内蕴的精华,更是感到五内俱焚,恨不得立刻炼化灯芯而后赶上去将那柄天刀挫骨扬灰! 同时,它也不自禁的感到了一阵寒意。 谁能想到,本来计划好的事情,竟会如此一波三折。 而就在这小小的黄天玉阙之内,竟又会出现另外的两件先天灵宝?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先天”“灵宝”,生于混沌中,受大道垂青,凝聚有无量气运,曾受远古先民们的香火崇拜,一旦令其发挥出全部的威能,可以轻易镇杀返虚境界的绝顶真仙。 即便是在上界,三件先天灵宝之间的争斗,必会令三天无言,万界禁声,因为,那意味着某些强大至极的道统之间的纷争,一般的修士稍不注意多看一眼便会粉身碎骨。 而现在,下界一个小小的黄天玉阙之中,竟就出现了三件先天灵宝,难道说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太过逆天,为天不容,这是此方世界的意志在针对自己吗? 宝莲灯神念微微跳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此时下方的赶尸老人见金桥一走,又遁走了一柄天刀,不由得心神恍惚,只想:“倘若那天刀也如金桥一般给我来上一下,那是万万抵挡不住的。”暗道万幸的同时,他念动咒语,自血海中拘来两枚血还丹,一枚送在自己嘴里,和了血水服下,那丹药极其神异诡秘,始一下肚,便令他胸腹部的空洞之间长出肉芽,缓缓蠕动着生长。 他又唤来羌骰草,递与他一枚血还丹,吩咐道:“送在我侄儿口中,也和了血水服下。” 那羌骰草对赶尸老魔心悦臣服,一心要做他的狗腿子,屁颠颠的跑去救治金不换,余下一众元婴高手见了,本来还有几人见赶尸老魔重伤,金不换垂死,宝莲灯暗淡,想要出手抢夺之人,此时见状,都纷纷收了心思。只为那羌骰草平生识人见事最准,为人又最是朝三暮四,眼下连他也不曾有翻脸之意,可知此事定然大不可为。 “诸位,本来准备将这些小辈人物们的记忆都清除掉,如今看来,大可不必了,此事必将在一日之内传遍天下,罢了,放他们走。我在此地疗伤,两个时辰内当可痊愈,还要有劳诸位为我护法。待我痊愈之后,诸位领我一一登高门拜访,与各派掌教共参飞升大计,”赶尸老人不愧为搅动天下风云的盖代老魔,此时虽身受重伤,却依旧有条不紊的发号施令,语气虽平淡冲和,却令谁也拒绝不了。顿时,一众小辈人物都逃也似的走了,只有龙虎山的一行人,也就是先前被曹吞三人躲在灌木丛中偷听谈话的那几人,先前混在人群中,不曾被发现,后来趁乱想逃走,却哪里能在元婴高手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叫人困住,此时送在血幡中,留待活祭。见小辈人物安排妥当,赶尸老魔又对羌骰草道:“羌道友,你去一趟凤城市的市政府。” “去市政府做什么?” “我那青鹅兄弟,正在市政府与崆峒派掌教齐中南谈判,想来谈到现在也该完了,你去问他要这黄天玉阙的镇楼印,客气些,否则我在这里疗伤总有些不安心。” “齐中南?他怎么会在凤城市?” “崆峒派不是来了几个小辈,结果被人杀了一个,这几天搅风搅雨的要抓凶手......” “齐中南在这里?” 霎时间,此地顿时弥漫起一种微妙的气氛,这些心里有鬼的人一想到与齐中南身处一地,就不自禁的面面相觑起来。 “按崆峒派的说法,被杀的弟子连筑基境也不曾达到,这种虫子,死了就死了,谁会真个深究?”赶尸老人开口,目光闪烁,很难想象他竟会关注这样的一件小事。 “赶尸道兄,若是齐中南,恐怕谈判便不那么容易成功,老羌便给他磕三个响头,他也不会将镇楼印给我的。”羌骰草讪讪的开口道。 “无妨,他若真个大仁大义,便该明白我等所行之事,非是为我等自己,而是为了这天下的穷途大道。”赶尸老人一边疗伤,一边淡淡的开口,“还请清谈居士与羌道友同去,你们有同袍之义,想来说话要方便些。” 人群中转出清谈居士王定邦,手执离别双钩,一言不发,看向羌骰草,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还是不大明白,为什么齐中南会在什么劳子的市政府大楼,还望赶尸道兄为我解惑,不然,叫我无缘无故的去面对那样一个人,我可不嫌命长。”羌骰草似乎极为畏惧齐中南,大咧咧的便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这种话,当然,这也是他最大的优势——不怕丢人现眼。 老魔无奈,先是点头,却又微微摇头,慨叹道:“告诉你们也无妨,老魔我追查此事四十年有余,竟然一无所获!此地的每一任市长都曾与我交好,在这黄天玉阙中有过往来,但却始终不能知晓此地到底有什么东西,竟要建造那样一栋专克邪魔的大楼。而四十年来,齐中南始终躲在历任市长的身后,暗地里操纵着凤城市的一切,并且,掌控着这座黄天玉阙。我所知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除了秦汉大墓以外,凤城市还有什么别的大秘密?”一众元婴修士都惊了。 “不错,我估计,与一位盖世大妖魔有关,毕竟,那栋大楼实在太过可怕,我拿血幡护体都不能侵犯分毫,只好拜托我那青鹅兄弟前去,它虽是大魔,身上却没有半点魔王的气息。” “赶尸道友,齐中南此人,修行道上都称其为无面义侠,虽不曾有人看过他出手,却可以想见此人实力恐怖,定然非同小可。而其性格孤僻怪异,于世情俗事全然不拘,惯会刺杀偷袭。老道以为,以他的性格,非但不会对我们的提议感兴趣,而且极有可能成为我们飞升大计的阻碍呀。”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开口,神色间颇为不善,想要怂恿赶尸老人去打杀了齐中南。 “那也无妨,”赶尸老人丝毫不为所动,对须发皆白的老人道,“几日前,我恰好在此地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齐中南的小女儿,正在向另一个崆峒派弟子索要些什么,当时二人的原话大概是这样,那女孩儿说:‘苍云师兄,你将那圆光符借我一用,我拿一件法宝与你换。’她对面那男子闻言,哈哈大笑道:‘爰爰师妹,莫急莫急,我不要什么法宝,你将你头上的珠花给我。’那女孩儿闻言,脸都红了,羞愤道:‘齐苍云,你到底要怎么样?’那男子道:‘我能怎样?我来此地是为了监督你查案,找到杀死本门弟子的真凶,我只是认真的监督你啊。’那女孩儿闻言,似乎极其愤怒,转过头去,似又想到了什么,神情顿时柔和了下来,笑道:‘苍云师兄,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将那圆光符给我?’那男子嘿嘿奸笑道:‘哈哈,师妹,我不是说了吗,你头上那珠花与了我又能如何?将来不但这珠花是我的,就连你的人也都是我的......’女孩儿闻言,上去扇了那齐苍云一巴掌,转身就走,那齐苍云兀自在后面抚面冷笑道:‘朝为千金女,暮做风尘......看你到时候从不从我!’” 说到这儿,赶尸老人住了口,似乎在等众人消化一番。 “只为了一张圆光符?” “只为了一只虫子的死?” “敢这样说无面义侠的女儿?” 众人惊讶,相顾骇然。 赶尸老魔轻笑道:“齐中南,是了不起的人物,但我们不用怕他,因为现在他自己正内忧外患了,在座的诸位都是聪明人,试想,若不是崆峒派内部有一位资历极老,呼声极高的老辈人物显露出了反对齐中南的声音,那个齐苍云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调戏门主闺女了?那个珠花,嘿嘿!诸位,齐中南交好我们,我们就帮他干掉崆峒派的敌对势力,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就帮别人干掉他,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去。” 羌骰草此时才心安,与清谈居士王定邦一齐走出黄天玉阙。 “慢,且让我卜上一卦。”便在此时,悬在半空中的暗淡无神的宝莲灯忽的开口,自那血海中搬运出一张龟甲,扫出一道凌厉至极的剑光,将其轰成了八块一模一样的碎片,每一个都呈剑状,直直的指向西北方位。 “西北方位有什么?”赶尸老魔露出惊容。 “飞升之地,就在西北。”宝莲灯虽然极力抑制自己的语气,但到底难以掩饰那种激动之情。 “怎么会在西北,不是说在海外吗?” “变了,变了,我等一场大战,搅乱了天机的同时,却又使得冥冥中的一缕火光引路更加明晰,就在西北!” “既然如此,”赶尸老魔对先前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道:“请道兄与一人先行,一路往西北去,寻找飞升之地,我等去联系各门各派,一月之内,当与道兄汇合,共入上界,得享无量大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者脸色微变,旋即点头道:“此乃大事,二人前去恐怕有不妥帖之处,还请多调一人。” 赶尸老魔大喜道:“有劳道友!” 市政府大楼 一张纵横六十四道的棋盘,将齐中南与苍青色的大鹅分隔开来,两人各执黑白,正神情轻松的博弈。 气氛非常轻松,两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你来我往的轮番落子。 但齐中南的西装早已残破了,白衬衫沾血之后变得十分紧致,将他那如同雕塑一般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在他的手边,那柄天照神剑正一滴一滴的落下苍青色的圣洁血液。 齐中南对面,苍青色的大鹅样子更为凄惨一些,执白子的一只翅膀早已变得光秃秃的,地上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橘黄色片状物,仔细观察原来是大鹅的脚蹼。 “啪!” 一声轻响,黑子准确的落下,阻拦住白字的去路。 “咦,齐先生这样下,那是自寻死路了。”苍青色的大鹅淡笑道。 “唉,我已有四十年不曾下棋。”齐中南摇头苦笑。 “哦?那是为何?” “只为我不喜用胜负这种缥缈的东西决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大鹅不语,依言落下一子,霎时间封堵了黑子的全部去路。 齐中南默然,缓缓自怀中摸出一方小印。 “无崖子道兄,到底怎么让这鬼东西停下来,它想把我们带去天尽头填海眼嘛!”此时,在极为高远的天空之上,一道金光疾速穿过云层,留下无比粗大的云痕,向着某个方向疾速行驶而去! “我不知道!先把这两个龟儿子打死再说!”曹吞高喝,同时手上浮现出一股黝黑的吞噬之力,包裹着他的拳头,重重的一拳打向被架海金桥在最后关头裹来的姜龙。 “混蛋,这狗屁的蓬莱派还真是厉害,连个童子都能跟我打这么久,还让不让人活!”满经天无奈高叫,他也是筑基境界的修士,却只能堪堪压制住那个童子。 架海金桥自离了黄天玉阙后,便化成了一架超音速飞机,破开云层疾速飞行,对自己背上的四个小家伙不闻不问。 姜龙今天可谓是晦气到了极点,接连受挫,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他心中有气难出,在那血海中早已三尸神暴跳的抽了那童子几个耳光,及至他被架海金桥自那血海中裹挟出来,看到曹吞也在上面,忍不住就喝骂道:“好你个红头鬼脸的畜生!你是谁,是怎么得到我蓬莱派的镇派之宝的?” 曹吞哪里鸟他,他自从修行《大道全解》之后,行事颇有些魔道中人的风范,先前在黄天玉阙之时对姜龙此人就极为厌恶,待看到洛绛英被宝莲灯收去要炼做灯芯,不知怎地,他整个人便莫名其妙的感到一阵烦躁,那时又叫姜龙一触霉头,两人便如针尖对麦芒,瞬息之后,便在这方寸之地,辗转腾挪的厮杀了起来。 “砰” 曹吞与姜龙激战,拳拳到肉。 姜龙自幼修习天仙家法,曾饮下蛟龙之血打熬力气,又精研纵横扑击的格斗之术,实力委实非凡,是以他在修行道上的名声虽然极臭,却少有年轻一代敢冒犯于他。 曹吞却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钟没敲过几天,经没念过几页,此前与人争斗不是使用符篆取胜,就是打闷棍、下黑手,真正与修士放对厮杀的经历几乎为零,此时虽凭借着丹胚溢散出的雄浑灵力将一套军体拳打的有声有色,气势上不落下风,到底是挨打多而还手少。 “废物,你真是要笑死我了,爷爷我第一次看见修士打军体拳。”姜龙大笑,双腿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曲线,一前一后的踹向曹吞的头。 “不能总是借助外物,自己如果不能变强,再强大的符篆也不能助我斩尽世间一切枷锁!”曹吞低语,将两肘竖挡身前,便欲拦下这一击,但姜龙人在半空之中本来无从借力,此时却使出修士的非凡手段,整个人周身浮现微小的气流,令其在空中生生转体,而后双脚连蹬,犹如羚羊挂角一般,再度踢向曹吞头部。 这两脚踹来的轨迹既奇特,又凌厉,而其劲力更是承接了此前两脚的残余,叠加之下,令人防不胜防、难以抗衡。曹吞勉强挡住一脚,只觉得一股沛然灵力自对方脚边覆压而来,潮水一般的将自己环绕起来,忍不住“噔噔噔”的退了两步,忽感到后脚小半边已然悬空,心知退无可退,原来那金桥缩小之后约莫有两丈来长,一丈来宽,堪堪够几人争杀,再无一丝余裕。 空气中一阵噼里啪啦的爆鸣声,姜龙的第二脚已然暴烈的杀到,曹吞心知自己抵挡不住,但他哪里能甘心就此横死?把心一竖,当时使出平生力气,大喝一声,一瞬间,在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压力之下,血肉中那些被“心镜”种下的乌光纷纷浮现,衍生出源源不绝的纯粹庞大的力量供他驱使,同时,那些乌光中的一个个闪烁的文字也在极力的想要拼凑出什么。 “去死!”姜龙低喝,眼看着对方就要被自己踹下万丈高空,神色间忍不住露出那种斩杀敌人的残酷笑容。 “你去死啊!”曹吞喝骂,竟尔并不抵挡,只是站直了身子,以那股庞大的力量护住周身。他本来垂腰时身子低矮,姜龙那一脚便是踢向他的头,此时他一站起来,胸膛便迎上了姜龙的重踹,其时他周身神力犹如灵泉喷薄不息,似波涛般汹涌澎湃,胸膛只稍微一挺,便将姜龙震的怪叫一声,倒飞而回,在空中连翻两个跟头才堪堪稳住身形。 “这是什么法术?” 姜龙低喝,神色有些凝重,他嚣张跋扈的性格背后其实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敏锐洞察力,不然以他的性格绝对活不到十岁。 曹吞不语,感觉浑身都要炸开了,力量像是火山爆发时的岩浆一样喷涌而出,它是那么的炽热,以至于几乎将他的身体给燃烧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姜龙,语气平静的开口道:“这就是军体拳。” “你胡说,我问的是......” 曹吞抢攻,一步迈到姜龙身前,左手递出了鲁莽、直白、破绽百出的一拳。 姜龙瞪大了眼,几乎在一瞬间,他就想到了七八种破招的方法,可他最后只是,后退!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一力降十会,什么叫“磕着些死,碰着些伤”,眼前的这个怪模怪样的散修使的拳招固然破绽百出,可其中蕴含的那股庞大能量实在令人心惊莫名,叫人压根生不出碰撞的念头。 “轰!” 又是势大力沉的一拳,姜龙闪身躲过,在空中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来到曹吞的后方,堪堪转身,又感到一股劲风劈头盖脸的拂了过来,刮的自己衣袍猎猎作响。 可这还是伤不到他。他号称“花蛇公子”,自然是人如其名,非但有毒蛇一般的阴险狠毒,也有如游蛇一般的滑不溜手。他打斗之间的身法巧妙无比,声东击西,虚虚实实,叫人难以捉摸。 “莽夫,有那么大的蛮力又能如何,我看你能坚持多久!”姜龙大喝,恨不得立刻将曹吞挫骨扬灰,被人逼成这样实在令他暴怒无比。 曹吞忽然笑了,而后继续紧盯着前方的那个人影,咬住不放的死死追杀,他努力的控制着体内澎湃沸腾的力量,一点儿也不担心力竭。 “莽夫,这叫声东击西!” “莽夫,这叫真假难辨!” “莽夫!这叫欲擒故纵!” “莽夫!这叫步月回风......” 任凭曹吞如何追杀,姜龙始终闲庭信步,在这方寸之地任意腾挪,随心辗转,一边躲避着那呼呼的拳风,一边嘴里还不住的讥讽着。 忽然,曹吞佯攻一拳,姜龙闪身躲过,曹吞调转身形,两步迈出,竟到了满经天与那童子的战团之中,向那童子轻轻的一拍,口中轻叱一声:“去!” 那童子其时正与满经天杀的难分难解,欲走难脱,叫他一掌拍在后心,整个人便腾空而起,飞在那云层之中,须发瞬间冻结,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那童儿自万丈高空落下化肉饼去了。 “哈哈哈......”满经天大笑,对曹吞道,“无崖子道兄,你这招声东击西可真是不赖!” “你们......”姜龙立在原地,呆了一呆,再无一丝闲庭信步的意态,双目喷火的高声道,“杀我蓬莱派的仆人,注定要被点天灯!” “屁话!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天下有没有蓬莱派恐怕还是两说!你一个将死之人,在那里嘴硬什么?识相的,跑来叫你满大爷一掌劈死,免去将来受那无量业火烧身的活祭之苦!” “你......做梦!”姜龙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忽然见到三件先天灵宝,小爷还真以为自己是在白日做梦......”满经天怪笑,而后看向曹吞,“无崖子道兄,你主攻,我防他躲!” “好!”曹吞点头,爽快的答应下来。 这不是殴打那些灵智不高的小魔物家禽,也不是面对自己从前抓的那些罪犯,对方是一个可以将身体变成各种形状,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高难度动作,最后成功从不可能中寻找到可能逃脱掉的修士。 他知道满经天对付这种人肯定比自己有经验的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曹吞意识到,下界的修行道几乎就是一个血淋淋的原始社会,在这里,战斗是生存的必要技巧,因为你总是需要去用战斗的手段去面对一些人一些事,如果你不够强大,你就会被人吃干抹净。 “我要变强,去炼化天下大江大河!我要变强,打遍世间无敌手!” “轰!” 一记重拳,蕴含着“我要变强”的信念,狠狠的轰向姜龙的后背,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更为巨大的“轰隆”声,几人身形不稳,俱是一脸惊恐的看着金桥剧烈的晃动着,以一种远远超过音速的速度从高天之上往下俯冲。 “扑通”,曹吞脚下不稳,先前的一拳便失了劲道,赶忙单腿撑地,就地一个扫堂腿横扫过去,姜龙眼看着曹吞一脚扫来,方欲躲避,整个人已先是趴了下去,他两手扒住竖着的桥身,将身一转躲过这一脚,却发现曹吞已来到了他的身旁。 “嘿嘿嘿。” 其时架海金桥便如一把倒垂的直尺,而两人就像是扒住尺子某一面的蝼蚁,姜龙早被吓的心惊胆战,此时看见曹吞冲着自己嘿嘿发笑,不由得魂飞天外:“你......笑什么!” “嘿嘿嘿。”身旁再度传来的嘿笑声,姜龙转头,只见满经天不知何时也扒了过来,正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 “轰!” 曹吞再不迟疑,趁着他转头,一拳打出,直直的轰向姜龙后心,这一次他避无可避,庞大的力量几乎在一瞬间就撕开了那考究的花袍,曹吞可以感受到每一丝力量的流动,庞大的力量冲破了一层薄薄的软甲,而后撞在一面坚硬的护心镜上,将其撞得粉碎之后,残余的力量在姜龙的后心留下一个乌黑的拳印。 “噗!”一大口鲜血,吐在满经天脸上,姜龙神色发白,竭力的抓住上方的桥洞,似乎是知道自己再挨一拳必死,他拼尽全力的想要做出一个引体向上的动作把自己拉上去。 “结果了他,妈的,狗血淋头了!”满经天按住姜龙的肩头,愤愤的大叫。 曹吞点头,姜龙无力的闭上双眼。忽然,金桥停了下来,没有任何预兆,像是本来就该如此一样,它停住不动,自桥洞中伸出一只青色的大手攥住姜龙。 “完犊子啦!”满经天惊恐,巨大的惯性将他与曹吞狠狠的抛下,在空中也不知打了多少个转圈。 二人在空中艰难的张开神目,看向下方,而后,目光逐渐变得惊恐起来。 “不要啊!” 满经天看清下方是什么地方后,再度惊呼。 那是一条宽阔的大江,穿行在群山之间,江面浩荡,水流激烈,似有真龙隐其间,而在江水中段,却又一座巍峨无比的大坝横亘其上,群山也只能匍匐在它脚下! 三峡大坝!架海金桥半个多小时的飞行,最后就是为了把他们扔到这个地方? 高天之上,金桥垂落下万丈金光,从中流出一道浩大的神念,一直传到曹吞耳中:“与你......结一段善缘,望你在此有所成就......,将来带我飞升......打破桎梏,得还真我......” 而后,它再度破开云层,带着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姜龙,向着蓬莱派掌教闭关的所在地“和园”赶去。 是日,三峡大坝的驻军总参谋长的桌上接到了一份匪夷所思的详细目击报道,随之而来的是几千分士兵的口供,而他则一眼都没有看,因为他知道,无论那是什么,都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该为之操心的。 “啊,我要死了,救命啊!”满经天看着越来越近的庞大水流,不由得惊叫出声,在他腾出一只手去揉眼睛确认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是真实的同时,其他的所有部位都在胡乱的挥舞着。 “用灵力护住全身骨骼,腿夹紧,手伸直,准备迎接冲撞!”曹吞在空中生生转向来到满经天身边,扯住他的耳朵喊了一声。而后整个人在一瞬间变成一柄利剑的模样,向着下方百亿吨级别的水流直插下去! “啊......我不行......我团身入水!”满经天被曹吞一喝之下,冷静了一些,自怀中摸出一个土黄色的罩子,念动法诀,变化成一张铠甲,将他包的严严实实,连鼻子眼睛也没露出一点,而后,他在空中抱住膝盖,将头努力的够向大腿,整个人就变成了一个圆球状的物体,在空中高速旋转着冲向水面。 大多数人可能不知道,对于没有接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来说,跳水和跳楼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三层楼的高度,只要你与水的接触面积超过巴掌大的那么一块儿,巨大的冲击力就会把你撞得骨断筋折,从接触面开始,反作用力携裹着水流一直向前走,轻柔的摧毁掉你的骨头与血管,让你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认识到水的可怕之处。 满经天现在就感到了后悔。 随着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十几米高的浪花腾空而起,满经天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碎了,但最让他心惊的还是在滔天的浪花声中那一丝细微的“咔嚓”声。 “咔嚓” 像是深埋蛹中的虫子,还未感受到春天的第一缕气息,就在某个苦寒的严冬岁月,被人无情的撕开了虫蛹的一角。 紧接着,无数道细小的裂痕爬满了那件他师父给他炼制的号称凝聚厚土之力、能够抵挡金丹修士全力一击、只要催动就无坚不摧的玄黄甲,各种形式的反作用力,螺旋、震荡、共振、波纹......从上至下的席卷而来,在一瞬间将玄黄甲内部的符篆摧枯拉朽的全部磨灭,凝聚起最后的庞大力量开始冲击里层最原始的甲胚! “完犊子了。”满经天吐血,即便甲胚还没有被攻破,他依旧被震的吐了几大口鲜血,他感觉自己的内脏似乎破损了,有的东西已经变成好几块了。 反作用力的持续时间几乎就只有入水的那一瞬间,下一刻,他们如潮水一般退去,随着这股力量的退去,另一股暗流再度涌来。 “无崖子道兄,我相信你没事,快来救我啊!”满经天大喊,感到那股暗流随着自己的叫喊声似乎变快了,不由得一阵安心。 另一边,曹吞几乎像一支箭一样,直直的深入了水下近百米。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如果换做是一个普通人,即便能够以这种姿势安然入水,大概也会被水压給活活压死。 “暗流汹涌,水冰冷的不正常,像是能把人冻死,水底下有一些巨大的尸骸......”曹吞睁开神目,将目力所及之处的深水中的黑暗景象看了个遍,对于这种骇人的景象,他并不感到惊讶,他已彻底建立了对自己修士身份的自我认同,现在就是出现一条龙他也不会吃惊。他转过头,双臂轻轻划动,整个人在水中站了起来,看向前方,大概一百米远的地方,一道举世闻名的钢铁洪流,正昂然屹立在洪波涌动的江面之上,挡住了这条发源自巴彦克拉雪山,千百年来生生不息的滔滔江水。这座大坝,她诞生于凡人对天地最庄重的一次宣战,群山也只能在她脚下俯首,她是那场大战最终的胜利果实。 “下界最顶尖的修士,也不可能修成这样的工事......”看着那座大坝,曹吞不禁想起了那条地下通道。 “呼” 他开始游泳,怕满经天出什么意外,要到水面上去找他。 这大概是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景象,他此时的力量实在太过庞大,以至于当他每一次挥动手臂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在海面上疾行的座头鲸,方圆二十米内的水都被他拨到了身后,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暗流,在水面上则形成一个又一个骇人的浪花,他比世界上最快的游泳运动员还要快上很多。 终于,快要接近水面时,曹吞看到了浑身包裹着一层薄薄软甲的满经天,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另一个东西。 他明白那些水底的巨大尸骸是什么了,眼前所见的这个怪物,体长约莫有七八米,通体呈灰白二色,如果非要描述它的形状的话,大概是一个圆鼓鼓的肥胖长条形生物,就像一个长长的罐头,它的嘴里长着近半米长的阴森长牙,没有鼻子,却有五双眼睛从上至下的一直排列开来,很是吓人。 这只怪物先前正饶有兴趣的在满经天身边打转,小眼睛里充满了对那件甲胚的喜爱。此时,它的注意力被庞大的水流声吸引了,它分出一双小眼睛看着满经天,又用剩下的看着曹吞。 如果曹吞经常上网,此时就该知道,眼前的这个怪物与传说中的“蒙古蠕虫”很像。但他此时正忙着思考,如何才能救下一个“完整”的满经天。 “我只要一秒,就能上去抓住他的手臂,然后那个怪物会咬住他的腿......不行,我要抓他的腿,怪物也许会咬住他的腰,那是有软甲保护的地方,可是如果它咬头的话......” “吼!”不等他想出个万全之策,那怪物已然动了,它摇头摆尾的盘成一圈,而后张开大嘴狠狠的冲着曹吞这边嘶吼起来。伴随着它的嘶吼,水流像是活了过来,携裹着各种各样的劲力冲撞过来。而后,它张开大嘴,就那样当着曹吞的面,将满经天一口吞了下去,连嚼都没带嚼的! “不!”曹吞怒喝,目眦欲裂,拍出一掌迎向那些携裹着各种劲力的水波。但他方寸大乱之下,忘了这是在水里,一推之下,水波中的劲力固然是被抵消,他自己却也退的远了,那怪物见状,似是嘲笑一般,将头颅高高昂起,跳舞似的左右摇摆了两下,旋即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远处游去。 曹吞哪里肯干休?双臂一划,整个人便追了下去,但那怪物越去越远,他急中生智,便在水下打起腿来,使出平日里在泳池里自由泳的姿势,速度果然比方才快了许多。 只是他此时是在靠近江面的地方游行,手上一扒,脚下再一打腿,方圆几十米之内便全是一片白浪,白浪之中一个黑影闪烁其中,激起的浪花更有十几米高,惊的岸上一群守军目瞪口呆,纷纷道:“出来了,出来了,大坝里面的水怪出来了!” 此时正值夏季,江水更急,江面上更无一个船只,曹吞越往上追,越是感到吃力,而前面的怪物仿佛生来便是水的一部分,毫不费力的摇头摆尾向前游动。 但曹吞不肯放弃,体内磅礴的力量似乎被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点燃了,他整个人的速度又快了一节,黄牛岩被他甩在身后,他几乎能数清前面那个怪物身上的花纹了。 “混蛋,抓到你了!”曹吞怒喝,全力的划动一次手臂之后,整个人终于来到怪物身旁,立刻调转身躯,一拳轰向它柔软的腹部。 “吼!”那怪物似乎一直都没发现曹吞在跟着自己一般,不闪不避的挨了一拳,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 “给我吐出来!” 所谓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曹吞一拳得手,拳头便如雨点一般落了下来,他势大力沉,虽在水中,竟也没有丝毫的阻塞。 “吼!” 那怪吃痛,在水中转了两圈,一尾巴抽将过来,带起庞大的暗流,曹吞左手并掌一刺,分开暗流,右手一拳便已轰在那怪物尾巴上。 那怪物浑身上下都是软软的,独独尾巴上一块先天生出的硬骨,乃是软中生出的硬,最是刚强,曹吞一拳打去之后,只觉得拳头一阵剧痛,手骨几欲碎裂,但旋即感到血肉一阵翻腾,手骨便即完好如初,料来是那乌光所致,便又接连挥出两拳,那怪尾骨登时被轰的粉碎,断成几截落在水中,声嘶力竭的惨叫一声,震荡出无数诡异的力道,携裹着水波轰杀过来,紧接着,它自己则胆寒而逃。 曹吞头痛,实在不明白那些诡异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有的要钻入他的身体,有的能把他弄得打转,还有的像是要把他切成几块,更有一种,几乎要把他整个融化掉,他空有一身蛮力,便只能以蛮力化解,不得已再度轰出一拳,一拳之后,他整个人倒退十七八米,再去看那怪物时,又只剩下个模糊的黑影了。 “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大不了去雪山上决战!” 曹吞发狠,再度撵了上去,这次那怪物学乖了,眼看曹吞要撵上来,抽冷子就回头大吼一声,曹吞眼神抽搐,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踏水而出,凌空飞上江面,瞅准水下一个黑影,狠狠的扑下! 那怪物被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就跑,被他自空中跃下后一把扯住断尾,拽将回来,照着肚子就是一顿猛捶,怒吼着:“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那怪物被他打的“呃呃呃”直叫唤,就是始终不肯把满经天吐出来,曹吞越打感觉心里越不对劲,想着这妖怪跟蛇一样,莫不是已经把满经天给消化了? 便在此时,水中传来另外七八股暗流,轻轻划过曹吞的皮肤,曹吞抬起头,看向前方,不由得心神一震,手下一个松放,那怪物“嗖”的跑了。 “回来!”曹吞惊怒,急忙冲将上去,欲将那怪物捉回,便在此时,前方传来一声大吼,旋即,一股无比庞大的力道螺旋着冲将过来,在水中带起一道大漩涡,呼啸着吞噬而来。 曹吞把心一横,运灵力护住全身,竟尔不躲不闪的继续追赶那怪物。 “吼”“吼”...... 终于,在黑暗的远处,七八条比那只怪物大上许多的怪物出现,它们大多长十几米,身体粗大,闪烁寒光的口器极为恐怖,密密麻麻的双眼一齐盯住了曹吞。 曹吞停下,眼睁睁的看着先前的第一只怪物跑到一群大怪物中间,似乎在述说着什么,他再不迟疑,在水中翻个跟头,转身便向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先前那股庞大的螺旋之力带起的漩涡将他的护体灵力震散了七七八八,只要再来一下他就受不了,更何况此地还有七八条这样的大怪物。但即便双方实力差距悬殊。他依旧在心底暗暗发誓,定会回来为满经天报仇! “满兄弟,只要我成为金丹修士,便来为你报仇!” 曹吞暗暗发狠,心中也不知将那些怪物杀了几千次,他此时已远离大坝,出了那座水库,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江里的水不似水库之中的那般阴寒刺骨。 “哗啦啦。” 一阵水声,他顺着激流而行,半个身子浮出水面,看向两岸的群山。 西陵峡一段向来以九曲连环著称于世,中堡岛群山巍峨,黄牛岩山势最奇,玉印山四面环水,坛子岭朴硕浑圆,古来商旅行人欲经此顺流而上,仔细看风看水之后,犹需数日之功才能达到,此时曹吞边行边看,随波逐流,避礁躲岩,便好似古时舟行老翁中最老练的那一人,与这险恶的江水斗智斗勇一般,不由得心中暗生豪情,体会到逍遥于山水之间的乐趣,实在比他此前在修行道上的残酷争杀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但这念头刚刚生起,却又被他压下,他自想道:“我能在这激流暗涌中如此逍遥快活,只不过因这江水奈何我不得。高天厚土若奈何我不得,我自逍遥于天地间,日月星辰若奈何我不得,我自徜徉于无垠星空!” 进而,他又想道:“这逍遥二字,又如何仅限于游玩?若天下人皆奈何我不得,我便也逍遥于天下,若诸天万界俱奈何我不得,我便逍遥于诸天万界矣!” 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古来众多修行之人所为何求,大家辛辛苦苦的打坐存神、吐故纳新、弄水火、转河车,不就是为了这“逍遥”二字么? 转念一想,却又发现有些不对,古来多少野心家,总想着统治自己已知的所有地方,修行道上有没有这样的人了?多少虚无主义者,以杀人为乐,以杀尽天下人为终极目标,修行道上有没有这样的人了?又有那教义之争、人伦之争,俱是奋十数世之力难以清算的难题,难道修行道上能没有嘛?这样看来,许多人生来便生陷泥垢之中,永远都在追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这样的人,哪里有什么所谓的自由、逍遥可言了?可见修士修行,不过与凡人挣钱一般,只是为了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努力罢了。 他又想到了刚刚送自己来的时候架海金桥的话,以及在黄天玉阙里宝莲灯说的话,先天灵宝们似乎也在为了“逍遥”二字争渡。 “打破世间一切枷锁,我自逍遥!”千般思虑后,那句誓言再度于心头浮现,与他此时的心境契合在一起,令他神思开阔,感觉自己所想的与所求的合在一起,变成一条金光大道通天而去。 “轰隆隆” 一声巨响,打破了曹吞的思维,他睁开眼,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又来到了大坝的蓄水库中。 前方,那傲然俯视群山的大坝之下,十道厚重的闸门正缓缓的打开。 “大坝平日里也要开闸放水,以做发电,只是同开十门,倒是少见,想来是因为正值夏季,水库里的水稍微有些多了。”感受到周遭水温再度变得阴寒刺骨,且水流速度的再一次加快,曹吞不由的猜测道。 “那么,不管那么多了,就让我来试试,吞纳八荒,究竟有怎样的玄奥!希望,不要叫我失望才好呀!”曹吞的脸上爆发出惊人的神采,想到了架海金桥临走时对自己所说的话,希望自己有所得,难道那个家伙看出自己修行的法门?还是凭着它先天灵宝的身份算到了什么? 总之,既来之则安之,下一刻,曹吞已然盘腿沉在水中,体内的磅礴能量溢散到周身,为他挡住那大坝泄洪的疾速水流,《大道全解》被运行开来,丹胚轻轻转动着,分出一道道的吞噬之力,经由体内的奇经八脉送往各个穴位,一瞬间,曹吞忽然感到与从前运行《大道全解》时截然不同的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真的成为了一件“容器”,那些穴道就是一个个小小的黑洞,将水中一些莫名的东西吞进身体中,进而在奇经八脉中汇合,变成八种不同颜色的灵气,一齐回到丹田,将那丹胚包裹在中间,令其逐渐变大。 而在这所有的过程中,他都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告诉他:这是我的身体在动。 他探出神念,选中了一条黄色的灵气,试图感受些什么,当他将神念沉浸其中时,一瞬间,他明白了一切。 先前身陷那个大怪物吐出的漩涡时的感觉,此时再度浮现,那道元神被向四周拉扯着,他忽然明白这就是所谓的螺旋之力,是一种掌控力量的方法,可以将灵力变成像钻子一样的东西,迅速的破开某种坚硬的防御,也可以用作防御,高速旋转的灵力可以卸掉敌人攻来的大部分力道,最终需要自己面对的只有一小部分。当然,在水中它还可以制造漩涡,在空中则可以制造龙卷风,总之,这几乎已经超出了“力的使用”,近乎达到了“法”的层次。而当他感受着黄色的灵力之时,那一条经脉的运行速度变得快了一些。 “原来如此,这种力量的使用方法就是‘泽’之奥义的一种,也是水中的精华所在,《大道全解》一边吸收这种精华突破境界,一边令使用者自己感悟力量的本质,作为反馈,感悟的越多吸收的越快,娘的,这还真是一本叫人心里不安的书啊,你把事情全做了,让我修炼的这么舒服,到底是我在修炼你,还是你在修炼我?” 曹吞此前曾与满经天谈论过关于修行的事情,照满经天的说法,修行是与天争命,与天斗法,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吸收灵气需要呼吸,呼吸需要静心,而一直静心最是费神,碰到那一天有什么烦人的事,那一天就废了,什么也修不出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而且,随着修为的长进,稍不注意还可能被天劫劈死,被风吹死,被火烧死,还有各种杀劫,都是要修士命的,那时候曹吞只是一阵心虚,此时,那种心虚的感觉似乎耿深重了,因为他这一路走来,实在太过顺利,虽只修行了三五日,却好像修行了十几年一样。 但他没有多想,弄清楚大道全解究竟如何“吞纳八荒”之后,他再度沉下心神,仔细感悟那黄色灵气的本质。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曹吞睁开眼,而后再度闭目内视,发现那承载黄色灵气的经脉似乎变得粗大了许多,而在其中,黄色灵气流转的速度已与外面水流的速度相持平,再没有需要感悟的地方了。 “看来这螺旋之力只能修行到这里,要想再度有所精进,只能去大海之中修行了。”曹吞摇头,想到《大道全解》上的说法,知道自己虽身在长江上游,但《大道全解》一旦运行开来,吞噬的便是一水之力,绝无遗漏。长江乃是人间万水之尊,奔流之远,高低错落之复杂,超过世上任何一条河流,即便如此,也只是将这螺旋之力的法门修了个刚入门。借此非但可以推测出“泽”之奥义的修行难度,也可以窥见修成“泽”之奥义后的威能! 《大道全解》:举手投足,淹没四野,一念杀机,凋零一界。 “咦,有点冷,是到了晚上嘛。”曹吞自语,拨开水面,露头去看,果然,漫天的繁星将夜空点缀的璀璨无比,一轮明月高挂,垂下一道洁白的月华,将漆黑的江面映衬的朦朦胧胧,煞是好看。 曹吞振臂游到那轮月影之中,仔细凝视,长江中映出的月影格外的大,他又生平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到,但见其中亭台楼阁,桂影婆娑,无不齐备,而在那桂影之中,似又有两位绝代佳人悄然独立,他看的好笑,暗骂自己胡思乱想,便轻轻伸出食指,使出新学的螺旋之力,戳向月中桂影,那月儿便散在水波之中,颇有意趣,他心中玩心大起,又将那月中丽影拘来,仔细把玩多时,才又潜入水中,继续修行。 噫!又岂知今朝一通玩弄,定下前梦,他日便生出一段孽缘来。 就在曹吞炼化长江水脉的同时,长江入海口,魔都的一家会所里,一个怪模怪样的老者,正与几个风骚nv修来来往往的纠缠,忽然,他脸色大变,勃然大怒的站起身来,怒吼道:“哪个混蛋,敢炼化爷爷的水脉!” “啊,太君,你这样突然起身,可叫奴家好受......”一个女子娇羞的声音自下方传来,真个千分娇媚,万种柔情。 “滚你ma的!”那怪模怪样的老者正在气头上,闻言大骂一声,手掌一扬,落手处水汽腾腾,一掌将那女子打成肉酱,而后张嘴一吸,竟全然吃了。 房间里另外两个女修登时傻了,蹲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便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 “罗大爷,这女修士是否不合您的口味?”一个肥胖的老女人出现,无论是她那一脸经年久远的脂粉,还是那胭脂下自然而然的谄媚笑脸,都表明此人的身份是个老鸨。 “给我备船去白帝城,凌晨就要出发。” “诶,好嘞,有急事,坐飞机不更好吗?” “不用你管!” 深夜,一轮橘黄色的满月在浮云之中半明半灭,渐渐西沉,江面上的雾气渐渐升腾起来,遮住前方那巍峨的大坝。 “哗啦啦” 曹吞自水中探出头来,双臂向上微微伸展,而后向后弯腰,伸出双手在水中抓住自己的脚跟,整个人就变成一个车轮的模样,在水中轻轻的打转。 他自成为修士以后,身体轮脉俱开,能做出许多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动作。 “呼......” 舒展一番筋骨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似乎极为舒服的样子,而后整个人便一动不动的站在水中,随波逐流的向前漂去。 水库里的水大体以一种打转的方式在运动,自西陵峡滚滚而来的江水在这里撞上无情的大坝,而后打着转的卷向一旁,平湖里的暗流就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此时,曹吞正被卷向一个漩涡的中心,渐渐的,他周围溢散出一圈圈去势轻缓的波纹,抵消了漩涡的吸力,而后,他整个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去,直到在水中完全的静止,那波纹便愈发的大了起来,又过了片刻,以曹吞为中心的这片水域,像是被投下了一块万斤巨石,水流忽然炸了开来,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争先恐后的逃向远方,曹吞的立身之处从上到下变成了无水之地! 这是一个奇异的景观,像是有一层无形的罩子,自上而下将水隔绝,任你水波如何猛恶,都不能溢进分毫。 “这算是另类的避水诀么......”曹吞自语,先前他一直在水中参悟另一条经脉中的蓝色精华,那是另一种可以将力量以波纹的形式打出去的“奥义”,在他体内那股庞大的力量消失殆尽之时,他终于将其悟透,而后惊讶的发现自己再也不需要与这平湖之中的力量对抗,他变成了水的一分子,可以在其中任意的玩耍与嬉戏,甚至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像那些志怪传说中的妖怪一样在水里“兴风作浪”。 “传说中的水妖,可以掀起滔天巨浪,覆灭一个城市,比如泗州城的水母娘娘......我如今已经将长江的水脉之力炼化了四分之一,将来有朝一日,说不定也能成为那样的存在。”曹吞自语,神色向往,颇有些猪哥的样子。同时,他在水中慢慢踱步,所到之处诸水退避,情形甚是骇人。 “也该上岸看一看了,唔,听闻巴蜀一代,古来神仙传闻最多,想必有些不凡,且上岸去看看。” 良久,曹吞感到一丝厌烦,他终究是陆地上的生物,这些水对他再怎么亲近顺从,他也难以长时间在里面生活。 “哗啦啦” 这一次不需要他展现自己惊世骇俗的泳姿,两边的水自动分开形成水道,下面的水则凝实成可以行走的路,长江似乎已经认可了这个身负玄功的青年男子。曹吞迈步走到一处没有守军的岸上,而后向着一处高耸的山峰疾驰而去。 “咚咚咚......”曹吞敲门,这是一个荒僻的小村子,坐落在虎啸猿啼的三峡两岸群山之中,深夜寂冷,村子里的人都已熟睡,他却毫不在意的敲门。 “谁啊?夜里充什么军?”破旧的黄泥茅屋苏醒了,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而后又有一个女人叽里咕噜的说话声,紧接着是拖鞋稀稀拉拉的声音,而后,随着“咔”的一声,昏黄的灯光亮了起来,透过几扇窗户,照亮了一方不大的黑暗。 “王大伯,是我,曹吞呀。”曹吞笑着道,“你再不给我开门我就被狼给衔走了。” “啊呦,是小曹啊,哎呦呦,”拖鞋稀稀拉拉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噔噔噔”的声音,屋子里的中年男子语气很是激动,一路小跑着过来給曹吞开门,“怎么这个点过来了,肯定又是有紧急案情,哎呦呦,外面风大,快进来。” 毫无防御力的门栓被拉开,木头门的轮轴发出一阵痛苦的“吱吱呀呀”声,艰难的被推开,借着里屋微弱的灯光,曹吞仔细打量了眼前的中年男子一番,比起三年前,王叔鬓角的白发似乎又深了许多,面庞上的皱纹一直爬到额头上,略微有些浑浊的双眼带着些许激动的神情,嘴角那种欣喜的笑意不经意间就感染了曹吞。 曹吞开口道:“王叔,走了几十里路,我渴的紧。”而后他探头探脑的看了看里面。 “诶,快进来,有茶喝,管够!” 王叔笑着,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他拉着曹吞的手,将他一直带到里屋,在昏黄的灯光下,从茶壶里倒出一大杯水来,递给曹吞。 “栓儿他爸,是小曹来了?”另一间房,那个女子声音又一度传来,也是十分的欣喜。 “阿姨,是我,小曹。”曹吞连忙道。 “啊呦,小曹,”屋子里的女人声音浑厚,似乎年纪不小,此时却也失了方寸,“栓儿他爸,快来扶我起来。” “诶。”中年男子正打量着连喝三大口茶的曹吞,一脸的疼爱之色,此时闻言,连忙答应着,就要去扶,却被曹吞放下茶缸,一把拉住,对里面喊道:“阿姨,大半夜的,不用下来,明天再见,也不迟。” 屋子里传出一阵笑声,紧接着是一个有气无力的好字。 “小曹啊,你怎么......不是在凤城嘛,怎么又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了?”王叔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此时不解的问道。 两人相对而作,曹吞神目灼灼,扫视王叔的身体,短短几个呼吸间,竟已发现他身上好几处暗疾,想来都是经年累月的长久劳动所致,不由得心下一痛,强自镇定道:“办个案子,需要到这边来踩点,正好我有这边的工作经验,上级领导就派我来了。” 王叔笑道:“那好,那好,你几年不来,可叫我们想死了,前几天栓儿在家的时候还念叨了,说曹警官再不来了,哈哈,没想到这才几天,竟然就......” 王叔说道这里,看着曹吞,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煽情的话,但终究是没说得出口,只问道:“多住几天,在村子里走走,大伙儿都挺想你的。” 曹吞点头:“我就要装扮成村民踩点,这样便宜行事,估计要在王叔这里住一段时间了。” “不打扰,不打扰,尽管住,你就是住这里十年二十年,给我当儿子......”王叔说到这里,自觉失言,连忙住口,去看曹吞,只见他一脸尬笑,不知如何接话,不由得一拍脑门儿道:“嘿嘿,老王我做梦都想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小曹啊,你不要见怪。” 曹吞苦笑着摇头,而后跟在王叔后面去收拾床铺,当他看见王叔从一个木头箱子里取出七八件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时,鼻子忽然感到一阵微酸,待王叔离去,他手中慢慢的摩挲着那几件衣裳,一种许久不曾出现的感情突兀的出现在心头,眼前所见与前日里连天大战的景象交汇在一起,给他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王叔,我记得家里有一本书来着,是本地出版的画册,那年我来的时候带给小栓的,在哪了,我想看看。”整理好床铺,躺了一会儿,曹吞走到另一头房,问道。 “什么......画册?在......我看看啊,应该在小栓那头房的桌子上,我来给你找找......” “不用,您别下床了,我自己来。”曹吞阻止,而后走进这个家里唯一的孩子的房间,在一个小小的书桌上,厚厚的草稿纸下,找到了那本被呵护的像新的似的画册。 看着这本画册,曹吞就想起了自己当年的热血往事,他可以说对这个村子有些恩惠,而且不算小,他把这些村民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因为那时他们正受一个滥用职权的村长的压迫。当然,关于那些大学时代的热血往事,他不想回忆太多,如今他的展望在更高处。 这本画册的内容正是他此来的目的。 画册的名字,叫做《神灯降魔记》。讲的是此地的一个民间传说,大意是当年巴蜀之地曾有一个极其厉害的大妖魔,后来被一个手执神灯的女神给降服的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当曹吞昨天在金桥上,听见架海金桥说的那些关于宝莲灯的话时,他就想到了这本书,并且几乎就敢无比确定,这个故事与宝莲灯绝对脱不了干系。 “妖魔是一条大蛇,巴蜀之地一向有大蛇的传说......”曹吞回到自己的房间,拉上灯,在黑夜中睁开一双神眼,看着眼前的画册。 “大蛇曾在长江里兴风作浪,后来被长江里的龙王驱赶,来到白帝城......”曹吞感到一阵发毛,他哥哥也曾说过长江有条老龙,此时这本疑似揭露一段神战真相的传说中也有这个说法,难道长江里真的有一条老龙?忽然,他睁大了双眼,后背直冒冷汗,竟感到了一阵大恐怖。 如果长江里还有一条老龙,那么自己就是在跟他抢长江的控制权,那岂不是找死?一条从上古年间活下来的老龙,简直不敢想象! 他想了想,接着往下看。 “嗯,这条蛇被驱赶出水,来到三峡旁的群山之中,常常在各个村落附近游走吃人......妈的这蛇画的真丑,”曹吞腹诽,而后接着往下看,“这时候出现了一位仙女,手执一盏神灯,来到群山之中,与大蛇争斗,欲降服它。” “咦,一个手执神灯的仙女,除了三圣母还能有谁?没想到她心思还不少,还是个喜欢玩降服的神仙。” “嗯,大蛇与她势均力敌......”曹吞悚然,这个大蛇未免厉害的过头了,三圣母至少也是练神返虚境界的人物,居然只能与它打个平手? “而后她动用了那盏神灯,非但将大蛇烧伤,而且将数十座大山直接烧没了?”曹吞瞪大了眼,他本来对“先天灵宝”的概念还不是太清楚,虽然宝莲灯与架海金桥在黄天玉阙一战都表现出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但跟眼前的见闻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所以说,现在我们看到的地球。其实是被这些家伙整形过的是吗?”曹吞暗暗腹诽,不由得想到上古年间大战连天的岁月,那些先天神圣、混沌神魔们动辄大打出手,手中拿的都是什么诛仙剑、定海珠、盘古幡、金蛟剪之类的先天灵宝乃至混沌至宝,只要轻轻一下就是数十道山脉没了...... “都怪你们这些人,让后世儿孙无钱可用......不是,是无地可用,无房可买!” 不知为何,从一本小画书上看到这种可能是事实的可怕往事,曹吞竟生出一种想要打趣的感觉。 他接着往下看。 “仙女将大蛇打伤,而后用神灯的灯芯化成绳索,接引来漫天的星光之力,炼成封印,将大蛇捆绑起来,镇压在某处......” “所以说,三圣母还有捆绑play的爱好?”曹吞嗤笑一声,心却沉了下去,他勉力提振起沉重的心情,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闭上眼,想到:“不远千里的来到巴蜀之地,本来以为要里漩涡远一点儿了,结果是,提前来到漩涡的最中央嘛......” 他思索着,画册到这里戛然而止,像是传说也就到此结束,但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明明能打死的大蛇,为什么要封印起来了?三圣母必有后手,而如今宝莲灯大摇大摆的出世,想来必与此事有关。既然如此,自己该做些什么? “举教飞升......”曹吞自语,“既然提前来到漩涡的中心,又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那就让我来把它查个水落石出!”最终,曹吞攥紧了拳头,暗暗发狠。他的心底有一丝激动,隐约感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因为,一个仙女几千年前做好的局,如今要开局了! “哈......欠!” 夜已深了,曹吞起身,推开窗看向窗外万籁俱寂的三峡群山、连成一片的古木狼林、山脚下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水,他忽然感到一阵倦意,打了个哈欠,转身一头载倒在床上,合眼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日,这个古老东方国度的修行道炸开了锅。 凤城市这个小城市第一次进了国内一些大人物的法眼,黄天玉阙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平静水面下投入的一块巨石,在中原修行道引起了滔天骇浪。 但这巨浪只稍稍翻了个身,便又再度沉寂了下去,比起一百多年前,正道中人对邪魔外道的喊打喊杀,这一次,正道中人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 就在曹吞去王叔家的当晚,赶尸老魔高调的登上北派修行门派之首龙门派的山门,与北派的巨子秘密交谈了一番,而后飘然离去。 三个小时后,京师重地,疗养之地“和园”疑似发生爆炸,有军队介入其中,有人称看到一个老者飞天,周身放万丈金光,与另一个黑衣人激战。 普通人的见闻,当然没人会去在意,但和园的变故,却吸引了举国修行道的目光,修士们都知道,巨浪没有消失,它只是沉了下去,变成了汹涌激荡的暗流。 但这一切,却并没有波及到三峡旁的群山。 清晨,曹吞睁开眼,起身。 东方的启明星熠熠闪光,月儿早变成了一个微弱的看不清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深山老林特有的那种气味,江上的白雾还没有彻底散去,几片白帆正在其中忽隐忽现。 曹吞仰头,看着微白的天色,深吸一口气,而后自耳、眼、鼻中喷出三道白光。白光其大如线,各有一指来长,犹如三只大青虫般在空气中扭动身躯,互相摩揩。曹吞伸手将那白光捉起,捏在手中,迈开大步,向着远方的山林飞奔而去。 他越走越深,渐渐的已无路可走,便纵起身形,在草木狼林中来回跳跃,寻见一颗参天大树,爬将上去,彼时东方已然微白,朝霞中一缕缕紫气流转,他取了七支坐法,两手将那白光捉放在丹田之前,不一时,朝霞紫气垂落而下,一部分被曹吞吸收,一部分则被那白光引去,沐浴其中,隐约间竟有金铁相交的打铁之声响起,而每响一声,曹吞必要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像是自己在被大锤砸的一样。 若是有人在此,见此情形一定要大吃一惊,因为这是从自己的精气神中生生割下一块,令其受天地日月精华锤炼打熬,最后得成传说中的阳神。 又过了一会儿,紫气渐渐的散去,曹吞收起那三道白光,兀自沿着原路返回王叔家中。 “小曹啊,一大早就出去了?”王叔已经醒了,正在家院里刷牙,看见曹吞推门进来,语意模糊的开口问道。 曹吞点头,他先前吞吐紫霞之时,全身毛孔舒张,那紫气自内而外的走上一遍,周身各种杂质早被清理一遍,所谓修道之人,道体浑然,一尘不染,便是为此。 不一时,王阿姨也从房间里出来,这是一个年近四十女人,岁月在她的面庞上留下刻意雕琢的痕迹,令她看起来有些风尘之色,但这丝毫不能影响她那精致的容颜,她身上有一种奇异的气质,那是成熟、病态、美丽融合在一起的独属于东方女性的气质。 “阿姨,这几年病好些了么?那些药有用么?”曹吞看着王阿姨病态苍白的脸色,不由问道。 “好多了,只是时常咳嗽,这是经年的老毛病,治不好的。” “我在凤城市认识了一个医生,过几天我问问她,看看这几年有没有出来这种病的治疗方法。”曹吞扯谎,其实他是准备试试用修士的力量给王阿姨治病。 “不用麻烦,这样不轻不重的病,也没有什么大碍。”王阿姨笑道。 “我去弄早饭,你吃的饱饱的,再去查案。”王阿姨起身,要去做饭。 曹吞拦住她:“阿姨身体不好,还是让我来。” “那怎么行,你是客人,哪有叫客人做饭的道理......” 另一边,王叔将毛巾拧干,听见曹吞的话,也过来劝,连说不行。 最终,两人没能拗过曹吞,只好任他在锅边敲敲打打,做了多时的饭,端上桌子,三人慢慢的吃了起来。 “小曹这次来,要抓什么人呀?”王叔问道。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那都是机密,你问什么!”王阿姨连忙道。 曹吞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是一件关于文物的案子,吃过饭,我想去问问村子里的其他人,了解一下情况。” 曹吞扯谎,宝莲灯当然算是文物,自己就是为它而来的。 “文物!是不是一盏灯?你问谁去啊,你王叔在这一带消息最灵!”王叔摆手,而后看看四周,小心翼翼的把头伸了过来,谨慎的对曹吞道:“小曹啊,你是不是要抓一个女的?” “一盏灯?女的?”曹吞愕然,“王叔你知道什么?” “就半年前,有个挺漂亮的女的,经常在我们这边活动,”王叔一拍大腿,对曹吞愤愤道,“她身边都跟着保镖,那些人长得都挺凶悍,她挨家挨户的问话,脾气可大了,村东头的二蛋zi,因为没好好回她的话,被那几个保镖逮住扇了好几个耳刮子了!小曹,我看那女的不像好人,是不是你们要抓的文物贩子?” “半年前......”曹吞瞳孔一缩,眸子里迸发出异样的神采,而后道,“那个女人,都问了些关于一盏灯有关的问题?” “嗯,不错,就是这样,大多数是问灯,”王叔开口,“还有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说本地的什么传说啊之类的,我记得那个女的问我的是,有没有听说过我们这里哪藏着一条大蛇......” 一盏灯!大蛇!传说! 曹吞心头一跳,这不就是关于宝莲灯的事情吗?自己昨晚才下定决心调查此事,难道早在半年前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王叔见曹吞神色一变,露出思索的神色,立即露出了那种“我懂了”的笑容,开口道:“小曹啊,加油,抓住这些文物贩子,给二蛋zi报那几巴掌的仇!” 曹吞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他们最近还在村子里活动吗?” “那群人好像是在找什么,半年前在这一带,差点没把地给翻过来,现在应该去了别的地方了?”王叔思索了一下道。 曹吞心中焦急无比,不断的猜测,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能够提前知道此地将要爆发的事?难道她是宝莲灯或赶尸老魔派来的人?是了,想到这里,曹吞感到自己抓住了真相,天下除了宝莲灯,还能有什么人知道,就在这些群山中的穷乡僻壤之内,竟然藏着一件天大的秘密? 曹吞觉得饭已经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道:“叔,阿姨,事不宜迟,我这就走了,免得国家的珍贵文物被人偷去。” “这就走?才吃了多少一点儿?你看看你,你吃完饭再说这些不行吗!”王阿姨生气的白了王叔一眼。 王叔在一旁直乐,又向曹吞道:“小曹啊,要我跟你一起去不?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弄不过他们可怎么办?” 曹吞摇头,做了一个手枪的手势,王叔的眼睛立时瞪的老大,随着他手势的起伏而上下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离开村子之前,曹吞去了从前与自己极为亲密的几户人家,想问一问关于那个女子的事。 “什么?村子里有人失踪?周围的几个有来往的村子也有人失踪?” 曹吞惊讶,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问一下,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意外收获,只是这些事情,为什么王叔竟不曾告诉自己? “是啊,就从半年前开始的,十里八乡的村子,像是约好了一样,不断的有人失踪。” 在曹吞的对面,一个质朴的乡下青年皱眉道,这就是王叔口中所说的那个“二蛋zi”。 “大概失踪了多少人?”曹吞语气低沉。 “现在都得有十三四个了?就我们知道的,附近四个村子失踪的人加在一起。”二蛋zi面有愁容。 “以前发生过这种事吗?毕竟这三峡两岸旁的群山太过原始,草木纵横,也许是有人走失了?”曹吞试探着问道。 “不会,大山里生长的人,在大山中行走,就跟鱼儿在水里游一样,每一棵树有几个开叉都知道,迷路是万万不会迷路的,”二蛋zi摆手,胸有成竹的开口,而后,他忽然皱起了眉头,挠挠头道,“不过,这种事情倒也不是没发生过,十几年来,周围的村落一直都会有人神秘失踪,但大多只有一两个,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多人一起失踪的。” 曹吞想了一想,而后皱眉道:“失踪的人,都有什么相同的特征么?” 二蛋zi闻言,脸色大变,他抬起右手,挡住右侧的脸,而后凑近了曹吞,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曹大哥,你真不愧是卫兵,还真让你猜着了。” “什么?” “那些失踪的人,好像都是有‘巫神血脉’的人!” “巫神血脉?巫神?” “是啊,是我们巴人的始祖,巫神,千百年来一直庇护巴蜀之地的神,巫神。” 曹吞心头砰砰直跳,暗想:“巫神也出来了!” 二蛋zi接着道:“曹大哥,你知道巫神不?” 曹吞摇头,示意他快点说。 二蛋zi难得有机会这样跟人说话,他平日里为人憨憨傻傻,几时能有人指望从他这里知道什么事?是以此时颇为得意的开口道:“巫神的道场,就在巫山之上,巫山有十二峰,乃是巫神的十二具化身。巫山上还有一座巫神台,乃是巫神得道之处。” “巫神台?”曹吞心头一跳,这玩意儿他听过,“巴人用沉香木和青铜筑成的,用以祭祀天地的高台?”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是有历史记载的,是考古学家根据古籍推演出来的。” 曹吞讪讪的道,这是他当初为了调查秦汉大墓,上网疯狂查资料时看到的。 “不错,是有,巴蜀之地共有十二座巫神台,巫山上的最大,其他的,散步在巴蜀各处,是巫神用来镇压邪祟的神物,只是现在不知为何,巫神的血脉被掳走,巫神台也没有出手相助。” 曹吞微微点头,而后问道:“真有巫神血脉?那是什么?” “在巴蜀之地,孩子一生下来,就要‘试血’,如果孩子的血能够祛除邪祟,那就是巫神的血脉。” 曹吞听的心里直嘀咕,而后,他奇怪的看了二蛋zi一眼,问道:“二子,你今年多大了?” “我?我十八啊。” “你才十八,十几年前的事,你是咋知道的?” “啊,曹哥,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本来巫神的事是不能告诉外人的,但你是村子的大恩人,我就告诉你了,希望对你查案能有帮助,接下来我告诉你的这件事,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否则,我爹要知道,会把我皮扒了的。”二蛋zi贼眉鼠眼的看看四周,而后神秘兮兮的对曹吞低语。 “什么事?”曹吞心头一跳,看他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由问道。 “其实,十几年前的事,谁还记得?但是,有人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有一次,我在东山坳子那边,碰见一个人,那人一身黄衣,生的很是奇特,脸很长,眼很大,头上还有一个肉瘤,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低头扒拉着草,像是在找什么,我一过去,他立刻抬头看着我,当时我被他吓了一跳,我就问他,你是什么人?你在找什么?那人就跟我说,他是在找那些失踪的人的线索,那时候我还只有四五岁,就问他什么失踪的人,他就跟我说了,十几年来,群山之中的村落里,一直有人在神秘失踪的事情。” “后来了?” “最怪的地方就在这里,那人跟我说完话,我就感到一阵困倦,想要睡觉,后来我大概就睡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家里的草垛里,天已中了,父亲正在找我,我应了一声,他就把我拉出去,狠狠的踹了我两脚,怪我贪玩,我就告诉他我碰到的事情,哪知道,我一说那人的模样,我父亲就跟……就跟发了疯似的,脸色大变,他转身就从树上拽下来一根小树条zi,怒气冲冲的抽我,一面抽,一面还说一些我不懂的话。” 曹吞正听的目瞪口呆,二愣子忽然停在关键时刻,他不由得问道:“什么话?” 二愣子摇摇头道,而后又郑重道:“曹哥,你是好人,我不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确信我见过那样一个人,但是我父亲却怎么也不信,当时他一边抽我,一边骂我小兔崽子,说我不知好歹,为了躲打胡乱扯谎,会触怒上天。我哭着说我没胡说,他就更生气了,手上加力的同时,嘴上又说,长江里的龙王死了有七八十年,哪里还能容你看到?!曹哥,你说这不是好笑吗?这世上怎么会真有龙王了?我虽然只上过小学,却也知道这世上是没有那种东西的,曹哥,但是那天上午我看到的事情却是千真万确的,想来是我父亲听信了什么传说,误以为那是龙王。” 曹吞点头道:“不错,这世上怎么会有龙王这种东西了?不过在长江边上,这种话还是要少说,免得晦气,一不小心得了水逆,那就糟了,好了,二蛋zi,你能告诉我,你在哪碰见那个人的吗?” 二蛋zi摇头,声称自己回来之后只记得那个黄衣人说的话,至于在哪里遇见他的,却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 曹吞起身,伸个懒腰,而后脸上露出那种兴奋的,似乎就要大干一场的神色,问道:“二子!快告诉我,最近一次失踪的人是谁吗,住在哪里!” 他决定先把王叔说的那个女人的事放一放。 “那人也姓曹,跟你还是本家,叫什么不知道,但有个诨名,叫二麻子,我听说,他是家里的独子,他父亲老来得子,当初欢喜的不得了,如今那老人整日以泪洗面,曹哥,你要是帮他把儿子找回来,那就是一件大善事。” 第二百八十八章 曹吞闻言,点头道:“群山之中有人作乱,欺负你们这些淳朴的乡民,我但有一丝机会,也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神秘女子半年前才出现,大摇大摆的在群山之间走动,想来不会与十几年一直隐藏在大山深处的这伙人有什么勾搭,那这就是两伙人。那个疑似是龙的人了?他既然在调查失踪人口,那么想必与大山深处的那伙人也没有关系,那么现在就是三股势力……” 一路上,曹吞纵横在群山之中,脚下飞奔的同时,脑子也飞快的转动着,思索着。 三峡两旁的群山,自来以“虎啸猿啼”著称于世,大抵是江水所过之处,免不了草木茂盛,草木一多,更免不了精怪横行。曹吞一路走过,但见草木狼林,横遮竖挡,每一棵几乎都是长得歪七扭八,若不是他能够借力腾空,几乎寸步难行。 山行路远,却也架不住曹吞劲力绵长,气息悠远,他顺着二蛋zi给他指的方向,穿过树林,顺着一条小溪,来到另一个群山中的村落。 三峡两岸群山中村落的样子,大抵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自树林中拣选平坦的地势,伐去树木,建起房屋。 群山之中多狼虫虎豹,是以这些村落中的房屋大多凑在一起,相互之间绝少缝隙,门前一条大路通向挨家挨户,使村子如同堡垒一般,给住在其中的村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仿佛只要大家凑在一起,便能够抵御住冥冥中的威胁。 在大路边上,一个四十来岁,体格健壮的汉子正凝着警惕的目光审视着曹吞,这是当地自古流传下来的习俗——各家轮流派出一名青壮“放哨”,防止野兽袭击村落 曹吞与那汉子目光一对,不由的眉头一皱,但见那汉子英武的面庞上,隐隐有些青紫之色,显然是被人大力殴打所致。 “站住,你是什么人?” 见曹吞来到近前,那汉子喝问道。 “鄙人曹吞,曾在邻村当过一段时间的治安官,正追查一桩重案,听说你们这里有人失踪,我特地来了解一下情况。” 曹吞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消除对方的戒心,他已经看出来,对面的这个男人情绪很不稳定,心情激动,像是随时要爆发出来一样,显然,这与他脸上的伤痕脱不开关系。 那汉子听了,微微一怔,而后仔细的上下打量曹吞一番,放松下来,笑道:“曹警官?你就是赶跑了邻村村长的那个曹警官,久仰大名!” 曹吞点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哪里能是小事,这件事,可是传遍了十里八乡,这三峡两岸群山中的巴人,哪个不晓得曹警官的名?为了这件事,可是足足有十几个村长被抓进去了!” 那汉子一脸敬佩的开口道。 “没想到我在这里有这么大的名声!” 曹吞先是愕然,而后自嘲一句,关于那件事的后续,他作为当事人,自然接到过详细的报告,但能在群山之中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以至于自己变得人尽皆知,这实在是他没想到的。 “曹警官,你刚才说,要来了解一下曹老汉家的情况,来来来,我带你去。” 汉子变得热心起来。 曹吞跟在大汉身后,问道:“大哥,冒昧的问一句,你脸上的这个伤……” 大汉也不避讳,苦笑道:“嗨,别提了,前几天出去看马戏,遇见几个仇人,发生了一点儿小冲突,这不,挂了彩了。” 曹吞奇道:“马戏?这边还有马戏看?” 那大汉摸摸脸上的淤青,笑道:“就在上游的大平村,有个金彪,他年轻时走出大山,在甘凉道上学了本事,惯会伏狮弄象,就组建了一个马戏团,日子是一天天的发了起来,他就一年中来这里玩上几次,给大家伙看。” 曹吞道:“原来如此。” “其实看马戏,倒还是其次,像我这么大的人,谁看不腻那个?就只有小孩,一听说马戏团来了,嚷嚷着就要去看。只是金彪是个大善人,他在外面挣了钱,就回来接济咱们这些穷人,他曾放出话来,每次一回来,就将各家生了重病的又没钱治的人,带去城里,好生的医治,至于费用,他一人全出,又有那些个家中破财,亦或者孤苦伶仃的,他都代为接济,是以大家伙感恩他的好,他一回来,人人都去捧他的场。” 曹吞露出佩服的神色,道:“原来是个不忘本的好汉子。” 那大汉笑着竖起大拇指,道:“那是,金彪跟曹警官一样,都是这个。” “我哪里比得上他这样的好人,”曹吞摇头,而后继续问道,“既然这金先生面子这么大,谁又敢在他的地盘上闹事,将大哥你打成这样?” “嗨,还不是半年前来的那臭婆娘?”大汉唾了一口,愤愤的道。 曹吞心头一跳,暗道果然,装作吃惊的样子,趁热打铁的问道:“是个女的?” 他这样一问,那大汉的脸上顿时显出窘迫的神情来:“是啊,是个女的,天知道世上怎么有这么大劲的女人,她一抬手,我就睡地上起不来了……” 曹吞更加惊讶:“有这样的事,那我一定要去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能打翻一个男子,说不定,这人与我追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那大汉闻言,眼神里露出惊喜的神色:“曹警官,这伙人来历不明,整日里又鬼鬼祟祟的,定然不是好人!” 曹吞心里暗笑,只想:“这伙人来历不明自然是真的,但鬼鬼祟祟恐怕就称不上了,这大汉看起来憨厚老实,这时候也不免要说几句误导别人的话,期望借我的手来解恨。只是人心如此,倒也不必苛责,我若与他身份调换,只怕还不如他。” 他就顺势往下讯问,发现关于那个女子,这大汉所知道的,与王叔所说的并无出入。 “到了,便在这里,”二人说着话,来到一个低矮的瓦屋前,那大汉立在檐下,敲了敲门,向里面道,“曹老爹,打开了门来。” 大汉声音洪亮,喊声传出了老远,但过了良久,屋子里却无人应答,大汉转过身来,向曹吞道:“难道不在?不应该呀,今天也没见他出去……” 曹吞皱眉,他是修士,六识超出普通人许多,早已听出屋里有一个那种老年人所特有的呼吸声,短短的,似有似无的,想来就是大汉口中的“曹老爹”所发。 便在此时,屋子里传来一个微弱而低沉的苍老声音:“是谁呀?” 那大汉道:“是我,小三子。” 屋子里传来一阵木头椅子拖动的声音,紧接着,门打开了,曹吞借着屋檐下白亮的天光一看,不由得心中一紧。 这个老者的年龄已在八十岁上,他身形佝偻,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拄着一根颤巍巍的拐杖,似乎随时都会扑倒在地,他头发苍白,乱糟糟的,似乎好久不曾打理过,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的坎肩宽大无比,几乎要整个滑落下去,一双黑乎乎的鞋子,上面脏满了残留的呕吐物。 “他像是在等死。” 看着眼前这个许久不曾打理过自己的老人,蓦的,曹吞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曹老爹,你这是……你多少天没从床上爬起来了?可吃饭了么?” 大汉上下打量那老人一遍,而后急切的问道,语气之中充溢着关切之情。 “我没事,人老了,不想起来走动……这位是?” 老人没有回答大汉,他眯着眼睛,看向曹吞,费力的开口。 大汉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他指着曹吞道:“这位是曹警官……” “警官?”老人暮气沉沉的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光芒,而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眼泪突兀的流下,哭诉道,“警官,你是为了我那苦命的孩儿而来吗?” “啪啦” 拐杖被老人扔到地上,他颤抖着,身子竭力的向前,就要跪伏下去。 看着老人那苍老的面庞上缓缓流落的浑浊的泪水,曹吞蓦的感到一阵眩晕,在这一刻,他的思绪穿过千山万水,来到另外两个许久不曾见到的老人身上。他伸手托住老人,体内一股灵气顺着指尖一直传到老人体内,顿时,老人那双暮气沉沉的眸子亮了一些,面庞也红润了许多。 “警官……” 老人颤抖着抹了把眼泪,想说什么却又哽住了。 曹吞道:“老人家,我就是为了您儿子的事来的,请您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寻找他的。你能跟我说说具体的情况吗?” 老人先是重重的点头,而后又一脸愕然,局促道:“什么情况?” 一旁的大汉此时道:“二位,还是进去说,站在门外,说话也不方便。” 老人赶忙道:“对,对,对,警官,您快进来……” 曹吞摇头道:“事情发生还没到四十八小时,不幸也许还没有发生,我问清楚情况,立刻就去找他,老人家,你想想,你儿子失踪那天,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做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话?他每天都说奇怪的话,警官,不是我迷信,我告诉你,我儿子有巫神血脉……” “曹老爹!” 一旁的大汉惊呼一声,似乎没想过这一层,此时惊觉,不愿让老人继续说下去。 “大哥,人命关天,没什么好瞒的,不就是巫神血脉么,我也了解一些,”曹吞平和的开口,而后鼓励老人,“老人家,你接着说,没事的。” 那大汉闻言,讪讪的闭口不语。 “啊,那我说了,我儿子,他有巫神的血脉,常常会说些什么神魔小鬼之类的胡话,只是半年前,那个女子来了一趟后,我儿子性情大变。” “又是那个女子?” 曹吞皱眉,心中起了一丝杀意。 “警官,我就说那女的不是好人!鬼鬼祟祟的,说不定二麻子就是被她弄没了……” 大汉闻言,先是差点没蹦起来,兴奋的指责那女子,但真说到实在的罪行时,他却又讪讪的住了口。 这样的事情,哪怕他对那女子再心有不满,也不敢随意栽赃。 老人接着道:“那女子走后,我儿子似乎发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他再不说哪里有邪祟,怎么能祛除,而是罕见的拿起了农具,做起了农活,哎呀,这在从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怎么?你儿子平时不务农么?” 曹吞问道,有些不能理解,要知道在这群山之中,各家开了梯田,每个季度都要耕种,否则便糊不上口。 “这……” 老人讷讷的,不知怎么开口。 “嗨,你是不知道,他儿子是巫神的血脉,体内流淌着巴人始祖的血,在我们这里地位尊崇,是不用做农活的,平日里都是我们养着他。” 那大汉开口为曹吞解释,言语中颇有些不客气。 曹吞点头,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 “啊呀,小三儿,从前我那孩儿不懂事,多蒙你们担待,我老汉在这里给他赔礼道歉,他现在生死不知……” 那大汉挥挥手:“别说了,我们也不怪他,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人没事,比啥都重要。” 老人再三感谢,而后看向曹吞。 “嗯,拿起了农具做活……,性情大变,”曹吞微微沉吟,半晌,他开口道,“还有别的什么情况吗?” “别的,就没了……”说完这句话,老人的脸上蓦的显出一种极为悲苦的表情,像是心中有什么积郁已久的悲痛,却偏偏说不出来一般。 曹吞心头一跳,道:“老人家,要是还有什么情况,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老人脸上的表情一闪而没,旋即摇头道:“没了。” 曹吞点头,而后向那大汉告辞。 那大汉道:“这就完了?” 曹吞道:“情况就是这样,现在也没有条件做深入调查,我得赶快去找人。” “去哪儿找?昨天一天儿,大伙将这山里都翻遍了。” 曹吞摇头,再度告辞,而后转身离去。 那老者在他身后久久驻足,待他的身形即将转过大路尽头,老者用尽全身力气开口道:“警官……请你……一定,将我那苦命的孩儿带回来。” 大汉在他身旁,看着曹吞头也不回的背影,嘟哝道:“别是个浪得虚名之辈才好。” 曹吞转过路口,远远的听见那老者的话,不由得叹息道:“你自己都不想找回自己的孩子,为某些事刻意隐瞒,我又能怎么办了?” 他确信,老人的那个表情,代表着他隐瞒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不过,爱子心切,倒是真的,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今日我便施展手段,看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刷!” 来到一个无人之处,曹吞伸中指,在虚空中连连刻画,但见光华流转之处,一张符篆立时成型。 “圆光符,可自行捕捉冥冥之中‘过去’的轨迹,借此还原某件事的经过,是符篆中最为大名鼎鼎的存在,民国时期曾一度被骗子们奉为行骗的最高手段。” 看着眼前这张大名鼎鼎的符篆,曹吞不由的深吸一口气,而后,他伸指将那符篆弹向高天,喝一声“去”,脑海中想着方才那老者的屋子,那符篆放毫光,电也似的冲向那里。 与此同时,曹吞张开手掌,但见一个巴掌大小的水幕横在手上,他深吸一口气,喝一声“着”,那水幕晃动起来,从中显出二麻子失踪时的场景。 正午,火热的阳光,从原始丛林高低不一的的植物层中,错落有致的洒将下去。 夏季六月天时,正当少阳将去,老阳新生,世间万物一派生发繁荣,此时的原始丛林,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但曹吞却丝毫也感受不到这原始丛林万物生发的静美之态,此刻,他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手掌上的那一块水幕。 追溯过去,委实是一件逆天之事,冥冥之中的轨迹一直在推动着事物向前发展,如果身处轨迹之外的人不能在它发生的时候注意到它,而在它发生之后再想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只能从一直在变化的、千头万绪的轨迹之中艰难的还原它。 圆光术则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这是上古一位精研“轨迹”的“法”的高人发明的符篆,只需使用者集中精神,默默冥想,符篆本身的“法”就会自动完美还原所有的轨迹,重现当时的情景,这种符篆的制作方法,早已在人间失传,各大派能拿出的符篆成品,都是积年已久的陈货,曹吞能够从《茅山符咒全集》中学到这符篆的画法,不得不说是莫大的造化。 水幕轻轻的波动,随着曹吞精气神的节节攀高,两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浮现。 “给我现!” 曹吞低喝,精气神攀到一个最高点,周身爆发出刺目的神芒,整个人犹如一座烈焰熊熊的火炉般炽热、耀眼。 水幕中的人影越发清晰,隐约可看见其中一个满脸麻子,料来便是那所谓的巫神血脉“二麻子”。 曹吞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曹老爹流淌着浑浊的老泪的模样。 “轰!” 蓦的,曹吞头顶浮现出早先淬炼的那三道白光,其大如线,盘旋着在曹吞顶门之上卷成一个花骨朵的形状,这一刻,曹吞的精气神再度攀高,便好似在火炉之中加了一把天火,那些神芒几乎要穿破他的皮肤喷薄而出! “喝!” 曹吞低喝,心底蓦的感到一阵恐怖,只为那圆光术消耗太大,导致他已经在超负荷强行拔高自己的精气神,倘若那神芒真个透体而出,他便会立时被炸成碎尸! 终于,水幕上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借着六月明亮的天光,曹吞定睛一看,但见一大片的梯田,绿的沁人心脾,悦人眼目,其中站着一个男子,不怎么熟练的挥舞着锄头,正在地里锄草。过了一时,但见天光一暗,漫天乌云遮住太阳,周遭顿时变得昏暗起来,四下里又起了狂风,只刮的千树摇晃,万叶沙沙,飞沙走石,煞是骇人。 曹吞皱眉,心头有些沉重,暗想,这是凑巧?还是人为?若是因为某个人的登场而出现这种情形,那这个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仿佛是为了印证曹吞心中所想,下一刻,水幕之中,昏暗的天地里,自梯田下缓缓走来一个中年男子,这人一身黄衣,头戴方巾,脚蹬虎头鞋,身形高大,方头阔口,顾盼自雄,看来便知英雄了得。他走的极是缓慢,但每一步落下,都能发出极大的“咚咚”声,摄人心魄。那二麻子彼时正惊慌,叫这声音锤在心上,登时心神失守,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 曹吞凝眉,将那中年男子的相貌记下,他已有预感,此人必将是不世大敌! 中年男子一步步的向前走去,渐渐的逼近了二麻子坐的地方,他一双眸子里无悲无喜,看着二麻子的眼神就像是猛虎看待绵羊一般。 “嗯?” 蓦的,这猛虎停下了脚步,他眉头微挑,低头看向脚下的泥土。 几只毛茸茸的大手,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脚。 “请神术?又何必令远祖的英灵不得安息!” 猛虎轻叹,颇有些感慨。 “你也配说远祖二字!” 对面,二麻子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满脸悲愤,再没有一丝惊慌的神色,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的野草中拎出了一个小桶,里面满盛着不知是什么的血液,向着中年男子劈头盖脸的泼了过去。 “还是这老一套,你们这些过时的血脉,落魄的废人,血液中的法则碎片,只教给你们这些无聊的东西么?请神、泼血,江湖骗子才搞这些。” 中年男子不急不慢的开口,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桶血液泼了过来,他不闪不避,任由自己被泼了个满头满脸。 他高大的身形,配上满身的鲜血,在昏暗的天空下昂然而立,便好似一尊魔神一般。 二麻子不由得退了两步,面对这样的一个不可抗拒的敌人,尽管他准备充分,此刻也不禁生出一种无力感。 污血滴落在青碧的梯田上,青碧与鲜红交织,煞是惊心。 “你为什么不躲?” “我每次都不躲,”中年男子道,“我非但不躲,而且还任由这些手把我的脚踝给勒青了,勒紫了。” 二麻子默然,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不问问为什么嘛?”中年男子似乎很有兴趣告诉二麻子这是为什么,“因为每次我对你这样的人出手,心里总充满了一种负罪感,就好像对自己的亲人下手一样,痛苦与狼狈,能够稍稍的减轻这样的负罪感。” “呸!”二麻子唾了一口,“你不配,你这叛徒!” 中年男子不为所动:“你还算不错,在巫神血脉里,算是比较厉害的了。” “什么?” 不知何时,中年男子掌控了谈话。 “我打听过你,他们都说你好吃懒做,整天游手好闲,还要靠你那年迈的老父亲供养着,”中年男子饶有兴致的开口道,“我原本以为,你这样的人,意志力一定不会太坚定,可我错了,你请的这个英灵,劲力大的吓人,是我这些年里,见过最厉害的了。” “你认识我身边的人?” “嗯。” 中年男子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他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空,脸色有些疑惑,但随即就满不在乎的继续道:“然而即便你是巫神血脉中觉醒的较为厉害的那一个,又能怎样了?巫神都死了,血脉之力都干枯了,你我这样的人,也就是残废,是残次品,本不该来到这世上。” “你……” 二麻子似乎想要反驳,但高天上的一个炸雷打断了他,一道刺目的电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了下来! 惊变陡生,二麻子措手不及,抱头一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山石被打碎了,而后是一阵噼里啪啦之声,而后又只有呼呼的风声,他抬头一看,但见电光已然散去,前方,那魔神般的中年男子昂然而立,他的头发直立着,面庞漆黑,看来有些好笑。 但二麻子却笑不出来。 他非但笑不出来,反而流下了眼泪。 他抬头,看向那越加浓厚的乌云、乌云镶起的红边、落下的漫天血雨,耳听着一阵阵怒号的狂风,他竟忽然感到一阵暖意。 他朝着南方跪伏下去,脸色崇敬的拜了几拜。 “祖先在上……” 喃喃的话语之中,饱蕴了多少莫名的感情,或许只有对面那个人知道。 “我得说,我实在低估了你,原来你请出的这个神,竟是真的巫神。” “是谁了?杜宇?蚕丛?到底成神的是谁了……” 中年男子低语,抬头看向漫天血雨,脸上没有一丝畏惧的神色。 他先前执着一杆长枪,正是那长枪为他抵住了雷霆一击,此时,面对漫天血雨,他像个多宝童子一般,又自怀中取出了一卷羊皮纸,向天上一抛。 “嗡”的一声轻响。羊皮纸微微抖动,震散了漫天血雨。 “刷” 羊皮纸飞回,被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做完这一切,他俯下身,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些毛茸大手,小心翼翼的将他们一一分开,而后不知念了什么咒语,虚空中传来一声不甘的低吼,那些大手剧烈的颤抖着,似乎在竭力抵抗着什么。 中年男子露出了罕见的笑容:“我也是你的血脉,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那大手终于消散在了虚空中。 二麻子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虔诚的匍匐在地,恨不得把自己的头迈进土里,乌云渐渐的散去了,冥冥中的某个存在也终于退去了,此时的他,拿什么来对付眼前的猛虎了?但他似乎将那猛虎当成了一棵草,他跪拜着,祈祷着,深信下一刻就会有一只从天而降的大手把猛虎拍死。 曹吞一边看,一边在心中默默的梳理着事情的经过、所有的信息流,最让他吃惊的,当然是中年男子说的那句“你请出的这个神,竟是真正的巫神”。 难道那个传说竟是真的,千百年来,巫神一直在守护着巴人一脉?方才震雷发电,挥洒漫天血雨阻止中年男子的那个冥冥中的存在,真的是巴人的始祖“巫神”么?中年男子为什么说他死了?他又怎么能跨越漫长的时间长河,来保护自己的血脉后人了?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个疑问,都似乎都牵涉到巴蜀之地的重大秘密,只要能解开一个,便能揭开巴蜀之地一角神秘的面纱。 顺着二麻子磕头的方向看向南方,他此时身处西陵峡中部,再往南,依次是巫峡和瞿塘峡,巫峡?他想到了二愣子说的那座“巫神台”。 事实上,谁也不知道,就在二麻子虔诚的跪拜之时,巫山之上的那座巫神台曾经剧烈的颤抖着,发出道道神芒,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中飞出一般,但最终却被高山之上的一个翩翩雕像给镇压了下去。 “跟我走,看在你唤出始祖的份上,我不杀你。” 二麻子的祈祷终于无用,中年男子等了好一会儿,他似乎自信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能应付,但最终他期待的某些事到底是不曾发生,于是他对趴伏在地上的二麻子“好言相劝”起来。 二麻子转过头,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浑身颤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把他们……都杀了?” “当然,血脉中的秘密被研究透彻了,养着也没用,就杀掉咯,我可没有那么多闲钱,养活一群废物。” 中年男子满不在乎道。 二麻子把牙齿咬的格格作响,他脸上的每一个麻子都在发出愤怒的呐喊:“混蛋!” “不要声嘶力竭了,跟我走,我说了不会杀你,你的血脉看起来很是特殊。” “我恨啊!” 最终,二麻子泪流满面,他猛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脖颈上抹去! “好家伙,你倒是我见过最硬气的。” 中年男子低呼一声,他话音未落,人已到了二麻子一旁,说时迟那时快,锋利的刀刃堪堪割破二麻子脖颈的皮肉,中年男子立起剑眉,伸左手食指一弹,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那短刀被弹开,便在此时,中年男子神色大变! 曹吞瞪大了眼,眼睁睁的看着虚空中凭空出现另一个黄衣男子,这人面容极其丑陋,一张马脸,鼻子扁平,死鱼眼瞪的大大的,头上还锦上添花的长了一个大肉瘤子。 “是他!” 曹吞惊呼,想起了二愣子说的那个人。 黄衣人第二如鬼魅般显出身形,大力拍出一掌印在中年男子后心。 中年男子整个人被这一掌拍的离地而起,身不由主的撞向二麻子,同时,他“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全喷在二麻子的脸上。 二麻子神色激动,脸上的每一个麻子都被那鲜血滋润的神采飞扬,他右手死死的箍住中年男子,左手扬起短刀,狠狠的插向中年男子的心脏! “当!” 短刀撞在中年男子的内甲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二麻子一愣,旋即发疯似的抽刀,再度砍向中年男子的脖颈。 曹吞见那短刀先前还不过是一把杀猪剔骨的凡刀,此时却泛起了滢滢的青光,看来便知锋锐无匹,不由得面庞抽搐,自语道:“心是魂之所居,头是六阳之首,这要是叫他砍实一刀,任你神仙佛魔,没有不死的份儿!” “咔嚓” 出乎曹吞意料的是,那短刀虽是法器,与那中年男子的内甲一撞,内部神则尽碎,刀体上也有了许多裂纹,此时砍在中年男子脖颈之上,非但没有见血,反而自己先碎了。 “妈的,这厮是个多宝童子!” 曹吞在心里一锤定音。 “给外族当狗腿子,他们给你的好处还真不少!” 黄衣男子低喝,所谓下手不容情,容情不下手,他一掌得手,第二掌立时顺着第一掌的劲力排山倒海的杀到,中年男子身着宝衣,能够抵挡锋锐之器的袭杀,却到底不能抵挡这无形无影的庞大劲力,只听他怒吼一声“去你ma的小龙神!”,旋即再度被拍飞。 中年男子人在空中,已感到体内一阵剧痛,心知五脏六腑已被震碎不少,若再不离去,恐怕命在旦夕,当下强忍疼痛,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一脚将二麻子蹬的吐血倒飞而出的同时,右手一扬,已然握了一杆乌金长枪,反手一格,枪尖如毒龙一般,带着无尽的肃杀之气,与黄衣男子再度叠加前两掌劲力的第三掌轰在一处。 “这是,波纹之力的运用,这黄衣男子果然与长江脱不开干系!” 曹吞看着两人争斗,只觉得黄衣男子那种叠加的力道很是熟悉,此刻终于认了出来。 “砰!” 一声巨响,黄衣男子自出场以来便携裹的一往无前的气势,此刻终于被那杆长枪给生生止住,他一连倒退了七八步,只觉得双臂发麻,一直延续到胸口,不由得暗暗心惊。 中年男子法宝虽强,终究是重伤之体,体内灵力混乱,无以为继,再度被震得吐出一大口血,双眼微微无神,似乎油尽灯枯,但他借了这一震之力,整个人倒飞而出,在空中摸出那卷羊皮纸,无力的望天一抛,而后整个人便闭上了双眼。 “刷” 那羊皮纸极有灵性,在空中化为一张飞毯,像个裹尸布一样,将中年男子团团裹住,就往东面飞去。 “哪里走!” 黄衣男子大喝一声,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将重伤昏迷的二麻子提在手中,而后几个纵跃,向东方追去。 但那魔毯在空中飞,哪里是他能追的上的?不一时,几人的身影都散去,圆光术的水幕便“波”的一声破裂了。 水幕炸裂,像是一块漂亮的液晶屏幕从十八层楼上摔下来一样,碎成一个个微小的光粒,在天光下一阵闪烁,凝成“谢谢使用”四个大字,而后烟消云散。 曹吞脸色一黑,忍不住对着空气狂踹了一顿,像是那里有某个人一般。 而后他就长出了一口气,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轰然落下,他几乎忍不住现在就回去告诉曹老爹,你的儿子没有性命危险,他被一个叫小龙神的人救走了。 但想到自己如果真这么说,该怎么面对曹老爹怀疑的目光了?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一个神经病了? 他无奈的摊了摊手,转身向着二愣子家里走去。 “二子,你知道哪里还有身怀巫神血脉的人吗?” “什么?” 二愣子愣住了,对于曹吞的去而复返,他丝毫没有惊奇,因为他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懒得去问一句为什么。 “我说,你知道哪里还有人有巫神血脉?” 曹吞语气平和的开口,很有耐心。 “问这个干啥?” 罕见的,这一次二愣子问了原因,他看看四周,露出了那种神经过敏的人所特有的恐惧表情,似乎这个话题让他很不安。 曹吞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而后道:“你钓过鱼吗?” “当然,俺家就在长江边上,还能没钓过鱼?” 二愣子有点儿不服气,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曹吞摸摸鼻子,察觉到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点蠢,所幸他脸皮很厚,又道:“我要拿一个巫神血脉去钓鱼。” “钓鱼?钓什么鱼?”二愣子愣住了,而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了很郑重的表情开口道,“你要钓那个一直对巫神血脉下手的人?” “你怎么知道?” “你上午刚出去,下午就回来问这个,还能是为什么?” “二子,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楞。” “那是当然,毕竟,我也是巫神血脉啊。” 二愣子得意洋洋的开口,语出惊人。 “咦?” 曹吞惊讶,而后仔细的打量二愣子,笑道:“愣子,刚说你不楞,现在你就愣了起来,你怎么会有巫神血脉?” 第二百九十章 二愣子并不恼火,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极为重大的决心,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有,曹大哥,你拿我来钓鱼。” 曹吞见他说的认真,不由得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他回想了一下,而后问道:“不对,你不是说,每个孩子,一出生就要被检验是不是有巫神血脉吗?你要是有,早就被人知道了。” 二愣子露出无所谓的神色,笑道:“巴人对巫神血脉的检查,其实是在三岁之后,但我在三岁那年,还不会走路,周围的人都说我是个弱智,我父亲便不给我检验,大家也都赞同,都说,一个弱智,怎么能是巫神的血脉了?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曹吞默然,而后道:“那你怎么不将这件事告诉他们,我听说,巫神血脉地位尊贵,在村子里极有话语权,还不用劳动,你说出来,岂不吓死了他们?” 二愣子沉默良久,开口道:“说起来,十八年来,我一直为这件事深自后悔,一直到刚才,曹哥你告诉我要钓鱼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或许是我赎罪的唯一机会。” 曹吞皱眉道:“什么事让你如此内疚?” 二愣子脸上露出一种忏悔与悲悯并存的神色,开口道:“我小的时候,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这个能力的,是看见一只鬼在一个男人肩膀上趴着,那鬼湿淋淋的,身体肿大,我看了很是害怕,被吓得坐在地上,那个男子走过来,唾了我一口,说,死弱智。当时有很多人在场,他们都开心的大笑,我父亲在人群中,也只是无所谓的咕哝了一句。只有那个鬼,他看到我,似乎怕极了,生怕我给他一巴掌。但那时我也怕极了,心底也很怨恨,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谁知道,过了一天,那人出去打渔,沉船就死了,现在想来,他身上的鬼浑身湿淋淋的,自然是个水鬼,那人被水鬼缠上,死在水里,也是理所当然。只是我那时看到他身上有鬼,却不曾告诉他,以至于他命丧长江,从那以后,我便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想到倘若我跟别人说了我有巫神血脉,别人一定要想到这件事,他们若是怪我见死不救,那可如何是好?是以我便再不对人提我有巫神血脉的这件事了。” 他这一段话说的极慢,开始时语气还很沉稳,到后面终于再也忍不住,抖动着肩膀,漱漱的流下泪来。 曹吞无言,也不知该如何说,他一个大男人,原也不会安慰人,只能拍拍二愣子的肩膀,希望他能安心一些。 “曹哥,我……我是不是有罪,我见死不救……” 二愣子叫他一拍,眼泪流的更多,哽咽着开口道。 “那样的人,”曹吞对二愣子道,“救不救又有什么关系。” “真的吗?” 二愣子豁然抬起头来,看向曹吞,眼中迸发出别样的光彩。 十几年来,他深为这“见死不救”四字折磨,心底固然苦闷无比,而天性讷口少言的性格也叫他无处倾诉,这一份沉重的负担,长久的压在良知之上,便令世上最为聪慧之人,也难以索解,更何况他这样一个淳厚质朴的乡下人? 曹吞何许人也?是他心中的大英雄,为村子扳倒专横的村长的人,这一份“战绩”,对他这样一个自来深受村长威严的少年而言,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丰功伟绩”,是以此刻当他听见曹吞竟为自己的当初懦弱的行为辩解之时,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希望来。 “我说真的,这样的人,救了又能如何?还要让他欺侮你更多么?济人危难,救人水火的道德准则,我向来不放在心上,行事总不过凭心二字,我若想救一人,拼死便也救了,我若不想救一人,他便万般哀求,我也不看他一眼,一个人活在世上,对他而言,世界是什么了?是他看到的,听到的东西,是因为有他这个人,才有了他的这个世界,所以,这个人在心理上应该是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他的悲喜,不应该由这个世界来决定,他的善恶,也轮不到这个世界来评定,该由谁来评定?这个人自己的心,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应该凌驾在己身之上,这才是所谓‘健全的人格’,没有这样健全的人格,一切道德准则,都是空谈,所以,你没救那个人,证明你不想救那个人,既然你的心都不想救,你又为什么要为他感到愧疚了?我说的对不对?” 曹吞这一番话说的繁杂兀长,二愣子听完,神情几度变化,但见他一时双眉紧锁,一时却又眉开眼笑,如此半晌,他终于试探着开口道:“不对,曹哥,如果说我不想救他,那我为什么会感到愧疚了?” 曹吞一阵头大,先前那番话是他当年学犯罪心理学的时候自己悟出来的歪门邪道,他觉得正好适用于二愣子现在的状况,便拿来说了,没想到这二愣子一点儿也不楞,一点也不受他忽悠,一语点破了其中的关窍所在,但他哪里肯就此放弃,得知二愣子也是巫神血脉之后,曹吞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只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势必会在群山之中引起轰动,一个多年未被发现的巫神血脉,成为新闻的同时,必然要引来那个中年男子与他身后势力的窥探,那时,自己便可以顺藤摸瓜,所以二愣子这条线,他必定要抓在手中,开导二愣子,让他心甘情愿的配合自己,也就成了此时的重中之重。 他思维敏捷,这些念头只是在脑海中稍微一过便转了出来,但听他接着开口道:“很好,你觉得这很矛么?不,一点儿也不,我说的这个‘心’,它不是一个,而是有三个。” “三个?”二愣子有些狐疑,“曹哥,你不会是为了开导我,故意忽悠我,我告诉你,从前我的那些傻,都是我装出来的,我可真不傻。” 曹吞满头大汗,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他严厉的开口道:“我怎么会忽悠你了!我告诉你,人有三个心,一个是本我的心,一个是超我的心,一个是自我的心,你每天早上起床,是不是想起床又不想起床?这难道不矛盾吗?你每天去地里干活,是不是想干又不想干?这难道不矛盾吗?为什么会矛盾,就是因为这三个心的不能调和!你既不想救那个混蛋,他死了之后你又感到愧疚,这也是矛盾,这就跟你早上不想起床,白天不想下地干活一样,这是正常的,你懂不懂?!” 曹吞一边想,一边说,渐渐觉得思维顺畅,滔滔不绝起来。 “好像是……什么叫自我,什么叫超我?什么叫本我?” “你生下来,要吃饭,要睡觉,要睡女人,这个你,叫本我。但你能吃了睡睡了吃,去大街上随便拉个女人过来睡么?你不能,为什么不能,因为你知道,你作为二愣子这个人,你要受到诸多的约束,你敢去大街上拉女人睡觉,就有人能把你抓起来,这种基于你自己身份的对自己的约束,叫自我,还有了?你为什么会感到愧疚?是因为你在想象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你真的是个善良的人嘛?你扪心自问,真的想做一个善良的人?不一定?可你为什么还会这样想了?那就是你的超我在作祟,所谓超我,就是你内心深处崇高的道德准则,我这样说,你懂么?” 二愣子身在大山之中,哪里听到过这种自我本我超我的现代理论?他仔细思量曹吞说的话,结合自己平日里那些矛盾的过往,只觉得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是合拍,不由得哈哈大笑,拍起手来,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曹吞见他明白了一些,偷偷擦了擦汗,忽然明白自己当年犯罪心理学的老师的苦,讲述这种玄乎的道理,非但不容易说清楚,而且很容易被人误认为神棍,倘若不是在大学课堂上,当年的老师也不敢在别的地方说这种叫人似懂非懂的话! 就在这片刻,二愣子已然从拍手大笑变成手舞足蹈,他十几年的心结,一朝被打开,体内的巫神血脉蓬勃流转,激荡出种种神能的同时,还引来了冥冥中某个存在的关注。 便在此时,曹吞见他癫狂,心中一跳,赶忙去拉他,却叫他将手一甩,只觉得一股大力自对方手臂传来,犹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不由得吃了一惊,但他身为金丹修士,普通人的蛮力再大,又能奈何他怎地?当时使出新学的螺旋之力,那股沛然大力便如江水碰上漩涡一般,打着旋儿的被他化解了。 曹吞顺势抓住二愣子手腕,往后一拉,只觉得对方身体竟然自然而然的生出一股反弹之力,极是惊人,不由得使出波纹之力,力道发出,在二愣子的衣服上一扫而过,顺着他的皮肉往下,便如一张大网一般,顷刻间将他捆住,而后往后一带,将其拉的坐到凳子上,彼时二愣子清醒过来,惊呼一声,只道:“曹哥,对不起……没伤着你?我时常这样,只为藏着巫神血脉的力量不用,有时便如疯魔一般,只是今天不知怎地,这感觉来的极为突然,力气又格外的大,曹哥,没伤着你?” “事已至此,有些事我也不愿对你藏着掖着,”感觉到二愣子的神异,曹吞决定对他坦白一切,他将自己修士的身份和盘托出,而后将在先前自己使圆光术的见闻也告诉了二愣子,最后道,“群山之中,隐约在发生一件极为恐怖的大事,既然叫我撞上,我便不能不管,二愣子,你是想置身事外,还是来陪我赌一赌?” 二愣子瞪大了眼,只为他先前见心明性,体内的巫神血脉一度沸腾,便不有自主的做疯魔状,此刻心绪未宁,又听曹吞如此说法,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巴,指着曹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曹吞默然,微微点头,表示自己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让他自己选择。当然,如果二愣子真的懦弱,不愿以身犯险,那他也不介意用一点儿特殊手段,总之,让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重庆到三斗坪之间这六百里连山中找人,那是不可能的,他能做的,就是把鱼饵放好,坐等鱼儿上钩。 良久,二愣子脸色忽然变得极其肃穆,他闭上眼,而后再度睁开,道:“曹哥,我说了,这就是我赎罪的时候!不管你说的那个中年男子有多么强大,我……大不了一死而已!” 曹吞笑了,点点头道:“没事,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是绝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第二天,曹吞开始着手准备陷阱,他让二愣子拿着符篆,跑到村子中间,癫狂的大喊着自己忽然觉醒了,自己拥有巫神最纯正的血脉。村子里的人都被惊动了,许多人跑出来观看,对于这个大家一贯以“愣子”称呼的孩子,除了王叔与王阿姨愿意给出一点儿怜悯之心外,绝大多数人都怀抱着鄙夷与厌恶的心态。 二愣子的父亲气的浑身发抖,他拿出家里的镰刀,在门口的白桦树上砍下长长的一节树条,在空气中挥舞的呼呼作响,冲向人群之中。人群一瞬间沸腾了,夏日的空气在这一刻燥热到顶点,人们喊着他父亲的名字,嚷嚷着叫他教训这个愣子。 但他们下一刻就安静下来,一个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二愣子一掌将面前一块几百斤重的石碾子打的粉碎,看着他的父亲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几个小时之后,这充满戏剧性的一幕成功传向远方,那些凑巧在村子里做客的远来人,大肆的宣扬二愣子的神力、他劈碎石头时头顶放出的红光,以及他随手在一个老人的肩头一拍,就治好了他陈年的关节炎。 在人们的印象之中,从来没有一个“巫神血脉”能够拥有这样的伟力,在这偏僻落后的群山之中,一直盘旋着不肯离去的迷信彻底的在人们心中复活了,这些人高喊着巫神在上的口号,斟酌盘算着带上不算多却又不算少的钱财,来到村子里围观二愣子表演神力,而后趴在他的脚下,希望他能够治疗自己的沉疴,最后满足的扬长而去,成为下一个神迹的宣传者。 二愣子俨然成为巫神在人间行走的代表,就连每个村落德高望重的村长也来向他请教一些事情,而他那敏捷的思维,奇异的血脉,以及冥冥之中某位存在的眷顾,总令他能够对答如流,说出让人心中折服的答案,一夜之间,他几乎有了古时候部落首领的风范,而巴民们也没有辜负他的风范,他们用最名贵的沉香木做成冠冕,从巫山上取来了古老的红袍金衣,以及一个纵目的青铜面具,将二愣子推举为群山中的“赦免”,而后将他请进了坛子岭上,一座自古流传下来的,象征着巫神权威的石洞中居住。 依照曹吞的计划,二愣子在石洞旁挂起了横幅,上面写有“祛四海沉疴,解八方疑难”的字样,为的是引人耳目,消除“大鱼”的戒心,同时,曹吞给二愣子编了一套说辞,让他不管什么可可疑的人来问,都按这个说法回答。 “这样真的能钓来大鱼吗?我觉得暗中的人一定会害怕,不敢动手。” “大鱼可不止一条啊,还有半年前来的那个女子,还有赶尸老魔与宝莲灯一伙人,还有那个小龙神……” “打住!曹哥,这么多人,咱们应付的过来吗?” “无妨,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你把他们都往一个地方引,让他们先去自相残杀去。” “他们能信我的话吗?” “没事,篝火狐鸣,鱼腹藏书,两千多年前,咱老祖宗就会玩封建迷信这一套,咱还能不会,你放心,这次,我就要用封建迷信的这一套来对付这些活在迷信世界里的人!” 二愣子有些无言,不知为何,他总是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安。 “我没想过,”曹吞摩挲着那些经年久远的石凳,不无感慨的向二愣子开口,“你居然这么有领袖风范,这样发展下去,我们几乎不用钓鱼,只要你一句话,就能发动群众的力量,把那些家伙揪出来了。” 二愣子蓦的开口道:“曹哥,好像有人来了。” 曹吞起身,左脚轻盈的一点地,身形犹如鬼魅一般,疏忽来到石洞顶上,藏身在一块巨石之上。 “哒哒哒” 脚步声自石洞外缓缓传来,这脚步声是如此的有韵律。以至于给人一种悦耳动听的感觉,让人禁不住去猜测,来人到底穿了什么样的一双鞋子,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二愣子的眸光变得凝重起来,脸上却浮现出笑容,他站起身,满不在乎的把玩着那个纵目的青铜面具,身后的红袍在石洞中的细风下猎猎抖动,精工细作的金衣将他的身形衬的格外高大。 “哒哒哒” 脚步声停在石门外,紧接着是一阵咚咚咚的拍门声,这拍门声急促而短暂,三下三下的连续响起,便如报丧的一般。 随着一个女子如黄莺般婉转的呵斥声响起,那拍门声便弱了下去,但其中仍然夹杂了几个重音,显然是拍门之人心中愤愤所致。 二愣子高声道:“远来的客人,请进。” “轰隆隆” 门被推开,一个白衣丽人当先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六个彪形大汉。 这白衣丽人头戴金步摇,身穿一件月白色长袍,脚下蹬着十二厘米的水晶鞋,着装极为高贵典雅。她身材丰满,没有中国传统美人儿那种柔弱的气质,而其身形又不失婀娜,绝无半点臃肿之态,她的五官极为立体,透着一抹妖艳的厚厚的性感的红唇,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如秋水般顾盼生波的眸子,这样的五官,若叫世上任何一个女子得去其中之一,便足以自傲,而当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便毋庸置疑的造就了一个艳冠天下的绝色美女。 白衣丽人走进石洞,饶有兴致的看了一圈儿,随后就打量起二愣子来,二愣子也是一般的打量着她,便在此时,白衣丽人身后的一个彪形大汉嚷嚷了起来:“妈的,还真是这小子,几个月前被我扇的耳光啪啪响,现在就成了巴人中身份最为高贵的‘赦免’?” 这大汉满脸横肉,膀大腰圆,说话时两手叉腰,声音便如洪钟一般,在石洞中带起了回音。 这群人半年前来到群山中,曾经因为二愣子痴傻的模样掌掴他。 二愣子理也不理他,只向那白衣丽人道:“一别半年,远来的客人风采依旧,看来这群山中的荆棘露水,错落丛林,丝毫不曾减损客人半点姿容。” 那女子还不曾开口,那大汉见二愣子不理他,心中的火气蹭蹭的往上窜,便踏前一步,指着二愣子鼻子道:“你这贼厮,当初干什么装成痴痴傻傻的样子,惹得大爷不高兴?白白挨了几个耳刮子,现在你不是什么‘赦免’吗?我听说你也能劈金断石,来来来,我们过上两招。” 二愣子自不与一个奴仆搭话,只拿他当路边的一棵草,那大汉更加恼火,双手一扬,脚下一个蹬劲,便冲了过来,挥拳打向二愣子面门。 至此,二愣子不能再做不理,便呵斥一声:“聒噪!” 他将那红袍往前一挥,便如一片红云般,劈头盖脸的将那大汉笼罩起来,那大汉在里面左冲右突,兀自脱不得身,想要哇哇大叫,也是不能,原来这红袍虽只小小的一面,还不够大汉腰粗,但到了二愣子手中,与他的巫神血脉相合,便自然的生出了一股灵性,横遮竖挡叫那大汉出不去的同时,还捎带着叫他闭上了嘴巴。 白衣丽人本也有心要看看二愣子有何本事,是以纵容那大汉动手,此时见二愣子不发一拳一掌,便将手下一个即将筑基的高手制住,心中不由得一跳,知道自己一路上所听的种种神迹,恐怕并不为假,想到这样一个人,对于自己此来群山中的计划,定能大有帮助,便向二愣子笑道:“我这手下极其鲁莽,屡次为我得罪高人,今日又冲撞了赦免,赦免若不嫌弃,便一刀将他杀了,以雪心头之恨。” 二愣子闻言,将红袍一收,那大汉在里面已丢了半条命,此时重见天日,不由得跌坐在地,爬不起身,那白衣丽人身后一个大汉见状,抢上前去,手中摸出一把匕首,登时刺进那大汉心口,只听得“噗呲”一声,鲜血喷涌。那大汉眼睁得大大的,应声而倒,死不瞑目。 刺死他的那人便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从怀中摸出一个袋子展开,足有两人来宽,一人来长,将那大汉的尸身从头至尾的装了进去,扛在肩上,而后回到那女子身后。 饶是以二愣子此时见心明性,心性坚毅,见到这血腥的一幕,也不由得头皮发麻,又听那白衣丽人道:“赦免阁下,我这样做,可让你心里舒服一些么?” 二愣子不知如何回答,若说是,未免显得自己与对方同等冷血无情,若说不是,对方这么疯狂的人又要做出什么举动了?一时间怔了一怔,便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远来的客人啊,还不曾请教你的名字。” “小女子林梦夤,还未请教赦免大名。” “我叫二愣子。” “噗嗤,”此言一出,那白衣丽人不由得道,“不是,那是你的诨名,现在谁还敢这样叫你?我问你的真名。” 二愣子道:“我小时候,父亲或许曾给我取个一个真名,但后来天长日久,他们都只称呼我为二愣子,我便忘了真名,你若叫我二愣子,我也不恼,你若觉得这样叫我不大尊重,心中有愧,不如就把你的小名也告诉了我,我叫你的小名儿,你叫我的诨名,咱们谁也不亏欠。” 他此言一出,本来只做玩笑语,但白衣丽人身后的五个大汉却纷纷脸色一变,都欲发怒,但一想到前车之鉴便在,却又不敢造次。 那白衣丽人唾了一口,笑道:“赦免说笑了。” 二愣子一直在仔细观察白衣丽人身后那五人,此时见状,不由得心中一寒,暗想:“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竟有如此大的威严,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懂御下有方,当着手下的面就卖了、杀了另一个手下,可这些人还是如此恭敬,这得多么尊贵的身份?” 白衣丽人见他目光闪烁,盯着自己,只是不接话,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厌恶,她生来容颜绝世,身份尊贵,无论身在何处,总要被男子的目光簇拥。其实天下女子,哪个又不想如此?只是物极必反,时日久了,她便也就不由得对男子生出了一种厌恶之情,这一种厌恶,长久累积下来,便成了一种牢固的偏执,只要有男人盯着她看,无论对方是何等的心思,她都认为是为自己的美色所迷,其实事实倒也真个如此,只是二愣子此时偏偏不是如此罢了。 她心中既然生出厌恶,以她的性情,便不愿再和二愣子多说一句话,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可能对自己此来三峡的行动有绝大的帮助,她又不得不强忍住这种恶心,开口道:“赦免阁下,你既然是巫神血脉中最为尊贵的那一个,那么,你应该知道巴蛇的事嘛?” “巴蛇?”二愣子重复了一句,而后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它曾住洞庭湖中,后来顺着长江而上,来到三峡,与江渎龙神争夺长江,后被驱赶,行至三峡群山之中,肆意吃人,被三圣母赶来斩杀。” 这是先前曹吞与他编好了的一套说辞。 “三圣母在哪里斩杀的巴蛇?”林梦夤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还望赦免告知!” “这谁知道?巴蛇是上古时代的妖魔,三圣母是神话时代的天神,她们之间的争斗,那必然是地动山摇,打的山河倒转,哪里会有什么确切的地点?不过我却听说,三圣母为民除害,巴人为了纪念她,将其称为神女,她临行之时,曾在巫山驻足,后人便将她立足的峰顶称为神女峰,至今犹存。” 林梦夤惊疑不定道:“不对,不对,这与传说对不上号,传说神女乃是玉帝最小的女儿瑶姬,她曾在巫山斩杀大蛇,将其砍成十二断……”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嘴,看向二愣子。 二愣子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瑶姬何时来过三峡?都是以讹传讹罢了,若是那人持琉璃盏而来,那自然是瑶姬无疑,可若是持琉璃盏而来,还有巴蛇什么事?嘿嘿!” 言语之中,似乎对那个叫“琉璃盏”的物事极为推崇。 “不对,不对,记错了什么都有可能,可巴蛇当年罪孽深重,将其斩杀的人的名字定然不会被记错!” 林梦夤还是有些不信。 “只为瑶姬在天上的地位比三圣母为高,而琉璃盏的名声也比宝莲灯来的要大,是以后人为了好听,以讹传讹的说错了,那又有什么稀奇?林姑娘,我看你对巴蛇这一段传说这么感兴趣,倒不如去神女峰看上一看,万一就有什么发现了?不过,我要忠告你一句,巫山自古是巫神道场,你到了那里,可要小心一点儿,莫要惹恼了地头蛇。” 林梦夤神色间还有些迟疑,二愣子见了,不由得暗暗叫苦,这一套说辞,都是曹吞先前教他的,可是如今看来,似乎有点忽悠不住别人呀,他心中一急,脸上就有些涨红,借着石洞里微弱的光芒,林梦夤看见他脸上涨红,心说:“这臭男人见了我,神不守舍,魂也不知道飞往多少层天去了,他哪里还能骗我?”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情大好,她自入山以来,也不知在这原始丛林里花费了多少功夫,磨破了几层嘴皮子,却未曾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想她千金之躯,何尝受过这些苦处?是以虽常用“磨砺心志”四个字安慰自己,但多少个日日夜夜,身心里都充斥着苦闷与疲惫,直到此时得到这些消息,不由得先是生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接着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懊恼,再加上对二楞子厌恶已极,便连招呼也不打一下,飞快的转身,迫切的就要往巫山去查个究竟,只留下原地一个目瞪口呆的二愣子。 便在那女子离去不久之后,二愣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向着高处的一块大石喊道:“曹哥?” 无人回应,二愣子慌了神,三下五除二的爬将上去,但见那石上一大摊鲜血,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而曹吞则不见踪影。 江延 薄雾散去,天边的一缕晨光,透过长空上一层薄薄的黑云,洒在黑云山上,驱散了长夜的轻寒。 半山腰处的黑云村,披上这一缕朦胧的金光,在鸡鸣狗叫声中,晃晃脑袋,抖擞精神,苏醒过来。 黑云村一个小院子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正在打拳,只见他低探马,高落雀,马步回身,双拳错落,一拳一脚呼呼生风,一步一转考究细致,其间暗含攻防之理,一看便知是自小习武、根基牢固的练家子。 少年名叫江延,曾也是二十一世纪祖国的花朵,只为十六年前遭了车祸,直撞的身首异处,入了阴曹,打入横死狱,捱了不知多少时日,才得了投胎的机会,一碗孟婆汤下肚后转世轮回,来到这异世大陆。 不知为何,那一碗孟婆汤,竟不曾消退江延前世半点记忆,只抹除了他在横死地狱种种遭遇的记忆。 许是如今横死之人太多了?孟婆熬汤熬不过来,只好往里面掺水? 总之,江延带着前世的记忆在此方世界生活了十六年。 拳风呼呼,拳影错落,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了,江延身形一沉,双手成爪,猛的向前抓去,又在空中忽然一停,沉闷的空气爆破声响起,三丈外的大松树被震的一阵摇晃。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江延略微沉吟,眼神发光,脸上却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就像是沙漠中迷路的远行人忽然见了沙海绿洲一般,似有些不能置信。 良久,他忽然哈哈大笑,笑声中气十足,爽朗无比,震的大松树漱漱作响。 隔空发力达到三丈之远,且声势惊人,自己这具凡人之身,已然达到了炼体的巅峰,只要再做突破,便能开辟下丹田气海,引灵气入体,扣开炼气的大门,成为一名修士。 成为修士,是江延许久以来心心念念的目标。 此方世界,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没有前世现代化生活的种种便利,江延曾一度想要自杀。 幸好,当他把自己“渴望生活便利”的想法告诉村中老人后,老人告诉他。 “若成为修士,便可以御剑横行,四海九州任遨游,岂不比你说的那什么气车、飞鸡快的多?至于冷热之苦,就更是可笑,大修士一念可令六月飞雪,清明之体,寒暑随心,哪里还用得着什么空条?” 那时江延才知道,此方世界,与前世那个光怪陆离的现代化世界截然不同。 也正是那时起,江延就暗暗起誓。 “大修士统治亿万凡人,威权无匹,荣耀无双,而其自身逆夺天地造化,有担山赶月,长生不死之威能,我将来一定要做个大修士,才不枉这穿越一场!” 于是十六年来,他摒弃了一切娱乐活动,深居简出,每天只是枯燥的锤炼体魄,锻炼真气,就等有朝一日破开玄关,凝聚气海,成为修士。 如今目标达成就在眼前,岂不快哉? “等到明年开春,就下山去,到阳阜城中,拜入一个门派,然后再做图谋!” 喜悦之情散去,江延静下心神,开始为以后的道路做打算。 “江延哥哥,什么事把你开心成这样?” 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从门外传来,似莺啼燕语,清亮愉人。 江延一怔,转身去开门。 一个十五六岁的绿衣少女站在门外,背着双手,看见江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 江延此时心情甚好,仔细打量着少女绿衣上绣的极为精细的一朵海棠花儿,打趣儿道:“雪儿妹妹,你不去跟我堂哥打情骂俏,来我这儿干什么?” 绿衣少女名为江雪,年纪与江延一般大,出落的亭亭玉立,肤白貌美,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花骨朵儿。 “鬼才跟他打情骂俏!”江雪皱眉,嗔怒道,“死东西,你刚刚笑什么!” “猜到你要来找我,我开心呗!”江延笑嘻嘻道,:“你把手背在后面,拿着什么?” 江雪闻言,虽然明知道是骗自己,却也忍不住回嗔转喜,忽然拎出一个篮子来,调皮的对江延道:“是给江延哥哥带的早点啦!” 一股饭香,夹杂着果酒的醇味扑面而来,江延不由得翕了翕鼻子,这香味钻进肚子里,勾动了馋虫,江延的肚子立刻咕咕的叫了起来。 “哈哈!” 江雪笑弯了腰。 “死丫头。” 江延笑骂一句,心中一暖,伸手握住江雪白嫩的小手,往院子里拽。 “哎呀,非礼啊!江延哥哥非礼我,谁来救救我……” 江雪摇晃着小脑袋,大声叫喊,象征性的挣扎两下后,任由江延拉着手拖进院子。 松树下,石桌上,几盘热腾腾的糕点,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江延扯了一个糯米团,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只觉清香甜糯无比,不由感叹:“此方世界的东西,真是太好吃了!” 写的有点散乱,不过这是同一个故事,由于地图设置的较为广阔,本作参考巨人的陨落,从多个不同的地图进行描写。 第二百九十二章 薄雾散去,天边的一缕晨光,透过长空上一层薄薄的黑云,洒在黑云山上,驱散了长夜的轻寒。 半山腰处的黑云村,披上这一缕朦胧的金光,在鸡鸣狗叫声中,晃晃脑袋,抖擞精神,苏醒过来。 黑云村一个小院子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正在打拳,只见他低探马,高落雀,马步回身,双拳错落,一拳一脚呼呼生风,一步一转考究细致,其间暗含攻防之理,一看便知是自小习武、根基牢固的练家子。 少年名叫江延,曾也是二十一世纪祖国的花朵,只为十六年前遭了车祸,直撞的身首异处,入了阴曹,打入横死狱,捱了不知多少时日,才得了投胎的机会,一碗孟婆汤下肚后转世轮回,来到这异世大陆。 不知为何,那一碗孟婆汤,竟不曾消退江延前世半点记忆,只抹除了他在横死地狱种种遭遇的记忆。 许是如今横死之人太多了?孟婆熬汤熬不过来,只好往里面掺水? 总之,江延带着前世的记忆在此方世界生活了十六年。 拳风呼呼,拳影错落,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了,江延身形一沉,双手成爪,猛的向前抓去,又在空中忽然一停,沉闷的空气爆破声响起,三丈外的大松树被震的一阵摇晃。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江延略微沉吟,眼神发光,脸上却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就像是沙漠中迷路的远行人忽然见了沙海绿洲一般,似有些不能置信。 良久,他忽然哈哈大笑,笑声中气十足,爽朗无比,震的大松树漱漱作响。 隔空发力达到三丈之远,且声势惊人,自己这具凡人之身,已然达到了炼体的巅峰,只要再做突破,便能开辟下丹田气海,引灵气入体,扣开炼气的大门,成为一名修士。 成为修士,是江延许久以来心心念念的目标。 此方世界,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没有前世现代化生活的种种便利,江延曾一度想要自杀。 幸好,当他把自己“渴望生活便利”的想法告诉村中老人后,老人告诉他。 “若成为修士,便可以御剑横行,四海九州任遨游,岂不比你说的那什么气车、飞鸡快的多?至于冷热之苦,就更是可笑,大修士一念可令六月飞雪,清明之体,寒暑随心,哪里还用得着什么空条?” 那时江延才知道,此方世界,与前世那个光怪陆离的现代化世界截然不同。 也正是那时起,江延就暗暗起誓。 “大修士统治亿万凡人,威权无匹,荣耀无双,而其自身逆夺天地造化,有担山赶月,长生不死之威能,我将来一定要做个大修士,才不枉这穿越一场!” 于是十六年来,他摒弃了一切娱乐活动,深居简出,每天只是枯燥的锤炼体魄,锻炼真气,就等有朝一日破开玄关,凝聚气海,成为修士。 如今目标达成就在眼前,岂不快哉? “等到明年开春,就下山去,到阳阜城中,拜入一个门派,然后再做图谋!” 喜悦之情散去,江延静下心神,开始为以后的道路做打算。 “江延哥哥,什么事把你开心成这样?” 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从门外传来,似莺啼燕语,清亮愉人。 江延一怔,转身去开门。 一个十五六岁的绿衣少女站在门外,背着双手,看见江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 江延此时心情甚好,仔细打量着少女绿衣上绣的极为精细的一朵海棠花儿,打趣儿道:“雪儿妹妹,你不去跟我堂哥打情骂俏,来我这儿干什么?” 绿衣少女名为江雪,年纪与江延一般大,出落的亭亭玉立,肤白貌美,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花骨朵儿。 “鬼才跟他打情骂俏!”江雪皱眉,嗔怒道,“死东西,你刚刚笑什么!” “猜到你要来找我,我开心呗!”江延笑嘻嘻道,:“你把手背在后面,拿着什么?” 江雪闻言,虽然明知道是骗自己,却也忍不住回嗔转喜,忽然拎出一个篮子来,调皮的对江延道:“是给江延哥哥带的早点啦!” 一股饭香,夹杂着果酒的醇味扑面而来,江延不由得翕了翕鼻子,这香味钻进肚子里,勾动了馋虫,江延的肚子立刻咕咕的叫了起来。 “哈哈!” 江雪笑弯了腰。 “死丫头。” 江延笑骂一句,心中一暖,伸手握住江雪白嫩的小手,往院子里拽。 “哎呀,非礼啊!江延哥哥非礼我,谁来救救我……” 江雪摇晃着小脑袋,大声叫喊,象征性的挣扎两下后,任由江延拉着手拖进院子。 松树下,石桌上,几盘热腾腾的糕点,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江延扯了一个糯米团,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只觉清香甜糯无比,不由感叹:“此方世界的东西,真是太好吃了!” 与前世不同,因为空气中灵气含量较高的原因,此方世界的粮食美味无比,所以此方世界没有粗茶淡饭一说。 江雪坐在江延对面,举起一个打磨光滑,精致无比的青铜酒杯,道:“江延哥哥,请满饮一杯。” “好!” 江延咽下糯米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江雪白皙的脖颈咕噜噜的将酒咽下去。 她粉嫩的红唇沾上酒水之后,有一种别样的勾人。 “江延哥哥,你偷看我干嘛?” 此时两人已喝了大半壶酒,江雪不胜酒力,已有些醉了,眼神迷离的嗔道。 江延起身,把壶盖拧上,把酒壶放到一旁,道:“我没有偷看,我正大光明的看。” 江雪瞪眼,气呼呼道:“那也不行,你直勾勾的盯着我看,莫不是起了色心?” 江延道:“你长得这样好看,没人看,是明珠蒙尘,我不看,是暴殄天物。你这样好看,起色心只是应该,不起色心,倒不如剃光头做和尚。” 江雪听了,格格的笑了起来。 江延皱眉道:“怎么,你不喜欢我看你?那好,我以后再不这样看你了。” 江雪变色道:“我几时说不喜欢?我没说!延哥儿,我喜欢你看我,喜欢你直勾勾的看我,别人看我,我讨厌的紧,只你看我的时候,我欢喜。” 她说这一番话时,先是急切,再是温柔,到后来,竟有表白的意思,直勾勾的望着江延,语气哀婉转折,大有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之意。 江延眉头一挑,他虽知道眼前的少女中意自己,但却没想到她能说出来这样的话。低头看了看青铜酒杯,问道:“雪儿,你怎么了?” 江雪却不说话,伸手又要去拿那壶酒。 江延捏住壶柄,往一旁放了放,对江雪道:“雪儿,你过来。” 江雪走过去,俏生生的站在江延面前,道:“江延哥哥,你不给人家喝酒……” 江延打断道:“你再过来。” 江雪身躯一颤,脸色更红,眼中的迷离之意更重,她咬了咬嘴唇,贴近江延,坐到他的腿上。 温香软玉入怀,饶是以江延两世为人,心性坚毅,心头也不由得跳了一跳,但旋即就镇静如初,伸手将怀中人搂紧,在她耳边道:“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江雪被他搂的紧紧的,耳畔传来他的声音,脖子上感受到他的呼吸,酒意又涌上来,一时间意乱神迷,伸手反抱住他,呢喃道:“要秋狩了。” “嗯?江延眉头一皱,“好雪儿,秋狩怎么了?” 江雪被他一声“好雪儿”叫的五迷三道,她一向对他有意,只是他一心练武,从不分心其他,令她颇有些求之不得的遗憾,岂知今日他竟如此温柔贴心,不由得将他抱的更紧,生怕他会飞走似的,道:“我怕,怕野狼把我给吃了。” “你怕野狼?”江延哑然失笑,“野狼怕你还差不多!我家雪儿可是号称‘小雪女’来着。” 怀中的少女,不止肤白貌美,更兼武艺超群,在这黑云村中,一向是仅次于他江延与他堂哥江雷的高手。 黑云村虽小,但自古民风彪悍,人人习武,强者为尊,在这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江雪能在黑云村每年开春的大比中拿到前三,便能算是这阳阜城方圆百里之内的高手。又因为她是个女子,生的又美,引来的注目便更多,名声倒比江延这黑云村第一来的更大,有好事的给她起了个“小雪女”的字号。 “小雪女”这字号不算威风,但既有小雪女,自然便有“大雪女”,那是阳阜城中身份尊贵,资质超凡的一个女子,在旁人看来,江雪能与她并列,实在是沾了光的。 江雪闻言,吐气如兰在江延耳边道:“野狼,雪儿不怕,但一个月见不到江延哥哥,雪儿怕。” 江延揪了揪她的小琼鼻:“我还说了,你平日里一向不来找我,怎么今个儿就有空,原来如此。” “哼!平日里我哪天不想来找你?只不过你总要练功,话也不多说一句,一向里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我哪还敢来!” 这一番话说的哀怨无比,真好似个思君不得的小媳妇儿,总算盼到丈夫回家,一述相思之苦,其间情真意切,任凭你如何刚猛凌厉的汉子,当此之时也拿不出半点气势来,江延听着,只觉心神一荡,正想说话,怀中的玉人儿忽然“啊”了一声,身体不安的扭动了两下。 江延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江雪半是嗔怒半是疑惑道:“延哥儿,怎么会这样?刚刚还不是了……” 江延神秘的笑道:“因为是早上。” “啊,早上怎么了?” 江雪脸色红扑扑的道,感觉身体里有一小团火焰在炙烤自己。 江延哈哈大笑,先将她放下来,又站起身,低头凝实着她一迷离的大眼睛,道:“不怎么,我瞎说的。雪儿,这次秋狩我陪你一起去。” “啊?!” 江雪闻言,酒意似乎去了三分,半是惊喜半是疑问道:“那,延哥哥不用练武了嘛?” 江延捏捏她的小脸,只觉入手处如凝脂一般,滑nen无比,直欲化开,忍不住多捏了一下,道:“我又突破了。” 江雪一惊,旋即喜道:“延哥儿,你能隔空发力打三丈啦?” 江延点点头,举起右掌,向远处的墙头拍出一掌。 掌风不算凌厉,却将墙头上一根丝瓜拍的稀碎。 江雪在地上蹦了几下,道:“好厉害!延哥哥,你当真来陪我?你以前从不去秋狩的,可不许耍我!” 大山里的人没有养殖畜生以待宰杀吃肉的习惯,是以需在每年入冬之前以后,进山秋狩,为期一月,待冰雪降临,将肉食保存好,可以吃一整年。有没有肉吃,肉够不够吃,是关乎每个人生活的大事,人不吃饭可以活,但是不吃肉就没法练功,在这个民风彪悍的世界,功夫不好,就意味着被劫掠被杀死被侮辱。是以秋狩之时,人人参与,只有一人得以例外,便是每年开春大比时的第一名。 江延年年都是第一名,又不想浪费时间耽误练功,便从不曾去秋狩过。 江雪也曾求他去过一次,只不过他不曾答允,且语气颇为决绝,自那以后,江雪便不喊他去了,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得偿所愿。 然而,江雪转转眼珠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种深沉的难过覆盖了她喜悦的面庞。 江延又揪了揪她的脸蛋儿,只觉得滑nen软糯,怎么也揪不够,道:“怎么了,雪儿嫉妒我太厉害了是不是?” 江雪摇头道:“才没有!” “那是为什么?” “你要走了。” “我要走去哪?” “阳阜。” “阳阜很近的。” “可我总觉得,你会越走越远。” 江延怔住了,虽然他的志向是要做个大修士,虽然他无数次想过这个目标,可在这一刻,看着怀中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上,泛起的如丝烦扰,第一次觉得,原来那个所谓的志向,不只是说说那么简单。 还没迈步,竟已感到了牵绊。 但他经过轮回,二世为人,知生志死,可以说早已有了一颗道心,而十数年勤学苦练,更是锻炼了他坚毅的心性,哪里会为这一点牵绊困扰?只一个恍惚,就回过神来,笑道:“傻丫头,别乱想,说不定你比我走的还要远了。” 江雪还要说什么,江延一把将她抱起来,走进内房,将她扔在床上,半跪在地,在她耳边道:“好了,以后的事情谁说的清?珍惜当下,无悔便好。我会陪你去秋狩,你睡会儿。” 江雪“嗯”了一声,紧张的心绪放松下来,含糊着说了两句话,沉沉睡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黑云山高大无比,只因山顶终年笼罩一片乌云,是以名为黑云山,又因其高大连绵,又称“大黑云山”。 山间一条崎岖狭窄的山道,蜿蜒着通向大山深处,云雾缭绕之地。山脚下的土人,都说黑云山深处有神仙,那一大片黑云,就是神仙呼吸吐纳所致。 既有神仙说,自然便有怪兽说,有人说,在黑云山深处。有一条大怪蛇,巨大无比,凶残吃人,早已成妖。 但于黑云村的人而言,这些说法着实好笑的很,历代黑云村人,借着每年长达一个月的秋狩,早把着这黑云山上每一寸土地都摸了个清清楚楚,若真有仙人或大蛇,早就该出手屠村了。 江延展开轻身功夫,在崎岖的山道上疾行,踩在一片衰败灰黄的落叶之上,响起一阵沙沙之声。 他答应了江雪要同她一起秋狩,自然就要准备一番,此来便是为了“踩点”。 山人狩猎,总要先“踩点”,弄清楚哪里有什么野兽,哪里能放置陷阱,然后有所准备,才能在秋狩中大丰收。 然而,江延既从不秋狩,自然也就不懂如何寻找野兽洞窟、分辨野兽习性,找了半天,眼看日头高照,还是一无所获。 但他的心思倒也不在寻找野兽上,山道两旁的参天古木原始古朴,鸟雀儿的啾啾声在幽谷中回荡,松涛阵阵,竹林翠碧,被大山深处的云雾缭绕着裹挟着,此情此景,真如仙境一般,比前世那些著名的旅游景点也不遑多让,足以怡情冶性,他那颗因常年练功而枯燥死寂的心,此刻竟多了一点灵动雀跃之意。 “这就是所谓的回归大自然嘛。” “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弓不用时要下弦,每天把自己绷的那么紧,迟早有一天会崩断的。” “现在炼体倒还好办,若是真的成了修士,要沟通天地,那时候注重的就是感悟,每天枯坐死练,反而不利于修行。” 江延开始给以后的修行道路定下基调。 若叫其他习武之人知道他的想法,一定要笑掉大牙,凝聚气海何其之难,作为修士路上的第一步,古往今来不知卡住了多少人物。在这小子眼里,却好似没有半点难度。 若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凝聚气海?修士又与凡人何异? 但在江延心中,这想法确实理所当然,无论这一关有多难,他都一定会闯过去,世上便有这样执拗的人,要么成功要么死。 不知不觉,已来到大山深处。 江延忽然一阵毛骨悚然。 他像个锥子一样立在原地,浑身汗毛炸立。 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 他忽然明白过来。 在某个瞬间,鸟叫声,风声,像是一幅画的不满意的画,被人信手抹去了。 大山深处,绝不该如此安静。但四周除了这诡异的安静,又的确没有任何异常。 江延转身就走,飞奔而回。 就像老鼠在空气中闻到猫的味道一样,一种本能的恐惧慑住了他,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不愿再待在这里。 脑海中却又想起了那些为黑云村村民所好笑的传说。 难道在这黑云山深处,真的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么? 娘的,老子千百年上一次山,难道就恰好碰到了? 天空中的黑云似乎更浓厚了些。 “吼!” 一声怒吼,震的江延脑袋嗡嗡作响,只听旁面的灌木丛沙沙作响,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向着江延猛扑过来。 “什么时候!” 江延惊讶。 一切似乎又都正常了,鸟叫声,风声,又回来了。 江延一个纵步,往左面挪了三丈远,避开黑影这迅猛的一扑。 无边落叶萧萧直下,平地上一头大黑熊,赤红着双眼,咧开大嘴,露出森森白牙,再度猛扑过来。 看着它那雄壮的身躯,常人大腿粗细的熊胳膊,蒲扇大的熊掌,江延毫不怀疑,自己若不是炼体大成,绝躲不过方才那一扑。 山林之中,狗熊与老虎一般,俱都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野兽,实力大概便相当于炼体大成的武者。 凡物所依赖的,大抵还是蛮力,也就是所谓的“气力”,在这一点上,野兽可以说有天生的优势。 真正让江延不明白的是,他已然炼体大成,五感提升,绝不该被如此庞然大物悄无声息的逼近身边,更何况,瞧它扑出来时那个勇猛果决的样子,简直像是在埋伏他一般。 埋伏我? 这个念头一出来,江延忍不住感到好笑,野兽怎么会埋伏人了?除非它是个妖怪?但它怎么可能是妖怪了?要知道,最低等的妖怪,也能一巴掌拍死几百个江延。 刹那的思绪,狗熊已然近了,盯着它那赤红的双眸,江延心中一跳。 该不会真是个妖怪? “吼!” “开山掌!” 面对扑来的大狗熊,江延竟然并不躲闪,而是站定架子,舒缓双手,力从地起,传到腰间,转到肩膀,直到双掌之上,向前猛然一推! “砰!” 狗熊前进的势头一停,庞大的身躯难以保持平衡,向后倒去,轰隆一声,震起无数烟尘落叶。 一掌将狗熊震腿,江延自己却像个断了线的风筝,身子离地而起,往后直飞了十几米远,眼看着就要撞上一棵大树。 彼时他面色潮红,嘴角噙着一丝血迹,头上的发髻也被打散,长发垂散下来,颇有些狼狈,但他的目光却清亮无比,仿佛背后也长了眼,在即将撞上大树的时候,凭空一个转身,右手搂着大树,顺势借力转了三四圈,消除了后退的力道,右脚一蹬,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般向山下冲去。 与狗熊硬碰硬,一是为了试试自己的功夫究竟如何,二是为了借力遁走。 他才不会傻到留下来跟这大狗熊搏杀一番,一来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太吃亏,二来此地颇有诡异之处,让他头皮发麻,不愿多做停留。 “吼!” 狗熊怒吼一声,愤怒的追了上来,它不明白,它已获得了比从前强大许多的力量,为什么还不能一巴掌拍死这些该死的小人儿? 江延回头一看,正对上狗熊一双赤眸,其间暗含的杀意、煞气让他心头一跳,而那狗熊撒开四蹄狂奔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笨重的样子,简直不要太矫捷! “啊,原来如此,这狗熊吃了灵果,生了异变,是以气力大增,我方才与它硬碰硬一下,竟被直接拍飞,照理说我炼体大成,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拍飞的。” “也不知是什么灵果,竟有如此功效,被这黑瞎子啃了,跑的比老虎还快,这哪里还是狗熊,简直是熊虎兽!” 此方世界,灵气浓郁,山野之间或有灵根灵果,有种种不可思议功效。 而江延所说的熊虎兽,是此方世界特有的野兽,此方世界似乎没有前世所谓的生殖隔离,或者说,即便有也很弱,各种稀奇古怪的杂交兽,让刚穿越的江延大开眼界,后来则是见怪不怪。 “吼!” 后方的狗熊咆哮一声,追的更猛,四条短腿简直要跑出重影来了。 “妈的!” 眼看狗熊又把距离拉近,江延难以淡定,暗骂一声,暗暗提气,使出轻身功夫,上树! 古木参天,繁密捱挤,许多枝丫都连接在一起,江延脚踩树枝,犹如鸿鸟一般,轻飘飘的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 如此一来,速度虽然不如地面的大狗熊,但任凭它如何怒吼,也够不到江延一根汗毛。 狗熊虽也能爬树,但它身躯庞大沉重,想要像江延一样在树枝上行走跳跃,那是做梦。 一人一熊,一追一赶,惊散无数飞禽走兽。 茫茫林海,光秃秃的树枝上,一个少年迎风而行,地面上,一只发狂的狗熊咆哮怒吼,直震的地上的落叶一片片的翻腾起来。 此情此景,荒诞又豪放,危险又刺激,江延穿越至今已有十六年,直到此时,才感到自己的确与前世不同了。 前世的生活安逸享乐,现在的生活原始刺激,他从前无比怀念前者,如今却在这走钢丝一般的危险境地中体会到一种豪迈的刺激! 又跑了一会儿,只觉体内真气流转愈发不畅,他虽是炼体大成,但这半日奔波,上山已是累了,又生捱大狗熊一下,体内真气翻涌,再这样不要命的提气纵身,便有些坚持不住。而心中豪迈之情愈发激荡,不愿亡命飞逃,索性一步迈出,来到一处极高的树枝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大狗熊,嘲笑道:“黑瞎子,有种上来咬你爷爷啊!” 狗熊震怒,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白牙,口气腥臭无比,直欲吃人。 此情此景,真能吓死个人,江延却毫不在意,哈哈大笑,迎面一阵山风吹来,只觉得心中豪情顿生,不由得仰天长啸,啸声中气十足,清越如龙,盖过狗熊的咆哮声,乘着呼啸的山风,冲向无边无际的远方。 黑云山山腹中,一点微弱的荧光沉沉浮浮,与广阔的黑暗比起来,这荧光实在弱小的可怜,然而其中却有一股永不熄灭的精神闪耀,不管黑暗如何侵蚀,都绝不能吞灭这一点荧光。 借着荧光照耀,隐约可见黑暗中,一个高大的人影若隐若现。 一缕山风,破开山体的缝隙,吹进这山腹深处,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般,再不能动弹分毫。 高大的人影伸手捻起那一缕山风,放在耳边听了一听,笑道:“嗯?竟然拿不住他?此子年纪不大,心气倒不小,想成为大修士么……移山填海,担山赶月,哈哈,这又有何难?不过一个蝼蚁般的凡人,竟想成为神灵,可谓荒诞不经,实为可笑,不过,我就是喜欢可笑的人啊哈哈哈……去把他带回来。” 黑暗中,猛然亮起了两个大红灯笼,赤红的光芒照亮了山腹,然而这红光一触及那高大的人影,立刻就被吞没,而一碰到那一点荧光,更似春雪遇骄阳,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还有余力?” 高大的人影自语道,下一刻,黑暗愈发的浓厚起来,潮水一般挤压向中间那一点荧光,与此同时,黑云山上方的黑云,又浓厚了几分。 逗弄了地上的大狗熊一会儿,江延觉得没趣儿,便对大狗熊竖了竖中指,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道:“臭狗熊,有种在这等我,爷爷回去拿了刀,再来找你,保证送你去西天极乐世界,做个秃熊!” 也不知道狗熊听不听得懂,只见它走到大树下,举起熊掌,砰砰砰的怒拍大树,几片坚持着不落的叶子受了无妄之灾,向下落去。 “怎么,你不愿意?哈哈,你不知道,那佛祖曾以身饲虎,他连虎都饲,你这个狗熊,说不定也能吃他一块肉,哈哈,他那大弟子金蝉子,吃他一块肉就能长生不老,更不要说是如来自己,你吃他一块肉,不知有多大的好处!” 这声音被一缕山风裹挟着,吹进山腹,又被那人影听了个清楚。 “哈哈,哈哈,吃如来肉?哈哈!此子与我有缘法,本想让他吃些苦头再归顺臣服于我,如今看来,还是算了,有求于人,不能慢待了。” 一缕黑暗,从山腹中悄然飞出。 片刻的功夫,那狗熊已拍断了三棵大树,天知道它那爪子是怎么变得如钢刀般锋利?江延看了也觉心惊,不愿再纠缠,起身便走,准备回去把这件事通知村里,山**现这么一头怪兽,不将它宰了,秋狩之事如何进行? 他一动,狗熊也跟着动,不达目的不罢休,就这样穿过茫茫林海,江延心中不耐烦,破口大骂道:“狗东西,你再敢跟着我,到了村子里,我叫上几十个人,一人一把刀,把你剁成肉泥!”。 那狗熊正盯着他,蓦的,江延竟从那双赤红的眸子里看出一丝畏惧来。 “哈哈,怕了?你也有怕的时候?” 江延又惊奇又好笑,还要说话,忽觉脑后传来一阵凉风,从天灵盖往下直走,经过颈椎骨,一直凉到了脚板心。 顿时,江延好似被施了定身法、被抽干了浑身力气一般,一动也不想动,就想这样静静的等死。 但他心性坚毅,心神虽为邪法所慑,但终于是坚定的,一点点的转过头去。 只见一条硕大的黑文白磷大蟒蛇,盘绕着大树自上而下的倒垂下来,丝丝的吐着信子,赤红冰冷的瞳仁盯住江延,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延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纵然心性坚毅,两世为人,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大怪兽,还是极为吓人的蛇类。 “呃……” 他想要大叫一声舒解心中的恐惧,但尝试了几次,嘴都张不开,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大蛇赤红色的瞳仁里露出一抹人性化的嘲讽,正要有所动作,好好折磨眼前这个小人儿一番,忽然,一缕黑暗穿破漫天的光明,落在蛇信子上,大蛇顿时愣住了,而后,它吐着信子,看向地上匍匐的大狗熊,嘶嘶的叫了几声。 狗熊听了,抗拒的摇摇头,被大蛇一个瞪眼,顿时乖乖的俯下身去。 江延正想着能不能挑起大蛇与大狗熊的争斗,自己趁机逃跑了,没想到这狗熊如此的没有气节,内心破口大骂,不知不觉间,那种惊怖的感觉消失了,身体又能自由活动了,但还没来得及动作,那大蛇用蛇头轻轻撞了他一下。 只觉得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传来,江延一动不能动,心说:“吾命休矣!” 然,这股大力包裹着江延,将他轻飘飘的放到狗熊背上,而后,那大蛇也盘旋着从树上下来,对狗熊吐了吐信子,神情中带着威胁的意味。 江延一阵茫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座下的大狗熊撒开四蹄飞奔,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似乎要把心中的愤怒用奔跑的方式发泄出来,又好似要将背上的江延甩下去。 “这狗熊……成了我的坐骑?” 江延花了几秒钟的时间确认这个事实,而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还别说,这狗熊皮毛又厚又滑,一身五花肉比沙发还软,骑着还挺舒服的,管他怎么样,管他发生了什么,反正自己拿大蛇没办法,没法反抗,就享受!想到这里,他把两腿一夹,伸手在狗熊头上重重一拍,道:“驾!” 狗熊发狂,怒奔而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与此同时,黑云村中,村长江云天的家里,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江村长,我家少主正在午睡。有什么事,等下午再说。” 一个女子,做仆人打扮,揉着惺忪的睡眼,坐在躺椅上,翘起二郎腿,摆了摆手,轻慢的对江云天道。 江云天眉头一皱,旋即低眉顺眼道:“杨少门主是奉了知府大人授命而来,老朽怕耽误了少门主的公事,早以准备好一应事宜,只等少门主巡视。” 心中却是暗自嘀咕,不知道知府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黑云山往东百里之地,有一座阳阜城,其治地方圆百里,范围极大极广,在这一大片土地上,星罗棋布的散落着几百个像黑云村这样的小村庄,因为数目太多,无法形成体系化的管理,是以大多数情况下,各个村之间都是村长自治。 自江云天从他老子手里接过村长大权至今,阳阜城的知府大人,走马灯似的换了好几任,却从没有一个人理会过下面这些小村子的事。 知府都是修为不凡的修士,哪里有功夫管这些凡人的事情? 然而,两日之前,一主一仆来到黑云村,带来了知府大人的手谕,称奉知府大人命,要下来体察民情,关爱民生。 太阳打西面出来了。 此方世界灵气充足,因为有大修士的原因,风调雨顺,年年大丰收,绝没有什么饥荒之事,哪里有什么民生好体察了? 更让江云天心惊的是来人的身份。 阳阜城中,共有四大修行门派,俱是燕国赫赫有名的大门派的分门,这一主一仆便来自四门之一的万兽门,那主人还不是普通弟子,是万兽门阳阜分门门主的独子,几乎可以说是未来的阳阜城万兽门分门主。 这样的一个人,且不论身份如何高贵,便是修为,也早已凝聚了气海,是真正能够引灵气入体的修士,江云天一个小小的村长,非但地位卑下,修为也不如人家,哪里还敢怠慢?是以好吃好喝竭尽所能的管待了两日,到今天才提起公事。 江云天话音刚落,那女仆眉头一立,娇声叱道:“放肆,有什么大事能比我家少主午睡还重要?公事公事,只是放屁!天塌下来,也只等我去唤你便好,再来搅扰,定不轻饶!” 江云天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他做了一辈子说一不二的村长,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要被一个小小年纪的侍女的如此侮辱。 好吃好喝的管待了,低声下气的说话了,竟还被如此轻慢,当真是令人生怒。 但这女仆年纪轻轻,功夫已是是炼体大成,那一双纤纤玉手,不知蕴藏了怎样的气力,便是这一份本事,在这黑云村中便能横行霸道。 江云天此时若是服软,老脸没处安放,而若是强硬,恐又有不测之祸,一时间进退两难、手足无措起来。 便在此时,厢房里忽然传来一阵伸懒腰的哼哼声,江云天神色一凛暗道不好:“坏了,真个将他吵醒了,这可如何是好?” 那仆人动作更快,转身进了厢房,恭敬道:“少主,您醒了。” 江云天跟进去,只见床上坐着那少主,披一领靛青穿花吊海的衣裳,上面绣着金边白虎,华贵庄严,面容俊秀,一头长发更是平添英气,正斜斜的倚着墙,见江云天进来,瞥了一眼,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江云天心中暗暗叫苦,若在外面,凭他炼体中期的修为,对上那女仆,还有一条活路,然而此刻面对这少主之时,只觉无处可逃,无处遁藏,暗想:“我在他手上,恐怕走不过一招!” 忽听那少主朗声道:“珊儿,你好大的胆子!江村长代天牧狩黑云村一方生灵,有功德,你如此横逆相待,真是该打!还不掌嘴?” 江云天一愣,不知为何,这少主的怒火竟不是冲着自己来? 只听“啪啪”两声,那婢女虽面露惊愕,却还是跪倒在地,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白皙的面庞顿时红肿起来。 那少主又道:“这是其一,其二,黑云村与世隔绝,向来是法外之地,我们从阳阜城奉知府大人手谕而来,是凭白压了江村长一头,也算是恶客,但江村长可曾怠慢于我?这两日来,他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们,叫人带我们领略这黑云山的奇绝风光,难道这一份殷勤切意,都进了狗肚子里?知恩不图报,受人之恩而轻慢他人,该打!” 那叫“珊儿”的婢女闻言,身形一颤,唉声婉转道:“少主!” 那少主眉头一皱,目光在那婢女身上一扫,似有冷冽之意。 江云天见此情景,连忙道:“不必了,不必了,上官厚德,下官谨记,只是这……” “啪啪!” 江云天话没说完,那婢女已打完了两个巴掌,声音极响。 “给江村长扣头赔罪,他若不饶你,你便自绝。” 那少主的声音清朗淡然,丝毫不以为意,听在江云天耳中,却是威严慑人,这样一个美貌婢女的姓名,他竟毫不在意,而一个炼体大成的人物,真的竟会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自绝么? 思绪未及,那婢女已跪着转过身来,朝江云天咚咚的磕了两个头,口中含糊道:“江村长,我错了,请饶命。” 江云天见她一张姣好的面容,此刻已红肿的如猪头一般,叫人又是好笑又是吓人,不由得看那少主一眼,只觉得除了恐惧之外,对其又多了一种敬畏。急忙道:“过了,过了,没多大事儿。” 那少主皱眉道:“过了?怎么,江村长对我调教下人的法子不大赞同么?” 江云天心神一颤,道:“不敢,不敢,上官大人有大量,便赦免了她这一次。” 言语间已然分了尊卑主次。 江云天做了几十年村长,在黑云村里一向说一不二,身上其实也有一股气势,心中也有一份心气,然而一朝遇见身份地位实力悬殊太多的人物,就不免害怕畏惧,这是很自然的,倘若这少主一味以势压人,那么他自然也有法子应对,毕竟在黑云村经营了这么多年,不说如何反击,只是叫这少主吃苍蝇,也是可以的,说到底他是一村之长,这少主本事再大身份再高贵,总不能一掌打杀了他? 然而,这少主先令他畏惧,折了他的意气,又以感激他的招待,肯定他的工作为由替他出头,最后再小小的敲打一二,这一番恩威并施,却令他心悦臣服,打心眼里的敬畏。 “上官,这体察民情之事,宜早不宜迟,再过几日,便到了秋狩的时候,那关乎村里人一年的修行……” 江云天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只是体察民情,那就让他体察好了,早点体察完早点回去复命,毕竟再过几天就要秋狩了,那是山里人的头等大事,什么事都要靠边站。 谁知那少主慵懒的拾起手边的一把扇子,轻轻扇了两下,笑道:“体察民情?江村长,你可知我此来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江云天心头一震,面露疑惑道:“莫非还有什么事要有劳谭大人?” 少门主名为谭峰。 谭峰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江村长,我此来是为了‘四门大比’的考题而来。” “四门大比,那是什么?” “江村长,我接下来与你说的话,句句肺腑,干系不小,你能向我保证,不会出去乱说吗?” 江云天低头道:“下官嘴严的很,只是,山人不理世事,若真是干系重大的事,少门主还请斟酌。” 谭峰大笑,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 江云天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的回答令他不满意,要对自己施展雷霆手断,正欲抵挡,却见谭峰已赤着脚走到自己身前,打了一个躬道:“事关重大,还请江村长帮我一次,事成之后,必有厚报。” 江云天大感诧异,不敢安然受了,连忙一揖到底,道:“谭大人请说,老朽但能尽绵薄之力,必当竭尽所能。” 他说的诚恳,心里却嘀嘀咕咕,对方一个堂堂修士,修行门派的大少爷,究竟要自己帮什么忙了?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好贪图的了? 谭峰拍拍江云天的肩膀,道:“那我便与你说了,江村长,你当这黑云村的村长有多少年了?” “自家父去世,至今已有三十八年了。” “三十八年间,你这村长只换了一任,你可知这阳阜城的知府换了几任?” 江云天豁然睁大了双眼,旋即掰着手指头道:“总有……四、五任。” “阳阜,小城也,何以这一个小城,竟能在四十年间,换了五任知府了?” “这……下官不知。” 江云天声音有些不自然,感觉自己就要接触到一些了不得的东西,难道自己涉入上层争斗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一个小小的村长,掺和到这种事情中,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 谭峰适时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以作安抚,而后叫婢女珊儿去泡了一壶茶。 那珊儿从随身带的行礼中摸出茶叶,取了冰裂纹茶杯,青花翠玉壶,霜雪日产的信阳毛尖,满满的泡了一壶茶,沏好了盛在黑金托盘里端给二人。 江云天为这惊人的奢侈暗暗咂舌,对于这些修士来说,金钱果然便如粪土一般,丝毫不算什么,或者说,对于修士来说,这黄白之物也不是钱,不能买来灵丹妙药,不死仙葩,只能算是金属罢了。 谭峰端了一杯茶,用茶杯盖仔细搂起一缕热气,道:“这世上一切事情,追根溯源,都是为了利益。” 江云天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凡人用利益买吃的活命,修士拿利益换修为续命,江村长,你可知道,在这阜阳城方圆百里之地,最大的利益是什么吗?” “什么?” “自然是地底那几千万桶灵液。” “灵液……几千万桶?!” 江云天张大了嘴,灵液据说是一种蕴含精纯灵气的液体,深埋于地底,不是凡间流通之物,凡人花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一滴。 灵液对于修士来说价值极其巨大,如果说凡人可以为黄金而死,那么修士也可以为灵液而死。 “不错,几千万桶灵液,多么巨大的利益,巨大到让三任知府飞蛾扑火,两任知府流放瘴洲!” 江云天拿茶杯的手一抖,霜雪日产的信阳毛尖跑的茶水立刻洒了出来。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民间也有传言,但真的听到“三任知府飞蛾扑火”的话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惊骇,那可是知府啊! 至此他才终于确认那“几千万桶灵液”的价值。 旋即又想起从前听到的一些传言,便试探着道:“我听说,知府一直在换,阳阜城的校尉,却一直郁郁常青……” 谭峰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原来江村长是个明白人,倒是我夜郎自大,竟还在此指点江山。” 江云天连忙摇头道:“不是,几个山村的村长,有时候会在一起碰头开会,以前听人说过一点,不过那人讳莫如深,我也不得其解。” 谭峰道:“那我今日就解你困惑!” “既然有利益,自然就有依附其上的利益集团,每个利益集团都有自己的代表人物,每个利益集团为了自己的利益争斗不休,赢了的就郁郁常青,输了都就飞蛾扑火,远走他乡,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阳阜城中,共有四个利益集团!” “难道便是四大门派?” 江云天忽然插了一句。 “不是!四大门派,是同一个利益集团!” “阳阜城的利益集团,是知府一派,统领官员文员,掌民生民情,中丞一派,统领六扇门,掌刑法监察,校尉一派,统领大军,掌征伐防御,还有最后一派,便是我们四大门派!” “自从四十年前在地底发现了灵液,四大派系之间,围绕着灵液利益的争斗从未间断,我们门派,与掌兵权的校尉联合起来,把知府一系的人打了个稀巴烂,但死了一个,立刻又有新的知府上来,而巨大的利益驱使之下,没有人能忍住不心动,于是拉帮结派,请神送佛,打打杀杀,就这样连续换了五任知府。” 江云天神色变幻,良久,道:“原来如此!” 却又狐疑道:“这与四门大比又有什么关系?” 谭峰道:“这便要说到第六任知府了,这一位,本领极大,身份极尊贵,不能像从前一样,或打死,或流放,而是要坐下来,跟他好好的商量。” “身份极尊贵……” 老村长江云天喃喃自语。 “不错,是个皇族,大燕国的四太子。修行的功法玄奇非凡,实力深不可测,手段又多,而他的身份所代表的意义……” 谭峰毫不避讳的开诚布公,让江云天很是感动,鼓起勇气,猜测道:“这么巨大的利益,摆谁都不肯多一个人分,然而若是有更大的危险逼近,放下一点利益,趋吉避凶,却也是人的本能。” “不错!” 谭峰赞许的看着江云天,俗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江云天眼界虽短浅,但做了一辈子村长,对人情世故很是了解,三言两语之间已经切中了问题的核心。 江云天道:“下官愚钝,还是不明白四门大比与这利益争斗的关系。” 谭峰笑道:“既然要谈判,自然便要先示好,我也不瞒着你,那位校尉大人,与割据东南的那一位藩镇关系密切,可以说是皇室中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四太子不大愿意与他示好,便找到了我们四大门派。” 江云天微微点头,已然意识到对方告诉自己如此秘闻,那么帮忙之事已是板上钉钉,自己想帮也得帮,不想帮也得帮,那倒不如爽快一点,当即郑重拱手道:“谭大人有何吩咐,尽管说来,江云天但能搭一把手的,绝不推诿。” 谭峰点头大喜道:“好!是这样的,四太子一到阳阜,立刻开了个水陆大会,在会上提到四门大比之事,夸奖了阳阜城中几位俊杰,随即提出要拿出一件彩头来,赏赐给这次四门大比的第一名,这一件彩头,极重,而其由燕国太子拿出来,代表的意味也极深长,我也不瞒你说,我万兽门总舵,便在京都万寿山庄,可以说是皇室一派的亲信,此次我若能得到这大比的第一名,拿了这彩头,日后在门中便是青云直上,到时候,我绝不会忘了江村长的。” 江云天打了个寒战,愈发感到自己牵扯到上层斗争中,这绝非自己所愿,然,既来之则安之,事情自己找上门来,那也是没办法,当即连连答应,道:“不知如何才能相助谭大人?” 心中也有些好奇,这所谓的四门大比,究竟要怎么比了? 但见谭峰喝了口茶,清亮的眸子精光湛湛,一扫“春日意迟迟,草堂春睡足”的慵懒之态,缓缓道:“便是要请江村长助我,取来白云镇、清风寨、黑风洞三村村长的授印官符!” 第二百九十五 “什么?” 老村长江云天惊讶。 黑风洞,清风寨,白云镇,再加一个黑云村,这是阳阜城方圆百里的土地上威名赫赫的四个村子,武风盛行,历来高手辈出。 四村实力相当,几百年来有争斗有合作,谁也奈何不得谁。 而那所谓的授印官符,则是大燕皇室给官员的身份证明,代表了一种大义名分,是代天牧狩的关键所在。 对于四村的村长来说,这授印官符世袭已久,父子相传,其不仅是官位的象征,那一块埋在地下的三丈方圆的大石头旁,更是陈列着历代宗祖的坟茔。 其若被人抢夺、挖走,势必要伤坏祖宗坟茔,九泉之下,恐无颜面见先祖。 是以各村村长,虽然从未见过那一块授印官符,但却俱是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平日里都不会与人轻易谈起。 想要将另外三个实力相当的村子的授印官符挖来,当真是比登天还难。 脑海中思绪一闪,江云天整了整宽大的村长袍,对谭峰道:“谭大人,若老朽所料不错,另外三大门派,是否也各有一位青年俊杰,到白云镇,黑风洞,清风寨中去了?” “不错!” “所以,这四门大比的内容,就是看谁能取得四村村长的授印官符……” 江云天初时声音还算稳重,到后来却是渐渐颤抖起来。 这门派中人的大比,竟是拿四个村庄作棋盘,拿几千村民作为棋子,而不管最终谁输谁赢,恐怕都要大损四村的根基。 几乎可以预见,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席卷平静了几百年的大黑云山,而这一切都源头,竟然只是为了一场所谓的大比!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过于此。 然而,形势比人强,谭峰已向自己吐露了许多辛密,其中甚至涉及到皇室,江云天毫不怀疑,自己此刻若有半句不配合的话,恐怕立刻就要被他毙杀掌下。 只好试探着道:“老朽定将全力配合谭大人,只是不知谭大人有何筹谋?凭黑云村一村之力,攻下一村已是极难,想要拿下三个村,那是绝难做到。” “若依江村长看,我该有何筹谋?” 谭峰笑着反问一句。 江云天一愣,想了想,道:“谭大人若与其他一人联合起来,集两村之力,将其余两村一一击破,再做打算,如此胜算大增……” 谭峰蓦的哈哈大笑起来,中气十足,声震屋顶,震的江云天脑袋一阵嗡嗡作响。 “大人为何发笑?” “想到好笑的事,自然就要笑。” “不知是何事?”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止心宗与火神教已经联手了,那火蛮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爱慕止心宗的仙子,连带着把人家的妹妹也一并舔了,未出阳阜城,便大肆殷勤,嘘寒问暖,我就是想去结盟,也没那机会呀!” 江云天神色一变,他对谭峰言语中的人名虽不太了解,但意思却听了个大概,道:“也就是说,那止心宗的俊杰,与火神教的俊杰已联合起来了?” “不错!” “这可如何是好?他们一旦联起手来,攻打黑云村,我们定然抵挡不住,大人虽然神武,恐怕也双拳难敌四手,为今之计,只有联合剩下的那一人,才能与之分庭抗礼,再做打算。” “神剑宫的欧阳藏剑,”谭峰道,“绝不会与任何人联手。” “那是为何?所谓唇亡齿寒……” 谭峰挥手:“那人怪的很,绝不会与人联手便是了。” 江云天深吸一口气,道:“若真是如此,方今之计,唯有祸水东引一条,让联合起来的那两人先去攻打那什么欧阳藏剑。” 谭峰又摆了摆手:“任你怎么祸水东引,他们也绝不会先去攻打欧阳藏剑的。” 老村长江云天大为不解:“那是为何?” 谭峰道:“因为欧阳藏剑,实在是,实在是太厉害了!剑修,锋锐无匹,一往无前,便是那两人联手,也绝不能在他手上讨得那好处,弄不好,还会……” 说到这里,谭峰清亮自信的眸子里竟闪过一丝畏惧。 “这……这可如何是好……” 江云天手足无措道,一想到黑云村随时可能被另外两个大村庄攻打,平日里一村之长稳重的派头顿时全没了。 谭峰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江村长,所谓合纵连横,不过是凡人征伐的手段,大抵是个体力量太弱,不得不联合起来以多欺少罢了。我辈修士,法术源于至理,手段出乎大道,哪里需要什么联合?我万兽门的手段,更是神妙无比,今日便叫江村长见识见识。” 江云天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道:“不知谭大人有何厉害仙法?” 谭峰道:“仙法谈不上,只是术法,术法而已,还需要江村长相助,取来这村中每一人耳垂上的一滴血,我再施展那‘铸精锻血术’,三日之内,便能将这黑云村中诸人的实力提升一大截,然后再做图谋,江村长意下如何?” “耳垂处的一滴血?铸精锻血术?” 江云天眼神飘忽的重复了一句,心中暗自嘀咕,怎么听起来像是什么邪术了?莫非这万兽门的少门主想要借我黑云村村人练功,那可是大罪啊…… 谭峰察言观色,拍拍江云天的肩膀,宽慰道:“江村长不必担心,我万兽门也是玄门正宗,祖师伯益,善训天下之兽以为兵,曾是人皇近侍,早随人皇飞升上界。这铸精锻血术,便是当年祖师爷所创,若用于山中野兽,少则三年,多则五年,便开灵智,能成精怪。后为我万兽门大能所改,可用于人,只需精血一滴,辅以我这‘恶来旗阵’,便能在短时间内激发人的潜力,血气旺盛,气力增大,赤手屠熊博虎,不在话下!” 说着,谭峰取出一面小旗来,上面穿花戴绿的绣着一个小人儿,乍一看滑稽可笑,仔细一看,只觉一股洪荒之意扑面而来,其中又夹杂着一股战天斗地的无穷战意,骇人无比,老村长江云天只看了一眼,便觉脚下不稳,几欲拜倒,心神为之所慑,恰在此时,谭峰道:“江村长意下如何?” 江云天心神大乱,一时失了计较,道:“明白了,明白了,我这就去取……去取各人耳垂上精血。” 谭峰满意的微微一笑。 江云天走后,谭峰轻抚侍女红肿的双脸,疼惜道:“乖乖,可还疼么?” 侍女委屈的哇哇大哭:“主子,你好狠的心!” 谭峰似有些歉意,道:“不如此,不足以取信于人。” 自怀中摸出一个白玉小瓶儿,轻轻拧开盖子,传来一阵清淡温润的药香,正要伸手去抹,那侍女却道:“主子,不要!” 谭峰诧异道:“怎么,给你消消肿,不好么?” “这是主母赐下的灵药,主子不要浪费在我身上,我用些寻常药膏便好。” 谭峰嗤的一笑,道:“你我主仆一心,谈什么浪费,用那些下三滥的药,白白的作践了这张清丽脸蛋儿。再说,此间事成,我渡过一次天劫,旁人便要称我一声‘谭道人’了,那时候,要多少灵药没有?” 说着,用手指扣出些药膏,抹在侍女脸上,那药膏莹白若雪,润如秋水,涂在脸上,顷刻间便消了红肿。 又从怀中掏出一叠票子,一个牌子,那票子上面写着“龟圣灵府”四个字,下面又有一行小字,是“灵液一千三百六十二斤”,那牌子是红木做成,幽香阵阵,上面写着“碧游水府”四个大字。 侍女不解其意,道:“主子,你……” 谭峰打断她道:“我要做的事,为如今天下修行道所不容,然而非如此,不足以败欧阳藏剑!倘若事情败落,我自身死道消,毫无怨尤,却不能带累了你。你自逃去,到别的城市,取出这些灵液,以供日后修行,我与碧游水府八洞主的公子相熟,一向里常常走动往来,你拿了这牌子,便能去投奔于他,也有个落脚的地方,到万般不得已之处,凭着一张脸蛋儿,或许还能委身于人,以保全身。” 侍女楞楞的看着谭峰,满心的委屈顿时化作洋洋暖意,樱宁一声扑在谭峰怀中,戚声哭道:“主子要是死了,我自随你去死,又谈什么保此全身!至于委身于人,甘当下作,于我而言倒也没什么,但自辱事小,辱及主子事大,还望主子收回成命!” 谭峰珉紧嘴唇道:“我说过的话,要做的事,几时更改过?” …… 黑云山中,一头大狗熊怒吼狂奔,身后一条蜿蜒大蛇监工似的跟着,熊背上一个少年轻拍狗熊头:“熊大啊熊大,我们转个方向,你加把劲,把身后那家伙甩开,从此山高任熊跑……” “瞧你这一身熊肉,七八百斤的身子,怎么就甘心被后面那家伙胁迫?” “它再大也只是条蛇,你好歹也是个熊,我听说老虎跟你打架都被你打跑三次来着……” “你再不跑,我就把你头上的熊毛一根根揪下来……” 然,任凭江延如何引导、胁迫、激将,座下的大狗熊一路狂奔,带着他往黑云山更深处前行。 而就在那呼呼的风声中,身后的大蛇吐信子的声音一刻未停,似是嘲笑江延做无用功。 “娘的,大蛇你完了!等我成为大修士,就把你煮了,做成蛇汤!” 江延心中暗骂,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意淫一番蛇汤的美味。 “啊喂!你疯了,停车,停车啊臭狗熊,要撞到山上了,会撞死的呀给我停车……” 狗熊蓦的冲出山道,向着另一边的山壁狠狠撞去。 江延缩起身子,还没来的及“跳车”,山壁已在顷刻间放大,占据了整个视线…… 黑暗袭来,江延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是:“我居然把这个狗熊,给劝自杀了……” 像是孙悟空冲进瀑布发现水帘洞一般,山壁背后别有洞天,直通山腹。 江延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在一片巨大而又空旷的黑暗之中,狗熊和大蛇都不知去哪里了,他趴在地上,感觉脸被石块戳的生疼,山风不再是夏去秋来的凉爽,而是一种肃杀的冷冽。 冷!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上一刻他刚刚产生“冷冽”的感慨,下一刻就好像在寒风中被冻了一整晚,血液都要被冻结了一般。 这是什么地方? 他瑟缩着抬起头,就在这巨大而又空旷的黑暗中,高处的一点荧光,牢牢抓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怎样的一点荧光啊!看着那一点荧光,江延脑海中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许许多多的画面来。 远古的先民们,在黑暗的山洞中瑟瑟发抖,北风呼啸着冲进单薄的兽皮,肆虐过初生婴儿的脆弱的身躯,婴儿的嘴唇发紫,他的母亲呜呜哇哇的说着什么,山洞里一片死寂,似乎每个人都在愤怒,挣扎,恐惧。 蓦的,一点荧光在黑暗中现身,转眼间就变成了熊熊的烈火,迎着寒风炽烈的燃烧,火焰的温度带来了温暖,婴儿的嘴唇又渐渐恢复了红润,火光照耀出每一个人脸上的惊喜,长长的人影在山壁上跳跃着…… 画面一转,来到幽暗的原始丛林中,一个高大健壮的先民,带着一个女人穿梭在林中,仔细看,他每一步都迈的很大,但脚却有些跛了,淅淅沥沥的鲜血流了一路,他身上有几个骇人的伤口,那是被野兽撕咬的痕迹,他已浑身是伤,可他要把这个女人带回去,因为这个女人肚里已经有了孩子,每一个新生的生命,都是部落的希望。 幽暗的原始丛林中,忽然亮起了幽幽的绿光。 前方,七八双绿油油的眸子,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呈半圆状压了过来。 高大的男子一把拉住身边的女子往后跑,却发现后面也有许多绿色的眸子。 女人看着男人,指了指旁面的大树,呜呜哇哇的说了什么,男人听了,坚定的摇头。 狼群从黑暗中走出来,男人浑身都肌肉都绷紧了,绝望如潮水般压了上来。 便在此时,七八点荧光,凭空现身,星星点点的落在男人四周,漂浮着,像是萤火虫一般。 下一刻,这七八点荧光变成煌煌的天火,飞快的旋转起来,火星四射着溅向狼群,只听见一阵皮肉烧焦的劈啪声,狼群呜呜的散了。 男人抱住身旁的女人,而后虔诚的跪倒在地,呜呜哇哇呼喊道:“烛光!” 画面破碎,眼前所见又是广阔深沉的黑暗中那一点荧光,不知何时,身上的寒冷全然退去,仿佛只要看着那一点荧光,就能让人得到无尽的温暖,再也不畏惧任何寒冷。 “烛光……” 江延喃喃自语,那一点荧光随着他的声音,渐渐变成一个女子的模样。 “烛光女神,登比氏之女,掌管后天光明的女神。” 黑暗中,一个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奇怪声音响起。 “谁?” 江延悚然一惊,抬头望去,不由瞪大了眼。 在那一点荧光周围,空旷的黑暗化成一个高大的人影,盘腿而坐,那一点荧光,正处于他脑后泥丸宫的位置! 第二百九十六章 山腹宽广无比,声音撞在山壁上又弹回来,好似有无数个江延一起大声发问。 高大的黑色人影,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恍惚间,江延生出一种错觉,随着这一个懒腰,周围的空间竟为之摇晃起来,虚空里出现一丝丝黑色的裂缝,裂缝四周涌动着青红色的光芒。像是一个极大的东西在一个极小的盒子里转了个身,不但把整个盒子带着动了起来,还差点把盒子撑坏。 “唔,别那么大声的吵吵,”高大黑色人影懒洋洋的开口,“碰到一点儿小事就吵吵个不停的,迟早会被人一巴掌拍死。” 高大黑色人影低下头,看向江延,他的脸上没有五官显化,只有额头之处显出一道竖纹,缓缓睁开,盯住了江延。 江延情不自禁的盯住那一道竖纹。 恍惚间,眼前掠过一抹黑暗,无数狰狞恐怖的画面在其中沉浮错落,其间蕴含着大破灭大恐怖的气息直欲令人发疯,虽只看了一眼,江延却感到自己已处在崩溃的边缘,任他如何徒劳的镇定心神也只是无用。 下一刻,画面一变,无数和悦美满的幸福场面轮流闪过,每一张都令人心生愉悦,其间蕴含的大自在大欢喜之意令人毛孔开张,心神无比安定,江延竟忍不住轻轻的呻吟一声,仿佛自己下一刻就要举霞飞升。 下一刻,这无数画面轰然破碎,化成无数张面孔,每一张都呈现不同的表情,诱惑、欢喜、愤怒、怨恨,无比的诡异邪恶,令江延感到一阵恶心抗拒,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稳,便在此时,上方再度传来那个懒洋洋的声音:“醒来……” 无数张面孔,冰雪消融般缓缓散去,江延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单膝跪地,双手勉强住,口中大口喘着粗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说出话来:“大自在天?” “嗯哼,抱歉,没想到你这么弱小,只是释放了一点善意,就把你吓成这样。” 高大黑色人影语气中有一丝愧疚,感觉很对不起江延。 “一点儿善意?!” “当然了,这自在天魔曲,能扭曲诸佛,疯癫神圣,端的是威妙无比,诸天万界赫赫有名。然,若得我庇佑,开方便之门,聆此曲而不疯者,则有涤荡神魂之神妙,见心明性之进益,你可察觉到了?” 大自在天洞察江延心中所想,洋洋洒洒自得道。 江延闭眼,默默体悟一番,发现果真如其所言,脑海中一片清明,思绪轻轻飘飘,念头通达无比,平日里练功产生的瓶颈、幽闭太久而产生的抑郁、以至于重生转世之后对身处异界的惶惑之情,种种浑噩之念,平日里犹如乌云遮住朗月,尘垢蒙住明镜,此刻全都在这一曲魔音的涤荡之下消散的无影无踪,好似一朝擦除镜上尘,拨得云开见月明。 据说修行路上有一个境界专门修行神魂,需得将神魂炼的没有半点瑕疵,江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神魂算不算没有瑕疵,但有了这样的基础,将来走那一步时,必会省力不少,这的确是天大的帮助,但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些让人发疯的情形,那千万张表情各异的脸,江延对上方那个高大黑色人影就不自禁的生出一种腻歪。 大自在天不再说话,山腹里只剩下江延沉重的喘息声。 “你要我做什么?” 良久,江延开口,语气里有一丝戒备,还有一丝疑惑,更多的是激动。 对方的身份如此之高,他前世在地球上都听说过“大自在天魔主”的名号,此番派一蛇一熊把自己弄到这里来,究竟有何目的? 然,对方既是天魔,那自然不用祈盼着什么好事了,在种种传说中,便是传说中的神仙圣佛,遇上这一位也要饮恨的。 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此方世界地域广大,水文地理极其复杂,大山大河数不胜数,黑云山虽然高大,却也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座,既没有“洞天”,也不是“福地”,不见仙踪,不起妖风,以大自在天的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然而不管怎样,陡然见了传说中的人物,心中更多的自然是激动。 大自在天分身亿万,每日里体察众生喜怒,于读心之术上的造诣,诸天万界无人能比,顷刻间便洞悉了江延心中所想,笑嘻嘻道:“待会你自然知道。嘻嘻,你这小子有趣的很,经过轮回,本性灵光却全然不灭,这是很难得的。” 江延脑袋炸开了:“你怎么知道?” 保留了前世的记忆,经过了轮回,穿越到异界,这些事情是江延心中最大的秘密,谁知就这样被人家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废话,不看看我是谁?” 大自在天的声音充满了不屑,像是一个玩惯了高档玩具的小孩,鄙夷另一个小孩的玩具多么破烂。 江延摸摸鼻子,讪讪道:“行。” 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放在别的地方说不定真能叫人惊骇一番,可眼前之人乃是诸天万界顶儿尖儿的存在,恐怕早已洞悉了轮回的奥秘,下地狱捞个死人恐怕也不在话下,哪里会把自己的经历放在眼里? “不过,你不但本性灵光完好,还具备了清净光明之体,这就更加难得了……” “清净光明之体?那是什么?” 江延一愣。 “不要打断我说话!” 大自在天忽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怒吼道。 恍惚间,眼前似有无数恐怖的身影扑了过来,江延被吓了一大跳,刚刚恢复好的心神又有崩溃的征兆,赶忙摆手道:“我错了,你说。” 心中暗想:“这大自在天跟个小孩子一样,一点也没有大神的气质,哪怕是天魔,也不至于这样!” 大自在天洞悉他的腹诽,立刻道:“我爱怎样便怎样,这便是我的道!若是跟如来那秃驴一般讲究什么三千功德八万威仪,还算什么‘自在天’?” 说着,黑暗凝成的高大人影忽然散开了,江延立刻看到了许多画面,每一幅的主角都是一个头戴高冠,身披黑袍的大自在天,只见他或行善或作恶,或装疯或扮傻,还有种种言语所不能描述的行为,真个是为所欲为,无所不为。 江延忽然感到一阵恐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大自在天会被称为“天魔主”。 寻常恶人,虽也作恶,但要么是有因有果,要么是有所欲求,前者只为了结因果,不会滥杀,而后者既然有所欲,自然便有弱点,便免不了为之疯狂,为之败灭。而这大自在天就不同了,行事没有拘束,为所欲为,无所不为,本领又极大,世上任何规则、秩序、道德、礼法,遇上了他,便是薄纸一张,轻轻的也就撕碎了。而这规则秩序道德礼法,正是生灵之类赖以生存的根基所在,所以这大自在天的存在,不是天灾,胜似天灾,并且比一切天灾都要恐怕的多。 事实上,诸天万界之中多有令神佛束手的天灾,其肆虐之狂,破坏之强,每次出现都要有亿万生灵为之喋血,即便如此,诸天万界灾害榜上,大自在天从未掉出过前三。 “小子,你看我像个怪物是不是?” 见江延不再说话,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大自在天便收了法身,依旧现出高大黑暗人影的模样,开口道。 江延连忙道:“不是,不是,你哪里像怪物,你真是神通广大……” 大自在天笑道:“不错,我有本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像你,一头狗熊一条蛇就能把你拘来,死生操于人手,端的可怜。” 江延讪笑两声,无言以对。 大自在天却不再嘲讽他,转而语气中带了一丝讶异道:“我们刚说到哪儿了?哦,清净光明之体,嘻嘻,你倒真是个少见的人儿,清净光明之体固然难得,完好的本性灵光却更加难得,而这两者出现在同一人身上,那简直是少见到了极点!偏偏你真个如此,莫非你是某人下的一步闲棋?” 大自在天说少见,那就是真的少见了,他化身亿万,体察众生喜怒,世上少有他不懂的事,也少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为何难得?” 江延咀嚼着大自在天的话,却是一点儿也听不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开口问道。 大自在天诲人不倦:“你不懂,大抵生灵轮回,前世记忆都会保留万中之一,只有少许生灵,能保留前世完整记忆,往生之后心性坚毅无比,又因为洞悉了一丝生死奥秘,修行起来瓶颈极少。而又有少许生灵,斩断前尘,一点儿前世记忆也不剩下,干干净净的来了。这种人代表着新生,往往受上天眷顾,体质非凡,修行起来事半功倍,任何平凡的功法秘术到了这种人的手上,都能发挥出极大的威力。这两种人都是天之骄子,天才中的天才。而你,既是前一种,又是后一种,这本该是绝不可能出现的事,因为前一种和后一种本就是互相矛盾,互相对立的。” 江延面露激动之色,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声道:“所以说,我就是对立中的统一,天才中的天才!是不是?” “咦,对立中的统一……这说法倒也不错,只不过,若说你自己是天才,你觉得自己像吗?” 大自在天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好笑。 “我……怎么不像?” 江延嘴硬,目光中露出回忆思索的神色,激动的劲头又沉寂下去。 苦练十几年才炼体大成,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哪里有一点儿天才的样子? 据说阳阜城里的几个天才,都是十岁前就能炼气的。 “我说的那两种人,都是因为不同的原因,受到上天垂爱,你能将这些原因兼而有之,难得固然难得,但两种原因合在一处,却互相抵消了。” 大自在天又道,其中暗藏的笑意几乎要憋不住了。 江延愕然的张大了嘴,任凭山风呼呼的灌进去,懊恼道:“还有这种事?” 大自在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所以我说少见,哈哈,本座经过两次大劫,几十亿年间,也没见过一个你这样的人,哈哈!” 江延郁闷起来,就好像一个人左手抓着红宝石,右手抓着绿玛瑙,本来都是价值连城之物,但两样东西放在一起,竟发生了奇怪的化学反应,变成了一文不值的泥土,怎能不叫人郁闷? “哈哈,你也不必郁闷,这也不全是坏事。” 大自在天笑了一会儿,渐渐收敛了笑意,道。 江延深吸一口气:“照你这么说,我亏大了,本来该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现在跳楼甩卖变成路人甲了,还能是好事?” 大自在天又被他逗笑了,道:“哈哈,那就要问你志在何处了,若志在这一方小界,那当然是坏事,若志在诸天万界,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他说这话时,语气虽不正经,嘻嘻哈哈的,但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视一方世界为无物的独尊气势。 江延被他气势所慑,不由道:“志在这一方小界又怎样?志在诸天……诸天万界又怎样?” “你固然不为上天垂爱,但因为两种原因互相抵消,你也不会被冥冥中的‘道’注意,换句话说,哪怕你突破境界,也不需要渡劫,而不管你做什么,都不用承担因果,不需要担心业力加身。这样的优势,在这一方小界根本体现不出来,因为这一方小界承载的‘道’残破无比,根本不能算是有自主意识,只想着找出几个天骄,赐予其力量,帮助自己抵抗来自其他世界的侵袭,仅此而已。但若是到了上界,到了诸天之中,修为就不再是最重要的因素,所谓神通不敌因果,因果,业火,气运,乃至冥冥的大道意志,才是决定一个人走多远的根本所在,而你既然因果不能加身,业力不能沾身,在其中自是如鱼得水任遨游。换句话说,一旦你飞升上界,获得了悠长的寿命,你就能一直安安稳稳的修行下去,不用担心天地大劫,啧啧,就连我,也不能如此。” 随着大自在天的声音,江延只觉得自己的意识穿过了山腹往上升去,一直穿过云层,来到一个更高远更无穷的世界,精神在这里无限的延展着,他看见神仙佛魔的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的星空…… 直到大自在天最后一个“此”字落下,江延才悚然一惊,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却挥之不去,仿佛自己真是到过了那遥远的诸天万界,经过了天地大劫一般。 “原来如此,”江延若有所思,“这又是你的法术?” “不错,带你体验一番。” “多谢,我已经知道了,下界与上界,的确是云泥之别,将来我一定会去的,现在你还是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江延一扫先前畏惧瑟缩的模样,果决道。 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起了变化,却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但心神舒畅,胸臆开张,便此刻死了,也不愿再低声下气,小心翼翼,更不愿为那所谓的倒霉郁闷了。 大自在天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这片刻间已经消化了一切,不由暗想:“此子虽非璞玉,然心性坚毅,大超常人,或许真可以走那条路……” 当即不动声色道:“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做么?” “那当然不行!” “哦,那什么事是你不做的?” 大自在天饶有兴致的问道。 心性坚毅之人,必是心中有所守持,有所守持不是坏事,就怕太过迂腐,那就大为不美。 江延被他问的一愣,是啊,什么样的事我不做了?想了一番,道:“你还是说出来。” 大自在天微微摇头,旋即又微微点头,道:“我欲让你帮我引导这一点本源神性。” 江延眉头一皱:“为什么……怎么引导?” 大自在天声音幽幽:“我欲观三千本源神性,成混元大道。当年如来开盂兰盆会,登比氏之女应约而来,我以大神通将其钉死在灵山之东,她一点本源神性逃遁至此,我真身为如来拘住,困在大雷音寺寺基之下,分身追来此处,将这一点神性困住,相持已有一年了。” “一年?” “我居色界之顶,一日相当于此界十年。” “那就是……三千多年……” 江延目瞪口呆,忽然想到黑云村的传说,据说这黑云山上本来没有黑云笼罩,是三千年前忽然出现……岂不正是大自在天来的时候? “换成此界的时间,倒也差不多。” 江延沉吟片刻,道:“你想让我帮你吞掉这一点本源神性?” “吞掉?不,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包括我这一道分身,都可以送给你。我只要看到本源神性里的那一点大道规则就够了。” “看到?” “不错,登比氏之女已死,所留不过一缕执念,戒备着我,她是烛光女神,后天之火长于持久,是以与我争持了这许久,如今,连这执念都被我消磨尽了,却还有一点本能意识,大概还能再与我相持千年。但你是清净光明之体,清净者,安其心也,光明者,合其道也,你可以引导她的本能意识,只要你……” 大自在天说出一个法子来,江延默默记住,良久,道:“我若是不帮你了?” 他想到方才看那一点荧光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画面。 烛光女神,登比氏之女,是后天神明,曾救万民于寒冷、黑暗之中,于人族有大恩,这种恩德,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几乎是铭刻在骨子里的,只要见到那一点荧光,就会自然的生出孺慕之心,感恩之心。 若像大自在天说的那样做,烛光女神便会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江延不认识烛光女神,他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他偏偏不愿那么做。 然而不那样做,大自在天会放过自己么?自己怎么才能逃的掉了?况且,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对方察觉到了? “我不会强迫你,我从不强迫弱者,我只与弱者做交易,而且很公平。” 大自在天幽幽开口。 “你不信的话,现在我就让它送你走。” 似乎怕江延不信,大自在天又补了一句。 黑暗中,嘶嘶的吐信声响了起来,大蛇缓缓的游到江延身旁,低下硕大的三角形头颅,一脸的温顺。 江延嘴角一抽:“那个,我还是喜欢那头熊多一点……” 比起又滑又腻的蛇,长条形的蛇,还是皮毛软的像沙发的狗熊更招人喜欢。 无声无息的,赤红着双眸的大狗熊走了过来。 看着那狗熊,一瞬间,江延的脑海里闪过无数思绪,对方居然真的不会强迫自己,要自己做选择,可他要怎么选择了?帮忙一定有天大的好处,不帮忙了?似乎什么也没有。如此看来,几乎不用再犹豫了,自己只要照着他说的去做,就能无限接近那个魂萦梦牵的梦,朝游东海,暮宿苍梧…… 然后江延抓住狗熊的鬃毛,跨坐上去,看了上方的高大人影一眼,道:“谢谢你。” “嗯。” 大自在天答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些许疲倦。 狗熊走到山壁旁,江延忽然抓了一把它的鬃毛,狗熊立刻停步,江延转头看向那个高大的人影,道:“到底是怎么个交易法?” “一切,你渡我成圣,我给你一切。” “一切?一千年,对你来说只是一年罢了,为什么不能等,要拿这么重的赌注出来?”江延有些奇怪,忽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你的真身,被困在灵山……已经撑不了那么久了?” 大自在天默然。 江延最后看了一眼山腹中的一点荧光,再不犹豫,抓了一把狗熊的鬃毛。 狗熊撒开四蹄,一头撞在山壁上,山壁水波一样分开。 第二百九十六章 山腹宽广无比,声音撞在山壁上又弹回来,好似有无数个江延一起大声发问。 高大的黑色人影,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恍惚间,江延生出一种错觉,随着这一个懒腰,周围的空间竟为之摇晃起来,虚空里出现一丝丝黑色的裂缝,裂缝四周涌动着青红色的光芒。像是一个极大的东西在一个极小的盒子里转了个身,不但把整个盒子带着动了起来,还差点把盒子撑坏。 “唔,别那么大声的吵吵,”高大黑色人影懒洋洋的开口,“碰到一点儿小事就吵吵个不停的,迟早会被人一巴掌拍死。” 高大黑色人影低下头,看向江延,他的脸上没有五官显化,只有额头之处显出一道竖纹,缓缓睁开,盯住了江延。 江延情不自禁的盯住那一道竖纹。 恍惚间,眼前掠过一抹黑暗,无数狰狞恐怖的画面在其中沉浮错落,其间蕴含着大破灭大恐怖的气息直欲令人发疯,虽只看了一眼,江延却感到自己已处在崩溃的边缘,任他如何徒劳的镇定心神也只是无用。 下一刻,画面一变,无数和悦美满的幸福场面轮流闪过,每一张都令人心生愉悦,其间蕴含的大自在大欢喜之意令人毛孔开张,心神无比安定,江延竟忍不住轻轻的呻吟一声,仿佛自己下一刻就要举霞飞升。 下一刻,这无数画面轰然破碎,化成无数张面孔,每一张都呈现不同的表情,诱惑、欢喜、愤怒、怨恨,无比的诡异邪恶,令江延感到一阵恶心抗拒,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稳,便在此时,上方再度传来那个懒洋洋的声音:“醒来……” 无数张面孔,冰雪消融般缓缓散去,江延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单膝跪地,双手勉强住,口中大口喘着粗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说出话来:“大自在天?” “嗯哼,抱歉,没想到你这么弱小,只是释放了一点善意,就把你吓成这样。” 高大黑色人影语气中有一丝愧疚,感觉很对不起江延。 “一点儿善意?!” “当然了,这自在天魔曲,能扭曲诸佛,疯癫神圣,端的是威妙无比,诸天万界赫赫有名。然,若得我庇佑,开方便之门,聆此曲而不疯者,则有涤荡神魂之神妙,见心明性之进益,你可察觉到了?” 大自在天洞察江延心中所想,洋洋洒洒自得道。 江延闭眼,默默体悟一番,发现果真如其所言,脑海中一片清明,思绪轻轻飘飘,念头通达无比,平日里练功产生的瓶颈、幽闭太久而产生的抑郁、以至于重生转世之后对身处异界的惶惑之情,种种浑噩之念,平日里犹如乌云遮住朗月,尘垢蒙住明镜,此刻全都在这一曲魔音的涤荡之下消散的无影无踪,好似一朝擦除镜上尘,拨得云开见月明。 据说修行路上有一个境界专门修行神魂,需得将神魂炼的没有半点瑕疵,江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神魂算不算没有瑕疵,但有了这样的基础,将来走那一步时,必会省力不少,这的确是天大的帮助,但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些让人发疯的情形,那千万张表情各异的脸,江延对上方那个高大黑色人影就不自禁的生出一种腻歪。 大自在天不再说话,山腹里只剩下江延沉重的喘息声。 “你要我做什么?” 良久,江延开口,语气里有一丝戒备,还有一丝疑惑,更多的是激动。 对方的身份如此之高,他前世在地球上都听说过“大自在天魔主”的名号,此番派一蛇一熊把自己弄到这里来,究竟有何目的? 然,对方既是天魔,那自然不用祈盼着什么好事了,在种种传说中,便是传说中的神仙圣佛,遇上这一位也要饮恨的。 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此方世界地域广大,水文地理极其复杂,大山大河数不胜数,黑云山虽然高大,却也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座,既没有“洞天”,也不是“福地”,不见仙踪,不起妖风,以大自在天的身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然而不管怎样,陡然见了传说中的人物,心中更多的自然是激动。 大自在天分身亿万,每日里体察众生喜怒,于读心之术上的造诣,诸天万界无人能比,顷刻间便洞悉了江延心中所想,笑嘻嘻道:“待会你自然知道。嘻嘻,你这小子有趣的很,经过轮回,本性灵光却全然不灭,这是很难得的。” 江延脑袋炸开了:“你怎么知道?” 保留了前世的记忆,经过了轮回,穿越到异界,这些事情是江延心中最大的秘密,谁知就这样被人家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废话,不看看我是谁?” 大自在天的声音充满了不屑,像是一个玩惯了高档玩具的小孩,鄙夷另一个小孩的玩具多么破烂。 江延摸摸鼻子,讪讪道:“行。” 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放在别的地方说不定真能叫人惊骇一番,可眼前之人乃是诸天万界顶儿尖儿的存在,恐怕早已洞悉了轮回的奥秘,下地狱捞个死人恐怕也不在话下,哪里会把自己的经历放在眼里? “不过,你不但本性灵光完好,还具备了清净光明之体,这就更加难得了……” “清净光明之体?那是什么?” 江延一愣。 “不要打断我说话!” 大自在天忽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怒吼道。 恍惚间,眼前似有无数恐怖的身影扑了过来,江延被吓了一大跳,刚刚恢复好的心神又有崩溃的征兆,赶忙摆手道:“我错了,你说。” 心中暗想:“这大自在天跟个小孩子一样,一点也没有大神的气质,哪怕是天魔,也不至于这样!” 大自在天洞悉他的腹诽,立刻道:“我爱怎样便怎样,这便是我的道!若是跟如来那秃驴一般讲究什么三千功德八万威仪,还算什么‘自在天’?” 说着,黑暗凝成的高大人影忽然散开了,江延立刻看到了许多画面,每一幅的主角都是一个头戴高冠,身披黑袍的大自在天,只见他或行善或作恶,或装疯或扮傻,还有种种言语所不能描述的行为,真个是为所欲为,无所不为。 江延忽然感到一阵恐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大自在天会被称为“天魔主”。 寻常恶人,虽也作恶,但要么是有因有果,要么是有所欲求,前者只为了结因果,不会滥杀,而后者既然有所欲,自然便有弱点,便免不了为之疯狂,为之败灭。而这大自在天就不同了,行事没有拘束,为所欲为,无所不为,本领又极大,世上任何规则、秩序、道德、礼法,遇上了他,便是薄纸一张,轻轻的也就撕碎了。而这规则秩序道德礼法,正是生灵之类赖以生存的根基所在,所以这大自在天的存在,不是天灾,胜似天灾,并且比一切天灾都要恐怕的多。 事实上,诸天万界之中多有令神佛束手的天灾,其肆虐之狂,破坏之强,每次出现都要有亿万生灵为之喋血,即便如此,诸天万界灾害榜上,大自在天从未掉出过前三。 “小子,你看我像个怪物是不是?” 见江延不再说话,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大自在天便收了法身,依旧现出高大黑暗人影的模样,开口道。 江延连忙道:“不是,不是,你哪里像怪物,你真是神通广大……” 大自在天笑道:“不错,我有本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像你,一头狗熊一条蛇就能把你拘来,死生操于人手,端的可怜。” 江延讪笑两声,无言以对。 大自在天却不再嘲讽他,转而语气中带了一丝讶异道:“我们刚说到哪儿了?哦,清净光明之体,嘻嘻,你倒真是个少见的人儿,清净光明之体固然难得,完好的本性灵光却更加难得,而这两者出现在同一人身上,那简直是少见到了极点!偏偏你真个如此,莫非你是某人下的一步闲棋?” 大自在天说少见,那就是真的少见了,他化身亿万,体察众生喜怒,世上少有他不懂的事,也少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为何难得?” 江延咀嚼着大自在天的话,却是一点儿也听不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开口问道。 大自在天诲人不倦:“你不懂,大抵生灵轮回,前世记忆都会保留万中之一,只有少许生灵,能保留前世完整记忆,往生之后心性坚毅无比,又因为洞悉了一丝生死奥秘,修行起来瓶颈极少。而又有少许生灵,斩断前尘,一点儿前世记忆也不剩下,干干净净的来了。这种人代表着新生,往往受上天眷顾,体质非凡,修行起来事半功倍,任何平凡的功法秘术到了这种人的手上,都能发挥出极大的威力。这两种人都是天之骄子,天才中的天才。而你,既是前一种,又是后一种,这本该是绝不可能出现的事,因为前一种和后一种本就是互相矛盾,互相对立的。” 江延面露激动之色,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声道:“所以说,我就是对立中的统一,天才中的天才!是不是?” “咦,对立中的统一……这说法倒也不错,只不过,若说你自己是天才,你觉得自己像吗?” 大自在天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好笑。 “我……怎么不像?” 江延嘴硬,目光中露出回忆思索的神色,激动的劲头又沉寂下去。 苦练十几年才炼体大成,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哪里有一点儿天才的样子? 据说阳阜城里的几个天才,都是十岁前就能炼气的。 “我说的那两种人,都是因为不同的原因,受到上天垂爱,你能将这些原因兼而有之,难得固然难得,但两种原因合在一处,却互相抵消了。” 大自在天又道,其中暗藏的笑意几乎要憋不住了。 江延愕然的张大了嘴,任凭山风呼呼的灌进去,懊恼道:“还有这种事?” 大自在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所以我说少见,哈哈,本座经过两次大劫,几十亿年间,也没见过一个你这样的人,哈哈!” 江延郁闷起来,就好像一个人左手抓着红宝石,右手抓着绿玛瑙,本来都是价值连城之物,但两样东西放在一起,竟发生了奇怪的化学反应,变成了一文不值的泥土,怎能不叫人郁闷? “哈哈,你也不必郁闷,这也不全是坏事。” 大自在天笑了一会儿,渐渐收敛了笑意,道。 江延深吸一口气:“照你这么说,我亏大了,本来该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现在跳楼甩卖变成路人甲了,还能是好事?” 大自在天又被他逗笑了,道:“哈哈,那就要问你志在何处了,若志在这一方小界,那当然是坏事,若志在诸天万界,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他说这话时,语气虽不正经,嘻嘻哈哈的,但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视一方世界为无物的独尊气势。 江延被他气势所慑,不由道:“志在这一方小界又怎样?志在诸天……诸天万界又怎样?” “你固然不为上天垂爱,但因为两种原因互相抵消,你也不会被冥冥中的‘道’注意,换句话说,哪怕你突破境界,也不需要渡劫,而不管你做什么,都不用承担因果,不需要担心业力加身。这样的优势,在这一方小界根本体现不出来,因为这一方小界承载的‘道’残破无比,根本不能算是有自主意识,只想着找出几个天骄,赐予其力量,帮助自己抵抗来自其他世界的侵袭,仅此而已。但若是到了上界,到了诸天之中,修为就不再是最重要的因素,所谓神通不敌因果,因果,业火,气运,乃至冥冥的大道意志,才是决定一个人走多远的根本所在,而你既然因果不能加身,业力不能沾身,在其中自是如鱼得水任遨游。换句话说,一旦你飞升上界,获得了悠长的寿命,你就能一直安安稳稳的修行下去,不用担心天地大劫,啧啧,就连我,也不能如此。” 随着大自在天的声音,江延只觉得自己的意识穿过了山腹往上升去,一直穿过云层,来到一个更高远更无穷的世界,精神在这里无限的延展着,他看见神仙佛魔的血染红了一片又一片的星空…… 直到大自在天最后一个“此”字落下,江延才悚然一惊,回过神来,眼前的景象却挥之不去,仿佛自己真是到过了那遥远的诸天万界,经过了天地大劫一般。 “原来如此,”江延若有所思,“这又是你的法术?” “不错,带你体验一番。” “多谢,我已经知道了,下界与上界,的确是云泥之别,将来我一定会去的,现在你还是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江延一扫先前畏惧瑟缩的模样,果决道。 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起了变化,却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但心神舒畅,胸臆开张,便此刻死了,也不愿再低声下气,小心翼翼,更不愿为那所谓的倒霉郁闷了。 大自在天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这片刻间已经消化了一切,不由暗想:“此子虽非璞玉,然心性坚毅,大超常人,或许真可以走那条路……” 当即不动声色道:“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做么?” “那当然不行!” “哦,那什么事是你不做的?” 大自在天饶有兴致的问道。 心性坚毅之人,必是心中有所守持,有所守持不是坏事,就怕太过迂腐,那就大为不美。 江延被他问的一愣,是啊,什么样的事我不做了?想了一番,道:“你还是说出来。” 大自在天微微摇头,旋即又微微点头,道:“我欲让你帮我引导这一点本源神性。” 江延眉头一皱:“为什么……怎么引导?” 大自在天声音幽幽:“我欲观三千本源神性,成混元大道。当年如来开盂兰盆会,登比氏之女应约而来,我以大神通将其钉死在灵山之东,她一点本源神性逃遁至此,我真身为如来拘住,困在大雷音寺寺基之下,分身追来此处,将这一点神性困住,相持已有一年了。” “一年?” “我居色界之顶,一日相当于此界十年。” “那就是……三千多年……” 江延目瞪口呆,忽然想到黑云村的传说,据说这黑云山上本来没有黑云笼罩,是三千年前忽然出现……岂不正是大自在天来的时候? “换成此界的时间,倒也差不多。” 江延沉吟片刻,道:“你想让我帮你吞掉这一点本源神性?” “吞掉?不,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包括我这一道分身,都可以送给你。我只要看到本源神性里的那一点大道规则就够了。” “看到?” “不错,登比氏之女已死,所留不过一缕执念,戒备着我,她是烛光女神,后天之火长于持久,是以与我争持了这许久,如今,连这执念都被我消磨尽了,却还有一点本能意识,大概还能再与我相持千年。但你是清净光明之体,清净者,安其心也,光明者,合其道也,你可以引导她的本能意识,只要你……” 大自在天说出一个法子来,江延默默记住,良久,道:“我若是不帮你了?” 他想到方才看那一点荧光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画面。 烛光女神,登比氏之女,是后天神明,曾救万民于寒冷、黑暗之中,于人族有大恩,这种恩德,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几乎是铭刻在骨子里的,只要见到那一点荧光,就会自然的生出孺慕之心,感恩之心。 若像大自在天说的那样做,烛光女神便会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江延不认识烛光女神,他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他偏偏不愿那么做。 然而不那样做,大自在天会放过自己么?自己怎么才能逃的掉了?况且,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对方察觉到了? “我不会强迫你,我从不强迫弱者,我只与弱者做交易,而且很公平。” 大自在天幽幽开口。 “你不信的话,现在我就让它送你走。” 似乎怕江延不信,大自在天又补了一句。 黑暗中,嘶嘶的吐信声响了起来,大蛇缓缓的游到江延身旁,低下硕大的三角形头颅,一脸的温顺。 江延嘴角一抽:“那个,我还是喜欢那头熊多一点……” 比起又滑又腻的蛇,长条形的蛇,还是皮毛软的像沙发的狗熊更招人喜欢。 无声无息的,赤红着双眸的大狗熊走了过来。 看着那狗熊,一瞬间,江延的脑海里闪过无数思绪,对方居然真的不会强迫自己,要自己做选择,可他要怎么选择了?帮忙一定有天大的好处,不帮忙了?似乎什么也没有。如此看来,几乎不用再犹豫了,自己只要照着他说的去做,就能无限接近那个魂萦梦牵的梦,朝游东海,暮宿苍梧…… 然后江延抓住狗熊的鬃毛,跨坐上去,看了上方的高大人影一眼,道:“谢谢你。” “嗯。” 大自在天答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些许疲倦。 狗熊走到山壁旁,江延忽然抓了一把它的鬃毛,狗熊立刻停步,江延转头看向那个高大的人影,道:“到底是怎么个交易法?” “一切,你渡我成圣,我给你一切。” “一切?一千年,对你来说只是一年罢了,为什么不能等,要拿这么重的赌注出来?”江延有些奇怪,忽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你的真身,被困在灵山……已经撑不了那么久了?” 大自在天默然。 江延最后看了一眼山腹中的一点荧光,再不犹豫,抓了一把狗熊的鬃毛。 狗熊撒开四蹄,一头撞在山壁上,山壁水波一样分开。 第二百九十七章 彼时天色已晚,月光透过黑云,折射出一个模糊的半圆形轮廓。 狗熊在山腹中压抑了许久,此刻对月长嚎,声浪震的树叶沙沙作响。 “晚上了……是了,因为那山腹之中没有光亮,所以竟不知过了这许久。” “大自在天……烛光女神……诸天万界……这倒真不失为一个大机缘,我这样随随便便的推拒,是不是太草率了?” “我体质奇异,又保留了前世记忆,本该是世间难得的天之骄子,却因为同时兼具二者而互相抵消了……得天垂爱与否的差距,真的那么大么?” “若天意当真如此强大,那么,我往生在这黑云山上,大自在天偏偏也在这里,难道这都是冥冥中注定?” 回想山腹中种种,江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来到此方世界已有十六年,然而这半日间经历的,却比十六年间经历的一切加起来还要离奇的多。 而大自在天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隐约能感受到大自在天的善意,深心里对这个邪恶的天魔主倒也没那么排斥,帮个忙倒也没什么,只不过烛光女神实在干系太大,于人族曾有大恩,他不愿下手罢了。 但倘若大自在天对他稍加逼迫,或以性命相胁,他说不定就不再坚持,半推半就的屈从了,说到底,他不是那种为了所谓的“不违心”而甘心送命的人,凡人在神明面前,也的确没有拒绝的余地,然而大自在天竟然真的不勉强他,这又让他看不懂了。 “罢了,随他去,若真是冥冥中天注定,想跑也跑不掉。” “狗熊,你先前倒是凶的很,如今怎么乖乖的驮着我了?不过你这厮皮毛又软又滑,一身肥肉活像沙发,当个坐骑倒也合格,不如你就跟了我,将来我做了大修士,每日跨熊出游……虽有些奇怪,倒也不是不行……” 想了想,又看了看座下温顺的狗熊,江延忽然恶趣味的开口道。 狗熊似乎生气了,狂躁起来,鼻子哼哼的,两只眼睛红成了小灯笼。 “咋滴,又生气了……” 江延道,伸手往狗熊头上拍去。 然而他手还没碰到狗熊润滑的皮毛,狗熊已然怒吼一声,后蹄一蹬,冲向一旁。 江延惊呼一声,以为惹恼了狗熊,正要有所动作,耳畔忽传来“吟”的一声清响。 “什么?” 他转过头去,只见远方的密林中飞出一道流光,如雷似电的直冲过来,顷刻间便到了眼前。 他定睛一看,却原是一柄流光溢彩的飞剑,锋锐无匹,凌厉慑人,直砍向狗熊脖颈。 一向狂躁的狗熊汗毛炸立,嗓子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嚎叫,像是被人踢了一脚的野狗发出的惨叫一般。 说时快那时迟,十数年的闭门苦修,江延早已练就了“拳在意先”的反应,先前在山腹中又被自在天以“大自在天魔曲”将神魂涤荡了一番,此刻福至心灵,近乎本能的抽出了绑在腿上的一柄匕首,对着那流光就砍了过去。 这柄匕首,是去年江延在黑云村的开春大比中拿到第一名后,村长江云雷给他的奖励,据说是百炼精钢打造,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然而,削铁如泥的匕首与那流光溢彩的飞剑一碰,竟没有发出金铁相交的当啷声,而是发出了切豆腐似的“沙沙”声,只一瞬间,百炼精钢锻造的匕首已被切成两半。 这才是真的削铁如泥了。 但就在这一停顿的功夫,狗熊已就地打了个滚,躲开了飞剑势在必得的一击,江延也从熊背上跳了下来。 “什么人?” 江延喝问,一颗心早已沉到了谷底。 飞剑! 御剑之术! 剑修? “刷!” 飞剑一击不中,不再纠缠,调头飞走。 漆黑的密林深处,飞剑的光华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光华浦一散去,却有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咦,还有个人?” 那一个“咦”字传来之时,说话之人仿佛还在极远处,到“还”字时,声音便到了近处,越发清朗,中气十足。到最后“人”字还没落下,一个长衫青年已然缓步走出密林,盯住江延。 这长衫青年面庞如刀削斧凿一般,顾盼之间透着一股锋锐凌厉之意,给江延的感觉与方才那柄飞剑一般无二。 但这股锋锐之气却掩盖不住他此刻的狼狈,他身上的长衫破破烂烂,几道巨大的裂痕,像是新抓破的一般,隐约能看见里面藏青色沾了血的内甲。 脸上也有几缕血污,与尘土混合在一起,脏兮兮,又有些骇人。 江延忽然想起来,方才那柄长剑一侧的剑刃上,也是沾了血的。 他受了伤? 他杀了人? 巨大的抓痕,还未干涸的鲜血,江延的大脑飞速的转动起来,盯着欧阳藏剑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看穿。 剑修青年丝毫不顾江延审视的目光,他盯住狗熊,刀削斧凿的面庞显出怒色,眸子里似乎有火苗跳动,却又望向江延,道:“兀那小孩!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深山老林里做什么?” 像是有几千根针一齐扎在身上,江延心头一颤,若是寻常凡人,被这样一个剑修盯住,责问,立刻就要跪倒在地,但江延刚刚才直面过大自在天的,此刻虽出了一身的冷汗,却像一根标枪似的立在那里,昂首道:“兀那汉子,深更半夜的,你在这深山老林里干什么?” 欧阳藏剑微微一怔,没想到一个凡人竟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他脸上神色更冷:“小子,你找死么?” 江延道:“你一个剑修,若要杀我一个凡人,我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你尽管动手就是,说那么多做什么。” 欧阳藏剑冷笑:“你以为我不敢?自古人妖不共戴天,你与妖兽混在一起就是通妖,我便是一掌毙了你,将你的尸首挂在阳阜城城门楼上,你看谁敢说我半个不是!” 妖兽! 江延瞳孔一缩,联想到那迅若奔雷劈向狗熊的那一剑,联想到对方剑修身份背后那些斩妖除魔的传说,联想到对方一开始说的那句“还有个人”,心中一下明了起来! 他不由转头看向狗熊,那畜生被吓的畏畏缩缩,见江延看它,缩头缩脑的望着江延,眼中的红光暗淡了不少。 当此形格势禁的危急关头,江延反而更加冷静,他似是有些吃惊,又似有些好笑,不急不缓的开口:“哪里有妖兽?” “就是这头狗熊!” 剑修青年声色俱厉。 江延与他对视,凛然不惧:“这是我捡的狗熊,自幼便跟着我,打猎看门,怎么是妖兽?它若是妖兽,为什么不吃了我?” 说着,他走到狗熊身旁,满脸亲切的在狗熊头上狠狠的拍了几巴掌,狗熊也一脸温顺,伸出满是倒刺的舌头,在江延手上用力的舔了舔。 剑修青年见此情形,目光中露出一丝茫然,这的确是让他难以索解的问题,狗熊若是妖兽,为什么不将他吃了?要知道,妖兽是绝不可能有灵智一说的!任他欧阳藏剑天纵之资,也绝想不出来,这一切都是大自在天的手笔。 想了一想,剑修青年开口:“这狗熊眼冒凶光,一看便知绝非善类,不是妖兽是什么?” 江延也是一怔,这狗熊究竟为何眼冒红光,他的确不知道,但他心知当此只是绝不可有半分犹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我这狗熊天生眼便这么红!” 这便是放赖了,剑修青年眼睛一瞪,背上的长剑“吟”的一声轻响出了鞘:“它目露凶光,定是妖兽无疑,斩妖除魔分所应当,让开!” 到这时候,江延也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挡在狗熊身前:“既然是妖兽,为何却不来吃我!你不问青红皂白,随随便便就要打杀了他,与那吃人的妖怪何异!” 只听一阵扑棱棱的扇翅膀声,却原是两声暴喝惊动了林中早已安栖的鸟雀。 微弱的月光透过层层的树叶洒在地上,像是沾了尘土的霜,露出灰白的颜色。 山风吹过,落在二人脸上的婆娑的树影一阵闪烁,明灭变换着模糊了二人的神情。 欧阳藏剑忽然长出了一口气,伴随着这一口气,他身上那凌厉的气势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倦意,长剑回鞘,他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去,无言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恍惚间,江延竟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眼前之人不再是一个锋锐无匹的剑修,而是一个落魄的江湖剑客,像是一柄神剑历经大战之后,丢掉了全部的神性,变成了一柄凡剑。 江延拱了拱手:“在下江延,敢问上仙尊姓大名?” 对方端起架子严厉的责问,他就不管不顾,毫不退让的针锋相对,对方放下架子,他也愿意顾忌强弱的差距,从而给予对方强者应得的尊重。江延就是这样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剑修青年坐在树下,有些自嘲的开口:“欧阳藏剑,上仙就免了,小修士一个,称上仙可折煞了我。” 欧阳藏剑? 江延感觉这名字有些耳熟,但又不记得在哪听过,也不多想,道:“也罢,欧阳兄比我年长,我就称一声欧阳兄。” 欧阳藏剑抬了抬眼皮,道:“我也可以叫你江小弟么。” 江延拱手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欧阳藏剑不再说话,闭目打起坐来。 江延吃了一鼻子灰,也不灰心,欧阳藏剑觉得他有问题,他又何尝不觉得欧阳藏剑有问题?此刻盯住欧阳藏剑衣服上的爪痕,走进了两步,在他面前坐下,道:“你是来黑云山斩妖除魔了?只是不知这黑云山有什么厉害妖怪,竟能伤的了一个剑修?” 欧阳藏剑已经十多年没跟凡人讲过一句话了,也许是不骂不相识,此刻他虽不想说话,但还是答了,只是语气有些颓唐:“剑修,嘿!好威风的两个字,只是没用!我苦修了十多年,到如今,一个阵法也破不开!” 江延见他答非所问,又一幅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心中竟起了同情之心,便故意轻蔑道:“嘿,我听说但凡剑修,大抵心性坚毅,杀伐果断。怎么你却是这个自怨自艾的样子?” 他料来这句话说完欧阳藏剑会生气,会争辩,哪知欧阳藏剑喃喃自语:“心性坚毅……杀伐果断……” 说着,欧阳藏剑忽然大哭起来。 江延万万没想到,这个天人般的剑修,竟然哭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呆在那里。 欧阳藏剑哭的好不凄惨,男儿泪哗哗直掉,不一时哭的够了,却就抹干眼泪,收摄心神,顷刻间云消雨歇,脸上又显出那种凌厉的神色,初晴的泪眼里又发出光亮来,盯住江延道:“我自然也心性坚毅,杀伐果断,半个时辰前,我才刚杀了侍候了我十二年的童儿。” 江延打量着他身上的血迹,波澜不惊的点点头:“原来如此,那的确是要心性坚毅,杀伐果断才能做到的事,只是,为什么了?” 说了一句,就不在乎说一千句,欧阳藏剑道:“说来话长,我此来黑云山,是为了取走仙人洞里的一剑宝贝。” “仙人洞?” 江延目光闪烁了一下。 “不错。” “真有那么个地方?” “有,我就是陷在那里的。” “传说是真的。” “真的。” “你怎么陷在那里的?” “洞里有阵法,我被阵法催动的机关兽缠住。” “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我叫我那童儿去阵眼处破阵,谁知他竟想扔下我独自逃走。” “所以你追出来杀了他?” “不错。” “你明明能自己跑出来,为什么……” “我用了宗门长老封在我体内的一道禁法。” “不能乱用?” “一共只有三道。” “那就是还能用两次?” “你什么意思?” “你童儿是什么修为?” “炼体大成。” 江延忽然站了起来:“巧了,我也是炼体大成。” 欧阳藏剑本来万念俱灰,此刻眼中忽然闪出光来:“你什么意思?” “我跟你去破阵,仙人洞里的好处,我们对半分。” 江延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欧阳藏剑愣了愣:“会很危险,破阵不是好玩的,阵眼处的情况谁也不知道,我那童儿就是因为这个才跑掉的。” 江延摆手道:“我只想知道有什么好处!” 欧阳藏剑像是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着他,道:“你炼体大成,下一步就是借灵了,那洞里别的我不知道,但一定有一摊地母灵髓,若真是破了阵,我一滴也不要,全都给你,其他的东西,我也不要,我只拿我要的那一件。” 说这话的时候,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眼睛里渐渐的露出兴奋来。 江延的目光中也透出兴奋来。 借灵! 人有九窍八孔,能吞吐天地灵气,但首先要先能感受到灵气才行。 有人一出生就能吐纳天地灵气,有人随着成长能逐渐感受天地灵气,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这个机会。 资质二字,犹如天堑一般,隔绝了仙凡两道。 然而,有大智慧大毅力之人名,诚信正意,辛苦修持,创下“夺灵”之术,能令凡人跨过天堑,成为修士。 据说此法出世之时,天地震怒,降下一百零八道混沌神雷,欲将创法之人抹杀。 或有人言,此法补天道之缺,创法之人为天道青睐,立地成圣。 两种说法,互有矛盾之处,真假难辨。 所谓“借灵”之法,便是将灵物的灵性转移到自己身上,所用灵物越强,得到的好处自然就越大。 而那地母灵髓不知灵性几何? “地母灵髓是何物?” 江延问道。 “地母灵髓就是这一座山的精髓,相当于人的心头血,极为宝贵,千万年孕育一小滩,极具灵性,位列百灵榜。” 欧阳藏剑解释道。 “位列百灵绑?” 江延的呼吸急促了一下,又平复下去。 百灵榜上列着这一方世界最为珍贵的一百种天材地宝。 这一方世界广大无比,能在其中名列前一百的至宝,每一次出世,都要让人打破头来争。 就在这黑云山中,就孕育了一滩? 江延甚至有些不信。 但若是以百灵榜上的灵物施展夺灵之法,那得到的好处之大,可以说是在起跑线上超越了许多人。 他如今就是炼体大成,急需灵物进行借灵。 “好,我们现在就去,拿到了地母灵髓,我立刻就借灵!” 江延信心满满的道,似乎地母灵髓已经唾手可得了。 不过,他又警觉起来:“欧阳兄说什么都不要,那可不行,我们江湖规矩,对半分就是了。” “我要的那一件,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欧阳藏剑断然道。 “是什么?” 江延有些好奇。 “是承诺。” 欧阳藏剑看了他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终于缓缓开口道。 “承诺?” 江延一愣。 “不错,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帮他取出那件东西,为了这个承诺,便是身死也在所不惜!” “那把那件东西给你拿走,剩下的我们再分。” 江延笃定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 彼时天色已晚,月光透过黑云,折射出一个模糊的半圆形轮廓。 狗熊在山腹中压抑了许久,此刻对月长嚎,声浪震的树叶沙沙作响。 “晚上了……是了,因为那山腹之中没有光亮,所以竟不知过了这许久。” “大自在天……烛光女神……诸天万界……这倒真不失为一个大机缘,我这样随随便便的推拒,是不是太草率了?” “我体质奇异,又保留了前世记忆,本该是世间难得的天之骄子,却因为同时兼具二者而互相抵消了……得天垂爱与否的差距,真的那么大么?” “若天意当真如此强大,那么,我往生在这黑云山上,大自在天偏偏也在这里,难道这都是冥冥中注定?” 回想山腹中种种,江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来到此方世界已有十六年,然而这半日间经历的,却比十六年间经历的一切加起来还要离奇的多。 而大自在天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隐约能感受到大自在天的善意,深心里对这个邪恶的天魔主倒也没那么排斥,帮个忙倒也没什么,只不过烛光女神实在干系太大,于人族曾有大恩,他不愿下手罢了。 但倘若大自在天对他稍加逼迫,或以性命相胁,他说不定就不再坚持,半推半就的屈从了,说到底,他不是那种为了所谓的“不违心”而甘心送命的人,凡人在神明面前,也的确没有拒绝的余地,然而大自在天竟然真的不勉强他,这又让他看不懂了。 “罢了,随他去,若真是冥冥中天注定,想跑也跑不掉。” “狗熊,你先前倒是凶的很,如今怎么乖乖的驮着我了?不过你这厮皮毛又软又滑,一身肥肉活像沙发,当个坐骑倒也合格,不如你就跟了我,将来我做了大修士,每日跨熊出游……虽有些奇怪,倒也不是不行……” 想了想,又看了看座下温顺的狗熊,江延忽然恶趣味的开口道。 狗熊似乎生气了,狂躁起来,鼻子哼哼的,两只眼睛红成了小灯笼。 “咋滴,又生气了……” 江延道,伸手往狗熊头上拍去。 然而他手还没碰到狗熊润滑的皮毛,狗熊已然怒吼一声,后蹄一蹬,冲向一旁。 江延惊呼一声,以为惹恼了狗熊,正要有所动作,耳畔忽传来“吟”的一声清响。 “什么?” 他转过头去,只见远方的密林中飞出一道流光,如雷似电的直冲过来,顷刻间便到了眼前。 他定睛一看,却原是一柄流光溢彩的飞剑,锋锐无匹,凌厉慑人,直砍向狗熊脖颈。 一向狂躁的狗熊汗毛炸立,嗓子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嚎叫,像是被人踢了一脚的野狗发出的惨叫一般。 说时快那时迟,十数年的闭门苦修,江延早已练就了“拳在意先”的反应,先前在山腹中又被自在天以“大自在天魔曲”将神魂涤荡了一番,此刻福至心灵,近乎本能的抽出了绑在腿上的一柄匕首,对着那流光就砍了过去。 这柄匕首,是去年江延在黑云村的开春大比中拿到第一名后,村长江云雷给他的奖励,据说是百炼精钢打造,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然而,削铁如泥的匕首与那流光溢彩的飞剑一碰,竟没有发出金铁相交的当啷声,而是发出了切豆腐似的“沙沙”声,只一瞬间,百炼精钢锻造的匕首已被切成两半。 这才是真的削铁如泥了。 但就在这一停顿的功夫,狗熊已就地打了个滚,躲开了飞剑势在必得的一击,江延也从熊背上跳了下来。 “什么人?” 江延喝问,一颗心早已沉到了谷底。 飞剑! 御剑之术! 剑修? “刷!” 飞剑一击不中,不再纠缠,调头飞走。 漆黑的密林深处,飞剑的光华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光华浦一散去,却有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咦,还有个人?” 那一个“咦”字传来之时,说话之人仿佛还在极远处,到“还”字时,声音便到了近处,越发清朗,中气十足。到最后“人”字还没落下,一个长衫青年已然缓步走出密林,盯住江延。 这长衫青年面庞如刀削斧凿一般,顾盼之间透着一股锋锐凌厉之意,给江延的感觉与方才那柄飞剑一般无二。 但这股锋锐之气却掩盖不住他此刻的狼狈,他身上的长衫破破烂烂,几道巨大的裂痕,像是新抓破的一般,隐约能看见里面藏青色沾了血的内甲。 脸上也有几缕血污,与尘土混合在一起,脏兮兮,又有些骇人。 江延忽然想起来,方才那柄长剑一侧的剑刃上,也是沾了血的。 他受了伤? 他杀了人? 巨大的抓痕,还未干涸的鲜血,江延的大脑飞速的转动起来,盯着欧阳藏剑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看穿。 剑修青年丝毫不顾江延审视的目光,他盯住狗熊,刀削斧凿的面庞显出怒色,眸子里似乎有火苗跳动,却又望向江延,道:“兀那小孩!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深山老林里做什么?” 像是有几千根针一齐扎在身上,江延心头一颤,若是寻常凡人,被这样一个剑修盯住,责问,立刻就要跪倒在地,但江延刚刚才直面过大自在天的,此刻虽出了一身的冷汗,却像一根标枪似的立在那里,昂首道:“兀那汉子,深更半夜的,你在这深山老林里干什么?” 欧阳藏剑微微一怔,没想到一个凡人竟敢这样跟自己说话,他脸上神色更冷:“小子,你找死么?” 江延道:“你一个剑修,若要杀我一个凡人,我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你尽管动手就是,说那么多做什么。” 欧阳藏剑冷笑:“你以为我不敢?自古人妖不共戴天,你与妖兽混在一起就是通妖,我便是一掌毙了你,将你的尸首挂在阳阜城城门楼上,你看谁敢说我半个不是!” 妖兽! 江延瞳孔一缩,联想到那迅若奔雷劈向狗熊的那一剑,联想到对方剑修身份背后那些斩妖除魔的传说,联想到对方一开始说的那句“还有个人”,心中一下明了起来! 他不由转头看向狗熊,那畜生被吓的畏畏缩缩,见江延看它,缩头缩脑的望着江延,眼中的红光暗淡了不少。 当此形格势禁的危急关头,江延反而更加冷静,他似是有些吃惊,又似有些好笑,不急不缓的开口:“哪里有妖兽?” “就是这头狗熊!” 剑修青年声色俱厉。 江延与他对视,凛然不惧:“这是我捡的狗熊,自幼便跟着我,打猎看门,怎么是妖兽?它若是妖兽,为什么不吃了我?” 说着,他走到狗熊身旁,满脸亲切的在狗熊头上狠狠的拍了几巴掌,狗熊也一脸温顺,伸出满是倒刺的舌头,在江延手上用力的舔了舔。 剑修青年见此情形,目光中露出一丝茫然,这的确是让他难以索解的问题,狗熊若是妖兽,为什么不将他吃了?要知道,妖兽是绝不可能有灵智一说的!任他欧阳藏剑天纵之资,也绝想不出来,这一切都是大自在天的手笔。 想了一想,剑修青年开口:“这狗熊眼冒凶光,一看便知绝非善类,不是妖兽是什么?” 江延也是一怔,这狗熊究竟为何眼冒红光,他的确不知道,但他心知当此只是绝不可有半分犹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我这狗熊天生眼便这么红!” 这便是放赖了,剑修青年眼睛一瞪,背上的长剑“吟”的一声轻响出了鞘:“它目露凶光,定是妖兽无疑,斩妖除魔分所应当,让开!” 到这时候,江延也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挡在狗熊身前:“既然是妖兽,为何却不来吃我!你不问青红皂白,随随便便就要打杀了他,与那吃人的妖怪何异!” 只听一阵扑棱棱的扇翅膀声,却原是两声暴喝惊动了林中早已安栖的鸟雀。 微弱的月光透过层层的树叶洒在地上,像是沾了尘土的霜,露出灰白的颜色。 山风吹过,落在二人脸上的婆娑的树影一阵闪烁,明灭变换着模糊了二人的神情。 欧阳藏剑忽然长出了一口气,伴随着这一口气,他身上那凌厉的气势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沉沉的倦意,长剑回鞘,他靠着一棵大树坐下去,无言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恍惚间,江延竟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眼前之人不再是一个锋锐无匹的剑修,而是一个落魄的江湖剑客,像是一柄神剑历经大战之后,丢掉了全部的神性,变成了一柄凡剑。 江延拱了拱手:“在下江延,敢问上仙尊姓大名?” 对方端起架子严厉的责问,他就不管不顾,毫不退让的针锋相对,对方放下架子,他也愿意顾忌强弱的差距,从而给予对方强者应得的尊重。江延就是这样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剑修青年坐在树下,有些自嘲的开口:“欧阳藏剑,上仙就免了,小修士一个,称上仙可折煞了我。” 欧阳藏剑? 江延感觉这名字有些耳熟,但又不记得在哪听过,也不多想,道:“也罢,欧阳兄比我年长,我就称一声欧阳兄。” 欧阳藏剑抬了抬眼皮,道:“我也可以叫你江小弟么。” 江延拱手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欧阳藏剑不再说话,闭目打起坐来。 江延吃了一鼻子灰,也不灰心,欧阳藏剑觉得他有问题,他又何尝不觉得欧阳藏剑有问题?此刻盯住欧阳藏剑衣服上的爪痕,走进了两步,在他面前坐下,道:“你是来黑云山斩妖除魔了?只是不知这黑云山有什么厉害妖怪,竟能伤的了一个剑修?” 欧阳藏剑已经十多年没跟凡人讲过一句话了,也许是不骂不相识,此刻他虽不想说话,但还是答了,只是语气有些颓唐:“剑修,嘿!好威风的两个字,只是没用!我苦修了十多年,到如今,一个阵法也破不开!” 江延见他答非所问,又一幅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心中竟起了同情之心,便故意轻蔑道:“嘿,我听说但凡剑修,大抵心性坚毅,杀伐果断。怎么你却是这个自怨自艾的样子?” 他料来这句话说完欧阳藏剑会生气,会争辩,哪知欧阳藏剑喃喃自语:“心性坚毅……杀伐果断……” 说着,欧阳藏剑忽然大哭起来。 江延万万没想到,这个天人般的剑修,竟然哭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呆在那里。 欧阳藏剑哭的好不凄惨,男儿泪哗哗直掉,不一时哭的够了,却就抹干眼泪,收摄心神,顷刻间云消雨歇,脸上又显出那种凌厉的神色,初晴的泪眼里又发出光亮来,盯住江延道:“我自然也心性坚毅,杀伐果断,半个时辰前,我才刚杀了侍候了我十二年的童儿。” 江延打量着他身上的血迹,波澜不惊的点点头:“原来如此,那的确是要心性坚毅,杀伐果断才能做到的事,只是,为什么了?” 说了一句,就不在乎说一千句,欧阳藏剑道:“说来话长,我此来黑云山,是为了取走仙人洞里的一剑宝贝。” “仙人洞?” 江延目光闪烁了一下。 “不错。” “真有那么个地方?” “有,我就是陷在那里的。” “传说是真的。” “真的。” “你怎么陷在那里的?” “洞里有阵法,我被阵法催动的机关兽缠住。” “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我叫我那童儿去阵眼处破阵,谁知他竟想扔下我独自逃走。” “所以你追出来杀了他?” “不错。” “你明明能自己跑出来,为什么……” “我用了宗门长老封在我体内的一道禁法。” “不能乱用?” “一共只有三道。” “那就是还能用两次?” “你什么意思?” “你童儿是什么修为?” “炼体大成。” 江延忽然站了起来:“巧了,我也是炼体大成。” 欧阳藏剑本来万念俱灰,此刻眼中忽然闪出光来:“你什么意思?” “我跟你去破阵,仙人洞里的好处,我们对半分。” 江延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欧阳藏剑愣了愣:“会很危险,破阵不是好玩的,阵眼处的情况谁也不知道,我那童儿就是因为这个才跑掉的。” 江延摆手道:“我只想知道有什么好处!” 欧阳藏剑像是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着他,道:“你炼体大成,下一步就是借灵了,那洞里别的我不知道,但一定有一摊地母灵髓,若真是破了阵,我一滴也不要,全都给你,其他的东西,我也不要,我只拿我要的那一件。” 说这话的时候,他似乎在思考什么,眼睛里渐渐的露出兴奋来。 江延的目光中也透出兴奋来。 借灵! 人有九窍八孔,能吞吐天地灵气,但首先要先能感受到灵气才行。 有人一出生就能吐纳天地灵气,有人随着成长能逐渐感受天地灵气,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这个机会。 资质二字,犹如天堑一般,隔绝了仙凡两道。 然而,有大智慧大毅力之人名,诚信正意,辛苦修持,创下“夺灵”之术,能令凡人跨过天堑,成为修士。 据说此法出世之时,天地震怒,降下一百零八道混沌神雷,欲将创法之人抹杀。 或有人言,此法补天道之缺,创法之人为天道青睐,立地成圣。 两种说法,互有矛盾之处,真假难辨。 所谓“借灵”之法,便是将灵物的灵性转移到自己身上,所用灵物越强,得到的好处自然就越大。 而那地母灵髓不知灵性几何? “地母灵髓是何物?” 江延问道。 “地母灵髓就是这一座山的精髓,相当于人的心头血,极为宝贵,千万年孕育一小滩,极具灵性,位列百灵榜。” 欧阳藏剑解释道。 “位列百灵绑?” 江延的呼吸急促了一下,又平复下去。 百灵榜上列着这一方世界最为珍贵的一百种天材地宝。 这一方世界广大无比,能在其中名列前一百的至宝,每一次出世,都要让人打破头来争。 就在这黑云山中,就孕育了一滩? 江延甚至有些不信。 但若是以百灵榜上的灵物施展夺灵之法,那得到的好处之大,可以说是在起跑线上超越了许多人。 他如今就是炼体大成,急需灵物进行借灵。 “好,我们现在就去,拿到了地母灵髓,我立刻就借灵!” 江延信心满满的道,似乎地母灵髓已经唾手可得了。 不过,他又警觉起来:“欧阳兄说什么都不要,那可不行,我们江湖规矩,对半分就是了。” “我要的那一件,对我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欧阳藏剑断然道。 “是什么?” 江延有些好奇。 “是承诺。” 欧阳藏剑看了他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终于缓缓开口道。 “承诺?” 江延一愣。 “不错,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帮他取出那件东西,为了这个承诺,便是身死也在所不惜!” “那把那件东西给你拿走,剩下的我们再分。” 江延笃定道。 第二百九十八章 在欧阳藏剑已经明确表示此行可能非常危险的情况下,江延何以还要如此热切的以身犯险? 世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江延难道就没有? 又或者他是为了洞中的好处?然而他在片刻之前才刚刚拒绝了大自在天的交易,他甚至不会有什么危险,就会得到一位将成道者“一切”的承诺! 那么,是为了什么了? 为的是他不愿辜负了穿越一场,不愿辜负了心中之志! 前世十几年的生命,凡人之身,蝇营狗苟,几时有过什么探险什么热血? 如今却不同了,仙人洞的传说流传了几千年,江延耳听也有十几年了,如今一探究竟的机会就在眼前,江延感觉自己胸中仿佛有一团热火,烧的他浑身难受,不去看个究竟,这热火就要永远淤塞在心头。 至于危险,自从他决意踏上这一条路起,他就知道,危险是一定会有的,只不过早迟而已,避过了这一次,还能避过下一次么?倘若避过了九十九次,在最后第一百次的时候身死,那得是怎样的遗憾悔恨!是以,他早已下定决心,在这一条路上,绝不会避讳任何危险,因为危险背后,往往藏着机遇,只有拥抱危险,才能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道路! 一条悠长的小径,穿过丛丛密林,一直往下延伸。 渐渐的,四周的植物开始发光,紫色的藤蔓,蓝色的草,发出幽幽的光,交相辉映之间,构成一幅绝美的图景。 被黑云遮住的月亮,有气无力的垂下几缕暗淡的光,被这些植物们一抢白,这里几乎变成了月光照不进的地方。 “这里……” 江延喃喃自语,脸上的神情有沉醉,有震惊,能看到这般景色,这次来的也不亏了。 狗熊跟在他身后,睁大了两只熊眼,眼中红光稍稍收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山上的仙人洞,以前是一位真人的闭关之地,灵气充裕,后来真人离去,时移日久,阵法锁不住灵气,此地就废弛了。灵气漏出来,这些杂草也都像灵草了。” 江延有些吃惊,真人离去数千年间,他洞府漏出的灵气竟能把周围环境变成另一个模样,这固然极为不凡,但到三千年前自在天一个分身降临于此,黑云就此笼罩黑云山直到现在,那又该是何等的威能? “黑云村立村也有许多年,这一座黑云山的脉搏早摸得通通透透了,怎么从没发现过这么个地方?” “别有洞天!真人的洞府,当然不能是真的山洞,而是生生开辟一个空间。其实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早已不在黑云山上了,而在另一个空间。” 江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又俯身,伸手拔了一根灵草在手:“这些灵草能吃嘛?” “说不定能把你毒死,”欧阳藏剑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致道。 “有毒?”江延有些奇怪,“怎么会有毒?” 欧阳藏剑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道:“这些事情应该由你师父告诉你,要不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对你说。” 江延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扔下了那棵灵草,默默走路。 欧阳藏剑嘿然道:“好小子,拜我为师,难道竟会辱没了你?这阳阜城方圆百里之地,也不知道有多少青年俊杰想要拜我为师。” 江延摇摇头:“我不是青年俊杰。” 顿了一顿,却又问道:“怎么样才算青年俊杰?” 他先断言自己不是,却又问怎么样才算,这一番话说的没头脑的荒唐,欧阳藏剑想笑却笑不出来,他这才明白,眼前这少年恐怕从未走出过大山去,从未了解过修行道的种种,一想到待会自己就要与他生死与共一番,不由得心中惴惴,却又别无选择,索性山路幽长,还能与他解释许多东西,便详细的同江延说起了修行道上许多入门的道理。 江延闭门苦修十数年,心中虽存了修行的志向,却没有人指点门路,于修行道路两眼一抹黑,连基本的常识也不懂,此刻听欧阳藏剑说起,真如久旱逢甘露,脸色肃穆着仔细倾听,不时发问,奇怪的是,他问的问题常常切入要害,一语中的,让欧阳藏剑惊诧不已,几次都以为江延其实懂得不少,只是为了戏耍他,然而他许多话又荒诞的可笑,显然是一点儿常识也没有,这才令他打消了疑问。 小道出了密林,盘山而上,两人一路交谈,狗熊跟在后面,哼也不哼一声,右面就是深涯绝谷,它身躯胖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足掉落。 江延朝悬崖下面望了一眼,深渊黑洞洞的见不到底,上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又走了片刻,峰回路转,忽有水声淙淙,清越如铃铎,划破寂静的黑暗,落在江延耳中。 水声越来越大,渐渐喧嚣起来,仿佛溪水在转弯处冲刷着乱石一般。 山路陡然断了,欧阳藏剑身形一顿:“到了。” 江延眼睛发亮,看着眼前的仙家景象。 月光是一点儿也照不进了,就连夜色也被挡住,迎面一大片竹林,万节碧翠修篁,青冉冉俱放豪光,照彻无明,青光掩映着中间一道石门,上有一块匾额,写的是“万化洞天”四个遒劲大字,远远望去,灵光上接苍穹,下临无地,气势非凡。 江延眼睛瞪得大大的,四处打量着这一片道场,倒不是他见识少,实在是他在狭窄的山道上走了许久,此时陡然见了这样的洞府,简直觉得眼睛都容不下,谁能想到,这么一条小径的尽头,竟是如此宽阔的所在了? “怎么,小子,看傻了?” 欧阳藏剑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笑嘲道。 “不愧是洞天……” “你以为真是个洞?真人法力高强,便在我门中,也是客卿、长老之流,如此人物,跑来这么个小小的黑云山中建道场,不把这大山挖空就不错了,难道还只挖个小小的山洞自己找罪受?” 江延微微点头,心中暗暗称是,忽看见前方地上有一大蓬鲜血,呈扇形洒落,好不均匀,心知这便是欧阳藏剑抹了自家童子脖子的所在,却不多言,只道:“好好好,我见识短,眼力浅,比不上欧阳兄神通广大,还请欧阳兄快些动手,我好去看看我的地母灵髓。” 欧阳藏剑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里面危机四伏,杀机暗藏,你把性命丢在这里,可别怨我。” 江延深深一揖:“今日指点迷津之恩,江延永不敢忘,只是大事当前,还望欧阳兄不要做小女儿姿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欧阳藏剑端正颜色,点了点头,指着前方的大石门,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了石门看到了洞天深处:“记住了,过了这门,左转穿过两道大院,右转穿过一道大堂,就到了园林,看到一个小湖,中有汀州,植有柏树,树下一个蒲团,就是阵眼所在,你记住了么?” 江延点点头:“记住了。” “但凡阵法,总要借来天地灵气运转,那湖泊接着山上的活水,就是维持阵法运行的根本所在,待会儿我先进去,吸引机关兽的注意,那机关兽共有五头,每一头实力都不弱于我,又有阵法加持,我必然不是对手,只能撑得片刻,你要立刻到湖边去,将这一瓶化灵散撒进河里,阵法就运行不畅,我就有喘息之机,能再撑片刻,那时你就必须要到汀州上去,将那蒲团从阵眼上拿走,法阵便停了。切记,那湖泊全然是灵气所化,一羽不能浮,你沾得半点,立刻就要沉到底,你拿着这碗,到时候念动咒语,它就能载你过去。” 欧阳藏剑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一个大碗,递给了江延。 小瓶白玉做成,莹润美观,那碗却粗糙鄙陋,脏兮兮的,像是乞丐用的破碗一般。 江延接过化灵散和那破碗,仔细打量了一番,却道:“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这样大张旗鼓的进去,好似有些蠢了,能不能悄悄地进去,打架的不要?” 欧阳藏剑摇头:“这就是最快的方法,也是最好的方法!” 江延:“你就如此断定?” 欧阳藏剑:“我找人算过了的!” 江延:“找人算过?那能靠谱么?” 欧阳藏剑:“靠谱,江……老弟,此事不但干系着我对一人的承诺,更干系着深重的大局,我保证不会骗你,也望你尽力而为,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你就是我欧阳藏剑的朋友!” 欧阳藏剑说这话时,目光灼灼的盯住江延。 江延也不由得正色,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怀疑,拱手道:“没有什么帮不帮的,我是为了洞中的好处来的,搞不好自己也会死在这里,全力以赴只是应该,若是身死于此,也绝无怨尤。” “吟!” 飞剑出鞘,直射高天,在漫天青光之下,化成一道幻影,直冲向那道石门! 江延转过身,拍了拍狗熊硕大的脑袋,道:“你回去。” “轰!” 一声巨响,石门破开,霎时间雷火齐至,光艳灿灿,扑向二人。 长剑飞回,在空中挽起无数剑花,挡住雷火,欧阳藏剑口吐一个“疾”字,那飞剑好似得了神助,涅灭漫天雷火,直冲进石门! 欧阳藏剑与江延紧随其后,踏入万化洞天。 蒲一进来,江延就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走进了一头正缓缓醒来的巨兽口中,汗毛倒立,悚然惊骇不可名状,两脚沉重的几乎迈不开步,紧要关头,耳畔忽然响起了大自在天魔曲的声音,霎时间驱散无数外魔,江延定下心神,辨明方向,不管不顾的朝着左面飞奔过去。 远处的大殿门口,两头石狮子率先活了,周身灵光闪闪,直扑过来,欧阳藏剑纵身过去,飞剑在周身先是转成一道流光,接着转成光幕,只听得“漱漱”之声,漫天石屑飞舞,一只石狮子的腿竟被削光了! 趁着这间隙,欧阳藏剑回头一看,发现江延已在左面第一个大院中,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好小子!” 仙人洞府果然不凡,所用器物无不是世间罕见的宝贝,此刻却被随意的丢在地上,散乱的摆在案几上,宝光耀眼,江延却一眼也不多看,四周的景物飞速的变换着,几个呼吸间他已到了第二道大院的劲头,远处的大殿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兽吼声,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辨明方向,向右面的大堂冲去! 水声越发大了起来,转出门,远远的便见了一个大湖,在灵光照耀下青光粼粼,上有一片汀州,亭台水榭,假山楼阁,布置的清幽无比,七拐八绕的映衬着中间一棵参天古柏,满树的苍翠逼人,遒劲非常。 前面大殿的兽吼声愈发狂怒,江延更不迟疑,三步并两步来到湖边,摸出那瓶化灵散,就要倒下,但瓶口的红布还没解开,余光便瞥见大湖中一大片阴影疾速靠了过来! “哗啦啦!”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庞大的黑影冲破水面,直扑江延! 江延一个纵身,避开扑来的黑影,定睛一看,原是一头苍青色的大鳄鱼,长有三丈,鳞甲森森,浊黄的牙齿如短剑一般,一双小眼睛闪着恶毒的光芒,盯住了江延。 第二百九十八章 在欧阳藏剑已经明确表示此行可能非常危险的情况下,江延何以还要如此热切的以身犯险? 世上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江延难道就没有? 又或者他是为了洞中的好处?然而他在片刻之前才刚刚拒绝了大自在天的交易,他甚至不会有什么危险,就会得到一位将成道者“一切”的承诺! 那么,是为了什么了? 为的是他不愿辜负了穿越一场,不愿辜负了心中之志! 前世十几年的生命,凡人之身,蝇营狗苟,几时有过什么探险什么热血? 如今却不同了,仙人洞的传说流传了几千年,江延耳听也有十几年了,如今一探究竟的机会就在眼前,江延感觉自己胸中仿佛有一团热火,烧的他浑身难受,不去看个究竟,这热火就要永远淤塞在心头。 至于危险,自从他决意踏上这一条路起,他就知道,危险是一定会有的,只不过早迟而已,避过了这一次,还能避过下一次么?倘若避过了九十九次,在最后第一百次的时候身死,那得是怎样的遗憾悔恨!是以,他早已下定决心,在这一条路上,绝不会避讳任何危险,因为危险背后,往往藏着机遇,只有拥抱危险,才能走出一条独属于自己的道路! 一条悠长的小径,穿过丛丛密林,一直往下延伸。 渐渐的,四周的植物开始发光,紫色的藤蔓,蓝色的草,发出幽幽的光,交相辉映之间,构成一幅绝美的图景。 被黑云遮住的月亮,有气无力的垂下几缕暗淡的光,被这些植物们一抢白,这里几乎变成了月光照不进的地方。 “这里……” 江延喃喃自语,脸上的神情有沉醉,有震惊,能看到这般景色,这次来的也不亏了。 狗熊跟在他身后,睁大了两只熊眼,眼中红光稍稍收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山上的仙人洞,以前是一位真人的闭关之地,灵气充裕,后来真人离去,时移日久,阵法锁不住灵气,此地就废弛了。灵气漏出来,这些杂草也都像灵草了。” 江延有些吃惊,真人离去数千年间,他洞府漏出的灵气竟能把周围环境变成另一个模样,这固然极为不凡,但到三千年前自在天一个分身降临于此,黑云就此笼罩黑云山直到现在,那又该是何等的威能? “黑云村立村也有许多年,这一座黑云山的脉搏早摸得通通透透了,怎么从没发现过这么个地方?” “别有洞天!真人的洞府,当然不能是真的山洞,而是生生开辟一个空间。其实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早已不在黑云山上了,而在另一个空间。” 江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又俯身,伸手拔了一根灵草在手:“这些灵草能吃嘛?” “说不定能把你毒死,”欧阳藏剑看了他一眼,饶有兴致道。 “有毒?”江延有些奇怪,“怎么会有毒?” 欧阳藏剑瞥了他一眼,有些好笑道:“这些事情应该由你师父告诉你,要不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就对你说。” 江延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扔下了那棵灵草,默默走路。 欧阳藏剑嘿然道:“好小子,拜我为师,难道竟会辱没了你?这阳阜城方圆百里之地,也不知道有多少青年俊杰想要拜我为师。” 江延摇摇头:“我不是青年俊杰。” 顿了一顿,却又问道:“怎么样才算青年俊杰?” 他先断言自己不是,却又问怎么样才算,这一番话说的没头脑的荒唐,欧阳藏剑想笑却笑不出来,他这才明白,眼前这少年恐怕从未走出过大山去,从未了解过修行道的种种,一想到待会自己就要与他生死与共一番,不由得心中惴惴,却又别无选择,索性山路幽长,还能与他解释许多东西,便详细的同江延说起了修行道上许多入门的道理。 江延闭门苦修十数年,心中虽存了修行的志向,却没有人指点门路,于修行道路两眼一抹黑,连基本的常识也不懂,此刻听欧阳藏剑说起,真如久旱逢甘露,脸色肃穆着仔细倾听,不时发问,奇怪的是,他问的问题常常切入要害,一语中的,让欧阳藏剑惊诧不已,几次都以为江延其实懂得不少,只是为了戏耍他,然而他许多话又荒诞的可笑,显然是一点儿常识也没有,这才令他打消了疑问。 小道出了密林,盘山而上,两人一路交谈,狗熊跟在后面,哼也不哼一声,右面就是深涯绝谷,它身躯胖大,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足掉落。 江延朝悬崖下面望了一眼,深渊黑洞洞的见不到底,上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又走了片刻,峰回路转,忽有水声淙淙,清越如铃铎,划破寂静的黑暗,落在江延耳中。 水声越来越大,渐渐喧嚣起来,仿佛溪水在转弯处冲刷着乱石一般。 山路陡然断了,欧阳藏剑身形一顿:“到了。” 江延眼睛发亮,看着眼前的仙家景象。 月光是一点儿也照不进了,就连夜色也被挡住,迎面一大片竹林,万节碧翠修篁,青冉冉俱放豪光,照彻无明,青光掩映着中间一道石门,上有一块匾额,写的是“万化洞天”四个遒劲大字,远远望去,灵光上接苍穹,下临无地,气势非凡。 江延眼睛瞪得大大的,四处打量着这一片道场,倒不是他见识少,实在是他在狭窄的山道上走了许久,此时陡然见了这样的洞府,简直觉得眼睛都容不下,谁能想到,这么一条小径的尽头,竟是如此宽阔的所在了? “怎么,小子,看傻了?” 欧阳藏剑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笑嘲道。 “不愧是洞天……” “你以为真是个洞?真人法力高强,便在我门中,也是客卿、长老之流,如此人物,跑来这么个小小的黑云山中建道场,不把这大山挖空就不错了,难道还只挖个小小的山洞自己找罪受?” 江延微微点头,心中暗暗称是,忽看见前方地上有一大蓬鲜血,呈扇形洒落,好不均匀,心知这便是欧阳藏剑抹了自家童子脖子的所在,却不多言,只道:“好好好,我见识短,眼力浅,比不上欧阳兄神通广大,还请欧阳兄快些动手,我好去看看我的地母灵髓。” 欧阳藏剑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道:“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里面危机四伏,杀机暗藏,你把性命丢在这里,可别怨我。” 江延深深一揖:“今日指点迷津之恩,江延永不敢忘,只是大事当前,还望欧阳兄不要做小女儿姿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欧阳藏剑端正颜色,点了点头,指着前方的大石门,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了石门看到了洞天深处:“记住了,过了这门,左转穿过两道大院,右转穿过一道大堂,就到了园林,看到一个小湖,中有汀州,植有柏树,树下一个蒲团,就是阵眼所在,你记住了么?” 江延点点头:“记住了。” “但凡阵法,总要借来天地灵气运转,那湖泊接着山上的活水,就是维持阵法运行的根本所在,待会儿我先进去,吸引机关兽的注意,那机关兽共有五头,每一头实力都不弱于我,又有阵法加持,我必然不是对手,只能撑得片刻,你要立刻到湖边去,将这一瓶化灵散撒进河里,阵法就运行不畅,我就有喘息之机,能再撑片刻,那时你就必须要到汀州上去,将那蒲团从阵眼上拿走,法阵便停了。切记,那湖泊全然是灵气所化,一羽不能浮,你沾得半点,立刻就要沉到底,你拿着这碗,到时候念动咒语,它就能载你过去。” 欧阳藏剑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一个大碗,递给了江延。 小瓶白玉做成,莹润美观,那碗却粗糙鄙陋,脏兮兮的,像是乞丐用的破碗一般。 江延接过化灵散和那破碗,仔细打量了一番,却道:“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这样大张旗鼓的进去,好似有些蠢了,能不能悄悄地进去,打架的不要?” 欧阳藏剑摇头:“这就是最快的方法,也是最好的方法!” 江延:“你就如此断定?” 欧阳藏剑:“我找人算过了的!” 江延:“找人算过?那能靠谱么?” 欧阳藏剑:“靠谱,江……老弟,此事不但干系着我对一人的承诺,更干系着深重的大局,我保证不会骗你,也望你尽力而为,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你就是我欧阳藏剑的朋友!” 欧阳藏剑说这话时,目光灼灼的盯住江延。 江延也不由得正色,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怀疑,拱手道:“没有什么帮不帮的,我是为了洞中的好处来的,搞不好自己也会死在这里,全力以赴只是应该,若是身死于此,也绝无怨尤。” “吟!” 飞剑出鞘,直射高天,在漫天青光之下,化成一道幻影,直冲向那道石门! 江延转过身,拍了拍狗熊硕大的脑袋,道:“你回去。” “轰!” 一声巨响,石门破开,霎时间雷火齐至,光艳灿灿,扑向二人。 长剑飞回,在空中挽起无数剑花,挡住雷火,欧阳藏剑口吐一个“疾”字,那飞剑好似得了神助,涅灭漫天雷火,直冲进石门! 欧阳藏剑与江延紧随其后,踏入万化洞天。 蒲一进来,江延就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走进了一头正缓缓醒来的巨兽口中,汗毛倒立,悚然惊骇不可名状,两脚沉重的几乎迈不开步,紧要关头,耳畔忽然响起了大自在天魔曲的声音,霎时间驱散无数外魔,江延定下心神,辨明方向,不管不顾的朝着左面飞奔过去。 远处的大殿门口,两头石狮子率先活了,周身灵光闪闪,直扑过来,欧阳藏剑纵身过去,飞剑在周身先是转成一道流光,接着转成光幕,只听得“漱漱”之声,漫天石屑飞舞,一只石狮子的腿竟被削光了! 趁着这间隙,欧阳藏剑回头一看,发现江延已在左面第一个大院中,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好小子!” 仙人洞府果然不凡,所用器物无不是世间罕见的宝贝,此刻却被随意的丢在地上,散乱的摆在案几上,宝光耀眼,江延却一眼也不多看,四周的景物飞速的变换着,几个呼吸间他已到了第二道大院的劲头,远处的大殿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兽吼声,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辨明方向,向右面的大堂冲去! 水声越发大了起来,转出门,远远的便见了一个大湖,在灵光照耀下青光粼粼,上有一片汀州,亭台水榭,假山楼阁,布置的清幽无比,七拐八绕的映衬着中间一棵参天古柏,满树的苍翠逼人,遒劲非常。 前面大殿的兽吼声愈发狂怒,江延更不迟疑,三步并两步来到湖边,摸出那瓶化灵散,就要倒下,但瓶口的红布还没解开,余光便瞥见大湖中一大片阴影疾速靠了过来! “哗啦啦!”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庞大的黑影冲破水面,直扑江延! 江延一个纵身,避开扑来的黑影,定睛一看,原是一头苍青色的大鳄鱼,长有三丈,鳞甲森森,浊黄的牙齿如短剑一般,一双小眼睛闪着恶毒的光芒,盯住了江延。 第二百九十九章 江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的巨鳄长有四米,身躯既大力气必定也大,不要说被它咬到,便是磕着碰着也得粉身碎骨! 大殿处传来的兽吼更加惊人,巨鳄摇头晃脑冲了过来,江延转身狂奔,一边跑一边却解下了红布,将装有化灵散的玉瓶往湖里扔去。 小小的玉瓶儿丢进湖里,连个水花也没溅起,直直的沉了下去。 没有动静,江延心里一沉:“没用?假的?” 正思量间,眼前的景物忽然有些歪斜,又有些晃荡,江延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旋即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身处的这洞府本来像是一头逐渐苏醒的巨兽,如今却像喝醉了酒,不是他眼花了,而是万化洞天自己在动! 大殿的兽吼声停了。 身后的风声却越来越近,风声中还夹杂着一股腥味儿。 普通的鳄鱼跑起来比马都快,更不要说是一头四米长的巨鳄,那速度,简直像是一道幻影! 江延身体前倾,左脚猛的一踩地,腰胯一扭,人已在空中转了个身,右脚就势抡起,鞭子似的抽向身后巨鳄的脑袋! 他数十年苦修,鞭腿本就势大力沉,此刻又借了飞奔的势头,这一腿抡出去,空气似乎都被抽裂了,发出一阵“嗡嗡”之声,那鳄鱼彼时已到他身后,躲闪不及,脑袋被狠狠抡了一脚,前冲的势头陡然一顿,三丈长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在一上滚了一圈。 江延一脚踢出,再不多看它一眼,早从怀里摸出那小碗,默念咒语,将小碗抛在地上,道一声“疾”,那小碗迎风而涨,顷刻间变得有小船那么大,江延一脚踏将进去,小碗腾空而起,化成一道流光,直射向湖中汀州! 好快! 一眨眼的功夫,亭台水榭,楼阁殿宇,还有那棵苍翠的柏树,仿佛都到了眼前,江延感觉自己伸手就能摸到一片叶子! 他伸出手摸向那片叶子,像是摸到了影子一般,指尖竟从叶子上穿过! 好快!只一瞬间,破碗载着江延,竟从汀州上穿了过去!竟从无数亭台楼阁中穿了出去! 穿过汀州,眼前竟是黑沉沉的夜空!江延的目光中罕见的露出一丝茫然。 破碗朝着夜空冲去,也不知它有多快,只一瞬间,那夜空已是近在眼前! 耳边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江延目光中的茫然变成了骇然,他伸出手,紧紧的抓住破碗碗延,似乎想要把它拉住。他想起了欧阳藏剑说的话:“那水是灵气化成,一羽不能加,你沾上一点,立刻就要沉到底……” 破碗载着江延,撞进了湖里,水花也没溅起一个,直直的沉了下去。 像是被树胶裹住的蚊子,身体的一切都还在,却只能瞪大了眼睛感受窒息,等待死亡,等待千万年后被人挖出来。又像是全身被灌满了铅,沉重无比,飞快的向着湖底沉去。 然而,江延的眼中的骇然却渐渐变成了平静,又渐渐变成了思索。 越到这样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他反而越是冷静,感受着那种沉重,竭力的去捕捉脑海中的一线灵光。 “这水是灵气所化。” “灵气所化……” “灵气……” 像是过去了一万年那么长,他终于抓住了脑海中的一线灵光!他想到了在那条山道上欧阳藏剑对自己说的,关于那根灵草的话。 “你觉得灵气是个什么东西?” “那当然是好东西。” “错了,灵气不是个东西,没有好坏之分。世上道有无数,法有无数,却都依靠这灵气,有人把它吸进去,练出了治病救人的本领,有人把它吸进去,却练出了一身毒功,你说,这灵气到底是什么?” “不懂。” “唉,灵气就是一切,是道的载体,是规则的化身,善加引导,则可为人所用,任其侵蚀,则异变成不可理解的东西,这些草本都是寻常杂草,忽然一朝受了灵气侵蚀,又无人引导,到如今,其内在的变化谁也不清楚。凡人吃了,承受不住灵气的冲击,立刻便死了,而修士体内的灵气运行都是自成体系的,若随便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影响了稳定,不但有损道基,还有可能走火入魔。” 这一段话,欧阳藏剑跟他说的时候,他听得迷迷糊糊,十成中只懂了两成,只因他从没接触过灵气,如今他身在一个由灵气堆积成的大湖中,体悟着周围的一切,忽然明白了其中奥秘。 “一羽不能加……” “灵气就是一切,反过来,一切也可以都是灵气……” “同样的灵气,有人修出正法,有人修出魔功……” “修士用特殊的方法引导灵气入体,然后借助其塑造自己的规则,形成自己的道,这就是所谓的修行。” “特殊的方法,也就是功法!” “可是我如今没有功法,如何才能善加引导?” “罢了,一股脑的吸进来就是,就是像那些杂草一样变成怪物,也比死在这里好!” 危机关头,江延终于想明白了修行的关窍,这道理对于修行中人来说不过是浅显的基础,然而对于他这样一个来自其他文明的穿越者来说,却是根本理念的转变,倘若不是有这么个机会,只怕再要十年也参之不透! “要想把这灵气纳入体内,我得先借灵……” 江延把手还紧紧抓着破碗碗延,想到这里,他开始默默施展借灵之法。 借灵之法,乃古之大贤所创,为的是要让天下人都能修行,是以创法之后公布于诸天万界。 借灵,是要跟灵物借灵性,既然是跟人借东西,自然就要好言好语,这还不够,别人愿不愿意借给你,还要看你是否诚心,是以借灵之法的第一步,叫“诚心而正意”。 江延的思绪放空了,眼前一切渐渐变成了空白,越来越空,过往十六年的一切都从脑海中消失了,那空白却渐渐有了轮廓,圆滑了,圆滑之中却有了缺陷,渐渐的,一个破碗出现在江延的意识中。 人的意识所在之处,又称识海,藏着一个人的一切思想与秘密,是最为阴私的所在,而所谓的“诚心正意”,就是将对方请入自己的识海,将自己的一切坦诚给对方。 现在,这破碗就在江延的识海中,洞察着江延的一切。 破碗身上一点惨淡的白光,代表了它少的可怜的灵性。 要是以前,江延知道自己只能借来这么点儿灵性,保证会气的三尸神暴跳。这一点儿灵性,还谈什么修行了?吸收灵气的速度固然会极慢,御器什么的更是不要想了,简直难如登天! 然而此刻的江延却一点儿也不在乎,窒息的感觉渐渐涌了上来,他虽是炼体大成,可也不能闭气许久,求生的意念盖过了一切! 他迫切的对意识中的那个破碗道:“吾之宏愿,成大修士,担山赶月,移星换斗……今借尔灵性,尔有何愿,吾一定玉成……” 借灵的第二步,是“发宏愿”,要跟人家借钱,总得有个由头,要得去做大事业,要让别人觉得自己的钱借的有意义!要是去赌去嫖,谁会把钱借你? “发宏愿”之后,还要“遂其志”,要借人家的灵性,这可不是借一点儿,而是全部,人家借了你,自己变成了没有灵性的凡物。人家临死前有什么愿望,你总得帮人家完成?而越是有灵之物,愿望就越是高远,借灵之人还必须诚心的答应下来,不然,人家就不借!这样一来,因果种下,日后的道路就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它会有什么愿望了? 江延暗想。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反应,那破碗上的一点儿灵光就飞速的冲了过来,定在了他脑后泥丸宫的位置,只留下一道微弱的意念:“救我……” 江延罕见的失态了,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没有丝毫灵性的破碗,他简直是目瞪口呆。 仔细一想,却又是如此的合情合理,灵气既然能改变灵草的规则,这只有一点儿灵性的破碗又哪里能抵挡这一湖灵水的侵蚀?恐怕不要几个时辰,就要失了形体,磨灭了灵性。 当此之时,他也无暇感慨,意识从识海中退出来,只觉恍如隔世,更不耽搁,立刻开始着手吸收灵气。 “给我开!” 江延炼体大成,中丹田早已开辟,但中丹田不能容纳灵气,只有下丹田才行,此刻他心念一动,身上那一点微弱的灵性引导着周围汹涌的灵气,向着体内下丹田冲去。 犹如孩童偷了河伯的龙令,驾驭着黄河奔行,去冲一个小小的堤坝,一路上不知造成多少天灾,那灵气四处溢散,早已损了内脏,大伤元气,但他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终于,黄河之水滔滔而来,被那堤坝稍稍挡住,旋即势如破竹,中宫直入! 下丹田开了。 像一个小水库,瞬间就被黄河水灌满了。 这湖泊便如大海,一个小水库的水,还不能让他认可,是以江延还是不能动弹。 怎么办?江延牙关一咬,不管不顾的放开了心神,凭着那一点儿微弱的灵性,拼命的吸收起灵气来! 黄河水滔滔肆虐,江延的嘴唇渐渐红了,紧接着,一汪小小的血瀑挂了出来…… 湖水中一个黑影摇头摆尾的游了过来,巨鳄露出森森的利齿,盯住了江延。 江延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不知是否是错觉,恍惚间,他看到巨鳄咧开了嘴,笑的好不狞恶,他眼睁睁看着巨鳄缓缓分开水波,张开大嘴,就要把自己的脑袋一口吞下。 忽然,巨鳄停住了,四只脚却在不停的划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拽住了它。 紧接着,巨鳄像是一根被人旋转起来再扔出去的枯木,打着转的飘向一边,在水中形成一个水龙卷。 远处,大狗熊红着眼睛望向江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无声的吼叫。 死里逃生,还是被这头狗熊救了,江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也许是灵气冲到了心脏?不然为什么那里热热的? 巨鳄恼怒着调转头来,似一杆苍青色的枪,直捅向狗熊。 要是在地上,狗熊或可与巨鳄一战,但在水里却万万不是这巨鳄的对手,方才那一甩不过是偷袭罢了。 转眼间,一熊一鳄已在水中错开了两次,狗熊熊掌上一个咬痕,深入肌里,颇为骇人,巨鳄却好整以暇,放缓了进攻的节奏。 狗熊刨了两下水,冲向巨鳄,巨鳄一个躲闪,大嘴咬向狗熊脖颈,狗熊不闪不避,只把肩膀往前一抗,送进鳄嘴,浊黄的利齿咬破熊皮,狗熊痛嚎一声,两条熊臂一开一合,已然将巨鳄拦腰抱住,两腿跟个马达似的刨将起来,向着水面上冲去。 它是陆生动物,还未成妖,只是普通兽类,它在水下是憋了气的,打斗又极其耗氧,是以想着到水面上换气,又不能让巨鳄把江延吃了,是以想出这么个法子。 巨鳄两只小眼睛闪出狡猾阴毒的光芒,牙齿咬的更深了,贪婪的品味着熊血的味道,目光中却又夹杂着些许茫然,似乎不明白狗熊为何要拼命救这个人类? 然而下一刻这茫然就变成了痛苦,巨鳄柔软的腹部忽然开了一个洞,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这手一拉一扯,带出了一些内脏的碎片。 巨鳄的嘴巴松开了,庞大的身躯无力的向湖底坠落下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江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的巨鳄长有四米,身躯既大力气必定也大,不要说被它咬到,便是磕着碰着也得粉身碎骨! 大殿处传来的兽吼更加惊人,巨鳄摇头晃脑冲了过来,江延转身狂奔,一边跑一边却解下了红布,将装有化灵散的玉瓶往湖里扔去。 小小的玉瓶儿丢进湖里,连个水花也没溅起,直直的沉了下去。 没有动静,江延心里一沉:“没用?假的?” 正思量间,眼前的景物忽然有些歪斜,又有些晃荡,江延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旋即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身处的这洞府本来像是一头逐渐苏醒的巨兽,如今却像喝醉了酒,不是他眼花了,而是万化洞天自己在动! 大殿的兽吼声停了。 身后的风声却越来越近,风声中还夹杂着一股腥味儿。 普通的鳄鱼跑起来比马都快,更不要说是一头四米长的巨鳄,那速度,简直像是一道幻影! 江延身体前倾,左脚猛的一踩地,腰胯一扭,人已在空中转了个身,右脚就势抡起,鞭子似的抽向身后巨鳄的脑袋! 他数十年苦修,鞭腿本就势大力沉,此刻又借了飞奔的势头,这一腿抡出去,空气似乎都被抽裂了,发出一阵“嗡嗡”之声,那鳄鱼彼时已到他身后,躲闪不及,脑袋被狠狠抡了一脚,前冲的势头陡然一顿,三丈长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在一上滚了一圈。 江延一脚踢出,再不多看它一眼,早从怀里摸出那小碗,默念咒语,将小碗抛在地上,道一声“疾”,那小碗迎风而涨,顷刻间变得有小船那么大,江延一脚踏将进去,小碗腾空而起,化成一道流光,直射向湖中汀州! 好快! 一眨眼的功夫,亭台水榭,楼阁殿宇,还有那棵苍翠的柏树,仿佛都到了眼前,江延感觉自己伸手就能摸到一片叶子! 他伸出手摸向那片叶子,像是摸到了影子一般,指尖竟从叶子上穿过! 好快!只一瞬间,破碗载着江延,竟从汀州上穿了过去!竟从无数亭台楼阁中穿了出去! 穿过汀州,眼前竟是黑沉沉的夜空!江延的目光中罕见的露出一丝茫然。 破碗朝着夜空冲去,也不知它有多快,只一瞬间,那夜空已是近在眼前! 耳边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江延目光中的茫然变成了骇然,他伸出手,紧紧的抓住破碗碗延,似乎想要把它拉住。他想起了欧阳藏剑说的话:“那水是灵气化成,一羽不能加,你沾上一点,立刻就要沉到底……” 破碗载着江延,撞进了湖里,水花也没溅起一个,直直的沉了下去。 像是被树胶裹住的蚊子,身体的一切都还在,却只能瞪大了眼睛感受窒息,等待死亡,等待千万年后被人挖出来。又像是全身被灌满了铅,沉重无比,飞快的向着湖底沉去。 然而,江延的眼中的骇然却渐渐变成了平静,又渐渐变成了思索。 越到这样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他反而越是冷静,感受着那种沉重,竭力的去捕捉脑海中的一线灵光。 “这水是灵气所化。” “灵气所化……” “灵气……” 像是过去了一万年那么长,他终于抓住了脑海中的一线灵光!他想到了在那条山道上欧阳藏剑对自己说的,关于那根灵草的话。 “你觉得灵气是个什么东西?” “那当然是好东西。” “错了,灵气不是个东西,没有好坏之分。世上道有无数,法有无数,却都依靠这灵气,有人把它吸进去,练出了治病救人的本领,有人把它吸进去,却练出了一身毒功,你说,这灵气到底是什么?” “不懂。” “唉,灵气就是一切,是道的载体,是规则的化身,善加引导,则可为人所用,任其侵蚀,则异变成不可理解的东西,这些草本都是寻常杂草,忽然一朝受了灵气侵蚀,又无人引导,到如今,其内在的变化谁也不清楚。凡人吃了,承受不住灵气的冲击,立刻便死了,而修士体内的灵气运行都是自成体系的,若随便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影响了稳定,不但有损道基,还有可能走火入魔。” 这一段话,欧阳藏剑跟他说的时候,他听得迷迷糊糊,十成中只懂了两成,只因他从没接触过灵气,如今他身在一个由灵气堆积成的大湖中,体悟着周围的一切,忽然明白了其中奥秘。 “一羽不能加……” “灵气就是一切,反过来,一切也可以都是灵气……” “同样的灵气,有人修出正法,有人修出魔功……” “修士用特殊的方法引导灵气入体,然后借助其塑造自己的规则,形成自己的道,这就是所谓的修行。” “特殊的方法,也就是功法!” “可是我如今没有功法,如何才能善加引导?” “罢了,一股脑的吸进来就是,就是像那些杂草一样变成怪物,也比死在这里好!” 危机关头,江延终于想明白了修行的关窍,这道理对于修行中人来说不过是浅显的基础,然而对于他这样一个来自其他文明的穿越者来说,却是根本理念的转变,倘若不是有这么个机会,只怕再要十年也参之不透! “要想把这灵气纳入体内,我得先借灵……” 江延把手还紧紧抓着破碗碗延,想到这里,他开始默默施展借灵之法。 借灵之法,乃古之大贤所创,为的是要让天下人都能修行,是以创法之后公布于诸天万界。 借灵,是要跟灵物借灵性,既然是跟人借东西,自然就要好言好语,这还不够,别人愿不愿意借给你,还要看你是否诚心,是以借灵之法的第一步,叫“诚心而正意”。 江延的思绪放空了,眼前一切渐渐变成了空白,越来越空,过往十六年的一切都从脑海中消失了,那空白却渐渐有了轮廓,圆滑了,圆滑之中却有了缺陷,渐渐的,一个破碗出现在江延的意识中。 人的意识所在之处,又称识海,藏着一个人的一切思想与秘密,是最为阴私的所在,而所谓的“诚心正意”,就是将对方请入自己的识海,将自己的一切坦诚给对方。 现在,这破碗就在江延的识海中,洞察着江延的一切。 破碗身上一点惨淡的白光,代表了它少的可怜的灵性。 要是以前,江延知道自己只能借来这么点儿灵性,保证会气的三尸神暴跳。这一点儿灵性,还谈什么修行了?吸收灵气的速度固然会极慢,御器什么的更是不要想了,简直难如登天! 然而此刻的江延却一点儿也不在乎,窒息的感觉渐渐涌了上来,他虽是炼体大成,可也不能闭气许久,求生的意念盖过了一切! 他迫切的对意识中的那个破碗道:“吾之宏愿,成大修士,担山赶月,移星换斗……今借尔灵性,尔有何愿,吾一定玉成……” 借灵的第二步,是“发宏愿”,要跟人家借钱,总得有个由头,要得去做大事业,要让别人觉得自己的钱借的有意义!要是去赌去嫖,谁会把钱借你? “发宏愿”之后,还要“遂其志”,要借人家的灵性,这可不是借一点儿,而是全部,人家借了你,自己变成了没有灵性的凡物。人家临死前有什么愿望,你总得帮人家完成?而越是有灵之物,愿望就越是高远,借灵之人还必须诚心的答应下来,不然,人家就不借!这样一来,因果种下,日后的道路就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它会有什么愿望了? 江延暗想。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反应,那破碗上的一点儿灵光就飞速的冲了过来,定在了他脑后泥丸宫的位置,只留下一道微弱的意念:“救我……” 江延罕见的失态了,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没有丝毫灵性的破碗,他简直是目瞪口呆。 仔细一想,却又是如此的合情合理,灵气既然能改变灵草的规则,这只有一点儿灵性的破碗又哪里能抵挡这一湖灵水的侵蚀?恐怕不要几个时辰,就要失了形体,磨灭了灵性。 当此之时,他也无暇感慨,意识从识海中退出来,只觉恍如隔世,更不耽搁,立刻开始着手吸收灵气。 “给我开!” 江延炼体大成,中丹田早已开辟,但中丹田不能容纳灵气,只有下丹田才行,此刻他心念一动,身上那一点微弱的灵性引导着周围汹涌的灵气,向着体内下丹田冲去。 犹如孩童偷了河伯的龙令,驾驭着黄河奔行,去冲一个小小的堤坝,一路上不知造成多少天灾,那灵气四处溢散,早已损了内脏,大伤元气,但他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终于,黄河之水滔滔而来,被那堤坝稍稍挡住,旋即势如破竹,中宫直入! 下丹田开了。 像一个小水库,瞬间就被黄河水灌满了。 这湖泊便如大海,一个小水库的水,还不能让他认可,是以江延还是不能动弹。 怎么办?江延牙关一咬,不管不顾的放开了心神,凭着那一点儿微弱的灵性,拼命的吸收起灵气来! 黄河水滔滔肆虐,江延的嘴唇渐渐红了,紧接着,一汪小小的血瀑挂了出来…… 湖水中一个黑影摇头摆尾的游了过来,巨鳄露出森森的利齿,盯住了江延。 江延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不知是否是错觉,恍惚间,他看到巨鳄咧开了嘴,笑的好不狞恶,他眼睁睁看着巨鳄缓缓分开水波,张开大嘴,就要把自己的脑袋一口吞下。 忽然,巨鳄停住了,四只脚却在不停的划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拽住了它。 紧接着,巨鳄像是一根被人旋转起来再扔出去的枯木,打着转的飘向一边,在水中形成一个水龙卷。 远处,大狗熊红着眼睛望向江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无声的吼叫。 死里逃生,还是被这头狗熊救了,江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也许是灵气冲到了心脏?不然为什么那里热热的? 巨鳄恼怒着调转头来,似一杆苍青色的枪,直捅向狗熊。 要是在地上,狗熊或可与巨鳄一战,但在水里却万万不是这巨鳄的对手,方才那一甩不过是偷袭罢了。 转眼间,一熊一鳄已在水中错开了两次,狗熊熊掌上一个咬痕,深入肌里,颇为骇人,巨鳄却好整以暇,放缓了进攻的节奏。 狗熊刨了两下水,冲向巨鳄,巨鳄一个躲闪,大嘴咬向狗熊脖颈,狗熊不闪不避,只把肩膀往前一抗,送进鳄嘴,浊黄的利齿咬破熊皮,狗熊痛嚎一声,两条熊臂一开一合,已然将巨鳄拦腰抱住,两腿跟个马达似的刨将起来,向着水面上冲去。 它是陆生动物,还未成妖,只是普通兽类,它在水下是憋了气的,打斗又极其耗氧,是以想着到水面上换气,又不能让巨鳄把江延吃了,是以想出这么个法子。 巨鳄两只小眼睛闪出狡猾阴毒的光芒,牙齿咬的更深了,贪婪的品味着熊血的味道,目光中却又夹杂着些许茫然,似乎不明白狗熊为何要拼命救这个人类? 然而下一刻这茫然就变成了痛苦,巨鳄柔软的腹部忽然开了一个洞,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这手一拉一扯,带出了一些内脏的碎片。 巨鳄的嘴巴松开了,庞大的身躯无力的向湖底坠落下去…… 第三百章 江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的巨鳄长有四米,身躯既大力气必定也大,不要说被它咬到,便是磕着碰着也得粉身碎骨! 大殿处传来的兽吼更加惊人,巨鳄摇头晃脑冲了过来,江延转身狂奔,一边跑一边却解下了红布,将装有化灵散的玉瓶往湖里扔去。 小小的玉瓶儿丢进湖里,连个水花也没溅起,直直的沉了下去。 没有动静,江延心里一沉:“没用?假的?” 正思量间,眼前的景物忽然有些歪斜,又有些晃荡,江延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旋即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身处的这洞府本来像是一头逐渐苏醒的巨兽,如今却像喝醉了酒,不是他眼花了,而是万化洞天自己在动! 大殿的兽吼声停了。 身后的风声却越来越近,风声中还夹杂着一股腥味儿。 普通的鳄鱼跑起来比马都快,更不要说是一头四米长的巨鳄,那速度,简直像是一道幻影! 江延身体前倾,左脚猛的一踩地,腰胯一扭,人已在空中转了个身,右脚就势抡起,鞭子似的抽向身后巨鳄的脑袋! 他数十年苦修,鞭腿本就势大力沉,此刻又借了飞奔的势头,这一腿抡出去,空气似乎都被抽裂了,发出一阵“嗡嗡”之声,那鳄鱼彼时已到他身后,躲闪不及,脑袋被狠狠抡了一脚,前冲的势头陡然一顿,三丈长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在一上滚了一圈。 江延一脚踢出,再不多看它一眼,早从怀里摸出那小碗,默念咒语,将小碗抛在地上,道一声“疾”,那小碗迎风而涨,顷刻间变得有小船那么大,江延一脚踏将进去,小碗腾空而起,化成一道流光,直射向湖中汀州! 好快! 一眨眼的功夫,亭台水榭,楼阁殿宇,还有那棵苍翠的柏树,仿佛都到了眼前,江延感觉自己伸手就能摸到一片叶子! 他伸出手摸向那片叶子,像是摸到了影子一般,指尖竟从叶子上穿过! 好快!只一瞬间,破碗载着江延,竟从汀州上穿了过去!竟从无数亭台楼阁中穿了出去! 穿过汀州,眼前竟是黑沉沉的夜空!江延的目光中罕见的露出一丝茫然。 破碗朝着夜空冲去,也不知它有多快,只一瞬间,那夜空已是近在眼前! 耳边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江延目光中的茫然变成了骇然,他伸出手,紧紧的抓住破碗碗延,似乎想要把它拉住。他想起了欧阳藏剑说的话:“那水是灵气化成,一羽不能加,你沾上一点,立刻就要沉到底……” 破碗载着江延,撞进了湖里,水花也没溅起一个,直直的沉了下去。 像是被树胶裹住的蚊子,身体的一切都还在,却只能瞪大了眼睛感受窒息,等待死亡,等待千万年后被人挖出来。又像是全身被灌满了铅,沉重无比,飞快的向着湖底沉去。 然而,江延的眼中的骇然却渐渐变成了平静,又渐渐变成了思索。 越到这样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他反而越是冷静,感受着那种沉重,竭力的去捕捉脑海中的一线灵光。 “这水是灵气所化。” “灵气所化……” “灵气……” 像是过去了一万年那么长,他终于抓住了脑海中的一线灵光!他想到了在那条山道上欧阳藏剑对自己说的,关于那根灵草的话。 “你觉得灵气是个什么东西?” “那当然是好东西。” “错了,灵气不是个东西,没有好坏之分。世上道有无数,法有无数,却都依靠这灵气,有人把它吸进去,练出了治病救人的本领,有人把它吸进去,却练出了一身毒功,你说,这灵气到底是什么?” “不懂。” “唉,灵气就是一切,是道的载体,是规则的化身,善加引导,则可为人所用,任其侵蚀,则异变成不可理解的东西,这些草本都是寻常杂草,忽然一朝受了灵气侵蚀,又无人引导,到如今,其内在的变化谁也不清楚。凡人吃了,承受不住灵气的冲击,立刻便死了,而修士体内的灵气运行都是自成体系的,若随便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影响了稳定,不但有损道基,还有可能走火入魔。” 这一段话,欧阳藏剑跟他说的时候,他听得迷迷糊糊,十成中只懂了两成,只因他从没接触过灵气,如今他身在一个由灵气堆积成的大湖中,体悟着周围的一切,忽然明白了其中奥秘。 “一羽不能加……” “灵气就是一切,反过来,一切也可以都是灵气……” “同样的灵气,有人修出正法,有人修出魔功……” “修士用特殊的方法引导灵气入体,然后借助其塑造自己的规则,形成自己的道,这就是所谓的修行。” “特殊的方法,也就是功法吧!” “可是我如今没有功法,如何才能善加引导?” “罢了,一股脑的吸进来就是,就是像那些杂草一样变成怪物,也比死在这里好!” 危机关头,江延终于想明白了修行的关窍,这道理对于修行中人来说不过是浅显的基础,然而对于他这样一个来自其他文明的穿越者来说,却是根本理念的转变,倘若不是有这么个机会,只怕再要十年也参之不透! “要想把这灵气纳入体内,我得先借灵……” 江延把手还紧紧抓着破碗碗延,想到这里,他开始默默施展借灵之法。 借灵之法,乃古之大贤所创,为的是要让天下人都能修行,是以创法之后公布于诸天万界。 借灵,是要跟灵物借灵性,既然是跟人借东西,自然就要好言好语,这还不够,别人愿不愿意借给你,还要看你是否诚心,是以借灵之法的第一步,叫“诚心而正意”。 江延的思绪放空了,眼前一切渐渐变成了空白,越来越空,过往十六年的一切都从脑海中消失了,那空白却渐渐有了轮廓,圆滑了,圆滑之中却有了缺陷,渐渐的,一个破碗出现在江延的意识中。 人的意识所在之处,又称识海,藏着一个人的一切思想与秘密,是最为阴私的所在,而所谓的“诚心正意”,就是将对方请入自己的识海,将自己的一切坦诚给对方。 现在,这破碗就在江延的识海中,洞察着江延的一切。 破碗身上一点惨淡的白光,代表了它少的可怜的灵性。 要是以前,江延知道自己只能借来这么点儿灵性,保证会气的三尸神暴跳。这一点儿灵性,还谈什么修行了?吸收灵气的速度固然会极慢,御器什么的更是不要想了,简直难如登天! 然而此刻的江延却一点儿也不在乎,窒息的感觉渐渐涌了上来,他虽是炼体大成,可也不能闭气许久,求生的意念盖过了一切! 他迫切的对意识中的那个破碗道:“吾之宏愿,成大修士,担山赶月,移星换斗……今借尔灵性,尔有何愿,吾一定玉成……” 借灵的第二步,是“发宏愿”,要跟人家借钱,总得有个由头,要得去做大事业,要让别人觉得自己的钱借的有意义!要是去赌去嫖,谁会把钱借你? “发宏愿”之后,还要“遂其志”,要借人家的灵性,这可不是借一点儿,而是全部,人家借了你,自己变成了没有灵性的凡物。人家临死前有什么愿望,你总得帮人家完成吧?而越是有灵之物,愿望就越是高远,借灵之人还必须诚心的答应下来,不然,人家就不借!这样一来,因果种下,日后的道路就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它会有什么愿望了? 江延暗想。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反应,那破碗上的一点儿灵光就飞速的冲了过来,定在了他脑后泥丸宫的位置,只留下一道微弱的意念:“救我……” 江延罕见的失态了,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没有丝毫灵性的破碗,他简直是目瞪口呆。 仔细一想,却又是如此的合情合理,灵气既然能改变灵草的规则,这只有一点儿灵性的破碗又哪里能抵挡这一湖灵水的侵蚀?恐怕不要几个时辰,就要失了形体,磨灭了灵性。 当此之时,他也无暇感慨,意识从识海中退出来,只觉恍如隔世,更不耽搁,立刻开始着手吸收灵气。 “给我开!” 江延炼体大成,中丹田早已开辟,但中丹田不能容纳灵气,只有下丹田才行,此刻他心念一动,身上那一点微弱的灵性引导着周围汹涌的灵气,向着体内下丹田冲去。 犹如孩童偷了河伯的龙令,驾驭着黄河奔行,去冲一个小小的堤坝,一路上不知造成多少天灾,那灵气四处溢散,早已损了内脏,大伤元气,但他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终于,黄河之水滔滔而来,被那堤坝稍稍挡住,旋即势如破竹,中宫直入! 下丹田开了。 像一个小水库,瞬间就被黄河水灌满了。 这湖泊便如大海,一个小水库的水,还不能让他认可,是以江延还是不能动弹。 怎么办?江延牙关一咬,不管不顾的放开了心神,凭着那一点儿微弱的灵性,拼命的吸收起灵气来! 黄河水滔滔肆虐,江延的嘴唇渐渐红了,紧接着,一汪小小的血瀑挂了出来…… 湖水中一个黑影摇头摆尾的游了过来,巨鳄露出森森的利齿,盯住了江延。 江延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不知是否是错觉,恍惚间,他看到巨鳄咧开了嘴,笑的好不狞恶,他眼睁睁看着巨鳄缓缓分开水波,张开大嘴,就要把自己的脑袋一口吞下。 忽然,巨鳄停住了,四只脚却在不停的划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拽住了它。 紧接着,巨鳄像是一根被人旋转起来再扔出去的枯木,打着转的飘向一边,在水中形成一个水龙卷。 远处,大狗熊红着眼睛望向江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无声的吼叫。 死里逃生,还是被这头狗熊救了,江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也许是灵气冲到了心脏?不然为什么那里热热的? 巨鳄恼怒着调转头来,似一杆苍青色的枪,直捅向狗熊。 要是在地上,狗熊或可与巨鳄一战,但在水里却万万不是这巨鳄的对手,方才那一甩不过是偷袭罢了。 转眼间,一熊一鳄已在水中错开了两次,狗熊熊掌上一个咬痕,深入肌里,颇为骇人,巨鳄却好整以暇,放缓了进攻的节奏。 狗熊刨了两下水,冲向巨鳄,巨鳄一个躲闪,大嘴咬向狗熊脖颈,狗熊不闪不避,只把肩膀往前一抗,送进鳄嘴,浊黄的利齿咬破熊皮,狗熊痛嚎一声,两条熊臂一开一合,已然将巨鳄拦腰抱住,两腿跟个马达似的刨将起来,向着水面上冲去。 它是陆生动物,还未成妖,只是普通兽类,它在水下是憋了气的,打斗又极其耗氧,是以想着到水面上换气,又不能让巨鳄把江延吃了,是以想出这么个法子。 巨鳄两只小眼睛闪出狡猾阴毒的光芒,牙齿咬的更深了,贪婪的品味着熊血的味道,目光中却又夹杂着些许茫然,似乎不明白狗熊为何要拼命救这个人类? 然而下一刻这茫然就变成了痛苦,巨鳄柔软的腹部忽然开了一个洞,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来,这手一拉一扯,带出了一些内脏的碎片。 巨鳄的嘴巴松开了,庞大的身躯无力的向湖底坠落下去……</div> 第三百零一章 狗熊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江延已不成人样了,本来精壮的身躯变得有些臃肿,像是穿了小一号的衣服,里面还鼓鼓囊囊的塞了什么东西。他面色苍白,眼珠子像是要凸出来,无神的盯着狗熊,口中的血瀑依旧挂着,只是血流小了许多。 乍一看,就像一具在水中泡了好几天的浮尸。 狗熊昂首发出无声的狂嚎。 江延只看了它肩膀上的伤口一眼,旋即轻轻在水里一蹬,整个人炮弹似的冲上水面,那一羽不能加的湖水轻轻的托着他臃肿的身子,让他得以在水上飘然前行。 好快的速度,转眼间便来到汀州上,两步便转过一道亭台,这一次不再是虚无的幻象,江延还特地结结实实的踩了两脚。 后面陡然传来一声狼狈不堪的嚎叫,却是那狗熊也跟着上来了,却被笼罩在这汀州上的一股莫大伟力压住笼罩,那是真人阵法阵眼处自带的威压,江延刚刚吸收了满身的灵气,方能抵挡的住,狗熊却不行。 江延连头也不回一下,飞快的穿过殿宇楼阁,来到中间那棵大柏树下,地上果然放着一个小小的蒲团,上面罩着一方明黄的布巾,上面绣着一个道人手持神剑入深潭斩杀怪龙的图案。 真人离去两千年,当年他打坐的蒲团却还是纤尘不染,手植的柏树还是郁郁青青,给人一种真人只是出去游历的错觉。 “刷。” 黄光一闪,蒲团上陡然显出一个轻袍缓带的老者,与那蒲团上的老者形象一般无二,背后也负了一把剑。 江延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既不害怕,也不惊讶。 老者却盯住了他,断喝一声:“哪里来的妖孽!竟敢闯我洞府,还摸到老夫起居之处来,想干什么?” 说话间,一股浩浩荡荡,笼盖四野的气势朝着江延压了过来。 “呔!妖孽,本座问你话,你聋了嘛?再不说话,本座一剑劈了你!” 老者见江延定定的望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动作,不由勃然大怒,怒喝一声,伸手就去拔剑,只是动作十分缓慢,像是给江延一个考虑的机会。 江延还是不说话,眼睛上翻,像是在急剧的思考着什么。 老者终于拔出了长剑,刹那间,虚空像是被割开了,一股浩瀚的锋锐之气盖向江延。 气势想要锋锐,便难以浩瀚,若是浩瀚,便只余厚重,然而这一股气势却是既锋锐又浩瀚,好像千万柄长剑一齐出鞘,对准了江延一般。 江延后退一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容,又带着些许释然:“原来如此,一切都是你在主导。” “小子,你说什么?你闯我洞府还有理了?本真人今日就一剑劈了……” 老者手持长剑,声色俱厉的开口,只是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江延已经大步上前,一脚踢向老者。 他竟然脚踢真人! “砰!” 真人摔了个仰八叉。 他竟把真人踢倒了! 在汀州边趴着的狗熊,忽然发现笼罩自己的力量消失了。 万化洞天像一头疲倦的巨兽,在一通肆虐之后,慢慢的睡下了。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无比,只有一片柏树叶轻轻落在了江延肩头。 老者的身形渐渐虚化,原地留下了一张方巾,一个黑黝黝翻了个身的蒲团。 蒲团被踢开,原本盖住的地方冲出一道晶莹的光华,直射斗牛,其间散出的烟霞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江延嘴角陡然溢出一丝鲜血,他踉跄着走过去,一屁股坐到烟霞之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方才一番动作已耗尽了他的力气。 他贪婪的吸进那些烟霞,甚至舍不得把它们呼出来,每吸一口,他苍白的脸上便多了一丝红润,身上的臃肿却丝毫不见消减,反而有越发肿大的趋势。 “好家伙,总算成了,好凶的机关兽,若不是我的青霜剑快,今个儿险些落在这里!” 欧阳藏剑的笑声自远而近,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已然到了汀州之上,只见他浑身浴血,模样比方才更狼狈了,脸上却有掩不住的喜悦。他跳下飞剑,把剑鞘当拐棍拄着,脚步踉跄着走了过来,见了江延的模样,瞳孔一缩,面色由喜转惊,随手将长剑丢在一旁,上前扶住江延“宽阔”的肩膀,道:“老弟,怎么弄成这样了?” 江延看了眼被他丢在一旁的长剑,笑了笑:“你告诉我那些杂草的事,我不信世上真有这个道理,就自己试了一下,却发现果然如此,如今我与那些杂草也是一般的有毒了。” 他虽是笑着自嘲,语气中却不禁露出一股颓唐的意味,实在是自知性命已在顷刻之间,任他如何坚毅的心性,此时也不顶用了。 欧阳藏剑豁然回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抓着江延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你掉进那湖里了?你强行突破……吸了灵气……” 江延微微点头。 “我不是给了你一个碗嘛?” “在这里。” 江延从怀里摸出那个破碗,想要递给欧阳藏剑,但手刚伸到一半就失了力道,那碗哐当一声跌在地上,碗延在地上哗啦啦的转了两圈。 “汀州上有阵法笼罩,好像还有人主导,”江延看了眼地上的蒲团,目光中闪过一丝怒色,“我闯进来时,被障眼法所欺,一头闯进了湖中,所幸老天还饶了我半条命,让我能活着见到这地母灵髓。” 他伸手在地上扣了一下,手指上带出一点烟霞缭绕的银色液体,正是那所谓的地母灵髓。 欧阳藏剑正打量那碗,心中早已猜到了七七八八,看了眼江延,焦急道:“灵气淤积……譬如天发洪水,塞经脉堵气血,致使肿大,时间一长必将淹没本性灵光,将人化为灵气……这可如何是好?” 江延微微苦笑,彼时灵气已在他体内分成数股,横冲直撞,其中最大的一股正在冲击他的识海,他那一身修了十几年的真气,不过是五谷杂粮、畜生血肉中得来的驳杂灵气,数量虽多,见了这阵法沉淀了两千年的纯净灵气,就跟小鬼见了阎王似的,一动也不敢动,他只有凭着借来的那一点微弱灵性,拼命的去疏导去分流,却总是无功而返,其中痛苦绝望之处,不是亲身经历绝难想象。 欧阳藏剑焦急的踱步,剑眉倒竖双目圆睁,拳头攥的紧紧的,顷刻间已想过了七八种方法,然而却又都在心中一一否决。 便在此时,他怀中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歌声:“秋来东阁凉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困卧北窗呼不醒……风吹松竹雨凄凄……” 歌声婉转清丽,却唱出一股凄凉伤怀之意,令江延一阵侧目。 欧阳藏剑摸出一枚白玉小剑,长有三寸,捏在手中,按了一下,歌声顿时停了,欧阳藏剑却露出了倾听的神色,少倾,他将那小剑收了,走到江延身前,一般的盘腿坐下。 两人相对而坐,欧阳藏剑身体稍稍前倾,伸手搭在江延肩头,将一股精纯的灵力注入江延穴道之中,想要探出江延体内情形如何,然而灵力一送进去,立刻如泥牛入海一般,消融的干干净净,欧阳藏剑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立刻又将一股精纯的灵力送将过去。 “那是什么?” 趁着这空档,江延饶有兴趣的的开口问道,意指方才那手机一样的东西。 “讯符。” 欧阳藏剑惜字如金,体内的灵力不要钱似的送了出去,却连个水花也没泛起来,他连续两场大战,又受了伤,面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是煞白煞白的。 “能跟千里之外的人说话?” 江延愈发好奇。 “不错,你听说过?” 欧阳藏剑有些惊奇,不知道他竟何以能猜的出。 江延嗤笑一声,却不多说,只道:“催你回去了?” 欧阳藏剑的身形晃了一晃,终于撤回了手,深吸了两口气调匀呼吸,才慢慢的开口道:“不错。” “那你就快回去吧。” “你了?” “等死。” 欧阳藏剑深深的翻了个白眼:“不行,你要跟我走,去阳阜城,我给你找最好的郎中。” “郎中?郎中还看这个?” “有专门给修士治病的地方,叫回春堂,是燕国官方开办的。” 江延急剧的思索了一下,问道:“我能被治好吗?” 欧阳藏剑的目光黯了一下。 江延笑了:“那我就不去了。” “不行,”欧阳藏剑的气势凌厉起来,“总会有办法的,总强过在这里等死!” 欧阳藏剑终于颓然的放下了手,体内仅存的灵力用光了也没探出个究竟来。 江延默然不语,站起身来,走到蒲团前,定定的看了看,接着,他忽然对欧阳藏剑道:“欧阳兄,剑借我一用。” 飞剑自行出鞘,悬在江延右手处,江延伸手握住,剑柄还是热的,黏黏的似有欧阳藏剑的手汗,却又有一种格外的冰凉,像是要把人冻僵了,他紧紧的握了握,忽然举剑劈向地上的蒲团。 “别别别!” 一个轻佻的老年人声音传来,紧接着,那个蒲团自己翻了个身,躲过了这一剑。 欧阳藏剑目瞪口呆:“谁在说话?” 江延快步上前,一脚将那蒲团踢开,口中只骂:“狗东西,可将我害得好苦!” 那蒲团在地上直打滚,哭爹喊娘:“大爷,小的错了,饶了小的吧!” 江延更不迟疑,直把手中长剑当刀来使,横劈竖砍,看的欧阳藏剑嘴角直抽。 蒲团在剑光中来回翻滚,身上已捱了好几剑,总算材质特殊,没被划破,那个轻佻的苍老声音又嚷嚷道:“斩龙老哥,快来救救老弟,不然真要叫人打杀了!” 落在地上的明黄方巾慢慢的飘了起来,像是油尽灯枯在夕阳下坐等驾鹤西去的老者,颤颤巍巍的升起一米来高,然而它一飘起来,江延立刻感到后背发凉,像是被一头凶猛的野兽盯住了。 欧阳藏剑盯着那方巾,失声道:“斩龙图!” 斩龙图发出一股柔和的力道把江延推开,而后,它裹挟着蒲团,向高天上冲去。 蒲团大叫:“你要带我去哪!这是我们的家,快去把他们杀了呀!” 斩龙图停也不停,向高天掠去。 欧阳藏剑此来便是为了这一方斩龙图,此时岂能看它远去?飞剑早已化作一道流光,后发先至,截住一图一蒲团。 这斩龙图乃是一件了不起的宝贝儿,若在寻常,威能一展,十个欧阳藏剑也杀了,只是真人离去两千年,斩龙图无人驾驭,图内蕴藏的灵气十不存一,难于斗法。 斩龙图被截住,倒也没有左突右冲,失了仙家宝贝的颜面,只是在空中掉转了头,一股浩瀚的锋锐气势立刻笼罩向欧阳藏剑。 先前那蒲团借着阵法之力幻化出万化真人的模样,又借来一丝斩龙图的气势打压江延,江延虽浑身都是灵气,却也被逼退了一步。 此刻欧阳藏剑面对的却是真正的斩龙图,一件三品法宝,端的是威名赫赫,曾不知有多少大人物喋血在它手中,虽只显露一丝气势,也能将一个炼气境界的修士吓得肝胆俱裂。 欧阳藏剑两股战战,却兀自挺立当地,直直的望着斩龙图,深吸了三口气,以示自己不屈之意,然后,他一揖到底,道:“今妖族肆虐郡府之间,残害黎民,霍乱苍生,有人族大能欲摆大阵,斩妖除魔,望借一臂之力,事成之后,任由尊下远去。” 旁听的江延这才豁然明朗,阳阜城闹妖的事情他早有耳闻,不只是阳阜,阳阜隶属的东阳郡也是妖风四起,只是不曾吹到黑云山这小地方来。 欧阳藏剑若是所言不虚,那的确兹事体大,想到欧阳藏剑说的“不但为了朋友所托,还为了更加重大深远的事”,江延不由微微点头。 空中的斩龙图一动不动,似乎听不懂欧阳藏剑的话。 欧阳藏剑浑身颤抖,艰难的一拱手道:“张天师乃是荡魔大帝门生……万化真人又得了张天师传承……一生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后来冲关之时生死道消……外人传言是因为妖魔暗算留下的隐疾……,今天师飞升……真人已逝……妖魔却横行依旧……尔身为万化真人承道之物……独守空山……不知是否是万化真人心中所愿……” 这一番话说的断断续续,却自有一股坦荡之意,片刻的静默后,空中的斩龙图忽然收了威压,重又变作一块普通的方巾,随风飘向欧阳藏剑。 欧阳藏剑不敢怠慢,连忙伸出剑鞘,将那方巾搭住,而后将其叠好,揣进怀中。 “妈呦!疼死我了!这一把老骨头,摔坏了算谁的……” 斩龙图撤了神力,蒲团立刻摔下来,几十米高的地方这么一摔,好不凄惨的叫了一声。 经此一打岔,江延的气也消了,体内的剧痛也实在不容他多做动作,便不再去看那蒲团,径直走回地母灵髓所在的阵眼处盘腿坐下。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嘴角又溢出了血。 欧阳藏剑却走到那蒲团前,伸手将它拘禁了,持着长剑抵住蒲团中心,冷然道:“方才是你在操控大阵?” “不是我……” “嗯?” 欧阳藏剑用力一抵。 “是我!是我!” “你是怎么能说话的?” “我也不知道,生来就能说话!” “嗯?” 欧阳藏剑手上又加了力道。 “哎呦!我说,万化那老家伙临死前把一道神念寄托在我身上,让我守持这大阵,防止有人闯入……” 蒲团哭爹喊娘道。 “胡说!人死如灯灭,怎么会有神念留下?” “真的!我乃是一块万年桃木做成,想是那勾魂使来时见了我厌恶,是以勾的不彻,留下着一缕神念!” “胡说!” 欧阳藏剑手腕一抖,就要一剑刺将进去。 “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蒲团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不信,你带我回去研究研究啊!多稀罕呀!” “你把我朋友弄成这样,饶你不得!” 欧阳藏剑剑眉倒竖,心中却又好笑又骇然,这蒲团太过诡异,说它是法宝它也不是,偏偏还深具灵智,知道惜命求饶、巧言令色,饶是他出生神剑宫、见多识广也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他既然认了江延做朋友,以他重情重义的性格,绝不能容忍这蒲团安然,当时就要把它砍个稀巴烂给江延报仇,却听江延道:“罢了,我还没死,倘若我死了,再要它抵命吧。” 欧阳藏剑眉头一皱,放下了蒲团。 蒲团心中充满了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人才有的感情,激动、恐惧、感激、愤恨,百感交集,又被江延“抵命”一说吓得亡魂,立刻道:“死不了,死不了!” 欧阳藏剑一怔:“你说什么?” 江延豁然抬头,盯住了蒲团。 “我说,世上法有万千,一定有救这位爷的法子。” “要你说?我难道不知道?” 欧阳藏剑感觉自己被耍了,恼怒的开口。 修行者的世界里,除了长生不老,原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只是江延如今只要离了这地母灵髓的烟霞笼罩之处,半日不要便送了性命,世上纵有救他的法门,也等不到他去用了。 “不是,只要将这地母灵髓封在这位爷体内,总能延个一年半载的命。” 蒲团谨慎的开口,显然是怕了欧阳藏剑。 欧阳藏剑目光一亮:“怎么封?”</div> 第三百零二章 就在江延生死未卜之时,黑云村早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江延还没找到吗?” 江云天家中,江云天坐在床上,向桌子边一个青年道。 那青年身材壮硕,面目端正,方口阔鼻,一对招子炯炯有神,看来便觉神武,此刻却眉头紧锁,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愁郁。 也不知有什么事,能叫这样一条汉子愁成这样。 这人便是江延的表兄,黑云村开春大比的万年老二,村长江云天的独子,江雷。 江雷坐在桌边,一只手搭在椅子上,道:“还没找到,四下里都找遍了,也派了人进山去找。” “江雪不是和他在一起吗?”,江云天有些急躁,“白云镇和清风寨的人就要打来了,他这个第一高手却不在!” 江雷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江雪的确跟他在一起,不过她说他答应她同她一起去秋狩,仅此而已,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就这样?江延几百年也不出一次门的人,从来不参加秋狩的人,这次就这样莫名奇妙的跑出去了?不对,肯定有鬼!你把江雪叫进来,我来问她!” “父亲!江延他……他突破了,想必是静极思动,是以要出去走走,他一个大活人,总不会丢了,我们急,江雪比我们还急,江延找不到,江雪要是跟我们再不一条心,这村还怎么守得住呀!” 江雷见父亲急火攻心之下失了方寸,立刻诤言不讳。 江云天闻言一怔,细细思索,微微点头:“不错,是这个道理,为父急了,为父急了。多少年了,没这么急过了。” 俗话说“宁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停”,人的气息也是一般,一滞便是一衰,江云天气息一衰,整个人仿佛矮了几分,腰板也挺不直了。 江雷看着床上盘腿而坐的老父,想到他一辈子勇猛精进,到老来本该安享清闲岁月,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竟遇上“四门大比”这样的荒唐事,这几日真是操劳的腰也弯了,头也白了,不由得心中大痛,道:“父亲,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一定要开战嘛?” 江云天微微摇头:“没有别的法子,上面的人要这黑云山做战场,我们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不做又待如何?” “不做,你老父这条老命,还有祖宗们的坟眼头,该往何处安放啊!” 江云天说到这里,已是语带哽咽。 江雷站起来,呼吸沉重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他三言两语就能阻止江云天讯问江雪,又如何能是不识大体的人物?只是方才实在怒急,才说出那样的话。 他蓦的停下脚步,看向窗外,怒道:“修士!简直是一群……凭什么拿我们这里做战场?凭什么他们一句话就要让我们像蛊虫一般厮杀?四村的和平,是千年争斗之后来之不易的平衡!凭什么他们一句话就乱了一切!不行,我要去找那个万兽门的少主说个明白!” “回来!”江云天又怒又急,“江雷,你去拿把刀来,将我杀了,然后再去吧!” 江雷豁然回头:“父亲,你好歹是一村之长,手底下有几千号人的性命,还有大燕国皇帝批下的授印官符,怎么就这样惧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我儿慎言!”江云天的语气中甚至带了些求恳,“你不知道,那日中午……” 江云天于是将那天中午谭峰对自己说的话做得事都说了一遍,江雷听完,不由楞在当地。 “儿啊,他乃是万兽门少主,身份何其尊贵?他如此待我,不惜掌掴近侍,这是礼贤下士呀!倘若他言行无状,骄横跋扈,为父也不是没法子对付,只是他这般待我,又处处说明这是阳阜那边的意思,但凡为父敢不从命,立刻就是不识抬举、不尊上命!到那时,想坐我这个位置的人,难道没有?想要我这条老命的,难道没有?” 江雷双目圆睁,气喘如牛:“父亲!还说什么礼贤下士,他分明是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 江云天长叹一声:“那又如何?他是真的礼贤下士,我们得顺着他做,他是装的礼贤下士,我们也得遵照着做!他那婢女脸上的肿是消了,可五个手指印还看的清清楚楚!” 江雷瞬间明白过来父亲的无奈,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一个凡人中十步之内人尽敌国的人物,竟然脚步虚浮着瘫坐到椅子上。 沉默着,外面忽然闪过一道电光! 好亮的电光,瞬间照的屋子里一片惨白! 紧接着是一道炸雷! 紧接着是哗啦啦的雨声! 江雷似乎想到了什么:“下雨了,他们该不会打过来了,还有时间……” 江云天早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漫天大雨,喃喃自语:“天象上看,这雨本该三日后下,现在就下下来,当是谭大人说的那止心宗女子在做法!黑云村上有飞瀑,一旦涨水……他们这是要用水攻!” “不愧是积年的老村长,四村纵承平百年,有江村长这样的人,也不必担心丢了黑云村的基业。” 一个朗润的声音自门口传来,穿过重重雨幕,落在父子二人耳中。 江云天推门出去,只见谭峰站在雨中望着他,目带赞许,旁面的婢女将伞护住他,自己却已浑身湿透。 “他们要打来了?” 江云天声音有些发颤,眼前的年轻人总是面带微笑,温和笃善,但每次往他面前一站,就让他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条吐着信子择人欲噬的蛇。 “看雨势,最迟明日,山洪一到,兵锋必至!” 谭峰的语气也有些颤抖,却是一种兴奋的颤抖,他走到江云天面前,从怀里摸出一沓符篆,递给江云天:“连着赶了七八天,总算是赶出来了,时不我待,江村长这就派人将这些符篆一一对照各人精血分发下去,明日之战,无它难以建功。” 江云天接过符篆,便在此时,天空中又划过一道闪电,借着惨白的电光,他看清了符篆上面写着序号,序号下面是“铸精锻血”四个小字,其余地方皆是幢幢兽影,在惨白的电光下甚是骇人。 “谭大人,这符篆当真不会对人有什么伤害?” 江云天身后的江雷说话了。 “住口!这儿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江云天又惊又怒回头斥道。 “诶,不必如此,江村长,数日里承蒙款待,却不曾认识江村长家里的人,这一位想必就是令郎?” 谭峰温颜道。 “这就是犬子,深山里长大的,不知大道精妙,望祈谭大人恕罪。” 江云天急忙道,又拉着江雷:“还不给谭大人赔礼?” 江雷绝不是莽撞之人,不会在小节处得罪人,拱手就要作揖,却被谭峰拦住:“大可不必,江世兄一表人才,又兼体爱村人,将来必然又是一个好村长。” 江雷心中断定了此人是大奸大恶之辈,听他如此说,不由心中厌恶,却也不得不拱手道:“谭大人过誉了,只是人命关天,不得不问。” 谭峰眼眸深处闪过一道寒光,脸上却依旧温颜道:“江世兄大可放心,这符篆乃是玄门正宗,是我万兽门給入门弟子打根基用的,江世兄若还是不放心,我可写下一纸凭据,签字画押,任由江世兄保管,此后若有一人出事,江世兄可持凭据去阳阜城中告我一状,燕国礼法之下,谭峰万难活命。” 说完,就要那侍女去取来纸笔。 江雷隐约间感觉到了老父的无奈,对方身为上官却如此说话,如此作为,自己再说什么,即便对的也是错的。 江云天哪里会让谭峰立下字据?又训斥了江雷一顿,让他顶着大雨去村中发放符篆,以做惩戒,实则是怕他惹怒谭峰。 净室里,谭峰洁了面,与江云天相对而坐。 “谭大人,本来防御工事都已做好,只是这山洪一旦下来,恐怕……” 江云天面色担忧,担忧黑云村的基业在暴雨之中灰飞烟灭! “唉,天有不测风云,止心宗的人能借来天象之力,着实厉害,为今之计,只有主动出击才行。” “主动出击?” 江云天一愣,目光中露出一丝茫然。 “不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们要水攻,就一定要等到山洪下来,这中间还有几个时辰,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主动出击,以少敌多,这是唯一的办法,不是办法的办法!” 江云天眼中的茫然消失了:“有道理。” 谭峰正色道:“既如此,江云天,事不宜迟,符篆一旦分发好,我们立刻出发,先取白云,再下清风!” 江云天站起身来,拱手作揖,这个揖揖的好低,只听他道:“属下遵命!”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叫江雪的,不要让她参战。” 江云天眼中的郑重变成了愕然:“属下不明白,江雪是村中第三高手,如今第一高手江延失踪,她再不去,犬子一人恐怕独木难支……” 说话间,他心念急转:“难道他看上了江雪?” 打眼去看那婢女,却见她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阳阜那边,有人打了招呼,要她安然的跟我回阳阜城,给人做个婢女。” 谭峰道,目光中有些奇异,这的确是他没想到的事。 “谁?”江云天豁然抬头,“江雪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身为黑云村人,为黑云村战死,魂魄会归往英灵之地,绝没有轻易与人为奴婢的说法!” 恍惚间,江云天的腰挺直了。 谭峰微微点头道:“话是这么说,可托我的人身份太高,我拒绝不了,这等微言大义,还请江村长亲自与她说吧。”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白玉雕成的小兽,正是他的“讯符”,递给江云天。 江云天伸手接过,略略打量了一下,道:“不知是何人有此要求?” 谭峰道:“江雪号称小雪女,那与她并称这么多年的雪女如今回来了,听闻此事,颇为好奇,要召她去做个侍女。” “雪女?” 江云天声音一颤,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复心情,而后,将手中的讯符还给谭峰:“那是江雪的福分。” 谭峰微微点头,负手看向窗外:“准备开始吧。”</div> 第三百零三章 也不知那蒲团用的什么法子,竟能化实为虚,那一滩灵光霞蔚的地母灵髓终于封入了江延体内,此刻正静静的沉驻在下丹田处,周身的灵光已然收敛许多,只剩中间一道直冲而上,润泽心腹,修复着不断裂开的心肝脏肺,如此一来,江延的五脏六腑就处在一个不断开裂不断修复的过程,性命虽然保住了,其间痛苦之处,就是凌迟也不过如此。 柏树下,照着蒲团所说布下的阵法早已散去了灵光,江延站起身来,审视一下自己仍旧臃肿的身躯,体内的痛苦还可以忍受,这幅尊容却实在是连自己也接受不了,忽然想起了江雪,暗道:“我这副样子,不知道那丫头还会不会……” 所谓游子病时思故乡,他想到江雪,就不自禁的想到山腰处的黑云村,他此番遭逢大难,本以为必死无疑,心中也自然生出过“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惶惑,此刻侥幸保住性命,立刻归心似箭,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立刻飞回那个生养自己的小村子。 江延身后,刚收了手的欧阳藏剑也想站起来,但腿上使了两次劲,就是站不起来,到第三次勉强站起,却忽然眼前一黑,往后便倒。以他炼气巅峰的修为,本不该如此不济,实在是连日大战,重伤未愈,又花了一日夜的时间封印地母灵髓,体内灵力固然被抽干了,就连精气神也处在枯竭的边缘,此刻悬着的心一旦放心,立刻支撑不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藏剑从昏迷中醒来,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大片松江白鹤图的吊顶,又有静檀的幽香钻进鼻子,潮湿粘人沾了血污的衣裳也被换了,双手撑着坐起来,打量起周围的陈设,只见房间是圆的,地砖是白玉和黑玉铺成,白玉上放着一张黑玉床,黑玉里放的一张白玉床,表的是太极生两仪。三色原木镂空雕花做就的衣橱,表天地人三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兽首张大嘴咬住四根房梁,此表四象,又有金、木、水、火、土五极晶嵌在墙壁上装饰点缀,好一副仙家气象,欧阳藏剑立刻明白了,这应该是万化真人的寝居之地,想到这里,忽然感到口干舌燥,立刻高声喊道:“江老弟,可有水么?”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江延端着茶杯出现了,笑望着欧阳藏剑,道:“旁的没有,水是管饱的。” “有水也就够了,我本也不大吃饭。” 欧阳藏剑接过茶杯,笑着说了一句,将那杯茶喝了,又道:“该是第一茬云山白玉,赶夜里采下贮存的。” 江延默然,接过那茶杯,压住床头柜上一封信,转身对欧阳藏剑道:“欧阳兄,大恩不言谢,日后有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事,请一定叫我同去。” 他说的真诚,欧阳藏剑望着那张臃肿的面庞,依稀可见初见是与自己相抗的坚毅棱角,想到他即便今番侥幸保住性命,苦捱过一年半载后能否有救,尚未可知,而即便有救,恐怕修行路也就此断了,终生不过是一个炼气一层的低沉修士罢了,常人若是有此遭际,恐怕早已意志消沉,然而他说话时却并无半点颓唐丧气之意,反而充斥着一往无前勇猛精进的气势,好像断定了自己以后要与他并肩作战一般,心中不禁为之心折,动容道:“江老弟,修行路远,时事艰难,若能与你这样的人同舟共济,勉为其难,实是我欧阳藏剑之幸!” 江延听了,也是心潮澎湃,两人都有些激动,但男儿行事,表露心迹至此已是不易,再说什么肉麻的话是绝不可能了,一时都默在那里。 还是欧阳藏剑打破了沉默,指着那封信道:“你看了?” 江延摇头:“不曾。” 欧阳藏剑想了想,松了口气,旋即从床上爬起来,道:“走吧,江老弟,我们现在就去阳阜,给你治病。” “现在就去?我总得回家一趟,与村里人告别一番。” 欧阳藏剑一怔,整理衣衫的动作也滞了一下,含糊道:“我有要事在身,你的伤势也不能托,丈夫行事不拘小节,治好了病再回来也不迟的。” 江延眉头一皱,感到一阵不对,他两世为人,此刻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离家告别本是人之常情,欧阳藏剑怎会阻止?便道:“欧阳兄,我家里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欧阳藏剑正用个青金篾子梳头,闻言道:“再大的事,总不会大过你的身家性命。” 这是担心自己回去丢了性命!江延脸上已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欧阳兄,不要说我的病能不能治好,我便是治好了病回来,倘若看到一片焦土,一片坟茔,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欧阳藏剑的手微微一颤,梳头的动作也停了,叹息一声,道:“我只想着带你去治病,保住性命,倒忘了这一节,是了,你我这样的人,性命原也不是放在第一位的。” 这一句“性命原也不是第一位的”,又何尝不是江延心中所想了?此刻为欧阳藏剑如此笃定的道出,江延心中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知音难觅,忧的是不知黑云村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听欧阳藏剑道:“那封信,就是我来黑云山的事,也揭示着你们村将要发生什么,你打开看了,自然便明白了。” 素青的纸笺,鎏金的字,纸笺不太大,字不太小,江延很快就看完了,看完之后,怒道:“还有这样的事!阳阜城的那位知府大老爷拿我们这些人当什么?虫子嘛?” 欧阳藏剑叹息道:“所谓‘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是不是这样我不知道,许多修士倒的确是以凡人为刍狗,似这等事还算好的,不一定非要动干戈,还有转圜的余地。至于那角斗场中的凡人,一定要流血丧命才罢休。充苦役为大门派修建山门的凡人,终生也不得下山,像这样的事,也不比那动辄伤及一城之凡人的妖魔来的好。” 江延听了,一阵心惊,这样的事,前世只在历史书上才能看到,目呲欲裂道:“如此行径,虽为人,与妖魔何异?” 欧阳藏剑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一员,自己那神剑宫的山门也是那样修成的,竟无话可说,只好叹息一声,走出门去。 江延跟上去,但见欧阳藏剑左手一伸,道一声“剑来”,飞剑便化银光而来,欧阳藏剑仔细打量一番,忽然伸手在剑上一抹,顿时鲜血横流,顷刻浸染了剑身,那剑就剧烈的跳动起来,但被欧阳藏剑握在手中,兀自挣脱不得。 “吟!” 那剑在跃动之间竟发出声来,似是哀鸣,又似恳求,欧阳藏剑微微动容,手却攥的更紧了。 终于,那剑不再跳动,浑身都灵光也散去了,竟似变成了一块凡铁。 欧阳藏剑转身将它递给江延,道:“老弟,我身上担着天大的干系,一日也迟回不得。这一柄剑,乃是寒星陨铁打造,锋锐无匹,是我三岁那年,我父在极南之地寄与我的,如今我将它转送给你,便好似我与你同去一般,此行凶险,万望保重。” 江延伸手握住那柄长剑,欧阳藏剑松开了手。 万节修篁,千株翠柏,映衬的万化大殿生意盎然,江延负着长剑,欧阳藏剑背着那蒲团,身后跟着一头大狗熊,缓缓向外走去。 地上横陈着五头卧倒的机关兽,黑黝黝的石头雕成,看似死物,但只要得了阵法支撑,立刻就是堪比炼气巅峰的存在。 江延上去踢了两脚,发现脚被咯的生疼,对欧阳藏剑道:“欧阳兄,茶叶什么的你不要就算了,难道机关兽这样的宝贝也不要?你神剑宫虽然家大业大,但带回去看家护院总是好的。” 欧阳藏剑无奈道:“若能带走,我也不含糊,只是这机关兽与阵法融为一体,除非把洞府搬走,不然绝难移动。” “这样吗,”江延微微点头,“怎么把洞府搬走?” 欧阳藏剑下巴都要掉了:“也不是不行,需得有个人王境的大高手才行。” 江延讪讪的笑了,他现在已知道人王境是什么概念,那是渡过三次天劫,号称“至人”的存在,因为已是人中之至,再上一步就要飞升上界,听封成神了,故而又称人王。 两人不再言语,默默出了洞府,但见黑云在天,今晚的黑云格外的浓厚,似有暴雨将至。 …… 两只洁白的素手对了一掌,江雪往后退了三步,谭峰那侍女却只退了一步。 占得上风,那侍女快速抢上,又是凌厉的一掌刁钻的劈了过去。 “谭大人,江雪炼体还未大成,还是叫您的侍女手下留情吧。让老朽再去劝劝她。” 不远处,江云天有些焦急的对谭峰道。 “劝劝?有用吗?这样不听话的孩子,就要教训教训,磨磨性子,如今在这黑云村,有你江村长护着,我也不敢如何的,将来到了校尉府中,若还是这样一幅脾气,江村长猜猜是什么下场?” 谭峰不紧不慢道,盯着江雪的目光却有一丝奇异,他知道自己婢女的功夫,本以为叫她出手对付一个炼体中期的女孩儿是手到擒来,谁知这江雪似乎天生于搏杀一途异秉非凡,以不可思议的奇妙手段屡屡避过自己侍女的绝杀招数,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阳阜城那位要亲自点名江雪做陪读侍女,这个山野村姑确实有不凡之处。 “大势学宫的陪读名额,别人打破头也抢不到一个,她却如此果断的回绝了,只是为了不想为奴为婢,此等心气……” 谭峰想到这里,竟有些欣赏起江雪来。 场上,江雪虽落了下风却还是苦苦支撑,雪白的额头上早落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起来,余光瞥到远处的谭峰,想到自己此刻抵敌的不过是一个侍女,心中忽的生出了一丝绝望,这时候,她多么希望梦中那个身影能出现,像当年她被白云镇的人欺负时一样挡在她身前! “敢尔!” 平地里蓦的传来一声大喝,雄浑的男子声音听得江雪心头一喜,转头一看,却发现是村长江云天的儿子江雷。 江雷本来是去分发符篆的,却在村东头听说有个红衣男子闯进村子摘了四个头去,心中焦急就要来找父亲问个究竟,没想到来了却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中火起,也不管那侍女的身份,跳进战团,抢上一步,左手分花右手直进,重重的一拳栽向谭峰那侍女。 那侍女正与江雪抵敌,虽大占上风,但想到自己境界高人一头,如何还不能手到成擒?心中便有些焦急,江雷忽然闯进来一拳叫她措手不及,慌忙回护,不防被江雪一记窝心脚踢中,面色潮红直退了十几步。 “好胆!” 谭峰罕见的失态了,上前扶住自己的侍女,点了两处穴道,而后,但见他脚不沾地,凭虚御风直取二人,那速度真如鬼魅一般,来到江雷面前,伸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江雷压根没处抵挡,叫他扇了一巴掌又惊又怒,却见谭峰已揪住江雪,反擒双手,直往前面的屋里送去,江雷还欲阻拦,却被谭峰大袖一挥,宛如风打浮萍一般,顷刻间倒飞而出,这还是谭峰手下留情的,不然一招就能取了他的性命。 谭峰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红绳索,绑住江雪双手,将她往屋里一推,而后关了门,上了锁,又在锁上贴了张符,转身回去,但见江云天已然俯伏在地,没口子的恳求道:“谭大人,犬子无状,百死莫赎,但大战将近,请你准他将功赎罪!” 一旁的江雷又是惊惧又是凛然,大声道:“父亲!我们还依他怎地?已有人莫名其妙的被杀了,倒不如叫他杀了我,玉石俱焚罢了!” “我就是杀了你,也不会有什么玉石俱焚,”谭峰冷冷的盯着他,终于撕下了淡然的伪装,“但我现在不杀你,符篆既然已经发下,就准备开战吧!这一战,我要你打头阵!你若不愿,等山洪一来,这黑云村就等着涅灭吧,那时候,看他们是来谢你还是来骂你!” 江雷把眼睁得大大的,眼睁睁看着漫天大雨之中跪着的老父,锁住江雪的那个屋子,还有在雨中拉着侍女的手远去的谭峰。</div> 第三百零四章 厚重的雨幕中,那一片风雨飘摇的小村庄渐渐的近了,虽然近了,江延还是忍不住用手撑住座下狗熊的背,身子微微探起,伸长了脖子往黑云村张望。 那一大片防御工事让他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但又不禁感到疑惑:倘若真的防御森严,按战时规制,自己已驰到这么近的地方,怎么还没有人出来拦截了? 忽然,一支羽箭穿过重重雨幕直射江延。 但这支箭既无半点准头,力道也小的可怜,射到江延近前时,几乎已经算是“飘”着的了,被江延一把接住,握在手中,格开剩下的两箭,大喝一声:“我是江延,别放箭了!” 几个矮小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村口,隔着漫天雨幕,江延看的虽不太清楚,心还是一下揪了起来,两腿一夹熊腹,片刻间已驰到近前,待看清迎接自己的的确是三个老妪两个老头时,不禁焦急道:“几位老人家,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黑云村的汉子都去哪了?怎么忍心叫你们来放哨?快,雨下的大,快回家去吧!” 几个老人蹒跚着走到江延近前,打量着臃肿的江延与那头大狗熊,前者的面庞的确是江延的模样,但七八天的时间,好好的江延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而后者竟十分驯服的驮着他,几张愁云密布的老脸立刻显出惊疑不定来:“江延,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江延:“来不及说了,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快,回家说!” 一个老人:“还回什么家?马上就要村毁人亡了!” 江延道:“此话怎讲?他们已经打过来了?” 一个老人:“你怎么知道是要打仗?” 江延:“不是打仗还能是什么?” 一个老人:“是打仗!他们要放水淹咱们,村长带着人出去主动出击了!” 江延:“他们往哪边去了?” 一个老人:“往白云镇去了,你是村子里第一高手,你不在,他们不好打呀!” 江延:“我现在就去!” 一个老人:“江雪叫那阳阜城来的狗日的关在村祠里了,那狗日的侍女正守在那里,你去看看能不能救她出来,你们两同去,仗还有的打。” “江雪被关起来了?” 江延听了这个消息,竟然笑了,一边笑一边重复了两句,所谓“嬉笑之怒,甚于裂呲”,他已怒到极致,不再和几个老人说话,骑着熊就冲向了村祠。 “你快放我出去,不然等我江延哥哥回来,一掌打死了你。” “呵,左一个江延哥哥右一哥江延哥哥,大姑娘家的也不知道害臊!果然是山野村姑,一点廉耻之心也没有!” “我光明正大,总好过你低三下四的给人做奴婢!” “是啊,我低三下四,过不了几天你也要低三下四了呀。” “做你的梦吧,本姑娘就是死,也绝不会给人做奴婢的!” “哼,真是野人的思想,做那样人的奴婢,不知有多少人打破头还得不到了!你想死还不容易?一头撞死就好了,只是死后还落个愚蠢之名” “你怎么就这么贱……” 隔着村祠的门,江雪与谭峰那侍女正吵的不可开交,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只要是吵架,两个女人也就够了,雷声轰隆隆,雨声哗啦啦,二人都使出了气力对骂,声音早传了出去。 江延骑熊而来,速度何其之快,片刻间早到了村祠外,隔着墙就听到了二人这一番好吵,听到有人要江雪做侍女,胸中怒火更炽,但江延之为江延,越到这样的境地,怒火愈炽,心中反而愈发冷静,脑海中急剧思索了一番,这才下了熊,嘱咐它远去躲起来,绝不可与阳阜城来人打了照面,否则对方的主子借着斩妖除魔的幌子来发难就大为不妙,安顿了狗熊,这才推开了村祠的门。 那侍女豁然望了过来,怒叱道:“不是告诉了你们,在我家主子回来之前,只要你们端好茶送好水就行了么?谁教你过来的?” 江延嗤笑一声:“端茶送水,是你该做的事。” 世上但凡做狗的,主子在时是条狗,主子不在,他便要装出人的样子,倘若在此时有人点出他其实是狗,那他就要气的狂吠起来,一时间又要装人又要狂吠,不人不狗的,痴的可笑。 这侍女便是这样的人,她自跟了谭峰,阳阜城就少有敢惹她的人,就是那些境界比她高的炼气士见了她,看谭峰的面子也不敢怠慢,日子久了,难免心高。但在阳阜城中她还能恪守奴婢的本分,及至到了黑云村中,奴性思想作祟,就想要作威作福,是以那日中午随口斥责一村之长江云天,谁知谭峰为了自己的计划扇了她两巴掌,她虽不怨恨谭峰,但心中总是不爽,之前又被江雪踢了一脚,到现在又在装人的时候被人点出是狗,屡次三番,哪里还能忍得住?只觉胸中一股怒火顶到脑门,顶出汗来,身形一晃,人已到了江延近前,伸手就要来扇他的耳光。 江延不闪不避,也是抬手扇出一巴掌,那侍女明明先出手,却被他后发先至,一巴掌扇的退后几步,秀美的面庞立刻肿了起来。 这一巴掌扇的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那侍女楞楞的摸着脸,看着江延,隐约明白对方身手超过自己,但那又怎么可能?自己是炼体大成的功夫……想到这里,她捂着脸开口道:“你就是那个江延?” 江延点头道:“不错啊,我就是。” 屋子里传来江雪雀跃的声音:“江延哥哥!” 那侍女冷笑道:“好啊,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样的风流美少年,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头猪!江雪啊江雪,你真是好眼光啊,这样一头臭猪,亏你也看得上!” 屋子里的江雪愣住了,旋即笑道:“你傻了吧?你才是猪!” “哦?你不信?难道他从前不是这个模样?”那侍女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大笑,“那可好了,等你见到他这幅尊容的时候,不知你还叫不叫得出江延哥哥这四个字了!” 江雪听她说的笃定,心中也不禁害怕,但她生来便英豪阔大,可称女中豪杰,此时略想一想,便笃定道:“你好不去死!江延哥哥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江延哥哥!” 江延心中也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江雪看到他这个样子,还会像从前一般待他嘛?这个想法从他在仙人洞里时就生出来了,到方才在外面听到江雪声音时愈发强烈,是以当那侍女与江雪说话时他并不出手打断,直到此时听到这一句话,他终于眼前一亮,见那侍女还想挑拨离间,立刻拔出背上长剑,抢上前去,直劈那侍女头颅,口中只道:“你嘴里叨叨个什么,看剑!” 那侍女退后一步,自怀中摸出一根软鞭,上有灵光,乃是谭峰赐给她防身用的,挥一挥,缠住那剑,冷笑道:“今个便叫你知道仙家手段,不是你一个山野小子能揣测的!” 江延闻言,眉头微皱,欧阳藏剑虽告诉了他这长剑乃是寒星陨铁打造,但寒星陨铁究竟是何等的锋锐,江延也不太明白,此刻见那软鞭灵光闪闪,自己的长剑却与凡铁一般,不禁有些惴惴,长剑往下轻轻一抽,想要撤剑而回,谁知那软鞭似乎有灵,长蛇一般裹紧了些,那寒星陨铁之坚硬世所无匹,神剑宫的铸剑术又举世无双,这一抽之下,那长剑结结实实的划过软鞭,好似乱剑斩长蛇一般,登时砍作七八段散在地上,只剩一个鞭柄还握在那侍女手中。 两人都有些惊讶,但江延毫不迟疑,长剑一横,已架在那侍女白皙的脖颈上,他心中怒火滔天,就想割下个人头来泄愤。 那侍女回过神来,手中的软鞭落地,却并不求饶,只是转头看向白云镇的方向,那长剑锋利,她这一转,脖颈上立刻出现一丝血线,她却只做不觉,眼神中却露出一抹悲哀,道:“你杀了我吧。” 脑海中却又回忆起谭峰临走时说的话:“待会打仗,你就不要去了,守在这里,看住那个江雪,等我回来。” “主子,奴婢还是能帮上忙的。” “不必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在这里,若是我回不来了,你就照着我说的做,去碧游水府避难吧。” 想到这里,那一抹悲哀变成了释然,她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吟!” 江延收剑回鞘,看也不看她一眼,冷然道:“我不杀你,等我查明一切,再做处置。” 那侍女似乎有些不相信,旋即又冷笑道:“可把自己说的好厉害!但你什么也查不出来,在阳阜城的天骄面前,你这个村野小子连猴子也不如。” 江延脚步一顿,又转回来啪啪啪点了那侍女的穴,从她腰间解下一串钥匙,冷然道:“待会我先搜你的身,看看查不查得出来。” 那侍女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只是穴道被点,动弹不得。 江延就拿着那钥匙去开锁,但手一碰到那锁,只觉一股大力从门上弹了过来,震的他连退三步,这才注意到原来有一张符篆贴在锁上,因为天色昏暗不曾看清。 他如今虽踏入炼气境界,但于诸般道术一窍不通,自然拿这符篆没办法,无奈之下又抽出长剑,对门里道:“江雪,我要把这锁给劈了,你别趴在门上,免得劈伤了你。” 江雪一直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偷听外面的情况,此刻闻言,立刻答应道:“知道了江延哥哥,你要小心啊。” 江延“嗯”了一声,拔出背上长剑,只做刀用,用力一劈,劈碎了锁,劈开了门。 门开了,江雪扒开门冲出去,看见江延,不由一愣,眼神中闪过不相信的光芒,但那只是一瞬间的辨认罢了,待确认眼前之人的面孔的确是江延的模样,她立刻直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江延。凭着她黑云村第三高手的实力,可抱的好紧! 江延也抱住她,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间,他竟有些害怕。 “江延哥哥,你去哪了,偷吃了什么好的,变成这样……” “雪儿好想你啊,那天我在你家睡着了,是江雷大哥去找我的,说你失踪了,我都急死了……” “你个死人,死哪去了……” “阳阜城来了个谭峰,是万兽门的少门主,带来消息说那什么雪女要去大势学宫上学了,要一个陪读的侍女,点名要我去,江延哥哥,雪儿不想给人当侍女,可是听说他们家势力好大,雪儿好怕……” “村长他们去打仗了,和白云镇清风寨的人打仗,还是那个谭峰带来的消息,说为了什么四门大比,我不明白,大家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打仗,可是现在他们那边有人冲过来杀了我们四个人,不打也不行了……” 江雪抱着江延,臻首埋在江延怀里,絮絮的把这么多天来的种种所经所历,所思所想都说了出来,她自幼无父无母,吃着百家饭长大,没有拘束羁绊,天性又热忱宽大,年常日久,以至于那一颗心捧出来竟无处安放!好在还有江延这个二世为人的奇异之人,能懂她所想,做一个知心人儿,她便从来只向他吐露心迹,这七八日来的种种委屈,埋在心底,到此刻终于一吐为快,竟比天上的大雨更加猛烈! “江延哥哥,这些天你去哪啦?” 待到江雪说完了,心情略平复些,这才问道。 江延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虽说人生无常,江雪的经历变化已然少见,而他的经历更是匪夷所思,其他人恐怕连想都不敢想,仙人洞的事情牵涉到斩妖除魔的大计,欧阳藏剑嘱咐过他不要说出去,而关于大自在天的事情更是惊世骇俗,一旦说出去只怕立受天谴! 江雪看着他,见他一脸的复杂一脸的为难,再联想到他臃肿的身躯,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一定是极为惊世骇俗之事,她善良的天性发挥了,想到他不肯说,一定有自己的原因,自己怎能不加体谅反而逼问?立刻道:“江延哥哥,等到合适的时机,你再告诉我好不好?” 江延见她如此的熨帖心思,只觉眼眶一热,险些流出泪来,强自镇定心神道:“好,好,等有机会,我一定告诉你,雪儿,我会让你给人坐奴婢,谁都不行!”</div> 第三百零六章 “说,谭峰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竟然到了要让你独自逃命的地步?” 刑堂里,江延的声音无比沉静,拿着信的手却在微微发抖,站在他身旁的江雪面色苍白,谭峰那侍女跪在地上面无表情。 他拿的那封信,正是谭峰写给碧游水府八洞主家公子的,信中的内容,是请那位公子看在故交的面子上照拂自己的侍女。 那张两千斤灵液的银票正静静的躺在桌子上。 谭峰是万兽门阳阜分门的少门主,万兽门势大无比,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谭峰自知必死,写下这样一封信? 那侍女不要说回答,就是动也不动一下,似乎魂魄已经跑了,跪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睁眼喘气的尸体。 江延深吸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刑具。 所谓自治,很大一部分权利就是“私刑”二字上,是以黑云村也有个刑堂,就在村祠旁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二十七般刑具样样俱全,只是此方世界灵气充裕,谷物一亩地能产几千斤,山中的野兽打不完,水里的鱼也捞不完,百姓生活富足,又兼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黑云村几十年都不出一个小偷,年深日久无人犯罪,这些刑具都落了灰生了锈。 江延强忍住动刑的念头,恰好看到一旁的江雪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她一向聪慧灵秀,便对江雪道:“雪儿,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江雪点头,信然踱了两步,问那侍女道:“你不为自己考虑,该为他考虑吧?他对你这么好,你就真的忍心让他飞蛾扑火么?就这样看着他走上一条死路?” 江延眼睛一亮。 “他会成功的。” 那侍女终于开口说话,却只说了这简短的一句,声音如死灰槁木一般。 江延将背上的长剑连鞘取了下来。 那侍女又说话了:“你现在就是杀了我,我也绝不会背叛他,任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吐露半个字,你要是杀了我,我还要谢谢你,反正我辜负了他,我也不想活了。” 江延感到了一丝震撼,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女子,觉得她能有这样的决绝,似乎也不是那么可鄙,但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危事临头,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道:“你说他一定成功,我看不一定,我会带着这柄剑和这封信去找他,去破坏他的计划,你觉得有这封信和这把剑在,他的计划还能成功吗?如果不能,那他就是被你害死的,你愿意这样吗?你现在救他,还来得及。” 那侍女抬头看着那柄剑,蓦的失声道:“是冰棺!欧阳藏剑的冰棺怎么会在你手里?” 冰棺,江延在心中默默品味了一番,欧阳藏剑只是给了他剑,没告诉他叫什么名字,他走的急也不曾问。 “你不要管那么多,我只问你,你要不要救他?还是要亲手害死他?” 那侍女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心中天人交战,极力的权衡取舍之后,点头道:“好,我告诉你们,你们去阻止他,只要他不坏了大义名分,去与妖魔为伍,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 一千多人的队伍衔枚疾走了半个时辰,沉沉的脚步声淹没在雨声中,飞奔时身体发出的热量将雨水蒸成了白气,白气刚要腾起又被雨水打散,紧接着周而复始,众人的喘息声渐渐沉重起来,聚在一起后竟格外的冷冽肃杀! 谭峰、江云天、江雷照例是不用衔枚的。 “谭大人,白云镇在黑云村之东,清风寨在黑云村之南,如今却为何朝着东南而行?” 江云天已年愈七十,早到了老衰的年纪,但这一番疾速奔行下来,大气也不喘一下,此刻更是一气两用,中正平和的对一旁的谭峰道。 谭峰道:“此去还有半个时辰的路途,路上有个山洞,白云镇与清风寨的人正屯驻其中,山洞狭窄长深,我们若攻打进去,便不用担心被包围起来腹背受敌,你们用了我的符篆,整体实力提升一截,排成队列往里冲,最前面的人受伤力竭之后便退下来,后面的人补上去轮换,他们一定抵挡不住,把他们逼到里面,再以火攻,如何能打不赢?” 江云天一直平缓调和的气息陡然急促起来:“谭大人是怎么知道对方人马屯驻之地的……” 谭峰道:“若没有些手段,我怎敢以一敌二?” 有内线! 江云天豁然睁大了老眼,本来为双方人数悬殊而吊着的那颗心陡然安定了许多,却又想到如此一来己方虽已胜券在握,但那原始山洞之中又不知道要流多少血! 到底是承平已久,自己这边纵然已惨死了四人,江云天还是忍不住道:“要不要等见到了两村的话事人和另外两位上官,分辨清楚以后再做曲处……” 谭峰点头道:“倒也不是不行。” 江云天没想到他竟会答应,一时有些惊喜道:“如此大善!我总觉得之前那红衣男子的行为有些古怪,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 一旁的江雷忍不住道:“爹,他可是杀了我们四位乡亲啊,就是天大的误会,也要杀人偿命!” 谭峰侧头看了江雷一眼,他这时忽然明白过来,这小子做事纯粹是发乎内形乎外,不管是谁说的话做得事,只要跟他心中道义不合,他立刻就要顶上一顶,如此作为虽有些不顾大局,但其赤胆衷心却也难能可贵,这样的人,用好了就是利剑,用不好就是双刃剑,谭峰又一向自诩算无遗策,御下有方,此刻不禁生出了一丝爱才之心。 所谓知子莫如父,江云天也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秉性,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便宽慰道:“我儿莫急,冤有头债有主,倘若四位乡亲是为人挑拨离间,阴谋算计而死,那么只要诛杀元凶首恶,也算是为他们报仇了,如今的大计是要当面对质,分辨清楚,再做曲处,反正谭大人算无遗策,到时候就算谈不拢,再做攻打也不迟。” 江雷也是心乱如麻,他在路上已经确认了红衣男子闯进黑云村连杀四人的事实,心中的义愤立刻冲散了维护安定的想法,一心只想着报仇,然而这只是一时的义愤,四村承平已久,一旦开战就意味着上千条性命,这其中可能有自己的亲人、朋友,杀掉的人中可能是无辜的父亲、儿子,报仇的义愤与对生命的怜悯交相冲突,作为一个涉世不深的青年人,他到底还是不曾经过几许风浪,早已陷入了迷茫,此刻听父亲如此言语,好似一道纯粹的光照射进纷繁杂乱的内心世界,自觉有理,便重重的点了点头。 谭峰忽然生出一丝焦躁,这父子二人拿的起、放的下、拎得清,倘若听任自流,恐怕对自己穷心索力的计划不利,便道:“好啊,尽可以等,尽可以谈,最好等到山洪一来,冲垮了村子才好。” 江云天豁然抬头:“这……既然已经见面,要在野外会战,想必他们不会再放水淹村……” 谭峰冷笑道:“放水淹村,动摇军心,里应外合,一举击破!” 江云天与江雷的脸色陡然煞白起来。 …… 那边是衔枚疾走,这边是纵熊驰骋,熊背宽大,足够江延江雪二人同坐,那狗熊载了两人,依旧是四蹄如飞,跳溪跃涧之时常常惹得江雪一阵惊呼。 江延于谭峰的计划已经是了然于胸,为之心惊肉跳的同时,明白事态已经刻不容缓,此刻便觉得还不够快,忍不住还要催促,狗熊怒吼一声,眸子里的红光愈发深沉,竟然真的爆发出了比先前更快的速度。 白云镇在黑云村之东,临近山脚,是方圆几十里的市集集散之所。镇里的人除了种地之外还世代为商,做些小生意,是以平日里一到逢集,白云镇行人如织,颇为繁华。 但今天的白云镇却连个鬼影也见不着,一熊两人穿过高大的门楼,路上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见了慌忙就要躲,早被江延赶过去,手臂一长,抓了一人,见他怀里鼓鼓囊囊的揣了些东西,便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支支吾吾道:“小的,小的是王庄的农户……” 王庄是个极僻远弱小的小村子,江延又问:“怀里揣的什么?” 那人眼珠直转不敢回答,江延挥手一掌把他怀里的东西扇了出来,却原来是几桶油,几件新衣裳,江延忽然明白过来,眼前这人是个小偷,趁着白云镇人出去打仗,过来偷东西的,大抵白云镇的人也没想到黑云村的人敢主动袭击,是以不曾布防,又因为镇上能打的青壮都走了,是以让这些个小偷摸了进来,但此方世界灵气充裕,百姓生活富足,怎么还有偷窃之事了,便问道:“你家里没吃没穿嘛?干么要来偷?” 那人低眉垂眼道:“不要钱的东西,总是好的……” 原来如此,江延两辈子的经历加起来也没见过几个小偷,此刻闻言,见他模样下作鄙陋,又说出这样可笑的话,不禁心中有气,伸手一拳打在他肚子上,道:“无缘无故偷盗财物,该打!这一拳是我替里正打的,你服不服?若是服,就将这些东西送回去,以后不许再犯,否则再叫我撞见,饶不了一顿好打。” 那人一开始就被狗熊吓得腿肚子转筋,这一拳更是打的他身子弓成了虾米,哪里还敢反抗,忙不迭道:“小的服,小的服!小的这就送回去,小的再也不敢了!” 江延心知这样的人说话便如放屁一般,只是敷衍了事,以后再犯是板上钉钉,但他也无暇去管,道:“里正家在哪,指给我看。” 那人连忙指了条路,江延这才放开了他,顺着那条路走去。 江雪在他身后格格直笑:“江延哥哥好凶,看那人被你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哪里是被我吓得,分明是被这家伙吓得。” “江延哥哥在哪里弄到这一只狗熊?” “唉,雪儿……” “哦,我知道了,等到合适的时机江延哥哥会告诉我的,对吧?” “嗯,雪儿真乖。” “嘻嘻……” 白云镇与黑云村一向不合,两人上次来白云镇,还是江雪八岁那年,那一次江延也在,到如今八年过去,镇上格局变了许多,二人连路也不认识了,这才要找人问路。 里正的府邸是四年前新盖的,占地广大,建筑成群,叫人很难想象这只是个里正的家。 隔着老远,江延就看到了门口倒下的的两个人,那是里正为了看家护院特意留下的,江延来到近前,下了熊,让狗熊躲远了,这才查看二人的伤势。 “都还有气,只是被打昏了。” “都只是一招,这个是打在肋下,打断了肋骨,江延哥哥你那个了?” “也是一招,打在后心,跟耍猴似的。” “动手的人至少也有炼体大成的功夫。” 江雪灵动的眸子里多出一丝凝重。 江延却依旧是古今无波的神色,道:“走吧,去找那个神秘的侍女。” 二人进了里正的府邸,那里面果然建筑成群,穿堂过院之后,江延忽然在一面青砖墙外停住,又拉了江雪一把。 这时,从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你真不跟我走,你主子的话你也不听了?” “我没有什么主子!” 这是个尖厉的女子声音。 “你……你失心疯了不成?身为奴仆,竟说出这样没天日的话来!” “呵,你一个七尺男儿,甘愿给人当狗,却还引以为荣,真是好识得道理!” 听到这里,江延与江雪相视一眼,俱是微微点头,江延紧紧的握住了江雪的手。 又听那男子声音道:“你……我不与你争,你身上为何有血?你方才做了什么?” 江延与江雪又对视一眼。 院子却不再传来那女子的声音,那男子勃然大怒道:“好啊,看招!” 霎时间又有沉闷的拳脚交加之声响起,一下一下又沉又急,脚踏在地上的声音却又极轻,仿佛猫行一般,江延知道这是两个炼体大成的高手,心中已有七八分明了,那女子想必就是那侍女告诉自己的,止心宗天骄杨芊芊的侍女,脑生反骨投在了谭峰账下,红衣男子之所以闯村杀人,就是因为这女子先杀了四个清风寨与白云镇这边的斥候,这样做当然是为了挑起两村矛盾,然后这女子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假装投靠黑风洞的欧阳藏剑,待谭峰计划达成,实力精进之后再里应外合取了黑风洞一举夺魁。 那炼体大成的男子想必就是那红衣男子的奴仆。 又过一会儿,只听一声出鞘的轻吟,紧接着又听那女子道:“动兵器么?难道我就没有?” 霎时间,又传来疾风骤雨般的金铁交击之声,又过了一会儿,那女子先是一声惊呼,那男子哈哈大笑,似乎占了上风,然而又在顷刻之间,那男子又是一声惊呼,紧接着一切声音都停了。 江延轻轻翻上墙壁,攀缘而下,往院子里一看,只见那男子躺在地上,双目圆睁,一动也不动,那女子浑身衣衫破碎,正在整理,江延此刻浑身都是灵气,便如一只气球般,走路想不带声就不带声,轻轻来到那女子面前,一阵微风拂过那女子头发,她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笑望着自己,正要有所动作,后脑勺上早吃了一记掌刀,立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div> 第三百零七章 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山洞里的火光,凌晨的大山漆黑的仿佛夜空,中间点缀的一点火光就是那刚刚升起的荧惑天星,代表着不详和征战。 “江村长,你想好了么?” 谭峰的声音依旧那么沉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宽慰,宽慰江云天可以慢慢思考一番再做决定。 雨渐渐的小了,江云天知道,在离此二十里远的山上,山洪已经肆虐着冲折了无数草木,此时只需要远处山洞里那个女人轻轻一道术法,就能将那些山洪集聚起来,将黑云村的千年基业毁在滔滔洪水之中! 怎么选,还用考虑吗?他转头看了儿子一眼,江雷也正看着他,牙缝里艰难的蹦出一个字来:“爹……”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被夜空中什么东西扑棱翅膀的声音打断了。 一个小小的叉子状的黑影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飞了过来,谭峰从怀里摸出一张锦帕,那小小的叉子状的黑影落在锦帕上,谭峰仔细的将它身上的雨水血水都擦干净了,又从怀里摸出一片灵光闪闪的叶子喂它吃了,借着那灵光,江云天与江雷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只小小的蝙蝠。 这蝙蝠浑身银白,翅膀薄的像一片纸,却又透着锋锐之意,好像要把人看它的目光都要割碎了。 “沙沙。”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后,那蝙蝠吃完了叶子,重又展翅飞向夜空中,不久之后,它就会再次浑身浴血的回来,那意味着又有一名来自白云镇或清风寨的斥候丧命。 江云天看了这一切,终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对谭峰道:“一切全凭上官安排!” 谭峰点了点头,道:“那就是江村长愿意的了,可不是我强行逼迫。” 江云天连忙道:“不敢” 谭峰从怀中摸出那一面小小的“恶来旗”,咬破指尖,滴一滴血在那旗面上,霎时间,黑云村众人只觉体内凭空生出一股雄厚的气力,脑海中浮现一个苍茫模糊的人形印象,大声嘶吼着,正是那“恶来”! 谭峰道:“传令下去,现在就把符篆贴到身上,天亮之前,借着夜色,摸过去,江雷打头阵,老村长在中间指挥,我来挡住止心宗与火神教的那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洞里的人往后赶,赶到一大片空旷的地方,守住让里面的人出不来,然后就放火放毒,这一战以少打多,务必求快!” 命令一道道的传下去,远处的山洞越来越近,终于,就在眼前了,伴随着江云天一声令下,黑云村的一千多青壮汉子犹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向着洞里冲去,经过了一个时辰的飞奔,本该十分疲惫的众人此刻却像是打了鸡血,一个个亢奋无比,肌肉涨得鼓鼓的,浑身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同时心底也生出一种渴望,那是对血腥的渴望! 对山洞里的众人来说,战斗毫无预兆的就打响了,尽管斥候已经好几次错过一刻钟一次的回报,这些人也不愿冒着漫天大雨去探个究竟,反正山洞尽头的几位话事人也没发命令。 好比猛虎入羊群,聚在最外面的那一群人立刻就被冲散了,还爬的起来的吐着血往后退,爬不起来的就永远的倒下了,鲜血似乎让黑云村的人更加激动,一个个狂热的向前进击! “敌袭!” “禀报里面!” “全体后退,结成阵型,轮换抵挡!” 到底是位列阳阜城方圆百里最强大的四个村子,在短暂的惊慌之后,立刻有人站出来发号施令,组织抵抗与反攻。 两村的人全体后退,山洞里塞满了人,黑云村的人虽然心中狂热,到底还是守持法度,保持着队形往前进击,终于,血肉组成的洪流撞到了一起! 仿佛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喊杀声,风声,喘息声,通通被抹除了,在各自阵型最前面的那些人斗在了一起! 不知是否是承平已久导致的默契,竟然没有人带兵器,山洞里拳脚飞舞,黑云村的人像是化身为了野兽,凶猛的拳脚打的对面毫无还手之力,而一旦有人倒下,立刻就被踩的一阵哀嚎,没有人怜悯,没有人管顾,一方前进一方后退,原始的山洞中进行着原始的较量! “挡不住啊,他们怎么变得这么强!” “黑云村的杨三,年初和我切磋的时候还只是炼体小成,现在却好似突破了境界一样,这怎么可能!” “退,后退!” “里正有令,坚守阵地,不许后退!” “寨主有令,坚守阵地,不许后退!” “顶住,我们人多,耗也耗死了他们!” 山洞尽头,杨芊芊似乎不敢相信黑云村的人竟然自己打上门来了,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他们怎么敢这样? 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想愈发得到印证,她豁然向祝文道:“祝大哥,你那随从还没回来么?” 祝文正双目圆睁的发号施令,此刻也没那功夫当舔狗了,道:“没回来了!” “谭峰好手段……怎么办……怎么办……” 杨芊芊睁大了双眼,她本想着发山洪水淹黑云村,待对方七零八落之后就行劝降,对方若冥顽不灵再辅助祝文施展那天火降世之法,降下漫天大火,水深火热之中,料来对方不会再坚持,没想到如今对方不声不响的摸上门来了! 山洞里的战斗愈发惨烈起来,白云镇与清风寨的第一高手联手抵敌江雷,若在平时江雷绝抵挡不住,然而此刻的他面若疯魔,指东打西,左突右冲,竟打的两人胆战心惊,只求自保。 “推进,推进!” 铸精锻血符竟有如此效用!人群中督战的江云天一边大声下令,一边在心中感慨着这些修士的手段的确夺天地之造化! 后方,火石和黑油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将两村的人逼到里面,再一把火烧个干净! 伤员和力竭的人被不断的送回来,地上踩得不知是敌人的尸体还是亲友的尸体,这时候,双方都杀红了眼,只想着如何打赢这一仗! 前方山洞里蓦的传来一阵呼哨之声,声音不大,却高昂激烈,盖过了漫天的喊杀声。 紧接着,一阵微风拂过众人,像是早春大地上融冰化雪的第一缕风,吹的黑云村众人疯魔的面庞一阵恍惚。 下一刻,空气中的温度似乎也高了几分,早春还没站稳脚跟,气候立刻转到了炎夏,那风依旧保持着清凉的特性,那温度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升高! 所有人都动作都慢了一慢,许多人抬起头来。 两个金轮疾速的转动着,上面流转着的炽烈的火,将周遭的空气炙烤的一阵扭曲!祝文赤着两只脚踏在金轮上,那火焰能将石头烧化,对那一双脚却格外和顺,温柔的将它托在半空中。 踏火而行,火焰何其迅捷猛烈?杨芊芊却比祝文还要更快,此刻的她,一扫平日里柔弱温顺的模样,衣袂飘飘,冯虚空而来,俏脸含煞,乘罡风而至! 二人联袂而来,掠到阵前,祝文目光一扫,已然望见谭峰,谭峰也正盯着他们,阳阜城三位天骄的目光,在地上的血肉开路之下终于撞在了一起! 祝文的目光里也带着烈火:“谭峰,挖人墙角,里应外合,精深谋算,只为了去捧人家的臭脚,你好卑鄙啊!” 修行路极难,这三人却都是此道天才,脑子自然不会差,杨芊芊能猜到是自己侍女变节,祝文先前或许还没猜到,但自己的随从去了白云镇好久也不回来,定然是出了意外,白云镇上能让他出意外的又能有几人?定然是杨芊芊的侍女变节了。 谭峰必须展露实力了,只见他双臂一振,背后立刻腾起了两只光羽,灿烂明亮,将整个山洞照的一片通明,光羽微微一振,谭峰立刻飞到半空中,独对二人,道:“祝文,四大门派同气连枝,比斗就比斗,没必要伤了和气。” “我伤你妈个头!”祝文是直性子,平生最容不得别人与他虚与委蛇,此刻闻言,立刻炸了,“你这厮处心积虑的算计,挖人家墙角,还有脸说什么同气连枝!” 谭峰面色淡然道:“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你们一个准备了大水,一个准备了大火,水深火热之中,同心协力要我先出局,我总得想些办法是不是?祝文,争斗就争斗,各凭手段罢了,你却为何恁个大的火气?莫非是那日被欧阳藏剑打了,到现在余怒未消,牵连在我头上?诶,这一点我谭峰就有话和你说了,你祝文也是天骄人物,可不要自找没趣,你不知道吧,那一日你被抬走以后,杨真真同欧阳藏剑又喝了不少酒,杨真真还让欧阳藏剑送她回家了,也不知道欧阳藏剑送没送,哎呀,他也是个男人,这个美人相邀,恐难相拒呀……” 祝文的双眼陡然睁大了许多,眼皮底下居然真的落下了几点火星,紧接着鼻孔里也喷出了火,这是怒极的表现,旁面的杨芊芊见了,连忙道:“祝大哥,你别听他瞎掰扯,欧阳藏剑一心向道,绝不会与我姐姐有什么瓜葛的。” “那她,真的叫他,送他回去么?” 祝文声音颤抖着问,嘴里也喷出了火星子。 杨芊芊心知谭峰所言不虚,但当此之时,自己倘若说实话,祝文恐怕就要因怒火自焚而死,只好骗他道:“没有,姐姐是何等样人物,怎么会做出这等轻浮孟浪之事?” 祝文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却又听谭峰道:“小丫头,你怎么就这样骗他?你这是在纵容他的痴心,是在害他,祝文,听我一言,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话没说完,祝文已然化成一道火光直冲过去,拳头上赤焰熊熊,直取谭峰头颅而去! 谭峰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又有一丝奸计得逞的意味,身形一转避过这一击,只听那风火轮一阵轻吟,祝文在空中一个转身,伸手接住谭峰的拳头,掌心的火焰与灵光一碰,只听烈火烹油一般稀里哗啦的一阵爆响,又听谭峰笑嘲道:“痴儿,何苦甘做舔狗?还不醒悟!” 他有心要激怒祝文,让他在这山洞里使出那天火降世之法,将黑云村这一千多人尽数抹杀了去,自己做的好事便死无对证,即便日后闹到知府大堂上去,没有证据,知府又和自己这一门亲善,便没人能动的了他。 下面黑云村众人还在推进,丝毫没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化为灰灰,凡人微小的本领遇上这些夺天地造化的修士,的确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照理说,修士不该插手凡人争斗,但此刻黑云村人势若疯魔般的快速推进,杨芊芊心惊之下,也猜到了谭峰要用火攻,便施展术法,平地起一阵狂风,这风吹在黑云村人身上,一个个骨软筋疲,吹在两村人身上,一个个身轻如燕,场上形式立刻有调转过来的趋势。 谭峰早料到止心宗有这样奥秘法门,这是他计划之中的事情,此刻心中暗喜,拉开与祝文的距离,双手结印,口中暗念“转魄”二字,那些骨软筋疲的黑云村人立刻再度亢奋起来,且更加凶狂残暴,悍不畏死,两村刚刚拉回来的局面立刻又被压了下去。 原来这铸精锻血符全称是铸精锻血转魄夺魂符,先是铸精锻血,再然后眛人心性,此名为转魄,再然后夺人魂魄,用来给制符之人精进修为。 铸精锻血转魄的时间越长,夺来的魂魄对人修为的益处就越大,谭峰的计划就是让他们好好拼杀一番,再施展夺魂之法,最后让祝文一把大火烧个干净,这个计划残忍固然残忍,施行起来难度也极高,一旦成功好处也极大,谭峰凭着自己算无遗策的本事,走一步看三步的远见,有惊无险的走到了这一步,眼看着事情照着自己的计划发展,心中不由豪气顿生,似乎体会到了计划成功之后自己踏入道人境界,犁庭扫穴击败祝文与杨芊芊,再以境界压制打败欧阳藏剑一雪前耻的场面的淋漓快感。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似此等有干天和之事,上天也自不忍。 后方的祝文又咬了上来,谭峰瞥了一眼默默施法的杨芊芊,不由微微冷笑,接了祝文一招,继续激怒他道:“你这厮怎么就不听劝了?似杨真真这样女子,半点也不将你放在眼里的,你以后纵然娶了她,她也要给你戴帽子……” 祝文平生就只这一个软肋,平日里碰到的人要么打不过他不敢说,要么碍于四门的交情不愿揭人伤疤,此刻却被谭峰毫不留情的点出,已是气的话也不会说了,一心只想着杀了眼前这人,但谭峰背后的光羽无形无相,极灵极妙,滑不溜手,他心中陡然生出一个想法,这山洞狭小,若是施展那天火降世之法……</div> 第三百零八章 夜色渐渐散去了,雨停了,在没有黑云笼罩的天空中,为了迎接那初升的帝阳,漫天的繁星都隐去了,荧惑也隐去了,但还有一颗星星,依旧高高的挂在天上,无惧帝阳,那就是启明星! “昂吼!” 两个火龙头冲向谭峰,在拳脚的试探之后,火神教的天骄终于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 据说祝氏是上古火神族的旁支,祝氏之人体内流淌着火神的血液,他们的火焰术法不是操纵火焰而是将自己的血液化成火焰再释放出来,用这种方法施展的火焰温度极高,威力极大且如指臂使,这也是火神教即便在战乱的七国之中都有分支,却依旧能历经王朝更替、丧乱征战而始终屹立不倒上千年的依仗,千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天骄英杰在与同辈人的争端中死于这一团象形的火焰中! 躲是躲不掉的,谭峰的目光少见的露出一丝凝重,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圆形的盾牌,上面刻着一个青色的狼头,向其中注入灵力后盾牌立刻变得极大,护住了周身,那两个火龙头撞在盾牌上,当先一个一口将其吞了,后一个又将前一个吞了,顷刻间炸成一团绚丽的焰火,只听一阵巨响,下方许多凡人的耳膜直接被震破了,耳朵里流出血来。 在那一团焰火中,谭峰的身影似乎消失了,难道他被烧化在那火焰中了?祝文有些不相信,那团焰火在空中熊熊燃烧着,火神血脉烧出来的火焰乃是无根之火,足以焚尽世间一切,祝文伸出手,想要将那团火焰收回来,但一试之下却大惊失色,情不自禁道:“什么!” 便在此时,一声鸟鸣自那火焰中传来! 太清越了,太美妙了,高昂与低宛,全在这一声鸟鸣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祝文的脸色陡然变得极为苍白起来,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道:“凤鸣?” 他话音刚落,那一团火焰就动了起来,收缩着,蠕动着,渐渐的化成了一双翅膀,谭峰的身影出现了,焦黑的面庞上有着掩盖不住的喜色,那一对七彩的羽翼正在他背后轻轻扇动。 杨芊芊平和的声音传来:“怎么会这样?他突破了吗?” 正在欣赏自己羽翼的谭峰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快慰与惊喜。 “你,你领悟了神火中的凤凰真意?”祝文满脸的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 “天意如此,那又有什么办法?”谭峰慨叹一句,似乎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这也算是意外之得吧!” 祝文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万兽门的修行法诀名为《万兽经变图》,有一种修行理论认为,不止人族,万物皆为灵长,许多异兽之所以能强大是因为得天地造化生出了了不起的变化,若能取来这种变化培智在人的身上,人就获得了更多的“长处”,自然比别的修行者更加强大,《万兽经变图》就是万兽门古祖根据这种理论创下,其源头追溯起来极为久远。 而谭峰修行的便是《万兽经变图》,他此前取的“别物之所长”乃是一只分光化影雕的分光翅,威能不小,但这一次沐浴在祝文的神火中,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领悟了一丝凤凰真意,也是因缘巧合,凤凰是禽王,与他之前修行的功法有相通之处,是以得了这凤凰真意立刻就能运转如意,此刻虽不曾突破,但也是实力大进,不怕杨芊芊与祝文联手了。 “也可以算是你此行仅得的安慰了,到此为止了畜生,老天如今要收你了!” 便在谭峰心情大好的时候,山洞处忽然传来一个不客气的声音。 众人俱是一惊,谭峰脸色一变,道:“是谁?” 敢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难道是欧阳藏剑来了?以他的秉性还真有可能,可是按照计划杨芊芊的侍女这时应该在黑风洞稳住欧阳藏剑,难道那贱人又做了反骨崽? 一瞬间,谭峰脑海中闪过诸般念头,实力大进的喜悦也被冲散了,却听后面的人道:“是江延,江延来了!” 谭峰闻言,忍不住自嘲的笑了,原来是自己太过谨慎了,江延的名字他也听说过,只不过是黑云村这乡野之地的所谓第一高手罢了,他不参战谭峰都不在乎,一个凡人能影响什么大局? 又想到他刚才毫不客气辱骂自己的话,一股怒火便冲了上来,向江云天道:“江村长,你们黑云村的人还真是不懂规矩,这般胡言乱语污蔑上官,该当何罪!” 江云天也不明白江延发了什么失心疯,竟会说这样的话,愕然道:“该罚……” 谭峰道:“罚什么?你拿本座当什么,我一掌毙了他,你可有意见?” 江云天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辩解,便在此时,又听江延道:“村长,不用怕他!这厮祸心暗藏,挑拨离间,想借着四村的争斗施展邪法害了咱们黑云村所有人的性命成全他一人,村长,快让前面的人住手不要打了,让我来揭穿这个畜生的阴谋!” 被人一语道破chu心积虑已久的计划,正常人就该惊慌失措,但谭峰之为谭峰,便是在此时不同于常人,只听他冷然道:“真是天大的笑话,本座奉上命而来参加四门大比,所行所为只为输赢胜败,绝无私心作祟,你污蔑上官,已是万死难赎其罪。” “我是万死难赎其罪,你却已万难容于正道!” 江延的声音中气十足,稳重平和,散发出的气势丝毫不弱于谭峰。众人听他如此笃定,不似作伪,都有些惊惧的打量起谭峰来。 后方的杨芊芊忽然动了,只见她大袖一挥,山洞里蓦的起了一阵狂风,刮的众人站立不稳,争斗立刻停了,趁着这空档,杨芊芊娇声喝道:“白云镇清风寨的人都给我住手,黑云村的人听着,雨已停了,如今只要我一道术法,滚滚山洪立刻倾泻而下,将你黑云村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你们再不住手,哼!” 本来两方都打出了真火,到这个地步无仇也是有仇了,但江延的一番话让人感到事情恐怕另有隐情,心下正自猜疑,而杨芊芊的声音犹如天籁一般,叫人不自禁的照着她说的去做,黑云村的人又担心山洪淹了村子,是以片刻之间两方人都退了几步,中间露出了一片空地。 “江村长!” 在这种情况下竟然真的罢斗了!谭峰声音依旧沉静,心头的怒火却腾的跳了起来,似要重蹈祝文的覆辙,目光中直欲喷出火来。 “之前有人告诉我,碰到一点事就大呼小叫的人,迟早被人一巴掌拍死,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人群中分开一条路,江延背着剑,带着江雪,手上拎着一条绳子走了过来,那绳子末端似乎绑了个人,被他一路拖了过来。 走到人群中,他将那绳子一抽,一个人影立刻飞了过来,众人立刻看清,这原来是个女子,身形也苗条的很,但身上满是泥水,脏的已不成样子,脸上被布包着,看不清容貌。 谭峰与杨芊芊的目光俱是一缩,前者带了些慌乱,后者带了些难以释怀。 祝文踏着风火轮,来到江延上方,道:“小子,这女子是什么人?垃圾堆里捡来的么?” 江延解开那女子脸上的白布,祝文立刻惊怒道:“果然是这个反骨崽!” 江延对谭峰道:“畜生,你命她杀了白云镇与清风寨的斥候,挑起矛盾,此事可是有的?” 谭峰是何等样人物?阳阜城年轻一辈的翘楚,此刻却被一个山野小子一口一个畜生的叫,泥人儿也震怒了,铁青着一张脸道:“一派胡言!我看那是你干的好事,我来的这几日你都不在,偏偏这时候跳出来,我看有阴谋诡计的是你才对!” 江延见他不但懒于辩白,更是反咬一口,心知此人狠辣、聪明俱是高人一等,治顽疾需下狠药,当即抛出杀手锏,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你的侍女已经把一切都交代了!你想要用那铸精锻血转魄夺魂的符篆成全己身,此事万难容于正道,你那侍女不愿你行差步错万劫不复,是以让我来阻止你!” 谭峰的脸色陡然煞白起来,目光中除了功败垂成的不甘,还有一丝难以置信!心中只想:“她怎么会背叛我?她怎么会背叛我?” 其实他也的确算得上御下有方,照理说,那侍女本不该如此干脆的把他卖了,但谭峰万万想不到的是,他拿那侍女做下属,那侍女对他却有男女之情,对于女子而言,一旦扯上一个“情”字,万事便都拎不清了,那女子关心则乱,让江延捡了个大便宜,日后谭峰与群魔为伍,不人不鬼之时,那侍女未必不曾后悔,然而世事总是如此,半步行差,万劫不复。 江延转头看向祝文与杨芊芊,道:“二位,四人之私斗,加诸于四千人之身,此行何忍!不如我们联手擒下这厮,将他解送知府大堂,以他的罪孽,足以将此次四门大比搅黄了!上官纵然不仁,也没有话说!” 真是晴天霹雳! 竟有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上官不仁”的话! 谭峰此刻回过神来:“天大的笑话!这般没有证据的污蔑,诽谤,可能伤我一根汗毛?你已是必死,但在死前竟敢妄议知府决议,是不想黄泉路上做个孤独鬼,要把这些人也带上嘛?”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祝文与杨芊芊:“二位,四大门派同气连枝,难道就因为这失心疯小子几句没来由的鬼话,你们就要为之对抗知府大人的决议?要记得,四门大比,不但有知府大人的决议,还有四大门派掌门的拍板!” 杨芊芊与祝文的眸子陡然睁大了,露出那种挣扎的神色,谭峰知道江延绝不能留了,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趁着场上唯二能挡住自己的人愣神的机会,后背双翼展动,鬼魅般直冲过来! 好快!快的江延只能做一个动作! “吟!” 他拔出了背后的长剑! 谭峰一掌拍向冰棺剑的剑锋,剑锋上溢散的是那令他终生难忘的寒气!童年时期被支配的阴影又笼罩上来,他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退了回去! 时机! 谭峰善于抓住机会,江延又何尝不是?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已扔出了那封信!那封谭峰写给自己侍女的信!被他扔向了止心宗的玉女杨芊芊! 那封信在空中旋转着飞向杨芊芊! 谭峰来不及考虑欧阳藏剑的冰棺怎么会在这少年手里,后背羽翼一展,化道流光又冲向那封信! “敢尔!” 杨芊芊娇叱一声,大袖一挥,袖口飞出一道金光,直奔谭峰面门而去,谭峰下意识的一挡,那金光却猛的炸开了,霎时间漫天都是金光,谭峰像个没头苍蝇似的撞到石头上,众人也是一阵慌乱,片刻之后金光散去,只见杨芊芊已然捏住了那封信。 谭峰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心知今日之事已不可善了,决断明快之间,又摸出那恶来旗,双手掐诀,道:“夺魂!” 这是狗急跳墙了! 夺魂之法,乃是铸精、锻血、转魄、夺魂四法中最难的法门,但谭峰此前早已在心中操练了无数遍,此刻行来便有条不紊。 霎时间,山洞里阴风四起,鬼鸣啾啾,众人只觉一阵森寒。 所谓魂魄,大抵便是人与生俱来的一股子先天阳气,因而人的寿元又称阳寿。这夺魂之法,便是召来阴鬼,夺人阳气,滋补己身,而这阳气也不是施法者全然得了,阴鬼也要分润一部分,此举便好似与魔鬼做交易,赌注却是凡人的寿命,比许多邪魔的功法更加邪恶,故此为正道所不容,谭峰自知如此,才要制定如此隐秘的计划。 江延早就猜到他要狗急跳墙,但那侍女也不知道怎么破解这夺魂之法,一路上他都苦思冥想,此刻却仍是不知所措,情急之下,擎着剑,双脚猛的一蹬,直冲谭峰而去。 谭峰余光瞥到江延,避过这一剑,大袖一挥,将他甩在一旁的山壁上,狞笑道:“不自量力,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给我杀了他!” 众人正不知道他和谁说话,忽见空气中凭空出现几团黑气,绕着江延,江延将手中长剑舞的如泼水一般护住己身,但那阴鬼本是有相无形之体,刚一划开就复原了,顺着肌理就钻进了江延体内。 只觉一阵冰寒深入脏腑,直往天灵盖冲,魂魄像是要被挤飞了,江延痛呼一声,耳畔却忽然响起那自在天魔曲来,霎时间驱散无数外魔,那些阴鬼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尖叫着离开了他的身体,江延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山洞里凭空出现无数阴鬼,鬼叫着融成一条浓厚的黑雾飘向外面,谭峰正自诧异,忽听的裂帛之声,心头一痛,低头一看,只见那一面恶来旗已是裂开了。 谭峰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今日的计划是彻底黄了! 忽听杨芊芊道:“谭峰!四门同气连枝是不错,但正道中人绝不会和魔道中人同气连枝,正邪不两立,今日便将你正法于此!” 谭峰转头看向杨芊芊,但见她目光中的犹疑已全然变为坚定,忽然感到眼前一黑,一阵恍惚,几乎要倒下去,不知道自己算尽机关,到头来竟何以落到如此境地? 祝文一直在观望,哪怕谭峰在施法的时候也不曾阻止,此刻听杨芊芊如此说,立刻哈哈大笑道:“谭峰小魔头,看招!” 他将魔头二字咬的极重,意在羞辱。于正道中人而言,魔之一字,实为莫大的侮辱。但也正是这一句话,把谭峰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他本也不是自怨自艾之人,只觉一股热气从胸口腾起,直冲顶门,想到此番功败垂成,全是因为下方那个叫江延的少年,不由杀心大炽,却又看到了他提着的那柄冰棺剑,心神激荡间自然而然的疑神疑鬼起来,仿佛欧阳藏剑就在左近看着自己,要真是那样自己就连逃也逃不掉了,再管不得江延,将身一纵,羽翼一展,直往洞外冲去。 祝文哪里肯放过他?脚踏风火轮也追了过去,杨芊芊更是紧随其后,江延心知此番若是叫谭峰逃了,谭峰的罪名固然坐实了,然而他从此便真如邪魔一般,行事再不需有所顾忌,到那时恐怕随时都能来黑云村屠村! 绝不能让他逃走!江延看了江雪一眼,提着剑转身也追了出去。 山洞里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起来,这件事波谲云诡,到如今虽有了些眉目,但地上的尸骨还没冷下来,难道现在就要握手言和? 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忽然冲了上来,揪住黑云村这边的一个青年,上来就是一拳,边打边哭到:“还我儿子命来!” 一时间群情激奋,眼看就要战火重燃,却听江雪脆生生的声音道:“各位,此番大战,惨烈至极,四村承平已久,这等血腥战斗却只是为了这狗屁的四门大比,岂不可笑!这一切罪孽,因是由上而起,果却结在这女子与那谭峰身上,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望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而后就此休战吧!” 说着,江雪将地上那侍女扔到了两村之间。 推攘的人群分开了,众人都盯着那侍女,便在此时,那侍女被江延封住的穴道自行化开了,她竟然醒了! 一醒过来,看到许多人都盯着自己,那侍女也是好厉害,看清周围的环境和众人脸上的表情后,立刻明白了一切,扶着额头,娇弱道:“这是哪里?” 众人见她面色苍白,听她说话声音又娇柔无力,一时都有些不忍起来,却是清风寨的老寨主最先一个站了出来,质问道:“是不是你杀了我们的斥候?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下那样的狠手!” 那侍女无辜道:“我没有啊,我一直待在白云镇的,发生了什么?” “狡辩!” “撒谎!” “我干么撒谎?你说我杀了人,证据在哪?那人是怎么死的?” “是被人从背后偷袭而死!” “他是斥候,怎么会被人偷袭?” “那一定是轻身功夫极好,能无声无息的欺近别人身前!” “啊,我想起来了,带我来的那男人,他就是悄无声息的欺到我身前来,难道是他?” 所谓乌合之众,大抵是人一多,聚在一起,聪明人也被大众意志裹挟着变蠢了,此刻众人听了这侍女的话,都开始有些动摇,白云镇与清风寨的人看向黑云村人的目光又有些不善起来。 忽然,白云镇的里正眼转一转,大声道:“是了,是了,是江延杀的人,一切都是江延主导的!” “那敢问江延这样做的目的何在了?”江雪盯着里正,不慌不忙道,“难道他先要挑起争端,又要来消弭争端?” 那里正还想说什么,清风寨的寨主忽然说话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叫小黑的斥候死的时候,是想说什么,但起来看见了什么之后就被吓死了,他看见了什么?当是看到了杨上官穿的那一身白衣!杀人之人穿着白衣服,就是此女无疑!”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不错!” “就是这样!” 地上那侍女忽然一跃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双手抓住山洞顶部的石头,脚踩实了,像一只壁虎似的向洞外爬去,她修为在一群人中本就最高,此刻使出这奇异功夫来,竟无人拦得住她,眼睁睁看着她跑了。</div> 第三百零九章 天已大亮了,帝阳挂在东方的高天上,艳艳的展放光明,谭峰背对这光明,张开一双七彩的凤凰羽翼,径投黑云山之西而去。 祝文和杨芊芊联袂而行,穷追不舍,速度也是极快,但谭峰刚刚领悟了凤凰真意,凤凰是禽鸟之长,速度何其之快,片刻之间已将距离拉远了。 杨芊芊心知万兽门与皇室关系密切,谭峰之所以敢在四门大比上如此胡作非为,就是仗着这一层关系,自古成王败寇,他若成功,仗着与万兽门与皇室的关系,便无人会追究于他。那位自从四皇子来到阳阜城,不但是阳阜城的局势大变,就连东阳郡乃至整个燕国南方的局势都有些扑朔迷离起来,皇族、妖族、门派、军阀,这四者之间的关系本就极不稳定,任何一个小小的变动都可能酿成大祸,而万兽门少主叛入魔道又岂是小小的变动?今日一旦走失了谭峰,则阳阜城之形势将如何变动实为未知,神剑宫、万兽门、火神教都是大门派,止心宗却是本地势力,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为了给阳阜城那边一个交代,也为了给宗门一个交代,自己都必须不惜代价的将谭峰留下来。 想到这里,杨芊芊忽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脸上露出迷幻的表情来,轻声道:“天心,来!” 下一刻,娇柔的目光变得苍茫而又决绝,随着目光的改变,杨芊芊对风的驾驭也精进了许多,速度大增,立刻超过了祝文。 祝文摇摇头,道:“这又是何苦!” 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打开瓶盖,从里面滴出一滴青色液体,滴在风火轮上,那火轮上的赤红色火焰立刻由红转青,转速也快了许多,不一时便跟上了杨芊芊。 又追了片刻,忽然听到水声,二人循声望去,但见一道山洪冲下无数沙石,滚滚而下,杨芊芊心中忽的灵光一闪,看着前面疾驰的七色光芒,苍茫的眸子里不带丝毫情感,手上捏了诀,道:“水来!” 黑水河流经黑云山的一条支脉,河床上早被杨芊芊布下了阵法,此刻在她施法之下,四处奔流冲刷的山洪立刻有了主心骨,像一条大蛇般摇头晃脑的直冲而下,无数扎根极深的老树遭了无妄之灾,几乎只抵挡了一瞬,就被山洪连根拔起,水流像海啸一般此起彼伏,肆虐过黑云山的山脊,携万钧之势,狠狠的“砸”了下来! 千万吨的山洪,携裹着无数泥沙,自上而下的倾泻成了一道瀑布,拦住了飞驰的谭峰。 “天力之下,人力如何挣扎,只是枉然,谭峰,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杨芊芊绝情灭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两人自觉谭峰跑不了,此刻反而放缓了追击的速度,调匀呼吸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天力之下,人力如何挣扎只是枉然?谭峰偏偏不信这个邪!只见他缓缓弓起了身子,后背隆起九根骨刺,煞是骇人,紧接着,他像一条鱼一样,腹部发力,原地跃起后纵身投进山洪之中! 山洪形成的瀑布,水流之力有多大?难以计算,没人知道,但绝不是一个还未达到道人境界的炼气士所能抵挡的。 但此前谭峰身上除却移植了“分光化影雕”的翅膀外,还移植了海石兽的脊背骨。 海石兽乃是水生异兽,天生与水亲和,谭峰此刻展开神通,跳入山洪,正应了“如鱼得水”四个字,只见他悠悠荡荡的分开水波,轻灵的避过无数泥沙碎石,那轻松的模样,不像是遭人算计,反而像是回家了。 “好手段,万兽门不愧是人皇近侍留下的道统!” 杨芊芊淡漠的点评了一句,语气里无悲无喜。 祝文被她的样子弄得有些发毛,道:“看样子,马上就要过去了。” “我们继续追。” “这怎么追?他能变成鱼,我们可不能啊!” “我施展的法术,难道还能拦住我自己不成?” 祝文还想说话,杨芊芊已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平日里求之不得的事,如今陡然应验,却并没有想象中如愿以偿的快慰,握着自己手的那只手并不是温软,而是针扎的冰凉,一股浩瀚苍茫的意志顺着那只手传了过来,祝文只觉一阵汗毛炸立,恍惚间竟看到了一个女子正盯着自己,那女子容貌无暇,冰肌玉肤,一眼便能让人沉醉,就在祝文要沉醉之时,心头忽然一阵灼烧的痛苦,这是火神血脉在关键时刻示警,烧了一滴心头血,破了外魔。 那女子的模样散去,祝文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身后传来哗哗的水声,就在这片刻间二人已穿过了那瀑布。 谭峰一刻也没有停留,此刻又去的远了,二人又追了一会儿,发现根本拉近不了同人家的距离,追又追不上,拦又拦不住,祝文又没有杨芊芊那样的大局观,便有些气馁,道:“要不就放他走了,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杨芊芊转头看了他一眼,祝文叫她这么平平淡淡的一望,没来由的想起了方才隐约看到的那女人,心中不由打个寒噤,便不敢再说丧气话,默默的跟着她了。 其实他的修为也不比杨芊芊差,只是不知为何在她面前屡屡吃瘪,不但是杨芊芊,只要是止心宗这一门的女子,不知为何都令他有些没来由的敬重。 前方忽然又传来了水声,杨芊芊淡然的神色终于沉了下去,她知道,黑水河到了! 过了黑水河,就到了邙山,那是天下第五的大山脉,宽广纵深难以想象,山中有一城,名为恶婴城,据说是魔祖罗睺当年炼废的一件法宝坯子,被人得到,筑成了一座城,完工以后广招天下魔修。 当时七国震动,组成联军数次进山除魔,那恶婴城端的是灵妙无双,无形无相,正道人士连恶婴城的影子也没见到,数次铩羽而归后,恶婴城更是天下扬名,从那以后就成了天下魔修的圣地。 一开始七国还会定期派出联军,入山除魔,可是到后来就只有秦国与燕国干这件事,再到后来七国战事纷争,谁还管得了那许多?是以秦燕两国都撤了军,至此,邙山几乎成为法外之地,魔修之国,正道人士去了那里半天也活不过。 谭峰只要渡过黑水河,立刻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黑水河就在前方了,谭峰忽然停住了,他带着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早早拦截在河边的江延,那目光有许多说不出的东西,愤恨,怜悯,敬佩,哀戚,不一而足。 江延或许没有他们快,但他稍一思索就猜到了谭峰想要逃到邙山去,他生在黑云山,对于大致的地理还是明白的,是以早就抄了近路到这里堵截。 现在,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却同样在这次四门大比中搅动风云、翻云覆雨的两个人,面对面的站到了一起。 谭峰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这个让自己前功尽弃的少年,他那臃肿的身躯,肥胖的脸蛋是那么可笑,可他做得事,包括他方才在山洞中露出的一往无前的气概又的确令人心折。 江延也同样打量着谭峰,对此人他了解不多,但他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复杂的人,这一点从他对自己侍女的安置上就能看出来,那让他满盘皆输的“多此一举”,蕴含着怎样的拳拳爱护之心?那是怎样一颗血红的心!可有这样血红之心的人,为什么又要做这样的事了?他是万兽门的少主,道路是早就被安排好的,只要一路走去,就能站在亿万凡人之上,成为显耀尊贵,法力无边的大修士,对于自己来说称为“梦想”的东西,对于面前这个人来说只是唾手可得罢了,他为什么因为急于求成而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为了力量么?他忽然想起了大自在天说的话,想到那个请求,那个承诺,他忽然怀疑起自己当初的抉择到底对不对,眼前这人明明什么都不缺,却甘愿为了力量铤而走险,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为了一份虚幻的义气而拒绝了力量,这又该怎么算了? 太多了,太复杂了,江延想不明白,但他的目光里并没有一丝疑惑与彷徨,内心的波翻浪涌丝毫不能影响他眼中那风平浪静的坚定,不管眼前这人如何都必须要死,在自己动身之前,一定要为黑云村扫除这个祸患! “你今年多大了?” 谭峰忽然问道。 “十六岁。” 江延答到。 “哦,”谭峰拖着长长的调子说了一句,“遇到你以后,我的运气出奇的好。” 江延拔出了冰棺剑:“仓皇北顾,孑然出逃,自此与妖魔为伍,的确是出奇的好。” 谭峰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我说真的,不信你看。” 说着,他转过了身,后背上显露出一块刻着繁复花纹的龟甲来,那龟甲正是此方世界人人熟知的“河图洛书”。 谭峰转过身:“看到了么,刚才在水里我又领悟了玄武神兽的水之真意,我本来移植的是海石兽的脊背骨,现在它变成了玄武的甲壳。” 江延面色平静道:“不过是多了一幅好看的棺材板,还不一定带的走,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谭峰再好的定力此刻也不禁怒了,江延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用一点可怜的灵性将体内的灵气聚到两臂,冰棺剑见带着寒气刺向谭峰:“谭峰,你欲害我黑云村一千多人,此心之罪纵百死亦难赎!” 这一剑好快!第一缕寒气还来不及散去已就吹到了谭峰脖子上! 这一缕寒气,好比虎豹的犬牙,压到任何人的脖子上都足以令其汗毛炸立! 若是以往的谭峰,更是要体若筛糠,因为这是欧阳藏剑的剑! 但现在的谭峰,历经大起大落,心境几乎到了大彻大悟的边缘,从前的阴影早像风一样飘散了,如果说这一剑有什么让他在意的地方,那也只是江延一个刚刚踏入炼气境界的人竟能挥出如斯一剑! 谭峰低头躲过这一剑,冷不防被削下一缕头发,他眼疾手快的往手里一捏,江延的第二剑已经来了,这一剑气力更强,但谭峰将那缕头发轻轻一甩,竟鞭子似的裹住了锋利的冰棺! 江延撤剑而回,力道一转,只将冰棺剑做刀用,横劈竖砍,但每一下竟都被谭峰以一缕头发丝儿挡住了! “打起来了,我们也去吧。” 远处,祝文对杨芊芊道。 “不,你看谭峰的手段,竟能用一缕头发挡住冰棺剑的锋锐,我猜他又有突破,我们即便去了,也拦不住他。”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逃了。” “你那天火降世之法,如今就有用处了。” “什么?” “旭日东升,正是阳火炽烈之时,我再辅助一旁,你尽管以谭峰为中心,施展范围最大的天火降世,将谭峰击杀于此,功德无量,我们回去也有个交代。” “好主意!” 祝文的眼睛亮了。 那缕头发终于断了,谭峰一开始只是抱着戏耍一番再杀他的想法,此刻却不得不小心起来,只觉得对方力道越来越大,那臃肿的身体里像是有一条大河,递出的每一剑都如浪涛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累加到现在,饶是以他即将突破的修为也有些挡不住! 江延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异常,只觉一股热气从下丹田的地母灵髓腾起,传导至双臂,沉重的冰棺剑似乎轻了几分,每一剑都比先前倾尽全力的一剑来的更快、更沉了。 “好,你想死,我成全你!” 谭峰动了真火,闪身避过一剑,手上青光闪烁着握成拳,砸向江延胸口,谁知江延不闪不避,又是一剑刺来,谭峰心想:“原来是个不要命的!” 左手陡然涌出一股吸力,将冰棺剑的轨迹平移了几分,躲过这一剑,那一拳已打在江延胸口,本以为这一拳打在自己身上自己也承受不住,江延是死定了的,谁知只是将对方胸口的肥肉打的晃了一晃,对方连大气也没喘一下。 这是他不知道,江延体内是一身浓缩的灵气,欧阳藏剑的灵力何等锋锐霸道,在江延体内也是连个浪花也没翻的起来。 江延趁着他错愕的瞬间,狞笑道:“好疼啊!” 冰棺剑就势直刺,刺入谭峰腹部,只觉被什么东西挡了一挡,谭峰立刻退了一步,那剑便只刺进一个尖。 谭峰捂住伤口,鲜血冉冉的顺着手流了下来。 “你和那个江雷一样,都是匹夫。” “匹夫一怒,也能要你血溅五步!” 江延一点也不迟疑,擎着剑又冲了上来。 便在此时,周遭温度忽然升高了几分。 江延定住脚步,抬头望着天空,目光中罕见的出现了一丝茫然。 一大片火云,遮盖住天上的黑云,笼罩着二人,其间翻滚着热浪,有红色的闪电在其中游弋。 远处传来祝文的声音:“天、火、降、世!” 天上下火是什么场景?其实也跟下雨一样,只不过雨是一滴滴的下,火是一团团的落,火神血脉召出的无根之火将空气烧出了道道裂痕,霎时间天地间就只剩下一个颜色,赤红! 江延与谭峰对视着,短暂的错愕后,江延将负着的剑鞘拿出来,按了上面一个凸起,那剑鞘陡然变大了,变得四四方方,真的像一口棺材! 江延迅速的将冰棺立起来,像个电话亭似的,钻进去之后又向谭峰招了招手。 谭峰的眼睛亮了起来,漫天的大火袭来了,他一步就进了冰棺,紧接着,大火落下来,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冰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了! 江延言简意赅:“据说天下的水,都是一座叫天心的冰山化出来的,欧阳藏剑曾告诉我这剑的材质就取自那里,能沟通天下万水,你用那王八真意试着沟通它,我给你用不完的灵气,借来水挡这火。” “灵气怎么能直接给?哦我明白了,你这样臃肿其实因为灵气淤塞……” “你不是有个龟壳嘛?我直接送进龟壳里。” 谭峰闻言,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江延将手掌贴在谭峰后心,当此之时他只要掌力轻轻一吐谭峰也就是死了,而谭峰只要一个割头术,这么近的距离江延躲闪不及,也是死了,但当此形格势禁之时,死了一人,另一人也就必死无疑,生死抉择之间,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放下仇怨。 江延凭着那一点微弱的灵性,将体内那积聚的磅礴灵气送进谭峰背后那个龟壳。 谭峰努力想象自己是一头玄武,神游八荒之下,来到那天下万水的源头…… 好快,转眼间冰棺已是薄如蝉翼! 谭峰终于看到了那座冰山,横亘在茫茫天宇之中,一条飘带似的星河在它脚下流转着,那是银河。 一股淡漠的意志笼罩过来,像是要把谭峰的意识冻成冰坨,但这股意志发现他是玄武神兽后,冰冻变成了爱抚,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 黑云山的山洪就要肆虐到黑云村了,众人正神色哀痛的收拾行装,江云天老泪纵横道:“造孽啊……” 便在此时,肆虐的山洪忽然消失了。 像是地上有一摊水,忽然被人用拖把托干净了一样,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众人楞楞的看着这一切,老村长江云天忽然跪了下去:“苍天有眼!” 冰棺消失了,火焰贪婪的涌进来,谭峰睁开眼,江延已经闭上了眼,就在火焰即将吞噬二人时,一面浑浊的镜子挡住了火焰,仔细看,那镜子里的浑浊之物似乎是泥沙…… 那火愈发的猛烈起来,那镜子也愈发的厚重起来,江延睁开眼,露出那种劫后余生之人才会有的表情。 “我说错了,你和那个江雷不一样,他是匹夫,你是丈夫。” 谭峰忽然道。 “这火一散去,我就还要杀你。” “你恐怕没那个机会了。” 谭峰笑道,身上陡然爆发出了压迫性的气息,比之前不知强了几倍。 江延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色:“你突破境界了?” “你还要杀我么?” “要的,只不过如今杀不了了,还是你杀了我吧。” “我欠你一次,下次再杀你吧,我们会再见面的。” “为什么?” “你告诉欧阳藏剑,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火雨终于散去了,天地间再也没有一只活物,也没有一株死物,一切有形之物都被天火烧成了灰烬,一切的灰烬也都被烧化了,黑水河畔,黑云山下的这一片土地仿佛变成了净土,等待着新生。 谭峰张开一双七彩羽翼,背对着帝阳,向着前方奔腾汹涌的黑水河飞去,飞过这条河,就到了魔修的地盘。天下之大,于他谭峰而言却只有邙山这一处藏身之地。魔修们一向以反复无常,狡诈奸猾,残忍暴虐著称于世,此去魔窟前途漫漫,不知有怎样的艰险际遇在等待着他,但他的脸上丝毫也不见前途未卜的彷徨,只有坚毅和冷漠。 江延注视着飘飘而来的祝文与杨芊芊,想到方才那一场突如其来,无处躲避的天火,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 “小子,谭峰了?烧成灰灰了吗?” 祝文打量着四下寻找谭峰,又一脸惊奇的望着江延,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诧异他是怎么从那样的劫难中活下来的。 “跑了。” “跑了?怎么跑的?他怎么能从那样的天火下逃出生天?” 祝文的语气从不敢相信变成了恼怒。 “连我都烧不死,自然也烧不死他。” 祝文彻底怒了:“那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他突破了境界,我怎么拦得住他?” “他突破了境界,那他为什么不杀了你?” “那你就该去问问他,他刚刚才走,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祝文右手一伸,掌心“腾”的窜起一团火焰,中指一点,一条细长的火蛇便明灭吞吐着射向江延眉心。 江延一动不动,冷冷的注视着那条火蛇在自己眉心前三寸之处停了下来。 祝文的手指抖了一抖,火蛇鞭子似的甩了一甩,江延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热浪虽能忍受,但却勾动了他内心的怒火,他蓦的拔出长剑,奋力向那火蛇一劈! 火蛇一分为二,扭曲着身子缠上长剑,火焰沾上寒星陨铁打造的剑锋,立刻在“滋滋”声中化为一团白烟。 看到这柄剑,祝文的脸上闪过一丝忌惮,但立刻就变成了更深的恼怒,难道欧阳藏剑的一柄剑也能吓着自己?脚下风火轮转速陡然加快,就要冲将上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小子,却被一旁的杨芊芊拦住了:“你的功法太过霸烈,火性无情,若失手打死了他,过几日到知府大堂上又该如何交待?” 祝文这才收了那火蛇,杨芊芊已飞身到黑水河边,望着一浪滔滔的大河上晨雾弥漫,哪里有谭峰的踪影? 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杨芊芊疑心江延没说真话,便施展术法,额头张开一道竖眼,霎时间看破迷雾,只见极远处一道七彩神芒踏波而行,正是谭峰。 杨芊芊微微点头,忽然,奔行的谭峰似乎发现有人窥视,转过头来冷冷一笑,杨芊芊只觉眉心一痛,立刻收了术法。 此刻心知谭峰是追不上了,当务之急是要过阳阜城的那一关,便转身居高临下的对江延道:“此间之事,谁也没想到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如今既驳了新知府的面子,万兽门的少主又叛了魔道,兹事体大,阳阜城那边一定要一查到底的,功劳罪责也要分辨清楚,破除谭峰的阴谋,你是关键人物,到时候三堂会审,你一定要出席的,我们明天就走,阳阜路远,你就与我同行吧。” 江延知道躲不过,便答应了下来,一旁的祝文道:“那怎么行?你一个单身女子,和他一同回去,像什么样子?” 杨芊芊冷冷的望了他一眼,祝文心知杨芊芊这么安排就是怕自己和江延起冲突,失手伤了他,没奈何,只道:“我们一起来,我也跟你回去。” 杨芊芊道:“不行,你得去黑风洞找欧阳藏剑,和他说清楚这里的事。要想过知府大人那一关,三大门派必须同心协力!” “这……不大好吧……”祝文苦着脸道,忽然眼前一亮,“小子,欧阳藏剑的冰棺剑怎么会在你身上?” 江延:“自然是他借我的?” 祝文:“笑话,他是剑修,剑不离身的人,怎么会把自己的剑借给别人?” 江延:“那你可以去问他。” 祝文:“你……好,那我问你,他还在黑风洞嘛?” 江延心知此时欧阳藏剑早已回去复命去了,但他心中有气,偏要戏耍他一下,便含糊其辞道:“你去了不就知道?” 祝文睁大了眼睛,恨不得立劈了眼前这山野小子,但又不得不顾忌大局,只好咬牙道:“好,我去了之后要是发现他不在,活劈了你!” 江延奇怪道:“我又没说他在,你干么要劈我?” 祝文是个直性子,被他一阵滑头耍的无可奈何,早已气的浑身发抖。 江延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回黑云村去了。</div> 第三百一十章 破除了谭峰的阴谋,又搅黄了四门大比,江延感觉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去,回到黑云村,找到村长江云天,告知了自己要去阳阜城的事。 老村长经此一难,头发白了许多,腰也弯了,听江延说完,叹息一声,道:“江延,这一次,多亏了你呀。” “村长……”一向坚毅的江延此刻却有些哀戚,“是我回来的太迟了,没能早点回来,以至于那么多乡亲们走了……” 江云天摆摆手:“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总之,你做的是对的。江延啊,你是个看的透做的彻的,我问你,你心里是不是怪我助纣为虐?” 江延摇头道:“只是有些不明白,村长应该也看得出这是件荒唐事,为何还要听那谭峰的话。” 江云天:“谭峰是有备而来,他实力又高,心机又深,村长老了,智慧与精力都长到胡子上去了,斗不过他。” 江延:“不论斗不斗得过,总不过以死相抗,抵死不从罢了。” 江云天:“孤家寡人,遇上辱名毁身之事,以死相抗,抵死不从是行得通的,但似我这般,手底下有一千多号人的性命,我愿意以死相抗,别人未必愿意。” 江延心中如何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少年人的执拗心性作祟,心中过意不去,道:“您是一村之长,为了手下一千多人的性命,更该有自己的主张,当争要争,试一试,说不定便有转机。” 江云天:“似那贫贱之人,言不纳于人,行不容于人,鞋子一拎也就走了。我却不行,身上牵挂着太多的干系,两头又都不能委屈,又要逢迎上意,又要安抚下面,时间长了,什么心气,什么胸襟,都没了。我当了四十年的村长,一辈子没见过上官,这一次见了,才知道什么叫两头受气。” 江延心知二人年龄差距太大,此番名为告别,本该是乳燕离巢,啾啾难舍,但不知为何,三言两语之间,竟有演变成争论的趋势,其实,江云天所说的那些,他都明白,也未必不是道理,但说到底只是无力者的道理,想到这里,江延开口道:“谭峰敢这么做,说到底还是那位新知府大人干的好事,冤有头债有主,将来一定要与他分辨清楚。” 江云天连忙道:“慎言,你在山洞之中说出上官不仁那样的话来,已经落了话柄在人手中,那位知府大人身份尊贵,你不可妄加冒犯,否则祸事不小。” 江延心知这是为了自己好,但只觉一阵言语无味,胡乱答应了一番,便告退了,又到侧房找到早已等候的江雷。 两人一见面就直奔主题。 江雷:“明天就要走?” 江延:“不走也不行。” 江雷:“江雪也跟你一起去?” 江延:“我一个人去,她待在家里就好了。” 江雷:“阳阜城里有个人要她做婢女。” 江延:“那是做梦。” 江雷:“话是这么说,找上门来可怎么办?” 江延忽然感到心中一阵烦躁,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竟有些痛恨起当初那个决定来,想了一想,道:“我在阳阜城有个朋友,到时候去找他,让他帮个忙吧。” 江雷深深的望着他,发现这个多年来一直稳压自己一头的少年,如今有些让人看不透了,也不知他说的朋友是什么朋友,便道:“好,那就这样吧,我叫人开了坛好酒,今晚咱两就把它喝了吧。” 江延摇摇头,站起身来,道:“今晚还有事。” 江雷的脸色黯淡了下去。 江延笑道:“好酒了,是要回来喝,总不能生死未卜的出去之前,还占人好大个便宜,没那说法。” 江雷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道:“你要是死在阳阜,我会替你报仇的。” “你不想继承村长大位了?” “弹丸之地,弱不禁风到连别人一句话也禁受不住,好男儿当志在四方。” 江延笑了:“我那朋友告诉我,世事艰难,当同舟共济,勉为其难,如今我把这话转送给你。” 夜色深沉,花香袭人。 江雪的院子里,一大片见心兰在秋风中挺立着,江延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扶着江雪的香肩,正仔细的看那花。 “这见心兰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总有四五年了,从当年大比你赢来这花种送与我后,到现在恐怕开了三四次,这中间开了又凋,你竟一次也没来看过。” 江延一时无言,不由低下头,看着怀中人娇嗔哀怨的模样,忍不住低头在她面上亲了一口。 江雪把头埋到他怀里:“哥哥,平日里秋狩之前,我都把这些花给折下来,插在房里,每日里撒些泉水,能多活一两个月,今年出了这个事,没来得及折,到现在想折也折不了了。” 江延低声道:“明年还会开了。” 江雪用左手扣住他右手,道:“花有重开时,人无再少年。” 江延道:“我听说,西方极乐世界有宝树,唤作婆娑,上结着长生果,有朝一日我摘了来送你。” 江雪抬起头,望着他那张丑陋的大饼脸,道:“哥哥,我知道了,我等你回来。” 村祠里,谭峰那侍女被绑在凳子上,两只眼睛空洞洞的,一点儿睛光也没了。 江延推门进去,那侍女恍惚着抬头见了她,空洞的眸子里立刻跳出火来,整个人猛的一挣扎,带着那凳子扑向江延,但她双手双脚都被捆紧了,这一下只跳起一尺来高,连人带凳子摔在地上,她却兀自在地上挣扎,一双眼睛也血红着瞪着江延。 江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都知道了?” 又是一阵凳子与地板的摩擦声。 “阳阜那边要彻查这件事,你会是重要的证人,万兽门的人恐怕不会让你活着。” 那侍女的眼角瞪出血来。 “他走的时候说他欠我一次,那我也欠他一次好了,我现在就放你走,带着他留给你的东西。” 那张一千三百六十二斤灵液的票子还放在桌边。 那凳子终于没有动。 “你就不怕我找你报仇?” 终于,那侍女开口说话了。 江延只当没听到这句话,道:“他还没死,说不定你以后还能见到他。” 那侍女的眼睛终于亮了。 呜呜呜! 今夜的山风好大!直吹的人胸胆开张! 被山洪肆虐过的残破山林,哗啦啦的与山风唱和着,构成一幅苍凉古朴的画卷! 狗熊依旧是那般肆意的狂奔着,来到山壁之前,这一次它没有直冲进去,江延拉住它的鬃毛示意它停下来,翻身下了熊,一步踏入山腹之中。 依旧是那一点荧光,依旧是那深沉的黑暗,江延看着大自在天那略带嘲讽的眼神,想到这么多天来的遭际,不知为何,在江云天、江雷、江雪面前都能稳住的他此刻却忽然想要大哭一场! 太奇怪了,为什么在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大自在天面前,自己深心里藏着的情绪反而憋不住了?大概是因为藏也没有用吧! “我本来不想让你进来,想想还是算了。” 江延有些诧异:“为什么?”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想来就来?不做交易,赶快给我滚犊子吧。” 江延苦笑道:“还真是瞒不过你。” “你想的事,我可以帮你,但我为什么要帮你了?你马上要去自寻死路了,死人是收不回债的。” 江延:“死人你应该也能从地府找回来吧?以你的身份,要个把生魂,算个什么事吗……” “你还真是无耻啊,”大自在天有些惊了,“原来你打着这个主意,我告诉你,没门!” 江延死皮赖脸:“你帮我,事情完了我就来和你做交易。” “我说了你这是在找死,你做不到的!你想要以凡人之身去干掉那个知府,这根本不可能,”大自在天的语气有些急了,“若在以往,有人跟我提这么有趣的想法,我会帮他,但现在不行,我要你帮我,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大自在天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说过这样的话了,“我要你帮我”、“不想你去死”,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着实不可思议。 江延必须要放赖了:“你必须帮我,不然我永远都不和你做交易。” 大自在天深深的望着他,他说这话的语气好像一个要不到玩具就放赖的孩子,可他要去做的事又是那么不可思议,一时间,天魔主都有些看不透眼前这少年了。 “你要我把你变成凡人,”大自在天说话了,“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就因为那人不把那些凡人放在眼里,让你们自相残杀,所以你就要以凡人之身去扳倒他?这有什么意义?” 江延正色道:“要说没有意义,那的确没有意义,但于我而言,有意义的多。” 又是长久的沉默,大自在天终于拗不过他:“我不会帮你,我只做交易。” 江延眼睛亮了:“怎么交易?” “我有一套功法,是基于一种荒谬的修行理论开创的,里面恰好有你需要的效果,但从来没人练过,你要是敢练,我就给你,就算是我拿你做实验了,这也算交易。” “我现在这个状态,还能修什么功法?” “这一套功法,没有灵气运行,修不出灵气,没有招式,是专门修炼道基的功法。” “道基?” “一种修行理论认为,人的修行,譬如树的生长,根基越深越牢固,越能长的参天蔽日,枝繁叶茂,似这山上的树,根扎的便不够深,大风一来便能将其连根拔起。似那沙漠中的树,上面虽只有光秃秃的一截,下面的根基却不知有多么的深,遇上再大的风沙,也是巍然不动。以此而论,一个修士道基越深厚,修行的效果便越强,而道基是随着修行的不断进步而逐渐成长的。这一套功法,能让人在突破之后,立刻打回原形,重修当前境界,连续九次,譬如你如今突破了炼体境,达到炼气境,修了这套功法,等到你突破炼气境,达到筑基境后,立刻就打回炼气一层,再重新修炼,练到筑基境后,再次打回原形,那就是炼气二层,如此连续九次,那些修为都将转化为道基,到后面厚积而薄发,修行的越来越快,等到修到飞升境界,道基就会圆满,常人飞升九死一生,你飞升像回家一样,轻飘飘也就完了。” 这是江延第一次接触到修行理论和修行功法,且是这样匪夷所思的功法,如果告诉自己的人不是大自在天,他一定会觉得对方是江湖骗子,不是骗子,谁能编出这种荒诞无稽的话来? 他狐疑道:“真有这种功法?” 大自在天道:“合着本座说这么多是对牛弹琴?” 江延道:“可是照你说的,只有炼气及炼气以后会被打成原形,我现在要回到炼体境,这功法满足不了我啊。” “谁说的?道基是从炼体开始的,只不过我这功法名为九转玄功,炼体境却只有三个小台阶,我嫌太少,就没算上,你练了这功法,自然从炼气跌到炼体,然后再重头修炼。” “一直练到筑基,就会变成炼气?然后周流往复?” “不错。” 江延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那我现在借来的灵怎么办?可不可以重借一次?” “借来的灵性,好像借来一个鼻子,一个眼睛,从此以后不管你是什么境界,他都会随着你的。” 江延露出那种悻悻的神色来,想了一想,又道:“当真没有人练过这功法嘛?” “其实是有的……但那不算是失败,只是……” 江延的脸已经黑了:“只是什么?” “只是,那些人太蠢笨,练到最后寿元不足,老死了……” 寿元! 江延忽然想到这件事,凡人寿元极致一百五十岁,往后一个大境界加一百五十岁,许多修士都是与时间赛跑,在死亡的边缘突破境界,用增加的寿元冲击下个境界,一直修到飞升,飞升上界长生不老,不必再担心生死簿勾魂使才算功德圆满,这都是欧阳藏剑告诉他的。 “所以说,修这套功法,一定要快,只要前面够快,道基积累的多,后面修行也就越来越快。” 大自在天的声音适时出现了,带着一丝诱惑。 “这套功法就没有别的好处?比如说修了之后打人特别疼,力气特别大的那种?” “道基有什么用,没人知道。” 江延急剧思索了一番,忽然有些自嘲的笑了。 “江延啊江延,你如今身有顽疾,丧命只在一两年间,想做的这件事又极费时,能不能在地母灵髓消耗完之前做成还是两说,还想那么多作甚?” 想到这里,他再不迟疑,道:“好,我就学这个。”</div> 第三百一十一章 好大的异兽!足有一丈来高,头上已生着两只鹿角,鼻子上偏又生了一只大牛角,一身青皮下的满身肌肉直如铁疙瘩一般,这便是耸孤兽,此兽善跑,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纯血的耸孤兽甚至能日行四万八千里。 两头耸孤兽拉着一架马车,一整块红木雕的车架,上面覆着青白缎子,里面铺着整张的雪豹皮,里面也不设座,杨芊芊正在雪豹皮上打坐,乍一看白里有黑,白的是雪豹皮,黑的是官服,黑里又有白,白的是杨芊芊那张吹弹可破的白皙脸蛋。 江延斜躺在杨芊芊对面,感受着身下雪豹皮的柔软,那柔软中还带着一丝弹性,跟狗熊的后背差不多。 杨芊芊看他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见他躺着,全无修道者的模样,眉头皱了皱,终于没说出口。 不像黑云村的山路崎岖颠簸,白云镇这一条大路,直通阳阜,光滑平整,马车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风呼呼的从窗户里涌了进来。 杨倩因为昨日施展那天心之法,直到方才还隐隐有些头痛,哪知叫这活风一吹,气息立刻畅通,头竟不疼了,她睁开眼,将一只胳膊搭在窗户上,呼呼的风涌到她身上,立刻变的极为温顺,煦煦的拂动她的发丝。 她自幼与风亲和,这才被止心宗的长老选中,修了天地自然之法,后来果然一日千里,称为天才。此刻感受到风中熟悉的律动,脸上立刻露出一丝亲切的神色。 忽然,厚重的窗帘被放下,风声立刻断了,正在感受风之韵律的杨芊芊不由大怒,对放下窗帘的江延道:“你干什么?” 江延吓了一大跳:“风这么大,感染风寒怎么办?” 杨芊芊怒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随随便便感染风寒?” 江延不知道她发什么神经,心说刚才上车的时候二人打招呼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难道就因为放个窗帘?不至于吧?肯定是有意针对自己,道:“我从小体弱多病,风一吹就要感染风寒。” 这说的倒不是假话,他昨晚跟大自在天学了那《九转玄功》后,实力一下跌到炼体初期,比凡人强不了多少,身上穿的衣服又少,这风又极大,秋风又性冷,还真能把人吹的感染风寒,但“自小体弱多病云云”就是胡诌了。 杨芊芊平日里淑女惯了的,刚才也只是事发突然才乱了方寸,此刻见他一脸无辜的神色不似作伪,身上的气息比起昨天来也的确弱了许多,只道他的确是生病了,便压下怒火,不再说话。 但两人既然说上了话,山高路远,旅途长闷,身边又有这样一个大美人,任谁也不愿这般沉闷下去,江延便开口道:“杨芊芊,我这一去,得多少时日才能回来呀。” 杨芊芊本不喜与男子搭话,似她这样女子,见多识广,心便高了,自有一丝冰雪寒梅的孤僻心性,但想到方才无缘无故恼了对方,心下便有些歉意,道:“先要找人写状子,写好了状子,投到知府衙门,知府衙门受理之后,先开堂问明情况,再着六扇门人查案,待查明之后再三堂会审,审完之后结果发到东阳郡守处,郡守同意了就结了,郡守不同意发回重审,若寻常案子,这一套流程走下来总要三四个月,但这个案子不但牵涉到万兽门的少门主,更关系着阳阜城的大局,走起流程来定然十万火急。估计只要半个月就完了。” “半个月!”江延有些吃惊,“寻常案子要三四个月,这个案子只要半个月?” “阳阜城这么大,案子有许多,核查审理都有先后,所以一般案子要三四个月,倘若整个阳阜城的衙门把力往一处使,说不定半个月也用不了。” 江延点点头,道:“其实半个月也还多了,此案真相简单,又有许多目击者,核查审理应该都很容易。” “简单?容易?”杨芊芊嗤笑了一声,“此案扑朔迷离,其间干系云波诡谲,牵涉到几大势力的斗争,要我看,你的小命今番是难以保全了。” “什么?”尽管早已猜到这个结果,也为之做了许多盘算,但此刻听杨芊芊亲口说出,江延还是一阵心惊,“我有什么罪,就能要我的小命?” “你削了新知府的面子,新知府不会放过你,这是其一,其二,你让万兽门的少主叛入魔道,万兽门不会放过你,其三,你搅黄了四门大比,四大门派都不会放过你。” “我做错了什么事?” “你什么也没做错,甚至做的很对,但你知道的太少了,也太弱了,以上三件事说到底你、我、祝文都有份,甚至黑云村、白云镇、清风寨的村民们也有份,但法不责众,他们不会杀了三村几千人,而我和祝文背后的门派也会保护我们,只有你,孤零零的一个人自投罗网来了。” 江延只觉一阵口干舌燥,良久,他开口道:“说到底只有面子、利益,难道就没有道理吗?” 杨芊芊摇摇头,目光中也出现了一丝不忍:“从校尉联合门派,将掌管民生的文官一脉打的抬不起头,将掌管刑罚的监察一派压的不敢吭声时,阳阜城就没有道理可言了。我本以为新知府携皇家威严而来,能重整河山,分辨清浊,还阳阜城一个朗朗乾坤,但谁知道新知府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他做的事甚至比校尉那一派更加可恶。” 江延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绝色女子说出这样惊天动地的话来,心中为她的识见超凡惊讶的同时,也为她舍我其谁的气势而倾倒。 杨芊芊话锋一转,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与我同乘一车?” 江延道:“为什么?” 杨芊芊道:“你是唯一一个要为这件事流血的人,但这血其实没有流的必要,驾车的是我的亲信,你可以走,现在就走。” 江延心中蓦的生出一阵感动,一个憋在心里的问题再也憋不住了,问道:“我问你,昨天在黑水河旁,你们明知我就在谭峰身旁,我江延只是个凡人不错,但决定放火之时,那时你难道真的就没有一丝迟疑嘛?” 杨芊芊怔怔的望着他,脸上出现愧疚的神色:“我不知道,但要我再做一次选择,我不会让祝文那样做。” 江延追问道:“怎么会不知道?这才多久?” 杨芊芊抿了抿嘴唇,像是在下决心,良久,她开口道:“我告诉你吧,止心宗有一门绝技,叫天心术,施展之后能做到以天心为己心,实力大进,但天心淡漠,不会有什么感情,我昨天为了追谭峰,用了那法门,后来我回到白云镇,就忘了许多事,我问你,你觉得我若没有用那术法,我会怎么做?” 原来如此! 江延自接触到这些修行者,大自在天于他是高高在上,谭峰于他是深仇大恨,祝文于他是不屑一顾,就连欧阳藏剑,初一见面也是大声呵斥,但与这杨芊芊不过两面之缘,她便能与自己推心置腹,这样一份心迹,发乎中而形乎外,全凭着天性一点良善,于他而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相与了。 杨芊芊见他不说话,只道他还不相信,心知对方昨日死里逃生,哪能那么容易便释怀,便道:“你还是不信,我也没有法子,但你还是快些走吧,逃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过个十几年再回来。” 江延终于开口了,语气里有感激,道:“我信了你啦,你为什么要放我走?” 杨芊芊道:“你为什么放谭峰那侍女走,我就为什么放你走。” 江延微微点头道:“你既然知道我为什么放那侍女走,就该明白,我是绝不会走的。” 杨芊芊露出那种不解的神色,语气也有些激动起来:“为什么,你走了,谭峰走了,谭峰那侍女也走了,这案子就是无头案,知府的面子保全了,他想借着四门大比离间四大门派的打算也落空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阳阜城也可以平静了,将士们在前线也能安心和妖族打仗了,一举多得,你为什么不走?” 江延本来激动的心情这时反而沉静了下去,开口道:“我不能走,我这时候走了,我就成了逃犯,他们想给我安什么罪名就给我安什么罪名!我喜欢的人要保护,还牵挂我的人等我回去,还有没完成的承诺等我去完成,我不能一走了之!” 杨芊芊的目光很复杂,有些敬佩,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只是个山野少年,一个小人物,微不足道,你改变不了什么的!” 江延丝毫不为激将法所动,坦然道:“不错,我只是山野小子,一个小人物,改变不了什么,但也不见得比你们这些大人物差在哪里!你们这些大人物,那些比你们更大的大人物,难道他们就改变了什么?难道他们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没有道理,世上怎么会有一点道理也没有的地方,怯懦,还美名其曰顾全大局,总要有人做点什么吧?没人做,我来做!” “吼!” 飞奔的耸孤兽陡然一声巨吼! “怎么了辉叔?” “没什么……马橛子扯紧了……” 杨芊芊转过头来,睁大了眼,盯着眼前这个臃肿少年那一张胖大的丑脸,目光中带着震惊和敬佩,没想到自己一番陈述,不但没将他吓的退缩,反而激发了他的血性,怎么会这样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杨芊芊的声音有一丝悲愤:“他们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们做了,有的横死,有的流放瘴州!”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锤在心上,江延忽然伸出手,拉开了窗帘,呼呼的风吹动他的衣襟,看着窗外,江延开口道:“那就是做的还不够多,还不够好!”</div> 第三百一十二章 残阳一点点的落下去了,一弯儿细细的月牙悄没声的爬上了东天,在没有黑云遮盖的这一片天空下,江延第一次见到了此方世界的天,好蓝!干净的一丝云儿也没有,残阳的血照,轻易的刺破了半边天,红与蓝交相辉映之下,一座雄城巍然屹立。 阳阜城到了,城墙足有前世一百层楼那么高,城墙上血迹斑驳,不知见证了古往今来多少次人妖大战、人魔大战、大国争战,城门楼上阳阜城三个大字既不是挂匾也不是鎏金,只是刀削斧凿的三个古体大字深深的刻在城墙上,那字写的也不算好看,甚至有些歪斜,但却自有一股古朴苍茫的气息发散出来,叫人望而生畏。 江延望着那座雄城,竟忽的感到了自己的渺小,穿越者自带的那一份优越感已经荡然无存,未见庐山真面目,阳阜城就已经用城墙的高度向他宣告,此方世界是神魔文明,是发达的神魔文明,绝不是什么落后的古代文明。 耸孤兽奔的更快了,近了,近了,几乎能感受到城墙的高大带来的压迫了!江延抬起头,仔细看那城墙,忽然发现城门楼上有一杆旗,旗子上吊着一颗人头! 江延立刻想起了第一次与欧阳藏剑见面时的场景,那时候欧阳藏剑曾恐吓他,要将他杀了将尸体吊在阳阜城城门楼的旗杆上,看来就是这一根旗杆无疑了。 杨芊芊当然也看到了,吹弹可破的俏脸上露出一丝惊容,道:“是周家的那个下人!莫非已经斗起来了不成?” “什么斗起来了?周家是哪一家?” “阳阜城姓周的不知有多少,敢称周家的,却只有总领阳阜卫的校尉周行那一家子。” 江延拖着调子长长的“哦”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 耸孤兽开道,守城门的士兵知道是四大门派的人,拦也不敢拦一下,马车飞快的进了城,转过三条大街,来到一处僻静的的巷子里。 杨芊芊先跳下车,江延紧随其后,两人一下车,那个叫“辉叔”的中年男人连招呼也不打,转身驾车走了。 江延打量着青石小路尽头的那一座三层小楼,狐疑道:“你说的那人,就住在这里?” “不然了?” 到了这儿,不知为何,一向淡然的杨芊芊竟有些局促,说话也三心二意起来。 江延知道楼里住着个男人,见杨芊芊这样,立刻笑着道:“没事,衣服都整整齐齐的,不用怕出糗。” 杨芊芊白他一眼:“我怕出什么糗?我怎么会怕出糗?” 江延道:“你一个青春少女,离家日久,陡然要见情郎,当然怕出糗。” 杨芊芊脸色腾的红了:“你胡说什么,小心我给你两个大嘴巴子。” 江延啧啧感叹道:“可怜祝文,可怜啊可怜。” 杨芊芊被他说的脸色愈发红了,看也不看他一眼,直往三层小楼走去。 江延跟着她,还未到门前,门已开了,一个青衣男子端端正正的站在门前,见了杨芊芊,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我就知道是你,一赶着饭点就来了。” 后面的江延听到这句话立刻哈哈大笑,杨芊芊心中也有千万句话要对那青衣男子说,但女儿心思,正瞻前顾后的斟酌,没想到却遭了奚落,知道他天性洒落,心下正自无奈,又听见后面江延肆无忌惮的笑声,只觉脸上越发灼热,跺了跺脚,一把推开那青衣男子闯了进去。 青衣男子也不看她,上下打量了江延一番,打开了另一扇门,笑道:“也请进吧。” 江延却不迈步,拱手道:“在下江延,见过若虚居士。” 青衣男子回了一礼,道:“我就是文若虚,进来说话吧。” 小楼后面有个院子,面积不大,却种了一棵大柏树,枝丫叶子几乎将院子占满了,又隔了光,便显得甚是清幽。 又有一张桌子,三人坐下来,也不废话,杨芊芊将此次黑云山上四门大比的种种情由说了一遍,请文若虚给江延写个状子。 文若虚听完,站起身,走到江延面前,深深一揖道:“不知阁下有此伟绩丰功,破除谭峰的诡计,平息了四村的争斗,不知保全了多少条性命,若虚失敬了。” 江延连忙扶住他道:“不敢当,只是分所应当,分所应为罢了。” “好一个分所应当,分所应为!若天下人人都能当所应当,为所应为,又何有四门大比这样的荒唐事了!” 江延深知其话里有话,连忙道:“请文先生赐教。” 文若虚连忙道:“先生不敢当,我今年差一岁二十,江老弟若不嫌弃,请以兄弟相称。” 江延道:“请文兄赐教。” 文若虚负手道:“许多人当为不为,不当为而为之也许久了,仅以这阳阜城而论,知府大人本该爱惜民生,如今却做出四门大比这样的荒唐事来,这还不止,前日里又纠结了矿帮的人,要去勘探新的灵液矿,这灵液一年该挖多少,能挖多少,怎么分,都是定好了的,如今他却要多拿一份,那怎么成?周行在外打仗,抽不开身,叫自己的儿子去找他理论,也不知怎么谈崩了,他不能杀周行的儿子,就杀了周家的老仆,连夜里将尸体吊在城门楼上,你说这叫什么事?” 江延听了这一席话,脑海中急剧思索,道:“他是知府,阳阜在他治下,他要去开灵液,似乎也不为过。” 文若虚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他一眼,道:“灵液矿藏开发,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本来能一年能开多少,是根据阳阜城的人力物力来定的,开采出来的灵液,一半归校尉府,四大门派各得十分之一,剩下那一份分给中丞。新知府来了以后,狮子大开口要三成,这三成又不能从四大门派那里出,不然四大门派就要同校尉府翻脸,校尉府每年分的那五成,五分之三都供给了东南那位军阀,自己所得只有两成罢了,如何能再拿出三成来?是以无论如何只愿给一成,新知府不愿意,就拉来了矿帮的人,但一旦勘察出新的开采点,又不知道要征集多少劳工,对阳阜城的百姓来说,这恐怕是不能承受之重呀!” 江延道:“这位新知府为何如此急切的开发灵液矿藏了?” 文若虚想了一想,看了杨芊芊一眼,杨芊芊冲他点了点头,文若虚道:“大帝如今身患重病,几个皇子间展开了皇位之争,这位四皇子犯了错,被贬到阳阜来,于他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办对皇室有利的事,重开天颜。选中阳阜,就是为了这灵液,夺取灵液矿藏,不但能为风雨飘摇的燕国皇室开源,更能对东南割据的那位军阀形成打击,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江延只觉心中的阴暗被人拨开了,一束阳光直射进来,这阳阜城的形式如此云波诡谲,又牵涉到更高形势斗争,若不是听了这一番言论,迷迷糊糊的一头撞进去,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想到这里,他立刻对杨芊芊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旋即对文若虚道:“他们选的这个时机好生毒辣!东南正在闹妖,阳阜卫被妖族牵制着,阳阜城里空虚,四大门派中的万兽门又一向和皇室亲近,一旦四大门派的联合被瓦解,阳阜卫又不在,则强弱之势立刻调转,但即便如此,只要东南那位军阀不倒,妖患一平,那位周大人立刻就能杀回来。他到底要怎样才能达成目的?” 文若虚赞许的看着他,道:“不错,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杨芊芊忽然接话了:“也许他不需要什么结果,只要抓住时机,把事情办成了,让皇室看到他的能力,他的目的不也就达成了吗?” 文若虚微微点头:“这倒有可能。” 江延眯起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在此时,小楼里忽然传来“噗”的一声响,杨芊芊立刻起身,转身从小楼里取出了一套家伙,江延仔细一看,却是那文房四宝,只是那墨正冒着热气,还有一股子香味。 文若虚见他惊讶,笑道:“这是我家乡云梦泽特产的一种墨,要放在火里炙烤才能化开,刚才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就在烤了。用这个墨写出的字,有个好处,干的快。” 杨芊芊这时已铺好了纸,又将笔轻轻的压在纸上做镇纸用,抬起头笑道:“还有一个好处,只是文大哥不好意思说罢了。” 文若虚哈哈大笑,江延奇道:“是什么?” 文若虚摆手道:“不足为道,不足为道!” 一番交谈,都是同道中人,又受人指点,江延自觉与文若虚亲近了不少,大抵君子相交,不疑不问,文若虚不愿说,江延便也不多问。 文若虚将那毛笔在砚台里沾了沾,运笔如飞,下笔千言,不一时便将一张状子写好了,那墨果然干的飞快,刚刚写完,立刻就能拿起来观看,文若虚将状子递给江延,江延打开摊在手里,只见那上面写着:“人者,天之生也,民者,国之养也,国养其民而天容之,未有国不爱其民而天能容之也。古之三代,天塌西北,地陷东南,龙蛇在天,洪水在地,魑魅魍魉旱魃之类无不肆虐人间,而三代犹能以美名传天下,饿死病死不见于史书,何则?当时是,圣皇在位,大贤能者佐之也。今时今日,大妖藏于林,巨魔隐于山,海内承平,社稷丰收,然竟有四门大比之事也!四门之大比,何苦累及四村之人?血战屠戮,水火滔天,不知多少无辜丧命也!又有妖魔之辈如谭峰,施邪法,制魔符,欲以千人之命成己一人也!呜呼!天生国养之人竟何以至于此?幸矣,黑云村中有少年名为江延,大丈夫,秉慧剑,般若锋兮金刚焰,非但能摧外道心,并且破除邪魔见!以一己之力破除谭峰之诡计,贼人之阴谋,全四村百姓天生国养之性命!今堂下江延已带到,诸般情事尽在此状,绝不敢有一字一句虚言,望知府大人圣裁明断,追究贼人之罪名,发海捕文书于天下!云梦泽文若虚笔就。” 江延费了老大的劲才将这一封拗口晦涩的状子读完,大致了解其中的意思后,苦笑道:“我来的时候,芊芊告诉我,此番小命恐怕难以保全了,听了文兄一席话,我觉得兴许还能活着走出阳阜城,但读了这个状子,我觉得我今番必死无疑。” 文若虚哈哈大笑,抢过江延手中的状子,竟从中间一把撕开! 好平整的断口,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能相信这是随手撕开,江延这时才想起,杨芊芊告诉自己的,这个只比自己大三岁的文若虚,早已是道人筑基境界的高手,在外面要被尊称一声“文道人”的。 状子被撕开,文若虚将其中一张递给江延,另一张却折了又折,塞进怀中。 江延伸手接过那半张纸,却是自“有妖魔之辈如谭峰”起,一直到最后,江延抬起头,眼中露出了一丝茫然。 文若虚道:“后面这一半,是写给新知府看的,前面这一半,今晚我就寄到东阳郡去,东阳郡郡守的儿子,和我是大势学宫的同窗,承他的情,这封信或许能递到他父亲面前,新知府要查案,我们在这边给你帮衬着,实在帮衬不过去,就只能寄希望于东阳郡那边不同意新知府的审判结果了。” 江延心中又是一阵感动,转头对杨芊芊道:“我怎么说来着?世上哪里会有没道理的地方!哪怕再怎么黑暗的地方,总也有文兄这样会发光的!” 杨芊芊白他一眼道:“这道理也是我给你找来的!” 文若虚被江延这样夸了一句,饶是他心性淡然也有些高兴,道:“江老弟,你这句话说的不对,我是个爱空谈的书生,你才是做事实发光发热的光,往后这一个月,恐怕要辛苦你了!” 江延正色道:“江延一条贱命,此去是为了以卵击石的,不愿带累了二位,请你们袖手旁观便是。” 文若虚的面皮陡然涨红了:“江老弟,你这是什么话?我和芊芊都是同一个社团的,叫阳明社,我们不是无缘无故的要帮你,我们是为了自己心中相信的那些东西!甚至也不是帮你,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此间事了,不论成与不成,我文若虚都与你为友,但你若再说这样看不起人的话,便是看不起我!” 江延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知府衙门投状子,芊芊,我有一件事要托你。” 杨芊芊道:“你说。” 江延将冰棺剑从背后取下来,文若虚眼睛立刻亮了,江延把剑递给杨芊芊,道:“你拿着这把剑,到神剑宫去找欧阳藏剑,告诉他发生的这些事就好了。”</div> 第三百一十三 冯璋正在喝酒,和几个同袍,在流萤坊市二层的一家酒楼。 人常常为许多不同的原因喝酒。冯璋不一样,他只为了发牢骚而喝酒。 发牢骚是因为烦躁。 冯璋今天很烦躁。 今天是他为数不多的有时间可以烦躁的日子。 “鬼知道那些流浪汉去哪了,”他喝了一杯,开始对同袍发牢骚,“他们怕死、跑了、躲起来了,这不很正常吗?让我们去查,我们去查什么?” 一个同袍说了些什么。 冯璋又喝了一杯。 “守城的兄弟们没看见他们出去?”他说,吐了一口吐沫,“我呸!高仙芝的兵都是瞎子,他妈的!” 一个同袍说了些什么。 这次冯璋没喝酒,他似乎被吓住了,清醒了一点,接着说:“好,不是瞎子,那流浪汉去哪了?他们不在街上,他们躲起来了。是,他们躲起来了,那又怎么样了?我们为什么要去管一群流浪汉做什么?他们能做什么!” 冯璋端起杯子,准备再来一杯。 这时候,被杨凤打的那个摊主找来了,开始陈述自己的遭遇。 冯璋重重的放下酒杯,酒水顺着杯延洒了出来。 “啪”的一声响,一记响亮的巴掌甩在摊主脸上。 “狗niang养的,没看见长官在喝酒吗!” 他反手准备抽第二巴掌。 同袍们赶忙拉住他。 “老冯,你疯啦?” “喝醉了,老冯喝醉了。” 冯璋一点也没醉。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摊主:“走,今天我要是讹不到五百块,我就扒了你的皮。” 同袍们又来拉他。 冯璋甩开他们:“出了事,我一人承担。” 冯璋走后,同袍们开始议论。 “原来他妈的是想吃独食。” “滚他妈的,就凭自己有个好舅舅?” “让他去吧,最好闯出天大的祸事来,看他舅舅还怎么想办法让他高升。” 在一片静默中,杨凤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苍青色的东西。 其实他认出来那是狼,但他不敢相信这世上有高近一丈的狼。 巨狼的毛皮很有光泽,它张着流口水的大嘴,舌头上的倒刺若隐若现。绿灯笼似的狼眼盯着周围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谁都知道它在想什么,所以才变得这么安静。 何文远轻声细语:“图腾契约,好像今年就要到期了……” 陈翔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冯璋骑着狼来了。 摊主把手一指:“就是他们!” 巨狼停下脚步,碧绿幽深的眸子扫过三人。 冯璋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钱。 他又将目光扫过桌上坐的三人,最后停留在何文远定制的长袍上绣的极为精致的一尾阴阳鱼。 “尔等便是搅乱坊市经营秩序之人?”冯璋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大概只有伏都城的狼廷使,才敢如此简单粗暴的给人定罪。 陈翔正要说话,杨凤却站了起来:“人是我打的,你想怎么样?” 何文远面皮抽动了一下。 冯璋也惊住了,没想到这小孩竟会如此直白的承认,但他旋即目光闪烁,看向何文远:“打人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何文远笑道:“没关系。” 冯璋摇头:“我看他跟你长得挺像,该不是你弟弟?” 何文远道:“你这么想把事情往我身上扯?” 冯璋道:“我要的不多。” 陈翔忽然接话:“你要多少钱?” 冯璋上下扫视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何文远起身欲走。 “刷!” 冯璋抽出腰间长剑,在灯火下青光闪烁,挡在何文远身前:“想走?先把事情说清楚!” 剑光映射在何文远脸上,映衬的他的目光越发平静:“冯大人是盯上我了?” 冯璋冷笑一声,正要说话。 杨凤忍不住,来到何文远身旁,照那剑上一拍:“我说了,人是我打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他有什么关系?” 何文远面皮又抽动了一下。 冯璋眼皮直跳,真想一剑把这小屁孩杀了。 他忍住了。 “这小子与你如此亲近,定然与你关系匪浅,你还敢说你们不是伙同作案?”冯璋说,他再次强调,“我要的也不太多。” 何文远指着摊主道:“你问问他,当时我在不在。” 冯璋看了摊主一眼。 摊主立刻疾声:“他们是一伙的……” 何文远大怒:“狗东西,你睁大了眼睛看看我是谁?” 摊主讥笑道:“你是谁?你爸是织布工人何千秋,走了狗屎运,有几个臭钱。那又怎么样?你不还是在这坊市的最外层晃悠嘛!德行!” 冯璋嘿嘿一笑,看向何文远:“看来你名头不小,上次把你放了,让你老子回去教育你。他就是这样教育的?” 何文远深深看了那摊主一眼,收起怒色,平静道:“说说吧,你想要多少。” 冯璋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百?” “五千。” “什么?” 何文远吃了一惊。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数字:“你想要五千块?你想要五千块?你疯了吗?五千块是多大的一笔钱……” “打住!”冯璋打断他,“我接到消息,就往这边赶,一路上这畜生跑了老远,跑的又快,浪费了不少灵液。” “浪费了多少?你能舍得给它喝灵液?” “浪费了许多。我说了,跑了老远。跑的很快。浪费了许多。不正常么?” “足足浪费了五千块钱的灵液?五十桶灵液?” 冯璋笑了:“差不多吧。” 何文远不说话了,看向陈翔。 杨凤听他们说话半懂半不懂的,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冯璋伸手,向桌上的钱抓去,目露精光:“本使先收个定金……” 陈翔忽然一拍桌子。 冯璋没理他,兀自把钱拿了,解开上衣口子,放进了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忽然变了脸色,看向陈翔:“大胆刁民,竟敢与我放肆!我问你,你拍桌子是什么意思?说不上来,治你个目无王法之罪,叫你血溅当场!” 他跟陈翔说话时的语气,比起跟何文远说话时的语气强硬的多,还带着一种鄙夷。 陈翔咳了两声,将自己那锈迹斑斑的嗓子润滑了一下,又指了指杨凤与那摊主开口道:“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说,他们都在胡说八道。” 冯璋愕然:“什么?” 陈翔道:“他们都在胡说八道,都在耍你玩,我们其实是一伙的,伙起来耍你玩而已。” 冯璋的面容扭曲起来。 摊主慌忙解释:“不是的……长官……” 冯璋看着陈翔咬牙切齿:“你、想、死、吗?” 陈翔大笑,摇摇头,道:“我不想,只是你既然能胡说八道,乱扣帽子,我怎么就不能了?” 看着冯璋渐渐狰狞的面孔,陈翔毫无惧色:“你胡说,我也胡说,最后的结果,不过是看谁拳头硬而已。” 此话一出,何文远大惊失色,怔怔的看着陈翔:“喂,你不会是……” 陈翔没理他。 何文远转身欲走,却被杨凤一把拉住。 杨凤道:“你去哪?” 何文远深吸一口气,想到这孩子方才拍开冯璋长剑的样子,定了定神,住了脚步。 冯璋也吃了一惊,他眨眨眼,再度上下打量了陈翔一遍,着重观察了他手腕处,却只看见了层层的棉布。 冯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露惊恐:“你姓什么?” 陈翔道:“我姓陈。” 冯璋身形一颤,打着哆嗦道:“你就是……陈……陈蕃?” 陈翔摇头道:“我不是。” 冯璋越发惊恐:“你……” 陈翔撸起袖子,露出了手腕,道:“我真不是。” 冯璋长出了一口气,下一刻,他的表情再度狰狞起来:“竟敢戏耍本使!便是陈蕃在此,本使也不怕他!” 他变戏法似但摸出一副镣铐,冷笑道:“本来只打算要钱的,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看你不像好人,要把你带回去审问……啊!” 陈翔自怀中摸出一块黑乎乎的铁牌子,狠狠的砸在冯璋的脸上。 这一砸好重,砸的冯璋鼻口冒血。 冯璋震怒:“竟敢袭击狼使……” 捏住那块令牌,借助灯光仔细一看,不由得呆住:“狼王令……狼王令……” 他豁然抬头,血水令他的面庞有些吓人,他却只是声音颤抖道:“你怎么会有……狼王令?!” 何文远也是满脸震惊,但又带着释然,他早猜到了这种可能。 陈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冷笑道:“我还有比这个这个更大的,你想不想看?” 冯璋闻言,吓得一哆嗦,手中的令牌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叮铃”一声。 此乃玄铁特有的声音,令牌的真伪已然无虞。 冯璋的心却沉了下去,仿佛万丈深渊一脚踩空。 陈翔看着地上的狼王令,目露厌恶,好似是什么垃圾一般,冷然道:“接了狼王令,你却将它扔出去,是不将西城区狼王的意志放在眼里么?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呀!” 冯璋立刻滚下狼背,自土灰尘埃里捡起那令牌,双手捧了,恭恭敬敬的送到陈翔面前:“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驾,还望大驾大人不记小人过……” “掏出来!” 陈翔打断他,伸出一只手,往高处斜刺里那么一放。 冯璋又是身形一颤,满脸痛惜的自怀中摸出那两千块,就要递到陈翔手里。 陈翔把手往上一伸,冯璋便递了个空。 冯璋强做笑颜:“尊驾莫与小的开玩笑了。” 陈翔“哼”了一声,接过那两千块,道:“滚吧。” 冯璋如蒙大赦,又是恭敬一礼,急忙翻身上了巨狼,拨转狼头,只听何文远在后面淡然道:“扔了狼王令可不是小事,冯大人,有时间不妨来我家一叙,尽有好酒菜。” 冯璋身形一僵,正欲当做没听见,却又听陈翔道:“你聋了吗?” 冯璋转过头来,满嘴苦涩:“一定打扰,一定打扰。” 何文远心情很好,他走到那吓得跌坐在地的摊主面前,踢了他一脚,道:“怎么,怂了?刚刚不是咬的挺厉害么?” 摊主都要吓哭了:“对不住,我哪里知道……” 何文远又踢了一脚,还要说什么,只听陈翔道:“好了,一个可怜人,与他多说什么。” 摊主闻言,如蒙大赦,就差对陈翔叩头了:“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陈翔将那八十块钱捡起来,再度拍在桌上:“一桌子好菜,快些上来。” 摊主一溜烟的去忙活酒菜了。 何文远向二人辞行:“陈兄,事关重大,在下这就告辞了。” 陈翔看了杨凤一眼,道:“你不是还有话要与他说么?” 何文远摇头笑道:“事关重大,一刻也耽误不得。” 陈翔正色道:“我从前只道像你这样的人都是纨绔子弟,如今看来,倒也不是。” 何文远喜道:“回见!”</div> 第三百一十五章 阳阜城有四个城门,东西城门有一条大道连接,南北城门也有一条大道连接,两条大道交汇之处的飞天广场,就是阳阜城最繁华的所在,那地方勾栏瓦肆重重叠叠,销金窟摩天碍日,角斗场、蹴鞠场人流如潮。 与飞天广场仅有一街之隔的知府衙门,不论飞天广场是何等的热闹繁华,这边却是静悄悄的一点声也没有。 衙门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明盔银甲的站着许多戒备森严的甲士,秋风拂动头盔上的簪缨,冷然的面庞更添了一丝肃杀。 间或有一两匹快马飞快的从中穿过,马上之人更不敢多看周围一眼,生怕一只冷箭飞来要了自己的小命,至于路人行商,已有两日不敢走过这一条街了! 现在却有一个人缓缓的从街那头走了过来,缓缓的似挑衅一般,四下里打量着那些披坚执锐的兵丁,目光有一丝好奇,更有一丝凝重和思索。 “干什么的?”一个兵丁蓦的发问了,语气里带着呵斥,“走路就快走,慢慢的打量什么?还不快走!” 飞天广场靠近知府衙门那一边,有一座名为第一楼的酒楼,高有七层,势如涌出,站在四楼刚好可以看到这一条街上的景况,此刻,在这四楼上,便有许多大晴天偏要带斗笠的人正一人一座的喝酒,那兵丁的声音虽大,传到这里也该消了,但这些人偏偏一齐转过了头。 江延看了那兵丁一眼,并不和他争辩,反而是加快了脚步。 那兵丁一愣,旋即嘿的冷笑一声,迈步上前拦住江延,道:“我一说话你就走快了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心里有鬼?” 江延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来,道:“你是哪里当差的公人,管得这么宽,光天化日之下大路朝天,我走慢走快,心中有鬼无鬼,要你来管么?” 那兵丁闻言,嘿嘿冷笑道:“好啊,我看你是个没死过的,我看你像个刺客,如今先将你拿下!” 说完踏前一步,左手成爪来抓江延胸口,被江延侧身闪过,身体向前一探,力从地起,随势而动,膝盖重重的撞向那兵丁的大腿。到底是黑云村历年大比的第一名,此刻虽然境界被打落,手段却一点没少,这一下又快又狠,力道的不足全被速度补全了,那兵丁虽然也有炼体中期的实力,竟一点也没反应过来,肚子上结结实实的捱了一下,立刻顶岔了气,面色苍白的蹲了下去,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声音。 这些兵丁都是平日里欺压百姓惯了的,是以先前不曾出面阻止,只当看戏,这一下惊变陡生,发现自己的人吃亏了,立刻齐齐大喝一声:“好胆!” 十几人挺刀枪来拿江延,江延来这阳阜城就是为了闹事的,此刻凛然不惧,嘿嘿冷笑两声,左手手刀在一名拿刀的兵丁胳膊上一撞,那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那兵丁还不知怎么回事,胳膊已无力的垂落下来,胸口结结实实的捱了一拳,立刻倒在地上。 一杆长枪如银蛇一般,吞吐着寒光刺来,被江延劈手握住,顺势一拉,那人便扑跌了过来,被江延伸腿在他下盘重重一扫,整个人竟跟风车似的在空中转了一圈,脸着地摔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不动了。 江延抢了那枪,两手握住两头,往中间重重一弯,好一条钢枪竟被他生生掰成了一条弧线,喝一声“着”,放开了手,那长枪便嗡嗡的横飞出去,也不知有多大的劲,将后面好几个兵丁都撞飞了出去! 后方几个兵丁见江延抬手间打倒了一地的人,心中都有些害怕,畏缩着不敢上前,江延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的兴起,正欲乘胜追击,忽听得一声厉喝:“何人在此放肆,打伤阳阜卫,要造反嘛!” 一个身披银甲的小将策马而来,盯住江延,顿时,一股炼气士的气息笼罩住江延。 江延心中一凛的同时,也有些愣住了,心中暗道:“原来这些不是知府衙门的人,是校尉府的人。” 脑海中急剧思索,道:“好厉害的阳阜卫,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不过是因为行走的速度不合你们的意,竟就这样无故刁难起人来!” 那银甲小将闻言,看了地上的兵丁一眼,问道:“是这样吗?” 地上那带头的兵丁身形一颤,不顾体内气息翻涌,跪起来答道:“这厮行状可疑,又身怀武功,我看他像个刺客,才拦下他的。” 银甲小将点头,看着江延的目光不善起来:“原来如此,兀那厮,你听到了么?速速自缚双手,让我们查个明白,再做曲处,不然,休怪本座无情!” 江延平静道:“我是来知府衙门投状子的,你说我像刺客,要不要把状子拿给你们看看呀。” 银甲小将眉头一皱,道:“状子在哪里?” 江延自怀中摸出那状纸来,以食中两指捏住,手腕一转便扔了出去,那状纸极轻极薄,被他这么一甩,竟旋转着飞向那银甲小将。 那银甲小将打着接了状子不管如何先撕了再说的主意,只道不管这小胖子有何冤屈,先拿下来出口气再说,但接到那状纸粗粗一扫,脸色立刻变了,仔细看去,拿着状纸的手都有些发抖起来,看了江延一眼,又将那状纸吃(哦看了一遍,忽然一夹马腹,来到江延近前,声音颤抖道:“我是个不识字的,不过既然真有状子,你就去投了吧。” 将那状纸仔细的递给江延,江延伸手接了,心知这人接下来立刻就要将此事禀报校尉府,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本来也打着借校尉府之势的主意,但经此一事,对校尉府三个字自然而然的生出厌恶之心来,阳阜城的文官集团式微多年,中丞一派偏又是个软蛋,校尉府背靠东南那位军阀,一家独大,没有节制的权利必将导致胡作非为,这些兵士在知府衙门前尚且如此,平日里的作为也就可想而知了。 江延转出那条巷子,银甲小将飞马去报校尉府,第一楼上的斗笠们也都起身离去。 那边是一溜明盔银甲的兵丁守在路上,知府衙门看大门前却是两个青衣人,眸子里精光闪动,江延与其中一个眼神一接,心中立刻了然:“这也是个炼气期的高手!” 用炼气期的修士看大门,这才是京里来的皇子该有的气派,但江延心中除了了然之外更有一丝可惜,他不明白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难道千辛万苦的修炼一场最后只为给人做下人不成? “来人止步。” 一个青衣人拦下了江延。 另一个青衣人:“干什么的?” 江延:“有状子,要投在知府衙门。” 两个青衣人一起打量着江延,精光闪闪的眸子似乎要把江延给看透了,确定他只是个炼体的小人物,这才开了偏门,道:“进去吧,做事机灵点,不要惹得大人不高兴。” 江延的点了点头,却不从进去,望了大门一眼,道:“为何不开大门?” 两个青衣人的脸色变了,一个青衣人道:“偏门不够你走么?旁面也有狗洞,你想走么?” 江延面色平静道:“开了大门,让我进去,我身上担着天大的干系,耽误了片刻,你们两个担待不起。” 两个青衣人相视一眼,一个青衣人冷笑道:“我看你不像是个告状的,倒像个找茬的。” 江延道:“我有状纸。” 一个青衣人:“拿来看看。” 江延忽然笑了:“你识字么?” 那个青衣人的脸色涨红了,举手就要将江延立毙掌下,被另一个青衣人拦住,道:“状子拿来看看。” 江延笑着从怀中摸出那状纸递给了他,那青衣人读了,脸也变成了猪肝色,手也颤抖了起来,江延道:“我知道你不识字,还了我吧。” 那青衣人点了点头,将那状子递给江延,江延伸手接了,另一个青衣人急了:“我还没看!” 江延把状子递过去:“你看,你看。” 看过的那个青衣人连忙拉住他:“咱们都是不识字的,看什么看,不看!” 那个青衣人从他的神色里读出了什么,道:“好……” 江延从二人身旁走过,一巴掌推开了知府衙门的正门! 两个青衣人楞楞的看着他臃肿的背影。 一只纤纤素手,捏着冰丝帕子的一角,温柔的擦去四皇子刘解额头上的汗珠。另一只稍有些肉的手,端着冰裂纹茶杯送到刘解的嘴边,将茶杯轻轻的抬起一个弧度,看刘解的喉咙动了一下,立刻收了茶杯,拿着冰丝帕子,温柔的将刘解嘴角的茶渍抹去。 擦了汗,喝了茶,刘解打了个哈欠,缓缓道:“累了。” 左边那擦汗的女子,立刻跪到地上,身子往下一趴,跳了十几年舞练出来的好身材立刻显了出来,那腰弯的直似要断了一般,那背却有一万分的平整,整个人立刻变身成了一张凳子。 刘解坐到这张人凳上,另一个稍有些丰腴,手掌肉肉的侍女立刻给他捶起背来,一下一下,力道不轻也不重。 旁面的矿帮分舵主拱手道:“燕瘦环肥,知府大人真是好福气。” 刘解闭目养神,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折煞我也,舵主看的上,送了与你又何妨?” 矿帮分舵主道:“不敢,这样极品的女子,只有真龙才消受的了。” 刘解只是个被贬的四皇子,如何称得上真龙,这样的诛心之语,刘解却泰然处之:“你又来笑话我。” 话锋一转,又道:“这阳阜城下面埋着几千万桶灵液,怎么如今连个新的开采点也找不到?这几日也真是受足了罪。” 王舵主笑了笑,看向远处牵着寻灵兽的几个矿帮子弟的身影,道:“算日子,就在今天也该找到了。” 王舵主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四皇子刘解腾的从人凳上坐了起来,道:“找到了么?” 王舵主正要说话,一个年轻的矿帮弟子已是飞也似的跑了过来,远远的便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刘解大喜,道:“带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忽听见“得得”蹄声自后方传来,刘解转头一看,但见一个差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驰了过来,驰到近前,翻身下马,跪到地上,低着头,双手却捧起了一份文书。 刘解伸手接过文书在手,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脸上的喜色已然无影无踪,好似寒风吹大地,又如飞雪叱冰河,怒道:“谭峰,枉我对你寄予厚望,送你一面恶来旗,你却还我一口大黑锅!” 将手中文书撕的粉碎,口中吹了一声响亮至极的呼哨,众人被他吓得都不敢说话,一个个汗如雨下,只有那王舵主脸色如常。 不一时,只见旷野远处腾起一团烈焰,飞速的冲了过来,前一刻还在远处,顷刻间就到了近前,却是一匹异兽,从下往上皮毛的颜色由黄转红的渐变,远处看着便如一团火焰。 刘解满脸震怒,就要翻身上那异兽,却被那王舵主叫住:“知府大人这矿藏就不看了?” “我还看个屁!” “知府大人,听我一言,早一日把开采新矿的事情定下调子,就能早一日重开天颜,天大的事,也没有此事重要。” 听到“重开天颜”四个字,刘解的怒气有些收了,出了一口气,道:“你自看,要多少人力物力,报给我就是了。” 那王舵主不慌不忙道:“您这是说笑话,没有您,我们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开这个矿。” 这是要自己顶缸! 刘解豁然望向那王舵主,王舵主却只是目光淳淳的望着他。 刘解被他这么一看,立刻想起自己在波谲云诡的皇位斗争中行差步错之后,不但没有万劫不复,反而能到这阳阜城中重新打开局面,那是全凭着此人的才干,心下不由生出一股愧疚,为自己的脾气深深后悔,道:“好吧,先看灵液矿藏。” 王舵主道:“也要不了多久,城里出了天大的事,有程师爷在,翻不了天。” 刘解点点头,对地上吓得满头大汗的差人道:“你回去告诉师爷,严刑拷打不拘手段,先把那个江延的嘴给我撬开了,撬出什么,让师爷自己把握。” 那差人如蒙大赦,重重的应承了下来。 …… 按惯例,知府衙门设有馆驿,供进城告状之人歇息用的,江延递了状子后,就被人领到馆驿中来,来时还在上午,一直等到晌午,没个回音,差人送了饭来,吃了饭又等到下午,又等到晚上,用了晚饭,才有差人来提他,只道:“奉知府大人令,提审黑云村江延。” 两个差人带着江延,穿过知府衙门的重重黑暗,来到一座小房子前,小房子里只有有两张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那张状子,一张椅子上已经做了一个头戴高冠,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 这人见江延被架来了,立刻露出不悦的神色,对两个差人道:“谁叫你们架着江少侠的,退下!” 两个差人惶恐的退下去,江延的脸上却没有露出感激的神色,八字胡中年人见了,双眼微眯,又上下打量了江延一番,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来,不禁笑了一下,指着另一张椅子对江延道:“江少侠,坐吧。” 江延点点头,大落落的坐到那张椅子上,双手随意的往两旁一放,昂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八字胡中年人。 那八字胡中年人道:“江少侠,我是知府衙门的师爷,今日由我先大致问明情况,明日着六扇门去查,查到情况属实,就该开堂审案,此案干系极大,到时候要请来四大门派的人,并主刑罚的中丞大人同审,还要叫来一些人旁听,确保审理的公平,你清楚了么?” 江延露出疑惑的神色,道:“按例,该是由知府衙门与中丞大人,并此案相关人员一齐问明情况才对,怎么如今只有知府衙门?” 八字胡中年人笑了笑,拿起那张状子又看了看,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江少侠破除了谭峰的诡计,保全了不知几许人的性命,老朽一向佩服江少侠这样的人,所以如今想给江少侠指一条活路。” 江延道:“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怎么我做的很好,反而有人要我的命了?” 八字胡中年人道:“因为你还做错了一件事。” 江延道:“什么事?” 八字胡中年人道:“你不该来阳阜。” 江延道:“为什么?” 八字胡中年人道:“第一,你让万兽门的少主叛入魔道,万兽门的门主一定要你死。第二,知府大人代表的是天家的颜面,他上任来推动的第一件事就是四门大比,现在四门大比被你搅黄了,为了天家的颜面,你要死。” 江延微微点头:“若如此,师爷不如现在就把我杀了吧。” 八字胡中年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冰冷:“我看你是没死过,是谁指使你来的?” 江延索性闭上了眼:“中丞大人和万兽门门主不来,我不会再说一个字。” 便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青年男子冷冷的声音:“开门!我看看那狗东西长什么样,敢来削我的面子!” 那八字胡中年人站起身来:“知府大人来了,他的脾气很不好,以他的身份,就是一掌拍死了你,你也没处申冤去。” 江延笑道:“感情牌打不了,就演起了双簧,堂堂知府衙门的师爷,京里来的理学大士,天理社的名家,不该用这样的手段,让中丞和万兽门门主来吧。” 八字胡中年人的胸膛急促的起伏起来,外面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更大了:“给我把刑具都抬来!” 又传来一阵推重物的声音,八字胡中年人忽然对外面大吼一声:“都给我退下!” “知府大人”的声音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八字胡中年人看着江延,目光里已没有开始的欣赏,只有冰冷:“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延道:“师爷想要什么?” 八字胡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一掌毙掉江延的冲动,走了出去。</div> 第三百一十六章 周雁回被绑在马背上,落在队伍的最后,这一声厉喝,便好似冲她来的一般,吓了她一跳。 转头一看,但见漫天青紫色晨光之下,一个女子凤目圆睁、柳眉倒竖、马跨金刀、飞扬绝尘而来。身后一袭大红色的披风,在山风中猎猎作响,身前两片触目惊心的血迹,煞是骇人。 周雁回惊呆了。 这是什么人? 真的是个女人嘛? 来不及多想,这女子如风一般拂柳而过,空留一股带着淡淡血腥味的糜麝清香。 此时周雁回才注意到,原来在她身后,还有两人在追杀她。 “站住!” 眼看着前面的那个女子离总瓢把子“小鹰王”越来越近,两个追杀之人心急如焚,怒喝出声。 相视一眼,两人自腰间抽出刀来,往马臀上狠狠了一刀。 总瓢把子就在眼前,若是不卖力点,以后还怎么在鹰王会混下去? “嘶……” 两马吃痛,疯了似的撒开四蹄。 距离在顷刻间拉近了。 两人飞快的挽个枪花,往那女子后心捅去。 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那女子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对方竟能追上来。 整个人在马背上飞快的转身,银枪一横,格开两枪。 但这两枪借了奇快无比的马速,往前直走,一捅一戳之间,得有多大的力道? 那女子勉力格开,只觉手臂一震,半个身子顿时麻了,手中长枪再拿不住,脱手飞出。 两人一击得手,更不迟疑,回枪卸力,两点寒芒再度点向那女子心口。 那女子心知无幸,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其中夹杂着悲愤与缅怀之色,转头望向前方几人。 这女子先前一骑绝尘,冲出树林的时候,杨凤看着她,脸上还露出一抹温馨与笑意。 只是他没想到手下人会如此卖力,此时场上形式变幻之间,杨凤的脸色也随之大变,不由惊呼道:“住手!” 他心知此时救援也来不及,情急之下,用上了极为高深的音波功。 这一吼之下,便如虎啸一般,震得山林落叶漱漱直下,漫天风雨为之一滞。 而马匹对于声音的敏感较人为高,在狂暴肆虐的音浪之中,场上的马匹纷纷人立而起,马上之人齐齐被掀翻在地。 场上两人也不例外,正要杀人,惊变陡生,下盘一个不稳,也被掀翻在地。 那女子环顾四下,但见一片混乱,更不迟疑,拍马上前,直取杨化而去。 杨凤眉头一皱,也是拍马上前,只几个呼吸间,便与那女子照了面孔。 便在此时,后方的周雁回极力抬头之下,终于看清这个小鹰王的长相如何,不由得惊呼一声。 但见他一头金发,浓密而又卷曲,剑眉入鬓,星目炯炯,方口高鼻梁,正是先前逐虎过涧之人。 这一瞬间,周雁回忽然有些恍惚。 这一昼夜来,经历的实在太多,而桩桩件件似乎都与这小鹰王脱不开关系。 难道是命数不成? 场上,杨凤稍稍眯眼,仔细打量那女子的面庞,脑海中盘旋已久的轮廓与眼前的俏脸渐渐合在一起,不由得声音发颤道:“可是杨鸾妹子?” 那女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哥!” 杨凤双手一颤,柔声道:“清瘦了些。” 杨鸾拭泪道:“大哥却是沧桑了许多。” 杨凤微微一笑,旋即又皱眉道:“你为什么要出来?你不出来,我自然就当不知道你来了。” 杨鸾哭着,声音却斩钉截铁:“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杨凤稍稍抬头道:“他杀了我父亲,逼死了我母亲!” 杨鸾闻言,又是“哇”的一声,哭的涕泗俱下,身体剧烈抖动。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义父身死而无动于衷,也不能阻止你报仇,所以你杀了我吧。” 杨凤闻言,不由得一呆,怔怔道:“杀你,那是为什么?” 旋即体悟到,对方话语中的两难之意,实在是将自己当做了最亲近之人,不由得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道:“我杀你?” 接着,他脸色一变,目光中透出一丝决然:“我杀谁都行,怎能杀你?” 杨鸾豁然抬头,看向那张七年不见的面孔,心中忽然一惊,这才想起,眼前之人,早已是名震江淮的大人物。 然而,不知为何,便在他说出那句“我杀你”之时,脸上仿佛又显出了一丝当年的稚气。 一时间,恩仇情怨,种种多般,在心中百转千回,荡气回肠。 杨凤道:“我放你走。” 杨鸾道:“我说了不走,难道你要我背负上不孝不义的名头?” 杨凤摇头道:“我等俱是英雄儿女,岂能为一个死字折腰。” 杨鸾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杨凤成竹在胸道:“我叫你走,你就必须得走。” 杨鸾摇头道:“你逼迫我也没用,你一放我走,我就立刻自绝。” 杨凤道:“我放了杨蛟,你带他走。” 杨鸾身躯一颤,道:“什么?” 杨凤道:“你带杨蛟走,那是为杨化延续一条血脉,以后便没有人能说你不孝不义。” 杨鸾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旋即又摇头道:“那岂不是让你更加难做?” 杨凤道:“我难做什么?” 杨鸾道:“你难道就不怕纵虎归山?” 杨凤摇头不语,拍马而回,来到杨蛟近前,信手一挥,手中方天画戟落下,割破了杨蛟喉咙的一层皮,流下细细的一道血线。 杨化、杨蛟两人被死死的制住,动弹不得,话也不能说,此时心绪正在绝望与愤怒之间徘徊。 杨凤看也不看杨蛟一眼,淡淡的开口道:“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要是不要?” 旁面的人察言观色,适时的松放了杨蛟。 杨蛟满面怒色道:“你杀了我,你看我怕是不怕!” 杨凤嗤笑道:“我杀你作甚?” 杨蛟看了跪地在地的杨化,大声道:“杨蛟功夫不如你,人品却未必不如你!绝不苟活!” 杨凤摇头道:“你要是不肯苟活,那为人就比不上我了。” 杨蛟满腔热血为之一滞,愣神一二,道:“什么?” 杨凤看了地上的杨化一眼,摇头道:“当年他派罗明哲杀我时,我才十五岁。老仆战死,父母殒命,举目处天下茫茫。我为了报仇,不还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苟活了下来?” 杨蛟道:“你要放我走?你放我走,将来我必杀你。” “将来我必杀你”六个字说的斩钉截铁,令人为之动容。 杨凤哈哈大笑道:“你杀我?你尽管放马过来,你看我怕是不怕!我杨凤胸怀日月星辰,志存高远,若连你也应付不了,还谈什么将来!” 这几句话端的是狂妄无比,偏他说话时不藏不敛,声音震荡四野,众人为之侧目的同时,想到他出道以来种种事迹,不由得心神荡漾。 杨蛟也被他惊的呆了一呆,及至回过神来,品悟出对方话语里的轻视之意,一张脸气的通红,怒道:“好贼,我必杀你!” 杨凤斜视他一眼,心下暗喜,脸上却没什么表现,淡淡道:“既然如此,你走吧!” 手臂一长,已经提了杨蛟的衣领,信手往后一扔。 杨蛟一个一百几十斤重的身躯,便好似个沙包一般,准确的落向杨鸾的马背之上。 杨鸾吃了一惊,伸手接住。 “姐!” 杨蛟痛哭一声,不知如何自处。 杨鸾轻抚他后背,稍作安慰,姐弟二人共乘一骑,俱是眼巴巴的看向泥水中的杨化。 杨凤眉头一皱,喝道:“还不知足?再不走时,两命俱亡!” 可怜杨鸾与杨蛟俱是英雄儿女,义烈之辈,生死本来置之度外,但事情牵涉到对方的性命之时,谁也不敢保证别人真个一心求死,只好齐齐悲喝一声,杨鸾将马头一拨,洒泪而回。 杨凤向着林中做了个手势,意思让林中埋伏的人马不得阻拦。 待两人走后,杨凤仰天舒了一口气,看了地上的杨化一眼,却又不由得咬牙切齿道:“来人,将这老贼五马分尸!” 被按在地上的杨化登时睁大了眼,喉咙里“呜呜呜”的直叫唤。 然,蛟王会众人刚刚归顺新主,正要表功扬名,谁再去理会他想说些什么? 当时赶来五匹高头大马,就地以皮筋绑缚杨化双手、双脚、脖颈,连在五马马腿之上,在峡谷之中摆了个“大”字。 其时旭日东升,朝霞漫天,东方第一缕金光越过漫天彩云,投在梅花岩的峡谷之上,照亮了杨化的老脸。 杨凤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下最后处死的命令。 在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阵迟疑。 但他为了报仇,实在已等了太久,此时机会便在眼前,又怎会手软?刹那迟疑之后,他立刻高喝一声:“杨化老贼杀凶欺嫂,恶贯满盈,今日杨凤替天行道,行刑!” “驾!” “嘶!” 皮鞭划破空气,带起一阵爆裂的声音,重重的抽打在马臀之上。 怒马吃痛,哀鸣一声,发了疯的狂奔起来,马上骑手怒喝一声:“替天行道!” 人喧马嘶之间,绳子崩的笔直,杨化的面庞被拉长的扭曲起来…… “砰”的一声闷响,峡谷内血肉横飞,杨化的内脏飞了老远,爆出一蓬鲜血,洒了杨凤一脸。 杨凤自怀中摸出一块手帕,将脸擦拭净了,怔怔的呆了一会儿,而后淡淡的开口道:“赏。” 不知为何,大仇得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喜悦。 五人欣喜退下,没有一人多看地上的残肢一眼。 此时东方日头已然升起,紫气东来,十里长山无边无际的山林之上,有千条瑞气,万道祥云,徘徊不定。 杨凤搭了个手檐,向那祥云、瑞气看了又看,又看了一眼杨化的尸体,不由得长叹一声。 旁面的左使腾彪道:“鹰王大仇得报,何故叹息?” 杨凤道:“大仇一报,心愿已了。举目茫茫,不知前路。” 腾彪道:“鹰王此言差矣。好男儿自当翻云覆雨。今鹰王有万夫不当之勇,超凡绝世之智,何不纵横天下七国,将我鹰王圣会发扬光大!” 杨凤默然不语,腾彪急了,慌忙跪下,抱拳道:“我等愿牵马坠蹬,效犬马之劳!” 他这一跪,峡谷里的其他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也都哗啦啦跪下一片:“我等愿牵马坠蹬,效犬马之劳!” 杨凤哈哈大笑道:“都起来吧,大家大秤分金,大口吃肉便好!” 众人站起,杨凤令众人安排好一应归降事宜,依旧望远不语。 腾彪性格直爽,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道:“鹰王若是看谁的脑袋挂脖子上不舒服,老腾明日便将他取来!” 杨凤闻言,不由一笑,道:“你这样天天喊打喊杀的,岂不是真把我鹰王会弄成了匪类?” 腾彪哈哈一笑,看着杨凤,也不答话。 杨凤知道瞒不住他,遂指着那天边的祥云道:“天下虽大,我等却只是井底之蛙,一辈子只能在地上蹦跶,不知那云端之上是何等滋味。” 腾彪一惊:“难道鹰王想要修仙?” 杨凤点头道:“不错,这个世间真正的主人,是那些飞天遁地的修士。不为修士,如何能翻云覆雨,纵横天下?闹腾的再凶,终究是别人眼中的夏虫罢了!” 腾彪默然良久,道:“那些人把控着修道要用的资源与功法,我们这些野路子出生的凡人,想要踏上这一条路,实在是难!” 杨凤喟叹一声,再不多言。 虽然他已向往了太久,但任他有天大的智慧与才情,也想不出该如何踏上这一条修行路。 便在此时,三个喽啰推着周雁回来到二人面前。 “快走!” “别耍花招!” 杨凤仔细打量了周雁回一眼,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奇异物品一般,看的他一阵头皮发麻。 腾彪道:“怎么回事?” 一个喽啰道:“回左使!这是在蛟王会众人手中发现的,这村姑说她是于台县令周易的女儿,属下怕有什么不对,拉过来请鹰王发落!” 周雁回被擒之前,衣冠整齐,但被冷雨淋了一晚上,心情又兼悲痛,脸色便憔悴许多,加上身上脏兮兮的,嘴里还塞着抹布,就不免与村姑挂钩了。 “蛟王会带来的?”腾彪眉头一皱,看向另一个蛟王会喽啰。 蛟王会喽啰道:“回左使!这女子在安下营寨,我等过路之时,将他们一锅端了。只留下这个女子,是我们……是杨蛟要留下做压寨夫人的,一直带到了这里。 腾彪回头看向杨凤。 杨凤摸摸鼻子,对面那女子的眼神实在令他消受不起,挥了挥手,示意将她嘴里的东西弄出来。 “呸……” “呼……” 嘴里的东西一弄出来,周雁回立刻狂吐口水,而后大口喘气,乌黑的大眼睛却一直滴溜溜的盯着杨凤直转。 不知怎地,杨凤见了她这样子,就莫名的想笑,大仇得报的复杂之情一扫而空,开口嘲笑道:“一大早就碰见个蛤蟆,真恶心!” 周雁回正吐口水了,闻言瞪大了眼,道:“你说谁是蛤蟆?” 杨凤道:“自然是说你。” 周雁回满脸奇异,用手指指着自己,道:“你为什么说我是蛤蟆?” 杨凤道:“你不是蛤蟆,吐什么口水?” 周雁回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你们这些乱法之民,舔血贼子,竟敢用抹布堵我的嘴……” 腾彪想要上前,杨凤使个眼色制止了他,却就洋洋然伸出一只手,掌根抵住了周雁回的额头。 前冲的势头被阻,还是以一个如此羞耻的姿势,周雁回连忙收力,然而杨凤多高的功夫,力道一伸,手臂一长,周雁回重心不稳,身体就收不回去。 这下好了,任她如何左突右冲,也脱不开那一座五指山。 折腾了半刻钟,周雁回带着哭腔道:“你放开了我!” 杨凤只做没听到,自顾自问:“你是什么人?” 周雁回好不懊恼:“你聋吗?他不是说了,我父亲是于台县令,周易。” 杨凤道:“他还说你是村姑,难道你也是村姑吗?” 周雁回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恐吓道:“待会儿要你好看!” 不知为什么,在蛟王会众人手中时,她嘴上虽然厉害,心中却害怕的很。 而眼前这人不知比杨化父子厉害多少倍,又亲手降服了蛟王会,然而在这人面前,她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好像认定了对方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想了一想,周雁回道:“你啰啰嗦嗦的,到底想把我怎样!” 一旁的鹰王左使腾彪呵斥道:“大胆,便是你父亲,也不该与我家鹰王如此说话!” 周雁回嗤笑道:“我父亲也不敢跟他呛声?我告诉你,你别看他这么厉害,我父亲一只手就能把他拍土里出不来!” 腾彪大怒,还想说什么,却被杨凤拦住。 杨凤上前,伸手挑了周雁回下巴,看了一眼,道:“周易竟有这么俊的一个女儿,真不愧是千万凡人中跳脱出来的那一个,端的有灵性。” 周雁回又羞又怒,满面通红,道:“住手!你这登徒子,我还道你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也与那杨蛟一般,是个腌臜!” 杨凤松了手,哈哈大笑道:“我哪里是什么英雄,不过一匪类,比不上你父亲,上承王命,牧守一方,那是大大的英雄!你说的对,他若在此,一巴掌便拍死了我!” 周雁回见他如此坦诚的示弱,一时间不知怎么答话。 又听杨凤道:“蛟王会事了,腾彪,你带着弟兄们,去把蛟王会在江东的产业收拾一下,留下一般给他们,其余一半我们拿着。” 腾彪拱手道:“领鹰王命!” 抬起头来,看向周雁回,道:“鹰王,这女子……” 杨凤道:“于台县在淮扬府治下,周易是梁中台的膀臂,梁伯于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情,我不能负他。是以,我亲自送她回去。”</div> 第三百一十七章 “呵……呼……呵……呼……” 杨凤喘着粗气,飞速的奔跑,将一条条黑暗狭窄的小巷甩在身后。 石槃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杨凤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想要逃离这个让自己窒息的城市。 三天之前,他们还是好朋友,三天之前的十几年间,他们都是好朋友。 但刚刚石槃用刀指着他。 小孩子的事情总是真的,笑是真的,哭是真的,用刀指着对方,当然也是真的。 他忽然感到一阵害怕。 你要是忽然发现你最好的朋友是个陌生人,你也害怕。 黑暗笼罩了大地,苍鸟再度遮住月亮,这已是今晚第五次了。 杨凤抬起头,看向天上那只大的不可思议的鸟,那种未知的恐惧像黑暗一样将他整个人都盖住了。 他更加拼命的跑,两条小短腿抡成了风扇,他不知道什么叫疲惫。 前方出现了繁华的夜市,承载着光明。 杨凤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挥手抹掉脸上的汗水与泪水。 “啊,总算找到你了!” 就在这时,一个机械的、冰冷的声音对杨凤道。 杨凤抬起头,认出了来人,吓了一跳。 居然是刚刚那个被打劫的中年男子,他手上还提着那袋西红柿,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杨凤一屁股坐到地上,道:“你吓死我了!” 中年男人打量着他,不说话。 “你找我干什么?报官抓我?”杨凤从抢来的钱袋里摸出八十块钱,边说边递给他,“还给你,我们没抢过你东西。” 中年男人依旧不说话,他深深的看了那钱袋子一眼,把钱接了过去,沉默着。 杨凤皱眉:“你怎么不说话?” 中年男子道:“我不喜欢说话。” 杨凤愕然,上下打量着他。 此前匆忙之中,他来不及看他的脸,此时借着远处灯火的光明,只见这人一张圆脸,肌肉松弛,目光苍老,脸上没有一点神采。 杨凤起身欲走。 中年男子拉住他:“你去哪?” 杨凤像个兔子一样挣脱他无力的手:“关你什么事?” 中年男人皱眉,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 杨凤迈步。 中年男人终于开口:“你得跟我回家。” 这句话实在惊人,但杨凤不想吃惊,他今晚吃的那玩意已经够多了,他只是疲惫的说:“我要回我自己家,我一刻钟也不想留在这里。” “你回不去的,三天后,苍鸟吞月,伏都地区的凛冬降临,方圆千里之内,没人能在外面活过一个晚上。” “你吓我么?”杨凤冷笑,扬了扬手中的钱袋子,“我有钱,我让人骑大鸟送我回去。” 说完,转身就走。 他迈出两步,身后那人又开口了:“回不去的,苍鸟吞月之时,一切飞禽走兽都将褪去皮毛,飞不上天的。” 声音依旧机械,冰冷,刺耳,像是一台满是锈迹的机器,忽然被打开了一样。 杨凤的身形一下顿住,一动不动。 他的喘息渐渐粗重起来,胸膛的起伏变大。 他忽然跑回去,站到那人面前:“你是在笑话我嘛?” 那人道:“没有。” 杨凤推了他一把,语气不善:“没有?你声音这么臭,难道不是在笑话我?跟那些人一样!” 那人被他推了一下,退后几步,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声音带了一点色彩:“那些人?他们看不起你?不,我不是,我只是太久没和别人说过话了。” “什么?” “我只是太久没和别人说过话了,”那人叹息一声,“每天埋头做工,跟谁说话了?我马上都要不会说话了。” 他说这几句话时,声音里的色彩浓厚起来,像是一部生锈的机器又被涂了新漆。 杨凤听他语气里充斥着一股无奈与心酸,不由得生出同情之心,低头道:“对不住,我太激动了些。” 那人摇摇头,道:“想回家却又回不去,心里有气也是应该。想回家,那自然是好,一个人想回家,那他就活的很好。” 他说话七七八八,夹缠不清,直把杨凤听的头晕脑胀:“那又有什么好?” 那人道:“你要是跟我一样,有家却不想回,你就知道好了。” 杨凤目光闪了几下,默然不语。 那人伸手来抓他的胳膊:“你跟我回家吧。” 杨凤跳开,再度扬了扬手里的钱袋子:“你想要我去你家住?用不着。我有钱。不用你来可怜。” 那人道:“你有钱也没用,入冬以后,伏都城里的客房钱抬高十倍,你那点钱能住多久?最后还是要被人赶出去,冻死。” 杨凤目瞪口呆:“客房钱抬高十倍,那是为什么?” 外面是天寒地冻的伏都的凛冬,客房钱再抬高十倍…… 那人道:“因为冬天来伏都游玩的富人们不喜欢乡下人。他们不高兴,就不会大把的撒票子。所以城主大人也不喜欢你这样的人,可是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了?总不能把你们都杀了吧?所幸,在伏都,杀人不一定要刀子。” 杨凤先是目瞪口呆,紧接着身形微微一颤,咬牙切齿:“这……这真是……” 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 在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叫卑微。 杨凤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卑微的草民。 杨凤脑海里也没有卑微这个概念。 但在这一刻,当他发现死亡近在咫尺,却是来自一个从没见过的人的一句话、一个命令。来自一群从没见过的人的几个念头时,他感觉到了。 像田地里被随意砍伐的野草一样卑微。 他颤栗着,胸中腾起一股沸满盈天的情绪,有什么东西直往脑袋里钻。 中年男子拍拍他稚嫩的肩膀,没有说话。 两人都不说话,静默便从黑暗中涌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包裹。 也不知过了多久。 杨凤的肚子忽然“咕”的一声响。 静默被打破。 杨凤的脸涨红起来。 中年男子抬手,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搞得他很疲惫,他机械的指向那边繁华的夜市:“去吃点东西吧。” 杨凤忽然道:“大叔,你叫什么?” “陈翔。你了?” “杨凤。” 流萤坊市 在凛冬到来之前,伏都城都是一个昼夜颠倒的城市。 好像夜明珠,夜幕降临,黑暗涌来,才照出光辉。 流萤坊市是最亮的那几颗之一。 两人来到坊市最外围找了一个摊位坐下。 坊市被一种“约定俗成”的东西分成三层,我们一般将这种狗屁不通却又大行其道的东西叫做“规矩”。 最外围是平头百姓聚集的地方。 里面一层,是那些里外不是人的“吏” 再里面,贵族老爷,阐教和截教的道士,士人。 泾渭分明。 这规矩并不严苛,从没有人阻止普通人往里面两层钻。 这规矩也不需要严苛,因为很少有人乱窜。 大多数人,永远在自己的位置上心安理得,自得其乐,这没什么不好。 可总有一些人,喜欢把这种“自得其乐”给戳破。以一种极端的恶意,将别人与自己区分开来。 比如现在这个小摊的摊主。 这个摊主,他见杨凤穿着土布衣服,便阴阳怪气的说:“吃点什么?” 是那种能让傻子生气的语气。 杨凤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感到一阵烦躁。 今晚之前,他一直都是个自得其乐的人。现在不一样了。 他把口袋里皱巴巴的一团钱摸出来,也不知道有多少,重重拍在桌上:“我有钱。” 摊主看着那一小堆钱,惊呆了。 杨凤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强调道:“看到没,我有钱。” 双手发力。 他个子不高,但力气奇大,自下往上这么一掐,直把那摊主给掐的双脚离地。 “呜……” 摊主胡乱蹬脚,呜呜乱叫。 陈翔拉开杨凤,把那八十块钱掏出来,拍在摊主手里:“弄一桌子好吃的,剩下的不用找了。” 摊主扑跌在地,趴在地上,“呃呃”的咳了两声,惊恐的看了一眼杨凤,也不拿那钱,爬腿跑了。 杨凤盯着他的背影。 陈翔拍拍他稚嫩的肩膀:“把钱收起来。” 杨凤摇摇头,拧着眉毛搓了搓手:“我真的不在乎这东西,我只是想让这些人看看,我不是没有!” 陈翔叹息一声,把桌上的钱收了起来,放在杨凤口袋里,安慰道:“不是人人都这样的。” 杨凤抹抹眼皮,摇摇头,说:“我受够了。” 陈翔又是无奈一叹。 杨凤接着道:“我跟别人有什么两样?难道我两个鼻子三个眼?就因为我穿着这身衣服?我是怪物么?就因为我穿着这衣服,这些人就……” 他年纪还小,又不曾读过书,说到这里,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那些人。 陈翔一字一顿道:“狗眼看人低。” 杨凤仔细斟酌了“狗眼看人低”五个字,觉得很对心意,长出了一口气:“就是这样。” 陈翔拍拍他的背:“好了,待会我们去买几件衣服,他们就不这样看你了。” 杨凤摇头:“我偏不,他们看不起我,我就看得起他们?难道我要把钱穿在外面,去赚他们的高看一眼?” 陈翔闻言,摸摸鼻子,笑道:“看不出来。你人不大,心气倒不低。” 杨凤默然,他不知道心气是什么。 夜市上有人斗殴,这一幕引来不少人驻足观看,及至发现打人的是个小孩,都不由得瞠目结舌。 一个小青年人分开人群,走到二人身边,看看杨凤,又看看中年男人,拱了拱手,道:“二位,在下何文远,这厢有礼了。” 两人正说话,不知道哪里冒出个人来,都有些愕然。 陈翔起身,道:“有什么事吗?” 不知为什么,陈翔同别人说话时的语气,与他和杨凤说话时的语气不大一样。 何文远笑道:“没事,我就是来问问,你们怎么还不跑?” 陈翔说:“不用跑,我就在这儿等着,等他把狼廷尉的人找来,再好好的叫他开开眼。” “原来是真人不露像,”何文远轻轻“哦”了一声,说,“可容在下坐在这里看一场好戏?” 陈翔皱眉道:“还是不要了,狗打狗,能是什么好戏?” 何文远目露异色,上下打量了陈翔一番,带着深意道:“阁下可莫要说错了话。” 陈翔皱眉。 何文远连忙摆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钱,拍在桌子上:“一千块,买个座位。” 陈翔看也不看桌上的钱,道:“一千块,就只为了看狗打狗?” 何文远笑了,又摸出一沓钱,拍在桌子上:“两千块,我还想与这小兄弟说几句话。” 陈翔坐下,看向远方,伸手往怀里摸索什么,一边摸,一边说:“热闹是他找的,话也是你跟他说。” 何文远站着,把钱摞在一起,推到杨凤面前,笑道:“小兄弟,可愿赏脸?” 杨凤惊呆了。 杨凤毕竟还是个孩子。 哪怕刚才还大声喊着“我不在乎”。 此刻也不由得眼睛发直。 两千块,够他爹他娘种好几年的地。 但杨凤不认为自己的脸值那么多钱。 所以他没有说赏不赏脸,也没动那钱。 他拉过身边的椅子,单手递了过去:“请坐。” 何文远坐下来,正准备说话,街上却忽然骚乱起来。 不是骚乱起来,是忽然安静起来。 卖菜的吆喝声,勾栏的嬉笑声,还有杂耍艺人的刀枪碰撞声,忽然停了下来。 何文远脸上闪出玩味的笑容,自言自语道:“静街老虎,好大的威风。” 陈翔嗤然一笑:“虎?狐假虎威的狗罢了。” 杨凤分不清真笑假笑,见他们说的有趣,也笑道:“哪来的这么多野兽?” 陈翔正色道:“是禽兽。” 何文远哈哈大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div>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一张八仙桌,桌旁摆了四个石凳,上首坐着新任知府大人,京里来的四皇子刘解,下首的座位空着,旁面坐了矿帮的王舵主,还有一个和尚。 那和尚身披大红袈裟,双目微闭,满面愁苦,手中正把玩着一串念珠,那念珠是玉石打造,被他一拨一拨的撞出脆响来。 月行中天,银霜吐在院子里,落在刘解本就冷然的面庞上,更加添了一丝寒意。 王舵主也不说话,院子里连个鸟雀虫儿也没有,四下里越来越静,只剩下那和尚拨弄念珠的脆响。 “吵死了!” 刘解忽然叱了一句,声音里有着掩盖不住的烦躁。 那和尚只如未闻一般,脸上的愁苦更加深重,手上却丝毫不停。 刘解却也不再说他,好似胸中的那股子烦躁,那股子无明之火,都随着那一声吵死了发泄出去了。 忽然,院门被推开了,程师爷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刘解立刻站了起来,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急切。 王舵主也转头望着他,只有那和尚仍旧闭着双眼,把玩着念珠,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大人,王舵主,悲苦大师,”程师爷与三人见了礼,语气有些沉闷,到自己那张石凳上坐下,“耗费了许多时候,愣是没唬住那小子。” “师爷辛苦了,”刘解心中的烦躁又腾了起来,这一句宽慰之语也说的极为仓促,追问道,“那小子怎么说?”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我去套他话,他一定要等到中丞那老头与万兽门的谭不胡到场才肯说话。” 程师爷思路清晰,语速极快,刘解的眉头凝到了一起,慢慢的坐了下去,忽然一拍桌子,“那就用刑!” 程师爷道:“怎么用刑?问还没问清楚就用刑,只能白白授人话柄。” “那就杀了他!” 刘解站了起来,头发也一齐站了起来。 程师爷道:“我的皇子殿下,你冷静一点,杀他一个炼体期的小子还不容易?捻臭虫似的也就完了,可杀了他,校尉府的人也就抓到了话头,东阳郡那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卡住咱们,咱们接下来所有的事都做不成了,地下的灵液挖不出来,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错过了!” 王舵主道:“不错,开采点已经找到了,就差一个势头征集民夫了,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就没有这个势头了。” 刘解道:“那该怎么办?”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在这个江延身上,”王舵主目带思索道,“人做事总要有个理由,他到底想要什么,这是真正的问题,能破除谭峰的阴谋,他该是个聪明人。” 程师爷接了一句:“是个极聪明的人。” 王舵主道:“他知道自己不该来阳阜城,可他还是来了,为什么了?” 叵奈!任他奸似鬼,想不到江延那惊世骇俗的意图! 一时都沉默了,阳阜城新来的四位巨擘,为了黑云村一个不怕死的小子陷入了沉思。 刘解忽然看向了苦悲和尚:“大师怎么看?” 苦悲和尚道:“佛观世如火宅,众生痴愚,不是爱财,便是爱色。” “为了钱嘛?”程师爷喃喃道,“这倒也说的通,可为什么要中丞和谭不胡在场了?” 王舵主顺着他的思路越走越偏:“空头支票再多也没用,总得有个做见证的。” 程师爷道:“女人倒也有可能,那厮长得极丑,平日里恐怕没有女人把正眼去看他。” 王舵主道:“恐怕还要加上一个承诺。” 刘解道:“什么承诺?” 王舵主道:“让万兽门不杀他的承诺。” 程师爷道:“好小子!” 刘解道:“若是如此,事不宜迟,现在就请中丞与谭不胡来,答应他的要求,只要让他把罪责承担着就是了。” 王舵主道:“谭不胡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答应,中丞那边也要确保不会走漏了消息,这两个人那边都要好好的谈一谈才行。” 程师爷:“谭不胡那边让知府大人亲自去谈,搬出皇室的面子来,万兽门的人就吃这一套。中丞那边,听说那老东西是个骑墙的,这样的人都怕事,吓一吓他也就好了,总之,我们不是真的要留着那小子的性命,只不过打个空头支票,等他堂审时认了罪,直接就推出去斩了!” 苦悲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下半夜,小屋的灯又掌上了,屋子本就小,又坐了四个人,灯光好似都要被挤出去了。 江延坐在桌边,对面坐着程师爷,程师爷左边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程师爷的右面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左面那老者一头白发梳的整整齐齐,右面那老头一头白发乱蓬蓬,左面那老头目光浑浊,右面那老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左面那老头就是阳阜城的中丞大人,主刑名检查,右面那老头就是万兽门阳阜分门的门主谭不胡,谭峰的父亲。 江延仔细打量着谭不胡,发现这老头的面部轮廓的确和谭峰有些像,只有一点不同,谭峰有一双三角眼,再怎么装儒雅都掩盖不住那股子奸诈,这老头却是一双环眼,英武到瞪人一眼就能将人吓死。 父子二人的气质何以竟有如此大的差距,江延不知道,又打量起那位中丞大人,只见他满面老人纹,目光浑浊,充满了迟暮之气,叫人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那张状子,从中丞的手里传到谭不胡的手里传到程师爷手里。 “江延,你等的中丞大人和谭门主都到场了,你想说什么,可以说了。” 江延点头道:“之前师爷说,我来阳阜城是找死来了,说谭门主要我死,知府大人也要我死,这事我其实想不明白。” 程师爷道:“哪里想不明白?” 江延道:“中丞大人是管刑名检查的,敢问中丞大人,刑名监察,最重哪一个字。” 那老头浑浊的一双老眼盯住了江延,想了一想,道:“是个理字。” 江延问道:“谭门主要杀我,可合理么?知府大人要杀我,可合理么?” 中丞道:“谭峰作恶,自知为世所不容,这才叛入魔道,子不教父之过,你帮谭门主教育儿子,他谭不但不该杀你,而且该谢你。四门大比,流无辜之血的罪孽都要算在知府大人的头上,你搅黄了四门大比,知府大人也该谢你,不该杀你才是。” 这一番话,本是江延要说的,他本以为中丞要虚与委蛇,那时自己再说出这一番话,万万没想到中丞竟然把它说了出来!江延感到有些无话可说,但他思维敏捷,立刻顺着中丞的话道:“是了,这才合理,可下午师爷的断言,也是斩钉截铁,敢问师爷,您是理学的大家,何以竟不知这个理字了?还是说在您心中,知府大人与谭门主,都是不知理之人了?” 这小贼竟出如此诛心之语! 程师爷到底是跟着刘解在皇位之争中身经百战的人物,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此刻被人揭穿了那一份酸臭之心,心中固然怒发欲狂,直欲把对面那个出言不逊的臭小子立毙掌下,理智却告诉他绝不能如此,一番天人交战,理智战胜了愤怒,他竟厚着脸皮不管江延的冒犯之语,努力将事情引入正轨:“是我妄加揣测了,谭门主,你听到了么,人家是在帮你教育儿子,你还要杀人家吗?” 谭不胡看着江延那一张丑陋的大脸,缓缓道:“我不会杀你的,请你放心。” 他竟答应的如此爽快! 程师爷有些意外之喜,对江延道:“江延,你听到了,谭门主说他不会杀你。” 江延不理他,对谭不胡拱手道:“多谢谭门主高义。” 谭不胡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了一般。 程师爷又说话了:“江延,四门大比这件事,一定是要有个结果的,文书是要送到东阳郡的,谭峰跑了,涉案人员也都跑了,如今只有你一个人还在,可这么大的事,不能没有个交代,如果你没有罪,有罪的就是知府大人,可知府大人代表着天家的颜面,他不能有罪,所以只能你有罪,你是个聪明人,开个价吧,谭门主和中丞大人都在,做个见证,你要多少钱,现在就可以给你,堂审之后,你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事,三个老人一点也不惊讶,江延却有些惊讶:“你觉得我是为了钱?” “难道不是吗?” 江延摇头道:“当然不是。” 程师爷陡然站了起来:“那是为了什么!” 江延的眼睛陡然闪出光来,道:“我是为了灵药而来。” “什么灵药?” “提升修为的灵药,我听说有一种叫洗髓液的灵液,极其珍贵,能让炼体境界的人迅速提升实力,知府大人家大业大,看门的人都是炼气境界,一点洗髓液总该拿的出来吧?我要的也不多,只要我突破到炼气境界,我就愿意帮知府大人担了这个罪名。” 程师爷呆呆的看着他,良久,道:“好,给你洗髓液。” 又是那个院子,又是那四个人,刘解听了程师爷的话,狞笑道:“好啊,还真是个来打秋风的,难道我就真的拿洗髓液给他?” 程师爷道:“好像咱们跑来阳阜打秋风一样,他这时机选的很好,其实不给也行。” 刘解道:“早不说!不给怎么办?” 程师爷道:“现在就叫人打开城门,咱们卷铺盖走了就是。” 一旁的王舵主笑了起来,刘解指着程师爷的鼻子:“你……” 到底是多年的朋友,不至于一点玩笑开不了,刘解道:“那就给他洗髓液!” 王舵主道:“如果他拿了洗髓液后又出尔反尔了?” 程师爷道:“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王舵主道:“聪明人会往这一条死路上走?” 程师爷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王舵主这才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的计划也不宜推迟了!” 程师爷脸上露出凝重的目光,想了一想,道:“不错!” 两人一齐看向刘解,刘解道:“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东南那位表叔不是好惹得……” 程师爷今晚数次被江延羞辱,本就心中有气,方才开了个不轻不重的玩笑便是因为心中郁闷,此刻见刘解露出犹豫不决的模样,心中有气,道:“大人忘了宣武门的事了嘛?” 好似一记重锤砸在刘解的心上,不但没有将他击倒,反而击碎了他那一丝犹疑,将手在桌子上一拍:“好!今晚就开始!” 三人一齐看向苦悲和尚,苦悲和尚终于放下了玩了一晚上的念珠,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今晚我就去会会那位祝空城道友。” 今夜许多人是睡不着觉了,那边是四张椅子,这边也是四张椅子,一条青石大案横陈,四张椅子一字排开,平起平坐,绝无上下主次之分。 香销茶尽,神剑宫阳阜分门的话事人白朴子先说话了:“校尉府那边,与各位应该都通了气的,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四大门派同气连枝,这个坎咱们得一起过。” “白先生这话我听不懂,什么坎,怎么过,还请白先生说清楚些。” 白朴子身旁,万兽门阳阜分门主谭不胡说话了,白朴子就坐在他旁面,他却连余光也不扫他一下,只定定的望着手中的茶杯。 “谭门主这是明知故问,什么坎咱们都知道,怎么过咱们都不知道,白某不爱说不知道的话,更不爱说都知道的话。” “我听说天下剑修都是锋芒毕露,直来直去,发乎中形乎剑的,怎地白先生偏偏爱把这些虚话来糊弄人?” 谭不胡的语气中已然带了一丝愤怒,止心宗与火神教的话事人却都是一言不发,默默的听着。 白朴子自嘲道:“白某修的是分光化影剑,的确有一大半是虚的,是糊弄人的。” “那就让我来领教一番白先生的分光化影剑吧!” 谭不胡蓦的站了起来,声震屋宇,四下里的虫儿叫声一齐歇了,远处隐约的传来飞鸟扇动翅膀的扑腾声。 白朴子坐在他身旁,稳如泰山,一动不动,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语气却仍旧平和无比:“虽有一大半是糊弄人的,到底还有那么几剑能要人的命,但白某的剑只斩敌人,不斩盟友。” “你倒来斩一个试试!” 谭不胡像是吃了枪药,把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整个人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白朴子不说话了,缓缓闭上了双眼,竟似要置身事外一般。 火神教的话事人祝空城说话了:“你儿子还没死了,哪有你这样咒自己儿子死的人。” 一直没有转头的谭不胡听了这话,立刻转过头去,盯着祝空城,目光里直欲喷出火来:“我就当他死了!” 祝空城摇摇头道:“唉,我也真想不明白,你是个如此刚直的正道人士,为何却生了这样个儿子了?” 谭不胡的脸立刻涨红了,这次是目光真的喷出火来了,鼻子也冒出了烟,只听他一字一句的道:“祝、空、城!” 祝空城嘿嘿笑了两句,自顾自的掰起了手指:“这是中了火毒啦!该用江延人头一个入药,药到病除。” 谭不胡将腿往后面重重一蹬,整块梨花木做的沉重椅子立刻飞了出去,在院墙上撞的散成了好几截,他起身离开,也不看其他三人,竟是转身就走:“江延害死了我儿子,要我去举手表决他无罪,我做不到。四大门派同气连枝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祝空城豁然站了起来,伸手拦住谭不胡,两人目光不曾相接,却好似都能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祝空城道:“谭不胡,你是铁了心要和那位皇子大人穿一条裤子了?” 谭不胡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推开了祝空城的手,迈开大步走了。 三人目送谭不胡的身影远去,祝空城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这厮也太直!一点也不顾全大局!” 白朴子道:“如今的大局,恐怕与我们想的也不大一样了。” 祝空城道:“白先生什么意思?” 白朴子道:“你问问杨宗主的意思,自然就明白了。” 祝空城疑惑的目光看向止心宗的宗主杨佩佩,只见杨佩佩笑了笑,道:“我老太婆是小地方人,不比你们三大门派,都是家大业大,产业铺开,一个燕国也装不下,我的格局,比不上你们呀。” 祝空城的瞳孔陡然一缩,他如何能听不出杨佩佩话中的意思?神剑宫、火神教、万兽门都是流传久远的高门大派,开在阳阜的不过是个分门,他们可以和燕国皇室相抗,止心宗一个本土门派却不敢做这样的事,想通了这一点,祝空城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险些站立不稳,良久,开口道:“杨宗主,我祝空城不懂什么格局,只知道做事要有信义,谭不胡独苗儿子叛入魔道,他方才尚且没有说出背信弃义的话来,你是堂堂的一宗之主,难道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杨佩佩咳嗽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不知廉耻的笑容来,正要说话,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丫鬟的声音:“二师姐,师父在里面了,您不能这样……” 杨佩佩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去,只听门口已经传来了杨芊芊的声音:“师父,新知府不是个好东西,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 真是惊天之语,院子里的三人一齐变色,杨佩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对着门外厉声道:“逆徒住口!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若不是你在黑云村逼走了谭峰,又将那江延带来阳阜,也不会有这么多事,这里有你插嘴的地方吗?现在就去面壁思过去,现在就去!”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杨佩佩的老脸兀自阴沉着,操着呕哑嘲哳的嗓音道:“小孩子不懂规矩,叫二位见笑了,二位还有事嘛,没有的话就请便吧。” 祝空城忽然冷笑道:“杨宗主,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四大门派吗?” “怎么说?” “人家说我们四大门派就是婊子,只要钱给够了,随便跟谁干,随便怎么干!我火神教不想再背这个名声了,以后请止心宗的玉女们背着吧。” “狗贼!” 祝空城话音刚落,杨佩佩喝骂一声,劈空一掌打向祝空城面门,被祝空城轻轻避开,将身跳再半空中,又冷笑了两声,脚下腾起两个火轮,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佩佩双目圆睁,瞪视着离去的祝空城,眉毛胡子都气的微微耸动,有心去展开止心宗的宗门大阵,但手中的符印拿出又收起,如是几次,终于是顾忌局势,收了起来。 走了两位,白朴子也不好灾留下,起身对杨佩佩道:“老宗主不必气恼,大势之下,谅他也不会太过执拗,四门还是要联合起来才能自保的。” 杨佩配目光中泛起一丝寒意:“白掌门也决定跟着四皇子了吗?” 白朴子道:“那是自然。” “欧阳公子与那江延为友,还将宝剑送了他,白先生难道就不在乎?” 这是神剑宫自己内部的事,跟你老太婆有什么关系?白朴子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快,那股剑修的锋锐之气便显露了出来:“不劳操心。” 好一对儿风火轮,比祝文的那一对不知亮了多少,上面腾腾的燃烧着赤焰,在夜空中煞是夺目。 四门会谈不欢而散,祝空城心中憋着一股出不去的恶气,尽管来的时候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止心宗宗主杨佩佩竟会如此决绝,一丝余地也不留!祝空城心里跟明镜似的,别人都能依附四皇子,只有他不能,因为那位四皇子是来劳民伤财的,民生不好,火神教传教就会收到阻碍,这于火神教而言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风火轮陡然停了下来,祝空城向前面漆黑的夜空道:“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下方许多人家的灯都亮了,许多人推开窗户来看,见是祝空城,一些人立刻又关了窗户,却还有许多人对着高天上的祝空城祷告起来:“大威德火神在上……” 那都是火神教的信徒,火神教在阳阜城深耕多年,许多人都是火神虔诚的信徒。 祝空城见状,立刻将手一抬,无数萤火虫从袖子里飞了出来,飞向下方那些祷告的人,钻进他们的鼻孔,这是仙家手段,能去人沉疴,强人体魄,下方的祷告声立刻大了起来。 “阿弥陀佛!” 便在此时,一声佛号,陡然从下方的陋巷中传来,这佛号初听来声音不大,但却浩浩荡荡,渺渺茫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最后竟变得极为宏大,压过了漫天的祷告之声。 祝空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叱道:“哪来的秃魔!” 风火轮急转,祝空城身形疾速下降,火光立刻照亮了那条小巷。 火光之下,悲苦和尚双手合十,低眉垂目的站着,直直的望着空中的祝空城,忽然开口了:“敢问施主,大千世界的本源竟是什么?” 祝空城眯了眯眼,知道这是宗教人士比斗之前例行的教义之争,便道:“宇宙开辟之初,茫茫混沌之中,只有一片火海!” “火能生宇宙星辰万物么?” “火降而生土,升而生木,明而为阳,暗而为阴,遂生五行,生万物星辰宇宙!万物宇宙星辰,都只是一团活火罢了!” “有何证据?” 祝空城思索了一番,这样高深的问题,本也不是他一个筑基境界的修士能答的出的,便道:“你道却是什么?” “是空。” “有何证据?” 悲苦和尚眨了眨眼,低头道:“佛法无边,火神教教义虚妄,有害众生,吾当取而代之。” 祝空城心中的怒火刚刚窜起来,那和尚已缓缓的抬起了头,下一刻,也不见如何动作,那和尚竟已到了近前! 祝空城心下一惊,手上却丝毫不差,挡住悲苦和尚推来的一掌,借力往后一退,左手顷刻间已捏出了火龙印,呼啦啦的便打了出去! 这一条火龙洋洋洒洒,摇头摆尾,不知比祝文施展的火龙头强了多少倍! 悲苦和尚伸手一挡,已拘禁了那火龙,整个人凭空退了一段距离,将手一引,那火龙登时散作漫天烟火。 ”好手段!”祝空城喝一声彩,左手已捏了印,口颂大威德火神之名,身后化出一道模糊虚影,加持着己身,“火行三界!” 好大一片火海凭空冒了出来!祝空城便在这火海中,劈波斩浪来拿那和尚! 悲苦和尚无惊无惧,喝一声佛法无边,周身便有金光将那火焰推开,又道一声当头棒喝,将大袖一挥,挥出一道金光,半空中变为小槌,分开火海,冲着祝空城当头砸下,祝空城看的真切,手一抬正要施法抵挡,却不知为何,心神陡然一阵恍惚,竟有看透世事纷争之感,一路上心心念念的许多事此刻都变得无所谓起来,千钧一发之际,到底是积年的修士,血雨里拼杀过得,一线灵光压下那一丝恍惚,抬眼处那一个小槌已然砸到,躲闪不及之下,张口吐出一张火红的图画来,那金光小槌一碰那画,立刻滋啦啦的被烧化了。 祝空城张口吸回本命法宝,虽然侥幸保住小命,此刻犹是心有余悸,竟不知是何时着了道的! 趁着时机,悲苦和尚已杀道近前,左拳劈面打来,祝空城堪堪挡住,另一拳已在他肩膀上击了一下,左半身霎时麻了,不得已,又张口吐出那张图来,悲苦和尚目光精亮,盯着那图,口中蹦出一个字来:“定!” 那图在空中稍稍一停!祝空城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眼前这秃魔手段太过诡异,要是再能定住自己的本命法宝,那今番是必死无疑,情急之下,体内神血沸腾,那图画在空中定了一下,仍旧冲向悲苦和尚,悲苦和尚叹息一声,避过那图画,祝空城脚下火轮飞快,已然去的远了,那图一击不中,飞也似的赶回去,被祝空城一口吞下,便在此时,下方城中陡然传来“噗”的一声,声音还未落下,一道乌黑的小箭已然飞向天上的祝空城! 那风火轮是何其的快!那小箭却比它更快!祝空城陡然感到一阵心慌,脚下一颤,那箭本是射他脚板心涌泉穴,这一下被躲过,却射在他屁股上,也是他命大,这箭上涂了剧毒,若射在正经大穴上,一时三刻就要人小命,射在全是肉的屁股上却偏偏没事。</div> 第三百一十九章 阳阜城本是没有宵禁的,但今夜不知为何,平日里的万家灯火早早的就暗了下来。高天上火海与金光交锋的消息,浪潮一般涌向阳阜城每一个角落,历来修士征战,拼的是法力高低,胜负的果子最终却由凡人吞下,是苦是甜,谁也不知道,凡人能做的,不过是闭紧了门,尽量避免卷入浪潮罢了。 已是下半夜了,月势下沉,苍白的月光照着阳阜,照着阳阜周围无边的旷野,照的满地枯折的衰草一片雪白,一片雪白之上,陡然驰来了一匹耸孤兽! 浑青的兽皮被月华一照,显出了一丝青白之意,异兽上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劲装结束的一身黑衣稍带风尘,坚毅的面庞上透着遮掩不住的疲惫,还有一丝担忧与急切,正是将斩龙图送去东阳郡后赶回来的欧阳藏剑。 “驾!” 一声清越的断喝,欧阳藏剑的双腿猛的夹紧了耸孤兽的腹部,耸孤兽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一块块的甚是硌人,四蹄跑成了虚影,似比迎面扑来的劲风还要快! 欧阳藏剑盯着远处黑暗中狰狞的那一座雄城,目光渐渐的凝重起来,一天一夜的飞马赶路,全是为了今早杨芊芊用讯符传来的那一席话,想到此刻远处那座雄城里形格势禁的局势,想到此刻正在知府衙门里的江延,心中的那一丝焦虑变成了烦躁,恨不得座下的耸孤兽立刻生出翅膀来才好。 城门紧闭着,外面坐了一地的人,有搭着帐篷的,有席地而卧的,大多是些耽误了时日的行脚客商,没能在关城门前进城,按例,关城门后再不能容人出入,一直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才重开四门。不然,那百层楼高的城门,一开一关岂是容易的么?除非来人有极大的面子才能破例,但这样的人大多修为高深,飞上城楼验明身份便放了进去,没有开城门的必要。 今夜偏偏来了一个有极大面子又不愿飞上去的人。 欧阳藏剑驰到城下,冲着那楼上放哨的兵士高喝一声:“开门!” 上面的兵丁本欲开口喝骂,见了耸孤兽,先是一惊,看清了来人容貌,认得这是阳阜城的风云人物,连忙道:“欧阳公子稍等,待我去问问上官。” 欧阳藏剑端坐兽背,仰着的头放平了,只道:“快些去问,我等他来!” 城门口许多人都望向了他,一个个目光中闪着揣测与惊疑,不知这人何以竟有如此大的面子,但一见到那头耸孤兽,又都露出了然的神色。 不一时,那城门上传来一个雄浑的男子声音:“今夜阳阜戒严,欧阳公子等明早再进来吧。” 欧阳藏剑眉头一皱,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不对,四大门派与校尉府和光同尘,绝没有阻拦自己的道理,难道说?念及此处,道:“你去告诉你的上司,再让他转告周启,就说神剑宫的人不会背信弃义,局势也还没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我正是为此而来,请他速开城门表明诚意,放我进去,不然耽误了大事,他有罪过。” 上面的人沉默了,又过了片刻,塔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朗笑声:“欧阳藏剑不愧是欧阳藏剑,开城门!” 城门乃是两块万钧重的巨石,为了抵御妖兽攻城而建,被墨家的机关带动着,按个石钮就能打开,此刻随着一阵轰隆轰的巨响,城门缓缓的向两边分开了,门后显出一对兵丁,满是肃杀与冷酷的眼神扫过一众蠢蠢欲动的行商,转到欧阳藏剑时才变成凝视。 欧阳藏剑穿过一众兵丁,来到城内,他早就看见黑暗中站在队尾的那个高大人影,此刻到近前拱手道:“见过周大人。” 那黑暗中的模样也看不清楚,只是身形十分高大,身形高大,说话就响亮,一开口就如雷震一般:“刚才还是周启周启的叫着,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周大人了。” 欧阳藏剑道:“事急从权,周大人勿怪。” 这几句话说的又有疏离,又有些调侃,周启默了一默,道:“刚才还有人跟我说了这四个字,看来你们四大门派的人都挺爱从权的。” 欧阳藏剑笑道:“合情合理之事,从权未必不可,背信弃义之行,万万不可从权。” 周启审视着高大的耸孤兽上那个年轻人,黑暗中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肩头没有负剑的带子,想到那个传言,心中疑惑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道:“白宫主恐怕未必这么想。” 欧阳藏剑道:“白先生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只是难做罢了。” 周启道:“他难做,你便不难做么?” 欧阳藏剑笑了,道:“我带来了一样能让他不难做的东西。” 两人忽然一齐大笑起来,像是说穿了什么极为有趣的哑谜。 周启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此刻已有人掌了灯,借着火光,隐约可见一张朴实中透着威严的国字脸。 两人都打量着对方,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疲惫,又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信任,自幼相交,欧阳藏剑性格极孤僻,极狂傲,极自负,没几个同龄人能与他为友,周启却是生性宽厚温和,最能容人,能与欧阳藏剑交往一二,算是不多不少的半个朋友,似他们这样的人,半个朋友,不知敌过俗人多少朋友。 话说开了,便也不用再顾忌什么,周启道:“本以为只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没想到是个砸锅的。” 欧阳藏剑道:“砸不砸锅由他去,要杀我朋友却是绝不可能。” 周启:“你真将冰棺剑送了那江延?” 欧阳藏剑:“还能有假不成?” 周启道:“好家伙,难怪你说白先生难做。你从东阳回来,前线的战事怎么样了,你见到我父亲了么?” 欧阳藏剑:“打的很难,不知从哪冒出来个天妖余孽,带着几个积年的老妖,兴风作浪,少有人能敌。” 周启变了脸色:“天妖余孽!” 欧阳藏剑道:“我本脱不开身,是找了稳定后方的由头,带了军令状来的,不将这个四皇子赶回燕京,我自己先抹脖子。” 半个时辰前,神剑宫的白朴子,止心宗的杨佩佩,一齐给周启发了讯符,表示因为种种原因不会再支持校尉府。而万兽门本就与皇室亲近,谭不胡又丢了儿子,把他儿子弄丢的人又是校尉府要保的人,他的态度几乎不用去问。如今只有一个火神教是不可能附和新知府的,祝空城又叫人下套打伤了。外有强敌,内失强援,父亲又偏偏在外打仗,在阳阜城呼风唤雨几十年的校尉府,陡然变得风雨飘摇起来。周启急不急?急,急也没用!只能干急。 从上午得知江延去衙门投状子开始,校尉府就已经运作开了,周启更是登门拜访了四大门派,可到最后落个这样的结果,此前他已悲观的感受到了“大势已去”四个字,心中便有些彷徨,但此刻听了欧阳藏剑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知道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他却甘冒奇险的回来,那股彷徨顿时被一股豪气代替了,疲惫的身躯陡然凭空生出一股力量,开口道:“藏剑,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在饮光寺,我们发的那个誓?” 欧阳藏剑闻言,坚毅的脸上竟闪过了一丝痛苦:“一年以后,我同你去大势学宫,查清那件事!在那之前,发生天大的事,再不要提了!” 说完,一夹耸孤兽腹部,招呼也不打一声,竟然就这样走了!</div> 第三百二十章 “你能看得见我?” 白胡子老头心有所感,盯住了曹吞,面色狐疑的开口道。 曹吞望望四周,确认除了眼前这个老头外再没有别人,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黄豆粒大小的冷汗哗啦一下就滴了下来,打湿了他的蓝色衬衫,他开口道:“我……好像能,看到你吧。” “你不错,”白胡子老头一手托着那蓝色的小球,其中隐隐约约有火光在跳动,脚下一步踏出,来到曹吞近前,伸出另一只手捏住曹吞的胳膊,开口道,“根骨绝佳。” “我骨骼清奇,是武学一道的绝世天才?”曹吞瞪大了眼,鬼迷心窍的说了一句笑话,而后尝试着推开白胡子老头的手,当他的手切实的“穿”过对方的手时,他不由得惊叫道,“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小伙子一点儿也不知道敬老,”白胡子老头呵斥道,“武学能有什么道?我说的是修仙!” 曹吞默然,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令人觉得他是个失语症患者。 事实上,这是人类千百年来进化出的本能,倘若叫他碰见一个疯子袭警,凭着自己学过几年擒拿格斗,他必然敢于上前搏斗。倘若是条疯狗,他就只有落荒而逃,拔腿就跑的份。而若是他在林中散步,前面突然冲出一头几百斤重的黑瞎子,那他就只有动也不动的装死了。 曹吞警校毕业,一直受到马克思主义的深深熏陶,认为自己是伟大共产主义的接班人,此刻却忽然发现一个牛鬼蛇神就站在自己面前,便不禁被吓得动也不动了,因为眼前所见,实在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见曹吞不动,白胡子老头转身,看向那一地的断壁残垣,开口道:“你不信,我却偏要你信。” 曹吞依旧不动,只是眼珠子稍微转了一转,循着老头的目光看了过去。 “你想不想为他们报仇?”白胡子老头指点着那边的十几具尸体,开口道。 曹吞豁然睁大了双眼,立起了双眉,斩钉截铁道:“我当然想!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你怎么为他们报仇?” “我拿枪去。” “他们有十四支枪,难道还比不过你一支?” “他们是被偷袭了,我谨慎的摸过去,只要一枪……” “得了吧,事实如何,难道你不知道?” 曹吞目光一颤,事实如何,他当然知道,方才的豪言壮志,也只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他当然知道,即便是去了十四个卫兵,面对那种穷凶极恶的罪犯时,也绝没有人会掉以轻心。 可即便如此,十四支枪,十四个全副武装、受过专业训练的卫兵,在敌人面前,竟那样的不堪一击。 “你要是不能帮我,还说这么对废话干嘛。” 说到这里,曹吞摒弃了先前害怕的情绪,同事的惨死在他心中点了一把火,现在的他心中只有愤怒。 “我当然可以帮你。” 白胡子老头成竹在胸。 “你是谁?” 曹吞忽然冷不丁的问道。 “我是谁?呵呵,你知道这个卫兵局,建国前是什么地方吗?” 白胡子老头闻言一怔,而后略带感慨的开口道。 “什么?建国前?”曹吞努力回忆,但他是外地调过来的,对这种经年久远的往事没有印象,事实上,即便是本地人,六七十年过去了,谁还能记得? “是城隍庙呀,呵呵。”白胡子老头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萧索与落寞,一改先前成竹在胸的世外高人的模样。 “哈?”曹吞瞪大了眼,“你这个语气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 “不错,说起来,从前我们城隍管的事情,与现在你们卫兵管的事,倒也大同小异。时代在进步,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与时俱进吧。”白胡子老头自嘲道。 曹吞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重重的点了三次头,飞快的在心中消化了这个令他震惊的消息,而后开口道:“你要怎么帮我?传我绝世神功?不行,那个太慢。送我百年功力?不行,给我我也不会用。还是给我一件神兵利器吧。” 说道这里,他想到了已被炸成几十块碎肉的卫兵所说的话,此前听他说“冒着火焰的长剑”时,自己心中还不大相信,此时看来,却是属实无疑了,便问道:“这么说来,那些冒着火光的长剑,就是神兵利器……超自然力量的一种?” 他想到了一些民间传言,第一次发现自己离真相如此之近。 “超自然?”白胡子老头不答他的问题,反而嗤笑道,“什么叫超自然?什么东西能超自然?你们这些凡人,就像是井里的青蛙,一辈子都只能守着自己认知的一方小天地,将它当成自然的全部。仿佛只有你能能弄懂的东西,才能叫做自然,否则便是异类,这是何等的荒谬与狭隘?” “额……我不想与你说这些玄乎的话,说实话我不太懂,”曹吞打断了白胡子老头的自我沉醉,开口道,“你到底要怎么帮我?” 自我沉醉的优越感被人狠狠打断,令白胡子老头有些恼火,他冷哼一声,自怀中取出一面小旗,开口道:“小子,很少有人敢跟我这样说话,你是第一个。” “我不会是最后一个,没想到你还会说这种狠话,你到底要怎么样?”曹吞一把抓过那面小旗子,满不在乎的开口道,不知为什么,在对方坦白自己城隍的身份后,他竟然由衷的生出一种亲切之感,好像知道对方是无论如何不会伤害自己的,便无所顾忌的大胆起来。 抓起那面小旗子的一瞬间,曹吞只觉得指尖微微一痛,旋即一阵恍惚,低头去看,才发现指尖之上已淌了几滴血珠。 “这算什么?抽取血样?滴血认主?”曹吞啧啧有声的开口道。 “我既给不了你百年功力,也送不了什么神兵利器,只有把这一面小旗子给你,让你去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那几只外国来的老鼠。” “自己的方式?”曹吞点头,而后道,“几只外国的老鼠?” “不错,他们与你们积怨已久,”白胡子老头开口,指着四周的断壁残垣,“显然,这是蓄谋已久的一次袭击,不是吗?那个老鼠很恶毒,故意杀人,而后大摇大摆的留下踪迹,让你们的人去送死,再然后送一个炸弹回来,如果我不在这里的话,”说到这里,白胡子老头托起手上的那个小球,似乎有些心有余悸,“如果我不在这里,这个局子就没了,是不是?失去了你们,城市会陷入混乱,他们就可以更加大肆的屠杀了,你想过没有?” “屠杀……”曹吞额头的汗再度涔涔冒了出来,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那种惨状,而后,他定了定神,斩钉截铁道,“他们在哪,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快告诉我,这个旗子该怎么用,还有,什么叫我自己的方式?” “顾名思义,用你自己的方式,让你拿着枪与那些老鼠公平对决,”白胡子老头忽然开始嘿嘿坏笑起来,“这个旗子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他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削弱人的实力。” 说到这里,他撇了撇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玩意儿也未必不是一件神兵利器,只是他的功能,未免有些太废了,简而言之,你现在就过去,找到几只小老鼠,把这个旗子往天上一抛,他们就会全部变成跟你一样的凡人了,而后,就看你的本事咯。” “咕” 曹吞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灼的开口道:“也就是说,这个旗子不会一下把他们都扫死,而是会把他们留给我,让我一个个的杀掉他们,是吧?” “小子,你什么眼神?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白胡子老头悚然,看着曹吞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灼热之情,神体竟感到一阵寒意。 “街旁面有一家早餐店,最迟明早,我就会在那里请你吃天津汤包。” 曹吞抓起那面小旗子,装进口袋,淡淡的开口,而后转身走向枪库。 “小子,我提醒你,那是修士,即便被削弱成凡人,也不是你可以轻易对付的,”白胡子老头脚不沾地的追了上去,将手中的小球递给了曹吞,“这个也给你吧,只要你喊一声爷爷救我,这球就会炸开,让你们同归于尽的。” 曹吞停下,面庞稍稍有些抽搐,看着白胡子老头:“同归于尽?” “就是送你去见马克思。” “你懂得真多。”曹吞面无表情的接住那颗小球,往天上一抛,在空中接住,开口道:“城隍老混蛋救我。” 小球剧烈的抖动起来,似乎要在下一刻爆炸,白胡子老头神色大变,赶忙念动真言,将那小球镇压而下,怒吼道:“小子,你疯啦?” 曹吞笑道:“看来也没什么大区别。” 小城之北,有一条护城河。 这种有一点历史文化意义却不能吸引游客的护城河,对于一个并不富裕的小城来说,往往是不小的负担。 毁掉吧,要落下破坏历史的口舌。 建设吧,又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所幸在上面修一座桥,还可以改善一下交通,但事实上,这座城市的交通从来也没有拥堵过,于是这座桥就显得鸡肋起来,它理所当然的变成了一座矮小、狭窄的单行桥。 今晚没有月亮,夜色深邃,桥洞里就更加黑暗,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臭水的气味,闻来几欲令人作呕。几具身穿古装的尸体,此时正横七竖八的躺在桥洞里,在尸体的旁面,几个外国人正趴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空气中不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吞咽着什么。 “我讨厌这个国家,我们德国的桥总是又大又宽,可以在下面的桥洞里跑马!” 一个马脸鹰钩鼻的老外开口道。 “别说了,赶快吸收掉这些尸体里面的精华,这都是东方人辛苦修炼出来的东西,对我们的超自然能力发展很有帮助。” 在马脸鹰钩鼻身旁,一个阔脸皱眉男不爽的开口道,似乎也在为狭小的桥洞而感到愤怒。 “卡文,你真是个天才,知道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一个滑稽小丑男开口道,面色崇拜的看着一旁的卡文迪许,“谁想去累死累活的找什么秦汉大墓了?即便找来了造化,难道就能落在我们手里?还不如猎杀几个东方修士,吸掉他们的血,壮大我们的灵力。” “不错,卡文确实是个天才,但我还有些担心,我们今天杀的这几个人,在中国似乎很有实力,我刚刚看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莲花集团的人。” “莲花集团?”一直沉默的卡文迪许忽然开口道。 “不错,是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专门搞运输与能源的,他们去年的营收险些超过谷歌。” “利用超自然能力研究能源与运输,中国修行道,果然厉害呀。”卡文迪许赞叹道,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不过,这些人虽自称是灵宝阁的人,却丝毫没有学过陈撄宁的天元大法,接不住我的快剑,实在令人扫兴的紧。” “天元大法”这四个字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本来愤怒的老外们,此时纷纷闭上了嘴,安心的吸血,似乎都不愿谈论这个话题,只有一个卡文迪许依旧满不在乎的开口道:“世人都传言,陈撄宁八十岁就死了,可依我看,他恐怕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吧,不到一百岁就飞升,实在厉害。将来有朝一日,我修成诸神的力量,就一定要亲自去那个世界,将他格杀。” “有老鼠。” 忽然,卡文迪许身旁的滑稽小丑男开口道。 “哼,”卡文迪许冷哼一声,伸出两指,缓缓并拢,似乎想要夹住什么东西,下一刻,在一阵寂静中,“砰”的一声枪响撕破了寂静的夜,紧接着,一颗子弹高速冲向卡文迪许的面庞。 卡文迪许冷笑着,眸子里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虚空中蔓延,紧接着,那颗子弹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一般,越来越慢,等到了卡文迪许面前时,它就像一个喝醉酒的虫子一样,左摇右晃的缓缓飞来。 卡文迪许伸手,将那颗子弹握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眼,嗤笑道:“一个型号,他们居然没有被炸死吗?冥顽不灵!” “死来!” 马脸鹰钩鼻大吼一声,似乎要把蜷缩在矮小桥洞中的愤怒全然发泄出来一般,他伸出手,向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狠狠一抓,而后向后猛力一拽。 一股大力,将曹吞拖向前方,感受着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看着前方那个冷笑着把玩子弹的外国人,以及地下的模糊的尸体,曹吞心中微微颤抖,他知道,就是眼前这些人没跑了! “来吧!” 一面小旗,迎着腥风,飞向前方!</div>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叮铃” 门铃又响,曹吞打开门,就见老骗子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了。 短短的几个小时,这老东西却换了一声衣服,形象似乎变得更猥琐了一些,他身上沾满了不知是什么年代的泥土,手里拿着一根怪模怪样的竹杖,肩上背了一个花布兜,顺着褡裢一直拖到身后。嘴里斜叼着一根烟,耳朵上还别着一根,一张老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怪异表情。 “我能进去吗?” “进来吧。” 一进屋,老骗子立刻开始搓手,伴随着的眼珠的左右转动,目光扫过房子里每一个疙瘩角落。 “老梆子,你想做贼?”曹吞警惕道。 “不是,你咋跟防贼一样了?”老骗子奸笑,大喇喇的坐在客厅里,对曹吞使唤,“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我时间不多。只能回答你三个,并且还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去,给老爷我倒杯茶去。” “我毒死你个老梆子,你信不信?” “唉,现在的年轻人啦,太浮躁。当年在那桥上,我让张良给我提鞋,来回三次戏侮他不说,他还顺带着给我穿上了。人心不古呀!” 曹吞惊骇:“你就是黄石公?” 老骗子摆摆手:“都是缘法。游戏人间的一个化名而已。” 曹吞盯着他,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他虽知道这老头必不是凡人,但也只当他是当世修行者中的一个先行者。却万万不曾想到,这猥琐的老头竟然是个神话传说中的古人! 顿时,老骗子的身形似乎变得伟岸了起来,他脸上那一条条褶子,都像是厚重岁月的沉淀,他每一根干枯凌乱的白发,都像是沧桑岁月的见证......特别是他身上穿的衣服,要是都扒下来拿去拍卖,那岂不是...... “小子,你想什么了?” 老骗子面色不善,他神通不凡,刹那洞悉曹吞心中所想。 “老骗子,你还收过什么徒弟?”曹吞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好汉不提当年勇!”老骗子笑眯眯,颇给人以如渊似岳,高深莫测的感觉,“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吧,问完把书钱给了,我还有急事。” 曹吞正色,拱手相谢道:“救命之恩,接引之恩,再造难比,他日定有回报。” 老骗子也难得正色:“都是缘法,君乃千里良驹,我为伯乐,将来横刀立马,纵横驰骋于诸天万界之类,未必不为一大美谈。” 曹吞脸色一变:“老梆子,你真是时刻不忘占人便宜......” 老骗子神色严肃,做高深莫测状:“何来此言?吾不愿与你这小辈多做口舌之争,有何问题,速速问来,老爷我急着拿钱走人了。” 曹吞沉吟,颔首道:“何为修行?” 老骗子嗤笑:“你还问我干嘛?客服给你的书上,应该都明明白白吧,让我猜猜,它给你的是《无碍功》?还是《万世独尊大法》……” “都不是……,照那书上说的来修行,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非常人走非常道。” “八荒、六合、五行、四象,该往何处去寻?” 老骗子闻言,“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失声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你们那《大道全解》的书里不就是这样说的嘛,我们这些人,都是造化之尾、天道之末,必须得把己身往‘混沌’演化......” 老骗子闻言,镇定下来,眼中神光闪烁,盯住曹吞上下打量一番,忽而心疼失色道:“你吞了那半张《大道全解》的经引?” 曹吞不解:“什么经引?” 老骗子起身,绕着曹吞转了两圈,盯着他上看下看一番,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一般,口中喃喃自语:“居然直接筑基了......第一次就吞了半张经引......” 曹吞被他看的心里老不自在:“老梆子,有话说话,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了。” 老骗子脸上显出杀猪一样的神色来:“妈的,小子,你把我们文始道门的至高秘法给......给吃了!你给我赔!” 曹吞忍住上脚踹他的冲动,骂道:“老梆子,你疯啦?第一,那是我买的。第二,我根本没吃任何不明物体!” 老骗子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刺激,指着曹吞的手指头都微微颤抖,曹吞隐约觉得自己占了什么极大的便宜,不然绝不能叫这个老狐狸如此失色,不由一阵心虚,面上却镇定自若,道:“老梆子,得了得了,你不是修道之人嘛?这都是缘法,缘法。方法现在我都知道了,你快告诉我,到底去哪找那些东西。” 良久,老骗子终于平复了心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张着嘴道:“小子,记得你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去给我倒杯茶,我就告诉你。” “我真下毒啦,老梆子,你钻茶眼里去了?”曹吞斜着眼瞟他。 “得,老爷我今天亏大发了,还连一杯茶都没喝到。” “你快告诉我,下次我买好茶给你喝。”曹吞心中急切。 “好小子,空口说白话倒有一套。我就告诉你,八荒,本是混沌中演化的八座先天神山,后化成地、水、风、火、雷霆、雨露等八种,是天地造化之基。你的法门,与你的姓名倒也相得益彰,旨在一个‘吞’字......” 说到这里,老骗子皱起眉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极其久远的往事,一双浑浊的眼眸里,散发出追忆的光芒来。 曹吞不禁问道:“怎么了?” 老骗子笑道:“说来倒也好笑,我曾有一故友,他也曾学过此等法门,可惜他练功出了岔子,过三关时身死道消,他去世之前,口中喃喃自语‘吞业’二字。” 曹吞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老骗子似乎又极其忌讳这个话题,摇头苦笑道:“想必是我那老友走火入魔,说的疯话。吞业......嘿嘿。” 曹吞暗自记下“吞业”二字,问道:“哪里去寻这八座神山?” 老骗子嗤笑道:“不要说那八座神山都化掉了,就是不曾化掉,放你面前,以你现在的微末道行,你敢吞嘛?” 曹吞不忿,嘴硬道:“我怎么不敢......” 老骗子仿佛找到了作为前辈高人的自信:“当年泽神山临近此界,下临无地星空,日月只在其腰间。” 曹吞张大了嘴,表现出了“乡下人进城”的惊愕之情。 良久,才开口道:“那我该吞什么?” 老骗子道:“神山化作八种天地之基,每一界都有,此界以‘泽’为最,将来等你破开筑基境后,潜入东洋大海之中,运转神功便是。” 曹吞道:“我不会给这颗星球造成什么危害吧?为什么现在不能直接去吞?” 老骗子摆手道:“只是叫你去收纳其中的大道碎片,去感悟他,又不是叫你去喝水。至于为什么要等筑基之后,其实说的清楚一点。是要等你结出丹胚,才能吸收大道碎片,在那之前,你只能吞纳一些普通的神性物质。” “什么叫普通的神性物质?” “法宝、丹药、灵药之类的。好了,问题答完了,我还照顾你饶了几个,快拿钱来,我该走了。” 老骗子似乎不想再多少,急切要走。 “不急,不急。老爷子,我想问一下,我现在的实力,放在地球的修行界上,大概什么实力?”曹吞拿出一百块钱递给他,一脸的正气凛然,“多的拿去买烟抽,敬老爱幼是我的本分。” 老骗子接过钱道:“马马虎虎吧,迟早被人一巴掌拍死。小样还想贿赂我。” “找钱!”曹吞怒骂。 老骗子当着曹吞的面,撕开虚空就走了,留下曹吞愕然面对那道缓缓闭合的缝隙。 “原来我是吞纳了《大道全解》的载体,直接筑基成功了。” 曹吞回过神来,自语道。 他此时筑基成功,泥丸宫隐隐透发神性,于为何筑基成功的来龙去脉了然于胸。 文始道门卖的经文,当然不是一段文档,而是经过特殊改造的一种“经引”,是一种感悟,一种传承。要想让“感悟”这种虚幻的东西能够长存于世,势必需要某种特殊的物质作为载体。 曹吞在沉醉于《大道全解》的感悟中时,无知无觉的开始在体内运使这种法门,结果就是“吞纳”了正在被参阅的“载体”。 而作为《大道全解》这种逆天经文的载体,当然是极其神异稀缺的神性物质,被曹吞“吞纳”之后,成功筑基。 曹吞打开手机,尝试着又呼唤了“客服”几句,如石沉大海,再无回应,又打开《茅山符咒全集》的文档,他此时身为修士,目力所及之处,一行行文字沉浸入心神之中,在脑海中打下深深的烙印,确保自己不会忘记。当然,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吞纳”。 “嗯,画几个符试试。” 他坐在书桌旁,开始照着图画所示,伸出手指一笔一划的在虚空中刻画符咒。 “嗤”“哔剥”“啪” 几声轻响,一发小小的烟花从曹吞指尖腾起,到半空中炸成一朵绚烂的烟花,点点光雨洒落,形成“下次努力”四个小字,隐约将空气炙烤的有些扭曲。 “唔,这神光符果然不是容易画的,换一个试试。” 试了半天,体内的神能消耗殆尽,却没画出哪怕一张成型的神光符来。空气中绽放了几十朵烟花,曹吞毫不气馁,盘膝打坐一会儿,体内神能又复涌动,他开始画另一种符咒“火光符”。 这一次只失败了三次,到第四次时,一张红光闪烁的符咒在半空中飘然而起,熠熠闪光。 曹吞怀着激动的心情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家里绝不是个做实验的好地方,将那张符咒一把攥在手中,尝试着收入体内。 《大道全解》的真义所在,便是炼己身为一容器,纳诸般近道之物入己身,最后大成合道。 连六合八荒都能装下,装两张符咒当然不在话下。事实上,修行界里有专门纳须弥于戒子的法宝,只是颇为稀有,绝不是曹吞这样的底层修士能接触到的。 曹吞将身站定,长身玉立,眼眸炯炯有神,他尝试着运转法门,“嗖”的一声响,符咒钻进曹吞体内,顺着手臂上行到口鼻之后,他又尝试着从口中吐出,但见红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那符咒早已将身穿过大门,直奔对门而去,大门上留下的红色火边高温不减,将符篆的轮廓一直往周围扩散而去。 曹吞万万没料到这符咒速度如此之快,赶忙深吸一口气,止住那符咒向前,又倒吸回口中,便在这一个呼吸间,公寓的大门已变成一片灰烬,一阵风拂来,吹起地上的飞灰,蒙了曹吞一脸。 “咳,咳,咳,”曹吞剧烈的咳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妈的,果然被雷劈。” 虽然是灰头土脸,可曹吞内心还是遮盖不住的兴奋,胸口剧烈起伏。 许久,他忽然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去了浑身力气一般,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争斗。 过往数十年的经历,一齐涌上心头,怔怔的望着化为灰烬的大门,恍惚间竟感到有一丝丝的不真实。 紧接着,仿佛又看到一条漫漫长路,路上尽是艰难险阻,稍不留神粉身碎骨,在路的这一边,家人、朋友、亲戚的形象都显化出来,其乐融融,好不温馨。 一边是万劫不复,一边是和美安乐,还需多想如何选择?曹吞张开手,伸出手臂,似乎想去触摸那虚无的光影。 便在此时,曹吞的内心泛起一丝波澜,眼前浮现一张金发碧眼的面孔来。 “卡文迪许……”曹吞低语,霎时间,十四个同事惨死的样子在他心头浮现,那一块快的碎肉,仿佛都化成了隐形的枷锁,压的自己抬不起头。 他往后退去,那压力丝毫不减,他又尝试着往那条充斥这艰难险阻的路上走去,他惊讶的发现。每走一步,肩上的压力都减轻一分。 曹吞艰难的挪动脚步,每走一步仿佛都要把脚嵌入土中。 终于,他一只脚踏在那条茫茫前路之上,一道神光涌入体内,一直上行到两臂之间,他顿时觉得自己有万钧之力,再忍不住,向着上方那看不见的枷锁猛力挥出一拳! “轰” 一声巨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曹吞耳边响起,眼前的所有光景,一齐旋转着向后退去。家人、朋友还有那条路,一齐呼啸着远去了。 幻境破,心魔灭,曹吞睁开眼。 “我当勇猛精进,扯断世间一切枷锁!”</div>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天帝! 石碑高有一丈,上有雾霭缭绕,道道纹络如蚯蚓般纵横排列,组成一个又一个古字,熠熠生辉,极为不凡。 然而,题上这两个字后,石碑再怎么不凡,也只能黯然失色。 载不下天帝二字! 当日,小铁球开启,江延曾听到宏大的祭祀声,那是在为天帝下葬,其音宏大无比,疑似葬下一个时代。 那是何等的人物?一人之殇逝,竟如同葬下一个时代。 柳飘飘也曾有言,天帝,这两个字压塌万古,疑似无尽年前的三界统治者。 而此刻,这两个字却出现在石碑上,并且言称,留下了一些物事,等待有缘人来取。 江延静立碑前,默默的将那段话又看了一遍,心中早已涌起了滔天巨浪。 他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与天帝有纠葛,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因为,那一日,小铁球开启,在宏大的祭祀声与长河的滔滔声中,另有一个十分雄浑厚重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说道: “传你……帝法……帝器……” 他修的是天帝法,自要与这一脉产生无穷纠葛。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来的这样的早。 “天帝,他为了让后来者好修行,特地在此留下‘力根’么?” 江延思索,感受到了一股苍茫浩然的大气魄,看着那石碑上的碑文,他仿佛跨越了千古,横渡了时光,回到那个天帝主宰三界的时代。 这块石碑,以及石碑上的碑文,意义都太深重了。 石碑很大,这一段碑文在最上方,下面还有好几段。 “晚辈自承前辈恩德,修帝法传承,至今有三百六十五年。日夜苦修,不敢稍有懈怠,今堪有微末道行,时无英雄,竟使我一竖子成名。遂无敌世间,破开鸿蒙,得见此山。念及体内‘鸿蒙紫根’自此而得,三百余年来,受其无量恩惠,深自感激,无以为报,遂再添三种力根于此,望后世有缘者得之。” 江延读书甚少,这一段话又极长,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才堪堪明晓了这人的意思,及至看那落款,不由又呆住了,喃喃自语道:“怎会如此……又是一位天帝?” 这一段文字下,落款依旧是“天帝”二字。 “嘶……” 江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觉一阵心惊肉跳,不由暗暗思忖:“怎会又有一位天帝?天帝难道不是只有一人? “难道说,天帝之位,便如世俗的皇帝一般,一代代的往下传么……” 他怔怔的看着那一段文字,蓦的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声音却越来越小,到后面渐不可闻。 因为,这太骇人,似天帝那般人物,天上地下都无敌手,统御三界,其勇武横贯一个时代。这样的人,出一个已然极不容易,若与世俗帝王一般,代代相传,那怎么可能?简直难以想象! 就连江延自己也不相信,这念头一生出来,立刻被他否决,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然而,这段文字说的很清楚,第二位“署名”天帝之人,言称自己是得了第一位天帝的传承,天下无敌后,才任天帝之位。 第一位天帝留言时,语气平淡,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言称留下机缘,等待后来有缘人获取。 而这第二位天帝,说话语气则十分谦逊,说自己只有“微末道行”,是因为“时无英雄”,才让自己这“竖子”成名,可以说是十分的自谦。 然而,江延却从这自谦之中,看出了另一种气吞寰宇、视天下英雄为无物的大气魄。 “遂无敌世间!” 什么叫无敌世间?这四个字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的,那一定是要举世都无敌手,走遍三界难求一败,此生以后立于绝巅,俯瞰世间一切才行! 否则,修为高深之人重因果,说话之间有许多的顾忌,没有那个本领,绝不敢说那样的大话。 不似江延这样的小修士,可以随意乱语。 至此,江延再怎么不相信,也只能接受这个骇人的说法,天帝之位,的确是有传承的,便如世俗皇帝之位一般。 江延平静心绪,而后继续往下看去。 又有一段文字,银钩铁画,撇捺纵横,笔迹如龙蛇般飞扬上下: “余自年来,战血益炽,战意渐昂,恨不能日日与人厮杀三百回合。然三界之中,早已无一合之敌!所幸前日神游太虚,于虚空中见朽骨一枚,一念洞察天机,遂破开鸿蒙来此山,望寻残路,得一敌手。” 下面,依旧题着“天帝”二字。 这段文字语气激昂,短句极多,读来铿锵有力,江延忍不住连读了三遍,体会到其中深意,只觉周身热血澎湃,体内的星辰之力竟不自觉的动了起来。 “恩?要突破么?” 江延心神一凛,急忙收敛心气。 他竟生出要突破的感觉来,但此时星熊、辰鸟之神形未成,贸然突破,其祸不小。 “这就是天帝之威啊,并非刻意,只是随意留字,就能让我共鸣,不但炼体江延突破,且令我心神恍惚,几欲神游物外,到广袤三界之中去寻一敌手……” 江延自语,暗暗后怕。方才,他不但生出要突破的感觉,且神魂差点离体,想要神游物外,念达八荒,跟随这位天帝的脚步,去寻一敌手。 真要如此,以他的修为,一定会魂飞魄散。 江延谨守心神,又将这段碑文看了一遍。 “与前面两位不一样,他不曾留下力根,但……” 显然,刻下这一段文字的天帝,不曾留下力根,然而只言片语间流露出的信息,却也足以让江延心惊肉跳。 其中,苦于战意沸腾而天下无敌的愁绪,固然让江延有感而叹,但既有前面那位“极为谦逊”的天帝在先,这便不至于让他十分惊疑。 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 “神游物外,见一朽骨……” “望寻残路,得一敌手。” 天帝竟然有敌么? 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那条路上有什么?既然是路,其通向何方,哪里都有什么人,有人能力敌天帝么? 那枚朽骨,与这条路又有什么关系? “一条朽骨……一条残路……” 江延静立石碑之前,感受到一种苍莽之意。 遥想当年,这位天帝正值壮年,血气日益炽盛,战意日益沸腾,通天大法融会贯通,走出一条无敌路来,举世都难逢敌手,正苦于此,却忽然在太虚星空中发现一截朽骨,虽破开鸿蒙来此山,从此踏上一条残路…… 他成功了么?是否满足一战之愿?为何再也没有回来,世间再也没没有他的名在传扬?陨落了么? 江延默然,浮想联翩,他终究只是个孩子,从前为了老道士说的神女、天龙云云而心生向往,此刻得知此等惊骇万古的大密,怎能不目眩神迷?神驰意动? “嗡!” 忽然,石碑轻轻颤动,江延正自走神,被惊的回过神来。 “怎么会!” 江延惊呼,往石碑方向扑去。 此刻,石碑下面的几段文字,正发出惊人的亮光。便在这亮光中,石碑颤动着,“漱漱”几声轻响,石碑上的文字化为粉尘,随风飘散。 “不要!” 江延惊呼,扑上去,想要抢救。 这石碑是天帝刻言,对他来说就是祖师爷留的字,可能揭示了他以后的道也法,意义重大,不容有失。 然而,石碑发出一层柔和的光,将他推拒在一米开外,不让他近身。 随着一声轻颤,石碑停止了震动,上面的所有刻字都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只留下一个极深的掌印。 “怎么会这样!” 江延跳脚,十分懊恼,恨不得揪下自己的头发来。 这是天帝刻文啊,祖师爷留字,其中可能有天帝一脉的大秘,竟就这样消失了! “轰隆隆!” 容不得他多加懊恼,随着石碑的消失,前方又生变故。像是有万斤巨石砸下,远处隆隆作响,自远而近的传来,同时,江延脚下的大地微微颤动。 “什么东西?” 江延凝神,循声望去。 只可惜,迷雾濛濛,隔断人的视线,此地的视野很差,饶是以他修行帝法传承后五感超凡,也只能看出一二十米。 忽然,他皱起眉头,发现周遭的迷雾有些异动。 这些迷雾,似乎……都在逃! 没错,就是逃,像是有一股劲风刮来,平阳地上的迷雾被卷动,向江延后方冲去。 这未免太过惊人,要知道,江延立身的这座高山,其高难以揣度,其广不可想象,横亘星空,截断星域。而这一片平阳地又得有多大,这一片迷雾又得有多大?简直难以想象,难以述诸笔端! 然而,此刻,这一大片迷雾,正在疾速后退,像是被疾风吹走了一般。 “妖风?有大妖怪要过来了么?” 江延暗想,眼前所见与传说中的“妖风”很像。 据说,大妖出行,妖风席卷天地,数日不绝,甚至能毁灭一个又一个世俗王朝。 轰隆隆! 终于,那东西出现了,哪里是什么大妖怪,却是一块圆滚滚的大石,似乎被刻意打磨过,自远及近的滚了过来。 这块圆形石头太大了,足有万丈来高,也不知有多么沉重,直震的平阳地微微颤动,声势骇人至极,它压碎重重迷雾,投下一片深重的阴影,笼罩住江延后,直直的碾压过来。 “轰隆隆!” 大石滚动,携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因为是圆形,又格外的重,它的速度太过骇人。 江延脸色登时白了,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了,大石又太大,根本谈不上什么躲避。如果把视角拉到远处去看,他跟大石压根没有距离,他就是附着在大石上的一粒尘埃。 在这一刻,江延爆发了,他再度化出星熊神形,身躯拔高,犹如一只迅速鼓胀的气球般,迎向大石。 “吼!” 不知为何,这次的星熊神形格外的小,竟只有几千丈高,比大石矮了一倍。但即便如此,神形依旧是神形,但见江延怒吼一声,两只熊臂抱球,在空中划出两个圆圈,直接抵住了巨石。 “轰!” 像是神龟的四足撑住了塌陷的血天,又如一个巨人托住了天上的太阳,碰撞发生的一刹那,无数的道则从江延掌心喷薄而出,扫向周围无尽的寰宇虚空。而虚空则像是被撕裂了,大石周围,无数黑色的裂缝出现,迅速的漫延开来。 没有术法,没有神通,纯粹的无边大力,催生出了力之道则,撕裂了虚空。 “吼!” 星熊神形低吼,噔噔噔的后退,一连退了七步,堪堪抵住那块大石。 与此同时,帝法传承的文字流转过江延心头,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下一刻,他抬起头来,低喝一声:“给我起!” 大地塌陷了,江延的熊足蹬破了大地,熊腿上虬结的肌肉微微颤抖,黑缎子一般的熊皮飒飒作响,他用尽全身的星熊大力,将那大石往前推去。 因为,按照帝法传承的记载,这是磨炼,是天帝给传承者设下的关卡。 后来人必须要将这大石推到一个极高处,将其作为一个梯子,然后才能继续往上攀登,登顶被截断的高山后,才能修成星熊神形! 江延心中惊骇,因为他已从帝法传承中得知,这究竟是多么遥远的一段路途,那高处的山路究竟是多么的陡峭,而那巨石又偏偏是圆的,极难把控。 可以想象,这一段路不但极累极苦,而且稍有不慎,就可能因为控制不好力度,而连人带石的摔下山崖,身死道消。 然而,江延的眸子里竟没有半点犹豫,只有决绝。这固然是因为他此前一路厮杀,心中空灵,却更是因为他明白了一件事。 天帝法何其强大,代代传人,最后都无敌天下。 这样的传承,不经历一些磨炼,不吃尽这修行道上苦头,怎么可能练的成? 换句话说,无敌天下,绝不仅仅只是帝法传承的功劳,传承者必须要超脱,要比这修行道上的每一个人都强大,在每一个领域都超脱,最后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无敌路! 当世无敌! 江延心头热切,几位天帝的刻字还历历在目,耳边仿佛有几位无敌者在尊尊教诲。五神大陆上亿兆生灵,有这等机缘的,又能有几人? “不为真仙,敢有过激的举动,必死无疑。” “除非屹立于绝巅,才能了结这因果。” 柳飘飘默然哭泣时,俏脸上明月流珠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延时草的断言犹言在耳,是以,他必须要去走这一条路,哪怕粉身碎骨! “我若无敌,试看能否了结那一段因果?” 轰! 大地塌陷,巨石缓缓的动了!</div> 第三百二十三章 延时草伴生的通天石板很玄妙,其周身有道则流转,能影响小范围内的时间流速。 按照延时草所说,修士坐在这块石板上,修炼术法与神通,一日能抵百日功。 但也仅限于此。倘若修士在石板上修炼,吞吐天地灵气,以期精进道行,那就不会有一日抵百日之功的效果。 究竟为何,江延与柳飘飘不明白,延时草自己也说不明白。 时间道则乃是此界最玄奥的密力之一,古来没有几人能参透,当世第一等的高人在此,也很难对此做出解释。 “难道所谓的时间道则,只对人的意识有作用?” 江延暗暗忖度,他没有一上来就修炼神形,而是在感受石板的玄奥。 然,没有丝毫发现,时间道则太过诡异,不是他这个境界的修士所能参悟。 “吐纳阴阳结天心,星熊辰鸟辗转勤。” 最终,帝法传承的文字流转过心湖,江延开始修炼星熊神形。 修炼星熊神形,需要舒展身体,随意踢打。而石板只有一丈方圆,容不下他如何动作,他便将意识沉于识海中,与星熊人形融为一体,在识海中修炼。 “咦?有些不一样了……” 意识沉入识海中,江延惊咦一声,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此刻,他化身一头巨大的星熊,立身于星空中,前方有一座太古魔岳横陈。 这座太古魔岳,悬浮在星空中,高不知几千亿丈,广不知几万亿丈。 江延化身的星熊,虽然与其相距极远,然而那魔岳便好似一方天地,隔绝了他的目光,任他如何张望,也看不到魔岳后方的景象。 这是何等的惊人?那魔岳竟然横亘于星空之中,隔绝了一方星域! “要爬上这一座山……” 帝法传承在心间流转,江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因为,想要炼成星熊神形,必须要登顶面前那座太古魔岳。 “走了!” 短暂的惊愕之后,江延动身。他伸熊腿在一颗大星上重重一蹬,硕大的身子破开虚空,直冲向远处的太古魔岳,中间有星辰挡路,全都被他撞得粉碎。 “轰!” 大星爆碎,这种威势太过惊人,那星熊携灭世之威,在洪荒宇宙中纵横驰骋。 “吼!” 然而,当临近太古魔岳后,星熊不禁沉声低吼,神情惴惴,动作也缓慢下来,再没有那灭世之威。 因为,魔岳太过高大,横亘于星空之中,截断了一方星域,在其面前,星熊便如一只蝼蚁般可笑。 仰望山巅,隐约可见奇异大星,但都被魔岳高大的阴影挡住。 “再高大又如何,终究是死物,看我如何登顶!” 江延心中豪气顿生,暗暗发狠,化身的星熊神形大吼一声,前腿抓住乌黑的山石,后腿在凸起处猛力一蹬,冲向山巅。 然而,片刻之后,他就发现没那么简单。 “铮!” 一声轻响,山体之中陡然冒出一柄长刀,劈向江延的熊掌。 这一刀来的突兀至极,又十分迅猛,江延正欲落掌去抓山石,身在空中,本无可躲闪。但他腰部一扭,硕大的熊身硬生生的凭空一转,竟躲过了这一刀。 但如此一来,他的背部抵着山石,无可凭借,硕大的熊身便向下落去。 “呼……” 呼呼风声中,一柄硕大的流星锤凭空出现,自下而上的砸向江延。 这流星锤砸来的角度好不刁钻,江延只觉胯部一凉,心中大骇。千钧一发之际,他以熊足发力,在那流星锤上轻轻一点,化解了这一击的同时,整个熊身再度腾空而起。 “这就是借力之法么……” 在空中,江延一个转身,心中暗想。 方才那一点,委实是惊险至极,倘若力道稍大一分,两股力道便要相抗,势必将他撕碎。倘若力道稍小一分,那流星锤的声势何其迅猛,势必还要将他撕碎。 只有力道匀称,发力圆润,周身力道如水波般流转不息,在接触时判断出流星锤的力道,而后在一瞬间借力而起,才能借此脱生。 是以这一点之中,其实包涵了力道运用的至高法门,涉及到至刚生至柔的转圜。以江延的体术修为,武道经验,其实难以做到。 但他此刻化身星熊,状态极为玄妙,竟就在生死一瞬间,自然而然的做到了这一切,体会到了这种神妙万方的运力法门。 若说就此掌握,那自然不可能,因为这是武道至高人物的心得体会。但就此打开一扇门,让他明白努力的方向,却也是极大的机缘。 “嗡!” 虚空震动,一杆天戈力劈江延。 江延一只熊掌抓住山石,后腿斜斜的一蹬,星熊肥大的身子划出圆润的曲线,极为灵巧的避过了这一击。 山体轻轻震动,一股微弱的力道传到掌心,却被江延敏锐的感知到,他猛的转身,以另一只手抓住山石,整个人成“大”字形挂在山壁上。 在其身旁,天刀破山而出,斩出浩大的神芒,劈碎了远处的大星。 江延双手抓着山石,背对山壁,再度转身,复又攀缘而上。 “轰!” 虚空爆碎,在其身后,天戈调转方向,直刺而来。 然,江延看也不看一眼,在天戈刺到的一瞬间,再度以极为灵巧的姿势躲避。 “吼!” 熊腿舒张,硕大的熊身匍匐着,四足并用的往上爬。 在这个过程中,无数的神兵破土而出,斩杀江延,他却纵横驰骋,恍如刀剑丛中的至尊,无人可挡。又如百战归来的大将军,笑对杀伐。 “嗤……” 一柄长剑撩过江延头皮,斩下无数熊毛,在虚空中纷纷扬扬。 “吼!” 江延大怒,这长剑来的太过突兀,无声无息,若不是他神识敏锐,关键时刻极为警觉的一缩头,此刻已经被斩下头颅,身死道消了。 即便如此,此刻他也变了秃子,硕大的熊头上光秃秃的,煞是可笑。 那长剑去的快,回的更快,须臾杀至,无声无息,与虚空融为一体。 “吼!” 江延怒吼,瞅准时机,盯着那片虚空,接连躲过天刀的一劈,天戈的一刺,而后在间不容发之际,整个人腾空而起,飞扑向身旁的虚空,硕大的熊掌狠狠一按! “嗡!” 虚空震动,长剑被生生逼出,显露形体的一瞬,江延更不迟疑,也不管抓的是剑刃还是剑柄,熊掌猛力一握! “吟!” 长剑震动,急欲脱身,利刃划过熊掌,直欲隔断江延十指。 痛! 十指连心,江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他兀自不曾松放,以伤体禁锢长剑,另一只熊掌抓住剑柄,整个人在空中凭空转身,长剑一挥! “当!” 金铁交击之声震彻寰宇,星熊大力何其恐怖,一挥之间,竟将那杆天戈直接打飞! “吼!” 力道相冲,江延急往下坠,他更不迟疑,手中长剑刺入山体。一瞬间,只听“咔咔”之声不绝于耳,长剑锋锐无匹,在山壁上带出一道长长的伤口,只觉一股惊人的力道自长剑涌入手臂,手臂一麻,江延断喝一声,长剑刺的更深,剑刃全部没入山壁中,下一刻,他生生定住身形。 “呼……” 风声呼呼,下方的流星锤再度砸来,江延已明白,只要人往下坠,这流星锤必然来砸。 他更不迟疑,拔出长剑,星熊神力流转圆润,如一道护身光环,他故技重施,熊足在流星锤上轻轻一点,而后整个人腾身而起! 这一个动作,他已做了数十次,委实熟练,这一次他腾空更高,速度更快,整个人如炮弹一般直冲而上。 “嗡!” 上方,画戟横空,红缨猎猎,斩杀而来。 “给我破!” 江延厉喝,携上升之势,星熊之力爆涌,手中长剑被他当做刀用,猛力向上一劈! 轰! 剑戟相交,惊人的波动席卷星空,周围一片安静,江延脑海中嗡嗡作响,足足过了几个呼吸,骇人的声浪才降到可以为人听见的地步。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伴随着声浪骤歇,那天戈剧烈震动,下一刻,它竟断成了两截! 一剑之威,竟至于斯! 江延收剑,眸子里无惊无惧,这一剑集聚了上升之势,再加上他的星熊大力,长剑又极锋锐,饶是以天戈那般惊人的声势,依旧被斩成两截。 “来吧!” 江延大喝,心湖间霁月光风一齐流转,他再度向上冲去。 魔岳高大,横亘星空,截断星域,其高固然不可揣度,其广更是难以想象。 江延速度很快,然于魔岳的高度而言,却依旧如蝼蚁登山,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 幸好他此刻真身盘坐通天石板之上,一日能抵百日功,不用担心会有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境遇。 同时,江延暗暗庆幸,若无通天石板,这星熊神形得修炼多久才能有成?怕不是要五年、七年才行! 世上越是高妙精深的功法,修炼起来就越是艰难卓绝。因为修炼那种功法,便如登天一般,一旦修炼有成,由凡入仙,一步登天。 然,登天路,何其难?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好事,世上少见。故而要登天,便要经历极大的艰险,极痛苦的磨炼,要投入极长远的时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也不知登上了多么久远的高度,江延周身已是伤痕累累,那柄长剑也早已断了,他换了一柄天戈在手,舞出漫天戈影,横击太古魔岳,纵横驰骋于漫天神兵之中。 渐渐的,神兵都消失了,山势陡然一变,好似那魔岳被人从中截断,前方出现了一片平坦之地,有薄雾笼罩,烟雨濛濛。 江延手执天戈,往上一看,但见那魔岳之巅,已不如先前那般高远。 该如何攀登?莫非要到那雾中去? 他试图去读帝法传承,却没有得到回应,没有玄奥的文字流转心头。 在这太古魔岳之中,蓦的出现一片平阳地,上有薄雾笼罩,烟雨蒙蒙,看似飘然忽然,这是什么地方? 此刻他心中空灵,一路的厮杀,一路的攀登,一路的险死还生,早已让他无觉无惧,不畏生死。心中既然好奇,便随心而动,他提着天戈,迈步向前。 “嗡……” 踏上这片空地的一瞬间,江延觉得周身熊血沸腾,疾速流转,体内骨骼鸣响,血肉紧缩,下一刻,他竟变回了人身。 他此刻心境奇异,处变不惊,稍微皱眉,仍旧迈步上前。 薄雾濛濛,飘然忽然,落在江延的身上,湿漉漉的,恍如真实。周围景物一片模糊,此地很安静,没有一丝声音。 此刻,江延沉闷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在空谷中回荡。 “一片石林?” 蓦的,江延驻足,看到了前方有一片石林,中间巨石林立,大小不一。 “有一块碑……” 石林前,一块古碑屹立,高有一丈,上面刻着蚯蚓般的古字,每一个都熠熠生辉,极为神异。 江延迈步,走上前去,打量那石碑。 那些蚯蚓般的文字,他自然一个也不认识,但石碑上还有一个手掌印,十分清晰,印的很深。 “像是被人打上去的。” 江延猜测,这个手掌印很深,嵌入石碑中,周围还有丝丝的裂痕,像是被人打进石碑中,震裂了碑体。 他不禁伸出手,想要比对一下那手掌印。 轰! 将手伸进掌印的刹那,江延只觉体内的星辰之力爆涌而出,尽数没入那掌印之中。下一刻,随着星辰之力的涌入,石碑剧烈摇动,隆隆作响,大地都摇晃起来。 “恩?” 江延虽惊不乱,没有抽手,任由那石碑吸纳自己体内的星辰之力。 他相信,在帝法传承幻化而出,给自己修炼星熊人形的环境中,绝不会有什么危险。更何况这石碑还在吸纳他的星辰之力。 随着星辰之力的涌入,周围的暴动平息了,紧接着,石碑上那些蚯蚓般的文字,竟缓缓蠕动着,转化成了江延认识的文字。 “欲炼星熊神形,必得无边大力。所谓力自根生,人之力根越强,所生之力越大,至强者,绵绵不绝若江海,动时如山崩岳绽,世所谓无边伟力,便是如此。吾今藏三种力根于此,愿有缘者得之。” 这是一段文字,下面的落款是“天帝”二字。 天帝! 江延心中涌起滔天海浪,任他如何空灵,此刻也不能平静了!</div> 第二百三十四章 柳飘飘质问江延,一双秋波平湖般的眸子里,透着疑惑,透着冷然。 这疑惑与冷然一撞,就变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延疑惑:“飘飘,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江延啊。” 他此前已与四人通过姓名,只是柳飘飘与马浩偏爱拿“道长”的称呼来打趣他。 “江延?”柳飘飘眸子里的疑惑变成了戒备,“我不认识你,谁让你叫我飘飘的?登徒子!” 江延瞠目结舌,旋即笑道:“飘飘,别闹了,我们快些修炼。” 说着,就要拉着柳飘飘坐下。 柳飘飘倒也没拒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拉着自己手腕的手,冷然道:“登徒子,谁让你碰我的?” 又看了看石板,道:“难得有这么大的机缘,我就勉为其难的与你共处一地,修炼神通。便宜了你了。” 说着,闭上了双眼。 江延心中又惊又疑,他猜测柳飘飘是在同自己玩笑,却又害怕柳飘飘真个出了意外。 “难道是走了魂了?”江延暗想,皱起眉头。 民间有丢了魂、走魂、失魂落魄的说法。 据说,人有三魂七魄,便如鼻子眼睛一般,能叫人割去、挖去,会走失、丢去。 三魂七魄掌管人的神识记忆,一旦走失,可能会导致人性情大变,或记忆全失。 此刻柳飘飘的神情语言,便好似走了魂一般,让江延惊疑不定。 因为,那青黑石板很诡异,乃是贯彻时间道则的通天石板,残留有极不稳定的时间道则,此前曾显化一条长河,威势惊寰宇。 想到这里,他立刻看向玉石花圃中的延时草,虽不曾开口,但眸子里满是询问,以神念传音道:“她怎么了?你知道嘛?踏上这石板,难道会发生什么诡异之事?” “小子,不要这样看我。这石板虽然是我伴生之物,但我却不曾参透它。你们贸然使用,会发生什么意外,我可不知道,不干我的事。” 延时草道,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小子,时间道则,乃是世间极难忖度的密力之一,古来没有几人参透过。而通天石板既有通天之名,自也有通天之威,凡人难以想象。你们两个贸然踏上,会发生什么,本座可不知道,不干我事,不干我事。”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延时草继续解释道,像一个碎碎念的老太婆。 江延神色难看,心中暗骂延时草混蛋,这厮毫不顾忌他的眼神示意,不以神念传音,反而大声开口,生怕柳飘飘听不到。 果然,柳飘飘睁开双眼,目光如冷电一般,看了江延一眼,复又盯住延时草,冷然道:“竟有一株延时草,好稀罕的东西。只是不知为何絮絮叨叨,扰我清修,该摘下一片叶子,研磨成粉,稍作惩戒才是。” “天啊,真的走了魂了!”延时草嗷唠一声怪叫。 “我很好,竟敢说我走了魂?”柳飘飘面色一沉,自乾坤袋中取出那药杵,罐子来,就要起身。 “哎呦,妈妈呀,别让我再看见这两祖宗了!不是我,是那小子说的,他以神念对我传音,怀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诡异之事!” 延时草怪叫,生怕柳飘飘研磨自己的叶子。 “哦?”冷电一般的目光,盯住江延,柳飘飘面色不善,说道,“登徒子,你觉得我发生了诡异?” 江延面色凝重,眸子里有深深的担忧,道:“柳飘飘,你不要吓我了,我很担心你,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柳飘飘闻言一怔,脸上冷意稍去,却依旧冷然道:“谁要你来担心?没来由的,我难道认识你么。”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却目光躲闪,不与江延对视。 江延动容,伸手抓住柳飘飘的凝霜皓腕,沉声道:“柳飘飘,你望着我来。” 柳飘飘脸上陡然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似为不忍,又似狠心,猛然一转头,与江延对视,道:“你放开我,你这登徒子,我从不认识你的。” 说着,手腕用力一甩,想要挣脱江延的手。 但彼时江延结出天心,凝成道脉,肉身每日被星辰之力锤炼,那一只手便如铁箍一般,任由柳飘飘挣扎,只是牢牢抓住。 “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了?”江延沉声道,与柳飘飘对视,凛然不退。 这是他第一次与柳飘飘这样对视。此前几次,柳飘飘那秋波平湖般的眸子望来,不知为何,他全都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然而,便在方才,柳飘飘脸上露出的那种复杂神色,让江延心中蓦的一揪,霎时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情致涌上心头。 他知道,这一次他不能退缩了,他必须要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一盏茶的功夫中,柳飘飘就变了一个人。 荒芜药园之下,密闭石室之中,两人对视着,江延固然是满眼疑惑,柳飘飘却是目光复杂。 蓦的,她手腕翻动,反手握住江延的手。 江延一惊,感受到掌心的温热,便又抓紧了些,便在这一瞬间,柳飘飘一双美目眨动,紧接着,两行清泪,顺着那张吹弹可破的面颊,缓缓流下。 江延惊呆了,扶住柳飘飘的香肩,颤声道:“究竟……是怎么了?” 这一路走来,二人生死与共。柳飘飘是人间绝色,平日里落落大方,处事得体,又兼或古灵精怪,俏皮可亲,江延心中早已生出了一丝情愫。然而他终究年幼,识不出那许多,却也将柳飘飘当做极好的朋友看待,见不得她流眼泪。 “唉,看来她已知道了你们之间的渊源,此刻在与你划清界限。”蓦的,延时草轻叹一声,开口道。 “你胡说些什么?”江延转头,又惊又怒,不知为何,听到“划清界限”四个字时,他觉得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 什么渊源?他以前从没见过她,她为什么要与他划清界限?江延觉得一定是延时草在胡说。 然而,延时草说完,柳飘飘再也忍耐不住,双肩耸动,眼泪如连珠线一般落了下来。 江延只觉得喉咙有什么东西哽住了,所谓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莫过于此。 “唉,她也是为了你好。”延时草道。 江延心中又是疑惑,又是难过,只觉胸中有一团厚重的东西,急切不知如何发泄,直欲大吼一声才好。 同时,不知为何,他体内的那一颗天心,也微微颤动。 然而便在这一瞬间,他骨子里的什么东西爆发了出来,竟凭空生出一股快刀斩乱麻的决断来,握着柳飘飘的手,对延时草沉声道:“我自与她相交,又不伤天害理,难道谁还能来将我杀了不成?” 他语气沉着,把持的很好,柳飘飘听了,美眸中不由泛出一丝异彩,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变为更深重的无奈。 “错了,若我所料不错,那么,你与她但凡有一点干系,不但你要死无葬身之地,就连她,也要大受牵连,会有大因果缠身,日后遭劫。” 延时草沉声道,语气很沉重。 “飘飘,是这样吗?” 江延瞳孔一缩,想到了什么,沉声道。 他的语气很沉着,然而仔细一听,却又能发现,那沉着之中,有一丝颤抖。显然,他已明白了什么。 柳飘飘摇头,闭上双眼,无暇面容上明月流珠。 “你又何必逼她?”延时草轻叹一声。 江延闭上双眼,良久,嘿然道:“嘿嘿,死无葬身之地,因果、遭劫,好厉害,好厉害!” 柳飘飘见他微微冷笑,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一丝冷笑中,也不知夹杂了多少无奈与心酸,其中滋味,她此刻深有同感,不禁抓紧了他的手。 江延意识到了什么? 延时草曾数次说,柳飘飘能拿出天机盘与问天笔,而江延却能凝聚出星辰之力,他们之间有渊源。 能是什么渊源?渊源二字,无非恩仇。而此刻柳飘飘的模样,无疑说明了,他们之间究竟是恩还是仇。 他懂了,虽然只有一知半解,但大体上已明白了,知道了延时草说的死无葬身之地是什么意思。 柳飘飘的父亲是何等样人物?他没见过,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但从只言片语之间,已有些了解,那该是一个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人物。 为何会死无葬身之地,原因已然十分明朗! 江延抬头,望着柳飘飘。在这一刻,他的心中,竟忽然浮现出,此前星辰人形镇压那条大河的场景来。 “我若有那般的强大,她还会这样哭吗?” “我当奋进,迟早有一日,了结这一段渊源!” 轰! 少年在心中暗暗立誓,下一刻,体内的天心剧烈震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那光亮,像是自有天地以来,照破黑暗的第一缕光! 霎时间,江延只觉胸中郁结之气一扫而空,脑海中一片清明,整个人彻底的沉静下来。 “原来有外魔入侵……不对,不是外魔,外魔不该如此弱小,只是心魔罢了。” 脑海中沉静下来,胸中那股沉重一扫而空,江延暗想。 据说,修道之人与天争命,为天不容。遭逢突破之时,不但要有天劫临头,有时会有外魔入侵。 而此刻,江延只要凝成星熊辰鸟神形,立刻便能突破。 而在这一个时辰内,他先是目睹星辰人形镇压大河,为之震撼莫名。又因为柳飘飘而惶惑惊疑,再加上猜到了一丝真相,心中为之无奈。这种种多般,连在一处,便引来了心魔,那便是此前他感觉胸中堵塞的原因。 这心魔,其实不算外魔,只因其有形,别于念头,固也称其为外魔。但其本质,只能影响人的心志,而不能影响人的肉身、道行。 倘若方才,江延意识到“渊源”的真相后,为之所摄服,心中生出惶恐、惊惧的情绪,那一颗道心,也就是体内刚结出不久的天心,立刻就会碎掉,一身道行毁于一旦,生死难料。 然而,他骨子里的某些东西,让他非但没有被震慑,反而激起了心中斗志,一举粉碎了心魔。 “你怎么了,没事?”柳飘飘哽咽着开口,有些担忧,她感受到了江延体内发生的变化,因为天心的波动太过强烈。 “没事,你不要哭了。”江延回过神来,见柳飘飘不再假装不认识自己,不由笑了,摸出随身携带的一张粗布方巾,递给柳飘飘道:“把眼泪擦了。” 柳飘飘接过那方巾,仔细看了一看,但见那方巾做工粗糙,针脚粗劣,洗的已有些泛白了,不由破涕为笑道:“谁要你的,我自己难道没有么?”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手上却不停,将那方巾仔细的擦了眼泪,又叠了,又擦了一下,直将眼泪都擦干了,才将那方巾递给江延。 江延接过那方巾,仔细的收好,这是他爷爷留给他的。 老人家走的时候很郑重,要他保管好这一块方巾,是以他即便日常不用,也将它拿出来浣洗。 将方巾收好,江延对柳飘飘道:“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飘飘闻言,摇头蹙眉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真的不能说。” 江延释然,微微点头,道:“没有关系,将来我一定会探查清楚的。” 他已知晓,修行道上有许多禁忌,柳飘飘方才哭成那样,尚且不发一言,想必是顾忌很深。 柳飘飘急切道:“你不要乱来,那……太恐怖,涉及到一段混乱的岁月,牵扯极大,且涉及到我族……” 说到最后,已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声长叹。 “小子,你很有志气,但我要告诉你,一日不为真仙,一日不可触摸那等禁忌,否则,你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延时草开口,这一次是很郑重的告诫。 江延默然,真仙,那是何等的境界?不但为仙,而且有一真字。须知,真之一字,在修行道上,涵义深刻。 要到真仙境界,才能去了结因果嘛? “小子,真仙境界,也只能堪堪触碰罢了,若有过激的想法,多半还会惨死。你想了结因果,成全你与这个女娃的好事,需得为天地至高,跳出棋盘。” 延时草道,形似神棍,那种指点江山百万年的气度又显露出来。 然而,这一次,柳飘飘没有驳斥它,只是脸色一红,不知为何。 “成全好事?什么好事?”饶是以江延少年心性,此刻也有些疑窦,听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意味。 “呵,小子,我高估你了,你这种木头疙瘩,一辈子不可能修到真仙境界。” 延时草冷笑。 “啊呦,让这只兔子离开,不要让它过来……” 此地鸡飞狗起来,延时草大叫饶命。 不久后,一切安静下来,江延盘腿而坐,脑海中浮现星熊辰鸟的神形,开始修炼。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突破,而后出去与三角眼汉子了结仇怨。一念及此,他心中古井无波,无惧无怒,因为他心中已有了更高远的所在。 第三百二十五章 “你要什么?” 延时草警觉,轻轻摇动,十分人性化的往后躲避。 “我听说,似你这等的灵物,一旦涅槃,生长之地都会有一块奇异的石板。” 柳飘飘轻声道,语气淡然。 “什么!那是我的成道之物,不能给任何人!” 延时草大叫,态度很坚决,言称那是自己的成道之物,不会拿出来。 柳飘飘看了江延肩膀上的兔子一眼,江延默然,在兔子头上轻轻拍了拍。 “啊,你们两个简直就是强盗、贼人!” 延时草大叫,心都在滴血。 最终,一块巴掌大的石板,从玉石花圃中飞了出来,浮在半空中,迎风而涨,须臾变大,竟有一丈方圆,飞向二人。 “拿去,不要给我用坏了,将来我还要借此炼就无上法体了。” 延时草低声道,十分哀戚,像一个受气包。 “放心,只是借此修炼,以后会还给你的。” 柳飘飘见那石板飞来,眼前一亮,露出期待的神情来,说道。 “刷” 柳飘飘右手轻轻拂动,那石板应声而落。 这石板乃是青黑色,极为深沉。江延只看了一眼,就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好似自己的目光被这石板“吸进去”了一般。 紧接着,竟生出魂魄离体的感觉来,好似心神也要被吸收了。 仔细看,石板周围的空间似乎有些异样的扭曲,像是高温在炙烤着空气。 “这是什么?”江延问道,盯着那石板,目光奇异,觉得心神要被这石板吸走了。 “有眼无珠的小子,通天石板也没听说过吗?” 延时草大怒,竟不顾忌江延肩头的兔子,大声呵斥。 这是它的伴生之物,极为珍贵,甚至比它本身还要珍贵,此刻被献出,它的心都在滴血,对面那个占了大便宜的小子还一阵茫然,好似根本没听说这东西的大名。 “贯彻时间道则的通天石板,没想到真有这种东西,我还以为只是一个传说了。” 看着脚下的石板,柳飘飘喟叹道。 江延心头一跳,意识到脚下的石板不简单,很不简单! 因为,柳飘飘是何许人也,能拿出天机盘和问天笔的人,连她都觉得这东西只是个传说,那得是什么样的珍宝? 一瞬间,江延目露异彩,迫不及待的走到那石板上。 轰! 踏上石板的一瞬间,江延感觉脑海中一阵爆鸣,几乎要炸开了! 可是,脑海中虽然隆隆作响,却并不疼痛,只是有些昏沉,头晕脑胀。 “凝心!” 柳飘飘轻叱一声。 恍如道音贯耳,江延心头一凛,帝法传承运转,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星辰人形! 天崩地裂般,江延耳边隆隆作响。一瞬间,他惊呆了,眼前竟凭空出现一条滚滚东去的大河!紧接着,脑海中的星辰人形昂首挺胸,身形拔高到亿万丈,举步提拳,向着那条大河镇压而下!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眼前这条大河波涛滚滚,江延心中也涌起了惊涛骇浪。 太过骇人,只因为他踏上那石板,眼前竟就出现了一条大河,而脑海中的星辰人形居然在镇压它! “啊,是那条河?” 与此同时,他又有了惊人的发现。 因为,这条大河奔涌之间发出的声音,他曾经听过,而且不止一次! 小铁球开启的那个晚上,宏大的祭祀音中,这条大河的声音出现过一次。 此前,衰败的药园曾出现幻象,幻化为一片蕴含蓬勃生机,长满宝药的药园。而当那幻象消失的刹那,江延也隐约听到了这条大河的声音。 而此刻,它又出现在江延的脑海中,这一次不再是只闻其声,有真实的形体显化。 “贯彻时间道则的通天石板……这条大河与时间有关吗?” 江延暗忖,十分疑惑。 大河就该和水有关,怎么会与时间有关。 轰! 容不得他多想,大河东向,涌起滔天巨浪,一只生灵冲天而起,迎击星辰人形。 这竟是一头天龙,鳞爪俱全,鳞片熠熠生辉,龙角晶莹剔透,一双龙睛便如照破万古的两盏灯笼,直视星辰人形。 江延骇然,他看到了什么?一条天龙!传说中至神至圣的生灵,怎会在此显化? “吟!” 龙吟声响彻天地,清浊二气暴走,六合八荒一齐摇动,无尽生灵为之叩首! 这就是天龙,至神至圣,一动之间,大天地都为之摇晃。不需要什么术法,龙角一晃,虚空破碎成渣,它本身就代表了至强。 蓦的,江延感受到了一种压抑。因为,那星辰人形其实代表了他自己,此刻镇压而下。可这头天龙如此强大,倘若镇压不下,会有什么结果? “嗡!” 星辰人形头顶出现一张道图,轻轻一震。 刹那间,星辰人形体内亮起三百六十五个光点,光点之间紧密相连,刻画出繁复奥妙的轨迹。 这些轨迹,隐约间竟与高天上的道图相似。 随着这轨迹的出现,星辰人形头顶的道图越发璀璨,下一刻,无数奇异的大星凭空出现,向着下方的天龙轰然砸下! 江延目露异彩,这星辰人形太强大了,如果说天龙是举世无敌,那这星辰人形就是在灭世,无数奇异的大星自宇宙中轰然砸下,这样的威势太过可怕,倘若为真,恐怕五神大陆都要为之破碎! 果然,下一刻,天龙哀鸣,晶莹剔透的龙角折断,浑身龙鳞被剐落大半,龙血洒长空。 江延只看见那些大星一冲而过,将天龙覆盖,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龙就血洒长空,哀嚎着坠落大河中。 他又哪里知道,这星辰人形就是一个微型的周天星斗大阵,在这识海之中,便如真的太古神阵一般,笼罩洪荒星空。 不要说是一头天龙,十万八千头天龙来此,也要陨落。 轰! 无数奇异的大星,压塌虚空,砸向那大河,沿途的一切都消失了,这是在灭世。 “哗啦啦!” 大河震动,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大河周边的河床在这一刻破碎了,河水在一瞬间冲出,一瞬间,卷过无垠大地,铺展到星空之中,复又冲天而上。 “这……” 江延瞠目结舌,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了。 那大河竟崩开河床,卷向星空,席卷无数奇异的大星,而后化为了一条星河? 无远弗届! 江延心中轻叹,心头流转出四个字来。 真的是无远弗届,大小、距离对这些顶尖强大的存在没有意义,所谓的大河只是表象而已,只要它愿意,随时都能席卷宇宙星空。 轰! 大河化为星河,席卷无数星辰,倒卷而上,河水化为无数被星辰点缀的大手,抓向高天上的星辰人形。 那股压抑、沉闷的感觉再度涌上江延心头。 “那是?” 下一刻,江延惊呼出声。 高天上的星辰人形,其体内的三百六十五颗主星大放光明,星光照破黑暗与混沌,一直暴射到宇宙边荒。 每一片星光中,都有一个高亿万丈的身影盘坐,三百六十五道身影齐齐睁开双眼,惊世的眸光连成一片,化为一口大钟。 下一刻,三百六十五道身影一齐结印,化出撼动宇宙的神芒,连成一片,化为一柄长幡。 而后,三百六十五道身影一齐高喝,吐出大道伦音,连成一片,化为一张天图。 “嗡!” 星河一顿,定在原地,无数的大手张牙舞爪,似在威慑。 另一边,一钟、一图、一幡,在混沌中流转,星辰人形长身而起,与星河对峙。 “呼……” 江延长出了一口气,就在方才,他觉得自己要被撕碎了。他有一种预感,假如这星河与那三件兵器相撞,自己的识海一定会被撕碎。 “哗啦啦……”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兴许是百年,兴许只是一瞬。星河先动了,只见它缓缓垂落,倒转而回,无数奇异的大星搁浅,纯粹的河水聚成一条大河,向东方奔去。 须臾,那大河消失在东方,就此一去不回,消失在江延的识海中。 下一刻,三百六十五道人影消失,星辰人形将手轻轻一抹,抚平了洪荒星空中的一切,而后消散。 江延回过神来,眸子里渐渐有了神采,发现柳飘飘正关切的望着自己。 “你没事?”柳飘飘关切道。 江延低头,发现一只脚正踏在青黑石板上,他默然迈步,整个人站到石板上,转头对柳飘飘道:“有些奇怪,有什么东西出现在我识海中,最后被赶出去了。” “天啊,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他不但没有魂魄衰老而死,还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玉石花圃中,延时草惊呼。 “你胡说些什么?”江延面色一变。 “小子,你身上有天大的秘密,”延时草怪叫,“贯彻时间道则的通天石板,上面有极不稳定的时间道则残留,对人的危害极大,你却能无损,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回过神来,你身上有天大的秘密!” 江延默然,他身上的确有天大的秘密,方才的星辰人形太过可怕,恐怕有天大的来头。 他又想到了那晚的祭祀声,有人高呼着“帝已死”,还有个中年男子要求了他什么,但他此刻回想,竟已忘了。 “嗡!” 脚下的青黑石板一震,江延惊觉,发现柳飘飘已经一只脚踩了上去。 “小心!” 江延惊呼,扶住柳飘飘的香肩,发现她此刻瞳孔渐渐涣散,显然与自己一样,意识沉入识海中了。 “嘿,不要担心,她也有天大的秘密,来头不比你小。” 延时草道。 “是吗?”江延闻言,想到柳飘飘的种种不凡之处,心下稍安。 “这要有多久?” 过了一会儿,江延又急了,问延时草。 “不知道,短的一炷香,长的一盏茶,也有可能永远醒不来。”延时草道。 “时间长短,代表什么?” 江延心中一动,此前,延时草曾惊呼,说他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不代表什么,很难说,”延时草沉声道,“不过,在我的记忆传承之中,隐约提到过,回过神来的时间越长,对时间道则的抗性就越强,在这石板上修炼的效率就越高。” “修炼的效率就越高?”江延兴奋,“在这石板上修炼有什么好处?” “小子,你连有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兴冲冲的往上赶。”延时草没好气道。 “嘿嘿,到底有啥好处?”江延挠头,笑着问道。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本座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在这石板上修炼体术、法术,一日之功,抵人十日、百日!” 延时草淡然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而后沉寂下去,等江延的反应。 “那怎么可能?”江延闻言,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修炼就是修炼,要一步一个脚印,不可能徇私舞弊,占老天爷的便宜。 但转念又想到柳飘飘先前那一脸激动的神色,心知以她的见识,不会无的放矢。又想到所谓的“贯穿时间道则的通天石板”的说法,他渐渐明白过来,意识到,这石板或许真有那样的神效! 一瞬间,他的神情变了,笑道:“好啊,不枉我不耻下问!原来这石板有这样的好处!祝云,三角眼,陈枫,你们给我等着!” 他琢磨着,如果借助石板,将星熊与辰鸟两大神形凝聚出来,那他立刻就可以再度凝出两条道脉,突破到治水境十个小境界中的第三个。 到那时,几个陈枫不都随手拍飞?当然,最重要的当然是三角眼汉子。 “小子,什么不耻下问,枉我好心为你解惑,你竟然存了如此的心思,占我便宜!” 一旁,延时草怪叫,要与江延理论。 江延索性不理会它,又看了身旁的柳飘飘一眼,喜悦的心情被冲淡了,静立一旁,为其护法。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柳飘飘的瞳孔忽然出现神采,一点睛光凝聚出来,秋波平湖般的一双眸子里,映出了江延的面孔。 “你醒了?” 江延笑道,觉得悬着的心放下了。 “你是谁?” 柳飘飘的眸光忽然变得极其淡漠,望着江延,仿佛望着一个陌生人,冷然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 石室本来暗淡,玉石花圃内宝药的光辉却照破了黑暗,也照亮了江延脸上的急切。 “你想问的,我大多不知道。我知道的,大多也不能说。”延时草开口,竟似知道江延要问什么。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江延皱眉道。 “无非是外面竟何以变成如此模样,是何人出手,是也不是?”延时草道。 江延与柳飘飘相视一眼,旋即道:“是谁毁了此地?他为何要这么做?” 此前,他们曾在外面发现一块阵法石,上面有一滴血,虽然神性精华流失了,但却不曾干涸,很是骇人。 且,一路上的伴生灵株,近半之数,都被人以大法力挖走了。山脉被截断,湖泊被挖干,那种手段难以想象。 还有一株很弱小的妖心树,疑似某位大人物培养出来,却为江延所杀,可能沾染了天大的因果,他迫切的想要了解一切。 “我不知道,涅槃之后,一觉醒来,天地大不同了。”延时草道,声音有些黯然。 江延闻言,眸子里精光闪烁,内心早已涌起惊涛骇浪。 一觉醒来,天地大不同了!这话他听说过! 那个自称活了十二万九千多年的老道士,曾说过这样的话! “从山上来……” “我家住在北冥,离此有亿万里路途……” “很风光么?以前可轮不到他们……” “从前这天是蓝色的……” 一瞬间,江延想到了太多。 “都说自己睡了一觉后,天地大不同了……那个老道士,他从山上来,莫非……莫非他也是这遗迹中的生灵?不错,那一晚之后,这遗迹就崩开了……” 犹如一个炸雷,晴天霹雳一般,轰在江延顶门。他只觉脑海中嗡嗡作响,失神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同时,他又想到了那一晚,来自五雷观的闪电骑士说的话: “交出那个铁球……” “你们第一个进去的,怎么会没发现……” 胸口的小铁球依旧冰冷,哪怕过了这许多日子,它也不曾被捂热。 “难道说……这个小铁球,也是那一晚,从山中落下来,滚到那条小河中……” 江延瞪大了眼,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对!小铁球上,有厚厚的青苔,我还洗过,应该落在水里好久了……” 想到这里,他稍微镇静了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 “小子,是不是没有见过我这样的高人,呵呵,一觉醒来,沧海桑田,笑看人世浮沉……” 见江延被自己的话镇住,脸上神色变换不定,眸子里由明到暗的来回兜转,延时草十分得意,朗声道。 “你再多废话,我不介意取你一片叶子,研磨成粉。” 柳飘飘冷然道,很不喜欢延时草说话时的语气。 “呃……”延时草像一只被人捏住了喉咙的大鹅,十分惊恐。 “我问你,你方才施展的那幻象中,那漫天的刀枪剑戟,该是阵法的手段。那一道青色的火焰,却是从何而来?”柳飘飘轻轻拍了拍江延的手背,示意他回过神来,而后问道。 “咦,真是一位冰雪聪明的仙子!”被柳飘飘数次恐吓,延时草有些害怕了,此刻近乎谄媚的奉承道,“我自长眠中醒来,发现外面的药园被毁掉了,出去捕捉到了这一缕气机,发现它曾与药园中的阵法对抗。或许,毁掉这里的人,是一位火道高人,他以火法破金阵,毁了这里。” “果然。”柳飘飘自语道,此前她曾推测,当是一位火道高人出手,破开阵法,大战的波动毁了药园。 “仙子连这个也猜到了吗?啊,我虽渡过万载悠悠岁月,笑看人世沉浮,却也不曾见过您这样冰雪聪明、天生丽质,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仙子!” 延时草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施展出“夸夸神功”来,对着柳飘飘一阵猛夸,且其语气十分谄媚。 但这厮不曾入得红尘,所谓笑看人世沉浮,只是乱扯。拍马屁拍的太过明显,让人厌恶,柳飘飘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真是够了。”江延也觉得有些恶心,呵斥道。 然而,柳飘飘听了这话,却就眉头一挑,瞪了江延一眼。 江延被她瞪的莫名其妙,不明就里,也不多言,向延时草道:“你知道那人为何要毁掉此地么?” “我怎么会知道?我说了,我醒来后就发现外面变成一片焦土。” 延时草对江延就没那么好口气了,不客气道。 江延也不在乎:“我觉得,他可能是为了找你而来,发现你后,摘走了你的果子。” 延时草大怒:“没有问天笔,没有天机盘,谁能窥破那人的天机?找得到我?” 江延吃惊,道:“那人是谁?” 延时草默然,不再说话。 柳飘飘自乾坤袋里摸出药杵来,又摸出一个捣药的罐子。 “不要!”延时草怪叫,“我不能说那人的身份,事关约定,你就是捣碎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你们立的是什么约?效力有多大?是黄泉约?三十三天约?还是九天雷动约?” 柳飘飘拿着药杵,淡然道,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意思。 “不是,是君子之约!以那人的身份,那人的为人,怎会逼我立誓!我怎么配!我不过一介凡草,能与那人有个口头约定,粉身碎骨也无悔!” 延时草怪叫道,声音里有一丝狂热。 江延与柳飘飘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深重的惊疑。 延时草极其珍贵,掌有时间法则,成熟时自身有极强法力,每一出世都要引起腥风血雨。可此刻,它竟对一人如此推崇,如此尊敬,言称自己只是一介凡草,不配与那人立血誓,只要有一个口头协议,就已经无怨无悔了。 这实在匪夷所思,那人是谁?有何等的身份?江延与柳飘飘默然,都心知,一旦说出那人的身份来,必然是石破天惊! “看你这厮,竟有如此的义气,我便也不强迫你。在你能接受的范围内,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柳飘飘道,收起了药杵和罐子,“比如,阴阳古教究竟为何自封?当年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这丹殿药园中的机缘,还有几处,都在哪里。” “阴阳古教为何自封?唉,盛衰之道,存亡之理,其实一也。兴盛于何,便衰败于何。你们可知阴阳古教,为何立教于此?” “为什么?” “开辟之初,清气升,浊气降,混沌化阴阳。但大衍之数五十,尚且有一遁去。偌大的天地,有一两处不曾开辟完全,便也不稀奇了。” “这里就是混沌古地?昔年不曾被开辟?” “不错!而且是极大的一处,在这里修炼,对人有极大的裨益。” 延时草大声道。 “天啊,世上竟有这样的造化之地,不曾被开辟,就等于是先天之地,有先天道则流转……” 柳飘飘闻言,喃喃道,饶是她出生高贵,见多识广,此刻也觉惊骇。 “还有了?”江延对什么宝地之类一无所知,所谓无知者无畏,他便不甚好奇,此刻发问道。 “没有了,我就知道这么多。”延时草道。 “什么?你在耍我吗?说到这么关键的地方,你不说了?” 江延怒了,觉得延时草在戏耍自己,方才这厮还一副神棍模样,此刻竟然说自己不知道更多了。 “我只是一株药,我能知道什么?这还是昔年有长老到药园采药,无意中提及的,说什么兴盛于斯,衰败于斯。我才知道。” 延时草叹息道。 见对方语气不似作伪,江延不再多问,转而道:“你说你本来是长在上面的药园中?何以如今到了这里?” “啊呦,说漏了嘴,”延时草怪叫,“小子,涉及到那人,我不能告诉你。” 江延一怔,又涉及到那人么? 便在此时,江延肩头的那只兔子忽然动了,它后腿在江延肩膀上轻轻一蹬,跃到半空中,稳稳的落下,奔向玉石花圃。 “妈妈呀,快让它走,我说,我说,除了那人的身份,我全都说!” 延时草见兔子奔来,哭爹喊娘的大叫道,同时撑起了光幕。 白兔展动四蹄,轻轻一跃,破开那光幕,走进玉石花圃,对周围宝药视而不见,直奔延时草而去。 “天啊,妈妈呀,你们不要果子了吗?救命啊!” 延时草大骇,猛烈摇动,恨不得生出腿来,就地遁走。 “回来!” 江延吃惊,大喝道,迈步追上。 然而,那白兔不管不顾,速度飞快,风一般的赶到延时草近前,一只兔腿按下延时草的一片叶子,任它如何挣扎也是无用,三瓣嘴啃向一片叶子。 “咔嚓!” 便在此时,延时草头顶那片乌云微微颤动,劈下一道闪电,直奔兔子而去。 那乌云极小,劈出的闪电自然也不大。但击在那白兔身上后,只见那白兔动作一顿,浑身兔毛钢针般直立而起,竟顷刻间变成了一只刺猬,颇为可笑。 便在这一瞬间,江延赶来,一把将白兔抱起,只觉入手处轻轻一麻,也不知是被兔毛扎的,还是有雷电之力尚存。 白兔被电的眼睛迷离,四条腿无力的抱着江延。 江延却不在乎,一巴掌拍在它头上,轻斥道:“谁让你下去的,该打!” 白兔头一缩,眨了眨眼,竟露出极为人性化的委屈神情来,一双红玛瑙般的大眼睛里,水雾弥漫,似欲流出泪来。 江延不为所动,这死兔子自在他肩膀上安家后,除了抓破祝云脸那一次,其余时间哪里也不去,打着骂着也不去。平日里也不声不响,便如一只死兔子般,搞得江延有时候都忘了它的存在。 谁知今日却一反常态,竟冲过去要啃食延时草。延时草是真正的药王,如今还未成熟,要叫它吃了,岂不是要江延把肠子也悔青了? 想到这里,江延又在它头上赏了一巴掌。 “这兔子果然不凡。” 柳飘飘走来,盯着那兔子道。 方才,这兔子穿过那光幕,视其为无物,着实惊住了柳飘飘。 要知道,即便是她要破开那光幕,也要借助瓷瓶中的白色粉末才行。 “你很不凡,把你给烧烤了,看看是否是大补药,好不好?”江延拍着兔子的脑袋,说道,他也起了疑心,毕竟兔子方才的表现太过不凡,直接突破了光幕。 那兔子闻言,大眼睛里立刻流出泪来,死死的抱着江延胳膊,那眼泪就流到江延手上,温温热热的。 “现在能听懂人话了?刚才怎么就听不懂了?叫你回来,你还扑,再敢不听话,保证吃了你!” 感受到手上的温热,江延心中一软。却依旧呵斥道。 人心都是肉做的,不管这兔子是什么来历,朝夕相处了这许久,江延不会真个吃它,当然,训诫一番是免不了的。 那兔子闻言,却就四蹄一扬,跳到江延肩膀上,依旧如先前一般稳坐钓鱼台。 “你为何这么怕它?” 柳飘飘盯住延时草,问道,想要从它那里问出兔子的跟脚。 “哪有草不怕兔子的……不过这厮也真邪门,怎么就破开这光幕了……”延时草心有余悸道,声音有些颤抖。 柳飘飘有些失望,又看了那兔子一眼。 此事虽然极为惊险,但经此一事后,延时草是服服帖帖了,有问必答,除了“那人”的身份外,知无不言。 “你是说,万年前,五神大陆上有一段混乱岁月。就在那时,阴阳古教发生了极大的变动,自封于此。后来那人来了,传了你一门神功,将你移植在此处,是这样吗?” 良久,江延开口道,惊疑不定。 “不错,正是如此。”延时草道。 “真的有混乱时代嘛……”柳飘飘疑惑道,目光中露出一丝茫然。 “嘿嘿,这小子傻乎乎的,是以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还能不知道?是了,即便以你的跟脚,也不能洞悉,否则,你就不会和这个小子同行了。” 延时草道,语气有些玩味。 “你说什么?”柳飘飘皱眉道,“我为何不能与他同行?” 江延也皱着眉头,等待延时草的下文。 “嘿嘿,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都是些怪谈,总之,你有问天笔和天机盘,他能凝出星辰之力来,这中间,嘿嘿。”延时草怪笑道,似乎在期待什么。 “说清楚。”江延道,语气平和,弹了弹兔子的脑袋。 那兔子立刻盯住延时草。 “别!”延时草怪叫,他算是遇上克星了,“我是真不知道,我知道的都说了。” 柳飘飘站起身来,道:“沧海桑田,过去的终究过去了,天大的因果,还能沾染在我等身上不成?莫要再乱语。” 而后,她注视着延时草,道:“现在不能找你要果子,先收点利息。我听说延时草生长的地方,都会有一桩大造化,是也不是?” 《人间更值得》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人间更值得请大家收藏:()人间更值得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三百二十七章 俗语以“耳朵塞驴毛”来形容人耳背。柳飘飘的大撇上是否是驴毛,江延不清楚,但塞进耳朵后,的确是什么也听不到了。 原始丛林空旷黑暗,微弱的月光投下斑驳的怪影,江延缓缓迈步,漫无目的,他像是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不知走了多远,江延取下耳朵里的兽毛,发现马浩那边的声音已微不可查,他信手丢掉兽毛,盘腿坐下。 他想修炼,可却觉得没有动力,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充斥心头。 “我害怕了吗?” 良久,他终于明白,那是恐惧。 “闪电鸟、千足蜈,还有潜藏在黑暗中的修士,这一条路,危险未免太多了。” “提心吊胆,紧张戒备,随时可能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这样的生活,真的比做个凡人要好吗?” 前路危机重重,随时可能惨死,那种结局太过灰暗,想想就让人沉郁。 “不如自废修为,依旧做个凡人,每日打渔挑水,吹牛睡觉。” 江延暗想,脑袋里昏昏沉沉,准备散去周身的星辰之力,做个无忧无虑的凡人。 小铁球陡然颤动了一下,一股凉气撞在江延胸口,彻骨的冰寒让江延一阵清醒。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脑海中昏沉退散,三角眼汉子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老道士的那句“人要自强才能不被欺侮”在耳边回响,自废修为做个凡人的想法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江延惊疑不定的扪心自问。 “有什么东西影响了我的思绪……” 江延站起身来,警惕的环顾四下。 黑暗依旧沉郁,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异常。 “一定有什么东西……” 小铁球发出的凉气还未散去,一定有什么东西影响了自己的思绪,否则小铁球不会主动示警。 然而他找了许久,一无所获。 “那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居然能影响我的思想,如春雨一般,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江延一阵后怕,若非小铁球主动示警,他可能已散去了浑身的星辰之力,自废修为。 “太过诡异,这一条路太过危险……” 不知不觉,脑海中又有些昏沉,顺着方才的思路想下去。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再重蹈覆辙。帝法传承运行之间,体内星辰之力呼啸流转。 “感觉到了……真有一股力量,能从人的内心找突破口……是我还不够坚定嘛?” 在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修士的生活固然危险,却能见识到世间许多奇伟瑰丽的景象,能够探寻道的奥秘,掌控规则,超脱于天地之间。凡人的生活固然安逸,却随时可能受到侮辱,难以反抗。两相比较,我还是愿意做个修士。” “哪怕充满危险,哪怕随时都有可能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我也不愿再受一次那样的侮辱!” “给我滚出去!” 江延低喝一声,帝法传承运行到极致,体内星辰之力疯狂流转,他浑身银光炽盛,整个人宝相威严。 终于,一股诡异的青黑之气从他头顶升起,盘旋着,似乎极为不甘。 一阵山风吹来,青黑之气消散,隐约间,江延听到了一声苍老的叹息。 “终于滚了。” 江延脑海中一片清明,清亮的眸子里透出坚毅,青黑之气不但没能消沉他的意志,占据他的心神,反而让他的道心更加坚定。 “哗啦啦……” 便在此时,灌木丛忽然被分开,一只兔子走了过来,红红的兔眼紧紧的盯着江延。 “好一只白兔!” 江延不由低声惊叹,这只兔子很漂亮,周身毛发洁白莹润,眼睛如红宝石,很是不凡。 “山上的小兽都死了,大一点的野兽都变得很凶狂,这只兔子怎么偏偏没事?而且,它盯着我干嘛?看我太瘦,要送菜么?” 江延有些奇怪,眼前的兔子紧盯着他,眼珠都不带转的。 “刷!” 白兔轻轻一跃,身化残影,扑向江延。 好快的速度!江延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甚至来不及出手抵挡,那兔子已跳到他肩头,轻轻的趴伏着,闭上了眼。 “死兔子,给我下来!” 江延反应过来,肩膀一抖,想要把兔子抖下来。 一个大男人,肩膀上趴个兔子算什么? “下去!给我下去!” 连抖带甩,那兔子巍然不动,像个吸铁石一样吸在江延肩膀上。 江延不信邪,举起右手,体内星辰之力涌动。 像是感受到什么,那兔子抬起头,看着江延举起的那只手。 “看到没,磨盘大的巴掌,一下就把你打死了,快下去,不然把你做成兔羹。” 江延恐吓道。 那兔子好像能听懂他的话,红宝石一样的大眼睛眨了眨,站起身来。 江延心中暗想:“好啊,还是知道怕的。” 谁知,那兔子竟不跳下去,反而一把抱住了江延的脖子,同时舔了舔江延的脸。 麻!江延浑身都麻了,像是触电了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 兔子紧紧的抱着江延脖子,把头埋在他侧脸。 江延要抓狂了,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此刻浑身都是麻的。 “找死!” 江延低声咒骂,手上已泛出了微微的银光,那是星辰之力暴动的前兆。 兔子却连头也不抬一下,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侧脸。 “死兔子,算你狠……” 江延缓缓放下手,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不忍心打死一只这么可爱的兔子。 “死兔子,哪里冒出来的,回去就把你做兔肉羹……” 打又不舍得打,撵又撵不走,江延低声嘀咕。 兔子扬头,轻轻在他脸上蹭了蹭,鼻子略显湿润。 一日奔波,数次逃命,江延感到有些乏了,身旁的兔子小动作不断,他在那柔软温顺的触感中,眼睛半睁半闭的睡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了破空声。 紧接着,马浩、王璎珞、柳飘飘、张君一行四人从远处奔来。 马浩身上带着血,也不知道他们将那三个黑衣人怎么样了。 “哪来的兔子!” 王璎珞望着江延身边的兔子,惊喜道。 江延睁开眼,爬起身,那兔子跳到他肩头,安静的坐着。 “小兔兔,过来,不要跟这个坏人在一起……” 王璎珞冲着那兔子勾勾手,努力装出可爱的模样。 可惜,那兔子平淡的看着她,任她百般勾引,一动也不动。 柳飘飘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小的袋子,递给江延:“这是那三人身上的财物,我们分了四份,这份给你。” 江延接过那个袋子,只见它约莫有半个巴掌那么大,兽皮的材质,七色丝线缝起,触感冰冷。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乾坤袋了。 他有些奇怪:“五个人怎么只分四份?” 柳飘飘道:“我不需要。” 江延“哦”了一声,柳飘飘身上有一股贵气,想来是不缺钱的,不像自己,一穷二白,身上连个乾坤袋也没有。 江延利落的收下那个袋子,研究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怎么用。 袋子里有一件破损的铠甲,一堆金饼,还有一些丹药。 江延心中有些激动,这乾坤袋的空间很大,约莫有三间屋子那么大。 “这一片出了神物,这三人在等着抢夺,正好被闪电鸟与千足蜈的打斗声吸引,发现了我们,才会在那里伏击。” 马浩带路,五人一路向北走,路上,柳飘飘对江延道。 “他们为什么要伏击我们?” “因为昆仑派和我们有宿怨。” 江延“哦”了一声,道:“神物是什么?” 柳飘飘:“听说是一团元磁仙光。” “元磁仙光,那是什么?” “那是世间最顶尖的造化。”马浩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江延一番细问,才明白何为元磁仙光。 据说,在世界诞生之初,有一些先天本源的道则,和上升形成天界的清气融为一体,在漫长的岁月中,获得了天地气运的加持,变成了仙光。 “这些仙光有什么用了?”江延问道。 “在人的修行道路上,有一条必经之路,就是开辟丹田气海。” “丹田气海是介于虚与实、后天与先天之间的存在。在开辟的过程中,需要有一股“气”作为引子。” “这股气越是庞大、灵妙,开辟出的丹田气海就越大,整个人对灵力的亲和程度也就越高。” “可以说,这股“气”越是灵妙,修行者的路就能走得越长。” “而仙光蕴含的灵力庞大、具有先天的本源道则,甚至还有天地气运加持,是最顶尖的引子。”马浩解释道,语气中透着向往。 江延心中一跳,他现在正处于开脉之境,以后一定也要用到仙光。 “我们现在就去找元磁仙光嘛?”江延问。 柳飘飘摇了摇头:“九分缘法一分力,神物有灵能自晦,枉自寻找,只是徒劳,只有与之亲近者,才能得到。” “什么意思?”江延追问,柳飘飘说的很玄乎,他有些似懂非懂。 “仙光难道不是一团璀璨的光,纵横于天地之间,等待着别人获取嘛?” “仙光又不是白菜,还等待着你去获取。仙光有灵,相当于一个生命,有自己的思想,它怎么会愿意被人捉去开辟气海了?”张君解释道。 “这山间的一草一木,都有可能是元磁仙光所化,仙光无形相、极灵妙,千变万化。” “若与仙光亲近,仙光自己会送上门,若与仙光无缘,枉自寻找,只是徒劳。” “据说,曾有道士见鬼火,发现是传说中的九幽火光。有人在山中幽潭洗澡,却发现身体里多出一股弱水神精。更有甚者,捡到一块金子,发现是太乙金光所化,这就是所谓的九分缘法一分力。” “这……实在惊人!” 江延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仙光有如此灵性。 “别想仙光了,吴地千万修士,能有仙光的能有几人,太过虚妄,我们还是先去找一些灵药。”柳飘飘道。 众人都表示赞同,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比起虚无缥缈的仙光,还是找一些灵药更实在。 柳飘飘轻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通体翠碧的小鸟,啾啾啾的鸣叫,很是可爱。 “去。”柳飘飘将小鸟放飞,通体翠碧的小鸟展翅,啾啾啾的鸣叫着,倾刻间飞远了。 “这是做什么?”江延有些惊讶。 “这叫寻芳鸟,隔着很远就能闻到灵药的药香。”柳飘飘解释道。 江延真是大开眼界,有了这寻芳鸟,岂不是天下灵药入吾袖中? “原来修行道不只是争斗拼杀,还有这许多的神神道道。” 见他一脸乡下人进城的模样,柳飘飘笑道:“道长功参造化,怎么连这些基本的东西不知道呢?” 江延呵呵一笑:“大梦万古未曾觉,一觉醒来,许多东西都忘了。” 柳飘飘露出异色,大梦万古未曾觉,倒是有气魄。 若不是确信,眼前这少年只是个刚刚踏入修行道的半吊子,她都要差点被他忽悠住了。 过不多时,那寻芳鸟拍着翅膀回来了。 江延发现,出去时,寻芳鸟尖尖的小嘴呈碧绿色,现在已经变红了。 “嘴巴变红了,证明发现了灵药。”柳飘飘道伸出手。那鸟落在她手心,一阵啾啾啾。 “在东南方向。”柳飘飘笑道。 说着。又将那寻芳鸟放了出去,在前领路。 五人立刻调转方向,跟随寻芳鸟飞奔。 “想不到,你竟然能还能听懂鸟语。”江延惊叹道。 “去!什么叫我能听懂鸟语,你才能听懂鸟语!”柳飘飘娇叱,忽然想起江延此前轻薄她的事情来,立刻扬起了手,想要就势给他一巴掌。 江延心有所感,转头看着柳飘飘,清亮的眸子里满是赤诚。 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柳飘飘心中没来由的一跳,这一巴掌便打不下去。 这个少年。连又大又圆什么的都听不懂,又怎么会存心轻薄自己呢?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五人脚步飞快,不一时,只觉得周周的温度忽然低了。 紧接着。周围的林木出现枯萎的迹象,石头上覆盖着一层寒霜。 “灵药恐怕生长在某种寒冰异兽的巢穴li。”马浩道。 所谓的寒冰异兽,指的是异兽掌控了一些寒冰道则。 有的异兽一出生就掌握一部分自然道则,如寒冰异兽、火焰异兽、雷电异兽等。 之前遇到的那只闪电鸟,就是雷电异兽。 异兽一旦具有自然属性,实力往往比只会肉搏的异兽要强上许多。 据说,有些异兽先天背负神纹道图,掌握完整的自然道则,先天具有无匹的实力。人类往往要修炼上百年才能与之匹敌。 周遭的温度越来越低,已经达到了可以冻毙凡人的地步。 五人虽是修士,也感到气血运行有些不畅。 便在此时,渐渐稀少的林木尽头,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出现了。这山洞掩映在嶙峋怪石之间,像是悬崖张开的一张大嘴,颇为恐怖。 悬崖边上,几只小羊正跳来跳去。 “那是山羊吗?”江延有些奇怪,这些山羊的模样很古怪,毛发上泛着寒气,两只角呈湛蓝色,看着便知不凡。 “是……冰羊!”身旁的张君像是见了鬼。 “我们走!”柳飘飘低喝,转身就走。 便在此时,来时的道路上忽然传来一阵“沙沙”声,周遭的温度再次降低。 “沙沙。” 一只头顶湛蓝大角,周身皮毛散发寒气的老冰羊分开林木走了过来,紧接着,十几只冰羊出现在它身后,呈半圆形,将五人包围。 第三百二十八章 冰羊,一种罕见的寒冰异兽,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身上散发的寒气可以影响修士气血运行的速度。 对于还没能开辟出丹田,只凭着肉体力量搏杀的修士来说,这种影响颇为致命。 “往后退,”柳飘飘道,“退到那个洞里去,凭着地势和他们周旋。” 只要退到洞里,冰羊就不能一拥而上,众人心中暗暗点头。 然而,只听“咩”的一声,后方的冰羊巢穴li又跳出了几十头冰羊。 “娘的!冰羊有灵性,擅长集体捕猎,我们这是中了圈套啦!寻芳鸟受过训练,怎么会把我们带到这里来?”马浩道。 便在此时,那只寻芳鸟忽然“啾”的长鸣一声,振翅高飞,在空中紧盯着众人,眼睛已变成了一片血红。 大势学宫的几人面面相觑,从没听说过寻芳鸟还会变异。 “有什么东西影响了它的灵智。” 柳飘飘颤声道。 江延忽然想起那一股青黑之气,难道这只寻芳鸟也被侵染了? “咩!” 不容他们多想,领头的老冰羊忽然昂首怒嚎,身后的冰羊立刻散开,将一行人团团围住,紧接着,二十几只冰羊齐齐抬起后腿,开始撒尿! 一股腥膻的气味传来,王璎珞捂着鼻子,差点没吐出来:“它们……在干嘛呀?” “为了防止我们突围,冰洋的尿液可以影响修士气血运行的速度。”马浩面色凝重道。 “咩!” 老冰羊怒嚎,湛蓝色的大角一扬,指向众人。 “轰隆隆!” 冰羊高近两米,长近五米,像是小型的装甲车一般,几十只一起冲过来,大地都在隆隆作响。 柳飘飘玉臂轻扬,手上的青玉镯子刷的飞出,化出一片濛濛青光,镯子在空中“滴溜溜”直转,那青光就势旋转起来,变成一道青色的旋风,横扫向冲来的冰羊。 王璎珞劈手甩出那个绣球,红光冲天而起,在空中一分为五,化成烈焰熊熊的火流星,砸向一群冰羊。 “刷!” 张君张开那柄折扇,上面每一个字都化虚为实,组成一篇檄文,朝向冰羊群封印而下。 马浩大剑一扬,近四米长的血色剑芒横扫而出。 青色旋风、火流星、檄文、血色剑芒,大势学宫的四名学子一出手就用上了最强的招数。 “咩!” 数十头冰羊惨叫,直接被青色旋风撕碎,无数冰碴飞溅。 “轰隆隆!” 几头冰羊躲避不及,被火流星砸中,立刻趴倒地上,生死不知。 那一片檄文更是凌厉,飞临冰羊群,于空中放无量光,一个个古字飞出,将冰羊砸的惨叫连连。 血红色剑芒,蕴含着惊人的血煞之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撞在几头冰羊身上,诡异的事情发生,那几头冰羊转眼间就化成了一摊脓血。 “好厉害!”江延心惊,情不自禁的赞了一句。 “咩!” 老冰羊怒嚎,张口吐出几道蓝色光圈,迎风而涨,包裹住青色旋风,蠕动着将其碾碎。 紧接着,光圈化为蓝色天幕,直接将五颗火流星弹飞。 “嗡!” 蓝色天幕神光大放,溢出刺骨的寒气,下方的檄文微微颤动,倒飞而回。 “给我撕碎了它!” 马浩怒喝一声,血色剑芒调转方向,劈向蓝色天幕。 “轰!” 血色剑芒劈在蓝色天幕上,此地发生大震动,像是悬崖都要被震塌了,几只小冰羊仓惶逃窜。 终于,蓝色天幕被撕碎,血色剑芒也消散了,手镯、绣球、折扇上的古字倒飞而回,上面的灵光都几近于无。 便在此时,老冰羊又是一声怒嚎,冰羊群方才被打散的冲锋再度集结! 大地隆隆作响,冰羊群化为蓝色洪流,直冲过来。 “怎么办?” 王璎珞脸色煞白。 关键时刻,柳飘飘更不迟疑,断然道:“摆阵!” 张君自怀中摸出一张符篆,往高天上一抛,大喝一声:“六丁六甲神阵,赦!” 那符篆“刷”的碎开,炸出了万道金光,凝成了十二个高大的金色人影。 冰羊群冲到近前,金色人影冷不防的冒了出来,一个金色人影怒吼着,手中重锤轰然砸下! “砰!” 一只冰羊被砸中了脑袋,头上出现了一丝裂纹,连连后退。 另一边,一个金色人影手持重剑,差点将一只冰羊劈成两截。 一个金色人影双拳错落,拳风呼啸,大开大合之间,一只冰羊的湛蓝色大角被直接轰碎。 然而,冰羊数量众多,金色人影虽强,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刷!”一个手持双刀的金色人影大力砍出一刀,却被对面的冰羊巧妙避过。旋即头颅一扬,双角划出一个优美的轨迹,顶向手持双刀的金色人影。金色人影堪堪避过这一顶,冷不防身后冲出一只冰羊,湛蓝色的大角顶在他腰眼上,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咩!” 冰羊兴奋的嚎叫,四五只冰羊轮番扑击,湛蓝色大角带出一抹金色血液,顷刻间斩杀了手持双刀的金色人影。 忽然,漫天金光一暗,炽烈的蓝光自老冰羊角上亮起,“刷”的一声,一道璀璨的蓝色光刀斩向那个手持重剑的金色人影。 手持重剑的金色人影颇为强大,已击退了数只冰羊,显然,老冰羊盯上了他。 “喝!” 光刀太快,手持重剑的金色人影来不及抵挡,只将重剑在体前一横! “轰隆隆!” 光刀斩在重剑上,金光与蓝光同时大盛,汹涌的灵力波动浪潮般席卷而出,此地发生大震动,无数山石被震碎后落下悬崖。 光华散去,手持重剑的金色人影凭空蒸发,只留地上一滩金色血液。 “入阵!” 柳飘飘低喝一声,将身一闪,竟钻进了一个金色人影之中。 刹那间,金色人影身形变幻,面孔陡然清晰起来,江延仔细一看,不是柳飘飘还能是谁? 此刻的柳飘飘如天神下凡一般,浑身金光缭绕,身后披风猎猎,手持细剑,道一声“疾”,细剑上金光席卷而出,已缚住了一头冰羊。 柳飘飘踏前一步,金光熠熠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怜悯,“刷”的一声,斩下了这只冰羊的头颅。 另一边,马浩与那个手持重锤的金光人影相合,本就高大的身形又凭空拔高数尺,整个人如蛮熊一般,手持重锤,直接将一头冰羊砸的粉碎。 至于张君,则盘腿而坐,维持着阵法的运行,密密麻麻的金色纹络,从他身下蔓延到四周,连接到每一个金色人影的身上,为其提供灵力支持。 王璎珞在其身后,双手成掌,抵在张君背心。 此刻的她满脸郑重,再也不见呆萌憨蠢的模样,那个红色的绣球悬浮在她头顶,一道红光接天连地,涌进她头顶百会穴,化为精纯的灵力,复又被她输入张君体内。 “他娘的,给老子死!” 马浩放狠话,已杀红了眼,重锤砸下,又轰碎了一头冰羊。 “吟!” 细剑长吟,柳飘飘如天神下凡,脚踩七星步,转眼间斩杀一头冰羊。 “喂,臭小孩,你不要看戏啊!” 见江延划水,王璎珞大声道。 “哦。” 江延被这阵法的强大与冰羊的凶悍惊的有些呆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身处拼杀之地,闻言,迈步上前,就欲找一只冰羊拼杀。 “你入阵啊蠢货!” 王璎珞气的哇哇大叫。 “怎么入阵?” 江延感觉自己拖了人家的后腿,一阵羞愧。 “运转功法,找到和你最亲近的那个,走过去就好了。” 柳飘飘回头道。 这时,一头冰羊扑来,大角划过一个奇异的轨迹,顶向江延胸口。 “小心!” 柳飘飘惊呼一声。 江延紧盯着这头冰羊,眸子里星辰之力流转,恍惚间,那只大角划动的速度变慢了。 “锵!” 江延伸手,竟直接握住了冰羊的一只角。 入手处冰寒无比,一股大力如浪潮般涌来,冰羊狰狞的面容近在眼前。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江延脑海中显出那个星辰人形,它在无垠虚空中长身而起,拳打脚踢,步踏星斗,来回辗转。 “喝!” 江延爆喝一声,满脑子都是那个星辰人形的动作,下意识的双腿一曲、腰胯一扭,借来冰羊冲锋的大力,抓着羊角的那只手骤然一动! “轰!” 江延的动作蕴含着一股莫名的道蕴,那只冰羊被他整个倒提而起,猛力一掼!这一下借力打力,势大力沉,冰羊身躯又极坚硬,竟直接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身上立刻出现丝丝裂纹。 “刷!” 柳飘飘赶来,细剑一挥直接切下了这头冰羊的脑袋。 “没想到,道长还真有一手,”柳飘飘秀眉微挑,“快入阵,带小女子杀出去。” 江延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脑海中的星辰人形已然消散,那些浑然天成的道蕴却留了下来。他运转帝法传承,眼前的十个金色人影陡然一变,变成了镶嵌着紫色光边的各色人形轨迹,柳飘飘那个纯是青色,马浩那个却血红一片。 “哪个是最适合我的?” 江延一个个看去,忽然,他感到周身的星辰之力燥动起来,不远处,一个紫色镶边的银色人影浑身光芒大放,好似在召唤他一般。 “是星辰之力构成的人影吗?” 江延暗想,有些激动的冲了过去,这时他才发现,这个金光人影正被三头冰羊围攻,已然岌岌可危。 “滚开!” 一头冰羊冲向江延,江延虽然嘴上说着“滚开”,脚下却是一滑,避开了这一扑,来到金光人影身旁,与其融为一体。 只觉一股庞大的力量从高天上呼啸而来,流转到周身每一个角落,刹那间,血肉中的星辰之力如长河般流转,隐约间竟能听到“轰隆隆”的呼啸之声,庞大的气血之力冲出天灵盖,形成一片金色的云彩。 “他……怎么会这样?” 王璎珞震惊道,融合了金光人影后的江延,浑身金光万丈,周身有烟霞护体,紫雾缭绕,一道金光从他天灵盖上冲起,庞大的气血之力压迫的众人呼吸困难。 “收心!”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灵力有所波动,张君低喝一声,而后解释道,“六丁六甲是十绝仙所制阵法,神威如海难以揣度,施展时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威能,这才见我仙家手段了。” “轰!” 感受着体内如长河般滔滔不绝、如烈火般沸腾炽烈、如奔雷般狂暴难抑的力量,江延伸手扯过近前一只冰羊的两只大角,手上发力,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那冰羊惨嚎一声,竟被直接撕碎了! 这一击声势太过惊人,就连苦战的马浩都被吸引了,惊愕道:“这小子好厉害!” “砰!” 一拳将身前一只冰羊脑袋打开花,无数冰屑爆裂,最后一只冰羊目露怯退之意,却被江延一步抢上,膝盖重重的往上一顶,直接将其轰碎。 “我去对付那头老冰羊!” 江延低喝一声,体内的力量如火山般直欲喷薄而出,他的内心却古井无波,甚至比平时更加从容、理智。 闪电一般冲出,一路上顺手斩杀几只冰羊,直冲向老冰羊立身之处。 “咩!” 老冰羊痛嚎一声,不知是心痛还是愤怒,头顶上的湛蓝色大角光芒大盛,两道近半米长的蓝色光刀呼啸着斩向江延。 “给我破!” 左拳击出,金光如火焰般喷薄而出,炙烤的虚空一阵扭曲,包裹住两道蓝色光刀。 “嘶……” 金光化成的火焰包裹着光刀,两相争持之下,金光快速消融,光刀急剧缩小,一股浓雾蔓延看来,顷刻间包裹了江延和老冰羊。 惊变抖生,江延心中一跳。 此刻,他完全可以出手震散这些雾气,但那样一来就可能让老冰羊抓住机会突袭。 他定下心神,超凡的五感在金光加持之下更加敏锐,耳朵微动,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忽然,江延动了!力从地起,腰胯一扭,一记力量与美感兼备的老拳挥出! “轰!” 金光剧烈波动,寒气溢散,周遭的浓雾瞬间消退。 江延的拳头击在一个极为坚硬的物体上,只觉一股大力传来,他忍不住“噔噔噔”连退三步,拳头剧痛,手臂酸麻。 “咩!” 对面,老冰羊低声嚎叫。江延看的真切,一只湛蓝色的大角上多出了几丝裂纹。 甩了甩手,江延更不迟疑,迈步上前,抢到老冰羊脸前,体内长河般汹涌澎湃的力量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他一连击出十几拳,老冰羊被打的节节败退,痛嚎一声,那只本就布满裂纹的湛蓝色大角,竟然直接碎了! “咩!” 剧痛之下,老冰羊张开大嘴,吐出几道蓝色的光圈。 这几道蓝色的光圈,方才连破柳飘飘等人四道术法,端的厉害。 江延不敢轻撄其锋,飘忽后退。 谁知那光圈速度极快,迎风而涨,须臾赶上。 也不知那老冰羊是何等的本事,这光圈竟有千变万化之能,须臾变成一团绳索,把江延捆了个结实。 蓝色的光圈,化为粗大的绳索,捆住江延,一股诡异的力量自绳索上传出,将他这个人托在半空之中,一动也不能动。 “给我开!” 江延低喝,周身金光炽烈,欲崩开那绳索。 但,越是挣扎,那绳索捆的越紧,破开金光,深深的勒入他血肉中。 与此同时,老冰羊高叫一声,浑身上下的冰锥陡然离体,一根,两根……一共一百零八根冰锥,在空中悬停几息,然后轰然刺向江延! “去!” 关键时刻,后方的柳飘飘一声娇叱,手上的玉镯再度飞出,迎向那一百零八根根冰锥! 第三百三十章 远处,那个老人一身黑衣,满头白发披散,身影极为高大,苍月揉了揉眼睛,忽然极为惊恐的开口道:“哥哥快停下,快跑,那不是我爷爷,那是我爷爷的对头,一个叫千刀老人的魔修,十分残忍可怕,呜呜……” 什么? 江延脚下一停,因为速度太快,脚后跟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这时,他们离山巅已不是太远,所幸那千刀老人并不曾转身,只是负手而立,背对着他们。 江延心里七上八下,转身就跑,苍月的爷爷至少是飞天境界的修为,这千刀老人能当他的对头,实力恐怕不弱于他,还是个魔修,他可不想触霉头。 常人有所谓“下山更比上山难”,对江延来说却全然没有这样的顾忌,只见他化成一道银光,身后带起一阵浓烈的烟尘,疾速向山下冲去。 跑了一会儿,已经看不到山顶了,江延道:“苍月,你看看那老头有没有追上来。” 苍月回头看看,道:“哥哥,老魔头没追上来。” 江延这才松了一口气:“苍月,他为什么叫千刀老人了?” 苍月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小子,月丫头不知道,我告诉你,因为我杀人无数,别人都骂我是杀千刀的,所以我就自称千刀老人了,我取了这名字以后,为了名副其实,杀人必须要剁上一千刀才行。”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又阴森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解答了江延的疑问。 江延豁然抬头,只见白发黑衣的千刀老人已不知何时追了上来,在高天上凌空而立,正对着自己,因为就在头顶,所以方才苍月不曾发现。 “哇!爷爷快来救我啊!” 苍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眼泪爽淌。 “月丫头,你每次一见到我就哭,哭什么!” 千刀老人爆喝一声,似乎十分愤怒。 “哇!你长得吓人!” 苍月大声道,把头埋在江延背上,根本不敢看千刀老人一眼。 江延抬头看着千刀老人,发现此人已丑陋到了能止小儿夜啼的地步:没有眉毛,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眼袋,鹰钩鼻,嘴巴又大又丑,还有一道刀疤从嘴角一直延伸到眼皮底下,看起来的确吓人的紧。 “气死我了!小子,你盯着我干什么,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吓人?” “不错,”江延先是点头,却又摇头道,“不过我见过比你还要吓人的。” 脑海中却又浮现出一张布满狰狞黑纹的脸庞,一个月过去,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是否已命丧冰羊洞?或是杀光了那群散修? “你见过比我还丑的人?”千刀老人似乎并不急着砍江延一千刀,冷冷的道,“世上有比我还丑的人?” 江延心道这厮真有自知之明,道:“不错,他也是个魔修,魔化以后满脸黑纹,眼睛红通通,比你……丑上三分!” “满脸黑纹?哼,那是我徒弟,他终于还是服用了我留给他的魔心散?难道不要婆娘了?”千刀老人闻言,喃喃自语,却又厉喝道,“他现在在哪,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江延有些吃惊,没想到那个年轻人是这个千刀老人的徒弟,摇头道:“不知道。” 心中却在盘算着脱身之计。 下一刻,一柄寒光湛湛的短刀已横在江延脖颈之上,千刀老人厉喝道:“不知道?不说就死!” 江延看的真切,千刀老人在空中一动未动,这刀究竟从何而来,着实令人费解,但不论如何,他都已确定了一件事:“不但没有打的机会,而且连逃的机会也没有。” 便开口道:“我是一个月前见到他的……” 将与那年轻人在一起的种种遭际都说了一遍。 “哼,几个散修还敢妄言邪正,以后围剿魔道,看看他们敢不敢伸手?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让我见了,通通砍一千刀!” 千刀老人怒道,却又看向江延,道:“小子,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江延一愣,万万没想到他,以千刀老人的身份,此番竟只是为了劫财?想了一想,小铁球是不能给的,匕首是马浩给的,玉佩是柳飘飘给的,都不能给,家里的钥匙他恐怕不会要,最后,江延从怀里摸出那两锭银子来:“全在这儿了。” 两锭白花花的银子,被江延托在手里,朴实无华,上面没有丝毫灵光。 “这是什么?嗯,此物神华内敛,质地坚硬,呈银色,难道是传说中的九天秘银不成?” 狐疑的看着江延手里的两锭银子,千刀老人喃喃自语,道:“小子,难得你有心,为老祖我找来这样的神料,还不快抛上来。” 江延眉头一皱,看着手里的两锭银子,他本以为千刀老人要大发雷霆,谁知对方竟说这是神料?难道这两锭银子其实内有玄机,只是自己没发现? “小子,你还在等什么?快把你手里的九天秘银扔上来,老祖知道你舍不得,但你再不扔上来,就等着被老祖砍一千刀!” 千刀老人见江延犹豫不决的样子,显然是不愿将神物拱手让人,威胁着催促道。 “给你!” 胳膊拗不过大腿,江延只好将那两锭银子扔了上去。 “嗖” 银子被抛飞上来,千刀老人小心翼翼的接住,生怕错过了神物。 “嗯,不愧是九天秘银,果然是神华内敛,还能改变形状。” 白花花的银子,朴实无华,上面并无一丝灵光流转,千刀老人用力一捏,上面竟留下了一个指印。他怎么也想不到,江延会给他两锭银子。 “据说,上一任天帝手下主管祭祀的太常,曾以一大块九天秘银打造先天灵宝。难道这是他剩下的边角料?”千刀老人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激动的神情,“不错,此前就有传言,说这里是天庭太常的大墓……” 千刀老人越发肯定,手中的两锭朴实无华的银子,其实是神华内敛的先天神金。 “前辈,东西给你了,告辞!” 下方,江延见千刀老人把玩着银子,脸上表情变幻,并没有注意自己,道一声告辞,迈步飞奔,身化银光就欲逃走。 “走?走到哪里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夜晚的一点疏星,渐渐隐没在铅云之中,长夜寂冷,江延锁了门,往村东头的破庙走去。 破庙里,一群人围着一个燃烧的老树根,篝火跳动着,溢散出温暖的热量。 江延不声不响的挤进人群,双手靠近篝火,开始烤火。 “明天就立夏了,今年这个天啊,鬼冷鬼冷的。” “看样子这几天恐怕还要下雪了。” …… 村人朴实,村谈琐碎,江延默默的听着,这些话他已听了十几年,他不介意再听上几十年。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一个村汉起身去开门。 “游方的道士,路过宝庙,求一夜容身之地。” 开门的汉子怔了一下,旋即打开了门。 一个身形高大的道士走了进来,他浑身脏兮兮的,脸像是几百年没洗过,看着让人生厌。 他往火堆旁走来,立刻有人给他让出了一片空地,几个小孩捂着鼻子走远了。 “呵呵,”道士笑着,“许久不曾净身,恐泄了元阳之气,莫怪莫怪。” 村人面面相觑,一个汉子道:“道长从哪里来?” “从山上来。” “从山上来?”另一个汉子吃了一惊,笃定的摇了摇头,道,“道长说笑了,山上多豺狼,你一个独身人,怎么走的来?” 道士笑了笑,不做争辩。 “道长不是本地口音,不知是哪里人?” 这道士有些古怪,村人都有些好奇,另一个汉子问道。 “我家在芦洲。” “芦州?”村人面面相觑,那个汉子问,“芦州是哪个村?离我们这儿有多远?” 道士抬起头,看向北方,掐了掐手指,道:“此地在神州之南,芦州在神州之北,我家住在北冥,离此足有亿万里路途。” 说到“北冥”二字,他坐直了身子,火光照着他高大的身形。 江延一直认真观察老道士,这一刻,他揉了揉眼睛,愕然的发现,道士竟没有影子投在墙上。 “北冥?亿万里路?”村人都有些吃惊,旋即面面相觑,不再多言。 众人心里都想:“怪不得这道士有些奇怪,原来是个疯子。” 亿万里路,九辈子也走不完。 却有一个村汉道:“道长莫非是修士?” “修士?”道士有些愕然,“那是什么?” “亿万里路,只有能飞的修士才能走完啊,”那个村汉有些激动,“我姑妈家的二侄子就是修士,可厉害可风光了。” “哦,是能修炼的人啊。” 老道士有些明白了。 “很风光么,以前可轮不到他们啊,唉,一觉醒来,天地大不同了。” 道士慨叹道。 “哦?怎么个不同法?”有人挤眉弄眼的笑着,问道。 “我睡下时,天还是蓝的,我醒来后,天已是一片血红了,”道士的声音有些怅然,“如今少阳刚过,老阳当生,却不知为何,竟是这一片冰冷的天气,庄稼可怎么活?人族要亡了……” “从前天是蓝的?哈哈,那得是什么样啊,道长这一觉睡了好久。” 一个村汉笑道,这天红了几百年了,突然有人说他是蓝的,不是疯子是什么? “总有一万年。” 道士点了点头,平淡的开口。 “哈哈,”这一次,众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道长睡一觉就有一万年,那道长该有多少岁?” 那道士掐着指头,道:“总有十二万九千多岁了。” 众人都摇头,此人已经疯的不可理喻了。 江延试探着问道:“道长,十二万九千多年前,这世界是什么样啊?” 众人暗想:“这小子平日里老实,此刻竟也来耍弄这道士。” 老道士露出回忆的神色:“那时,天帝居于九重天,统领三界,天空湛蓝。社稷神掌四时节气,四季依次为春夏秋冬,真龙一族司江河风雨,年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我曾有幸见过天帝的女儿,那是世间最美丽的神女……” “天帝?真龙?神女?” 数个陌生的词语撞在江延心头,不知为何,他竟感到一丝激动。 他今年只有十六岁,还是小孩儿心性,小孩对神话总是向往的。 这一夜,江延在梦中降服天龙,手持神剑,救下美丽的神女…… 清晨,薄雾笼罩着静谧的山村。 “神龙,给我冲啊,青萍剑来……” “神女……你……唔……” 小屋里,江延正在梦呓。 “呱!” 忽然,一声凄厉的鸟鸣,把江延从美梦中惊醒。 鸟鸣似鸦啼,却比乌鸦叫凄厉了十倍,听着很是瘆人。 “死鸟,扰人美梦,我眼看就要得手了……” 被鸟叫声吵醒,江延一阵失神,似乎在回味梦中的神女。 江延起床,套上厚厚的衣服,在草纸挂历上撕下一页,仔细一看,今天已是立夏了。 “今年夏天格外的冷啊……” 推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刺骨冰凉。 天空灰蒙蒙的,厚重的铅云笼罩山村。 江延从前屋提了桶,拿了鱼叉,来到村外的小河边,开始抓鱼。 四季紊乱,粮食根本成熟不了,久而久之,连种子也没了。 人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以打渔、捕猎为生。 山中的野兽凶猛无比,一不小心就能要人的小命,江延一个小孩,没本事去打猎,只好每天吃鱼。 血红的天,倒影在小河里,河水也一并血红起来,血红的河水中,许多鱼儿翻着白肚皮,漂浮在水面上,显然已是死了。 “怎么会这样!” 远远闻到一阵腥臭,江延已感到有些不对,来到小河边,看着河里成片漂浮的死鱼,他有些骇然失色。 “发生了什么,昨天还好好的。” 死鱼成片,肚皮翻白,眼睛里一片死寂,这个场景太过瘆人,江延不自禁的后退两步。 “扑棱!”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扇动翅膀的声音,江延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喜鹊在空中左突右冲,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啾!” 喜鹊哀鸣一声,翅膀一伸,直挺挺的落了下来,砸在江延脚边。 “这……” 江延不自禁的后退两步,有些吃惊,眼前这只喜鹊双眼泛白,身体一阵阵的抽搐,颇为恐怖。 “这到底是怎么了……” 江延有些惊恐,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让人感到后背发寒。 “哗啦。” 小河里忽然传来一阵水声。 江延转头一看,原来是一条黑鱼在缓缓游动。 “它为什么没死?” 江延有些奇怪,河面上漂满了鱼尸,为何这条黑鱼能幸免于难? “黑鱼是吃肉的,这些死鱼都是吃草的,难道是因为这个?” 江延暗想,眼前所见太过诡异,让他心中发寒。 “不管了,抓来吃!” 不管发生了什么,饭还是要吃的,黑鱼刺少,肉质上佳,是鱼中上品,不能错过。 江延安静的挪步上前,手中的鱼叉渐渐抬起,而那条黑鱼却依旧一动不动。 一步,两步,终于,距离够了!江延扬起了手中的鱼叉! 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蹄声! 大地震动起来! 黑鱼察觉到动静后,“刷“的游远了。 江延豁然转身,盯着飞速驰来的三骑,眼中的愤怒渐渐转变成惊愕。 那竟是三头耸孤兽,并驾驰来,每一头耸孤兽背上都负着人。 耸孤兽能日行万里,速度追风似电,凶猛生撕虎豹,每一匹都价值千金,只有传说中的修士才能骑乘。 左面那头耸孤兽上坐着个长发少女,白衣胜雪,衣袂飘飘,眸若点星,唇绽樱桃,榴齿含香,恍如谪仙子。 “这不是我梦中的神女吗,除了脸蛋不太一样……” 江延嘀咕了一声。 中间一个青年男子,身材挺拔,一身青衣颇为潇洒,驰在中间。 右面一个汉子,面容阴翳,一对三角眼阴沉无比,看来叫人心寒。 天寒地冻,这些人却穿着薄薄的衣衫,又骑乘着耸孤兽,江延觉得,他们很可能是传说中的修士。 耸孤兽飞驰而来,江延瞪大了眼睛望着坐着耸孤兽背上的人,想看看传说中的修士究竟是什么样,是否真的有三头六臂。 近了,三骑停了下来,停在江延近前,一股热量扑面而来,那是耸孤兽鼻子里喷出的白气。 忽然,右面那阴翳男子陡然甩出了手中的鞭子! “啪!” 空气被抽裂了,鞭子从江延的鼻尖擦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鼻尖火辣辣的疼,江延伸手一抹,指尖顿时满是鲜血。 江延又惊又怒,萍水相逢,无冤无仇,对方竟然上来就动手,这已不仅仅是羞辱,其间更透着深深的蔑视。 一股火气陡然从胸中腾起,江延抬头怒视三角眼,手中握紧了鱼叉。 三角眼轻蔑的望着江延,嘴巴动了动:“小子,千仞岗是不是走这一条路?” 他的声音很是阴冷,让人脊背发寒,同时,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向江延,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感受着这股压力,江延深吸一口气,忽然扬起了手中的鱼叉,用力刺向三角眼男子。 “嘶!” 耸孤兽人立而起,前蹄抬起,硕大的蹄髈荡开鱼叉。 “砰!” 只觉一股大力从鱼叉上传来,江延连退三步,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下去。 “好畜生,”三角眼汉子有些愕然,怒骂道,“你怎么敢跟我动手?” “你好好问路,我自然好好答你,你用鞭子招呼我,我就用鱼叉回答你!”屁股墩酸痛,鼻尖火辣辣的疼,江延恨不得把三角眼汉子活吃了,怒道。 “好小子,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嘛?”三角眼汉子微微冷笑道。 “我管你是谁!” 江延怒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三角汉子瞪着江延,骑着耸孤兽来到近前,居高临下道,“爷爷是修士!就算羞辱了你,你也应该忍气吞声。现在立刻给我跪下,磕一千个响头,我就饶了你,否则,我打断你的四肢,把你丢到河里喂鱼。” 江延面色涨红,爬起身来,瞪着三角眼男子,一字一顿的怒吼道:“我、日、你、奶、奶、个、腿!” “啪!” 长鞭撕裂空气,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音爆之声,狠狠抽向江延。 江延将手中鱼叉一横,柔软的鞭子抽在铁打的鱼叉上,“嗡”的一声,江延再度跌坐下去。 三角眼男子居高临下的望着江延,目光中带着一丝嘲笑。 屁股墩生疼,江延又爬了起来,三角眼汉子再度扬起长鞭。 “嗡!” “嗡!” “嗡!” …… 连续数十下,三角眼汉子戏耍着江延,只要他一爬起来就扬起鞭子。 “嗬……” 江延喘着粗气,手臂一阵酸麻,虎口生疼,他再度爬起身来。 “嗡!” 又是一鞭子,这一次,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鱼叉竟断成了两截! 江延虎口都被震裂了,鲜血冉冉而流,伤口处血肉外翻,整个人再度跌倒,看着断成两截的鱼叉,竟有些呆住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三角眼得意的咧嘴一笑,手上不停,又一鞭子抽了下去。 这一鞭更狠,空气噼里啪啦一阵爆鸣,眼看江延就要命丧鞭下! “刷!” 左面的白衣女子手腕一抖,袖子里飞出一道匹练,后发先至,缠住鞭子,一拉一扯,三角眼男子猝不及防之下,鞭子竟被她整个夺了去! 匹练轻轻的拂过江延面庞,顿时,一股幽香钻进江延的鼻子。 三角眼气急败坏:“师妹,你干什么!” 那女孩将鞭子捏在手中,冷冷道:“玩也玩够了,你还真想杀了他不成?” 白衣女子声音清冷,不带一丝烟火气。 三角眼怒道:“这小子骂我!” 白衣女子面色一沉,斥责道:“谁叫你先出手羞辱人家,有你这样问路的吗?” 她虽称三角眼为师兄,语气却很不客气,近乎斥责,而三角眼被她斥责后,竟也不敢辩驳,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问个路也问不好,”青衣男子说话了,语气里有一丝厌烦,“算了,应该就是这条路,走。” 他似乎极为疲倦,有气无力的提了提缰绳,耸孤兽昂了昂头,一马当先的走了。 白衣女子将鞭子还给三角眼,看了江延一眼,跟着青衣男子走了。 三角眼恶狠狠的看了江延一眼,发现江延正心痛的看着自己断成两截的鱼叉,三角眼冷笑一声,经过江延时,忽然拍了耸孤兽一下,那耸孤兽就抬起后蹄,重重的踢向江延。 破空声传来,江延急忙转身,那耸孤兽腿长,速度又快,这一下正好踢中了江延肚子。 “嗷!” 江延痛嚎一声,立刻来了个仰八叉,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眼珠子都凸了起来。 身旁的水桶也被打翻,落到了小河里。 三角眼得意的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肚子受到重击之后,人是喘不过气来的,江延被踢的这一脚又重,在地上连续打了好几个滚,喉咙里“嗬嗬”好几声,才缓过气来。 又过了一会,他坐起身,惊觉盛鱼的桶已飘到了河中央,身旁的鱼叉也打断了。 这真是飞来横祸,片刻之间,赖以为生的几样家伙都没了,顿时,一腔怒火化为满腹委屈,江延到底还是个孩子,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便在此时,一个道士走了过来,走到江延身旁,道:“小孩儿,你哭什么呀?” 江延看了他一眼,发现正是昨晚破庙里的那个道士,他浑身脏兮兮,脸上满是尘垢,像是几百年没洗过。 道士一脸关切的看着江延,江延本不想说话,但察觉到这一丝关切,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捉鱼的桶还在,但这鱼叉,这鱼叉是我爷爷留给的唯一一件家伙,就这样断了……” 江延大哭道,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真是混账,这些修士,如此无法无天,都该杀了!” 老道士听完,脸色铁青,怒道。 “唉,也怪我自己,要是我忍着一点,说不定也不会这样。” 江延开口道,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要是态度软一些,说不定不至于此。 “这叫什么话?又没招谁没惹谁,横遭侮辱,凭什么忍气吞声?孩子,你做的很对,天下若人人都能像你一般,这些修士也就不敢张狂了!” 老道士愤然道,此刻的他像个愤青,没有一点仙风道骨。 “真的吗?”江延喃喃道,“可他们是修士,要不是那个仙女拦着,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 “唉!”老道士闻言,长叹一声,不知说些什么,却又拍了拍江延的肩膀,拿过他手中的鱼叉,道:“来,给我看一看。” 江延有些疑惑的把鱼叉递给他,道士接在手里,在断口处轻轻一抹。 光华一闪,鱼叉已连在了一起,断口处完好无缺,连一个豁口都没有。 江延目瞪口呆的接过那叉子,也不哭了,楞楞的看着鱼叉的断口。 道士笑了,指着河里的桶道:“桶在那边,你把它捞上来。别哭了,我送你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人要自强,才能不被欺侮。” 江延怔怔的“哦”了一声,仍旧望着那鱼叉的断口。 那道士看了河里漂浮的鱼尸一眼,脸色有些黯然,似不愿多作停留,一步跨出,人已在数里开外,顷刻间去的远了。 江延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遇着高人了,冲着道士远去的背影大声道:“老神仙,谢谢你……” 远处传来老道士的声音:“大梦万古未曾觉,洞中惊醒已莫及。天涯海角寻故迹,独余青冢草一堆……” 歌声低沉,蕴藏着一股沉郁顿挫的怅然之情。 江延转头看向河里,那个水桶正在一片鱼尸中晃悠。 “这河水似乎发生了异变……” 江延咬了咬牙,最终决定下水捞那水桶,这是他少有的财产之一,可不能就这样丢了。 于是搂起裤腿,涉水下河。 小河本就不深,有些地方甚至都能见到底,江延深一脚浅一脚的蹚下去,蹚到水桶旁,伸手去抓那桶。 谁知那桶随波逐流,漂了一下,这一下没抓到,江延急了,连忙踏出一步,冷不防踩着一个坚硬之物,脚下一滑,水中暗流涌动,身子往前一倾便趴下了。 周围都是死鱼,鼻子里满是腥臭味,江延差点没吐出来。 好在他会水,扑腾着扒拉两下,抓住了那桶。 “什么东西绊着我,”江延有些奇怪,伸手往下去摸,一下,两下,摸着了,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触感冰冷坚硬,他也不知是什么,伸手去抓,一个手竟拿不动,就顺手把那桶扔到岸上,两个手一齐去搬,这才发现原来是个铁球,硕大浑圆,颇为沉重,他心中好奇,便将那铁球抱在怀里,涉水上岸。 立夏的日子,天气极冷,江延身上的衣服都冻硬了,寒风吹来,他也顾不上着不着凉,赶忙去看手中的铁球。 只见一层厚厚的青苔包着铁球,那些被他摸过的地方青苔没了,露出繁复的花纹,还有一些小字。 “这难道是个古物?” 江延心中一震,那些花纹极为精美,文字则是传说中的象形文字,一看便知年代久远。 第三百三十三章 江延回到家,包扎好了伤口,呆呆的坐了一会儿。 他只是个孩子,卒然遭此侮辱,愤懑、委屈自不必说,而一想到对方乃是修士,自己只是凡人。地位、实力天差地别,想要报仇几乎不可能,那种愤懑便化为了满腔的无奈,无奈之中又生出悲愤。 那十几鞭子不仅打断了一柄鱼叉,更是重创了一个孩子的自尊心。 “修士便了不起么……”江延握紧了拳头,喃喃自语,“文王被囚,乃演周易。越王忍辱,终成霸主……” 文王,乃是神州大地上的一代人王,曾被囚禁,后演化先天易数,脱困而出,建立了大周朝,享国祚八千余年。 越王,乃是神州大陆东南的一位诸侯,曾被吴王打败,受尽羞辱,他却甘之若饴,最后反败为胜,成为乱世中的一代霸主。 江延自幼在神州长大,这些传说耳熟能详,从前只当故事来看,如今却是感同身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江延发誓,此生穷尽天涯海角,寻仙访道,誓要成为修士,报此大仇!” 少年心中有了阴影,倘若无处发泄,整个人必将性情大变。他暗暗发誓,要寻仙访道,成为修士,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全数奉还。 “对了,那个铁球!” 江延想起自己得到的那个铁球。 他将铁球上的青苔清洗干净,拿到房里仔细研究,此刻,这个铁球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黑色的铁球,有些地方夹杂着斑驳的青色,江延仔细摩挲后,很是惊奇:“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青铜?!” 青铜,一种久远的金属,很久以前为人所用,后来被金银铁代替,如果说,这个铁球里面有青铜的话,那一定是极其久远的东西。 “这些花纹,好复杂,似乎有些规律……” 江延来了兴趣,继续摆弄着铁球,发现那些花纹的排列看似杂乱,其实自有规律。 “这一块……那一块……似乎是分为九块……” “上面两块……中间五块……下面两块……” 花纹极其精美,落笔极其细致,分为九块,蕴藏着莫名的气息。 “据说有人能在一粒米上雕刻上百万字,”江延暗想,“这个小铁球也差不到哪去,恐怕足有上千万道花纹。” 至于那些象形字,他是一个也不认识。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明天将它卖给集镇上搜罗古物的人,换点盘缠好上路。” 他已决定远行,到广阔的神州大地上寻仙访道。 下午,又有几人骑着异兽从江延门前驰过。 江延目送着那些人的身影消失在千仞岗下,心中略微有些疑惑。 是夜,江延辗转难眠,既对白天的事难以释怀,又对即将到来的远行充满期待。 “轰隆隆!” 山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迷迷糊糊的江延一下就醒了。 睁开眼,屋子里恍如白昼,各色神芒交相辉映。 “发生了什么?”江延暗想。 “修士打架了!” “有人在飞!” 外面,村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江延推开窗户,果然,遥远的千仞岗上,红、紫、白、青各色神芒闪烁跳跃,充斥在天地间,每一道神芒中都有一个人影。 “这是……传说中的斗法吗……” 看着那些璀璨的神芒,江延不禁有些呆了。 神芒从遥远的千仞岗上洒下,落到僻静的小山村,继而照向更加遥远的地方。 神芒跳动着,起伏着,其中的人影或高飞,或低俯,以天空为战场,凡人则只能仰望! “这就是修士的力量嘛……” 江延心中有些苦涩,仙凡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天啊,打过来了!” 外面又是一阵惊呼,江延看的真切,只见西南角上一道青光直冲过来,后面又有一道紫光紧紧跟随。 千仞岗到这里有多远?江延的爷爷曾带他去过,爷孙两足足走了两日两夜。 可这两个人从千仞岗到这里要多久?竟只有几个呼吸! 青光莹莹,朦胧的好似一团青色的雾。 紫光炽烈,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青光濛濛,好似一团青雾,在夜空中展放神芒,照亮了整个小山村,颇为神异。但青光中一个中年男子,此刻却披头散发,狼狈无比。 而紧紧咬住青光不放的那团紫光中,一个手执长柄重锤的男子跨坐在一匹肋生双翅的异兽背上,浑身上下电芒闪烁,霹雳游走,神威凛凛,声势骇人。 “刷!” 异兽扇动翅膀,速度好快,几下就拉近了与青衣男子的距离,紫光中的闪电骑士举起了手中的重锤,向着前方立劈而下! 一道粗大的电芒劈向青衣男子,霎时间所有人都捂上了眼,实在是太刺眼了! 青衣男子转身,手中长剑用力一挥,剑上青光如月华般斩出,与电芒撞在一处。 “嗤啦!” 好似烈日销冰雪,青光瞬间消融,电芒撞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咬紧牙关,持剑一挡,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柄神光如月华流转的长剑竟然断了! 江延目光闪烁,这一幕何其熟悉? “修士也分强弱,强者与弱者之间的差距,不比仙凡差距来的要小。” 江延暗想。闪电骑士信手一击斩碎对方兵器,太过震撼。 “废物。” 劈断了对方的法器,闪电骑士淡然道,没有鄙夷和不屑,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交出那个铁球,饶你不死!” “你也不过是凭着一件法宝!”中年男子红着脸,对方的态度太气人了,仗着一件法宝,丝毫不将同境界的修士放在眼中。 “法宝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交出那个铁球,饶你不死。” 闪电骑士淡然道,态度很坦荡,丝毫不掩饰自己倚仗法宝。 “我说了我没拿那个铁球!” 中年男人解释道,语气里有一丝无奈。 闪电骑士目光满含杀气:“元虚观第一个到的,你们没拿,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成?” “是,我们是第一个到的,可我们压根没见过什么铁球!” “撒谎!” 闪电骑士暴怒,座下异兽双翅一展,紫光闪过,整个人凭空出现在中年人上方,重锤轰然砸下。 中年男子避无可避,来不及多想,手臂一扬,竟用肉身去挡这一锤! 重锤砸下的一瞬,中年男子手臂上陡然浮现一枚盾牌的虚影。 “哐!” 重锤砸在盾牌上,发出震天的巨响,海啸般的声浪席卷而出,方圆几十里之内,所有的凡人全部耳朵嗡嗡响,有人被震的双耳出血,有人甚至被震成了傻子,这就是所谓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青衣男子像个断线的风筝,被砸飞出去老远,浑身青光顿时微弱了许多,像是风中的蜡烛,随时都要熄灭。 “噗。” 中年男子吐出一口鲜血,闪电骑士太强大了! “我真的没拿什么铁球!” 中年男子近乎哀求的辩白。 “把你得到的东西都交出来,让我查验一番。” 闪电骑士语气平淡,颐指气使,近乎判决,座下异兽展动双翅,再一次逼近青衣男子。 竟要自己把所得全部交出来,还美名其曰查验!中年男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那个小铁球到底什么样,你总得让我知道!” “青黑色,上面刻着神话时代流传下来的九大阵法!” “我真没见过!” “那你就自缚手脚,跟我回五雷观,你拿与没拿,观主主自有公论。” 闪电骑士语气平淡,将对方当成了瓮中之鳖,只等着自己去捉。 忽听得隐隐铃铎之声,紧接着,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娇叱:“五雷观真好大的威风!” 闪电骑士面色不变,转过身去,淡然道:“买一个还饶一个。” 远远的,一个素白色的光团直飞过来。 “刷!” 闪电骑士手中重锤信手一挥,一道粗大的月牙状电芒撕开空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劈向白色的光团! “月儿小心!” 中年男子高喝一声。 白光顷刻间近了,江延看的真切,里面赫然是一个白衣美妇,冯虚御风而来,周身缭绕白光,圣洁无比,恍如仙子临凡,谪仙降世,一尘不染。 “轰!” 电芒劈来,白衣美妇右手一翻,摸出一个铃铛,轻轻摇动,顿时,那道粗大的电芒竟就散了!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 闪电骑士脸色一沉,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得了一件法宝,好运气。” 那女子不理他,莲步轻移来到青衣男子身旁,道:“师兄,你没事?” 中年男子指着自己周身虚弱的青芒,苦笑道:“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白衣女子柳眉倒竖,转头对那闪电骑士道:“好霸道的五雷观传人,我们说了没看见什么小铁球,你却这般咄咄逼人,真当我元虚观无人嘛?” 闪电骑士冷笑道:“我就是咄咄逼人,你能把我这样?不过是凭着一件乱魂铃的仿品,也敢放肆,看锤!” 五雷观的传人,这个闪电骑士无比嚣张,哪怕对方两人手持法宝,他也不放在眼里,悍然抢攻。 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本,元虚观二人纵有法宝铃铛相助,也只是堪堪与闪电骑士打了个有来有回。 三团神芒斗在一处,须臾去的远了。 下方,江延浑身颤抖着目送那三团神芒远去,脑海中却只有一句话在回荡:“一个青黑色小球,上面刻着九道阵法!” 他立刻回屋,灯也来不及点,将那铁球拿到窗户口,借着微弱的星光,仔细看了又看,心中一个声音越来越大:“这就是那个小铁球!上面刻着神话时代流传下来的九大阵法!” 便在此时,那铁球忽然颤了一颤。 恍惚间,漫天的星光都暗了一暗。 原来,这铁球开启的条件十分简单,必须要在晚上,沐浴星光,感受生人之气,不沾五行,才能打开。 铁球颤抖着,忽然,最上面的两个阵法中,左面那个亮了起来。 紧接着,江延听到了宏大的祭祀声,凄惨的歌声,还有漫天的哭声。 “苍天……死……天帝……陨……诸神……落……” 哭声像是从遥远的天穹上传来,又像是从历史长河的深处传来,带着一种荒凉、古老的气息。 不知为何,江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膝盖一软,竟想跪下去! 但他扶着窗户,竭力的使唤着双腿,强迫自己站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为何不跪……天帝陨……为何不跪……” 哭声从遥远的历史长河深处传来,恍惚间,江延竟听到滔滔的水声! “哗啦啦!” 水声滔滔,仿佛时间长河,冲刷一切奔流向未来,一股莫名的气息笼罩江延,强迫他跪下去! 江延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但在这一刻,他猛然想到了三角眼男子对他的羞辱,想到了老道士说的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他强撑着不跪下去,口中喃喃自语:“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捕鱼填肚子,自己挑水喝,天王老子,与我何干!” 那宏大的祭祀声陡然低沉了下去,良久,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传你帝法……帝器……新立黄天……有……无量功德……” 那声音渐渐衰弱下去,滔滔的水声也消失了,忽然,从铁球上面亮起的图案中飞出一道青光,直直射入江延眉心。 江延眼前一黑,周围瞬间一片黑暗,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混沌之中,紧接着,眼前忽然一亮,漫天的星辰显化出来,星河流转,无数的星辰诞生又涅灭,一股大破灭的气息感染了江延。 “我来到星空中了吗?” 江延暗想,周围是无垠虚空,眼前是漫天星辰,他好似置身寰宇之中。 那个声音说要传我帝法,帝法在哪?江延暗想。 江延继续看那星辰,忽然神色一震! 赫然发现,原来这漫天的星辰勾勒出了一个人形,其间经脉、手足、脏腑,无不真切。 这场景太过浩瀚,江延不由一阵恍惚。 凡人的意识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庞大的信息,若不是有帝法传承维系着,他的识海必然早已崩溃了。 而当他脑海中摹刻下这个场景后,那漫天的星辰构成的人形立刻盘腿坐下,紧接着,一缕星光垂落下来,从他头顶百会穴一直往下,落到下丹田,星光绵绵不断,渐渐的,一颗星辰凝了出来。 这颗星辰一凝出来,星光垂落的速度立刻变快了,不久之后,又一颗星辰凝成了,星光垂落的速度更快了,接下来,第三颗,第四颗,一直凝了三十九颗! 三十九颗星凝成后,星光垂落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不再落到下丹田,转而落到中丹田去了。 如此依法炮制,中丹田凝了六十七颗星辰,接着星光垂落到上丹田,凝成了三十四颗星辰。 上丹田的主星凝成后,星光开始顺着经脉流转,先是在左臂的经脉上凝了四十八颗星辰,又在右手的经脉上凝了五十六颗星辰。 接着在右腿的经脉上凝了四十七颗星辰,又在左腿的经脉上凝了七十二颗星辰。 这样一来,三百六十五颗正星全部凝成,无数的小星辰从中演化出来。 同时,一段玄奥的文字,清泉一般,流过江延心头。 “这就是帝法传承么……” 江延深吸一口气,这套功法本来非常的复杂与繁琐,然而帝法传承中却自带前人的修行经验。 修行过这套功法的人无不是某个时代的三界最强者,他们早已摸清了全部的关窍,后来者只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勇攀高峰就好了。 明白了该怎么修行,江延心念一动,退出内视,眼前一黑,意识已回到了外界。 不知何时,他已躺到了地上。 爬起身来,往窗户一看,顿时魂飞魄散!那个铁球竟消失了! 百第三百三十四章 两个玄妙的古字,周身有宝光缭绕,刻印在祝云掌心。双掌翻飞之间,宝光错落,极为神异。 随着两个古字的亮起,祝云的力量强了一大截。 古字十分玄妙,威能惊人,乃是祝家的不传之密,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修行道上的好手死在这两个古字之下。 那些神光还有护体之用,极为坚韧,能开山裂石。 江延振臂,甩开禁锢之力,而后不闪不避,依旧与祝云硬撼。 这一次,祝云不再后退,那两个古字让他力量大增。 “砰!” 拳掌交接,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观战众人为之一惊。 “浑然天成!” 祝云低喝一声,使出对联掌中的玄妙招式,直击江延面庞。 江延目光如炬,盯着祝云掌中的两个古字,体内星辰之力流转,双手肌肤发出微光,硬撼祝云。 顷刻间,两人已斗了三十回合,有来有往,祝云虽亮出了古字,江延却遇强则强。 “好精妙的掌法,这些世家大族果然不凡,有千锤百炼、流传已久的体术。” 江延暗暗心惊,若不是脑海中那些玄妙的轨迹,他早已落败了。 忽然,祝云掌风一变,竟劈向了江延肩头的那只兔子。 “刷!” 白光一闪,那兔子自江延肩头跃起,速度奇快无比,跳到祝云脸上,猛的一抓! “啊!” 祝云惨叫,脸上被抓出了几道血痕,从眼睛一直到嘴唇,鲜血淅沥沥的流了下来。 那兔子一击得手,更不停留,两条后腿在祝云脸上一蹬,跳到洞穴顶壁,轻轻一个折跃,又落到江延肩头。 “啊!” 祝云捂着脸倒退,脸上又多了几道血痕,此刻满脸鲜血,从指缝里淅沥而下。 “什么,一只兔子!” “好厉害!” “好快的速度!” “是一只异兽嘛?” 众人吃惊的望着那只兔子,失声道。 就连江延也吓了一跳,这兔子在他肩头安家后,无论如何也不下去。 哪怕他被老冰羊捆住,它也不管不顾,久而久之,他都有些习惯了,甚至淡忘了,此刻它竟主动攻伐,速度奇快无比。 “杀了他!” 祝云惨嚎,左手一推,掌心古字化为印章,砸下江延。 “小心,是血印术!” 后方,柳飘飘大声道,提醒江延。 血印术,一种狠毒的术法,打在人的脸上会留下一个印记,根植于血肉中,很难祛除。 可以想象,若是脸上被打了个印子,那就是毕生的耻辱,心高气傲者一怒自杀也有可能。 江延后退,感受到了那个印章上诡异的灵力波动,他张口吐出一道星光,如一支银色小箭,撞在那血印上,星辰之力极为玄妙,顷刻间将其消解。 “吼!” 一只猛虎扑来,同时,一株青梅缠向江延,手持“虎嗅青梅图”的祝家子弟出手了。 另外两个祝家子弟也出手,霎时间宝光照亮了幽暗的洞穴。 江延匆匆一瞥,全力一跳,躲过了脚下的青梅,人在空中,那老虎已扑到近前,江延凛然不惧,合身扑上,右拳上银光缭绕,轰向虎头。 虎骨本就坚硬,犹以头骨为最,江延这一拳竟如打铁一般,发出了“呛啷啷”的声音。 “轰!” 剧烈的灵力波动溢散开来,另外两个祝家子弟傻眼了,他们打出去的术法,被那水波一样的波动一扫,竟直接消融了! “吼!” 老虎低喝,点点灵光垂落,消散在空气中。 江延落地,手臂略微颤抖,虎骨太硬,他觉得自己手骨近乎折断。 “刷!” 脚下的青梅树再度缠来,没有丝毫迟疑,江延一跃而起,扑向那个手持“虎嗅青梅图”的祝家子弟。 “你……” 那个祝家子弟有些呆住了,从来没见过这种场景,对方竟一拳轰散了那老虎,那一拳的威力得有多大? 江延冲到近前,星光缭绕的一巴掌扇了过去,那祝家子弟伸手一挡,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脆响,他整个人倒飞而起,手骨断裂,那虎嗅青梅图便落了下来,被江延一把握住。 “嗡!” 卷轴剧烈颤动,墨光闪烁,似欲摆脱江延的控制。 “给我镇!” 江延轻叱一声,体内天心放无量光,星辰之力爆涌而出,包裹住那卷轴。 一个呼吸间,那卷轴不再颤动,江延大喜,注入星辰之力。 “吼!” 恍惚间,眼前出现了一头斑斓猛虎,低吼着,站在一株青梅,乌黑透亮的鼻子微微翕动。 “夺回宝图!” 祝云低喝,两掌相合,道一声“疾”,掌心便飞出了一个个古字,顷刻间组成一篇檄文,金光炽盛,笼盖向江延。 江延一惊,他曾见张君以折扇发出一篇檄文,斩杀数只冰羊,威能不小。 不敢怠慢,举起手中的虎嗅青梅图,扬一扬,一只浑身星光缭绕,比先前大了许多的猛虎凭空出现,扑杀向空中的一纸檄文。 “昂吼!” 虎啸山林,一爪子拍在檄文上,檄文一震,弹开虎爪,自身光芒也暗淡了许多,不管不顾的冲向江延。 然而,那虎嗅青梅图被江延注入星辰之力,也不知比从前强了多少,那老虎的尾巴便如钢鞭一般,刷的抽在檄文上,将其抽了回来。 “吼!” 老虎发狂,利爪飞舞,将檄文撕碎。 与此同时,一株银色的古树舒展枝丫,缠向祝云。 祝云惊呼一声,一跃而起,全力躲避,但那青梅树也不知比先前快了多少,撑天而起,须臾缠住其脚踝,就欲将其拉下。 祝云被吓得亡魂皆冒,后背立刻湿透了,全是冷汗。 他很清楚这古树的威能,若是被其卷下去,顷刻间就被吸干灵气,再无还手之力。 祝云咬牙,自怀中摸出一张符纸来,上面弯弯绕绕的划着几个诡异的符号,往空中一抛,道一声“赦”,一道粗大的雷电凭空出现,劈在那古树上。 古树吃痛,浑身一颤,缠住祝云脚踝的枝丫立刻崩的笔直,松放了祝云。 祝云一跃而下,心知大势已去,慌不择路的往洞外逃窜,生怕被再被古树缠上。 “你招惹了我祝家,没有几天好活了!” 祝云飞奔,还不忘回头放狠话,他为人心思深沉,又是世家大族子弟,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咽不下这口气。 “哎呦!” “砰!” 便在此时,陈枫的弟弟,陈松,忽然伸脚拌了他一下,祝云正回头说话,哪里能察觉?直接摔了个狗啃屎,重重的撞在地上。 “还想跑?”陈松怒喝,手中光华一闪,出现一根绳索,就欲将祝云绑缚起来,“把你捆起来,叫你的长辈到学宫要人。” “放他走。” 陈枫拦住他,不让他绑缚祝云,同时,阴沉的瞥了江延一眼。 显然,他想要借刀杀人。 “哥,我们真要如此行事嘛?四大学宫唇齿相依……”陈松不忿。 “住口!” 陈枫低喝,怒视弟弟。 终于,陈松放下了手中的绳索。 “多谢陈道友,来日必有厚报!” 祝云大喜,连滚带爬的逃了起来。 “刷!” 便在此时,古树撑天而起,祝云听得声响,胆都吓破了,飞奔而出。 “为什么要放他走?” 江延扬眉,直视陈枫。 “你是在逼问我嘛?” 陈枫冷然道,一步踏出,与江延对峙。 他曾以法术干扰江延突破,此刻却大摇大摆的反问,若不是江延方才以一敌众,力压祝家子弟,他此刻定然已动手了。 江延转身,不愿再动手,他刚刚突破,需要稳固境界。 且,几大学宫是同盟,他不愿让马浩他们难做。 “刷!” 几个祝家子弟见祝云逃走,有两人吓破了胆,呆呆的站在原地,剩下两人相视一眼,竟直扑柳飘飘、马浩而去,想要擒下他们,让江延投鼠忌器。 江延惊怒,催动手中宝图,霎时间猛虎横空,古树撑天,直接将二人击飞。 “吼!” 星光化成的猛虎,通体银白,竟如传说中的神兽一般,顶住一人胸膛,撞在山壁上,那人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大口吐血。 另一边,古树缠住一人,枝条刺入血肉,抽动精气,那人脸色煞白,直接昏了过去。 “这虎嗅青梅图好厉害。”江延暗想,这宝图很是不凡,在他手中能发挥极大的威力 也许是宝图与宝主心意相通,那猛虎察觉到江延的心意,得意的大吼一声。 呼啸声震天介响,在洞中回荡,忽然,江延脸色一变,抬起头来。 “咔” 洞穴顶壁裂开了一条缝。紧接着,无数条细小的缝隙出现了。 时间像是停止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顶壁的变化,呆呆的仰头看着。 “轰!” 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拍击,顶壁立刻向下凸起了一块。 无数的裂缝在这一刻汇集到一起,下一刻,向下凸起的那块顶壁轰然落下,一个头生独角、浑身金光护体的四不像轰然落下。 这怪兽像是一轮小太阳,周身金光万道,照彻无明。 “走!” 江延大喝一声,冲到柳飘飘身前,想也不想,直接将她背在身上,又指挥那只猛虎驮着张君,转身朝洞外飞奔。 “昂吼!” 身后,那只头生独角的怪兽仰天长啸,声波犹如实质,碎石漱漱而落。 而后,两声凄厉的惨叫传来,紧接着是“噗噗”两声闷响,江延回眸一瞥,顿时头皮发麻,只见那独角怪兽已将两个祝家子弟踩成了肉泥。 猛虎狂奔,上面的张君拼命抱住虎脖子。 “哎呀,你重死了。”王璎珞背着马浩,埋怨道。 柳飘飘伏在江延背上,颠簸之间,娇躯紧绷,如瀑长发垂落而下。 身后是温香软玉,江延却是心胆皆寒,没命的狂奔,方才所见的一幕太过恐怖,两个活生生的人直接被踩成了肉酱! 洞中一片慌乱,沧澜学宫的几人一开始还十分惊奇,打量着顶壁上那个大洞,寻思着上面是否别有洞天,直到那怪兽站起身来,露出真容,这才亡命飞逃起来。 “是金光兽!” “妈呀,太古异兽出现了!” 一群人哭爹喊娘的往外跑,生怕遭殃。 洞穴黑暗,眼前出现一片光亮,江延心中一喜,便在此时,身边陡然多出一个人影,陈枫面色阴沉道:“放下她!” 江延一愣,旋即嘿嘿一笑,身子一耸,将柳飘飘背的更紧了些,而后撒丫子狂奔。 “气死我了!” 陈枫低吼,弹指射出两道火焰,直扑江延。 江延念动咒语,三足乌凭空出现,张口一吸,两道火焰下肚,而后喷出一大片金色火焰,直扑陈枫。 陈枫脚步一滞,避开那火光,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江延冲出洞穴,外面天光大亮,紧接着,王璎珞背着马浩,白虎负着张君,一齐冲了出来。 “吼!” “赤火龙术!” 后方,独角怪兽大吼一声,洞穴li顿时金光万丈。紧接着,陈枫的怒吼声传来。 显然,陈枫被那金色火焰挡住,被独角怪兽撵上了。 几个沧澜学宫弟子冲出洞穴,惊疑不定,紧接着,只听陈松的声音传来:“哥,你先走!” “这陈松倒是个人物。” 电光火石间,江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而后大声道:“快走!” 几人没命介飞奔,那独角怪兽太过恐怖,绝不是他们所能抵敌。 身后又是一声大吼,紧接着两个身影联袂而出,陈枫面色煞白,陈松嘴角含血。 “金光兽是什么东西?” 奔出两里路,江延道。 “太阳异兽,极为强大,周身阳气炽烈,所过之处万鬼辟易。”身后,柳飘飘小声道。 “怎么会在这里?”江延有些好奇。 “我明白了,”张君开口,“据说阴阳教的古祖,曾经降服一头金光兽王。” “什么意思?”江延疑惑,怎么扯到什么劳子的阴阳教了? “啊!是这样!”这一次,就连迟钝的王璎珞也大叫起来,“这里真的是阴阳古教的遗址?” 江延心头一震,陡然想起那些传言。 “据说,千仞岗是某个大教的遗址,自封万年,如今阵法失效……” “难道那个大教就是阴阳教?” 江延把自己所想说了出来。 “不是阴阳教,是阴阳古教。”马浩纠正道,“现在吴地的阴阳教,比起从前的阴阳古教,势力不足万一,这其中可能有些隐情。” “这只金光兽难道便是那头兽王?”江延道,那只怪兽太过恐怖,周身金光万丈,照彻无明。 “不可能!”马浩断言,“这应该是他的后代,金光兽是太阳异兽,能与金乌抗衡。体内流淌神血,一旦达到王之境界,焚山煮海都在一念之间,绝不可能这般弱小。” “这般弱小……”江延嘴角抽了抽,一阵无言,这样都叫弱小? “体内流淌有神血的生灵,太过恐怖,那些诸神的后裔,一出生便强大无比,不像我们,还要辛苦修炼。”马浩见江延有些不信,解释道。 “这么强大么?”江延一阵失神。 “一出生便强大无比,未必是什么好事,从弱小走向强大,参透更多的道则,才能真正登临绝巅。”柳飘飘见他失神,开口道。 “那只怪兽应该不会追上来了?”王璎珞道,往后看了看。 “应该不会了。”马浩道。 “你太重了,我们歇一会儿。”王璎珞喘吁吁道。 马浩憨笑,正要说话,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大吼,紧接着,万丈金光照破原始丛林,那些树叶像是披上了一层金衣。 “怎么追上来了!” “跑!” 一群人再度飞奔,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吼!” 远远的,那只金光兽四蹄生辉,踏金光而来,速度飞快! “分开跑!” 江延断喝,金光兽太快了,分头跑还能逃出去几个。 猛虎载着张君,王璎珞背着马浩,柳飘飘伏在江延背上,几人相视一眼,珍重之意尽在不言中,而后兵分三路。 “吼!” 金光兽大吼,追向江延。 “怎么冲我们来了!” 江延变色,帝法传承运行到极致,星辰之力涌入脚底,没命介飞奔。 “道长,你快施展大法,斩了这畜生。” 柳飘飘双手环住江延脖子,笑道,声音很虚弱。 不知为何,马浩他们一走,柳飘飘声音中竟带了一丝娇媚。 江延不理会,亡命飞奔。 “道长,你不是返老还童了吗,还降服了一头避水金睛兽,快将这只也降服了。”柳飘飘语态娇憨,这种时候她竟然还能说笑,江延不禁暗自佩服。 “吼!” 金光兽追来,与二人相距不过百来米,陡然昂头,天地间忽然一暗,那只独角发一道金光斩向江延。 江延亡魂皆冒,身后一株古树撑天而起,那金光劈在上面,直接将其撕碎,余威不减,调转方向,在地上轰出了一个大坑。 “再快一点啊……” 江延暗想,血肉中的星辰之力熠熠生辉,莹润的肌肤中透出星光来。 这是在透支自身,他已经不惜一切代价了。 “道长,你快把我放下,你一个人逃。”柳飘飘道,想要松开手臂。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江延低喝,双手抓紧,把她往上送了送。 柳飘飘身子又僵了僵,道:“你知不知道,从来没有……” “吼!” 金光兽怒吼,又是一道金光斩来,千钧一发之际,江延捉住柳飘飘的手臂,将她抱在身前,而后骤然转身。 “轰!” 金光撞在一块巨石上,将其劈的粉碎,碎石飞崩。 “噗……” 一块碎石砸在江延后背,饶是以他的血肉被星辰之力锤炼过,也吐出了一口血。然而他的速度比血的速度还要快,直接撞在上面,有一些落到了柳飘飘脸上。 “这死畜生,怎么盯上我们了!” 江延咒骂,没命飞奔。 “道长,你想跟我死在一起吗?” 柳飘飘闻言道,脸颊贴着江延,蹭去上面的血,但血不是水,这样一蹭,再加上这一路来的风尘,竟让她变得有些恐怖。 “不要胡说,贫道秉天地气运而生,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死?看,那边不是有人吗!” 江延道,盯着远处一棵大树下盘坐的两人,目露精光,直冲过去,同时大吼:“两位老兄,救命啊!” 第三第百三十五章 “哒哒哒”的脚步声自下而上的传来,其间夹杂着水滴滴落的声音,像是一个遭雨之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踉踉跄跄的上楼一般。 “一群废物,聚在这里干嘛,欢迎我们来谈判嘛?”说话的两人终于现身,立在当地,其中一人懒洋洋的开口,大有视天下英雄为无物的气势。 终于,满经天看清了二人的面庞,他神色大变,慌忙转身,拔腿就跑! 关键时刻,曹吞一把将他拉住,指了指自己的脸,而后摇了摇头。 满经天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而后艰难的转身,战战兢兢的看着自黑暗中缓步走出的两人。 赶尸老人! 这个昨晚还将天干道人击成重伤,打跑金华山宿老周天成,吓退清谈居士王定邦,将龙虎山的道姑与蓬莱派的龟仙人斩首示众的凶名赫赫的大魔头,此时竟大摇大摆的来到黄天玉阙之中! 众人仔细打量赶尸老人,但见他身披乌金甲,头戴朝天冠,脚蹬一双天尸履,身后暗红色的披风像是饱饮了鲜血一般,无风自动,猎猎飘扬,极为骇人。 在他身旁,一个戴着高冠的金袍青年男子,正嘴角含笑,神色阴翳的看着他们。 在他们脚下,些许淤泥般的魔性物质正一滴滴的躺落,将黄天玉阙那造价昂贵的沉檀地板腐蚀出一个个的小洞。 众人面面相觑,种种神情在刹那间浮现、交织起来,像是一场脸谱剧一般。 “赶尸老魔!你杀我蓬莱派高手,辱我蓬莱派颜面,此仇不共戴天!” “受死!” 蓬莱派的两位元婴高手此时来不及收洛绛英为徒了,双双爆发出了元婴高手的气势,两眉倒立,怒喝一声,直接扑向赶尸老魔! 二人袖袍一卷,平地里便起了一阵黄毛旋风。“喝!”二人轻叱一声,跳在风眼之中,而后双手捏了拳印,合身扑上,分进合击之下,便如一只张开双翅的大雕一般,气势凌厉,直取老魔! “来的正好!”赶尸老魔冷觑空中二人,将披风往前一甩,平地里便起了一阵狂风,抵住那股黄毛旋风,而后喝一声“着”,那披风原地打转,化成一杆血幡,内蕴一口溢散着滔天血气的茫茫血海,朝着二人笼罩过去。 “不好,是那件魔宝!” “速退!” 眼看着虚空中一片暗红色的血海席卷而来,其中隐隐约约有生灵哀嚎之声,蓬莱派的两位元婴高手神色大变,慌忙将身一转,急欲踏空而去。 “万灵龙血幡,震渊龙王的魔宝出世了!”满经天惊讶,开口道。 曹吞凝重的盯着那件红色披风,心中微微一动,便在方才,他怀中的“架海金桥”颤动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蓬莱派两位元婴高手身后的血海卷起千层大浪,须臾赶将上来,裹住一人,拖将下去,那人兀自挣扎,另一人转身救援,忽见那血海之中,浮现一头眼睛通红,周身泛着滔天血气的无头大乌龟,张开大嘴,竟欲一口将其吞下! “龟师兄!你......好惨!”蓬莱派的元婴高手凄厉惊叫,周身爆发耀眼刺目的黄金光芒,便如一轮烈阳般,将整个死气沉沉的血海照亮! “砰” 老龟后退,蓬莱派的元婴高手一击得手,整个人便如鬼魅一般,纵身上前,拉住在血海中挣扎的那人手臂,就欲离去。 忽然,血海之上,凭空出现一个手执拂尘的高挑无头人影,身形闪烁之间,重重的拍出一掌,印在那位蓬莱派高手的后心! 那人虽听得身后呼呼风响,知道有人偷袭,但猝逢惊变之下,无力抵挡,生生挨了一下。 “噗!” 顿时,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吐出一大口心头血,在半空中艰难的转身,无力的向血海之中落下。 “龙虎山的......果然,血幡一出......”待看清那个手执拂尘的高挑人影的面容后,他闭上了双眼,认命似的喃喃自语道。 “嗖嗖嗖” 与此同时,血海之中,数道机械、衰败的目光,无情的盯住二人。 “跑啊!” 元婴高手的战斗只在一瞬之间,众人只见那红色披风席卷而出,而后便听到了蓬莱派高手的惨叫,不由得心中惶惶,也不知是谁当先喊了出来,顿时,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向着黄天玉阙深处跑去! “哼,”赶尸老人冷笑,也不阻拦,与那金袍青年男子缓步走向会所深处。 事实上,也不用一干小辈人物哭爹喊娘的乱跑,元婴高手大战的灵力波动早就惊动了天阙深处议事的老辈人物。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一声淡淡的呵斥,自天阙深处传来。 “毙杀邪魔......请几位前辈出手!”蓬莱派三弟子,花袍公子姜龙见自家两位祖师竟不是对方经手之敌,早就吓破了胆,一改从前嚣张跋扈的模样,语无伦次的开口道。 “好了,足有十一位元婴高手,我等可以安心了!” “各派的祖师定会保我等安全!” ...... 天阙之中,随着那声淡淡的呵斥之声落下后,竟一窝蜂的涌出了十一位元婴高手,俱是各派的老辈人物。 “无崖子道兄,你说这老魔怎么就敢大摇大摆的跑过来?”满经天跟在众人身后,躲在十一位元婴修士的庇护之下,心下稍安,对曹吞道。 “事情有些不妙,这些人姗姗来迟,坐看蓬莱派的元婴高手被打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曹吞凝眉,一只手始终放在胸前,似欲随时从怀中摸出什么来。 满经天神色一变,仔细思量之下,勉强的笑道:“不是,这可是正邪之争,谁会在这种事情上立场不坚定?勾结魔道中人,那可是百死莫赎的大罪!” “是啊,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这些人......”曹吞喃喃自语,卫兵的职业素养让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件事绝不简单! “啊!难道是,宝莲灯?!”忽然,满经天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语气颤抖的开口道。 “嗯?”曹吞皱眉,正想要问个清楚,忽然听到一声朗笑:“赶尸道友,百年不见,你愈发的精神蓬勃,不知是否已是半步人王?” 果然不出曹吞所料,十一位正派的元婴修士之中,有人打破对峙的沉默,率先开口,语气中没有对赶尸老魔的问责,反而是叙旧的语气居多。 “唉,果然如此啊,还以为这些修道中人真的风骨不凡了,看来这天下的乌鸦,都一般的黑,只要有利可图,什么正邪之争,血海深仇都是可以被放下的。”曹吞低语,嘴角带出一丝冷笑,看向开口的那人。 “无崖子道兄,还是不要如此愤世嫉俗......也许只是个别人,也许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满经天苦笑着开口,似欲安慰曹吞一番,但随即,他的脸色再变! 十一位元婴高手中的九位,此时面面相觑,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一齐向赶尸老魔拱手道:“听说赶尸道兄带来了一桩天大的造化,要与我等共参,我等早已迫不及待了。” 赶尸老魔一一与一众原因高手见礼,而后目光不善的盯住最后一名元婴高手。 来自龙虎山的高手闻言,剑眉立起,毫不畏惧的与那老魔对视道:“此处乃是先贤议事之地,岂是你能随意逞凶的?诸位,此等魔物,最是无耻,将背信弃义当做家常便饭,将背后捅刀子奉为内心深处的准则,诸位安能与他合作?不就是一盏宝莲灯么!我们一起上,打死了他,夺来神灯,共参飞升大事!” 这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大有赴死之意,曹吞眉头微挑,仔细打量那人,心中不由得赞叹一声,但见那人约摸四十来岁,剑眉星目,昂然立于当地,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这......”有老辈人物沉吟,他们都是先前在玉阙深处才知道此事的,此时闻言,不由得首鼠两端起来。 “哈哈哈哈,背信弃义,诸位,我倒要来请你们评个理。当年龙虎山与蓬莱派的两个老东西,也是这样唆使你们攻打我蛇盘山的,可是最后了?他们真的跟你们共享胜利的果实了嘛?他们一个夺走了蛇盘山的气运,一个抢走了我大哥的镇山大法,借此,他们这些来实力突飞猛进!而你们所在的门派了?喝些清汤,吃些剩饭罢了!他们摘了大桃子,留下些烂桃子给你们!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信赖嘛?难道只因为‘正道’这个莫须有的念想,就能叫他们屡次道德绑架你们嘛?”赶尸老魔嗤笑,发表了一篇长篇大论,接着,他冷冷的给自己的演讲定下基调,对众人道,“诸位,我今日前来,诚心诚意的与尔等共参造化!只需我等齐心协力,灭了蓬莱派与龙虎山,将他们教中的气运夺来,借助我血幡中的宝莲灯,将其活活祭掉,便能一起飞升上界,得享无量大道的垂青!” “轰!”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听到赶尸老魔亲口说出“举教飞升”四字,此地立刻炸开了锅! “啪啦!” 仿佛是为了映衬赶尸老魔所言不虚,举教飞升之事太过惊人,一刹那间,凤城市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刺耳的雷鸣声在高天之上响起,一道粗大的闪电嘶吼着劈向黄天玉阙! “嗡” 电光似有灵性,并不损毁建筑,轰击在玉阙顶部的一刹那,分化成无数条细小的电蛇,穿堂过院,一直来到赶尸老魔立身之处,在虚空中凝成一条周身电芒闪烁的恶蛟,张开大口便欲吞下赶尸老魔! 庞大的威压,令此地的所有人都低下头去!因为,这是真正的天威,连大乘人王境界的高手都要谨慎对待! “哈哈哈,我有天生地养的先天灵宝在手,贼老天又能耐我何?” 场上,赶尸老魔毫不畏惧,高昂着头颅,目光得意的扫过一众垂首之人,竟尔哈哈大笑!而后,他祭出血幡,念动法诀,顿时,那滔天血海忽然被定住,一盏青光濛濛的神灯,劈波斩浪的横空出世,迎向那庞大的蛟龙! 这次曹吞的神色更加难看,像是吃了个死孩子一般,因为宝莲灯一出,不仅他身怀中那金桥在剧烈颤动,就连心室内的心镜也在蠢蠢欲动! “昂吼!” 蛟龙神威凛凛,欲将神灯一口吞下。 “嗡。” 神灯轻轻震动,周身现出青濛濛的光晕。 “吼!” 那龙叫青光一照,顿时吃痛,低吼一声,掉头便欲遁走,但那宝莲灯乃是先天灵宝,当年被女娲娘娘赐下,庇护坐下弟子三圣母,凝结了华山千百年的香火之力,是何等的神物?它轻轻摇晃,拘来滔天血气,织成一张大网,缚住蛟龙! “吼!”蛟龙低吼,似在哀求着宝莲灯放过它,那神灯却毫不理会,轻轻颤动,将那蛟龙拖入血海之中! 蛟龙一没入那血海之中,顿时,乌云散尽,天光大放,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梦一般,只留下凤城市一群望着天空发呆的普通人楞楞出神。 “真是宝莲灯!”一众老辈人物刚才虽被天威压的抬不起头,但神念却依旧能运转自如,都“目睹”了宝莲灯的神威,此时不禁低声惊呼。 “能让一众元婴修士这般失态,大概也就只有这威名赫赫的先天灵宝了!要知道,当今之世,人王难见,神老不出,他们就是人世间最绝顶的战力!”满经天低语。 “这些人布局已久,绛珠仙草是被人有意支来,他们故意让蓬莱派的两名高手出来,方便赶尸老魔打杀,而后叫龙虎山那人孤立无援。我若所猜不错,恐怕下一步就是封住在场小辈人物的嘴,而后偷袭蓬莱派与龙虎山!”曹吞沉吟,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 “天可怜见!叫我见着当年女娲娘娘当年赐下的灵宝,自天王西征之后,一千七百多年间,再也没有人见过这等层次的法宝了!” 有老辈人物由衷的慨叹,盯着赶尸老人的眼神中青光闪烁,满是嫉妒,大有出手抢夺之意,但终究是无人造次,神灯之威比天威更甚,哪个不开眼的敢去触霉头? “诸位,老魔此来,一为当年旧事,一为眼下迫切之事。”赶尸老魔见众人神色忌惮,知道自己威慑众人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便是愉快的谈判时间,他与人群中的一人相视一眼,目光中露出阴狠的神色! “蓬莱派、龙虎山当年趁人之危,挑起争斗,滥杀无辜,背信弃义,合该灭教。”先前第一个与赶尸老人叙旧的元婴修士,此时见他示意,立时目光闪烁的开口发难。 “不错,蓬莱派老教主执掌天京神器之事,妄动人间气运,作威作福,如今宝莲灯现,天意如此,合该我等飞升,蓬莱灭教。” “既然如此,便从这眼睛还没睁开的小耗子开始杀起。”有人提议,便有人附和,见风使舵这种事情,一向不是什么难事。一位元婴高手开口,张手射出两道神芒,直取姜龙与那童子。 “我......我蓬莱派气运绵长,怎会灭教?我若身死于此,尔等将来必遭清算!”姜龙色厉内荏的威胁道,但那神芒转瞬之间来到他天灵盖上,他便知对方杀意已决,露出悲愤的神色,闭目待死。 “嗖” 血幡卷过,将二人纳入血海之中,那两道神芒倒转而回。 “这两人也是气运之所在,不宜妄杀,且困在血幡之中,慢慢的熬炼,待灭了蓬莱派、龙虎山后,再做活祭。”赶尸老魔出言解释,而后望向那名龙虎山的中年男子立身之处,笑道:“是我请道友进来,还是道友自己进来?” 来自龙虎山的中年男子,名唤高冠,虽然处在不利的境地,却一直沉着镇定,此时闻言,双眉微挑,道:“你做梦!” 先前第一个开口发难的元婴修士,来自上清观,唤作羌骰草,真个人如其名,见风使舵的本领不同凡响,此时呵呵冷笑道:“高道兄,莫要嘴硬,乖乖的走进血幡之中,说不定赶尸道兄发个慈悲,叫你少受些折磨!” “你做梦!” “高道兄......”其余众人也露出玩味的神色,纷纷“好言相劝”,但任他们怎么说,高冠只答一句“你做梦”。 “高道兄未免太过托大,且让我来试试你的斤两。”有脾气差的老辈人物挂不住面子,冷笑着逼近。 “不好,叫他走了!” 忽然,赶尸老魔大喝一声,不待那人动手,整个人腾空而起,轻扬血幡,盖住一方虚空,而后吐出一道乌光,打在高冠身上。 那高冠不闪不避,安然受了,便似个气球被戳破,整个人化成一团碎肉,散在当地。 “这......” 一众元婴高手惊疑不定,相顾失色。 大名鼎鼎的高冠就这样死了? “假的,龙虎山的偷天换日之法,当年我就曾被高跑跑那个贼厮骗过,谁知今日重蹈覆辙!” “好一招金蝉脱壳,此法酝酿起来极其费时,还需投入一缕分割圆润的元神!想来这贼厮方才慷慨激昂的大言炎炎时,便已开始酝酿!” “额......”曹吞哑然,没想到自己看走眼了,还以为那人气节不凡了! “快看,有字。” “是血书,那缕残破的元神再书写。” “诸位盛情招待,高冠不敢或忘,待我去请出蓬莱派的镇派之宝,架海金桥,在叫上一干同道,再与诸位相见,品茶论道!” “哼,架海金桥,便是当年将我二哥活活压死的那座桥么?胆敢出现,震杀之!” “不好,高冠一走,此地之事无法保密,偷袭之事恐怕化成汤水了!”有老辈人物沉吟,意识道失态的严重性。 后方,满经天张大了嘴,怔怔的望着曹吞,开口道:“都被你猜到了!” 第三第百三十六章 清晨,凤城市舒展身躯,送走弯弯的月儿,向天边的太白星挥了挥手,准备迎来新的一天。 漩涡的中心,往往格外宁静。 六月,太阳早早的升了起来,许是在碧波中沉寂的太久,朝霞迫不及待的吐出一缕缕海中仙山的紫气,洒落在黄天玉阙的琉璃顶上,泛起一阵灿烂夺目的霞光。 黄天玉阙是凤城市最神秘的会所,许多都市传说都源自此处,但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它那奇异的会员门槛。 如果说钱是高档会所的亲妈,会员制度则是高档会所的孪生兄弟,一个会所的等级,除了取决于亲妈以外,还跟他的兄弟是否足够精致有关。 照这个标准来说,黄天玉阙应该达不到顶级会所的标准才对,因为他那汉白玉的大门从来不向任何愿意掏钱的纨绔子弟打开,玉阙里的保洁阿姨也曾用拖把痛殴过本市二把手的独子,而原因仅仅是对方开车来接二把手回家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辆自行车。 但这还不是最令人大跌眼镜的,来往这里的除了实权人物以外,还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人。比如,有一次城东来了一个乞丐,他的衣服脏乱破旧,他的头发比稻草还长,比鸡窝还杂乱......可是玉阙的服务生恭恭敬敬的把他迎了进去,看他的样子恨不得随时跪下吻那个乞丐的脚。 可以想象,除了乞丐以外,还有算命的跛子、拉二胡的瘸子,光头、道士都能在这里来去自如。 有路边的乞丐听了传说后想要进去,被保洁阿姨“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总之,黄天玉阙的一切,都令人遐思不断,它神秘而又威严,令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不敢冒犯。 今早的黄天玉阙格外忙碌,汉白玉的大门上罕见的挂起了迎接贵客的璎珞,一对古风打扮的青年男女做起了门迎,门口早已被保洁阿姨铺上厚厚的骆驼毛地毯。 时针走到八点钟,一辆辆豪车从城际高速公路外涌入城中,赶向此地,车上走下一个个器宇不凡的年轻人,黄天玉阙的大门口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这些人有的三三两两,有的三五成群,眉宇间都有化不开的浓厚沉郁之情,他们互相大多认识,此刻却无暇互相见礼,都快步的踩过骆驼绒地毯,走进黄天玉阙之中。 “诶,无崖子道兄,咱们真的要改换容貌去黄天玉阙?” 在离黄天玉阙不远的一处酒店里,满经天手中摆弄着两张符咒,一脸的难看的向正在卫生间里刮胡子的曹吞抱怨。 “我们昨晚在大墓里打杀了那老头不少徒子徒孙,他已经盯上我们了,你想死就大摇大摆的去,保不准最后就被当成谈判的筹码交出去。”曹吞开口,他正用力的“切割”胡子,筑基成功之后,体魄显著变强,就连胡子都变得难以切断起来。 他最终还是决定去黄天玉阙看一看,不为其他,只为见识一下这个所谓的都市传说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下定决心,看完黄天玉阙,立刻动身离去。 “曹吞啊曹吞,你这是第几次下定决心了?可不要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搭上去啊......” 曹吞一边艰难的剃胡子,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想着,他觉得,对于他这样刚刚接触到修行的凡人来说,修行道的一切仿佛都像是裸体的妙龄女子一般,有着无比的吸引力。 比如这次,他就很想去黄天玉阙看看,是否有那种“摆摊一条街”的地方,去发挥一下自己的慧眼,淘换一点别人不认识其实超级珍贵的宝贝,那啥,小说里不都这样写的么! “啦啦啦啦......”想到这里,他竟然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曲儿。 “可是,这也太憋屈了......”沙发上,满经天摆弄着手里的两张符篆,百般不情愿的向脸上贴去。 光华流转,霎时间,神雾氤氲,满经天盯着落地镜,眨眼之间,他就从一个白衣飘飘的洒脱青年变成了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 “天啊,英俊潇洒的未来飞升者满大人,竟然变成了胡子拉碴的奇怪大叔!”满经天狼嚎,不愿接受眼前的形象,“无崖子,你的符咒果然缺德!” 曹吞探头,右手拿着一把剃须刀,满脸泡沫,看着满经天,大笑起来:“你这样子还真是配的上偷鸡贼!” 满经天一脸愤然,看着慢骗泡沫的曹吞,以及他手中卷口的剃须片,忽然嘿嘿奸笑了起来:“无崖子道兄,你好像碰到了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你想说什么?”曹吞警惕。 满经天嘿笑,忽然道:“你有没有看过一本书,叫《超人的日常生活......》?” 曹吞点头,表示自己看过。 满经天点头:“这本书......嘿嘿。 曹吞益发的摸不着头脑,他转身换上一张刀片,继续“切割”胡子,不再理会满经天胡说八道。 满经天无奈,从怀里摸出一张剃须刀片,递给曹吞:“你用那个,剃一天也不一定能剃的下来,诺,用我的。” 曹吞惊诧,接过那张刀片,但见这刀片呈黑灰之色,入手沉重,刀锋颜色较浅,想来是仔细打磨所致。 曹吞换下刚安上的刀片,发现已经有些卷口了,又安上满经天的那张刀片,再度开刮,刀刃所过之处,胡须漱漱而落,一切都变得容易起来。 “难道以后我所有的日用品都要定制?” 几分钟后,曹吞走出洗手间,摸起桌子上的符咒,自己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他捏起鼻子,把那张符咒贴到脸上,光华闪过,整个人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啊哈哈哈,”满经天笑着,看着曹吞,“我这是变成怪大叔,你是直接变成妖怪了呀!” 曹吞走到镜子旁,差点没一拳将墙壁打穿,镜子里的自己身形高大,眼睛通红,眸子深处却有绿光莹莹闪烁,满头黄发披散,好似一个异人般骇人心神。 “我怎么会是这般模样,这简直是妖怪也不如啊!”曹吞心中哀嚎,又不禁想到,所谓相由心生,难道自己内心深处竟住着一个妖怪? 满经天修道十几年,对这种怪模样的人早已免疫,此时满心只有嘲笑的喜悦,没有见到怪物的恐慌。 曹吞皱着眉,无可奈何,这张“偷鸡摸狗符”是低端的符咒,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身姿,但使用一次之后彻底定型,也就是说,以后再变只能变成这样。 要想变出别的样子,就只有画出修士等级的类似符咒,但他昨晚一试之下,发现自己一笔都画不出。 “啊,大圣啊!你快下界来收了我这个徒弟,传我七十二变!”满经天胡言乱语。 曹吞当先走出酒店,目光投向远方的晨光,但见一轮大日缓缓升起,万丈金光直射而下,其中孕育着无尽的希望与可能。 两人来到黄天玉阙门前,一对青年男女分立左右,拦住二人,那青年男子客气道:“两位是什么人?” 黄天玉阙的跟脚所在,便是专门提供给修道中人聚会、交流的场所,那些瞎子、瘸子、乞丐自然都是修行道上的奇人。 年轻男子发问的方式十分巧妙,眼前两人他从未见过,想来不会是高门大派的弟子,而若是散修,倒可以试探一下跟脚所在。看那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一脸猥琐,不像好人,旁面的那个黄发碧眼男子更是如妖魔一般,半点没有修道中人闲云野鹤、寄情山水的气象。 “吾乃南山道人,这是我道友,北山道人。” 满经天胡诌,曹吞点头称是。 青年男子点头,不再阻拦二人,目送二人走进黄天玉阙之中,口中喃喃自语:“南山道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二人走进黄天玉阙,但见此地景象与心中所想绝不相同,高级会所本该是一片金碧辉煌、美轮美奂之象,此地却是一条宽广、漆黑幽深的长廊,一直通向长廊远处的一个黑黝黝的大洞,那是一条旋转上升的圆形通道的入口。长廊上点缀着微弱的烛光,映的此地灯火阑珊,叫曹吞满心意兴豪情都消散无踪。 二人穿过长廊,回环着登上通道,霎时间,都觉得一阵失神。 长廊与通道较为低矮,本给人以压迫、沉闷之感,而在登上二楼之后,上方陡然变得空旷高远起来,天花板高远,约有几百米,以琉璃铸成,外面的天光折射进来,撒下一片绚丽光芒。 而前方更是恍若无边,竟有百里之远。 这样一大片旷远的空间被墙壁牢牢围住,给人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会......这么大?” 曹吞自语,不敢相信。 “放松,不要这么紧张。” 满经天一脸的无所谓,闲庭信步,仿佛到了自己家里一样,不住的为曹吞解释:“这是运用了空间法则......” “这是渤海中的大海妖,被人斩杀后剔出的骨头,坚硬无比,被拿来雕刻成了茶几。” 满经天指着一处巨大的“茶几”说道。 曹吞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骨架,约有几十米长,头颅之处被生生凿开,形成一口喷泉。中间的龙骨亦被挖开,形成一条仿若小溪般的水道,接引来喷泉中溢出的清水,冉冉而流,经过插入地下的尾骨,与龙首形成一个循环。清泉中有一个接一个的酒杯在缓缓流淌,龙骨旁面的肋骨,每一根都有近两米宽,被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光华皮毛包裹住,做成一个沙发的形状,有几个年轻人正分坐左右,一边说话,一边从水中拈起酒杯高饮。 “还真是凡人不敢想象的奢侈生活啊。” 曹吞暗想,这样的一个“茶几”要是放到现实世界中不知道要引起多么大的波澜,在此地却只是“茶几”而已。 “这里不应该有那种摊位一样的东西,专门出售天材地宝嘛?”曹吞问道,迫不及待要去见识一下小说中的产物,想着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淘到先天灵宝的碎片...... “小说看多。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下界就这么大的地方,这些年来大道高远,造化衰竭,去哪弄天材地宝出来卖?”满经天一脸无奈道,那种语气就像是告诉别人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一样。 “哦哦,”原来是被小说骗了!曹吞暗暗腹诽,忽然,他看到一个“熟人”,“满兄,你的冤家在那了。” 远处,一个轻灵如梦幻般的身影,飘然独立在一块巨大的寒冰雕像旁,那是一块蓝宝石般的雕像,放出绚丽的蓝色光华,将本就如梦似幻的霞姑仙子映衬的更加夺目。 在她的身边,有几个衣冠楚楚的门派弟子围绕,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她,像是在笑着说些什么。她的那个婢女正一脸焦急警惕的横拦竖挡,生怕自家主子被人占了便宜。 满经天看的眼都直了,曹吞道:“满兄,是否要怒发冲冠为红颜,在此大闹一场?” 满经天牙酸,面庞抽搐道:“她?红颜?我为她怒发冲冠?我可去他二十七八个大爷的!” 曹吞好奇:“难道满兄不是中意于霞姑仙子?” 满经天哼哼道:“实话跟你说,我有个师父,本事很大。” 曹吞点头,打量满经天几眼,开口道:“不错,应该是这样。” 他看出来,满经天这样惫懒的人,一定是有个了不起的师父才能筑基成功。 “没了。”满经天简短的说完了自己的故事,语气中仿佛带着些无奈。 “这就没了?你耍我玩了?”曹吞不爽,觉得自己被骗了,“这跟霞姑仙子有什么关系?” 满经天似乎不愿多言:“总之,中间有些内情,不好说出来,道兄也不要多问了,等以后再跟你说,现在,咱还是把正事给办了。” 曹吞点头,不愿深究朋友的秘密。 二人此行来此,目的很简单。 龙虎山、蓬莱派的两位元婴高手战死,悬头示众,中原修行道必有连天大战。 这就像是茫茫大海中一股骇人的旋风,将会摧毁卷入其中的大多数修士,而凤城市,则正好处于漩涡中心。 曹吞与满经天,只是最底层的修士,像海中最弱小的鱼儿一样,一旦卷入漩涡,必死无疑。 他们只能趁着漩涡还在酝酿之时,仔细观察漩涡的中心,也许能够得知漩涡将席卷何处,而后努力的朝着相反方向游去...... 两人迈步,往里面走去,他们在骨架茶几上喝了几杯酒,侧着耳朵听了听几人的谈话。 “死了两位元婴高手,割下头颅悬挂示众,叫龙虎山与蓬莱派如何自处?必然不死不休!”一人饮酒,掷地有声道。 “可知这伙老魔的跟脚所在?” “我听说,一共四个老魔,三个是土生土长的,还有一个,是赶尸老人!” “赶尸老人?他不是在蛇盘山大战时,被天干道人打死了吗?” “若按昨晚那些人的说法,赶尸老人设下杀局,为兄报仇,那么,当年天干道人打死的,应是金蛇郎君了。” “金蛇郎君是?” “是盘山七魔中的老三,赶尸道人排老五。” “当年震渊龙王威震东北,蛇盘山上......” 曹吞心中翻起惊涛骇浪,震渊龙王! 昨晚以身犯险没能找出这老魔的尸身,此时却在此地知晓了他的跟脚! 两百多年前,修行道上出了一个震古烁今的魔道人物,乃是一条老蛟成精,法力滔天,占了东北的蛇盘山,自唤震渊龙王。 修行中人,历来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这老魔始一占山为王,昭告天下,立刻引得无数正道高人前来绞杀。那老魔真个了得,杀的尸骨遍地,血海星沉,一战成名后,引来六位老魔,结拜为兄弟,啸聚东北雪原之上,好不快活。 哪知好景不长,那老魔练功出了岔子,终于在三十年后坐化。 老魔既死,正道中人纷纷来伐,其余六魔岂肯放下蛇盘山基业?便在满清之时,双方爆发惊世大战,那一役,打的天昏地暗,究竟战果如何,世人不知,只是一战之后,世间再无蛇盘山魔窟。 但比较受人公认的说法是,那一役,天干道人一战成名,打的三魔金蛇郎君浴血遁走,四魔赶尸老人当场授首。 如今看来,二人的结果反了过来,赶尸老人重伤遁走,一百七十年后又来搅动风雨,要为兄长报仇。 曹吞心中一跳,想到赶尸老人那晚看自己的眼神,浑身一阵发寒。 毫无疑问,老魔既敢重出江湖,搅动风云,就一定做了万全准备,曹吞二人“侥幸”,入了他的法眼,稍不注意就有杀身之祸! 满经天更加不堪,浑身冒汗,开口道:“无崖子道兄,我们......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