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切莫若初见》 第1章 初见惊艳の邻家有女 〖01〗『初见惊艳の邻家有女』 【“这女娃初见惊艳,再见依然。不如取名初见,韩初见!”】 ※※※ 六月一日,国际儿童节。 凌晨,s市涤泉名城内,银灰色的轿跑熄了火,停在一幢老旧的独院别墅前。 蓝潜墨有些疲惫地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拿出手机,手指轻按键盘,手机的屏幕瞬间被点亮。 从一个手机传入另一个,这张照片他保存了六年。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屏上的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略带婴儿肥的小脸粉雕玉琢,弯眉带笑的眼睛纯熏剔透,似水晶般明净,在傍晚金灿的夕阳中折映出动人的泽光。 眼睫动了动,他凝视屏幕,低声说:“初见,我回来了。” 此时,位于s市市中心的□□“维多利亚号”y—26包厢内,正闭眼对着生日蛋糕许愿的韩初见嘴角慢慢地咧开:“亲爱的神啊!我不贪心,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自己——心、想、事、成!” 微蜷的睫毛翩然抬起,她鼓起腮靠近蛋糕,“呼呼”两声吹灭蜡烛:“ok!我们切蛋糕!” ※※※ 十八年前。 六月一日,国际儿童节。 蓝潜墨六岁。 江玉颜五岁,今日刚满五岁。 涤泉名城a座12号蓝宅的巴洛克式镂花铁门前,身着黑色西装的侍者礼貌地过客人递过来邀请卡,仔细的检查后,恭敬地邀请他们进入宅院。 院内,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厅内,争奇斗妍,衣鬓飘香。 小潜墨站在二楼的栏杆旁,垂眸看着楼下大厅内美轮美奂的波斯羊毛地毯。毯上,各色高跟鞋皮鞋来回游走,像一艘艘华美精致的小船。 “墨哥哥,你看这是仙女阿姨送我的洋娃娃,是我见过的洋娃娃中最漂亮的一个。”身着粉色公主裙的小玉颜扯着小潜墨的黑色燕尾服,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 小潜墨垂头看了一眼那娃娃,精雕细琢的五官异常的精美,尤其是那双眼睛:乌黑清亮,熠熠生辉。 心下蓦地一颤,他别开眼。 一个洋娃娃脸上嵌着这么一双清澈无瑕的眼睛,实在是美得有些——惊心。 “小少爷,小小姐,老爷让我带你们下去。”管家温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小潜墨伸手牵起小玉颜的手,谦谦地说:“玉颜,我们走。” 他和江玉颜才是今晚的主角。 因为,这是他们的订婚宴。 ※※※ 半个小时后。 华美的水晶吊灯下,头发花白,精神硕然的蓝明珏手持高脚杯,朗声道:“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蓝家的宴会,今晚我举办这个宴会是要宣布一件事——” “韵书,韵书你怎么了?” 蓝老的话还没讲完,台下突然突兀地冒出一声惊呼。 小潜墨抬眼望去—— 宴会厅中间,一个身着黑色高腰晚礼服的大肚女人表情痛苦地扶着身旁满脸焦急的男人。 他认得,那是住在他们家邻边的韩氏夫妻,两家是世交。 “哎呀,韩太太的羊水破了,怕是要生了!”一个女人的惊呼声响起。 “快叫救护车!” “来不及了!先将她扶进客房,打电话叫医生!” “预产期不是在本月中旬吗?怎么会在这时候……” “不知道啊……” 众人乱成一团,蓝明珏健步走进人群解决这突如其来的混乱。 小玉颜抱着娃娃,眼神惶恐地看着小潜墨,稚声问:“墨哥哥,仙女阿姨怎么了?” “仙女阿姨要生小仙女了!”他低头看向身边的女孩子,柔声说。 “墨哥哥怎么知道仙女阿姨生的是小仙女?万一是个男孩呢??”女孩扑闪着两只大眼睛,好奇地追问。 小潜墨一时愣住。 是啊!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说是小仙女呢? ※※※ 三小时后。 伴随着洪亮的“哇哇”声,韩家千金戏剧化地诞生在了蓝家的客房内。 当护士将孩子抱给初为人父的韩净洺时,留下来等待新生命降临的亲友们立刻围了上来。 小奶娃眼睛仍闭着,哭声已止,粉嫩的小嘴唇不停地张张合合,似在讨要食物。 看着与自己模样酷像的小脸,韩净洺的眼眶情难自禁地湿润了。 像是感觉到如山般的父爱压顶而来,小娃娃睁开眼睛好奇地瞅着他——一双眼漆黑如玉,莹亮动人,眼珠骨碌骨碌转个不停,似是会说话,逗得围观的众人一阵笑。 “小丫头是个美人胚子,眼窝里又嵌了两颗黑宝石,长大后定要迷死一帮臭小子。” 已经有几分困意的小潜墨听到自己父亲这么说,好奇地起身凑过去想看一看这“美人胚子”的真容。眼光触上那双黑眸时,小丫头眼角一弯,冲他盈盈一笑—— 嵌在眼窝里的瞳子乌黑剔透,清澈无暇,比江玉颜那洋娃娃的眼睛还要美丽灵动几分,让他今晚第二次被惊了一下心。 这时,有人问及给这美娇娃取什么名字,韩净洺想了想,转身看向蓝明珏,谦逊地说:“世伯,这孩子在蓝家出世,跟蓝家颇为有缘,名字就由世伯来取吧!” 刚刚生产完的于韵书也点头表示赞同。 蓝老接过孩子抱在怀中,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净洺,这孩子跟我们蓝家这么有缘,以后我定会当做亲孙女一般来疼爱。” 思虑片刻,他道:“这女娃初见惊艳,再见依然。不如取名初见,韩初见!” “初见,韩初见。”品茗须臾,韩净洺笑道:“这名字恰巧应了纳兰性德的妙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确是好名字。” 一旁围观的人也都点头表示名字取得妙,被包裹成粽子的娃娃闻言眉毛拧了起来,对于将会伴随自己一生的名字就这样被蓝老头在三言两语内草菅人命的行为表示无声地抗议。 一旁的小潜墨望着襁褓中的娃娃,重复了一遍爷爷的话:“初见惊艳,再见依然。” 笑了笑,他想:一个肉娃娃,不过眼睛漂亮灵气了些,哪里称得上“惊艳”二字。 ※※※ 喧闹过后,小潜墨站在卧室的阳台上,垂眸看着仍热闹非凡的韩家。 “墨儿,怎么还不睡?”李优璇走到儿子身边,用手轻抚着他的头发,“喜欢这个妹妹吗?” 小潜墨眼神闪烁了一下,未语。 蓝智宸走到妻子身边,笑着说:“净洺这小子真幸运,得了这么个精灵般慧黠的闺女,真是羡煞我也!要知道,我可一直盼望生个女儿呢!” 李优璇抬眼嗔他:“今晚本来你会多个儿媳妇,现在被这个从天而降小丫头一搅和,全毁了!你还乐成这样!” 说的虽是责怪之词,但语气却溢满喜悦。 “没关系!咱们儿子这么优秀,还怕找不到老婆不成?”蓝智宸蹲下身子为小潜墨整理好领结,“咱们墨儿还小,我才不希望他这么小就被那江家小丫头套牢呢!” “这段姻缘是长辈们当年的约定,难得两个孩子又这么投缘,趁早定了也好。”李优璇说。 “其实,比起江家,我更愿意跟韩家做亲家。”蓝智宸摸着儿子的头,笑着说:“只可惜韩家的小丫头来得太迟,不然以我们两家三代的交情,做亲家再好不过了。” “瞧你,那小丫头生出来还不满24小时,你就打人家注意,这话若是被净洺听到,准饶不了你!”李优璇笑骂。 小潜墨听着父母的话,默不作声地看向对面灯火通明的韩宅。 那晚,天上有颗星星出奇地亮。 ※※※ 第二天一早,小潜墨跟爷爷来韩家看望小初见。 刚进客厅,便看到这丫头张着嘴、闭着眼、伸长了脖子仰天长啸,哭得那是一个惊天动地,山云变色。 原本和颜悦色的老头子见状立马拉下了脸,厉声问:“这孩子怎么哭成这样?嗓子都该喊哑了!” 小丫头见有人为她出头,立马识相地止住了哭声,眨巴着被眼泪洗得清亮的小眼睛,楚楚可怜地盯着蓝老。娇俏的红鼻头一抽一抽,小嘴巴一瘪一瘪,那模样分明是在撒娇。 小潜墨嘴角噙着笑,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个小肉墩。 被女儿哭得一个头两个大的韩净洺抱着孩子一脸颓然:“世伯,韵书奶水很少,喂不饱她,这孩子又死活不吃奶粉……” “那也不能这样饿着孩子呀!赶紧找个奶妈来!”蓝老看着孩子那泪汪汪的小眼,面露焦色。 “已经找了三个来,可这孩子愣是不愿意吃她们的奶水。”管家张伯上前答话。 “怎么回事?”蓝老疑惑。 “怕是这孩子想吃妈妈的奶水!”韩净洺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头子接过小初见,拍着她的背,满眼宠溺地哄:“你这小丫头还真是挑食!妈妈奶水不够,咱不能就这样饿着呀?先吃奶妈的奶水好不好?” 小丫头像是能听懂他的话一般,脸上现出惊恐的神色,两只泉眼又开始汩汩地冒着泪水。 小潜墨看过去—— 那三个奶妈年龄大概都在三十七八岁左右,衣着朴素,面色枯黄,素面朝天的脸上都已呈现老态,跟小初见那容色照人的母亲根本没得比,难怪小丫头不愿吃她们的奶水。 想了想,他建议道:“韩叔,妹妹刚出生,胆子小,这三个奶妈跟于阿姨太不像了,她可能是认生,有些害怕。不如,你换个跟她妈妈年纪和容貌相似的奶妈来喂奶。” 韩净洺扶额:“她们三个都是专业的奶妈,一般年纪跟韵书差不多的妈妈,都要给自己孩子喂奶,这一时半会儿去哪找啊!” 闻言,张伯连忙说:“对了,咱们小区c座17号的夏太太上个月26号刚生了个男孩。那孩子是七个月的早产儿,身体孱弱,一直待在恒温箱内。夏太太奶水特别多,可那孩子偏偏不爱吃奶水,不如……” 张伯的话还没说完,老头子便厉声打断:“还等什么,赶紧去拜访一下夏太太,跟她说明来意。若是允了,我们就带娃娃过去试试……” “是,是,我这就去办!” ※※※ 半个小时后。 c座17号二楼的主卧室内,身着淡紫色真丝睡衣的左凌薇正在给小初见喂奶,这娃娃小嘴一张一合,吸得特别用力。 左凌薇肤若凝脂气质翩然,如瀑的长发松垮垮地挽在脑后,半敞的睡衣中露出一个圆润的乳/房,胸型极美。即使面容因为生产而略显浮肿,依然不掩其倾城的姿容。 将目光从娃娃蠕动的小嘴上移开,她抬头看向站在床边的韩家女佣苏溪和小潜墨,笑着说:“这孩子怕是饿坏了!若是她妈妈一直不下奶,就抱来给我喂吧!刚巧我的孩子吃得很少。” 苏溪连连道谢。 小潜墨礼貌地笑了笑,盯着吃奶吃得正欢的小丫头,心中只觉这小肉墩实在娇憨可爱得紧。 孩子吃饱后,左凌薇又吸了一罐奶水在奶瓶内给苏溪带走,小初见见状乐得笑逐颜开。 “真是个小吃货。” 小潜墨心里想着,眼神不自禁地柔软了起来。 ※※※ 于韵书坐完月子后,只要有空,便会跟苏溪一起带小初见来夏家讨要奶水。 由于小初见每次都吃得特别香,那个七个月早产的孱弱男孩夏莫倾受了诱惑,也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母乳,所以左凌薇对这小丫头甚是喜欢。 韩夏两家就这样慢慢熟络起来。 于韵书发现,夏宅的装修极尽华丽,各种摆设也都是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可见主人有着很高的生活品味和艺术修养。可是来了这么多次,夏家的管家司机女佣通通认识了个遍后,她却始终无缘见到这家的男主人——左凌薇的丈夫,夏莫倾的父亲。 身为外交官的她一直谨言慎行,怕触了左凌薇的忌讳,一直没有打听询问。 直到第二年的5月26号,夏莫倾一周岁生日时,她才见到了这个神秘的男人。 那天,天气格外晴朗,空中仅有几朵浮云在悠闲地漂浮。 于韵书正跟左凌薇在堆满玩具的儿童房内陪小初见和小莫倾玩耍,管家行色匆匆地上楼对左凌薇说了几句话,她脸上立马显出惊喜的神色。随即,又满脸歉然对她说:“韵书,真是对不起!莫倾的爸爸回来了,今天可能不能让初见陪莫倾过生日了。以后有机会,我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于韵书大方地安慰她不用挂心,抱起玩得正高兴的小初见,柔声哄着:“小鸭子,咱们回家咯!来,跟莫倾哥哥再见!” 小初见漂亮的眼睛黯淡下来,瘪了瘪嘴,一脸不悦地对面前瘦小的男孩嘟囔了一句:“蝈蝈再见!” 那男孩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小巧的五官精致俊雅,即使是盘腿坐在地毯上,依然立直了脊背,优雅得如同童话故事中的小王子。他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积木,对着小初见浅浅地笑着。这一笑,如同仙女的魔法,瞬间点亮了那双乌黑的眼。 于韵书抱着初见回家的路上,四辆黑色的轿车迎面驶来,停在了夏宅的院前。 她走了几步再回头时,刚巧看见左凌薇穿着居家拖鞋迈着轻盈的步子扑进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的怀抱。 阳光下,那男人的侧面挺秀刚毅,极其英俊,与刚满周岁的夏莫倾像极了。笑了笑,她在小初见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温柔地说:“我们家小鸭子也快一周岁了呢!” 初见垂下眼眸盯着手中的积木不语。 因为蓝潜墨叫她小鸭子,他们也都跟着叫她小鸭子! 为什么要叫她小鸭子?好讨厌! ※※※ “墨哥哥,你为什么叫韩初见小鸭子?”小玉颜看着桌子上的那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鸭子,满脸不解地问。 七岁的小潜墨放下手中的书本,想了想,说:“因为,大人们都说她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以后会像芭蕾舞剧《天鹅湖》里的天鹅公主一样美丽迷人。” 他拿起桌上的黑色签字笔在纸上随手画了几笔,一张肉呼呼的小圆脸跃然纸上,脸上的五官像是没长开一般,揪在一起:“可是她现在肉嘟嘟的,跟天鹅公主可一点都不像。顶多,像天鹅公主的小时候——丑小鸭。” “哈哈!原来如此!”小玉颜开心地笑着:“我觉得初见每次哭过以后,‘啊啊’叫的声音都很像鸭子在‘嘎嘎’叫,我还以为墨哥哥是因为这个才叫她小鸭子呢!” 蓝潜墨不语,看着纸上肉嘟嘟的小脸出了神。 是啊!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扯着嗓子大哭的景象还历历在目,那声音真的很像鸭子呢! 阳光打在他脸上,给他的眼神镀上一层金环。 许久,他才轻声说:“是,她哭起来的声音也很像鸭子。” 小玉颜乐得咯咯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初见惊艳の小皮诺曹 〖02〗『初见惊艳の小皮诺曹』 【我再也不要相信你这个长鼻子的皮诺曹了!】 ※※※ 又是一年六月一。 蓝潜墨七岁,江玉颜六岁。 夏莫倾一岁,韩初见一岁。 今天,是江玉颜六周岁,韩初见一周岁的生日。 韩家别院内,宾客如云。 江家夫妇应邀带着女儿江玉颜来韩宅,同韩家千金一起庆祝生日。 今晚的江玉颜,穿着纯白色的圆摆蓬蓬裙,洋娃娃般的卷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头上戴着精致的镶钻王冠,立直了脊背站在父母身边,高贵得如同芭蕾舞剧中那只美丽的白天鹅。 穿着大红色彩袖衣的韩初见被苏溪抱在怀中,瞪着乌黑的眼睛观察着穿梭在屋内的人们。当她看到小玉颜迈着轻快的步伐飞奔到蓝潜墨身边抓住他的手时,她盯着她头顶的王冠出神了很久。 “来,莫倾。跟妹妹说生日快乐!”左凌薇柔声哄着怀中的儿子。 小莫倾对初见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抓住她的小手。 小初见嘴角慢慢咧开,眼睛弯成一条好看的弧线。 转过头,那弯弯的晶眸对上了一双墨玉般的眼。 穿着白色西装的蓝潜墨牵着穿着白色纱裙的江玉颜走到他们身边,他看着她微笑:“初见妹妹,生日快乐。” 初见在苏溪怀中歪着脑袋对他们甜美地笑了笑。 唱完生日歌,吹完蜡烛,切过蛋糕后。突然有人提议让韩家沿袭古人的习俗行“抓周儿”礼。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张伯连忙吩咐下人去准备东西。 当韩初见被放在桌子上时,她面前的红布上摆满了玉石、首饰、吃食、文具等形形色/色玲琅满目的东西。 “初见,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挑一样出来!”韩净洺拍着女儿的头柔声哄着。 韩初见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爬到红布边上,伸手拿起一只画笔。众人正要称赞,她却撅着小屁股将笔端按在桌上,沿着红布爬了一圈,用笔杆画了一个大圈圈将东西圈在其中后,坐在桌上对着韩净洺甜甜一笑,露出四颗米粒大小的奶牙,奶声奶气地说:“初见都稀罕!”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笑起来。 原来,她说的是:“初见都喜欢!” 小玉颜望着她瞪大了眼睛,满目的不可思议。 小莫倾歪着脑袋,看着她极其温柔地笑。 小潜墨挑了挑眉,凝视着她眼,若有所思。 蓝老头哈哈大笑,上前抱起小初见,对众人说:“这丫头日后必成大器!” 韩净洺得意地揽住妻子的肩膀,喜悦溢于言表。 蓝智宸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调侃道:“净洺,你是怎么做的?竟然教出这么个机灵的女儿?” “这可不是教的,是先天的!遗传,是遗传!懂吗?”身为人父的骄傲映得他俊雅的面容更加英气逼人。 ※※※ 宴会结束后,小潜墨拿着《傲慢与偏见》走出书房时,无意听到父母的对话—— 李优璇:“爸爸今晚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两家订婚的事已经拖了一年,他准备什么时候对外宣布?” “他跟江家夫妇说,孩子还小,这事先放放,待墨儿成年后再说。”蓝智宸答。 “成年后?”李优璇惊呼:“会不会太晚了?之前不是说先定了婚,让他们朝夕相处培养感情吗?再说,两家现在定下亲事,对双方家族此时巩固势力都有好处。” “老婆,江家那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其实对这门亲事一直犹疑。我也不赞成为了家族利益,就这样把儿子的终身大事草菅人命了。你想想,现在两家订婚是稳定了局势,可万一以后两个孩子之间培养不出感情,再解除婚约,还不是要动荡一场?那时父亲年纪大了,若是两家因此闹僵,局势更不好收拾。索性,趁着父亲现在在政界尚未失势,多动动关系将问题解决好,省得夜长梦多。” “也是,那如果不依靠江家的势力,父亲有办法解决现在的局势吗?” “他老人家心中自有定夺,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蓝智宸搂住妻子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老婆,给我生个像韩家小丫头那般聪明的女儿吧?恩?” “……” 小潜墨转身走回房间,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 他一手拎着书本,一手搭在白色的大理石扶手上,看着对面的韩宅。 夜风拂起他的碎发,他扬起嘴角笑了笑。 今夜,离月亮最近的那颗星星格外地亮。 小初见躺在罩着白色纱帐的婴儿床上,睡得格外香甜。 ※※※ 时光荏苒,转瞬又过了三年。 一直温顺安静的夏莫倾说话还吞吞吐吐时,四岁的韩初见已经可以咿哩哇啦地说出长篇大论的谎话了。 这日,蓝潜墨拿着妈妈从意大利买给韩初见的时装娃娃来到她的儿童房外时,透过半掩的黑色木门,他看见那只小鸭子正扯着夏莫倾的裤子,指着他两腿间那个男性标志物对他说:“看,这就是你比我小的证据!” 蓝潜墨一头雾水:比她小?怎么会比她小?她有那东西吗? 小莫倾眨巴着眼睛,略带惊恐地望着面前的小丫头。 “妈妈说,本来你应该比我晚出生,可是你却在我前面从你妈妈的肚子里跑出来了。因为你跑得太快,只在你妈妈肚子里呆了七个月,所以是个还没进化完全的怪物。这就是证据!” 她说最后一句时,声音异常的坚定,眼睛亮得出奇! 蓝潜墨身子一僵,头上冒出一排黑线。 小莫倾盯着自己两腿之间多出来的小东西,委屈地说:“妈妈说,我,男孩。你,女孩。” “你妈妈在骗你!”她伸手抓过身边的狐狸布偶,扯开它的腿说:“看!这小狐狸也是男孩,它却没有那东西!” 小莫倾一看,立马惊慌地问:“那该……怎么办?” “你应该偷偷把它切掉。不然等它长大了,你就有三条腿了,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你是怪兽了!”小初见一脸真诚地建议。 小莫倾盯着自己那比“别人”多出来的东西,一脸茫然。 此刻,他在认真地思考:切,还是不切! 蓝潜墨眼中的光圈动了动。 午后的阳光穿透白色蕾丝窗帘射进屋内,给小初见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薄金。 此刻,她那双乌黑的眼眸清澈得仿佛阳光下的海浪,荡漾着迷人的光芒。 “怎么、怎么切?”小莫倾抬眼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 “你叫我声姐姐,我就帮你切!”韩初见凝视着面前神色怯怯的小男孩,嘴角溢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小莫倾正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时,蓝潜墨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拎着一只穿着洛可可式华丽钟形长裙的娃娃,站在屋子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地毯上的两个孩子,黑亮的眸子迎上韩初见的眼睛时,里面的微光涌动了一下。 小丫头歪着脑袋仰头看着他,咧开嘴甜甜一笑:“墨蝈蝈,这个娃娃是送给我的吗?” 她的眼神很天真很无邪,看得蓝潜墨心中一动。 一阵风袭来,白色的蕾丝窗帘在空中飞舞,空气中隐隐有槐花的香气。 蓝潜墨蹲下身子,将娃娃递给韩初见,眼中闪着诡异的亮光:“小鸭子,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什么秘密?”小丫头抱着娃娃,歪着脑袋问。 “其实,你有一个哥哥喔!”蓝潜墨的眼角浅浅地弯下,“你的哥哥叫做——皮、诺、曹!” “皮、诺、曹?”小初见学着他一字一顿地念着,疏淡的眉毛轻轻蹙了起来:“他在哪?为什么妈妈没有告诉我?” 小莫倾也好奇地眨着眼睛看着他。 蓝潜墨笑了笑:“你可以去问你妈妈呀!你问了,她自然会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问过以后,你就知道了!”蓝潜墨拍了拍她的脑袋,侧目看着地上的小莫倾,眼中融着同情的光晕:“小家伙,你们俩是喝同一个人的奶水长大的,怎么智商的落差会这么大呢?” 小莫倾抬眼与他对视,眼中有警惕的光环滢滢闪烁。 眯眼盯着他看了一会,蓝潜墨眼中的同情转化成深沉的探究:“还是……你是故意装傻,陪这只小鸭子玩?” 韩初见看了看蓝潜墨,又看了看夏莫倾,眸子澄澈。 小莫倾移开目光看向她手中的洋娃娃,笑着说:“初见,这娃娃,衣服,好漂亮!”声音若窗边的贝壳风铃,清脆稚嫩。 蓝潜墨的睫毛动了动,眼底有深沉的黯芒一闪而过,转身离去。 看着房门在他身后慢慢的关上,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小初见垂下脑袋盯着手中的洋娃娃,眼神黯淡:“我又不是江玉颜,我才不喜欢洋娃娃,干嘛总送她喜欢的东西给我,真讨厌!” 负气地将娃娃丢在一边,小初见抱起小狐狸,脑袋垂得很低很低。 小莫倾看着沮丧的她,眸光暗了下来:是啊!真的,很讨厌! ※※※ 那晚,小初见躺在于韵书怀里撒娇:“妈妈,墨蝈蝈说我有个蝈蝈叫皮诺曹,你把他藏哪去了?” 一旁,韩净洺拿着报纸的手指僵了僵,抬眼看向妻子。 于韵书的脸沉了下来,让初见端正做好,表情严肃地问:“韩初见,你是不是撒谎骗人了?” “没!”她眼神清澈。 “没?”于韵书看着她挑了挑眉。心想:潜墨那孩子性格一向稳重,应该不会随便跟她开这种玩笑才对。 “真的没?” “恩!我真的没有撒谎骗人!”她眼神坚毅如磐。 于韵书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她揽入怀里:“小鸭子,皮诺曹是个喜欢撒谎的坏孩子,你千万不要学他喔!” 小初见乖巧地点了点脑袋。 韩净洺将目光重新投射到报纸上,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那晚,于韵书抱着小初见,给她讲了一晚上长鼻子木偶皮诺曹的故事。 那晚,韩初见梦见自己的鼻子长得像电线杆那么长。 夏莫倾站在一边同情的看着她。 江玉颜蹦跳着笑她是个小妖怪。 蓝潜墨摸着她的脑袋,极其温柔地叫她:“小皮诺曹。” ※※※ 蓝宅。 管家秦棋轻敲了两下门后,推开黑色的木门。 靠着床沿,屈腿坐在地毯上百~万\小!说的少年闻声抬起头,眼中有月亮般柔软的银辉。 “小少爷,你要的皮诺曹玩偶我已经派人买来了,一共两个。” 蓝潜墨接过他递过来的两只木偶:“谢谢秦伯!” 秦棋离开时,瞟见蓝潜墨随手放在身边的精装版英文童话书——《》,译名《木偶奇遇记》。 房门关上,蓝潜墨摆弄着手中的木偶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邻家有只小皮诺曹。” 起身走到阳台上,对面房间的一角,亮着一盏蓝色的小夜灯——每晚,彻夜。 因为,那只胆小的鸭子不敢在漆黑的房间里睡觉。 窗棂上悬挂的贝壳风铃发出细碎的响声,优美悦心。 韩初见在床上翻了个身,双臂紧紧抱着手中的狐狸公仔,梦呓:“蓝潜墨,我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你了!” 我再也不要相信你这个长鼻子的皮诺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初见惊艳の童年岁月 〖03〗『初见惊艳の童年岁月』 【有一些微妙的感情亦在被这样一点点地强行敲进自己的心中,不容拒绝。】 ※※※ 小鸭子五岁时,各色的家庭教师开始在韩家进进出出。 因为年龄相仿,韩初见和夏莫倾共用一个老师,每天一起上课玩耍。 钢琴、舞蹈、声乐、书法、绘画、礼仪、手工……他们的课程五花八门,门类齐全。像是要向众人证明自己可以做到在“抓周儿”时做出的壮举,小初见竟然将每门功课都学得很好。 每次听见大家称赞这两个孩子多么的聪慧乖巧,蓝潜墨都只笑不语。 他知道,夏莫倾之所以优秀,是因为他认真刻苦。而韩初见,则是因为她更善投机取巧。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鸭子确实比一般孩子要聪慧许多,凡事稍点即通! 见证韩初见才艺成长的同时,蓝潜墨亦见证着她的小魔女修炼历程…… ※※※ 韩初见六岁。 “夏莫倾,夏莫倾!快去拯救奥特曼!”小初见指着电视机大喊。 “怎么拯救?”夏莫倾看着奥特曼被大怪兽踩在脚底,急得团团转。 “呃……”小初见转着眼珠环视房间一周,迅速从角落拿起夏莫倾的儿童高尔夫球杆,“喏,用这个!” “怎么用?”夏莫倾蹙眉。 “打碎这玻璃我们就可以打倒那坏蛋怪兽了!”小初见眼睛晶亮,语气坚决! “真的吗?那如果怪兽跑出来怎么办?”夏莫倾怯怯地问。 “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小初见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豪气云干地说。 夏莫倾咬牙,五官纠结成视死如归状,举起球杆对着电视机就是一阵猛捶。 “嘭、嘭、嘭!” 屏幕因为遭到重击,表面现出网状的裂纹,里面的人物似幻影一般上下左右来回窜动,最后,整个屏幕飘满了雪花。 “停!” 小初见走到电视机旁,仰头看着碎裂的屏幕,眼中有亮亮的星芒闪烁,啧啧叹道:“原来电视真的会下雪耶!真的有黑色的雪花耶!好棒!” 夏莫倾举着球杆呆呆地看着屏幕,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听见保姆“啊——”的一声尖叫,慌张地跑过来拔掉电视机插头。 晚上,韩夏两家父母对主犯夏莫倾,从犯韩初见进行为时60分钟的三堂会审后,宣判如下: 主犯夏莫倾,为在韩初见面前逞英雄,用高尔夫球杆打碎夏家电视机的罪名成立。 念在其初衷“我要拯救被怪兽踩在脚底的奥特曼!我要做正义的使者!”积极向上,体现了其正直勇敢的优秀本质。本庭决定对其从轻处置—— 判夏莫倾面壁思过三小时,剥夺吃晚饭权利一天,当晚执行。 从犯韩初见,因其未参加破坏事件,又自觉当证人指正夏莫倾的罪行。本庭判其无罪释放。 夏莫倾:只要初见不被责罚,我受点苦又算什么? 韩初见:我终于见到传说中的“黑箱子下雪”了!果然,天下无难事,只要肯冒险! 两家父母:从此以后,再也不许给这两个孩子看《奥特曼》! 第二天,蓝潜墨听爷爷说起此事时,眼中闪烁着促狭的笑意,不久前的一幕在眼前回放—— “墨蝈蝈,我想要那个黑箱子里的狐狸公仔。你能打碎玻璃,帮我拿出来吗?”小女孩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蓝潜墨瞟了一眼她所谓的黑箱子,将目光收回到面前的书本上:“不能!” “为什么?” “因为打碎了玻璃,黑箱子里也不会有你喜欢的狐狸公仔,只有满箱子的黑白雪花!”他竟然很有兴致地跟她解释起来。 “真的吗?”女孩蹙眉,怀疑地问。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砰的一声合上书本,他盯着她清澈的眼睛由衷地建议,眸中华光盈动。 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瞳中淬出的光芒璀璨耀眼。 看得他,一时出了神。 走到书桌旁,蓝潜墨用手抚摸着皮诺曹的长鼻子,无奈地笑了笑:“才三天,你就已经看到了黑箱子里的黑白雪花,真是个动作迅速的行动派!” 走到阳台上,对面的房间里那个瘦小的身影正踮起脚尖学着小天鹅欢快地跳跃着。 “真是一点都不知何为内疚惭愧呢!” 蓝潜墨摇了摇头,噙着倜傥的笑意,盯着那个雀跃的身影出神很久。 ※※※ 韩初见七岁。 蓝家老头六十六大寿,韩净洺拿出父亲生前珍藏的古董名画作为贺礼前来贺寿。 当蓝明珏乐呵呵地展开画卷时,一屋子的人瞬时瞪大了眼睛,唏嘘之声在空中此起彼伏地回旋—— 浅绛山水,古意盎然的画面上,赫然出现一只用褐色水彩笔画上去的小船,船上一个长胡子老头和一个圆脸蛋姑娘正乐呵呵地牵着手赏景。 画下题词:“大手牵小手,坐船不怕翻。by:韩初见。” 字迹横平竖直,工整稚气。 韩净洺眼角一阵抽搐,俊朗的面容瞬间变成了冷色系的调色板。轻呼一口气,他转身看向身边的女儿,压抑着腹腔内熊熊燃烧的怒火,沉声问:“韩初见!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小女孩眨巴着雪亮的眼睛,一脸无辜地将脸色不佳的父亲从自己的视线中pass掉,上前牵住蓝老头的手,仰着脑袋,咧开嘴角灿然一笑:“爷爷,等我以后长大了,一定陪你坐船游遍青山绿水。这是我画给你的支票,以后记得拿它来找我兑现喔!” 众人闻言不禁倒抽一口冷气,纷纷将目光投向这个七岁“款姐”。 要知道,她的这一张“支票”可是有价无市的珍品呢! 江玉颜将目光投在那副被毁的名画上,冷哼一声:“胡闹!真是个祸精!” 嘴角向一边轻轻扯了扯,她漂亮的眸子内闪过一道幸灾乐祸的精光。 蓝潜墨闻声斜睨了她一眼,瞳中似有不悦的黯芒羸弱闪动。 “韩初见,你可知这幅画的价值?”蓝老头板着一张关公脸,蹲下身子看着她问。 “知道!”初见的声音清脆响亮,“妈妈说,这幅画价值连城!” “既是知道,你为何还要在上面乱涂乱画?”蓝老头脸色很难看,“你要画支票给爷爷,也用不着画在这古画上呀?” “初见一直想送一份特别的贺礼给爷爷,妈妈说,我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因为我的心意是无价的!” 小初见的眼睛在暖黄的水晶灯下璀璨生辉,她凝视着蓝老头认真地说:“我想,如果将我的心意画在爸爸妈妈送的画上,那么爸爸妈妈和初见的心意便会融为一体,这幅画也就成了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了。只有这样的画才衬得上爷爷在初见和爸爸妈妈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小。 她的眼神纯洁且懵懂,她的声音稚嫩且悦耳,她的话语真诚且暖心,叫人如何忍心责难? 蓝潜墨轻轻合上眼—— 刚才真不应该为她担心!真是……浪费感情! “哈哈哈!贤侄好福气,生了这么个心思玲珑的好闺女!”蓝明珏豪爽一笑,将小初见抱在怀中,立起身子对众人道:“大家都帮我老头子做个见证,这丫头欠了我一个无价的心意。” 于韵书轻舒一口气。 韩净洺嗔责的瞪了小初见一眼,但那眼底,溺满了宠爱和得意。 “好闺女,爷爷会耐心等着你长大,等着你带我游遍祖国的青山绿水!”倾身在小初见的脸蛋上轻啄一下,蓝老头转身对官家秦棋道:“老秦,将这幅画挂在书房内,我要每天都看着它!” “是,老爷!”秦棋笑着接过画卷。 现场的气氛因为这个小闹剧,瞬间起来,厅内一片祥和喜庆。 江玉颜气呼呼地瞪着被蓝明珏抱在怀中的小初见,不满的嘟囔:“真是个马屁精!” 蓝潜墨清浅一笑,心中暗咐——爷爷纵横政界三十余年,什么阿谀奉承的话没听过?应该说:她真是个天才马屁精! 双手□□裤子口袋,蓝潜墨迈着懒懒的步伐走上楼梯。 推开书房的木门,秦棋正拿着榔头铁钉寻找挂画的位置。 “秦伯,这画我来挂吧!” “是,少爷!” 找好最佳的视觉点,蓝潜墨一点点将铁钉敲进坚硬的墙壁。 倏然间,他觉得有一些微妙的感情亦在被这样一点点地强行敲进自己的心中,不容拒绝。 画挂好后,他的手指慢慢拂过宣纸上那丑了吧唧的小船,低喃:“原本价值连城,现在一文不值,真是可惜了这幅古画。” 顿了一顿,唇线中漫溢出满满的温柔:“或许,她才是那无价的宝贝。” 厅宴中,韩初见将夏莫倾拉到一个阴暗的小角落,得意地笑:“夏莫倾,你画了我家的名画,明天我们去画你家的汽车喔!” 夏莫倾温顺地点了点头,苍白病态的俊颜上有着王子般迷人的微笑。 第二日,夏家黑亮大气的汽车车身被两个孩子用油画颜料涂的色彩斑斓。两人还美名曰:我们在给这黑脸轿车画彩妆! 管家气得垂头顿足,盯着花花绿绿的车身一个劲地叫唤:“哎呦!我的小祖宗们呦!这么多种颜料,你们怎么偏偏选了油画颜料!哎哟!这可怎么得了!” 夏莫倾拿着画笔站在阳光下看着面前的女孩,她拎着色彩斑斓的画板笑得贼兮兮,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慧黠的荧光来回滚动,如同森林中俏皮的小精灵。 他清楚地读出她眼中的话语:嘿嘿,我是故意选的这种颜料,就是让你们洗不掉呀洗不掉! 年少不识“钱”滋味。他们不知,这个彩妆的卸妆费高得另人乍舌。 很久以后,当韩初见成为一个很有名气的新锐画家时,回忆起此事才猛然觉悟:自己在七岁时,就是个“一画万金”的名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初见惊艳の岁月如梭 〖04〗『初见惊艳の岁月如梭』 【荏苒的时光将成长的琐碎一点点凝在他们心间,多年以后,成了彼此胸口那颗最缠绵悱恻的朱砂痣。】 ※※※ 因为是早产儿,夏莫倾的身子骨一直很弱,家庭医生是夏家的常客。 在韩初见的童年记忆里,夏莫倾的房间里总是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让人感觉很干净很安心。 似乎,在这样的气味里,细菌无可藏匿。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贵族小区内开始流传起关于夏莫倾身世的流言蜚语。 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们经常指着他满脸鄙夷地唾骂:“私生子!” 孱弱的少年面对孩子们的谩骂,只是握紧拳头,黯然地垂下脑袋。 他不可以吵架,他不可以打架。 因为,他如果受伤,妈妈会很伤心。 况且,只要韩初见不嫌弃他,就够了。 “嘭!” 门被人一脚踢开。 穿着白色小天鹅芭蕾舞裙,蹬着淡粉色芭蕾舞鞋的韩初见抱着一大堆零食走进屋内。 呼啦啦地将零食全部摊开在床上,她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月亮:“夏莫倾,你吊完这瓶葡萄汁,帮我临十张毛笔字,画三张人物素描好不好?” 在她的脑袋里,葡萄糖=葡萄汁。 所以一直以来,韩初见都认为夏莫倾最喜欢的水果是葡萄,最喜欢的饮料是葡萄汁。 阳光散尽室内,洒在夏莫倾漂亮的五官上,将他苍白的面容映得近乎透明。 慢慢地歪过头,他看着初见,眉眼温柔:“这些是报酬吗?” “恩!”初见笑着将东西推到他面前:“这个是爸爸从法国给我带来的巧克力和曲奇饼,这个是妈妈从瑞士给我买来的糖果。只要你帮我做作业,这些全部都给你!” 夏莫倾轻轻地点头,眼角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好。” 他知道,初见让他帮忙做作业,一是想找个理由将那些花花绿绿的外国食物送给他吃;二是督促他学习,让他不至于因为生病而落下了功课。 因为,初见的毛笔字写得真的很漂亮,每次得到的圈圈都是他的两倍。 因为,初见的画,画得异常地好——素描,线条大气豪爽;色彩,用色浓艳大胆。 因为,他知道,每次他帮初见做的作业,都是被她署上自己的名字交给老师的。 >韩初见,你是我灰暗生活里最绚灿的一道阳光。 微蜷的睫毛慢慢垂下,夏莫倾看着面前正专心摆弄糖果的女孩,眸子里有莹亮的阳光在细碎的闪烁。 真的,好喜欢她呢! 喜欢她的一言一行,喜欢她一颦一笑,喜欢她所有的动作和表情……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 “夏莫倾!”韩初见从糖果中扬起脑袋,眸中倒映出的是他略显病态的笑容:“今天我学了一句诗:‘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阿姨给你取名叫莫倾,是不是让你莫要随便‘乱顾’,以免‘倾国倾城’,祸国殃民?” 她不知,此刻她笑得贼亮贼亮的眼睛才是真正的颠倒众生,倾尽天下。 “喔?被你发现了!”他看着她笑:“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只敢对你‘乱顾’。” 有时候,他也会对她开一些小玩笑。从小到大,他的幽默感似乎只在她面前显山露水。 “自恋狂!嘿嘿……那下次两国打架,我就把你绑到城墙上,你眼睛左右瞟一瞟,千军万马就会齐刷刷地人仰马翻咯!” 她兴奋得手舞足蹈,笑得乱没良心。 “那我岂不是比奥特曼还厉害?” “是呀!你比奥特曼厉害一千倍呢!”她眼中闪着耀眼的光芒:“在我心中,你是最最厉害的英雄。” 最最厉害的,帮她背黑锅的英雄! 夏莫倾的眼角慢慢弯下,看着她笑得温柔且安定。 “初见,你是我的阳光,绚烂了我的整个生命。” ※※※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室内,蓝潜墨屈膝靠着书架坐在书房的地板上,垂头看着手中的书本,他的脸一半埋在阴影里,一半浴在阳光中。 巨大的黑色雕花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探头探脑地伸了进来。 蓝潜墨抬起头,看见韩初见麋鹿般清亮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放下手中的书,他看着她笑:“小鸭子,鬼鬼祟祟的在干吗?” 韩初见纤长的睫毛动了动,挺了挺胸脯,看着他理直气壮地说:“我来找皮诺曹!” 她眼中的光晕来回滚动,十分迷人。 “喔?”他对她招了招手,“过来,我帮你找!” 韩初见笑着跑到他面前,遮住了映在他脸上的半面阳光。心里那若有若无的烦躁不安就这样在她面前灰飞烟灭,只留满腔暖茸茸的愉悦。 屈膝起身,他伸手抽出书架第三层右数的第七本书,那动作熟练得似乎已经演练过千百万遍。 重新坐回地面,他将书递到她面前:“给,这里有你要找的皮诺曹。” 韩初见接过他手中的书,笑得欢快:“谢谢墨蝈蝈。” 说完,转身欲离开。 蓝潜墨下意识地伸手捉住她的衣襟,蹙眉闷闷地说:“要看,就在这里看。” “可是,我想跟夏莫倾一起看!”她嘟起嘴,不满地抗议。 蓝潜墨伸手从她手中抽出书本放在身侧:“那就不要看了,反正全英文的你也看不懂!” 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别扭的举动。 “我看不懂,可以让英文老师讲给我听。”韩初见盯着他身侧的书,连忙解释。 “啪!”蓝潜墨合上刚看了一半的书,神色不悦地望着她:“为什么我就不可以讲给你听?” 盯着他黯沉的眼,韩初见小心翼翼地问:“你愿意讲给我听吗?” 蓝潜墨挑了挑眉,盯着她不语。 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咧嘴灿然一笑,韩初见乖巧地坐在他面前,眸光澄澈:“谢谢墨蝈蝈!” 蓝潜墨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打开那本被翻了许多次童话书:《》。 太阳渐渐西斜,屋内的光线一点点暗了下来。蓝潜墨合上书本,侧过脑袋看着斜靠在自己肩上睡熟的女孩,心中的某根弦突然就被一种细腻的感情拨动得轻颤起来。 睫毛缓缓垂下,他在这个光线黯淡的书房里慢慢垂下头,动情地吻了睡在他肩上的女孩。 她殷红的嘴唇柔软干净,带着风的清香,让他的心柔软地悸动着。 嘴角的弧线慢慢上扬,他看着她轻声吐出四个字:“小皮诺曹。” 女孩的睫毛动了动,头在他颈窝内蹭了蹭,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继续沉睡。 扬眉笑了笑,蓝潜墨看着面前读了一半的《》,耳边回旋起她稚气十足的声音:“《英雄是怎样做成的》?” “不,这书的译名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钢铁?墨蝈蝈,这是一本炼钢秘籍吗?” “算是吧!”他眯了眯眼,看着她解释:“不过,它炼的是钢铁般的意志。” “喔!原来墨蝈蝈的爱好是炼铁!”她小声嘀咕。 抬看向墙上的山水画,手指在地板上滑动,一个英文单词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地潜进心底。 >荫影。 从小,蓝潜墨的世界就过于光芒万丈。那些强烈灼热的光线终日照耀着他,璀璨得让人身心疲沓。 韩初见之于蓝潜墨,是与阳光共存的阴影。一点点在他灼热得令人窒息的金色世界里铺下片片荫凉,让他常常忍不住想要将身心埋于其中,以逃离那光圈的束缚,偷得片刻的清宁。 “韩初见,。我灵魂的蔽荫地。” 歪过头,用下巴抵着她的发心,将整张脸移进阴影里。 “初见,你是我的荫影,斑驳了我的整个灵魂。” ※※※ 岁月如梭,转眼即逝。 每年每月每日,韩初见和夏莫倾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做功课,一起弹唱画跳,一起玩耍嬉闹,一起见证者彼此的成长,像是双生子一般形影相随,不离不弃。 女孩,古灵精怪,藏着一肚子坏水。 男孩,清雅荏弱,蕴着一腔的温柔。 他们站在一起时,那画面常常让人联想到童话中两小无猜的青梅和竹马。 而这样美好的画面,却常常让蓝潜墨觉得烦躁不安。 潜意识里,他排斥那个总是沉默微笑的男孩。 似乎,他对他而言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存在。 每年每月每日,江玉颜总是像一个优雅的公主,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站在那个英俊的蓝家少爷身边。 这场景让韩初见觉得很扎眼。 她不喜欢江玉颜。 因为她将公主的角色扮演得过于完美;因为她总是在举手投足间刻意彰显自己千金小姐的身份;因为……她总是亲昵地揽着蓝潜墨的胳膊,软言细语,咯咯浅笑,似乎在炫耀着些什么。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夏莫倾都希望韩初见在自己身边。 对他而言,她是他心跳的原动力。只要看见她,就会觉得很开心、很安心、很窝心、很动心。那感情似在襁褓中时,似在他们共吮一个乳/房时,就顺着母亲的乳汁融进了他的血脉之中,与他的灵魂骨肉紧密相连在一起,浑如一体。 随着成长轰轰烈烈地侵袭而来,他对她的感情如同长高的身体、拔节的骨骼一般疯长,排山倒海地将他童年时期所有的喜怒哀乐湮没于其中。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蓝潜墨都下意识地寻找着一双眼睛。 而对他而言,韩初见是他在六岁时偶然获得的一个玩偶,她脸上嵌着一双黑宝石般漂亮的眼睛,让他总是习惯性地追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她吸引着,却始终参不透那模糊似雾、让人牵肠挂肚的感情意味着怎样的一场浩劫。 就这样,他和她,他和她,一天天地长大。 荏苒的时光将成长的琐碎一点点凝在他们心间,多年以后,成了彼此胸口那颗最缠绵的朱砂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初见惊艳の二月十四 〖05〗『初见惊艳の二月十四』 【原来,他的小鸭子心中早已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 二月十四,情人节。 清晨,天空飘起绒绒的雪花,世界一片雪白。 今天,是蓝潜墨十八岁的生日。 在这么浪漫的日子出生的他,似乎得到上帝过多的眷顾,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清俊的容颜,挺拔的身姿,内敛的性格,睿智的头脑,显赫的家世…… 这样的他,没有权利不幸福,对吗? 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淡淡的消毒水味弥漫在屋内。 这气味,对他而言是陌生的。 隐隐约约中,耳畔有银铃般的笑声断断续续细细碎碎地响起。 手指轻轻地拽动着透明橡胶管,手背上的白□□用胶带一点点翘起,细长尖锐的针尖在血管内缓缓移动,细微而又尖锐的痛感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掀起柔软温暖的蚕丝被翻身下床,光着脚,他穿着松垮的居家服走向落地窗。 靠在凝满白色雾气的玻璃上,修长的手指在玻璃上缓缓滑过,雾蒙蒙的世界慢慢清晰。 垂眼看向楼下—— 白色的世界里,身穿红色大衣的韩初见头戴颜色艳丽的针织提花雪帽,足蹬黑色防滑雪靴,正和身着橙色羽绒衣的夏莫倾兴致勃勃地堆着雪人。 雪花落在她红红的鼻头上,瞬间融成晶莹的水珠。她抬起脏兮兮的小手抹去,对着面前的少年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眼睛笑成一弯浅月。 那少年身形瘦削,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衣,依然显得荏弱。褪去手套,他伸手温柔地拂去她眉毛上未融的雪花,苍白得略显病态的面容笑得如同春日盛开的樱花。 蓝潜墨的眼睛眯了眯,男孩深褐色眸中那浓厚的宠溺让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夏莫倾,对她而言,很重要的吧? 思绪流转,时光倒回今年蓝家举办的新年舞会…… ※※※ 宴会厅内。 身着黑色礼服的夏莫倾端正地坐在舞台上的白色三角架钢琴前,手指灵活娴熟地弹奏着理查德的《r》。 他姿态俊逸,神情安静。 跳动的音符似是充满灵性,在空中欢快地绵延缭绕,令人如痴如醉。 《r》译名《梦中的婚礼》,是韩初见最喜欢的钢琴曲,可是她总也弹不到夏莫倾那般出神入化的境界。 不过不要紧,因为夏莫倾说过:“初见,你喜欢什么曲目,我都会弹给你听!” 是啊!有夏莫倾弹给她听,足够了! 韩初见端着堆满精致糕点的小盘子站在台下,歪着脑袋看着台上的少年,眼中光华流转。 “哼!会弹琴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个私生子!”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初见耳边响起,她的眉毛不悦地蹙起。 周围的客人闻声纷纷侧目,低头小声地嘀咕着,眼中流露出或惊诧或讽刺或赞同的神色。 转过头,初见看到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胖男孩正满眼鄙夷地斜睨着台上的夏莫倾,那模样简直可恶至极! “哥哥,你说谁是私生子?”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她眉目带笑地盯着面前的胖小子。 男孩看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脸上晕上一抹绯红:“喏!就是台上那小子。我妈妈说,夏莫倾的妈妈是他爸爸在外包养的情妇,他是个龌龊肮脏的私生子。你千万不要跟他玩喔!” “喔!”韩初见的黑瞳转了转,里面迸发出奇异的色彩,咧开嘴灿然一笑,她伸手拉住男孩胖乎乎的小手:“哥哥,那我们不要听他弹钢琴,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男孩的脸涨得像熟透的番茄,眼神闪烁了一下,兴奋地点头:“好!” 身着火红色夹袄小旗袍的韩初见拉着胖男孩的手走出宴会大厅时,台上在黑白琴键间游走的手指僵了一僵,空中飞旋的音符亦随之颤了颤。 那边,蓝潜墨轻啄一口手中的香槟,转身走出大厅。 ※※※ 室内温暖如春,室外天寒地冻。 隔着十米的距离,蓝潜墨靠在门庭的柱子上,看着小初见手舞足蹈地跟胖男孩讲着什么,男孩被她的话逗得前仰后合,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细线。 泳池里湛蓝的水光折射在韩初见的黑瞳中,亮得有些诡异。 看到那样的眼神,蓝潜墨心中一紧,迅速立直身子。 还没来得及抬脚,便听见“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和“扑通”一声落水声划破静谧的夜空,伴随着飞溅起来的巨大水花,男孩呈“鼎”字状仰身掉进了漂着层层碎冰的泳池中。 他快步奔向泳池时,韩初见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仿真玩具蟑螂,眼角溢出点点碎光,对着边惊恐呼喊“救命”,边笨拙地扑腾着水花的男孩得意地吐了吐舌头。 来不及多想,蓝潜墨纵身跳进冰冷刺骨的泳池中,动作利索地游过去卡住男孩肥硕的双肩,在韩初见惊诧地注视下,费力地将拼命挣扎的男孩拖上岸。 被冻僵吓坏的男孩在蓝潜墨的帮助下手脚并用地爬上岸,抱着身子坐在池边,哆嗦着嘴唇,边剧烈咳嗽边放声大哭。 宴会厅中的人们闻声纷纷赶来,男孩的母亲看清形势后,尖叫着奔向落水的儿子,方才的优雅大方顿时消失得毫无踪迹。 水珠沿着蓝潜墨的脸颊缓缓滑下,侍者慌忙递来干毛巾,劝他进屋换掉湿衣。 但是,他只是握着拳头冷着脸瞪着一脸无辜懵懂的韩初见,眼神若寒窟凌冰,冰冷彻骨。 韩初见扬着下巴,望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内疚害怕的神色。 压抑着怒火,蓝潜墨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强行将她拖走。 夏莫倾身姿孤绰地立在门厅前,望着初见踉跄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润洁如玉的手指在身侧一点点紧握成拳。 指甲慢慢陷入掌心,一股尖锐的疼痛直达心脏深处。 ※※※ 空中的月亮皎洁清冷。 蓝潜墨头发上的水珠在寒冬的夜里迅速凝结成剔透的冰花。 “韩初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走到花园内,他一把甩开初见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对她怒吼,瞳眸阴沉得恍若波涛暗涌的深海:“你怎么会这么坏!” 韩初见被他阴沉愤怒的眼神吓到了,怔怔地望着他,瞳中跳跃着细碎的银光。 少顷,嘴唇动了动,欲语。 “你不要想狡辩,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我都看见了!”他暴躁地指着她训斥:“以前你做的坏事虽然不少,可都不至于威胁到别人的健康和生命。今天,你竟然让他掉进结冰的泳池里!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 韩初见仰着下巴盯着他怒火中烧的黑眸,看着他睫毛上的水珠一点点凝结成冰花。 “他说夏莫倾是私生子……”垂下眼眸,她声音里溢满了委屈:“他们都说他是私生子,只因为夏叔叔一年只来看他和阿姨几次!” 本以为她会为自己辩解,本以为她会死不认账。 所以,当韩初见说出这话时,蓝潜墨愣在原地,瞳中愠怒的光芒微滞。 抬起眼帘,她的黑眸中有盈盈的水光来回滚动:“那个胖哥哥已经不止一次这样说夏莫倾了,凭什么他要说他是私生子!就算是私生子又如何,夏莫倾那么乖巧懂事,哪点不如他了?他凭什么说他肮脏龌龊?” 看着一行清泪从她眸中滚出,蓝潜墨的手指在身侧慢慢松开,眼神变得柔软:“初见,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让他掉进那么冷的水里,他会生病的!”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声调略显焦虑。 “生一次病又如何?夏莫倾也经常生病!一年中他病着的天数比健康的天数还要多,为什么他们还要这样欺负他!” 韩初见瞪着蓝潜墨,表情飞扬跋扈,眼神冰冷坚毅:“这个世界上,能欺负夏莫倾的人,只有我,只有我韩初见!我绝不许任何人侮辱他伤害他!” 清幽的月光反射到她眼底,折射出悠悠的暗光,蓝潜墨从那眸子里看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那种陌生而深刻的情感让他的心蓦然一疼。 弯弯的上弦月掩到厚厚的云层后,凌厉的寒风穿堂而过,一颗心,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么清晰真切的疼痛。 原来,这就是人们所谓的心痛! 像一把锋利的刀□□心脏,再一点点拧转着深入。那疼痛贯穿胸腔,看不到,摸不着,让你整个人虚软疼痛,脆弱的不堪一击。 原来在她心中,那个男孩竟是如此的重要。 原来,他的小鸭子心中早已有了想要守护的人。 蓝潜墨忽地觉得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袭遍全身。 这一刻,他倏地觉得自己被人抢走了一直珍爱的宝贝。 衣服上的水分一点点结成冰花,带走他的体温。他的面容在月的银辉下苍白莹透,像动画片中的吸血鬼一样,英俊得有些诡异。 冷风吹过枯桠,发出鬼魅的“唦唦”声。 蓝潜墨就那样凝视着她的眼,站了一个世纪。 “墨哥哥……”她纤长的睫毛轻轻搭下来,遮住眼中变幻的情绪,伸手牵住他僵曲的手指,再次抬眼看向他时,迷人的瞳中有温柔的光华在静静流淌,“你的手好冷……” 她的手小巧、细软、温暖。 当她握住他手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感觉袭遍全身。 蓝潜墨闭上眼,绝望地轻舒一口气。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是那么迷恋面前的这个女孩。 胳膊轻轻向前一带,韩初见一个踉跄扑倒在他怀中。双臂慢慢收紧,他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血肉中。 白色西装上的水渗进了她的衣料内,给那耀眼的火红晕上深沉的色彩。 韩初见僵直着身子,任由他抱着。她知道自己惹怒了他,虽然他的怀抱又湿又冷,虽然浑身的骨头都似要被他折断了一般,她也得忍着。 其实,内心深处,她是不排斥被他这样抱着的,不是吗? 韩初见侧了侧脑袋,将脸颊贴在他湿冷的衣服上,嘴唇动了动,低声说:“墨哥哥,对不起!” 那个身体僵了僵,随即更用力地抱紧她。 身着黑礼服的瘦弱少年挺直了脊背站在远处,头微微垂着,柔软的头发垂在额间,遮住深褐色的眼眸。 他的唇抿成一条隐忍的直线,唇色苍白得近乎病态。 此刻,他是多么想冲上去对他说:“放开她!” 手指在身侧慢慢握成拳,夏莫倾眸中火红的戾气慢慢融浸成深蓝色的忧伤,绵延不绝地倾斜而出—— 为什么,我是个私生子? 为什么,我是个病怏怏的小孩? 为什么,我没有能力保护韩初见?” 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孱弱的身体。 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可耻的身份。 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懦弱的性格。 凌烈的夜风将他额间的碎发卷起,迷离的寒眸中淬炼出一种慑人的坚毅。 那年的冬天,夏莫倾对自己说:“我要变强,为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初见惊艳の雪地婚约 〖06〗『初见惊艳の雪地婚约』 【“韩初见,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娶你做新娘子的!”】 ※※※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雪地中两个孩子的玩性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手指滑过的地方又一次结上了冰雾,透过渐渐迷朦的玻璃,蓝潜墨看见韩初见扯开夏莫倾的羽绒衣,将一个大雪球塞了进去—— 那个温雅清秀的男孩微垂着头静静站在雪地里,看着闯祸的小丫头笑着跳开,眼角带着柔软的笑,美好得像是迷失在人间的精灵。 “咳咳咳!”像是突然被什么呛到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从胸口猛然涌至喉间。 蓝潜墨将右手半握成拳放在苍白的唇间,感受着口中滚烫的热气有节奏地袭向手心。 “扣扣扣!” 身后的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蓝潜墨没有回头。 漫天大雪中,夏莫倾弯下身子,韩初见笑着跳上他的背,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胯骨。 两人嬉笑着在雪中旋转,纯白的雪花落了他们一身。 那景色,美轮美奂。 “墨,你怎么将吊针拔掉了?” 推门进来的江玉颜看着被丢在床前的吊针和悬在空中的半瓶药水,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药水一丝丝地顺着针管流出,将地上华美的波斯地毯渗湿了一大片。 蓝潜墨转过头,看着地面,眼神微愣。 地毯上那浓艳殷红的色彩,像极了那晚她旗袍上的红。 “墨,你的烧都一个星期没退了,怎么还不乖乖吊水?”江玉颜娇嗔地噘起嘴唇,走到窗前拉住他的手,“大家都很担心你呢!” 她玉葱般的手指一点点扣住他的手,他却丝毫没有感觉。 从小到大,他只在那晚因一双手而身心悸动。 蓝潜墨神情安宁地望着窗外飞旋的雪花,不语。 大家?这个“大家”似乎不包括外面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你在看什么?” 江玉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窗外的景色朦胧在玻璃的雾气内,云天雾罩,一片虚茫。 “玻璃雾蒙蒙的,怎么不擦一下?” 柳眉微蹙,她抬起另一只手按在玻璃上,上下一个来回后,世界焕然一新。 透过清透滴水的玻璃,蓝潜墨看见雪地中的两个人摇摇晃晃地转着圈圈,韩初见骑在夏莫倾的背上,手舞足蹈地叫喧着,笑得格外张扬。 “喔?是韩小鸭跟夏莫倾呢!”江玉颜盯着窗外轻喃。 忽地,夏莫倾脚下一个踉跄,两人惊叫着向一边倒去—— “嘭!” 雪人在身下轰然倒塌,两个孩子嬉笑着滚做一团。 蓝潜墨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将目光锁在俩人身上。 韩初见彩色的帽子被雪花染得斑驳炫白,她侧躺在雪地中瞪着双眼对夏莫倾不断地挥舞着自己的小爪子,红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上下跳动,似乎在教训他这匹小马的“失职”。 夏莫倾的头发上沾满了雪花,盯着面前聒噪的女孩不语,深褐色的眸子在雪光的映衬下清透得似要滴出水来。 蓦地,他伸手拂上韩初见的面容,白玉般的手指轻柔的拈去她颊上未融的雪花,眸光温柔。 韩初见微愣,手中的动作僵在空中,瞪着眼睛望着面前的少年。 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扩大,夏莫倾突然翻身将韩初见压在身下—— 雪花在空中放肆地舞动着,倾尽整个生命,只为衬托这一个瞬间的繁华。 头慢慢地垂下,男孩缓缓闭上眼吻了他身下神色困惑女孩,动作极其小心翼翼,似在呵护珍爱易碎的宝贝。 他的唇,苍白冰冷,若天山雪莲般清透。 她的唇,殷红滚热,若幽谷罂粟般诱人。 一冰一火的碰撞,如同现在水火交融的两个世界。 室内,温暖如春,亦冰天冻地。 室外,飞雪飘扬,亦春满花开。 “哟!夏莫倾果然喜欢我们的小鸭子呢!”江玉颜看着窗下的春景,眉眼含笑地转身看向蓝潜墨:“如果夏莫倾的身世不是那么复杂,他们也算是绝配的一对!” 蓝潜墨手指微僵,冷冷地转身走向房门,似乎没听见她的话。 他的唇紧紧地抿着,唇线冷冽。 雕着精美花纹的门在身后缓缓合上,他的手指终于有力气握成拳头。 江玉颜看着房门打开又关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僵在空中,表情惊怔。 他甩开了她的手—— 狠狠的! 谦雅温和如他,竟如此粗鲁的甩开了她的手! 究竟,是为何? ※※※ 细软的雪花落在韩初见卷卷的睫毛上,慢慢融化成凉凉的水珠。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夏莫倾迷离的眼神被缓缓落下的睫毛剪辑,然后覆盖。 唇上传来柔软的压迫感,带着冰雪初融般清新的味道。 唇齿温湿相依,柔柔地辗转吸吮,那香糯的奇妙触感像是一种魔法,解开了一段封印的记忆。 恍惚中,她脑中闪过细碎的片段—— 充满油墨香味的房间。 暖黄的光线晦暗而暧昧。 屈膝慵懒坐在地板上的清俊少年。 歪着头靠在他宽实肩膀上睡得清浅的女孩。 所有的碎片连动起来,唯美的画面在脑海中轰轰烈烈地上演: 慢慢垂下头,那个眼睛墨黑如玉的少年微眯着眼眸,将唇贴近女孩微张的嘴,舌尖在她齿间轻柔地舔舐,动作强势而温柔。 那一瞬,女孩的心脏上传来细细密密的酥麻感,梦幻得如此不真实。 “小皮诺曹。” 抬起头,他的声音温柔而略带戏谑。 鼻尖传来清冽的浅香,让人身心舒畅。 女孩的脑袋动了动,靠在少年的颈窝处沉沉睡去。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似是噙着浅浅的笑意。 纯白如梦境的雪地里,夏莫倾轻柔地呵护着唇下滚烫的花瓣,密密的酥麻感蒸腾着淡淡的香味顺着他唇上细密的纹路悄无声息的潜进他的五脏六腑,溶进他的四肢百骸。 隔着厚厚的棉衣,他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那漫溢的幸福让他身上每一寸肌肤在瞬间由苍白变得润红,整个人倏然间热得似要自燃了一般。 全世界,只有韩初见可以给他这样童话般美好的幸福。 缓缓睁开眼,恋恋不舍地抬起头,他眼中映出韩初见迷离朦胧的眼神。 那眼神,让他的心突然不可遏制地疼痛起来。 因为。 靠的如此近,那眼中却映不出他的容颜。 翻身与她并肩躺在雪地里,夏莫倾一手压着初见毛茸茸的手套,一手放在心口,感受着心脏近乎疯狂的跳动。 那么幸福! 又那么痛! 韩初见的大脑和眼前均是一片茫茫的苍白,唇上清新的冰雪味慢慢消散,鼻尖那清冽如水的清新却越来越浓重—— 慢慢侧过头,二楼那面大玻璃窗上附着的水雾被擦去一块。透过那块清透滴水的玻璃,她看见江玉颜模糊的身影。 眉头蹙起,眉心处现出一个浅浅的“川”字,韩初见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蓝潜墨成年的日子,亦是他跟江玉颜订婚的日子。 新年宴会过后,她就开始躲着蓝潜墨,连他生病都不敢去探望。 因为,他是因为她的恶作剧才生病的。因为,她害怕他会因此讨厌她。 “夏莫倾!” 转过头,韩初见翻了个身子面对夏莫倾,眼睛亮得如同雪地里的星星:“夏莫倾,长大后你会娶我吗?” 夏莫倾因为她的一句话愣在原地。 他可以娶她吗? 她生于诗礼簪缨之族,是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那么的尊贵骄傲。 而他,只是个无名无份,身份可耻的私生子。 他,可以娶她吗? “喂!夏莫倾!你亲了我,想赖账吗?”她扯着他的胳膊,凶巴巴地瞪着他威胁:“你如果不愿意娶我,我就告诉阿姨你亲了我!” 夏莫倾被她稚气的话语逗笑了,抬手温柔地撷取落在她眉毛上的雪花,虔诚地允诺:“韩初见,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娶你做新娘子的!” 韩初见满意地笑了笑,拿掉手套勾起小拇指伸到他面前:“来,我们拉钩!” 两个小手指勾到一起,两只小手在雪地里来回晃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许变。 松开手,韩初见眼内的光点亮得有些妖冶。 她移动着脑袋将脸靠近夏莫倾,轻轻地噘起嘴想要吻他的右脸,却一个不小心吻上了他的隽挺的鼻翼。 “盖章!”她笑着盯着他,“真好!今天,我也订婚了! 夏莫倾的指尖一点点陷入冰冷的白雪中,他凝视着她笑得天真懵懂的眼睛,嘴角噙着晃漾渺弥的笑意。 不远处,蓝潜墨穿着单薄的居家服,赤着脚站在雪地中,身体僵硬,眸光暗沉。 前一秒,他看见她主动吻上他的脸,眼中带着灿若星辰的笑意。 一种隐秘的疼痛就这样蕴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中,穿透他的皮肉,长驱直入地袭遍他的心脏。 ※※※ 傍晚,大雪依旧。 温暖如春的室内,传来“叮叮铛铛”的击剑声和断断续续的脚步声。 “铛!” 寒光一闪,一把花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地砸在地板上。钢薄的剑身颤了颤,剑面在灯光下折射出似刺眼的光芒。 “shit!”李修泽蹙眉低骂一声,不满地盯着面前杀气腾腾的蓝潜墨嚷道:“墨,发着高烧还这么拼命,你受什么刺激了?” 蓝潜墨烦躁地将手中的剑丢在一边,一把扯下面罩,褪去防护手套,径直仰身躺在脚下的木质地板上。 晶莹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一点点浸没在鬓角内。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蒸腾的热气从口中喷射而出,似要将心中的郁结之气全部呼出胸腔。 李修泽走到窗台前拎起水瓶,仰头灌了一气后,走到呈“大”字状躺在地板上的蓝潜墨面前,将手中的水递到他上方:“喏!补充点水分!” 蓝潜墨抬眼看了一眼那半瓶水,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我从不吃别人的口水。” “呵!”李修泽邪痞地扬了扬嘴角,屈膝坐在他身边,一脸好奇地问:“我说墨,你从小就有洁癖,这么些年来是如何跟咱们颜美人亲热的呢?” 蓝潜墨垂下眼眸,遮去眼中局促的光点,声音阴郁:“你少管我的事!” “你这书呆子的事,我才懒得管呢!”李修泽伸手扯了扯领口,低头看着他问:“今天是你成年订婚的大日子,为此我专程从美国飞了回来,怎么看你似乎一点也不开心?” 蓝潜墨的睫毛颤了颤,侧头看着地板,闷声说:“没什么值得开心的。” 李修泽扯了一下嘴角:“到现在还是无法喜欢江玉颜吗?” “不是。”蓝潜墨犹豫了一下,说:“我喜欢她,但是只是喜欢。” 他喜欢江玉颜,仅仅是喜欢一个朋友一般的喜欢。 摸着心口,他有些难过地想:可是,对于另一外一个小姑娘,他不仅仅是喜欢。 “墨,这次回来发现你多了许多心事,怎么了?”李修泽盯着他略显迷茫的双眸,有些担忧地问。 多了许多心事吗? 蓝潜墨自嘲地笑了笑,转头看向他那有着四分之一美利坚血统的混血儿表哥:“泽,哈佛怎么样?” “很好呀!美女如云!”李修泽的眼睛瞬间变得炯炯有神。 “!”蓝潜墨嗤笑,眼神慢慢变得有些恍惚:“我去哈佛念书,你觉得怎么样?” 李修泽被他这句话惊得瞳孔急速放大:“你不是开玩笑吧?当年姑姑、姑父要送你出国时,是谁态度强硬地说要在国内读完大学才要出国的?” 蓝潜墨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抬头看着他暗讽:“我说表哥,我跟你一样今年已经大四了,离毕业不远了。” 李修泽闻言气恼地垂下脑袋,拍拍额头道:“我怎么忘了我们墨儿从小就是个神童了!真是,这让比你大三岁的我情何以堪?” “当年若不是因为怕我去美国跟你念一个年级,让你丢脸,你又怎会帮我说服你姑姑,同意我留在国内读大学?”蓝潜墨丢给他一个白眼。 “喂,你从初中到高中连跳三级,你考大学那一年,咱们颜美人不是还在读高中嘛!我也是想让你们在一起多培养培养感情才帮你的,你不要狗咬吕洞宾!”李修泽不满地伸直腿踹了蓝潜墨一脚。 腰间传来阵阵浅痛,蓝潜墨抬手覆上眼睛。 高考完的第三天,那个小皮诺曹闯进他的书房来找她的皮诺曹哥哥,莫名其妙的,他在那个阳光阴柔的午后情难自抑地吻了她,顺带让一颗心迷了路。 后来,他坚持留在国内念大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魔怔。 “去哈佛要继续念法律吗?” “不!去哈佛商学院念。”他答得干脆。 “什么?dba?”李修泽再一次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你决定以后回来接手家族企业了?” “就算我不喜欢商场,可我终究是蓝式唯一的继承人。况且——”他瞟了李修泽一眼:“你们李家的荣轩集团不是还有我妈妈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吗?将公司交给你这个只懂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管理,我怎能睡得安稳?” 李修泽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问:“墨,我知道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你在逃避什么?” 逃避什么? 逃避今天的订婚? 下午,爷爷的那番话还回荡在他耳边:“墨儿,你知不知道你跟颜儿的婚事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这关系到两个家族的利益?今晚的订婚,你想取消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去哈佛商学院读完dba,回来协助你父亲经营蓝式,巩固住家族在华东地区的地位,以后你的婚姻就由你自己做主。” 两年mba,四年>只要读六年,就可以自己做主。 “不是逃避,只是她在我身边的时间太久了,对我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我想,我需要时间来理顺这感情。” 他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个她是江玉颜吗?”李修泽问。 蓝潜墨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未语。 为何,所有人都认为他该跟江玉颜在一起? 难道,他跟韩初见就那么不可能吗? 还是,所有人都觉得韩初见跟夏莫倾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注: )的英文缩写,中文称工商管理硕士。 的英文缩写,中文意思是工商管理博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初见惊艳の生日宴会 〖07〗『初见惊艳の生日宴会』 【当所有的丑小鸭都蜕变成纯洁美好的白天鹅时,她成了唯一一只美得过分张扬的黑天鹅。】 ※※※ 夜幕降临,雪花依旧不知疲倦地在空中炫舞。 布置得有些童话色彩的房间内,披散着头发、穿着鹅黄色开襟毛衣的韩初见双手托腮坐在书桌前。 她面前,从小到大依次排列着十一只水晶小鸭子。 转头看向孤单坐在书桌一角的皮诺曹木偶,她眼中有黯淡的光点明灭晃动—— 每年六一,他都送她水晶小鸭子。 每年六一,他都送不同的礼物给江玉颜。 这样的区别对待,真是不公平! 垂下脑袋将下巴抵在温厚的红木书桌上,她口中的热气扑在面前晶莹剔透的水晶上,给那只最大的鸭子圆溜溜的眼睛上蒙了一层薄雾:“我一点也不喜欢小鸭子!一点也不喜欢!” 木门在她身后被推开,于韵书和苏溪前后脚走进来。 转过头,韩初见眯起眼睛甜甜地笑着,声音清脆:“妈妈,苏姨!” “初见,怎么还不换衣服?不是说了一会要去参加墨哥哥的生日宴会吗?”于韵书看着女儿细声嗔责。 “我不想去。”她垂下眼眸低声嗫嚅。 “傻孩子!”于韵书走到女儿身边,伸手轻抚她柔软的头发:“上次周家儿子落水的事是个意外,墨哥哥不会怪你的。” 那不是意外。 她知道,他亦知道。 “可是,我没有礼物。今天,是他成年的生日。” 她才不要送他礼物咧!谁让他每次都送她小鸭子来敷衍了事? “哈哈,我们初见果然长大了!”于韵书笑着转身看向苏溪:“苏姐,给咱们小鸭子变个礼物来!” 苏溪笑着将一个精致的方盒递给初见:“初见,你看这是什么?” 韩初见伸出小手接过盒子,皮质的表面上用金色颜料细致地描绘着一个妖艳的蛇发女子和一个v字开头的单词。 掀起做工精细的锁扣,打开盒盖,黑色天鹅绒底布上是一对闪着温润光芒的铂金袖扣。 正方形袖扣的表面上有着精美的浮雕,那是同盒面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的蛇发女子,她眼中镶嵌着晶莹剔透的黑宝石,有种纯净又邪气的美。 “。”初见盯着袖扣上妖魅的蛇发女子喃喃自语。 “是呀!是希腊神话中的美杜莎。上次陪妈妈逛商场时,你不是指着画册上的这个袖扣,说它很适合墨哥哥吗?” 于韵书握了握韩初见的手指,笑着说:“国内专柜目前还没有的卖,这是你爸爸专程托人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墨哥哥一定会喜欢的!” 为什么要他喜欢? 他从来没有送过我喜欢的礼物,除了——那个皮诺曹木偶! 韩初见闷闷地想:我说适合他,是因为我听说那个蛇发女人会把望进她眼睛的人变成石头。 蓝潜墨似乎总是能轻而易举地透过她的眼睛看清她心底的小九九,她讨厌他那双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真想把他变成石头。 “来,让妈妈给咱们小鸭子好好打扮打扮,美美的去参加宴会!”于韵书拉着女儿走向床边,打开系着硕大蝴蝶结的白色盒盖,一件领口镶嵌着五彩宝石的黑色天鹅绒公主裙安静地躺在盒子里。 “这是爸爸送给我们小公主的情人节礼物,喜欢吗?” “恩!”韩初见抬起头,眼中溢彩流光。 盘起黑亮微蜷的长发,戴上暗红色的宝石额坠,嵌上华美复古的耳坠,换上柔软幻美的巴洛克式宫廷长裙,蹬上光洁闪亮的黑色珠光小皮鞋…… 穿衣镜前,画着精致妆容的韩初见扬起纤细的脖颈,她双眸灿若星辰,脸蛋晕染如霞,恍若一只孤傲优雅的黑天鹅,转眸流盼间,自有一种自骨子里淬出的妍丽之色。 苏溪直愣愣地看着似被仙女施了魔法的韩初见,心中暗念—— 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五官虽与父母极像,可那美既不同于她妈妈的清丽秀雅、仙姿玉色,也不似他爸爸的俊逸潇洒、风骨天成。 素颜时,她娇憨可爱。 淡妆时,她纯洁莹美。 浓抹时,她妍丽馥郁。 恰如此刻,画着精致晚妆的她,轻轻扬起下巴,慢慢转动眼珠,便让人觉得有倾城之色压顶而来!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们的小鸭子已经蜕变成了这么美丽的一只小天鹅了呢!” 于韵书看着婀娜娉婷、气质出众的女儿,眼中蕴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牵起她的小手宠溺地说:“走,去给你爸爸瞧瞧去!” 韩初见走到门口,脚步微滞,慢慢转过头—— 十一只水晶小鸭子排成一横列安静地呆在书桌上,模样极其乖巧。 那是假象。 她知道,它们乖巧模样下的那颗心是多么的躁动不安。 她听得到它们内心正在尖叫着、呼喊着要长大要蜕变。 当所有的丑小鸭都蜕变成纯洁美好的白天鹅时,她成了唯一一只美得过分张扬的黑天鹅。 ※※※ 蓝宅。 精雕木门被侍者恭敬地推开,屋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于韵书帮女儿脱掉厚厚的外套递给侍者,拍拍她的脸轻声哄着:“初见,去把礼物送给墨哥哥,记得跟他说生日快乐喔!” 韩初见的眼睛闪烁了几下,握紧手中的盒子,乖巧地点头。 抬眼看过去,前方的水晶灯下,一身黑色正装的蓝潜墨正表情谦逊地垂着头听爷爷、蓝叔叔跟江家夫妇商量着些什么。 一旁,盛装打扮、身姿曼妙的江玉颜垂着眼眸看向地面,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李阿姨握着她的手,面容和善地在她耳畔低语,似在劝慰。 韩初见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一双墨绿色的眼睛赫然跳入她的眼帘。 扑闪一下眼睛,韩初见对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慢慢扬起嘴角,露出整齐的牙齿:“修泽哥哥!” “呦!果然是韩家的小鸭子呢!”李修泽深邃的眼睛莹然一亮,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笑着调侃:“没想到一年不见,小鸭子就出落成了这么一个艳光四射的小美人了!啧啧,瞧这风头,大有盖过我们颜美人的势头呀!” 韩初见歪了歪脑袋,睫毛蹁跹,一脸纯真地道:“‘天生丽质难自弃’,长得这么招蜂引蝶我也是很苦恼的!今晚为了不抢玉颜姐姐的风头,初见已经尽可能低调出场了呢!” 在韩初见心里,李修泽=自恋狂=采花大盗。 她深知,对付自恋如他之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还自恋。 招蜂引蝶?我是那蜂还是那蝶? 李修泽因为她的幽默窒了窒,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绅士地笑:“咱们小鸭子真会替人着想!” “初见向来乖巧懂事的紧,口碑甚好!” 李修泽噎了噎,优雅地抬起弓着的身子,眼眸微转,扬了扬眉,痞痞地问:“对了,咱们小鸭子如影随形的跟屁虫呢?” “哥哥说的是夏莫倾吗?” “对!就是叫夏莫倾的那个小美男!怎么不见他?” 韩初见转动着脑袋在厅内巡视一圈,眼光在某处定了定后,波澜不惊地转头看向李修泽,一脸认真地说:“夏莫倾正在想法子拒绝野花野草的求爱呢!” 李修泽被她稚气又颇显认真的话语哽住了,转头看向她刚才目光停留的地方—— 身着合体香槟色正装的夏莫倾正微垂着脑袋,对面前漂亮可人的小姑娘说着些什么。他眉眼温柔细腻,女孩脸颊羞涩绯红。 “小鸭子怎知他是在拒绝……呃,别人的求爱呢?” 让李修泽称呼这么一个含苞待放女孩是“野花野草”,他会有罪孽感呀罪孽感! “见多了自然看得出!”韩初见斜睨了那边一眼后,抬眸看向李修泽,眼神莹亮:“说来也是,像修泽哥哥这样从未被女孩子表白过的男生,又怎能体会夏莫倾这样的‘万人迷’的烦恼呢!” 那个……从未?被表白?过? 李修泽的眼角轻轻抽搐了几下。 “不过,修泽哥哥不用难过!虽然你的长相和气质跟夏莫倾比起来是差了山也迢迢水也迢迢。但是整体来说,还不至于影响人的食欲!所以你千万不要灰心哟!“ 李修泽额间的青筋突突地跳动。 “修泽哥哥,这世上‘俗话说’的话最有道理了!俗话说的好呀: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初见相信,这世上终会有一个女子会因为哥哥的内在美而爱上你的!我看好你喔!”。 韩初见这番无比“真诚”的话轰然砸地后,一直自诩自己“英俊潇洒气质不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亿人迷李修泽终于史无前例地——挫、败、了! 那个……内在美? 扶额:内心美是什么东西?他李修泽向来都是靠脸吃饭的! 看着李修泽的脸色将赤橙黄绿青蓝紫走马灯似的替换n个回合后,韩初见拍了拍他英挺的臂膀,用“组织相信你还有人品”的小眼神儿对他进行为时三秒的鼓励后,挺着胸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地从他身边走过。 背对着石化在原地的某人,韩初见耸了耸肩膀,吐着舌头嗤喃:“竟然说我家夏莫倾是跟屁虫?哼,我噎不死你这个自恋狂?” 抬起眼帘,她眸中有着琉璃般的漓彩。 眼光瞟到手中的盒子,韩初见回头去寻找蓝潜墨的身影,却在转头的瞬间迎上了一双火光迸射+寒气凝结=冰火交融的眼睛。 蓝潜墨僵直着身子站在她面前垂眸凝视着她,细细品味她嘴角那句尚未消散的:“我家夏莫倾”。 ※※※ 水晶灯下,氤氲着食物香气和美酒醇香的空气内隐透出一丝丝戾气。 蓝潜墨垂着头看着面前恍若破茧蝴蝶般美得陌生的韩初见,眸光复杂。 韩初见从先前的惊怔中缓过神来,扬了扬下巴迎上面前冰火交融的目光,秀美的脖颈因为这细微的动作被稍稍拉长,颈下若隐若现的玲珑锁骨微微凸起。 “墨哥哥。”她的唇动了动,声音略带颤抖地问他:“你的病好些了没?” 蓝潜墨心中传来钝钝的痛感。 好些没? 她还知道要关心他的病吗? 她只知道关心他的病吗? 眼底一暗,他神色漠然地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 迈着步子走近她,然后,一点点与她——擦!肩!而!过! 那若有若无的清冽气味一点点将韩初见包围,又迅速消散。 回想他刚才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眼神,韩初见垂下眼帘,闷闷地想:果然,被讨厌了呢! 远处的夏莫倾将他们之间所有细微的表情和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千百般滋味混在一起—— 有点甜、有点酸、有点麻、有点苦,还有若有若无的疼伴随着那些味道铺天盖地地袭向他。 白衣蹁跹的江玉颜看着蓝潜墨僵直的后背和在袖口处一点点收紧的手指,脑中闪过一些细微的细节,一个可怕的答案在她心中冲破疑云,现出丑陋的面容。 是因为她? 身体颤抖着,江玉颜脸色惨白脚步踉跄地逃离这光鲜亮丽的童话世界。 “初见。”夏莫倾看着面前眼神有些落寞的女孩,嘴角噙着笑意:“你今晚的打扮好像芭蕾舞剧中的黑天鹅。” 韩初见眼中涣散的焦距一点点收紧,面前的这个男孩有着永远温暖永远柔软的眼神,真好! “黑天鹅吗?”初见的眼角慢慢折下去,歪着脑袋想想后,笑问:“夏莫倾,你喜欢白天鹅还是喜欢黑天鹅?” “只要是韩初见,我全部都喜欢。” 这么肉麻的话从他口中说出,竟是如此的真挚悦耳。 韩初见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看着消失在拐角的江玉颜,心里有些堵:某些人,似乎只喜欢白天鹅。 ※※※ 宴会进行至□□,蓝潜墨上台谦恭有礼地致辞,感谢大家来参加他的成年宴。 厅内一片昏暗,只有一束光线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出色耀眼。 韩初见站在暗处静静地瞅着他—— 他真的很出众。 可是,他马上要和江玉颜订婚了。 小小年纪,不懂大人们世界的利益交易,在她心里——订婚就等于结婚,就等于那个帅气聪慧的哥哥要成为别人的新郎了。 韩初见颓然的垂下脑袋,她正欲转身离开,耳边忽地响起热烈的掌声。 噶?致辞结束了? 她愣在原地呆乎乎地想:“妈妈不是说今晚他要和江玉颜订婚吗?为何他只字未提这事?” 环顾四周,大家似乎都将这事忘了一般,心有灵犀地只是祝他生日快乐,成年快乐! 事情有些诡异,她的心情亦十分诡异。 致辞结束——点蜡烛——许愿——吹蜡烛——掌声四起——灯亮。 一切程序进行完后,蓝潜墨带上白手套举着银光四闪的长刀准备切蛋糕。 从侍者手中接过盛着蛋糕的银盘,她忽然觉得心上的阴霾瞬间消散。 用手指挑起一块奶油放在口中,她眯着眼睛对身边的男孩笑:“真香、真甜、真好吃!” 夏莫倾伸手温柔地挑去她嘴角的奶油。 蓝潜墨看着台下亲密无间的两人,默默地转过头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初见惊艳の生日礼物 〖08〗『初见惊艳の生日礼物』 【为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他愿意赌一把。】 ※※※ 宴会厅内,乐声潺潺,笑声连连。 “初见妹妹。” 韩初见闻声转过头,看到一个略显羞涩的胖男孩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她身后。 眼中的光芒晃动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盘子和盒子,上前拉住他的手,眸光诚恳地说:“烨霖哥哥,上次害你落水,对不起!” 夏末倾的目光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眼中倏地闪过一丝黯芒。 “没,没关系的!”男孩脸色涨得绯红,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结巴道:“潜潜潜墨哥说,你是无心的,让我不要怪你。” 闻言,韩初见的眼睛登时亮得似两盏小灯泡:“他真的这么说?” “恩!刚才妈妈要我拿礼物去感谢他时,他这样对我说的。” 韩初见兴奋地转身欲走,脸转了一半又忙转回来,笑着对那胖男孩说:“谢谢烨霖哥哥!” 男孩愣愣地看着她明艳照人的笑靥,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以前,周烨霖只知道女孩子分漂亮和不漂亮两种。 认识她以后,他突然明白,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女孩子叫:迷人。 一把抓起搁置在桌上的盒子,韩初见伸出手指在蛋糕上抹了一指奶油送进口中:软香细腻的奶油入口即化,带着甜甜的味道直直沁入她的心坎里。 莹莹的眸光在厅内来回转动,嘴角的弧度欢快地扬起,韩初见拉起夏莫倾的手迈着雀跃的步子走向正垂着眼眸跟韩净洺说话的蓝潜墨。 刚才他那冷漠淡薄的眼神,早已因这漫溢的香甜在韩初见的记忆里烟消云散。 “墨哥哥!”她的声音里飘满了欢快的小星星。 蓝潜墨脊背一僵,转过头。 眸光在她笑得近乎璀璨的小脸上顿了一下后,停在她和夏莫倾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上。 “墨哥哥,生日快乐!”她松开牵着的那双手,双手捧着盒子举至他面前,声音脆得若明珠击玉盘:“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恭喜你长大成人!” 蓝潜墨盯着她递上来的那个精致的方形皮盒,眼神有一瞬间的柔软。 “墨儿,这礼物虽是我托朋友带回来的,却是初见亲自挑选的。看看喜不喜欢?”韩净洺声音温糯和蔼。 蓝潜墨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盒子。 指尖碰触到她的手指时,那细软的手感唤起了那晚让他心动的奇妙感觉。 打开盒子,眸光触及美杜莎那双纯美得近乎诡异的黑眸时,他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滞。 美杜莎,代表的是致命的吸引力。 就像,她之于他。 “墨哥哥,你喜欢这个礼物吗?”她眼神期待地瞅着他。 蓝潜墨垂下眼帘,少顷之后伸手抚摸着她的头:“谢谢,初见。” 他的声音有些紧绷,有些嘶哑,有些颤抖。 此时,他不知自己温和有礼的言行是为了做给韩净洺看,还是自己真的已经原谅了她。 “嘿嘿!”韩初见娇憨地笑着,这时的她早被莫名的开心冲昏了头脑,早已忘了他刚才还那么淡漠地无视她。 那样浓夭的妆容配上如此纯真的笑容,美得不可方物,让蓝潜墨一时忘了自己刚才是多么的气她恼她。 “哥,生日快乐!”一直沉默地站在韩初见身边的夏莫倾谦谦地开口:“礼物,我已经交给秦伯伯了。” “恩。”蓝潜墨将手从韩初见头上拿开,在他肩上拍了拍:“谢谢,莫倾。” 四目交接的瞬间,寒光四射。 这个男孩,尚未满十二岁,却已经有了如此锐利坚忍的眼神,这需要多少心灵的磨砺? 突然之间,蓝潜墨有些同情他。 夏莫倾别过头回避他的审视,垂眸看向韩初见嘴角那两个霞光荡漾的梨涡。 韩净洺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想到不久前蓝家老头子开玩笑地跟他和妻子说的那番话:“依我看来,比起江家那小丫头,我们家墨儿似乎更倾心你们家初见那个鬼精灵。当然,我内心也是。” 作为父亲,韩净洺自然觉得似蓝潜墨这般优异出众的孩子才是韩家最佳的女婿人选。可是,初见和莫倾这般如胶似漆,万一他们…… 看着女儿笑得单纯的眸子,他安慰自己说:初见还太小,她还未经森林,才会这般依赖这颗树苗。以后,撕着皮连着肉的成长,会教会她如何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他,相信女儿的眼光。 ※※※ 月光溶溶。 雪花在空中肆意地飞舞,这样的夜晚美得空灵梦幻。 蓝潜墨靠在凝满雾气的玻璃上,看着对面房间里清幽的蓝色灯光,嘴角的弧度上扬得刚刚好。 “啧!限量版铂金袖扣!”李修泽从他手中抢过扣子放在指尖把玩,眼神诡异:“是我们颜美人送的?” “鸡婆!”蓝潜墨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东西,收入掌心。 “今晚,她一直呆在侧厅,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因为临时取消订婚的缘故?”李修泽泛着墨绿色光环的眼睛带着些许探究的味道。 嗯? 江玉颜一直呆在侧厅? 为何,他全然没有注意? “都让你少管我的事了!” 蓝潜墨突然有些烦躁。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晚上也一直魂不守舍。 “ok!”李修泽抬了抬手,转身看向对面的房间,兴致盎然地说:“那咱们来说说韩家的小鸭子!” 蓝潜墨脊背一僵,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有名的花花公子,声音沉郁:“她有何可说的?” “这次见到她,我才真正体会到了何为‘初见惊艳,再见依然’。” 李修泽眼中波光流转,啧啧感叹:“以前大人们都说她是个美人胚子,我倒没放心上,只觉得她那双眼带着浑然天成的灵气,给容貌加了些分。若真要说漂亮,倒不及江玉颜明艳动人。没想到,她这才到发育的年纪,五官刚长开,稍作打扮便鲜妍娇俏得让人移不开眼。依我阅女无数的经验推断,她长大了,定是个绝色。” “有吗?还不是一副小丑鸭的模样!” 话一出口,蓝潜墨自己都觉得违心。 李修泽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你一直在她身边,才发现不了她的蜕变。墨,要知道,这样才是最危险的!” 蓝潜墨抬眼看了他一眼,不语。 “看不见她的美却还被她吸引,这才是最致命的!” 一语道破天机。 “无聊!”蓝潜墨转身欲走,李修泽鬼魅般的声音在他耳边缱绻萦绕:“话说,韩小鸭这样的美人儿,若给了夏莫倾那小子你不觉得可惜?俗话说的话最有道理了,俗话说的好呀: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我以后娶她做你嫂子如何?” 蓝潜墨的身形顿住,片晌转头满眼讽刺地看着他,声音冷若凌霜:“我说表哥,正常的12岁孩子在街上看到你都该叫叔叔了。” 李修泽邪飒地扬了扬嘴角,一副桀骜不羁的模样:“现在不是都流行忘年恋吗?何况,夏莫倾身世复杂,他爷爷是夏夜会的大家长,韩于两家长辈绝对不会同意初见跟他在一起的。” “表哥,你可是臭名昭著的花蝴蝶,你以为韩家会同意他们的宝贝女儿跟你在一起?”蓝潜墨脸色不佳地瞪了他一眼,声音紧绷阴沉:“况且,依今晚的情势来看,韩初见似乎并不待见你!” 想起某只鸭子晚上那番差点让他吐血的话,李修泽被噎了一下。 不过,这小子什么时候听见的? “这丫头还太小,情窦未开嘛!等再过个五六年,她必然会为我神魂颠倒!” 李修泽耸了耸肩,转身将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笑得别具深意。 “做梦!”蓝潜墨嗤了他一句,转身走向书桌。 他,绝对不会给她机会来对你神魂颠倒。 拉开抽屉,他将手中的袖扣放入那皮盒中。 抬眼,眸光触及书桌上的长鼻子皮诺曹,他的眼神倏忽之间变得很柔很软。 真是没用! 无奈地抬手拂上额角,他在心里暗叹:怎么能因为她的一个笑容,一个礼物,就原谅了她的……呃,红杏出墙呢? 对!是红杏出墙! 在雪地里,她笑着贴过唇主动去吻夏莫倾脸颊的行为,难道不是红杏出墙? 在宴会上,她一口一个“我家夏莫倾”,难道不是红杏出墙? 这个丫头,真是让他几多欢喜几多愁! “我说墨,你的脸色怎么忽阴忽晴的?”李修泽戏谑的声音幽幽地蹿进他的耳朵:“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很像——” 他恶意地顿了一顿,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一个初坠爱河的毛头小子!” ※※※ 那个大雪纷纷的夜晚过后,几个孩子的关系变得暧昧且诡异。 蓝潜墨开始准备出国,要处理的事情繁多且琐碎,而他留在韩初见身上的目光却越来越深长。 春暖花开时,他开车带韩初见兜过大半个城市去郊外的江边玩耍,指着满江的鸭子,他在她耳畔轻声问:“春江水暖鸭先知。小鸭子,满湖的水都暖了,你可知?” 韩初见的眼珠滴溜一转,抬头看着他一脸无辜地答:“墨哥哥,你不知道初见是一只旱鸭子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问题踢给了发问者,这就是韩初见的小聪明+大智慧。 蓝潜墨凝着那双笑得清泠的眼睛,心头袭来一阵热浪,眉睫轻颤,心念:初见,现在全世界的水都暖了。 全世界的水,因为你的一个眼神——沸了! 夏莫倾在冬季悄然过去的时候,变得成熟且坚韧。 若说这一年的韩初见似破茧重生的蝶,那他则是似浴火涅磐的凤凰。 与他愈见英俊的外表同步更新的还有他那鲜为人知的幽默感。 这一年,他的各门功课不再总比韩初见低那么一两分,开始与她平分秋色,共踞学年第一。 在她斥责他以前“小奸巨猾+深藏不露”时,他会拍拍她的头笑答:“初见,这年头的丫头都喜欢‘第一名’,我若一直屈居第二,怎么俘虏那一片芳心呢?” 韩初见一阵惊怔,随即张牙舞爪地对他河东狮吼:“夏莫倾,全世界的女生你只能喜欢我!” 那个午后,夏莫倾在那个摆着一张悍妇脸的女孩面前笑成一束穿破九重云霄照耀她脸上的阳光。 他吻上她眼角漫溢而出的怒气,低声呓语:“韩初见,全世界我永远只喜欢你。” 全世界+夏莫倾+永远+只+喜欢=韩初见! >er! 江玉颜在那一晚之后,不再时刻缠着蓝潜墨。 她逐渐变得沉静忧郁,眼中时有恍若秋水般的愁思漫溢而出,给她高傲的气质更添一抹娇怜之美。 一日,她看见蓝潜墨站在窗前眼神温柔地凝着对面的窗口,突然动情地从背后抱住他,声音哽咽地问:“墨,读完dba回来后,你会娶我吗?” 蓝潜墨脊背一僵,转身望向她:“玉颜,我以后只会娶自己爱且唯一爱的人,你亦理所应当嫁给爱你且只爱你的人。我们不应该被家族的利益强行拴在一起,那样对我们都不公平。” “从小到大我都喜欢你,且只喜欢你。这么多年,我只想嫁你一个人。” 一行清泪从她凝脂般的面容上滑落,她的这番话让蓝潜墨的心微微拧疼。 “玉颜。我也喜欢你,但只是喜欢。”他垂下眼睫,盖住眼中那让江玉颜觉得十分陌生的温柔:“若要结婚,我想娶让自己爱的那个人。” 江玉颜沉默许久,方抬起眼睫看向他,声音若秋日清冷无澜的湖面:“蓝潜墨,就算我清楚地知道,我跟你之间的婚约是两个家族的商业联姻,但是这些年,我是全心全意将你当做未来的伴侣喜欢着的。而你,这些年来有试着将我当做结婚的对象,努力去喜欢吗?” 蓝潜墨看着她盈满泪水的眼,低声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太傻,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你的心意与我是一样的——一样看重这份婚约,一样在努力喜欢着对方。” 扬起嘴角嘲讽一笑,江玉颜看向对面的韩宅,“蓝潜墨,六年足以改变一切。但愿你为了摆脱跟我的婚约,远渡重洋之后,能够如你所愿——娶到让你爱的那个小丫头。” 她的这番话,让蓝潜墨心口蓦地一陷。 六年,他真的没有把握可以——得偿所愿。 但是,为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他愿意赌一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初见惊艳の水晶天鹅 〖09〗『初见惊艳の水晶天鹅』 【天知道,这一刻他是多么舍不得眼前的这个孩子。】 ※※※ 五月二十六日,夏莫倾十二周岁生日。 每年的这一天,夏莫倾都会乖乖呆在家里,等那个叫爸爸的人来看他。 每年的这一天,韩初见都会乖乖窝在房内,想着此刻的左阿姨和夏莫倾会笑得何等幸福。 十二年来,韩初见的每个生日里都有夏莫倾,夏莫倾的每个生日里都有那个叫爸爸的男人。 然而,十二岁起。 韩初见的生日里开始没有了夏莫倾,夏莫倾的生日里永远没有了那个叫爸爸的男人。 那日,空中飘着乌压压的一大片黑云,整个世界风雨欲来。 夏宅的铃声尖锐地响起。 左凌薇笑着拿起听筒:“喂?”她的声音里有着蜜糖般黏稠的幸福。 “……” 坐在沙发上的夏莫倾看着妈妈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僵硬,眼神一点点涣散,唇色一点点苍白,心突然莫名其妙地慌了起来。 “砰!” 宫廷式华美复古的听筒砸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左凌薇脸色惨白地上前紧紧抱住夏莫倾,那力气大的似是要将他揉进骨髓中一般。 “莫倾,莫倾,我的莫倾……”她无助地唤着他的名字,眼泪奔涌而出。 夏莫倾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声音温醇:“妈妈,我在。” 那个坚强美丽的女人闻声一阵低嚎,似受伤的小孩子一般在他怀中哭得天昏地暗。 窗外雷声起,倾盆大雨轰隆而下,将所有人的喜怒哀乐模糊在数不清的雨线中。 那一晚,韩净洺在看到晚报上的一则新闻后,神色古怪地拉着于韵书走进卧房。 韩初见路过门口时,听到碎碎的几句对话:“与卡车相撞,一家三口,无一幸存。” 爸爸的声音有些沉重。 “这样,那孩子岂不是夏家唯一的血脉了?”妈妈的声音有些焦急。 “恩,可怜了那孩子,以后怕是难逃入会的命运了。” “唉!凌薇这么善良的一个人,莫倾这么乖巧的一个孩子,最终还是……”其余的话湮没在妈妈的叹息中。 韩初见转身走回房间,将头埋入软软的枕头内,声音闷闷的:“夏莫倾,生日快乐!一定要快乐喔!” 第二天,韩初见坐在夏宅门外的花坛上等了一天,夏莫倾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端着盛有精美蛋糕的小盘子走到她面前,眉眼温柔地对她说:“初见,你最喜欢的樱桃蛋糕。”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夏莫倾似是从她生命中蒸发了一般,一直没有出现。 每次按响门铃,迎接初见的都是夏家管家无奈的叹息。 “夏莫倾,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你到底跑到哪里逍遥去了?” 韩初见垂着脑袋从夏宅走回家,暖黄色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突然,鼻子撞上一堵软软的墙,蹙着眉抬起脑袋,她眼中映出蓝潜墨上扬的唇角和眼角尚未消散的笑意。 “我们家的小鸭子为何走路横冲直撞,心不在焉呢?”蓝潜墨躬下身子,将脸凑到她面前,笑得温柔。 “我身上又没写你的名字,你凭什么说我是你家的小鸭子?”韩初见低头在地上巡视一圈,仰起头理直气壮地继续说:“这条路上也没写你的名字,不是你家的路,你凭什么管我怎么走?” 写名字?这丫头把自己和马路当成作业本了吗?——典型的韩初见式谬论! 蓝潜墨嘴角的弧度深了深,直起身子,垂眸凝着她,悄无声音地转移话题:“初见,今天跟我一起过生日吧?” “可是明天才是我的生日呀?”她眼神澄澈地提醒他。 “呆小鸭!”蓝潜墨曲起手指扣上她的脑门:“过了凌晨,你的生日就到了。” “凌晨?”初见蹙起眉头想了想后,一本正经地说:“妈妈说,好孩子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家。”言下之意:对不起,坏孩子蓝潜墨,你的约会请求被华丽丽地拒绝了! 蓝潜墨眯了眯眼,眸中华光流转:“我已经在旋转餐厅定了位子,也跟你妈妈请了假,既然你执意做好孩子,我只能改带你颜姐姐过去咯!” 改?带? 改带! 韩初见眼睛一亮,伸手抓住他格纹衬衫的衣角:“墨哥哥,今晚你只跟我过生日吗?” “是,只有我们两人!”他肯定地答。 原来,这次她不是那个小跟屁虫。 原来,蓝潜墨这次只给她一个人过生日。 心情突然大好,韩初见的眼珠转了转,摆出一副“我是被逼上梁山”的表情,耸了耸间,摊了摊手,无奈地说:“好吧!看在你如此真诚的份上,我就勉强做一回坏孩子吧!” 蓝潜墨心中忽地生出一种类似于“无语”的感受。 “小鸭子,来照张相记录一下你十一岁最后的模样吧?”他掏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她。 “恩!”韩初见高兴地点头:“墨哥哥,你要将我拍得漂亮一点喔!” “好。初见,想着你最喜欢的人,然后——!” 金灿耀眼的阳光折射到她眼底,反射出清水一般纯澈的光芒。 镜头下,她笑得纯洁明媚,那双漂亮的黑瞳纯熏剔透,似水晶般明净,在傍晚金灿的夕阳中折映出动人的泽光。 蓝潜墨按下拍摄键的瞬间,一颗心被幸福感一点点填充——鼓胀——爆膨。 因为—— 他清晰地看见她笑得最美的那一瞬,眼中是他。 “好了吗?”韩初见歪着脑袋凝着他。 “恩。”蓝潜墨按下保存键,将手机收进口袋中:“丑人多上相,小鸭子这张照片拍得很美!” “给我看看!”她伸出手。 “下次……”他的手指在口袋中摩挲着手机屏幕:“下次给你过生日时再给你看,到时希望咱们小鸭子可以笑得更美!” 韩初见眼珠转了转:“下次跟墨哥哥两个人过生日时,你再给我照一张吧?到时我要比比,看看哪一张更好看” “好!” 蓝潜墨伸手拂上她柔软细腻的发丝,一丝苦楚涌上心头:真的,不想走呢! 天知道,这一刻他是多么舍不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 蓝式是s市赫赫有名的家族企业。 创始人是蓝明珏的父亲,名下有数家全国连锁的购物商场、大型超市和餐饮酒店。现在名义上的执行总裁虽是他儿子蓝智宸,实际上掌权的却是一直沉浮于政界的他。 蓝明珏年轻时痴迷于政事,三十几年的仕途生涯虽饱经坎坷,却也是一路扶摇直上。 在外界看来,他这些年一直对家族企业不闻不问,任由其发展。实际上,他从未脱离过集团的管理核心。 蓝氏集团在几十年的时间内,能由一家连锁超市发展到今天,他可谓功不可没。 蓝潜墨幼年时,蓝明珏就发现他拥有超凡的商业头脑,并且性格沉稳、心思缜密,若悉心培养,以后蓝氏交托他手中,定能再缔辉煌。 谁知这小子高考后,不顾家人反对,一心要留在国内念法律。 想到自己年轻时对政治亦是这般着迷,蓝明珏便放任其自由发展。 现在,这唯一的孙子终于肯去哈佛念工商管理,蓝老头子想来便倍觉安慰。 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到蓝潜墨和韩初见并排走在一起的身影,他欣慰地想:初见那丫头比起江家的孩子,确实也更合他这老头子的心意。若在商言商,论起家世背景,韩于两家在军政商三界的势力,绝不输于江家。怎么看,他孙子这次的选择都很称他心意。 楷瑞国际商城隶属蓝式集团,是s市最大的购物商场之一,分主楼和附楼两栋。 主楼共六层,汇集世界顶级奢侈品牌,是名媛豪绅的购物天堂。 附楼共七层,汇集世界知名服装、家居、鞋帽、配饰品牌,是小资白领的聚集地。 蓝潜墨与韩初见并肩走进楷瑞主楼,在一楼一间装修得美轮美奂的独立店铺前停下脚步,初见抬起头,晶莹剔透的水晶灯下,深蓝色调的墙面上,一只纯白的天鹅垂着头,优雅地停在一排大写字母之上。 这个水晶品牌韩初见是熟悉的,因为蓝潜墨每年送给她的小鸭子都是装在印着这样字母的深蓝色盒子内。 莫非,今年的礼物又是一只大一号的水晶鸭子? 韩初见停下脚步站在门口,眉头轻蹙,眼神黯淡。 “怎么了?”蓝潜墨转头看向她。 “墨哥哥,你的审美情趣就不能上一个层次吗?”初见抬眼瞪她:“水晶鸭子做工再精致华美,收了十一只,看了十一年,也该视觉疲劳了!” 蓝潜墨失笑。 这个傻丫头竟然敢嫌弃那些鸭子? 她可知那十一只鸭子都是高级定制品,是他亲手设计的、世上独一无二的? “蓝少,欢迎光临!”美丽端庄的专柜小姐快步迎上来:“您定制的东西今早已经送了过来。” “恩,拿过来吧!” “是。” 看着小姐转身向专柜内室走去,初见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怎么,小鸭子还嫌弃起了小鸭子?”蓝潜墨斜睨着她,眼中有促狭的光芒流转滢动。 初见抬眼瞪他:“我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鸭子!” “这只,你一定喜欢!”蓝潜墨将手放在她背后,推着她走到店铺内的待客沙发上坐下:“这是一只特别的鸭子。” “再特别,还不是只鸭子?”韩初见翻了一个白眼。 蓝潜墨含笑不语。 专柜小姐戴着白色的手套捧着一只比那第十一只盒子稍大一号的盒子款款走来。 韩初见瘪了瘪嘴角,眼中写满了不高兴。 “打开吧!”蓝潜墨淡声道。 “是。” 盒盖被缓缓打开,韩初见的眼光不经意的瞟过去,瞬间惊滞在盒子内。 被上百种水晶饰品点缀得异常梦幻的店铺内,少年眸蕴浅笑,少女满眼惊艳。 不同于前十一次千篇一律的黑底布白水晶,这次的盒子底部铺的是纯白无暇的白绒布,白绒上静静地躺着一只优雅精致黑天鹅。 那般孤傲美丽,精美绝伦,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韩初见瞪大眼睛靠近盒子,细细端详着它—— 这黑天鹅纤长优美的脖颈分明是低顺地垂着,它丰满高傲的翅膀分明是乖巧地敛着,但却总让人觉得有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气从它的骨子里淬出来,美得不可方物。 “怎么样?小鸭子可喜欢这黑天鹅?”蓝潜墨眼梢轻挑,含笑看着她。 “恩!墨哥哥的审美情趣在我的谆谆教诲下终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 丢下这么一句乱没语法的话,韩初见咧嘴粲然一笑,伸手便要去取那天鹅。 专柜小姐连忙伸手阻止:“小姐——” “没关系!让她拿!”蓝潜墨点头示意。 专柜小姐尴尬地收回手,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的指纹印在那绝美无瑕的黑水晶上。 韩初见乐呵呵地将那天鹅的每一寸肌肤都“抚摸”了一遍后,才满意地将它送回盒中,转身对蓝潜墨俏皮一笑:“谢谢墨哥哥!这是你十二年来送我的礼物中,唯一能让我看得上眼的!” 专柜小姐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心想:“这丫头真是得了便宜还不知道卖乖!啧啧,真不招人喜欢!” 眼光转到蓝潜墨脸上,她默默仰头看向天花板:蓝少!你这甘之若饴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这丫头,不久长得好看一些吗?你至于这样吗吗吗吗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初见惊艳の挑选香水 〖10〗『初见惊艳の挑选香水』 【男人,就该有着水一般的品质:做人,晶莹剔透。做事,水滴石穿。】 ※※※ 出了店铺,蓝潜墨拎着深蓝色的纸袋走在韩初见身侧,为了配合她的速度,他的步子比平时慢了半拍。 蓦地,韩初见停足立在一张巨型海报前,贼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海报上半裸着身子的金发型男,眸中似有心型的圈圈来回游弋。 “怎么?我们小鸭子也到了喜欢美貌型男的年纪了?” 话一出口,蓝潜墨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心中的某根弦登时绷紧。 果然,韩初见抬眸很不客气地送了他一个类似“鄙夷”的眼神后,伸出玉葱般的手指指向海报的一角,朗声问:“墨哥哥,你用的是什么香水?” 蓝潜墨望着海报上那造型怪异的香水瓶,心下一动,低头看着她:“不如小鸭子帮我选一种?” 韩初见眼睛一亮,点头:“好啊!看在你送我礼物的份上,我就牺牲一下自己高贵的嗅觉,帮你挑一种吧!” 蓝潜墨看着她那副欠揍的自恋嘴脸,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今天这丫头是怎么了? 一直以来,他们之间总是有着似有似无的“代沟”,她虽是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却很少跟他油嘴滑舌没大没小。 比如刚才那句臭不要脸的话,她以前只会跟夏莫倾说。 想到这,蓝潜墨的心情忽地高了三度,手指麻利地拨了一个号码后,将手机递到耳畔:“张经理,我是蓝潜墨。三十分钟内将楷瑞主楼现售的所有品牌的男式香水各送一瓶至顶楼的会客室,我要选一种。” 挂掉手机,蓝潜墨睨着眼睛瞪得贼圆贼圆的韩初见,眉眼带笑:“跟我去顶楼!” 音落,很不自觉地牵起她纯洁无暇无菌无辜无缚鸡之力的小手向电梯走去。 ※※※ 楷瑞顶楼贵宾室内。 韩初见看着满桌五花八门千奇百味的香水,表情痛苦地咽了一口苦水。 “初见小姐,这款香水名叫-自信。它成功诠释了男人的自信与品味,前味由香柠檬、柑橘、蜂蜜组成,中味含有胡荽、琥珀及苔藓,后味由檀香、皮革与雪松组合而成。此款男香在亚洲地区的日本、韩国以及邻近的香港都受到热烈的欢迎,气味清新而充满男人的简洁与自信……” 韩初见耐心听完第一个“推销员”像雾像雨又像风的精彩介绍,抽搭两下鼻子,象征性地闻了闻后,抬手道:“pass!墨哥哥已经够自信了,不需要这香味来画蛇添足。” 一旁,蓝潜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挑眉问:“画蛇添足?这成语还有这种用法?” 韩初见点头一本正经地答:“韩式用法!” 蓝潜墨:“……” “初见小姐,这款是圆周率男士香水。令人精神充沛的木质味香水,是男性征服欲与表达欲的自然流露。π使得男人们变得更有魅力,它证明了他的智能,他的勇气,他的魅力……” “卡!”韩初见毫不客气地打断正自我陶醉的某香水推销员,摆摆手道:“墨哥哥的魅力已经老少通吃了,再用这香水就该招蜂引蝶了。” 蓝潜墨睨了韩初见一眼,用眼神询问:招蜂引蝶?这成语也是“韩式用法”? 韩初见挑眉,无声地回答他:> “下一个,开始吧!”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韩初见换了个姿势,准备打持久战。 “初见小姐,,有着清新的木质香调,传递出一股干燥、平顺的感觉。这种自然散发的男人味,令女人觉得又爱又恨,温柔又充满了挑逗,带给男人激情、热情——” “pass!” “啊?” “这香水又是激情又是热情的,我觉得不利于墨哥哥修身养性。”韩初见一本正经地道:“下一个!” 蓝潜墨扶额:修身养性?这丫头的成语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初见小姐,这款——妒嫉香水,其名字的由来是:若让别人嫉妒,就该拥有妒嫉……” “pass!” “啊?可是初见小姐,我还没介绍它的内涵呢!” “光听名字就知道不行了!envy?嫉妒?嫉妒可是一件很伤身的事,我不能让墨哥哥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蓝潜墨默默转过脸去。 “初见小姐,这款……” “pass!” “pass!” “pass!” “……” 夜幕降临,眼前这位奉命给蓝氏太子爷挑香水的初见小姐已经pass掉二十几款香氛,却丝毫没有倦怠的感觉,众人纷纷心有灵犀地向他们一直那位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热闹的太子爷投来求救的眼神儿。 而他们的太子爷则眼神温柔地看着那位难缠初见小姐,对他们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 “初见小姐,这款是da/香水。它凝聚大自然中最重要的元素——水、清新的空气及植物的芳香,为男性捕捉到了水的神秘和精髓,被称之为‘来自肌肤之下’的香水。它的味道是精细品味——” “卡!”韩初见扬了扬手。 众人刚在心里学着她脆亮的嗓音抑扬顿挫地附和着“pass”时,忽然一个惊雷平地而起:“就这一款了!” “啊?”众人集体乍舌。 蓝潜墨坐直斜靠在沙发上的身子,抬眼看向专柜小姐手中那蔚蓝清新、极简主义设计的香水瓶,语气有些不可置信:“这一款?” “是!”韩初见眼神澄澈地看向蓝潜墨,有理有据地解释:“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水,包容万物而不与其争。男人,就该有着水一般的品质:做人,晶莹剔透。做事,水滴石穿。初见觉得这的内涵可以完美呈现出墨哥哥内心的自然与浩瀚,甚是适合!” 蓝潜墨扫视四周,众人均摆出一副“初见小姐好有文采好会拍马屁”的神情,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清了清嗓子,他又问:“那就选这一款?” 韩初见眼神清澈地看向在场的人:“大家的意见呢?” 被折腾得身心俱疲的众人集体点头:“好!” “恩,那就这款吧!”韩初见摊了摊手,摆出一副顺应民心的样子。 “好,这款帮我包起来。” 蓝潜墨的话音刚一落,da/的专柜小姐忽然冒出一句:“蓝少,这款冷水系列还有配套的女香,不如给初见小姐也带一瓶吧!女孩子的香水,本就应由男朋友选的嘛!” 一二三木头人! 在场的人集体石化在原地。 试问:在蓝式谁人不知蓝少的准未婚妻是江家千金? 众:似乎只有眼前这位不知。 “呃?”蓝潜墨居然用手抚着下巴,很认真地考虑起她的建议,“ok!给初见小姐准备一瓶!” 韩初见转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惊诧。 在场的人也都暗自倒吸一口气:这、这是有奸/情的状况呀! “今晚辛苦大家了!张经理,通知财务部,今晚在场的所有员工本月多发20%的工资作为加班津贴。” 蓝潜墨从专柜小姐手中接过包装精美的纸盒,起身拉起正满脸古怪盯着他瞅的韩初见,心情愉悦地道:“小鸭子,走了!” ※※※ 小番外: 众人目送他们英俊大方的蓝少爷和明艳动人的初见小姐消失在贵宾室的红木门外后,集体抚下巴,“心有灵犀一点通”地齐声道:“有奸/情呀有奸/情!” da/的专柜小姐满眼小问号:“有什么奸/情啊?” “喂,你是新来的吧?” “是啊!” “难怪!你还是不要问了,知道太多会不相信爱情的。” da/的专柜小姐:“啊?为什么呀?我因为蓝少和初见小姐,刚刚才开始相信爱情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初见惊艳の离你远去 〖11〗『初见惊艳の离你远去』 【从此,韩初见的人生只属于她一个人。】 ※※※ 凌晨。 装修得极具宫廷复古格调的旋转餐厅内只有一桌客人。 用完正餐后,服务员将餐厅主厨特别制作的慕丝蛋糕端了上来。 韩初见双手胸前合十,眼睛轻阖,唇线上扬,嘴角漾起两个小梨涡:“亲爱哒神!我的愿望和以前一样,希望夏莫倾的身体一直健健康康!” 慢慢睁开眼,透过摇曳的烛光,她眉眼含笑地看向对面斜靠在沙发上的蓝潜墨:“墨哥哥,我要吹蜡烛咯!” 蓝潜墨的手指在暗红色的桌面上漫不经心地点着,暖黄色晦暗的灯光映得他眉眼温柔:“许了什么愿望?” “一个无私却又自私的愿望!” 蓝潜墨的眼神晃动了一下,没有继续追问:“吹蜡烛吧!” “呼!” 十二束火焰在莹润诱人的水果慕斯上晃动了几下,倏然熄灭。 突然暗下来的光线让两人之间的空气多了一丝暧昧。 拿起桌上的刀子,韩初见笨拙地切下一块蛋糕挑到盘子里递给蓝潜墨,声音似欢快跳跃的音符:“墨哥哥,吃蛋糕!” 蓝潜墨看着盘中糊成一坨的慕斯蛋糕,忽然间没了食欲。 伸出手指从刀子上抹下一块奶油送进口中,她的表情满足地感叹:“好好吃!” 蓝潜墨看着她伸出小舌头轻轻舔舔唇角,又轻轻舔舔手指,忽地觉得还是她看上去比较秀色可餐。 “喜欢吗?”他问。 “嗯!”她点头,勾起手指直接在蛋糕上抠了一块塞进口中,吃得有滋有味。 蓝潜墨看着她灵巧地舔着手指,忽然觉得有些……气血不畅。 “为什么不用勺子?” “我要先用手指感受一下它的触感,手感好味道才会好嘛!”她答得理所当然。 蓝潜墨看着她,心中的某一个角落忽然柔软起来:这世上,还有谁的歪理会比她还多?还有谁会似她一般聪慧狡黠又单纯迷糊? “墨哥哥为什么不吃?” “我不喜欢甜食。” 韩初见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瞅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那以后嫁给你的那个人活得该有多苦涩!” “怎会?我会把所有的蛋糕、巧克力、糖果都省给她吃。” “真的吗?”她的眼里有闪亮亮的小星星。 蓝潜墨挑了挑眉:“怎么?你要来排队吗?” “?”韩初见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问他:“我排多少号?” “第一千零一号。”但是,我会直接past掉前面的一千个。 “喔!”她垂下脑袋,突然觉得嘴里的奶油不那么香甜了。 蓝潜墨坐起身子,拿起桌上的高脚杯呷了一口红酒,有些犹豫地开口:“韩初见,六年对你意味着什么?” “恩?六年是我现在生命的1/2呀!” “六年后的今天,你会是什么样?”他的声音有些哑,他的心亦是如此。 “到时候墨哥哥不就知道了吗?你六年前,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呀?” 她坐直了身子,朗声道:“六年后我就成年了,你会陪我过生日,送我礼物吗?” 蓝潜墨望着她,黑色的眼瞳里有一种深沉且深刻的确定:“当然。” 韩初见的眼睛慢慢弯下,垂下脑袋继续吃蛋糕,嘴角的梨涡里漾满了慕斯蛋糕柔绸的甜蜜。 一阵低沉的大提琴声响起,蓝潜墨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眼神微滞,起身道:“我接个电话。” 走出空旷的大厅,拐进一个灯光晦暗的走廊,蓝潜墨斜身靠在映着万家灯火的巨大玻璃上,将手机送至耳边:“爷爷。” “墨儿,明早八点的飞机,莫要忘了。” “好,我会准时到。” “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 其实,除了一对袖扣,一只皮诺曹木偶,一瓶香水,几本证件,别的没什么要带的。 电话那头,蓝明珏默了一会,问:“初见那丫头,是不是还不知道你明天走?” 蓝潜墨的眼神凝在窗外的点点星光上,良久后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我还没有告诉她。” “墨儿,夏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莫倾那孩子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那孩子的生活中。你放心,我孙子想要的我自会好生守护着。” “……” 将手机收进裤袋内,双手按在通透的玻璃窗上,蓝潜墨凝视着夜空出神了很久。 他生命最初的六年,没有她。 今天起,之后的六年,亦没有她。 但是,六年之后的所有六年,都会有她。 且,只有她。 ※※※ 蓝潜墨走回餐桌时,韩初见正低着头用她喝柳橙汁的吸管啜饮着瓶子里的红酒。 “咕噜噜”她似喝饮料一般吞咽着口中涩涩的红色液体。 他加快脚步走上前从她手中夺下酒瓶时,大半瓶的红酒已然进了她的肚子。 一股郁结之气自腔中升腾而起,正欲破口而出,韩初见突然抬起她红扑扑的小脸,瞳仁亮如流星,眼神清澈地盯着他,问:“蓝潜墨,是江玉颜给你打的电话吗?” 他愣,握着瓶颈的手指僵了僵。 “其实,你不用避着我。”她打了一个酒嗝,歪着脑袋看着他特别认真地说:“我一点都不在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呢!” 那颗心,就这样突然就舒畅平衡了。 原来,一直在意的人不止他一个。 将酒瓶稳稳地放在一片狼藉的慕斯蛋糕旁,他坐到她身侧,微垂着头认真地看着她:“所以呢?”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而是问她“所以呢?”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在意。 现在不在意,所以……不喜欢? “所以,所以……”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眉头蹙得紧紧地,眼神迷茫朦胧,嘴唇嘟起,似在寻找着一个完美且真心的答案。 “所以,韩初见心中是有蓝潜墨的,在意他,且喜欢他。” 温润的声音在她耳畔悠悠响起,让韩初见混沌的大脑内霎时一片清明。 “在意他,且喜欢他?” 这个答案似戳中她的心事一般,让她身上炸起一排排的疹子。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眼神忽而清亮,忽而迷离。 正踌躇不决时,两瓣微凉的唇吞掉了她唇角不确定的自喃自语。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悸颤了一下,那陌生的触感顺着她唇上细密的纹路散遍全身,酥麻感一波一波地袭向心脏。 恍然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漫上心头,像潮水般将她所有的思考浸没其中。 在意他,且喜欢他。 是的。 一直在意,且喜欢。 蓝潜墨的手抚着她柔软的头发,温柔地吻她。 她微烫的双颊云蒸霞蔚,红得似三月的桃花,漂亮的黑色瞳仁里有着纯真又深邃的情绪,让她看起来既似醉酒般酩酊又似清醒般沉静,蓝潜墨觉得自己此时恨不得就这样沉溺在她的目光中。 慢慢闭上眼睛,他的手指缓缓下移,拂上她秀美的脖颈,指腹在她玉瓷般的皮肤上温柔地来回抚摩。 指尖所到之处,有丝丝麻麻的悸颤渗入血液,奔跑着汇聚到心脏。 那种感觉陌生且奇妙,仿若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点燃,在体内蓬勃热烈地燃烧起来,烧得她整个人都如坠云端。 晕晕忽忽间,她脑袋微微一垂,抓着沙发的手指颓然松动,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清浅。 “i..” 蓝潜墨在她唇边轻声叹息,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如同至宝。 ※※※ 六月一日,阳光格外的灿烂耀眼。 当韩初见在酒店那张松软的大床上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时,蓝潜墨正慢慢阖上双眸,颓然地仰靠在飞机的座椅上。 阳光照进她双眼的那一瞬,飞机滑过长长的跑道,冲向万里长空。 她抬手轻揉额角,头疼欲裂。 他缓缓闭上眼睛,心若刀绞。 昨夜,她抱着他,模糊地呢喃:“夏莫倾,你去哪了?” 昨夜,他上了天堂又下了地狱,抱着她,守着她,看着她,一夜未眠。 挣扎着坐起身子,韩初见伸手拿起床头依然温热的玻璃杯,轻啜一口后,目光落在杯下的一张便签上—— 黑色签字笔在纸上浸出的字迹筋雄骨毅,骏快飞扬: 『初见,等我回来。——墨亲笔』 抬眼看向床头,那只灿灿发光的黑天鹅孤零零地立在阳光下,它旁边放着那瓶> 韩初见捂着胸口慢慢垂下头。 恍惚中,似有什么东西从心头硬生生地被撕下,一片血肉模糊。 蓝潜墨。 你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去美国了吗? 为什么昨晚你在我面前只字未提? 为什么你要让我在最后一刻还坚守着那份自欺欺人? 起身走向浴室,她将脸浸在凉凉的清水里,睁着眼睛让眼泪溶进水中—— 我以为跟你亲近了,你走时便会跟我告别。 结果,你…… 臭皮诺曹!虽然我有时候很讨厌你,可我,真的舍不得你走。 睁开眼,指尖的蔚蓝色的瓶身曲线优美。那细长优美的瓶颈让他恍惚之间想到了她微扬起头时脖间那无可比拟的美丽弧线。 转头看向窗外,蓝潜墨眼神涣散地低喃:“韩初见,你一定要等我。” 不知不觉中,手已紧握成拳。 ※※※ 韩净洺和于韵书来到酒店时,韩初见已经洗漱完毕,光鲜亮丽笑容明媚地坐在套房的沙发上看电视。 她身边,静静地摆放着两个精致的盒子。 一个深蓝如夜空。 一个蔚蓝似海洋。 那张便签,跟水晶天鹅一起安静地躺在其中的一只盒子里。 回到家里的房间,她的书桌上有另一张便签在等待着她。 深蓝色的圆珠笔在浅黄色的信纸上一笔一划地拼凑出一个不辞而别的事实。 字迹,结体谨严,雅瘦挺隽,与自己的相似却又更多一份清健刚毅。 『初见:对不起,我跟爷爷走了。从今以后,我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孩子了。你放心,我长大后一定回来娶你做新娘子。对了,我拿走了你的红宝石额坠。这个戒指,代表的是我们家族至高无上的权利,我留给你做信物。等我。——夏莫倾』 他只留下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初见知道,他是怕写多了会流露出自己的不舍,让她难过。 手指颤抖地拿起桌上那枚华美复古的黑玛瑙古董戒指,她在自己纤瘦骨感的手指上一一套了个遍。 粲美的阳光照进室内,那么温暖。 韩初见蹲下身子将戒指抵在胸口:夏莫倾,这个戒指太大了,我戴不了,我戴不了……怎么办?怎么办? 抬起眼,她的眼瞳里有金色的阳光在不停的闪烁跳跃—— “我,谁也不等,谁也不会等。” 韩初见十二岁生日那天,阳光璀璨异常,似要将今后六年的光芒一天之内释放殆尽。 十二岁后,她的生命里没有了那双似乎可以看穿她心中所有小九九的墨色眼睛,亦没有了那双永远有着温柔笑意的褐色眸子。 从此,韩初见的人生只属于她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番外篇:邻家有女名初见 〖12〗『番外篇:邻家有女名初见』 【爱上那个女孩,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潜移默化中的水到渠成。】 ※※※ 在蓝潜墨少年时期的记忆里,韩初见那丫头做过的坏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韩初见七岁。 一日课间,蓝潜墨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爷爷中午气呼呼地从家里出去,直奔司轩学院小学部校长室,让他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来到校长室门口,顺着半掩的房门望进去,爷爷正满脸怒气地坐在待客沙发上,头发半白的周校长站在一边,点头哈腰一个劲儿地道歉。 刚上一年级的韩初见和夏莫倾低着头立在爷爷身后,模样异常地乖巧。 “周校长,初见这孩子是韩老唯一的孙女,韩家这一代仅存的独苗苗。我视若珍宝。如今刚入小学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让我如何放心继续让她在这念书?不用多说,今日速速将转学手续给我办了!”老头子神情威严地摆了摆手,周校长立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老书记,这事确实是我们学校老师的过错,我一定严惩,一定严惩!我跟您保证,以后孩子在学校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类的事儿!” 蓝潜墨蹙了蹙眉头,抬手敲了敲门。 得到应允进屋后,蓝潜墨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赃物”,听着周校长一番痛心疾首的叙述,他总算搞清楚这丫头究竟惹了什么是非! 原来,因为夏莫倾生得白皙俊俏、雅逸非凡,待人又温文尔雅、谦虚有礼,入学不久便成了全年级女学生“觊觎”的白马王子。 可是,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却整日只跟韩初见在一起,对她的颐指气使总是一副甘之若饴的模样。 每每看到这样一个美玉般的小美男被那骄横跋扈的丫头骂得狗血喷头,女生们便集体磨牙霍霍向初见! 一次,韩初见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夏莫倾恶声恶气,“夏莫倾粉丝团”的女生们忍无可忍,一场蓄谋已久的“欺凌”戏码在小学部轰轰烈烈如火如荼地上演了—— 从此,韩初见的文具、玩具、零食开始在校园里神秘失踪,往往找到后只留碎尸残骸。 面对这种幼稚的把戏,韩初见用的解决方法十分地“朴实”——她在自己丢了第五块橡皮后,开始不厌其烦地往办公室跑,不厌其烦地向老师汇报自己丢了什么东西,不厌其烦地眨巴着两只大眼睛问老师她该怎么办。 因为这事只发生在她一个人身上,丢的又是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年轻的女老师并不放在心上,于是在她第十八次跑来回报她丢了什么东西时,老师不耐烦地对她说:“别人偷你的,你不会去偷别人的吗?这种事,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得!话一出口,当天行动派掌门人韩初见便一次性偷回了自己丢失的两个文具盒、八块动物橡皮、四个卡通笔记本、七个精致发卡、以及小玩具小零食若干。 作案成功后,她兴致勃勃地跑去蓝老头面前邀功:“爷爷,你看初见多厉害,丢了一个月的东西,初见一天之内便全部偷了回来!虽然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但至少减轻了损失!” 蓝老头一听这话,立马拉这宝贝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在听了她的叙述后,老头子气得暴跳如雷,一个电话打到学校校长室,说自己即刻过来处理自己孙女的“偷窃”事件。 听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蓝潜墨心中已然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这丫头“以牙还牙”的闹剧。可怜那个年轻女老师,这回做了替罪羊,被送至刀口上。 “爷爷,我觉得转学并不是个好办法。” 蓝潜墨睨了一眼韩初见,开始了他长达数十分钟的劝说调解。 最终,蓝老头同意继续留两个孩子在司轩学院念小学。前提是:我们家韩初见必须得到全方位的呵护照顾。 周校长闻言连连点头应允,并保证会严惩那个“教唆犯”。还没容蓝潜墨开口说情,韩初见便“识趣”地站出来替那老师解了围,最后只是让她写封检讨书,扣除当月奖金。 此事过后,韩初见在学校“一举成名天下知”,成了老师们争先恐后呵护的宝贝蛋子—— 因为,借由此事,老师们方知韩初见生于钟鸣鼎食之家,爷爷生前是s市颇具权威的大法官,外公是x军区司令部高官,父母均是有名的外交官,现更有威望颇高的蓝老书记对其宠爱至极,小丫头的后台可谓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再者,这丫头着实讨人喜爱,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尊师敬长、勤奋好学,且琴棋书画歌舞弹唱样样上得了台面。 这样品学兼优且家世显赫的学生,没理由不得老师宠爱。 每次想到此事,蓝潜墨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丫头内心那一肚子小九九看着都是小聪明,却蕴含着大智慧,总能四两拨千斤地将事情从一个恶劣的境地转入对她有利的境况。 ※※※ 有一段时间,韩初见迷上了开锁。 在得知夏家的老管家以前是个开锁匠后,愣是死缠烂打地缠着他学了半年的开锁。 学成出师后,她在家里四处作案。今个撬了家里的储物室,明个开了奶奶遗留下的百宝匣,后天又将仆人的大屋小屋大箱小箱通通了浏览了一遍。 还好,她虽学了这么个绝技,却从不做偷鸡摸狗之事。蓝潜墨知道她做过的最可恶的事,就是一天之内在学校开了数十个同学的自行车链锁,然后将车锁通通掉包,张冠李戴,乱点鸳鸯谱。害得他们不得不等全校师生走后,将自行车排成一排,找回各自的车锁。 因为此事时而不时就发生一次,且凶手一直没能落网,司轩学院的学生们不得不全部把链锁换成了安在车上的自行车专用锁。 当然,知道这事是韩初见所为的人只有三人:她自个,她的“走狗”夏莫倾,以及明察秋毫的蓝潜墨。 ※※※ 继“开锁门”事件后,这丫头又很不消停地研究起“偷天换日”的技能。不知是得了高人的指点,还是她本身就有这方面的天赋。总之,她若想从你身上取走某样东西,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 为此,这段时间蓝、韩、夏三家的仆人们隔三岔五地便到那丫头的“失物招领处”报到,寻回自己不翼而飞的钥匙、手机、钱包等贴身之物。 由于初见只是拿他们“练手”,从不用这本事做坏事,大家也都不甚在意。但韩净洺和于韵书却将她的不良“嗜好”看做是影响其成长的大拦路虎。不光痛心疾首地多次对其进行思想教育,甚至连敲手指、罚跪、关禁闭、禁食水这类惨绝人寰的身体处罚也一并用上。 最后,在“天下父母心”的感召下,这只差点误入歧途的小羔羊终是被唤回了羊圈。 ※※※ 若说这丫头是真精明吧,她却又常常做出一些低智商的蠢事。 比如,有一段时间她迷上了给芭比娃娃做衣服,便四处搜罗漂亮的布头。一次,她想给娃娃做身连衣裙,找不到合适的布,便自作聪明地从自己名牌连衣裙的里衬上剪了一块布来,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当苏溪为她洗衣服发现衬布缺了一块时,她还很不可思议地跑去问蓝潜墨:“墨蝈蝈,为什么我从衣服里面剪了布,她们也能发现呢?难道她们都是透视眼?” 蓝潜墨凝视了她半天,确定她那满脸的小问号不是装出来的后,哭笑不得地回答她:“因为她们洗衣服时都是将衣服翻过来洗的!” 小初见顿时恍然大悟,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可爱表情。暗暗下决心:以后剪布,要从衣服中间那层下手! 看着她咬着下唇暗自捣鼓着什么的娇憨模样,蓝潜墨突然觉得,这样时而聪慧时而迷糊的韩初见才是最迷人的。 当蓝潜墨发现自己竟能如此清晰地记得她的成长过程中细枝末节的小事,才恍然明白——爱上那个女孩,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潜移默化中的水到渠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再见依然の六年之后 〖13〗『再见依然の六年之后』 【夏莫倾的心猛地一沉,转眸看向屏幕上笑容明媚的女孩,忽觉万蚁噬心。】 ※※※ 六年后。 月色清朗,车厢内传出清婉的大提琴声。 按下通话键,将手机放到耳边,蓝潜墨微笑:“查到了?” “嗯,她现在和朋友在维多利亚□□七楼y-26包厢。”听筒内传来李修泽雀跃的声音。 “ok。” 挂掉电话,转动钥匙,踩下油门,车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绝尘而去。 六年,意味着什么? 六年,是她现在生命的1/3。 意味着,她生命中多了1/3的精彩。 意味着,他和他,在她现在生命中的分量减少了1/3。 ※※※ 维多利亚号□□。 七楼某包厢内,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少年独自坐在包厢的真皮沙发上。他的脸埋在阴影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一双精致的褐色眼睛明亮而专注的盯着面前的四台黑色笔记本。 他是刚满18岁的夏夜会继承人——夏莫倾。 此时,他面前的四台电脑正多角度的“现场直播”他隔壁房间内的生日> 屏幕上,韩初见笑着拿起闪着寒光的长刀切开她面前华丽的三层蛋糕。 她咬着下唇,眼神专注,似是要把每一块蛋糕都切得有棱有角。 六年来,她变了许多。 记忆里那海藻般浓密乌黑的长发此时变成了俏丽短发,削得层次分明的发梢倔强地东翘一撮西翘一束,给她那原本过分艳丽的五官平添了几分中性的帅气。 她的睫毛垂着,像两把小扇子,将眼窝内漆黑如玉的瞳仁密密地掩着,流盼之间有细碎的笑意溜出眼角,那是他记忆中最温柔的悸动。 她的唇紧紧地抿着,那颜色是任何口红都染不出的自然嫣红,是他心头最柔软的两瓣罂粟花。 动作笨拙地挑出一块蛋糕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她将刀往一边一搁,对众人无赖地来了一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朕今个是尊贵的寿星,就不伺候众爱妃们了!” 这群人似乎都很宠着她,也不强求她分蛋糕,真的笑嘻嘻地围上来“自己动手”。 看着精美的慕斯蛋糕被一群饿狼瓜分得支离破碎,她烟眉微蹙,笑骂:“喂!你们这群禽兽,对我家蛋糕矜持一点好不好?桑梓榆正在赶来的路上,当心她吃不到蛋糕灭了你们!” 夏莫倾看着屏幕,嘴角轻扬。 好喜欢,真的好喜欢她嗔怒时娇蛮的样子。 双脚搭在面前的大理石台面上,韩初见勾起手指抹了一块奶油送进口中,品评片刻后,伸出舌尖满意地添了添唇角。 夏莫倾眼中漾起柔和的光芒。 她,这个可爱的习惯竟然一直保留至今——吃蛋糕不喜欢用勺子喜欢用手指,吃完东西喜欢伸出舌尖舔舐嘴唇。 “扣扣。”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进。” 夏莫倾目不转睛地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一个身着合体黑套装,头发一丝不苟束于脑后的冷艳女子走向他,垂着头将一叠资料递过来,声音平和得如同一潭静水:“您要的资料” 夏莫倾从她手中接过一叠厚厚的a4纸,低头认真地翻看起来。当他眼睛略过一排文字时,眸光倏地滞在原地—— 12岁,韩初见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升入司轩学院初中部,下半年连跳两级进入初三择优班。 13岁,韩初见被确诊患有轻微自闭症和厌食症,父母聘请心理医生对其进行长期的心里疏导,收效甚微。 …… 自闭症? 厌食症? 夏莫倾的心猛地一沉,转眸看向屏幕上笑容明媚的女孩,忽觉万蚁噬心。 眸光快速向下略去—— 14岁,父母因工作需要定居国外,韩初见被外公于耘将军带入x市军区家属院亲自抚养。同年,韩初见以优异成绩考入x市第一中学读高中。 15岁,韩初见由文化生转为艺术生,进入画室备战艺考。 16岁,韩初见参加高考,以当年艺术+文化综合成绩全省第一的分数考入q大艺术学院,修习艺术设计。 17岁,韩初见开始以“”为英文名在网络和杂志上发表绘画作品及创作墙体涂鸦。 …… 目光停在一处稍许,夏莫倾垂眸轻声地念:“”。 ——最初的。 回头看向屏幕,恰巧此时隔壁包厢的房门被推开,一名身姿挺拔毓立面容俊朗的男子赫然跳入他面前的3号机屏幕。 “周烨霖!” 韩初见看见来人,将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搁,登时从沙发上蹿了起来,张牙舞爪地奔向门口,双眸内有两束小火花在热烈燃烧:“朕如此神圣的成年礼你竟然迟到了半个小时呀半个小时!” 那男子垂着眼看着面前一蹦三丈高的韩初见,眼中有着满当当的笑意:“陛下息怒!微臣知错,甘愿领罚!” 韩初见挑眉:“怎么罚?” 男子眼神一亮,双手环在胸前一脸认真地说:“罚我一生一世为陛下鞍前马后怎么样?” “哟哟哟!周少爷这是求婚的节奏嘛!”有人起哄鼓掌。 “这个惩罚朕可担当不起!”韩初见瞪了一眼起哄的人,睨着他懒懒地说:“你为我鞍前马后,你们家杜云菡还不得恨死我!” 周烨霖笑,揽着她的肩膀,带她到沙发前坐下:“我跟杜云菡已经分手了。” “分手?”韩初见瞪着她,“你跟人家姑娘牵手才多久啊,这么快就分了?” “丫头太黏,招人烦。我觉得,我还是喜欢陛下这种冷热交替型的妹子。”周烨霖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径自倒了一杯酒,放到嘴边轻啜一口,问:“仨儿怎么还没来?” “这木头八成是骑乌龟来的!朕打个电话慰问一下!” 韩初见说完,从包中翻出手机走出包厢。 ※※※ “维多利亚号”所有包厢的门均是由特制玻璃制作而成。 人们在包间内可以透过房门清楚地看到走廊上的人,而从门外看过来,那里只能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像。 夏莫倾起身走到玻璃门前,六年来一直占据他心中最重要位置的那个人,此时近在咫尺。 眼眸低垂,韩初见手指灵动地按着手机键盘。 将手机举至耳畔,斜身懒洋洋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她眼神沉静地等待电话被接起。柔软的短发随意垂在额前,给她的五官打上一排细密的阴影。 “初见。” 夏莫倾抬手小心翼翼地碰触着映在玻璃上的她的影像,心中那块贫瘠的土地倏忽间百花齐绽。 这六年来,他曾无数次拿起听筒想要给她打电话,只为听她清亮欢快地叫他一声:“夏莫倾。” 每次拿起,又放下。 他不敢,他害怕。 “喂!你这只蜗牛还要爬几个世纪才能到!” 她忽然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眼神澈澄,音色脆亮。 “……” “不行!最多二十分钟!晚一分钟你就等着被拆骨扒皮吧!”她对着电话凶巴巴地威胁着,眼角却有温柔的笑意溢出。 夏莫倾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到她修长的脖子上,那里戴着两根项链—— 一条是较细较短的铂金颈链,紧贴着皮肤,在锁骨处坠着一只黑天鹅。 一条是较粗较长的纯银饰链,末端坠着的是一只华丽复古的黑玛瑙戒指。 那是,他给她的信物。 他的眼神倏地柔软起来,隔着玻璃,他细细打量着她—— 她个子高了许多,穿着极简单的白色涂鸦t恤+针织衫+牛仔裤+板鞋,身形瘦削挺拔,玲珑有致。白皙无暇的脸上还有些许未退的婴儿肥,圆润如鹅蛋,看上去像是初熟的果实,饱满而朝气盎然。 此刻,她微仰着头靠在墙上,脖子纤细修长,有着天鹅般优雅的弧度。微曲举至耳畔的手指细长莹润,指骨分明。 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五官比之小时候愈加漂亮精致,仅是粉黛略施,已然明艳逼人。 时光流转,沧海桑田过后,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 那是他的世界里最闪亮的两颗星星。 玻璃门外,韩初见笑着挂上电话,垂头将手机塞进裤兜。再次抬眼时,眸子里暖意尽散,眼神清冷。 夏莫倾看着这样的她,一颗心似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灼了一下。 自闭症。 厌食症。 资料上说,她一直都没有彻底痊愈。 韩初见靠着墙站了一会,突然抬步走向他。 一步一笑。 一直走到他面前,隔着玻璃凝视着他的眼。 尽管知道,她从面前的玻璃门里,看见的是她自己的面容,他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陡然加快。 隔着玻璃门,他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六年来强行禁锢的思念瞬间将他所有的理智吞噬湮没。 此刻,他多想开门,拥抱他的初爱,他的青梅。 她抬起右手,用指尖轻触冰凉的玻璃。 他抬起左手,按上她纤细的指尖。 她扬起嘴角,将脑袋歪到一边,瞳孔幽深地看着玻璃后的他,唇瓣动了动,悠然吐出六个字。 她口中呵出的热气喷洒在玻璃上,迷蒙了他的双眼。 六年来,他所有的坚忍、坚持、煎熬,因为这清透若羽的六个字,瞬间摧枯拉朽般轰然倒塌。 她的面容一点点被那层凝郁在他眼中的雾气湮没。 她的手指一点点从玻璃上滑落,无力地垂到身侧,然后转身走回包间。 夏莫倾转过头,3号机里出现她推门而入时格外明媚的笑靥:“桑梓榆半个小时后会赶到!咱们去舞池等她吧!” 众人的喧闹声将她清脆的嗓音淹没。 夏莫倾用手抓紧胸口,脑中不断回旋着六个字:“是时候,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再见依然の相遇相逢 〖14〗『再见依然の相遇相逢』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对你而言,这六年淡去的是对谁的思念?】 ※※※ 灯光晦暗的包厢内,夏莫倾垂头看着手中的资料。 柔软的暖褐色头发乖顺地垂在额前,遮住了他眼中游弋的情绪。 立在他身边的冰夏抬头看向大理石台面上的四台笔记本。 此时屏幕上已空无一人,狂欢过后的一片狼藉在镜头下显得有些荒凉颓败。2号机内,水晶高脚杯孤傲地立在桌面上,猩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黯芒,美得妖娆且落寞。 “啪!” 夏莫倾将资料合上,仰头靠在身后的沙发上,慢慢阖上眼睛,脑中纷飞的文字“拆解——组合——拼凑”出的是韩初见这六年来的生活概况。 六年,她褪去青涩,光芒尽现。 六年,他屏蔽温柔,日渐冷漠。 六年,是他和她各自生命的1/3。 这1/3的生命中,他没有她,她没有他。 初见,六年后的今天,你将会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当年不辞而别的我? 放下手中的资料,他利落地起身,侧头对冰夏道:“去舞池。” “是!” ※※※ 维多利亚7楼大厅的圆形舞池内,韩初见和着快节奏的音乐,极有韵律地扭动着自己的颈、肩、腰、胯、臀。急促奔放又极富动感的爵士乐鼓动着每个人的耳膜,让人不禁热血澎湃。 聚光灯下,韩初见柔软的身体忽拧忽扭忽俯忽仰,舞姿热情奔放,刚中有柔、韧中有脆、急中有缓、舒慢蓄满、帅气而不失娇媚,将性感魅惑的跳出了独属于她的个人风格。 热情澎湃中,dj低沉的声音在舞池上方缓缓响起,兴奋激昂的音乐倏地缓慢优柔下来。 韩初见扬起嘴角粲然一笑,手臂在空中划出一个柔媚的曲线后,身体的动作也随之变得优雅起来——踮起脚尖,举起手臂,扬起头颅,拉长脖子,她和着绵远悠长的新古典音乐跳起了现代芭蕾。 当音乐由柔绸转向刚烈,她的身姿一个停顿,锁定在原地,随着音乐在耳边激越的回旋,她似被线牵动的木偶一般僵硬且机械的摆动着四肢,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停在节奏地转折处。 人群自动向四周分散,将舞台留给全场的焦点——提线木偶韩初见。 她表情凝固,眼神滞愣,动作似被无形的绳线牵引般机械生硬。然而,她每一个停顿点的姿势、方向、角度、神情都极其精准,将的精髓演绎得入木三分。 当音乐转为热烈奔放的伦巴舞曲,她的动作似被突然加快的节奏点燃了一般,迅速“活”了起来——拍掌、扭胯、捻步、抖肩,稳中有摆、柔中有韧、快中合慢,步伐曼妙缠绵,步法婀娜款摆,舞态柔媚娇妍,若即若离中风情尽现,媚惑挑逗之味昭然若揭。 将身上的针织衫脱下系在腰间,她举起纤瘦优美的手臂,边踢踏着地板,边拍掌和着节奏扭摆身体。 她的掌声,她的热情,她的舞姿,将众人的热情集体点燃,舞池内的气温霎时高了十度。 不经意间,她扬起嘴角向雅座区清浅一笑,眼中有琉璃般幻彩的波光流转而出。 周烨霖慵散地靠在猩红色的沙发坐上,手腕轻摇,杯中的冰块“叮叮”作响。 韩初见从四五岁起便一直练习舞蹈,这么多年从未间断。她的舞姿,周烨霖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当然不会似其它人一般惊艳。 但是,此时她一个眼神投过来,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血脉贲张。 抬手揉着额角,他暗叹:韩初见,试问世间哪个男人能经得起你这般极尽妍态的挑逗?既是这样堂而皇之地点了一把火,为何又不去灭了这火,反而冷眼看着它们一点点燃烧殆尽?即使,似六年前那般将我推进冰冷刺骨的深水里,也比这样在我身边慢慢折磨我要好。 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周烨霖将手覆在眼上,仰头靠在沙发上。 六年,我始终都走不进你心中。 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对你而言,这六年淡去的是对谁的思念? 大厅一角,身姿孤绰的夏莫倾将目光停在舞池中央。 此刻,韩初见的身体似被电流贯穿一般不受控制地扭动轻颤,动作极尽妖娆,将的魅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人群中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钻进他的耳膜,让他的冷凝的眉越蹙越紧。 “初见,你已经完全脱离我的世界,变得如此陌生。” 夏莫倾的手指在身侧收紧,掌心那枚红得沥血的水滴型红宝石坠子深深嵌入掌心。 ※※※ 银灰色的轿跑滑过长长的通道驶进“维多利亚号”□□的地下停车场。 熄灭引擎,拔下钥匙,蓝潜墨拎起副驾驶座上的西装走下车时,李修泽正斜身靠在他的红色跑车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啪!”车门应声合上。 蓝潜墨穿上西装外套,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向他:“怎么才回国不久,你就改行做了私家侦探?竟然这么快就找到她。” “我还不是为了我亲爱的墨儿?”李修泽起身迎向他,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调侃:“我没记错的话,你乘的飞机是晚上十点才落地的吧?就这样赶过来不累么?” “怎么会有你累?”蓝潜墨斜睨了他一眼,向电梯走去:“你今晚不是去相亲了吗?按理说这个时候你应该温香软玉在怀,怎么会有时间过来?” “别跟我提那档子事了!”李修泽气恼地挑了挑眉:“你也帮我劝劝你妈,让她不要总给我安排相亲,无趣至极!” “你姑姑还不是为你好?都快30的人了还没个正经的交往对象,难怪他们着急。” 停下脚步,蓝潜墨伸手按了一下电梯按钮,绘有描金牡丹的电梯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李修泽迈着慵散的步子跟他走进电梯,按了一下7层后,斜身靠在电梯内瞅着蓝潜墨没正形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眼中只有韩家的小鸭子,哪里还看得上别的女人?” 蓝潜墨抬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未语。 狭小的空间内,气温陡然降了五度。 李修泽扬了扬唇线,直起身子上前揽住他的肩膀,将唇贴近他的耳畔,亲昵地戏虐:“放心,我亲爱的墨儿,我就算单身一辈子也不可能抢你的心头好。” 蓝潜墨斜眼盯着李修泽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冷声道:“拿开。” “啧啧,良辰美景,我家墨儿不要摆着这样一副冰山脸嘛!来,给大爷笑一个!”李修泽抬手拍拍他的脸,笑得隐晦。 “叮咚!” 伴随着一声脆响,电梯停在了一楼。 电梯前,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垂着脑袋等电梯的桑梓榆闻声抬起头。 描金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当李修泽和蓝潜墨以无比暧昧的姿势出现在她面前时,一句极具挑逗性的话语随之蹿出电梯直直钻进她的耳朵—— “我家墨儿不要摆着一副冰山脸嘛!来,给大爷笑一个!” 噔!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看着面前“粘”在一起的俩男人,一堆词语呼啦啦地跳进她脑海: >bl? 耽美? 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真人现场版? 蓝潜墨感觉到迎面投来的愕然视线,抬起头看向门外,眸光瞬间变得深黯。 电梯外的年轻女孩此时滞愣在原地,神情诧然地盯着他们。那双亮得可以滴出水来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三个硕大的正楷字:同——性——恋! 李修泽察觉到身后的目光,懒懒地放下揽着蓝潜墨肩膀的手,慢悠悠地转过脸—— 面前的女孩子身形瘦削,五官清丽,写满惊愕的眸子里淬出晶莹的水光,澄澈动人。 扬起嘴角,李修泽和蔼地对正神游耽美世界的女孩微笑:“小姐,要不要进来?” 桑梓榆一个回神,连忙点头:“嗯!” 当她与蓝潜墨擦肩而过时,鼻尖传来一股清新的橡苔香。 是她熟悉的冷水男香。 眉梢轻挑,她斜眼看了一眼身边这位将h家的经典休闲西装穿得格外有型的男人,有些遗憾地想:气质雍雅,容貌英俊,可惜是个gay,还是个“受”。 李修泽看了一眼她骨碌骨碌转个不停的眼珠,绅士地替她按下关门健,懒懒地问:“去几楼?” “7楼,谢谢!” “喔?我们的目的地相同。” 桑梓榆转眸瞄了李修泽一眼,心中不禁暗叹:为什么这年头但凡气质、相貌、身高都稍优的男人,性取向都有问题呢?造孽! 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李修泽靠在电梯壁上看着身边这个拖着行李箱背着大背包的女孩,问:“来s市旅行吗?” “不是,是刚旅行回来!”桑梓榆抬眼看向他,答的干脆。 “旅行回来?”李修泽双手环胸,饶有兴趣地问:“深更半夜,旅行回来为何不回家反倒来了□□?” 蓝潜墨似乎有着相同的疑问,转过头睨了她一眼。 “叮咚!” 电梯上的红色数字停在“7”上。 “喔!我到了!” 桑梓榆似是没听见他的问话,留下这么一句话,在电梯门打开一半时便似泥鳅一般从里面钻了出来。 蓝潜墨看着她拖着行李箱火急火燎奔向大厅的背影,嗤笑一声:“没想到我蓝潜墨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目睹李修泽被女人无视的稀罕场面,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音落,他抬步走出电梯。 李修泽勾唇一笑,幽幽地说:“本来就是个好日子——今天可是儿童节呢!” ※※※ 舞池。 音乐震耳欲聋。 夏莫倾穿过狂欢的人们一步一步地走向舞池中央的韩初见。 十米——五米——三米——一米。 当他站在喧闹骚动的人群里,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在聚光灯下专注且激情地舞动时,心突然不可遏制地恐惧起来—— 她,还会不会记得他? 她,会不会认不出他? 手指在身侧一点点收紧,他只需一个抬脚,便可以站到她面前。 深呼一口气,夏莫倾正欲踏出那装着沉甸甸六年光阴的最后一步,一个脆亮的声音在他耳畔突兀地响起:“不要忘了你跟会长的约定。” 眼底暗光连闪,夏莫倾侧过头,眼中映出一张俏丽的小脸。 “会长让我告诉你,今晚——还不可以。” 长得似洋娃娃般精致的尹逐夏歪过脑袋甜甜一笑,将眸光投至半悬在空中的观舞台。 夏莫倾抬头看向她眸光停留的地方——空荡荡的观舞台上,一身黑衣的陆一风脊背挺直地立在光线阴暗处,面如死灰地盯着灯光绚烂处的韩初见。他眸光黯沉嗜血,似一匹残忍的野狼。 心中一紧,夏莫倾眯眼看了一眼笑得娇俏的尹逐夏,眼神若凌冰:“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当然知道!可是,你更知道,一风只听令于会长一人,且从未失过手。” 她扬起嘴角浅浅一笑,上前挽住夏莫倾的胳膊,似情人撒娇般在他耳边低语:“他已经开始准备了,你只有三十秒的时间来下决定。” 夏莫倾抬头,空中的陆一风慢慢举起垂在身侧的左手,他手中闪着银光的转轮□□直直指向聚光灯的焦点。 “你猜他敢吗?”尹逐夏仰头看着他,笑容明媚:“要不要赌一场?” 夏莫倾的手指握得咯咯作响,侧过脸看了一眼灯光下笑得灿烂、舞得灵动的韩初见,狠狠地甩来黏在他身上的尹逐夏,僵着脊背向大厅的出口处走去。 他,永远都不会冒这个险。 他,永远都不会拿她来冒险。 舞池中间,韩初见转动脚尖,身体快速回旋的同时,眸中飞快闪过一个熟悉的侧面。定下身子正欲看个清楚,那面容已然湮没在群魔乱舞的喧嚣中。 夏莫倾僵直着脊背一步一步地走向大厅尽头的玻璃门,眼神沉郁,面容冰冷。 冰夏疾步跟上,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后。 倏地,前方的玻璃门被人猛地撞开,一个隽秀的身影闯了进来。 夏莫倾看着那张刚刚在资料上认识的俏丽面容,脑中迅速冒出三个五号宋体铅字:桑梓榆。 她从他身侧穿过,浮躁的空气里泛起一丝泥土的清香:“韩初见!” 夏莫倾听见她清脆的嗓音在身后嘹亮地响起,脚步没有停留。 灯光璀璨处,韩初见闻声转过脸。 她看见桑梓榆对她挥舞着右手,扬起嘴角灿然一笑,挤出人群向她走来。 张开手臂,眼看即将拥抱到那个笑得如同五月阳光般的女孩,韩初见的眸光忽然滞在她身后—— 大厅尽头,蓝潜墨推门而入,嘈杂的喧闹声、音乐声蹿进他耳膜的同时,一张英俊的面容跳进他的眼帘:面色苍白,五官俊逸,柔软的暖褐色头发乖顺地垂在额前,即使六年未见,蓝潜墨依然一眼认出这个光华逼人的年轻人是当年那个总是沉默着站在韩初见身边微笑的少年。 门厅尽头,身着墨绿色西装的他和身着白色西装的他迎面而上。 蓝潜墨迈着稳健的步伐,眸光深邃地凝视着夏莫倾。 夏莫倾抬头迎上他的眼,瞳仁的颜色瞬间变深。仅用一秒钟的时间来错愕,他随即敛去眸中情绪,神情淡漠地看向前方,与他擦肩而过。 韩初见的目光越过正张开怀抱等着她的桑梓榆,直直落在门厅前的两个人身上——六年,他们终于知道回来了。 她看着身着墨绿色西装的他凝视着身着白色西装的他,眼神深邃。 她看着身着白色西装的他转头看向身着墨绿色西装的他,背影僵直。 她看着他们交叉而过——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当夏莫倾的手握上木质的门把时,她才咬紧嘴唇,迈开步子走向他们。 “夏莫倾!”她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清亮坚毅,似翠玉击银盘。 夏莫倾手指一僵,脚步定在原地。 没有前行,亦没有转身。 蓝潜墨闻声转眸看向她,双瞳沉沉如夜。 六年后初见她,她当着他的面唤的仍是那个名字。 “我知道是你!” 她的眸光越过一脸诧然的桑梓榆,越过表情高深莫测的蓝潜墨,直直落在拉开玻璃门准备走出去的夏莫倾身上:“既然来了,为何不来见我?难道,你已经忘了我吗?” 夏莫倾的心脏猛地抽痛,握着门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凸起的指骨苍白遒劲。 少顷。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他的声音若大提琴般低沉淡漠,仔细辨析,里面有一丝极不和谐的颤音。 玻璃门被大力拉开,走道上的灯光照在他身上,给他的周身镀上一圈柔光。 韩初见看着他迈出右脚,以一种陌路人的姿态决绝地走出有她的世界,恍惚中坠入一片迷朦的梦境中—— 白茫茫的世界,雪花肆意的飞舞。 那个唇色苍白的男孩吻上她嫣红的唇,眉目温柔。面对她霸道的威胁,他抬手轻轻碰触落在她眉毛上的雪花,表情虔诚地允诺:“韩初见,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娶你做新娘子的!” 梦境一点点出现裂纹,他背对着她站在喧嚣尽头,声音淡漠:“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砰!” 玻璃门在他身后合上,将那抹挺秀的白色身影掩在喧嚣之外。 扬起嘴角讽刺一笑,韩初见黑白分明的双瞳内泛起冰凉的笑意。 歪过头,她似笑非笑地看向蓝潜墨,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神情慵散地道:“这位哥哥好眼熟,莫非我又认错人了?” 蓝潜墨垂睫凝视着面前这个陌生的韩初见,原本深潭般的眸子里此刻有黑色的云浪汹涌翻滚。 他走近她,抬手撩去她垂落在眉间的碎发,微笑:“初见,我回来了。” 他微凉的指尖划过她沁着薄汗的额头,脑中被尘封的画片细碎浮动—— 酩酊中,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倾身深情地吻她。一瞬,灵魂深处仿若有什么东西被点燃,在她体内蓬勃热烈地燃烧。 “在意他,且喜欢他。” 耳边清晰地回响起这句被刻意遗忘的心事,让她不禁攥紧十指,指骨惨白的凸起,峥嵘嶙峋。 桑梓榆拿出相机,灯光一闪,相逢的这一刻被珍藏成画,永远定格在韩初见璀璨如烟火的18岁。 当夏莫倾的手指按在电梯的按钮上时,靠在电梯旁接电话李修泽眯了眯眼。 电梯门打开又关上。 冰夏抬起头,面前的电梯门上映出夏莫倾漠然倨傲的面容。深褐色的眸子似古井一般平静——无惊无喜,无悲无怒,无澜无波,无欲无求。 他,在没有她的地方,永远是这般模样,冷漠冷静冷酷得如同一尊玉人。 抬起眼睑,他忽然开口:“我要见陆一风,立刻、马上!” “是。” 冰夏拿出手机,手指灵动地拨着号码。 “叮咚!” 电梯门打开,他面无表情地走出去,步伐稳健,身形孤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再见依然の成年礼物 〖15〗『再见依然の成年礼物』 【他当她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眼巴巴等着他来给她关怀的和宠爱的洋娃娃吗?】 ※※※ 皎洁的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斜而下,濡湿了夜的凉。 星光之下,桑梓榆拽了拽身上的披肩将自己裹紧,仰起脑袋,竖起手指,专注地数着数十层高的楼层:“四十七、四十八……呃,五十三是哪一层?” 歪头寻找片刻,她沮丧地叹了口气,又从头开始:“一、二、三……” 李修泽斜身靠在车身上,看她数着数着乱了,数着数着又乱了,不禁扬起嘴角,眉目间晕染上戏谑的笑意。 “五十九、六十,over!” 兴奋地低呼一声,桑梓榆收紧双臂,将裹在宽大披肩里的身子缩了缩。歪着脑袋盯着楼层最高处泛着暖黄色灯光的窗口发呆半晌后,瘪起嘴巴喃喃自语:“已经上去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下来?初见肠胃不好,晚上不能吃太多的。” 身上蓦地一暖,酒红色的西装外套罩在她瘦削的肩膀上,一股温淡的木质香气萦绕在鼻端。 桑梓榆转过头,李修泽扬起嘴角对她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你数楼层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可是想来想去都想不通,不知你知不知道答案。” 桑梓榆蹙起眉头,露出询问的神色。 “我想知道为什么此刻某某某和某某某坐在环境优雅的空中餐厅内享用美食,而我跟你却仰着脑袋站在马路中央望穿秋水。” 李修泽斜身倚在车身上睨着她,姿态慵懒。 桑梓榆想了想,问他:“你是想说,我们不应该站在马路中间等,应该坐到车子里等吗?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没容李修泽回答,她便点着头,起身走到车子另一边,拉开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轻车熟路地坐进车内。 李修泽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坠满繁星的夜空,嘴角的弧度深了深。 一个小时前,当他推开慢摇吧那扇精美的大门时,眼前出现的画面是:韩初见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那个刚才拖着行李箱从他身边溜走的女孩,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声音似撒娇的猫儿一般娇嗔:“臭丫头,你终于回来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一旁,蓝潜墨看着韩初见瘦削的肩膀,僵在身侧的手指曲成一个隐忍的弧度。 而那个女孩,似乎被韩初见突然的拥抱惊到,愣了好一会,才不知所措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背,一本正经地说:“好啦好啦!别想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还有,陛下你能不能抱松点,臣妾喘不过来气。” 这句傻兮兮的话,让他不自觉地弯起了眼角:这个女孩——呃,很合她的心意。 因为很对他胃口,所以当蓝潜墨上前拽着韩初见的胳膊,强势地将她带走时,面对那双写满惊异的眸子,他才会趁人之危地上前搭讪:“嗨,我家墨儿拐走了你的初见,我们是不是应该跟过去看看情况?” 她抬眼诧异地看了他一会,才点头:“恩!” 低下头淡淡一笑,李修泽转身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车门合上的那一瞬,副驾驶座上的桑梓榆转头看向她,褐色的瞳仁明澈干净:“我叫桑梓榆,桑树的桑,梓树的梓,榆树的榆。”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 那么特别的三个字,带着草木的清香,弹指间便深深烙进他心底。 “你可以叫我‘梓榆’或是‘三木’。” 她的眼睛弯成一道可爱的弧度,让他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我是李修泽。” “我听初见提起过你。”她歪头看着他,咧着嘴,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笑得有些调皮。 “初见是不是告诉你,我是一个不折不扣臭名选播的花花公子?”他倚在靠背上,语气有些戏虐。 “噢?”桑梓榆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道:“初见只是说你有一双比绿宝石更深邃迷人的眼睛,蛊惑了千千万万女人的心。” 他抬睫看向她。 “啊!原来她是想告诉我你是个花心大萝卜!仁兄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李修泽看着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不打自招”? “咦?你的眼睛真的是墨绿色的呢!像猫眼石一样,真特别!” 她好奇地瞅着他的眼睛,表情似个孩子。 李修泽神情怪异地睨了她一眼,转眸透过面前晶亮的玻璃看向深沉似墨的夜空。 他们单独呆在一起已经一个小时了,她竟然刚注意到他眼睛的颜色。 什么时候起,他的魅力减退至此了? 桑梓榆看着他暗自狐疑的神情,嘴角溜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 空旷的西餐厅内,韩初见垂着眼,对着手机柔声说:“我很好,不用担心。听彬子说你吐了?等下让阿姨煮点解酒汤,喝过了再睡……嗯!我知道了。安!”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瞳中泛出柔软的笑意。 水晶高脚杯在如玉的指间轻晃了一下,猩红色的液体在杯壁内激荡出冰凉的波澜。 将手机随手放在绣着华丽暗纹的桌布上,韩初见拿起手边的汤匙,舀起一勺散发着浓郁奶香的薯泥芝士浓汤送至嘴边。 温热黏稠的汤汁滑过食道,流进她空瘪的胃,让她整个胸腔瞬间被温暖充盈。 一勺,又一勺。 她眉眼低垂,专心致志地喝着白瓷碗中的浓汤,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此刻,蓝潜墨离她仅是一个餐桌的距离。 只要她抬起眼睫,便可以将他眼中所有的情绪尽收眼底。 可是,至始至终她一直专注于除他以外的事物——比如手机,比如桌布,比如食物。 一碗汤终于见底。 放下汤匙,拿起餐巾轻拭嘴角,韩初见坐直脊背,方抬头看向他:“墨哥哥,谢谢你请我吃夜宵,我的胃不大好,晚上只能喝些热汤。” 她表情淡定,语气疏离,微笑自然,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似乎都在向他传达着一个讯息: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到——他离开六年,都不值得她露出一个埋怨的眼神。 放下手中的酒杯,他看进她眼底,眼神定定的,没有丝毫的漂移犹豫:“初见,六年未见,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吗?” 她笑:“没有。” “不,你有。”他的回答认真且肯定。 韩初见冷笑:“这位哥哥,请不要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好吗?我跟你似乎不是很熟。” “初见,对于你,我一直很了解。” 她讨厌他这样笃定安然的态度,十分讨厌。 避开他的目光,她转眸看向他手边的高脚杯。 杯中,那晃动的红色液体如同一个钩子,钩出了她心底最隐晦的心事,让她的心脏一点点抽紧,再抽紧。 “如果你真的了解我,你应该知道,此刻我有多么不愿意坐在这里。” 她勾起嘴角清冷一笑:“蓝潜墨,实际上,我从未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亲近,所以,你大可不必在一声不响离开了六年后,还假惺惺地来这里为我过生日。” 蓝潜墨看着这样的她,心底那块僵了六年的角落突然间就柔软了—— 他的小鸭子,果真是记仇的。 “你笑什么?” 韩初见不满地瞪他。 他看着她蕴着怒意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不管伪装得有多好,毕竟她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 她打电话时闪烁的眼神,她喝汤时微颤的手指,她跟他讲话时僵直的脊背……她所有的故作镇定在他眼里都是破绽百出的。 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他看着她,温柔地说:“初见,以后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更亲近。” 韩初见望着他此时似笑非笑的眼,听着他亦真亦假的话,只觉得心口一阵刀削斧砍。 六年前,那个喜欢他的小女孩,因为害怕他告别时忽略自己,压抑着心中的不安与不舍,刻意地去亲近他讨好好。 他亦温柔地待她,给她公主般的待遇。 黑水晶天鹅。 情侣香水。 空中餐厅。 慕斯蛋糕。 …… 还有那个醉意酩酊的吻。 他在跟她这般亲近后,却将刚满十二岁的她孤零零地丢在酒店,独自一人踏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六年都不曾回来。 这样的一个人,此刻凭什么以如此安然的姿态,如此理所当然地对她说出如此亲昵的话? 他当她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眼巴巴等着他来给她关怀的和宠爱的洋娃娃吗? 当真是可笑可气可悲! 扬起嘴角讥诮一笑,韩初见斜身懒懒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蓝潜墨,眼神轻挑地道:“墨哥哥想跟初见如何亲近?” 蓝潜墨看着将如此不雅的动作做得如此出神入化的韩初见,竟是前所未有的心动。 “你想我怎么做?” “呃?” 她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看着他悠悠地道:“明天,噢不,应该是今天晚上,长辈们为我准备了生日宴会,不如你来做我男伴怎样?” 他看着她,安静地微笑。 ※※※ 深夜,幽深阴暗的小巷内,夏莫倾拿着精巧的转轮□□抵在陆一风的眉心,缓缓地勾起手指:“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喀嚓——碰哧!” 甩手将手中的枪丢出数十米,他垂着脑袋,双手紧握成拳,眼中跳动着暗烈的锋芒。 果真是空枪! 他果真因为一只空枪将她拱手送至他面前! “呜!” 陆一风捂着胸口单膝跪倒在阴冷的地面上,低咽一声,吐出一口温热的鲜血。 夏莫倾收回拳头,直起身子转身背对着他,低声说:“下次,绝不是一根肋骨这么简单!” 语毕,他抬脚走出深巷。 身后,陆一风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看着他孤绰的身影,冰凉一笑,低声说:“,身为夏夜会唯一的血脉,你不能有软肋。如果有,请像这样硬生生地将它折断。” 夏莫倾顿住脚步,夜风拂起他额头上的碎发,吹凉了他空洞的眼睛。 他不可以有软肋。 可是,他舍不得那根软肋。 他身上最柔软的那根肋骨是她,是韩初见。 白色的bmw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斑马线,一路横冲直撞,在连闯十几个红灯后,停在了富蕴花园一栋十八层高的住宅楼前。 抬起头,楼层最高处的窗户没有亮灯。夏莫倾仰头靠在椅背上,心底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六年,原本思念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可是,当她出现在他视线里,而他却不能靠近时,这种思念便变得格外煎熬。 “初见,我怎么办?” 松开手,那枚水滴型的红宝石坠子在他掌心泛出诡异的暗红色光晕,美得恍若她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 弯弯的月亮躲进云朵里,孤绰的路灯发出惨白的光芒,四周一片静寂,仿佛全世界都在酣睡。 时间一分一秒地从夏莫倾的指缝中流逝,不知这样发呆了多久,小区内突然驶进两辆高级轿车,一辆是低调的银灰色,一辆是张扬的火红色。 车子一前一后停在楼前,蓝潜墨走下车,为韩初见拉开车门时,她抬头跟他说“谢谢”,表情淡漠。 他们身后,李修泽下车打开副驾驶舱的车门,桑梓榆打着哈欠,抱着她的背包从车中钻出来,揉了揉双眼,表情迷惘地跟李修泽道谢。 一阵夜风袭来,吹散了韩初见额间的碎发,路灯下,她突然踮起脚尖将唇靠近蓝潜墨的右颊。 白色的bmw中,夏莫倾的手指瞬间僵在半空。 站直身子,她看着他笑得明媚。 他挑了挑眉,抬手摸了摸她肆意飞扬的头发,表情温柔。 一阵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的静谧,不远处,白色的bmw急速转弯,呼啸着消失在夜色尽头。 韩初见抬眼看向那抹白影消失的地方,眼睫动了动,转身拉着桑梓榆走进楼道。 “刚才顺走了他的什么东西?”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桑梓榆侧过脸问她。 “不愧是三木,眼睛一如既往的毒辣!” 韩初见歪头望了她一眼,抬起手,一个长方形的东西从她袖口内滑出。 “手机?” 韩初见点了点头,手指一动,机身在她掌中翻个身。镶嵌着剔透白水晶的后机身上,静静地游弋着一只黑水晶天鹅——它纤长优美的脖颈分明是低顺地垂着,它丰满高傲的翅膀分明是乖巧地敛着,但却总让人觉得有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气从它的骨子里淬出来,美得不可方物。 桑梓榆盯着手机上的天鹅看了一会,又抬眼望了一眼韩初见脖子上的吊坠,眼睛莹然一亮:“这只黑鸭子跟你脖子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是。” 初见抬手摸了摸颈间的坠子,低声说:“这只黑天鹅坠子是我13岁生日那天收到的。” 桑梓榆明了一笑,从她手中拿过手机,边端详边说:“蓝潜墨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用这样的手机?太不爷们儿了!” “这不是他的手机。” “啊?” “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韩初见声音淡淡地说。 桑梓榆研究了一下那手机,说:“这手机是私人定制款,价值不菲。” “那又怎样?”韩初见不屑地扬了扬唇,“相比于江玉颜18岁生日时收到的‘醉蓝’钻戒,我这个成年礼物要寒碜许多。” 默了一下,她又说:“水晶再剔透,终究比不过钻石璀璨,不是吗?” 桑梓榆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会,悠悠地叹了口气:“初见,你这样想是不对的。不管是水晶还是钻石,自己看中的合心意的,才是最珍贵璀璨的……” “叮咚!” 电梯门应声打开,韩初见抬步走出去,转身灿然一笑,打断她的话:“亲爱的,欢迎回家!” ※※※ 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喉咙紧得难受,气泡“咕噜咕噜”从嘴中不断吐出,耳边充斥着“轰隆轰隆”的流水声,窒息的感觉让人产生幻觉,韩初见脑中飞快闪过一连串的片段—— 金色的阳光折射到她眼底,反射出水一般汀潆的光芒。 歪着脑袋,十二岁的韩初见眼睛弯眉看向他:“墨哥哥,你要将我拍得漂亮一点喔!” 他将手机收入掌心,看着她温柔地笑:“下次给你过生日时再给你看,到时希望咱们小鸭子可以笑得更美!” 月华之下,她踮起脚尖将唇凑近他耳边:“不要忘了,你还欠我一份生日礼物。” 站直身子,她将从他裤袋中顺手取来的手机塞进袖口。 他抬手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微笑:“你已经收到了,不是吗?” …… “噗!”韩初见似溺水的孩子一般从堆满泡沫的浴缸中冒出脑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桑梓榆拿着那只手机斜靠在浴室的磨砂玻璃门上看着她,眼神复杂。 这是一只没有装sim卡的空机。 手机内只存了一个电话号码,署名:蓝潜墨。 手机内只存了一张照片,那是初见十二岁时在阳光下微笑的容颜,照片名是七个字:韩初见,成年快乐! “初见,这个蓝潜墨太聪明太腹黑太闷骚太了解你了!这样的一个人,你若爱上他——” “我不会爱他。” 韩初见甩了甩头发,睁眼看向门边的桑梓榆,眼睛迷蒙在水雾中,不甚清明:“六年前,那个喜欢他的十二岁小女孩被他遗弃在时光深处,现在的韩初见只会爱自己。” “那夏莫倾呢?”桑梓榆走到浴缸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个少年,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夏莫倾,我一直都爱他。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他当做家人一样爱着。” 韩初见垂下眼帘,喃喃地说:“可是,主动离开我生命的人,我不会强留、不会等待、不会思念、亦不会主动寻找。” 慢慢阖上眼睑,她深吸一口气重新钻进满池的泡沫里。 桑梓榆看着“咕咕”冒泡的水面,眼中的水光动了动,握紧手中的手机,转身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再见依然の极夜之光 〖16〗『再见依然の极夜之光』 【爱如死之坚强,沉默里有超越一切的持守。】 ※※※ 空气中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抬起眼帘,透明胶管中晶莹的药水一滴一滴地坠落,似是永无止境。 阳光穿透明亮的落地窗洒在她白瓷般的脸庞上,柔柔的暖光勾勒出她细腻的轮廓,抬起头,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着动人的水光:“夏莫倾,你知道吗?鱼儿的记忆力只有七秒钟喔!” 那一年,她九岁。 如同清晨初绽的花苞,鲜妍明媚,娇艳欲滴。 “是么?”他望着抱着《百科全书》的她,笑得有些虚弱:“那不就是七滴药水滴落的时间?” “是呀!这样鱼儿生活在小小的鱼缸里就永远不会觉得无聊了!因为7秒过后,每一个游过的地方又变成了新的天地,它就可以永远活在新鲜的世界中!” 她兴奋地舞着手指,眼中有亮亮的光圈明明灭灭。 “那么,7秒过后,它也会忘记自己喜欢的人吗?” “笨蛋,当然会忘记啦!” 她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后,突然扬起嘴角,笑如夏花:“but——7秒过后,它还会重新喜欢上那个人喔!” 7秒过后,他还是会爱上那个人。 如此轮回,到最后,一辈子就只爱了一个人。 白茫茫的世界寂静无声,他躺在雪地中,感觉心脏一点点地膨胀,胀得他整个人都要爆破。 她转过身,凝着他,眼睛亮得似雪地里的星星:“夏莫倾,长大后你会娶我吗?” 他张了张嘴,想对她说:“好!”可是嗓子灼痛,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望着他,眼神渐渐黯淡:“夏莫倾,难道你已经忘了我吗?” 忘? 亡心为忘。 如果他还会为她心如刀绞,又怎么可能忘记她? 就算忘记了,7秒过后,他还是会爱上她——用鱼的方式。 伸出手,他想要抓住她眼中逐渐熄灭的光点,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浓密的睫毛时,世界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那女孩绝对不可以!” 夏清庭低头轻啜一口手中的茶水,抬头看向他,眼神冷冽:“她会成为你束缚。” 他苍白的唇抿成一道隐忍的直线,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当他瘦长的指骨握紧冰凉的门把时,身后传来一声厚重深长的叹息:“莫倾,若你不想毁了她,就听爷爷的话。” 这句话,终于让他所有的坚持隐忍摧枯拉朽般地轰然倒塌。 尽管沧海桑田,尽管红尘逆转,尽管天塌地陷,尽管物是人非……尽管他已抛弃了私生子的身份,尽管他现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依然无法站在她身边。 因为,他会毁了她。 他,真的会毁了她吗? 猛地坐起身子,夏莫倾用手按住胸口,急速地喘着大气。 金色的阳光照进他暖褐色的瞳孔,将他眼中的绝望彰显得格外刺目。 韩初见,你告诉过我鱼的记忆只有7秒。 可是,你忘了告诉我,只有7秒的爱情同样会令人心痛。 “您醒了?” 冰夏迅速起身,恭敬地道。 夏莫倾深呼一口气,敛去眸中神色,抬眼看向她,眉头蹙起:“这是哪?” “酒店客房。”冰夏解释,“您昨晚醉了,因为怕夫人担心,便将您送到……” “知道了。”他打断她的话,看了一眼沙发成套的新衣服,抬手按了按额角,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向浴室:“你先回去。” 浴室的门在他身后阖上,侧过头,光亮的镜子里映出他宿醉后苍白憔悴的面容。 打开花洒,冰凉的水线密密麻麻地喷洒而下,湿了他的头发,湿了他的眼睫,湿了他身上皱皱的衬衫,湿了他皮肤上粘腻的冷汗…… 亦,湿了他心底最柔软的一角。 ※※※ 半个小时后。 夏莫倾正低着头,耐心地将衬衫上精致的纽扣一个个塞进扣眼里,冰夏敲门进来,神情有些不安。 “什么事?”他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刚才,c座17号的管家派人送来一封邀请函。” 夏莫倾手指一滞,抬眼看向她。 冰夏抿了抿唇,继续道:“韩初见小姐邀请您参加今天下午的慈善拍卖会,并随函附上今日所有拍卖品的详细资料。” 夏莫倾接过冰夏递过来的精美信封,手指有些颤抖。 印刷精美的手册在他指尖一页一页翻过,最终停在一张红底照片上,照片下排列着整齐的五号宋体字: 第18号拍品:极夜之光 类别:古董戒指 材质:天然黑玛瑙,尼泊尔古银 工艺:錾花、镂刻、镶嵌 捐赠者:韩初见 底价:无底价拍品 【拍品简介】: “极夜之光”:精美繁复的古银戒指中镶嵌着珍贵的纯天然黑玛瑙,设计庄重、经典、高贵。内敛中隐喻张狂的奢华,控制的欲望中伸展出强大反抗,极力的渲染工艺融于极简的造型中,各种矛盾的对立从古董戒指中折射出复杂的多重光芒,形成无法替代的完美。 黑玛瑙象征坚毅,圣经中用“爱如死之坚强,沉默里有超越一切的持守”来诠释这美丽的石头,更为其增添一抹致命的吸引力。 “爱如死之坚强,沉默里有超越一切的持守。” 韩初见,你终是明白了这戒指的含义。 合上册子,夏莫倾抬头看向冰夏:“拍卖会几点开始?” “下午三点。”她犹豫片刻,补充道:“这是蓝式集团主办的第四届慈善拍卖会,拍卖所得的资金都将捐献给蓝式集团的‘海之蓝基金会’,用于捐助贫困家庭的孩子治疗抑郁症、自闭症、厌食症等精神疾病……” “我知道了。” 他打断她,心中一片涩然。 蓝潜墨为她做这些的时候,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她厌食、抑郁、自闭! “‘极夜之光’是您家族的传家物,万万不可流传出去,要我代表您出席吗?” “不用。”他转头看向窗外,声音有些飘渺:“我会处理。” “是。” 冰夏走出房间后,夏莫倾重新打开册子,手指摩挲着照片上那枚花纹繁复的古董戒指,眼神有些涣散。 最后,他所有的眸光全部聚集在那短短一排字上:“底价:无底价拍品”。 无底价,是因为它是无价之宝,还是因为它一文不值? ※※※ 六月一日,下午三点。 风成酒店二楼可容纳三百人的会议厅内,巨贾富豪,名流精英济济一堂。 司仪宣布拍卖会开始,蓝潜墨作为此项目的发起人,首次上台致辞。 笔直的西装,干净的衬衣,自信的神态。 他的发言老练圆融,措辞精准,且不乏幽默,时而引得场内一片低笑。 韩初见坐在前排的贵宾席上看着他,回想起那一年情人节,聚光灯下清俊雅致风采佳绝的十八岁少年,忽地觉得这六年的时光恍惚若梦。 “初见,此时我才发现这个蓝少帅得可真不像话!”桑梓榆将唇凑到她耳畔,笑得不怀好意:“惊才绝艳,简直是祸水级别的呀!” 韩初见眼中的光点闪烁了一下,侧头哂笑:“桑梓榆,你已经是朕的人了,切不可对他人乱动妄念!” “我已清心寡欲这么久,偶尔动动邪念就当修心养性嘛!” 桑梓榆在她耳边轻吹一口气,得意地吐了吐舌头,正欲坐正身子,眸光蓦地撞进一双墨绿的瞳子里。 眨了眨眼,她又凑到她耳边补充道:“还有,那个李修泽长得也是祸国殃民,整一妖孽转世!” 韩初见轻笑一声,刚要开口,耳边突然掌声雷动。 抬头看向主席台,那人鞠躬致谢,眼神似不经意般扫向她,挑眉一笑,回身,淡然退下——不着一色,尽现谦雅。 她看着他走下台,看着他与人握手寒暄,看着他微笑地坐在李优璇和江玉颜中间的空位上,唇角慢慢扬了扬,侧身对身边正低头看画册的周烨霖低声道:“我喜欢10号拍品。” 周烨霖看着画册上的简介,低笑:“莫不是韩初见小姐准备做林女士的粉丝了?” “我一直都是阿姨忠实的拥护者好不好!” 她不满地瞪眼。 “要不要我给你一个跟偶像朝夕相处的机会。” “嗯?” 她蹙眉询问。 周烨霖握住她的手,勾起嘴角:“初见,嫁进周家,做林女士的儿媳妇怎么样?” “喔?”她诧异地瞪大眼睛,瞳子清澈如镜,惊呼:“周烨霖,原来你还有兄弟!说,哥哥还是弟弟?长的帅不帅?个子高不高?人品好不好?” 她的声音引来了身边人的侧目,一束清润的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指尖停留片刻,悠然转开。 周烨霖扬眉一笑,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画册。 谁也不曾注意,他半掩的眸子中飞快划过一抹寂寥的黯色——并非失望,那只是意料之中的难过。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亦真亦假地向她告白过多少次,亦记不清她似这般巧妙地回旋了多少次。 六年,她不曾真正拒绝过他。 所以,他放不开,不甘心——就这样放开。 ※※※ 主席台上,司仪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韩初见靠在椅背上,看着号码牌起起落落,听着报价声此起彼伏,见证着一件又一件拍品被不同的人用或高或低的价格拍走。 在这里,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喜不喜欢,要不要。 所以,当周烨霖跟一个秃发男人较劲般地竞价,以高出底价近3倍的价格拍走他母亲获金栖奖影后时佩戴的钻石项链时,她只是侧过头,微笑着对他说了一句:“恭喜!” “恭喜?有啥值得喜的?”桑梓榆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妈妈捐出钻石项链,儿子以高价回收,这种把戏你们不觉得无聊吗?” “人生本来就是无聊中生有聊的游戏,仨儿,你又何必太认真?”周烨霖挑了挑眉,又道:“何况,我这可是在做善事呢!” “你若真的有心做善事,就先救助一下我这穷人,包下我的伙食费,我现在可正财政赤字呢!” 桑梓榆左右瞟了瞟,神情有些倦怠,附在初见耳边低声道:“dear,我已经两夜未合眼了,这老肝老肾的可经不起这般折腾。我先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小憩片刻,有情况你再呼叫我!” 韩初见佯怒地瞪她:“你怎么老喜欢中途退场?不许走!” 桑梓榆哪里会听她的话,伸手从手包里掏出两块水果糖塞进她手中,狡黠地眨了眨眼,迅速起身从侧门离开。 当厚重的紫檀木门在她身后关上时,司仪洪亮的“成交!”两个字在厅内久久盘旋。 “呼!” 轻呼一口气,桑梓榆抬头看了看身后墙上巨大的宣传海报,瘪了瘪嘴,自言自语道:“什么慈善拍卖会?不过是为有钱人为一掷千金找个冠名堂皇的借口而已!无聊无趣,不如睡觉!” 剥开一块水果糖塞进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满足地点了点头,桑梓榆迈着大步转身潇洒的离开。 穿过长长的走廊,拐个弯,她走向前方呈螺旋状设计的楼梯。 ※※※ 在童话故事里,当公主穿着华美的礼服从楼上走下来时,一定有个英俊潇洒的王子站在阶梯尽头,对她微笑着伸出手。 因为喜欢这样老套却梦幻的浪漫,所以桑梓榆喜欢长长的阶梯——一阶一阶地踏上楼梯,那感觉好像在一步一步地走向幸福。 “噔噔噔!” 精致的鞋跟在泛着金光的地板砖上敲出欢快的节奏。蓦地,黑色高跟鞋停在楼梯拐弯处,她垂眸看下去—— 台阶尽头,一个王子般英俊的少年弯着腰,垂着头,眉目温柔地对坐在台阶上的小女孩说着什么。 那女孩约莫十二三岁,扎着俏皮的羊角辫,抱着泰迪熊玩偶,脑袋垂得很低很低,瘦弱的肩膀轻轻颤抖着,似在哭泣。 恍惚中,桑梓榆想起几年前那个午后—— 那天,阳光异常明媚。 刚放暑假回到军区,一觉睡到正午的她无精打采地从屋子里走出时,韩初见就如那女孩一般,孤零零地坐在家属院榆树下的矮凳上,低着头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她扎着羊角辫的脑袋垂得很低,瘦弱的肩膀轻轻颤抖着,似在哭泣。 “喂,小不点!谁欺负你了?” 她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女孩闻声抬起头的瞬间,她似触电般怔忡在原地。 长这么大以来,她第一次见到美得如此让人惊心的女孩—— 巴掌大的瓜子脸,下巴尖得可以削苹果。凝脂般的肌肤,在斑驳的树影下,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微微蜷曲,随着她眼睑上细微的动作,轻轻舞动,似蝴蝶蹁跹欲飞。钻石般晶灿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乌黑的瞳孔里泛着漠然的冷光…… 女孩看着她惊滞的面容,嫣红的唇讥诮地向上翘起,一脸轻蔑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这两个字让桑梓榆易燃易爆的小宇宙迅速地胀大——鼓膨——爆破! “喂!你是哪家的臭丫头!是不是欠扁!”她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告诉你,别看你是小孩,惹毛了老娘,老娘照揍不误!” 女孩黑亮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凌乱的头发,肥大的卡通t恤,条纹短裤,塑料人字拖。 唇角讥讽的弧度深了深,身着华丽公主纱裙的女孩站起身子,仰头看着她,清晰清亮清楚地吐出两个字:“阿乡!” 那一瞬,她彻底被雷倒了! 她,刚被评选为“最有潜力服装设计师”的桑梓榆竟然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臭丫头叫做——阿乡! 她严重想要欺弱凌幼! 五米之外,那少年抬手轻轻拍着女孩的头,唇角的弧度温柔且多情。 女孩似是止住了哭泣,呜咽地对他说些什么,他灿然一笑,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色彩缤纷的水果糖递到女孩面前。 桑梓榆盯着他手中那些颜色艳丽造型可爱的糖果,忽地想起小初见伸出瘦削的小手,将糖果递给她时嘴角明媚的笑意。 她歪着脑袋,眼睛亮晶晶地凝着她:“梓榆姐姐,如果你不去告密,我就请你吃帕帕糖果,这是我妈妈刚从西班牙给我寄来的喔!” 那时,她第一次见到了被川久保玲誉为“可以吃的香水”的水果糖——奇形怪状的模样,五颜六色的光亮,香甜诱人的味道……那根本就不是糖果,那是艺术品! 古有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今有桑梓榆—— “成交!” 好吧,她承认自己没有骨气! 可是,骨气有屁用?骨气又不能当糖吃! 她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帕糖果,帮她隐瞒她偷偷倒掉午餐的秘密,那一刻起,她们开始密不可分。 “妈妈!” 女孩抱着泰迪熊,脚步轻盈地奔向满脸焦急的母亲。少年站在原处,看着女孩对自己微笑地摆手:“蝈蝈,再见!” 那一瞬,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暖褐色的眸子里有着柔软的笑意。 “我认识一个女孩,她最喜欢吃的糖果就是你刚才给那孩子的水果糖。” 夏莫倾转过身,身着黑色小礼服的桑梓榆站在高处看着他,眼神幽深:“她在跟那个女孩差不多的年纪时,曾经患过厌食症。有时候,不管别人怎样哄劝,她都不愿吃饭,甚至一连几天只吃的水果糖。” 他的手指在身侧一点点收紧,掌心漂亮的水果软糖扭曲成丑陋的形状。 “我认识她时,她已经患病两余年。十四五岁的女孩子,看上去不过十岁大小,瘦瘦高高,白白净净,长得似玻璃娃娃般精致,可说话却带着尖锐的刺,特别不招人喜欢。” 桑梓榆抬脚走向他,边走边说:“后来,我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吃饭,你猜她怎么说?” 夏莫倾抬眼看着她,眼神冷漠。 但她知道,此刻他眼底必定忧伤四溢。 桑梓榆将右手放在自己左胸口,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她说:她胃疼,吃不下。” 她的声音平缓得没有一丝情绪,夏莫倾的瞳孔却在瞬间呈基数倍放大。 “呵!”她扬起嘴角,笑:“不可思议吧?人精一样的娃娃,竟然会把自己的心当成胃,真是傻得让人心疼。” 夏莫倾的心脏像是被一根细软的蚕丝线一点点捆紧,丝线每收紧一下,他的心就疼得剧烈抽搐。 “夏莫倾,我不想吃饭!”她噘着嘴看着他。 “为什么?今天有你最喜欢吃的清炒虾仁。” “我胃疼!”她将手放在胸口,沮丧地说:“我们家旺福生病了,我难过得胃疼。” “傻初见,那里不是胃,是心脏!”他拍着她头,笑道。 “你才傻呢!这里就是胃就是胃!” 他拗不过她,只得顺着:“是,那里是胃。你吃不下饭,我请你吃帕帕家的水果糖吧!” 他掏出一把色彩艳丽、造型可爱的糖果递到她面前:“这是爸爸从日本给我买来的,比你上次给我吃的瑞士糖果还要好吃!” 她眼神晶亮地从他手中接过漂亮的糖果,小嘴吧唧吧唧地嚼了嚼软软的水果糖,咧嘴笑道:“夏莫倾,我的胃不疼了!” 阳光下,她白玉般的牙齿上粘着碎碎的糖渣,让他忽地觉得那些甜得有些腻人的水果软糖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 “我当时不明白,什么事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娃娃心痛,所以我总认为她是在无病□□……” 说到这,桑梓榆的眼神忽地变得飘忽,声线亦低沉下来:“后来,当一个人从我生命中连皮带肉地剥离时,我才切身体会到那孩子生命中的痛——如此让人悲痛抑郁,如此让人厌食厌世!” 夏莫倾抬眼看向她,眼中难以掩饰的悲痛一点点蔓延成蓝色海洋。 这一刻,桑梓榆忽地平衡了——还好,一直以来痛的人不止那丫头一人。 深吸一口气,她对他和善一笑:“夏莫倾,今天既然来了,为何不亲自去赎回那枚戒指,赎回逝去的晦暗时光呢?”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语。 此刻,他之所以站在这,并不是为了参加拍卖会。 他只是想在有她的地方转悠转悠,走走她走过的地方,呼吸她呼吸过的空气,看看她眸中出现过的景致……仅此而已。 至于那枚戒指,拍卖会过后,他自有办法赎回。 “真正的爱,是不会惧怕伤害,不会惧怕毁灭的。有资格爱,有能力爱,有勇气爱,是一种福气。” 桑梓榆从他身边走过,声音清亮且坚毅:“夏莫倾,初见说她——一、直、爱、你。” 轻轻打了个哈欠,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大厅的咖啡座,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夏莫倾在原地站了稍许,抬头看向前方—— 桑梓榆开口跟他说第一句话时站的那层阶梯上,此刻站着另外一个男人。 此时,他墨绿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大厅的咖啡座,表情有些凝重。 他一直都知道李修泽在。 因为,他抬头看到桑梓榆时,亦看到了楼梯尽头的他。 抬步走上楼梯,两人擦肩而过时,李修泽突然开口:“,在日本吃惯了生鱼片,回国可还习惯?” 夏莫倾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当然。” “噢?依我看,你怕是沾染上了嗜血的癖好。” 嘴角嘲讽地扬了扬,夏莫倾笑道:“,夏夜会的情报一向精准,以后你想知道些什么,直接联系冰夏便好。凭着我父亲当年与李家的交情,这点忙我还是愿意帮的。”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如果你还想维持两个家族之间的合作关系,以后就不要再插手夏夜会左右两派的斗争。不然,我一旦得势,就会掐断夏夜会与荣轩集团之间的所有业务往来。” 李修泽脊背僵了僵,眼底升腾起一股寒意。 少顷,他转身看向这个老成的十八岁的少年,笑得有些诡异:“,带我向会长问好。昨晚他帮了我一个大忙,改日我一定登门致谢!” 眼睫动了动,夏莫倾抬步向上走去,撂下四个字:“恭候大驾!”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李修泽无奈地笑了笑。 六年前,那个跟小初见一起叫他“哥”的谦雅男孩真的已经死去了。 现在的夏莫倾完全是一个冷血动物——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与残忍,处事风格跟他爷爷夏清庭如出一辙。 只希望,他父亲生前倾尽半生洗白的家族企业,不会再在他手中变黑。否则,到时只能兵戎相见了。 眸光几度明灭,李修泽抬步走下楼梯,边走边掏出手机:“sam,帮我调查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再见依然の我回来了 〖17〗『再见依然の我回来了』 【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得!】 ※※※ 纯白色的布艺沙发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大厅咖啡区,每个桌子旁都有郁郁葱葱的盆景环绕摆放,将各个卡座隔开。 “嗡嗡”的声音在耳边锲而不舍地叫喧,斜靠在沙发上小憩的桑梓榆睡眼惺忪地伸手从包中掏出手机送至耳畔:“喂?” “仨儿,在哪呢?”周烨霖问。。 “一楼咖啡厅。”抬手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她费力坐直身子,肩上硬挺的面料滑落至腰间,眉微微蹙起,她几不可闻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 “噢,没什么。”她垂眼看着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手指慢慢摩挲着那轻薄、柔软、挺括的精纺羊毛面料,低声问:“拍卖会结束了?” “是!”他答,低哑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你现在来宴会厅,晚宴已经开始了。” “晓得了!” 放下手机,桑梓榆看着膝上精致典雅的意大利纯手工西装,默了一会,起身走向吧台结账,并将那外套递给服务生,请他帮忙转交给它的主人。 走完螺旋状的楼梯,拐个弯,她看见周烨霖正垂着脑袋,慵散的靠在宴会厅门外的墙上抽烟。 眉头皱了皱,她上前夺过他手中吸了一半的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中:“怎么了?有心事?” 周烨霖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有些急躁:“夏莫倾来了。” “噢?”她挑了挑眉,语气平静:“然后呢?” “他拍下了‘极夜之光’,现在在里面……”顿了一下,他说:“和初见在一起。” “这样啊!”桑梓榆笑了笑,表情挪揄地看着周烨霖:“所以我们的周少爷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冲击,开始惶恐不安了?” “桑梓榆!” “好!好!好!我不踩你的尾巴了!”桑梓榆耸了耸肩膀,嬉笑着上前的挽住他的胳膊:“傻小子,在这抽烟有屁用?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走!咱们了解敌情去!” ※※※ 宴会厅的大门被侍者缓缓推开,室内悠扬的乐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穿过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人群,桑梓榆松开揽着周烨霖的手,从桌上端起两杯香槟,递一杯给他:“边喝边看戏!” 周烨霖睨了她一眼,接过杯子,抬眼看向前方—— 韩净洺拍着夏莫倾的肩膀,笑着对妻子说:“这孩子,比小时候结实了不少!” “是!也更加帅气了呢!”于韵书将他细细打量一番,问:“莫倾,你母亲最近可好?” “是,家母很好。谢谢阿姨关心!”夏莫倾谦恭地低下头,根根分明的睫毛翩然落下,掩去眸中激荡的神色。 “我跟你叔叔三号要回西班牙,这次怕是没机会与凌薇见面叙旧了。”于韵书轻叹一口气,转头拂了拂女儿俏丽的短发:“初见,有机会跟莫倾去看看左阿姨,她以前最疼的就是你!” “嗯!”韩初见乖巧地点头应了一声,随即移开目光看向一侧。 桑梓榆捅了捅周烨霖:“喂,初见的反应怎么这么冷淡?她跟夏正太以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嘛!” 周烨霖抿唇不语,目光直直地锁住韩初见—— 水晶灯下,她目光幽深沉静,侧脸流丽娇俏,表情疏淡冷漠。 韩净洺问:“莫倾,现在应该还在念书吧?” 他点头:“是。” 于韵书问:“哦?读哪所大学?国内还是国外?” “我之前在东京大学读到二年级,这次作为q大的交换生回国。” 韩初见的睫毛颤了颤,抬头看向他,眼中似有一丝惊讶一闪而过。 “哦?”韩净洺扬了下眉,“q大跟东大合作多年,你读的是什么专业?” “管理。” “那跟初见的艺术学院刚好在一个校区。”转头看了女儿一眼,于韵书笑:“我跟她父亲常年在国外,以后你在学校帮我多照看这丫头。从小,她就听你的话。” 夏莫倾没有表态,韩初见亦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鞋尖,默不作声。 于韵书说的没错,从小她就听他的话。 因为,他总有办法哄她乖乖吃饭。 这些年,她并不是厌食,只是他走后,没人会在耳边温柔地哄她:“初见,吃一口青椒,真的一点都不辣!青椒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不仅可以帮助你快快长大,还能让你皮肤水润白嫩……” “初见,芹菜清热解毒,吃了可以让你目光有神,头发黑亮……” “初见,葱花散寒通阳,可以帮你治疗痢疾脉微,寒凝腹痛……” “初见,蘑菇是天然的药用真菌,止咳化痰,通便排毒,吃了会让你她精神奕奕……” …… “初见,吃一口!就吃一口!” “初见,再吃一口!只再吃一口!” “初见,最后一口,就吃最后一口!” …… 小时候,她嘴巴那么叼、那么挑食,夏莫倾却总有办法让她吃下那些难吃的花花草草。 他走后,再也没人絮絮叨叨地在她耳边念叨各种食物的好处。 他走后,再也每人连哄带骗的对她说“只吃一口”! 她从来都不厌食,她只是吃不下。 因为,她吃任何东西,耳边都会回旋起他的声音:“虽然不好吃,可是很有营养,吃了它,初见就可以快快长大了!” 夏莫倾,如果那时我知道长大的代价就是失去你,我宁愿永远不长大。 可是,即使我不吃饭,我还是在时光的潜移默化下一点点长大了。 ※※※ 光影靡靡的水晶灯下,不时有宾客过来寒暄,韩净洺和妻子忙着招待客人,交待女儿要好好招呼夏莫倾。 韩初见抬头看向他—— 十八岁的夏莫倾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稚嫩的十二岁小男孩。 他个子高了许多,肩膀宽了许多,五官像是被细细雕琢过的玉石,精致俊逸。他的脸庞不似小时候那般圆润,却也并不棱角分明,微垂着头时,下颌处优美的弧线是十七八岁少年特有的柔软。 垂下脑袋,她看着他白色西装挺阔的衣角,低低地说:“夏莫倾,你知道吗?现在,我很生气,很生你的气。” 他的眉睫动了动:“对不起,初见。我……” “你知道我气你什么吗?”她打断他的话。 夏莫倾垂着脑袋看着面前的韩初见,心脏鼓鼓的,膨膨的,像被人温柔地一击,所有的思维统统被搅乱,整个人浸入到了一种无比甜蜜的忧伤中。 “我气你,竟然敢背着我变得如此优秀。” 夏莫倾身体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此刻,她脑袋微微歪在一侧,柔顺的短发洋洋洒洒地散在耳边。眼睛弯成一道可爱的弧度,黑亮的瞳子闪着狡黠的笑意,嘴角俏皮的咧开,唇边漾出两个可爱的梨涡…… 这是他熟悉的韩初见,是当年那个古灵精怪、聪慧顽皮的韩初见,是他一直在想,却又不敢想的韩初见。 “夏莫倾,你以为一句‘你认错人了’就可以打发我吗?” 她褪去了刚才的冷漠疏离,看着他娇慵地笑着,眼中的水光清亮汀滢,音调里隐隐透着得意:“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得!因为,你是夏莫倾!” 这一刻,一直坚韧如磐石的男孩忽然很想落泪。 初见,他的韩初见竟然不怪他! 在就那样离开了六年后,她竟然还肯这般亲密地说出那句:“因为,你是夏莫倾!” 年少时,因他身体孱弱,抵抗力极差,妈妈不允许他跟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耍。因为,即使是小小的一个喷嚏,就足以引发他的一场大病。 那时,他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经过高温消毒的,他不被允许在外面吃东西,不被允许跟可能“不健康”的人接触,不被允许被风吹日晒,他的世界里不被允许有细菌的存在——除了韩初见。 小区里同龄的孩子都不愿意跟他玩耍,因为他太“矜贵”。而韩初见,明明那么受孩子们的欢迎,却总爱跟他待在一起。 一次,两人正面对面的手执紫毫笔练书法,一群孩子在窗外叫唤:“初见,韩初见!出来打水仗!” 她放下笔,走到窗前得意地大喊:“不去,不去!我在跟夏莫倾一起玩呢!” “跟他有什么好玩的?我爸爸给我买了最新式的水枪,你出来我就给你玩!” “才不要!” 她几句话就将孩子们打发走,走到桌前继续陪他练书法。 男孩子强烈的自尊心让他觉得屈辱,他觉得她之所以跟他在一起,是可怜他同情他。所以,他跟她闹别扭,一把夺过她的毛笔扔在宣纸上,气恼地吼她:“我才不要你陪我!” 她无辜地拿眼瞪他:“谁说我要陪你了?我只是不喜欢跟那群富家少爷们一起玩!无聊!” 他愣住,呆呆地看着她。半晌,开口问:“那你跟我在一起,不觉得无聊吗?” “当然不!” “为什么?” 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坏坏地扯起嘴角笑道:“因为,你是夏莫倾呀!” 音落,毛笔绵软的笔尖拂过他的面颊,一坨乌黑的墨团瞬间脏了他苍白的面容,她拿着毛笔“咯咯”地笑着:“呆子!呆子夏莫倾!” 那个午后,她银铃般的笑声洒满了他的整个世界。 从那以后,她常常把这句“因为,你是夏莫倾!”挂在嘴边,好像那是世上最真的真理! 学校里,槐树下,他拿着画着红心的粉红色信封,焦急地解释:“初见,这封情书真的不是给我的!那个女孩我根本就不认识,她肯定是送错人了!” “不会!”她仰着脑袋看着她,眼神清澈,“她就是喜欢你!因为,你是夏莫倾!” 商店橱窗前,她指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对他说:“夏莫倾,以后你长大了就买这衣服穿,肯定能迷倒一大帮花痴!” 他笑:“以后的事,你怎么知道?如果到时我变成丑八怪了怎么办?” 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怎么可能?你是夏莫倾,怎么可能变丑八怪?” 从小,她就连名带姓的叫他“夏莫倾”。 他问她:“初见,你为什么不叫我莫倾?”那样显得更亲昵,不是吗? “因为……”她眼睛亮得像星星,认真地看着他说:“你是夏莫倾呀!” 那时,他不懂她的那些“谬论”。 现在,他的所有不安因为这“谬论”而分崩离析。 她那样坚定地看着他说:“因为,你是夏莫倾!” 其实是在告诉他——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已经原谅了你。 因为,“你是夏莫倾”就是最好的理由! ※※※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千言万语似在瞬间幻化成风,悄无声息地消逝在这抬头凝视的罅隙里。 “夏莫倾,我捐赠那古董戒指,是因为我想在今天见到你。”她笑着望着他,“现在,你还愿意将它送给我吗?” 夏莫倾几乎没有思考,就点头答应:“愿意。” 他的眼神像是溶掉的巧克力,柔柔的,稠稠的,让人不自觉地就陷了进去。 从脖子上取下一条古银项链,穿过戒指,夏莫倾上前将链子环在她颈间。 粲美的水晶灯下,温雅俊秀的少年上前小心翼翼地拥住俏丽娇憨的女孩,苍白微凉的唇轻柔地贴在她前额的碎发上:“初见,成年快乐!”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语速缓慢,音调里蕴着满满的温柔。 韩初见的心脏倏地一抽,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充斥在眼眶里,涨得她难受。 那次之后,那次他在雪地里吻了她之后,偶尔,他会像现在这般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 这是他们之前一直保持的——最最最亲密的距离。 他的唇慢慢抬起,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低声道:“初见,我回来了!” 她扬起头看向他,眼睛弯弯的,嘴角翘翘的。 此时此刻,这情景美得恍若一副笔触细腻的油画,让人在欣赏时,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再见依然の我已亭亭 〖18〗『再见依然の我已亭亭』 【我已亭亭,不忧亦不惧!】 ※※※ 一旁,周烨霖胸口一窒,将手中的香槟重重地搁置在桌子上,几滴冰凉的液体从激荡的杯中溅出,洇湿了洁白似雪的桌布。 他口袋中的钻石项链散发着凌厉的芒光,隔着厚厚的衣料,狠狠地穿透他的心脏。 “你这是干嘛?恼羞成怒?” 桑梓榆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周烨霖同志,你这种态度是不对的!作为朋友,我们应该为初见高兴才对嘛!” “少废话!”周烨霖烦躁地瞪了她一眼,抬手攥住她的小臂:“我们走!” 桑梓榆踩着七寸的高跟鞋,被周烨霖这么一拉,身子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还好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及时托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 “谢谢!” 她惊慌地抬起头,目光从那套黑色的意大利纯手工西装的领口一路向上移动,最后跌入一双墨绿色的眸子里,神情一滞。 “不客气!”李修泽优雅一笑,扶她站好,转身对周烨霖笑道:“霖子,急着去哪呢?” 周烨霖敛去脸上的神色,恭敬的招呼:“修泽哥。”眸光转向他身后,手指一僵,又道:“哥,玉颜姐。” 桑梓榆这时才注意到李修泽身后的蓝潜墨和江玉颜。 一个龙章凤姿,清雅雍贵。 一个柔美飘逸,光艳逼人。 她脑中顿时蹦出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江玉颜对周烨霖含笑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目光转向桑梓榆,笑问:“霖子,这位是……” “她是桑梓榆,初见的干姐姐。”周烨霖伸手将她拽至身侧,介绍到:“仨儿,这位是李修泽,这位是蓝潜墨,这位是——” “我是江玉颜。”江玉颜翩然一笑,优雅地伸出手:“桑小姐,久仰大名。我常听圈内朋友说起你,我个人也非常喜欢你的设计,有机会希望能跟你合作。” 桑梓榆伸手与她交握,灿然一笑:“很高兴认识你!” 江玉颜的手指莹润修长,柔若无骨。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别致、晶莹璀璨的蓝宝石戒指。 桑梓榆知道,那是久负盛名的蓝家的传家戒指“醉蓝”。 “玉颜姐大学主修珠宝设计,一年前在法国创立珠宝品牌‘’,现在转入国内发展。” 周烨霖跟桑梓榆介绍完,又对江玉颜说:“姐,以后有机会你可以跟梓榆合作办个,到时我做赞助商!” “好呀!”江玉颜娇媚一笑,侧身挽住蓝潜墨的胳膊,“墨,到时你也赞助一些吧?” 蓝潜墨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涣散,心思像是流放到了极远的地方,但仍点了点头:“ok!” “这样的话,也算我一份吧!”李修泽半真半假地接话。 桑梓榆看了他一眼,低头从包中取出细长精雅如书签的名片递给江玉颜:“江小姐,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有意合作,就跟我联系!” “好啊!”江玉颜也取出名片递了过来,“既然是初见的姐姐和霖子的朋友,你就叫我玉颜吧!我叫你梓榆,可好?” “当然!”桑梓榆耸了耸肩膀,表示赞成。 两人刚聊了寥寥数语,厅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几人一同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主席台的中心—— “大家好,我是韩初见!感谢大家来参加我的成年!”优雅地弯下身子鞠了一躬,抬起头,她嘴角带着羞涩的笑意。 掌声雷动,镁光灯连连闪烁。 她眼睛浅浅地弯下,对着麦克风温声说:“18年前,我在宴会上诞生。18年后的今天,我站在这里,是要告诉所有见证我成长的人:当初那个六斤重的奶娃娃已经长大成人,犹如席慕容笔下的那一株白莲,风霜还不曾来侵蚀,青涩又已褪去,娉婷玉立,不忧不惧……” 远处,蓝潜墨漆黑如夜的眸子闪烁了一下。 此刻,她头发上缀着的细碎水钻在聚光灯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星星点点,闪闪亮亮,可爱又俏皮,让他忽地想起当年那个带着闪亮亮的水晶发箍,低着头,在蓝家书房手执紫毫笔专注画莲的十一岁少女。 “爷爷,看我画得怎么样?” 放下笔,她褪去方才的沉静娴雅,指着墨迹未干的宣纸,讨赏地拉着老头子的手邀功。 “哈哈哈,不愧是我们家小初见,瞧这几朵莲花画得似梦还真气韵生动,已然有了几分大师的神品!” 蓝老头对于她,总是不吝啬溢美之词。 他垂头看向那一方白宣——浓墨重彩,笔力如矛,雅逸中又不乏飘逸活泼的神韵,确实不俗。 “爷爷帮我的画题辞吧!”她撒娇地晃着蓝老头的胳膊,“好不好?好不好嘛!” 老头子呵呵一笑,转身看向一直缄默不语的他,笑道:“墨儿,你来给初见的画题辞!让爷爷看看你最近的字可有精进!” 转过头,对上的是她期待的眼神。 那样的明澈,让人不忍拒绝。 “好!” 他点头应允的瞬间,她眼中划过一道惊喜的芒光。 提起笔,洇上浓墨,沉思稍许,绵软的笔尖落在宣纸一角。手腕轻转,笔尖游龙戏凤般地在宣上游走—— “我,是一朵盛开的夏荷。多希望,你能看见现在的我。风霜还不曾来侵蚀,秋雨也未滴落,青涩的季节又已离我远去。我已亭亭,不忧亦不惧!” 她低低地念着,声音软软的,抑扬顿挫,异常悦耳。 “原来是席慕容的《莲的心事》。这几句诗温柔淡泊,乐观向上,倒是跟丫头的画蛮贴合的!”老头子呵呵一笑:“我还以为你会题那句脍炙人口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原来我家孙子也好这一口?” “这几日玉颜常在我耳边念叨这几句,刚才看到初见的画,觉得应景,就写了上去。” 他好脾气地解释,垂下头,却发现那双眸子有些黯然。  司仪将一米高的豪华蛋糕推上台,韩初见微笑着许愿、吹蜡烛、切蛋糕……她的一颦一笑都端方得恰到好处,夏莫倾看着她浅笑嫣然地将蛋糕挑到盘子中,抬起头,隔着千山万水对他眨眼一笑,心口忽地一软—— 只为你转身的一个凝视,我祈盼了2190个日夜。 “现在,正是最美丽的时刻,重门却已深锁。在芬芳的笑靥之后,谁人知我莲的心事?无缘的你啊!不是来的太早,就是太迟!” 十一岁那年,阳光温淡的午后,书房里回荡着她清脆的朗读声。 从诗集中抬起头,她很诗情画意地问他:“夏莫倾,在芬芳的笑靥之,你可知我莲的心事?” 他瞟了一眼墙上新挂上去的画幅,目光在遒劲飞扬的题辞上逗留片刻,转头看向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懂非懂!” “呆子!”她拿眼瞪他:“我是要告诉你‘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为何,那时他不懂珍惜? 为何,那时他要被“金缕衣”迷了眼睛? 灯光骤然亮起,室内犹如白昼。 宴会的司仪上台道:“下面请韩初见小姐开舞!” 掌声再一次响起,韩初见鞠躬致意后,走下主席台。 桑梓榆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边人,提醒道:“呆子,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周烨霖抬眸,刚好迎上韩初见含笑的双眸,犹豫了一下,他迈着大步迎过去,绅士地向她伸出手。 适时,管弦乐队奏起悠扬舒缓的华尔兹舞曲,两人相视一笑,牵手走进舞池。 珠光宝气,衣鬓飘香。 腰肢柔软,舞步欢快。 精致的细跟高跟鞋踩在松软的纯羊毛地毯上,有种漫步云端的轻盈。 脚尖踮起,韩初见在原地优雅地旋转,眼光飞快从一旁的蓝潜墨和江玉颜身上一一略过。 “明天,噢不,应该是今天晚上,长辈们为我准备了生日宴会,不如你做我男伴吧?” 空旷的西餐厅内,她用手托着下巴看着他,眸子亮得灼人。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顿了一顿,安静地微笑,温声道:“初见,很早以前,我们的关系就比男女伴更亲近了。” 她看着他,不可置否地翘了翘嘴角——聪明如她,怎会听不出这话中婉转的拒绝? 脚步轻盈的移动,她颈间的黑玛瑙戒指晃了晃,眸光扫过正跟父母交谈的夏莫倾,她勾起嘴角笑了笑。 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回到了原点。 蓝潜墨身边有公主江玉颜,她身边有王子夏莫倾——等等!她看着李修泽跟桑梓榆亲密地交谈,不禁皱起眉:那个色/情魔在干吗?莫不是想勾引我们家纯洁无暇的三木? 手腕被猛地握紧,韩初见皱眉:“周烨霖!” 周烨霖低头看着她,眸光深沉:“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男伴很多余?” “什么?” “韩初见,你别跟我充傻装愣!”他猛地松开手,面色沉沉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低声斥责:“就算装,你好歹也看我一眼,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韩初见愣住,蹙眉看着他,压低声音问:“周烨霖,你发什么疯?” 两人突然停下,周围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周烨霖看着她脖间的古银项链和黑玛瑙戒指,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 她这身剪裁合体的小礼服,明明配他口袋中的钻石项链才更合适。为何,她非要选这不伦不类完全不配她身份的古银链子? 这六年,明明在她身边的人是他,为何她却一直看不见? “交换舞伴!” 手被人执起,腰被人揽住,轻轻一带,韩初见整个人跌入一个宽厚的胸膛,一股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侧过头,她看见江玉颜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后,挽起周烨霖的胳膊,将他带出舞池。 “初见,陪我跳完这支舞。” 韩初见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扬眉浅笑:“对不起蓝少爷,本小姐不乐意” 说完,她用力挣了挣手臂,试图从他怀中挣脱。 “如果你不想让在场的人看笑话,就乖乖听我的话。”蓝潜墨低头凝住她的眼,声音分明是温和的,听上去却隐隐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威严。 韩初见抬头看进他那双墨玉般漆黑的眼瞳,有一瞬的滞愣——仅是一瞬,她就敛去情绪,换上一张满不在乎的脸孔:“那就让大家看笑话吧!我韩初见不care!” 说完,抬起脚用高跟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她韩初见向来最不吃的就是威逼利诱这一套! 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她丢下一脸隐忍的蓝潜墨,径直走向正跟李修泽相谈正欢的桑梓榆。 “桑梓榆,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她这样说着,抬眼投给李修泽一个警告的眼神。 李修泽却不甚在意,对她扬眉一笑,有些委屈地说:“小鸭子变成天鹅后,就忘了中华民族有一种传统美德叫做‘尊老’。啧啧!” “没想到修泽哥哥这个美籍华裔对我们中国人的传统美德这么了解,真让初见自愧不如!”不客气地丢下这句话,韩初见上前一把抓住正在一旁含笑观战的桑梓榆,脆生生地说:“三木,我不是告诫过你‘珍爱生命,远离妖孽’吗?你怎地这么不听话?” 斜眼睨了一眼身边似笑非笑的李修泽,她又说:“桑爷爷现在膝下可就你一个孙女,你若被洋鬼子拐跑了,他老人家该有多伤心呀?” 听到“洋鬼子”三个字,桑梓榆终是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修泽早已习惯韩初见对他这样没大没小的冷嘲热讽,嘴角扬了扬,他对候在前方的女伴投去一个眼神,那金发碧眼的漂亮洋妞立即扭着腰款款上前,从手中的漆皮手包中掏出一张烫金名片递给他。 他接过后,转手递给桑梓榆:“桑小姐,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细谈。” 桑梓榆见状连忙接了过来,刚低头要去手包中掏自己的名片作交换,韩初见已不耐烦地拖她离开:“走啦!” 走出几步,桑梓榆回过头,李修泽跟他的美女秘书正站在原地望着她们,于是面带歉意地跟他笑了笑,表示自己很无奈。 “看什么看!你该看的人在前面。”韩初见她这样不听话,气得在她腰间掐了一把。 桑梓榆疼得边吸气边低声抱怨:“初见,你至于嘛!李修泽可是个大客户,我刚正跟他谈我们工作室高级成衣定制的事呢!他身边的名媛淑女那么多……” “你的工作室不缺他那一块资源!” 韩初见凶巴巴地打断她后,忽地换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对不远处的白衣少年笑道:“夏莫倾,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桑梓榆,我的爸妈的干女儿,我比亲姐姐还亲的干姐姐。” 桑梓榆暗自叹了口气,看向夏莫倾,嘴角一咧,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夏莫倾,久仰大名!” 这边,李修泽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有些漫不经心地问身边的秘书:“那边怎么说?” “您放心,桑梓榆小姐与夏莫倾之前并无交集,也无任何蛛丝马迹显示她本人与夏夜会有牵连。” 虽是金发碧眼的美国人,但的普通话却说得极标准。 李修泽点了点头,似乎暗舒一口气:“那就好。” “但是——”话锋一转,“桑小姐的继父身份有些特殊。” “继父?” “是。桑小姐从小生养在军区,她的父亲桑知行上校在她十岁时因公牺牲后不久,她母亲闻华就离开部队只身来到s市,改嫁给天诚集团的董事长杜司衡。据说,闻华是杜司衡的初恋情人,杜司衡这么多年一直未娶,就是在等她……” 说到这,她的神情有些犹豫。 “继续。” 看了一眼正与夏莫倾交谈的桑梓榆,压低声音:“有传言说,桑梓榆其实是杜司衡的亲生女儿。” 李修泽面色一怔,不自觉地眯了眯眼:“可信度有几成?” “那些事只是媒体捕风捉影的猜测罢了,毫无根据。” 一个温温淡淡的声音代回答。 转身,颔首微笑:“。” 蓝潜墨清雅一笑:“,好久不见。” 李修泽扫了他一眼,唇畔含笑:“还能正常走路,看来咱们小鸭子对你还是‘脚下留情’了。要知道,她上次送我那一脚,足足让我疼了半个钟头。” “怪只怪你太不招她待见。” 走开后,蓝潜墨耸了耸肩,看向不原处的三人,若有所思地问他:“为什么找人调查桑梓榆?” “我也是为了给姑姑面子,提前做好功课。” “你的意思是……” “桑梓榆是你母亲我姑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要认真对待的——”李修泽扬唇,倜傥一笑,“下一个相亲对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再见依然の用心良苦 〖19〗『再见依然の用心良苦』 【我爱夏莫倾,从来都不是因为亏欠。】 ※※※ 月色朦胧。 洗完澡,韩初见穿着睡衣,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时,于韵书正端着牛奶坐在她床边。 “妈,你怎么还没睡?” “宝贝儿,过来。”于韵书对她招了招手,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将温牛奶递到她手中:“把牛奶喝了,我让苏姨给你调了蜂蜜进去。” “不要,我刚刷了牙。”她嘟着嘴将牛奶推给妈妈。 “喝完以后漱一下口不就得了?听话,趁热喝了。” 拗不过母亲,韩初见不情不愿地端着玻璃杯,低头慢慢地啜饮着。 于韵书边用干毛巾给女儿擦着头发,边问:“初见,梓榆最近状态怎么样?” “虽然她一直表现得很平淡,可是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放不开。” “喔?” “她这两个月频繁地出去采风,不让任何人跟着。虽然每次回来都拉着我讲路上的有趣见闻,但我知道她并不开心。她只是不愿别人担心,才装得这么洒脱。” 于韵书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叹气道:“我听你姥姥说,梓榆虽说父亲走得早,母亲又改嫁到地方,但因为当年大院里就她一个女孩,长得漂亮,人又机灵,老一辈都把她当宝贝蛋子疼着,自小起丁点儿委屈也没让她受过。那样一个骄傲的孩子,这次当真是……哎!所以说,这世上最伤人的就是一个‘情’字!” 韩初见垂着眼睫不语,似在听着,又似在走神。 “依我看,现下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多认识一些优秀的异性,转移一下注意力。” 于韵书稍稍斟酌了一下,道:“初见,你也知道你李阿姨一直十分喜欢梓榆这孩子。今天的拍卖会开始前,她跟我说想安排梓榆跟你修泽哥哥相亲……” 韩初见猛地抬头看向母亲。 “我今晚留意了一下,宴会上梓榆跟修泽似乎也谈得来。不如你去跟她探探口风,看看她的意思?” “妈,你是不是糊涂了?”韩初见不满地瞪大了眼睛,“打我记事起,李修泽额头上‘我是花花公子’这个金光闪闪的属性标签就没消失过,我让桑梓榆躲他都来不及,还撮合他们?开什么西班牙玩笑!” 于韵书被女儿的话逗笑,微哂:“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你修泽哥哥不过因为自小在美国长大,男女关系方面开放了些,哪里有你说得那样不堪?再说,他自打回国接手荣轩集团后,已经沉稳内敛了许多,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风流少年。仔细想想,论能力、家世、相貌,他倒也是样样出类拔萃,一点也不委屈梓榆。” “他条件再好,也难掩他是个花花公子的事实!”韩初见丢下这么一句话,孩子气地嘟囔:“桑梓榆是我的贴心小棉袄,我才舍不得把她让给李修泽那朵中美混血的骚包红莲花呢!” “你这孩子当真对你修泽哥哥的偏见太深了,亏他还这么宠溺你!”于韵书无奈一笑,“罢了罢了!咱先不谈这事!” 韩初见深知母亲今晚来她房里,不全是为了桑梓榆的事,于是低下头默不吭声地啜着牛奶。 将毛巾放下,于韵书摸着女儿细软蓬松的头发,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她:“初见,这次看到莫倾,才发现他成长得远比我想象中要优秀的多,你觉得的呢?”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没有表态。她知道妈妈在套她的话,她知道妈妈的想法,所以,她不想表态。 于韵书见她不说话,绕圈子道:“初见,我和你爸爸这些年因为工作确实是疏忽了你。可你要明白,我们就你一个女儿,我们爱你胜过这世上任何人。” 韩初见眼中的水光动了动,转头看着她笑:“妈妈,我知道。” “乖女儿,我知道你心里有莫倾那孩子。你能告诉妈妈,你对他的感情是哪一种吗?”于韵书语重心长地循循善诱。 是哪一种感情? 韩初见一手握着玻璃杯,一手隔着轻薄的睡衣去摸挂在胸口的黑玛瑙戒指。 须臾,她转头看向母亲,一字一句地问:“妈妈,我可不可以把夏莫倾当成一个恋人来爱?” 于韵书没想到女儿竟会问她这样的话,心口一阵翻涌,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韩初见眼神灼亮地望着她,心下酝酿了一会,方慢条斯理地说:“妈妈,当年夏叔叔出事时,夏莫倾其实完全可以避免入会的。因为,左家完全有能力给夏莫倾不输于夏家的优越生活。可是,他们最后为什么要放弃左阿姨和夏莫倾呢?左阿姨是他们的女儿,虽然与他们断绝了关系,可夏莫倾身上也有左家一半的血脉……” 于韵书听着她的话,心下一咯噔——这孩子,对当年的事究竟知道多少? “妈妈,当年我是喝左阿姨的奶水长大的,她之于我而言是第二个妈妈。十二岁以前,夏莫倾之于我而言,是哥哥又是弟弟,是玩伴又是家人。我那么爱他和阿姨,为什么你和爸爸当时不帮他一把?” 面对女儿如斯质问,向来口才卓然的于韵书竟一时哑然。 韩初见望着她,嘴角的弧度弯得有些诡异:“妈妈,我知道夏莫倾跟蓝家无亲无故,爷爷没有义务去帮助他们母子,我也理解你跟爸爸是不得已,才对这事袖手旁观。我明白你们长辈有长辈的打算,但是我爱夏莫倾,那时我太小没有能力保护他,现在我长大了,我想在他身边好好爱他和保护他。” 听到向来乖巧听话的女儿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于韵书一时心中百味杂陈。她没想到,初见竟然对当年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 当年,她让蓝潜墨在初见生日那天将她带走,就是为了阻止她和夏莫倾见面。夏莫倾在她房间等了她一夜,最后黯然离开时,她四处检查过,除了那张便签和黑玛瑙戒指,他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可是—— 终究,她最不愿让初见知道的事,她全部知道了。 当初那样对那孩子,她不是没自责过。可她一直劝解自己,为了女儿的未来,这是每一个父母都应该选择的道路。但现在,她有些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如果,当时她帮了那孩子,女儿后来是不是就不会自闭,不会患上厌食症? 如果,那孩子这些年一直在她身边,女儿会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快乐? “初见。”于韵书揽住女儿的肩膀,用头挨着她的头,柔声说:“你虽然已经成年,但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你还没到可以接触爱情的年龄。妈妈不反对你跟莫倾那孩子交往,但你要把握好尺度,不要轻易言及爱情。对于一个女孩来说,选一条简单的爱情路来走,才比较容易幸福。妈妈希望你以后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因为怜悯而爱,不要因为愧疚而爱,不要因为报复而爱,不要因为赌气而爱……爱,是一件美好的事,不能作为施舍,亦不能作为补偿。你,从来都没有亏欠过任何人。” 韩初见的睫毛颤了颤,眸光静止在书桌上那只皮诺曹木偶上。 于韵书关门离开后,她歪头躺倒在床上,将那枚戒指紧紧攥在掌心,自言自语地说:“妈妈,我怎么可能不亏欠夏莫倾呢?可是,我爱夏莫倾,从来都不是因为亏欠。” ※※※ 初夏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空气中依稀透着丝丝凉气。 韩初见抱着八开大的速写本,吸着拖鞋从木质楼梯上“踏踏踏”地走下来。 将挎包和本子扔在沙发上,她一蹦一跳地走进餐厅,从背后揽住韩净洺的脖子,娇哝地送上一个:“爸爸,早安!” 韩净洺放下手中的报纸,侧脸看向女儿,满眼宠溺:“宝贝儿,早!” 走到餐桌对面的位子上坐下,韩初见端起温热的牛奶咕噜咕噜地喝了一气后,又拿起盘子里的三明治,慢慢地吃着。 太阳初升,阳光给她周身晕上一层淡淡的光圈,让她看上去乖巧又温顺,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因为工作原因常年定居国外,韩净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跟女儿一同吃早餐。 这会,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心头一软,端起面前的温水轻啜一口,他开口问:“初见,现在学校的课业紧不紧?” “还好吧!比大一时轻松了不少,空闲的时间也比较多。” “那不如今年抽空把考一下。以你的英文水平,即便不准备,a类总分8.0应该也没问题。” 韩初见正嚼着三明治,听爸爸这样说,神情怔了一下。 伸手抽了张面纸擦了擦嘴角,她笑:“爸,我们不是说好等我在国内拿到学士学位再考虑要不要出去留学的吗?的成绩有效期是两年,今年考是不是早了点?” 韩净洺道:“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画家玺子吗?你上官伯伯跟慕容家那边关系匪浅,我跟你妈妈商量过,让你姥爷跟你上官伯伯打声招呼,请他帮你牵线,让你拜在慕容靖玺门下学画。这事如果成了,国内这边的课业你就不要管了,直接去英国边留学边学画。走你这条路的,跟个名师很重要。” 韩初见垂下眼睫,沉默半晌,低声道:“姥爷不会同意我出国的。” “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他老人家最疼你,只要是为你好,他哪有不依的?总之,你先把考下来再说。” “你们父女俩聊什么呢?”于韵书拎着一个保温壶从厨房笑意盈盈地走出来,看到女儿只吃了几口三明治,催促道:“初见,赶紧吃完了去上课,车还在外面等着呢!” “好。”她应着,草草解决盘中的食物,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这里是阿姨煲的木瓜百合汤,你带着,中午跟梓榆俩一起喝。” 说着,于韵书将保温壶放进早已准备好的纸袋里,递给女儿。 韩初见瘪了瘪嘴,无奈地说:“妈,你这俩女儿发育的都很正常,没必要喝这些补汤。” 说完,还象征性地挺了挺胸,证明自己发育得很好。那天真烂漫的样子,惹得韩净洺忍俊不禁。 “你不爱喝就给梓榆喝,她刚采风回来,瘦了不少,我这干妈看着心疼。” “她瘦的是脸,又不是胸!喝什么木瓜汤呀?” 于韵书脸色一沉:“你这孩子!这么大了,怎么说话还这样口无遮拦的?让外人听了,该笑话了!” “好啦好啦!”韩初见吐了吐舌头,乖乖接过纸袋,摇着脑袋感叹:“真是可怜天下干妈心!” 到了客厅,苏溪已经帮她拿好了速写本和包,站在门厅前等着送她出门。 在玄关处换鞋时,韩初见想起手机忘在床头没拿,将装保温壶的纸袋塞给苏溪,又穿着拖鞋回了一趟房间。 下楼时,她隐约听见妈妈的声音从餐厅传了出来:“都让你等这事定了再跟她说,你怎么就这样耐不住性子?” “于女士,你自个肚子里蹦出来的女儿是什么个性你自个还不清楚?先斩后奏的事在咱们初见身上根本行不通。我现在先给她提个醒,免得到时候她说我们作父母的搞‘强权政治’……”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韩外使的小心思?你就是怕女儿以后怨你,现在先给她通个风,让她有充裕的时间来做反抗强权的准备。说白了,你就是惯着她,见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 “瞧你这话说的!我就初见这么一个宝贝,她就是我的心头肉儿,我凭什么不惯着?倒是于女士,您那些外交手段以后少拿来算计咱们家闺女,我这当爹的看不惯……” 韩净洺说这话时是一副玩笑的口吻,于韵书也没跟他较真儿,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着嘴,倒也乐在其中。 韩初见微垂着头站在楼梯口,细绒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俄顷,漂亮的唇线勾出一道优雅的笑痕,她放轻步子走向玄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再见依然の青梅竹马 〖20〗『再见依然の青梅竹马』 【竹马要结婚了,新娘不是青梅。】 ※※※ 韩初见出了院子,门口停的那辆黑色轿车并不是家里的车,那站在车边跟苏溪讲话的司机自然也不是一直负责接送她的陈叔。 悄然停下脚步,她透过镂着巴洛克式花纹的黑色铁门,仔细审阅那张镀着一层柔和晨光的侧脸。脑中似乎有一只铅笔,随着她目光的移动,在大脑皮层上一笔笔勾出他面部的轮廓、打出三庭五眼的线条、描出五官的形状、铺出黑白灰的明暗层次…… 最后,脑中形成的黑白影像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青稚褪尽,俊雅依旧。 镂花铁门在身后阖上,正说话的两人听见声响看过来—— 四目相接,他对她微笑,她却冷漠地别开脸。 六年的时光是横在两人面前的一条巨大的沟壑,他可以视而不见,她却做不到。 跟苏溪告别后,蓝潜墨开门坐进驾驶座,启动车子前,温和地提醒她:“初见,系一下安全带。” 她转眸看着他,不温不凉地说:“墨哥哥,我很信任您的车技。”顿了一下,又说,“而且,现在是在s市。” 言下之意:这不是在那个您呆了六年的美国,s市的交警不会因为乘客没系安全带,就拦车检查。 蓝潜墨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浅淡一笑,不计较她话里的讽刺,俯身拉过安全带帮她系上。 将扣子扣好,他抬头时,她正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就是迎上他的眼,也毫不躲闪。 那眼底,一片澄澈,澄澈到清冷。 六年后,这是他第一次在阳光下看到她不施粉黛的样子,亦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与她四目相接,彼此凝睇。 不是不知道她的美,但这一刻他心下还是莫明一惊。 ※※※ 转动钥匙,点火启动,伴随着轻微的轰鸣声,车子驶入车道。 韩初见透过后视镜看着苏溪和别墅逐渐远去,漫不经心地开口:“那辆车你还给颜姐姐了?” “是。那日玉颜来接机,我在机场顺道借了她的车去看你,昨天早上便还了回去。”他其实不必解释,但他就是不想她误会他和江玉颜。 韩初见听了,转眸淡淡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但,眼底依稀有了一丝暖意。 涤泉名城建在s市西南方的名山清岭上,依山傍水,环境清幽,距离韩初见所念的q大东校区约半个小时的车程。 蓝潜墨开着车载着心爱的女孩驶过熟悉又陌生的公路,忽然有些感慨—— 学生时代,他每天和江玉颜坐同一辆车去学校。二十分钟的车程,他几乎都在百~万\小!说,时不时的转过头看向窗外,有时,碰巧会看到夏家接送夏莫倾和韩初见的车子从近旁驶过。 那时候—— 他和她,郎才女貌。 她和他,金童玉女。 可是,他却偏偏误爱了她。 ※※※ 到了市中心,刚好赶上堵车。 看着长长的车队,蓝潜墨皱眉:“s市的交通状况怎么糟糕成这样了?” 韩初见不以为然:“近几年s市经济发展得快,车多了不少,路却没宽多少,不糟糕才怪!” 他笑了笑,双手扶着方向盘侧过脸看她:“对了,你会开车吗?” “会。我在军区大院时跟姥爷的警卫员和桑梓榆学过,不过还没拿到驾照” “技术怎么样?” 听他这样问,她扬起下巴,颇有些自豪地说:“我的车技是桑梓榆手把手教出来的!技术虽比不上你这样有五六年驾龄的,但比从驾校刚考证出来的新手,可不要好太多喔!” “哦?”蓝潜墨见她这般嚣张,不禁质疑:“桑梓榆不过比你大三岁,她自己的驾龄都不长,你这做徒弟的怎敢这么自信?” “你别看她是女孩子,年纪又小,她从会走路起,在部队就是摸着方向盘长大的。别说汽车了,部队的军用卡车、坦克、大炮没有她不会开的。” 说到这,她满脸不屑地瞥了蓝潜墨一眼,略带轻蔑地说:“别瞧不起我们女同志!我估计你的车技到她都差一截呢!” 她这个样子看在蓝潜墨眼中,像是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玩具,可笑又可爱。眉梢微扬,他不认同地说:“这可说不准。待我跟她比试过后,你再下定论。” “要想挑战桑梓榆,先赢了我这徒弟再说!” 他侧过脸望向她写满挑衅的眼,唇畔含笑:“初见,你还没拿到驾照。无证驾驶这种违法的事,我可不由着你。” 我可不由着你。 这六个字,隐喻着纵容和宠溺的深意,让韩初见心下一软。 ※※※ 车驶至q大附近时,韩初见指着不远处的报刊亭说:“在前面的报亭放我下来就可以了。现在是上课时间,校门前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停车。” 蓝潜墨侧目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缄默地打着方向盘改变车道。 车子停稳后,她解开安全带,将包背到肩上,一手抱着速写本,一手拎着装保温壶的纸袋,歪着头对他微微一笑,留下一句:“谢谢你送我”后,开车门准备下车。 她的右脚刚落地,左手腕忽地被他隽秀有力的手握住。 她回眸望他,秀眉微蹙。 他迎上她的眼,眸中带笑:“下午几点下课?我来接你。” 还没容她开口,他又说:“爷爷让你今晚过来家里吃饭,韩叔和阿姨也会来的。” 他到底是了解她的——对一直将自己捧在掌心的爷爷,不管什么要求,她是从来都不会说“不”的。 “五点钟我在学校正门前等你。” 他笑,眉目舒展:“ok!” 目送车子离开后,韩初见将纸袋挂在右臂,低头用右手攥住左手腕,隔着柔软的衣料,感受手上传来的力度。 手指和衣料的罅隙处,隐隐存着他掌心留下的体温和温柔的压迫感。 转头,望向车尾消失的方向,她唇角旋出的梨涡里晨光荡漾。 ※※※ 进了校门,韩初见的视线被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一对男女吸引过去。 那男生个头很高,身姿秀逸,穿着卫衣牛仔裤,背着双肩包,推着一辆暗红色的山地车,走得很慢。 他身边跟着一个个头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女孩子,扎着长长的马尾辫,一身学院风的装扮,手里抱着几本书,边蹦蹦跳跳地走路,边仰着头兴高采烈地跟男生说着些什么。 这样的学生情侣在q大内遍地都是,这一对却让韩初见移不开眼。 因为,她对那男生很感兴趣。 她忽然很想很想很想看看长大后的他穿卫衣的样子会不会比穿西装帅一些! “夏莫倾!” 推车的男生脊背微僵,攥着车把的双手暗暗紧了紧,转头—— 他身后三米处,韩初见怀抱速写本,手里拎着纸袋,在温软的晨光中闲庭信步地向他走过来,一步一笑,一笑一俏:“这是缘分呢还是缘分呢!竟让我一进校门就看到了你!” 夏莫倾看着她,沉默地微笑。 这时候,微笑最忠于他内心的语言。 他身边的女孩眼睛淬亮地打量着一步步走近的韩初见,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韩初见停住脚步,迎上夏莫倾身边那不带敌意却也不怎么友好的目光,眼角微微弯下,看向他:“这位是?” “她叫尹逐夏,是我的——” “书童。”女孩用干脆利落的两个字打断夏莫倾,笑着看向韩初见:“用现代的话来说,也叫‘伴读’。” 韩初见挑了挑眉:“哦?” 女孩将手里的书举了举,神情颇为认真地说:“我的主要职责是帮我家少爷拿书。少爷身娇肉贵,这种粗活只有我们下人来做了。” “哦~~”初见点着头应着,尾音拖得稍微有点长,眉梢挑得更高了些。 夏莫倾见她这样,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向身边卖力表演的女孩:“逐夏,你跟冰夏先回去。” “可是少爷,我还没有顺利且安全地将你送到教室,我怎么可以就这么回去呢?况且,我现在回去,谁帮少爷拿这些沉甸甸的书本?” 夏莫倾没理会她绘声绘色的表演,从她手中接过书,不容置喙:“尹逐夏,时间结束了,你正常点!” 那声音里,隐约夹了一丝命令的味道,让韩初见忍不住抬头瞄了他一眼。 “喂!你这人重色轻友,可真无趣!” 女孩嘟了嘟嘴,跟韩初见简单道了个别后,理都没理夏莫倾,就气鼓鼓地转身向校门口走去。 韩初见看着她的身影钻进门口一辆白色轿车内,转身饶有兴趣地盯着夏莫倾:“这个妞儿是怎么个情况?” 夏莫倾望着她,眼神清冽:“她是我爷爷收养的孩子,算是我的妹妹。 “是吗?”韩初见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抬手拍了拍他的山地车后座,俏皮地笑:“少爷,可以请您载我去艺术学院吗?” 他笑:“当然。” 将手中的书本塞进背包,跨上单车,像校园中的许多男生一样,他骑着单车载心爱女孩去上课。 这一刻,他是夏莫倾,只是夏莫倾,韩初见的夏莫倾。 韩初见坐在他身后,一只手轻轻揽着他的腰,晃荡着双腿自顾自地哼着孟庭苇的歌:“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我的哥哥你心里头爱的是谁……” 夏莫倾听着她清亮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回旋,隔着织物感受着她揽在自己腰际的手,忽然间幸福得难以言喻。 这就是韩初见啊! 他神奇的韩初见啊! 他的韩初见,永远都知道如何消弭时间在两人之间划下的横沟,永远有本事用最短的时间拉近他们俩之间的距离,永远可以让他幸福得想放声高歌。 晨光之中,英俊的少年骑着单车载着美丽的少女一路向前,洒下一路歌声。 ※※※ 中午,韩初见拎着妈妈给桑梓榆准备的木瓜百合汤一出教室,就看见等在走廊里的夏莫倾。 “跟我去一趟桑梓榆的工作室吧?我先把我妈给她的补汤给她送过去,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吃饭。” 夏莫倾点头应允,问她:“要不叫上她一起吃?” “才不!”韩初见将保温壶抱在怀里,望着他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们分别六年后一起吃的第一顿午饭,我才不要带着个大灯泡在身边。” 这样俏皮又有些蛮横的话儿从她嘴里说出来,竟让夏莫倾忽然有些难过。 六年了,他们有六年都没一起单独吃过一顿饭了呢! “走啦!顺便带你去参观一下她的工作室!” ※※※ 桑梓榆的工作室设在艺术学院下属的研究生院里。 从韩初见上课的教学楼出来,绕过一个学生休闲广场,又走过一条林荫小道,她指着前方一座设计得像是一朵迎风绽放的莲花一般的大楼对夏莫倾说:“看,桑梓榆的工作室就在那座叫做‘盛开’的楼里。告诉你,我们q大艺术学院的‘财子财女’们都集中在这里呢!这座楼是学院里最艺术又最商业的一栋,里面九个研究所类型的艺术工作室的创办人,个个都是年纪轻轻就腰缠百万的艺术天才!看看门口这些名车,都是里面那些师兄师姐们的座驾。咦,那车——” 韩初见正说得兴高采烈,突然顿住,蹙着眉头看着前方的一辆越野车,嘴角不自觉得抿成一条线。 夏莫倾看了看那辆车,越野车中数一数二的品牌,款式大气却不张扬。 不过,让韩初见这般敏感的应该不是它的品牌,而是它的车牌——那是一个军方牌照,白底配红黑字,看牌照应该是x军区司令部的车。 他调查过桑梓榆,因为她有军方背景,身份比较特殊,能拿到手的有用资料并不多。 其中一条,是关于她爷爷身份的。正因为了解她爷爷在x军区的地位,所以看到这车牌他只想是她爷爷那边过来的人,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反倒是韩初见的反应让他觉得过于“郑重其事”了些。 犹豫了一下,韩初见将保温壶递给他,让他在原地等候,孤身走向那车。 车内驾驶座上的人从后视镜看见她,开门下车,朝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那是一个一身军装的年轻男子,看肩章,军衔属少尉级别。 韩初见大概跟这人之前便认识,简单寒暄几句,便转身向他走过来。 “今天可算没白来!桑梓榆工作室的大股东也在,他可不是一般人想见就能见到的主儿。” 说完,她抬头看着他笑:“走,带你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水三木’工作室真正的幕后老板。” 走过楼前长长的楼阶,穿过宽敞的大厅,上了两层楼,韩初见带夏莫倾来到三楼走廊尽头的一扇双开门的大玻璃门前。 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正对门的墙上用木雕组成的工作室logo—— {三水三木}原创设计工作室 3s&3n> 工作室的正门设有指纹识别系统,韩初见按了指纹带夏莫倾进去后,前台的小姑娘才后知后觉地从电脑上移开视线看向他们。 韩初见跟她简单打了声招呼,带着夏莫倾向里面走去。 工作室里的人跟韩初见常年混在一起,都极熟悉。看见她带个帅小伙进来,都放下手头的事情迎了过了。 “哟!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啊!不仅百年难得一见的大boss过来巡查,连初见小妹妹都带了男朋友过来。” 一个扎着马尾辫,脖子上挂着皮尺的高个子女孩走过来,双手抱怀笑着调侃她。 听到“男朋友”这三字,韩初见倒一点都不尴尬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挽过夏莫倾的胳膊,对众人介绍说:“各位师兄师姐,这位是夏莫倾,我俩从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 “哈!大boss跟三木是青梅竹马,你俩也是青梅竹马,我算是明白今儿是什么日子了!”一爆炸头男生笑着用肩膀撞了一下刚调侃两人的女孩,“丛丛,今儿这是‘竹马’日呢!” 众人哄笑。 韩初见此时也没心思跟他们调侃,两三句打发掉他们后,拉着夏莫倾继续向前走。 这个工作室是楼中楼的格局,两人上了一层楼,在二楼一间一面临窗三面玻璃的房间前停住脚步。 这是桑梓榆的办公室。 此时玻璃墙上的帘子全部收起,两人透过玻璃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房间内的情形。 桑梓榆坐在灰色系的布艺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圆形靠垫,低着头垂着眼睫听身边的人讲话。 那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他身上那种雅贵却温润的气质里有一种光芒,即便隔着玻璃,也挡不住那种光辉。普普通通的一身戎装,被他穿得气宇轩昂,英姿勃发,仿佛他天生便适合这一身绿装。 此时,他坐在桑梓榆身边,倾斜着身子,跟她讲些什么。那表情,温柔且耐心。 韩初见的视线透过玻璃在两人身上巡视一圈,刚要敲门进去,目光一移,看到两人面前茶几上放着的那张鎏着金色“囍”字的红色请柬,整个人登时僵在原地。 夏莫倾本就敏感,见韩初见神情不对,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那抹耀眼灼目的红,再看桑梓榆脸上木然的表情和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态度,想到她不久前跟他说的那句:“后来,当一个人从我生命中连皮带肉地剥离时,我才切身体会到那孩子生命中的痛——如此让人悲痛抑郁,如此让人厌食厌世!” 心下一个掂量,他已大致了解事态。 他们说,他和她也是青梅竹马。 竹马要结婚了,新娘不是青梅。 他忽然就读懂此时她面无表情之下藏匿的悲伤—— 那,也是他一直害怕的、生命最不能承受之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再见依然の三水三木 〖21〗『再见依然の三水三木』 【她喜欢他。喜欢了很久很久,久得跟她生命一般长。】 ※※※ “盛开”这栋楼的设计者是享誉世界的著名建筑大师慕容卿岚。 楼层并不算高,为了营造气势,建筑时地基起得很高。楼的四周有一圈长长的阶梯将这朵盛开的莲花从地面上托起。阶梯的造型有点类似于坡地上梯田,起伏蜿蜒的造型,远远看上去像是水中浮动的荷叶。 第一次来这里时,桑梓榆边蹦蹦跳跳地爬着楼梯,边笑如骄阳地对她说:“初见,这栋楼我最爱的就是楼前这排绵延而上的楼梯!每天一级一级地踏着它们去工作室,有种一步一步接近梦想的感觉。” 梦想? 韩初见站在阶梯尽头,嘴角扯起一抹漫着苦涩的笑—— 她的梦想,从来都不是“三水三木”工作室,仅仅是三水三木。 如今,这个想了多年的梦,要破灭了吗? 两人在台阶上坐了许久,韩初见终于开口说:“那个人,叫温汲渊,字三水。” 夏莫倾望着她,等她继续。 她在正午的阳光下,微微迷了迷眼,慢声慢语地说:“他六岁那年,因为父亲温润职位调动,一家三口从b军区来到x军区。他来到x军区不久,桑家就得了一个宝贝女儿,起名桑梓榆。因为温润的父亲,也就是温汲渊的爷爷出身诗礼大家,遗了祖上的传统,兴给孩子取字。古时,男孩要到20岁行冠礼时才取字,温爷爷却在给孩子取名时一并将字取了——取名中‘温、汲、渊’三字的三点水定表字‘三水’。后来桑梓榆识字后,也学着他从名字中取了三个‘木’,将自己的字自诩为‘三木’。” 笑了笑,她抬头看向远方:‘许多人都以为‘三水’和‘三木’是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长辈们根据名字给取得相似的‘字’。其实,‘三水’是真正的中规中矩的‘字’,而三木却是一个小女孩为了跟喜欢的男孩显得更亲近些,给自己起的……呃,应该说是‘绰号’吧!” 夏莫倾听到这,有些犹疑地问:“你是说,桑梓榆那时就喜欢上了温汲渊?” “不。”初见摇头,“在这之前的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喜欢他了。早到,她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了……” 顿了顿,她补充:“她从小是温汲渊带大的,或是在他喂她喝第一口奶时,或是他给她换第一块尿布时,她就开始喜欢他了。” 说到这,她转头看他,眼中有灼亮的星星点点跳跃闪烁。 夏莫倾望着她夜幕般美丽深邃的眸子,只觉胸口一塌,心跳倏地加快。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问。 “后来,他们恋爱了。”她答。 “那……再后来,他们分开了吗?” “是,分开了。” “为什么?” “因为……”她垂下眼睫,“温汲渊的妈妈不喜欢桑梓榆,从小就不喜欢。家属院里,所有人都把她这个唯一的一个女孩当掌上明珠一般捧着、护着,只有她从来不给她青眼。”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一是,桑梓榆的妈妈年轻时是军区艺术团的台柱子,连续三年在春晚的舞台上表演独舞,风华正盛的时候曾跟富家子弟谈过恋爱,闹得轰轰烈烈后分手,转而嫁给桑梓榆的父亲。军人家庭出身的温母觉得她作风不端正。二是……” 蹙了蹙眉,她继续:“之前在b军区时,长辈们为了巩固温家在军政界的地位,口头上已经给温汲渊定了娃娃亲。女孩名叫柳蓁——不出意外,就是此时印在那张喜帖新娘一栏里的名字。柳家跟温家一样,都是京城有名的红色大家族,柳蓁的母亲跟温母是挚友,柳蓁从小是温母看着长大的,温母待她比自己儿子还亲。温家迁来x军区后,温家常接柳蓁过来过寒暑假。温汲渊待柳蓁一直不冷不热,反而成天跟桑梓榆打成一团,这让温母心里很不舒服。她觉得桑梓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抢了她内定的儿媳妇在自己儿子心中的地位。” 说到这,两人都沉默。 桑梓榆、温汲渊和柳蓁,这三人的故事跟他们和蓝潜墨、江玉颜的故事多么相似。 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韩初见回头,看见温汲渊正缓步踩着石阶下来。 他垂着眼睫,抿着唇角,脸上没有一贯优雅温润的笑,看上去有些失神和颓废。 她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只觉得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合体服帖的军装穿在身上都有些晃荡。 这个x军区史上最年轻最英俊的上校军官,此时如同世间所有多情的男人一样,为爱煎熬为爱憔悴为爱消瘦为爱挣扎。 想到他刚才在桑梓榆面前的强装淡定,看着他此时脸上难掩的落拓,原本她对他有些怨怼的情绪,顷刻间灰飞烟灭。 “温哥哥。”她起身,轻声唤他。 他猛地回过神,迎声看过来,愣了一下,方扬起嘴角笑了笑,向她走过来:“初见,怎么坐在这里?来找梓榆吗?” “是。”韩初见点了点头,指着身边的夏莫倾介绍说:“这是我朋友。” “你好。”温汲渊颔首礼貌和煦地跟夏莫倾打了声招呼,又看向韩初见,“初见,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跟你多说了。改天哥哥再过来请你吃好吃的。” “吃好吃的喜酒吗?”她眼中水光潺潺地望着他,“温哥哥,记得给我喜柬,我会给你备一份大礼。” 温汲渊眼中有什么东西瞬间摧枯拉朽般地土崩瓦解,扯起嘴角牵强地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转身离开。 “我会照顾好桑梓榆的!不仅我会照顾好她,我还会找个比你更优秀、比你更坚定、比你更爱她的人一起来照顾她!”声音渐渐变低,“所以,为了温家的声名地位,为了你以死相逼的母亲,为了她为你安排的平步青云的人生,你放心去娶那柳家小姐吧,放心放开那个被你们温家长辈一直视如祸水的傻丫头吧!” 温汲渊僵在原地好一会,微微颤抖的手指在身侧艰难地握成拳后,一句话也没回应,加快步子逃跑似地向下走去。 越野车绝尘而去,初见望着那车消失在前方的拐角,低头牵起夏莫倾的手,对他说:“走,去看看那丫头。” ※※※ 初夏正午的阳光穿过窗外繁密茂盛的枝叶照进室内,斑驳的光点在堆满面料小样的工作台、摆着上百本画册和时尚杂志的书架、裹着白胚布的人台上跳跃闪烁着,远远看过去,整个房间美丽得如同童话故事里如梦似幻的玻璃房。 房间内,桑梓榆穿着宽松的麻料刺绣衬衣,坐在灰色的布艺沙发上,低着头用打火机专心致志地烧着一根大头针的针尖。 针尖变成灼目的红色时,她熄了手中的打火机,随手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看着赤红的针尖慢慢褪去色彩,变成黑色,她嘴角微抿,将针尖一点点戳进左手食指的指腹内。 针尖一点点没入细腻如脂的皮肤,她眼睛专注地盯着指腹,仿佛丝毫不觉得疼。 手指一点点用力。 针尖一点点深入。 终于,针尖抵住指甲,再也穿不进去一分一毫。 松开捏着针头的手指,她将插着针的手指举至眼前,迎着光线仔细端详。 有丝丝猩红的血从针壁和皮肤的罅隙中渗出来,在明媚的阳光下,泛出如红酒般醇厚的色泽,衬得莹润如玉的指端有一种近乎妖娆的美丽。 这样反反复复端详了好一会儿,忽地,她翘起嘴角笑了。 都说十指连心,此时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当年刚学穿针引线、缝衣钉珠时,每每被针尖扎到,她都会疼得含着手指唏嘘好一会儿。如果他在身边,看到她含手指,肯定会如临大敌似地冷着脸将她的手指从口中抽出,拿出酒精棉签仔仔细细地给她指腹消毒,再涂上云南白药,末了还要缠上一个创可贴。 那时,她总嫌他事多。 她们学服装设计的,被针扎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的事,若每次被扎都这样郑重其事地处理一番,她早就“久扎成医”了。 他听后只是望着她不温不淡地笑:“是‘久扎成衣’吧?你笨手笨脚的,缝哪件衣服不是以手指扎上几个窟窿为代价?” 她自小就活在“神童”、“天才少女”的光环下,只有他觉得她傻、不开窍、笨手笨脚。 偏偏,她就喜欢这个觉得她“傻、不开窍、笨手笨脚”的他。 她,很喜欢他说她“傻、不开窍、笨手笨脚”时略带不屑的语气。 她,很喜欢他说她“傻、不开窍、笨手笨脚”时满溢宠爱的眼神。 不。 不只是喜欢这些,她喜欢他的所有—— 所有语气、所有眼神。 所有的一切一切。 只要是他,她全部都喜欢。 她喜欢他。 喜欢了很久很久,久得跟她生命一般长。 可是现在—— 用力将针从指腹中拔/出来,针壁破肉而出的瞬间,猩红的血以一种极其缓慢速度从针孔汩汩冒出来,不一会儿就染红了她的指腹。 低头将血染在面前的请柬上,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终于,失去了你。” 门外,韩初见看着这一切,最终没有推开面前的玻璃门。弯身将怀中的保温壶放在门口,她沉默地转身拉着夏莫倾离开。 她太了解桑梓榆的个性了。 她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独自疗伤的时间,而不是别人的嘘寒问暖。 她也不必担心她手上的伤。 因为,此时跟心里的疼比起来,手指上的疼根本不值得一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再见依然の蓝宅晚宴 〖22〗『再见依然の蓝宅晚宴』 【她是上天赐给他的,最美丽的惊喜。】 ※※※ q大的午休时间为两个小时,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韩初见和夏莫倾从桑梓榆的工作室出来时,离下午的上课只有二十分钟。 夏莫倾将目光从表盘上移开,低头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韩初见,温声说:“现在去餐厅吃饭怕是已经来不及了,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没?我去买,等会给你送去画室。” “不用了,我没胃口。”韩初见神情有些恹恹的。 “饭总是要吃的。不然,你下午还有四堂写生课,要一直站着画画,哪里撑得住?” 韩初见听他这样说,仰头望向他,眸色潋滟动人:“不错不错!我的课表记得比我还清楚,不愧是我打小一手栽培出来的人!” 夏莫倾的耳廓红了红,有些羞涩地跟她解释:“冰夏给我课表里,也含了你的课表。” “哦!”韩初见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后,歪着脑袋望着他,水亮的眼睛里满是疑问:“冰夏是谁?是你另外一个妹妹吗?” “不是。她是我的助理,是爷爷指派给我的人。”夏莫倾略微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她比我年长三岁,之前是跟在我哥哥身边的人,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指的哥哥,自然是他父亲正室的儿子,那个六年前跟自己父母一起在车祸中丧生的夏家嫡长子夏蕴生——原本夏夜会最正统的继承人。 韩初见望着他,觉得他温柔的暖褐色眼瞳里有细碎而绵延的悲凉一丝丝地溢出,微小,但不容忽视。 这样悲凉又坚毅的眼神,她从他懂事起,常在他眼中看见。 那样的眼神,让她心疼,又无力——心疼他的出身,无力他如此看重自己的出身。 “照你这么说,冰夏和你哥也是青梅竹马?” 她用手玩着毛衣上毛绒绒的纽扣,漫不经心地将话题深入。 夏莫倾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她从小作为我哥的贴身护卫被培养大,在她的意识里,只有上级与下属之分。” “也就是说,他们虽然是青梅竹马,但他们并不认为他们是青梅竹马,因为他们的意识里只有上级和下属之分,没有青梅和竹马之别?” 夏莫倾被她的话逗笑,莞尔:“可以这么理解。” “唉,真可惜!本来多好的一对儿青梅竹马啊,硬是被万恶的等级制度给毁了!” 韩初见神情扼腕叹了口气后,眼波微转,低头牵起他的手,温温软软地握在掌心,轻笑浅喃:“还好,我们的世界里没有等级。小时候,我是你的青梅,你是我的竹马。一辈子,我们都是彼此的青梅竹马,谁也抢不走。” 夏莫倾低头,她灿若星辰的眼睛近在咫尺,眸中那璀璨的芒光折射到他心底最柔软的一角,将那里被他小心珍藏的美好记忆一一点亮,瞬间光芒万丈。 小时候,我是你的青梅,你是我的竹马。 一辈子,我们都是彼此的青梅竹马,谁也抢不走。 清脆悠扬的上课预备铃声在校园里久久回荡,夏莫倾望着那个踏着铃声远去的清灵身形,清俊如画的眉眼在初夏午后明媚的阳光中舒展成一个温柔的形状。 青梅,竹马。 这是他生命中最美的四个字。 ※※※ 下午的课结束后,韩初见来到桑梓榆的工作室看她,却被告知她下午三点便已离开。 拨通她的电话,她清脆欢快的声音从听筒中流淌出来,在她耳边谱奏成曲:“初见啊,我在陪干妈喝茶,你下课了吗?” 韩初见暗自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下课了,你们在哪?” “在你家里啊!干妈炖的汤我全喝光了,保温壶也带过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现在就回去。” “嗯!等一下喔,干妈要跟你说话。” “好。” 不一会,话筒里传来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初见,下课了?” “是的,妈妈。” “潜墨跟我说了,他会去接你回家,我就没让陈叔过去。你待会儿见了他,告诉他走云河路上绕城高速回来,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走市中心不知要堵到什么时候。” “好,我会告诉他的。” “他刚回国,对道路不熟悉,你这个导航仪要当好。爷爷家的晚宴六点半开始,你看好时间,早点过来,知道吗?” “嗯!”这样应了一句后,初见犹疑着问:“梓榆也留下一起吃晚饭吗?” “是的。我跟她说了,今晚住在家里,晚上我们娘仨儿说说话。” “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回来。” 放下电话,韩初见站在“盛开”的楼前,看着脚下绵延起伏的长长阶梯,扬起嘴角轻轻笑了。 如果,她一直在走的阶梯,通向的不是梦想。 那么,适时转身回到平地,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说不定,下了这个永远也到不了梦想尽头的阶梯,她才会发现这个世界如此广褒宽阔! ※※※ 到了学校门口,蓝潜墨的车已经等在那里。 韩初见上车寄好安全带,没有跟他寒暄,径直指着前方的路口对他说:“走前面的路口左拐,从学校北门绕过去,过三条街就是云河路,我们从那里上绕城高速回去。虽然绕了些路,但不会堵车。现在这个点如果走来时的路回去,不知要堵到什么时候!” 蓝潜墨点了点头,启动车子:“走绕城高速你认得路吗?如果不熟悉,我可以开导航。” “放心,周烨霖每次来接我回家都走这条路,我眯着眼都能找回家。我这活色生香的美女导航仪,比你这电子导航仪不知要好用多少倍呢!” 这样说完,她坐直身子,轻咳一声,模仿电子导航的声音,细声说:“前方限速40公里,直行500米,红绿灯处左转。” 蓝潜墨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她这种自信又可爱的娇憨,看着她的眼神不仅自觉地温柔了下来。嘴角微扬,他打着方向盘,将车子缓缓驶入车道。 车子驶到q大北门附近时,韩初见远远看见一辆白色bmw停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车前,一个一身黑衣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子静立在车前,垂着下颌面色清冷地跟一个扎着长长马尾辫一身学院风装扮的女孩讲话。 车子从两人面前驶过,她方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窗外移开,低头掏出手机写短信:“夏莫倾,你们家的冰夏姐姐真漂亮,是个冷艳型美女喔!” 写完,附上一个心型眼的表情,微笑着按了发送键。 十几秒后,她收到回信:“谢谢夸奖,我会转告她。” 韩初见望着手机,瘪了瘪嘴,一字一句地输入:“你觉得我走冷艳路线,会不会比她要惊艳?” 过了约莫一分钟,回信才姗姗来迟:“你一直很惊艳。” “真的吗?” “初见,惊艳。再见,依然。” 韩初见将他回这的八个字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多遍,每看一遍,眼中的笑意就加深一分,直到笑意满的溢出眼眶,她才慢慢蹭蹭地打出两个字:“正解!” 蓝潜墨见她对着手机笑得明媚,眼角不自觉地也爬上笑意:“跟谁发信息呢?” 她将手机握在手心,望着他诚实地答:“夏莫倾。” 蓝潜墨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将话题转移开来:“怎么没用我送你的手机?” “我用惯了,那个高贵冷艳的土豪版定制货不适合我。” 蓝潜墨被她逗笑:“那我的号码有存吗?” “没有。”韩初见用手指划开手机屏幕锁,打开拨号盘,“把你的号码报给我,我存一下。” 蓝潜墨一个一个数字的报出号码,她跟着他的语速一个一个数字的输入。 其实,他的号码她在他送她的手机里看过一遍,就烂熟于心。 可是,当输完末尾“02140601”八个数字,她还是假装后知后觉地问他:“最后八位数是你跟玉颜姐姐的生日呢!真是两个好日子。” 蓝潜墨很享受看她这种故作天真的矫情样儿,侧过脸望了她一眼,笑了笑:“你这是在变相夸自己的生日是个好日子吗?” “还用我自夸吗?那天本来就是个好日子。不然,爷爷也不会选在那天给你跟玉颜姐姐订婚啊?”韩初见望着他明媚地笑,“墨哥哥,说实话,当时被从天而降的我搅了订婚宴,你心里一定觉得很恼火吧?” 她的话,让蓝潜墨不由又想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晚上—— 华美的波斯地毯。 像船儿一样来回游走的各色高跟鞋。 身着粉色蓬蓬裙的江玉颜。 嵌着一双黑宝石般美丽眼睛的洋娃娃。 以及—— 那个在宴会上出生的、粉嫩娇俏的、有着一双比洋娃娃更加晶莹清透眼睛的奶娃娃。 这些年,每次想到初次与她相遇的场景,他都会心动地觉得—— 她是上天赐给他的,最美丽的惊喜。 侧过头,她正歪着脑袋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那两颗嵌在眼窝里乌黑澄澈的黑宝石,一如初见那般,清亮、剔透、动人。 心底蓦地一软,他握着方向盘的指骨紧了紧,微笑,凝着她的眼,一字一字温柔而认真地答:“怎么会恼火?天上掉下个韩初见,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比这更美丽的惊喜了。” 韩初见听着他落地铿然的话,望着他如最深的海洋般漆黑的眸子,心中有个角落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有一种柔软的感动一点点在心脏上蔓延开来。 眼睛闪了闪,她别过头,咬着下唇看着前方,默不作声。 路边的建筑在眼底不断滑过,一条街,两条街,三条街,四条街,直到过了第五个街口,她才回过神来,指着前方的道路,有些惊怔地问蓝潜墨:“你怎么把车开到这里了!我们应该在云河路就上绕城高速的啊!” “活色生香的美女导航没说话,我一直往前开,就开到这里了。” 蓝潜墨耸了耸肩膀,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 韩初见瞪了他一眼,噘着嘴,指着前方的红绿灯气鼓鼓地说:“前面的路口掉头!” 蓝潜墨睨了她一眼,心情愉悦地执行命令。 ※※※ 车子驶进涤泉名城内时,已经六点二十分。 韩初见跟妈妈通了电话,得知他们已经在蓝家等候,便让蓝潜墨直接将车开进了蓝宅的车库。 两人并肩走进玄关时,屋子里的一行人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其乐融融地喝茶聊天。 桑梓榆以前跟韩初见一起来蓝家看过老头子几次,蓝老头对漂亮又灵气的她喜欢的紧。这会儿正歪着脑袋跟她一起看平板电脑,脸上沟壑纵横的笑纹里荡漾着满满的慈祥。 另一边,蓝智宸和韩净洺在低声交谈着彼此对国际时事的看法,李优璇和于韵书靠在一起,翻着商场送过来的产品画册,兴致盎然地讨论服装的款式和珠宝的成色。 韩初见环视一周,没见到那个意料之中的骚包身影,有些纳闷地侧过头问蓝潜墨:“修泽哥哥今天晚上不过来吗?” 蓝潜墨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条长臂便从韩初见身后环了过来,她侧过脸,便看见一双绿宝石般深邃的眼睛在咫尺处盈盈带笑地望着她:“小鸭子这是想我了吗?” 韩初见对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抬手将他环在她肩膀上的手拿开,一本正经地说:“修泽哥哥,我的问句里透着喜悦的情绪,你没听出来吗?我的意思是——修泽哥哥今天晚上不过来吗?真好!” 最后两个字,她语气加重,说得落地铿锵。 李修泽弯睫一笑,抬手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真是只不可爱的小鸭子!” 他的话刚一说完,韩初见的脚便毫不客气地跺在了他擦得锃亮的皮鞋上,末了,还踮起脚尖狠狠辗了两圈。 李修泽疼得暗暗咬牙,伸出手臂一拳捣在蓝潜墨的右肩处,满脸委屈地道:“墨儿,你们家小鸭子又欺负我。” 蓝潜墨侧目望着他,扬起嘴角,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活该!” 韩初见小人得势,转脸对李修泽得意地吐了吐舌头。 “潜墨,你们三个孩子堵在门口闹什么呢!还不快进来,一屋子人都在等你们呢!” 于韵书听李优璇这样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刚好看到自己女儿正张牙舞爪地对李修泽做鬼脸,放下手中的杂志,她佯怒地望着女儿:“初见,怎么又跟你修泽哥哥没大没小了?还不快过来跟爷爷和叔叔阿姨打招呼。” 韩初见笑着走进去,乖巧地跟长辈们打完招呼,坐到蓝老头的身边,揽着他的胳膊撒娇:“爷爷,你跟三木看什么看得这么开心?连见了初见都舍不得移开眼。” 老头子笑着握住她的手,指着桑梓榆手中的平板电脑说:“梓榆教我玩微博呢!你看,我刚关注了你,成了你的粉丝。” 韩初见偎过头,看着电脑眯着眼嘻嘻地笑着:“爷爷,你真时髦,连微博都玩!” “我还不是想要了解你每天的动态嘛!你看你,有这么多好玩的事都不跟爷爷讲,全都发在微博上给那些陌生人看。” “我发在微博上的都是可以给别人看的无关紧要的东西,而讲给爷爷听的,都是只会跟您说的窝心话儿,这档次可差很多喔!” 韩初见边说着讨巧的话儿,边指挥桑梓榆道:“三木,帮我登一下账号,我要跟爷爷互粉。” “好。”桑梓榆应着,垂下头用手指划着电脑屏幕,帮初见输入账号和密码。 一道暗影投在电脑屏幕上,她的手指顿了顿,抬起头,自然地招呼道:“hi!我们又见面了!” 李修泽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仰头对自己微笑的女孩,忽然觉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眼睛圆圆的,鼻子挺挺的,嘴巴薄薄的,虎牙尖尖的,下巴翘翘的,精致且灵气得像一只小狐狸——一只假装快乐无忧的,有故事的小狐狸。 在她身边坐下,李修泽看着她那笑意没有沉淀到眼底的双瞳,表情严肃地问她:“桑小姐,你是不是跟初见一样,不是很愿意见到我?” 桑梓榆愕了一下,诧异地问:“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她的配合让李修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他颇为无奈地说:“桑小姐,你的诚实很伤害我。” 桑梓榆还没来得及回话,那边韩初见就毫不客气地丢了个大白眼过来:“修泽哥哥,你笑得这么骚里骚气的,看来被伤害得很开心嘛!” 一直默默在旁观望李修泽和桑梓榆的于韵书,见女儿在两人的谈话中扔了个大地雷,不由皱眉训斥她:“初见,怎么跟哥哥讲话的呢!没规矩!” 韩初见瘪了瘪嘴,委屈地往老头子身边缩了缩。 蓝老头向来对她是一句重话也没说过,这会见她这可怜样儿,连忙心疼地搂在怀里,哄着说:“没规矩就对了嘛!这世上所有规矩,在我这儿对初见丫头都不适用!” 拍了拍她的背,他又转头对于韵书说:“韵书啊,孩子们之间开玩笑的话,你何必当真呢?” “伯父,您疼她归疼她,这样溺爱会把她惯怀的。” “女孩被惯坏也是种福气啊!我们家初见丫头,生来就有被惯坏的福气!”老头子笑了笑,转头望向一边的蓝潜墨,“对吧,潜墨?” 桑梓榆见老爷子把球不动声色地踢给了蓝潜墨,心下想着:一个是威严不容置疑的爷爷,一个是初见的妈妈,蓝潜墨这时站在谁那一边都不妥。不知道这个据说iq奇高的蓝少,eq有多少。 李修泽见她目光滢滢地望着蓝潜墨,大概猜出她的想法,仰身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等着看自己表弟的表现。 蓝潜墨的目光从对面两人身上扫过,在韩初见身上不着痕迹地转了个圈后,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爷爷的问题,而是转头目光沉稳地望着于韵书:“阿姨,您放心。初见虽然是被惯大的,但因从小被教育的好,根正苗红,源清流洁,想坏也坏不了的!” 他这说得不偏不倚不敷衍,谁也没帮,谁也没得罪,又将初见夸了一番,让老爷子和于韵书都听得开心、笑得舒心,桑梓榆不由对他露出赞赏的目光。 “蓝潜墨和夏莫倾,你站在哪一边?” 桑梓榆回头,李修泽正望着她笑,眉梢眼角里透着些邪气。 眸中水泽流转,她扬唇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我站在爱情那一边。” ※※※ 这顿晚饭虽名为家宴,但在座的除了桑梓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她跟李修泽的相亲宴。 为了方便他们说话,李优璇特意安排他俩坐在了一起。饭桌上,两人谈笑风生,相聊甚欢,长辈们看着舒心,韩初见看着揪心。 说起来,韩初见其实并不是真心不待见李修泽的。 李修泽在哈佛商学院念完硕士后,就回国打理家族在国内的生意。这几年父母不在身边,每次她从军区回来看爷爷,李修泽只要在s市,都会带她出去吃好吃的,给她买衣服、礼物,凡事顺着她、哄着她、宠着她,待她比待他那些莺莺燕燕不知上心多少倍。 偶尔遇着熟人打趣他:“李总,您怎么找了个未成年的小萝莉当女朋友”时,他便大大方方地揽着她的肩膀,半真半假地说:“什么女朋友?这是我家童养媳!” 每每这时,韩初见都会十分“配合”地揽住他的胳膊,在对方意味深长的注视下,抬起头甜甜地对他笑:“修泽叔叔,您又淘气了!” 最后,两人享受地看着对方石化在原地。 作为一个哥哥,韩初见会给李修泽打90分。 若是作为男朋友,,她只能给他10分。 因为,从她认识李修泽起,这个男人身边的花花草草和莺莺燕燕就长江后浪推前浪,数十年如一日的姹紫嫣红莺歌燕舞,从未消停过。 这么一个不及格的10分男朋友,放在今天以前,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让他染指自己的好姐妹的。 可是现在,看着桑梓榆手指上缠着的创可贴,她默默叹气:罢了!由着缘分安排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再见依然の习惯就好 〖23〗『再见依然の习惯就好』 【我们都是这样,习惯着习惯着,就习惯了!】 ※※※ 韩初见的姥姥萧南音出身旧式诗礼大家,对茶文化颇有讲究,饮茶几乎成为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不仅爱饮茶,更爱教授小辈们茶艺。 以前,初见尚未来军区生活时,桑梓榆是大院里唯一的女孩,萧南音常抓她来跟自己修习茶道。 桑梓榆小时候性子野,自己坐不住,非要拉着温汲渊一起,才肯安安静静地陪她饮上一个钟头的茶。久而久之,这两孩子都泡得一手令人称赞的好茶,且对各种茶叶的内涵、属性、冲泡方法等知识了如指掌。 后来初见来了军区,萧南音见自己的亲外孙女在茶艺方面的修为到桑梓榆和温汲渊差了十万八千里,认为这是“女不教,母之过”,将于韵书怒斥一翻后,开始为小初见恶补茶艺。 韩初见本就聪明,被她这样悉心调/教没多久,便赶超温、桑二人,成为大院这群小辈里茶艺顶尖儿的一个。 蓝老头从前只知道韩初见沏得一手好茶,饭桌上听于韵书这么一说,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便提议饭后让两个丫头一起表演功夫茶的茶艺,让大伙品鉴一下。 膳后,一群人来到客厅坐下。 蓝老头吩咐秦伯将他珍藏的两套功夫茶茶具拿出来,给两个丫头沏茶用。 将室内灯光亮度调低,又选了典雅婉转的古典乐做背景音乐,韩初见和桑梓榆跪坐在茶几前,为大家表演茶艺。 她们沏得是极品的安溪铁观音,韩初见边沏茶边为大家解说步骤:“百鹤沐浴(洗杯)——观音入宫(落茶)——悬壶高冲(冲茶)——春风拂面(刮沫)——关公巡城(倒茶)——韩信点兵(点茶)——鉴赏汤色(看茶)……” 一些列动作两人做得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优雅又整齐划一。 最后,观赏完杯中茶水颜色,将茶依次递给众人,两人齐声道:“吕啜甘霖。”示意各位嗅其香、尝其味。 蓝潜墨从韩初见手中接过白底蓝花、底平日阔的白瓷茶杯,边啜边嗅,浅斟细饮。 温热的茶水流过食道,芳香溢齿颊,甘泽润喉吻,心下一热,他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饮过的最甘醇的茶水了——甘醇得直直渗进心窝子里去! 李修泽自小生养在国外,对茶道只是略懂一二。 这时,端着桑梓榆递过来的茶杯,望着杯中金黄润泽,清沏明亮的茶汤,只觉芳香扑鼻,尚未啜饮,满心满腔已余香袅袅,沁人心脾。 “味云腴,餐秀美!好茶,好茶艺!” 蓝老头将韩初见递过来的茶水一啜而尽,三嗅杯底后,毫不吝惜自己的溢美之词。 那边,蓝智宸和李优璇饮过桑梓榆沏的茶,也是赞不绝口。 于韵书和韩净洺夫妻俩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随口问了问蓝潜墨和李修泽两个小辈的意见。 蓝潜墨放下茶杯,看着初见那双仿佛盛着两池星光的眸子,温笑着道:“茶水醇、厚、润、香,回甘好,韵味足,诚如爷爷所言:好茶!好茶艺!” 他说完,李修泽把玩着杯子,接话道:“我不懂茶,可品不出墨所说的这些滋味!我只觉得两人沏的样子美不胜收,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韩初见翻了个大白眼,“修泽哥哥,你的‘职业病’又犯了!咱们这是品茶呢,可不是品美人儿!” 她这俏皮话将蓝老头子逗得哈哈大笑,于韵书无奈地摇了摇头,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眼里却满满都是笑意。 李优璇见气氛不错,趁机问自己这个桀骜不羁、颇令她头疼的大侄子:“修泽,你既懂女人胜过懂茶,那依你看,我们这俩小美人美不胜收的茶艺表演,谁更得你的心?” 李修泽抬睫看过去,桑梓榆正盈盈浅笑地看着他,汀滢如水的眸子里映着头顶水晶灯的芒光,仿佛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一闪一闪的,晃得人心跳的节奏都乱了。 斜身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他将杯子在手中转了个圈儿,“姑姑,这种得罪人,不,是得罪一只睚眦必报的小鸭子的问题,你以为我会如实回答你吗?” 韩初见最先听明白他的话中话,气得吹鼻子瞪眼地瞅着他,惹得长辈们纷纷笑了起来,厅内气氛一片祥和欢乐。 桑梓榆听着众人的笑声,沉默地端起面前的茶盏,低头啜饮一口,细茗稍许,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清芬的茶香弥漫心间,回味清甘,音韵悠长,是记忆中的馨香滋味。 放下茶盏,抬睫,迎上的那双眼,却不是记忆中温润带笑的黑眸。 扬唇,微笑。 纵然物是人非,依然要笑看人生。 ※※※ 回到蓝宅后,于韵书打发女儿去洗澡,让桑梓榆陪自己说话。 韩初见知道母亲想从桑梓榆那里探探口风,顺便劝一劝她,便听话地上楼去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一个小时后,她吹干了头发从楼上下来时,母亲正拉着桑梓榆的手劝她:“你妈妈也是为你好。且别说温母是那样严苛的人,就算她像大院里的其它长辈一般视你如珍宝,你母亲也是不愿你走她的老路嫁给军人的。虽说温汲渊那孩子之前有心为了你转业,可你要知道,他从小就生养在部队,人品贵重高洁,加之当年上的是军校,毕业后又一直在军区任职,几乎没怎么在地方生活过。这样冰壑玉壶般纯正清白的男儿,要真转业从商,怕是很难适应商场的尔虞我诈……” 叹了口气,于韵书又道:“再说了,温家现在这样如日中天,他爷爷是什么样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三代从军,这一辈儿又就他一枝独秀,他若为你弃了锦绣的前程,毁了家族的荣誉,定是要跟家里人决裂的,你又当真忍心他为你做到这个境地吗?” 桑梓榆垂着头,缄默不语。 “还有,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你总该为你母亲考虑一下吧?她现在这一身病根儿,可都是当年生你时落下的。你以后若真跟温汲渊去了b军区,你们母女怕是一年也见不着几次面了……” 犹豫了一下,于韵书又说,“而且,修泽跟你这事,也并非李家那边‘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也是你母亲和你叔叔的意思。” “华姨和杜叔叔是什么意思?” 韩初见听到这里,一蹦三条从楼梯上下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笑嘻嘻地插话:“华姨又没见过修泽哥哥,怎么就同意三木跟他交往了?” 于韵书瞪了女儿一眼,“你怎地知道你华姨没见过修泽?” “哦!应该是见过的。”韩初见想了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修泽哥哥经常上娱乐版头条,华姨应该有在花边小报上见过他和各色美女的绯闻照片吧?” 说完,她对母亲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于韵书对自己这个调皮捣蛋的鬼精灵女儿一点也没办法,给她递了个警告的眼神后,拍了拍桑梓榆的肩膀:“好了梓榆,该说的话我也跟你说明白了,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己好好想想吧!今晚时间也不早了,你上去泡个澡,我跟初见再聊聊。” “好。”桑梓榆起身,走到初见身边,揉了揉她蓬松柔软的头发,对她清而浅地弯唇一笑:“我先上去了。” “嗯!”韩初见点了点头,朗声道:“爱妃,你留在这儿的睡衣和内衣朕已经给你拿到浴室去了,浴缸里的水也换好了,你洗干净了躺在床上等着朕喔!” 桑梓榆配合地答了句:“臣妾遵旨”后,绕过沙发上了楼。 ※※※ 于韵书等桑梓榆上了二楼进了房间,方对女儿招手说:“宝贝,来妈妈身边坐。” 韩初见顺从地坐过去,她捏了捏女儿软玉般剔透温软的小脸,色厉内荏地说:“你这丫头啊!怎么总不让妈妈省心呢!” 韩初见瘪了瘪嘴:“我哪有?天底下恐怕再也没有比我更乖巧可爱的女儿了!” “大言不惭!我看梓榆就比你乖巧听话的多!” “她那不是乖巧听话,是逆来顺受!”说到这,初见露出沮丧的神情,眨巴着眼睛望着母亲说:“妈妈,我觉得她好可怜。” 于韵书没说话,只是望着她,示意她继续。 “以前我认识的桑梓榆多骄傲自信啊!多活泼幽默啊!多灵气逼人啊!多众星捧月啊!你知道吗?林炎彬说,之前部队的男兵都称桑政委家的小孙女是军区的‘五月之光’。说她就像五月时,树林里透过枝叶的缝隙落下来的阳光一般温暖、明媚、让人向往。可是现在,你看看她,整天强颜欢笑,缄默忧郁,心事重重,倒像极了五月的月光,在夜空中晕开一抹清凌凌的白光,冷清得令人心疼。” 噘起小嘴,韩初见有些不满地望着母亲:“妈妈,温哥哥的事对她打击很大,这还没走出来,你就给她张罗着相亲。你真的觉得她跟修泽哥哥合适吗?” “那你觉得,她跟温汲渊又合适吗?”于韵书反问。 韩初见垂下眼睫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不合适。” “这不就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杜司衡跟闻华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再生养,梓榆作为唯一的继承人,以后可是要撑起整个天诚集团的。再说,温家那边现在的局势,急需联姻京城政界大家族巩固势力,柳家那位小姐跟温汲渊的婚事上,压的可是两个家族的未来。成王败寇,三代人的命运就看这一次了。” “就算梓榆不能跟温哥哥在一起,也不一定非得跟修泽哥哥吧?” “这并非是我跟你李阿姨的意思,闻华和杜司衡也想撮合这桩姻缘。你也知道,梓榆这些年一心扑在设计上,对管理一窍不通,一个小小的工作室都让她焦头烂额了,以后天诚集团真要交到她手里,对她而言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包袱。若是她跟修泽有缘走到了一起,两大集团继承人联姻,这对天诚和荣轩的未来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妈妈,华姨当年是桑叔叔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地娶她过门的,桑梓榆堂堂正正地生在桑家,被一家人捧在手心养大。桑叔叔牺牲后,她几乎是爷爷和奶奶全部的精神支柱和情感寄托。现在,就因为杜叔叔当年贡献的一颗精子,你们便硬生生将她划为杜家人,将天诚集团的未来也擅自压在她肩上,甚至要牺牲她的爱情和婚姻来换集团一个辉煌的未来。你们不觉得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吗?” 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于韵书温柔慈爱地望着她:“初见,你还太小,不能理解我们大人的打算和顾虑。梓榆跟修泽这事,我们也不会逼她,只是跟她分析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选择权还是在她自己手中。而且,棒打鸳鸯的并不是她母亲和生父,也不是我和你李阿姨,而是温汲渊的母亲和温家的声名地位。” 韩初见心头一疼,抬眸看着母亲,眼中水光粼粼:“妈妈,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以后我的婚姻也会跟桑梓榆一样,这么多人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出发,来给我分析厉害关系,告诉我应该选择那一条路,完全不理会我的感情所在,我的心之所往。分明是在逼我、委屈我,却说得冠冕堂皇,仿佛我要忤逆众人的意思,就是误入歧途。” 向来辩才无阂、言辞犀利的于韵书,听女儿这么一说,心口一塌,顿时哑然。 垂下眼睫,韩初见呢喃:“妈妈,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我以后会跟桑梓榆一样,没法嫁给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想到夏家的那个孩子,于韵书心头仿佛压了一块千金巨石,让她不由地心慌、担忧、恐惧。 将女儿揽入怀中,她吻着她清芬的发丝,柔声说:“傻孩子,不会的……” 抬首,丈夫不知何时从书房出来,正站在前方若有所思地望着沙发上的母女二人,眼神忧郁。 抱着女儿,望着丈夫,想到明天夫妻二人又要离开刚成年女儿回西班牙,于韵书闭着眼,落下一串泪来。 ※※※ 凌晨两点。 韩初见醒来时,发现原本睡在自己身侧的桑梓榆不知所踪。 侧头看向阳台,睡觉前是她亲自将阳台的落地窗关牢的。此时,两扇全玻璃的推拉门之间却有了条一掌宽的缝隙,夜风从外面吹进来,白色的窗帘随风飘动,映着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暗影。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了一会神,她终是不放心,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向阳台。 撩开帘子,外面月色清朗。 桑梓榆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正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韩初见推开落地窗走进去时,她也没回头,只是静静望着天空那一轮孤零零的明月,微笑着说:“初见,你看,今晚的月色真好。” “半夜不睡觉,跑来阳台上赏月,你可真是好兴致啊!”她阴阳怪气地挪揄她一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仰着头望着天,眨巴着眼睛盯着月亮瞧着,不再出声。 她这样安静,倒让桑梓榆有些不习惯了。 “我睡不着,出来坐一会,吹吹风。你明天还有课,就别陪我了,进去睡吧!” 韩初见斜睨了她一眼:“谁陪你呢!我也睡不着,赏赏月,附庸个风雅!” 桑梓榆了解她的个性,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并肩坐在阳台上,望着天空沉默了好一会儿,桑梓榆方开口说:“初见,我觉得干妈说得很对。” “哦?你干妈哪里说得对?” “爱情,其实不那么重要——很对。” 韩初见默了默,侧头望着她笑嘻嘻地答:“是啊!这世上,有太多事比爱情更重要。” “虽然不那么重要,可没有了,也会难受啊!” 闭上眼睛,她用手捶着心口,皱着眉头:“初见,我胸口好像被人挖掉了一块,空落落地疼,好难受、好难受。像是当年爸爸去世时一样难受,不,比那时还难受……” 韩初见看着她,心里疼得千回百转,面上却一片风平浪静,说话的语气也无波无澜:“没关系,难受着难受着你就习惯了。慢慢地,你会像习惯失去桑叔叔一样,习惯失去温哥哥的。等你习惯了,就好了。” “真的吗?” “是。”韩初见眼睫动了动,“你看我,这六年习惯了身边没有夏莫倾的陪伴,不是一样健康地长大了吗?” 桑梓榆嘴角漫出一丝苦笑:“习惯,真是个好东西。” 韩初见一脸认真地点头附和:“是啊,是个害人不浅的好东西呢!人人都讨厌它,却又人人都需要它。生于这世上,我们每个人都在不断地习惯忙碌或清闲、习惯失去或得到、习惯别人对我们的好或坏,习惯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和尔虞我诈……不知不觉,一生就这样在一种接一种的习惯里慢慢过去了。” 桑梓榆很少听韩初见说这样深刻的话,忍不住回头盯着她瞧着。 韩初见望着她笑:“比如,明天我爸妈要回西班牙了。以前每次他们要离开,我都很伤心很舍不得。现在,却也慢慢习惯了。习惯他们不在我身边,面对分离,就不那么难受了。” 桑梓榆自小丧父,母亲改嫁离开部队后,虽然她在大院里得到的长辈宠爱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少,但那种没有父母在身边可以让自己肆无忌惮地撒娇依靠的孤单感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当年在大院里见到韩初见,知道她父母常年居在国外后,她就格外心疼这个高傲美丽的小姑娘。那种感同身受的心疼,让她从内心深处爱护这个妹妹。 此时,听初见这样轻描淡写地说起跟父母的分离,她不由动容,抬手摸了摸她细绒的短发,她望着她笑:“习惯,真是一种修行!” “不,习惯是一种劫难。”韩初见对她眨了眨眼,“三木,既然我们都注定要在‘习惯’里在劫难逃,何不就这样心平气和地任由它万劫不复呢?” 桑梓榆将她的话在心头翻来覆去想了又想,仰头望向夜空中那轮孤单俯瞰世间百态的月亮,忽然就笑了。 是啊! 习惯,是一种劫难。 生于这世上,我们每个人都在许多个“习惯”里万劫不复——学生要习惯日复一日的学习,白领要习惯朝九晚五的工作,农民要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初见要习惯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日子,她要习惯失去温汲渊……就连空中的月亮,都要习惯自己的阴晴圆缺,习惯世人的悲欢离合。 我们都是这样,习惯着习惯着,就习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再见依然の日光倾城 〖24〗『再见依然の日光倾城』 ※※※ 【他侧目望着她明艳清丽的侧脸,忽觉日光倾城。】 s市岚杉机场。 于韵书握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地嘱咐:“要听爷爷的话,平时课少时,记得常回家陪他聊天喝茶。还有,至少每个月跟梓榆回一趟军区,去看看你姥爷、姥姥和军区里的长辈。” 韩初见乖巧地点头:“嗯,我知道。” 想了想,于韵书转过脸对桑梓榆说:“梓榆,下次回军区时,顺便跟初见去x市看望你上官伯伯和慧姨。之前跟你慧姨通电话,她还说很久没见到你们两个丫头了。” “好!您放心,我这个月回去时,就跟初见去看望他们。” 于韵书满意地点了点头,复又看向两个女儿身后的两个男人:“潜墨,修泽,我跟你们韩叔常年不在国内,你们两个做哥哥的记得帮我好好照顾她们两个丫头。尤其是初见这孩子,总不让我省心,若是犯了什么错,你们该管就管,该骂就骂,可不要心慈手软。” 蓝潜墨还未表态,李修泽就满脸愁容地摊手道:“,您的亲女儿我可照顾不了。因为我对她心慈手软,她就会对我心狠手辣。” 顿了顿,唇角微扬,“不过,您的另外一个女儿,我倒可以帮您好好照顾着。” 闻言,韩初见转头满脸鄙视地瞪着他:“修泽哥哥,你的狼子野心还可以表露的更明显一些吗?” 李修泽双手抱怀,意态闲疏地点了点头。 韩初见被他的厚颜无耻打败,表情诚恳地仰头望天:“老天,请您把这个既无节操又无下限的男人收回去吧!” 她这样子逗得几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一直沉默的韩净洺眼神软了软,宠爱地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就你会耍宝!” 韩初见顺势亲昵地揽住爸爸的手臂,歪头偎在他身上。 看到这一幕,桑梓榆忽然有些难过。 她忽然很想念那个小时候常常把她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用胡渣扎着她的小脸,宠溺地叫着“我们家小树苗”的英俊男人——那个叫“爸爸”的男人。 于韵书察觉到她的细微变化,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对李修泽笑:“那我们家梓榆就交给你照顾了。”复又看向蓝潜墨,“潜墨,初见从小就格外尊敬你,这难缠的宝贝我就交给你管教了。” 母亲的话音刚落,韩初见就噘着嘴不满地抗议:“妈,我哪有从小就‘格、外’地尊敬他啊!” “哦?”聪明如于韵书,哪里会瞧不出女儿的这些小心思和小别扭,“不是‘格外’尊敬,你怎地就不敢对你墨哥哥像对你修泽哥哥那般没大没小的?” 韩初见瞄了蓝潜墨一眼,正了正色,一本正经地答:“因为,我们俩不是很熟啊!” 蓝潜墨双手插在裤袋里,挑眉微笑:“没关系,我们俩还有很多的时间来慢慢熟悉。” ※※※ 韩净洺夫妇上午11点半的飞机回西班牙,韩初见一行人送完机来到机场的停车场,蓝潜墨玩着手中的钥匙,对其它三人说:“已经到饭点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吃午餐吧?” 桑梓榆摇了摇头,满脸歉意:“不好意思蓝少,我这次采风回来后一直没去看望我妈妈,我已经答应她今儿中午过去陪她吃饭,这次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她的话刚说完,一直在旁用英文接电话的李修泽也忙里偷闲地插/进来一句带着abc味儿的普通话:“我中午有个应酬,这顿也别算上我。” 蓝潜墨眼神莫测地瞥了他一眼,看向韩初见。 韩初见耸了耸肩膀:“我下午还有课……” “哦?既然有课,那就不能不吃午餐了。”没容她说出已经冒出嗓子眼的后半句,蓝潜墨便体贴地替她做了决定,“我们就去你学校附近的餐厅吃,吃完我直接送你去上课。” 韩初见刚送完爸妈,心里有些难受,本没什么胃口的。听他这么一说,眼珠骨碌碌一转,嘴角溜过一抹浅笑,十分爽利地点头:“好啊!” 桑梓榆看着韩初见脸上算计的表情,同情地望了一眼蓝潜墨。 而他,却只是眼神温软地凝着韩初见眼中盈动闪烁的那一点亮光,安静地微笑。 ※※※ q大附近的某间不起眼的小店里,蓝潜墨望着面前冒着呛人辣气的大海碗,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他对面,韩初见卷起衬衫的袖子,拿着筷子,对着面前漂着厚厚一层辣椒油,红红绿绿一片姹紫嫣红的大碗深深地吸了吸鼻子,眯着眼睛,一脸陶醉地说:“嗯!真香!” 蓝潜墨见她这样子,眼神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再次低头看向自己那碗五花八门一片狼藉,据说叫做“麻辣烫”的食物时,觉得它似乎没有第一眼看到时那么……呃,让人倒胃口了。 韩初见挑起一筷子粉丝,吹了几口气,将筷子送至嘴边,小嘴一张一合,滋溜溜地将那串被煮的晶莹剔透的粉丝吸进去了大半截后,停下来歇了歇,才一鼓作气地将它全部歼灭。 这一系列动作若是别人来做,蓝潜墨定会觉得无甚美感可言,可偏偏换成她,不仅吃相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就连那粉丝望在眼里都成了珍馐美味。 原来,秀色不仅可餐,也可将餐变成秀色。 “墨哥哥,你怎么不吃?” 蓝潜墨回过神,迎上她被热气氤氲得湿亮温软的瞳子,眉眼间蕴着笑:“初见,你不知道我不吃辣吗?” 韩初见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那表情活灵活现得仿佛真不知道一样:“啊?你不吃辣怎么不早说!” 他眉间的笑意深了深,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阿姨,这位先生不吃辣。”韩初见放下筷子,对老板娘朗声道。 那位从两人进门起,就一直拿眼白瞄着蓝潜墨的中年老板娘,听韩初见这么一叫唤,仿佛早就在等候差遣一般,连忙扭着发福的腰肢走过来,将一个白色小瓷壶重重地放到他面前,粗声粗气地说:“喏,加点醋进去,可以解辣。” “对不起,我不大吃酸。” 蓝潜墨温润的话音刚落,老板娘便一个大白眼丢过来,满眼不屑地道:“不能吃辣,不能吃酸,也敢学人家追q大的校花。小伙子,你哪里借来的勇气!” 从进店起,蓝潜墨就察觉到这老板娘看他的眼神有些敌意,当时没甚在意,这会儿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心下大抵了解了状况:敢情,这老板娘把他当成是韩初见那乌泱泱的众多追求者之一了! 不过,说起来,他确实也算是她那乌泱泱的众多追求者之一吧? 从容不迫地迎上老板娘那刀锋般凌厉的白眼,蓝潜墨微笑着问:“那请教您,为什么不能吃辣,不能吃酸,就不能追q大的校花呢?” “俗话说:‘不能吃辣,不能当家!’你一个连家都不能当的男人,你说你配得上这枝q大之花吗?” 毫不含蓄地翻了个大白眼,老板娘操着一口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继续说:“初见丫头这枝花生得这样娇艳欲滴,这追她的男孩子跟过江之鲫似的络绎不绝的,你醋量这么浅,以后若真被你追到手了,你不怕每天吃醋吃得酸死么!” 听完老板娘的这堆谬论,嗯,是谬论,蓝潜墨一回头,就看见韩初见正眨巴着滢滢如水眼睛望着他,嘴角噙着狡黠笑意。 如果这时蓝潜墨还不知道自己中了小丫头的圈套,那他才是真的配不上q大传说中的“带刺的玫瑰”了! 望着面前漂着红灿灿一层辣油的麻辣烫,他心中暗咐:不知道这只娇蛮的小鸭子和这小店的老板娘之前曾用这激将法,激得多少好男儿吃下这碗光是闻着就要被呛出泪来的东西了。 从容地迎上老板娘轻蔑中带着挑衅的目光,蓝潜墨温文有礼地开口:“阿姨,‘不能吃辣,不能当家’这句俗语我倒是真没听过,今天算是受教了。不过,我并不觉得男人不能当家是坏事。反之我认为,真正宠爱自己女人的男人,哪怕双手奉上全世界都是愿意的,何况一个‘家主’的位子?您说呢?” 老板娘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有些不知所措地望了一眼韩初见。 蓝潜墨顺着她的眸光看过去,韩初见正单手支颐表情认真地看着他,那模样倒像极了一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心中有个角落倏忽间变得柔软,他望进她的眼,温而缓地说:“一个男人配不配得上一个女人,不应看他能不能当得了她的家,而应该看他是否有资格让这个女人来当他的家。初见,你说是不是?” 韩初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答:“这么深奥的道理我哪里懂!” 蓝潜墨莞尔:“是,你还小,以后可以慢慢懂。” 老板娘身为女人,听了他这番话觉得颇有道理,见韩初见也没反驳,语气不由比方才缓和了不少:“就算男人不当家是好事,可你这醋量浅可就不是好事了。万一以后你要吃醋发酸起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蓝潜墨眸中的笑意晕开几分,有些不解地问老板娘:“阿姨,我若娶了朵花儿般娇艳欲滴的老婆回家,该吃醋发酸的应该是别人吧?我这边蜜都吃不够,那里还有肚子吃醋呢!” 他这大智又不乏幽默的回答,逗得老板娘不禁笑了起来,边笑边满眼赞赏地望着他:“小伙子,你赢了!”笑完,又看向韩初见,“丫头,阿姨能力有限,今儿就不能帮小周分忧解难了。这个情敌,还是得他自己亲自解决!” 韩初见颊上现出可疑的红晕,表情却是一本正经的:“阿姨,这是我哥哥。” “是吗?既是哥哥,那刚才进店的时候怎么不早说?”老板娘颇具深意地对她笑了笑,低头看向蓝潜墨面前的大海碗,“小伙子,这碗麻辣烫我撤下去了,一会儿给你做一碗不辣不酸的端上来。”说完,便弯身要去端那碗面。 蓝潜墨却伸手阻止道:“没关系,我就吃这一碗。” 他这话,让老板娘和韩初见都怔住。 “怎么了?”他笑着望着两人。 “那……那个,你不是不吃辣嘛?”老板娘眼神古怪地望了一眼那碗中花花绿绿的东西。 “这一碗,再辣也要吃。”蓝潜墨拿起手边的筷子,看着韩初见,意味深长地说,“不然,多辜负初见的一番‘用心良苦’。” ※※※ 从小店出来时,蓝潜墨只觉胃里仿佛燃起了燎原大火,火舌舔舐着他的五脏六腑,灼得他后背都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两人走到车前,他用钥匙解了琐,走到副驾驶前帮韩初见开了车门。 韩初见看着他,犹疑了一下,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旁边的便利店买点东西。” 他点头:“好,我在车里等你。” 目送韩初见进了便利店,他方一手扶着车顶,一手抵着胃部,皱着眉头暗暗叹了口气。 那碗麻辣烫,当真是名副其实的又麻又辣又烫!感同身受之后,他真是发自肺腑地同情她那些跟他素未蒙面却同命相怜的“情敌”们! 五分钟后,韩初见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回来。 开门坐进车里,她从袋中取出一大瓶优酪乳递给他,表情淡然但眼神闪烁地道:“喝瓶酸奶吧,解辣助消化!” 蓝潜墨看着她那有些不安又透着关切的眼神,心下一软,微微一笑:“我想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吃下那碗麻辣烫的人,之后都有这种待遇?” 她眼中现出一丝笑意,指着前方便利店旁的药店说:“通常,我会直接给他们买胃药。” “哦?”眉梢慢挑,蓝潜墨望着她手中的优酪乳:“那我的待遇算是比他们高吗?” “若是以金钱来作为衡量标准,优酪乳的价格没有胃药贵,待遇应该是比胃药低的。” 她表情认真地说完这句话,低头慢慢腾腾地从塑料袋里又掏出一盒胃药,跟那瓶优酪乳一并递给他:“看在我们相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就给你双份的‘待遇’吧!” 蓝潜墨却不接,只垂着眼睫眼神温柔地望着她。 韩初见被他望得有些心慌,直接将东西塞进他手中。 收回手时,两人手指碰到一起,她娇软柔腻的指腹轻擦过他温润的掌心,他下意识地收拢了手指,攥住优酪乳瓶身的同时,也将她的手指一并包了进去。 电光火石的一瞬,两人都有些怔忪。 韩初见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有些仓惶地抽出手指后,略显忸怩地别过头去。 这个小动作透着几分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娇羞,看在蓝潜墨眼中,只觉得胃里那一团火腾地一下燃起来,瞬间便烧透了四肢百骸。 垂下眼睫,他望着手里的优酪乳和胃药,小心翼翼地握在掌心,不敢太用力,又不敢太不用力。 优酪乳是从冰柜里刚取出来的,接触到空气后,瓶身上密密地附上了一层水珠,贴着他的掌心,潮湿微凉。他本不是个触觉特别细腻敏感的人,此时,却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微小的水分子在慢慢渗入他掌心的皮肤,缓缓浸润在那条清晰、干净、一贯到底的爱情线里,再一点点,一点点地溶进他的血液里,最后一路奔腾着涌进他的心脏。 不自觉地,唇边便泛上了笑意。 拧开优酪乳的瓶盖饮了一口,甜中带酸的浓稠半流体缓缓滑过他的食道时,他侧目望着她明艳清丽的侧脸,忽觉日光倾城。 启动车子后,蓝潜墨问她:“这重庆麻辣烫背后的老板是周烨霖吧?” 韩初见讶异:“你看出来了?” 他笑:“若不是后面有个不怕赔钱的大金主,他们会用进口的佐料和食材吗?十几块钱的客单价,怕是只够买一把有机蔬菜的吧?” “算你眼光毒。”韩初见瘪了瘪嘴,有些抱怨地说:“刚上大学那会儿,我跟桑梓榆爱吃这个,周烨霖觉得不干净,就直接把店买了下来。麻辣烫的食材、佐料全部换掉后,东西是干净健康了,可味道却不如从前那般地道了!” 蓝潜墨笑:“霖子虽然风流了些,对你倒是百分之百的上心。” “他一身公子哥儿的坏毛病,为别的女人也常常一掷千金。让他上心的女人前仆后继的从没消停过,我哪有殊荣占得了百分之百?” 说到这,韩初见想到生日宴会上周烨霖那句压抑着怒气的“就算装,你好歹也看我一眼,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蓝潜墨见她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下掂量了一番,方道:“你一直不接霖子电话,他刚直接拨我这里了。知道你送完机后要来上课,现在怕是已经等在学校了。” 听他这样说,韩初见眉心的纹路展了展,虽仍是满口抱怨,但说话的语气明显轻快了一些:“他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生气,又莫名其妙地消气,看着挺爷们的一男人,别扭起来比女人还矫情。” 蓝潜墨笑了笑,没接话。 他,也常常因为她而莫名其妙地生气,又莫名其妙地消气。 这样的莫名其妙,只是因为太在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再见依然の鹬蚌相争 〖25〗『再见依然の鹬蚌相争』 【她的气息,是他的解药,亦是这一世都戒不掉的瘾。】 ※※※ 车行至q大正门附近时,蓝潜墨和韩初见透过挡风玻璃远远望见校门前聚集了一众学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成一个圈,你拥我挤的,似乎在围观什么热闹事。 韩初见看了看表,皱眉:“这都快上课了,怎么还这么多人聚在门口?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蓝潜墨大致观望了一下形势,打着方向盘将车停在路边:“校门口此时怕是不好停车,车停在这里,我送你过去。” “不用。不好停车我就在这里下,你在前面调头回去,下午不是要去公司吗?” 蓝潜墨熄了火,拔了钥匙,单手扶着方向盘,侧过脸望着她,眼中隐约蕴着笑意:“初见,现在这种情形,你觉得我能放心让你自己过去吗?” “在学校门口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韩初见透过玻璃眺望了一下前方,“我压根儿就没打算过去围观这个热闹,等会直接从侧门进学校,您就放下您的心先回去吧!拜!” 说完,她将包挎在肩上,开车门准备下车。 她的一只脚刚落地,那边就听蓝潜墨云淡风轻地问:“霖子的新车车牌是4个1吧?” “是啊。”她回头满眼疑惑地看着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蓝潜墨没回答,只是无声地将视线放逐到前方的人群里。 韩初见顺着他的眸光望过去,眼神一滞,忽然就气急败坏地跳下车,板着一张小脸朝人群走去。 蓝潜墨见她这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下车跟了过去。 ※※※ 韩初见刚走近人群,一个黑色的纤细身影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挡在她面前,声音平静地跟她自我介绍:“初见小姐,您好。我是夏莫倾的特助尹——” “冰夏。”韩初见微笑地念出她的名字,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你好。” 冰夏伸出手与她握了握,冷静而逻辑清晰地跟她陈述当前的状况:“初见小姐,十分钟前在校门口跟您的朋友起了冲突,因为是在学校前,他不许我们掺合进去,所以希望您能帮我们为他解围,不然他若出了什么差池,我们回去没办法跟会长交代。” 韩初见挑了挑眉:“?” “是夏莫倾的英文名。”冰夏解释。 “哦!这名字谁取的?真难听!”韩初见直言不讳地给出评价后,用余光瞄了一眼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的蓝潜墨,看向尹冰夏:“你放心,这事交给我解决。” “谢谢您!”冰夏弯下身子对她鞠了一躬,伸出手恭敬地引路,“请您跟我来。” 韩初见对她恭敬到近乎谦卑的礼数十分不习惯,心里默默嘀咕一句“能不能不要跟我用‘您’”后,顶着一身鸡皮疙瘩随她向前走去。 到了人群的右后方,一身粉色蕾丝公主裙,穿得跟个洋娃娃似的尹逐夏不知从哪里蹦跶了出来,歪着脑袋,对韩初见欢快地摆手:“嗨!初见,我们又见面了。” 韩初见看着她堪比一般的夸张造型,略微怔了一下,扬唇:“嗨!” “咦?这位帅气的哥哥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蓝少爷吗?”cos洋娃娃的尹逐夏眨巴着一双粘着两层假睫毛的眼睛,端详着跟在韩初见身后的蓝潜墨稍许,一脸认真地赞扬:“真是名副其实的帅呀!比传说中的还要帅!” 蓝潜墨望着这个一身奇怪装扮的女孩,温润一笑:“谢谢。” “笑起来更帅!”洋娃娃先是一脸娇羞地捂了捂脸,随即又雷厉风行地从斜跨在肩上的粉红色蕾丝口金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的手机,满眼期待地望着他,“哥哥,我可以跟你合个影吗?” 她那句甜得腻人的“哥哥”传进韩初见的耳朵,让她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身上刚消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又争先恐后地炸了起来。 这边蓝潜墨还未回答,冰夏已满面冰霜地训斥道:“逐夏,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语毕,歉意看向韩初见:“请您跟我过来。” 韩初见点头:“好。” ※※※ 韩初见在q大也算是个声名赫赫的人物,加之此时她前面有个引路的冷艳型美女尹冰夏,身后跟着个姿容出色的蓝潜墨,三人刚走进人群,就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和攒动的人群,韩初见凝眉望过去,周烨霖正攥着夏莫倾的衣领,目光凌厉地瞪着他。 周烨霖身高比夏莫倾高出一截,人又强壮,此时这情景看在韩初见眼中,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成语:欺、善、凌、弱。 那边,夏莫倾听到人群的动静,眼睫动了动,望着周烨霖慢慢扬起嘴角,幽幽地吐出一句话。 蓝潜墨看着夏莫倾嘴角那抹含讥夹讽的冷笑,眯着眼睛,皱起了眉头。 果不其然,夏莫倾的这句话像是一个□□,让本就情绪激动的周烨霖瞬间炸了毛,扬起拳头便朝着他的脸挥了过去—— 伴随着韩初见一声清脆响亮的“住手!”夏莫倾向后踉跄几步,有些狼狈地摔倒在地。 韩初见见状也顾不得别的,用力推开身边的人跑过去。 “你怎么样?伤到哪了?”她半蹲在地上,纤细的手指扶着夏莫倾的肩膀,明珠玉露般美丽的眼睛里尽是关切之色。 夏莫倾用手背抹了一把唇角的血丝,安慰她道:“我没事。” “嘴角都裂了,还说没事。”她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从包里掏出一包湿巾,取出一条,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嘴角处溢出的血,“我陪你去医务室消个毒吧?” 夏莫倾望着她轻而缓地点了点头,暖褐色的眼瞳中有柔和的光晕:“嗯。” 韩初见扶着他站起来时,一个掺杂着焦急和懊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初见,我……” “周烨霖。”韩初见扶着夏莫倾的胳膊,声音如同一汪冰泉,透着沁骨的凉意,“你刚才那一拳打得那样重,估计手也伤着了,回去记得用冰块敷一下。” 周烨霖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对她的脾气太过了解。 她现在这个样子,当真是动了气的。 暗暗握了握拳,他有些恼怒地问她:“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动手?你不问,就认定是我的错吗?” “我没有说是你的错。”韩初见朝他这边侧了侧脸,却不看他,“你现在情绪不是很好,还是不要开车了,让墨哥哥送你回去吧。” 周烨霖看着她端丽清艳的侧脸,宁愿她此刻转身给他一耳光子,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动手打人,也不愿她这样凉凉地把他晾着,嘴上虽说着关心的话,心却一丝一毫都不肯分给他,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韩初见,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他声音低而哑地问出这句话后,苦涩一笑,“如果我什么也不是,你就明确告诉我,省得我这样一直死乞白赖地缠着你,招你烦……” 此时周围围了那么多看热闹的人,韩初见实在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于是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一直面色无波地站在一旁观戏的蓝潜墨。 蓝潜墨迎上她的眼,清润的目光在她挽着夏莫倾的手臂上略微停顿了一下,方抬步走到周烨霖身边,手搭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霖子,跟哥去喝一杯吧?” 周烨霖固执地望着韩初见,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你对她而言很重要,因为很重要,才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苛责你,让你下不了台。”蓝潜墨面色沉静地注视着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的到的声音缓缓地说,“所以,别让她为难。嗯?” 周烨霖听了他的话,原本冷峻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蓝潜墨趁机揽住他的肩膀,拥着他往一侧走,边走边说:“这么大的人了,别闹小孩子脾气。走,咱们哥俩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 q大校医务室。 韩初见用棉签蘸着酒精,小心翼翼地帮夏莫倾擦着嘴角的伤口。她的眼神因为专注而变得水润清澈,仿佛一汪幽着阳光的清泉。 “还记不记得,我上次给你擦伤口是什么时候?”丢掉手里用过的棉签,韩初见看向正望着他出神的少年,微笑着问。 夏莫倾恍惚了一下,答:“记得,是十一岁那年。” “是。那时,你也是跟别人打架,也是伤在嘴角,也是在学校医务室里,也是我给你擦的酒精。” 她一连说了四个“也是”后,歪着头端详他红肿的伤处,眯着眼睛笑:“那时,我担心你会疼,用酒精消了毒后,学着电视里的桥段,一直给你的伤口吹气,天真地以为吹了气你就不疼了。结果,吹着吹着,你整张脸都红得像是蒸熟的龙虾,看得医务室的校医阿姨一直调侃你早熟。” 夏莫倾望着此时笑得眉眼卿卿的明艳少女,想起当年鼓着腮帮凑近他的脸,噘着红润的小嘴在他嘴边呵气如兰的小女孩,心头一热,忽觉血气上涌。 “瞧,我这还没给你吹气呢,你脸就红得像是蒸熟的龙虾!小伙子,挺早熟的呀!”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有些淘气地将脸凑到他面前,调侃着问:“少爷,你的嘴角伤得不轻,要不要我帮你吹一吹?”说完,便鼓起腮帮,对着他的嘴角幽幽地吹了一口气。 她口中温热馨香的气息喷在他鼻端,让他一瞬间便乱了心跳。 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让他思念了整整六年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美丽脸蛋,夏莫倾觉得一颗心幸福得发疼,情不自禁地就抬手捧住她的脸颊,有些犹疑地叫着她的名字:“初见?” “嗯?”她眨着眼睛应了一声。 曾经,无数次地这样叫过她的名字,没有一次得到回应。 此时,这个“嗯”字落在他心头,让他觉得很安心。 “谢谢你。” 他望着她,眼中有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谢谢,你在这里。 韩初见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不用谢。” 鼓起腮,噘起嘴,她像当年那个11岁的小女孩一样,将艳如花瓣的唇凑近他嘴角,缓缓地吹气:“你每一次受伤都是因为我,我要对你负责任。所以,不用谢。” 风吹起窗户上的白色窗帘,满室消毒水的气味里,她眼神温柔地贴近他,一时,满室芬芳。 她的气息,是他的解药,亦是这一世都戒不掉的瘾。 ※※※ 两人从医务室出来时,等在走廊上的冰夏迎了上来,神色有些不安:“,会长请您晚上回去陪他用膳。” 夏莫倾没什么表情地点头:“我知道了。” 冰夏犹豫了一下,又道:“夫人最近身体不大好,您今晚不去看看她吗?” “我陪爷爷用完晚饭,再去看她。” 冰夏见他这样说,便没再多言。 “左阿姨身体不好吗?”韩初见闻言仰头问他。 “是,她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改天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吧?我是喝她的奶水长大的,说起来,她是我半个妈妈呢!” “好。她一直惦念着你,见到你一定很高兴。” “嗯!” 夏莫倾送韩初见去了教室,从艺术学院一出来,就冷凝着一张脸,对候在外面的冰夏说:“你再提醒一遍尹逐夏,如果她再这样多嘴多舌,我就立刻派人将她送回日本。” 冰夏垂着眼睫:“是。” “陆一风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 “我现在要见他,我们去医院。” “是。” ※※※ “就算我这辈子我真的没有机会,我也不希望最后站在她身边的那人是夏莫倾……” 仰头喝了一口酒,周烨霖望着蓝潜墨醉醺醺地说:“夏莫倾,他根本就是个内心阴暗的贱坯子!他、他这个私生子,狗杂种,浑身上下都流淌着肮脏的血液,他有哪一点配得上初见?” 蓝潜墨手里端着高脚杯,拧着眉头望着他:“霖子,人生而平等,你何必一直拿夏莫倾的出身说事?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番话若是让初见听到,她会有多生气?” “我知道!我知道她会生气!她当年就是因为我说那臭小子出身低贱,她才一把将我推进结冰的泳池里……” 抬手捂上眼睛,他痛苦且艰难地说:“在她心中,夏莫倾永远都比我重要!即使他离开六年,即使这六年我一直守护在她身边,她也看不到我……” “你既明白夏莫倾在她心中的地位,为何还这般处处为难他?”蓝潜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真的爱她,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接纳她所看重的所有人,包括夏莫倾。” “我、做、不、到!”周烨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四个字后,红着一双眼望着他,“哥,如果是你,你能接纳夏莫倾吗?你能接纳你爱的人,心中有个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马吗?” “我能。”低头饮了一口酒,蓝潜墨望着前方,答得削金断玉:“因为我爱她,所以我必须要学会接纳和包容。” “哈哈哈!”周烨霖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笑得将面前的酒瓶都打翻了,“你说你能,是因为玉颜姐她从小到大一心一意就只爱你一个。若是她心中也有一个夏莫倾,你就未必能了!哥,我的心情,你根本理解不了……” 蓝潜墨望着杯中猩红的液体,出了一会儿神,方淡淡地说:“我理解。” 是的,他理解,感同身受地理解。 周烨霖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连续又灌了几杯红酒后,趴在吧台上喃喃自语:“哥,如果不是我,我宁愿那人是你,也不希望是夏莫倾……初见,如果我配不上,夏莫倾更配不上……” 蓝潜墨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侧目看向他,一字一字说得落地有声:“霖子,我会如你所愿。” 周烨霖闭着眼,默不作声。 “我会如你所愿,是我,而不是夏莫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再见依然の是我的命 〖26〗『再见依然の是我的命』 【韩初见,不止是我的软肋,她还是我不能被碰触的底线,是我的——命!】 ※※※ 私家医院的走廊长且静,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这种气味,从小便与夏莫倾如影随形,闻起来让他觉得安宁且安心,不自觉便放松了警惕。 “陆一风住在几号病房?” “c-608,前面拐个弯,走到尽头便是他的病房。” 冰夏答完,一抬头便看见一个身着黑西装的高大男人推着一辆轮椅从拐角处拐出,迎着他们走过来。 轮椅上坐着一个一身休闲装的年轻男人。 男人的脸和唇白得没什么血色,戴着一副深褐色的□□镜,将五官遮去一半,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巴和紧抿的唇。他膝上盖着浅驼色的薄毯,交叠搭在毯子上的手指白皙修长指骨分明。那样从容优雅地坐在轮椅里,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贵气,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 四人迎面而过时,那男子抬头看向两人,夏莫倾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冰夏隔着深褐色的墨镜迎上他的眼,有一瞬的怔神。 轮椅的声音在身后渐行渐远,她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怎么了?”夏莫倾皱眉看着他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女特助,“他们有什么蹊跷吗?” “不是。”冰夏想了想,垂下眼睫遮去眸中的神色:“只是他们从陆一风病房所在的走廊拐过来,我多留了一分心思罢了。” 听她这样说,夏莫倾不由蹙起了眉,视线转向远去的两人。 “不过,陆一风有会长身边的人守着,外人是接触不到他的。”顿了顿,冰夏又说:“或许,他们只是住在这里的病人。” 夏莫倾眯了眯眼:“但愿如你所言。” ※※※ c-608病房门口守了两个人,见了夏莫倾,恭敬地弯身行礼。 “今天可有别人来探视过陆一风?” “没有。” 夏莫倾眼神锐利地扫视两人一圈,未发现有异常,径直推门进入病房。 病床上的陆一风正望着窗外出神,听到响声回过头来,漆黑的眼瞳如一口枯井,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气息。 夏莫倾走到他床前,低头看着他,嘴角噙着笑,缓缓地道:“陆一风,你是夏夜会最好使的一把枪,百发百中,从未失手。但是,枪就只是枪,它的每一颗子弹,都该听从主人的命令发射。若是一不小心走火,伤了不该伤的人,就只能得到个被丢弃被毁灭的命运。” 陆一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发的每一颗子弹,都是听从会长的命令。” “你的主人,不只有会长,还有——”他弯身贴近他,在他耳畔低低地吐出一个字:“我。” 执起他放在被子上的左手,夏莫倾如玉般光滑的指腹轻抚他虎口因为长期执枪而留下的茧,“不光是发出的子弹,你这把枪的枪口指向谁,也很重要。” 他的声音轻而缓,然而每个字里却都透着刺骨的凉意:“韩初见,不止是我的软肋,她还是我不能被碰触的底线,是我的——命。” 最后一个字,他轻飘飘地吐出后,陆一风整个人一震,原本古井般沉寂的眸子倏地一荡。 “这次只是一个警告。如果下次你再做出碰触我底线、危机我性命的事。到时不止是你,我会让所有与你有关的人——一、起、陪、葬。” 陆一风眼中的神色变幻了一番,眸光不自觉地转向立在门边的冰夏。 冰夏与他目光一触,随即移开眼看向别处,脸色平静如一汪湖,无波无澜。 唇角勾了勾,夏莫倾立起身子,对冰夏道:“我们走。” “是。” ※※※ 出了医院大楼,司机下车恭敬地打开后车车门。 夏莫倾坐进车里后,对正欲转身走向副驾驶座的冰夏淡淡地道:“你坐到后座来。” 冰夏垂着眼睫:“是。” 车子启动后,夏莫倾升起隔音板,看向身侧跟了他六年的美丽女子:“你跟陆一风是从小一起被选进会里的,后来又一同被分配到夏蕴生身边。据你所知,陆一风可有软肋?” 冰夏摇头:“一风是孤儿,性格孤僻桀骜,从不与人亲近。大少爷出事后,他被会长挑中,直接受命于会长,做事向来拼命狠辣,不给别人留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这世上似乎没有他在乎和留恋的人、事、物。” “所以,你的意思是——”夏莫倾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他没有软肋?” “是。” “不可能。”夏莫倾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拧着眉慢条斯理地说:“只要是人,就一定有软肋。如果陆一风没有,那我们就给他造一根。” 冰夏望向身边这个眼神如狼般冷漠的少年:“您已有筹谋了?” “是。”夏莫倾看着她,眼瞳里有冷锐的芒光跳跃闪烁,“冰夏,你是我在会里唯一信得过的人,也是唯一与陆一风有过交情的人。我要你,成为他的软肋。” 冰夏似乎早已猜中他的想法,脸上半分讶色也没有,说话的语气亦是一贯的无波无澜:“如果您希望我这么做,我会竭尽全力。” 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倒叫夏莫倾有些惊讶。 眯着眼端详她一会,他问她:“你心里可还惦念着夏蕴生?” 冰夏抬睫,回视他的探寻的眼神,字字如钉,答得铿锵决然,“夏夜会没有夏蕴生,我的主人只有您一人。” 夏莫倾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覆上她瘦削平直的肩:“冰夏,谢谢你。” ※※※ s市城北,夏公馆。 灯光昏黄的侧厅内,丝竹缠绵,珍馐满目。 夏莫倾屈膝盘腿坐在长案前,他身侧一个身穿华丽和服、化着浓夭艺伎妆容的少女跪在盘花锦垫上,手持青玉酒壶,缓缓地将清酒注入他面前的酒盅内。 她斟酒的动作流畅优雅,垂着头的样子娴静美好,暖黄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仿若一幅浓墨重彩的工笔画,连向来狠戾阴翳、不苟言笑的夏夜会家主夏清庭看在眼中,都不自觉弯眉,如鹰般犀利的眸子里笑意闪闪。 “少爷,请用。” 如玉般晶莹的手指持着酒盅递至夏莫倾面前,少女垂着长长的眼睫,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 夏莫倾接过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丫头,坐到我身边来。” “是。” 少女缓缓起身,莲步轻移,温顺地在夏清庭身边坐下,端起酒壶为他斟上一杯清酒。 将杯中的酒饮下,夏清庭抬眸看向夏莫倾,锐利目光扫过他嘴角的伤口时,忽然笑了:“我当年像你这么大年纪时,也常为了一个女孩子跟人打架,弄得自己伤痕累累,却甘之如饴。” 夏莫倾抬眸望向他,他伸手揽过乖顺的跪坐在自己身边少女,目光慈爱:“那女孩,就是逐夏的外婆——我爱了一辈子,却一辈子都没能拥有的人。” 夏莫倾从前只知尹逐夏是夏清庭故友的遗孤,却不知竟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面上不由显出诧色。 “逐夏的外婆是富家小姐,我是她父亲的师爷的儿子。一个是千金小姐,一个是家奴的儿子,这样悬殊的身份,注定不管我们有多相爱,也无缘走到一起……那时,为了成为足以配得上她的人,我独自一人来到s市闯荡。一年后的一个暴雨天,她突然来找我,在郊区脏乱逼仄的窝棚内,她当着我的面,一件一件脱掉身上的衣服,上前抱住我,把自己给了我……” 夏清庭手里把玩着剔透温润的酒盅,眸光逐渐转深:“后来,就在她从我这离开后的第三天,她穿上嫁衣,成为了别人的新娘。因为在婚前就失了处子之身,她嫁到夫家后,饱受凌/辱。生产时,她难产,当产婆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时’,她的丈夫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孩子……” 放下手中的酒盅,一直垂着眼眸听他叙述的逐夏端起酒壶,缓缓地将他的酒杯斟满。 “她生了个女儿,只来得及看孩子一眼,便含泪去了。因为她生前不得夫家宠爱,她的女儿也一生饱受磨难……” 抬手抚了抚尹逐夏的头发,夏清庭眉眼间满是温柔的神色,“不过,这一切的磨难,到逐夏这里便彻底结束了。莫倾,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逐夏。因为——” 夏莫倾抬睫,望进这个让他既敬又畏的老人那如潭如渊的眸子里。 “我毁了她外婆的一生,毁了她母亲的一生,我欠她太多太多。” 停顿,扬唇,夏清庭一字一字说得斩钉截铁:“为了还这笔债,我希望逐夏将来能成为你的妻子,成为夏夜会下一任的当家主母。” 碰哧! 温润剔透的青玉酒盅在夏莫倾掌中碎裂,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在黑色的桌面上,绽出一朵朵绝望的花。 “我、不、能。” 夏莫倾有些无力地说出这三个字后,抬眼看向对面眸光如剑的老人:“爷爷,我会照顾好逐夏,像疼爱亲妹妹一样爱护她。但,我绝对不会娶她。” “那你想娶谁?”一直沉静端庄得如同一尊玉娃娃的尹逐夏忽然笑着问他:“你的韩初见吗?” 夏莫倾凝眉不语。 “爷爷刚才跟你讲的前车之鉴你没听懂吗?”她对他眨了眨眼,笑得单纯且残忍,“少爷,如果你管不住你的心,管不住你的身体,你将来很有可能像会长毁了我外婆一样,毁了韩初见。” 夏莫倾咬着牙收紧五指,锋利的瓷片扎进他的皮肉血脉,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哼!你不乐意娶我,我还不乐意嫁你呢!”尹逐夏对他翻了个大白眼,上前揽住夏清庭的胳膊,腻在他身上撒娇,“会长,我才不要嫁一个不把我放在心上的人。我以后,要嫁一个爱我像您爱我外婆一样的男人。” 夏清庭宠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冷着脸看向夏莫倾,慢声道:“去将手包扎一下。你身上流的是夏家的血,每一滴都珍贵且尊贵,容不得你这般糟蹋。” 夏莫倾缓缓站起身子,弯腰对夏清庭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转身拉开推开门走出房间。 “会长,这个三文鱼新鲜的很,你尝尝。” “嗯。” ※※※ 站在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夏莫倾转身向长廊的一侧走去,边走边拿出手机给韩初见拨了过去:“初见,是我……” “你在干嘛?”韩初见穿着黑色的芭蕾舞服,一只腿翘在压杆上,边压腿边笑问。 “刚陪爷爷吃完饭,你呢?在干嘛?”听筒那一端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醉。 “在上芭蕾舞课呢!”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我们上课前不能吃东西,现在肚子还空着呢!被你这么一说,突然觉得好饿啊!” “哦?你几点下课,我来接你去吃东西。” “不用,你今晚不是要去看阿姨吗?我没关系的,下课后桑梓榆会来接我的,她给我带了她妈妈准备的点心呢!” 夏莫倾沉默了一会:“好吧,如果上课上得太晚,记得不要吃生硬的食物,对胃不好。” “知道了!”韩初见放下搭在压杆上的腿,犹豫了一下,软声软语地问他:“夏莫倾,你出什么事了吗?” 低头看着手上的血蜿蜒着落了一地,他掀起唇角,一字一温柔:“没有,就是有点想你。” 其实,不是有点。 初见,我很想你。 “那,明早来接我一起吃早餐吧?”韩初见转身靠在压杆上明艳艳地笑,“骑着你的单车,七点半在我家楼下等我。呃,我说的是我跟桑梓榆在学校附近的公寓。具体地址,你自己去打听,逾时不候!” 看了一眼伤口入骨的右手,夏莫倾笑着点头:“好,那明天早上见。” “嗯!我要上课了,不说了。拜!” “拜!” 挂了电话,忽然才觉得自己又有了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的勇气。 韩初见,就是他的勇气。 他,怎么忍心毁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再见依然の慕容靖玄 〖27〗『再见依然の慕容靖玄』 【你个混蛋总算知道回来了!】 ※※※ “夏莫倾!” 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在耳边摇曳,夏莫倾转过身,便见那娉婷身影踏着晨光朝他走来,一步一生花。 “你的单车呢?”韩初见在他身边站定,左右张望了一圈,皱着眉头望着他。 他将裹着纱布的右手伸到她面前:“我右手不小心伤到了,最近都不能骑单车。” “啊?怎么回事?伤的严重吗?”她紧张兮兮地捧着他的伤手查看着,粉黛不施的脸上尽是嗔怪之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夏莫倾见她这般反应,心中一暖,抬起左手覆上她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收紧手指握在掌心,温声宽慰:“没事,小伤。” “你从小就血小板偏低,出血不容易凝固,在你身上没有小伤之说!”她气鼓鼓地瞪着他,“伤口有没有及时处理?没有失太多的血吧?” “放心,我没事。”他笑了笑,将受伤的右手收回身侧,左手牵着她的手,垂着眼睫问她:“早餐你想吃什么?” 韩初见歪头想了想,如玉如墨的眼珠灵动一转,反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走!我们喝粥去!” “喏!这是你的四味补血粥!”韩初见将一碗冒着香糯气息的热粥推至夏莫倾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教着,“当归补血和血,川芎行气开郁,黄芪补中益气,红花活血通经。这款四味补血粥,对你这个刚失血的伤患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夏莫倾笑着看着她:“你喝的是什么粥?” “白粥啊!”韩初见拿起桌上的糖罐,挖了两勺白糖洒在碗里,用瓷勺一圈一圈细细地搅匀,“这里的白粥是在砂锅里用小火慢慢炖出来的,调些白糖进去,甜甜糯糯,入口即化,可好喝了呢!” 说完,舀起一勺,在嘴边细细吹凉后,送至他面前,她眯着眼笑:“你要不要尝一尝?” 这六年,夏莫倾所吃进嘴里的每一口食物、所喝的每一滴水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和检验的。因为,他那从出生起就病怏怏的身体和他夏夜会继承人的身份,让他在饮食方面忌讳颇多。 此刻,他望着她笑如新月的眼,像是受了某中蛊惑,情不自禁地便张嘴含住她送过来的汤勺。温热香甜的白粥滑过食道时,脑海里回响起夏清庭叮嘱他的话:“入嘴的东西可以让你活命,也可能让你丧命,不管何时何地,吃食切不可掉以轻心。” “好吃吗?” “嗯!”他表情认真地点头,“好吃。” 她笑,骄傲且娇俏。 弯起嘴角,他心里闪过一个温柔且危险的念头:她送至嘴边的,哪怕是□□,他都会心甘情愿的咽下。或许,正是因为爷爷知道这一点,才对她这般讳莫如深。 右手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纱布下尚未愈合的伤口一点点绷开,血丝一层层渗透纱布…… 夏莫倾望着对面垂着长睫,专注喝粥的韩初见,整个人被一种既幸福得难以言喻、又无力得无计可施的矛盾情绪包裹着、缠绕着,越挣扎,越深陷…… ※※※ 一周后。 “初见,有人找。” 刚洗完画笔和调色盘,拎着水桶,浑身湿答答的郭凌凌在门口喊了一句后,三步并做两步地飞奔到韩初见身边,神秘兮兮地对她眨眼:“是个帅哥,俊得一塌糊涂喔!” 现在是课间休息时间,韩初见以为是夏莫倾,连忙放下画笔和调色盘,拿过画架上的毛巾简单擦了擦手,连沾满颜料的围裙都不脱,便脚步轻灵地朝画室前门走去。 出了教室,漫天的阳光中,一个身姿秀逸气质雍雅的年轻男子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双手抱怀,眉眼温柔地望着她笑:“陛下,您已许久没去过臣妾的宫里了,你让臣妾等得好苦!” 他天生一身贵气,不怒而威,又是圈子里最腹黑的一只,此时说着这样不合他身份与性格的话,让韩初见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十四爱妃何处此言?分明是你一直躲在国外逍遥,怎地现在怪在朕头上来了?”双手插在围裙上的口袋里,她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国外声色犬马的日子过腻了?舍得回来了?” 那男子莞尔一笑,立起身子走向她,眼神如水:“没有陛下的日子,臣妾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在她面前顿住脚步,他微笑地对她张开手臂:“陛下,十四很想念你。” 韩初见被他的话打动,眼神闪了闪,张开手臂与他相拥。 他的怀抱有着久违的熟悉温度和气味,韩初见鼻子一酸,偎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抱怨:“慕容靖玄,你个混蛋总算知道回来了!”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带笑地说:“陛下,请你不要抱臣妾抱得这样紧。臣妾担心你龙袍上的颜料会污了臣妾新做的这身宫装。” 韩初见被他逗笑,狠狠地捶了他胸口一下:“你够了!别演了行不行!” “遵旨!”慕容靖玄笑了笑,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小毛丫,一年不见,长高了不少。” “那是!朕现在可是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斜眼睨了他一眼,“哪像你,现在更年期都快过完了。” “陛下正当壮年,可一定要雨露均沾,泽被天下。切不可独宠年轻貌美的皇后娘娘,让尔等年老色衰的嫔妃夜夜独守空房。” “还独守空房呢!我看你双目无神、神态憔悴、形体消瘦,明显是纵欲过度的症状,怕是在外夜夜笙歌吧?” 慕容靖玄颇有几分委屈地道:“陛下,你说的这三条分明相思病的症状。这一年,我对你相思成疾,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才会憔悴成这样。” “喂!你这么能演,不进好莱坞当演员简直是人才浪费!”韩初见被他的话逗笑,不再调侃他,问:“回来见着桑梓榆了吗?” “还没。刚下飞机就过来看你了,那丫头现在在工作室吗?” “在的,走一起过去吧!”韩初见说完,便拉着他要走。 慕容靖玄站在原地不动,有些无奈地望着她:“陛下,能不能请你先把你这身染得五光十色的‘龙袍’换下?” 韩初见低头望了望身上左一块红颜料右一块绿颜料的围裙,吐了吐舌头,解开围裙,转身塞给一直在不远处探头探脑观看他俩演戏的郭凌凌,丢下一句“郭爱卿,帮朕将围裙拿到朕的位子上,朕今儿就免了你的戏票钱”后,拉着慕容靖玄朝楼梯走去。 郭凌凌看了看手里的围裙,又看了看被韩初见拖着走的帅哥,怔了一会后,方冲着他们大喊:“喂!下午还有两节课,你还没请假呢!” ※※※ 两人来到“盛开”前,韩初见指着如莲花初绽般瑰丽的大楼对慕容靖玄说:“你什么时候设计一座能超越你父亲作品的建筑来,给慕容家的建筑史再添一笔辉煌?” “你放心,这一天终会到来。”慕容靖玄眯着眼看着自己父亲一手操刀设计的大楼,沉静且自信地微笑,“我既然背负了‘慕容’这个姓,就绝不辱没慕容家的声名。” “既然你已决心继承‘慕容’这个姓赋予你的一切,为何至今还不对外公开自己的身世?” 韩初见皱着眉望着他,挪揄:“你知不知道,‘慕逆黑’这个名字起得真的很怂?你还不如用你的英文名,叫‘慕威廉’来得有档次。” 慕容靖玄听她这样说,眉宇间显出郁色,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我能当慕逆黑的日子只有这么一两年了,要做慕容靖玄还有半辈子的时间,不急。” 到了桑梓榆办公室前,透过明亮剔透的玻璃墙,他们看见桑梓榆正站在工作台前跟一个身材高挑瘦削的男生讨论着什么。 两人说了几句后,男生从笔架上拿起一支毛笔,在砚台上蘸了墨,垂下头目光专注地在桌上铺着的白宣上勾勒着,时而不时地看向桑梓榆,微笑地询问她的意见。 那男生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身书卷气,有一种干净、秀气的俊朗,慕容靖玄看着他,眉梢间不自觉地拧出一个“川”字。 “咦,程匀学长也在呢!”韩初见观望了一下室内的情势,对慕容靖玄说:“看样子,三木现在正忙着,要不我们先去旁边的会客室坐一会,等她忙完再进去?” 慕容靖玄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脸严肃且目不转睛地望着里面的男生。 韩初见见他这模样,眼珠骨碌一转,邪里邪气地调侃他:“哟!十四妃,你能耐了啊!这美国才呆两年,就转性喜欢男人了?” 眼睛朝屋内瞟了瞟:“而且,喜欢的还是这种唇红齿白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喜欢他?”慕容靖玄眼睛眯了眯,一道锐利的芒光从浓密的眼睫内一闪而过,“他可是我的情敌。” “情敌?”韩初见惊诧。 “是,情敌。”慢慢勾起唇,他一字一顿,说得缓而轻,“他现在的女朋友,是我的初恋。” “初恋?”韩初见张口结舌,“就是你那个八年前,哦不,是九年前据说已经夭折,后来又奇迹般出现在s大的初恋夏……夏什么来着?” 慕容靖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径直上前推开玻璃门,从从容容地走进房内。 桑梓榆闻声抬起头,看见他,表情滞了滞,水般清澈明滢的双眸忽地笑如弯月,从工作台前走过来,她张开双臂亲密且热情地拥抱他:“十四,你可舍得回来了!” 慕容靖玄抱着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像个兄长一样温柔关切地问她:“丫头,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我抱着都嫌硌得慌!” 桑梓榆放开他,上下打量他一番,笑:“还说我,你不是也清减了不少嘛!”捏了捏他的手臂,“瞧,胳膊都细了一圈。美利坚人民怎么虐待你呢?” “谁虐待得了他十四少爷呀!我刚才还说呢,他八成是因为在国外没人管着,整天声色犬马,一不小心纵欲过度,累的呢!” 韩初见笑嘻嘻地插嘴进来。 慕容靖玄这次却没有反驳,扬唇笑了笑,转眸沉默地看向前方工作台后的男生。 “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兄程匀,我的国画老师程一璋是他的父亲。”桑梓榆笑意盈盈地说完,又对那男生说,“程匀,这是我朋友慕——呃,慕逆黑。” “你好。” 程匀走上前,彬彬有礼地跟他打招呼,慕容靖玄却只是神情冷淡地点了点头。 “梓榆,既然你有朋友,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下午我再过来。” “好的,麻烦你了师兄。”桑梓榆送他到门口,“最近辛苦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ok!” ※※※ 送走了程匀,桑梓榆招呼两人到待客沙发上坐下,又亲自给他们沏了上好的明前龙井。 将茶依次递给两人后,她透过氤氲的茶香看着慕容靖玄,笑问:“几时回来的?也不提前招呼一声,我们好去接机。” “今天早上刚到,下了飞机就过来看你们了。” “哦?这次回来待多久?” “我在麻省理工的交流课程已经结束,原本想先去英国陪陪父亲和姐姐,九月再回国继续s大的硕士课程。前些日子接到霖子电话,有些担心他,就先回来看看。” 说到这,他挑着眉看向韩初见:“初见,听说你的青梅竹马回来了?” “是啊!你想不想认识一下?”韩初见笑嘻嘻地问他。 “不想。”慕容靖玄摇了摇头,“他是霖子的情敌,也就是我的敌人。我只爱交朋友,不怎么爱交敌人。” “哦?”韩初见扬眉,“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不是刚跟你的情敌有了点头之交吗?” “情敌?”桑梓榆一脸迷茫地插话,“你们说的是程匀吗?” “是啊!十四刚儿在门口时说,程匀师兄现在的女朋友是他的初恋呢!” “初恋?”桑梓榆更疑惑了,“哪个初恋?” 慕容靖玄无奈:“我还有几个初恋?” 桑梓榆想了想,一脸震惊地问:“难不成,是你那个死而复生的初恋?” “什么死而复生?”慕容靖玄哭笑不得,“被你说得像恐怖片一样!当年的事,不过是一场误会。” “究竟怎么个误会,跟我们仔细说说呗!我最爱听奇幻故事了!”韩初见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他。 “你真想听?” “嗯!”初见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想听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说!” 慕容靖玄掏出手机递给她,“给霖子打个电话,说你今晚过来看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再见依然の人比花娇 〖28〗『再见依然の人比花娇』 【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来这世上要修习的功课不同。】 ※※※ 韩初见跟慕容靖玄来到周烨霖在城西的公寓时,已是晚上六点。 按了门铃,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喀嚓”声,韩初见望着门后一身规整商务正装的俊朗男子,愣了愣,满目惊诧地问:“你、你怎么在这?” 蓝潜墨微笑:“我来看霖子。” “哦。”她应了一声,侧过身,跟他介绍:“这位是慕逆黑,周烨霖的表哥,今天刚从美国回来。” 语毕,又对慕容靖玄说,“十四,这是蓝潜墨,蓝爷爷的孙子,不久前也刚从美国回来。” 蓝潜墨嘴角的笑意加深,抬手拍了拍慕容靖玄的肩膀,熟稔地道:“,之前不是说要先回英国,八月底再回国吗?” 慕容靖玄耸肩:“我怕我若两个月后再回来,霖子指不定已经病入膏肓了。” 韩初见望了望两人,傻乎乎地插嘴:“你们认识?” 慕容靖玄笑而不语。 蓝潜墨倚门而立,温柔地望着她道:“初见,凭我跟霖子近20年的交情,你觉得我会不认识?” 韩初见瘪了瘪嘴,不满地瞪着两人:“你们刚才怎么不说认识彼此?害我跟个傻子似的给你们做介绍。” 慕容靖玄屈指弹了她额头一下,阴阳怪气地调戏:“陛下,实在是您刚才实在太迫切地想要做傻子了,根本没给我们时间阻止您。” 他的话说完,韩初见阴嗖嗖地斜了他一眼:“十四,你这笔账我可记下了,咱俩走着瞧!”气哼哼地说完,她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进房间内。 慕容靖玄与蓝潜墨交换了一个眼神,摊了摊手,跟着她进了屋子。 ※※※ 走到客厅,韩初见随手将包扔在沙发上,问蓝潜墨:“霖子怎么样了?” “急性胃粘膜病变,已经三天了没吃东西了,医生刚来过,给开了些营养水,现在正吊着。” 听他这么说,韩初见气呼呼地道:“他都病了三天,你怎么都没告诉我?如果不是十四回来,我现在还蒙在鼓里!” “霖子他不愿告诉你,怕你担心。” “那伯父和伯母知道吗?” “他们前些日子去了法国,要过几日才回来。霖子不想伯母大惊小怪,一直也没告诉他们。” 韩初见扶额:“周烨霖这么娇气的少爷忽然变得这么懂事,真让我一时接受不了。”叹了口气,她问:“他在卧室吗?我想上去看看他。” 蓝潜墨点头:“他刚睡下没多会,估计一时醒不了。” ※※※ 床头柜上的加湿器无声无息地喷吐着白色水雾,水雾之中,一个黑色木质相框安静地立在它旁边。 韩初见拿起相框,里面是四月份一群人一起去郊外烧烤时,桑梓榆用单反给她和周烨霖拍的照片。 照片里,周烨霖手里拿着一大把烤得外焦里嫩的肉串,单膝跪在草地上,以求婚的姿态,将肉串举至她面前,表情专注且虔诚。 她站在他面前,头上戴着草编的花环,垂着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眼神明媚中透着喜悦,像是一个准备接受爱人求婚的幸福女孩。 记得当时,林炎彬还在旁调笑着说:“哎!如果有个女孩,肯在乌烟瘴气里神勇地为我烤一把香气四溢的肉串,就算她长得没有凤姐漂亮,我也会义无反顾头也不回地娶了她的。初见,看着周烨霖同志手里这一把红灿灿香喷喷的‘肉花’,你就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和立刻嫁给他的冲动吗?” 一群人在旁起哄地拍手附和:“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她无奈地瞪了林炎彬一眼,咬牙切齿地说:“我又不像你,是个吃货。想娶我,哪有这么简单。” “那请问韩初见小姐,要怎样才能娶到你。”周烨霖仰头望着她,眼神热烈。 她想了想,朗声说:“起码也要给我烤一辈子的肉串吧!” 她话音刚落,他便急声接话:“就算给你烤八辈子的肉串,我也心甘情愿。” 一句话,惹得众人纷纷起哄。连当时一直情绪低落的桑梓榆,都忍不住莞尔,举起相机为他们记录下这一刻的美好。 嘴角旋起一个浅浅的笑涡,她将相框放回原处,看着熟睡中那张熟悉又憔悴的脸,轻轻叹了一口气。 ※※※ 韩初见从卧室出来时,慕容靖玄正在走廊里跟照顾周烨霖的护士交谈。见了她,低声问:“霖子醒了吗?” 韩初见摇头:“没有。我看他睡得挺安稳,就没叫他。” “护士说,因为他这两天睡得少,又总发脾气,所以今天医生给他的药里加了些安眠的成分。这一睡,估计要到明早才会醒。” “哦。”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既然今晚他醒不了了,你就跟先回去,明天有空再过来。” 韩初见看着正在客厅讲电话的蓝潜墨,沉默两秒,点头:“好。” ※※※ 两人出了公寓,蓝潜墨掏出车钥匙“滴哒”一声解了锁,上前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垂着眼睫看着面前心不在焉的小姑娘,声音低柔地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韩初见眉宇间笼着愁云,望着车门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不用,我想走路回去。” 她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利落的“喀嚓”声,车门在她身边阖上,蓝潜墨几乎是立即地、毫不犹豫地回应她道:“好,我陪你。” 韩初见抬头看向他,明亮如星的黑瞳里闪着怔忡的芒光。 从周烨霖的公寓到韩初见和桑梓榆的住处,要过四条街区,大约有近五公里的路程。 因为桑梓榆爱走路,加上一路繁华热闹,有公园、有夜市、有商业街、有别致小店,以前她们俩偶尔心血来潮,便牵着手儿唱着歌儿,边逛店赏景,边聊天打屁地散步回去。 两个心灵相同的女孩,在一起总是有聊不完的话儿,一路说说笑笑,游游逛逛,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家。 此时,身边的人换成了蓝潜墨,初见低头看着地上那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的颀长身影,恍惚间觉得熟悉的景致和空气都变得朦胧且富有诗意。 “十四……呃,我是说慕容靖玄,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韩初见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我们小时候就认识,我曾跟他母亲周如风学过绘画。后来他母亲去世,他被他父亲接去英国后就很少联系。直到去年,从霖子那里得知他去麻省理工交流,才又联系上。” 韩初见点了点头,平静又缓慢地说:“地球上65亿的人类一而再再而三地验证米尔格兰姆的‘六度分割’理论。可是,如果世界真的小到我们与任何人之间都只隔着六个人的距离,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在弄丢了另一个人之后,寻遍全世界也得不到他的任何讯息?” 蓝潜墨默了默,答:“那只能说,他还没有寻遍全世界,他还没有尽力。” “是吗?”韩初见笑了笑,“原来,这些年是我没尽力。我没尽力,才会对他的这六年一无所知。” 蓝潜墨望着前方绵延而去的道路,轻描淡写地问:“你说的是夏莫倾。”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我与夏莫倾曾经共同生活了12年,用最纯真的心,共同经历了成长的快乐和忧伤。然后,我们失散了六年。这六年,我一点他的消息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现在,我们重逢了,我想了解他这六年发生了些什么,我想与他亲近如小时候,我想对他好如同他曾经对我好一样。因为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蓝潜墨感觉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柔柔地一击,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他的心闷闷地疼上很久,很久。 “墨哥哥。”她叫他,声音里藏着糯糯的柔软。 他垂眸去看她—— 她是出生在夜晚的孩子,从她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她到了晚上就会显得格外清艳娇俏。 尤其此时,在朦胧的月光下,她仰头凝视他,眼里盛着漫天的星辉,唇色鲜妍得如暗夜罂粟,整个人仿佛一幅刚刚落成的、尚未干透的油画,浓夭的色彩缤纷呈现,绚烂得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我很看重周烨霖,也喜欢他,但如果非要在他和夏莫倾之间选一个,我只会选夏莫倾。”顿了顿,她又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都不要做这个选择题。” “所以呢?”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这些话,于是顺着她的意问话。 “周烨霖是周家的宝贝,从小被捧在手心,惯出一身少爷脾气,他父母的话他都听不进,却一直肯听你跟玉颜姐的话。” 她放慢语速,软软地提出请求:“哥哥,你帮我劝劝他,让他不要总把夏莫倾当眼中钉好不好?” 这一次,她叫他“哥哥”。 这么多年,她很少会这样叫他。 每次叫,都是有求于他,刻意套近乎。 比如,她曾不小心摔坏了韩净洺珍藏的怀表,因为怕被责怪,而偷偷跑来找他,眼神怯怯地问:“哥哥,爸爸的怀表被我不小心摔坏了,你可以帮我修好吗?这是爷爷留给爸爸的东西,爸爸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 那一天,他靠在书房的落地窗上,垂首看着面前清晨雨露一般娇艳欲滴的女孩,一声“哥哥”叫得他的心一瞬间柔软得如同水中的涟漪,一波一波缓缓地、轻轻地撞击着他的胸腔,撞得他有一种醉酒的眩晕感,迷蒙又美好,只愿此刻常驻。 不过,他其实并不喜欢她去掉“墨”字直接叫他“哥哥”,因为这个字不加修饰地叠在一起时,亲情味道太重,重得让他在心软之后,整个人都长久地被一种低气压笼罩着,压抑又烦躁。就像鸦片,吸食时整个人如在云端,吸食之后便有种如坠深渊的煎熬和难耐。 “哥哥。”她再一次叫他,眼睛一闪一闪地盯着他看,“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他望着她满是期待的眼神,一颗心从最里层最细腻的地方开始变软,然后一点点分崩离析,最后慢慢全线崩溃。 他和她认识整整十八年,尽管大多数的时光里,他们不那么亲厚,甚至有些疏远。但天知道,她是唯一一个可以用简简单单一个最平常不过的称呼,就让他心软到无原则——无原则满足她所有要求的人。前,无古人。后,亦将无来者。 “是,我会帮你。”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无奈却又温柔。 她眼中的星辉瞬间绽彩:“谢谢你。” ※※※ 因为蓝潜墨的百依百顺,之后的路上,韩初见待他明显亲密了许多。 “听桑梓榆说,她今晚和修泽哥哥有约?” 蓝潜墨点了点头:“我看阿泽这次是认真的。” “认真?”韩初见失笑:“他是认真地想当桑梓榆的客户,还是认真地想泡她?” “他是认真地在追求她。”蓝潜墨没理会她语气里的冷嘲热讽,表情郑重地说。 “是吗?我倒要看看他所谓的认真能坚持多久。”对着天上的月亮翻了个白眼,她转移话题:“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吧?” “郑医生每天都准时来给他做检查,说是身体状况很稳定。”蓝潜墨笑了笑,“只是最近我每次回去,他都怨我没顺道走学校带你回去。老爷子年纪大了,比以前更喜欢小辈们陪在身边。你这两天若没什么事,跟我一起回去一趟。” “嗯。”韩初见乖顺地点头应承,想了想,又问他:“你刚进蓝氏,工作可还顺意?” 当年他看着出生和长大的奶娃娃现在一本正经地问他工作上的事,这种奇妙的感觉让蓝潜墨心中一时柔肠百结,回话的语调不自觉地温柔下来:“你放心,工作上的事从来都难不到我。” “是喔,你从小可就是个天才呢!”她撅了撅嘴,歪头好奇地问他:“那感情呢?” 蓝潜墨嘴角翘了翘,低头凝视她,眼神如春日里融融的水,清澈且透着暖意:“依现在的情况看来,感情发展事态良好。” “事业情场两得意,你有没有觉得上帝太偏爱你了?” “没有。”他摇着头,表情坚毅地吐出这两个字后,仰头看向挂满星子的夜空,幽幽地道:“初见,我的人生只是从最近才开始柳暗花明。” 韩初见眼神疑惑地望着他,没有接话。 “经历过漫长黑夜的煎熬,这曙光初绽的黎明是我应得的。” 他收回投放到夜空的目光,低头眼神温亮地看着面前一脸迷惑的、让他朝思暮想了六年的小姑娘,语重心长地说:“初见,上帝不会偏爱任何一个人,也不会不待见任何一个人。看上去一生顺遂的人,他并非不曾经历苦难和磨炼。同样,看上去命途多舛的人,一生中也会拥有许多美好幸福的瞬间。造物主,对每一个生灵都是公平的。只是,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来这世上要修习的功课不同。” 韩初见眨了眨眼:“你说的好深奥,不懂。” 蓝潜墨被她傻乎乎的模样逗得莞尔,画龙点睛地添上一笔:“你只需要懂得,这世上的幸福和苦难都是守恒的,没有人被特别眷顾,也没有人被刻意鄙弃。我是,你是,他是,所有人都是。” 韩初见珠玉般美丽的眼珠转了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走到之前经常路过的小公园时,韩初见在一个卖花的小摊前停下来,跟那个衣着朴素却笑容干净的小姑娘买了一束娇艳的百合。 小姑娘认真地将花包好递给她,亲切且纯真地问她:“姐姐,那位漂亮的长头发的姐姐这次怎么没跟你一起?” 韩初见接过花,有些委屈地答:“她跟男人约会去了,不陪我了。” 小姑娘笑嘻嘻地打量了蓝潜墨一眼,问她:“姐姐你现在不是也在约会吗?这个是你男朋友吗?” 韩初见还未作答,她又抢着说:“如果是,那我就送他一支白玫瑰。” 韩初见瞥了蓝潜墨一眼,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送他白玫瑰。” “因为白玫瑰的花语是:足以与你相配。”小姑娘扑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一板一眼特别认真地答:“姐姐你这么漂亮,哥哥这么英俊,你们真像日本漫画里的男女主角,看上去特别般配。” 韩初见笑了笑,眼珠骨碌一转,伸手揽住蓝潜墨的胳膊,仰着头慧黠地对他眨了眨眼:“墨哥哥,你要不要为了她的那支白玫瑰,做一下我的男朋友呢?” 蓝潜墨垂睫看着她,静静地,不作声,浓墨一般漆黑的眼瞳里似乎藏着一汪海,情绪被掩得密密实实的,不漏分毫。 韩初见得不到她的回应,觉得这个玩笑有些过了,揽着她胳膊的手松了松,刚要放开,却被他一把牵住,握在手心。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弯腰伸手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花,微笑着对她说:“谢谢你的白玫瑰。”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收了我的花,你可要对姐姐好喔!” 蓝潜墨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问她:“请问,如果我买下你所有的红玫瑰送给这位姐姐,算是对她好吗?” 韩初见愣了愣。 卖花的小姑娘也愣了愣。 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指着身边插着几十只玫瑰的水桶,使劲地点头:“算!算!哥哥,你要买吗?” “当然!”蓝潜墨从从容容地掏出钱包,拿出一叠百元大钞递过去,和煦地笑:“不过,我们今天只带一枝花走,其它的寄存在你这里,以后每次这位姐姐路过,你就给她一枝好不好?” “好!好!好!” 小姑娘的头点得像拨浪鼓一样节奏分明。 韩初见望着水桶中一枝枝鲜红浓烈如红酒的花朵,恍惚间,想起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醇厚的红酒。 香甜的蛋糕。 迷离的月光。 那一句掷地有声不容置喙的:“韩初见心中是有蓝潜墨的,在意他,且喜欢他。” 当然,还有迷迷瞪瞪中,那味道如同掺了红酒的奶油棒冰一般涩涩甜甜的吻。 …… 记忆如潮水般轰然袭来,让韩初见在伸手接过那枝滴着水的红玫瑰时,两颊不由自主地泛红。 “姐姐脸红了,像抹了胭脂一样,真好看。”小姑娘眯着眼看着她笑。 韩初见倒不忸怩,将花举至脸颊边,歪着头洒脱地笑:“那是姐姐好看,还是你的玫瑰好看?” 小姑娘笑嘻嘻地道:“那要问哥哥了。” 蓝潜墨侧过头认认真真地将她打量一番,云淡风轻地说:“人比花娇。” 音落,跟花比美的韩初见双颊一热,人比花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再见依然の英俊的猫 〖29〗『再见依然の英俊的猫』 【两人亲密得如同大学校园里的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 早上七点半,起床的闹钟将睡梦中的韩初见叫醒。 她侧身躺在床上,看着梳妆台上那枝插在水晶花瓶里的红玫瑰出神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起床梳洗。 出门换鞋时,看到鞋架上桑梓榆的拖鞋安静地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她心里一咯噔,放下手中的包转身走向桑梓榆的房间。 打开房门,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床,她皱着眉头,掏出手机给她电话。 打了三遍,电话始终没人接听。想了想,她拨了李修泽的电话。 “,一大早就想了我?” 电话那端传来李修泽带着睡意的调笑声,韩初见没心思跟他嘻哈,开门见山地问:“桑梓榆昨晚是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 听筒里是李修泽懒懒的笑声:“我倒希望她昨晚一直跟我在一起。” 听到人不在那个花花公子那里,韩初见暗暗松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她一晚上都没回来。” “昨晚我们一起吃晚餐,她母亲来了电话,说身体不舒服,我就送她去了她母亲那里。” 说到这,他愉悦地笑了,“梓榆的母亲真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完全看不出来年龄。跟梓榆站在一起,就跟两姐妹似的,当真让我惊艳了一下。” 韩初见愣了愣,问:“你见着华姨了?” “是啊,昨晚杜司衡也在,我还跟他们一起喝了茶。”电话那段的声音如沐春风,“初见,我觉得我跟梓榆的母亲和继父挺投缘的,挺适合做他们女婿的。你觉得呢?” “你以前还觉得你跟我爸妈挺投缘,挺适合做他们女婿的呢!百搭款的自恋狂!” 韩初见冷冷地丢下这一句后,连句“再见”都懒得说,就径直挂了电话。 ※※※ 下了楼,夏莫倾正站在他的红色山地车前等她。 他穿着橙色的套头卫衣和浅蓝色的牛仔裤,清晨的阳光给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光晕,光华之中,他如同每一个18岁的少年一样——朝气蓬勃,意气风发。 韩初见对他展颜笑了笑,走上前围着他的山地车转了一圈,问他:“你手上的伤好了?可以骑车了吗?” “是。”他将手摊开在她面前,“已经痊愈了。” 韩初见看着他掌心的疤痕,心下有一瞬的柔软,随即笑嘻嘻地跳上他的车后座:“那我们出发吧!” 夏莫倾蹬着脚踏板载着她离开时,她眼睛余光一瞥,看到前方的花坛旁,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的男子坐在轮椅里安静地看着她。 当她的目光停在他脸上时,他拿下墨镜,弯下眼角对她笑了笑。 那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子,有着苍白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看年龄不过二十四五岁,周身笼着一股贵气。 他在温淡的晨光中,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对她微笑,让韩初见忽然就想到了住在古老城堡中的吸血鬼贵族——神秘、优雅、尊贵又阴翳。 恰好这时,住在同一幢楼的老奶奶晨练回来,看到韩初见,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她的注意力仅被吸引开了几秒钟,再一回头,那人已消失不见。 韩初见望着空空如也的花坛,情不自禁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夏莫倾回过头来看她。 她又望了一眼那处花坛,兀自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看到一只英俊的猫。” “英俊的猫?”夏莫倾莞尔,“有多英俊?” 她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橙色卫衣上,轻笑着说:“跟你一样英俊。” 夏莫倾的身体僵了僵,脚踏板上的双脚忽然间充满了力量。 ※※※ “陛下,刚才送你来上课的是管理学院新来的交换生夏莫倾吧?” 韩初见刚进画室,郭凌凌便凑过来一脸八卦地问:“现在学院里都在传你现在跟他交往,是不是真的?” 韩初见瞄了她一眼,风轻云淡地答:“不是。” “真的不是?”郭凌凌一脸的不相信。 “你不信我的话,干嘛还来问我?” 韩初见拿出围裙围上,打开画箱拿出颜料和画笔,准备开始画画。 可是八卦女王郭凌凌显然不准备放过她:“那昨天来找你的那帅哥呢?看他跟你挺亲密无间的,他是你什么人?” “我发小。” “又是发小!”郭凌凌不可置信地哀嚎,“桑学姐是你发小,周公子是你发小,林少爷是你发小,这刚刚冒出的一帅哥又是你发小,你究竟有多少个姿容出色的发小?” 韩初见被她逗笑,用画笔的笔杆敲了敲她的脑袋:“郭爱卿,没听过伴君如伴虎吗?朕的事你还是打听为妙。” “臣还不是关心陛下嘛!”郭凌凌谄媚地笑了笑,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陛下,你知不知道杜云菡,就是之前跟周公子拍拖的那个表演系的模特,前段时间请了半个月的病假,今天早上我见到她,哎呦妈呀,本来就瘦得跟竹竿一样的姑娘,现在整个就剩一把骨头了,吓死微臣了!” 韩初见的眼睫动了动,没作声。 “现在学院里都在传,说她被周公子甩了。啧啧,当初周公子追她的时候又是放烟火又是摆玫瑰花阵,闹得轰轰烈烈的,这才几天就分手了啊?你们家周公子这不是玩人家姑娘吗?” 感慨完,她瞅着韩初见的脸色,又道:“陛下,你也劝劝你们家周爱妃,别再祸害咱们q大的姑娘们了!他再这么下去,都该引起我们全体男同胞的公愤了。真担心他以后来q大,会被人用麻袋套住头暴打一顿。” 提到周烨霖,想到他躺在床上的憔悴模样,韩初见的头隐隐作痛。刚抬手去揉太阳穴,那边便看见老师拿着一叠他们的画作进了教室。 郭凌凌似乎还要再说什么,看到老师进来,便闭了嘴乖乖地回到自己的画架前坐好。 韩初见看着画板上昨天画了一半的油画,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 下午三点,韩初见来工作室找桑梓榆时,她正在一楼的样衣间里围着一个骨瘦如柴的模特转悠,手里拿着皮尺东测西量,皱着眉头调整一件黑色晚礼服的尺寸。 韩初见站在远处看着背对着她的试衣模特,隐隐觉得她纤细的身影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桑梓榆的助理赵良渚拿着设计图在一旁做修改记录,一抬头看见韩初见,兴奋地对她摆手:“陛下,您怎么来了?” 试衣模特闻声侧过头看过来—— 面色苍白,唇色鲜艳,侧面剪影娇俏流丽,与韩初见有五分相似,但那双眼却漆黑空洞,如一口枯井,无甚生气。 竟是杜云菡。 韩初见想起早上郭凌凌的话,看着前面那个裹着一袭黑礼服,惨白消瘦如枯骨的女孩,忽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直窜至脑门,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 “喏,喝点热茶。” 桑梓榆将一杯刚泡好的红茶递给窝在沙发一角发呆的韩初见后,端着自己的杯子坐到她旁边,低头抿了一口杯中色泽红润的茶水,她问她:“怎么现在过来了?我记得你下午还有两节课。” 韩初见晃动着手中的杯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听说华姨昨晚身体不舒服,现在好些了吗?” “嗯,只是受了些凉,肠胃不适,没什么大碍。”桑梓榆挑眉,“你这‘听说’是听谁所说?” “除了李修泽那朵骚莲花,还有旁人吗?” 桑梓榆耸了耸肩,低头继续喝茶。 “昨晚他见着华姨和杜叔叔了?” “是,我妈还留他在家里喝了茶。” “怎么样,二老对他们未来的女婿可还满意。” 桑梓榆隔着红茶的香气看着她笑:“初见,我们只是朋友,很普通的普通朋友。” 韩初见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汤色浓艳的茶水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你今晚如果有空,去看看周烨霖吧?” “好。他怎么样了?” “不大好。” 桑梓榆蹙眉:“周烨霖以往也常常跟你闹别扭,但都是少爷脾气作怪,想引你注意和关心。这次闹得这般伤身伤心伤人脑筋,倒是卯足了劲儿要你表态。” “表什么态?” “少装傻!”桑梓榆斜睨她一眼,“他不过是想知道在你心里是他的分量重,还是夏莫倾的分量重。” 韩初见扶额,无力地道:“他真是幼稚!” “是啊!是幼稚!不光幼稚,还愚蠢!”桑梓榆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他为什么就认准夏莫倾,非要跟他争个你低我高呢?他怎么就不明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大道理呢?” 韩初见斜眼:“哪来的渔翁?” 桑梓榆眉眼卿卿:“你说呢?” ※※※ 韩初见下楼时,杜云菡已换掉礼服,穿着松垮垮的橙色毛衣,手里捧着一杯白开水坐在一楼的休息区望着一株绿萝发呆。那苍白枯瘦的样子与之前那个神采奕奕地站在周烨霖身边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韩初见看着她露在毛衣外嶙峋的锁骨和尖尖的下巴,心下一动,脚下的步子不由顿了一顿。 “陛下,您要走了吗?”正在整理礼服的赵良渚看见她下楼,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迎上来,笑嘻嘻地说:“怎么不多留一会?奴婢还准备收拾好这件礼服就上去服侍您呢!” 韩初见正色道:“朕马上要考试了,近期不能耽于美色,赵美人还是好好服侍皇后娘娘吧!” 赵良渚眨巴着眼望着她:“那陛下现在要去哪?” “图书馆,朕可是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 q大图书馆二楼。 韩初见挑了几本油画集,抱着书本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在图书馆提供的藤编圆垫上席地而坐,纤瘦的背靠在书架上,将画册摊在腿上细细翻阅。 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墙斜斜照进来,投射在她柔软的发梢上,她垂着眼睫看画的模样专注且美好,让夏莫倾在找到她时,立在远处凝视许久,迟迟不忍上前。 翻完第三本画册,她揉了揉因长时间低头而有些僵硬的脖子,一回眸就看见夏莫倾靠在一侧的书架上望着她微笑。 她莞尔:“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看你看得入迷,就没敢打扰。”夏莫倾抬步走到她面前,弯膝蹲下身子,看着她腿上的画册问:“在看谁的作品?” “杜菲。”她弯着眼睫对他笑,“我很喜欢的一个法国画家,知道吗?” 夏莫倾摇头:“不知道,我在绘画方面没什么造诣的。” “哪有,你小时候画画很好的呀!” 夏莫倾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我12岁之后就没碰过画笔。” 韩初见表情滞了滞,旋即微笑道:“那就从现在重拾画笔吧!身为我韩初见的人,怎么能不会画画呢?” 夏莫倾眉梢微挑:“你的人?” “是啊!”她扬起下巴一脸倨傲地望着他:“怎么?你不愿意成为朕的人吗?” 夏莫倾笑,褐色的瞳子里满是暖意:“那我是陛下的什么人?” “你从小跟朕一起读书一起学习,是朕的御前伴读。”韩初见一本正经地说完这话后,拉着他在自己身侧坐下,将画册往他这边移了移,歪着头看着他道:“夏爱卿,陪朕一起赏画,朕给你讲讲这画里的花头。” 夏莫倾笑了笑,配合地道:“微臣遵旨。” 初夏的阳光中,美丽的女孩和英俊的男孩在图书馆一角并肩席地而坐,女孩的头靠在男孩的肩膀上,弯着眼睫跟他讲解画册里的作品,男孩专注地听着,眉眼温柔。 远远望过去,两人亲密得如同大学校园里的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喀嚓。” 一个轻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夏莫倾警觉地抬头,一抹亮色从前方的书架罅隙里一闪而过。 “怎么了?”韩初见蹙眉问他。 夏莫倾垂下眼睫,望着她一本正经地道:“陛下,微臣要去一下洗手间。” 韩初见失笑:“准奏!” 夏莫倾离开后,韩初见起身将看完的画册一一放回原位。 当她踩着书柜上的木质楼梯,将最后一本画册插入书堆里时,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同学,可以请你帮我取一下书柜第二层左数第四本书吗?” 她转头迎声看过去,一个一身贵气的年轻男子坐在轮椅内望着她微笑:“不好意思,我腿脚不方面。” 韩初见看着他英俊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当然可以。” “谢谢。” 他从韩初见手中接过书,随手放在膝上。 “举手之劳。”韩初见眸中水光莹然,望着他问:“你随行的人呢?” 男子抬眼看着他,深褐色的眸子里透着笑意:“我自己一个人。” “哦?”韩初见歪着头饶有兴趣地凝视着他:“一个左手手腕上戴着一辆豪车的社会关爱人士,出现在图书馆里,居然没有人随行?” 那人听了她的话,垂眸看了眼左手腕骨处的手表,抬睫时眼中尽是赞赏:“如果有人随行,我哪还有借口跟你搭讪。” 韩初见唇线扬了扬:“先生,你的搭讪手法略土。” “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搭讪手法,我可以学。” 他眸光深深,一脸真诚地望着她,那模样竟让韩初见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你是谁?”她警惕地望着他。 他笑,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答:“只是一个喜欢你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再见依然の日本料理 〖30〗『再见依然の日本料理』 【最爱的人对自己的爱凝固在最浓烈鲜妍的时候,也是另一种幸运。】 ※※※ 夏莫倾回来时,韩初见正盘腿坐在藤编圆垫上低头看着手机出神。 “书都还回去了?”他在她身边坐下。 韩初见侧过脸看他,点了点头,忽然表情特别认真地问他:“夏莫倾,我长得好看吗?” 夏莫倾被她这个傻里傻气问题逗笑,反问:“你觉得你长得好看吗?” 她将手机举至他面前,屏幕上是她弯着眼睫微笑的照片:“我觉得我长得挺好看的。” 夏莫倾望着照片上笑得明媚灿烂的女孩,点头附和她:“嗯!我也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 “那你在不了解一个女孩时,会仅仅因为她长得好看就喜欢她吗?”她眸光莹润地盯着他。 他点头:“如果好看到你这个程度,当然会。” 听他这样说,韩初见似乎并不高兴。她垂下眼睫,看着手机里光彩夺目的女孩,有些忧郁地感慨:“.yin…”顿住,她看着夏莫倾问:“还记得叶芝的这首《》吗?” 夏莫倾点头,吟诵起这一段的中文译文:“多少人爱你年轻欢畅的时候,爱慕你的美貌,出于假意或者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已改的容颜、痛苦的皱纹。” 这一版的译文是韩初见最喜欢的,时隔多年,他竟然还一字不落地记着。 太阳西沉,光线渐暗。 他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一字一字地念着两人小时候一起学的诗,字字句句仿佛都落在她心上,她看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就软了下来:“这首诗是你妈妈当年最喜欢的,小时候她教我们读这诗时,我似懂非懂,直到现在才理解诗里蕴藏的深情与坚守。” 夏莫倾回视着她的眼,有些苦涩地说:“自从爸爸去世后,妈妈就再也没念过这首诗。因为,那个人爱慕她年轻欢畅时的美貌的人,还没来得及爱她已改的容颜和痛苦的皱纹。” “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好。”韩初见的眼瞳中有微光涌出,她柔柔地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对他微笑:“对一个女人来说,让最爱的人对自己的爱凝固在最浓烈鲜妍的时候,也是另一种幸运。” 夏莫倾垂眼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觉得胸腔里一向硬冷的心脏从内向外一点点变软。他小心翼翼地收紧手指,问她:“初见,你怎么会忽然想到这首诗?” “喜欢我?我们根本不认识,你怎么会喜欢我?”她诧异地望着坐在轮椅里的英俊男人。 那人对她笑,眼中闪烁着脉脉华光:“因为,你有着足以让我一见钟情的美丽容貌。” “听到别人夸我漂亮,不知怎么就想到这首诗。”她若有所思地看向刚才轮椅消失的方向,沉默了一会,说:“夏莫倾,带我去看看左阿姨吧?我很想念她。” “好,我会尽快安排。” ※※※ 出了图书馆,两人正在探讨晚上是吃东南亚菜还是法国大餐时,夏莫倾接了个电话,一口流畅优美抑扬顿挫的日语听得韩初见目瞪口呆,若不是他们俩从还是奶娃娃时就认识,她真要把他当成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了。 挂了电话,夏莫倾看着呆呼呼盯着他瞅的韩初见,有些莫名奇妙:“怎么了?” 韩初见眨巴眨巴眼:“你的日语说得真真儿是浑然天成!” 夏莫倾莞尔:“我在日本生活了六年。” “我知道,可是你的日语流利得仿佛在那边生活了十六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在语言方面这么有天赋?” 夏莫倾认真想了想,答:“我爸爸从小在日本长大,妈妈当年大学念的是日语专业,我在日语方面的天赋应该是家族遗传吧?” “对喔!”韩初见点头:“可能就像我学英语和西班牙语开窍特别快一样,这种天赋应该是我们在娘胎里时耳濡目染得来的。” 韩初见的容貌本就生得明艳照人,一旦认真起来时,那双眼愈是亮如星辰。 夏莫倾看着她一本正经总结的模样,觉得格外赏心悦目,语气不由自主地就温柔下来:“对了,想好今晚吃什么了没?” “嗯!”韩初见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几乎是欢呼雀跃地答:“去吃日本料理吧!我知道一家日本料理店,老板、厨师和服务员都是日本人,他们家的‘京怀石全席’特别出名,但就是因为太出名,所以忒大牌儿,只招待懂日语的客户。你的日语好得都以假乱真了,不去吃他们家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从小,韩初见只要高兴就喜欢乱用成语,夏莫倾见她连“暴殄天物”这种词都用出来了,有些哭笑不得地顺着她道:“好,听你的,就吃那家忒大牌儿的日料!” ※※※ 夏莫倾在韩初见这个活导航的指挥下,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在市中心核心商圈的街道和小巷之间七拐八拐地穿梭了许久,才停在了一家门头极不起眼的叫做“本味”的日本料理店前。 夏莫倾将山地车在门口停放好,掀开小店的门帘,跟韩初见一起走了进去。 这家店面积虽小,装修却非常精致典雅,跟日本街边随处可见的料理店一样,十分具有“京都风味”。 两人一进门,一个年纪稍长,一身素雅和服,眉目和善的服务员便迎了上来,用一口低沉柔糯的京都方言问候:“两位下午好,是要用餐吗?” 夏莫倾点头,用同样的方言回:“是,请为我们准备一间私人用餐室。” 那服务员听到他一口极地道的京都方言,原本虽礼貌却透着清淡的表情即刻便暖了起来,微笑地点头:“两位请随我来。” “谢谢。” 服务员带领两人穿过堂厅一排低矮的木质屏风,将两人引进一间安静雅致的餐室内,礼貌地邀请两人入座后,问:“两位是日本的留学生?” 夏莫倾摇头,微笑着答:“我是东京大学过来的交换生,这位是我女朋友。” 服务员恍然,满脸笑容地对夏莫倾竖了个大拇指,语气真诚地道:“您的小女朋友非常美丽端庄,是我见过的最容色照人的中国女孩之一,请一定好好善待和珍惜。” 夏莫倾抬眼看向对面的韩初见,她安安静静地盘腿坐在软席上,含笑不语,暖黄的灯光从斜上方柔柔地打在她脸色,映衬得她愈加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当真是——美丽端庄,容色照人。 嘴角轻扬,夏莫倾的眼中有脉脉华光盈动,用字正腔圆的京都方言一字一字地说:“她是我的珍宝。” 那服务员微微怔了一下,笑着说:“她真是个有福气的女孩。” “不。”夏莫倾摇头,“她是我的福气。” ※※※ 服务员退出去后,韩初见问:“你们刚才聊了些什么?那阿姨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夏莫倾笑,不答反问:“哪样的眼神?” “嗯……”韩初见托着腮想了想,“就是那种又慈爱又温柔又有些艳羡的眼神。” “你能从一个眼神里看出这么多东西?”夏莫倾摆出讶异的表情,眼眸带笑地看着她,“那你能从我眼里看到些什么?” 韩初见看着他的眼,灯光由上而下照下来,他密且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原本暖褐色的眼眸包围在这一片阴影中,泛着深沉且温润的泽光。 她看着他,读懂了他眼中的温柔和爱怜,一时心下轰然一响,竟有些害怕。 她知道他爱她,但又怕他是真爱她。 她一直很清楚地知道:她对他是亲情意义上的爱,她一直坚信他对她的感情也是如此。 可是此刻,她从他眼睛读出的感情却灼热深沉如爱情。 一时,心仿佛被锋利的钩子狠狠地钩出了一块肉,心口锐利一疼。 “我看到了——”她对他笑,天真烂漫,“一个特别、特别、特别美好的姑娘。” ※※※ 夏莫倾依韩初见的意思,点的是这里最富盛名的京怀石全席。 从前菜到甜点足足有十二道之多,各色蔬菜、海鲜、豆腐、肉品搭配烹制,光是卖相已美不胜收,味道更是融合甘、鲜、柔、婉、爽、雅于一体,每一道都内在精致细腻、外在秀逸清雅、滋味丰富隽永,吃得韩初见连连感叹:“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 夏清庭偏爱日料,夏夜会有全东京顶级的日料厨师,这种市井小店里的京怀石料理即便久负盛名,论食材、手艺、味道和卖相,相比于夏莫倾平时吃到的菜品,也只勉强能给个三颗星。 可是,这一餐他却是他这么多年来吃得最安心、最难忘的日料——因为餐前没有人用试针对一道道菜进行“安全检验”、因为对面坐着秀色可餐的人、因为她餍足的表情和满足的感叹…… 他看着她,忽然觉得所谓的幸福,不过是这样一蔬一饭里的温柔相对。 六年前,他选择离开她,到权利和财富身边去,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重回她身边——以一种足以与她相配的身份坐在他对面,像此刻一样。 “初见。” “嗯?”她手里拿着竹筷,眼神清澈地看向他。 他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许久之后,抬手从她嘴边捻掉了一小片海苔:“嘴边粘到东西了。” 韩初见笑:“让海苔粘着也没事。因为在你面前,我根本不需要‘形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他笑,手指用力,薄薄的海苔碎片在他指腹化作青黑的粉末。 他那句在唇边转悠了一圈,最终没能说出的那句话,如同这海苔化作的粉末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 饭后,夏莫倾骑车送韩初见回去。 在两人快要到公寓时,桑梓榆来了电话,韩初见坐在后车座上,笑嘻嘻地接起:“皇后娘娘,怎么啦?” “你现在在哪?”桑梓榆问。 “刚吃完饭,在回家的路上。还有两个路口就到小区了,你在家吗?” 桑梓榆不答反问:“你自己一个人吗?” “不是,跟夏莫倾一起。”韩初见欢快地答。 话筒那边,桑梓榆沉默了一下,然后用有些严肃地语气说:“初见,刚才周烨霖收到一条匿名的彩信,他看了之后脸色很难看,我在旁瞟了一眼,里面是你和夏莫倾在图书馆里被人偷拍的照片。我还没来得及张口,他就把手机摔墙上砸了个粉碎。” 韩初见闻言眉头皱了皱,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夏莫倾的背影,问:“然后呢?” “他还正在打吊瓶,当场就拔了针管,摔了药水瓶,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我跟着追出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下了楼就看他开车出去了。我想,他应该是去找你的。” “你没事吧?摔得严重不?”韩初见急急地问。 夏莫倾闻言,将车速放慢,韩初见顺势从后座上下来,两人停在路边。 “我没事,他房间的地毯铺得厚,我就绊了一下,磕到了膝盖,当时痛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好了。” 话筒那边,桑梓榆声音里透着担忧:“初见,刚才医生说了,霖子现在身体虚弱,开车很危险。我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你如果看见他先稳住他的情绪,他在病中,你哄着他一点。” “我知道。” 桑梓榆犹豫了一下,提醒道:“你别让夏莫倾送你了,万一被霖子撞见了,那可是正是火上浇油。霖子的脾气你知道的,我怕他们打起来。” 韩初见抬头看了一下夏莫倾,刚好撞上他的目光。 她咬了咬唇,刚要开口,一阵急刹车声在她身侧响起。她回头,便看见一脸病容却又怒发冲冠的周烨霖从车上下来,“嘭”地一声将车门摔得震天响。 “他们已经撞见了。我看见周烨霖了,我们在长生路路口,你直接过来吧。” 韩初见说完,便挂了电话,挡到夏莫倾前面,看着暴怒的狮子一般走过来的周烨霖。 他头发凌乱,脸色憔悴,赤脚穿着室内拖鞋,左手手背上的针孔还流着血,那模样哪里还存有半点风流公子的倜傥? 他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低着头看着她,充血里眼睛里满是痛楚。 这样狼狈、颓废、愤怒又悲伤的周烨霖,韩初见从未见过,一时心口柔肠百结,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再见依然の万般柔情 〖31〗『再见依然の万般柔情』 【你就是我的万般柔情,初见。】 ※※※ 晚上九点,正是s市最繁华热闹的时候。 蓝氏总部28层的办公室里,蓝潜墨正对着电脑看集团这几年的财务报表,办公桌上调成震动的手机“嗡嗡”地叫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沉静如深海的双瞳里有柔软的水光闪了一下,按了接听键,他将手机送至耳边:“初见。” 电话那端不知说了什么,他的眉头一点点蹙起,沉默许久才回:“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安排。” 挂了电话,他拿起桌子上的座机,按下一个键后,对着听筒说:“kris,帮我联系省人医的卞院长。” 出了办公室,他在电梯里拨了李修泽的电话。 “?”李修泽声音带笑。 蓝潜墨叹了口气,说:“刚才初见来电话,说桑梓榆出事了。” 那边许久没出声,蓝潜墨皱眉:“阿泽?” “她怎么了?”他声线平平,听不出情绪。 “车祸。”蓝潜墨简短地答。 话筒那边窒了一下,传来一句有些无力的标准美国式英语:“she?” ※※※ 蓝潜墨来到省人民医院时,韩初见正僵着身子地站在手术室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她身边,夏莫倾无声地陪伴着,静默却又有力量。 听到脚步声,夏莫倾先转头看过来。 四目相接,蓝潜墨率先颔首致意,夏莫倾眸色激荡了一下,垂头对身边的人轻声说:“初见,蓝潜墨来了。” 韩初见转过头看向蓝潜墨,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那双之前盈盈闪着波光的眼,此时蓄满无助和茫然,看得蓝潜墨胸口一陷。 “初见。”他在她面前停下脚步,温柔地唤她的名字。 韩初见抬头看向他,眸光遇上那双深邃的眼,方才一直空洞无神的瞳仁里瞬间蓄满水泽:“墨哥哥,她、她进手术室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我知道。”蓝潜墨抬手覆上她纤瘦的肩膀,“我已经跟卞院长通过电话了,你放心,事故并不严重,桑梓榆开的那辆车安全性能又高,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韩初见听了他的话,眼泪吭哧吭哧地从眼眶中滑了下来:“都怪我……她最近整个人的状态一直就不好,我不该让她去看周烨霖的……” 她看着蓝潜墨,哽咽地诉说着,透明的水珠从她眼中一颗颗滚出,从脸颊缓缓滑落:“她如果没去看他就不会摔伤腿,我如果没在电话里告诉她周烨霖和夏莫倾遇见了,她就不会着急开车过来,就不会出事……” 蓝潜墨看着这样她,心下顿时柔情满怀,抬起手掌,他像对个小孩子一般,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初见,相信我。现在手术室里都是医院权威的专家,桑梓榆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的手掌厚实且温暖,仿佛带着熨帖人心的力量,韩初见心中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因为他的这番话安然落地。 迟疑了一下,她上前一步,将额头抵在蓝潜墨胸前,眼泪落在他的黑色西装上,一点点渗透面料。 李修泽来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美丽的小鸭子倚在他英俊表弟的肩膀上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一旁安静得如同一个隐形人的夏莫倾,隐忍地攥紧拳头。 这样一幅原本对他而言赏心悦目的画面,此时他却无心欣赏。看了一眼手术室上方亮着的红灯,他语气沉重地打破这片静谧:“her?” ※※※ 闻华和杜司衡赶到医院时,桑梓榆的手术已经结束。 因为出事时,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及时打开,所以虽然车头撞得惨不忍睹,但人并无大碍,只是伤了筋骨,左腿骨折,并有轻微脑震荡,恢复得好的话,不会留下后遗症。 蓝潜墨将卞院长的话转述给两位长辈后,杜司衡暗舒一口气,闻华却怔怔地落下泪来,倚在丈夫怀里,捂着心口哭着低声喃语:“知行,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的梓榆平安无事,你一定不要带走她……” 韩初见见闻华这样,也跟着红了眼眶。 一旁,李修泽与蓝潜墨对视一眼,各怀心思。 关于桑梓榆的母亲闻华与已故的桑知行上校和杜司衡的是是非非,蓝潜墨和李修泽都听李优璇说起过—— 闻华出身江南商贾世家,幼年时荣华尽享,后来家道衰落,十来岁时便被家人送进军区文工团做伴舞赚钱补贴家用。 因为她姿容出色且天赋极高,入团不久便被文工团的艺术指导林茵相中,成为团里力捧的小花旦。之后,她连续三年在春晚的屏幕上以独舞亮相,媒体评价她:“水做的骨肉,娉婷玉立,舞起来曼妙得仿佛江南盛夏三千白荷中最惊艳的一株”,一时名誉全国,声名赫赫。 双十年华时,闻华与富商之子杜司衡相识相恋,一个清艳如莲,一个雅致如竹,才子佳人,公认的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后来,不知因何变故,两人相恋两年后对外宣布分手。随后,杜司衡远渡重洋去了美国,闻华与一直以来悉心培养她的文工团的艺术指导林茵老师的儿子——桑知行军官闪电结婚,之后诞下女儿桑梓榆。 桑知行上校牺牲后,闻华抛下年仅十岁的女儿从军区回到s市,改嫁给一直未婚的杜司衡,曾经饱受赞誉的一对金童玉女经过十余年的分离之后终于修成正果,却没有得到世人的祝福,反而一直被知情人诟病指责。 虽然杜司衡财势熏天,可以让所有媒体噤声,但是他和闻华在旧情复燃的同时,已经毁了桑梓榆的爱情——作为母亲,闻华这段饱受非议的过去,是温汲渊的母亲拒绝桑梓榆做温家儿媳妇最强有力的借口。 对于桑家和桑梓榆,闻华心中一直有愧,因为十岁起就没有亲自抚养过女儿,多年内疚积郁在心,使得她身体一直孱弱多病。 不久前刚听说温汲渊婚期将近的消息,此时见桑梓榆这样,她心中害怕车祸并非事故,而是女儿想不开有意寻死,心中悲恸无助,于是当着几个小辈的面失态痛哭,并泣泪祈求早已离世十余载的桑知行保佑女儿平安。 …… 杜司衡了解爱妻心中的苦楚,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劝慰,并用眼神示意蓝潜墨和李修泽,让他们带韩初见先回去。 蓝潜墨点头,揽着韩初见的肩膀,带她出了病房。 李修泽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昏迷中的桑梓榆,墨绿色的眼瞳里有柔软的东西晃动了一下,转身跟着两人出了病房。 ※※※ 等在病房门口的夏莫倾和慕容靖玄见三人出来,迎上前来。 夏莫倾的目光撞上韩初见红红的眼睛,迟疑了一下,从口袋中掏出一方手巾递给她。 “梓榆怎么样了?”慕容靖玄开口问。 “没事,别担心。”蓝潜墨简短地答了之后,问他:“霖子呢?” “医院给他安排了私人病房,护士刚给他注射了镇定剂,现在正睡着。”慕容靖玄说完,上前拍了拍韩初见的肩膀,温柔地说:“初见,别太担心。梓榆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韩初见点了点头,看向夏莫倾——他亦正垂着眼睫望着她,眸中似有千言万语。 桑梓榆是在长生路路口出的事故,那时周烨霖正双目通红,表情狰狞地质问她:“初见,你为什么非要和夏莫倾这个狗杂种在一起?” 她听到“狗杂种”这三个字时,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所以,当周烨霖上前用手钳住她的肩膀,发了疯般地质问她:“韩初见,你为什么非得这么作践自己”时,她毫不犹豫地抬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子。 这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人——打的是六年以来不离不弃守在她身边的周烨霖,为了夏莫倾。 巴掌落下后,周烨霖整个人都懵了,那双因为充血而赤红的眼睛愣愣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能流出血泪来。 那一刻,其实她的心也在流血。 对于周烨霖,她一直十分珍视。他对她的好,她尽数铭记。 “韩初见……” 周烨霖捏着她的肩膀声音颤抖地叫着她的名字,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巨大的碰撞声混合着刹车声、尖叫声和喇叭声在三人身侧响起。 她转过头,看到出事的车辆时,脑中轰地一炸,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马路上。 …… 此时,她看着他,那么无辜却又自责的他,无力又脆弱地对他笑了笑,轻声说:“夏莫倾,你先回去吧。” 夏莫倾沉默地凝视着她,许久,方道:“好。” 她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喃喃地说:“夏莫倾又有什么错呢?” 蓝潜墨、李修泽和慕容靖玄闻言都没吭声。 “周烨霖也没有错。”她咬了咬下唇,闭上眼睛,落下一行清泪:“都是我的错,如果桑梓榆有个三长两短,我真的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初见,你别这样想。” 慕容靖玄见惯了她不可一世的骄矜模样,此时看着这样的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李修泽向来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抬手拍了拍蓝潜墨的肩膀,给他使了个眼色后,转头问慕容靖玄:“,霖子住哪间病房?你带我去看一下那臭小子。” 慕容靖玄点头:“好。” 两人离开后,蓝潜墨看着面前低着头无声落泪的小姑娘,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初见。”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叫她的名字。 韩初见抬头,浸在滢滢水光中的眼瞳清透明亮,满溢悲伤,却也美丽动人。 他望着她,望着他的小姑娘,忽然想到纳博科夫在《洛丽塔》中写下的那句话:“我望着她,望了又望。一生一世,全心全意,我最爱的就是她,可以肯定,就像自己必死一样肯定,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样都可以。但我只望她一眼,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他望着她明亮如星的眼眸,溃不成军地想:你就是我的万般柔情,初见。 ※※※ 走廊尽头,隐匿在拐角处的夏莫倾抬头看过去—— 安静的走廊上,蓝潜墨用手指擦去她颊上的泪痕,双手捧着她的脸,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她仰头凝视着他,目光汀泞,没有拒绝,也没有躲闪。 身侧握成拳的手瞬间失去力气,他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 前方,一人推着轮椅与他擦肩而过,他眼神空洞,目空一切。 轮椅在拐角处停下,轮椅上的男人看着走廊中英俊挺拔的年轻男子温柔而又小心翼翼地将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孩拥入怀中,扬起嘴角淡讽一笑:“夏莫倾,在执掌夏夜会之前,你首先应该狠心抽掉自己最珍爱的那根肋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再见依然の幼稚鬼们 〖32〗『再见依然の幼稚鬼们』 【有一个瞬间他恨不得掐死面前这个让他中了魔怔似的迷恋了整整一个青春期的小姑娘,一了百了。】 ※※※ 因为被注射了镇静剂,周烨霖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 醒来时,他头疼欲裂,眯着眼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眉头一皱,一身的少爷脾气刚欲发作,眼睫一垂,整个人瞬间僵在床上—— 此时,韩初见正弓着瘦削的身子,侧着脸趴在他的病床边熟睡。 她一只手垫在脸下,一只手搭在床边,白皙又温软的手掌覆在他的右手臂上,一个手指松松地勾着他的手臂内侧,隔着薄薄的衣料,隐约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 他看着她的手,沉默地怔忪了很久。 昨天,她就是用这双曾经无数次挽着他胳膊、勾着他的肩膀、掐着他的皮肉跟他嬉笑怒骂的手,狠狠地、毫不犹豫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那一巴掌,扇得他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又惊又痛,仿佛一把刀直直插/进他心窝里,让他整个人都失去了思考和反应的能力,只能瞪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 他周烨霖生在金玉堆里,从小那也是众星捧月般地被当宝贝蛋子养大的。他父亲因为忙于事业很少管教他,母亲对他是出了名的溺爱纵容,因为是嫡孙,家族里长辈也几乎都顺着他,他长到二十几岁,何曾挨过别人的巴掌? 所以,她那一掌打下来,他登时气得心脏抽着疼,再一想到她是为了夏莫倾那贱胚子打他,一股气淤在心口,有一个瞬间他恨不得掐死面前这个让他中了魔怔似的迷恋了整整一个青春期的小姑娘,一了百了。 可是,这才睡了一个昏天暗地,再次睁眼,看着她乖巧安静地伏在他床边沉睡的容颜,一颗心又登时软得一塌糊涂。 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她手掌下抽出,他用手指温柔地拨开搭在她鼻翼上的碎发,指腹轻轻捻着她柔软的发丝,凝视着她鲜妍如花骨朵一般美丽的侧脸,没原则没尊严没骨气地想:算了!当年她那般狠心地将他推入结冰的泳池,差点要了他的命,他都半点儿没生她的气,这一个巴掌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当时确实是他口不择言在先,惹她生气了。 这样的念头在心头一转,他有些恨恨地唾弃自己真他妈的算是栽在她韩初见手中了。 ※※※ 周烨霖在这边千回百转地进行着心理斗争,韩初见在床边趴了几个小时,睡得也不踏实。感觉到床轻微动了动,她眼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清晨初醒的女孩子,眼神迷蒙,神智还不是特别清明,琉璃般的眼珠上似蒙了一层薄雾,趴在床前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像个猫儿一般有种困顿又迷糊的娇怜美。 “你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子,一侧的脸因一直压在胳膊上,留下了绯红的一片印记,声音也是哑哑的,带着睡意。 周烨霖看着这样的她,只觉爱意满怀,哪还顾得上生气? 强绷着脸“嗯”了一声,他看着她声音沉沉地道:“旁边不是有陪护的床吗?干嘛趴着睡了一夜。” 韩初见烟眉轻蹙,揉着胳膊,带了些脾气地答:“还不是你一夜哼哼唧唧睡得不安稳,要我在旁握着你的手才能安静些。” 周烨霖见她迷糊劲儿一过,起床气儿慢慢浮了上来了,怕惹恼了她,便不再说什么,硬撑着他那还残存了一星半点儿的少爷脾气,闷不吭声地转过头看向窗外。 韩初见看他这样,心里知道他是消气了,便也不再搭理他,伸直胳膊打了个哈欠,她起身径自走进这间svip病房自带的浴室里洗漱去了。 周烨霖听着浴室里传来隐约的刷牙声,面上恼着,心里却早已拨开云雾见青天。 ※※※ 蓝潜墨在这陪着韩初见守到半夜,见她睡了,天未亮时回了蓝宅一趟。 当他拎着两个纸袋推开病房的门时,韩初见刚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额间的刘海湿湿地搭在干净白皙的皮肤上,一侧的脸上还残留着绯红的睡印,迎面遇上他,表情愣了愣,慌忙拿手遮住一半的脸,带些恼意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年轻的女孩,谁不想将自己漂漂亮亮的一面呈现在有好感的异性面前? 她此刻恼着自己脸上带着丑丑的睡印,却不知那泛着粉红色泽的一半侧脸看在蓝潜墨眼中,却是如清晨初绽的花瓣般娇俏可人。 “我带了家里阿姨熬的粥和牛奶、鸡蛋、三明治,顺便去你家让苏姨给你准备了一套换洗的衣物带过来。” 蓝潜墨将纸袋放到桌子上,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喝了一杯温水,接过他带来的换洗衣物,重又转身走进浴室准备冲个澡。 门已经关上,想了想,她又出来按铃叫护士进来伺候正闹脾气的周少爷洗漱,顺便不冷不淡地提醒他:“喂,病床上那位,你肠胃现在的状况只能喝粥,牛奶、鸡蛋和三明治统统都是我的。” 周烨霖转过脸瞪着她,隐忍着没有接她的话。 蓝潜墨走到桌子旁,将早餐一样一样从纸袋里拿出来,睨着明明嘴角翘得欢快却还佯装生气的周烨霖,轻描淡写地说:“霖子,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周烨霖抬手捏了捏额角,有些尴尬地问:“哥,梓榆现在怎么样了?” “夜里麻药过了后醒了一次,医生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碍,现在挂着点滴正睡着,她母亲和继父在那边陪着,我等下再过去看看情况。” 这时,护士推着车子进来,周烨霖便没再问什么,乖乖地让护士伺候着洗漱。 ※※※ 慕容靖玄来到病房时,韩初见跟蓝潜墨正在吃早餐。 病床旁,一个年轻俏丽的小护士站在那儿,耐心且温柔地喂周烨霖喝粥。 韩初见看他进来,端着牛奶问他:“十四,早餐吃了吗?” 他点了点头,跟蓝潜墨招呼了一声,问周烨霖:“喂,你今天几时回家,我开车送你。” 周烨霖喝了一口清淡无味的白粥,蹙着眉不耐烦地答:“干嘛回去?我准备就住医院了。” “家里医生、护士、管家、保姆一大堆人等着伺候你,你又不是什么大病,赖在这里占着医院本就紧俏的svip的病房,有没有公德心?” 慕容靖玄见他少爷脾气又犯了,冷眼看着他训斥:“喝完这碗粥你就收拾东西滚回家养着。” 周烨霖是知道慕容靖玄的个性的,他向来腹黑又深沉,轻易不发脾气,这样冷凝着脸训斥他,是当真动怒了。 他心里烦着,身体又虚弱,斜眼看到韩初见两只眼扑闪扑闪地盯着他,一幅看热闹的表情,脾气一上来,将护士手中的粥一把推开,赌气似地转身背对着几人躺在床上,将被子掀起来蒙在头上,闷声道:“我就愿意住医院怎么了?少爷我还就赖在这了!” 小护士知道能住这间病房的人背景都不简单,见周烨霖发火,端着粥手足无措地站在床前,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慕容靖玄无奈地看了自己这不争气的表弟一眼,从神情慌乱的小护士手里接过粥碗,温声地跟她道歉。 护士离开后,他对蓝潜墨耸了耸肩:“,家弟让你见笑了。” 蓝潜墨也一直把周烨霖当弟弟看待,不甚在意地说:“霖子最近一直病着,整天吊着点滴,昨天又用了镇定剂,身体不舒服,耍些小孩子脾气也难免。” 韩初见因为桑梓榆的事,从昨晚开始就一直郁郁寡欢,被这兄弟俩一闹,倒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十四,你这人平时最喜怒不形于色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慕容靖玄还未开口,周烨霖就在被子里哼哼:“自己牵肠挂肚十年的初恋跟小白脸跑了,拿我这病号撒气,哼!” 哼唧完,他还在被子里猛地蹬了一下腿,晃得病床一颤一颤。 他这一闹,慕容靖玄倒笑了,上前隔着被子给了他一拳:“瞧你这熊样,一百步笑五十步,你还不如我呢!” 话一出,躲在被子里的幼稚鬼周烨霖彻底安静下来了。 周烨霖的初恋,是她。 虽然是他一厢情愿的单恋。 一旁,韩初见慢吞吞地咬了一口三明治,静穆地垂下了眼睫。 蓝潜墨看着晨光中她沉静的侧面剪影,未雨绸缪地想:我绝对不能让自己牵肠挂肚了十八年的初恋,让小白脸拐跑。 ※※※ 此时,小白脸夏莫倾正身着黑色的日式弓道服,赤脚站在夏宅庭院里的一块草席上,立直脊背,一手托弓一手拉弦,凝神闭气,眯着眼瞄准靶心,松手—— “嘭!” 箭镞没入靶子内,箭尾的筈羽颤了几颤。 尹逐夏看着标靶上射偏的箭,幸灾乐祸地道:“射箭有七障——喜、怒、忧、思、悲、恐、惊,你这一箭射的这么没水平,是受哪一‘障’影响?” 夏莫倾将手中的弓递给身边的冰夏,低头解下套在右手上的鹿皮护手袋,没有搭理她的冷嘲热讽。 他穿上木屐离开时,听到身后箭镞入靶的声音,转身,正中红心。 身着上白下黑弓道服的尹逐夏缓缓放下手中的弓,转头对他笑:“弓道的禅意在于行为上的高度约束与心身的统一,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手上的技术再娴熟也白搭。夏莫倾,这次你输了!” 夏莫倾的目光在靶心那支箭上停留了很久,表情森冷地转身离开。 从第一天修习弓道起,老师就教导他:“射箭有七障——喜乐侵心、愤怒伤肝、忧郁伤神、疑惑伤脾、悲伤损肠、恐惧侵肾、惊讶损胃。” 换下弓道服,他用手摩挲着那颗暗红色的宝石坠子,无限感慨地想:这么多年,他的“七障”全是韩初见。 ※※※ 桑梓榆住的病房,是医院设来特供给领导们用的,医疗设备和环境比周烨霖住的svip病房还要高上一个级别——70平米的空间被划分成病房、陪护间、待客厅、浴室和厨房五个区域,装修得跟个单身公寓似得,应有尽有。 下午,韩初见坐在病房外间的待客的沙发上陪闻华和杜司衡正聊着家常,秘书敲门进来:“杜总,夫人,温先生过来看小姐,现在在外面。” 杜司衡冷哼一声,没表态。 闻华垂下眼睫,沉默了少顷,转头对丈夫说:“梓榆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一夜未眠,不如先回去休息。” 杜司衡看爱妻脸色苍白,心软了下来,柔声说:“那你跟我一道回去,你不是还要给她准备换洗的衣物和女孩子用的瓶瓶罐罐吗?这边我交代人照顾好,晚点我们再一起过来。” “是啊,华姨你先回去休息吧!苏姨刚来电话说,她炖了汤一会送过来。我跟梓榆平时都是苏姨照顾的,有我跟她在这你就放心吧!” 韩初见帮着杜司衡劝道。 闻华看了一眼打着点滴正熟睡的女儿,点了点头:“好。” 温汲渊和随身的警卫员被杜司衡的秘书拦在病房外,见两位长辈出来,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上前恭敬地道:“伯父,伯母。” 桑梓榆之前带温汲渊来过杜家很多次,杜司衡对这个芝兰玉树般端方周正的年轻人是极为赏识的,心想他若能肯为桑梓榆从部队转业,他愿意将整个天诚集团双手奉出,给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做嫁妆。 后来,他为了温家的家族势力听从长辈安排与京城的柳家联姻,作为男人杜司衡能理解他的身不由己,但作为一个父亲,他很难原谅他。 所以,对于他这一声“伯父”,他冷着脸别过头,没有应下。 闻华在部队时是看着温汲渊长大的,知道他天性纯良、人品高洁,设身处地为他想一想,她内心是理解他作为今时今日如日中天的温家第三代的一枝独苗,对这份感情所作出的不得已的割舍。 此时,望着这个比上次见到时清减了不少的年轻军官,她觉得心疼,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软言道:“进去看看她吧!” ※※※ 李修泽来的时候,韩初见正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跟夏莫倾讲电话。 看见这个翩翩公子捧着一束花闲庭信步地走过来,韩初见连忙举着手机上前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进病房,对着电话又讲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掉。 “月见草?”韩初见看着他手中包装精致的花束,有些不可思议地问:“我记得你们家通常都是帮你订玫瑰和百合送你身边那些莺莺燕燕的,这束月见草是怎么一回事?” 李修泽挑着眉睨着她:“这束花是我亲自去花店挑的,桑梓榆的英文名是moon,我觉得月见草很适合她这一轮皎洁的明月。” “可是,月见草的花语是‘默默的爱’,这么纯情的花,貌似不适合修泽哥哥你拿来送给她吧?” 听她这么说,李修泽懒懒地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掬在怀里,低头弯睫一笑:“韩小鸭怕是不知道,月见草的花语还有一种,叫做‘自由的心’。你不觉得,这个花语很适合我,也很适合桑梓榆吗?” 韩初见不屑地对他翻了个白眼:“你胸腔里那哪是一颗‘自由的心’?分明是颗‘斑斓的心’!” 面对她的调侃,李修泽倒也不反驳,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病房门口一身戎装的警卫员,低声问:“这什么情况?” 韩初见眼珠一转,将嘴凑到他耳边,用悄悄话逗他说:“你的情敌在里面。” “情敌?”李修泽眨了眨眼,漂亮的墨绿色眼珠里满是疑惑:“那是什么东西?一种植物吗?” 他这句机智又不乏幽默的反问,逗得韩初见“噗嗤”一声笑出来。想了想,她挽着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认真地问:“李修泽,你喜欢我们家桑梓榆吗?” 李修泽正色,一字一字地答:“特别喜欢,几乎是一见倾心。” 韩初见怔了一下,凝视着他的眼,表情真诚地评价他的回答:“你可真不要脸。” 不要脸的李某人笑了笑,不以为意:“请问韩初见小姐,我现在可以进病房去看我的意中人了吗?” ※※※ 两人刚进病房,便听见桑梓榆声音虚弱地道:“气囊弹开时,我的头撞在车窗的玻璃上,那一瞬间我真希望自己像金骨瓷一样,撞坏了脑子,忘记一切……可终究,我没有她那么幸运。” 金骨瓷是桑梓榆和温汲渊共同的发小,几年前曾因为车祸做过开颅手术,术后记忆严重受损,将过去的人生忘得七七八八,至今都没完全恢复。 曾经,桑梓榆十分同情和怜惜金骨瓷的遭遇。 如今,她却宁愿遭受她那样的命运,觉得那是一种幸运。 韩初见听着这样的话从一向坚强的桑梓榆口中说出,只觉字字钉心。 抬眼看过去,温汲渊逆着光站在病床前,身形料峭清逸,脸上看不清表情。 可她知道,比起她的钉心之痛,他此时怕是正被万箭穿心。 李修泽不知道金骨瓷是谁,对这个听起来像是茶具的奇怪名字也不感兴趣,所以没有多问,只是拿着花束,翘着嘴角笑意盈盈地走进来,看着他躺在床上的意中人,语气轻松地接话,打破病房里僵默的氛围:“no,iarea!” 桑梓榆闻言转头看过来,目光在他手中的花束上稍作停留,弯起眼睫对他无力地笑了笑,又看向他身后的韩初见,气若游丝地唤了声:“陛下。” 韩初见看着这样毫无生气的她,既心疼又难受,闷闷地“嗯”了一声,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眼睫一动,一行泪珠滚落脸颊。 李修泽将花放在一侧的桌子上,睨了一眼窗台旁那个一身规整军装,气质清傲,安静得如同一尊雕塑的英俊军官,墨绿色的瞳仁里微光一闪,他上前倾身吻了吻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孩的额头,温柔地说:“!”(月见草,愿你早日康复。) 他这样突如而来的亲密举止,让桑梓榆愣了好一会,才惊魂未定地嗫嚅出一个单词:“.” 音落,她下意识地转眸去看温汲渊。 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脊背僵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清寒之气,垂着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眼窝内的双瞳如同儿时习字时所用的最上等的徽墨——黑润、浓郁、黝邃,既仿佛深藏着一切,又仿佛在不露声色地诉说着一切。 垂下眼眸,避开他的凝视,她哑声说:“请回吧,温上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再见依然の最美的心 〖33〗『再见依然の最美的心』 【那些尖角,使得她由内而外地熠熠发光,整个人都笼罩着骄矜而灵动的光彩。】 ※※※ 韩初见从卞院长的办公室出来时,心情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桑梓榆是在军区家属院里跟一群如狼似虎的男孩子一起长大的,从小爬墙上树、舞刀弄枪、打靶耍拳几乎无所不能,十八岁时参加部队的体能测试,身体素质比很多刚入伍的新兵都要好。 加之她现在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身体自愈能力强,卞院长说,她静养上一段时间后,不管是左腿还是头部,留下后遗症的可能性都极低。 “!” 韩初见在心里默念一句,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病房走去。 前方,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推着轮椅迎着她走过来,轮椅上的人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安静而专注地看着她,深褐色的眼眸里蕴着笑。 脚下的步子慢了慢,她看着那个之前在图书馆里用拙劣的手法跟她搭讪,坦荡且直白地说“喜欢她”的神秘男子,蹙起秀气的眉头,表情不悦地瞪着他。 轮椅行至她面前时,那人抬了抬手,推轮椅的黑衣男子立即止步。 “韩小姐,为何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他微扬着下巴看着她率先开口,声音仿佛从鹅卵石上流过的温水一般清润好听。 韩初见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近期在她生命中出现频率略高且出现形式略带诡异色彩的男人,声音清冷地问:“你究竟是谁?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那人翘起嘴角,温文儒雅地对她笑:“韩小姐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 “误会?”韩初见挑眉睨着他,凉凉地笑,“误会你什么?误会你最近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面前,是缘分使然,而非人为的接近?” “就算我是故意接近你,那又怎样?”轮椅上的人凝视着她的眼,面色坦荡地问:“难道在你心里,一个身体有缺陷的残障人士,就没有资格靠近喜欢的女孩子吗?” 韩初见垂着眼睫看着他,黑亮的眼珠里微光流转,声音软了软:“我并非是因为你坐着轮椅,才对你抱有敌意。” “那不然呢?”他抬手扶着下巴,眼神清澈地看着她:“名列q大美人榜榜首的韩初见小姐,一直以来身边的追求者都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对于我这样的爱慕者的接近,你应该早已习以为常。若不是因为我坐着轮椅,为何你单单对我这般反感?” 面对这样的发问,韩初见懵了一下—— 刚入大学时,因为一群无聊的人在学校bbs上发起“新晋美人选拔大赛”,她先是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推上了q大新晋美人榜的榜首,后来又因为态度强硬不留余地的拒绝了几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她一度在bbs上被推到风口浪尖成为话题人物,后来还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了“带刺的玫瑰”这么个高贵冷艳的绰号。 虽然,她身边一直以来有周烨霖保驾护航,但因为她“正牌男友”的位置一直悬空,所以平时在学校或是回家的路上,还是有那么几个“不见男友心不死”的追求者隔三岔五地冒出来跟她搭话刷一刷存在感。对他们这样的行为,她虽不喜欢,但也不至于反感。 而面前这个人,不过出现了三次,却已搅得她心烦意乱,如临大敌。 ※※※ 咬着下唇想了想,韩初见眼神明净地望着他,缓慢而清晰地说:“我对于你的接近,并非反感,而是警惕。我警惕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你身体有缺陷,坐着轮椅,而是——你周身的磁场清贵中透着阴郁,让我觉得很危险。并且,你每次出现的形式都过于诡异,让我有种感觉:你在处心积虑地接近我。” 轮椅上面如冠玉五官俊逸的年轻人,看着她澄澈干净的瞳子,听着她坦诚得有些尖锐的话,目光在她挂在胸前的黑玛瑙戒指上停了停,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个对其它人都心如铁石的少年,唯独面对她时,铮铮铁骨转瞬间便化作绕指柔。 她不光容色美丽,更有一颗敏感、透彻、直率且无畏的心。 那样的心,如孩童般洒脱恣意,在这样一个充满嫉妒、迫害、冷漠、倾轧、残暴和危险的丑陋世界里,需要重重盔甲的贴心保护,才能护它完好如初。 这样的一颗心,它的形状绝对不是圆滑的鹅卵石,而应该是有棱有角的钻石。那些尖角,使得她由内而外地熠熠发光,整个人都笼罩着骄矜而灵动的光彩。 这样的一颗心,他六年前也曾完好地拥有。但是,后来被命运毫不留情地碾碎,缝缝补补地拼凑起来之后,那些裂痕即便被粉饰得再好,终究是个残败品了。 这样的一颗心,那个隐忍阴翳的少年在刚懂事时便已失去,所以才会对拥有这颗心的她,迷恋至此。 他看着她那双明珠玉露般顾盼生姿的眼,忽然眉目舒展地笑了起来,缓慢而清润地说:“内心阴郁的人,总是向往那些温暖、灼热且自带光芒的人,我对你就是这样的一种喜欢。韩小姐,我希望你相信我,我虽然有意接近你,但我绝对不是一个有害性的人,至少我不会害你。而且——” 默了一下,他一字一笑:“对你而言,我也一点都不危险。甚至,必要时,我还会保护你,成为你的盔甲。” 他的话,让韩初见听得内心一颤,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 第一次遇到能把勾搭女孩子的话说得这样如诗般动听的人,她觉得自己这种连个恋爱都没谈过的纯情少女,压根儿就不是他这情场高手的对手。 在心中默默地给这个仿佛坐着轮椅从中世纪的欧洲古堡里穿越过来的英俊男子贴了一个“泡妞小能手”的标签,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步离开。 待她走远,轮椅上的人方敛了笑意,声音波澜不惊地吩咐随行的人:“n说,我在地下车库等他。” “是。” ※※※ 韩初见回到桑梓榆的病房时,李修泽已经离开,只有苏溪一人在旁照看着,见着她,压低声音说:“你修泽哥哥刚走,梓榆觉得累了,眯了眯眼又睡下了。” 韩初见看了一眼插在床头花瓶里的那束娇艳的月见草,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苏溪见她状态也不是很好,柔声说:“你墨哥哥和江家的小姐刚也来过了,现在在霖子那边。他们过去前,潜墨嘱咐说,你若先回来,就等一下他,等会儿他载你回去。” “哦。” 韩初见昨天受了惊,夜里又没睡好,此时也觉得累了,无精打采地跟苏溪聊了几句后,拿了包出了病房。 想到江玉颜也在,她心里觉得抗拒,不大想过去周烨霖那里。 她向来任性惯了,心里这个念头一冒出,立即决定自己到医院门口坐出租车回去。 谁知刚走到电梯旁,门“叮”地一声打开,蓝潜墨和江玉颜并肩站在里面,金风玉露般的一对璧人,晃得她眼前蓦地一花。 蓝潜墨正跟江玉颜聊起她,她便就这样明艳照人地落到他眼前,那美妙的惊喜感让他不自觉地弯下眼睫,说话的声音里也仿佛浸着柔情:“怎么不在病房等着?” 江玉颜侧目看了他一眼—— 刚才还清风朗月般冷淡疏离的人,此时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 暗自叹了一口气,她将目光转向电梯外那个看上去不怎么开心的小女孩。 “我累了,刚才准备先回去的。” 听她这样凉凉地敷衍蓝潜墨,江玉颜心里有些解恨地想:蓝潜墨,你吝啬得哪怕一句假话都不愿意许给我的那一腔温柔,在韩初见这里换来的不过是一堆不加粉饰的不在意。我不幸栽在你手中二十余载方才醒悟,不知道你要栽在这个小丫头手中多少个日夜才肯罢休。 ※※※ 电梯缓缓地下降,韩初见站在蓝潜墨和江玉颜中间,看着电梯门上印出的模糊身影,她忽然就想到了很久以前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时的一些情景。 童年时,因为年龄比两人小了五六岁,个头比他们矮上一大截,每次跟他们一起出去,都觉得自己像个小拖油瓶一样可笑。 那个时候,江玉颜也还是个娇气的少女,还藏不住情绪,对她这个小跟屁虫总是满脸嫌弃,甚至还曾私下警告过她不许再当两人的“第三者”。 本来,韩初见也不喜欢蓝潜墨约会时带着她,被江玉颜这么一警告,反而开始兴致勃勃地当起了她的“第三者”。 每次蓝潜墨问她要不要跟两人一起去玩时,她便点着小脑袋欢天喜地跟着。 一路上缠着蓝潜墨一会要吃冰淇淋,一会要坐旋转木马,一会嫌累了要他背着,一会又撒娇说想回去……活灵活现的一只讨人嫌的“小事精”,将“第三者”的角色扮演得十分到位,常常气得江玉颜吹鼻子瞪眼,恨不得揪着她的小辫子将她扔出去。 而此时,她仍比两人小了五六岁,可是她170的个头已经比江玉颜还高出三公分。这样亭亭玉立地站在这对俊男美女中间,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她是个讨人厌的“拖油瓶”或“跟屁虫”。 看,时光真的可以改变一些。 ※※※ 电梯到了b2的地下停车库,江玉颜微笑地望着两个人道:“送我过来的人在车里等我,我们改天再聚。” 蓝潜墨点头说好,韩初见却只是冷淡地看向一旁。 在蓝潜墨面前,她根本懒得跟这只白天鹅公主装和善友好。 六年前,蓝潜墨去了美国一个月后,江玉颜曾在韩家的小花园里,眼中带笑,笑中带刺地告诉韩初见一个秘密—— 夏莫倾和他母亲之所以被带走,是因为左家不认他们的女儿和外孙。而左家在官场上一直仰仗和受恩于蓝家,那时老爷子势力正盛,只要他一句话,便可以改变那对母子的命运。 并且,那个时候夏夜会内部斗争厉害,夏清庭忌惮颇多,就算老头子不帮那孩子,如果她父母肯动用韩于两家的势力在中间周旋一下,保下母子二人也非难事。 但是,至始至终那些她最亲的亲人,没一个人出面帮她最爱的那个男孩和她母亲一把。 江玉颜说:“因为,蓝爷爷和你爸妈都不愿意你跟夏莫倾走那么近。看,其实最后将那对可怜的母子推向不幸命运的罪魁祸首,是你韩初见。” 那个所有知情人都处心积虑小心翼翼地瞒着她的秘密,江玉颜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在她面前全盘托出,然后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毁掉了一个小女孩的美好世界。 后来,韩初见开始慢慢变得沉默和孤僻,等父母发现她不对劲儿,带她去心理科检查时,她患厌食症和自闭症已一年。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失去了青梅竹马的玩伴而患病,但江玉颜和她都知道,那不是全部的原因。 这几年,江玉颜在国外留学,她在军区生活,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年初时,江玉颜回国发展,韩初见当着长辈们的面,谦谦有礼地叫着她“颜姐姐”,但她们心里都明白,彼此多年一起长大的情谊,在那个午后的小花园里,早已土崩瓦解,只留一堆残垣断壁。 蓝潜墨只知道两个女孩子从小起,关系就不那么亲厚,但并不了解中间还隔着这么一段往事。 低头看向身边这个神情恹恹一脸不高兴的小姑娘,他只当她是累了。于是隔着衣服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带她走向停车位。 上了车,他低头帮韩初见系安全带时,载着江玉颜的车从两人的车前行过。 韩初见隔着玻璃,看着驾驶座上那张俊秀精致的脸,眼中芒光一闪,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蓝潜墨按下安全扣,抬头看她:“怎么了?” “刚才给江玉颜开车的人,长得好像明星樊盛。”她若有所思地说。 蓝潜墨坐直身体发动车子,波澜不惊地答:“哦,那位就是樊盛。” “什么?”韩初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整个人瞬间灵动起来,“樊盛跟江玉颜关系很好吗?” “不是。”他将车从车位里倒出来,才慢悠悠地回:“玉颜在跟他交往,两人恋爱差不多半年多了。” 韩初见看着驾驶座上面色平静的某人,无声地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才一个一个英文单词地蹦出来:“ohmygod!”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再见依然の各取所需 〖34〗『再见依然の各取所需』 【初见,对你,再好的东西,我都愿意双手奉上。】 ※※※ 省人民医院b2层的地下车库。 一辆黑色的豪华保姆车内,李修泽慵懒地靠在身后的真皮座椅上,姿态是随意放松的,说出的话却冷冽凌厉:“我不管你们夏夜会的两支势力斗得如何你死我活,我父亲承诺给会长的那些资源,我这边决不食言。并且,近期荣轩集团有个大case,我愿意双手奉上,助你们右/派一臂之力,条件是——” 墨绿色的眸子带着清淡的寒意望过来,“不许再动我身边任何一个人,尤其是那两个小姑娘。” 坐在李修泽对面轮椅上的人,眼神幽深地迎上他的目光:“,这次桑梓榆的车祸虽然事发蹊跷,但我向你保证,这事绝对与我们右/派势力无关。我自己是车祸中九死一生熬过来的,就算再心狠手辣,也不至于派人开车去撞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 李修泽眼神静朗地听他讲完,想到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一时脑子里满满都是她清冽如水的声音:“李修泽,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我已经是一个没有能力去爱的人了,我只会辜负你。” 他第一次见到就觉得哪哪儿都称心如意的女孩,在二十分钟前眼神淡漠地看着他这样说。 此时,他感觉很糟糕,哪哪儿都糟糕。 抬手捏了捏眉心,敛了面上清傲的神色,他有些疲惫地沉吟:“,这男人年纪一大,最忌讳的就是动心——要么不动,一动就劳心伤神。不比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颗心经常动一动,有益身心健康。” “哦?”那人不甚明白他为何突然将话题转到这上面来了,挑着眉打趣道:“据我所知,李总现在可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春风得意,财色两收,何来这种感慨?” 李修泽仰身靠在身后的座椅上,拉了拉领带,闭上眼默了一会,方沉声道:“我累了,这次劳你就绕个路,送我回去。” 对面的人在美国养伤时一直受李家关照,他见惯李修泽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扮相,也见识过他在商场翻手为云的凌冽手段,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颓然沉郁的状态,犹疑了一下,他问:“要不要派人帮你把车开回去。” “不用。”他简短地答完,扬起唇轻喃,“明天我还要过来。” ※※※ 黑色的轿车开出地下停车库。 蓝潜墨神色端凝地看向副驾驶座上时而不时就鬼鬼祟祟瞟他一眼的韩初见,简洁沉稳地吐出两个字:“问吧!” 精灵般机敏的韩初见听他这样说,立马转过头,小灯泡一样亮闪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定他:“所以说,你被江玉颜戴了绿帽子吗?” 蓝潜墨勾了勾嘴角,表情高深莫测地问:“你看我这些天像是被人戴了绿帽子的状态吗?” 韩初见仔细想了想他回来后的种种状态,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半晌才道:“你这人少年老成,又向来心思深沉,这顶绿帽子又已经戴了半年那么久了,该藏的情绪早就藏好了,我哪里看得出来?” 闻言,蓝潜墨静了一瞬,蹙眉:“你觉得我少年老成?心思深沉?” 韩初见默默噎了一下:“蓝少爷,请不要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聊的是——绿、帽、子、话、题!” 韩初见一字一字说得掷地有声,蓝潜墨黑润的眼眸里浮起一丝笑,侧过脸慢条斯理地问她:“初见,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跟江玉颜在谈恋爱?” “这件事还用你跟我说吗?”韩初见瞳仁清澈地看向他,“这件事地球人都知道啊!” “哦?”蓝潜墨沉吟了一下:“原来,我是来自星星的我。” 韩初见:“……” 这个玩笑真的一点也不好笑啊墨哥哥! 蓝潜墨见她一脸被雷到的槑样,眼中的笑意深了深,斟酌了一下,缓慢而清晰地说:“初见,我从来没有跟江玉颜谈过恋爱。” 韩初见有些惊怔地转头看向他:“你没有跟江玉颜谈过恋爱,你们怎么订的婚?这、这顺序不对啊?” “谁说我们订婚了?”他笑,“这事你们地球人也都知道?” “江玉颜隔三岔五地戴着你们蓝家的传家戒指‘醉蓝’出来晃悠,是那个闪闪发光的蓝宝石戒指说的行不行!” 韩初见的声音带了些恼意,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今晚压根就没认真对待她的问题,明显一幅逗小孩子玩的态度! 蓝潜墨见她气性这么小,三两句便被惹恼了,也不再逗她,温温淡淡地笑:“初见,你打开你面前的储物箱。” “干嘛?”她一脸不耐烦地瞪他。 “里面有一个盒子,你拿出来。” 韩初见本来不想搭理他,可转念一想,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地使唤她,于是便顺从地打开面前的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半球形的藏蓝色皮质首饰盒,递到他面前,问:“这个吗?” “嗯。”蓝潜墨点了点头,“打开看看吧。” 韩初见觉得古怪,但也没多问,手指轻巧地挑来盒子上的银色锁扣,打开盒子。 当她的目光触及盒子里那颗纯净度极高,切工堪称完美,每一个角度都泛着锐利光芒的蓝色钻石戒指时,目光怔了怔,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喃:“这是‘醉蓝’?” “嗯。”蓝潜墨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脸上表情是一派云淡风轻,“这就是那颗到处宣扬我跟江玉颜订婚的戒指。” 韩初见看了看手中闪闪发光的大钻石,又看了看驾驶座上表情沉静的蓝潜墨,眸色复杂:“这颗是假的吧?真的‘醉蓝’戒指市价超过七位数,蠢蛋才会随随便便地将它丢在车子的储物箱里呢。” 蓝潜墨:“……” 我开的这辆车市价也值七位数好么。 韩初见见他没回答,将那戒指从盒子中拿出来,在车子的顶灯下仔细研究了一番,满意地给出结论:“仿得跟真的似的,这得值好几千块吧?” 蓝潜墨被她天真烂漫的样子逗笑,眼神暖了暖,温声说:“你若喜欢,就拿去玩吧。” 韩初见从小到大,她母亲和长辈们送她的珠宝首饰不在少数,这颗钻戒又在江玉颜的手指上见过多次,她怎会分辨不出真假? 刚才那话是随口的一句玩笑,没想到蓝潜墨竟然就这样顺着她的玩笑话,不甚在意地将这颗“醉蓝”当个玩具一样送给了她,好像她这戒指真的是只值几千块的仿冒品一样。 向来慧黠如她,面对这状况,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驾驶座上那位见她不说话,也不言语,车厢内一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静中。 在路口遇到红灯。 蓝潜墨停下车,修长白皙的指骨握着方向盘,侧过脸看向驾驶座上颦着眉走神的韩初见。 车顶的灯光自上而下打在她脸上,衬得她的眉目越发清艳动人,隔着那么近的距离,蓝潜墨甚至可以看清她一根一根睫毛的弧度,只觉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软萌软萌的,好像一只充满灵气的幼兽,那么惹人喜欢。 那么,惹他喜欢。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这一刻看着这样的她,他胸口蓦地一塌,只想将所有的一切,所有他为她做的一切,全盘托出给这个让他朝思暮想了六年的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他的小姑娘。 “初见。” “嗯?”她有些漫不经心地应着。 蓝潜墨转头,眼神清凛地看着她,这么多年,第一次明确清晰、毫不含糊地跟她道明他跟江玉颜的关系:“我跟江玉颜,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订婚。我和她之所以对外界捕风捉影的猜测不予澄清,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 夜,韩宅。 韩初见走进自己的衣帽间,打开嵌在柜子里的保险柜,将那个装着“醉蓝”戒指的首饰盒放了进去。 在柜子前站了一会,她从保险柜第二层拿出一个深蓝如夜空的天鹅绒质地的盒子, 打开盒盖,纯白无暇的白色绒布上,安静地躺着一只孤傲美丽的水晶黑天鹅——它纤长优美的脖颈分明是低顺地垂着,它丰满高傲的翅膀分明是乖巧地敛着,但却总让人觉得有一种不可一世的傲气从它的骨子里淬出来,美得不可方物。 转头看向房间内的全身镜——镜子里女孩,一身黑衣,身姿娉婷,面容娇俏,就那么清素干净地立在那里,便如一道浓墨重彩的美景。 “蓝潜墨,你是不是……喜欢我?” 深夜,空旷的马路上,狭小的车厢内,她手里拿着蓝家久负盛名的传家戒指,看着驾驶座上近在咫尺的那个人,颦着眉一脸不确定地问。 他手扶方向盘,侧着脸凝视她,眉目乌黑专注,墨色的瞳子里有浅浅的光芒流转:“初见,我一直都喜欢你。” 这样让人心悸的话,他说得那般轻松自然,仿佛是在谈论天气和美食。 她咬了咬下唇:“我说的,是那种喜欢。” 他笑着点头:“嗯,我说的,也是那种喜欢。” 韩初见看着他,看着面前这个如同此刻的夜色星光一般深邃而丰富的男人,猜不透他话中几分真心几分玩笑,想了想,她直接了当地问:“难道,你对我的‘那种喜欢’,已经深到可以将蓝家的传家戒指随手相送吗?” 面对她这样较真儿的问题,他垂睫一笑,侧过身温柔地逼近她,眼神澄亮而蕴着笑。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后背抵在车门上。 车厢内的气氛,透出几分暧昧。 他离她那样近,几乎气息相缠。 韩初见闻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橡苔香,心瞬间乱了节奏,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他看着这样的她,脸上浮起一抹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疏淡地瞥了一眼她手上的钻石,轻描淡写地说:“一块冰冷而坚硬的石头,何足以表真心。初见,对你,再好的东西,我都愿意双手奉上。” 衣帽间内,韩初见望着镜中双颊嫣红的自己,抬手抚摸了一下脖颈间的水晶天鹅吊坠,慢慢翘起嘴角,清清灵灵一笑。 那晚之后,那只在暗无天日的保险柜里沉睡了六年的水晶天鹅,被摆在了韩家那间美丽公主房的床头柜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再见依然の最想要的 〖35〗『再见依然の最想要的』 【只要最想要的,能够如愿以偿,其它的得失都不重要。】 ※※※ 第二天,韩初见一早便被老头子派人叫去蓝宅用早餐。 蓝智宸一生桀骜不羁爱自由,因为父亲一直在政界沉浮,唯一的儿子年纪还小,为了蓝家偌大的家业,他这二十几年不得不本本分分守在蓝氏做他的董事长。 现在,儿子留学归来进入蓝氏管理层,逐步接手他的工作,他终于可以放下负担,实现他年轻时环游世界的梦想。于是,这些天一直在乐此不疲地研究着环球旅行的路线,并急切地希望有个人跟他分享这种即将梦想成真的喜悦。 在蓝家,老爷子对他追求梦想的行为,冷着脸给了四个字的评价“不务正业”,儿子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妻子又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所以一大早他在餐桌上遇到韩家的小丫头,便忍不住跟她聊起自己接下来的旅行规划。 韩初见打小就跟这个幽默豁达的蓝叔叔特别亲,这会边吃着早餐边听他讲着自己的路线安排,两只眼亮闪闪的,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时而不时还给他提一些创意十足的建议,乐得蓝智宸一个劲儿地夸小丫头是他的“贴心小棉袄”。 蓝老头看着自己这个年过半百还玩心不减的儿子,正忍不住想叹气,这边看到蓝潜墨穿戴整齐地走进餐厅,脸上又浮出了笑意。 在老爷子看来,他这个儿子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娶了李家德艺双馨的二小姐,给蓝家生了蓝潜墨这么个聪敏懂事、德才兼备的继承人。 他,是蓝氏的未来。 ※※※ 蓝潜墨走到餐桌旁,在韩初见对面坐下。 她抬起头看到他,当着长辈们的面,笑靥如花地跟他打招呼:“墨哥哥,早上好!” “早上好,初见。”他对她笑,眼中染着阳光,看上去格外温柔。 正跟阿姨在厨房忙碌的李优璇听见儿子的声音,连忙端着托盘走出来,将自己亲手做的中式早餐一样样地摆在他面前,柔声抱怨:“怎么下来的这么晚,你看初见都已经吃完了。” “刚在楼上接了个电话。”蓝潜墨简单答了母亲一句,拿起手边的杯子喝着温水。 李优璇在儿子身边坐下,关切地问:“这才七点半,谁一大早就来电话?” “美国那边。” 李优璇刚想再问,蓝老头子中间打断道:“潜墨,最近集团的财务账目看得怎么样了?” “几个大的分公司的账目已经看完,还有几个外地的小公司还没来得及看。” “速度倒快。”老头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有什么问题,尽早提出来。” “嗯。” 这一老一少又聊了一些公司的现状,李优璇在旁插不进去话,便起身走到餐桌对面听丈夫和韩初见讨论非洲的一些著名景点。 小丫头见她过来,笑嘻嘻地拉她一起来规划他们老俩口之后的旅行路线,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那情景竟和谐美满得像是一家三口。 蓝潜墨喝着粥,看着父母和韩初见谈笑风生的样子,嘴角噙笑,想:他的小姑娘,真是老少通吃,宜家宜室。 初夏温淡的晨光里,餐厅内这三代同堂其乐融融的一幕,主位上的蓝老头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 用完早餐,蓝潜墨开车送韩初见去学校上课。 蓝老头子让佣人上了早茶,留下儿子和媳妇陪自己谈事。 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轻咳一声,他开口:“智宸,优璇,你们俩和江家夫妇那边,对于两个孩子的事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蓝智宸与妻子对视一眼,慢悠悠地说:“我跟优璇是尊重孩子们的心意,至于江家夫妇那边,最近他们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不愿给个准话儿,我还真摸不清江承邺那老狐狸的心思。” 李优璇点头表示认同丈夫的话:“我之前跟江太太一起喝茶,聊起孩子们的事,她也是兜着圈子跟我绕。从前,他们是一门心思想促成这桩婚事。自从您归野,江家的势力逐渐起来,他们就端起架子来了。不光是两个老的,玉颜那孩子回国后,对我也不像之前那样亲厚了。” 老爷子听了儿子和媳妇的话,沉思几秒,道:“潜墨回国后,业内都在观望着蓝江两家的态度,媒体关于这事也一直捕风捉影的没消停过。若是两个孩子都没有这份心,趁早放出解除婚约的消息,这样虽然眼下会对蓝氏的股价有所冲击,但从长远来看,对两个家族和孩子都是好事。” 蓝智宸向来心胸豁朗做人坦荡,本就对江承邺那种精于算计、善于审时度势的奸诈商人心存芥蒂,一直不愿将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送给那老狐狸做女婿,此时听父亲这么说,内心是一万个赞成:“嗯。我看咱儿子的心思一直也不在江家那闺女身上,这事拖了这么多年,也该作个了断了,免得夜长梦多。再说,咱们儿子耽误得起,人家的女儿可耽误不起。” 李优璇心思比丈夫缜密玲珑,她知道蓝老头子不会心里没有筹谋,就这么突然地提出要对外宣布解除婚约,掂量一番,她含蓄地问:“爸爸,您是不是心中另有钟意的孙媳妇人选了?” 蓝老头端着茶杯,朗声一笑:“潜墨钟意的人,就准合我头子的心意。” ※※※ 路上,蓝潜墨跟韩初见聊起父母接下来的环球旅行计划。 韩初见满眼艳羡地说:“叔叔和阿姨真幸福!你一回来接手蓝氏,老俩口就彻底自由了,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不用被集团的事务牵绊着了。不像我爸妈,还要再做十年的外交官才能获自由身。” “我爸一生真正热爱的就是‘在路上’,他熬了二十几年才终要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你爸妈则不一样,他们一直在从事着自己喜欢的职业,说起来他们是各有各的幸福。” “那你呢?”韩初见歪着头看着他,“你真正的热情是在商场吗?” 蓝潜墨静了一会,缓缓地答:“初见,人生不可能所有事都称心如意,对我来说,只要最想要的,能够如愿以偿,其它的得失都不重要。” “那你最想如愿的事,是什么?”她顺着他的话问。 蓝潜墨手握方向盘,敛睫,眼底有微光涌动,心下一笔一笔地镌刻:愿得一人心。 侧目,他看着她笑:“我希望你自己发现这个答案。” 韩初见愣了愣,表情严肃地抱怨:“墨哥哥,你这种吊人胃口的行为很讨厌你知道吗?” 蓝潜墨笑而不语。 他太知道了。 他被吊了十八年的胃口,怎么会不知道? ※※※ 韩初见来到画室时,时间尚早。 她抓过班级里的“八卦小能手”郭凌凌,笑吟吟地问:“郭爱卿,听说樊盛是你的偶像?” “是前前任!”郭凌凌表情肃穆,“我早就已经移情别恋了好嘛,陛下!” “哦。”韩初见点了点头,“那你前前任的偶像,现在的女朋友是谁,你知道吗?” “都是过期的罐头了,谁还关心他现在的所属权啊!” 仰起脸不屑地哼哼几声,郭凌凌才温吞吞地答:“之前媒体报道说,他交个了神秘女友,傍晚时被拍到他搂着那女人回家,直到第二天中午两人才一起出门。媒体上对那女人的身份有多种猜测,有说是圈内人,有说是圈外人,有说是富家千金,有说是海归名媛……总之是众说纷纭,但樊盛和他的经纪公司对这事一直守口如瓶,半点都不愿提起。所以,绯闻被炒了一段时间,就不了了之了。” 韩初见疑惑:“既然被拍到照片,应该有人能认出他的女友吧?” “拜托!陛下,那组照片我在网络上都看到了。那神秘女友戴着帽子和墨镜,黑发飘飘,腰细腿长,肤白唇红,整个儿就是现在的‘女神标准配置’,街上一个广告牌倒地,砸到十个女神九个半都是这特征,压根儿就没有辨识度。” 说到这,郭凌凌上下打量韩初见一番,笑嘻嘻地道:“倒是陛下,您若跟哪个风云人物谈恋爱,可一定要隐藏好。不然,若是被狗仔拍到,我们q大的一群野狼,光凭个背影就能认出您来。” 韩初见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淡淡一笑,开始整理画具准备上课。 郭凌凌见她对这暗示性极强的玩笑话反应这么淡,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你跟管理学院的那个夏莫倾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吗?” “这个问题我之前不是回答过你了吗?”韩初见挑着眉睨着她,“郭爱卿,难不成朕的脸上写着:正在恋爱ing?” “既然没有谈恋爱,你就别跟他太亲密,影响多不好。”郭凌凌嗫喏。 韩初见摆弄画具的手指顿了顿,眨着湿漉漉的一双眼望着她:“是不是学校bbs上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嗯。”郭凌凌点头,一本正经地说:“你跟夏莫倾在图书馆温情相依的照片,被人匿名放到论坛上了,现在那帖子下面讨论得热火朝天,舆论普遍认为你们正在热恋中……” “哦,那截止到这次为止,具不完全统计,我在q大的bbs上已经跟七个不同的男人正在热恋中了。”韩初见弯睫盈盈一笑,不甚在意地问,“帖子里放的什么照片?” 郭凌凌拿出手机拨弄一番,递到她面前:“喏,就是这张。看角度,应该是被人偷拍的。” 韩初见从她手中接过手机,看着里面的图片—— 照片虽然是用手机拍的,但很清晰,构图也不错。 画面里,她跟夏莫倾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并肩席地而坐,她手里捧着一本画册,脑袋靠在夏莫倾的肩膀上,垂着眼睫,嘴唇微张,似乎在说些什么。夏莫倾的侧脸抵着她的发心,表情专注地看着她手里的画册,眼中有柔软的笑意。 初夏午后的阳光笼罩在两人身上,给这样温馨的场景又蒙上了一层浪漫的暖色,让照片中姿容鲜妍的二人看上去倒真像是校园偶像剧中的一对小情侣。 韩初见嘴角翘了翘,有些无奈地想:这张照片意境拍得如此到位,难怪那天周烨霖收到后,气得一把将手机摔得粉碎。 ※※※ 中午的时候,韩初见跟夏莫倾一起去学校的食堂吃饭。 路上,她大致地跟他讲了一下桑梓榆现在的状况,面露担忧地说:“三木的腿即便恢复,怕是也不能再跋山涉水了,伤过的骨头,哪怕愈合得再好,终究是脆弱的。一想到她从前是那么一个喜欢爬山攀岩的女孩子,我就为她心疼和可惜。” 夏莫倾正派人在查桑梓榆的事故,从眼下的蛛丝马迹看来,这次车祸与夏夜会多少是有些干系的。 抬手拍了拍身边人瘦削的肩膀,他温声安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梓榆这次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凡是往好的一面想想,心境就会截然不同。” 他这番充满正能量的话说完,韩初见脸上浮起笑意,仰着脸瞅着他问:“学校bbs上关于我们俩的帖子你看了吗?据说,那贴子点击率一路猛飙,被炒得沸沸扬扬,今早我们杨教授还拿这事跟我开玩笑呢!请问我的绯闻男友,这事我要怎样往好的方面想?” 那贴子的内容和底下的回复,冰夏今天一大早就已经全部打印出来给夏莫倾过目了,并请示需不需要用黑客处理一下此事。 他看了之后,冷笑一声:“不用管,一个小湖泊起不了多大的风浪。” 这会,看韩初见这态度,他知道她的想法跟他是一样的。扬唇淡笑,他望着他的绯闻女友,不急不缓地说:“既然韩初见小姐入大学后,在bbs上的各色绯闻男友就没断过,这么好的角色与其让给别人,倒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由我担下了,你觉得呢?“ 韩初见揽上他的胳膊,满眼赞赏地点评:“心有灵犀一点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再见依然の你蛇精病 〖36〗『再见依然の你蛇精不 【你这是趁人之危趁火打劫霸王硬上弓你知道嘛!】 ※※※ 下午,韩初见和夏莫倾来医院看桑梓榆时,在病房门口遇到了林炎彬和赵良渚。 林炎彬是跟桑梓榆一起在军区长大的,现在在s市另一所大学读研究生。他一见到韩初见,就冷着脸指名道姓地问:“桑梓榆跟那个李修泽是怎么一回事?” 韩初见耸了耸肩:“就是你看到的那么一回事——李修泽在追求她。” “这事华姨也知道吗?” “当然。”韩初见笑盈盈地说:“李修泽是华姨和杜叔叔钟意的女婿人选,你小子就别臭着脸,摆出一副‘我反对’的表情了。林哥哥,你的反对——无!效!” 林炎彬瞄了她身边的夏莫倾一眼,欲言又止了一番,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我是她什么人啊?我哪有资格反对,我现在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了!”伸手拉过身边的赵良渚,迈着大步向前走去。 赵良渚被他拖着走出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来,转身对韩初见摆着手说:“陛下,我们现在去看周公子,你等下有空过来找我们啊!” 韩初见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侧过脸看着夏莫倾解释说:“林炎彬是温汲渊的好哥们儿,从小到大待桑梓榆像亲妹妹一般。不久前,因为温汲渊跟柳家小姐的事,他还专门开了四个小时车回军区司令部将温汲渊打了一顿。这会,看到桑梓榆身边突然出现了个翩翩公子,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心里憋得慌,才会这样气势汹汹。”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又笑了起来:“不过,林少爷是典型的白羊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用理他,交给赵良渚收拾就好。” 顿了一下,她补充,“哦,赵良渚就是刚才被他拖走的女孩子,桑梓榆的助理,是个特别单纯又可爱的萌妹子。” 夏莫倾见她这般毫不保留地将自己身边的人一一介绍给他,看她的眼神不禁温柔起来:“嗯。你身边的朋友,我会慢慢认识的。” ※※※ 两人并肩走进病房时,李修泽正坐在桑梓榆的病床旁,垂着眼睫专心致志地削苹果皮。 他质地精良的黑色商务西装挂在窗前的衣架上,身上的纯手工格纹衬衫解了两颗纽扣,现出线条修韧的脖子,袖口松松地挽在小臂上,露出手腕处的手表,表盘反射着阳光,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一闪一闪地,晃人眼。 桑梓榆盖着薄被躺在床上,柔软的头发散在雪白的枕头上,暖褐色的发色衬得她苍白的脸色如初雪般干净。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一室阳光中,微眯着眼看向窗外,目光沉静,似乎在走神。 这样的氛围,竟有一种“现世安稳,岁月深长”的美。 韩初见环视两人一圈,对着床边的人脆生生地唤了声:“修泽哥哥。” 李修泽闻声抬起眼来,对她清朗一笑,目光随即落在她身侧的夏莫倾身上—— 夏夜会的内部现在分为左右两支势力。 左/派以夏莫倾马首是瞻,成员多为建会初期的元老和其子孙,他们坚持以凌厉手段不断扩张夏夜会的地下势力,以巩固其在华东地区黑势力中的龙头地位。 右/派则以夏莫倾父亲生前的亲信为主导,坚持用正当的商业交易洗白夏夜会,使之逐步脱离黑势力,成为一个从事正当交易的商会。 会长夏清庭对左右两派长达数年的争斗一直持保留态度,不偏袒任何一派,任由他们在斗争中各自延展其在不同领域的触角,坐收渔翁之利。 李家的荣轩集团,则在夏莫倾父亲生前就态度明确地支持右/派势力,在生意场上多次为其提供资源和门路,是右/派最硬的后台,一直以来都被左/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因此,李修泽作为荣轩集团现在的掌舵人,跟夏夜会左/派的头目夏莫倾,论起来可是势不两立的一对敌人。 此刻,在病房内当着各自意中人的面,两个男人目光相接,隔着空气悄无声息地厮杀,各自眼中金戈铁马杀气毕现,面上却都不露声色。 ※※※ “初见,莫倾,你们来了。” 病床上的桑梓榆看见两人,吃力地坐起身子,跟两人打招呼。 李修泽见状,收起冷肃的目光,将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到桌上的果盘里,拿纸巾擦了擦手,过来扶着她的肩膀帮她坐起来,并用手帮她拢了拢那一头柔顺飘逸的长发。 “谢谢。”桑梓榆礼貌而疏离地道谢。 “跟我何必这么客气?”李修泽笑意横流地望着她,随手拿过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帮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态。 韩初见看他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眼中闪着湛湛笑意,调侃道:“修泽哥哥,你这照顾人的功力如此炉火纯青,可是百花丛中身经百战的成果?” 李修泽一双绿眸蕴着深邃的波光幽幽地望过来,带着冷冽的警告意味,唇角却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不温不凉地说:“初见,你何时见爷照顾过谁?爷这是现学现卖,刚从护工那里取得经。” 李修泽一般是不叫韩初见名字的,平日里都是唤她“韩小鸭”、“小鸭子”、“小丫头”、“小美人儿”之类的昵称。 这一声“初见”一出口,机灵的韩初见当下心里就明白:这朵骚莲花这次是认真的了——认真到当着桑梓榆的面,对她的一句玩笑话都较真儿起来。 她虽然平时跟李修泽没大没小嬉笑怒骂惯了,但他一旦板正严肃起来,她也是不敢造次的。于是笑盈盈地对他做了个鬼脸,将这个话题就此搁浅后,走过来握住桑梓榆的手,跟她说话。 “我已经跟妈妈和叔叔商量过了,过两天就转到x市郊区的汀山疗养院里静养。那里空气好又清静,我妈过去陪我一起住上一段时间,等腿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就回来。” 桑梓榆握着韩初见的手,弯着眼睫笑:“你自己住在公寓我不放心,你这段时间就暂时回家住,让苏姨照顾你。” “嗯。”韩初见点着脑袋,娇哝地道:“你放心,我还有两周就放暑假了,到时要去西班牙陪爸妈,等我回国你的腿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你这段时间什么都别想,就吃吃睡睡养好身体才是正经事……” 两个女孩在这边温情脉脉地说着知心话,两个男人在一旁时而不时地搭几句,虽然有刀光剑影在四目交汇时无声地交锋,但病房内的气氛总体还算和谐美满。 直到闻华跟家里的保姆带着补汤过来,三人才起身告辞。 临走前,李修泽拿下挂在衣架上的西装搭在臂弯里,走到桑梓榆床边,当着一干人等的面,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再自然不过的一个吻,绿宝石般的眼沉亮静深,近在咫尺地凝视着她:“我明天再过来。” 桑梓榆被他连续突袭了两次,还是不能适应他这种奔放的“美国式礼仪”,只讷讷地看着他,没反应。 一旁,闻华看着两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出了病房,韩初见一直憋着的那句话才破口而出:“李修泽,你这是趁人之危趁火打劫霸王硬上弓你知道嘛!” 李修泽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在她耳边情人私语般地低喃:“小鸭子,没文化就别乱用成语,爷这是‘水到渠成’好么!” 韩初见用手肘毫不客气地抵了他胸口一下,翻着白眼道:“爷,没文化的小鸭子告诉你,你此刻的这种行为是‘强抢良家少女’。” 李修泽被她逗笑,抬眼迎上对面那双冰冷锐利暗含杀机的褐色眼瞳时,他志得意满地挑了挑眉,低头在他怀里的小美人温软细腻的脸蛋上干净利落地印下一个宠溺的吻,一触即离:“小鸭子你可真招人喜欢!” 韩初见瞪大双眸:“……” 夏莫倾握紧拳头:“……” 少顷。 “李修泽你个混蛋!!!你蛇精病啊!!!!” 身后传来韩家小鸭子惊怔之后愤怒又悦耳的咆哮声,李修泽将西装甩在肩膀上,迈着长腿心情愉悦地离开。 他可不像蓝潜墨,是个名副其实的谦谦君子,追求一个让自己心痒难耐了十几年的小丫头,还按部就班,循序渐进,有礼有节,不骄不躁,徐徐图之。 他李修泽向来的手段就是——快、狠、准! 对自己想要的女人如此,对敌人更甚。 ※※※ 蓝氏总部28层的办公室内。 蓝潜墨靠在沙发上,表情沉静地听李修泽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细枝末节,眯了眯眼:“所以说,你为了惹怒夏莫倾,当着他的面吻了初见?” “吻?那倒算不上。”李修泽把玩着手机,慢条斯理地说,“就是轻轻碰了一下。” 蓝潜墨眼瞳静漠地盯着他,半晌,才幽幽地道:“李修泽,初见说我这人少年老成,心思深沉,你觉得呢?” 李修泽感同身受地点头:“小鸭子这两个成语倒用得很精准!”说完,还竖起大拇指送她一个“赞”。 蓝潜墨冷笑一声,“那我告诉你,因为我从小就城府深,藏得好,才看上去像个进退有礼的谦谦君子。其实,我这人醋量浅,易动怒,爱记仇,报复心还特别强……” 停顿一下,他语气淡而冷地继续:“我不介意在你面前展示一下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李修泽看着面前这个气场清冷,眼神如冰的蓝潜墨,“啧啧”感叹两声,一脸委屈地道:“墨儿啊!你在美国的那几年,韩小鸭可是我捧在手心一路呵护过来的,我疼她就跟疼自己心肝宝贝似的,我但凡对她有半点邪念,她早就被我吮叭得连骨髓都不剩了,还轮得到你此时在这煲汤似的文火慢慢炖着?你这天外飞醋吃得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以前她还是个小孩子,你待她没规没矩的也就算了。现在——” 眉目清俊的年轻人抿了抿唇,垂下眼睫,缓慢而郑重地说:“她已满十八岁,是个成年人了。男女有别,你以后注意一下分寸。” “你瞧瞧,你瞧瞧!每次谈到那毛丫头的问题,你就跟我上纲上线,草木皆兵的,你才蛇精病呢!” 李修泽嗤笑一声,懒懒地道:“别怪哥哥没提醒你,夏莫倾那小子不是省油的灯,千万别掉以轻心。” 蓝潜墨垂下眼睫沉思,眼底隽黑一片。许久,方沉稳而笃定地说:“初见对他,是心软,不是心动。” “目前不是心动,但不代表一直不会心动。”李修泽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挑着眉梢睨着身旁清贵倜傥的人儿,“你当心自己劳心费神炖了那么多年的、芳香扑鼻让人垂涎欲滴的一锅饕餮珍馐,被一只猫儿叼走了。” 他的比喻,让蓝潜墨眼中浮出一丝笑:“依我看,对于温家那位来说,你可不就是叼走他那一锅珍馐的猫儿。” 李修泽勾唇,邪飒一笑:“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他自己没守住那片绿荫,活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再见依然の鸠占鹊巢 〖37〗『再见依然の鸠占鹊巢』 【鸠占鹊巢六年,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 两周后。 韩初见考完这学期的最后一门必修课,在学校门口揽着郭凌凌的肩膀,亲昵地道别:“郭爱卿,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下学期见咯!” “陛下,微臣会想你的!”郭凌凌眨巴着眼望着她,一脸谄媚地提醒:“你去西班牙记得帮我带礼物喔!” “这次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啊?” 韩初见抬手撩了一下头发,明晃晃地笑:“我今年暑假被爸妈发配到英国拜师学艺去了,来自日不落帝国的礼物可以吗?” 郭凌凌愣了愣,随即头点得像拨浪鼓一样欢快:“太!可!以!了!陛下!一万个么么哒!” 郭凌凌一蹦一跳地离开后,韩初见背着书包走向等在一旁的夏莫倾。 “走吧!”她自然而然地上前揽着他的胳膊,仰头对他笑,“我们去看左阿姨。” “嗯。”夏莫倾带她走到停在路边的白色轿车前,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微笑:“陛下,请上车。” 身姿轻灵的女孩优雅地坐进副驾驶座,英俊挺拔的少年关上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倾身为她系上安全带,抬头时,眉梢眼角都染着温柔的笑意。 不远处,漆黑的长焦镜头快门连闪,将两人之间的每一个动作如数记录。 ※※※ 白色的轿车停在s市西郊某风景区内的一栋独门独院高墙阔门的古老别墅前,夏莫倾熄了火,下车打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微笑着伸出手。 韩初见将莹白柔腻的手放入他微凉的手心,他收紧指骨,牵引着她下车。 在门外验证过指纹,别墅的大门在两人面前缓缓打开。韩初见被夏莫倾牵着走进院子里的三层小楼前时,守在楼前的八个黑衣保镖立即垂首,恭敬地行礼。 他们身后,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站在门厅的棕色雕花木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双黑沉如夜的眼无波无澜,空洞如死水,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气息。 韩初见与他目光相接时,只觉得心尖一颤,浑身的汗毛霎时一排排地竖了起来——这个男人,像黑暗中的狼,带着慑人的戾气,让她觉得有些……怵。 夏莫倾感觉到身边的人僵了一下,脸上温柔的神色一瞬间消失殆尽,眼神倏地变得冰冷凌厉:“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迎上他冷凝的眼,略显苍白的唇动了动,惜字如金地答:“会长的命令。” 他的声音,冷冷的,如北方深冬的夜风,寒意刺骨。 韩初见看着他,不知怎地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冷笑话:“从前有个剑客,他的剑很冷、手很冷、目光也很冷,心更很冷,然后……他冷死了。” 于是,在这样诡异又庄重的气氛中,她情不自禁地“噗嗤”一声笑场了。 那人将目光转向她,面上表情全无,却让韩初见脸上的笑意更盛。 七月盛夏的霞光中,她弯下黛眉,冲他莹然一笑,眼中闪着俏皮的黠光,毫不畏惧地调侃:“嗨,大侠,听说你的剑很冷、手很冷、目光也很冷、心更很冷……请问,你真的有那么冷吗?” 被他称作“大侠”的人,面对她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问题,目光微微一滞,居然毫不犹豫且一脸严肃地吐出三个字:“我不冷。” 因为这个冷笑话实在太出名,那八个一直低着头的黑衣人之前都有所耳闻,此时听着“大侠”那冰冷的“我不冷”三个字,集体僵了僵,似乎都不大好了。 本来褐眸锐利的夏莫倾自然也知道这个笑话,被她这么一闹,眼神不自觉地软了软,侧目看向身边眯着眼笑得肆无忌惮的女孩,他有些无奈又温柔地想—— 这就是韩初见啊! 连夏夜会最冷血无情的第一把枪、曾经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站在黑暗的高台上将枪口对准她的、他最忌讳也最难掌控的野狼一般的陆一风都敢堂而皇之地调戏的韩初见,他的韩初见。 他骄傲的、美丽的、聪慧的、纯真的青梅,他全部的柔软与良知。 ※※※ “笨蛋陆一风!” 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韩初见抬眸,便见一身水手服的尹逐夏从“大侠”身后的雕花木门内款款走出,小嘴噘得老高,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地抱怨:“叫你平时没事多看看冷笑话,你不听,现在闹笑话了吧?” 陆一风波澜不兴地立在原地看着来人,不言不语,形同一尊冰雕。 尹逐夏见他冰山一样冷肃,也懒得再说什么,眨巴着一双水润的眼,看向韩初见,笑嘻嘻地道:“嗨!初见姐姐,nosee!” 韩初见勾唇,和蔼可亲地笑:“你好,爱cos的逐夏妹妹。” 尹逐夏转眸瞥了一眼从见到她就神情不悦的夏莫倾,上前亲昵地揽住韩初见的胳膊,歪着脑袋一脸纯真地问:“初见姐姐,你也来看薇姨吗?” 她口中的“薇姨”就是夏莫倾的母亲左凌薇。 韩初见点头:“嗯,我来看左阿姨。” “那进屋吧!她在客厅呢!” “好。” ※※※ 六年之后,韩初见这是第一次见到左凌薇。 除了比之前瘦了一大圈,六年的时光几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她依旧长发飘飘,眼神干净,年轻丰盈得仿佛活在时光之外。 不光是容貌,她的记忆和心智也永远停在了六年前。 她没有认出18岁的韩初见,在她心中,夏莫倾和韩初见都还是12岁的小孩子。 看到儿子回来,左凌薇从沙发上起身迎上来,抚摸着夏莫倾的头发,温柔地说:“莫倾,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跟同学闹别扭?” 夏莫倾眸光深邃地望了韩初见一眼,对母亲笑:“没有,我跟同学都相处的很好。” 左凌薇点了点头,看向他身边的韩初见,秀眉微颦:“这位小姐是?” 韩初见看着她,眼中水光湛湛。 迟疑了一下,夏莫倾抬手揽住韩初见的肩膀,柔声说:“妈妈,这是初见呀!她暑假去了x军区的姥爷家,前几天刚回来。才一个多月没见,你怎么就忘了她?” 左凌薇将面前这个身材高挑,面容清丽的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有些不可置信地说:“初见?你是韩初见?天啊!小初见你怎么长得这么快!你看,阿姨都快认不住你了。” 音落,她亲昵地上前抱住面容惊怔的韩初见,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如同六年前一般,无限宠爱地说:“小初见,这才十来岁你就出落得这么亭亭玉立,再过几年,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你夏叔叔若是见了你,怕是又想再生个女儿了。” 说到这,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牵过一直含笑立在一边看着三人的尹逐夏,对韩初见介绍说:“对了初见,这是逐夏。是你夏叔叔不久前在外认的干女儿,是莫倾的干妹妹,比你小两岁,你们以后可以一起玩。” 即便夏莫倾之前只字未提他母亲的情况,此时韩初见已然明白了一切。 她咬着下唇,眼眶发胀,侧目看向一边的夏莫倾时,眼中晶莹的水珠欲落未落。 夏莫倾神态安然地与她对视,暖褐色的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每一句都是劝慰:别担心我,也别担心我妈妈。我们没事,真的没事。 韩初见留下来陪左凌薇吃了晚饭,才随夏莫倾离开。 这两个小时里,左凌薇一直把她当做当年那个12岁的小女孩,给她准备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糖果零食,餐桌上不停地给她夹菜,让她多吃蔬菜,快快长大。 她乖顺地应着,左凌薇给她添的菜,她如数吃下,她问她一句,她答一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句不敢多说,因为怕说错话。 她觉得,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可怜,因为尹逐夏时而不时地拿目光瞟她,眸中尽是怜悯之色。 六年,她和夏莫倾都已长大,可她的左阿姨,她的半个妈妈,却永远停在了她如烟火般美丽的33岁,停在了她最爱的男人还在世上的那段好时光里。 而这一切,她直到此时才知道。 回去的路上,夏莫倾表情平静地告诉她: 他母亲在父亲去世后,就开始整夜失眠,变得神志不清,常常胡言乱语,一度瘦得皮包骨头。 后来,夏清庭将她送去在日本,接受催眠师的治疗,并长期服用治疗精神疾病方面的药物。 她经历过长达三年的药物治疗之后,脑部神经受损,智商和心智都在逐步退化,并且,在催眠师的深度催眠治疗之后,将记忆停留在了爱人去世之前,开始周而复始地活在自己33岁那一年。 从此,在她眼中夏莫倾无论容貌身姿如何变化,都还是她12岁的即将小学升初中的儿子…… 韩初见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诉说,一路无声地落泪,如同一只虚弱无助的小精灵。 六年前,夏莫倾才12岁,还是一个需要别人照顾和保护的小男孩。 刚刚失去了父亲,面对失了神智的母亲,他究竟是怎么熬过那段艰难的黑暗时光,变成现在这样优秀坚毅的少年? 韩初见闭着眼,任由眼泪在脸上肆虐。 她觉得好心疼,好内疚,好无力,好想抱住身边的少年,痛痛快快哭一场。 ※※※ 白色的轿车消失在远方,隐匿在路边的黑色豪华保姆车才缓缓开出来,停在别墅正门前。 后车厢的车门打开,一节黑色钢板从车身滑出,在车子和地面之间形成一个45度角的斜坡,轮椅从上面缓慢地滑下,安稳落地。 端坐在轮椅的年轻男人抬头看向面前这栋熟悉的宅院,好看的唇角微微上翘,勾出一抹凉薄的笑。 身材高大的男人推着轮椅进了院子,守在屋前的八个黑衣人立即恭敬地行礼,整齐划一地道:“大少爷。” 他们身后,眸若深潭的陆一风与轮椅上的人对视几秒,缓缓垂下眼睫,低头谦恭地说:“大少爷,欢迎回家。” 轮椅上的清俊男子笑了笑,看着他,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句话:“一风,鸠占鹊巢六年,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代替陆一风回答的,是一个清灵的女声—— “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事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身水手服的尹逐夏推开厚重的木门,从客厅走出来,一步一笑:“大少爷,这首诗是会长让我传达给你的,意思你可清楚?” 轮椅上的人看着她,眼中泛起柔软的笑意,慢慢张开双臂:“小丫头,这么久没见,你是不是应该先抱一下哥哥?” 尹逐夏也不矫情,迈着欢快的步子迎上来,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热情地在他白皙好看的侧脸上印上一个温软湿热的吻,笑吟吟地撒娇:“蕴生哥哥,欢迎回家!” 轮椅上的人笑,眉目舒展,眼瞳温亮。 他,是夏夜会最正统的继承人——嫡子夏蕴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再见依然の难能可贵 〖38〗『再见依然の难能可贵』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女孩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多么难能可贵。】 ※※※ 蓝宅。 李修泽挂了电话,将手机收入裤袋,端着一只盛着猩红色液体的高脚水晶杯来到阳台,斜身靠在栏杆上,看着躺在藤制摇椅上闭目养神的蓝潜墨,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说:“刚才来了电话,说夏莫倾带韩小鸭去见了左凌薇。” 藤椅上的人眉头轻蹙,缓缓睁开眼,墨玉般的眼珠如古井深潭般幽邃:“嗯。” “嗯?”李修泽失笑,“夏莫倾打出这么一张重量级的感情牌,你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嗯’一声?我可是听说,小鸭子离开时,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怕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蓝潜墨眼睫动了动,重又闭上眼,缓而轻地说:“江玉颜的品牌新品发布会在即,樊盛身份特殊还不能曝光,我这名义上的‘未婚夫’还要陪她再做一场大秀。何况,媒体那边已经嗅出端倪,整日□□短炮盯着我跟江玉颜,在蓝江两家正式对外宣布解除婚约前,我只能按兵不动,不然会给初见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默了默,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继续:“她还小,还没有正式进入社交圈,我要在公众面前,尽可能地保护她。不然,她父母可能等不及她大学毕业,就将她送到国外去。” 李修泽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有些鄙夷地道:“话说,我这些年百花丛中过,身后留下那么多风流债,说理清就理得一清二楚。你从小到大就江玉颜这一个有名无实的未婚妻,反倒拖泥带水藕断丝连得怎么都撇不干净。依我看,你是不是对江家那丫头太过宅心仁厚有求必应了?” 蓝潜墨静了一瞬,清晰而明确地回答:“阿泽,是我亏欠江玉颜在先。是我,先对韩初见动了心,背弃了我们的婚约。所以,能补偿给她的,我尽量给。这样,她对初见的成见也会随之减少。” “依我看,现在的情况是初见那小丫头对江玉颜的成见更深吧?” 李修泽向来敏锐,早就看出两个小姑娘之间的貌合神离,提醒他道:“韩初见虽说平时有些任性娇蛮,但自小就知礼数懂进退,依我看她对江玉颜不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是怨怼。她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蓝潜墨听他这样说,睁开了眼,凝眉沉思。 他仔细回想回国后韩初见和江玉颜之间的种种,觉得李修泽的话倒真不是空穴来风。 斟酌了一下,他道:“两个女孩子的关系,还是让她们自己处理。江玉颜这些年经历了许多,心智和处世都成熟圆滑了许多,她明白韩初见以后要站到怎样的高度,她心中自有分寸,不会愚昧到与她为敌。” “不管怎样,我先表态,若是这两位公主翻脸,我是绝对站在韩小鸭这一边的。”李修泽晃着酒杯,眼中笑意横流:“我这人可是最护短了呢!” 蓝潜墨瞥了他一眼:“她是你的什么短?” “未来的小姨子算不算?”李修泽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嘴边挂着浅淡的笑意,“何况,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弟媳妇儿呢!” 蓝潜墨笑得温文尔雅,眸中染了水色潋滟。 楼下,传来车子熄火的声响。 李修泽转头看下去,眨了眨眼,笑得有些痞:“哟!说曹操曹操到!我的准弟媳妇儿回来了。” 蓝潜墨从藤椅上站起,走到阳台旁。 ※※※ 韩宅门口,一辆白色轿车安稳地停在那里。 夏莫倾率先从驾驶座上下来,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舱前,打开车门,伸出手。 韩初见握着他的手走下车,垂着头,乖顺沉静的样子。 夏莫倾摸着她细软蓬松的头发,眉眼温柔,似乎在说些什么。 韩初见点了点头,忽地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前,瘦削的肩膀一颤一颤,无声而恣意的哭泣。 蓝潜墨表情安然,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 李修泽将酒杯随手放在一边的案台上,笑了笑,问他:“既然你这边被江玉颜束手束脚的,不能大展拳脚。我也不能看着别人明目张胆地展开行动——”眉梢一挑,“看来,最近我得让给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找些事,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了。” 蓝潜墨侧目看向他,眉目端持,眼神清冽,语气严肃地道:“阿泽,不要针对夏莫倾,不要对他使手段,不要让他陷入困境。不然,初见以后知道真相,会怨你,也会怨我。” 李修泽失笑:“我说蓝潜墨,你这正人君子别做到最后,连媳妇儿都丢了。” 语毕,他绿眸中有璀璨的烟火划过,对着楼下招了招手,朗声打断这一派温情脉脉的好时光:“嗨!韩家的小美人儿,有什么委屈跟哥哥说,哭成这样哥哥可是会肝肠寸断的哟!” 月色之下。 韩初见的脊背僵了僵,松开环着夏莫倾腰身的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转身,抬头—— 明珠玉露般泛着汀滢水光的瞳子,迎上高出那双深涧般浓黑的眼,各自眼中蕴着千般情绪,藏着万般言语。 一时星月无光,万籁俱寂。 ※※※ 夏莫倾回到城北的夏公馆时,已是深夜。 冰夏守在门厅前,一见着他的车开进大院,连忙疾步迎了上来,精致的面容在皎洁月色的映衬下有种清凌的俏丽:“您回来了。” “嗯。”夏莫倾关了车门,眉眼疏淡地望向她:“爷爷还在等我?” “是。” “好。我现在就去见他。”抬手拍了拍她平直薄削的肩膀,夏莫倾眼中染了几分月光的温柔,“你先回去休息。” “是。” ※※※ 夏莫倾来到夏清庭的书房门口,守在房间前的保镖恭敬地为他拉开面前的日式推拉门。 他走进去时,夏清庭一身黛蓝色和服,正端坐在长案旁,手执紫毫笔,专注写字。 “爷爷,我回来了。”他立在门前,声音平静地说。 “嗯。”夏清庭低低地应了一声,手腕一转,利落地收笔。 将紫毫笔搁置在一旁的笔枕上,如鹰般锐利的眸子望过来,暖黄色的灯光下,眼中竟似蒙上了一丝和蔼的柔软:“听说,你还在查那位桑小姐的事故。” 夏莫倾没想到他提的是这事,神情滞了一下,方点头:“嗯。撞上桑梓榆的车是失窃车辆,司机肇事后逃逸,事情很是蹊跷。” “这事你别查了,是我的指示。”夏清庭抬眼望向他,脸上隐约带着笑意,“韩家那女孩是你的底线你的命,我可以暂时不动,但是不代表我就允许你放任自己的心。这次是给你敲个警钟,你护得了她一人周全,护得了她身边所有人周全吗?” 这样残忍的话,他说得这样轻松自然,夏莫倾眸中瞬间风起云涌,暗暗咬紧牙关。 “莫倾,你今天做的事,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了。” 夏清庭拿起桌边的毛巾缓慢而优雅地擦着手,表情慈祥地望着他:“安置你母亲的那处宅子,是你父亲和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曾经生活的地方。你母亲第一次遇见你父亲,就是在那里。作为曾经左家的掌上明珠,她的命运是在那里被改写的,你的命运亦是。我想你应该不希望,韩家小姐的命运,也在那里转了个弯,急转直下吧?” 夏莫倾面对他温柔带笑的威胁,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空,嘴唇动了动,他隐忍地开口:“爷爷,你想要的,我会如数奉上,只求……求你别动她。” “呵,瞧你那点出息!”夏清庭冷下脸,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表情阴翳地提醒他:“左/派那几个老不死的,现在对你已是十分信任,他们指望着你在我进了坟墓之后,助他们实现称霸华东地区黑势力的美梦。莫倾,你为何会入会,你母亲为何变成这样,你要时刻铭记,别因为一个小姑娘毁了我和你父亲这么多年的心血。” 夏莫倾窒了窒呼吸,眼神清明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字字如钉:“杀父之仇,害母只恨,早已融入血液,怎敢忘。” “那就好。”夏清庭想到已故的独子,脸上呈现了几分悲凉的老态,疲惫地说:“你父亲当年那般执意要洗白夏夜会的生意,不过是为了下一代可以不用背负恶名,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他没有如愿的,你若是无法完成,就只能由你的子孙来继续。我想,你应该不会愿意看到那一天。” 夏莫倾自然不愿意,尤其,若是他未来的妻子是韩初见,他怎能容许她和孩子置身肮脏的沼泽。 抬睫,他迎上老人的目光,语气铿锵地答:“您放心,我会如您所愿,早日实现父亲的遗愿。” “右边,我已安排了掌控大局的人,这个人你必须要信任他。”老人的目光软了软,笑着说:“我现在还不能安排你们见面,你只需知道,他跟你的意愿,至始至终都是一样的。” “我明白了。” “陆一风,我派给了他,你有事联系一风便可。”夏清庭想了想,又道:“逐夏那孩子,我让她暂时住在你母亲那边,陪陪她。李修泽最近明显跟左边对着干,你安心处理好这事,该反抗的就反抗,该做戏时就做足了戏,别让那几个老不死的生疑。” 夏莫倾垂头:“是。” ※※※ 出了书房,夏莫倾身姿孤绰地走过灯光昏暗的走廊,垂在一侧的手指越握越紧,指骨峥然。 到了院子里,他抬头看向空中孤零零的一轮朗月,凉薄的唇慢慢勾起—— 就算流着夏家的血,他终究不过是夏清庭的一颗棋子。 这世上,很多人都如夏清庭一般,为了金钱、权力、名声,就连至亲血脉都可以利用牺牲。 而他的青梅,十八年来始终真心待他,为他心软,为他心疼,为他自责,在他怀里低声啜泣着说:“夏莫倾,我多希望自己足够强大,那样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闭上眼,他抬手覆上自己的左胸口。 那里,冷硬了六年的一块,此刻鲜活地跳动。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女孩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多么难能可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再见依然の军区之行 〖39〗『再见依然の军区之行』 【只愿你能在有生之年,不忘初心,尽力护一人安顺无忧。】 ※※※ 暑假第一天。 韩初见昨晚睡得不踏实,所以早上听到房间有动静,以为是苏溪上来叫她吃早餐,皱着眉头咕哝一句:“苏姨,我好困,我不要起床吃早餐”后,翻了个身,将薄薄的蚕丝被往上拉了拉,盖住半张脸和耳朵,只露出饱满圆润的额头和乱糟糟的一头柔软黑发。 房间的窗帘遮光效果很好,但是因为没有拉严实,两块绣着暗花的遮光布之间留了一掌宽的缝隙。 长身玉立的男人端着实木的托盘,安静地立在这一掌宽的晨光中,无奈一笑,乌黑的眉眼上蒙着一层暖色,干净中透着温柔。 ※※※ 韩初见醒来时,已经十点半了。 一睁眼,便见一个一身休闲装的高大男人坐在她床边的沙发上,表情专注地望着自己。脸的轮廓是她所熟悉的,可是因为房间光线有些暗,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韩初见坐起身子,揉了揉眼,哑着嗓子问,一副惺忪困顿的样子。 那人没说话,起身拉开窗帘,站在窗前的温灼阳光中,微笑地看着她,不甚正经地调侃:“臣妾来伺候陛下起床!” 韩初见抬手遮了遮眼,适应了一下骤变的光线,方佯怒地瞪着他:“周烨霖你个臭不要脸的,不知道女孩子的闺房男士不能随便擅入吗?” 眯了眯眼,眼神逐渐清明,她又气哼哼地道:“苏姨怎么会让你上来?” 周烨霖笑:“苏姨不是天还没亮就有事出去了吗?我来时听陈叔说的。” “哦?”韩初见怔了怔,侧目看向房间书桌上的原色木质托盘。那上面的杯盏碗碟,是蓝家餐桌上常见的那一套。 一时,心中闪过一个柔软的念头。 “怎么了?”周烨霖见她有些走神,眼神关切地问。 韩初见将目光移到他脸上,清黑一片的眼中水色润泽:“二木,你先出去,我要起床了。” 周烨霖听她声音软糯,不带一丝起床气儿,表情也是安宁温暖的模样,几乎受宠若惊地道:“遵命,陛下!” 房门被轻轻关上后,韩初见掀开被子下床,穿着拖鞋走到摆着丰盛早餐的托盘前,拿起上面的便签纸,看着上面结体严谨、苍劲暗流的熟悉字迹,唇角处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站到浴室的全身镜前,她看着里面的自己—— 一套上衣下裤的鹅黄色全棉睡衣,松垮垮地包着细条的身姿,七分袖下露出一截嫩生生的手腕,那样子看上去倒真像一只懒洋洋的小鸭子。 抬手漫不经心地撩了撩自己鸡窝一样乱蓬蓬地头发,眼神黯了黯,她有些沮丧地想:昨晚真应该吹干头发再睡啊! 那样,她半睡半醒中将脑袋藏在被子里时,露出的一头黑发,或许会柔顺好看一些。 ※※※ 梳洗完毕,韩初见换了身简单舒服的运动衣下楼时,客厅里的两个男人一起转过脸看过来—— 两人虽是表兄弟,但长相一个随父亲多些,一个随母亲多些,五官只两三分相似。 哥哥清雅睿智,弟弟邪肆桀骜,翩翩一对佳公子,各有千秋。 “哟!今儿这什么风,把我们的十四妃都吹来了?”她脚步轻盈地走过来,素净的脸上满是笑意。 慕容靖玄放下手中的报纸,看着她温润地笑:“陛下,再过一周,您到伦敦正式拜师之后,可就要改口叫我‘师叔’了。臣妾这不是体贴陛下,趁您还能名正言顺地叫我几句‘爱妃’时,过来给您过过嘴瘾儿。” 韩初见就喜欢看腹黑毒舌的他耍贫嘴儿,嘴角噙着笑走到他面前,纤细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一脸倨傲地道:“十四妃,‘一入后宫深似海,从此礼数是路人’,你休想逃出我的五指山。” 慕容靖玄笑了笑,也没再跟她贫,闲适地靠在身后的沙发上,说:“我跟霖子来接你一起去汀山的疗养院去看梓榆,今晚在x市军区过夜,明天上午去上官伯伯家拜访,你上去收拾一下,我们等下吃完午饭就出发。” “啊?这么突然?”韩初见转头看向周烨霖,“周二木,你前天来学校怎么不提这事?” 周烨霖一脸无辜地答:“我也是今早才被告知这事的。” 慕容靖玄笑盈盈地解释:“梓榆一早打电话过来,问我什么时候过去,顺带捎你一起,她有事要你帮忙。反正,去英国前你总要回一趟x军区看你姥姥和姥爷,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得了!” ※※※ 韩初见一行三人经过四个小时的车程,到达x市郊区的汀山疗养院时,已是傍晚时分。 桑梓榆在这边只住了十来天,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 每日养在山水林木之间,一大堆医师、护工、营养师、复健专家伺候着,伤腿已经可以下床活动,整个人的状态看着竟比出事前还生机勃勃。 闻华见着三个小辈过来,很是开心,跟从杜家带来的阿姨里里外外忙着准备茶水、零食和水果招呼他们。 几人聊了一会儿,桑梓榆给两个男人使了个颜色,两人立马心领神会,甜言蜜语地哄着闻华出了病房。 趁着母亲不在,她将之前准备好的文件和一张□□递给韩初见:“这是工作室的退股协议书,我已经签过字了。附件里有详细的账目明细,你回军属院时帮我带给温汲渊,他看了就会明白。” 韩初见垂眸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有些不忍地问:“你已经考虑好了吗?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 “嗯。”桑梓榆点头,神色平静地说:“刚开始想要做‘三水三木’工作室时,我执意没有拿妈妈和杜叔叔一分钱,是想做一份完完全全属于我和他的事业。那样,将来他转业之后,便可以堂堂正正地做工作室的大boss。现在,三水和三木已经没有未来了,‘三水三木’工作室也没有必要存在了,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要放弃工作室吗?”韩初见焦急地问,“工作室里面有那么多跟你一路走过来的员工,你忍心放弃他们吗?” “初见,我不会放弃工作室和我的伙伴们。” 桑梓榆眼中有柔软的光芒涌动,放慢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三水三木’不久之后就会更名为‘’,由我母亲出资赞助。以后,我是‘’的设计师‘桑梓榆’,而不是‘三水三木’的设计师‘三木’。一切,将重新起航。” 韩初见了然,露出欣慰的笑容,纤细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语气铿然地保证:“你放心,我会去跟温哥哥说明这一切,我会带回他签了字的退股协议书。” “谢谢你,初见。” ※※※ x军区军属院,温家旧宅。 温汲渊垂着眼,翻看那叠退股文件,从松枝绿色军衬衫袖口露出来的那双手,白皙干净,如同用上等的和田白玉雕成,竟比常年养在城市金玉窝里的富贵公子还要细致润泽。 韩初见将目光从他手上移开,在灯光下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军官—— 他皮肤白皙,五官深邃,轮廓俊美,虽是军人,但因为出身高贵,一路有家族庇佑,又是军校毕业的高级技术兵,不需要常年在外风吹日晒,气质里比一般的特种兵少了几分硬朗,多了几分书卷气。 此时,穿着普普通通的军衬衣和长裤,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便如同深山绿林中最秀逸的一枝青竹,清华静谧,温润如玉。 想到李修泽那朵骚里骚气的红莲花,将两人暗暗比较一番,韩初见无奈地得出答案:一个清贵如竹,一个邪骚如莲,桑梓榆身边的这两个男人才特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 温汲渊放下手中的文件,从衬衣口袋中掏出一只雅黑色签字笔,取下笔帽,手握笔身,垂着眼睫,在桑梓榆的签名旁,缓慢而优雅地签上“温汲渊”三个字,那虔诚专注的模样,竟像是在进行某种庄重的仪式。 文件一式两份,全部签好之后,他将□□和其中一份文件递给韩初见,微笑着说:“这卡你还给梓榆,当年我投资给她的钱,全部是我自己一分一厘攒下来的‘老婆本’,本就是为她准备的。” 韩初见接过文件,没有拿那张□□,一双眼水光湛湛,泛着凉意:“温哥哥,当年杜司衡要认回桑梓榆这个亲生女儿,曾承诺将手中价值数十亿的天诚集团股份相赠,她都眼睛不眨一下。那般清高孤傲的一个女孩,怎么可能会要一个即将娶别的女人过门的前、男、友的‘老婆本’?” 面对这样犀利又直白的讽刺,温汲渊只是眼神深沉地望着她,不做一字辩解。 “温哥哥,之前桑梓榆的工作室财政赤字,她担心拿了杜家的钱,以后会让你背上‘入赘女婿’的恶名,那样一个不爱交际应酬,只一心沉迷于设计的人儿,不得已开始进入s市的名媛圈,穿着自己设计的礼服,自己做模特做活广告,为工作室拉客源。作为我爸妈的干女儿,她困难到连下个月员工的工资都发不起的时候,都没有要我们韩家一分钱,也不接受任何朋友的资助。因为,她知道你们温家人向来自恃清高,从来都是一滴水的恩情都不愿意欠别人的……” 扬唇嘲讽一笑,韩初见瞥了一眼面前的□□,继续:“脱离了你们高贵无双的‘温’姓的桎梏,桑梓榆以后的人生将会活得比现在骄傲轻松百倍。这些钱你拿回去,别让它束缚了她以后的人生。” 温汲渊一双深色清眸一动不动地看着韩初见,里面翻涌着、压抑着、隐藏着千言万语,最终,他苍白好看的唇动了动,却只吐出浅淡无力的五个字:“好,我明白了。” 韩初见拿着文件离开时,温汲渊轻轻地唤了她一句:“初见。” 她转身,只见他坐在原处,头顶的水晶灯在他脸上打下一道冷色调的白光,越发衬得他整个人白皙通透,华光逼人,英俊得仿佛一尊没有一丝生气的玉人:“我欠梓榆太多太多了,以后若是她有事相求,我必定万死不辞。” 韩初见刚才是铁了心才说出那般狠话,此时见从前那般清隽尔雅的温上校,这般毫无鲜活气息的样子,知道他身体的一处已经死去,心中不禁悲恸,语气也软了下来:“温哥哥,你是未来的太子爷,我们普通百姓以后想要进皇城见你一面都难,哪有殊荣‘有事相求’?” 温汲渊眼神定定地看她,眉目乌黑,神色清凛。那徽墨般清黑一片的眼中,此刻分明满是卑微哀怜的祈求。 韩初见感觉眼眶胀痛,有温热的液体即将涌出,连忙转过身背对他,抿了抿下唇,缓而轻地说:“只愿温家一手遮天之后,你能在有生之年,不忘初心,尽力护一人安顺无忧。” 少顷。 “好,我答应你。”声后暗哑的嗓音顿了顿,有些哽咽:“别告诉她,她是我一生唯一的爱。” ※※※ 韩初见走出温家老宅的客厅,站在院子里,忽地想起多年之前,她第一次见到温汲渊的场景。 那时,他的军衔还是“少校”,面容英俊中依稀透着几分青涩,气质也还不如今日这般清寒高贵,穿着一身橄榄绿色的笔挺军装,被笑如五月骄阳的桑梓榆挽着手臂从晚霞弥漫的训练场中缓步走过来,身姿绰然,有一种不染纤尘的遗世佳公子的清远干净。 “初见,这是我们家温少校,怎么样,帅吧帅吧帅吧?” 在桑梓榆这一声清脆高亢的炫耀声中,他弯睫对韩初见清朗一笑,舒展的眉目间,透着温润而泽、光华逼人的俊朗。 韩初见当年还是个身患自闭症的小姑娘,对于桑梓榆的炫耀,别扭地将脸转向一旁,不置一词。 那时,她心里的念头是:“原来,这世上竟还有比蓝潜墨还要好看的男儿。” 抬步走出温家大院,韩初见难过地想: 可是,她最爱的姐姐,却要永远失去那个很帅很帅很帅的军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再见依然の于家二老 〖40〗『再见依然の于家二老』 【她看着自己的心头肉窝在自己的臂弯里拱来拱去可怜巴巴地撒娇,觉得整颗心都要被她拱碎揉化了。】 ※※※ 韩初见晚上住在军属院的姥爷家,而慕容靖玄和周烨霖则被她安排在军区内部的招待所。 “招待所”这三个字虽看着朴实无华,但因为是内部设给前来视察的首长们用的,从设施到环境样样都是五星的标准。 晚上,于老将军家灯火通明,笑语连连。 韩初见送走过来拜访长辈的两兄弟后,坐在沙发上抱着姥姥萧南音的胳膊撒娇:“姥姥,您听十四说了嘛!他在十几岁时被父亲接到英国生活,倒现在还是不大适应国外人的思想和生活方式。您一定要阻止我爸妈在我大学毕业前把我放逐到地球另一端,您看我还这么幼小、这么无知、这么单纯、这么温良,自己一个人到了人生地不熟又都是金发碧眼的洋鬼子的地方,有个头疼脑热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多可怜呀!您跟姥爷能忍心嘛!忍心嘛!忍那个心嘛!” 老将军于耘手里端着杯茶,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眉弯眼笑,乐呵呵地看着被自己当做掌上明珠一般捧在手心的小孙女在那声情并茂可怜兮兮地唱独角戏,心中早有打算,面上藏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萧南音是旧式诗礼大家出身的千金小姐,一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年近七十,依然保养得很好。 此时,她穿着老裁缝用细密的手工针脚掐出合体腰身的典雅旗袍,佩戴全套的翡翠首饰,黑白相间的头发干净整洁地盘在脑后,柔润的灯光下,连岁月深刻在她脸上的皱纹也都是优雅怜惜的弧度。 她一辈子只生了一儿一女。 长子于礼书在n市做官,儿媳妇是全职太太,两人膝下有一子比韩初见年长五岁,小时候在她身边带大,学龄之后就去了n市念书,前几年出国留学至今未回。 女儿于韵书和女婿都是出色的外交官,外孙女韩初见虽到了十来岁才送到她身边由她一手抚养,但是因为小丫头伶俐聪慧,眉眼长得随她们萧家人,很是讨她喜爱,她疼起来比自己那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亲孙子还偏颇宠溺几分。 此刻,她看着自己的心头肉窝在自己的臂弯里拱来拱去可怜巴巴地撒娇,觉得整颗心都要被她拱碎揉化了。 但对小辈的教育她向来严谨,也知道女儿女婿希望小丫头提前出国留学的原因,于是用带了些软糯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兜着圈子跟她谈条件:“囡囡,是姥姥眼睛花了还是怎地,怎么觉得你的头发比上次来时又短了些?难道,现在国内大学的女孩子,都跟民国那会似的,兴留短发?” 韩初见多灵光呀! 听她这么一说,两眼骨碌一转,立即满脸谄媚地道:“没呀!姥姥你不知道,现在国内大学女神的标准配置是电视剧里小龙女一样又黑又直的长发,我正在养头发,每天一把黑芝麻一把核桃,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可下功夫了呢!” 萧南音满意地点了点头,与对面的老伴儿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颦着远山眉,面露担忧地说:“今天和你一起来家里拜访的那两个男孩子,那个小周我之前是见过的,看着比一年前清瘦结实了许多。另外一个姓慕容的,就是你这次去英国要拜师的那位画家的弟弟吧?兄弟俩个长得倒都很周正,家境又好,肯定很招你们女孩子喜欢。” “姥姥放心,他们都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儿,我向□□保证,我跟他们之间绝对是比纯净水还纯洁无暇的革命友情,不掺半点儿假!” 韩初见举着右手,眨巴着一双澄澈的眼,信誓旦旦地保证。 对面,于老将军轻咳一声,插话:“听说,你小时候的邻居小夏,现在也在念你那所大学?” 韩初见咬了一下嘴唇,回过头,笑嘻嘻地答:“是啊姥爷!他虽然比我大几天,但是我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是亲生弟弟的那种噢。等我从英国拜师回来,我抽空带他来拜访你们,他性格温良,教养又好,你们一定喜欢他。” 萧南音听她说完,拉着她的手,和蔼可亲地循循善诱:“那你蓝爷爷家的孙子呢?我记得你小时候貌似非常崇拜和仰慕他,他现在也回国了,你有什么打算?” 韩初见这时有些摸不准二老的心思了。 蓝家老爷子跟于耘是战友,之前于家二老过来s市的女婿家小住,两个老头子经常一起喝茶下棋忆苦思甜。 论起来,他们两个之间那才是真正比铁还硬比钢还强的“革命友谊”。 蓝潜墨在国外时,蓝老爷子有一次当着韩初见的面,跟于耘开玩笑说:“老于,你这小外孙女生得俊俏,又灵气讨喜,我疼起来可一点也不比你这亲姥爷少噢。啧啧,她要是我们蓝家的孩子那该多好呀!你好福气呐!羡慕死我老头子了!” 于耘跟蓝老爷子认识也有半辈子了,还听不出他的话中话? 当即摸着小外孙女的头,乐呵呵地说:“你们家那位天之骄子,若是能看上我们家小鬼精灵,我自然乐得舍爱让她做你们蓝家的人。只可惜,那小子被江家的小姐预定了,我们丫头没福气呐。” “瞧你说的,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们年轻人的婚姻哪里能由得了我们这群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古董摆布?这感情的事呀,我们说不作数,还要他们自己找那啥感觉。” 两个老头子在那边一唱一和地调侃,韩初见当时权当听相声,一笑而过。 此时,听姥姥这么问,她心中倒踌躇起来,不知二老是否跟她爸妈一般,内心更钟意蓝潜墨做韩家的乘龙快婿。 心中掂量一番,她决定避重就轻,先试一试二老的态度,于是慢吞吞地答:“哦,墨哥哥呀!他回国不久,现在刚进入蓝氏,平时工作很忙,我跟他接触不多的。” 萧南音眉头微蹙,但脸上的笑意倒没减:“这样啊?姥姥可是听你爸妈说了,那孩子各个方面都十分优秀,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人中之龙。这么一个好榜样在身边,你平时要跟他多接触多学习才好唷!” 于耘点头对老伴儿的话表示赞同,在旁补充:“蓝家跟我们老于家一样,红色家族出身,往上数三代哪个不是根正苗红一身正气的主儿?蓝家这位少爷,生在这样显赫富贵的家庭,打小就德才兼备、品性高华,那可不是金钱地位堆出来的,是家教家风家规熏陶出来的,坏不了的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韩初见哪里还会看不明白二老的“司马昭之心”? 内心酝酿了一下,她水着一双眼望着姥姥,声音略略比之前沉了几分:“嗯,墨哥哥是哪里都好,从小到大也一直很宠着我。只可惜,我们之间的年龄和阅历差得有些大,又没太多机会和时间相处。不然,初见定能在潜移默化中‘近朱者赤’。” 萧南音见她情绪低了几分,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调侃:“哟!怎地一提到蓝家那少爷,这情绪就不对劲儿了?跟其他优秀男孩子都不来电,不是心里惦记这一位吧?” 韩初见脸红了红,露出几分小女儿态的娇羞,柔柔弱弱欲盖弥彰地狡辩:“哪有!蓝潜墨对我来说,是一个值得尊敬和崇拜的哥哥,是我学习的榜样。” 萧南音和于老头对视一眼,各自笑了起来。 成功过关的韩初见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 之后,两位老人又跟韩初见东南西北地聊了好一会,提到桑梓榆的事时,萧南音连连叹气:“老桑那老俩口对梓榆那可是百般心疼万般宠爱,自打这孩子住进汀山的疗养院,两夫妻没事就让警卫员开车载他们过去,每天变着花样在家煲汤送给丫头补身体,真是比疼自己亲生孙女还疼呐!所以说,有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那么打紧,日积月累的感情比什么都坚固牢靠。” 韩初见趁机撒着小娇拍着马屁巩固之前的战果:“姥姥和姥爷不是比桑爷爷和奶奶疼梓榆还疼我嘛!你们想想,我这要出国留学,就跟哥哥一样,你们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面。当你们挠心抓肺地想我时,只能对着电脑看看我的脸,摸不着捏不到的多难受呀?” 于耘眯着眼笑呵呵地望着她,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韩初见眼睛一眨一眨,继续卖力游说:“现在,我虽在s市念书,但是你们早上煲着汤,司机送我过来,中午喝上刚刚好。喝完,还能看我撒娇帅宝,刚好健胃助消化,是不是?” 于耘被她逗笑:“你这丫头这张伶牙俐齿抹了蜜似的小嘴哟!以后若是看上哪家小子,定是能将他哄得团团转!” 萧南音用指腹点着她的小脑袋,笑着威胁:“那我得先看你的表现!你若是不听话,不把头发蓄长,乱谈恋爱,我就让你爸妈一早把你送去英国念那个培养皇室公主们的寄宿女校,好好管一管,捋一捋。” 那语气神态,分明是已经从了小丫头的意愿。 ※※※ 韩初见心里一块石头放下,乐呵呵地在姥姥左右脸上亲了亲,甜甜地说了几句讨巧话儿,又绕了几个圈子,才问起温家那边的事:“爷爷,温伯伯和伯母都回b市几年了,温哥哥什么时候调回去呀?他跟柳家小姐的婚期,不是近了吗?” 于耘心里知道小丫头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低头呷了一口茶,淡淡地道:“渊子啊,最迟也就今年年底就该调回京城老巢了。当年温润下调来x军区,是吃不准我、上官、老林和桑家的态度,现在这边一切已尘埃落地,他未来将是那样尊贵的身份,怎会屈居在此?何况,柳家小姐自小养在繁华京城,哪里会愿意下嫁到我们这穷山僻壤的小地方?” x市是自古以来便是鱼米之乡,繁华富庶。 这里龙盘虎踞,富贾巨商云集,是重要的政治、军事、科教、文化、经济和金融中心,全国赫赫有名的一线强市。 于耘说话的语气淡淡的,最后这一句“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到是让韩初见听出他对温柳两家这次联姻结党的不满。 萧南音跟了他半辈子,自是知道老头子的想法和态度,有些无奈地圆场:“温汲渊那孩子我一路看着长大,品貌才德真真儿是样样都没话说,他跟梓榆的感情明眼人也都清楚得很呢,当真是可惜了这一对才子佳人!” 于耘冷冷地哼了一声,思顾往事,有些感慨:“我跟老温认识了快一辈子了,我们这一群老不死的里面,他并非是最出色、最有才、后台最硬的,却是对权力最向往、最渴求的一位,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目标明确地追名逐利‘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人。他们温家能走到今天,一连牺牲了三代人的婚姻——从他,到儿子温润,再到今天的孙子温汲渊,他也倒真能狠得下心,也捱得住煎熬。” “人各有志,你跟上官当年确实样样都比他强,这么多年一直不争不抢,我们两家不是过得也挺好吗?” 萧南音笑着将这有些沉重的话题收尾,看向韩初见,嘱咐:“囡囡,这次你去英国拜师,亏得你上官爷爷交代你上官伯伯牵线。我这边备了些薄礼,你明个儿带过去,两家关系虽好,但礼数不能失。” 韩初见有些神游天外,滞了滞,方乖巧地应着:“哦,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再见依然の视若珍宝 〖41〗『再见依然の视若珍宝』 【明明近在咫尺,触手温软,他内心却涌出一种遥不可及的惶惶。】 ※※※ 周烨霖和慕容靖玄一早便起床,收拾妥帖之后,来了于家宅院。 韩初见平日在自己家里可以披头散发穿着睡衣满屋子跑,在家教严苛的姥爷家,那绝对是出了自己的房间门,就必须衣着得体、容貌精致才能不被她姥姥那个“完美主义的终身受害者”唠叨。 因为上午要去上官家拜访,萧南音一早便将小外孙女从被窝里拎出来,亲自给她梳妆打扮,并勒令她摘下脖子上稀奇古怪的古银项链,从自己的珠宝匣子里取出一整套的黑珍珠首饰,帮她一一佩戴好。 韩初见皮肤柔腻细嫩,一双眼黑亮剔透,跟这套纯净匀润的黑珍珠首饰相互映衬,在阳光下有种熠熠发光的美丽。 萧南音看着赏心悦目,频频点头称好,带着翡翠戒指的手指在空中优雅一挥,慷慨地将这套珍贵的嫁妆送给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因为只睡了六七个小时就被摇醒,韩初见本来神情恹恹无精打采的,这会得了名贵又好看的首饰,喜上眉梢,整个人瞬间鲜活明媚起来。 ※※※ 阳光透过中式老宅的木质雕花窗棂照进客厅。 韩初见穿着纤侬合体的水粉色无袖旗袍,露着两条线条优美的藕臂,巧笑嫣然地挽着萧南音的胳膊,踩着一地晨光从二楼的木质楼梯上袅袅聘婷一步一生花地走下来时,周烨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静止了下来,只剩下心脏在一下一下地搏动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心脏在拼尽全力地搏动,一身的血浆却纹丝不动,那种濒死的绝望感觉,这一刻瞬间袭遍他的四肢百骸。 视若珍宝,却得不到。 是了,韩初见之于他,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慕容靖玄跟周烨霖一样,都是第一次见到韩初见穿古典旗袍的温婉模样,只觉眼前一亮,脑中浮现四个字:活色生香。 唇线上扬,他看着她,坦荡而真诚地评价:“真好看,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窈窕淑女。” 韩初见弯睫一笑,看向周烨霖,顾盼生姿地挑了挑眉,等待他的评价。 周烨霖目光灼灼地凝着她,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块生硬的冷铁,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静默了一会,他垂下眼睫避开她的视线,不置一词。 他的反应让韩初见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没太在意,热情又活泼地招呼两人去餐厅吃早餐。 萧南音一直站在小孙女身边,周烨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和绝望,她看得是一清二楚。 想到当年第一次在s市的女婿家见到他时,他还是个胖墩墩的白面小子,纯净炙热的目光不带一丝掩饰地粘着她小外孙女,片刻不偏离。如今,小胖子出落成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翩翩公子,目光灼热依旧,但已懂得适时收敛和隐藏。 她心中,一时又欣慰又伤感。 ※※※ 三个年轻人陪两位老人用了丰盛的早餐,又喝了早茶,才驱车离开军区。 萧南音站在于家宅院的门口,看着橙色的路虎渐行渐远,侧过头看向老伴儿:“这两个男孩子,你感觉怎么样?” 于耘沉吟了一下,客观地评价:“慕容家那位很像他父亲年轻的时候,聪敏睿智,桀骜洒脱,他看囡囡的眼神干净通透,小伙子像是已有意中人了啊!” 萧南音微笑地点头,很是认同他的话。 “周家那位本质其实不坏,只是身为富商和女明星的儿子,从小就娇生惯养,一身纨绔子弟的毛病,看着有些浮躁,还需磨砺沉淀啊。” 老头子略一皱眉:“他对囡囡的心意都写在脸上了。不过,我相信我们小囡的眼光,倒不觉得担心。” 萧南音弯眉一笑,不置可否。看着远方,凝眉低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而得之,优哉游哉。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于耘侧目看了老伴儿一眼,已有些浑浊的眼中满是沉沉的爱意,自豪地道:“幸好我老于,求而得之。这一生,再无遗憾!” ※※※ j省一南一北两个经济强市中,盘踞着两个声名显赫的大家族。 “南慕容,北上官。” 这句话老一辈的人都知道说得是南边s市的慕容家和北边x市的上官家。 慕容家当今的掌舵人,是家族第三代继承人——慕容靖玄的父亲慕容卿岚。他年轻时在外留学,之后定居英国伦敦,现乃享誉世界的著名建筑设计大师,目前x市的标志性建筑“未浓艺馆”即是出自其手。 而上官家,虽然第二代的家主上官轩逸仍健在人间,但已届耄耋之年的他早已隐居在山林水秀的老干部疗养院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逗鸟下棋,乐得逍遥自在。现在上官家当家做主的是他儿子上官尧池,j省政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上官尧池由于公务繁忙,跟世交的小辈们接触较少。但上官夫人苏慧,之前住在军区大院里时,是一帮夫人中出了名的疼爱小辈们,尤其是桑梓榆和韩初见两个女孩,她一直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这不,她昨日听说韩初见要跟慕容家、周家的两位公子一起过来拜访,立即让秘书将跟几个官太太早就约好的聚会推掉,亲自拟了菜单交给家里的厨师准备,并嘱咐她那“日理万机”的儿子上官琅玕中午务必回来吃这顿家宴。 ※※※ 上午十一点。 慕容靖玄的橙色路虎开到隐匿在半山的深宅大院前,一身戎装的警卫上前行礼,正要开始例行巡查,后面传来“嘀—嘀—”两个带着嚣张尾音的喇叭声。 韩初见看了一眼后视镜,开门下车,俏生生地立在盛夏的阳光中,对坐在后面黑色轿车驾驶座上的英俊男人歪头一笑,甜甜地叫了声:“玕子哥!” 上官琅玕手扶方向盘,坐在车内神态安然地望着她,扬唇,微笑,端端正正一个钟灵毓秀的名门贵胄。 ※※※ 因为上官尧池和蔼亲民,上官夫人八面玲珑,上官琅玕礼数周到,上官家这一餐丰盛的午宴从头到尾笑语连连,宾主尽欢。 饭后,上官尧池公务在身,跟小辈们喝了一盏茶,简单聊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韩初见成年的苏慧因为有事没能去,这次见小丫头一身典雅旗袍端庄灵秀的模样,是打心眼里喜欢,非要挑几件玉器给她以后穿旗袍时佩戴,当是补做成年礼物。 韩初见知道苏慧的脾性,也没推辞,大大方方地道了声“谢谢”后,挽着她的胳膊随她上楼去了,留下三个男人在楼下聊经济聊房价聊投资。 二十分钟后。 苏慧在房间接今天被她放了鸽子的一位官太太的电话。 韩初见拿着从她的百宝匣子里挑的一块雕工细腻的岫岩碧玉坠子欢欢喜喜地下楼时,听见上官琅玕静水流竹一般清越好听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我这边跟江家没什么交集,跟江玉颜也只有过片面之缘。但是,这次是回国后给我发的第一张邀请函,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保不准江小姐以后就是蓝氏的太子妃……” 韩初见停下脚步。 “就是说,玉颜姐这次的珠宝发布会,你也会参加?”周烨霖问。 “那日上午我有个重要合约要签,中午才能驱车前往s市。下午的发布会是赶不上了,但是晚上的庆功宴我一定准时到场。” 上官琅玕默了一下,声音里蕴了笑意,“可惜那日上午跟初见一起飞伦敦,不然我们到时还能再聚一聚。” 慕容靖玄笑:“来日方长,咱们兄弟聚会不差这一次。” “你们聊什么呢?”韩初见穿着软底的布鞋,迈着轻盈的步子从楼梯上摇曳生姿地走下来,笑着问。 上官琅玕的年龄比韩初见年长许多,一直以来就把她当成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屁孩,抬头看见她,挑着眉梢笑着挪揄:“大人谈事,小孩子别插嘴。” 韩初见瘪了瘪嘴,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走到周烨霖旁边坐下。 “慧姨呢?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慕容靖玄问。 韩初见把玩着手中的绒布袋子,垂着眉眼答:“在楼上接电话呢!” 上官琅玕意态闲舒地靠在沙发上,黑玉般的眼珠锁定她手中的首饰袋,问:“我妈给了你什么宝贝?来,掏出来给哥哥看看。” 韩初见翘翘的下巴倨傲地一昂,干脆利落地拒绝:“不成!慧姨说,这是原本要留给你未来媳妇儿的,怕你见了舍不得,所以坚决不能让你看到。” 上官琅玕被她这跋扈傲慢的小样儿逗乐,嗤笑一声,扬眉,颇为骄傲地回:“我未来媳妇儿的娘家有一个展览馆的古玩玉器,你就是金山银山堆她面前,她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我会跟你争这点小东西。” 这话虽听着嚣张,但知情人都知道是实话。 上官琅玕钟意的那位,何止有一个展览馆的古玩玉器,她是拥有一整个——展、览、馆。 韩初见默默噎了一下,忿忿地说:“话别说的太早!你这媳妇儿前还带个‘未来’做修辞呢!等你八抬大轿将金尊玉贵的金家二小姐娶进门了,再出来炫耀!” 面对挑衅,上官琅玕唇角一勾,向来平静无澜的眼中浮现出潋滟的温柔之色,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沙发的扶手,从容不迫且胜券在握地说:“好,到时还请韩初见小朋友来给我媳妇儿当花童,一路拎着竹篮帮我们洒花瓣。” 韩初见:“……” 你才花童呢!你、你全家都是花童! 慕容靖玄难得看到舌灿莲花的韩初见被噎得哑口无言的样子,用手支着下巴歪头看着她,笑得十分舒心。 周烨霖抬手拍了拍身边气鼓鼓的小姑娘的后背,帮她顺气。 明明近在咫尺,触手温软,他内心却涌出一种遥不可及的惶惶。 ※※※ 回程的路上,慕容靖玄开车,周烨霖坐在副驾驶座上一直沉默地凝眉看着窗外,情绪不高。 韩初见觉得他今天一直怪怪的,问他怎么了,他只简单敷衍地说了句:“没事,就是有些累。” 韩初见习惯了他动不动就闹别扭的少爷脾气,也没再说什么,戴上耳机,枕着抱枕,盖着薄毯窝在后座小憩。 他们下午从上官家出发,到达s市时已是晚上八点。 慕容靖玄见韩初见一路无声无息地窝在后车厢,径直把车开到了韩宅门口才出声叫醒她。 韩初见下车时,还带着些睡意朦胧的娇憨,本来用发带一丝不苟箍在脑后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她拎着包跟两人简单地道了别,正要转身,一直情绪不对劲儿的周烨霖忽然叫住她:“初见,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韩初见很少见他脸上露出这样郑重的表情,愕了一下,点头:“好,咱们到院子里谈吧?” ※※※ 韩宅的院子里有一个葡萄藤架,架下有一个可容纳一家三口的藤编吊椅。 韩初见将包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在藤椅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爱妃,过来坐。” 周烨霖顺从地坐过去,身体向后倾,靠在椅背上,伸直了长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韩初见歪着脑袋对他笑,“你最近深沉忧郁了不少,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周烨霖静了一会,看着她慢慢地说:“初见,我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么多年来,我唯一坚持下来,并且做成功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减肥。” 韩初见没想到他端着严肃的表情,说出来的竟是这样一番话,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是呀!你以前那么胖,真没想到你竟有毅力减下来。” “因为,你说你不喜欢胖子。”周烨霖淡淡地接了这句话,嘴角噙着一抹苦笑,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低声问:“现在,我已经瘦下来了,也练出了六块腹肌,你为什么还不喜欢我?” 面对这样的质问,韩初见心中一动,咬着下唇,不知如何接话。 “初见,我之前乱交女朋友,有一部分原因是在跟你怄气。” 周烨霖垂着眼睫,藏住眼中的情绪,斟字酌句地说:“我之前一直想不通,我家底殷厚,英俊潇洒,这么多年来对你又是一心一意,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我女朋友一拨一拨地换,是想让你看到——那么多漂亮女孩,都死缠烂打地贴着我不放,我周烨霖其实很有魅力,我不一定非得喜欢你韩初见……” 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有些讽刺地说:“直到今日,我才恍然,我除了‘家底殷厚,英俊潇洒,对你一心一意’,其它一无是处。” 韩初见眼中有动容的水光闪烁:“周烨霖,你别这样,我不习惯。” “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仔细想了想,你出身钟鸣鼎食之家,身边满足这三样条件的人,何止我一个?” 周烨霖眼睛一瞬不瞬地锁住她澄净的黑瞳,微微一笑,抬手摸着她的头,无限温柔地说:“你还这么小,光芒还未尽显,以后还会有更多更优秀的人,会被你吸引。而我周烨霖,从小挥霍无度一掷千金,却没有凭自己的努力赚过一块钱。并且,除了吃喝玩乐,我没特长没能力没目标,连名牌大学的文凭都是钱堆出来的,若是离开了我父母的庇佑,我根本什么都不是……” 手掌下滑,修长干净的手指停在她软玉般柔润的侧脸上,周烨霖蔚然而深秀的眉宇间流淌着浓重的忧郁:“初见,你会像你姥姥一样,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优雅从容、深邃迷人。而我,这样一个扶不上墙的周阿斗,就算真的拥有了你,我又有什么本事守你一世富贵无忧呢?” 对于周烨霖,韩初见从来没有过“怜惜”这种感觉。 此时,她看着他,那样高大英俊自命不凡的一个男人,在她面前低缓而苦涩地说:“初见,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就去恋爱,没关系。就算对方是夏莫倾,也没关系。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太早嫁人,能不能给我多一点时间,去变得优秀、强大、足以配得上你?” 一种又感动又心疼又柔软的陌生情绪袭来。 “好。”她点头,张开胳膊上前抱住他,柔若无骨的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像是安抚难过的小孩子:“周烨霖,我答应你。” 周烨霖离开后,韩初见一个人在葡萄藤下的吊椅上坐了很久。 蓝潜墨加班回来时,开车经过韩家宅院,车灯照过来,透过镂着巴洛克式华丽花纹的铁艺栅栏,她沉静端丽的侧面剪影猝不及防地落入他眼中,仿佛精雕细琢的一幅遗世工笔画——线条流畅,色彩浓夭,意境空灵,尽其精微。 盛夏月夜,葡萄藤下。 她的万千丰美,纤毫毕现。 入目,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愿常相见の微博风波 〖42〗『愿常相见の微博风波』 【这个符号里有着太多的讯息和情绪,他一一全都读懂。】 ※※※ 作为诞生在法国巴黎的华人设计师品牌,“”今年年初刚转入国内发展,便趾高气昂地在s市久负盛名的老牌购物商城“楷瑞国际”的主楼开设了自己的第一家旗舰店。 店铺地理位置极佳,毗邻国际一线珠宝品牌ri、.,装修美轮美奂,极尽奢华。 品牌走的是高端设计师定制路线,所有珠宝均是限量发售,部分私享定制款产品全球独一无二,当然价格也高得令人咋舌。其忠实拥趸多是饫甘餍肥挥金如土的名媛、明星、阔太太和女企业家等社会名流。 鎏金八月,“”在楷瑞国际高调举办旗舰店开业以来的首届新品发布会——“蓝颜”。 众多国际一线名模齐聚t台,一干当红明星、政要名人、豪门女眷、主流媒体前来捧场,多家电视台、报纸、杂志、网站争相报道。 一时间,与本季发布会有关的多个关键词连续数日霸占网络热门搜索榜前。 其中,主题名“蓝颜”引发众多议论。媒体纷纷猜测“蓝颜”二字暗示蓝氏集团新任掌门人蓝潜墨和“”的品牌创始人江玉颜好事将近。 ※※※ 英国,伦敦。 韩初见趴在慕容家客房的欧式大床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滑着平板电脑的屏幕刷微博,每刷新一次都会冒出几条与江玉颜这场珠宝发布会有关的信息。 其中,国内某著名文化传播公司官方微博发布的一条转发率极高的微博吸引了她。 微博正文:“蓝氏少东联姻江家千金,“·蓝颜”新品发布会现场珠光璀璨,另星光失色。” 她将文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点开微博配图—— 图片上,身着火红色曳地长裙的江玉颜挽着一身黑色手工西装的蓝潜墨,站在品牌logo墙前相视而笑。 江玉颜肤色胜雪,黑发如瀑,堪比白玉般细润无暇的手指上戴着一颗熠熠发光的粉色鸽子蛋,仰着修长的脖子看着面前的人,鲜红的唇微微抿着,一双眼波光潋滟,仿佛盛着万千星光。 蓝潜墨微颔下颌与臂弯里的人对视,侧脸的线条有一种清隽的俊朗。他唇角优雅地上翘,牵出一条温柔的弧度,睫毛浓密如蝶翼,一根根地垂在眼下,将黑眸掩得密密实实,看不出瞳中神色。 一个明艳照人,一个风采佳绝,倒真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的一对儿。 韩初见盯着图片看了一会,打开微博的评论。果不其然,里面一片痴男怨女的哀嚎声—— “衣冠禽兽,放开那个女神!!!” “尼玛这蓝氏太子爷不正是我那被白马驮迷了路的王纸嘛!!王纸!看过来!!!小女等你等得好苦啊啊啊啊啊!!!!!” “这条微博告诉我们:全天下的白富美都是高富帅的,我等屌丝只能望图撸管,呵呵呵。” “俊男美女,舔屏ing……” “目测蓝少185、185、185,男神超高端标配哟思密达!嘤嘤嘤~~~~ “这女的什么来头?脸有没有整过?求天涯开扒!!!” “长腿欧巴英俊逼人!抱腿~~~~” “秀恩爱!死得快!坐等分手!” “男神你这么帅你家人造嘛!你帅哭我了你造嘛!!!” “……” 看了几页评论,被网友的才华逗得心情大好,又欢快地去翻原博的转发记录。 其中一个大v账号的转发点评吸引了她的眼球:“蓝氏太子爷一掷千金为玉颜,乃名副其实的真土豪!真土豪中的高富帅!!!蓝土豪,做我的蓝朋友吧!!!!” 这次江玉颜的新品发布会,蓝氏出的赞助金额她是知道的,拿出那样天文数字只为独家冠名,的确是名副其实的豪门做派。 周烨霖送她去机场的路上,提到这事时也说:“蓝氏集团这次当真是出手阔绰,看不出来哥平时那么清贵淡然的一个人,做起事来倒是雷厉风行霸气十足。他这次独占鳌头,我有心想出点赞助给玉颜姐捧场,钱都没地方塞……” 韩初见歪着脑袋看着屏幕上的:“蓝土豪,做我的蓝朋友吧!”弯睫一笑,手指利落地点了个赞,随手转发了这条评论,一字未留,只配了个表情:→_→ —————————————————————————————————— {}:→_→//{桑霓}:蓝氏太子爷一掷千金为玉颜,乃名副其实的真土豪!真土豪中的高富帅!!!蓝土豪,做我的蓝朋友吧!!!! ~~~~~~~~~~~~~我是活泼俏皮的微博原文分割线~~~~~~~~~~~~~ {倾世文化官方微博}:蓝氏少东联姻江家千金,“·蓝颜”新品发布会现场珠光璀璨,另星光失色。” —————————————————————————————————— 转发完毕,她眼珠转了转,在微博的搜索框输入两个字:樊盛。 找到加v的认证账号,进入他的微博页面,手指滑了几屏,最近的信息都与他的新电影《盛世良缘》有关。 因为现在“”的发布会闹得沸沸扬扬,该部电影的宣传方也借了一回东风,在官方微博中透露说:《盛世良缘》中樊盛饰演的男主角求婚时用的钻戒是由loc特别赞助的全球唯一限量款,由品牌创始人江玉颜亲手设计。 樊盛转发了这条微博,但只是留了个“微笑”的表情。 韩初见又翻了几页,将他这近半年的几百条微博都浏览了一遍,再无任何与江玉颜有关的信息。 樊盛三年前以暖男形象出道,因出演一部财阀继承人与平民少女相恋的青春偶像剧而红遍大江南北,拥有数量庞大的少女粉丝团。 韩初见一直钟爱的是细节严谨的英剧,没看过他的作品,也不大关注这个人。若不是蓝潜墨告诉她江玉颜和他在交往,她还真不会把两人联系到一起去。 随手打开一张樊盛的照片,韩初见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 樊盛的年龄比江玉颜小两岁,长相是典型的“花美男”类型,身材高大,唇红齿白,形貌昳丽。若是单单看五官,倒是比蓝潜墨要俊美几分,但是整体比较起来,还是显赫望族里出来的蓝少爷更加雍雅倜傥,气质卓然。 “没想到,江玉颜竟喜欢这样阳光清新的男孩子。”唇角微勾,她有些幸灾乐祸地想:“傲娇富家千金跟暖男平民巨星的组合,有意思!” ※※※ s市。 晚上十点,蓝潜墨正在蓝氏总部的办公室里翻看集团最近几个重要项目的资料,桌上的手机一闪一闪地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抬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将手机举至耳边:“什么事?” “蓝土豪~~~~~” 电话那段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呼唤声。 蓝潜墨有些哭笑不得地扶额:“李总,又忘记吃药了?” 话筒里的男声轻笑一声,一本正经地道:“蓝土豪,做我的蓝朋友吧!” 李修泽的普通话本就差强人意,这会又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念出“蓝朋友”三个字,蓝潜墨听到耳朵里那就变成了字正腔圆的“男朋友”。 “,我不好那一口。”蓝潜墨垂着眼,手指翻过一页文件,语气中透着冷意:“你若是没事,我就挂了,这边正忙着。” “喂!友情提醒——刚才那话,可不是我说的。”李修泽隔着电波笑得骚气十足,“那是说的。” ,最初的。 那是韩初见的英文名。 蓝潜墨搁在文件上的手指顿了顿,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声音也温润起来:“哦?什么时候的事?” “你个死鬼!刚才跟奴家说话还冷冰冰的,一提到那只小鸭子就转了态度,瞬间热络了起来。”李修泽掐着嗓子没正经地在电话里撩拨他,吊他胃口:“土豪了不起啊!土豪中的高富帅了不起啊!不做我蓝朋友我就不告诉你!哼!” 蓝潜墨无奈一笑,仰身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轻描淡写地说:“阿泽,今天我跟杜司衡一起喝了下午茶。” 电话那段默了默,语气声调立即端正严肃了起来:“哦?你们谈了什么?” 蓝潜墨眉梢慢挑,唇线微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悠悠然地道:“你个死鬼,刚才跟爷说话还阴阳怪气的,一提到与那桑小姐有关的事,就立马转了态度。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告诉你!哼!” 李修泽:“……” 自作孽,不可活! 他没事干嘛调戏这只“醋量浅,易动怒,爱记仇,报复心还特别强”的腹黑太子爷? ※※※ 挂了电话,蓝潜墨靠在宽大舒适的办公椅中,垂着眼睫看着手机。 屏幕上,是“”的微博页面。 目光聚焦在那个“→_→”符号上,他脑中浮现出不久之前的一组画面—— 月夜静谧。 一个有着一双漂亮大眼睛的小姑娘,一身古典旗袍娴静地坐在月色中的葡萄藤下。听到脚步声,她缓缓地抬起头,眸光澄净地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接,沉寂半晌。 慢慢站起身子,她黑亮的眼珠转了个圈,斜着眼睨了他一眼,勾唇:“烦请蓝总帮我带个祝福给颜姐姐——预祝她这次‘·蓝颜’新品发布会圆满成功。” 语毕,转身,步履款款地离开,带走了最明艳的一片夜色。 此时,看着这个“→_→”,想到她那双波光流转的黑瞳,蓝潜墨不禁失笑。 这个符号里有着太多的讯息和情绪,他一一全都读懂。 ※※※ 黑色的轿车后座。 夏莫倾盯着手机,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出神。 “您怎么了?有心事?”冰夏坐在他身侧,眼神关切地问。 稍作犹豫,夏莫倾将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冰夏,这个表情符号是什么意思?” 冰夏飞快地看了一眼,表情郑重地说:“我马上派人去查。” 夏莫倾被她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莞尔:“不用这么认真,我就随口一问。” 说完,他低着头继续看手机。额前的头发一缕缕垂下,遮住了他暖褐色的眼睛,唇角的弧度里依稀带着温柔的笑意。 夏夜会向来以做事严谨认真出名的尹冰夏,回到住处之后,还是登陆网络查了“→_→”的含义。 看着网络上的解释,她一脸迷茫——藐视右边?无语?鄙视? 扶额,她有些颓败地想:原来简单的一个符号表情,就有这么多的意思? 住在夏公馆同一个院子里的陆一风经过她房间时,透过半掩的房门,刚巧撞见东京大学双学位毕业的尹冰夏将额头抵在桌子上,沮丧地喃喃自语:“我好蠢啊!我是不是太落伍太不与时俱进了?” 她这个样子,倒透出几分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该有的娇憨可爱。 陆一风在原处静立片刻,转身无声无息地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愿常相见の伦敦相见 〖43〗『愿常相见の伦敦相见』 【在异国他乡,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曾经这样无数次满怀深情地跟陌生人提起过你。】 ※※※ 八月底的伦敦是一年中最凉爽舒适的时节。 当地时间下午一点,经过近13个小时的飞行,蓝潜墨乘坐的维珍航空顺利抵达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 他戴着遮阳帽和太阳镜,一身休闲装配户外鞋,背了一个松垮垮的旅行包,独自一人出了机场大厅,径直上了停在门口待客的出租车。 清瘦的中年司机礼貌地询问他去哪个酒店。 他摇了摇头,和煦一笑,用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答:“ry,.”(请载我去国家美术馆。) 英国国家美术馆前是著名特拉法尔加广场,因为这里经常有大量的鸽子驻足,所以又被称为“鸽子广场”。 蓝潜墨在哈佛念书时曾在伦敦住过一段时间,下了出租车,就轻车熟路地走向广场的喷泉池。 刚走了数十米,他蓦地停住脚步。 前方喷水池旁,一个身着套头连帽衫、牛仔裤、运动板鞋,肩膀上背着个黑色画袋的年轻华人女孩正蹲在地上用面包屑喂鸽子。 她身边,一群肥硕的鸽子迈着悠闲的步子围着她蹓跶,慢悠悠地伸着脖子去啄她洒下的面包屑,时而不时欢快地挥舞着翅膀在原地旋转飞舞一圈,“咕咕咕”地叫着,表达对她的谢意。 她蹲在一群鸽子中间,弯着眼睫咯咯地笑,干净丰盈的脸庞上笑意如花朵般次第绽放,鲜活生动,光彩照人。 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小伙子被她的笑容吸引,过来跟她搭讪。 她微笑着听他说完,落落大方地伸出手跟他交握,用一口标准得堪比bbc电台播音员的流利英语自我介绍:“,!”(我叫,很高兴认识你。) 蓝潜墨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弯了眼角,抬步走上前来,用他的美式英语接话:“,too!”(,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那样低沉动人的语调铿锵落地,韩初见讶然抬头,昂着俏丽的下巴看着面前这个从天而降的蓝潜墨,嫣红的唇张了张,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 蓝潜墨被她这个可爱的小动作逗笑,蹲下身子,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柔软纤细的短发,乌黑的长眉下,深潭般的眼睛里仿佛沉着一颗耀眼明珠,有暗彩流光盈盈闪动:“noal.”(好久不见,亲爱的。) 旁边,那个金发碧眼的英伦小伙见状,疑惑地看着韩初见问:“do?”(你认识这个男人?) 韩初见这时已经回过神来,眼神明亮地看着面前儒雅俊朗的亚洲男人,莞尔一笑:“mydear——”稍微停了一下,她眨了眨眼,颇为俏皮地用了个中韩混血词做称呼:“土豪欧巴。” (是的,这个男人是我亲爱的——土豪哥哥。) 金发碧眼的英伦小伙一头雾水。 乌发黑眸的年轻男人笑若暖阳。 ※※※ 搭讪的外国友人绅士地道别离开。 韩初见将剩下的面包撕碎洒在地上,站起身子,好奇地问:“我听爷爷说你最近一直很忙,每晚都加班到很晚,怎么会有时间飞来伦敦?” 蓝潜墨气定神闲地答:“我若不是为了来伦敦一趟,之前又怎么会忙成那样?” 韩初见心脏倏地停了一拍,反问:“你来伦敦干嘛?” 蓝潜墨垂着眼睫深深地看她,黑眸中有层层笑意依次浮起,答得理所当然:“来做你的‘蓝朋友’。” “……” 韩初见怔住,瞪着一双翦水黑瞳看着面前的人,感觉像是被一团甜蜜柔稠的东西噎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大概只有符号“→_→”可以表达她那缤纷又凌乱的心情。 伦敦的雨,总是来得叫人猝不及防。 方才还万里晴空,这说话的功夫空中就飘起了小雨。 韩初见来到这边之后,每天在微博和朋友圈里抱怨最多的—— 一是伦敦多雨多雾几乎晒不到太阳,她整个人都要霉变了; 二是大不列颠工艺考究质好量精的美食她实在是吃不习惯,每天抓心挠肝地想念苏溪的拿手好菜——酸辣土豆丝。 这会,蓝潜墨看着面前这个比一个月前苍白消瘦了许多的女孩,心头满满都是怜惜。 他上前将她黑色连帽衫上的帽子给她戴好,郑重而严肃地回答她的问题:“初见,我来伦敦是为了带你去晒太阳,还有——”手指轻巧地将她脸颊上的碎发撩到耳朵后,一字一笑,“吃酸辣土豆丝。” ※※※ 蓝潜墨在美国念dba期间,曾担任伦敦一个著名证券事务所的首席顾问。 那时为了定期过来工作时方便落脚,他在伦敦市中心南华克se1区租了一间公寓,虽然过来居住的日子不多,但他跟年迈寡居的房东艾薇太太一直相处得十分友好和睦。 来伦敦前,他跟艾薇太太取得联系,希望借用她的厨房,老太太一直惦念这个温恭谦雅的中国年轻人,在电话里欣然应好。 韩初见对蓝潜墨远渡重洋的六年知之甚少,所以当她看到那个头发花白的英国老太太满脸惊喜地上前抱住蓝潜墨,依次亲吻着他的左右脸颊,热泪盈眶地说:“n,!”(亲爱的,欢迎回家!)她的表情既惊诧又古怪。 艾薇太太放开蓝潜墨,看见立在一旁若有所思的韩初见,微笑着问:“…?”(这位是?) 蓝潜墨双手放在她肩上,垂睫一笑,简单而明确答:“alhan.”(这是我的女孩,。) 老太太十分诧异地张了张嘴,用蹩脚的中文艰难地蹦出三个汉字:“旱、出、减? 韩初见没想到半个地球之外的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太竟然听过自己的中文名,惊异地抬头看蓝潜墨。 蓝潜墨与她对视一眼,郑重地点头,笑得温文尔雅:“is——an.”(嗯。这是我的最爱——韩初见。) 他用“”形容她—— >最喜欢的,至爱。 艾薇太太欣慰一笑,倾身上前抱住韩初见,在她左右脸蛋上分别吻了吻,热情而亲昵地由衷夸赞:“,y.”(幸运的女孩,你果真既美丽动人又高贵端庄。) 韩初见抬头看着蓝潜墨,黑瞳滢滢,匪夷所思。 蓝潜墨回视她,眸光清澈坦然,里面有一切答案。 是的。 我的女孩。 在异国他乡,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曾经这样无数次满怀深情地跟陌生人提起过你。 你不知道,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将这份爱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我隐忍等待了多少个日夜。 ※※※ 如果说,蓝潜墨在鸽子广场从天而降落到韩初见面前,她的反应是“大惊失色”;被素未蒙面的艾薇太太当做熟识的故人亲吻,她的反应是“受宠若惊”;那么,当蓝氏集团雍雅清贵的太子爷从随身的旅行包里拿出四个圆不隆冬呆头呆脑的大土豆时,她的反应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惊!喜!欲!狂!” “啊啊啊啊啊啊啊土豆!这真的是苏姨亲手种的土豆嘛嘛嘛嘛!”她双手捧着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大土豆,亲了又亲,闻了又闻,满脸陶醉:“嗯嗯嗯嗯!就是这个味儿!这才是我爱的土豆啊土豆!这才是能炒出家乡味的土豆啊!英国的土豆哪里配叫土豆啊啊啊!” 蓝潜墨在旁看着面前开心得又蹦又跳的韩初见,笑得身心舒畅,心念:果真,听苏姨的话带四个土豆上飞机,是这次行程最正确的决定——没有之一。 一旁的艾薇太太看到刚刚被她夸赞“高贵端庄”的中国女孩,捧着个土豆笑得像只小鼹鼠,满目不解地问蓝潜墨怎么一回事。 蓝潜墨笑了笑,一脸柔情地答:“ite.”(家乡的土豆,是她的最爱。” 艾薇太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凑到蓝潜墨耳边,低笑着说:“asmole!”(她这模样可爱得像只小鼹鼠。) 蓝潜墨看着那个捧着土豆欢天喜地的韩初见,自豪地想:他的小姑娘,可比小鼹鼠可爱千百万倍。 艾薇太太现在的房客是两个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因而她的厨房里柴米油盐锅碗瓢盆样样齐全。 蓝潜墨在来伦敦之前,专门跟苏溪学了三天如何炒出一盘正宗的“苏式土豆丝”。不过,因为艾薇太太厨房里现有的佐料跟韩家的不同,所以虽然他倾尽所学,最后炒出的味道跟苏溪比起来还是有些差别的。 但是,即使是这样,当韩初见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白米饭对着一盘辛香扑鼻的土豆丝垂涎欲滴时,还是情难自禁地红了眼眶。 “我就说了嘛!酸辣土豆丝最重要的原材料是土豆啊土豆!十四那家伙,用英国的土豆怎么可能炒出苏姨的味道。” 她将那盘色香味俱全的土豆丝消灭干净后,眼含泪光地看着蓝潜墨,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发自肺腑地感慨:“墨哥哥,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谢你!这真是我这么多天吃过的最美味最可口最餍足的一餐了!” 她一连用了一排“谢谢”,真心得不能再真心。 蓝潜墨看着从小这个被众人捧在手心遗世明珠、名门望族龙血凤髓的金枝玉叶,在一盘土豆丝面前折了腰红了眼,登时心软得一塌糊涂,柔肠百结地感叹:他视若珍宝的小丫头,怎么这么可怜呢? 想到之前韩家夫妇曾跟蓝老头子提过说:“为了避免初见和夏莫倾走得太近,两人准备尽早送她出国留学。” 此时,他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身在异国他乡那种啃心噬骨的孤独,他从18岁起,度日如年地亲身经历过,他绝对不会让刚满18岁的韩初见再经历一遍。不然,他那六年的煎熬和忍耐,岂不是付诸东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愿常相见の千禧之吻 〖44〗『愿常相见の千禧之吻』 【他低头吻着她芬芳柔软的发丝,笃定地预言:“初见,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 neye——伦敦眼,又称千禧之轮,是当今世界上第四大摩天轮,坐落在美丽迷人的泰晤士河畔,其地位好比纽约的帝国大厦、巴黎的埃菲尔铁塔、上海的东方明珠、东京的东京铁塔,是伦敦久负盛名的地标性建筑。 从艾薇太太家离开后,蓝潜墨带着韩初见来到伦敦眼。 他重金包下一整个座舱,在落日时分,与她置身四面由钢化玻璃打造的透明“胶囊”内,一起缓缓升入半空。 落日的余辉慢慢的笼罩整个城市,随着座舱的缓缓的上升,泰晤士河两岸的灯光次第点亮,繁星之下,伦敦城美轮美奂的夜景如画卷般在两人面前次第铺陈开来…… “好美啊!”韩初见隔着玻璃用手指触摸华灯齐放的伦敦,转过头眼眸明亮地看着蓝潜墨,兴奋地说:“我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一场美梦。” 蓝潜墨嘴角噙笑走到她身后,一只长臂伸直,手掌抵在舱壁的玻璃上,将骨骼纤细的她圈在自己和舱壁之间,温声说:“初见,你才是我的美梦。” 旖旎的夜景,独处的孤男寡女,醉人的话语。 四面通透,映着万千灯光的座舱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沉寂片刻。 “墨哥哥,我都不知道你曾经在伦敦生活过。” 韩初见直视着舱外的如梦似幻的夜景,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犹豫了好一会,问出了困扰了她六年的问题:“你之前的六年,为什么都不回国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很想念你。” 她最后那句话,说得又轻又慢,仿佛呓语。 就是这样的一句呓语,如同一个柔软的拳头,一拳捣进蓝潜墨的心窝,让他心口又痛又喜,一时无所适从。 就这样,隐忍隐瞒隐藏了六年,他在伦敦近400英尺的高空,对她的小姑娘吐出了他那艰辛晦暗的六年—— “初见,我六年前去美国时,浑身上下只有3000美元的现金,我的所有□□和信用卡全部被冻结。爷爷给我垫付了一个学年的学费,并要求我第二年将学费和那3000美元的现金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韩初见听了却目瞪口呆地怔在了原地。 “我当时,为了取消跟江玉颜的婚约,跟爷爷做了约定:留学六年,我不拿家里的一分钱,不接受任何亲友的资助,独自在美国完成dba的学位,并在毕业之后还给蓝家10万美金的‘培育费’,才可以回国。” 他表情平静地娓娓道来:“爷爷说,这样的磨炼和考验,比起跟江家解除婚约之后,蓝氏将面临的困境,根本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我身为蓝氏的继承人,如果不能具备撑起整个集团未来的能力,我就没有资格选择自己未来的妻子。” 他双手扶上韩初见的肩膀,倾身靠近她,在她耳畔低语:“对不起初见,虽然这个理由说出来会显得我很怂包很寒碜,但是这六年我没能回来看你,真的是因为——我没有钱,并且我还负债10万美金。” 韩初见忽然想到,之前他对她说的话—— “初见,我的人生只是从最近才开始柳暗花明。” “初见,经历过漫长黑夜的煎熬,这曙光初绽的黎明是我应得的。” “初见,上帝不会偏爱任何一个人,也不会不待见任何一个人。看上去一生顺遂的人,他并非不曾经历苦难和磨炼。” …… 心下登时淋漓一片。 她的儒雅俊朗的墨哥哥,蓝家金尊玉贵的独生子,蓝氏身价百亿的继承人。那六年,在异国他乡,原来过得不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生活,原来他像许多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的留学生一样,需要一边念书一边打工挣钱。 他说:“这六年我没能回来看你,真的是因为——我没有钱。” 这个理由,真的好让她心软,好让她难过,好让她信服。 她的眼睛湿了湿,哽咽地问:“那你,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么艰难的一条路来走?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江玉颜吗?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她结婚。” 其实,他对她做出的种种行为,早已说明了一切。 她心知肚明,却还是问出了口。 蓝潜墨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向他。 她身后,屹立的是繁华璀璨的伦敦城,是鎏金溢彩的泰晤士河,是他六年无尽的思念和煎熬。 “因为,我没有管束好自己的心,我爱上了邻居家精灵般漂亮聪慧的小姑娘,在她十二岁的那一年。”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带着销金断玉的坚定。 韩初见的眼仿佛映着明月的深潭,她摇着头否定他:“年少的爱恋,只是一场过境台风,来时惊涛骇浪,去时疮痍满目。我那时那样小,你对我不可能是男女之情。” “你又怎么明白我的心?你又知道多少?你一直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蓝潜墨无奈地看着她,目光坦荡而又深情:“有人说,不要在你十七八岁的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因为那个人有可能成为你今生的最爱。我在十七八岁时,喜欢上的人是你,我十分清楚地知道——我对你,是男女之情,是爱情。” 韩初见看着他,心中一片柔润一片混乱—— 她今年十八岁,她喜欢他。 与六年前那个喜欢优秀邻家哥哥的十二岁小女孩的喜欢不同,她现在对他的喜欢,也是男女之情。 斟酌片刻。 “蓝潜墨。”她叫他的名字,看着他的眼,用平静软糯的声音,将内心最真实的声音告诉他:“我喜欢你,但是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这一句,是拒绝。 蓝潜墨看着脸颊灿若云霞的她,心情十分微妙。 那种有点小惆怅、有点小欢喜、有点小难耐、又有点小蹦跳的心情,十分微妙。 “没关系,我会耐心等待。”他抬头看向她身后星星点点的璀璨灯火,扬唇,莞尔:“不过,此刻我要申请预支一个吻。” 语毕,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抚着她秾艳的侧脸,低头,在她唇边笑着低喃:“理由是——我们乘坐的千禧之轮现在处在最高点,初见。” 韩初见看着他那如同此刻的繁华夜空一般深邃迷人的眼一厘一厘温柔地逼近,还来不及应允或拒绝,他的唇便落了下来。 轻吮,慢噬,浅尝,辗转。 专注而眷恋,唇齿间带着克制的温柔。 空气里,氤氲着清雅馨香的气息。 他抬起唇看着她,墨玉般的眼中燃着灼灼情意。 她仰着下巴回视他,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湿漉漉的闪着波光,花瓣般柔软的唇泛着明潋潋的水泽,红得耀眼。 “i..” (我爱你,我的初爱。) 时隔六年,他第二次对她说出这句话。 她却是第一次听到,心口咯噔一陷,百般滋味上心头。 迟疑了一下,她垂着脖子将绯红滚烫的脸贴在他胸口,双手环住他的精瘦的腰,慢慢闭上了眼。 四面通透的座舱缓缓向下移动,夜色醉人。 蓝潜墨拥着他的温香软玉,听着心脏“怦怦怦”鲜活有力的搏动声回响在静谧的空间内,觉得这因爱而生的韵律,是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传说,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 但当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亲吻,就会永远一直走下去。 他低头吻着她芬芳柔软的发丝,笃定地预言:“初见,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 著名画家玺子是慕容靖玄同父异母的姐姐,现已届知非之年。她与华裔丈夫的独生女儿邵筠柠今年17岁,跟韩初见仅差一岁,还在读高中。两个女孩出身相仿,性格也十分合得来,韩初见在伦敦这些日子,除了在玺子的画室画画和出去写生,其它时间跟邵筠柠几乎形影不离。 蓝潜墨来伦敦的第二日,一早便带了礼物前来慕容家拜访。 用过午餐过后,蓝潜墨和慕容靖玄在客厅陪长辈们聊天。邵筠柠神秘兮兮将韩初见拉到后院的花园,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问她:“,你跟那个哥哥,是什么关系。” 韩初见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你猜!” “我觉得他十分!”邵筠柠支着下巴想了想,给出理由:“因为他看你的眼神e.”(我觉得他十分宠爱你,因为他看你的眼神特别温柔。) 韩初见被她的话逗笑,挪揄她:“小家伙,你的小眼神儿跟射线似的这么有穿透力你家人知道吗?” “她小舅舅知道。” 一个清润的嗓音悠悠传来,韩初见回头,便见慕容靖玄双手抱怀靠在门边,眼神莫测地看着她:“初见,我们谈一谈。” ※※※ 邵筠柠被慕容靖玄打发出去之后,韩初见眉眼轻扬:“十四妃,要跟朕谈什么?” 慕容靖玄目光沉湛地端详着她,半晌才开口:“初见,如果霖子的情敌是,我觉得他真的是毫无翻身的可能性了。” 韩初见目光澄净地看着他:“我跟蓝潜墨没什么的。” “你们没什么,日理万机的蓝总会专程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远渡重洋来看你?” 慕容靖玄睨着她,不悦地道:“柠柠那涉世不深的小丫头都看出端倪了,你以为你瞒得过我?” 韩初见笑而不语。 “初见,其实我之前就猜想过,心里真正钟意的那位——是你,而非江玉颜。” “哦?”她波澜不兴地看着他,用上扬的音调示意他继续。 慕容靖玄望着她,缓若清风地说:“我之前在美国去过的住处,在那里见到一只皮诺曹木偶,跟你房间摆得那只一模一样。” 他简单的一句陈述句,没有结论,没有猜测,却让韩初见眼中霎时闪过明晃晃的惊愕之色。 这回,换成慕容靖玄笑而不语。 韩初见不知道也没想到,他竟带了那只皮诺曹木偶远渡重洋。 原来,他一直记着,他有一个皮诺曹妹妹。 沉默好一会,她双瞳泛着水色流光,看着慕容靖玄问:“十四,你在美国见到蓝潜墨时,他过得好不好?” 慕容靖玄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因为他一直很忙,我见他的次数也不多。他过得好不好我倒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在美国的生活状态很奇怪。” “哪里奇怪?” “初见,你应该知道,像我们这样家境出来,长期在外留学的子弟,为了生活方便,大多数会在当地买房买车。我虽然是交换生,只留美国两年,也在学校附近买了公寓和汽车,当是投资。而,他在美国六年,却一直租住在哈佛附近的留学生单身公寓,每天骑自行车上下课,并且——”慕容靖玄停了一下,“他那时似乎很缺钱,做了很多份兼职。” 韩初见咬了咬下唇,嗓音有些哑:“你知不知道,他都做些什么兼职?” “具体我不清楚。不过有一次,我到波士顿拜访一位著名建筑师,结束之后时间尚早,便打电话约出来见一面。当时,他让我到市区的一间酒吧找他。我去了之后,发现正他在那里跟一支黑人乐队一起演奏,他是其中的萨克斯手。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晚乐队演奏结束时,台下许多人欢呼着指名要吹奏那支萨克斯名曲《gohome》……” 说到这,慕容靖玄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他笑:“初见,你知道吗?我在美国,第一次有‘想家’这种感觉,就是那晚在酒吧听吹那曲《gohome》时。你不知道,那晚有多少身在异国他乡的男女,在他的悠扬清亮又缥缈缠绵的演奏里热泪盈眶。” 韩初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说,蓝潜墨他那时在酒吧兼职做萨克斯手?” 慕容靖玄点头:“他演奏完,我跟他一起喝酒,调侃他平时总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想到竟还有时间玩乐队。那晚,他坐在吧台前,端着一杯威士忌,看着我神态坦然地道:‘,我是在打工赚钱,可不是玩。’我当时听他这样说,只当这位蓝氏太子爷是出来体验生活呢。后来,又约过他几次,他都毫不避讳地推辞说自己在‘打工’没法过来,我才隐约觉察到太子爷这么拼命赚钱哪里还是在体验生活?简直是自力更生发家致富啊!” 韩初见知道蓝潜墨会弹钢琴,会拉小提琴,会吹萨克斯。 他从小就对各种乐器触类旁通,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竟然曾经靠演奏“卖艺”赚钱。 那不是别人,那是蓝潜墨。 蓝潜墨怎么可能为了钱去酒吧演奏,怎么可能…… 慕容靖玄见韩初见凝眉不语,沉吟了一下,继续:“后来,我还听说,因为每学期都包揽哈佛的最高级别奖学金,并多次在《华尔街日报》上发表过财经文章,美国和欧洲不少投资、证券和理财公司都委托猎头私下联系过他。最后,他接受伦敦一家事务所年薪20万美金的聘请,做了他们的首席顾问。说实话,他后来拿到dba的学位就回国其实很可惜。因为以他的能力,在国外多历练两年,拓展开海外资源,对他日后担起蓝氏的大梁绝对百益而无一害。” 韩初见听他这样说,难过地想—— 你懂什么?你又知道多少? 你所闻所见的,不过是他这六年里凤毛麟角的经历。 他那样出身高贵、学历显赫、养尊处优长大的天之骄子,必定是经受过多次心灵的磨砺淬炼,才能放下身段和骄傲,从容坦荡不卑不亢地凭着自己的才华和努力,做各种各样的兼职去赚六年的学费、生活费和爷爷要求的那10万美金。 他曾经受过什么样的苦,遭遇过怎样的恶意相待,忍受过多少委屈,你怎么会知道?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韩初见回过头,便见蓝潜墨迈着轻而稳的步子从容自若地朝她走过来,雍容雅度,气宇轩昂,那芝兰玉树般端方明仪的姿态,仿佛这一生都是立于云端的名门贵胄,谁能想到他也曾落魄流离。 “你又怎么明白我的心?你又知道多少?你一直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是。 她何曾真正明白过他的心?她又知道多少? 她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她记恨了他六年,因为他不辞而别,因为他不曾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愿常相见の盛世良缘 〖45〗『愿常相见の盛世良缘』 【这二人若是走到一起,那才是名副其实的一桩“盛世良缘”。】 ※※※ s市最近很热闹。 八月初,蓝氏集团新任ceo蓝潜墨刚在名动全城的“”珠宝发布会上跟品牌创始人江玉颜高调地上演了一场煊赫世家继承者们“郎财女貌”的恩爱戏码,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便应验了网友在评论里留下的“秀恩爱死得快”的预言。 因为,在当红明星樊盛的新电影《盛世良缘》上映前一周,之前他那在网络上被炒得沸沸扬扬的神秘女友,被某知名媒体爆出了高清正面照—— 照片是白天狗仔用专业的单反相机在樊盛别墅附近偷拍到的。 图上,身姿婀娜的女主角穿着一线大牌的t台走秀款连衣裙,甜蜜地依偎在高大英俊的樊盛的臂弯里,仰着头跟他讲话。她脸上笑意横流,淡雅细致的眉眼与张扬浓郁的烈焰红唇组合在一起,含蓄中透着性感,古典又摩登,美得让人过目难忘。 不过,比起那张脸,更夺人眼球的是她手指上那颗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的粉色鸽子蛋钻戒——色彩纯净、璀璨剔透的水滴形粉色钻石被若干颗八心八箭的d色全美白钻簇拥环绕在其中,典雅高贵得仿佛钻石王国里的皇后。 那是众所周知的“”品牌创始人江玉颜在自己23岁生日时设计给自己的礼物:“颜心”。 当红明星樊盛的神秘女友是蓝氏集团新任ceo蓝潜墨的准未婚妻。 此条报道有图有真相,一出炉就激起万层浪。 ※※※ 绯闻曝出后的第三天,樊盛在进行《盛世良缘》的电影宣传时,当着众多媒体的面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跟江家小姐的恋情。 其经纪人也在采访中表示:“江小姐跟蓝氏少东的婚约只是两家长辈口头上的约定,两人并没有真正在一起过,更没有订婚。樊盛跟江小姐恋爱前,都是单身,媒体报道里‘劈腿’、‘男小三’、‘横刀夺爱’等带有侮辱性和攻击性的词汇,有失偏颇,是在误导舆论。” 随后,“”官方微博也发出声明:品牌创始人江玉颜与蓝氏现任ceo一直以来都是十分亲密的好朋友和合作伙伴,两人从未正式交往过。 并且,此条声名在言辞之间暗指蓝潜墨也早已有属意的结婚对象,女方是j省名门大户出身的世家千金。 新闻一出,讲述“孱弱多病的富家小姐与孤儿出身的天王巨星之间生死绝恋”的电影《盛世良缘》人气爆增,千万网友坐等看樊盛如何自编自导自演取材于自身经历的荧屏处女作。 《盛世良缘》爆红的同时,江氏和蓝氏因为这桩互惠互利的“商业联姻”的破裂,两大集团的股票连续多日呈下跌趋势。庆幸的是,下跌的情况并不如预期中的那般糟糕和不可控制。 有媒体分析其原因如下—— 江家千金的新男友樊盛,其出身虽不如蓝潜墨,但身价却不容小觑,大有成为下一任天王巨星的潜质。若是他成为江家的女婿,对江氏旗下娱乐产业的发展可谓如虎添翼。 江氏失了个太子爷捡了个小巨星,倒应了那句古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而蓝氏这边的情况,同样有句古语可概括:“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因为,有圈内人爆料说:蓝潜墨属意的那位“名门千金”,极有可能是天诚集团董事长杜司衡的继女桑梓榆。 此猜测一出,立即有自称是省人医护士的网友匿名爆料:之前杜司衡的继女车祸住院,是蓝潜墨亲自联系医院的卞院长及相关专家参与手术和会诊的,并且他在桑梓榆住院期间多次前来探望,在病房逗留时间颇久。 紧接着,又有媒体曝出最近蓝潜墨与杜司衡一起喝下午茶、打高尔夫的照片,照片上两人棋逢对手相谈甚欢,一派“翁婿和满”的美好景象。 比起从江承邺这一代起才白手起家发展起来的江氏,天诚集团这种三代世袭下来的家族企业的根基和财力要深厚得多。 桑梓榆虽名义上是杜司衡的继女,但早年杜家人早已私下做过dna鉴定,她身上流的是货真价实的杜家的血。杜、闻夫妇现膝下无子,杜家旁支的几位族人一直视生养在外却是天诚集团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的桑梓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而杜司衡对爱妻闻华和继女的盛宠溺爱亦是出了名的,他不久前曾在某商会的酒会上跟老友们笑言:“愿拿整个天诚集团做聘礼,换一个让爱女称心如意的良人。 蓝潜墨和桑梓榆年龄相仿,家世相当,又都曾是远近闻名的少年天才。有媒体称:这二人若是走到一起,那才是名副其实的一桩“盛世良缘”。 当舆论大众津津乐道地讨论着这起轰动娱乐圈和经济圈的八卦绯闻时,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蓝潜墨,跟他属意的那位“名门千金”正在法国南部的尼斯海岸乐悠悠地吹着海风晒着太阳。 ※※※ 法国,尼斯。 李修泽气势汹汹地打越洋电话过来找他坎坷艰辛的追爱之途上半路杀出来的情敌“蓝咬金”算账时,蓝潜墨正跟韩初见一起陪在尼斯度假的蓝智宸和李优璇喝下午茶。 蔚蓝海岸临海别墅的阳台上,蓝潜墨端着一杯薰衣草茶,看了一眼茶桌上“吱吱”震动的手机,悠悠然地按下免提键:“阿泽。” “蓝潜墨啊蓝潜墨!我可算知道什么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这一个月来,我这边公司里忙得焦头烂额,还隔三岔五地跑汀山疗养院鞍前马后掏心掏肺地追心上人,你在那边闲情逸致地跟我杜司衡喝几次茶打几场球,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混成他的未来女婿了。你这个不劳而获的挖墙脚的无耻之徒,你做了这种忘恩负义人神共愤的事,你们家韩小鸭知道吗?” 李修泽用他那口带着abc味道的蹩脚普通话,抑扬顿挫地说完以上这段话,跟说相声似的用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成语,韩初见在旁听得捧腹大笑,一不小心失手打翻了一个点心盘,一堆色彩清新的马卡龙骨碌骨碌滚了一桌子。 蓝智宸和李优璇出来旅行散心的这近两个月,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刚才听着李修泽这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连珠炮弹似的一堆屁话哧溜哧溜地从电话里蹦出来,正大眼瞪小眼二丈摸不着头脑,看到小丫头笑得前仰后合连气儿都接不上来了,两人被她的笑容感染,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喂?蓝潜墨,你有没有再听我讲话?你那边谁在笑,有什么好笑的!” 蓝潜墨无奈地摇了摇头,边抬手拍着韩初见的背帮她顺气,边对着电话说:“现在不光韩小鸭知道了,你姑姑和姑父也知道了。”顿了顿,他解释,“我们四人正一起喝下午茶,电话是免提状态。” “……”电话那段沉寂稍许,蹦出一个咬牙切齿的:“shit!” 李优璇见自己大侄子恼了,在旁笑着调侃:“阿泽,你的中文最近简直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啊!你爸爸要是听见你会用这么多成语,保准儿高兴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蓝智宸在旁笑着附和:“是啊!我那大舅子最大的担忧就是怕李家未来的孙子跟自己儿子似的,学不好中文和普通话。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愁了,阿泽这成语用得这么顺溜,都可以直接去教书育人了。” 韩初见在旁笑嘻嘻地看面前这两位长辈一唱一和的逗着那朵骚莲花,觉得他们简直太可爱太俏皮了,内心为他们怒点一万个赞! 电话那段,李修泽暗暗平复了一下心情,转了语调,一本正经地问候两位长辈:“姑父姑姑,你们这次的环球之旅玩得可还开心?” 蓝智宸乐呵呵地答:“目前为止,最开心的事,就是刚才听你说的那一连串驴头不对马嘴的成语。” 李修泽:“……”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老不正经的父亲,他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蓝潜墨是个正人君子!呵呵呵,被挖墙脚了吧? 因为此时的气氛实在是太不严肃太不庄重太不适合兴师问罪,李修泽噎了片刻,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几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 现在s市的情况,蓝潜墨今早跟韩初见一起漫步风光醉人的蔚蓝海岸时,已经跟她解释过了。 他本想先瞒着父母,待他们无忧无虑地完成这次环球旅行之后,再告知他们这一连串事件的来龙去脉。 这会儿被李修泽这一闹,他心知是瞒不住了。 心下掂量一番,他正开口要解释,蓝智宸摆摆手打断他:“潜墨,我跟你妈好不容易出来散一次心,集团的事务和商场的风风雨雨你就不要告诉我们了。现在,蓝氏的掌舵人是你,凡事你做主便好,我们相信你。” 李优璇点头表示赞成,握住儿子的手,微笑着说:“儿子,你是我们最大的骄傲,也是蓝氏的未来。我跟你爸爸之所以在你刚上任集团ceo,就出国旅行,也是希望你能不被我们的老观念束缚,放开拳脚,用你的才华和眼界去规划集团之后几十年的发展蓝图。因为,终归那将是你的王国,你要对你的股东、股民和员工负责……” 李优璇是s市城东李家的二小姐,美国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论学历、论才貌、论品性均高于丈夫蓝智宸。她虽在蓝氏没有职务,但这些年一直在默默地帮丈夫分忧解难、出谋划策,是蓝氏功不可没的幕后军师。 在对于独子的教育培养上,她始终坚持亲力亲为,从小便要求儿子必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并且“以德为先”。而在企业的管理上,她对他的要求只有一个:“以人为本”。 蓝潜墨从小养尊处优地长大,却没有一点儿纨绔子弟好逸恶劳的坏毛病,不光是韩初见的姥爷于耘所言:“是家教家风家规熏陶出来的”,其中还有李优璇呕心沥血的培养。 此时,他听着母亲的话,眸色坚定地望着她许诺:“妈,你放心。我不会让爷爷、爸爸和你失望的。” “我对我自己教出的儿子,一直都很放心。” 李优璇自豪一笑,侧过头看向一旁正喜滋滋地吃着甜品的韩初见,温柔地摸着她的头,万分宠爱地说:“初见,我跟你叔叔一直想要个女儿,虽然没能如愿,但我们都发自内心地觉得,你既然诞生在蓝家,就是上帝赐给蓝家的女儿。我跟你叔叔现在不在国内,你爸妈也不再身边,希望你们两个孩子能够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相互包容、相互扶持——笑时回应,哭时劝慰,累时问候,在重复的诉说与倾听中彼此陪伴,没有血缘胜似血亲。” 李优璇的这番话说得真挚而又富有诗意,韩初见看着面前这个一直以来都对自己温柔相待的邻家阿姨,郑重地点头,与她约定:“阿姨你安啦!我跟墨哥哥一定会互敬互爱友好和睦地相处,也会好好孝敬爷爷的。你跟叔叔辛苦了半辈子,愉快地享受你们的环球旅行吧!” 蓝智宸对“发小韩净洺有个精灵般慧黠的女儿,自己却求之不得”这件事,一直抱着一种“羡慕嫉妒恨”的心态。 他这人向来粗枝大叶,也不关注小孩子们情情爱爱的小心思。 两天前,儿子从伦敦打电话过来,说要带韩初见一起来尼斯看望他们时,他还莫名其妙地问妻子:“咱们家臭小子不会是喜欢上了我的‘贴心小棉袄’吧?” 当时,李优璇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咱儿子对初见的心思,连管家老秦都一清二楚,你这当爹的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 此时此刻,蓝智宸听着他的“小棉袄”信誓旦旦地保证:“我跟墨哥哥一定会互敬互爱友好和睦地相处……” 内心特别解恨特别嘚瑟地想:韩净洺,不是最爱在我面前炫耀你的宝贝女儿多么聪慧可爱贴心讨喜吗?古人说得好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的宝贝小情人马上要花落我们老蓝家了!哈哈哈哈…… 一旁,蓝潜墨端着精工细描的骨瓷茶杯,靠在椅背上,看着他那容光焕发的父亲,温柔优雅的母亲和他心爱的漂亮伶俐的小姑娘,觉得此时就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最美的时光。 生活不在别处,生活在此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愿常相见の你是我的 〖46〗『愿常相见の你是我的』 【他一定要得到她,不管前方的阻碍是谁,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 s市岚杉国际机场。 蓝潜墨穿着烟灰色的t恤、黑色长裤,戴着深色的雷朋墨镜,推着行李车步履从容地从vip通道走出来时,李修泽闲散地靠在出口处的栏杆上,白皙修长的手指间夹了一根烟,言笑晏晏地对他挥了挥手:“嗨!挖墙工,舍得回来了?” 蓝潜墨清润一笑:“明天《盛世良缘》的首映仪式,我可是桑梓榆的男伴,怎能缺席?” 李修泽墨绿色的眸子里沉光暗流,阴恻恻地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他行李车上的女士皮箱:“韩小鸭呢?” “机场有人多眼杂,担心她被记者拍到,就跟她分开走,有人来接她的。”蓝潜墨解释完,目光转向左侧的通道,简单扫视一圈,带着笑意停驻在一处。 李修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另一侧的普通通道人流相对较多。 韩初见粉黛未施,穿着简约的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短裤、红色帆布鞋,露着和阗白玉一般莹润细腻的修长四肢,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脖子上套着个荧光色无线头戴式耳机,背着皮质小背包,轻装缓步地走在一群推着行李车步履匆匆的旅客中,娉婷袅娜,鲜亮生动,十分赏心悦目。 周遭不时有经过的旅客侧目看向她,她却始终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静秀端丽的姿态里隐隐透着让人不忍亵渎的清澈气质。 “真是个扎眼的小美人!” 李修泽感叹一声,朝着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韩初见转眸看过来,乌眉一弯,俏皮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初见。”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一回头,便见夏莫倾静静矗立在离自己不到三米远的地方,白衣黑裤,风姿楚楚,光泽流动的褐色瞳仁里满是柔情脉脉的笑意。 扬唇明媚一笑,她快步走向他,张开双臂毫不矜持地扑入他怀中,清灵的声音里飘满快乐的小星星:“夏莫倾,我好想你!” 温香软玉蓦地坠入怀中,夏莫倾果断地收紧双臂,抱着他碧玉华年的青梅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仿佛抱着这世上最贵重最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满心欢喜。 蓝潜墨摘下墨镜,远远地看着这一幕,静观默察,容色自若。 李修泽不紧不慢地掐了手中的烟,上前揽着他的肩膀,幸灾乐祸地点评:“哟!好一对姿容出色青春逼人的金童玉女,这场景简直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蓝潜墨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笑:“没见识。” 是的,没见识。 相比于他们在伦敦璀璨夜空中的倾心一吻,眼下的这一幕寡淡多了。 ※※※ 第二日,《盛世良缘》首映仪式在s市标志性建筑之一的“圆融大剧院”如期举行。 仪式刚一开始,一身白色燕尾服的樊盛,牵着身着金色抹胸曳地长礼服的江玉颜刚一踏入红地毯,立即引得惊呼无数、镁光灯连闪。 这对刚刚公布恋情的璧人立在红毯前,优雅地微笑挥手,留足时间给媒体拍照。 随后,一辆四四方方的黑色保姆车缓缓停在红毯前,一身纯黑笔挺西装的蓝潜墨率先下车,绅士地躬下身体,伸出手—— 车内,妆容精致的桑梓榆将手放入他掌心,被他牵引着,仪态万千地从后车厢下来。 她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双脚一前一后地落地,刚一站直身体,蓝潜墨便顺其自然地揽住她纤秀匀称的腰身,让她依偎在自己身上。 他在这个亲昵的动作引起人群中一阵骚动,媒体□□短炮的镜头纷纷拉近,对准两人一阵狂拍。 一旁,樊盛和江玉颜侧目看过来,微笑着对二人致意。 蓝潜墨回以淡笑之后,垂着下颌在桑梓榆耳边低声说:“坚持一分钟,留足时间给媒体拍照。” 桑梓榆“嗯”了一声,笑着抬头看他,眼瞳透亮,眉眼卿卿,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恣意地露在玫瑰般娇嫩的红唇外,让她这个原本艳光四溢的笑多了几分没心没肺的孩子气。 现场直播的摄像机镜头拉近,给了她这个笑容一个大大的特写。 一旁,李修泽端坐在车内,看着首映仪式现场那块巨大夜景显示屏上投出的笑靥,感觉有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气息迎面扑来,直直渗入他心底最柔软的一角。 他抬手扶额,咬牙切齿地用英文骂了一句脏话。 这个让他第一次见到就怦然心动的笑容,她怎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笑给所有人看? 这个所有人,也包括温汲渊。 x市军区温家老宅。 温汲渊脸色苍白地立在液晶电视前,刀裁般的规整军装包裹着日渐消瘦的身躯,让他看上去比之前减了几分英武的硬朗,多了几分清瘦料峭的孱弱。 黑睫低垂,他抬起手,美玉般白皙干净的手指颤抖地碰触着屏幕上那张笑容纯净的脸,眉梢、眼角、鼻翼、唇线…… 指腹上传来的却不是熟悉的温软触感,一片冰凉生硬。 心口传来尖锐的痛感。 那痛清晰得仿佛她含着恨意猛地扑向他胸口,用她那两颗尖尖的虎牙重重地、狠狠地咬在他心尖上。 啃心噬肺,抽筋剥骨,莫过如此。 低头下头,他解下松松地扣在左手腕骨下方的陀飞轮手表。 表盘之下,是一个印记模糊地咬痕。 他低头表情虔诚地吻上那个咬痕。 她哽咽哀求的声音在他耳边婉转回响:“阿姨,我什么都不要,不结婚没关系,一辈子不能见光也没关系,只求您不要拆散我跟三水哥哥……求求您,我发誓我不会拖累他,我只要在他身边,我只要他……” 那日,他站在书房外,透过门缝看着他“五月之光”一般骄傲明媚的女孩,放下所有尊严和骄傲,跪在自小看着她长大的伯母面前,抱着她的腿,一声一声泣泪哀求,哭得像一只可怜无助的小动物。 而他的母亲,面对这样的她,不仅没有心疼怜悯,反而抬手重重地扇她一个耳光子,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满眼鄙夷地说:“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你比你母亲还要卑贱无耻!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个流着肮脏奸商血液的贱丫头,毁了我儿子……” 那一刻,他看着她蜷缩在绣着华美富贵花的羊绒地毯上,像个濒死的幼兽一般无声地颤抖时,就咬牙暗暗下了决定。 他会放开她。 他会让他那自恃家门高不可攀的母亲,看着她是如何一步一步亲手毁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 他会让她看到,他们俩究竟是谁配不上谁。 …… 屏幕上,有保镖推来轮椅。 蓝潜墨在桑梓榆耳边低语一声,弯腰将她抱起,动作轻缓地放在轮椅上。 而后,江玉颜挽着樊盛,蓝潜墨推着坐在轮椅里的桑梓榆,这近日以来饱受非议的两对男女,在璀璨的星光下,并排走过十米长的红毯,走进人声鼎沸的圆融大剧院。 ※※※ “杜司衡怀疑,桑梓榆的车祸与杜家旁支的几位叔伯、侄子有关。” 韩初见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摊上,手里拿着一包薯片,看着电视机里的现场转播,侧过头对她身侧的夏莫倾说。 “哦?”夏莫倾褐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可有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没有。”韩初见摇头,“他们做的太专业,警察那边根本什么东西都查不到。不过,杜司衡暗中已安排了保镖24小时跟在梓榆身边保护着,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 夏莫倾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问:“梓榆现在腿伤未愈,为何坐着轮椅也要参加《盛世良缘》的首映礼,这不像她平日里低调无争的作风。” 韩初见看了一眼电视屏幕上的画面,抬了抬下巴示意:“喏,看电视。” 高清液晶屏幕上,作为《盛世良缘》电影制片人、总策划和主演的樊盛正在致辞。 他在感谢完父母、导演、演员、媒体、赞助商、亲朋好友之后,表情郑重地对着麦克风说:“最后,我要特别感谢受伤住院期间,还不辞辛苦为电影女主角设计婚礼礼服的桑梓榆小姐。因为其一手创立的设计师品牌‘’的倾心赞助,让《盛世良缘》在片尾有了一个华丽梦幻的婚礼,完美收场。在此,我谨代表《盛世良缘》主创团队,祝愿桑小姐早日康复……” 樊盛的发言还在继续,摄影师镜头一转,给坐在贵宾席上的桑梓榆一个特写。 她穿着剪裁精致的黑色礼服,长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子和优美的锁骨,安静地坐在气质卓然的蓝潜墨身边,如同一颗高洁动人煜熠生辉的深海黑珍珠。 听到樊盛的祝福,她明朗一笑,垂首致谢——黑发朱颜,染水清瞳,端端正正一抹清丽绝俗的倾城色。 韩初见看着电视里的熟悉容颜,跟夏莫倾解释:“梓榆的设计工作室刚更名为‘’,同名设计师女装品牌将于今年年底入驻楷瑞国际主楼,她需要这样的渠道和资源,去打响品牌知名度。” 略一沉吟,她又道:“杜司衡的思量是——桑家二老年事已高,梓榆又一直不愿更姓,杜家的人若是有心除掉她,也没什么太大的顾忌。可如果她站在高处,站在人们的视线里,被熟知、被赞赏、被簇拥、被追捧,那么她身上的光环就会成为她的盔甲,成为敌人的忌惮。” 夏莫倾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说到这,韩初见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地感慨:“我的三木皇后,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可以尽情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设计师桑梓榆了,她是杜司衡的独生女,是‘’品牌创始人,是天诚集团未来的继承人。这只是她正式开启自己全新人生的第一步,以后她的世界还会更加闪耀旖旎,也更加光怪陆离。” 夏莫倾握住她的手,对她加以安慰。 心下掂量一番,方问:“之前,杜司衡一直钟意的女婿是李修泽,为何中途将蓝潜墨牵扯进来。” “杜司衡和蓝潜墨都是商人,他们有自己的筹谋和算计。如果一桩扑朔迷离的绯闻,可以挽救一个集团数以亿计的损失,又可以帮助另一个集团签下一单大生意,何乐而不为呢?” 韩初见说到这,似乎想到什么,眼珠骨碌一转,慧黠一笑:“只是苦了李修泽这朵骚莲花,不知此时他在首映仪式现场,是怎样的心情。” ※※※ 圆融大剧场。 首映仪式已经结束,剧场内正在播放《盛世良缘》的正片。 桑梓榆坐在轮椅内,被保镖从现场护送出来,来到二楼的休息室前时,李修泽正靠在门前吸烟。 “嗨。”她仰着下巴看着他笑,眼神纯净:“在等我?” 李修泽掐了烟,点头:“是。” “那进去谈吧!” “ok!” 保镖关了门从休息室内退出去。 桑梓榆弯腰脱了脚上的高跟鞋,扶着轮椅的把手正要站起来,李修泽立即上前动作利索地将她打横抱起,紧紧掬在怀里,垂着下颌凝视着她,深邃的五官英俊如画,墨绿色眼珠里有灼亮的暗光潺潺流淌。 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 “你要做什么?” 李修泽看着她,面色沉静地问。心里却在无声地叹息:好轻,掂起来应该不过百斤,那么高挑的个头,轻成这样可不行。 桑梓榆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公主抱”惊了一下,血压突突地一路飙升,有一瞬脑子里一片空白。此时听到他这样问,连忙稳了稳心神,笑嘻嘻地说:“哦,我的腿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能穿高跟鞋走路,刚才脱掉鞋子,是想自己站起来走路呢。” 李修泽看着她脸上那一瞬间绽开的明媚笑容,看着她弯如新月的黛眉,看着她泛着水光的瞳仁,看着她那两颗俏皮的小虎牙,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娇艳红唇,心下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坚定:他一定要得到她,得到这个第一眼见到就称心如意的女孩。不管前方的阻碍是谁,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的眼神太炽热,盯得桑梓榆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出声提醒他:“哎,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备了平底鞋,在那边的沙发上呢。” “不放。” 他悠然自若地吐出这两个字,绿眸微闪,唇角一勾,低头便吻了下来。 这个吻一改之前几次“偷袭”的浅酌即止,来得有些气势汹汹。 他英朗俊逸的五官迎面压过来,桑梓榆只觉大脑一懵,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舌便深入她口中,强势而深情地纠缠着她、啃咬着她、舔舐着她,无处不在,逃无可逃。她用手使劲推着他的胸膛,他不但纹丝不动,抱着她的手反而箍得更紧,那力道简直是要将她整个人折断揉碎。 慢慢地,她感觉大脑有些昏昏沉沉的,像是缺氧,眼前也出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幻象。她迷迷糊糊间,用自己尖尖地虎牙去咬他的唇,他吃痛低哼一声,终于放开她。 她被他束手束脚地抱在怀里,只能满眼恼怒地瞪着他。 他回视着她,墨绿色的眼瞳染了情动的色彩,在水晶灯下的映照下,仿佛纯净度极高的绿宝石,流光溢彩,灼灼耀目,暗含蛊惑人心的魔力。 “李修泽,我们不可能。”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对他这样义正言辞地说出这句话。 他这次,没有像之前一样装作没听见,该做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他低笑一声,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宝石一样剔透的眼里写满了笃定和坚毅:“桑梓榆,你是我的,我一定会当着全世界的面,名正言顺地拥有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愿常相见の我的玫瑰 〖47〗『愿常相见の我的玫瑰』 【我一定会难过得想要变成一只怪兽,毁灭整个宇宙。】 ※※※ 韩宅。 电视里现场直播的《盛世良缘》的首映仪式已经结束。 韩初见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身边堆满了零食、饮料和水果,手里捧着法国作家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的绘本童话《小王子》,抑扬顿挫地念着:“『你们一点也不像我的那朵玫瑰。你们虽然娇艳,但却很空洞,不会有人会为你们去死。当然,或许某个从你们身旁经过的人会认为,你们同我的玫瑰没有两样。可是在我看来,她比你们任何一个都重要……』” 夏莫倾用手支着下巴,坐在她身边,侧耳认真听着。 “『因为她是我曾经浇过水的玫瑰,是我曾经用玻璃罩保护过的玫瑰,是我给它捉过毛毛虫的玫瑰。因为她是能让我听到抱怨或赞叹,有时又默默不语的玫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念到这里,韩初见放下书本,望着他明艳艳地笑:“小王子,我是你的玫瑰。” 夏莫倾笑着点头:“是,你是我一点一滴看着长大的玫瑰。” “那么,谁是你的小狐狸?”韩初见眼神明亮地望着他,“小王子你这么优秀,一定有很多小狐狸等待被你驯养,等待成为对你而言独一无二的那只狐狸。” 夏莫倾仔细想了想,答:“如果非要从我身边找出一只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小狐狸,大概就只有冰夏勉强算得上了。” 韩初见显然不信:“怎么可能!那个逐夏小妹妹,她不是你的小狐狸吗?” “当然不是。”夏莫倾无奈地扶额,“我可没能力驯养她这么一只张牙舞爪随时随地变身的九尾狐。” 韩初见吐了吐舌头,眼珠轻转,试探着问他:“如果有一天,你的玫瑰花成为了别的王子的小狐狸,被驯养、被宠爱、被带去别的星球,你会怎么做?” 她话音一落地,夏莫倾的表情刹那间沉肃下来,抿了抿唇,他低声问:“你会吗?” 韩初见看着他满是期冀的眼,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一种细密而清晰的疼痛横穿整个心脏。 “如果,我会呢?”她回视着他,墨玉似的眼珠澄净剔透,“如果,我爱上了别的王子,成为了他的小狐狸,被带去他的星球,你会怎么做?” 夏莫倾与她静静对视,缄默少许,缓缓垂下眼帘,浓密如蝶翼的长睫将褐色的瞳仁一层层覆盖,掩得严严实实,不露分毫情绪:“你是我唯一的玫瑰,如果你变成别人的小狐狸,离开了我的星球,我一定会难过得想要变成一只怪兽,毁灭整个宇宙……” 韩初见心头一震,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无言以对。 ※※※ 苏溪来到客厅时,两个孩子正各怀心事,默不吭声地看着墙上的液晶电视。 她看了一眼电视机里的《喜洋洋与灰太狼》,笑着说:“你们两个孩子,怎么忽然看起动画片了?” 韩初见心里正一团乱麻,瞄了夏莫倾一眼,漫不经心地敷衍:“哦,我们在追忆童年往事呢!” 夏莫倾的目光在她手边的那本《小王子》上停了停,敛了眼底的情绪,站起身子温和地笑:“苏姨,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韩初见听他这样说,急急地跳起来,拉住他的胳膊,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我从伦敦带回来的礼物还没给你呢!” 夏莫倾僵了一下,别过脸去,几不可闻地“哦”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苏溪在楼下边收拾满地的零食,边好笑地想:“夏莫倾分明还是个藏不住情绪的小孩子,不知道为何一群大人都将他当成洪水猛兽一般防着。” 捡起沙发旁的那本《小王子》,她抬头看向木质楼梯上那个身形如山间青竹般挺拔俊秀的少年,心疼地想:“他一直都是一个王子般的男孩啊,怎奈命运弄人!” ※※※ 韩初见带着夏莫倾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走到书桌前,从一堆大大小小的礼品盒里挑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皮盒,双手递到他面前,笑着说:“喏,给你的。” 夏莫倾郑重地接过来:“我现在可以拆开吗?” “嗯!”她点着脑袋,眨着水漉漉的一双眼睛看着他:“你一定喜欢的。” 夏莫倾见她信心十足的样子,隐隐有了几分期待,垂着眼睫手指利索地解开皮盒上的丝带,挑开银质锁袢,打开盒子—— 黑色的天鹅绒内底上,是一枚质地古旧,样式传统,工艺繁缛的十字架吊坠。 十字架是由欧洲古银打造而成,长度约莫五厘米,宽度略窄。表面用錾花、镂空工艺雕刻出精致的欧式花纹,横竖相交的位置上镶嵌着一颗大拇指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透明度极高、色泽浓郁、无裂纹零瑕疵的血胆玛瑙。 质朴古银与天然玛瑙的搭配,高贵、典雅、庄重之中透着几分诡异的神圣。 韩初见在旁等待他表态,见他一直盯着那十字架默不作声,想了想,从脖子上取下那枚黑玛瑙戒指跟十字架摆放在一起。 一红一黑两颗珠光玉润的天然玛瑙在质朴古银的衬托下交相辉映,仿佛中世纪欧洲皇室里血统高贵的国王与年轻美艳的王后比肩而立——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韩初见看着它们,仰头对他笑:“我在伦敦的古董店铺里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很适合你。喜欢吗?” 夏莫倾还因为她刚才用《小王子》的故事试探自己而难过,带了几分赌气的成分,冷淡地说:“十字架是基督教的象征,而我是无神论者,这个哪里适合我?” “那你就当它是个护身符好了。” 韩初见没理会他的冷言冷语,唇角轻扬,拿起那十字架,踮起脚尖将细长的古银链子套在他的脖子上,那枚华丽端庄的十字架刚好垂在他心口。 她娇柔的指腹轻抚着十字架中间那颗质地油润、璀璨如霞的血胆玛瑙,眸光清涟地看着他,温声说:“愿这个护身符,护佑我的小王子喜悦平安,一世无忧。” 夏莫倾垂着眼睫深深地看着她,看着他星球上唯一的玫瑰花,褐色的眼瞳仿若窖藏千年的琥珀,晶莹,幽璨,深邃无垠。 韩初见在他这样的眼神里,一点一点收敛了笑意,端凝着眉目回视他,一字一字说得十分认真虔诚:“夏莫倾,我从不求你富贵荣华,也不求你权势煊赫,只愿你余下的人生远离黑暗、邪恶、肮脏,快乐多于忧虑,幸福大于苦难。我希望,你永远是我心中那个温柔善良的小王子。” 这样真心实意情深意重的话语,一字一字敲在夏莫倾心口,让他心上坚硬的旧痂一层一层剥落,一点点露出那颗柔软的、温热的、鲜活的、跃动的心脏——那是他的初心,他所有的温柔善良。 其实,从知道蓝潜墨去了伦敦,他就一直惴惴难安,惶恐担忧—— 他害怕,只是经历了一个短暂的分离,他就这样失去了她。 所以,刚才面对她玩笑似的试探,他控制不住自己那种猛然涌上心头的卑鄙想法,也不想控制—— 他威胁她。 利用她对他的感情和心软,威胁她。 缄默半晌,他死死凝住她的眼,问:“初见,如果我本身就是‘黑暗、邪恶、脏脏’,你会厌恶我,远离我吗?” “我会。”她毫不迟疑地点头,目光锁住他,声音清凛:“所以,千万不要变成那样的人,千万不要变成让我憎恶的那一种人,千万要保护好我心中温良的小王子。” 温良? 他勾起唇角,十分悲哀地想:夏夜会谁不知道,夏莫倾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他所有的温柔善良,都是她。 韩初见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远去的车尾,似叹似喃地默念:“『正因为你在玫瑰花上花费了时间,才使得你的玫瑰如此重要。』小狐狸说,『你不应该忘记:你要对你驯养过的东西负责到底,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童话里—— 玫瑰,代表被小王子爱着的人。 小狐狸,代表爱着小王子的人。 如果,她是小王子。 那么,蓝潜墨是她仰慕了一整个年少时光的玫瑰花。 而夏莫倾,则是被她驯养了整整十二年的小狐狸。 默默仰头望天—— 此事古难全,此事古难全! ※※※ 蓝潜墨参加完首映仪式回到家时,已是凌晨。 进了房间打开灯,李修泽一身正装仰面躺在临窗的沙发上,半眯着眼,神情疲惫。 他淡笑一声,低头解下左腕的手表放在桌子上,问:“是你自己走去客房,还是我把你拖过去。” “城南的那块地,什么时候投标?”李修泽答非所问,声音有些哑,说出的话像是呓语。 “十月初。”蓝潜墨脱下西装搭在椅背上,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有兴趣?” 李修泽抬手捏了捏眉心,没有表态,继续问:“杜司衡拿到那块地的几率有几成?” “他势在必得,不然也不会跟蓝氏联手。” “杜司衡是什么人我很清楚,他不会因为一块地皮,就把一直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女儿拱手送到媒体前供旁人品头论足。”李修泽沉默稍许,话锋一转:“除非,你们这个绯闻的始作俑者是桑梓榆。” 蓝潜墨眉梢轻扬,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的纽扣,从容地问:“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她站在红毯上,仰头对你笑时。”李修泽低嗤一声,闷闷地道:“那个笑,任谁看了都明白,她是心甘情愿站在那里的。” 蓝潜墨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坦然地解释:“原本我跟杜司衡接触,只是在商言商,从没想过要牵扯桑梓榆进来。她跟初见是那样亲密的关系,蓝氏再怎么深陷囫囵,我也不会将心思动到她身上去。不过,现在看来她的提议极妙,结果堪称是皆大欢喜。” 停了一下,他抬睫似笑非笑地睨着李修泽:“之前一直听说桑梓榆从小就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天才少女,本不以为意,这次她小试锋芒,用一则真假难辨的绯闻就四两拨千斤地将整个局面大逆转,倒真让我另眼相看。这个小姑娘,浅起来清澈如溪,深起来深不可测,你确定你的智商追她够用?” “她若是泛泛之辈,我又怎会中了魔怔似的非她不可。”李修泽坐直身体看着他,墨绿色的眸子似月光下的湖水,寂静而幽深:“她这样帮你,想要什么?” 蓝潜墨想到首映仪式开始前,桑梓榆坐在保姆车内,眸光澄净地看着他说的那句话,心头一软,语气也缓和下来:“她说,她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 李修泽眸色微沉,神情一瞬间凝重起来。 “她说,这世上有很多人希望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掉,她不会如了他们的意。她要站在最明亮的高峰上,让所有人看着她闪闪发光。” 蓝潜墨话音落地,房间内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诡异。 许久之后,传来一句无力的咒骂:“fuk!” 蓝潜墨见一向洒脱不羁的某人指骨握得咯咯作响,略一沉吟,问:“你真的就那么喜欢她?” 李修泽缓缓站起身子,直视着他,目光专注,声调温润,语气肯定:“i..”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愿常相见の拒绝和解 〖48〗『愿常相见の拒绝和解』 【这个女孩一直用礼貌和疏离拒绝与她和解。】 ※※※ {}原创设计工作室。 桑梓榆坐在二楼办公室的布艺沙发上,手上掂着一个相框,挑着眉梢,翘着嘴角,表情十分耐人寻味:“夏莫倾的礼物是镶嵌着血胆玛瑙的古董十字架,我的礼物是一幅鸽子的速写画——” 眯眼盯着右下方的签名看了一会,她补充:“作者:。” 韩初见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教:“你别小看了这幅画,它可是很有升值空间的喔!” 桑梓榆“呵呵呵”冷笑一声,不温不凉地说:“随手涂鸦的手稿,我的公寓里有成百上千张,它们也都有升值空间?” “那可不一样!”韩初见谄媚一笑,情真意切地看着她,“这幅画是我在特拉法尔加广场写生了一个星期的鸽子之后创作出来的作品,你表面上看它只是一只鸽子,其实它的神韵里凝聚了上百只鸽子的精魂——你瞅瞅,它这标准的英式站姿、这犀利敏锐的眼神、这高贵端庄的神韵……” “得得得!你打住!”桑梓榆啼笑皆非地睨着她,“我的艺术修养还达不到陛下的高度,也没有玺子这样的名师指点,真看不出‘精魂’、‘神韵’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画我收着了,以后如果不增值,我就高价卖给你的土豪蓝朋友。” 韩初见狡黠地对她吐了吐舌头,不予置评。 桑梓榆起身将相框摆在一旁的书柜上,侧过头看她:“听说霖子被他爹发配到大西北去跟那边的地产项目了?” “嗯。”韩初见点着脑袋答:“他年纪也不小了,该收收玩心了。在s市,每天呼朋唤友沾花惹草的生活不利于他的身心健康,送到边疆去磨砺一下也好。” “话虽这么说,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霖子从小养在富庶的江南之地,锦衣玉食的生活过惯了,不知道受不受得住西北那边恶劣的气候的朴实的饮食。”桑梓榆面带忧色,呈捧心状:“傲娇贵公子流落他乡神马的最让人心疼了呢!” 想到蓝潜墨在美国的经历,韩初见垂眸敛睫,缓声低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抬头,她黑玉般光泽流动的眼中水光盈动,对着桑梓榆浅笑:“三木,温室里养不出参天大树,周烨霖只比十四小一岁,比蓝潜墨小两岁,可他的心智和能力到二人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自己其实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身为朋友我宁愿看他现在吃苦,也不想他以后被人笑作是‘扶不起的周阿斗’。” “我们家霖子哪有你说得那么糟糕?”桑梓榆白了她一眼,一脸不满地为周烨霖伸张正义:“十四是鬼门关前走过一圈的人,少年老成,很多事情看得通透,他的城府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吗?还有,蓝潜墨那智商搁哈佛里都是拔尖儿的,拿他做参考的话,我们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在我看来,霖子除了幼稚、傲娇、冲动、挥霍了一些,基本上还算是个四有五好、魅力四射的优质青年。我们学校明里暗里觊觎他的女生可不在少数,别的不说,杜云菡现在还对他痴心不悔呢!” 韩初见知道桑梓榆向来护短,在她眼里周烨霖和林炎彬都是顶呱呱的优质高富帅,于是不跟她争辩,笑嘻嘻地转移话题:“论到魅力,我们家修泽哥哥那朵骚莲花才是真正的鸡犬通吃+老少皆宜。听说,我在国外这些日子,他跑汀山疗养院跑得特别勤快,已经跟华姨亲得跟母子俩似得了,不知你们二位现在发展到哪一步啦?” 桑梓榆见她笑得贱兮兮的,抬手撩了一下头发,从容不迫地答:“韩初见小姐,我现在的绯闻男友可是蓝氏集团的ceo蓝潜墨先生。你的那啥‘修泽哥哥’是什么东东?好吃吗?” 韩初见眉梢慢挑,唇线微扬,用手扶着下巴,意味深长地审视着她:“桑梓榆啊桑梓榆,你现在连说话的方式都跟骚莲花如出一辙,啧啧啧,鬼才信你们俩是清白的呢!我看你最近气色红润,面带桃花,莫非你们已经——”恶意地顿了顿,她一字一叹,“那!啥!了!” “啥你妹啊!” 桑梓榆耳根一红,随手拿起一个靠垫扔向她。 韩初见嘻嘻哈哈地接住,正要开口继续调戏她,那边赵良渚敲门进来,笑着打断两人:“三木,江小姐来了。” ※※※ 江玉颜坐在待客沙发上,跟桑梓榆讨论完她定制的晚礼服的具体设计细节后,端着精致的珍珠瓷茶杯喝了一口茶,微笑地看向一旁百无聊赖地翻杂志的韩初见:“初见,你现在已是‘青栀荟’的正式成员,这次周年庆的舞会你可有准备?” “青栀荟”是集结s市一干贵妇名媛而成立的女性慈善组织,目前已有近20年的历史,是s市最老牌最正统最富盛名的女性组织,定期以各种名义举办聚会和拍卖会募资善款捐助希望工程及帮助社会上不幸的个人和困难群体。 韩初见的母亲于韵书是“青栀荟”的元老之一。今年六月一日,在韩初见18岁生日的宴会上,“青栀荟”的现任会长、著名“三栖影后”林代珊女士曾亲自将一枚用上等青玉雕制而成的栀子花交予她,郑重地邀请她入会。她虽成为“青栀荟”的会员数月有余,但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参加过会里的活动。 因为,在她收到入会邀请函那晚,江玉颜正式成为“青栀荟”的副会长。 捻着杂志内页铜版纸的手指略微一滞,韩初见瘪了瘪嘴,漫不经心地答:“哦,没什么好准备的。到时我过去露个脸,签个到,代我母亲把善款捐了不就完事了?” “那可不成!”江玉颜长眉轻扬,娇嗔:“这是你入会后的第一个周年庆,也是正式进入社交圈的第一个宴会,必须要慎重对待。并且,按照‘青栀会’的惯例,所有会员在周年庆上必须携男伴出席。霖子不在,到时你打算让谁陪你出席?” 她话里带着试探,韩初见眉心微蹙,眼底暗光流连,不怎么上心地答:“朕后宫三千男色,到时随便翻个牌子,翻到哪个就携哪个出席呗!这多大点事儿啊,就不劳副会长挂心了!” 江玉颜听出她语气中的敷衍意味,于是不再追问,侧过脸看向一旁的桑梓榆:“梓榆,这次的周年庆宴会你可不能缺席喔!我家表妹到时也来参加,她可是你的忠实拥趸,最近一直缠着我要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可不能放我鸽子。” “好!”桑梓榆爽朗一笑,问:“到时樊盛也会来吧?” “嗯。”江玉颜点头,笑得颇为甜蜜:“怎么?你惦记上他啦?” “不是我惦记,是我工作室里的小姑娘们惦记他!”桑梓榆对她眨了眨眼,俏皮地道:“到时让樊大帅哥准备二十张签名照送给我,我拿来收买工作室的一群花痴。” 江玉颜含蓄地笑了笑,没接话,低头看了一眼腕表,眼中波光一转,侧目对一旁心不在焉的韩初见道:“初见,等下跟我一起去趟楷瑞吧?到我店里挑件喜欢的首饰,算是我送你的入会礼物。” 韩初见想了想,觉得这礼物不要白不要,于是点着脑袋笑得春光灿烂:“好啊!礼物神马的我最喜欢了呢!” ※※※ “盛开”楼前长长的石阶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夏莫倾坐在后车厢,手里拿着一叠文件,垂眸仔细地看着。他肤色苍白,眉头紧皱,眼下青灰一片,看上去十分疲惫和憔悴。 “,韩初见小姐出来了。”尹冰夏从副驾驶座上回过头,对他轻声道。 夏莫倾抬头,透过前方的挡风玻璃看过去—— 韩初见素着脸,穿着一件极简约的黑色无袖连衣裙+红色芭蕾舞平底鞋,斜挎着一个正红色的小包,步履轻盈地走在妆容精致衣着得体的江玉颜身边,漫不经心的表情中透着几分的散漫,像是一只桀骜孤高的黑天鹅。 他已经有一周没有看到她了。 因为很忙,也因为他在跟她赌气。 是的。 赌气。 因为她那晚的试探,也因为她落地铿锵的那句威胁。 她将心给了别人,却希望他永远做她温良的小王子。 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做善良隐忍的那一个? 他凭什么要做被牺牲被丢弃的那一个? 如果“黑暗、邪恶、肮脏”的手段可以让他得到她,他为什么就不能变成那样? “,有情况。” 夏莫倾正望着他的黑天鹅出神,冰夏的声音冷冽地提醒他:“注意韩初见小姐身后两点钟的方向。” 夏莫倾将目光转过去,发现韩初见斜后方的绿色巨型盆栽植物后,掩映在绿叶之间的黑色长焦镜头正牢牢锁定着她。透过盆栽枝叶的罅隙,隐约可见有个人影躲在植物后。 心中一凛,琥珀色的眼瞳颜色霎时变深,放在身侧的手指指骨缓缓收紧,他冷声吩咐:“先不要打草惊蛇,安排人盯着。” “好。”冰夏应了一声,对着耳麦低声吩咐:“even,注意‘盛开’正门前右手边盆栽后的人,盯着他,有情况立即汇报。” 耳麦里很快传来回复:“收到。” 冰夏透过车窗玻璃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韩初见,犹疑了一下,问:“您现在要过去吗?” “回去。”夏莫倾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将右手伸进黑色西装外套的口袋,指腹摩挲着口袋里的十字架,轻而缓地说:“必须拿到那个人手里的所有照片。” “是。” 黑色轿车点火启动,从前面掉了个头,向校门口驶去。 夏莫倾抬头看向后视镜,那里面一个窈窕的黑色身影婷婷玉立在长长的石阶中央,安静地看着车尾发怔。 “怎么了?”江玉颜回过头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韩初见,眼中带着询问。 韩初见望着前方渐行渐远的黑色车尾,神情恍惚地咬了咬下唇,似叹似喃,答非所问:“真是一个别扭的小王子。” ※※※ 江玉颜今天开得是一辆明黄色跑车,车子启动时,嗡嗡的轰鸣声让韩初见觉得特别刺耳。 奇了怪了,之前坐李修泽的跑车时,她还觉得那轰鸣声挺带感的,还想着自己以后也要买辆拉风的跑车开开,怎么今儿就觉得耳膜都被刺得痒痒的? 抬手揉了揉耳蜗,她仰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侧头看着窗外,心里嘀咕:这江家大小姐在很多方面的品味和李家大少爷简直如出一辙,这两人才是天生一对嘛!要是他们在一起,简直是为民除害一箭双雕的天大喜讯。 “初见,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潜墨,问问他在不在楷瑞。”车子驶出校园在路口等红灯时,江玉颜手扶方向盘,侧脸看她,语气轻柔。 “不用问了,他那么忙,在楷瑞也没时间搭理我。”韩初见眼睛继续看着窗外,神态疏离中透着冷漠,语气不咸不淡。 江玉颜用余光瞟了一眼此刻呈傲娇状的小妹妹,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女孩,她跟蓝潜墨一样,几乎是一路看着她从一个小奶娃一点点成长为现在这么一个美丽、聪慧、多才多艺的大姑娘的。 她曾经十分恨她,恨不得她从这个星球上消失。 因这这份恨意,她对她做了迄今为止她人生做过的最恶毒的事——将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瞒着她的秘密,添油加醋地讲给她听,眼睁睁地看着当时还是12岁的小女孩的她,满眼亮晶晶的期许瞬间化作空洞洞的绝望。 这种绝望,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让她想起来就觉得解恨。 现在,却成为她最想一笔磨掉的污点。 她想赎罪,想与她和解,也与当初那个被嫉妒和恨意冲昏头脑的自己和解。 可是,韩初见却始终不给她机会——这个女孩一直用礼貌和疏离拒绝与她和解。 ※※※ 韩初见跟着江玉颜刚一走进“”楷瑞旗舰店的大门,一个身着优雅小黑裙的年轻店员立马迎上来,满脸笑意地说:“江总,陈小姐来了有一会了,正在里面看这季的新品呢!” 江玉颜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转身对韩初见道:“家妹圈圈也在,你们应该很久没见了吧?她这学期刚转学到s大,跟慕容靖玄在一个校区,他有跟你提起这事吗?” 韩初见摇头,眼光在装修得如梦似幻的店里扫视一圈,有些心不在焉地答:“没,我这次回国后就没见过慕容靖玄,况且他也不爱跟我们讲这些琐事。” “是吗?那你可要多关心一下慕容少爷了,他似乎在酝酿什么大计。”江玉颜边说边引着她向店铺深处走去,“圈圈这小丫头最近总跟他混在一起,两人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她的话有点激起韩初见的兴趣,但她并不打算跟她一起八卦下去——八卦可是好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事呢!她才不要跟这个讨厌鬼一起八卦她的十四爱妃。 江玉颜见她没有接话,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经过一个水晶珠帘,来到店铺的vip区,不远处的暗红色天鹅绒沙发椅上,一个穿着卡通印花t恤的年轻女孩子在店员的陪伴下,正低头看着面前的饰品展盘,边看边低声问店员一些问题。 “圈圈,有没有看中的款式?”江玉颜笑着走向她。 那女孩转头看过来,眉眼带笑,刚张嘴要答话,眸光一转,瞥见跟在江玉颜身后的韩初见,黑眸里芒光一闪,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姐,你回来啦!”女孩站起身子,跟江玉颜招呼了一声,又看向韩初见:“初见,好久没看见你了呢!” 韩初见扬唇对她礼貌地笑了笑,客气地答:“我来你姐姐店里挑首饰,听店员说,你来了有一会儿了,有没有看到适合我的款式呢?” 女孩笑嘻嘻地答:“我一直被我姐批评说眼光不好,所以这个问题你可别问我,还是问我姐这个大设计师吧!” 韩初见顺着她的话茬道:“我眼光也不咋地,那就劳烦颜姐姐帮我挑个适合的吧?” ※※※ “”的店铺内铺着厚厚的长绒手工地毯,吸音效果极佳。 蓝潜墨对店员做着“噤声”的手势,走进vip的休息区,脚步缓而轻,直到走到韩初见身后,她都毫无察觉。 璀璨闪耀的水晶吊灯下,韩初见端坐在暗红色天鹅绒沙发椅上,侧着脸看着面前椭圆型镜面里的自己,细长的手指轻轻拨弄耳垂上美人痣一般大小的黑色钻石耳钉,表情有些漫不经心,似在思索着什么。 她粉白色的耳垂上,嵌着的钻石耳钉极小却极亮,纯黑色的钻石切面折射着水晶灯的光芒,与她黑色眼瞳中闪烁跳跃的那一点锋芒交相辉映,让蓝潜墨感觉到一种晴光初霁的夺目之美,不由自主地停下步子,在旁静静地看着。 一旁,江玉颜将蓝潜墨走进店里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此时见平日里那么冷静又理智的他,在这么多店员面前,这样旁若无人地端详着韩初见,封藏在内心深处的陈年苦涩感慢慢泛上心头—— 她与他认识这么多年,他一次也没有用这样专注又温柔的眼神看过她。 可是,她却无数次看到,他有意无意地将这样的眼神投注在韩初见身上。 如果,她要为自己那般恶毒地伤害韩初见找个借口,那就是此时蓝潜墨看她的眼神。 那是她一整个青春里嫉妒的火种。 “我为初见选的耳钉,你觉得怎么样?” 蓝潜墨应声侧过头,才发现江玉颜也在休息区,她跟陈圈圈坐在摆放着茶水和甜品的小圆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中有种挪揄的意味。 他笑着对两人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 将目光重新移回韩初见身上时,她已转头看过来,手指抚着耳垂,表情天真烂漫地问他:“我戴这个耳钉好看嘛?” 蓝潜墨点了点头,走向她:“你喜欢吗?” “嗯!”韩初见应了一声,将目光移向镜子里的自己,仔细端详了一会耳垂上那粒熠熠生辉的黑色小钻石,眼珠骨碌一转,纤细的手指指着柜台上的一个展示盘,对身边的店员小姐说:“请把那条手链拿给我看一下。” 店员小姐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走过去拿起展示盘,不确定地问她:“您说的是这条手链?” 韩初见点头,笑嘻嘻地说:“对,就是它!” 店员小姐迟疑了一下,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取下手链,拿过来要帮韩初见试戴。 韩初见摆摆手,直接从她手中接过那链子,白皙的手指挑着链子在眼前看了看,弯着眉眼开心地说:“挺可爱的,就它吧!” 蓝潜墨见她笑得那么灿烂,不由得倾身凑过来,想看清楚是什么样的手链竟这么讨她欢心。 韩初见看出他的好奇,将手中闪着银光的精巧手链举至他眼前—— 那链子看上去应该是铂金的材质,链身十分纤细精巧,手链的接口处是正圆形的搭扣,扣子上坠了一个小小的银色美杜莎饰缀。 美杜莎头顶的蛇发雕刻得不算特别细致,她的眼睛里嵌着两颗黑色的石头,虽然那石头在店铺内的水晶灯下闪闪发光,但像蓝潜墨这种见惯各种珠宝钻石的人,一眼便识出那材质是人造黑宝石。 看这工艺和材质,这条链子价值应该只在千元上下,跟loc的其它首饰一比,逊色太多,那风格甚至不像是出自江玉颜之手。 “你觉得这手链怎么样?”韩初见眨巴着眼睛看着蓝潜墨,脸上的表情有点顽皮。 蓝潜墨看着她,脑中浮现她送给他的成年礼物——那对美杜莎袖扣。 虽然那袖扣和这手链上都各有一个美杜莎,但比起来,两个美杜莎简直天差地别——若将袖口上的美杜莎比作西施,那这手链上的美杜莎就是“东施效颦”,有点不大入眼。 看着韩初见波光粼粼骨碌乱转的眼睛,他唇线扬了扬,已然明白这调皮鬼怕是要给江玉颜找不自在了! 他伸出手,用指腹勾着那手链上的美杜莎看了看,波澜不兴地说:“这个么……看着还凑活吧!” 韩初见眼睫弯了弯,对他俏皮地眨了下眼,黑瞳内的笑意虽是深了几分,面上却佯装很不满他的回答,小嘴一噘,回他道:“哪里是凑活?这美杜莎多可爱啊!虽然做工比起店里首饰粗糙了些,材质也不甚名贵,但胜在创意顶呱呱啊!” 一旁,江玉颜慢慢地啜了一口茶,垂着眼睫,面上表情一片云淡风轻。 她身边的陈圈圈见韩初见说得眉飞色舞,十分好奇她为何对这么条不起眼的手链这么喜欢,捧场地接话问:“这手链创意好在哪里?” 韩初见默默在心里给陈圈圈的问题点了赞,眼神澄澈地看向她,娓娓道来:“在希腊神话里,美杜莎原是天界的神官,美艳无比,有一头迷人的秀发,让每一个男人都对她趋之若鹜。因她过分美丽,遭到了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嫉妒,于是雅典娜便用计谋陷害美杜莎,将她的秀发变成了一条条发着‘嘶嘶’叫声的毒蛇,还在她身上下了诅咒,让任何看她一眼的生物都变成石头。从此,她便成了一个让人闻风丧胆、不敢直视的美丽怪物。” 陈圈圈知道关于美杜莎的传说,这会听韩初见说完,依然满面不解地问:“既然美杜莎是个怪物,你为何会觉得拿她做饰品的创意好呢?” 韩初见眼中流光溢彩,理所当然地道:“美杜莎代表的是‘致命的吸引力’,这样的寓意十分动人又偏激,比其它那些寓意‘吉祥如意’、‘天长地久’、‘一心一意’之类的珠宝首饰有趣多啦!” 略顿了一下,她用手指弹了弹自己的耳垂,指着上面的黑钻石耳钉,眉开眼笑地补充:“至少,比起这有‘和解之石’之称的黑钻石所寓意的‘诚挚的歉意’,我更喜欢美杜莎黑暗而神秘的吸引力。” 蓝潜墨听了她这番话,眼波动了动,若有所思地看向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品茶的江玉颜。 陈圈圈也听出了韩初见话中套话,但又不明白她话中具体的深意,只能对她笑了笑,表示明白了她的解释,也没再多言。 一时,诡异的安静蔓延在几人之间。 店员小姐见江玉颜和几个贵客都默不作声,尴尬地立在一边,只觉手足无措,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初见对这样奇异的氛围仿若不察,乐呵呵地把玩着手中的链子,一幅爱不释手的模样。过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将链子递给头上顶着加黑加粗的“尴尬”二字的店员小姐,和颜悦色地说:“麻烦帮我把这个手链包起来吧!” 店员小姐连忙伸手接过来,低头看了看手链,又抬头看了看江玉颜,一脸的欲言又止。 韩初见佯装没看见她纠结的表情,手肘支在透明的玻璃柜上,笑着对江玉颜道:“那颜姐姐,我就选这手链作为你送我的‘入会’礼物啦!” 江玉颜柔润的指腹在桌上的骨瓷杯上轻轻摩挲了几下,看向韩初见,优雅一笑,柔声说:“这手链是批量生产的赠品,用来答谢店里的vip客户,不是什么贵重玩意,你若喜欢就拿去戴着玩玩好了。” 目光微斜,她瞥了蓝潜墨一眼,继续:“今天蓝总也在,我若只送你这么个‘赠品’做礼物,岂不让他笑我寒碜抠门?那黑钻石耳钉,你戴着好看,就别摘下来了,算是我送你的入会礼物。” 韩初见刚那一番话说得那样透彻明白,她再傻也明白她话里拐弯抹角的深意——“你曾如雅典娜女神伤害美杜莎一样伤害过我。我拒绝接受你赠送的“和解之石”,我拒绝与你和解。” 聪明如蓝潜墨,这次怕是也听出几分端倪。 他毕竟是她全心全意仰慕了一整个青春的人,无论韩初见的拒绝有多直接、多坦荡、多让她没面子,至少当着蓝潜墨的面,她要将自己真诚的“致歉”的态度表个明白。 韩初见听她这样说,没表示接受但也没拒绝,只是对着面前的镜子照了照,似是想仔细再看看这对耳钉。 “‘礼不在贵,有心则重’。玉颜,既然初见对那手链一见倾心,不管它是赠品还是在售的商品,价值在她心中都是一样的,不分贵贱。” 一直沉默不语的蓝潜墨温和地笑了笑,过来打圆场:“这耳钉我瞧她戴着好看,寓意恰巧适合我来送她,不如你就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我?” 他话音一落,韩初见神情古怪地瞄了他一眼。 江玉颜很了解他,心中已然明白他这是在“护短”。盯着他看了一瞬,也不再多说,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蓝潜墨见她表了态,对那店员小姐低声道:“麻烦你将钻石耳钉的账单送到顶楼总经办,交给kris,他会处理。” 店员小姐还有些犹疑地看向江玉颜,见江玉颜下颌轻点,连忙殷勤地对蓝潜墨笑:“好的,蓝总。那我先将韩小姐选的手链包装起来,请稍等片刻。” 语毕,店员小姐拿着手链谦恭有礼地退下,边走边在心里犯着嘀咕:今天这是唱得哪一出?我们江总好意送个礼物,肿么搞到最后有种“赔了手链还折了颜面”的尴尬感?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赠品”手链,她不禁摇了摇头:这位韩小姐,人长得那般漂亮养眼,没想到眼光品味竟然这么差!真是“人不可貌相”呐! 她身后,“人不可貌相”的韩初见,双手撑着下巴,喜笑颜开地说:“蓝总,为了谢谢您和江总的礼物,我决定今晚请你们吃大餐!” 说完,又乐呵呵地看向陈圈圈:“听着有份,圈圈跟我们一起吧!” 陈圈圈连忙摇着手推辞:“不行不行,我约了我室友一起逛街,她差不多该到了。我打个电话问问她。” 这么说着,便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等了十几秒,对着电话说:“夏小白,你到哪里了?” 韩初见听到她口中的名字,双眸瞬间绽彩,眼巴巴地盯着她瞅着。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陈圈圈站起身子,拿起放在沙发上的背包,又好笑又好气地说:“我知道那个地方,你在原地等着,我过来领你。” 这么说完,陈圈圈挂了电话,对身旁的三个人笑着说:“我室友迷路了,就在对面的街区,我过去接她,我们下次再一起吃饭哈!” 江玉颜对她摆了摆手:“快去吧!” 陈圈圈将双肩包挂在左肩上,对韩初见和蓝潜墨挥手告别:“!” 韩初见似乎还想说什么,蓝潜墨却将手搁在她肩上,代她跟陈圈圈告别:“bye~路上小心!” “ok!” 待陈圈圈出了店铺,江玉颜才浅笑嫣然地看着韩初见说:“初见,介意今晚的晚餐多一个人吗?” 韩初见挑眉:“那要看多出来的是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愿常相见の一笔勾销 〖49〗『愿常相见の一笔勾销』 【她曾在自闭、厌食、抑郁的时光里,记恨过他。】 ※※※ 樊盛在网络上被万千少女+少妇+老阿姨们称为:“国民校草”+“国民初恋男友”。 韩初见之前一直对这样的评价嗤之以鼻,此刻她坐在某韩国烤肉店的包厢内,隔着个圆形的烤炉看着对面和风朗月般鲜霁昳丽的大男孩,真心实意地觉得他长得真是大写的好看—— 皮肤白皙干净,脸部线条十分柔和,五官却深邃立体,整个人的气质里有种清澈的明亮感,仿佛是少女漫画里一出场就自带背光的白马王子。 这样的皮相和气质,再配着精瘦的六块腹肌和逆天的大长腿,难怪全国有着少女心和有过少女心的女人都幻想跟他谈一场纯情的恋爱。 “初见,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樊盛微笑着对她伸出手。 他眼神干净,笑容真诚,让韩初见好感倍增,伸手与他交握,俏皮地回应:“嗨,国民校草,久仰大名。” 蓝潜墨和江玉颜在旁看着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用眼神彼此嘲弄:“少男杀手”遇上“少女杀手”,这画面太美,简直让我们两个大龄青年不想直视呐! 烤盘正上方交握的双手礼貌地上下晃动3秒,自然而然地分开后,韩初见拿起面前的烤肉夹,对着满桌的各种生肉和蔬菜,表情愉悦地宣布:“今天我请客,我负责烤肉,你们负责吃,不要跟我客气哈!” 虽然,在坐的四人关系复杂暧昧且暗潮汹涌,但由于做东的韩初见今晚一直兴高采烈and喜笑颜开地服务大众,一顿饭倒也吃得欢畅和美,宾主尽欢。 饭局接近尾声时,韩初见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见是周烨霖的电话,便将手机的屏幕在蓝潜墨面前晃了晃,笑着说:“是霖子的电话,我出去接一下。” 走出包厢,她接通了电话,在走廊里慢悠悠地踱步,跟周烨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和彼此身边的新鲜事。 走廊尽头有一面照片墙,上面横七竖八贴着曾来过店里的名人照片,韩初见在照片墙前停下脚步,抬头仔细看着上面的照片。无意中眼神一瞟,看到墙上光洁锃亮的半圆形吊灯的灯罩里反射出的身后场景——她包厢斜对面的房间,推拉门开了一个拳头的缝隙,那缝隙中露出一个圆筒形的黑色物体,方向正对着她所在的位置。 狗仔队?跟来偷拍樊盛的? 她脑中闪现这个念头,唇角微扬,有些轻蔑地哼笑一声。 电话那端,正在跟她讲话的周烨霖听到她反常的笑声,停下问:“怎么了?” 韩初见抬手用指尖轻触墙上的一张照片,压低声音说:“霖子,我可能马上要上八卦周刊的娱乐版头条了。” “哦?你做了什么能娱乐大众的事儿?” 她慢悠悠地答:“一个小时前,‘国民校草’兼‘国民初恋男友’樊盛孤身一人来到某韩国烤肉店,进入其中一间包厢。一个小时后,一个妙龄女子从包厢内走出,在走廊里接听电话。如果这两个场景被狗仔队拍了下来,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编这段新闻?” 电话那端静了一瞬,传来周烨霖带着笑意的感慨:“被跟踪偷拍这种事,我若在你身边,你大可由着他们拍,明个我保准能把他们手里的所有原片双手奉上。但是这次目标不是你,我也懒得相隔千里来为樊盛收拾这烂摊子。这样,你先回包厢,跟几人说明现在的情形,待会儿让樊盛和玉颜姐先走。你跟哥再多留一会,等狗仔们走了再出来。反正狗仔们的目标是樊盛,拍到他跟玉颜姐的照片就会撤退的,应该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韩初见自然明白他说的是现下最省心最易行的方法,但还是满腔不满地抱怨:“早知道就不请江玉颜吃这顿饭了,她本来就是个麻烦精,现在又交了个比她还麻烦的麻烦精男朋友,我以后可要绕着这对情侣走,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周烨霖知道她一向不待见江玉颜,此时听她说这样的刻薄话,竟莫名觉得刻薄得很可爱,在电话那端愉悦地笑了起来,柔声哄到:“好啦,女王陛下,别耍小脾气了,赶紧回包厢去吧。我这边也还有事,先挂了。” “ok,拜拜!” 挂了电话,韩初见对着面前的照片墙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才慢悠悠地转过身。 走廊里空无一人,这一层全是包厢,每间包厢都做过隔音处理,因而十分安静。 她路过之前从门缝里露出一小截相机镜头的包厢,两扇原木色推拉门严丝合缝地紧闭着,里面悄无声息,仿若无人。 唇角微勾,她垂眸瞥了一眼那细细的门缝,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转身回了包厢。 ※※※ 听韩初见说了外面的情况,因为担心狗仔队拍到蓝潜墨和韩初见的照片之后,会乱编报道,江玉颜和樊盛不得不先离开,引走他们。 偌大的包厢,只剩韩初见和蓝潜墨并排而坐。 韩初见拿起桌子上的柚子味烧酒,给蓝潜墨和自己的杯子分别满上,端着酒杯感慨:“当明星真是挺不容易的,每天身后一堆长/枪短炮跟着拍呀拍,连吃个饭都不得安生,果然‘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难处’!” 蓝潜墨看着她,没接她的话茬,表情沉静地问她:“你跟江玉颜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韩初见正低头啜着杯中的烧酒,听他这么问,觉得舌尖上清辣的味道倏地一下在体内流窜开来,辣得心脏猛地一缩。 端着杯子的手迟疑了一下,她仰头将整杯烧酒一饮而尽,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答:“哦,就是六年前的某日,江玉颜悄悄告诉了我一些长辈们和你千方百计想瞒着我的小秘密,那些秘密给我幼小脆弱的小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让我很长一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精神萎靡,态度消极,脾气古怪……呃,就这样而已!” 她的回答那样潦草,那样含糊,那样不以为意,却如一声惊雷蓦地炸响在蓝潜墨心底,激起深海千层浪。 别人可能听不明白她的回答,可是他却能从她随意简练的回答中,清清楚楚地梳理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勾勒出她刻意忽略的细枝末节。 因为,他是当时那个“秘密”的缔造者之一。 他灼亮的目光牢牢地锁住她,墨色眼瞳里的水光无声地激荡,深邃之中似含了几分疼惜又似含了几分盛怒。 韩初见在他这样变幻莫测的眸光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伸手从桌上的盘子里拿起一段黄瓜切条,沾了点酱,放进嘴里欢快地嚼呀嚼,边嚼边感叹:“清辣的烧酒配清甜的黄瓜,还真是爽口呢!” 两三口吃完手里的黄瓜条,见蓝潜墨仍身体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她调皮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眼神狡黠地盯着他:“喂,你怎么啦?是不是觉得江玉颜对我做的事罪大恶极,不可原谅?此时此刻,你是不是特别能理解我下午的所作所为了?” 他仍沉默地看着她,不语。 自闭症。 厌食症。 这个两个曾多次出现在韩初见病例上的词语跳进蓝潜墨的脑海,让他心口猛地一疼,一个念头略过脑海,瞬间觉得整个身体的血液都静止了下来。 原来竟是他的过错—— 因为他少年时的一场移情别恋,让江玉颜因爱生妒,才会将众人千方百计隐瞒她的秘密全盘托出。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她最珍爱的那个少年的命运,是因为她而被自己最亲的亲人们强行改写。 蓝潜墨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眼神灵动的小姑娘,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真是罪孽深重—— 从前,他一直以为是韩初见的从天而降改写了自己的人生轨迹。 现在,他恍然明白,竟是自己年少的一场动情,改写了韩初见和夏莫倾的人生轨迹。 寂静的包厢内,烤盘下的炭火在吱吱地燃烧,烤盘上却空无一物,只有浅浅的一层浮油嗞滋作响。 “嘭。” 一声炭火蹦炸的声音将韩初见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她连忙拿起手边的夹子,从蔬菜拼盘里夹起几片红薯切片摆在烤盘上,对此刻看起来有些反常,哦不,应该是十分反常的蓝潜墨说:“樊盛走了好一会儿了,等吃完这几片烤薯片,我们也可以撤退啦!” 蓝潜墨看着坐在他身侧怡然自乐地烤薯片的小姑娘,内心一动,一股莫名的软弱感袭遍全身,他忽然情难自禁地倾身过来抱住了她—— 胳膊环住她纤瘦的肩膀,下巴搁在她平直优美的左侧锁骨上,右脸紧挨着她的左耳,肌肤相亲,呼吸可闻。 韩初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止惊住,整个人仿佛被点了穴道,呆呆地僵在他怀中。 他呼吸温热湿润,里面有清新的柚子味和清辣的酒精味,一下一下喷在她颈间,让她觉得今晚喝下肚的那些烧酒瞬间被点燃,整个人像是此刻躺在烤盘上的红薯片一样,被熊熊烈火炙烤得外焦里也焦。 “喂!蓝潜墨!”她的脸向一侧躲了躲,有些羞恼地瞪他,“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才喝了多少酒啊?满打满算也就两瓶低度烧酒的量,以前他酒量可没这么浅好伐? 蓝潜墨被她这么一瞪一问,倒真觉得有几分轻飘飘的醉意。 轻声笑了一下,他微眯着眼细细地端详着怀里的她——眼神闪躲,脸颊绯红,身体僵硬,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模样。 这才是他想看见的韩初见—— 会害羞,会忸怩,会恼怒。 不曾自闭,也不曾厌食。 从小备受呵护和宠爱,活泼开朗,单纯善良,甚至有点不谙世事…… 她本该这样长大的啊! 她本就是童话里的小公主,漂亮,聪明,富裕。 可是,为何她没能像个小公主一般无忧无虑地长大。 如果,这责任在他,那他真是罪不可赦。 “喂!”韩初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身体在他怀里动了动,侧过脸,一双清澈无垢的眼睛满眼狐疑地盯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她这一动,蓝潜墨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耳朵上——淡粉色的耳垂上嵌着一颗极小极亮的黑色钻石,仿佛一颗美人痣,长在她身,扎在他心。 “初见。”他在她耳边低声地唤她的名字。 “嗯?”她皱眉睨着他。 闭上眼睛,他猝不及防又万分温柔地吻了一下她的耳垂,一字一字缓慢而清晰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他没说为什么“对不起”,韩初见却心有灵犀地明白了。 聪明如他,聪明如她,根本不需要前尘旧事一一翻出来晾晒、质问、解释。 方才,他认认真真的一问,她随随便便的一答,事情的前因后果,便清晰铺陈在彼此眼前。 六年前,他参与了改写夏莫倾命运的那件事。 她曾在自闭、厌食、抑郁的时光里,记恨过他。 但是后来,她想通了—— 长辈们和他当年那样做,都是出于爱她,想要保护她。 不管他们的做法是对是错,他们的初衷都是为了自己好。 而江玉颜,她虽然没有参与那件事,可是她却是当年的知情者里唯一一个对她存着“坏心”的人。 所以,这些年她没有怨爸爸妈妈,没有怨蓝爷爷,也没有怨他。 她只对江玉颜存着怨意,因为她一时的“坏心”,因为她们一整个年少里彼此的相看两厌。 听着耳边字字真诚字字敲心的“对不起”,韩初见的心软了软,舒眉弯目地笑了笑,语气轻松地道:“好啦!都说‘拿人家手软’,我今天刚收了你的‘和解之石’,哪怕你曾对我犯下滔天罪行,我也既往不咎了。” 这么说完,她低头牵起蓝潜墨搁在她肩上的手,用小手指勾住他的小手指,上下晃动两下,对他眨了眨眼:“前账旧怨,一笔勾销!” 蓝潜墨看着她和他勾在一起的小手指,深邃的眼中波光涌动了一下,随即张开五指握住她的手——那小小的、软软的、滑滑的一团,掬在手心,想用力紧紧攥住,用不敢用力,怕握疼了她。 不光是她的手,她整个人对他而言都是这样的存在。 “初见,你真是让我……”轻笑一声,他万般无奈又满是柔情地看着她说,“束手无策。” 韩初见耳根一烫,扭了扭被蓝潜墨禁锢在怀里的手臂,看着面前烤盘里已经完全化作两片焦炭的红薯片,幽怨地开口:“蓝少爷,现在面对着一盘焦黑的烤薯片‘束手无策’的人是我好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愿常相见の寂静的夜 〖50〗『愿常相见の寂静的夜』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魔鬼转世,不然怎么可以坏到这种程度。】 ※※※ 冰夏走到夏莫倾的房门前,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已是凌晨两点一刻。 算起来,夏莫倾差不多已经连续三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过了。但是因为他交代过,事情有了眉目要第一时间过来汇报,冰夏轻咬了一下嘴唇,犹疑了一下,还是抬手轻轻扣了扣房门。 “进来。” 冰夏推门走进去。 夏莫倾从笔记本电脑后抬起头看向她,苍白的脸上满是倦意,声音也透着几分让人揪心的嘶哑:“怎么样?” 她慢步走上前,将一个印着夏夜会徽章的黑色文件袋双手递给他,声音平静地汇报:“人叫潘识,我已经扣下。文件袋里是潘识的手机和目前搜集到的所有照片。从他住处找到的电脑现在在情报科,我们的人正在给电脑做全面的检查和对已删除的资料进行数据恢复。” 夏莫倾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文件袋,从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随手翻了翻里面的软件后,放到一边。随即,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的黑色移动硬盘,接入电脑,打开里面的照片一张张翻看着,面上无波无澜,看不出情绪。 手指不断滚动着鼠标,过了好一会儿,冰夏才听见他问:“幕后的人查出来了吗?” “目前还没有。”冰夏低下头,解释说,“我简单审了一下潘识,他是个二流的自由摄影师,平时靠接些婚礼跟拍、网店产品拍摄的零活儿糊口。他在网络上发了很多广告贴,有人通过电话找上他,自称是韩初见小姐的爱慕者,付了相当高的价钱让他专职跟拍她。潘识每周日晚上会把这一周拍摄的内存卡放到小区的邮柜中,对方拿走内存卡后会将钱留下。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交易,从未见过面。” 夏莫倾冷笑一声:“既然知道了交易方式和定期的交易时间,到现在还锁定不了幕后的人?” 冰夏默然垂首:“我们已经将潘识所在的小区及附近所有街道的监控录像拿到手,目前还在分析。” “他跟拍初见有多久了?” “据潘识招供说,从今年六月份到现在,差不多有四个月的时间。我在整理照片时,留意了一下,照片拍摄的时间与他说的时间吻合。” 六月份至今,正是他回到她身边的这些日子。 整整四个月,他与她离得这样亲近,竟完全没有察觉她一直在被监视和跟踪。 夏莫倾忽然觉得十分无力,抬手捏了捏眉心,静了好一会,方问冰夏:“你觉得,会不会是右边的人做的。” 冰夏犹豫了一下,谨慎地答:“潘识的背景还算清白,目前没有疑点表明此事跟右边有关。” “你们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拿下的潘识?” 冰夏蹙眉略一思考,迅速地答:“大约晚上九点半,在中山南路的一家韩国烧烤店外。那时,初见小姐和蓝潜墨刚乘车离开,潘识正准备开车跟过去,被我们的人拦车拿下。” 她说完,夏莫倾按动鼠标,按照时间排列,翻看着潘识今天拍下的那些照片,一张一张,速度极快。 蓦地,他滑动着鼠标的手停了下来。 冰夏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动作,抬眼看过去—— 他表情专注地凝视着屏幕,刚才还冷若冰霜的脸,此时虽仍面无表情,但不知为何,却让她觉得他看上去有些……呃,温柔? 她忽然觉得十分好奇。 好奇他看到了什么。 于是,一向以“严谨、自持、冷静、高效、忠心”而闻名的、由会长夏清庭一手培养起来的、扶持了夏夜会两代少主人的第一女特助尹冰夏小姐,在夏莫倾微微走神的空隙里,悄无声息地移了移脚下的步子、变换了一下站立的角度后,满含期待地看向电脑屏幕—— 那是一张构图和光线都极协调的照片。 幽长的走廊尽头,一个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孩背对着镜头,右手握着手机举在耳畔,左手的手指正在轻触面前照片墙上的一张照片。 她头顶,银色的半球形灯罩里一束暖黄色的光自上而下地打在她身上,给她的周身镀上一层柔亮的光晕,让她优美而纤细的背影看起来有种熠熠生辉的梦幻美…… “你觉得,这张照片怎么样?”夏莫倾突然看向她,问道。 她微微怔了一下,答:“很美。” 夏莫倾睨了她一眼,唇角勾了勾,点头:“是,很美。” 说完,放在鼠标上的手指又开始动了起来,屏幕上的照片飞快地变换着,他也恢复之前冷若冰霜的神情,眉目端凝地看着屏幕上的照片。 偷看boss电脑被发现的冰夏安静地立在原地等待,下意识地咬着下唇,内心有点窘又莫名有点小开心。 绷得太久了,偶尔她也需要松一松身心啊。 ※※※ 安静的夜里,墙上的始终嘀嗒嘀嗒地走着。 明亮的白炽灯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照片的变换,夏莫倾的眼神一分一分地冷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冰夏在旁等得都要犯困了,他突然“啪”地一下阖上电脑屏幕,站起身,对她吩咐:“备车。” 冰夏愣了一下,问:“您……要去哪?” “去审那个满嘴谎话的蠢货。” 他的声音非常地平静,里面甚至还带来一丝笑意,却听得冰夏不寒而栗。 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已接近凌晨四点,想了想她还是提醒他:“您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了。” 夏莫倾睨了她一眼,略一沉吟,对她淡声道:“你辛苦了,让even跟着我,你先回去休息。” 冰夏十分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也知道潘识那边不用点极端的手段的话,一时半会儿是问不出别的东西的,于是心一横,又鸡婆地道:“情报科那边分析录像和恢复数据还需要几个小时才能有结果,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冰夏,我没有耐心等,我也没有时间等。”夏莫倾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烦躁地看着她,褐色的眸子里暗光流转,“这件事疑点重重,我必须——” “好,我明白了。”冰夏垂着眼睫打断他的话,恭敬地道,“让我跟您一起去吧,我比even更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 凌晨三点,韩初见被电话吵醒时,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喂?哪位?”她闭着眼,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浓重的睡意。 “韩初见,我、我是杜云菡?”话筒里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 听到“杜云菡”三个字,韩初见蓦地睁开眼,房间的角落里亮着一盏小夜灯,那暖黄色的微弱光芒照在她黑亮的眼睛里,有一种动人的明亮。 “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她躺在床上,声音平静地问。 电话那端,杜云菡抽噎了几下,声音嘶哑地说:“我、我朋友被夏夜会的人带走了……他、他们那帮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初见,求你救救他,你放过他吧……” 韩初见拿着电话,缓缓地坐起身子,垂着眼睫想了想,问:“你朋友叫什么?” “潘识。潘安的潘,知识的识。” “哦。”韩初见低低地应了一声,慢慢地说:“我没听过这个名字,我不认识他,你找错人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传来杜云菡带着哭腔的声音:“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他才会被那帮人找上的……初见,我求求你,你救救他。你如果不救他,他这次凶多吉少……” “杜云菡。”韩初见打断她的话,清醒而冷漠地说,“第一、不认识你说的潘识,所以不管他出了什么事,都与我无关;第二、你既然说是你的错,那么你就该自己承担犯错的后果,而不是来求我;第三、我也不知道你嘴里所谓的‘那帮人’是哪帮人。所以,抱歉,我对于你的求救无能为力。” “那帮人是夏莫倾的人,是夏莫倾派人带走的他!”杜云菡担心她挂电话,急急地说,“你如果不救他,他连命都保不住……初见,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他们丧心病狂,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听到“丧心病狂”四个字,韩初见的目光霎时冷了下来,她慢慢地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一字一字说的极慢:“杜云菡,我再说一遍:我无能为力。再——见!” 最后一个“见”字音刚落,话筒里倏地传来杜云菡尖锐的嘶喊声:“桑梓榆的车是他们撞的,是夏莫倾的人撞的,潘识一直在跟踪和偷拍你,当时我在他的车上,我们都看到了车祸的全过程——你、你如果不信,我这边有照片,还、还有手机录的视频……” “……” ※※※ 寂静的深夜,亮着一站暖黄色小夜灯的房间内,韩初见垂着头坐在床上,手里紧紧地握着手机,紧到指骨发白。 柔软的头发凌乱地垂在眼前,遮住了她那双如宝石般纯净剔透的眼睛。 这样坐了许久,许久。 久到她感觉手脚冰凉,浑身发麻。 久违的血液静止的感觉——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六年前。江玉颜跟她说了那些“秘密”之后,她独自一个人在小花园坐了一下午。妈妈发现她时,她整个人目光呆滞,浑身冰冷,四肢僵硬,吓得一向优雅镇静的妈妈脸都白了,抱起她就大喊着让苏姨叫救护车。 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时她在妈妈怀里,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刹那间冒出个一个极其阴暗和残忍的念头—— 她要惩罚他们,惩罚那些一起联合起来害了夏莫倾的讨厌的大人们。 用他们深爱的自己,惩罚他们。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一定是魔鬼转世,不然怎么可以坏到这种程度。 黯淡的暖色光线中,她的唇角微微扬了扬,勾出一道嘲讽的弧度,看着手里的手机,轻笑着低声喃语:“你们,怎么可以坏到这种程度。怎么可以,坏到用这种谎话去诬蔑夏莫倾……你们,才是真正的——丧、心、病、狂!” 你们根本不知道,夏莫倾他有多么温柔,多么善良。 你们根本不知道,她和夏莫倾之间,一直是她在害他,他从来没有伤害过她一根寒毛。 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去诬蔑他,陷害他,离间他和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愿常相见の局中之局 〖51〗『愿常相见の局中之局』 【“对方煞费苦心布了这么个局,就是要引她来,离间我跟她。这次,我想如了他们的愿。”】 ※※※ 凌晨四点。 韩初见赤着脚走出房门,穿过铺着厚厚羊毛地毯的客厅,走到桑梓榆房间前。 桑梓榆的房间门半敞着,里面有暖黄色的灯光透出来。 韩初见放轻步子走进去,轻纱围绕的床幔内,桑梓榆弓着背蜷缩在床上,薄薄的蚕丝被只盖住了她一半的身体,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整个人看上去纤瘦、苍白、孱弱,有种楚楚可怜的病态美。 韩初见走到她床前,才看见床边的矮柜上有一瓶喝了一大半的红酒和一小瓶没盖瓶盖的进口安眠药。 她拿起安眠药,看了看瓶中剩余的药片,蹙了蹙眉,慢慢地将瓶盖拧紧,然后弯身帮桑梓榆把被子盖好,然后坐在她床边静静地看她。 六年前,她认识桑梓榆时,她那么明媚鲜活,精力旺盛,每天在军区上蹿下跳的,跟只泼猴似得。 而那时的她,厌食又自闭,像只小刺猬,浑身上下都是刺,见谁扎谁,同龄的孩子都不敢亲近她。 那样招人喜欢的桑梓榆,那样让人望而却步的她,后来因为桑梓榆的主动亲近和调戏,两人成了最亲密的姐妹。 这么多年,她们一起睡过很多很多次,桑梓榆从前是后脑勺沾到枕头就能立即入梦的瞌睡虫,每次还都睡得特别香甜,梦中眉梢眼角都带笑意,让她几乎怀疑她每晚都在做飘满粉红色泡泡的春/梦。 而她,曾很长一段时间睡不着觉,一开始睡不着是因为喜欢胡思乱想,后来不想了,脑子全然放空,还是睡不着,整夜整夜,让人崩溃,让人抑郁。 后来,桑梓榆悄悄传授她一个“快速入眠”的小技巧。 那时,她笑得贼眉鼠眼地在她耳边说:“你一闭上眼呢,就在脑子里编爱情连续剧,编不出来呢,就把你喜欢的连续剧的男女主角换成你跟你喜欢的男孩子,专编专想那种浪漫的、梦幻的、甜蜜的情节,编着编着就睡着啦!而且,有时候做的梦都是顺着你编的故事演下去的呢,可神奇啦!” 她表面上虽对桑梓榆这种听上去像是“歪门邪道”的入睡方法不屑一顾,但在睡不着的百无聊赖深夜里,也忍不住地按照她说的方法在脑子里编故事——仙侠题材、鬼神题材、人兽题材、穿越题材…… 她在语言上不如桑梓榆有天赋,无法用精准的语言描绘脑中的画面,于是干脆在脑中构思“画面”——一帧一帧像是画电影的分镜头脚本一样,她在无数个失眠的深夜,在脑海中描绘着各种脑洞大开的奇妙故事。平日闲来无事时,也会兴致盎然地将睡前脑中的这些画面变成画作和涂鸦作品。 托从桑梓榆这里学到的这个“歪门邪道”的福,她治愈了折磨自己很久的失眠症,也慢慢变成了一个活泼开朗、人见人爱、想象力丰富的小姑娘。 此时,看车床头的那瓶安眠药,她难过地想:姐姐,你已经失去了你的男主角,也失去了编故事促睡眠的“超能力”了吗? 抬手将桑梓榆脸上被汗粘住的发丝撩开,韩初见起身从桑梓榆挂在衣帽架上的手拎包里拿出她的车钥匙,帮她关上床头散发着暖黄色光线的落地灯后,放轻步子从她房间走出。 ※※※ 清晨五点。 韩初见坐在桑梓榆的jeep车的驾驶座上,从包中拿出自己的,打开“查找朋友”的app,在里面找到夏莫倾的手机所在的位置。 她看着地图上显示的坐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转动钥匙,发动车子。 跟着导航的指引,韩初见一路将车开到了市区的老街南栅路。 这里是s市老城区中最有历史和情怀的商业街。沿街的都是民国时期保存下来的独门独栋的老宅院,被各种商人、艺术家、投资者等租下后,设计改造成风格各异的会所、酒吧、咖啡厅、创意餐厅之类的高端娱乐休闲场所。 因为南栅路地处市中心,加之这些建筑群又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所以租金高得令人咋舌。高昂的租金直接导致这里的店铺消费极高,而高昂的消费直接导致的就是这里看上去常年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韩初见跟着周烨霖他们这群挥金如土纨绔子弟来过这边几次,知道这里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各种摆不上台面的娱乐消遣活动,你能想得到的,只要你能付得起,在这里都能享受到。 而这些多少都做些见不得光的生意的场所,能相安无事地开在这里这么多年,据说因为它们背后都有个神通广大、黑白两道通吃的“靠山”。 具体这个“靠山”是什么来头,她曾经好奇地问过周烨霖,周公子当时脸色变了变,揉了揉她的脑袋,让她少打听这些,说是“少儿不宜”。 而等她成了年,不再是“少儿”时,周烨霖再也没带她来过这里,她也就忘了这茬事。所以,至今她对这神秘的幕后“靠山”都一无所知。 “您已到达目的地附近,目的地在您前侧50米处。” 韩初见结束导航,停下车子,打开“查找朋友”的app,上面显示她和夏莫倾之间的直线距离只有区区几十米。 熄了火,她坐在车里,神情平静地望着面前灰色调的民国风独栋建筑。 这栋建筑高5层,临街而立,没有院落。正门是古朴厚重的双扇木门,门侧的墙上挂了一块铁质的路牌:“南栅路28号”,门牌下方是一块颇具雅意的木牌,上面端端正正地刻着四个字:私人宅邸。 南栅路的建筑寸土寸金,基本都是商用居多,虽然有几栋常年挂着“私宅”的牌匾,但她知道,这里面暗地里都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生意”。 韩初见解开安全带的纽扣,靠在驾驶座上,垂着眼睫看着掌中的手机:手机屏幕上,他与她之间的距离那么近,那么近。 此时,她只要过去敲门,或者给夏莫倾打个电话让他出来,她就能见到他,就能当面问出那个让自己心塞了几个小时的问题。 纠结了那么久,义无反顾地来了这里,此时她却…… 呵! 她捂着心口,捂着那颗剧烈跳动的心,捂着那颗隐隐抽痛的心,真不想承认——她害怕了。 是。 害怕。 她害怕杜云菡说的都是实话,她害怕她那么爱、那么信任、那么心疼、那么重要的男孩子,温良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残忍的心。 她害怕,知道真相后,她会憎恶他,会像自己的家人般,视他如蛇蝎。 “夏莫倾……” 她低低地念着他的名字,捂着心口,将头抵在面前的方向盘上,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己的浅蓝色牛仔裤上,洇出一块块深蓝的水渍。 ※※※ 清晨五点四十分。 夏莫倾从南栅路28号的地下室里出来,刚来到一楼的客厅,冰夏就面带忧色地迎上来,一脸的欲言又止。 夏莫倾瞥了她一眼,拿过身边的人递过来的湿毛巾,擦着手上的血迹,问她:“什么事?” 冰夏咬了咬下唇,有些结巴地说:“初、初见小姐,现在在这里。” 手上的动作蓦地一滞。 夏莫倾目光如冰地射过来:“她在哪?” “在28号正门前……的车里。”冰夏答完,上前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了过来。 电脑屏幕上是28号正门前的摄像头时时录制的画面—— 黎明空寂无人的南栅路上停着一辆jeep牧马人越野车,车内的驾驶座上,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孩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看着28号的正门。 黎明的光线很弱,监控画面的画质不是很清晰,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她来了多久?”夏莫倾问, 冰夏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答:“四十分钟左右。” 夏莫倾侧过头看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是淡淡的:“这四十分钟,你们就这样束手无策地透过屏幕看着她?” 冰夏的脸色僵了僵,解释:“您下去时,嘱咐过任何事都不能来打扰您。初见小姐身份特殊,我们也不敢轻易惊动她。” 夏莫倾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平板随手丢在一旁的桌子上,边解着身上衬衫的扣子,边朝着客厅内的木质楼梯走过去:“派车将潘识送回他的住处,抬着他走正门正大光明地送出去。”顿了一下,他回头看过来,嘴角匿着浅浅的笑,补充道:“此刻,现在,立即。” 冰夏愣了愣,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他:“可是……” 夏莫倾抬手打断她的话,声音平和清冷:“对方煞费苦心布了这么个局,就是要引她来,离间我跟她。这次,我想如了他们的愿。” 冰夏垂眸想了一下,低声道:“我明白了。” 夏莫倾抬步走上楼梯,吩咐:“我去洗个澡,给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拿上来。” “是。” 冰夏看着他上楼的背影,身上那原本洁白如雪的白衬衫上,此时绽放着朵朵猩红的花朵。 回过头,再看看桌上平板电脑里的女孩,她慢慢地闭上眼,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 清晨五点五十分。 南栅路28号厚重的木门从里面被打开,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大汉面无表情地架着一个浑身鲜血、满身伤口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在门口等了约半分钟,一辆黑色越野车开过来,在三人面前停下。 一个西装大汉上前打开越野车的后备箱,另一个大汉身手利落地将那男人丢进后备箱后,两人打开后车厢的门上了车。 越野车扬尘而去,南栅路又恢复了之前的静谧,只是空气中隐隐多了一丝血腥气。 曙光初绽的黎明,韩初见坐在驾驶座上,安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仿佛在看一场话剧或是一出戏。 她手指颤抖地打开“查找朋友”的app,看着里面显示的夏莫倾的位置,再抬头看了看28号紧闭的木门,只觉手脚冰凉,思维僵滞,气息屏窒,心如擂鼓…… 赵良渚之前常常将“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大好了”挂在嘴边。 她一直不懂什么叫“不大好”,也不懂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大好”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被焦虑、怀疑、担心、害怕等等负面情绪纠缠着,加之睡眠不足带来的虚弱感,她垂下头用额头抵着方向盘,觉得自己整个人的状态——不,大,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愿常相见の计中藏计 〖52〗『愿常相见の计中藏计』 【“现在网络上到处在疯传‘q大校花无证驾驶豪车出交通事故’的新闻,并且在短短半个小时内被炒成了微博热搜。”】 ※※※ 早上六点半。 大西北某酒店的豪华套房内,“叮铃~叮铃~叮铃铃~~”的手机铃声欢快地叫唤着。 一夜宿醉的周烨霖将脸埋在雪白柔软的枕头里,咬牙切齿地骂了声:“fuk!” 眯着眼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按下通话键,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哪位?” “霖子,我闯祸了。”电话那端传来清灵熟悉的女声。 周烨霖猛地睁开眼,翻身从床上坐起,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号码,问:“初见,出什么事了?” “我无证驾驶,出了点交通事故,现在在派出所。”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轻声说:“霖子,我不想让爷爷知道,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你能不能派个人过来,帮我处理一下。” “交通事故?什么事故?你有没有受伤?”周烨霖揉着眼睛,急急地问。 “放心,只是两车追尾,我和对方都没事。” “那就好。”周烨霖松了一口,“你在哪个派出所?我马上让律师过来。” “樱塘派出所。” “ok!你别着急,安心在那里等着,这事没什么大不了,律师来了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嗯。” ※※※ 早上七点,s市樱塘派出所。 值了一夜班的小警官程驰打着哈欠在茶水间的饮水机前泡咖啡,他身旁一个30岁上下的女警官斜身靠着文件柜,隔着玻璃打量着外间的韩初见,问:“这小女孩出了什么事?” “无证驾驶,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在南栅路和柳樱路的路口被她身边那开甲壳虫的女司机追尾了。”程驰用一次性的筷子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一脸倦容地说:“那女司机也真是个事儿精!妈的,明明追尾是她的责任,非闹着要报警。那女孩子估计吓着了,也没阻止,由着她报了警。这不,我们一过去,查了才发现那女孩子才刚成年,驾驶证还没考。这情况已经不是简单的交通事故了,没办法,只能把两人都带回局里了。” 女警官上下打量着韩初见,若有所思地说:“这女孩子出身不一般,家底厚着呢,你做事时小心点,别得罪了她。” 程驰闻言,笑嘻嘻地回:“彭姐,你好眼力啊!这也能看出来?这丫头开的是一辆顶配的jeep牧马人,少说也要四、五十万呢!” 顿了一下,他压低声音补充道:“最关键的,那车是军牌,而且是x军区司令部的牌照。我跟小高一过去,见了她那车,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就一致决定劝开甲壳虫那女司机别把事情闹大,私了得了。谁知那女司机好说歹说都说不通,还拍照威胁我们说要发微博曝光这事,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把她们都带回来了。彭姐,你说这女司机是不是有病啊?责任方是她,干嘛非跟人家一个小姑娘过不去,这是有多大的愁和怨啊?我真是想不通!” 女警官笑了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那甲壳虫的主人纯粹是嫉妒人家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开豪车、穿名牌,故意闹这么一出给她添堵呢?” 程驰啧啧感叹一声“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后,又好奇地问:“姐,你刚来没多会儿,也没看到这女孩子的车,咋就知道她家底不错呢?” 女警官双手抱怀,透过玻璃看着韩初见,娓娓道:“你瞧她这一身打扮——kenzo的新款卫衣、bv的手工编织腰带、y-3的限量款运动鞋、还有她钥匙扣上的那毛绒绒的挂坠,是fendi的小怪兽……呃,牛仔裤看不出来牌子,但光刚才说的那四样的价钱加在一起,差不多是我们一年的工资了。” 程驰手拿咖啡,无声地张了张嘴。 这时,恰好有个小警察走进茶水间,神秘兮兮地对程驰道:“程哥,我刚在外面遇见大名鼎鼎的曾璞珏曾大律师了,说是来解决今早的交通事故的,你准备接待一下哈!” 程驰愣了愣,问:“曾璞珏?就是那个三栖影后林代珊的御用律师?” “是啊!就是他!” “曾律师这次的当事人是哪位?”女警官问。 “是那个无证驾驶的小姑娘。” 程驰与女警官交换了一个眼神,放下咖啡杯,准备出去。 刚走到门口,女警官叫住他,嘱咐:“办事时小心点,别不小心得罪了哪路神仙,丢了饭碗。” 程驰心领神会,举手敬礼:“m!” ※※※ 早上七点四十,韩初见和曾璞珏律师肩并肩走出了樱塘派出所的大门。 “韩小姐,您那辆jeep牧马人,我的助理会在处理完后续的手续后,帮您开回公寓。现在,我先送您回去休息。” 韩初见脸色苍白,精神萎靡,有气无力地道:“谢谢曾律师,麻烦您送我去富蕴花园。” “好。” 两人一同上了车,出于对盛名在外的曾大律师的礼貌,韩初见主动做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曾璞珏将车开到主干道上后,微笑着提醒韩初见:“韩小姐,您还是给周先生回个电话吧,他十分担心您。” 韩初见点头答应,低头拨通了周烨霖的电话,简单地报了平安。 挂了电话,韩初见想了想,对曾璞珏道:“曾律师,今早出了事故之后,对方拍了很多照片,其中不光有车和车牌的照片,也拍到了我的正面。警察来后,她曾威胁警察要发微博曝光这件事。当时我整个人的状态不是很好,没有细想。后来到了警局,我冷静下来回想事情的前因后果,觉得这似乎不是一场单纯的交通事故。” 曾璞珏手扶方向盘,看着她温润地笑:“依我看,对方的行为和态度确实疑点重重,您放心,我这边会全权处理好此事。” 韩初见点了点头,刚要再说些什么,手里的电话嗡嗡地震动起来。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连忙接起电话:“三木,你醒了?” “初见,你现在在哪?有没有伤到哪里?”电话里传来桑梓榆焦急地声音。 韩初见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周烨霖将事情告诉了桑梓榆,叹了一口气,解释:“我没事,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那边桑梓榆似乎松了一口气,继续问:“是曾律师送你回来的?” “是。”韩初见点了点头,“霖子都告诉你了?” 电话那边静了静,传来桑梓榆有些沉重的声音:“不是。” 韩初见皱眉:“不是霖子告诉你的?那你怎么会……” “刚才良渚打电话告诉我的。” “良渚?”韩初见有些二丈摸不着,“良渚怎么会知……” “初见,你仔细听我说:你这次怕是被有心人算计了……”桑梓榆打断她的话,冷静而缓慢地说,“现在网络上到处在疯传‘q大校花无证驾驶豪车出交通事故’的新闻,并且在短短半个小时内被炒成了微博热搜。就在几分钟前,对方刚刚更新了曾璞珏来派出所保释你的照片,并拿曾律师的身份大做文章,误导舆论去深扒你的身份背景……” 韩初见神情怔忪地听着桑梓榆的话,只觉浑身发冷,仿若置身冰窖。 同时,她掌心的手机在不停的震动,提示有其它电话正在接进来。 “初见,初见,你在听吗?”听筒里,桑梓榆小心翼翼地问。 “嗯,我在听。”韩初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咬了咬下唇,幽幽地说:“三木,我现在需要回涤泉一趟,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其它电话打进来,要先挂了。” 桑梓榆那边又急急地嘱咐她几句,才容她切了电话。 韩初见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抿了抿唇,按下通话键,轻声说:“墨哥哥,我在曾律师的车上,应该二十分钟后能到涤泉。” 闻言,曾璞珏疑惑地侧目看了她一眼。 电话那端静一会儿,传来蓝潜墨润朗平静的声音:“嗯,别担心,这件事我很快会处理好。”轻而柔地笑了一声,他问,“早餐你想吃什么?我让阿姨现在去准备。” 韩初见垂下眼睫,唇角微微带了一抹笑:“我想吃面,油泼面。” “好。” 挂了电话,韩初见看向曾璞珏,脸上平静无澜:“曾律师,麻烦您改路线送我去涤泉名城。” 曾璞珏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问:“是事情……恶化了吗?” “是。”韩初见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说,“我似乎中了对方的计中计,还将您和林阿姨牵扯了进来。现在网络上的局势,似乎不大乐观。” 曾璞珏是个聪明人,从她这短短的只言片语中便大致明白了当前的局势,脑中迅速将整件事过了一遍,他神情郑重地道:“韩小姐,网络上的大小事件,一旦跟‘富二代’、‘官二代’、‘明星’、‘美女’等敏感词牵扯到一起,便能迅速引起网民的关注,扩散速度也如星火燎原,很难控制。现在,很多网民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容易被蓄意煽风点火、引导舆论的人牵着鼻子走,恐怕我现在需要跟林女士通个电话,将此事知会她一声。” “ok!”韩初见歉意地望着他:“也烦请您代我跟林阿姨说声sorry,我没想到霖子会找您过来处理这件事,更没想到会将她牵扯进来。” 曾璞珏侧过脸,笑着宽慰她:“林女士那么喜爱您,这事又是因她儿子‘护爱心切’引起的,她自然不会怪罪于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愿常相见の好想爱你 〖53〗『愿常相见の好想爱你』 【明明是他那么爱听那么想听的一句温柔话,却也像是一把温柔刀插在了自己心头。】 ※※※ 早上八点一刻。 曾璞珏的车刚在蓝宅前停稳,老管家秦棋就打开镂花的铁门迎了上来。 韩初见打开副驾驶的门,下车后对他笑了笑,有气无力地问:“秦伯,爷爷在家吗?” 秦棋笑着答:“在家,此刻正在楼上跟小蓝总谈话。” 韩初见抬头看了一眼二楼书房的窗户,不确定地问:“爷爷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秦棋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看向走过来的曾璞珏,招呼道:“曾律师,这一大早的真是辛苦您嘞!” 曾璞珏微笑:“您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蓝老和小蓝总在二楼书房等您,我现在就带您上去。”秦棋边说边伸手引着曾璞珏向院子里走,待三人进了玄关,他才和蔼地看着韩初见说,“小初见,你先去餐厅把早饭吃了,阿姨刚给你做了热腾腾的油泼面。” 韩初见默了默,垂下眼睫,乖顺地答:“好。” ※※※ 韩初见坐在蓝宅的餐厅里慢吞吞地吃面的二十分钟里,秦棋统共从门口领了三批人上了二楼的书房。 待她吃完面从餐厅出来时,秦棋正领着他的第四批客人进门,看见她,笑眯眯地道:“小初见啊,老爷子和小蓝总这边有客人,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时间见你了,不如你先回家休息,等这边结束了我再去叫你?” 韩初见一夜都没怎么睡,此时也觉得头重脚轻,难受得不行,想了一下,恹恹地答:“好,那秦伯我先回去了。” 秦棋笑着点头:“嗯,快回去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韩初见乖顺地应着,转身向门口走去,刚到玄关,就听见身后有个男声在问:“集团公关部的人都已经到了吗?” “到了到了,老爷子正训着呢!”秦棋答完,小声提醒,“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啊,老爷子此刻正在气头上,刚儿连小蓝总都一起骂了……” ※※※ 韩初见回到自家里时,苏溪正在给客厅里的盆栽浇水,见她进门,诧异地问:“初见,你怎么这么时候回来了?今天不去学校吗?” “嗯。”韩初见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向楼梯走去,边走边说,“苏姨,我昨晚没睡好,先上去补一觉,午饭就不要叫我吃了。” 苏溪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忙问:“那你早饭吃了吗?” “吃了,在蓝爷爷家吃过了。” 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卧室,韩初见先把房间的座机听筒拿了起来放到一边,防止有人将电话打到家里,又把已经关机的手机插上电源充电,做完这两件事,她才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进浴室去洗澡。 散着头发,闭着眼站在细密的雨丝下,韩初见脑子里全是今早在南栅路28号前看到的影像—— 两个身形彪壮、训练有素的大汉; 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男人; 被蒙掉车牌的黑色越野车; 被像丢尸体一样丢进后备箱的男人; 绝尘而去的车屁股; 满是血腥气的静谧街道; 手机屏幕上,位置离她仅仅几十米距离的夏莫倾; …… 抬手捂住脸,她缓缓地蹲下身体,在细密的雨丝下蜷缩成瘦瘦小小的一团,无声无息,簌簌发抖。 ※※※ 墙上挂钟的秒针无声无息地走着圈圈,床头的香薰机嗞滋地喷着白色的烟雾,熟睡的女孩弓着背蜷缩在轻薄的蚕丝被里…… 跟各路媒体周旋了整整一天、精神高度紧绷了十个小时的蓝潜墨,手里端着一杯温牛奶,站在光线昏暗、满室馨香的房间中,看着眼前这静谧祥和的一幕,倏地一下,觉得心头的大石咣当一声落地,身心俱是一轻。 放缓步子走到床边,将牛奶杯放在床头的香薰机旁,他侧身在床沿坐下,伸手把纯白色织着暗花的蚕丝往下拉了拉,露出藏在被子下的那张脸。 房间内光线晦暗,只有墙角的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黄色光芒。蓝潜墨借着那一小团微弱的光,低头看向睡熟的韩初见,见她紧皱着眉头,脸颊泛红,嘴唇发白,额头还粘着一缕缕半湿的发丝,心下一紧,连忙用手心去试她额上的温度——触手温度烫人,手心一片水泽。 拿出手机,给家里的医生拨了电话,请他尽快过来后,他将床头的台灯打开,迎着灯光,用手拨开韩初见黏在额上的头发,低头轻声地唤她:“初见,初见……” 韩初见微微睁了睁眼,眼神迷茫地看着她。 见她醒了,蓝潜墨松了一口气,垂下脸笑着看她,温声说:“你有些发烧,我已经叫何医生过来了,你这一觉睡得太久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韩初见半眯着眼,一脸困顿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说话,声音又哑又虚弱:“现在几点了?” “晚上六点了。”蓝潜墨将被子往下拉了拉,伸手扶她坐起来,把床头柜上的牛奶拿过来递给她,“来,先喝点温牛奶。” 韩初见表情呆滞地接过牛奶杯,一口一口地轻啜着,一杯牛奶,啜了好几分钟才啜完。 蓝潜墨从她手中接过空杯子,拿起一张纸巾替她擦了擦嘴,笑着问:“睡了这么久,有没有饿?” “不饿,但是我的头有点痛。”韩初见耸搭着睫毛,有气无力地说,边说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感觉脑子像是灌了铅,又沉又痛。” 蓝潜墨伸手抓住她举在额前敲着自己脑袋的手,轻轻地圈在手心,看着她温柔地说:“你在发低烧,稍微忍一下,等下何医生来了,给你开点药吃了就会好。” 韩初见垂着眼睫,去看他握着自己的手,不言不语。 蓝潜墨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笑了笑,轻声哄道:“你如果不舒服,先躺下眯一会儿,苏姨做好了晚饭,我下去给你端上来。” 这样说完,便松开握着她的手,准备起身。 这边身体还没站直,那边韩初见突然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指,扬着脸,目光清亮地望着他,细声细气地问:“墨哥哥,你不会送我走的对不对?” 蓝潜墨心中一窒,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手指的手,重又坐回位子上,望着她,不说话。 “我知道,我闯了这样的祸,我妈妈一定会趁机把我送出去留学,让我消失一段时间,以息事宁人……”韩初见眼中蓄着滢滢水泽,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墨哥哥,我不想出国……” 知母莫若女。 想到今天下午于韵书在电话里跟他说的那番话,又权衡了一下当前的局势,蓝潜墨望着她,低声说:“初见,你要知道,不管你妈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出于爱你,她……” “我舍不得你。” 韩初见轻悄又清晰地吐出这五个字,打断了他的话。 暖黄的灯光下,蓝潜墨眼神沉静地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小姑娘,胸腔里的那颗心仿佛被一双柔软的小手一把紧捏,钝钝的、闷闷的、涨涨的疼了起来。 “蓝潜墨。”她叫着他的名字,凝视着他的眼,哑着嗓子,一字一字说的轻而缓,“我等了你六年,我不想再离开你那么远……” ※※※ 房门在身后“咔嚓”一声关上,蓝潜墨松开握着门把手的手,靠着木门,缓缓闭上眼—— “我不想出国……” “我舍不得你……” “我等了你六年,我不想再离开你那么远……” 抬手揉了揉心口,无奈又无力地想:自己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从小到大,但凡她做了错事闯了祸,需要他庇护时,就会故意说些他爱听的话来哄他,让他心软——就像刚才一样。 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这是她惯用的小计谋,他还是该死的动了心。 揉着心口的手慢慢紧握成拳,他用拳头一下一下轻捶着自己的心口,觉得心脏里仿佛也被人灌了铅,又沉又痛中翻涌着一种难抑的苦涩柔情。 明明是他那么爱听那么想听的一句温柔话,却也像是一把温柔刀插在了自己心头。 因为,止不住的贪心—— 贪心地希望这不是一句为了哄他而说出的话。 贪心地希望这是她百分之百的真心话,不掺一丝假。 ※※※ 正在布置餐桌的苏溪,见蓝潜墨独自一人下了楼,疑惑地看着他问:“初见还没醒吗?这都睡了七八个钟头了。” “醒了,但是有点发烧。”蓝潜墨走向她,“我已经叫了何医生过来,你不用担心。” 苏溪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勺,迎了过来:“发烧了?这可怎么办?夫人刚来了电话,说是让秘书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 蓝潜墨走到餐桌旁,看着上面的菜品,神色平静:“等下我给伯父伯母打个电话,向他们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苏姨,你给初见盛些热汤和米饭端上去,她现在没什么胃口,但是何医生来之前,还是要让她吃点东西才行。” 苏溪连连点头,走到餐桌旁拿起汤勺和碗,边盛着热汤,边对蓝潜墨说:“潜墨,你忙了一天,先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没关系。”蓝潜墨掏出手机,对她示意了一下,“我先给伯父打个电话。” ※※※ 大概凌晨一点的时候,韩初见因为发了一身汗,而被热醒。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蓝潜墨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戴着眼镜,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 她躺在床上,安静地看了他许久,才声若蚊蝇地开口叫他:“墨哥哥。” 蓝潜墨闻声抬头,见她醒了,将笔记本放到一旁,打开床头的台灯,倾身看着她,柔声问:“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韩初见摇了摇头。 蓝潜墨抬手覆上她出着薄汗的额头,试了试温度,觉得还有些烫手。于是从床头柜上拿起耳温枪,对她笑:“我给你测一下|体温,看看退烧了没有,好不好?” 韩初见点了点头,将脑袋歪向一侧,用抬手撩开头发,露出自己的耳朵。 蓝潜墨弯下腰,用耳温枪帮她测了一下|体温,看着上面的温度,笑道:“37.5度,算是退烧了。” 韩初见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低声说:“我没事了,你回去睡觉吧,都这么晚了。” “没关系。”蓝潜墨坐在床边,垂头温柔地看着她,“你继续睡吧,我在这陪你。” 韩初见知道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离开,想了想,她挪动身体向床的另外一侧移了移,然后掀开薄薄的蚕丝被,歪着脑袋看着他,轻声说:“那你躺下来睡一会儿吧?这么晚了,别再玩电脑了,熬夜很伤身体的。” 这些年在外漂泊,蓝潜墨早已习惯学习和工作到深夜,通宵不睡也早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会儿,听到他的小姑娘,这样软软糯糯地对他说:“这么晚了,别再玩电脑了,熬夜很伤身体的。”一瞬间,他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脱掉室内拖鞋,伸手关掉床头的台灯,他在她旁边躺下,一时鼻息间满满的全是属于女孩子的馨香气息。 ※※※ 房间一角的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黄光,韩初见借着那微弱的光源,转头看向蓝潜墨,小声地说:“墨哥哥,你为什么都不问我,今天早晨为什么会一个人开车去南栅路?” 蓝潜墨与她面对面的躺着,看着她在黑暗中忽闪忽闪的眼睛,轻轻笑了:“你愿意告诉我吗?” 韩初见点了点头,说:“我去找夏莫倾了。” “哦。”蓝潜墨应了一声,问:“你见到他了吗?” “没有。”韩初见垂下眼睛,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我不敢去见他,我害怕……” 蓝潜墨无声地看着她。 “墨哥哥,我好怕夏莫倾会变坏,变成那些人口中的心狠手辣的人……”一颗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她咬了咬下唇,继续:“我真的很想好好守护他,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小时候,我没有能力保护他。现在我长大了,依然没有那种能力……我觉得自己亏欠他好多好多,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到这,她停了下来,抬起眼看向蓝潜墨,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吐出两个字:“爱他。” 蓝潜墨看着她,静默片刻,伸手抚摸她的脸,用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水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傻孩子,你做的已经很好很好了……你要知道,你并不亏欠他一分一毫,你也还是个孩子,你没有必要去背负他人生中的不幸……” “可是,他的不幸与我息息相关……”韩初见凝视着他眼,一字一字说的缓慢而清晰,“墨哥哥,我没有办法无视夏莫倾的不幸,自私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黑暗之中,蓝潜墨觉得自己肋下的某处隐秘而尖锐地疼了起来,伸手将近在咫尺的女孩揽在怀中,他低声说:“初见,如果你非要背负夏莫倾的不幸,请不要自己一个人背,让我跟你一起分担……”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他笑,“你知道的,我的幸福与你息息相关……” 韩初见被他揽在怀中,听着他深厚而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亲吻自己头发的温柔力度,脸渐渐烧了起来。犹豫片刻,她抬起胳膊主动环上他的腰背,在他怀中喃喃道:“蓝潜墨,你知道吗,这样的你,让我突然好想好想好想跟你谈恋爱。” 她的话说的很小很小声,蓝潜墨却觉得一字一字如雷贯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愿常相见の宁静清晨 〖54〗『愿常相见の宁静清晨』 【听从你的心,让你的爱带你穿越黑暗。】 ※※※ 清晨六点半,天还没完全亮透,韩宅的门铃便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苏溪披着披肩走到玄关处,从门禁的屏幕上看清楚按门铃的人,连忙打开客厅的木门迎了出去。 “霖子,威廉,这天还没亮透,你们怎么就过来了?”苏溪隔着镂空的雕花铁门,问门外站着的两个年轻人。 “苏姨,初见现在怎么样了?她手机一直关机,我们都联系不上她……”周烨霖急急地看着她问,“曾律师说昨天送她回来了,她现在在家吗?” “在的在的。”苏溪连声应着,打开院子的铁门,看着他们,压低声音说,“初见昨晚发烧,现在还睡着,你们小声点,别吵醒她,这孩子起床气儿可大着呢!” 周烨霖一听韩初见发烧了,连忙大步冲进了院子,边向前冲边焦急地说:“苏姨,我上去看看她。” “你慢点,动静小一点,初见正睡着呢!”苏溪知道拦不住这小祖宗,便任由他冲进去,只在身后小声又急切地提醒他。 待周烨霖的背影消失在客厅的大门内,一旁一直安静立着的慕容靖玄才谦恭有礼地开口:“苏姨,真是不好意思,一大早的打扰您休息了!” “没事,我年纪大了,早晨一向起得早。刚儿正在厨房给初见那丫头炖排骨汤呢,不打扰不打扰!”苏溪笑吟吟地看着他,“对了,霖子不是去西北的工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容靖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答:“我刚从机场接了他,直接就送您这儿了!” “霖子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你们早饭都还没吃吧?快进屋,苏姨给你们做点热乎的好吃的。” “好啊,谢谢苏姨。”慕容靖玄笑着应和一句后,仿佛想到什么,连忙又道:“苏姨,您先去进去,我手机落在车里了,我去取一下。” “好好,你拿了手机就进来啊!” “ok!” ※※※ 待苏溪进了屋子,慕容靖玄才慢悠悠地踱步到路旁的一辆黑色轿车前,轻轻敲了敲后座的车窗玻璃。 玻璃缓缓降落,浮现在他面前的,是夏莫倾苍白的侧颜。 慕容靖玄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根烟,轻吸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夏先生,您觉得不觉得涤泉名城的物业该换换了?像现在这样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车都放进来,岂不是太损伤这贵族小区的名声?” 夏莫倾冷笑一声:“我要提醒慕容先生一句,我也是这里的业主。” 慕容靖玄低着头,弹掉一小截烟灰,笑容温和地望着他:“夏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的乱七八糟的人和车可不是指您和您的车。” 夏莫倾目光凉凉地与他对视。 慕容靖玄叼着烟,目光向左后方瞥了瞥,轻笑道:“这次就麻烦夏先生了,毕竟你我都不想在媒体和网络上看到一些引人误会的照片,对吧?” 说完,掐了烟,大步流星地进了韩家的院子。 车窗缓缓升上去,夏莫倾抬手捏了捏太阳穴,低声吩咐身侧的人:“冰夏,去处理一下小区里的狗仔队,他们在这里拍的照片,一张都能不能流出去。” “是。” ※※※ 慕容靖玄在玄关处换了客用的拖鞋,刚进韩家的客厅,就看见周烨霖失魂落魄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拧了拧眉头,他仰头看着他,问:“霖子,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周烨霖眼神空洞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张口回答,脚下一个踏空“咣当”一声摔倒在地,整个人往下滑了七八级台阶。 慕容靖玄见状,惊得连忙快步跑上楼梯去扶他,同时急声骂:“你这蠢蛋脑子里想什么呢?摔着哪里了没?” 苏溪听到声响,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问:“怎么了?谁摔着了吗?” 慕容靖玄一边扶周烨霖站起来,一边答:“霖子下楼时不小心踩空摔了一下,苏姨你不用担心,他一个大男人这点小跌小撞不碍事儿。” 韩家的楼梯是全实木的,上面还铺着厚厚的手织地毯,苏溪心里掂量一下,应该摔的不会很重,便定了心,柔声道:“没摔着哪里就好,你们先到客厅沙发上坐一会儿,早饭很快就好!” “好嘞!”慕容靖玄应了一声,回过头来看周烨霖,见他脸色极差,一双眼空洞无神,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魂似的,心里大概猜测到他刚才在楼上应该是受了刺激,于是将他扶着坐在楼梯上,放软了语气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周烨霖用手捂住脸,不言不语。 “到底怎么了?初见跟你说了什么了吗?” 周烨霖沉默几秒,突然抬手一拳捣在旁边的楼梯侧栏上,震的整个楼梯扶手都颤了几颤。 慕容靖玄对他这个混世魔王一般的弟弟向来没什么耐心,今天凌晨四点被这小子的连环夺命call叫醒去机场接机,一路当司机开车将他送来这里,本来胸口就窝着一股无名火,此刻见他这窝囊样儿,不禁觉得怒火中烧,抬手一个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低声怒喝:“男子汉大丈夫,遇着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在这里拿别人家的楼梯出气?你丢不丢人?” 周烨霖被他这一巴掌拍得脑袋垂在膝盖上,许久没有动静。 慕容靖玄从来没见过周烨霖这个颓废样子,想到他这些天在大西北吃了不少苦,整个人都黑瘦了一圈,又坐了一夜飞机,不禁又有些心疼。 想了想,他站起身子,低头看着他说:“你如果不说,我现在就上楼去问初见,看看你到底是受了哪门子刺激!” 说完,便抬腿往上走,可刚迈了一级台阶,他就停在原地。 楼梯的尽头,蓝潜墨身着家居服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两人目光交汇,蓝潜墨平静地对他点了一下头,眼神不慌不乱,面色从容镇静得仿佛是男主人站在自己家中接待客人一般。 慕容靖玄心中顿时一片清明。 低头看向瘫在自己脚边的周烨霖,不禁叹息:看来这混世魔王这次是受到了碾压性的伤害啊! ※※※ 韩初见洗漱完从楼上下来时,蓝潜墨、周烨霖和慕容靖玄三人正各怀心思的端坐在餐桌旁喝汤。 她进了餐厅,看见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周烨霖,眼睛一亮,一路小跑地冲到他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问:“周二木,你怎么回来啦?” 周烨霖握着汤勺的指骨紧了紧,没有抬头,也没应她的话。 韩初见察觉到他的异常,将目光投向慕容靖玄和蓝潜墨,两人都专注喝着自己面前的汤,没有回应她询问的目光。 想了想,她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在周烨霖旁边坐下,然后对正在厨房里忙乎的苏溪喊道:“苏姨苏姨,我也要喝山药排骨汤!” “来啦来啦,汤和早餐人人有份!”苏溪扬声应了一句,不一会儿就端着餐盘出来,上面有一碗排骨汤、四个鸡蛋、四个三明治和四小盘混合坚果。 苏溪先将排骨汤摆到韩初见面前,又给每个人分配好鸡蛋、三明治和坚果,才笑盈盈地说:“你们先吃着,不够吃的话跟我说,今天苏姨管饱!” “谢谢苏姨的款待,排骨汤一百个赞。”慕容靖玄含着汤勺,含糊不清地说。 “就数你嘴甜!”苏溪笑着回了他一句,又看向韩初见,温声嘱咐:“初见,你赶紧吃,吃完上去收拾行李,一会儿车就来接你了。” 韩初见“哦”了一声,低头喝汤。待苏溪转身回了厨房,她才侧过头,看着周烨霖小声说:“二木,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走了,专程回来给我送行的?” 周烨霖怔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汤勺,转头看向她,一双眼满是血丝,看得韩初见心头一跳。 “喂,你眼睛怎么了?”韩初见伸手去握他的手,一直以来都像烙铁一样灼热的那双手,此刻冰冷得像雪地里的一块生铁,冰得她心中一凛,语气不由也焦急起来,“周烨霖,你别吓唬我,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周烨霖不言不语,只用那双彻夜未眠、红色近乎染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眼中有挣扎、有愤怒、有悲伤,还有很深很深的绝望,看得韩初见心底发怵,握着他手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松了松。 慕容靖玄也是第一次见周烨霖这个样子,若是他发疯耍脾气,他上去削他一顿就能轻松解决,可现在这小子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倒真让他束手无策。 室内,一时寂静得落针可闻。 须臾,蓝潜墨放下手中的汤勺,慢慢站直身体,看着周烨霖说:“霖子,我们谈一谈。” ※※※ 待蓝潜墨和周烨霖一同进了一楼的书房,韩初见才一脸懵逼地看着慕容靖玄问:“十四,周烨霖他怎么了?怎么跟中了邪似的?” 慕容靖玄拿着汤勺,一圈一圈地搅动着面前白瓷碗里的热汤,漫不经心地答:“我早上从机场接到他时,他还挺正常的。到了这里,就上楼去了你房间一趟,下来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了。具体什么原因,恐怕你比我更清楚吧?” 想到昨晚,自己最后是被蓝潜墨搂在怀里入睡的,韩初见面皮一红,心下登时明白了周烨霖所中的是哪门子邪。 “初见,我劝你一句:别成天忧国忧民忧男宠的,你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想谈恋爱就去谈,不用担心那些爱慕者的死活。况且,失恋也要不了谁的命,你看我,正在失恋中,还不是活得人模狗样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因为你谈了恋爱,而闹出了人命,这罪过也算不到你头上啊?”慕容靖玄对了眨了眨眼,用他那优雅的伦敦腔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英文:“ness!” (听从你的心,让你的爱带你穿越黑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愿常相见の我相信你 〖55〗『愿常相见の我相信你』 【“不管我听到了什么,不管我看到了什么,也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 ※※※ 刚吃完早餐,韩初见就在苏溪的再三催促下回房间整理行李。 她正坐在化妆台前摆弄她一桌子的瓶瓶罐罐,蓝潜墨敲门进来,道:“初见,车已经到了,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马上就好了。”韩初见手忙脚乱地打开几只口红,大致看了一下色号,随手丢了两支到化妆包里,才回头看着他:“周二木呢?” “我让william先送他回去了。” “哦。”韩初见想到周烨霖早上的样子,有些心疼,声音也沉了几分,“他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蓝潜墨见她面色忡忡,放软了声音宽慰道:“你放心,霖子是个大人了,给他点时间,他会整理好的。” 话虽这样说,可想到这些年周烨霖这些年陪在自己身边掏心掏肺鞍前马后的样子,她不可能真的就放宽心对他不管不顾。 走到床边,将化妆包丢进行李箱,韩初见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头发:“要不是我闯祸,二木就不会连夜坐飞机回来,今早也就不会……”说到这,她停了下来,咬着下唇,没再继续。 蓝潜墨知道周烨霖对于她的意义,也不再多说,上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电话卡,递给她,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喏,我让秘书给你新办的电话卡,你的手机和电脑都留下。” 韩初见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他手里的卡片,蹙起眉梢:“你不让我带手机,给我电话卡干嘛?” “你之前不是从我这里拿走一部手机吗?带那个走,把iphone留下来,等你回来再用。” 韩初见望了望桌上正在充电的iphone,又望了望蓝潜墨,双瞳蓄水,可怜巴巴地撒娇:“电脑我不带可以,手机让我带着吧?我就偶尔开机用一用,你知道的,我是手机控,离不开它。” 蓝潜墨笑着摇头:“不行,这是不送你去西班牙唯一的条件。你现在需要与世隔绝一段时间,知道吗?” 韩初见瘪了瘪嘴,一脸沮丧地接过电话卡,低着头小声问:“那你……什么时候接我回来?” “很快。相信我,我会把一切处理好的……”抬手将她洒落在耳畔的头发捋了捋,他一字一字说的很温柔,“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也不必害怕。holiday.”(享受你的假期) “嗯。”韩初见闷闷地应了一声,仰起头看他,深黑的眸子里微光盈盈,略一迟疑,她红着脸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bye.” ※※※ 出了院门,一辆军牌的轿车已经等在那里。 苏溪手里拎着个纸袋,里面全是零食和水果,正站在车前跟韩初见絮絮叨叨地介绍着“零食大礼包”里的品种,忽听一个熟悉温和的男声唤她们:“苏姨,初见。” 两人回过头,夏莫倾立在暖洋洋的晨光里,对她们绽开一个温煦的笑容。 蓝潜墨拎着行李走在两人身后,看见夏莫倾,对他略一点头,算是招呼。他容色平静地走到车后把行李箱放进车的后备箱里,将侯在车旁的两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军官叫到一旁,交待他们转告给老首长和老夫人一些事情。 苏溪见着夏莫倾,喜上眉梢,连忙上前招呼:“莫倾也是来给初见送行的吗?早饭吃了吗?没吃的话,等下来家里苏姨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牛奶燕麦粥。” 夏莫倾礼貌地看着她笑:“苏姨,我已经吃过了,谢谢您。” “吃过就好,初见这要去军区她姥爷家小住,你们接下来怕是有段时间见不着面了。有什么悄悄话赶紧说,两位军官一大早从军区过来,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别耽误行程!” 这么说着,苏溪还四处望了望,现在是特殊时期,早上慕容靖玄特意提醒她,让她出门多留心,别让混进小区的狗仔队拍了对初见不利的照片。 夏莫倾微笑点头:“嗯。” 苏溪看了看韩初见,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说:“哎哟,你瞧我这记性!夫人特意打电话嘱咐我给老太太准备的礼物我给忘了!莫倾,你们先说着话,我进屋取一下东西。” 音落,便急匆匆地转身进了院子。 薄日熹微的晨光里,韩初见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笑,只用那双黑湛湛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面前面色有些憔悴的大男孩。 夏莫倾迎上她的目光,弯下眼睫温柔地笑了笑,说:“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想到杜云菡的指控和她在南栅路28号前看到的画面,韩初见敛睫,静默地伫立良久,才抬步慢慢走上前,在距他咫尺处停下,张开胳膊温柔地将他环住,花瓣般娇艳的嘴唇贴在他耳畔,轻轻地、缓缓地、软软糯糯地叫他名字:“夏莫倾……” 夏莫倾僵着身子,任由他馨香温软的青梅这样抱着,胸腔里的一个心像是上了发条一般,疯狂地跳个不停。 一半是悸动,一半是惊凛。 “你知道的——我相信你,一直一直都相信你……”她一点一点收紧胳膊,用力将他箍在怀里,声音里也带了几分铿锵的坚定,“不管我听到了什么,不管我看到了什么,也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韩初见知道他听得懂。 慢慢松开胳膊,她抬手帮他理了理有些皱起的衬衫领子,仰头对他绽开一个明媚灼人的笑容:“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 夏莫倾垂睫看着她,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尖上迅速向上蹿上来,一路蹿到他的眼窝里,胀得他眼睛发疼,疼得他都没法好好看清楚面前的人。 从小到大,遭受了那么多白眼和蔑视,受了那么多委屈和磨难,经历了那么多生离合死别……他从没有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忍不住的想要流泪。 ※※※ 目送载着韩初见的车子离开,夏莫倾回到车里,尹冰夏瞧着他脸色不佳,犹疑着开口:“人已经查到了,您要见一见吗?” 夏莫倾点头:“现在过去。” “是。” 车子一路开到s市市中心的一个闹中取静的小区内,停在一栋20层高的住宅楼前。夏莫倾跟尹冰夏一同下车,进了电梯。 两人到了17层,1701半掩的实木门前守了两个黑衣人,见到夏莫倾恭敬地垂下头,齐声道:“少主人。” 夏莫倾略一点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公寓,地上铺着华丽的波斯地毯,屋顶吊着晶莹璀璨水晶灯,家具软装也都极尽奢华。 走过玄关,来到客厅,他看见一个身材纤瘦的年轻女孩穿着紫色的天鹅绒质地的睡衣,披散着头发,低垂着头,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簌簌发抖。 女孩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向他,眼中泪光莹动,盛满了惊恐的神色。 夏莫倾与她四目相接的瞬间,心中一凛,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女孩的容貌与韩初见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此刻蓄着泪水看着他,竟让他心中蓦地一软,仿佛是他最珍贵的女孩,正蹲在地上楚楚可怜地望着自己。 杜云菡,s大赫赫有名的美人,服装设计院学院-表演系的系花。 他其实之前曾多次听过这个名字—— 她是桑梓榆的御用模特,桑梓榆的服装秀,每次都是由她做开场模特,在结束时也都是由她压轴,牵着桑梓榆的手出来谢幕。 韩初见曾在他面前抱怨过一两次,说:“大家都说杜云菡与我长得像,我可不觉得她与我哪里像,我可比她漂亮和可爱多了呢!” 那时,他也是一笑置之,在他心中,韩初见是造物主独一无二的恩赐,这世上不可能有另一个复制品。 此时,这样近距离地看着面前的惊惧万分女孩,他竟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熟悉的怜爱和心疼。 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坐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iphone,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女孩,说:“杜小姐,我从你朋友的手机里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杜云菡仰着头看着他,眼中俱是惊恐。 “虽然他早在出事前就已经删除了跟你的所有聊天记录,但是我们夏夜会养的黑客也都不是吃白饭的。” 夏莫倾打开手机,点开一张照片,举到她面前—— 照片里,韩初见和夏莫倾在图书馆一角并肩席地而坐,韩初见的头靠在夏莫倾的肩膀上,弯着眼睫跟他讲解画册里的作品,温软的阳光中,两人依偎在一起,亲密得如同大学校园里的每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手指向后一划,出现另一张照片—— 地点同样是在图书馆,韩初见站在书柜旁的木质楼梯上,唇角含着笑,正在将一本书递给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背对着镜头,伸出左手去接书,看不清容貌,但腕间的那块全球限量版的纯手工陀飞轮手表却泄露了他显赫的身份。 “这两张照片都是你拍的,你把照片传给潘识,让他去q大的校园bbs上发帖。还让他帮你查照片里坐轮椅的男人,对吗?” 杜云菡垂着头,默不吭声。 夏莫倾轻笑了一声,继续:“我想,你应该不知道——潘识帮你在bbs上发帖造谣生事,并没有惹祸上身,真正让他招来横祸的是——”略一停顿,他声音冷了好几度,“你们查了不该查的人,得罪了你们得罪不起的人。。” 杜云菡被他的话吓得脸色惨白,抬起头瑟瑟发抖地看着他,声若蚊蝇:“你……你把潘识怎么样了?” 夏莫倾笑了笑,语气云淡风轻:“没怎么样,只是让他以后两只手都举不起相机而已。” 杜云菡眼中的泪瞬间涌了出来,狠狠地瞪着他,泪痕满面地尖声指控:“夏莫倾,你就是个魔鬼……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你竟然派人开车去撞桑梓榆……你简直丧心病狂……你不得好死……” 一旁,尹冰夏见她口出狂言,立马厉声喝道:“放肆!” 杜云菡被她这一喝,反倒笑了起来,仰头看着尹冰夏:“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的话?韩初见她也不信,哪怕我亲眼看到,哪怕我发了视频给她,她仍然不信……你们,你们这些被猪油蒙了心的蠢女人,你们——” “你住口!” 尹冰夏上前一步,扬起手正要去扇她耳光子,那边夏莫倾站起身子,抓住了她扬在半空的手臂。 “冰夏,你冷静点。”夏莫倾面容平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对着门口道:“来人。” 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推门进来,恭敬地道:“少主人,有何吩咐?” 夏莫倾看了一眼地上的杜云菡,问:“她的手机呢?” 一个人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玫瑰金色的iphone,上前几步,双手捧着递给他。 夏莫倾接过手机,示意两人出去。然后在杜云菡面前蹲下身子,拽过她的手,一个一个手指试开机指纹。 杜云菡猛烈地挣扎着,咒骂着,尖叫着,也不能阻止手机被解锁。 夏莫倾拿着手机站起身子,打开“信息”,找到韩初见的电话号码,点开之后,里面是一条在凌晨三点一刻发出去的视频文件。 他点开视频—— 车来车往的马路上,一辆豪华轿车大咧咧的停在路边,周烨霖怒发冲冠的从车上下来,大步走向路边的韩初见和夏莫倾。三个人在路边似乎起了争执,韩初见抬手打了周烨霖一个耳光,周烨霖双目充血,发了疯一样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正咬牙切齿地望着她,视频里突然传来巨大的碰撞声和尖叫声…… 画面抖了抖,镜头转向路边,两辆车撞在一起,冒着滚滚浓烟,画面外有一个女声在惊呼:“不好,那是桑梓榆的车!” 一个男声问:“什么?是你那个设计师学姐的车?” “是,怎么办潘哥,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女声焦急地问。 “你现在下去,周烨霖就知道你一直在跟踪他了。” 此时,车祸中的一辆黑色轿车里,下来一名黑衣男子,戴着口罩和帽子,迅速跑向路边,钻进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suv中,车子迅速启动,掉头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女声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怎么办?桑梓榆现在还在车里……我们不能不管她……” “你先打120,我去跟着逃跑的肇事司机。周烨霖和韩初见都在这里,你学姐不会有事的……” 随后,视频里就是一路飙车的影响,镜头晃来晃去,声音也嘈杂万分。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们跟着的那辆suv在一条偏僻的辅路上停了下来,那名黑衣男子从车后座下来,已经摘了帽子和口罩,面容在视频画面里清晰可见。 夏莫倾定格视频画面,看着里面的男子,紧紧抿住嘴唇—— 那人他认识,名叫吴岭,是陆一风底下的人,平时主要负责保护和接送尹逐夏。因为尹逐夏经常跑来q大玩cosplay,又常常爱去韩初见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所以韩初见见过吴岭多次,知道他是夏夜会的人。 因为她听了杜云菡的话,看了这个视频,认出了吴岭,才会深夜独自一人开车寻到南栅路28号前的吗? 想到今早,韩初见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说的那句:“不管我听到了什么,不管我看到了什么,也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你说‘不是’,我就相信你。”夏莫倾突然感觉心口痛得厉害——不是心理的疼,是清晰的、剧烈的、生理上的疼痛,痛得他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用手死死攥着胸口的衣服,痛苦地弯下了身子……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听见尹冰夏焦急地叫着他的英文名:“ah你怎么了……”以及杜云菡带着哭声的尖叫声:“你这个魔鬼,你要死也死的远一点,不要死在我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愿常相见の万念俱灰 〖56〗『愿常相见の万念俱灰』 【这世上任何东西,只要足以迷惑你,就足以毁灭你。】 ※※※ 数日后。 x市军区,一辆老式桑塔纳轰隆轰隆地驶过空旷的训练场,发动机声音震天响,卷得四处尘土飞扬。 旁边,几个坐在单杠上聊天的年轻军人,看着那车尾,互相调笑着说:“韩老家的小囡囡这车怎么开得跟坦克似得?这样去考驾照,能过吗?” “还不是廖参谋长教的,他平时的车风就是这样蛮横,□□出来的徒弟个个得他真传!” “是呀,话说你们见过桑政委家的姑娘开手动挡的车么有吖?那换挡速度简直出神入化,之前她开车载我出军区办事,破破烂烂的一辆老式越野车,过一个红绿灯,十来秒的功夫就从一档加速到四档,比身边的奔驰加速都快,就跟开赛车似的……” 他话音刚一落地,那边就见一辆红色的牧马人横跨整个训练场,朝他们驶过来,围着那辆老式桑塔纳转了一圈,特嚣张地衡在路中央。 “咦?那不就是桑政委家姑娘的车吗?” “还真是哎!整个军区,可就这一辆挂军牌的红色牧马人。” ※※※ 韩初见解开安全带从桑塔纳里下来,jeep车驾驶座上的车窗缓缓落下,李修泽戴着墨镜,手臂架在车窗上,隔空送她一个飞吻:“宝贝儿,想我了吗!” 韩初见一个白眼翻到天上,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桑梓榆从副驾驶座上探出头对她招手:“阿泽送我回来的。初见,你车练得怎么样了?” 韩初见还没张口,那边廖世雄从副驾驶座上下来,板着脸答道:“这丫头开得比你学车的时候差远了!平时开自动挡开习惯了,现在换手动挡,根本没有换挡的意识,一个劲儿的在低档位上踩油门,好好的车都要被她开报废了!” 李修泽挑着眉看着韩初见笑得幸灾乐祸,韩初见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当做回礼。 桑梓榆见着廖老头,立马解开安全带下车,嘴倍儿甜地叫了声:“廖叔叔好!” 军区里后辈一大帮小崽儿,个个的车技都是跟廖世雄学出来,他最偏爱的小辈就是桑梓榆,这会儿见着她,脸上不自觉地就笑开了花:“小梓榆,你回来正好,好好教教小初见,她爷爷把她交给我,到时考试考不过,你廖叔我的老脸真不知道往哪里搁!我这些年带了一堆儿小崽子考驾照,没一个失手的,可不能在小初见这里晚节不保!” 桑梓榆笑嘻嘻地应着:“放心吧廖叔,初见交给我调/教,我保证三天就让她出师!” 廖世雄离开后,韩初见才苦着脸跟桑梓榆抱怨:“廖叔非让我考c1的驾照,现在谁还要开手动挡的车啊?费这么大力气考出来,还不是开一段时间自动挡的车,就把踩离合和换挡的技术都还回去了?” “好啦!廖叔带了那么多学生,个个都是考c1,听他老人家的话保准儿不会错!”桑梓榆边说边捏了捏韩初见的脸蛋儿,“陛下,这些日子在军区过得可还开心?” “我这次是犯错被带回来‘劳改’的,能开心吗?”韩初见鼓了鼓腮帮,一脸委屈地抱着她的胳膊诉苦:“这次回来前,蓝潜墨没收了我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姥爷也不许我用家里的电脑上外网。我现在每天与世隔绝,就跟蹲监狱似得,快要闷出霉来了!” 李修泽闻言,对她抬了抬眉:“小初见,你可别冤枉我们家墨儿,他分明给你留了一部手机,还每天n个电话嘘寒问暖,我可都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呢。” 韩初见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精巧华丽的手机,在手里掂量把玩。手机背面的白水晶机身上,静静游弋着一只优雅黑天鹅——那正是蓝潜墨送她的18岁生日礼物。 “这种土豪定制机,华而不实,这该死的系统我根本不会用,还不如给我个几百块的智能机用用呢,起码我还知道怎么装微信和上网。”她气鼓鼓地将手机在李修泽眼前晃了晃,“听说这手机可贵了,要不要跟你换?” 李修泽连连摆手:“我可不敢跟你换,不然墨儿准会扒了我的皮,他最近可心狠手辣着呢!” 韩初见知道他这人肚子里没有多少中国墨水,成语用的简直惨目忍睹,于是笑嘻嘻地问:“墨哥哥怎么个‘心狠手辣’法?你给我讲讲呗!” 李修泽最爱她这样娇憨俏皮的小模样,墨绿色的眼睛里流光璀璨,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畔娓娓道来:“小鸭子,其实你这次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处理起来并不难——动用一下蓝家老头子的人脉,把网络净化一下,再找几家媒体接二连三的爆几个明星的八卦出来,广大人民群众很快就会忘了有你这么号人了,你说对不对?” 韩初见点着脑袋,一脸迷惑地问:“墨哥哥不是这样处理的吗?” 李修泽轻笑一声:“呵!之前一直听蓝氏的那帮老骨头说:小蓝总做事‘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这次,我是见识到了他的‘霹雳手段’,那‘菩萨心肠’可是一点儿也没见到!啧啧,他这斩草除根的作风,还真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韩初见蹙眉望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一直在旁含笑听着的桑梓榆,见韩初见被李修泽的话唬得有些懵,上前用手臂顶了他一下,嗔怪道:“你别吓唬初见,事情哪有你说的那样夸张。” 李修泽被她这一顶,莫名的喜上眉梢,声音里都含了几分笑意,说话也不那么拐弯抹角了:“我们家小蓝总,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揪出了网络上爆料人的身份,顺带翻出了那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让曾璞珏直接将那人送进去吃牢饭了。” 韩初见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问一句:“爆料人是不是那天追尾我车的女人?” “yes!”李修泽点头,“那女人是夜总会里的‘公主’,之前还干过倒卖毒/品的勾当。我们家墨儿直接请曾璞珏来打这场官司,听老曾说,这刑判下来,每个十年也要七八年……” “好了,你少说两句吧!”桑梓榆用手指捅了捅李修泽的侧腰,打断他的话。 李修泽低头望她一眼,眼神含情蕴笑,听话地闭上了嘴。 桑梓榆握了握韩初见的手,柔声说:“初见,这些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毒/品是什么样的东西,我们都知道。她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韩初见的脸色到是出奇的平静,她咬着唇想了一会,问桑梓榆:“三木,杜云菡最近可还好?” “云菡呀,我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之前让赵良渚联系她过来试穿样衣,她说自己请了长假出国散心去了。具体去哪,我也不是很清楚。”桑梓榆这么说着,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来了?” 韩初见垂着眼睫,半晌才闷闷地答:“你知道的,那夜我是接了她的电话才开车出门的……我担心她会出事。” 桑梓榆笑着揉了揉她的脸:“你放心,她没事。良渚给她电话时,我就在旁边,听她的语气好着呢!” ※※※ 明天是桑梓榆已故的父亲桑知行的生辰。 这十余年来,不管桑梓榆身在何处,有两个日子她一定会回军区给父亲扫墓——一是每年11月里父亲的生辰,二是每年5月里父亲的忌日。 桑梓榆和李修泽先是去于家拜访了韩初见的姥爷和姥姥,然后三人才一起进了桑家。 桑梓榆的爷爷奶奶见着李修泽,十分开心。尤其是桑奶奶,上前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阿泽,你这一路开车辛苦了吧?想吃什么,告诉奶奶,奶奶给你做。” 李修泽虽然普通话说得不顺溜,但胜在嘴甜且主动热情,把桑奶奶哄得团团转,连桑爷爷在旁也看得眉开眼笑。 韩初见从前在桑家是最得宠的一个,此时明显占了下风,不由横眉竖目地质问桑梓榆:“呦呵,李修泽这骚包什么时候上的位,我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桑梓榆也是一脸无奈:“之前我住在汀山的疗养院时,爷爷奶奶常过来陪我,阿泽跑那里跑得勤,一来二去,他们就处到一起去了。” “我去!万万没想到,你这次受伤最大的受益人居然是这骚货!”韩初见对着李修泽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想了想,不确定地问她:“你这次……不会是要带他一起去看桑叔叔吧?” 桑梓榆笑了笑,说:“你别多想,是我妈不放心我自己开车,才让他送我回来的,这次不是专程带他来见爸爸的。” “不是‘专程’来见,那就是‘顺便’来见,反正总归是要见的咯?”韩初见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你肯带他来见桑叔叔,该不会是……你们已经决定在一起了吧?” “你们俩丫头背着我在讲什么悄悄话?”李修泽将脑袋探过来,手里端着一盘红糖糍粑,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块,直接塞进韩初见的嘴里,又挑了一块上面红糖最多的送到桑梓榆嘴边,用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桑梓榆迟疑了一下,张嘴咬住那块糕点。李修泽很开心,屈起手指十分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韩初见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口气没提上来,被口中的年糕噎得直翻白眼。 ※※※ 第二天是桑梓榆父亲的忌日,今晚对于桑家二老而言,本应是个令人伤心的日子,李修泽的到来,让桑家今晚的气氛变得其乐融融。 在桑家吃完晚饭,又陪二老聊了一番家常,到了两位老人平时休息的时间,三人才得空溜出家门。 走在军区大院的水泥路上,韩初见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笑嘻嘻地问李修泽:“修泽欧巴,要不你今晚住我们家得了,反正我姥姥和姥爷都挺喜欢你的油嘴滑舌,我们家空屋子也多。” 李修泽连连摆手:“no!你们家老太太规矩最多,还老爱跟我聊什么中国的传统文化,唠叨着说我不能忘本,我可吃不消,我还是住你们军区的招待所来得自在舒服!” 桑梓榆在旁听着,拉了拉他的衣服,轻声说:“sorry,今晚要委屈你了。” 李修泽垂眼看着她,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微微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笑语:“如果你觉得委屈了我,就陪我一起……” “喂,你这色狼,要不要脸!”韩初见听了他的话瞬间炸毛,恶狠狠地上前踹了他一脚。 李修泽皱了皱眉头,转头瞟了怒发冲冠的韩初见一眼,复又看向桑梓榆,含着笑一字一字地把话说完:“就陪我一起走到招待所。”顿了顿,补充,“不许带着韩小鸭这个满脑子少儿不宜想法的拖油瓶!” ※※※ 晚上十点的军区,显得格外空旷和安静。 桑梓榆和李修泽并肩走在种满梧桐树的大道上,路边暖黄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瘦瘦长长的,仿佛皮影戏上的影像。 他们身后,一辆黑色的军牌轿车,用极其缓慢的速度不远不近地跟着,偶尔遇到巡逻的士兵,都会齐齐停下脚步,对着轿车整齐划一地行军礼。 一路有说有笑的将李修泽送到了军区的招待所门口,桑梓榆停下脚步,弯着眼睛抬头看着他笑:“到啦,我就不送你进去了,早点休息哦!” 李修泽站在她对面,低头看着她,墨绿色的眼瞳里光彩莹动:“梓榆,从你们家出来后,就一直有辆车跟在我们身后,打扰了我们难得的二人时光,让我感觉很不爽……”他唇角翘了翘,低头将脸靠近她,凝视着她低语,“作为惩罚,我们让车里的人也不爽一下,好不好。” 桑梓榆眼神沉静地看着他,静默了几秒,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地印了一个吻,柔软的嘴唇贴着他的皮肤,柔声呢喃:“goodnight.” 李修泽眼中的笑意蔓延开来,果断地、迅速地、毫不迟疑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腰,让她紧紧地贴近自己。 桑梓榆被他箍在怀中,仰着头,目光汀滢地看着他,眼中仿佛浸润着一轮圆月,明亮而摄人心魄:“阿泽,我不想利用你。” 李修泽眯了眯眼,慢慢贴近她,声音缱绻:“it'smyhonor……”(“这是我的荣幸。”) 音落的瞬间,他吻住她的唇。 这一刻,是李修泽梦寐以求的,他自然不会浅尝辄止,拥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他轻车熟路破开她紧闭的双唇,辗转吸吮,热烈、急切而又无限温柔地掠夺她口中每一寸的甜蜜和清冽。 暖黄的灯光下,桑梓榆用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身体有些微微发抖,仰着头,闭着眼,顺从地任由他予给予求。 这一吻,漫长而缠绵,缠绵得让李修泽几乎要全面失控。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突然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渴望面前的女孩,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渴望占有她的每一寸,立刻,马上。 “梓榆……”他轻叹一声,停下唇下的掠夺,用额头顶着她的额,用极低的声音在她唇边喃语:“……ntly.”(“我爱你,最真挚的爱。”) 桑梓榆与他对视,眼中微光涌动,心下百转千回。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重合交叠在一起,仿佛一对密不可分的连体婴。 ※※※ 月明星稀,凉风习习。 桑梓榆一步一步走向停在路边的军牌轿车,一个身着军装的年轻男子,从驾驶座上下来,朝她行了一个军礼,打开后座的车门。 她站在车前,迟疑了一下,弯腰上了车。 车子一路向西行驶,桑梓榆坐在后座,歪头看着窗外熟悉的道路和风景,一路无语。 约莫开出去七八公里后,车子停在军区附属的烈士陵园外。那开车的年轻军官熄了火,刚开开门准备下车,坐在后座的温汲渊开口道:“你留下,不用跟着。” “好。” 桑梓榆下了车,径自朝陵园走去,温汲渊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到了陵园的门卫处,站岗亭的军官见着温汲渊,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打开陵园的铁门。 桑梓榆沿着蜿蜒曲折的石板路,一路朝着陵园的深处走去。夜黑风高,万籁俱静,她脚上的切尔西靴在潮湿地石板路上蹬蹬作响,像一曲清脆悲伤的歌。 温汲渊走在她身后,她纤细挺拔的身影,只距他咫尺,却像远在天涯。 穿过大半个烈士陵园,桑梓榆在半山腰上桑知行的墓碑前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半蹲在墓碑前,将父亲的照片仔仔细细的擦拭干净后,望着照片里英俊刚毅的年轻军官,笑着说:“爸爸,我来看你了……” 每年父亲忌日当天,都会有很多的亲戚朋友和父亲当年的战友陆陆续续的来墓前祭拜他,因而桑梓榆每年都会在忌日的前一晚,先来看望父亲,跟他聊聊天,说说自己的近况。 这十年,每一次都是温汲渊陪她一起来。 她和他都心知,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桑梓榆盘腿坐在墓碑旁,跟父亲絮絮叨叨地说着身边的大小事,像每一个懂事的孩子一样,只报喜不报忧。 大约讲了半个钟头生活中琐碎的开心事,她才风轻云淡地将那件闻华嘱咐她一定要告诉父亲的“大事”提了提:“爸爸,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温汲渊马上要结婚了,新娘子是之前每年暑假都会来我们军区小住一段时间的柳蓁姐姐……”停顿几秒,她又笑着说,“我也交了男朋友,妈妈和杜叔叔都很喜欢他,明天我带他来给你看看……” 更深露重,桑梓榆盘腿在墓碑前坐了近一个小时,起身时整条腿又麻又痛,连站都站不稳。一直像一尊雕像一般安静守护在她身后的温汲渊,上前扶住她,轻声说:“我背你下去吧,你腿之前受伤,还没……” 他话说了一半,桑梓榆忽地抬眼看向他,这是今晚她第一次看向他——眼瞳清澈,目光沉静,仿佛在看一棵树或是一朵花,温和、客气、疏离。 这样熟悉却又异常陌生的眼神,让温汲渊觉得心口蓦地一陷,口中的话也戛然而止。 “不要在爸爸面前说这事,他会担心的。”她看着他的眼睛,温温润润的说完这句话后,稍用了一些力,将胳膊从他手中抽出,却没拒绝他的好意:“那辛苦你了。” 初冬深夜的烈士陵园,阴森寒冷,温汲渊背着桑梓榆,走在蜿蜒曲折的石板路上,每一步都踏的小心翼翼。 他知道,他之后大半辈子的时光,大抵都没有机会离他最最最心爱的姑娘这么近,这么近了。 一路上,两人寂寂无语。 从小到大,温汲渊背过桑梓榆成千上万次。以前,桑梓榆调皮,一言不合就跳到他背上,用胳膊箍着他的脖子,撒泼耍赖,让他给她做牛做马。 当年,桑知行下葬那日,也是他一路将披麻戴孝的桑梓榆从山下背上去,又将哭得半昏迷的她从山下背下去。 那日下山时,10岁的桑梓榆安静地伏在他背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哭泣声和抽噎声,他却清晰的感觉到温热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自己脖子里,浸湿了他的衣服,也腐蚀着他的心。 此时此刻,无声的深夜里,温热的泪珠从他军装衬衫的领口一颗一颗地滚落进去,一下一下地灼烫着他颈肩的皮肤,那痛感,仿若硫酸滴在心尖。 他忽然想起—— 很小的时候,大约他四五岁时,曾经在路边捡了一只流浪狗带回家。那是一只黄色的小土狗,眼睛大大的,望着人时眼里总蓄着水光,看上去可怜巴巴的特别招人怜爱,他很喜欢这只小狗,想要养着它,甚至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光”。 他母亲却嫌狗脏,不同意他养。他求了母亲很久,母亲也没答应,他不得不去求爷爷。最后,还是爷爷发了话,小光才得留下来。 那时是冬天,他们住在北方的b市,他担心小光夜里睡在外面会被冻死,于是每天夜里,在全家人睡去之后,他都会蹑手蹑脚的来到院子里,把小光从狗窝中抱出来带去自己房间,让它睡在自己脚边。每天早晨,趁家人还没起床,又悄悄把小光送回院子里的狗窝中。 没过多久,他的行为就被母亲知道。母亲大发雷霆,让家里的勤务兵将他房间的被子褥子床单全部拿出去一把火烧掉,又叫人将家里里里外外消了一遍毒。并且,逼着他去军区医院打了红色液体的狂犬疫苗。 勤务兵带他打完疫苗回到家里时,小光就不见了。母亲说,她将小光送了人,那人家爱狗如命,小光去了他们家也是享福。 可没过几天,他无意中听到家里的勤务兵聊天,才知道母亲那日命人将小光一枪打死后,丢到了军区的垃圾场。 知道真相的他大病一场,每天都沉浸在心痛、自责、懊悔、难过等等各种负面情绪里。那时,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这一生无论是地上爬的,海里游的,还是天上飞的,任何宠物他都不会再养。 后来,爷爷来看他时,对他说:“汲渊,这世上任何东西,只要足以迷惑你,就足以毁灭你。我们老温家的男人,是不允许耽溺于任何人事物的,如果你做不到,就只能看着它被毁灭。你母亲,也是为了你好……” 朗朗明月下,他万念俱灰地想—— 他爱自己背上的这个女孩,何止千万倍胜于爱当年那只流浪狗小光,何止千万倍胜于爱温家的权势和声望,何止千万倍胜于爱他自己的锦绣前程…… 可是这一生,他最最最最最爱的注定留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