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神相张铁嘴》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我就这脾气】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京华神相张铁嘴》 作者:许金焰 声明:本书由(www.biquged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jiāo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一章 混混帮闯码头 第一节 八大胡同是官方所谓的风化区,北京城只要是稍微有点儿名气的妓院都设在八大胡同。 翠云堂在八大胡同近百家妓院中排名第三。这种排名是要把许多综合因素计算进去的,譬如妓院规模、妓院里的设备、jì nǚ的才华,甚至妓院厨房菜肴的精美也得顾及。如单论jì nǚ的容貌,翠云堂在八大胡同中可稳占第一。岁末京城三家专门刊登花边新闻的无聊小报联合发起了一项竞选京都花魁娘子的选美活动,八大胡同有四百名娼国名花参加竞选,结果翠云堂的王翠微姑娘独占鳌头被选为京都花魁娘子。而据翠云堂的老板娘唐大nǎinǎi说,翠云堂的姑娘都是江南来的小家碧玉,像翠微这么俊俏的翠云堂最少还能拿出三个来。 翠云堂在八大胡同的妓院中还能排上第一的是它的院子。北京的妓院大多没有院子,即使有也不大。而翠云堂的院子却占了一亩多地,院子里不但种了许多让人赏心悦目的花花草草,而且还有两座凉亭、几架秋千,完全是江南园林风格。一年中除了严冬之外,翠云堂的姑娘晚饭后必定会来到院中,或在凉亭上抚琴吟诗,或在秋千上嬉笑摇dàng,或是三三两两搔首弄姿,惹得从院门经过的人春心大动。 这天一大早,翠云堂的院墙上几乎趴满了人。他们可不是来看姑娘的,这么早院里也没有姑娘可看,他们是来看热闹的。他们听说今天上午有一位从天津来的混混帮好汉到翠云堂"闯码头"。到翠云堂闯码头,在北京的黑道中可以说是一件让人惊心动魄的"盛举",因为谁都知道翠云堂真正的老板是王太岁,唐大nǎinǎi是王太岁的情fù。 王太岁的本名叫王承余,太岁只是他的绰号,但认识他的人几乎没人知道他的本名,只知道他叫王太岁,即便是原先知道他叫王承余的后来也忘了。他自己也对太岁这个称呼十分满意,因为太岁这两个字有杀气能镇邪。王太岁是北京混混帮南城的总头目,按老北京的说法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南城为什么贱?因为八大胡同就在南城,自古以来烟花女子就列为下九流的最底层,当然最下贱。但对于混混帮来说,南城并不贱,八大胡同那几十家妓院可以说是混混帮的几十棵大大小小的摇钱树,城南的赌场、酒楼、茶馆也都比其他几个城区多,这些可都是混混帮的混混们招财进宝的场所。因此,在北京混混帮分管东南西北的四大头目中,王太岁是最富、最贵、最有权势的。 混混帮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江湖组合,混混帮的混混们最讲究赌狠斗勇,他们的赌狠斗勇不是打人而是挨打,谁能在身受拳打脚踢、刀砍斧劈,甚至下油锅上刀山不喊疼不皱眉,谁就能成为众望所归的英雄。全北京的赌场妓院都有混混帮的混混坐镇,如果有人在这些地方闹事,就会有混混帮的人来对付他们。当然,赌场和妓院每天都得付保护费给坐镇的混混,在混混帮的行话里那不叫保护费叫"挂钱"。如果一个外来的混混也想到这家妓院或赌场里弄这些挂钱,他就得经受得起在那坐镇的混混们的一顿暴打,在暴打中,不但不能躲不能避不能哼疼不能叫唤,还得能笑能骂笑骂如常,才能得到众人的喝彩。熬过去了就叫"出彩",能出彩的就是英雄好汉,就能在挨打的那家妓院或者赌场里领一份挂钱。表现特别激烈、挨打挨得特别重的人,最后甚至可以参加妓院或者赌场的分红。这种用挨打闯码头争地盘的方式在混混帮中也有个专用名称,叫"卖味儿"。在北京的混混帮中"卖味儿"是常有的也是公开的,按道上的规矩,妓院是逢单月初三,赌场是双月初六接待道上的朋友登门"卖味儿"。当然并不是谁都能"卖味儿",一个打算到某妓院或者某赌馆"卖味儿"的混混首先得投帖子拜山门,"卖味儿"前得请客,混混帮的三老四少都得请遍。"卖味儿"的时候还得有人观礼,观礼的客人有三种,一是"卖味儿"的主儿自个儿请来的;二是妓院或者赌馆的大掌柜请来的;第三种就是看热闹、开眼界的。"卖味儿"打人的时候虽然血ròu横飞十分残忍,却也有很高的观赏xìng,所以,每逢有人到妓院或者赌场"卖味儿"都会引来许多人看热闹。今天,趴在翠云堂院墙上的这些人就是来看热闹的。 在王太岁地盘上的赌场和妓院加起来上百家,真正是王太岁当老板的只有赌馆好运来和这家翠云堂,据说,王翠微是王太岁的干女儿,翠微姑娘能成为花魁娘子红遍京城,也是靠王太岁捧起来的。谁想到好运来或者翠云堂来"卖味儿",谁就是向王太岁叫板。王太岁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他手下有四名心腹爱将,号称城南四猛兽。这四个人不但是悍不畏死的硬汉,而且都练过武功,都有一手称霸江湖的绝活儿,尤其是打人的手段无人可比。在北京混混帮里有一个说法,说是宁可上法场挨凌迟之刑,也不愿挨四猛兽拳打脚踢。据说,三年前,有个叫李大嘴的人在翠云堂卖味儿,经受了四猛兽一顿暴打,硬是咬紧牙关一声没哼,最后算是出了彩、露了脸,也得了挂钱,但这挂钱只拿了三天就一命呜呼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到翠云堂或者好运来卖味儿了。今天,居然有个从天津来的混混要到翠云堂来卖味儿,而且事先就放出话来,要"卖大味儿"、"出重彩",翠云堂的利润他要分成,这可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人们都想看看这个天津来的好汉是不是铜头铁臂钢身子能经得住四猛兽的拳脚,人们也想知道所谓卖大味儿、出重彩是个什么讲究。 第二节 翠云堂院子里的人分了三拨排列,正对院门的上首安放着八张靠背椅,椅子上端坐着八位身穿长袍马褂的老者,他们个个神情肃穆,显得老成持重。这八位都是混混帮中已经成名的所谓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们是来为"卖味儿"的双方主持公道的。在他们的左侧有两张高脚凳,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留着两撇老鼠须的中年汉子和一位二十来岁的黑脸胖子。他们俩是天津来的,是那位今天来"卖味儿"的混混的伴当,投帖子拜山门,请客送礼全是他们俩出的面,那位"卖味儿"的正主儿至今还没露过面。王太岁坐在八老的右侧,他大约三十一二岁光景,皮肤白,面容清秀,举止文静,个头不高而且显得很单薄,从外表看谁也想不到他就是威镇城南的太岁爷。在他的身后站着四位彪形大汉--城南四猛兽。四猛兽的老大叫巴山虎,他这个巴山虎跟四川的巴山可没有一点关系,他也不姓巴,人们之所以管他叫巴山虎是因为从他的左额头到右下巴有一道横贯全脸的血红的刀疤。老二是个麻子叫金钱豹。老三又黑又壮眼睛却特别小,被人称为熊瞎子。老四的形象也是够吓人的,但在四猛兽中算是最好的一个,他的绰号也最好听,叫玉麒麟。 再往下的两旁放着许多条凳,右边的人清一色的穿着青色裤袄,腰扎月白洋绉褡包,脚穿蓝布袜子、花鞋,胸前还chā着一朵茉莉花。这些人有的坐在条凳上,有的叉腰站立,还有的蹲在条凳上,他们都是混混帮各个锅伙的帮众,是来长见识的。左边坐着一些服饰各异、年龄不同的人,他们大多与混混帮有点儿关系或者有点儿jiāo情,他们是被混混帮请来观礼的。趴在院墙上的那些人都是不请自来的旁观者,他们不但没有座位就连进院子的资格也没有,只能趴在墙头观看。 翠云堂二楼房间的各个窗口都有姑娘们探出脑袋往下看热闹。 一位坐在上首的老者掏出怀表看了看,对巴山虎说:"老大,时辰到了!" "四猛兽"站了出来提高嗓门同声呼喊:"天在上、地在下,我主保佑多造化!地上无路通天上,天上佛祖渡有缘,有缘才能一家亲,同吃同住同分金!" 四人念完后,双手抱拳朝门口躬身行礼,口中高呼:"四猛兽迎客--" 这时右边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小混混站起身来,朝上首的八老拱拱手说:"祖师爷在上,小子没出息,浑身骨头痒得难受,今儿个要凑个分子。望祖师爷恩准。" 为首的老者点了点头。 观礼的和来看热闹的人顿时兴奋起来。原来混混帮里有这么个规矩,在"卖味儿"的正主儿出现之前,帮里的小字辈混混可以抢在他前头"卖味儿",当然他也得经得起一顿暴打,但打人者对他会手下留情,不会像对待正主那么厉害,他只要能扛得住这顿打,不但能在帮里露脸还能得一份挂钱。 得到祖师爷的首肯后,小混混走了出来指着四猛兽说:"你们四位是四猛兽?我看看……"他摇摇头,"我看不像。老大你像猪,老二像狗,老三是猪狗不如,老四不如猪狗。" 观看的人中立即有不少人叫好儿。小混混开口就骂四猛兽,倒不是他跟四猛兽有仇,这也是混混帮的规矩,"卖味儿"的绝不能跟当打手的讲客气,更不能套jiāo情,否则便会被人视为现怯,"卖味儿"的一现怯就会被人瞧不起,甚至会被轰下场。小混混开口就骂四猛兽表示老子是硬汉子,老子不怕你打,老子不但不跟你套jiāo情还要骂你,激得你打人的时候打得重打得狠。所以他一开骂口,立即有人为他叫好儿。 一听有人叫好儿,小混混骂得更起劲了:"猪狗也称猛兽?别挨骂了!你们要迎客?怎么迎?老子往这儿一躺,什么客也别想进来!" 小混混说着两手抱着后脑,胳膊肘护住太阳穴,两条腿剪子股一拧,夹好肾囊,侧身在院门口倒下。 小混混这一躺是有讲究的,他双手盖头护住了太阳穴,两腿一夹护住了命根子,这样就不会让人家失手把他打死。混混帮的规矩,对"卖味儿"的打手怎么dú打都行,就是不能打要害,不能当场把人打死,出了人命要打人命官司就麻烦了。 熊瞎子和玉麒麟掏出三节棍和斧头柄走上前去正要下手殴打,却被巴山虎制止了:"且慢!三弟四弟,你们看看……" 熊瞎子和玉麒麟立即住手,把武器chā入腰间,抱肘而立。 小混混闭着眼睛等了一阵子,不见有人动手,抬眼一看,熊瞎子和玉麒麟正瞧着他冷笑。 小混混迷惘地问:"怎么?不打了?" 坐在右边的一位年纪稍长的混混走出来说:"小子,你躺错地方了。按规矩,你躺在门口得把大门堵死,可你只堵住了一多半儿,还留了一条通道让人出入,这不是卖味儿,这是耍脓包啊!四位猛兽爷不会动手打你了。" 小混混显然也发现了自己躺的位置不正确,忙把身子往下移了移:"爷这会儿把门堵死了,你们动手吧!" 玉麒麟笑道:"小子,你白在道儿上混了,你连我们四猛兽的习惯都不知道。" 小混混:"什么习惯?" 玉麒麟:"伸手不打贱骨头!" 金钱豹也笑道:"小子,你看看你,都吓得尿裤子了,快回去,让你妈给你洗一洗,换条裤子再出来玩。" 楼上一个姑娘笑着说:"二爷,他妈在这儿呢!他妈说,刚才尿的裤子还没干,这回又尿裤子,没得换了,让他光着腚吧!" 不但两旁观礼的,就连坐在上首的八位前辈也禁不住笑了。小混混满面羞愧地爬出院门,抱着头一溜烟跑了。 第三节 从右边的混混中又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壮小伙子,朝四猛兽拱拱手说:"四位仁兄请了!在下姓杨叫杨德彪。这些天老觉得身上不得劲儿,所以也出来凑个分子,请四位仁兄给我把浑身的筋骨松一松。"他指了指玉麒麟,"刚才听这位老兄说那个愣头青是贱骨头,依我看来,四位仁兄个个身怀绝艺、仪表堂堂,号称城南四猛兽,却给楼上那些千人骑万人cāo的婊子当保镖,恐怕比贱骨头还不如,贱骨头嘛骨头虽然贱,还有那么根骨头,四位仁兄浑身上下就根本没有骨头。四位仁兄知道没有骨头的人是什么玩意儿吗?他什么玩意儿都不是,他不是个玩意儿!" 众人轰然叫好儿。 熊瞎子点点头:"好!你骂得好!" 玉麒麟咬牙切齿地道:"你骂得好dú!" 杨德彪傲慢地道:"我骂了,你把我怎么样?告诉你们,老子浑身上下都是硬骨头,不信咱们试试。" 说着杨德彪chā上两手,抱住后脑,胳膊肘护着太阳穴,两条腿剪子股一拧,夹好肾囊,侧身在院门口倒下。这回他把大门整个堵死了。 熊瞎子和玉麒麟捋起袖子,走上前去,朝着杨德彪背部一阵拳打脚踢。 杨德彪叫道:"我说了你们没有骨头吧?拳脚好柔弱,打在太爷身上好舒服、好受用!" 两旁观礼的人大声地喝彩:"好样的!好汉子!" 熊瞎子和玉麒麟加大力气更猛烈地击打杨德彪,杨德彪脸上不但没有痛苦的表情反而笑着说:"二位,我奉劝你们,你们这些没有骨头的拳脚就不用再丢人现眼了,还不如老子的姘头翠花姑娘给我捶背的劲道大呢,干脆你们cāo家伙吧。" 熊瞎子和玉麒麟一个用三节棍、一个抄斧头柄,朝杨德彪背部一阵猛打。杨德彪背上伤痕累累,额头冒出了一粒粒血红的汗珠子,他却强忍疼痛,高声呼喊:"好!好!好过瘾哪!" 无论是墙头看热闹的还是院内观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的俱都一边高声叫好,一边鼓起掌来。 熊瞎子和玉麒麟打了一阵子后退了下来。巴山虎满面笑容地走上前去:"好!是条汉子!巴某我jiāo定你这个朋友了。" 巴山虎说着伸手做出yù搀扶状。 杨德彪忙说:"不敢劳动大驾,我……" 不料巴山虎冷不丁地朝杨德彪腰眼上踢了一脚。杨德彪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哎哟!" 杨德彪刚叫出声忙捂住嘴,可已经来不及了。"卖味儿"的混混是只能叫骂不能叫疼的,这一声哎哟不但前边的打白挨了,而且在帮中永远也做不起人了。 两边观礼的人同声发出叹息。 杨德彪气得脑袋直往地上撞。 王太岁站了出来向众人高声说道:"诸位,这位叫杨德彪的兄弟虽然今儿个卖味儿没出到彩,那是老巴使了点儿心眼,照我看杨德彪兄弟今儿个没丢面子,他还是一条好汉。大家说对不对?" 几乎所有的人都说对,对。 王太岁朝巴山虎说:"老巴,回头你从翠云堂支五十块现洋送到这位杨德彪兄弟的府上,给他养伤。 杨德彪忙给王太岁叩了个头:"谢太岁爷赏银。"杨德彪挣扎着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院门。 上首的一位老者赞道:"王大掌柜的真是一副菩萨心肠啊!" 王太岁谦逊地道:"老前辈过奖了!我也是从道上闯过来的,是过来人。说句实话,要想吃混混帮这碗饭不容易啊!能照应点儿就得照应。" 从右边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小伙子。他与其他的帮众穿着一样,只是把青洋绉长衣搭在右肩膀上。 小伙子朝王太岁抱拳为礼:"王大掌柜的,在下有一事不明,要请王大掌柜的指教。" 他cāo的纯粹是天津口音。顿时两旁观礼的人群发出窃窃私语。 一位观礼的轻声对他的同伴说:"听见没有,天津话,高手来了!" 王太岁满面堆笑,也拱手说:"我说这位爷这么眼生,原来是天津来的。请问尊姓大名?" 小伙子:"在下小姓高,高不就。" 王太岁笑道:"高不就?姓得好,这名儿取得也有意思。名如其人,傲气十足。指教二字王某不敢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不过王某不敢保证有问必答。" 高不就:"请问王掌柜的,您在兄弟行里头排行第几?" 王太岁笑笑说:"惭愧!在王氏门中我爹这一支人丁不旺,我是上无兄下无弟孤独一支。" 高不就摇摇头说:"看来传言有误,我怎么听说您是兄弟九人呐。" 王太岁:"可能是说我本族兄弟吧!若论我的堂兄堂弟那就多了,又何止九人呢?" 高不就仍然摇摇头说:"不对,我听说你们兄弟只有九人,只有老九称你为兄,其余七人都是你哥哥,你排行第八,应该是不折不扣、货真价实、地地道道的王八爷!" 坐在右边的混混们和左边的客人们全都勃然变色,趴在院墙上看热闹的人却发出了笑声。 作为一个"卖味儿"的破口大骂对方的打手,是受人称赞的行为。骂王太岁就有点儿过分了,不过也还说得过去,因为王太岁是掌柜的,四猛兽只不过是他手下的打手。但王太岁是妓院的老板,当众辱骂妓院老板是王八这就犯忌了。 第四节 四猛兽个个怒形于色。 王太岁脸上仍然挂着笑,但笑容有点儿僵,他不再搭理高不就,回到位子上坐下。 巴山虎指着高不就吼道:"姓高的,你也太过分了!按规矩,你卖味儿可以骂人,但也只能骂骂我们这些全武行的。你怎么能侮辱我们大掌柜呢?" 高不就哈哈笑道:"卖味儿是什么意思?我不懂。我是来谈生意的。" 王太岁一愣:"谈生意?你谈什么生意?" 高不就趾高气扬地说:"到你这个婊子堂来跟你这个王八爷谈生意,还能谈别的生意,当然是皮ròu生意啊!"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现洋往旁边小桌子上一扔,朝屋里喊道:"有管事儿的没有?给爷弄点儿酒菜来。俗话说,酒是色的媒介,爷要一边儿喝花酒一边谈生意。" 屋里还真跑出了一个管事的,看了看王太岁的脸色,王太岁微微点点头。 管事的拿起银元对高不就说道:"高老爷请稍候,酒菜马上就到。" 管事的安排人搬来一张椅子请高不就坐下。旋即有人抬上来一张小桌子,桌上有一坛酒和几碟凉菜。 管事的问高不就:"高爷,您要怎么做生意?我听您的吩咐。" 高不就:"让海棠花来这儿陪我。" 管事的一愣:"海棠花?我们翠云堂没有叫海棠花的姑娘。" 高不就笑道:"那是她过去的名字,如今她叫唐倩云,人们都称她为唐大nǎinǎi,是你们翠云堂的老板娘、这位王八爷的相好。" 管事的僵住了:"这……" 金钱豹怒不可遏,举拳yù打,却被王太岁挡住了。王太岁慢慢地踱到小桌前坐下,仍然是笑容满面:"原来高爷是来打唐大nǎinǎi的主意的,压根儿没把我和四猛兽放在眼里。好,有胆量!" 高不就:"王大掌柜的过奖了,我这人天生胆小,就是在这个事儿上胆子大。您没听人说过吗?这叫色胆包天!" 王太岁:"高爷要打唐大nǎinǎi的主意,光有胆量可不够,还得亮出点儿真玩意儿来。" 高不就笑道:"那是当然,唐大nǎinǎi的那两块ròu贵着呢,就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我这儿随身带了点儿薄礼。管事的,请您拿一把刀来,要锋利的。" 管事的答应了一声,正要进去拿刀,被巴山虎拦住了。巴山虎从靴子筒里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递给高不就。说:"你看我这刀行不?" 高不就看了看匕首:"还凑合。" 高不就站起身来,把左脚架在桌子上,捋起裤腿,举起匕首朝腿肚子上狠狠一刀劈去,割下一大块肌ròu。 观礼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高不就拎着割下来血淋淋的ròu块,神定气闲地说道:"请王大掌柜的笑纳!" 说着高不就倒掉桌上的盘菜,把割下的ròu块放在盘内,然后将盘子推到王太岁的面前。 顿时,观看人群中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一边的"四猛兽"也都个个肃然起敬。 王太岁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天津码头上的好汉果然名不虚传!今天我王太岁算是开了眼了,高爷先请坐下说话。" 高不就神色倨傲地坐了下来。 王太岁:"来人哪,先给高爷上yào。" 巴山虎喊道:"把yào端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端了一盘子白花花的盐快步跑了上来。 小厮把咸盐端到了高不就面前,高不就抓起一把盐看了看。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注视着高不就的动作。 高不就抓着盐正要往伤口上揉去,突然墙头上传来一个稚嫩声音:"揉不得,那不是yào那是咸盐……" 高不就抬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趴在墙头看热闹的小叫化子,这个小叫化子十分瘦弱,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光景,满面油污,但脸蛋却很清秀,两只大眼睛里充满了关切之情。高不就朝他笑笑说:"小兄弟,谢谢你!小兄弟,我知道这是咸盐,可它能祛dú败火。此刻,这咸盐对我来说不但是yào而且是好yào呀!"说完,他把盐使劲往伤口上揉去,揉完一把又抓起第二把往伤口上揉。场上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直到第二把盐揉上伤口后,众人才扯起嗓门,大声喝彩。 高不就满头是汗,嘴唇也微微颤抖,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向众人拱手致意:"谢了!谢各位前辈、三老四少捧场!" 四猛兽也跟着大家大声喝彩。 第五节 待喝彩声稍息,王太岁朝高不就一揖到地:"高爷,您不是凡人,您是罗汉下凡金刚投胎。昨天是在下三十二岁的生日,在下活到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见到您这么杰出的硬汉子。在下真的服了您了。"他朝里屋一挥手,喝道:"搭上来!" 立即有两个小厮从屋里抬出一块门板,门板上盖着红色被褥。 王太岁亲手掀起被子,恭敬地道:"高爷,请躺下。" 高不就谦恭地朝王太岁和"四猛兽"拱拱手:"谢太岁爷!谢四位兄长!" 说完高不就躺上了门板,王太岁小心翼翼地替他盖上红被子。 上首的一位老者走了出来,对高不就说:"高爷,刚才我们几个合议了一下,您的挂钱是半成利。今后翠云堂的买卖只要存在一天,您就能拿一天的半成利。高爷,恭喜你了!" 高不就半抬起身子抱拳为礼:"谢老前辈栽培!从今往后只要老前辈和翠云堂招呼一声,我高不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者朝王太岁拱拱手说:"恭喜王大掌柜的,翠云堂又添了一位保护神!" 王太岁也拱拱手说道:"同喜,同喜。" 巴山虎对高不就的两个伴当说:"请问两位怎么称呼?" 留两撇老鼠须的中年汉子说:"小子叫侯七。"他指了指那个黑脸胖子,"他叫牛宝玉。" 巴山虎拱了拱手:"原来是七爷和牛爷,久仰,久仰!两位和高爷落脚在一座庙?" 侯七:"巴爷,永定门外大洼地有座小小的山神庙,我们和高爷就在那儿避风遮雨。" 巴山虎笑道:"哦,那座山神庙我知道,离我们大掌柜的府上不算太远。七爷,也真亏了您,居然能找到这么个破庙栖身。我们先得把高爷送进山神庙,还奉上一坛酒、五斤酱ròu和十吊钱。这些都是道儿上的规矩。您二位不必劳动,给我们引个路就行。" 王太岁对高不就亲切地说道:"高爷,按规矩我得三天以后到山神庙拜访你。希望您能养好伤。到时候我在知味斋设下盛宴,咱们弟兄一块儿把酒言欢。" "不就感激不尽!" 王太岁手一摆:"送客!" 两挂长长的鞭pào同时点燃,"四猛兽"抬起高不就躺着的门板跟着侯七和牛宝玉往外走,管事的挑了一根扁担紧随其后,扁担上扎着红布花球,扁担一头是一坛酒,另一头是装着酱ròu的食盒。十串线也分别挂在扁担两头。 当高不就被抬出院门时,院门口挤满了人夹道观看,赞叹声不绝于耳。高不就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提醒他是咸盐的小叫化子,小叫化子和另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叫化子挤在最前面,满脸都是羡艳之色。 高不就略略抬起身子朝小叫化子拱了拱手:"小兄弟,承蒙关照,高某要跟你jiāo个朋友。" 小叫化子兴奋得满脸通红,高声叫道:"高爷,我会去看您的,我们后会有期。" 这个小叫化子姓张名叫张野鬼,因为经常忍饥挨饿,所以长得特别瘦小,他已经满了十五岁,外表看起来却像是只有十二三岁。他祖籍四川乐山,祖父和曾祖父都考中过进士,当过前清的官员。他的父亲在四川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子,光绪年间,他父亲进京赶考,恰逢慈禧太后实行新政,废除科举制,他父亲觉得前程无望,心情十分郁闷,就抽上了鸦片烟,不但用尽了盘缠也糟蹋了身体。他十岁那年跟随母亲来到京城寻父,不料,走到涿州遇到了强盗,强盗杀死他母亲抢走所有的财物。当他孤苦伶仃地在北京找到父亲时,父亲早已沦落为乞丐,而且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了。父亲死后,他也流落街头成为了一个小叫化子。北京的小叫化子是不准单独行乞的,必须拜一个成年的叫化子为师,接受师父的管教,并且要把行乞所得大部分jiāo给师父。初当叫化子的那几年,对他来说简直是连绵不断的噩梦。他不但受尽了饥寒之苦,还饱经了师父的折磨和殴打。直到他满了十四岁可以脱离师父"自立门户"了,这才日子好过些。他四岁发蒙读书到十岁时不但能把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倒背如流,而且会对对联,还能写一笔好字,这使他成为了北京丐帮中有名的才子。去年他又学会了唱数来宝,他脑袋瓜子特别灵,嘴皮子又会说,唱数来宝时能见景生情,现编词,每次到店铺里去唱数来宝讨钱,总是会比别的叫化子讨得更多。他年纪虽小却极富同情心,而且为人四海,本锅伙里的叫化子都特别喜欢他,连锅伙的团头也对他青睐有加。他有个结拜兄弟,是跟他一个锅伙的小叫化子,比他大一个月,叫关二秃子,长得比他还要羸弱。关二秃子自称是关羽的后代,虽然羸弱却崇拜英雄好汉,梦想自己长大以后能成为自己先祖关羽那样的盖世英雄,这一次高不就到翠云堂"卖味儿"的事就是他得到消息,邀张野鬼一块儿来观看的。 第六节 两人离开翠云堂后仍然十分兴奋。 "秃子哥,"张野鬼问道,"今儿个有件事我没闹明白。那个高不就的伴当侯七爷,干吗要说他们住在大洼地的山神庙呀?我们都知道那座庙既避不了风也遮不住雨,只有我们锅伙的马二叔和他的女儿马桂花住在庙里,前一阵子我为了跟马二叔学假扮烂疮冬瓜腿的本事,在那座山神庙整整住了两个月。哪儿见过高不就侯七他们呀?连影儿都没有。" 关二秃子道:"嗨!他们是瞎掰的。你还较真呢!" 张野鬼不以为然地说:"瞎掰也挑个好地方啊!说是住在万国大旅社多露脸。非得挑个破落的山神庙,也不怕寒碜。" 关二秃子摆出一副行家里手的架势:"这你就不懂了,这也是道上的规矩。按以前的说法,你是没法混了,都住到庙里去了,才来卖味儿讨一份挂钱的。你挂了彩以后人家只能到庙里回拜你。所以凡是来卖味儿的主儿,甭管你多阔都得事先找好一座庙,挂彩以后就得在庙里等候主家回拜,至于你以前是不是真的住在庙里没人追究。" 张野鬼赞道:"那位高不就真了不起,自个儿从腿上割下那么一大块ròu来居然面不改色,当他把咸盐往伤口上揉的时候,我的心都揪起来了,可他硬像这咸盐是擦在别人身上似的,自个儿一点儿事没有。怪不得王太岁说他不是凡人,是罗汉投胎、金刚转世。" "像这样的硬汉子,以前不要说没见过,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怕也只有我先祖关公关云长刮骨疗dú才能跟他比。" "我看那个王太岁也是个人物,一下子就拿出半成利分给他。人家那么骂他,他愣没生气,真有肚量。这是不是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 关二秃子冷笑一声:"这回你就看走眼喽!这么大个翠云堂,生意又特别红火,半成利那是多少?我估摸光现大洋不上一百也有五十,那是多大的利呀!哪有这么好拿的!" "他当着那么多的人承认下来的,还能赖账?" "王太岁是什么身份,要是赖账那还像话吗?如果高不就不来拿这个钱,他不就省下了吗?" "不来拿?不能吧?高不就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会不要这个钱了。" "他当然不会。可是富贵在天,生死由命啊!如果他命都没了,还能来拿这个钱吗?" 张野鬼一惊:"没了命?!他怎么会没了命呢?" 关二秃子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你可别往外说。从翠云堂拿出来的咸盐里头掺有dúyào,高不就把这些有dú的盐揉进伤口了,不出三个时辰就得一命呜呼!" "不能吧?如果王太岁这么做,那也太缺德、太歹dú了。对了,秃子哥,如果王太岁真的往咸盐里掺dúyào,那是多机密的事啊,您怎么知道的呢?" "实话告诉你吧,我堂姐就在翠云堂干活。" 张野鬼惊奇地问:"你堂姐在翠云堂当窑姐?" 关二秃子大怒:"你妈才是窑姐呢!我保定关氏宗族数百年来,男无犯法之丁,女无再醮之fù,更不用说去窑子里当婊子了!" "这不刚才您自个儿说的吗,你堂姐在翠云堂干活。" "在翠云堂干活就非得当窑姐?烧火煮饭烧开水,我堂姐专在厨房里干粗活。" 张野鬼朝自己嘴巴上打了一巴掌:"原来是干粗活呀!我说错了,您别见怪。" 关二秃子:"dúyào是王太岁jiāo给唐大nǎinǎi偷偷掺进去的,这个事啊,就连四猛兽都不知道。我姐姐也是偶然听到的。" 张野鬼:"今天到场的那些个老前辈难道不会追究这个事儿?" 关二秃子:"追究个屁,王太岁有钱有势,这些人巴结还来不及呢,谁会触他的霉头。就算是有人想追究,一个天津卫的小混混跑到北京来卖味儿,因为伤势太重而一命呜呼,这种事寻常得很,你就是想追究也追究不出个名堂?" 张野鬼义愤填膺:"太黑了!这个王太岁简直不是个人!" 关二秃子吓了一跳:"我说小祖宗呀,你小声点儿行不行!你这么瞎嚷嚷,要是给别人听见了,不但我们两个人的小命儿得玩完,就连我堂姐都得遭殃。" "难道我们能眼看着这么一条好汉被他们活活害死而不管吗?" "管?!甭说你是个要饭的小叫化子,你就是个警察局长,你也管不了。这种事哪儿都有。高不就又不是普通老百姓,他是跑江湖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官府都懒得管江湖人的事。江湖人的命就是贱啊!" 张野鬼不再言语。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路,张野鬼突然捂着肚子说:"哎哟,我这肚子又疼起来了。看样子还得拉。" 关二秃子笑道:"你呀,也就是个叫化子的命,昨天稍微多吃了点油荤你这肚子就没福消受了。" "您先走吧,我得找个地方出恭。"张野鬼捂着肚子跑进路旁的树林里。 张野鬼蹲在一棵大树下,见关二秃子走远了,忙蹿了出来,急匆匆地朝一条岔路跑去。 第二章 小乞丐义救豪杰 第一节 一座庙宇孤零零地立在一大片积有污水的洼地旁,这座庙宇极其残破、败落。庙门已经坍塌,庙门上方的匾已不知哪个猴年马月被人当作烤火的劈柴烧了,后来有人在原先挂匾的地方补写了三个字。如今第一个字全部脱落,已经看不清是什么字了。第二个字只剩一半,勉强认得出是个神字,第三个字模模糊糊的像个庙字。 庙内比庙外更显得残破,神案上方供着的那尊菩萨不但缺胳膊少腿,就连脑袋也只剩下了半边,使人根本辨不出这是哪一路尊神。神案两旁的柱子上,写着一副对联,虽然已经油漆脱落,但上面的字迹还依稀可辨,上联:昔日汉朝为将,下联:今朝山林称尊。从这副对联的内容人们可以知道这是一座早已被人废弃了的山神庙。 大洼地的四周并没有山,怎么会有座山神庙呢?据说是道光年间,一位住在大洼地附近的皮货商给修的。说是有一次他去关外收购皮货,在山中遇上了老虎,他的两个伙伴都被老虎吃了,就他一点事儿没有。他觉得这是山神爷救了他,回到北京就在家门口修了这座山神庙,可永定门外没有老虎,大伙都愿意给城隍老爷上香,没多少人去朝拜山神庙,这庙一开始就香火不旺。后来,那一带地方往下陷,成为了洼地,一下雨就积水,山神庙就更没有香客上门了。没过多少年庙就破落了。 庙内的神案上堆着十吊铜钱、一坛酒和一个打开的食盒,食盒里放着不少酱ròu、烧鸡等食品。 这些食品放在神案上却不是给山神爷上供的,侯七和牛宝玉正站在神案旁,大碗地喝酒,大块地吃ròu。 高不就仍然躺在铺着红被褥的门板上,只是门板已经搁在了两张条凳上,成为了一张床。 牛宝玉嚼着ròu,满嘴流油地说:"高爷,如果七叔刚才没算错,那您在翠云堂每天至少能拿到十五块现洋。十五块现洋!乖乖,这可是个大数目啊!您老今儿个不但是扬名露脸而且是招财进宝。[奇/书\/网-整.理'-提=.供]我和七叔跟着您可以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了。" 高不就皱起了眉头:"这腿怎么越来越疼了?" 侯七掀开被子看了看:"哟,怎么肿起来了?里头像是有脓。不对呀!您在伤口上擦了那么多盐,盐能杀dú,照说里面没有dú气,不该有脓啊!" 张野鬼出现在门口,朗声说道:"你错了,这伤口就是有dú!因为咸盐里头掺了剧dú。" 三人闻言一惊,高不就忙道:"小兄弟,请进来说话。" 张野鬼走进庙内。 侯七问道:"小兄弟,是谁在咸盐里下了dú?" 张野鬼愤然地道:"当然是王太岁这个臭王八,还有他的姘头唐大nǎinǎi那个臭婆娘!" 高不就:"你知道他们掺的是什么dú吗?" 张野鬼摇摇头:"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不赶快救治,过了三个时辰您就……" 高不就侯七牛宝玉三人面面相觑…… 侯七安慰地道:"高爷,您别着急,我这就去请大夫。" 张野鬼:"你去请大夫,上哪儿请去?如果碰上个不懂解dú的大夫,不但治不好,还把时间给耽误了。" 高不就望了望张野鬼:"小兄弟,你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 张野鬼说:"我是叫化子,我们叫化子有一种专门治无名肿dú的方法,一般的人吃不消,您高爷当然不在乎。" 高不就:"你说说。" 张野鬼道:"用刀把肿的地方划开,把烂ròu挖掉,再用嘴吸,把脓和黑血全都吸出来,吸到见鲜血为止,然后用白酒洗干净。这dú啊,最少能去掉九成。再随便敷点儿解dú的yào就没事了。不过,用嘴吸dú要注意两件事,一是嘴里不能有创伤,如果嘴里有创伤,dú汁进去了,吸dú的人自个儿也得玩完。还有就是千万不能让dú水流进喉咙里。" 高不就皱起了眉头对侯七说:"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这用嘴吸dú……" 侯七为难地说:"高爷,照说应该我来给您吸dú,可是我这几天牙床出血,嘴里肯定有创口。如果dú水进入我嘴里的创口,我搭上一条命不要紧,可还是救不了您!" 高不就的目光转到牛宝玉身上。 牛宝玉忙道:"高爷,我跟七叔一样,我也是牙床出血,出得比七叔还多,我这个……嗨,我这个牙真不是个玩意儿,早不出血晚不出血,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血,高爷,我对不起您啊!" "别废话了!"高不就把腿驾到神案上,说道:"牛宝玉,把你的斧头拿出来。" 牛宝玉一愣:"拿斧头干吗?" 高不就冷冷地命令:"你给我把这条腿剁了!" 第二节 牛宝玉大吃一惊:"这……" 高不就眼一瞪:"这什么?" 侯七嗫嚅地道:"高爷,我们是不是从长计议一下?" 高不就道:"计较个屁!丢一条腿总比丢命好。牛宝玉,还不快把斧头取出来。" 牛宝玉取出一把锋利的斧头。 高不就用手在中dú的大腿上比划了一下:"给我从这儿往下劈!" 高不就说完闭上了眼睛。 牛宝玉犹豫了:"高爷,您以后不会怪我吧。" 高不就骂道:"怪你娘个头!快动手,还磨蹭什么?" "好,我劈!"牛宝玉狠下心举起斧头…… 侯七把头偏向一旁,不忍再看。 张野鬼大喝一声:"且慢!" 牛宝玉举着的斧头停顿在空中。高不就、侯七和牛宝玉三人的目光都望向张野鬼。 张野鬼从容地说道:"高爷,我来替你吸!" 高不就一愣:"什么?你来替我吸?!" 牛宝玉放下斧头,惊奇地看着张野鬼。 侯七也颇感意外地说道:"你来吸?!" 张野鬼笑笑说:"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弄得我怪不自在。我给高爷吸dú是有两个缘故,一是刚才在翠云堂看高爷卖味儿的表现,我打心眼儿里头佩服,我实在不忍心看高爷这样的硬汉子就这么白白地丢了一条腿;其二是我想高攀,我想跟高爷这样的好汉jiāo朋友。今天我代高爷吸了dú,将来我要有个什么难处,高爷也一定会拉我一把。" 牛宝玉忙说:"对对对!小兄弟的算盘很精,你今儿个要是帮高爷吸出了腿上的dú水,那你跟高爷就成了生死之jiāo……" 高不就朝牛宝玉吼道:"闭上你的鸟嘴!小兄弟就是不给我吸dú,我们也是生死之jiāo了。小兄弟,你的情意我高不就心领了。你能冒险来报信,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我决不能让你给我吸dú。我已经感觉到了他们用的不是一般的dúyào,万一你要是吸进肚子里那可是要送命的!" 张野鬼说:"高爷,这您放心。以前我爹大腿上长了一个烂疮,肿得像海碗这么大,里头全是脓和乌血,虽然没有dú,可又腥又臭,真要吸到肚子里非恶心死不可。我给我爹整整吸了半个时辰,才给吸干净,一点儿也没吞到肚子里头去。给您吸我也不会吸到肚子里去,万一吸进去了我还能呕吐出来,决不至于送命。" 侯七感动地道:"小兄弟,你真好!你给我们高爷吸了dú,"他指指神案上的铜钱,"这些钱全归你。" "这位爷,您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张野鬼笑道:"我是个小叫化子,我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带到叫化场里去全归了叫化头。您啊,还不如等我给高爷吸完了dú,咱们找个面馆您请我饱饱地吃一碗zhà酱面,就算还我的情了。" 牛宝玉抢着说:"这没问题!甭说请你吃一顿zhà酱面,就是吃十顿八顿的咱们也不含糊……" 高不就狠狠地瞪了牛宝玉一眼,牛宝玉没敢再吱声。 侯七:"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开始!" 张野鬼:"行啊!" 侯七取出一根带子绑在高不就腿上:"高爷,我得给您这儿绑上,免得dú气往上走。" 张野鬼说:"用刀划开伤口、削掉腐ròu,可得你们干,我下不了这个手。我就管吸。" 高不就取出一把匕首:"我自个儿来!" 侯七拿过高不就手里的匕首:"高爷,还是让我来吧,您躺着别动就行了。"他把匕首放在酒坛子里浸了一下,然后朝着高不就肿胀的腿部一刀划下去…… 侯七划了几刀后对张野鬼说:"小兄弟,现在你来。" 高不就说:"别忙,先拿点儿酒来洗一洗。" "别费事了,我把您里头的脓和血全吸出来了后,您再用酒洗。"张野鬼说完,俯下身,低下头,用嘴凑近伤口…… 看着张野鬼这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小叫化子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已经溃烂的伤口吸dú,高不就这条硬汉子眼睛里禁不住流出了热泪。他在心里不断地叫着:小兄弟,只要我高不就能留得命在,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张野鬼吸一口往外吐一口,浓和淤血都被吸出来了,再吸已经是红血了。 侯七高兴地道:"好,一边吸,一边就消肿了,血开始转颜色了,看样子dú根已经吸出来了。" 张野鬼说:"快用酒冲洗伤口。" 牛宝玉忙端了一大碗酒慢慢地倒在高不就的伤口上冲洗。 侯七倒了一碗酒给张野鬼:"小兄弟,你漱漱口。" 张野鬼用酒漱了漱口。 侯七:"高爷,没事儿了。现在只要用酒多洗几次,再敷点儿yào,保准没事儿了。" 第三节 牛宝玉:"要不要请大夫开个yào方子?" 侯七:"用不着,就那么几味拔dú清火的yào,我都知道,我这就到yào店抓去。" 侯七取了几串钱,匆匆走了。 牛宝玉把坛子里最后一点儿酒也倒在了高不就的伤口上,说:"哎哟!酒也没了。没酒冲洗可不成,高爷,我现在就买酒去。" 牛宝玉取了几串钱,对张野鬼说:"小兄弟,你在这儿照应一下,我去打酒,马上就回。" 张野鬼:"行,你去吧。" 牛宝玉拿起地上的斧子正要出门,高不就说道:"牛宝玉,你是去打酒,又不是砍柴,拿斧头干吗?" 牛宝玉尴尬地笑道:"是,是,斧头用不着。" 牛宝玉放下斧头,赶紧走出了山神庙。 高不就见张野鬼已经漱完了口,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张野鬼:"我没事。" "小兄弟,我还想麻烦你一下。你用这把斧头到外头砍一根合适的树枝给我做根拐棍行不行?" "行啊!"张野鬼拿起斧头走出了庙门。 高不就从包里取出一个纸包和纱布。他打开纸包,里面是调制好了的yào膏。他把yào膏均匀地抹在伤口上,然后用纱布包扎好伤口。 高不就刚把伤口处理妥当,张野鬼拿着一根树枝做成的拐棍走了进来:"高爷,您试一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高不就把拐棍夹在腋下,试着走了几步,说道:"行,还行。" 张野鬼看了看他的腿,问道:"高爷,您已经上了yào了?" 高不就:"对,上了。" 张野鬼:"您自个儿有yào?" 高不就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身上任何时候都会有救急的yào。" "那您还让那位爷去给您买yào?"[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他爱去买就去呗。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张,名字挺难听的,叫野鬼,张野鬼。" "张野鬼,好啊,这名字有个xìng!" "高爷……" 高不就拍了拍张野鬼的肩膀:"我说,野鬼兄弟,你以后别管我叫高爷行不行?" 张野鬼不解地问:"那我称呼您……" 高不就亲切地道:"我比你年长,托个大,你叫我高大哥,我叫你野鬼兄弟。" 张野鬼受宠若惊地说:"哟!那我可担当不起!" "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我这条命都是你给救的,还有什么当不起的。野鬼兄弟,俗话说,大恩不言谢,客套话我就不说了,这些钱,"高不就指指神案上的钱,"你全带着。走,我们离开这儿,出了庙门我们就分道扬镳。我高不就如果留得命在,日后我一定会来找你!" 张野鬼惊讶地问道:"这就走?您不等您的两位伙伴了?" 高不就摇摇头:"用不着等了,他们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张野鬼不解地,"他们不是一个去打酒一个去抓yào嘛,怎么会不回了呢?" 高不就笑道:"野鬼兄弟,你虽然聪明过人,毕竟年纪太小,不懂得这江湖险恶和人心险恶呀!你以为那个王太岁下了dú在咸盐里头就让我自生自灭不管我了?" 张野鬼气愤地说:"他把您害成这个样子,还要怎么样?" "他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三个时辰以后他一定会派人来探查。如果我dú发身亡了,他也就不再露声色了;如果没见着我的尸首,他是绝对不会罢休,他一定要斩草除根。我那两位伙伴也知道这个后果,我的腿伤成这个样子,跑不动、走不快,他们陪着我那是凶多吉少,他们当然要弃我而去。" "那您一个人不是更加跑不快吗?" "你给我送信,还冒险为我吸dú,这是王太岁怎么也想不到的。按他的计划,我是必死无疑。就因为这点,我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逃命时间,我只能是能挪一步算一步,听天由命了。" 张野鬼思索了片刻:"高大哥,我有个主意,您呐,改改装,扮成我们叫化子。" 高不就摇摇头说:"不行,这个王太岁势力不小,如果被他的人认出来了,准会连累你!" 第四节 张野鬼说:"高大哥,您在街上常会看见一些断胳膊肿腿,脸上身上长满烂疮的残疾叫化子沿街乞讨。这些叫化子看起来十分可怜也十分恶心。其实啊!他们大多都是用yào物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装扮出来的。不瞒你说,我一位新拜的师父就是装扮残疾的高手,碰巧这座庙就是我这位师父出去乞讨前扮装的地方。" 高不就奇道:"真的?这么巧?" "可不是吗,在翠云堂我听侯七爷说你们住在永定门外大洼地的山神庙,我还怀疑我听错了呢!"张野鬼说着掀起墙角的一块石板,从里面取出一个油布包。"您看,这包里就是我师父扮装的yào物。" 张野鬼从包里取出一小瓶yào水,他把yào水抹在高不就的脸上,片刻之间高不就的脸变得又黑又黄,左边腮帮子还肿了起来,显得十分难看。他看了看高不就受伤的腿,说:"您这条腿已经包扎好了,我也不用费事了,只要再给您裹上一层ròu皮,您这条腿呀就能变成流脓流血让人惨不忍睹的冬瓜腿。" 张野鬼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块ròu皮似的东西裹在高不就的已经包扎好的左腿小腿肚上,高不就的小腿立即变成了"冬瓜腿",上面满是烂疮烂ròu,不但流脓流血有的地方还长了蛆。 张野鬼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出了一面破镜子,对着高不就说:"高大哥,您看看您的模样全变了,甭说那个王八爷认不出来,就连您老爹老妈外带您的媳fù儿跟您面对面也认不出您来了。" 高不就拄着拐棍在张野鬼的扶持下走出庙门,此刻的高不就身穿褴褛的衣裳,脸色黄里透黑,左面颊浮肿,右眼上贴了一块膏yào,luǒ露在外面的左腿成了一条长满烂疮、浓血狼藉的"冬瓜腿"。 张野鬼问道:"高大哥,我刚才教给您的乞讨词你记住没有?" 高不就:"记住了。" 张野鬼:"您念给我听听。" 高不就拖长声音念道:"小生上京赶考,不幸名落孙山。庚子年八国联军说我是义和团打伤了我的腿,义和团说我是二毛子,弄瞎了我的右眼。我是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求求诸位老爷太太先生小姐积点儿德给点儿钱可怜可怜我吧!" 张野鬼笑道:"词倒是没念错,声音不对,嗓音应该颤抖,带点哭声听起来可怜巴巴的,这才像要饭的叫化子。" 高不就点点头:"我明白了。" 张野鬼想了一下:"哦,最好您甭说天津话,改个口音。" 高不就为难地说:"我说不好北京话。" 张野鬼:"用不着说北京话,您是外地来赶考的秀才嘛,除了天津话您还会说哪儿的话?" 高不就:"我祖籍是四川,我会说地道的四川话。" 张野鬼:"您祖籍是四川?四川什么地方?" 高不就:"四川乐山。" 张野鬼高兴地大叫:"乐山?太巧了!我也是乐山人,我们是老乡。北京丐帮里头还真有不少叫化子是我们四川老乡,您就用四川话,走,我送您出城。" "用不着了。野鬼兄弟,你大哥也是老江湖了。就凭我现在这副样子,往人群中一混,甭说是王八爷那么个地方上的土恶霸,就算是官府悬重赏下海捕文书也休想找到我。"高不就从身上摸出一个布包jiāo给张野鬼:"兄弟,这里头有八块现洋和一张当票,你好好收着。" 张野鬼忙推辞说:"不不!大哥我不能收您的东西。" 高不就诚恳地道:"兄弟你听我说,我可不是用这点东西来报你的恩。古人说大恩不言报,就算是要报恩,也不是这点东西所能报答的。我只能说大哥会把你记在心里。现在你大哥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等熬过了这一关,大哥一定会来找你,大哥绝不会让你当个要饭的叫化子。这张票是当铺开出来的当票,我在那儿当了一件狐皮袍子。那件狐皮袍子最少要值五十块现洋,可我只当了十块现洋,这张当票再过十天就到期了,这里有八块现洋,只要再凑两块现洋,就能把那件狐皮袍子赎出来。那件袍子送到估衣店,再不济也能卖上个四十块现洋。我马上要离开北京了,不可能再去赎这件袍子了。听说当铺的老板外号叫铜狮子,是个面善心狠的家伙,咱们不去赎当不是白白便宜了他吗?所以我把这张票jiāo给你,说不定你还能派上个大用场。"高不就说着把布包硬是塞进了张野鬼的手里。 张野鬼只好收下说:"大哥,赶明儿我凑两块现洋给您把这件狐皮袍子赎出来。让我师父给你收藏好,等您下次来北京我jiāo给您。不过您下次再来可得当心点儿,别让王八爷碰上,您得躲着他点儿,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跟这种大恶人照面。" 高不就鼻子里哼了一声:"兄弟,我要是一辈子不跟他见面,我腿上这块ròu不是白丢了吗?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高某不是君子等不得十年,只要我高不就留得命在,五年之内我定要取他的xìng命,决不让他过完三十六岁的生日。" 高不就说完拄着拐棍一瘸一瘸地离开了山神庙。他一边走着一边用四川话念起了乞讨词:"小生上京赶考,不幸名落孙山。庚子年八国联军说我是义和团打伤了我的腿……" 张野鬼怅然地望着高不就远去的背影,眼睛不觉湿润了。 第三章 群丐闹宴 第一节 "打竹板,进街来,大街两旁好买卖,也有买,也有卖,也有幌子有招牌,金招牌,银招牌,稀里哗啦挂起来,好些天呐我没来,老板个个发了财!老板发财我沾光,老板吃面我喝汤……" 张野鬼打着竹板唱着数来宝,走进了位于前门西侧的大栅栏。大栅栏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街两旁除了各式各样的商店还有许多卖点心的、卖糖葫芦的、卖泥人的、卖风筝的小摊小贩。 张野鬼首先关顾的是一家杂货店,走进杂货店,他一边往货架上看一边接着唱:"老板发财赚大钱,赚大钱的是杂货店,杂货店里货物全,一样一样摆上边。摆了个花椒咧着嘴,摆了个胡椒溜溜圆。山西老醋扑鼻香,山东大枣赛蜜甜。黑的是黑豆和芝麻,白的是白糖和咸盐!"他看见一个老头正在买月饼,忙凑上前继续唱道:"老先生,这家的月饼香,这家的月饼甜,这家的月饼美,这家的月饼鲜!您多买点儿,您多买点儿,这家的月饼有个好处您看不见……" 老头问:"什么好处哇?" 张野鬼接唱:"吃上一个管您饱一年!" 全店的人无论是卖货的或是买货的都被他逗乐了。 杂货店的老板抓了一把铜钱递给张野鬼,说道:"好小子,你这张嘴还真能说!" 一家家具店内有一对挑了张摇床的年轻夫fù正在和老板讨价还价。张野鬼走到家具店门前。 家具店的老板见张野鬼来了,忙上前骂道:"小王八羔子,上次不是说我是铁公鸡琉璃耗子玻璃猫吗?别进来,你就是把嘴唱出血来,老子照样一毛不拔!" 老板说完,又去招呼客人。 张野鬼摇头晃脑地大声唱道:"打竹板,迈大步,眼前是家棺材铺……" 张野鬼一指年轻夫fù挑好的摇床继续唱:"这里的棺材做得好哇,一头大来一头小,又能睡来又能摇,装进个死人跑不掉,小孩躺里头活不了。" 女顾客看了看摇床,似乎确实是一头大一头小,拽了拽她的丈夫说道:"当家的,咱们不买了,走吧。" 两人往外走。老板忙挽留他们,说道:"就按您刚才说的价儿!就按您刚才说的价儿!" 男顾客对老板笑笑说:"您这个摇床还真的是又能睡又能摇。" 老板忙点头:"是呀是呀!" 女顾客:"看起来还真有点儿像一头大一头小。" 男顾客:"再便宜我们也不敢要呀,怕不吉利!" 说完,两人匆匆离去。 老板气得咬牙切齿,指着张野鬼骂道:"你个小王八蛋,好歹dú的嘴!" 老板抄起一根门杠,高高举起,yù朝张野鬼打下来,张野鬼不躲不闪,嘻嘻笑道:"掌柜的,打呀!不瞒你说,我这张嘴和这副竹板每天得养活八十多个老弱病残的臭叫化子奇$%^书*(网!&*$收集整理。您这一杠子砸下来,那八十多个臭叫化子只能到您店里来吃饭喽。老板您财大气粗,八十来个叫化子在您这儿吃上个三年五载的,在您来说也不过是九牛身上拔根毛,您根本不在乎!对不对?您打吧!我要是有半点儿躲闪,我是你十八代灰孙子。你要是不打呀,你是我十八代灰孙子。" 老板高高举起的门杠打不下去了,又恨又气又急。 一个伙计从店里走了出来夺下老板手中的杠子,说道:"爷,跟这种小叫化子动肝火,犯得着吗您!" 伙计随手朝地上扔了几个铜钱,对张野鬼说:"小兄弟,行了,别在这儿捣乱了,走吧走吧!" 张野鬼一边捡地上的铜钱,一边又打起快板,对气呼呼的老板唱数来宝:"掌柜的,您别生气,别着恼,您的财运好得不得了!刚才走了个小主顾,马上会来大阔佬。又买床,又买柜,红木家具买您个十多套!又招财又进宝,招财进宝您乐陶陶!" 家具店老板禁不住转怒为喜,说道:"你这张嘴真能说!好,借你的金口,今天我要是做成了大买卖,一定赏你!" 张野鬼行了个礼:"爷,我这儿先谢了,三天后我来领赏。" 一个四十来岁的叫化子和一个约十二三岁的长着酒糟鼻子、厚嘴唇的小姑娘匆匆赶来找张野鬼。 张野鬼看着他们不觉一愣:"哎哟,马二叔、桂花,你们父女俩这是怎么了?既没装罗锅又没扮冬瓜腿,还穿得干干净净的,不像是要饭的,倒像是上哪个阔公馆去赴宴。" 马二叔佩服地说:"你这小子还真有一股机灵劲,一下子就让你给看出来了。今儿个我们父女俩还真是要去阔公馆赴宴。" 第二节 张野鬼奇道:"真的?是哪家阔公馆?" 马二叔:"后侯街的王道台府。" 张野鬼:"是不是那个前清时候在河南当过五品官,他儿子办洋务的王道台?" 马桂花说:"对,就是他们府上。今儿个是王道台的六十大寿,中午他摆了上百桌寿宴。" 张野鬼疑惑地问:"王道台六十大寿,你们去赴宴?我看甭说是你们,就算是我们锅伙的团头甚至团头以上的丐帮八大长老也不够格,如果说王道台请了咱们的杨帮主去赴宴那还差不多。" 马二叔笑道:"正因为这个王道台没有请咱们帮主赴宴,才轮得上咱们爷们儿去赴宴呀!" 张野鬼:"莫非是去搅局?" 马二叔哈哈大笑:"叫化子赴宴当然是去搅局,谁让他不给咱们大帮主发请帖呢!" 张野鬼:"这王道台过去跟咱们大帮主有jiāo情?" 马二叔:"没jiāo情。" 张野鬼不以为然地道:"没jiāo情他凭什么请咱们帮主?" 马二叔:"这跟jiāo情无关,这是规矩。甭说他一个前清的五品道台,就算是现任的总理大臣庆寿,也得给咱们大帮主发一张请帖,赏一桌上等酒席。我们大帮主也不是真的会去坐席,只不过是叩头拜寿,喝一杯酒、夹一箸菜意思意思,领个红包就告退。像这样在京城大摆宴席除非是当年的皇上和王爷,其他的人甭管是谁,只要你不发请帖给大帮主,就是不把我们北京城一万五千叫化子放在眼里!也就是对我们北京丐帮的莫大侮辱。咱们大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主已经传下了帮主鸡毛令,让咱们附近这十个锅伙的叫化子中午全部赶到王道台家去赴宴。小子,这回该着你露脸了。" 张野鬼不解地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马二叔:"后侯街不是在咱们锅伙的地盘上吗?按规矩应该由咱们团头领头主事。可你知道咱们团头笨嘴笨舌的,人多了说话还怯场呢,哪应付得了这种场面,所以想起你来了。" 张野鬼:"团头要让我主事?让我指挥十个锅伙的叫化子在王道台府上搅局?!" 马二叔:"让你主事你还嫩点儿,团头的意思是凡是需要出头露面说话的差事,全由你包场。" 张野鬼:"我行吗?" 马二叔:"大家伙都觉得凭着你的伶牙俐齿绝不会给咱们锅伙丢脸。王道台府上今天的寿宴是流水席,大帮主传下的鸡毛令是让我们一开始就把寿宴搅乱,你快去吧,团头正等着跟你商量呢!" 后侯街王道台的公馆是一座三进三亭的四合院。公馆本身并不算特别大,但门前却是一大片非常平整的空地,能停放几十辆马车,显得非常气派。空地的左侧搭了一座长长的寿棚,寿棚里不但能摆下三十多桌酒席,上首还有一座临时搭建的戏台,台正中挂了一个巨大的寿字。一家戏班子正在台上表演昆曲《龙凤呈祥》。 此时正当中午,整个大厅已座无虚席。酒桌上杯盘罗列,摆满了美酒佳肴。客人们个个兴高采烈,一边看戏一边开怀畅饮。 矮矮胖胖的寿星王道台高居首席,满面春风地接受来宾和亲人们的祝福。 忽然,棚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王道台有些不悦地问一个正在招呼客人的管家模样的人:"王总管,外头这是怎么回事啊?闹糟糟的!" 王总管满脸堆笑地回答:"老太爷,我这就去查看!" 王总管正要往外走,一个仆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总管,不好了!外头来了许多庆寿的人!" 王总管脸一沉:"胡说!庆寿的人来得越多越好啊,有什么不好的!" 仆人:"他们不是寻常的人啊……" 王总管:"废话,咱们老太爷和老爷都是贵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寻常的人他也没有资格来给老太爷拜寿呀!" 仆人结结巴巴地:"我说的不是那个寻常的人,是那来……全都是叫化子,他们是来闹事的,您去看看就明白了!" 王总管吃惊地:"有这等事?"他忙往外走,王道台和他的一些子侄们也匆匆往外走去。 七八十个叫化子聚集在寿棚外。他们端着破碗每人手里举着一枚铜钱高声叫道:"我们要拜寿!我们要喝寿酒!快叫写礼簿的人来,我们要写贺礼……" 叫化子们一边叫嚷着,一边往寿棚里面挤。十多名巡警和家丁正在竭尽全力把他们挡住。 王总管问一个巡警头目:"陈头,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陈头不满地说,"我早就跟你说了,你们家老太爷庆寿,一定要给那个叫化头子下张请帖,不请会出事的。你不听,看看,这不是出事了嘛!" 第三节 王道台chā了上来说:"陈队长,是老夫不让下的。跟王管家没关系。你想呐,我一个当过两榜进士、天子门生、堂堂五品道台的人,过生日要请一个叫化头子来赴宴,传将出去,我脸面往哪儿搁呀!" 陈头摇摇头说:"老太爷,不是我小瞧您,别说您只有过一个五品前程,乾隆年间和庆五十大寿,忘了给当年的叫化头下一份请帖,全城的叫化子都跑到和府上来闹宴,当时的和是什么身份?皇帝的儿女亲家、当朝一品军机大臣。和照样得给花子头补一份请柬送一桌酒席才把这事儿给了了。" 王道台脸涨得通红:"和算什么!他中过举吗?他参加过殿试吗?他连个秀才身份都没有。他是个大贪官!古人云邪不压正,他本身就是个邪的,当然压不服叫化头。陈队长,我不信你们警察局的人还对付不了这百八十个叫化子。" 陈头无可奈何地说:"老太爷,这百八十个人我们还能对付,再多了,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不远处,一群叫化子吹着唢呐,敲着破盆、破碗、破锣、破竹筒,唱着怪里怪气的调子,浩浩dàngdàng地直奔寿棚而来。 先到的叫化子们向两边让开,让那些敲着破盆、破碗、破锣和破竹筒的"乐队"挤到寿棚门口。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叫化头拍拍刚刚赶到的张野鬼的肩膀说:"野鬼,今天就看你的了。" 张野鬼:"何团头,您放心,我绝不给您丢人。" 几个叫化子像叠罗汉似的把张野鬼抬了起来。张野鬼神气地做了一个手势,"乐队"停止了敲打,所有的乞丐立即鸦雀无声。 张野鬼朝寿棚打了个拱手,朗声说道:"今天是王老太爷六十大寿!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这些做叫化子的,来给王老太爷拜寿,亮出寿联!" 只见有两个叫化子各抬起一根竹竿,竹竿上各挂了一幅红布,上面分别写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又有一个叫化子撑出一个横批,上面写着两个字"德好"。 张野鬼续道:"弟兄们,请大家跟着我念这寿联上的词,给王老太爷祝寿!" 大家齐声念:"恭祝王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德好--" 王道台对王总管说:"管家,看样子他们不像是来闹事的,至少也不会太过分吧。" 王总管忙道:"老太爷的道德文章摆在那儿呢,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所以就连这些要饭的都得夸您一句德好。谅他们也不敢过分!" 王道台:"只要他们不过分,给几个钱把他们打发走算了。" 王总管:"是!老太爷真是宽宏大量。" 张野鬼又做了一个手势,众丐立即安静下来。 张野鬼摆摆手大声说道:"弟兄们,你们念错了!这两位弟兄啊,这布还没放下来呢,下头还有字哪,这横批也漏了字啊。" 只见两幅对联继续往下伸展,每联又多出三个字,上联变成"福如东海小虾米",下联变为"寿比南山毛毛虫"。横批再拉开,头尾各加了一个字成"不德好死"。 张野鬼:"我们大家接着念,敬祝王老太爷……" 众乞丐齐声念道:"福如东海小虾米--寿比南山毛毛虫--不德好死--" 围观的人顿时哄笑起来。 王道台气得浑身颤抖,对陈头说:"陈队长,你还不快把这个犯上作乱的臭叫化子给我拿下。" 陈头忙说:"老太爷,您可千万别生气,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这小子我认识,叫张野鬼。常在前门大街打竹板数来宝要钱。那嘴不但特别能说,还特别损。论起来他也是个书香子弟,他爹跟您一样有过功名在身……" 王道台眼一瞪:"呸!这叫化子的爹跟我一样……" "我说错了。"陈头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怎么能拿他父亲跟您比呢,您是两榜进士,他爹不过是个举人,上京赶考落了榜。后来,前清废除了科举就更没辙了,流落在京城,贫困潦倒,还抽上了大烟。死的时候连副棺材都没有,这孩子也沦落成了臭要饭的。我这就去训斥他。" 陈头慢吞吞地走上前去指着张野鬼说:"我说张野鬼,你撒野也得看看地方呀!这家府上的王老太爷当过前清的大官,你编这种对联上门来侮辱他,我可以治你个聚众闹事侮辱士绅的罪!" 张野鬼:"陈队长,你省点儿吧!你以为这对联是我编的呀?我可没这么大才能。这还是乾隆年间和硕礼亲王亲自编撰的。当年和和中堂五十大寿,这副对联就在他的寿堂上展现过。现在把这副对联送给王老太爷,算是我们抬举他了!他要是识相的,就应该恭恭敬敬地把这副对联请进去,挂在寿堂上。可惜呀,这个老王八羔子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众哄笑。 第四节 王道台差点儿气晕了,骂道:"这个狗东西,居然如此侮辱老夫。" 王总管扯着陈头说:"陈头,您是警察局的官员,享受政府俸禄,这事您可不能不管哪。这不是要饭,这是造反啊!天下哪有这么要饭的叫化子呢!" 张野鬼却理直气壮地说:"陈队长,尽管您是警察局的人,这事您还真管不着!我们不是要饭,我们是讨!" 陈头笑道:"你别耍贫嘴,要饭和讨饭不都一样嘛。" 张野鬼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不是讨饭,我们是讨债!" 陈头:"什么?讨债?你们向谁讨债?" 张野鬼一指王道台说:"王老太爷欠了我们的债!" 王道台:"胡说!我什么时候欠了你们的债?" 陈头:"张野鬼,这你可不能乱说!王老太爷我知道,他自己当官多年不说,他的父亲老老太爷本身就是保定数得着的大财主。他的公子王老爷在政府办洋务,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只有王老太爷放债,哪有王老太爷借债的?就算是王老太爷要借债,也不会借到你们这些臭要饭的头上来!" 张野鬼:"陈队长,您是官府的人,我敢当着您的面胡乱诬告人家欠债吗?我说他欠债那都是有根有据的!" 陈头感兴趣地说:"这倒新鲜!把你的根据说来听听。" 张野鬼朗声说道:"王老太爷饱读诗书,进过学,中过举,取得过进士功名。是孔夫子的弟子这没错吧。" 陈头赞同地答道:"没错,天下的读书人都是孔夫子的弟子。" 张野鬼:"换句话说,孔夫子是所有读书人的祖师爷,这也没错吧?" 陈头点点头:"行,也可以这么说。" 张野鬼:"天下读书人的祖师爷是孔夫子,陈队长,您知道我们天下叫化子的祖师爷是谁吗?" 陈头诧异地说:"你们叫化子也有祖师爷?这倒没听说过!" "我们叫化子不但有祖师爷,我们的祖师爷和他们读书人的祖师爷孔夫子还有那么一段渊源。" "哦,你说说看。" "我们叫化子的祖师爷姓范,单名一个冉字。" "范冉?没听说过。" 张野鬼道:"您当然没听说过,我们范祖本领虽大,却是一位世外高人。世外高人您知道吗,就是不爱扬名。" 陈头:"噢,是隐士。" "对了,是隐士。"张野鬼侃侃而谈,"话说孔夫子当年周游列国,走到陈国这个地方断了粮,也就是没饭吃了。他让他的弟子子路,找我们范祖借粮。我们范祖向子路提了两个问题,这世上什么多?什么少?什么喜欢?什么恼?子路没答上,换了颜回来,颜回答道这世上人多君子少,借时喜欢还时恼。我们范祖见他答对了,就借了粮给孔夫子。以后孔夫子在曲阜开学堂,来上学的有七十二贤人,旁听的无其数,都没带伙食钱!孔夫子又找我们范祖借粮,几年下来,借的米和面都能堆成大山。孔夫子跟我们范祖说:'借了你这么多,我可还不起咯!'我们范祖说:'不要紧,你的弟子多,我的弟子也不少,将来让我的弟子跟你的弟子慢慢地讨。'孔夫子当时就说了:'今后我的弟子只要是考中了功名,你的弟子就可以上门讨债。'所以说,我们今天到这儿来找王老太爷不是要饭,是讨债!我们代我们的祖师爷讨债,王老太爷得代他的祖师爷还债。" 众乞丐同声呼喊:"还债、还债、还债--" 张野鬼做了一个手势,众乞丐安静下来。"弟兄们,今天我说了个讨债的理由,王老太爷如果想赖债,也得说出他的理由哇,对不对?" 众乞丐:"对--" 王道台哭笑不得:"荒唐!简直荒唐透顶!" 他朝王总管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王总管扯着陈头低语了几句。 陈头忙向众丐摆手:"大家安静,大家安静!"等乞丐们安静下来后,他接着说:"你们叫化子头说了一个要债的故事,甭管真假,它也是一种说法。现在王老太爷也有一个说法,请大家也听一听。" 王总管站了出来:"我们老太爷说了,这个张野鬼刚才说的这个故事,不但荒唐透顶,而且是胡说八道!我们王老太爷说,孔夫子是春秋时代的人,距今将近两千五百年了,张野鬼说的你们那个祖师爷范冉,是东汉时候的人,距今一千七百多年,比孔夫子晚生了将近八百年。孔夫子怎么可能向他借粮呢,他又怎么见得着孔夫子呢?" 陈头:"是啊!张野鬼,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朝代的人,怎么能见得着呢?是你胡诌的吧!" 张野鬼:"关于祖师爷的事,我哪敢胡诌啊,这是前辈帮主一代代传下来的老典故。" 王总管:"那就是你们前辈帮主胡诌的!" "这个……那个……"张野鬼不知如何解释,头上开始冒汗。 陈头指着张野鬼笑道:"看看,不能自圆其说了。" 张野鬼想了一下:"根本不是胡诌,我有根据!" 第五节 陈头:"说说你的根据!" 张野鬼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说我们的祖师爷跟孔夫子见过面,还借过粮给孔夫子,我这是有根据的!去年冬天崇文门外的木工厂半夜里着了大火,我们叫化场就在木工厂的隔壁,当天夜里,我们叫化场住了两百多个叫化子,我也住在那儿。木工厂的大火一下子就封住了叫化场的大门,我们这二百多个叫化子冲是冲不出去的,躲又没地儿躲,眼看就要被大火烧死。就在这个危急的时候,一位神仙驾着一朵祥云来到叫化场上空,只见仙人嘴里念念有词,用手一指,立即天降大雨,把大火熄灭。我们忙跪在地上叩谢神仙救命大恩,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位神仙是祖师爷,大家抬头一看,果然不错,这位神仙的相貌和着装就跟我们供奉的祖师爷一模一样,丝毫不差。这个事可不是我说谎,叫化场的两百多个叫化子,还有木工厂的几十名师傅都看得清清楚楚。" 陈头:"这个事儿我也听说过,就算它是真的吧,可它跟你们祖师爷借粮给孔夫子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啊。" 张野鬼:"太有关系了!刚才这位王总管不是说范祖跟我们现在隔了一千七百年吗,你想,范祖跟我们隔了一千七百年都能跟我们见面,还帮我们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火,范祖跟孔夫子才隔了七百多年,为什么就不能借粮给孔夫子呢?" 众乞丐鼓噪起来:"说得对!问得好!甭废话,要他们还债!" 何团头往高处一站:"既然王老太爷不肯主动还债,我们就只有自己动手了,那寿棚里有酒有ròu,咱们进去赴宴呀!" 众乞丐推开警察和家丁像潮水般的冲进寿棚。 寿棚内的酒席分为两部分,最上面的九桌酒席显然是属于有身份的宾客坐的,下面的二十多桌与前九桌隔开了一些距离。当群丐冲进寿棚时,宾客们吓得不知所措,纷纷惊叫着离席四散。群丐们趁机抢夺筵席上的酒菜。 何团头在通往上九席的地方chā了一根讨饭棍,他没有跟其他乞丐一样去抢夺食品,而是守在这根讨饭棍旁。群丐对这根讨饭棍十分敬畏,没有一个敢越过讨饭棍去拿上九桌的食品,只敢抢夺下面这二十多桌的食品酒菜。 张野鬼抢到了两只烧鸡,放在一个口袋里。又想越过讨饭棍去拿上九桌的一壶酒。 何团头拦住他:"野鬼,你的小命不想要了?" 张野鬼仔细看了看,见无人越过讨饭棍,忙指着讨饭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何团头:"这是大帮主的讨饭棍,你不认识?你师父没教过你?凡是越过此棍取食者死罪!" 张野鬼伸了伸舌头:"乖乖,这么厉害!这些酒菜大概是大帮主要留给自己享用的吧。" 何团头:"大帮主还会在乎这个!告诉你,这叫上九席,请的都是有身份的达官贵人。咱们不动上九席,是给主人保存脸面,留下个讲和的余地。再说呢,也许这上九席的客人之中有咱们大帮主都惹不起的主儿。咱们这也是给自个儿留个退路。" 王道台在寿棚门口气得直跺脚:"这还得了!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劫士绅之家,这简直是无法无天!陈队长,你赶快领兵来给我剿给我杀!格杀勿论!" 陈头:"王老太爷,您别激动、别着急……" 王道台:"我不着急?行,我可以不着急,你得着急呀!你警察局就是缉捕强盗的,我可告诉你,你不赶快带兵来剿杀这些强盗,我要告你们玩忽职守!要让你革职问罪!" 陈头赔着笑说:"我一个小小的巡警队长,革职问罪没什么可惜的。王老太爷,我要真的带着巡警跑到这儿来对这些穷叫化子来个格杀勿论,不但是我的脑袋,恐怕是我们警察局长的脑袋都保不住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杀几个犯上作乱、公然抢劫的叫化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的王老太爷,您说没什么了不起,我也说没什么了不起,可有人说了不起呀!"陈头用手一指:"您看看……" 第六节 王道台顺着他手指看去,十几个洋人正拿着照相机在照相呢。 王道台问:"这些洋人……他们这是干什么?" 陈头:"采访!" 王道台:"采访?什么意思?" "这些洋人都是报馆的记者,我这儿只要对叫化子一动刀子,他那儿照相机咔嚓咔嚓就全照下来了。用不了多久,那什么泰晤士报、华盛顿邮报连照片带文字说明全给你登出来了,那些洋人使节的照会也就马上发到了总统府--强烈抗议民国政府屠杀平民。现在的大总统可不像当年的慈禧老佛爷,他是半点儿也不敢得罪洋人,准得大发雷霆,让我陈某项上的人头搬家。" 王道台吓了一跳:"这……有这么玄?" 陈头肯定地说:"就这么玄!" "照你这么说,我一个士大夫,还斗不过一个叫化头?" "王老太爷,不是斗不过,咱们是犯不上。告诉您吧,就算洋人不掺和进来,我这儿咔嚓咔嚓杀掉他几十个叫化子,把这事儿给平息下去,您老吃亏可就更大了!" 王道台不解地问:"怎么呢?" "名声啊!您王老先生是诗书礼义之家,六十大寿杀了几十个穷叫化子,那名声能好得了吗?再说,这些个穷叫化子,都是些没家没口的孤坟野鬼,都落到了要饭的地步了,他们谁也没把自个儿的命当回事。您杀了他们,总得赔点儿银子吧,银子赔给谁呀?赔给他们的帮主--叫化头!咱们落了个残忍好杀的名,还得赔钱,那个叫化头,嘛损失没有,最后还得赚你大笔的银子。" 王道台无奈地说:"那你说今天这个事怎么收场呢?我今后还要不要做人哪!" 陈头:"王老太爷,这个事好办。只要您给他们的帮主补一张请帖,给了他面子,这帮叫化子马上就能一个不剩地全部撤走。我听说那上九席他们没敢侵犯,下面的二十桌嘛,不都是您的亲朋门生什么的,重新上道菜不就没事了。" 王道台:"现在给他补送请帖,那得多大功夫啊,来得及吗?" 陈头:"咳!他们丐帮有人在这儿,只要您一句话就行了。哪用得着费事送请帖呢?当然了,到了这个份儿上,您要是不给他们点儿赏钱那也是不行的。" 王道台:"他们要多少赏钱?" 陈头:"据我所知,他们来了这么多的人,没有五百块现洋打发不了。" 王道台吃惊地说:"五百块!这也太狠了吧!" 陈头:"王老太爷,您的家底我知道,这区区五百块现洋在您来说,还不是九牛身上一根毛嘛。这样吧,我跟他们八大长老中的一个长老还说得上话,您出四百块,我去给您斡旋。" 王道台看了看那些到处乱串的乞丐,叹了口气说:"好吧,依你,四百块。" 寿棚内,一名剽悍的乞丐手举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老叫化子杨振安在此,诸丐回避"。他神色庄重地举着木牌,从上九席处缓步往外走,何团头高举讨饭棍紧随其后,众丐望牌生畏,纷纷后退。张野鬼、关二秃子、马桂花和马二叔也跟着往后退。 突然,关二秃子发现前面桌子底下有几个寿桃,忙偷偷地爬过去捡寿桃,当他的手刚要抓到寿桃时,一只脚踩在了他的手上,踩人者正是那个举着木牌的剽悍乞丐。 关二秃子惶恐地说:"这两个寿桃扔在这儿也没人要了,怪可惜的,我……" 剽悍乞丐威严地说:"你这是欺师灭祖!" 走出两个身强力壮的乞丐,揪住关二秃子便拳打脚踢。关二秃子在地上滚着发出惨叫。两名强壮乞丐依然凶狠地殴打。 张野鬼忙扑上去,跪到何团头面前,向何团头一边叩头一边说:"求求您,他是刚来的,不懂规矩,求您了,饶他一命!" 何团头:"他是你什么人?" 张野鬼:"跟我一块儿数来宝的搭档。" 何团头朝那两个强壮的乞丐做了一个手势,两个乞丐停止了殴打。 何团头:"好吧,看在你今天为本帮立了功的份儿上,饶了他的小命。" 张野鬼忙叩头:"谢谢您老大恩大德!" 何团头:"不过,大帮主赏给今天所有来的叫化子每人二两酒一块ròu,他这份赏就免了。" 马二叔上前抱起关二秃子,关二秃子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马二叔抱着关二秃子和众乞丐默默无声地退出寿棚。 第七节 关二秃子躺在大洼地山神庙里的神案上,身上盖着一块破棉絮,他面色蜡黄、嘴角溢出血丝,人已处于昏迷状态。张野鬼、马二叔和马桂花焦虑地守候在他身旁。 一位老大夫正在给关二秃子号脉,他手指抹了一点关二秃子嘴角的血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张野鬼焦急地问:"大夫,他没事吧?您一定能把他治好对不对?" 老大夫没有搭理张野鬼,他把马二叔拉到一边轻声说道:"伤得太重了,肝和脾都被打坏了。" 马二叔垂泪问道:"大夫,他还有治吗?" 老大夫叹息着摇了摇头,提起yào箱准备出门。 张野鬼跑上前去拉住老大夫,哀求说:"大夫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求求您开张方子救救他,他不能死,他才十六岁呀!" 老大夫道:"小兄弟,医生有割股之心,不是我不救他,是我回天无力呀。方子我也不必开了,照我看,他也最多能挺两三天了。如果他想吃什么,你们就设法给他弄点儿吧。" 马桂花抹着眼泪说:"他吃什么吐什么,哪里还能吃呢?" "那你们就给他准备后事吧,唉,苦命的孩子!" 老大夫说着走出了庙门。 张野鬼坚决地说:"不行,我不能眼看着秃子哥就这么死去。我们还得想办法另请医生。" "另请医生?"马桂花摇摇头说:"这个老头是祖传三代治伤的名医。连他都没办法,别人就更不行了。" 马二叔想了一下:"办法倒还有一个,可就咱们没这么多钱。" 张野鬼:"先别管钱,说说您的办法。" "去年七月份,有两伙混混帮的人在崇文门火拼。有个外号叫愣头青的小伙子受的伤比关二秃子还要重,据说内脏都被打坏了。后来硬是被一位乔大夫治好了。" 张野鬼急忙说:"乔大夫在哪?我们赶快请他去。" 马二叔道:"他是美国教会医院的一位洋大夫。咱们中国的大夫叫中医,洋人的医院叫西医,有些个病中医治不好,西医他就能治好。我听说那个乔大夫给愣头青治伤,是先给他开膛破肚,把他内脏打坏了的那块给切掉,然后再把肚子缝起来。" 马桂花吓了一跳:"天哪!开膛破肚人还活得了?" 马二叔:"不但活下来了,而且活得生龙活虎。我前些天还看见愣头青呢,健壮得像头牛,跟没受伤前一样。" 张野鬼问:"请乔大夫治要多少钱?" 马二叔:"人家美国教会医院给咱们治病一概不收钱。可这开膛破肚是大手术,要输血、要灌麻醉yào,还要用很多的yào,这些钱可得自己掏。我听说愣头青从入院到治好出来一共花了二十块现洋。" 马桂花大吃一惊:"二十块现洋?天哪!我们上哪弄那么多银子去?" 张野鬼毫不犹豫地从身上摸出高不就给他的布包,jiāo给马老二说:"这里面有八块现洋和一张当铺开出的当票。当的是一件崭新的狐皮袍子,这件袍子送到估衣店去最少能值五十块现洋,可在当铺只当了十块现洋。咱们只要凑上两块现洋就能把狐皮袍子赎出来。就算是在估衣店只能卖二十五块现洋,关二秃子治伤和养病的钱就都有了。" 马二叔接过布包看了看,怀疑地问:"野鬼,你这是从哪儿搞来的?不会是偷的吧?" "马二叔,你放心。这些东西干干净净,是一位朋友寄放在我这的。" 马二叔摇摇头说:"这我就更不信了,你才多大点儿年纪?是个什么身份?人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寄放在你这儿?我不信。" 张野鬼:"这位朋友跟我有过命的jiāo情。我说是他寄放在我这儿,可他jiāo给我的时候是让我随意处置。" 马二叔:"莫非你救了他的命?" 张野鬼:"说救命,太重了,只能说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帮了他一把。本来我也不想动他的东西。可现在为了救关二秃子的命,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不过赎当要十块现洋,我只有这八块现洋,还少两块现洋呢?" 马二叔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两块银元:"可怜我当了三年的叫化子,才存了这么些钱!本来是想留给桂花做嫁妆的,现在……嗨!就给你凑在一块去赎狐皮袍子吧。" 张野鬼:"马二叔,到当铺去赎袍子和卖袍子还是劳驾您去吧,您比我合适。我马上找几个弟兄把关二秃子抬到教会医院去。您拿到钱后直接到医院来找我们。" 第四章 当铺风云 第一节 这家当铺有个很怪的匾额,叫做"上当不受骗"。据说是同治年间天津总督亲笔为这个当铺题写的。 北京城的当铺,格局都差不多,门槛低,柜台高。门槛低是让你进门容易,抬腿就迈进来了。柜台高,是让你对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的朝奉只能仰视。仰而生畏,自然而然你就会产生一种自(|www.biqugedu.com)卑感。同时,也让你感觉到进当铺容易,要拿到钱可不容易。这家"上当不受骗"当铺,却与众不同。它是由一座大宅门改的,门面原封不动。柜台固然高,门槛也高得出奇,足有六级台阶,门口还摆了一对五尺多高的面目狰狞可怖的铜狮子。整个住宅共有四进,主人把前两进作为当铺,后两进仍然住家,家里人都由后门出入。 上当不受骗当铺掌柜的姓童,叫童祥和,自诩是北京城的大善人,每年冬天,他都会在崇文门外搭一座小小的粥棚,给北京的叫花子和流浪到京城来的饥民施粥。他喜欢人家称他为童大善人。但大凡认识他的人和知道他的人,背后都管他叫童狮子。人们管他叫童狮子,固然是因为他当铺门口那两只形象凶猛、身躯硕大的铜狮子;同时也有影shè他凶恶如狮的意思。 马二叔和马桂花怯生生地走进当铺。当铺内有一个老太太正在当东西。 老太太把一副手镯递给柜台里的朝奉,朝奉看了看问道:"要当多少钱?"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十块吧!" 朝奉笑道:"十块?店里都卖不出这个价!" 老太太道:"谁说的?店里开口要二十块,我是花了十六块买来的。" "你说的是哪一年的事?" "哪一年干吗,就上个月,我五十寿辰我姑爷给我掏的钱。" 朝奉把手镯包好递给老太太:"你上别处去吧。"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你说当多少?" 朝奉伸出四个指头。 老太太愤愤不平:"才四块?你也压得太厉害了,八块吧!" 朝奉毫无商量的余地:"就四块。" "要不你给六块吧,六六大顺,你顺我也顺。" 朝奉笑笑说:"当六块你顺我可不顺,掌柜的要砸我饭碗。" 老太太一跺脚:"四块就四块吧,谁让我急着等钱花呢!" 朝奉收起手镯,唱票:"劣等玉镯子一副,手工粗糙,有磨损,有裂痕,又旧又破……" 老太太一把夺过玉镯子:"你说什么呀?我这是一副崭新的上等温玉制成的镯子,哪来的磨损裂痕?不当了!" 朝奉笑道:"老太太,这是当铺里唱当票的规矩,甭管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新的东西,到了当铺都得这么唱这么写,反正到赎当的时候原物归还就行了。" 老太太将信将疑:"我赎当的时候你们不会给我换个又破又旧的镯子?" "哪能呢!你看看我们当铺的招牌,上当不受骗。还是我们现掌柜的爷爷手里创建的呢,都几十年了。论信誉,在北京城的同行里可以说是无人能及。" 老太太又把镯子jiāo还给朝奉:"那就当吧。" 朝奉继续唱票:"玉质低劣,有磨损,有裂痕,有残缺的破旧手镯一副,当银元四块正。" 这边朝奉一唱完,那边一个伙计就把当票写好了。朝奉把当票和钱jiāo给老太太:"老太太,这是当票和银元,记住,一百天以内来赎,超过一百天就是死当了。" 老太太看了看:"这是四块现洋?" "三块六。" "不是说当四块吗?怎么成三块六了?" "扣了您四角利息。老太太,先扣利息,这也是当铺的规矩。" 老太太无可奈何:"当铺可真讹人啊!" 马二叔看了一眼那高高的柜台和坐在柜台后神情倨傲的朝奉,不由得直哆嗦。他把包着银元和当票的布包jiāo给马桂花:"丫头,我有点犯晕,你去吧!" "我?!爹,我也有点犯晕,还是您去吧!要不咱们回去换野鬼哥来?" 马二叔生气地说:"不就是赎当嘛,还用得着换野鬼来?野鬼得跟洋医院的洋大夫打jiāo道,那才叫难呢。咱的当票又不是偷来的,你怕什么?去去,别怕,这点事都办不了,回头让野鬼笑话,我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 马桂花壮着胆子把当票往柜台上一搁,高声叫道:"赎当!" 第二节 一个年轻的朝奉看了看当票:"钱呢?" 马桂花又递上十块大洋:"给,一共十块。" 年轻的朝奉正在看当票和银元,一位老朝奉走了过来,拿起当票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柜台下面的马桂花和马二叔,问道:"小丫头,这当票是你的吗?" "不是我的,是我三叔让我拿来赎的。" "你三叔?你三叔姓什么呀?" "姓张," "他叫什么呀?" "他排行第三,就叫张三。" 老朝奉眼一瞪:"张三?还李四呢!别蒙人了,这位当当的客人我们认识,他根本就不姓张,这张当票你是捡来的还是偷来的?" "不,是三叔送的。我秃子哥病了,治病要二十块现洋,三叔说有一件狐皮袍子在你们这儿当了十块现洋,三叔把这张当票和赎当的钱给了我们,让我们把袍子赎出来卖了去给秃子哥治病。" 老朝奉冷笑道:"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自个儿来赎当,要让你们来?" 马二叔走上前拱拱手说:"老爷,他有急事,今儿一大早就已经离开了北京。他说你们当铺的规矩是认票不认人。老爷,求您不要为难我们,可怜可怜我们,让我们赎当吧。" "可怜可怜?"老朝奉仔细打量了一下马二叔。"我怎么听着像是要饭的口气呢!告诉你,这是做生意,不是可怜可怜的事。不错,当铺的规矩是认票不认人,可这位客官不同,他跟我们当铺熟悉,是熟朋友。万一这张当票是你们偷来的或者是他丢了被你们捡着的,赶明儿他来挂失,袍子却被你们赎走了,我们怎么跟他jiāo代呢?" "老爷,你放心,当票是他亲手送给我们的,这十块银元也是他送给我们的。我保证他不会来找您的麻烦。" "你保证?你算哪棵葱?" 马二叔说:"老爷,我们等着银子救命呀!要不这样吧,你把这张当票收回,重新给开一张二十五块现洋的当票,你再给我们十五块现洋,我们好去救人。我知道这件狐皮袍子最少值五十块现洋,您给二十五块还是很划算。老爷,求您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老朝奉鼻子里哼了一声:"救命?说得好听。" 马桂花说:"老爷,您要是不信,您可以派个人拿上钱跟我们一块去前面的教会医院看看,如果没有救人这档子事,您立马把钱收回来。" 老朝奉看了看马桂花,有点儿心动:"你是说你们赎当的银元也是这位客人给的?" 马二叔说:"他给了八块,其他的是我们这些要饭的叫化子凑的。" 老朝奉点点头:"这位客官能这么行善,我也不是没有一点儿恻隐之心,不过这个事我做不了主,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东家怪罪下来,我可吃不消。这样吧,你们俩先收好银元在这儿等着,我拿当票进去请示一下东家,我们东家信佛,是北京城里有名的乐善好施的居士,只要他老人家点个头,你们或是赎当或是提高当银都好办。" 马二爷忙拱手说:"有劳老爷了!" 厅堂的正面墙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慈云堂"三个大字。慈云堂正中供着一座弥勒佛祖的塑像。塑像下的神案上不仅敬了香烛,还供有时鲜果品。童祥和端坐在大堂右侧的书桌前,恭恭敬敬地抄写佛经。他约四十岁左右,长得慈眉善目,体态早已发福,肚子大大的,其形象与弥勒佛祖的塑像颇有相似之处。 老朝奉拿着当票和一个大布包袱走入慈云堂,轻轻地叫了声:"少爷。" 童祥和连头也没抬,像是没听见似的,仍然嘴里念着佛经,手下抄着。老朝奉不敢打扰,只得捧着包袱拿着当票侍立在一旁。 童祥和抄满一页后,搁下笔,抬起头看了看老朝奉:"你来了?" 老朝奉忙上一步说:"有一件事要禀告少爷……" 童祥和摇摇手:"先不要说俗事,我问你,前些日子我让你抄的经文,你抄了几份?" "回少爷的话,我连一份都没抄完啊。白天照顾店里的生意不得空,只能靠晚上抄写。可我老了,眼神不好,抄不了两行,不但犯困,还眼睛疼,只好早点儿上床歇息。" 童祥和笑笑道:"贾先生,我看你不是眼神不好,也不是犯困……" 第三节 老朝奉忙辩解道:"少爷,我真的是上床歇息了,有好长一段日子,晚上我哪儿也没去。" 童祥和笑嘻嘻:"上床是真,歇息是假。" "不歇息我上床干吗?" 童祥和笑得更厉害了:"上床就非得歇息吗?再说了,就算你犯困想歇息,你那个刚刚娶过门的十八岁小妾能让你歇息吗?" 老朝奉尴尬地笑了笑:"少爷取笑了。" "这就是你没抄佛经的原因。抄佛经是积公德的事,也难怪呀,圣人云未见好德如好色者指的就是你这种人呐!" 老朝奉点头哈腰地说:"少爷,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能跟你这大善人、大居士比呢!" 童祥和正色说道:"贾先生,常言说,公门之内好修行,可你见过哪一个在公门内修行的?那些官老爷们个个都是黑眼珠盯着白银子,棺材里伸手死要钱呐!可他们也修行,怎么修行?烧香、拜佛、求菩萨,所以他们一个个活得心安理得。咱们开的当铺明摆着是让人上当的地方,也得修行呐。怎么修行?当然不能拿着生意来做善事,所以我们就要多念佛,多抄点儿佛经送人,不但能得个好名声,也是积公德呀!" "是,是,少爷教训得是!" "现在你说说有什么事。" "前些日子有一位客官当了一件狐皮袍子,以老朽之见,这件袍子在店里能值八十现洋,可这位客官自个儿说只要当十块现洋。" 老朝奉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崭新的狐皮袍子。童祥和摸了摸皮毛,赞道:"这是上等的皮货,确实值八十块现洋!既然他只当十块现洋,那是他需要钱急用,很快就会来赎当的。" "怪就怪在这儿,今天赎当的人来了,却是父女两个叫化子。那个丫头说当皮袍子的客官是她的三叔,已经离开了北京,走了。" 童祥和摇摇头:"不对,能穿这种皮袍的主儿,他的侄女和兄长怎么会去做叫化子呢?" "我也是这个想法。可是那个老叫化子说他们有一个小叫化子得了急病,需要银子治病,这个叫三叔的客官把当票给了他们,让他们取出皮袍子卖了给小叫化子治病。" "他一个叫花子能拿出十块现洋赎当吗?" "拿出来了!据说其中八块现洋还是那位客官施舍的。" "万一当票是他们偷来的或是捡来的呢?" 老朝奉把当票jiāo给童祥和:"我也担心这个,我借口要请示您,把当票也拿来了,您看看……" 童祥和看了看当票:"不过按典当行的规矩,认票不认人,就算是那位客官找上门来,他拿不出当票也无话可说。" "对,对,那位客官我见过,那是一个明理的主儿。甭管这张当票是丢了还是被偷了,或者是他送了人,都跟咱们当铺无关。"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 "我有三策。" "说来听听。" "让他们赎当,把皮袍取走,或者取出来后再当,比原先多当个十块二十块现洋,这是下策。" 童祥和面无表情地问:"中策呢?" "赎当必须本人来,不准他们赎当,让他们拿了银子和当票滚蛋,说不定当期到了都没人来赎,咱们店里就只花了八块现洋买了一件价值八十块现洋的狐皮袍子!" 童祥和不露声色地道:"我想听听你的上策。" "上策嘛,这当票已经到了咱们手里,就说那位当皮袍子的客官打过招呼挂过失,我们扣下当票让他滚蛋!这样就算是那位客官亲自找来,他手上没了当票,也无奈我何。" 童祥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贾先生,您老在我爷爷手里就开始当朝奉坐柜台,到如今有五十年了吧?" 老朝奉欠欠身子:"四十九年零八个月。" "北京城干典当行的人都佩服您,称您是鬼才。" 老朝奉满面得意色:"那是同行们抬爱。" "照我看,你这四十九年的当铺饭是白吃了,一点儿长进没有!你那下策是狗屁,中策是臭狗屁,上策比臭狗屁还要臭。" 老朝奉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忙掏出手巾一边擦汗一边说:"老朽昏庸,老朽昏庸,请少爷明示。" "让他们赎当!" 老朝奉不解地问:"让他们赎当?" "狸猫换太子这出戏你听过吧?"童祥和招招手:"你过来。" 老朝奉走到桌前,把耳朵凑近童祥和…… 第四节 老朝奉回到当铺对正等在柜台外的马二叔和马桂花说:"准许你们赎当,拿银元来。" 马二叔千恩万谢地把十块银元捧上柜台。老朝奉收起银元,用毛笔在当票上划了个大叉,又把当票连撕两次,把碎片放入抽屉。然后取出一个包袱推给马二叔。 马二叔接过包袱掂了掂,觉得分量不对,打开一看,里面是件薄薄的十分陈旧的棉袄。 "不对呀!老爷,您拿错了,她三叔说是一件价值五十块现洋的狐皮袍子。这是嘛玩意儿?一件旧棉袄,还不值二十文呢!" 老朝奉板着脸说:"那位客官当的就是这件狐皮袍子!" 马二叔奇道:"这是狐皮袍子?狐皮呢?狐皮在哪儿?" 老朝奉翻开棉袄里子,只见下摆处胡乱缝了一块一寸见方的谁也看不出什么玩意儿的小皮子,老朝奉指着小皮子:"这不就是狐皮吗?" 马二叔怒道:"这破袄子上胡乱缝了块破皮子,这就成了狐皮袍子?这样的狐皮袍子最多只能打发给叫化子穿,能当十块现洋吗?" "当袍子的时候我没经手,也许当袍子的主儿跟我们掌柜的有jiāo情,我们掌柜的明着是当,那是给他面子,实则是送,奉送十块现洋。" "那我不赎了,你退还我十块现洋。" "退?说得倒轻巧,刚才你没看见,当票已经作废,而且撕成了碎片,我怎么能给你退?" 马二叔怒不可遏地喊道:"亏你们当铺还叫上当不受骗呢!你们简直太黑了!太dú了!比杀人的强盗还要黑,还要dú啊!" 柜台内闪出两个彪形大汉。 "老狗,骨头痒了想找打不是?"一个大汉将马二叔推到门口,跟着一脚把马二叔踹下台阶,马二叔从台阶上滚了下去,额头撞在门口铜狮子的底座上,立即血流如注。 另一个大汉抓着马挂花的衣领,把马挂花拎了起来扔下台阶。 一个时辰以后,四名鹁衣百结的叫化子抬着一张躺椅走进当铺。躺椅上赫然坐着身穿旧棉袄、手持讨饭棍的张野鬼。 守门的彪形大汉拦住他们:"这不是要饭的地方,上别处去!" 张野鬼用讨饭棍在躺椅上敲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爷是来要饭的?" 彪形大汉轻蔑地说:"别称爷,你们几位我全认识,如果要称爷也是叫化爷。不要饭你们来干什么?" 张野鬼眼一瞪,用讨饭棍指着彪形大汉和柜台里的大大小小的朝奉们说:"爷是来当你们爹的。" 彪形大汉大怒,摆出一副揍人的架势:"你要当谁的爹?" 张野鬼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开当铺的不就是指着来当当的人吃饭吗?来你们当铺当当的人就是你们的衣食父母。衣食父母嘛,男的是你们的爹,女的是你们的妈,爷今天来当当,不就是当你们的爹嘛!" 彪形大汉一时语塞:"这……" 一个青年朝奉揶揄地说:"你一个臭要饭的拿什么来当当?总不会是当你手中的这根讨饭棍吧?" 张野鬼傲然地说道:"你别狗眼看人低,爷今天来当的价值千金以上。" 彪形大汉嘲笑道:"一伙穷叫化子居然要拿出价值千金以上的东西来当当,这倒是千古奇闻。你当什么?快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张野鬼从躺椅上一下子跳到了当铺的柜台上,往柜台上一坐。拍拍胸脯说:"爷今天要当的就是我自己。" 彪形大汉一愣:"当大活人?" "没错!" 另一位朝奉挖苦道:"就你这么个半大不小,瘦得皮包骨头的臭叫化子居然自称价值千金以上?" "那可不。在咱们中华民国,上至总理大臣,下到贩夫走卒,包括我们这些个臭要饭的,都认为小子比闺女贵重。生了闺女是添了千金,爷是地地道道、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小子,当然比千金更贵重了。" 老朝奉从屋里走了出来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闺女也罢,小子也罢,那得看生在谁家。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当然值钱,身上穿的衣服还值几十块现洋呢。穷人家的小子闺女就不值钱!像你这样的小叫化子,那是一文不值!" 张野鬼笑道:"这位爷说的是人话,没错,有钱人家的少爷闺女就是值钱,身上一件衣服还值几十块现洋呢。我就是少爷,有钱人家的少爷!" 彪形大汉扑哧一笑道:"少爷?有穿得怎么寒碜的少爷吗?" "穿得寒碜?你知道我身上穿的这是什么吗?" 第五节 彪形大汉不屑地说:"穿的什么?一件破棉袄。" "破棉袄?瞎了你的狗眼!这是他妈的一件上等的狐皮袍子!"张野鬼说着翻开衣服下摆那块所谓的皮毛:"这不就是狐皮嘛!这件狐皮袍子是我们花了十块现洋在你们店里赎出来的,按照你们当铺当当的规矩来折算,这件狐皮袍子就算卖不了八十块现洋也值它个五十块。你说说,穿得起这么贵重袍子的小少爷不值钱,谁值钱!?" 老朝奉脸一沉:"原来你们是来找碴的。" 老朝奉把手里的水烟筒往柜台上重重一砸,从柜台里面走出两个彪形大汉,凶狠狠地逼近张野鬼和抬张野鬼进来的四名叫化子。 张野鬼毫不在乎地躺在柜台上,架起了二郎腿:"客人送东西来当当,当铺里连价都不开就要动全武行,这倒新鲜!" 跟随他进来的一名乞丐用食指伸进嘴里打了声唿哨,突然几十个拄着讨饭棍端着破碗的乞丐拥进当铺。 乞丐们乱叫乱嚷:"可怜可怜吧,老爷,给口饭吃!可怜可怜吧,赏个小钱……" 老朝奉大惊失色,忙从柜台里出来制止两个大汉的行动,再跑到门口看了看,门口居然还有一百多乞丐在门两边排成一字长蛇阵。 马二叔和马桂花正在向来看热闹的行人叙述着什么。 老朝奉忙走到张野鬼面前拱拱手说:"这位小哥,有话好说。" 张野鬼做了个手势,众乞丐都安静了下来。 张野鬼问老朝奉:"老爷要说什么话?" 老朝奉满脸赔笑:"请问哪位爷是团头?请团头出来说话。" 张野鬼笑笑说:"今天来的都是普通的叫化子,就这么点小事儿,哪用得着我们团头亲自出马。" 老朝奉笑道:"原来团头没来,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会产生误会。诸位知道我们当铺的大掌柜是谁吗?" "当然知道,姓'铜',破铜烂铁的铜。" 老朝奉笑道:"哪有姓那个铜的呢,是儿童的童。" 张野鬼也笑道:"我还以为是破铜烂铁的铜呢!我听说童大掌柜的祖宗三代都是开当铺的,到他手里发了大财。都说开当铺的掌柜是黑心掌柜,可他老人家是北京城里有名的童大善人、童大居士。" 老朝奉笑道:"你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大掌柜的在江湖道上也有一点儿小小声望,人称'铜狮子'的便是。诸位看见当铺门口的那两个凶猛的大铜狮子吗?那就是我们大掌柜在江湖道上的招牌!我们大掌柜跟你们北京城的九大长老都有jiāo情,跟你们的总帮主杨振安更是jiāo情深厚,所以我说这里面闹了点儿小误会。" "既然如此,那您就更得关照我们,不会让我们杨大帮主的这些徒子徒孙吃亏咯?"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这样吧,我们大掌柜的此刻没在家,今天就由我做主了,今天来的兄弟们每人犒劳十文钱,再加二两猪头ròu,您看怎么样?" 张野鬼不动声色地说:"就这么简单?" "简单?你们团头都没来,我已经是给足面子了,再进一步我就做不了主了。" 马老二和马桂花走了进来。 张野鬼指着老朝奉问马老二:"马二叔,是不是他黑了我们的狐皮袍子?" 马桂花气愤地说:"就是这个老鬼收了我们十块现洋,却把你身上穿的这件破棉袄给我们赎当。" 张野鬼问老朝奉:"这个事怎么了?我们凑了银子来赎狐皮袍子是为了要去救人xìng命呀!如果你们大掌柜的真跟我们杨大帮主有jiāo情就应该把狐皮袍子还给我们。" 老朝奉耍赖地说道:"什么狐皮袍子?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你们有证据吗?口说无凭!" "那你就写当票当当吧。" "当什么?" "当我呀!我价值千金,只要当三十现洋就行了。教会医院治伤要二十块,住院调养还得五块,剩下的五块,今儿来的这些弟兄每人二两酒,一包猪头ròu也就差不多了,老朝奉,你当不当?" 老朝奉苦着脸说:"我干了四十九年的当铺活儿,从来没当过大活人。更何况一开口就要三十块现洋,我哪儿做得了这个主呀?" "那就等吧!再等下去你不但要管我们弟兄们的晚饭,更糟糕的是这儿人来人往特别热闹,大伙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你们大掌柜的好不容易弄来的善人名声可不利呀!" 童祥和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昂声说道:"不用等了!"【待续】 第六节 老朝奉喜出望外:“少爷,可把您盼来了,他们……” 童祥和摇摇手:“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他要多少钱?” 老朝奉苦着脸说:“三十块现洋!简直是讹诈呀!” 童祥和毫不犹豫地道:“给!三十块现洋一分也不少,全给!” 他对柜台里的青年朝奉说:“写当票!” 张野鬼:“还是大掌柜的痛快!” 童祥和走到大门口对着看热闹的人们朗声说道:“各位街坊、各位朋友,今天的事大家都看明白了。他们抬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小叫化子,要三十块现洋。按常理这完全是讹诈,可我童某是吃斋念佛的善人,我打听清楚了,他们要这钱也是出于无奈,是为了要救一个小叫化的命,所以我照给了。我不是屈服于他们的讹诈,一群臭要饭的有什么了不起?他们的行为不上道,我只要叫一队巡捕来,不但能把他们撵跑,还能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你们说,对不对?” 看热闹的人不少附和说:“对!” 有人还说:“凭童大掌柜的身份,不用说叫几个巡捕,就是请一营官兵也请得动。” 童祥和继续说:“可我为什么要给钱呢?我是为了行善积德。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种事可一不可二。如果有人以为我童大善人是泥巴捏的,好欺负,找个事由就来搅和我的买卖,那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诸位,今天的事已经了了,这儿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散了吧!”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 童祥和回到当铺内。 青年朝奉正在唱当票:“当小叫化子一名,现洋三十块,该小叫化年约十四五,骨瘦如柴,面色蜡黄;牙齿脱落,毛发掉光;鼻孔朝天,两眼无光;脚下流脓,头顶生疮;奄奄一息,病入膏肓;浑身上下,破旧损伤。” 马桂花惊呼:“天哪,我野鬼哥哥有这么糟吗?” 青年朝奉道:“这是当铺的规矩,写当票的时候,再好的东西也得写成一堆破烂。” 老朝奉把当票和现洋jiāo给马老二:“这是当票和二十七块现洋,扣除利息三块,您收好。” 张野鬼对马老二说:“你拿着,快把钱送医院去,救人要紧。” 马老二接过现洋和当票朝童祥和敬了个礼:“童大善人,谢了!” “甭谢了,带着你那些大大小小的叫化子快走吧!” 马老二笑嘻嘻地说:“爷,此刻您就是有鱼翅席也留我不住啊。我得赶紧给教会医院送钱去。” 一个乞丐打了个唿哨,乞丐们如一阵风似的走了。 两名乞丐走上来,要把张野鬼抬走,却被童祥和制止:“且慢!你们要把他抬走,拿来……” 一乞丐不解地问:“拿什么来?” “当票和三十块现洋啊!刚才你们当着大伙的面把他当了三十块现洋,怎么就忘了?” 一位乞丐赔笑道:“童大善人,您……” 童祥和脸一沉:“别说了。你们把这么个小叫化子抬到我这儿来要当三十块现洋,我照给了,你以为我给你的是银元吗?不,我给的是你们丐帮杨帮主的面子,谁让我跟你们帮主杨振安有过命的jiāo情呢!现在啊你们拿了银元和当票又想把人抬走,太过分了吧?” 另一名乞丐:“爷,您误会了,这孩子有病,病得还不轻,留在您这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您不在乎打人命官司,可也损yīn德啊!” “有病?” 躺在柜台上的张野鬼哼哼起来。 老朝奉上前看了一眼惊奇地说:“哎哟!这个小叫化子怎么一会儿工夫脸就肿起来了,还发烧呢!” 张野鬼哼得更响了。 童祥和摸了摸张野鬼的额头:“烧得还挺厉害的,像是病得不轻哪!” 老朝奉抓起张野鬼的手,给张野鬼号脉:“他的脉搏也时强时弱,有时候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童祥和抓起张野鬼的另一只手号脉。 张野鬼睁开眼,偷偷看童祥和,不料,童祥和正盯着他的脸,张野鬼又闭上眼睛,嘴里不断地哼哼。 童祥和缓缓说道:“从这个小叫化子的脸色、发烧和脉搏来判断,这小叫化子可以说是命在旦夕之间。” 一个乞丐说:“对对,您老说得没错!您老可以当得上是半个郎中。” 老朝奉:“半个郎中?你胡说什么呀!北京城的三大名医也不敢自诩比我们少爷强啊。” 童祥和一边继续号脉一边继续说道:“这脸色和发烧都可以弄假,只要搽点儿、服点儿yào就行了,惟独这脉搏……” 第七节 老朝奉自作聪明:“惟独这脉搏做不了假!” 乞丐在一旁忙道:“对对,脉搏是做不了假的。” 童祥和狠狠地瞪了老朝奉一眼,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惟独这脉搏做起假来既不用搽yào也不用服yào,特别便当。” 童祥和说着迅速地抬起张野鬼的手臂,把手伸进张野鬼的衣袖内,从他的胳肢窝处取出一个小小的木制酒杯。[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童祥和举着这个木制酒杯给老朝奉看:“就这么个玩意儿,夹在胳肢窝里,你夹得轻松,脉搏跳动正常,你夹紧了,脉搏就慢了,你要夹得特紧,脉搏还没了呢。” 柜台内的大大小小的朝奉们惊得目瞪口呆,继而佩服得五体投地。 老朝奉赞道:“高,实在是高明!少爷,我可真服了您了!” 童祥和对两个乞丐说:“现在不用担心我打人命官司了吧?你们还呆在这儿干吗?” 张野鬼从柜台上坐了起来,笑嘻嘻地对童祥和说道:“童大掌柜的,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今天小叫化子我算栽在你手里了。” 张野鬼扭头对两位乞丐说:“二位师父,你们走吧,放心,没事儿!就让我呆在这儿吧,现在我不是人,我是当铺里的一件东西,我在这儿啥也不用干,谁听说过当铺里的东西还要干活的?而且,他们还得管饭。” 一青年朝奉说:“你既然是当铺里的东西,那也不用吃饭呐,谁见过当铺里的东西吃饭的呢?” 张野鬼笑嘻嘻地说:“我倒是想不吃饭,可你们不干呀!你们一定会让我吃,如果我不吃,你们还会用大鱼大ròu来馋着我吃。” 老朝奉:“你当你是衙内、是王子,我们怕你饿坏了还得哄着你吃。” “对,你们就是怕我不吃,我要是真的饿死了,我师父在京城里找一户实力比你们大的人家拿着当票和三十块现洋来赎当,你们若jiāo不出我这个人去,童大掌柜的,那你可就惨,纵然不倾家dàng产,恐怕这家当铺也得改名换姓!” 张野鬼对两位乞丐说:“两位师父,你们快走吧!” “嗯,野鬼,你可得多保重!”两个乞丐走出了当铺。 张野鬼躺下身子,把包袱皮揉成一团枕在头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展身子,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众朝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老朝奉把童祥和叫到一边,低声说道:“少爷,我现在就赶去把那个叫马老二的叫化子找来。” “找他来干什么?” “追回当票,让他领着这个小无赖滚蛋!” 童祥和没好气地说:“你以为马老二走了,人家正守在门口等着你去找呢。” “他就守在门口?那更好,还免得我费神去找。”老朝奉抬腿yù往外走。 童祥和厉声喝道:“回来!” 老朝奉惶恐地站住。 童祥和恼怒地吼道:“我要是不看在你年纪大,我就……贾先生,你说你这六十多岁怎么活的?我看你是全活在狗身上了!”他向柜台内 喊道:“来人哪,把这单货送入库房!” 一个彪形大汉应声而出,夹起张野鬼往屋里走去。 这个库房的规模颇大,两边排列着三十多个货架,货架上分门别类地装满了收当的货物,有棉花、包酒坛子、家具、铁器等笨重物品。 一个驼背老头正坐在库房内的小桌旁,一边拨打着算盘,一边往一本账本上登记着什么。彪形大汉夹着张野鬼走进库房,把张野鬼往地上一扔:“驼叔,验收入库。” 驼叔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张野鬼,又看了看大汉空着的两手,不解地问:“验收什么?” 大汉指了指地上的张野鬼:“就他!” 驼叔一愣:“就他?我这是库房,又不是牢房,怎么能关人呢?” 老朝奉带了名打手走进库房:“他不是人,他是货!” 驼叔忙站起身来:“哟,贾先生,您来了,您请坐。您说这孩子是货?” 老朝奉看了看张野鬼:“对,是货!” 张野鬼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驼叔笑道:“你说他是货,他就是货!不过……我这库房里有家具,有铁器,有酒,有干货,有的怕火,有的怕湿,他这货该归哪一类呢?” “前两天海平货栈的程老板不是当了几担咸鱼吗?” “对!那咸鱼好啊,清一色的大鲤片子,大的有十多斤重,比人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高。” “你就把他跟咸鱼放在一块儿。” 第八节 驼叔“哎”了一声,对坐在地下的张野鬼说:“小家伙,起来,跟我走啊,总不成要我扛你去吧。” “他是货物,不是人,货物有自个儿走路的吗?当然得扛!驼叔,你听清楚了,以后对他,一切都得按货物来对待。” “是!” 驼叔伸手拉起张野鬼,yù往肩上扛。 “别忙!你就这么扛?” 驼叔不解地问:“怎么了?” “货物上架之前不是要捆绑打包吗? 驼叔愕然:“他也要捆扎打包?” 老朝奉不高兴地说:“又来了,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他是货,得按货物来对待,你怎么就忘了?”他转向剽形大汉:“你们帮帮驼叔。” 两个大汉凶神恶煞地把张野鬼身上的衣服全部扒光,然后用草绳左一道右一道将张野鬼从头到脚绑了个严严实实。两名大汉抬起张野鬼跟着驼叔走到库房最里层的货架前。三层的货架装满了大鲤鱼腌制的咸鱼。 驼叔指挥两个大汉把张野鬼放在底层货架的咸鱼上。大咸鱼又干又硬,鱼鳞十分锋利,浑身赤luǒ的张野鬼一放在咸鱼上,身体好几个地方立即被鱼鳞划破流出鲜血。 “小子,这咸鱼煮熟了后吃着香,生的气味可不好闻啊!你得忍着点,闻惯了也就好多了,你可别乱动弹,这干了的鱼鳞比刀子还快呢,你一动弹,身上划的口子就更多。” “废话!我倒是想动弹呢,我动弹得了嘛我!” “嚯,这小子还挺横的!” 老朝奉走了过来,对张野鬼yīnyīn一笑:“小子,你鬼精鬼精的,给我惹的麻烦真不小,差点把我的饭碗给砸了。” 张野鬼笑道:“砸了你的饭碗我包赔,你可以跟着我学要饭,小爷教你几招,包你饿不死。” 老朝奉恼怒地道:“到这个分儿上你还这么犟!好,你就呆着吧,我看你能犟多久。” 老朝奉说完扭头就走。 老朝奉走到门口又转身对一个剽形大汉说:“你留在这儿,盯着他,直到他咽气为止。驼叔是个滥好人,别我们走了就放他下来。” 彪形大汉左手端了一碗棒子面粥,手里还夹着个咸菜疙瘩,右手拿着个大馒头走到张野鬼的身旁。 彪形大汉咬一口馒头喝一口粥,呼噜呼噜吃得特别香。 张野鬼躺在咸鱼上叫道:“干吗不给我送吃的?坐牢还有碗牢饭吃呢,你们想饿死我啊!” “实话告诉你,在这儿你比关在牢里判死罪的人还不如!犯人,他还是个人啊,你在这儿,根本就不是人,是货,跟这咸鱼一样,是干货。货物还要吃饭,真是奇闻。如果押在当铺里的货都要吃饭那我们掌柜的还不赔死了!你呀,想吃饭去阎王爷那儿讨吧!” 张野鬼鼻子一哼:“你敢饿死我,你家小太爷我饿死了,你们家掌柜的童祥和倾家dàng产也赔不起,我饿死了,他就要赔死了!” 冷不防童祥和走进库房,他走到装咸鱼的货架前,看了看,叫道:“驼叔,你这是怎么干的活儿?守了这么多年的库房怎么连规矩都忘了?你把他放在咸鱼上面,他要是一尿尿不就糟蹋了咸鱼吗?你得把他放在咸鱼下头。” 驼叔忙过来:“对对,大掌柜说得对,我是犯糊涂了,我这就挪。” 驼叔和大汉先把张野鬼搬下来,然后把底层的咸鱼搬出货架,再把张野鬼放回底层货架。驼叔正准备把搬出的咸鱼往上层货架上放的时候童祥和说话了。 “你这是干什么?” “把鱼放上去啊。” “你把鱼都放在上层货架,那上层货架承受得了吗?压坏了货架你赔啊? “这……” 童祥和指了指躺在下层货架上的张野鬼:“这些咸鱼还是放在下层啊,放他身上!” 驼叔吓一跳:“放他身上,这孩子受得了吗?” “你看你,又犯糊涂了!跟你说多少遍了,他不是人,他是货!快把货码好!” 驼叔和大汉搬起咸鱼压在张野鬼的身上。 第九节 张野鬼痛苦万状,他只想喊、想哭,想呼天抢地……可他却咬紧牙关忍住了。他想起了高不就。他想起了高不就手挥利刃,毫不在乎割下腿上的ròu;他想起了高不就抓了两把咸盐搽在伤口上,额头上滚出豆大的汗珠,却仍然神态自若……与高不就相比,自己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不但不能喊、不能哭,连哼也不能哼出声来。绝不能当脓包,让那个破铜烂铁、臭胖子、死胖子看笑话。当童祥和走到他面前时,张野鬼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居然浮出了一丝倔强的笑容。 童祥和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好小子,有种!真没想到,叫化子里还有你这样的人才。假以时日,你的前程不可估量。不过……可惜啊!小子,你听着,只要你能扛到底,你死了以后我童大善人赏你一口上等棺材。" 躺在货架上的张野鬼听见童祥和出门的声音不禁鼻子一酸流出了眼泪,但他仍然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童祥和走进慈云堂,刚坐下准备抄佛经,老朝奉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少爷,使不得呀,使不得呀!" 童祥和搁下笔:"你这是怎么了?" "少爷,无论您怎么责怪我,老朽还是要说,使不得呀!" "什么使不得?" "您让人把上百斤重的咸鱼压在小叫化的身上,还吩咐人不给他吃不给他喝,用不了几个时辰,这个小叫化子必死无疑。少爷,你这不是惩罚他,这是直接杀人啊!" 童祥和慢条斯理地道:"看把你急的,这有什么使不得?这个小叫化子活在世上也是饥寒jiāo迫、受苦受难,死了是超脱。贾先生,这不是杀人,是超度他。" "少爷,我也知道小叫化子的一条贱命没什么了不起,可您要知道小叫化子死了以后,其他的叫化子拿着当票找上门来赎当,那可是后患无穷啊!" 童祥和笑道:"我就是要他们找上门来赎当,要不我那三十块现洋不是白丢了。" 老朝奉嗫嚅地说:"天哪,弄死了人,您还想要回三十块现洋……恕老朽愚笨,老朽怎么也想不明白。" 童祥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当票:"这张当票写得好啊,刘长富不但有心计还别出心裁,我已经通知账房从这个月起给刘长富涨工钱。你看看这张当票写得多好,骨瘦如柴,面色蜡黄;牙齿脱落,毛发掉光;鼻孔朝天,两眼无光;脚下流脓,头顶生疮;奄奄一息,病入膏肓;浑身上下,破旧损伤,合辙押韵,琅琅上口。尤其是最后四句奄奄一息,病入膏肓;浑身上下,破旧损伤,凭这张当票,就是天王老子来跟我理论,我也输不了。贾先生,你着什么急呀?" "你的意思是……" "当然,他来赎当我要还他的人的,但是他已经奄奄一息,病入膏肓了,谁能保证他是活人呀,只要还他个尸首就行了。你以为小叫化子死了我就会把他烧了、埋了?他只要一咽气,你就给我把海平栈的程老板找来。按照他们货栈腌咸鱼的方法,把他腌制好,还跟咸鱼放在一块儿,然后咱们放出风去,说这小叫化子死了,他们定然会带着钱和当票来咱们当铺赎当。到时候咱们收下当票和现洋把这个小叫化子原物奉还,这不就了结了吗,量他们连屁也不敢放出半个来!" 老朝奉叹道:"少爷,这次我是服您服到底了!过去,看你们童家在您手上这么发起来,我还只当是运气好,现在我明白了,您不光是运气好,您这颗心啊,简直称得上七窍玲珑心啊!" 童祥和哈哈一笑:"您老过奖!"他又提起笔专注地抄写佛经。 老朝奉慢慢地退出慈云堂。 此刻,躺在货架上的张野鬼已经到了生命攸关的紧急时刻。他身上压着百多斤的咸鱼,使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咸鱼的鳞片像利刃一样,划得他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可他仍然咬紧牙关坚持着。那个叫铁蛋的彪形大汉正两手叉腰在旁边看着他。他决不呻吟,更不求饶,他要一直坚持下去。他知道也许坚持不了多久他就会昏过去,他还知道自己如果昏过去了也许就永远也不会醒来。想到死,他鼻子酸酸的,有点儿伤心,因为他活着从来没有享受过生活的乐趣。死亡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尤其是在目前如此痛苦的状况下。想到死后,马二叔和丐帮的人还有高不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该死的破铜烂铁铜狮子,这个伪善的臭胖子死胖子。想到自己死后,马二叔和高不就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把铜狮子往死里整,他心中甚至有一种能让他宣泄的复仇感…… 第十节 "铁蛋,今儿初几?" 张野鬼听见驼叔跟铁蛋说话的声音。 铁蛋回答道:"初九。" 驼叔叹了口气:"他妈的,到十五打牙祭还有六天呢,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铁蛋笑道:"我也是,想ròu吃都想得晚上睡不着觉了。" 驼叔问:"你身上有钱没有?" 铁蛋尴尬地说:"钱?不瞒您说,我身上就剩六个铜板了。" 驼叔从身上摸出一串铜钱:"我这儿还有几十个铜板,凑在一块儿,你去买包猪头ròu,再打二两酒,咱们爷俩在这儿解解馋怎么样?" 铁蛋高兴地道:"那敢情好!可就是占驼叔的便宜不好意思啊。" 驼叔摆摆手:"咱们谁跟谁啊,去吧,快去吧。" 铁蛋抓起钱一溜烟地跑出了库房。 待铁蛋出门后,驼叔赶忙跑到张野鬼躺着的货架前用几块砖头把压在张野鬼身上的咸鱼支起来,又拿了一个壶喂张野鬼喝水。 "孩子,这样好点儿了吧?" "好多了,谢谢大叔!" 驼叔叹了口气:"我也只能在短时间帮你一下,时间长了帮不了。" "我知道。" "孩子,我认识你。" "您认识我?" "你是那个会唱数来宝的小叫化,我听过你唱数来宝,伶牙俐齿,见什么唱什么,还会撒石灰写字。多聪明的孩子!怎么会落到……我们大掌柜的手里呢?" "我……" "孩子,你别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铁蛋全告诉我了。我们大掌柜的外号叫大善人,其实,心狠着呢!" 张野鬼恨恨地说:"不狠他能这么折磨人吗?" 驼叔压低了声音:"孩子,他不光是折磨人,他是要你的命呐!" "要我的命?!哼,我死了他也不得干净。" "孩子,你错了,你死了对于他来讲就像是死了一条狗,有什么不得干净的?" 张野鬼把握十足地说:"如果我真的死了,我马二叔,我高大哥会拿着他开的当票找一个他的仇家一块儿来赎当,那时就有他的好看了!" "拿什么当票来?你知道当票是怎么写的吗?" "我知道,我听见他们唱了,该小叫化年约十四五骨瘦如柴,面色蜡黄;牙齿脱落,毛发掉光;鼻孔朝天,两眼无光;脚下流脓,头顶生疮;奄奄一息,病入膏肓;浑身上下,破旧损伤。" "你看看,这当票上是怎么说的?骨瘦如柴,面色蜡黄;牙齿脱落,毛发掉光,这还都不算,最重要的是这两句,奄奄一息,病入膏肓。病入膏肓就是没治了,你懂不懂?甭管谁来赎当,他把你的尸体jiāo出去就行了。就凭这张当票,甭管上哪个衙门打官司,铜狮子他也输不了,更何况,他在政府里头还人面熟、关系广。他有什么不得干净的?" 张野鬼倒吸了一口冷气:"铜狮子,他可真歹dú!" "孩子,你不能跟他犟下去了,你今年多大岁数?十四还是十五?" "十六了。" "孩子,这么年轻,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野鬼倔强地说:"可我……" 驼叔理解地说:"我知道你是个有血xìng的孩子,虽然年纪小,却是条宁折不弯的硬汉子,你不愿跟他低头对不对?我有一招,既能让你保住xìng命,又不用太跟他低头。你别看铜狮子这么心狠,他却是个大孝子,对他的妈妈十分孝顺。他的妈妈才是个大善人呢,成天吃斋念佛做善事。我这就去把你这档事向老太太禀报,她老人家肯定不会让她儿子造这个孽,一定会来救你的。到时候,你呀,顺水推舟,别使犟脾气,答应留下来当奴当仆干粗活,这事不就了结了吗?" 张野鬼感激地说:"大叔,我浑身绑着,不能动弹,没法给你跪下叩头,但我心里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救命大恩!" "别价,你言重了,这事能不能成,最终还得靠你自个儿。老太太心慈,你可不能使犟脾气,你越显得可怜巴巴的,这事越好办。孩子,我还要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驼叔郑重其事地道:"你想不想做大丈夫?" "想!当然想!要不我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那我就告诉你,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可听明白了,能屈能伸,屈在前,伸在后。" 张野鬼若有所悟。 第五章 绝处逢生 第一节 童祥和正在慈云堂里抄写佛经,铁蛋气急败坏地跑进来说道:"大掌柜的,不好了,出事了,那个小叫化子出事了。" 童祥和继续抄着佛经,头也没抬,问道:"是不是死了?" 铁蛋道:"不是死了,死了就没事了,是出事了。" 童祥和把笔往桌上一扔,喝道:"他跑了?" "他浑身那么多绳子,再加上小的严加看管,他哪能跑得掉呢!" 童祥和又拿起了笔,拔掉一根散乱的狼毫,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没死,又没跑,你紧张兮兮的干什么?" "老太太亲自带了两个丫鬟来,听了小叫化的哭诉,把小叫化给救走了!" 童祥和正要落笔,一听,笔在空中停住了:"老太太听了小叫化的哭诉?铁蛋,你是不是半中间出去了,让驼叔单独跟小叫化子呆在一块儿?" 铁蛋忙辩解:"没有,绝对没有!您叮嘱过我,一直要守在那儿看小叫化子咽气,我是半步也没离开过库房,眼睛一直盯着小叫化子,就连驼叔让我去买猪头ròu买酒喝,我都没……" 童祥和朝铁蛋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招手:"你过来。" 铁蛋惶恐地走近童祥和。 "张开嘴,呼口气。" 铁蛋顺从地张开嘴呼了口气。 童祥和挥起拳头朝铁蛋脸上猛击一拳,把铁蛋打翻在地,怒不可遏地吼道:"满嘴酒气,还说没有离开半步,你这个混账东西,误了我的大事。" 童祥和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一尊zhēn rén大小的观音菩萨塑像端坐在神案上方,神案上香烟缭绕。神案左侧一张铺着蒲团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年约六十来岁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老太太身边的茶几上还放着一个木鱼。这位老太太就是童祥和的母亲。童老太太原本是天津大户人家的女儿,十六岁时,嫁到童家,算是下嫁。因为那时童家只是普通的生意人家。童老太太嫁过来时,童祥和的爷爷正开着这家当铺。当时当铺的名字叫诚信。不过童祥和的爷爷既不诚也无信,是京城典当行业界有名的刻薄鬼。童祥和的父亲是他的独子,童老太太嫁过来后,一连生了三个儿子,都是没满周岁就夭折了。童老太太认定是童家开当铺做多了缺德事的报应。第三个儿子夭折后,她开始吃素拜佛一心向善,并劝得自己的丈夫也像她一样积德行善。不久,童祥和的祖父去世,他的父亲童致仁开始接手经营当铺。童致仁一改乃父的经营作风,对来当当的顾客十分宽厚,他把北京典当行业共同实行的一个月当期改为一百天。并且对所当之物估价时也比其他当铺宽厚得多,尤其是对一些揭不开锅的穷人来当当,他更是宽容。传说,有个穷秀才,是个孝子,老母亲病了,他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全卖光了,给老母治病,最后,老母还是死了。这时他家除了一条破棉被外已是家徒四壁,连买张纸钱的钱都没有了。这个穷秀才万般无奈,夹了这床破棉被送到诚信当铺想当几个铜板先给妈买几张纸钱烧烧,恰好童致仁和童老太太都在当铺里,问明情况后,竟把穷秀才的这床扔到街上都没人要的破棉被当了二十两纹银,使穷秀才的老母亲得以入土为安。当时,这件事轰动了京城。北京的穷人遇到了急难,都会把家里的破东烂西拿到诚信当铺来当当,只要是情况属实,童致仁都会给予帮助。十年下来,童致仁竟得到了"万家生佛"的美称,但他老家的万亩良田也赔掉了一半---五千亩。也许是真的善有善报吧,就在他们帮助那个穷秀才葬母的第二年,童老太太生下了童祥和。那位穷秀才后来也中了举,还放了外任,到童祥和十岁时,居然升到了直隶总督,他做直隶总督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诚信当铺题了一块"上当不受骗"的金匾。 张野鬼躺在神案右边的一张躺椅上。两个丫鬟正忙着给张野鬼擦洗包扎伤口。一位花白胡须的老大夫一边给张野鬼号脉一边说:"老太太,这孩子的伤都是表皮之伤,不足为虑,换几次yào就会好的。只是他的身子非常虚弱,倒是要吃点败虚火扶中气的yào好生调理一下。" 童老太太叹口气说:"唉!这孩子真可怜,就麻烦您给开个方子吧。" 一个丫鬟拿出笔墨纸张放在桌上,老大夫坐下写yào方。 童祥和匆匆走进来:"妈!" "哦,你来了,我正要派人去找你呢。你放在库房里的孩子我要来了。听说这孩子脾气犟、xìng子野,说话顶撞了你,我让这孩子给你认错赔礼。"童老太太对张野鬼说:"野鬼,快起来,给大掌柜的磕头赔罪。" 张野鬼从床上翻身起来,走到童祥和面前扑通跪下,"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大掌柜的,我张野鬼缺爹少娘,没有家教,再加上年幼无知,胡说八道地得罪了您,我给您叩头赔罪,求您大掌柜的宰相肚里好撑船、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遭。" 童祥和有点不知所措,顿了顿脚说:"这都算哪门子事呢!" 第二节 老大夫站起身来把yào单捧到童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方子写好了,请您老过目。" "嗨,我哪懂这个呢!"童老太太转向一个丫鬟:"秋菊,你领着大夫去账房领银子。" 老大夫朝童老太太和童祥和各行了个礼:"谢了!"说完跟着秋菊走了出去。 童老太太吩咐另一个丫鬟:"春兰,你把野鬼扶到后院柴房里去,让何妈在柴房里支个床、铺好被子,野鬼暂时就住在那儿。" 春兰要扶起地上跪着的张野鬼,张野鬼赶忙又朝童老太太叩了个头,声音哽咽地说:"谢老太太!" 春兰扶起泪流满面的张野鬼走了出去。 待张野鬼出门后,童老太太对童祥和说:"我把这孩子要来了,你不服气是不是?" "妈,孩儿不敢!不过,妈,这事不是……" 童老太太脸一沉,怒斥道:"你太过分了!人命关天这句话你听过没有?人命关天啊!我知道,这些年你结jiāo官府,可以目无王法。可我说的这人命关天不是指的王法,而是头顶上的苍天呐!这个小叫化子才这么点大,就算他贱,可他也是一条命啊!在菩萨眼里,芸芸众生一律平等。可你,为了这个小叫化子顶了你几句、为了区区三十块现洋,竟然要害人家一条xìng命,天理何存?" 童祥和yù说什么,看着老太太气得发抖的样子,没敢言语。 "你知道我们童家这偌大的家业是怎么来的吗?你爷爷、你爹两代人都是开当铺的。不错,当铺是个黑心衙门。可你爹从来没有赚过一分昧心钱。别人当铺赎当期是一个月,你爹手里就是一百天,利息也比别家少一半,而且不取剁头息,这才使得直隶总督大人给咱童家亲笔题下上当不受骗的金字招牌!自从我嫁到童家,亲眼看见你爹爹修桥补路、施粥舍衣、扶贫济困,所做的善事是不计其数,这才换来了我们童家的福多财多呀!可到了你手上,你是怎么干的?" 童祥和不服气地说:"我怎么了?我也是按行业规矩做生意。我们开的是当铺,不是慈善院,爷爷我没见过,我爹的事我太清楚了,他开了二十多年的当铺,净赔了五千多亩良田,照他老人家这么干下去,迟早我们都得成为沿街乞讨的叫化子。到了我手上,我们童家的家业这才真正兴旺起来。我们童家的钱财比起我爹在世时不知多了多少倍,可善事我也没少做,人家还是管我叫童大善人!" 童老太太气得直抖:"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赚的那些钱都是作孽钱,你赚得越多,你留给子孙的祸害就越大!别看你每天念佛经抄经文,我知道,那都是假的,你是做给别人看的!我告诉你,你什么都能骗,可千万不要骗菩萨、不要骗头顶上的苍天!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一切全报!" 童祥和不以为然地说:"妈,瞧您说的,就好像孩儿是戏台上的大jiān臣似的。至于吗?" "你平时干的那些个事,我懒得管。我只是提醒你,头顶三尺有神明。这个小叫化子我可不能眼看着你把他的命给糟蹋了!我把他留在这儿伺候我。" "这不行。妈,她不是咱们家的奴仆,他是当品,人家拿钱来赎当咱们还得还给人家。" "赎当?你倒说得好,他一个没爹没娘举目无亲的小叫化子,谁会拿三十块现洋赎他?" 童祥和赔笑道:"那可不一定哦,这小子鬼着呢,在丐帮里名气挺大的,说不定,丐帮帮主还真会拿三十块现洋来赎他呢。妈,这样吧,这孩子我先领走,满了百天没人来赎,我再把他给您老送来。您老是观音菩萨,就让他给您当个善财童子。" "为什么不现在就放在我这儿呢?" "现在不行,妈,这孩子不但鬼精鬼精的,还又野又犟,简直像个小孙猴子,您可降服不了他,万一他跑了,丐帮拿着当票来赎人,麻烦就大了。我带去严加管教,化解掉他身上的戾气,他才能成为您的善财童子。" "我暂且信你这回,你正儿八经的调教,我不反对。我告诉你,你要是使什么坏招把他给整死了,我绝不独活!"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童老太太庄重地说道:"我不是吓你,我是认真的,只要这小叫化子一死,我立即上吊自杀!" "妈,您这是何苦呢!你老是万金之体,他一个小叫化子……" 童老太太凝视着童祥和,深情地说道:"孩子,妈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是妈的心头ròu啊,如果你把这小叫化子整死了,我也去死,你以为我是为着这个小叫化子吗?孩子,我是为了你呀!你要了他的命,我用我的命为你赎罪呢!" 第三节 也许是北京这一年的夏天本身就凉快,也许是不用顶着dú日头在外面乞讨,张野鬼还没有感觉到热,夏天就过去了。转眼间,他在童老太太身边已经呆了整整一百天了。他个头长高了,脸颊也稍稍丰满了些,并且有了红晕。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与过去蓬头垢面的小叫化形象相比已是判若两人。每天天没亮,他就在厅堂里打扫卫生,不但把地扫得干干净净,还会提一桶清水把所有的桌椅擦得一尘不染、光可照人。 这一天,童老太太起得特别早,张野鬼刚把桌椅擦好,她老人家就在秋菊的搀扶下进入厅堂。 张野鬼忙迎上向童老太太鞠躬:"老太太,您早安!" 老太太笑道:"真亏了你啊,每天这么早起来拾掇屋子。都说当叫化子的又馋又笨又懒,我看你呀,馋是有点馋,笨是一点不笨,聪明着呢!懒嘛,是一点影儿都没有。在我这儿呆了三个多月了,每天忙个不停,我们家的丫头小子还没谁有你勤快呢!" "老太太过奖了。其实呀,我非常懒。当叫化子嘛,吃的是张口饭,啥也不用干。不要说那些原本好吃懒做的人,就是勤快人当上叫化子也会变成懒鬼。在这儿不同,老太太您对我这么好,就是让我搭上xìng命来巴结您我都乐意,何况只是做这么点儿零碎活,我能不勤快吗?" 童老太太高兴地说:"这孩子,嘴就是会哄人。今儿个你就在经堂里头抄写经书,等我做完早功课后,跟我一块儿在这儿吃早点。" 张野鬼忙应道:"哎,我就在这伺候老太太!" 老太太虔诚地给观音菩萨上香叩拜,张野鬼和秋菊也跟在老太太后面叩头。上完香后老太太在香案边的椅子上坐下,左手拿起佛珠,右手拿起木槌,半眯上眼睛,一边敲木鱼,一边虔诚地念经。 张野鬼在旁边的一张小桌前抄写经文。 春兰端了两碗馄饨上来。 秋菊:"老太太,到了吃早点的时候了。按照您昨晚的吩咐,厨房里给您做了馄饨。" 老太太放下木鱼槌,问道:"我让这孩子跟我一块儿吃早点,给他做了没有?" "做了,您看这不是两碗吗?" 春兰把一碗馄饨端给张野鬼。 张野鬼起身说道:"谢老太太,谢春兰姐!" 老太太笑道:"你们看这孩子多有礼!你们家大掌柜的还说他身上有什么戾气,我看哪,他身上不但没有戾气,倒挺像是书香子弟呢。" 秋菊笑道:"老太太,人家本来就是书香子弟,是家里遭了难才流落街头成了叫化子。" "对,我把这茬儿给忘了。哦,我这馄饨是素的,野鬼,你吃不惯吧。" 张野鬼喝了一口汤:"行,挺好的!" 秋菊笑道:"老太太,您这碗是素的,他这碗可是荤的。" "噢。还专门给他调了馅子。" 秋菊撇撇嘴说:"陈胖子哪有这么大耐心,馄饨是一样的,老太太这碗搁的是香油,他这碗搁的是猪油。" "这样也好!野鬼,快趁热吃了吧。" 张野鬼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很快就吃光了。 童老太太一边慢慢地吃着馄饨,一边说道:"野鬼,吃好了没有?" "回老太太的话,吃好了。" "你呀,今儿个还给我们讲一点你们叫化子的故事。我听着,又新鲜又好玩,比听书听鼓词儿还有意思呢。" 张野鬼恭敬地说:"哎,只要老太太愿意听,我就说。昨天我说到咱们叫化子犯了规,或者犯了上,都得受罚……" 秋菊问:"犯了上是什么意思?" 童老太太:"犯上,就是冒犯了皇上,冒犯了当官的呗。" 张野鬼笑道:"皇上我们是根本见不着的,当官的上了点品位的出门都坐着轿子,前边还有人鸣锣开道,我们当叫化的就是想冒犯也没办法靠近啊。我这儿说的犯上是指无意中说了得罪大帮主的话,或者是得罪了长老、团头这些叫化子里的头头脑脑。" 童老太太惊奇地道:"嚯,叫化子里头还有这么多头头脑脑,还分等级。" "叫化子里的等级分得可细呢,虽然不像当官的那样,从一品到九品,还有什么正品从品,可也差不离呀。昨天我不是说了吗,犯了上和犯了帮规都要受惩罚。" 童老太太:"是的,昨天说了,听了怪吓人的。" "其实,还有两种最厉害的刑法我还没说呢。一种叫凉快,一种叫暖和。" 第四节 秋菊不解地问:"凉快?暖和?应该是很舒服的事啊,怎么会是刑法呢?" "凉快放在夏天当然舒服,可这种刑法只有冬天才用。数九寒天把人扒光了,吊在树上,不停地用凉水往身上泼,老北风一吹,一会儿工夫人就冻成冰棍了,这就叫凉快。" 童老太太吓一跳:"我的天哪,这不是要把人活活给冻死吗!" "让人这么凉快一番,哪还有活的呢?这就是死刑!" 秋菊问道:"那暖和呢?" "也是把人浑身的衣服扒光了吊起来,不过不是冬天,是大热天,中午太阳最dú的时候。" 童老太太:"如果是这样晒,晒上两个时辰人也受不了啊!" 张野鬼叹了口气:"光是晒太阳那就不叫暖和了,下头还要烧火。" 秋菊:"哎呀,那不是要把人烧死吗?" "烧死也不叫暖和了。下头烧的这个火还有讲究,不能让火苗子舔着人的身体,只能烤、熏!" 童老太太吓得直哆嗦:"这比烧死还要受罪啊!" "可不是嘛!菜市口被杀头的死囚跟受'暖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处死的叫化子相比,同样是死,被杀头的那叫享福啊!" 童老太太叹息道:"没想到,已经当叫化子了,还要遭这么大罪。" "老太太,当叫化子的遭的罪大着呢!平民百姓受了虐待,还可以到官府衙门去喊冤。当叫化子的,甭说是大帮主和长老,就连一个小小的团头都可以整死你呀,整死了你算白死,伸冤的地方都没有!" 童老太太不禁流下了眼泪:"叫化子真可怜!" 秋菊道:"野鬼,别净说这些惨事了,害得老太太直掉眼泪。你呀,说点可乐的吧。" 童老太太道:"叫化子可怜巴巴的,哪有什么可乐的事呢?" "有,有!叫化子里可乐的事多着呢。"张野鬼拍拍肚子:"我这儿,装着一肚子叫化子的笑话,您听了,保准笑得肚子疼。" 童老太太:"那你就挑最可乐的说几个给我听听。" 童祥和走了进来。张野鬼忙站起身来,在一旁侍立。 童祥和向童老太太请安:"妈,孩儿给您请安。您正在用早点?" "是啊,正吃着呢,一边吃一边听野鬼说笑话。要不你也在这儿吃点儿?" 童祥和笑道:"谢谢妈了,不过,妈,您这儿的早点都是素的,我吃不惯。"他转向张野鬼:"你给老太太讲什么笑话呀?" "叫化子里头的笑话,还没开始呢,大掌柜的就进来了。" "那好啊,你坐下说吧,我也听听,我这人最爱听笑话。" 张野鬼说道:"在我们乞丐里头,有一批未成年的小乞丐,叫童丐。童丐大多都有个师父,讨来的钱都得归师父,如果讨得多,师父也能赏几个零花钱。" 童老太太:"你也是童丐出身吧?" "是啊。我已经出师一年多了。满了十四岁,就不用受师父管束了。在我们这个锅伙,有二十多个童丐,他们要的钱都让师父拿走了,他们中大多数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饱饭。这么说吧,吃饱了撑的这句话他们愣不知道什么意思。" 童老太太和童祥和都笑了起来。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从来没吃饱过呀。去年的正月,外面下着大雪,大家伙都没办法出去要饭,只好饿着,有两个童丐,一个叫二秃子,另一个叫刘大鼻涕,两人在一块儿聊天。聊着聊着,说到了我们童大掌柜的身上来了。" 童祥和诧异地问:"怎么会说到我身上来呢?" "刘大鼻涕说,北京城有个开当铺的铜狮子你知道吗?那可是大财主,真有钱啊,我要是像他那么有钱就好了。二秃子就问了,刘大鼻涕,你要是像铜狮子那么有钱你准备干什么?刘大鼻涕说,那我就抖搂,我吃了就睡,睡醒了又吃,吃了再睡……可了不得了!" 童老太太、童祥和、秋菊和一旁的春兰都逗乐了。 张野鬼接着说:"这时候二秃子就说了,瞧你,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真没出息,换了我就不同了。刘大鼻涕就问,换了你就怎么样?二秃子说,换了我呀,我吃了又吃,吃了又吃,吃了还吃,哪有功夫睡觉啊?" 童祥和正喝了一口茶到嘴里,笑得噗的一声把茶水都给吐了出来。秋菊、春兰捂着肚子大笑。童老太太手指着张野鬼想说什么却笑得说不出来了。 第五节 他们笑了一阵子,童老太太说:“这事是真的吗?是你瞎编的吧?” “是真的。当时因为怕冷我们二十多个童丐都挤在一起,他们俩说话我们全听见了。” 童老太太:“那你们二十多人都笑得不行了吧?” “不,我们谁也没笑,包括我在内,都觉得刘大鼻涕和二秃子的想法很正常。对于我们这些从小就没吃过饱饭的小叫化子来说,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肚子。” 童老太太眼圈红了:“真可怜!” 童祥和问:“野鬼,你那锅伙现在还有多少小乞丐?” 张野鬼想了一下:“我离开的时候有二十四个。如今过了三个多月了,有两个满了十四岁,不算童丐了。按照平常计算,三个月里总会有四到五个小叫化子饿死的。不过师父又会招些小叫化来,现在也应该还有二十来个吧。” 童祥和对外面叫道:“铁蛋!” 铁蛋应声而入:“大掌柜的,您有什么吩咐?” “你到账房去支点儿钱,到沈家包子铺挑皮薄馅多汁肥的大ròu包子,买上五百个,回头让张野鬼领着你送到他们的叫化场去,让那些小叫化子门敞开肚子吃个饱。” 张野鬼忙起身给童祥和叩头,说道:“大掌柜的,我代我那些小伙伴们谢您了!愿您老发更大的财,公侯万代!” 童老太太赞许地说:“孩子,你这才是真正的积德呀!” 童祥和高兴地扶起张野鬼说:“野鬼,到昨天为止,你这张当票已经满了期。”他把当票塞到张野鬼手里:“这张当票你拿着吧,看来没有人肯花三十块现洋来赎你了。” 张野鬼感激地道:“大掌柜的,我张野鬼虽然不值三十块现洋,可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今后在您府上劈柴挑水、扫地擦桌子什么粗活我都努力干!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老太太对我的恩情。” 童祥和拍拍张野鬼的肩膀:“你有这个心就不错了。不过,我怎么能让你专门去干那些劈柴挑水扫地擦桌的粗活呢?我正打算好好栽培你呢!” 童老太太赞同地说:“对,野鬼这孩子知书达理,一点儿也不野,而且还懂得感恩图报,你呀,还真得好好栽培栽培他。” “妈,您猜我打算怎么栽培他?”童祥和故意卖关子。 童老太太想了一下:“你让他到仓库去给驼子当个伙计?” 童祥和摇摇头:“他这么聪明,让他去仓库里给驼叔当伙计,那不是栽培,那是屈才。” “难道你是想让他拜贾先生为师,将来在当铺里做个朝奉?” “这孩子要是学朝奉,出息准在贾先生之上。不过我觉得让他当个朝奉还是大材小用。您再猜猜。” 童老太太摇摇头:“我猜不出来了。” 童祥和一语惊人:“我要送他出国留学!” 童老太太惊奇地问:“什么?你要送这孩子出国留学?!” “对,而且是送到日本的士官学校。妈,我在天津卫有个把兄弟,也是开当铺的,是个旗人。” “哦,我听说过,是那个叫钢老虎的吧?瞧你们哥俩,一个叫铜狮子,一个叫钢老虎,什么绰号不好,非得叫两个这么吓人的!” 童祥和笑道:“妈,你别看钢老虎名字听着吓人,可人家生就的也是一副菩萨心肠,在天津他是排行第二的大善人。” 童老太太笑道:“那天津城的第一大善人是谁呢?” “姓孙,外号孙半城。靠当买办,跟洋人做买卖发起来的。据说天津城里有一半的店铺是他孙家的,所以叫孙半城。这孙半城啊,他跟我把兄弟钢老虎是好朋友。孙半城家里虽然钱多,人丁不旺,只有一个儿子。上个月我还见过他这个儿子,年纪虽然比野鬼大个三四岁,个头却高不了多少,脸形跟野鬼也差不多。孙半城想送这孩子到日本去读士官学校学军事,回国能当军官掌军权。本来想带着书童去服侍他的,可人家日本的洋学堂不兴书童。孙半城只好物色一个跟他那个宝贝儿子差不多大的识文断字的穷人家子弟跟他儿子一块儿上日本读士官学校,一切费用全由孙家出。名义上,他们是一块儿读书的同学,实际上呢,还得兼着给孙家小少爷当书童。我一听说这个事,就想到张野鬼身上了。您说这是多大的好事啊!” 童老太太高兴地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一个钱不花,还能到东洋去留学。学成回国后就能当带兵的官,出息可大着呢!” “谁说不是呢!我打听过,如今这军营里啊,就数这些从国外留洋回来的学生吃得开。前些日子,我还担心这孩子的身子骨太瘦弱,人家不要。在老太太这儿这么一调养,喝,长高了,也长胖了,看来没问题了。前几天,我跟我把兄弟联络过,我把兄弟今天回了信,说孙半城同意了,让这孩子明天就去天津呢!” 第六章 死亡陷阱 第一节 叫化场内,放了两只装满了ròu包子的箩筐。二十多个童丐正围着箩筐吃包子。那些小乞丐们一个个狼吞虎咽地吃着,其吃相之凶猛,吃的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铁蛋、张野鬼和关二秃子站在一旁观看,铁蛋吃惊地说:“我的天哪!他们这是在吃包子吗?简直像是跟包子有仇哇!” 张野鬼说:“你小子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如果换了你三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你的吃相会比他们还要难看。这些孩子可是打记事起就没吃饱过呀!” 铁蛋同情地说:“真可怜!” 一群年长的乞丐在不远处看着小乞丐们吃包子,一个个馋涎yù滴…… 一个眉心有一颗朱砂痣的老乞丐实在忍不住了,跑过来,从箩筐抓了个包子。铁蛋在他手上拍了一掌,包子掉回了箩筐。铁蛋斥骂道:“老鬼,这是给你吃的吗?这是给小叫化吃的,你不准动。”他突然发现了老乞丐眉心的那颗朱砂痣,不禁奇道:“听人说眉心有颗朱砂痣,主大富大贵,你长了一颗朱砂痣怎么这么潦倒?别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老乞丐可怜巴巴地说:“老汉我连身上的虱子都不忍心掐死,还能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这都是命啊!年轻时,相面先生跟我说我这是富贵痣,他那是放屁。我倒霉就倒霉在这颗痣上,这是贫贱痣,是挨饿受冻的痣!这是家破人亡的痣!” 老乞丐不由得老泪纵横。 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举起了一个啃了两口的包子送到老乞丐面前:“爷爷,你吃我的吧。” 老乞丐接过小女孩的包子。 铁蛋道:“小姑娘,你把包子给了你爷爷,你就不能再到箩筐里拿包子了。” 老乞丐一听,忙把包子还给小女孩。 小女孩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箩筐里的包子,使劲地吞了一口口水对老乞丐说:“爷爷,我吃饱了,你吃吧。” 张野鬼对铁蛋说:“这个老乞丐,跟我有点儿jiāo情,这个包子就算是我给他的。你就别难为这位小姑娘了行不行?” 铁蛋忙道:“既然你开了口,那还有什么说的。小姑娘,你继续吃吧!” 小乞丐们又吃了一阵子,箩筐里的包子已经剩得不多了。张野鬼对小乞丐们说:“我说小伙伴们,这包子咱们不能再吃了,剩下的这些留给爷爷叔叔们吃吧。”他指了指那些站在旁边的成年乞丐。“我数了一下,差不多够他们一人一个。” 铁蛋迟疑地说:“野鬼兄弟,我们大掌柜的一片善心是要让这些小乞丐们吃个饱,你要把这些分给那些大叫化子们吃,合适吗?” 张野鬼解释说:“铁蛋大哥,你误会了。对童大善人的善举,这些小叫化子们一个个是感激不尽啊!可包子确实是不能让他们再吃了,你想啊,这些小叫化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难得有一天能填饱肚子的,饿上三顿五顿的那更是常事,今天这么敞开肚子吃饱了就得,不能吃过了头,吃过了头小叫化子们闹肚子受折磨是小事,辜负了童大善人的一片美意那是大事。” 铁蛋想了想,说道:“你小子说得也有道理。小叫化子们,你们吃饱了没有啊? 童丐们齐声应道:“吃饱了!” 铁蛋又问:“你们吃够了没有啊?” 童丐们齐声应道:“吃够了!” 铁蛋问道:“记住了是谁给你们的包子吗?” 童丐们齐声应道:“记住了。” 铁蛋问道:“是谁呀?” 童丐们齐声应道:“童大善人。” 铁蛋高兴地说:“好好,这两大箩筐包子没白喂你们。”他转向张野鬼说:“行了,剩下的包子就按你说的办。”他指了指站在旁边的那些成年乞丐们:“赏给这些大乞丐、老乞丐,一人一个,不准抢。让他们也记住我们童大善人的恩典。” 张野鬼对那个眉心有颗朱砂痣的老乞丐说:“疯子爷,你把包子拿过去给他们分吧。” 疯子爷千恩万谢地抱起箩筐走了。 铁蛋问关二秃子:“你不想再吃个包子?” 关二秃子说:“不了。我刚才跟你们一块吃了那么多菜,饱啦!” 铁蛋笑笑说:“我看你吃起东西来挺斯文的,而且吃得不多,一点儿也不像叫化子。” 关二秃子笑道:“我一直在生病,这才刚好。大夫jiāo代我不能多吃。过一阵子等我全好了你试试看。像这样的大ròu包子,我一顿就能吃下二十个。” 第二节 铁蛋仔细看了看关二秃子,摇摇头说:“你有病?我看不像。”他指了指那些正在分包子吃的成年乞丐:“你脸上的气色比他们强多了。” “现在好多了。上回我到你们当铺想看看野鬼,刚巧碰上您了。您没让我进去,还骂了我一声病鬼,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您记得吗?” “想起来了,那是你啊!那个时候你就像刚从棺材里拉出来似的,又黄又瘦,脸色甭提有多难看了。当时我那一脚没敢真踹,我怕把你踹倒了你就起不来了。” “我负了重伤,教会医院的洋大夫给我开膛破肚治伤,那时离伤口愈合还没多久,身子可虚弱了,跟死人比也就是多了那么口气。” 铁蛋恍然大悟:“噢!敢情那次张野鬼领着一大群叫花子来我们当铺闹事,要把自己当三十块现洋说是去救一个小叫化子的命,原来就是为了你呀!” “是啊,就是我。为了我,野鬼可吃了不少苦头!” 铁蛋:“吃苦头?吃点苦头算什么?要不是遇上我们老太太搭救,他早变成咸干人了!” 关二秃子没听明白,问道:“咸干人?什么意思?” 铁蛋解释说:“鱼死了,腌上盐晒干了,叫什么?咸干鱼。把人弄死了,腌上盐晒干了,不就是咸干人嘛。” 关二秃子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搂住张野鬼激动地说:“野鬼兄弟,没想到你……野鬼兄弟,我这条贱命哪值得你用生命来换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张野鬼:“这些都过去了,还提他干什么!你身子总算复原了。” 关二秃子:“那个美国教会的乔大夫可真有两下子,给我开膛破肚把病根给除了,缝好口子后,开头我身子非常虚弱,他们每天喂我吃牛nǎi、麦片,还有什么‘兔丝’,反正我都说不上。” 张野鬼问:“好吃吗?” “那是外国人吃的洋饭,味道也还算不错,但比起咱们中国的ròu包子可就差远!不过最重要的是,那洋饭哪,它养人。再加上人家美国教会一个大子儿不要,全是白送。你看,我调养了一个多月,能吃能睡,能蹦能跳,感觉就跟没受伤以前一样。” 张野鬼高兴地说:“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关二秃子说:“野鬼兄弟,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将来只要有机会,我也会用命来报答你!” 张野鬼笑道:“秃子哥,你看你,咱们是拜把子兄弟嘛,你说这个话就见外了。” 铁蛋笑着对关二秃子说:“小子,就算你想用命来报答我野鬼兄弟,也没机会了。他呀,马上要出国留学,到日本学带兵打仗。学成回来后那就是政府的武官啊,起码也能当上个一品武官。” 关二秃子惊奇地问:“一品武官?” 铁蛋继续说道:“凭着我野鬼兄弟的机灵和能耐,官位肯定会噌噌噌地往上升,用不了几年,从一品就能升到八九上十品……” 张野鬼不禁莞尔。 铁蛋拍拍关二秃子的肩膀:“哪轮得着你来报答他呀,你不是叫二秃子吗?到那时候,你就真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说完他摸了摸关二秃子的秃脑袋,哈哈大笑。 张野鬼和关二秃子也跟着大笑。 关二秃子边笑边说:“那天你踹了我一脚以后,我骂你了。现在看来你是个好人,我不该骂你,我应该向你道歉。” “你骂我了?我怎么没听见呀?” “我要是骂出声来,你还不把我揍扁了,我是心里骂。” “你在心里骂我什么呢?” 关二秃子笑道:“我骂你将来生个儿子没有屁眼。” 铁蛋大怒:“好小子你,我还没娶媳fù呢,你就咒我的儿子没有屁眼,我……”他举拳yù打。 关二秃子忙道:“我这不是给您道歉了吗?” 铁蛋恼火地道:“你骂都骂了,道歉有什么用?万一将来我儿子没屁眼怎么办?” 张野鬼劝解道:“没事,铁蛋大哥,他一个小叫化子说的话不灵,我给你来句好听的。” 铁蛋:“对,他一个臭要饭的,嘴不灵。你将来会成为贵人,你说话灵验,你给我来句好听的。” 张野鬼笑嘻嘻地说:“铁蛋大哥,我恭喜你,将来生儿子两个屁眼。” 铁蛋大怒:“两个屁眼?那更糟啊!那不成怪胎了吗?” 张野鬼:“不是怪胎,是双胞胎,一人一个屁眼,不是两个屁眼吗!” 第三节 铁蛋转怒为喜,笑道:“到底是马上要出国留学的人了,真会说话!将来我媳fù真要给我生个双胞胎,我一定摆酒席,请你坐上座。” 张野鬼:“到时你可不能失信,我就等着吃你的酒席了。” 关二秃子眷恋地问:“野鬼兄弟,你什么时候去日本?我跟马桂花得送送你呀。” 铁蛋:“去日本的日子还没订下,得跟人家天津大财主孙半城的儿子一块儿走。明天中午十二点整,坐火车去天津。我们大掌柜jiāo代了让我把他送上火车。” “坐火车!哇,野鬼兄弟这回你可开洋荤了。”关二秃子羡慕地说:“坐火车多好玩啊!明天我跟桂花一定上火车站去送你!” 张野鬼:“秃子哥,我们一块儿去山神庙看马二叔和桂花吧!我挺惦记他们的,这一走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我得当面向他们辞行。铁蛋大哥,[奇`书`网`整.理'提.供]您就一个人先回吧。” 铁蛋:“行,你晚上回不回去睡觉?” “当然得回去,晚上我要向驼叔辞行,明天一大早我还得把经堂拾掇得干干净净的跟老太太辞行。” 铁蛋赞许地说:“好!” 翌日上午,童祥和一边写信一边对侍立在旁的张野鬼说:“这几个月,你在老太太这儿抄的经书我都会送给正在当差的官员们。有人以为我这是巴结官府,其实错了,我给当官的送佛经,是劝导当官的行善。俗话说:‘公门里头好修行。’当官的随便行一善举都会是功德无量,我们普通百姓没法跟他们比啊。经书虽然是我送出去的,却是你抄的,功德也应该是你的。” 张野鬼忙道:“我吃您的饭还拿过您的银子,给您干活,甭说只是抄抄经书这些轻便活,就是干再重的活也是应该的。” 童祥和点头赞许:“你能明白这些事理,就像老太太说的那样,是孺子可教。” 童祥和说着把写好的信jiāo给张野鬼:“这是我给钢老爷写的信,让钢老爷推荐你去孙家,你看看。” “不,我不用看了。” “这封信关系着你一生的大事,你应该看看。我让你看,你就看嘛,怕什么!” 张野鬼接过信,看了一遍,把信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跪下,朝童祥和磕头说:“谢谢大掌柜的抬举!张野鬼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掌柜的好处。” 童祥和把张野鬼扶了起来,又拿了一个写好的信封给张野鬼:“你把信装在信封里头自己收好。回头我让铁蛋把送你上火车,你在天津下车以后,就按照这信封上写的地名直接到钢老爷的当铺去投到,钢老爷只要看了这封信,自然会关照你。” 张野鬼把信纸装进信封里,封好口,藏进贴身的口袋里。 童祥和:“火车是十二点钟开,老太太特意jiāo代厨房里炒了几个菜,算是给你饯行。你跟铁蛋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就可以动身走了。” 山神庙里的破神案上放了一碟水煮花生米和一壶酒,马二叔一边就着花生米饮酒,一边哼着京剧。 高不就提了两瓶酒、一大块猪ròu走了进来:“这位大叔请了!” 马二叔忙站了起来:“哟,这位客官,你这是找谁呀?” 高不就把酒和猪ròu往神案上一放:“请问,有个叫张野鬼的小伙子是不是住在这庙里?” 马二叔诧异地问:“您找野鬼?您是……” “我叫张三,是张野鬼的堂兄。” “原来是张三兄弟呀!我知道,我知道。我听野鬼说过,您还送过他一张当狐皮袍子的当票和八块现洋呢!坐,您请坐!真是不巧,您要是早来一个时辰就见着他了,这会儿他在火车站恐怕正要上火车呢。” “上火车?去哪儿?” “天津。天津是第一站,然后出国,留洋到日本!你这个野鬼兄弟过去是住在破庙里当叫化子,如今可jiāo上好运了。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他到日本学上个三年两载,将来再回到中国,你看着,肯定有大出息!” 高不就诧异地问:“去日本留洋?谁送他去的?” “这事说来话长,反正你现在赶到车站去也来不及了,听我慢慢给你摆……你们四川人说的摆啥?” “摆龙门阵!” “对,摆龙门阵。这事还得从你的那张当狐皮袍子的当票说起……” 第四节 一列火车停靠在站台边。 铁蛋、关二秃子和马桂花把张野鬼送到了火车车厢门旁。马桂花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说:“野鬼哥,你不会忘了我们吧?” 张野鬼笑着说:“哪能呢?我就是忘了我自个儿,也不会忘了你们。” 马桂花被逗得“扑哧”一笑:“那你到了日本可一定得给我们写信啊!” 张野鬼应道:“我一定会写!” 关二秃子:“还有我呢,也得给我写信。” 张野鬼拍拍关二秃子的肩膀:“当然,也少不了你的。” 马桂花懊丧地说:“可我跟秃子哥都不识字呀。就算收到了你的信,我们也不知道上面说的是什么。” 关二秃子道:“嗨,这你cāo什么心啊!北京城识字的人多着呢,求人给念念不就行了吗。不过有一件事可不太好办。” 马桂花问:“什么事儿?” 关二秃子:“野鬼从日本给我们写信往哪儿寄呀?总不能在信封上写北京城小叫化子关二秃子、马桂花收吧,人家邮差还得满大街找叫花子打听去,那得费多大劲啊,人家邮差干吗呀?” 马桂花眉头一皱:“这倒是啊,我跟我爹住的那座山神庙也没个门牌号码,这信可怎么寄呀?” 铁蛋说:“这好办,野鬼兄弟把信寄到上当不受骗当铺,我再转jiāo给你们,不就得了吗!” 关二秃子高兴地叫道:“哎哟,这可是个好主意!铁蛋大哥,我得先谢谢您了。” 铁蛋:“谢什么呢!将来啊,咱们都得靠着野鬼兄弟这棵大树乘凉,就都成自己人了,用不着客气。” 火车汽笛长鸣。 铁蛋着急地催促道:“野鬼兄弟,快上车吧,可千万不能误了火车啊!” 张野鬼提着行李踏上火车踏板,回头抱拳说:“我走了,你们多多保重!桂花,代我向二叔问好,还有我们锅伙的所有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叫化子问好。” 关二秃子和马桂花忍不住哭出声来:“你也要多保重……” 高不就听马二叔说到张野鬼要去日本给孙半城的儿子当书童时,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抓住马二叔的胳膊:“你再说一遍!给谁当书童去日本留学?” 马二叔吓了一跳:“听说是天津大财主孙半城的独生儿子。” 高不就一跺脚:“孙半城的独生儿子在妓院里因为争风吃醋连伤三命,已经被判了死罪!再过五天就得押到三条石qiāng毙了,他还需要什么书童啊!” 高不就赶紧往外跑。 高不就一路狂奔,当他跑上站台时,火车已经慢慢地启动了。 马桂花和关二秃子流着眼泪向徐徐前进的火车挥手…… 火车到达天津时,张野鬼拎起自己的小包袱正要下车,乘务却拦住了他:“小兄弟,这是天津,你还早着呢。” 张野鬼说:“我就是到天津下车啊。你看我这票……” 乘务:“已经有人给你补了票,让你在汉口下车。” 张野鬼奇怪地问:“谁?谁给我补了票?” “我。”高不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张野鬼身后。 张野鬼回头一看,激动得一下子扑进了高不就的怀里,声音哽咽:“大哥……” 高不就把他扶到座位上。 “大哥,你腿上的伤全好了吧?你怎么会在这列火车上?而且还给我补了一张去汉口的车票?” 高不就搂着张野鬼的肩膀说:“兄弟,你的事我全知道,我的事一下子说不清楚。火车上也不是讲话的地方,等到了汉口我慢慢给你说。” “去汉口?”张野鬼摇摇头:“不行,我得在天津下车,我有重要的事。” 高不就严肃地说:“兄弟,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别在天津下车,跟我直奔汉口。而且路上什么也别问,等到了汉口,我把一切都告诉你。现在我只跟你说一句,这可是xìng命攸关的事。” 张野鬼抬眼看了看高不就那充满关切之情的脸,毫不犹豫地说:“大哥,我听你的。” 第五节 到达汉口后,他们住进一家小旅馆里,张野鬼把与高不就分手后的遭遇事无巨细叙述了一遍。等他说完,高不就平静地说:“我不知道铜狮子让你去天津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但我敢断定绝不可能是陪伴孙半城的儿子去日本留学。因为孙半城只有一个儿子,他的这个惟一的儿子犯了死罪,已经被最高法院判了死刑,再过几天,就要被押到三条石当众处决。他哪里还有什么儿子去日本留学呢?这是其一。其二,铜狮子让你去投奔的这个钢老爷是个旗人,人称钢老虎,是天津卫头一号大恶人,先是开当铺起家,后来又开了赌场和妓院。他横跨黑白两道,经常干一些逼良为娼、诬良为盗、坑蒙拐骗、丧尽天良的恶事。天津卫的人提到他,没有不恨得咬牙切齿的。铜狮子让你去找钢老虎,那是肥猪走进屠户家自寻死路。” 张野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童大掌柜的为什么要骗我呢?他还亲笔给钢老虎写了封推荐信,这封信我看过,应该不假呀。” 高不就接过信来,用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信封,取出信纸。信上只写了四句话:来人名叫张野鬼,聪明伶俐惹人爱。陪伴孙君去日本,他日定成栋梁材。 高不就看完后冷笑道:“铜狮子的这封信,不是写给钢老虎的,是写给你和你的那些叫化子伙伴们看的。你看,就四句打油诗,通俗易懂又好记,你看一遍就能记住,还能给你的那些叫化子伙伴们背诵,他们听了都为你高兴,对不对?” 张野鬼点点头:“对!” 高不就继续说道:“只有我们这些大老粗才会这么写信。铜狮子是何许人?世代书香子弟,虽说是从他爷爷手上就开始经商,可并没放下诗书,他父亲当年是有名的儒商,他也被人称为商贾中的饱学之士。像他这样的人,给拜把子兄弟写信,会既没有开头,又没有结尾,连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光写上这四句半通半不通的打油诗吗?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高不就拿起信纸左看看右瞧瞧,又对着光亮照了照,琢磨了好一阵子,找了块白布铺在桌上,又端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酒,再把酒均匀地喷在白布上,然后把信纸小心翼翼地贴在白布上。片刻之后,信纸的空隙处出现了字迹:钢兄台鉴,前次书说“孙半城”yù以纹银千两购一能代其子上法场之人,天缘凑巧,弟偶得一人,其体貌与孙公子十分相似,只要兄台稍作手脚,即便是天津总督亲自监斩,也难辨真假,现让此人自持此信往贵府投到。更妙者,此人是个小叫化,名唤野鬼,其实也是个举目无亲的孤魂野鬼,做了他绝无后患。孙家所付酬银,自然是钢兄得大头,弟三百块足矣…… 高不就对张野鬼说:“你来看看,这才是铜狮子给钢老虎写的信呢!” 张野鬼念完此信,吓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满脸苍白,浑身颤抖,喃喃自语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是个孤魂野鬼,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张野鬼禁不住失声痛哭。 高不就把张野鬼搂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头说:“孩子,铜狮子说错了,你不是孤魂野鬼,你还有你高大哥呢!” 张野鬼抹掉眼泪,悲愤地说:“难道我就这样任人欺负任人宰割吗?不行,我要报仇!我要去宰掉这个铜狮子!” “兄弟,别冲动。要从长计议。否则,不但报不了仇,还得把自己的命搭上。” 张野鬼想了一下,说:“我拿着这封信,到天津的总督衙门,向总督大人出首,状告铜狮子和钢老虎陷害善良、偷换死囚,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的这封亲笔信就是证据!” “就凭你这么个半大不小的叫化子,拿着封莫名其妙的信件当证据,就想扳倒铜狮子和钢老虎,那是痴人说梦。”高不就摸了摸张野鬼的脑袋,接着说:“兄弟,你才这么点大,又没经历过世面,能想出这么个招来就不简单了。就凭这一点,你的仇一定能报,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将来。兄弟,你要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大哥,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仇一时半会儿报不了,可我们还得活下去,对不?天津你是不能去的,回北京也不成。我有个亲戚在汉口做买卖,我倒是可以给你在他那儿找个事由干干。” 张野鬼叹了口气:“我除了要饭什么也不会呀!吃了这么多年的开口饭,养出了一身懒病,我真害怕我干不了别的了。” “胡说!懒病是可以改的。你才这么点儿年纪,怎么会干不了别的呢?跟别人相比,你还多了两项长处:其一你聪明过人、天资极高;其二你能读会写,而且很有点儿功底。就凭这两条,你学什么都应该比别人学得快、学得好。” 第六节 "你让我学什么呢?" "我表哥在汉口开了家经营字画、古玩的店铺叫逸趣斋。去年,他给我写信让我帮他物色一个聪明伶俐又读过点书的孩子到他店里做学徒。我看你挺合适的,只要你能改掉懒散的毛病,勤学勤问,凭你的机灵劲儿,不出十年定能成为这个行当的高手。" "北京经营字画和古玩的商店多着呢,我常到那儿去要饭,我认识不少店里的伙计和学徒,他们一个个窝窝囊囊的,最多混了个温饱而已,有什么出息!我如果在汉口学这行,这一辈子报仇是没有指望了!" 高不就想了想,说:"有一个行当,报仇的机会多,而且也不窝囊,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人能欺负他。" 张野鬼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就愿意干这种行当。这是什么行当?" "当绿林好汉,也就是当强盗。" 张野鬼一愣:"你让我去当强盗?!" "兄弟,你害怕?" 张野鬼拍拍胸脯说:"不,我才不害怕呢!我听说书人说过,当强盗的大块吃ròu、大碗喝酒、大秤分金,既风光又痛快。我张野鬼贱命一条,没犯事还差点被人送上法场呢。当了强盗,过几年快活日子,就算是最后丢了脑袋,也不算枉过了一生。我怕什么?可这汉口有强盗吗?我听说强盗都是占山为王,绿林好汉在城里头站不住脚呀!" "你说得对,在汉口只能当学徒,要想当强盗咱们还得继续走。在江西境内有一座险峻的大山叫武功山。武功山方圆数百里,山上有好几伙强盗,其中势力最大的一伙山寨就建在武功山的山顶白鹤峰上。这伙强盗中的大小头目,基本上都是我们四川乐山人。" 张野鬼不解地问:"咱们四川乐山人怎么会跑到江西的山上去当强盗呢?" "说起来他们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强盗。原本他们都是乐山排帮的人,排帮是专门运送木材和做木材生意的。他们把购来的木材扎成木排,沿江放下来,所以自称排帮。武功山盛产木材,乐山排帮的人先是上山贩运木材,遇到山上的土匪打劫,吃了大亏。于是组织几十名排帮的帮众带着qiāng杆上山与土匪火拼,结果他们把土匪吃掉了,自己开始占山为王。时间一长,成为了武功山上势力最大也是最剽悍的绿林好汉。一般的情况下他们并不打家劫舍,更不绑票。他们主要是自己做木材生意,并且收一点商人们的保护费,所以和当地的山民很融洽。听说他们的二当家是位真正的英雄豪杰。不但智勇双全,而且极有度量。这些人有帮规的约束,本身素质又好。如果天下大乱,时势造英雄,他们必定大有作为。我有个拜把兄弟叫梁成龙,就在那儿入伙。我这个把兄弟脑袋瓜挺好使的,胆气也不弱,混得肯定不错。我想让他介绍你上山落草。" "大哥,可我只会耍嘴巴上的功夫。既不会武术又不会摆弄qiāng支,身体还单薄,就算是人家看在你拜弟的分上让我落草,我怕也混不出个名堂来。" "如今当强盗会不会武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会使qiāng,要qiāng法好。你年纪轻,只要肯下功夫,练出一手好qiāng法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你识文断字,见的世面多,脑袋瓜子又特别灵,再加上生xìng豪爽重义气,是个当强盗的材料,我看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出人头地。" "那我们不去逸趣斋了?" 高不就叹了口气,有点儿犹豫:"我难以决断,毕竟上山当强盗风险太大,吃qiāng子的机会也不少……对了,我想起来了,汉口城里一个最有名的相面测字的先生就住在这附近。我们去找他测个字,让他给我们做抉择。" 高不就领着张野鬼走进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子。 巷子尽头有一栋小洋楼,小洋楼的正门口挂着一块醒目的黑底金字招牌,上书神相李木子寓所。 高不就领着张野鬼进入楼房。楼下的客厅坐满了人。客厅正面墙上悬挂着一幅约三尺来长的道士的画像。画上的道士手持拂尘,头上有光环,脚下白云环绕,显然是一位神仙。画像旁却用正楷写着恩师紫极zhēn rén。 画像下有一张小小的神案,神案上的香炉里香烟缭绕。神案旁端坐着一位身穿绛色长衫,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气派的中年人,他正在给一位老者相面。显然他就是寓所的主人神相李木子。大厅两旁坐了二十多位等待相面或者测字的人。 高不就和张野鬼走进大厅。 第七节 张野鬼一进大厅便大声嚷嚷:"哪一位是神相李木子,我要请他给我相面。" 一位道童模样的人忙制止他说:"请客官不要大声喧哗,我家木子先生正在给人看相。" 张野鬼看了看正在给人看相的李木子,向道童打听说:"请问你家先生给人看个相要几枚铜钱?" 道童模样的人斜睨了他一眼:"我们相面馆从来不收铜钱,都是以银元计算。相个面两块银元,测个字一块银元。" 张野鬼道:"这么贵!这不是宰人嘛!能不能便宜点儿?" 道童模样的人冷笑道:"客官想要便宜还不容易,出了这条巷子往右拐有一棵大樟树,樟树下有个测字摊,他那儿看个相只要十枚铜钱,测个字最多五个大子儿。我们这儿言无二价。" 张野鬼无奈地说:"好吧!不讲价就不讲价,我们只是请你家先生给我们决断一件事,看相要两块银元,测字只要一块钱,我就测字吧!让你家先生快点给我测,我们还得赶路呢。" 道童模样的人说:"如果客官想快恐怕还是得往别处去,我们这儿得按顺序来。你看看这满屋子的人都是等着我家先生看相、测字的。" 张野鬼看了一下屋里的人:"哇!这么多人来求你家先生相面、测字,你家先生要发大财呀!我说高大哥,天桥的相面、测字先生我见得多了,都是那套切口大同小异。这儿人太多我们等不起,还不如另外找个测字的摊子,既省时又省钱。" 高不就说:"我们还是耐心地等等吧!这位李木子先生自称是紫极zhēn rén的弟子,必有过人之处。咱们多费点时间、多花点银钱,值!" "紫极zhēn rén是什么人呐?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从这幅画上来看紫极zhēn rén就算不是神仙,也应该已经成了半仙之体。" 李木子已经给老者看完了相,闻言说道:"这位客官还真说对了,我恩师紫极zhēn rén原本世外高人。多年前便已修炼成了半仙之体,如今应该是排在地仙之列。" 张野鬼问:"你跟紫极zhēn rén学过多久?" 李木子:"在下不才,曾经服侍过恩师一十三天。" 张野鬼不屑地道:"才学了十三天,能学到多少东西?" 李木子:"我家恩师云游天下,居无定所。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独来独往,从不授徒。在下能跟在恩师身旁一十三天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看来这位小客官对在下的相术不以为然。来来来,你上来我破个例先给你测个字。" 高不就忙拱拱手说:"那就有劳先生了。" 高不就领着张野鬼排开众人走上前去。 李木子拿出厚厚的一摞字帖说:"客官要测字,是在这里头选个现成的字呢?还是自己随意写一个字。" 张野鬼说:"我写一个吧!" 李木子在神案上铺上一张纸,并把蘸了墨汁的毛笔递给张野鬼:"请。" 张野鬼接过毛笔,在纸上随手画了一横说:"就这个一字吧!" 高不就忙接过笔说:"一字太简单了,还是添一横吧。" 高不就说着在一字上添了一横,使纸上的字变成了二字。 李木子:"请问客官所问何事?" 高不就又拱拱手说:"请先生代我这位小老弟测一下前程。" 李木子仔细看了看写在纸上的两横说道:"有意思!有意思!从测的这个字来看,小客官正面临着人生的抉择。摆在小客官面前的有两种前程,一是原本定了的,也就是小客官先写的这一横。看来小客官在书法上下过点功夫,这一横有底蕴,写得工整、平稳。不过不够飘逸,也谈不上奔放,无棱无角。预示着原先选定的这个前程平平稳稳、平平淡淡,既无大起也无大落,既无大喜也无大悲。但你的这位兄长,"他指着高不就说:"对你期以重望,在你写的一字上又添了一横。这一横非同小可,你看,状若利刃,横空出世,且有奇峰突起之势。这是一种充满了凶险,充满暴戾的前程。从这两种前程来看,第一种虽然平稳,却在底层,而且是一条道走到黑,永世不得翻身。第二种虽然充满了凶险,却在上面,预示着你能出人头地,而且是一世横行。不过,上面的这一横要短一些,三股里面少了一股。" 张野鬼问:"预示着什么呢?" "如果你走下面的道路需要走六十年的话,上面的这条路你只要四十年就走到头了。" 高不就不禁和张野鬼对望了一眼。 "在下这是就二位所写的字而论,灵验与否二位应该心中有数。在下只能言尽于此,何去何从还望二位仔细斟酌。" 高不就掏出一块银元放在神案上,拱拱手说:"先生果然高明,谢了!" 第六章死亡陷阱 第八节 从相面馆出来后,高不就对李木子的测字术赞叹不已。 张野鬼说:"大哥,其实去找李木子测字前我就想好了,将来我要找铜狮子报仇,只有一条路:上武功山。" 高不就赞道:"好!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我相信有那么一天,你骑着高头大马,带领军队开进北京城,把铜狮子抓起来qiāng毙掉,报仇雪恨!" 张野鬼笑道:"带军队进北京,我哪有那么大的出息啊。再说,我这是去投靠绿林,又不是从军,怎么可能带军队进京。除非是武功山的强盗扯旗造反,并且得到了天下,我才有可能带兵进京。" 高不就道:"事在人为。朱洪武当年也当过小叫化子,也投靠过绿林,后来不是当上了皇帝吗?" 张野鬼摇摇头:"我可没这么大野心。我只要能混个吃饱肚子再加上不受人欺负就行了。" "兄弟,如今国家正是多事之秋呀!大清的皇帝退位了,袁大人当上了民国大总统,可全国的革命党都不服气,弄不好就会天下大乱,乱世中只有掌握qiāng杆子的人才能有作为。当兵吃粮可以掌握qiāng杆子,上山为匪也可以掌握qiāng杆子,到了乱世,谁是兵,谁是匪,分不清了。你没听人说过吗?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当强盗的不一定非得扯旗造反打天下,路子多得很。兄弟,要想出人头地,这可是一条捷径呀。"高不就从脖子上解下一根挂着一个小铜锁的银项链jiāo给张野鬼说:"这还是我小时候,我姥姥给我挂上的。到了武功山找着梁成龙,只要把这个给他看,他就会接纳你的。" "既然当强盗这么有出息,"张野鬼依依不舍地说,"你也去吧!我们弟兄们都在一块儿,多好。" "如果不是前几天,我在保定军校报了名,我真的会与你一块儿上武功山的。" 张野鬼惊奇地问:"你要到保定军校去读书?" 高不就说:"只是报了个名,还没考试呢!能不能被录取,还很难说。" 张野鬼兴奋地说:"要不我不去武功山了,我也去保定军校报个名参加考试,如果考取了,咱们哥俩就能一块上军校了。" "如果你合适,我早给你报名了。保定军校这一次是为北洋系培养警卫营的人选而特办的短训班,学期只有一年,对学生的要求很高,得识字一千以上,会写普通的信件……" "这些我都行。" "我知道这些你都行,可接下来的你就不行了。得会打qiāng,而且要求qiāng法准,还得会拳击技术,身手要好,赤手空拳要能对付三五个大汉。" 张野鬼叹了口气:"这些我就差远了。大哥,我们这一别,从此成了两路人,说不定就是永诀呢!"张野鬼说着眼圈红了…… 高不就也有点伤感却强装笑脸握着张野鬼的手说:"分手的时候可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兄弟,你知道吗,我和你一样,也是世家子弟。我们高家不但有良田千顷,而且是世代书香子弟。在乐山,我们家是排在前三名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世家望族,我也是很小的时候便流落江湖。" 张野鬼问道:"你们家后来也败了?" 高不就摇摇头说:"我们家倒没败,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我的亲生母亲是我父亲纳的妾,我的大妈,也就是我父亲的正室,经常欺负、凌辱我的母亲。我十五岁生日那天,我母亲失手摔坏了一只花瓶,我的大妈竟把花瓶敲碎,让我母亲光着膝盖跪在上面,恰好被我放学回来撞见了。我怒不可遏,上前揪住我大妈的头发一顿拳打脚踢,竟失手把我大妈打死了。我爹吓坏了,弑母在当时可是凌迟大罪啊,我爹给了我一点儿银两让我连夜从后门逃走,分手的时候,我爹要我改名换姓,重新做人,并叮嘱我永远也不要忘了一定要成为高家的状元。" 张野鬼不解地问:"你都到这地步了,你爹还希望你能考中状元?" "当时我也无法理解,我爹早就认为我不是读书的料,在我犯了弑母大罪的时候,怎么反而会想让我成为状元呢?当时,慈禧老太后已经开始支持提倡改良的大臣,逐步推行新政,废除科举已经被提上了议事日程。不要说我不是块儿读书的料,即便我是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士,我也不可能有考上状元的机会啊。我想了很久,最后终于想通了,我爹要我做的状元并不是科举的状元,而是让我无论干哪一行都要干得比这一行中最出色的人还要出色。这就是中状元。" 张野鬼点点头说:"你爹是这个意思。不是有这么句俗话吗?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高不就继续说道:"踏入社会后,因为jiāo友不慎,我第一步就走错了,投入了天津的混混帮。混混帮里,除了少数几个首领人物身上有功夫,一般的混混都不会武功,因为混混帮讲究的是敢拼敢斗、悍不畏死。可我却一直苦练功夫,论身手和qiāng法在整个儿混混帮里我可以稳拿第一,至于比狠斗勇,帮里也没人能盖过我。可结果你都看到了,我白糟蹋了父母给我的身体,依然没有出息,唉……"他长叹了一声,"都怪路子没走对啊。这回如果保定军校录取了我,我一定要成为全校最拔尖的学员;将来当上了侍卫官,我要成为侍卫中的状元。兄弟,你这次去当强盗,我希望你像高山大鸟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成为强盗中的状元。" 第七章 武功山上的活神仙 第一节 武功山处于罗霄山脉北段,西起湖南省的茶陵、攸县,向东逶迤于江西省萍乡、莲花、安福三县境内,一直延伸到宜春县的西南部,全长二百四十余里。白鹤峰的金顶,是武功山的主峰,也是最高峰,就坐落在萍乡境内。 张野鬼乘坐汉冶萍公司在汉口和萍乡的安源之间运煤的小火车来到了安源。他到安源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下车后,他毫不耽搁,立即动身往武功山走。天黑时走到了萍乡的芦溪镇,在镇上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动身赶路。过了上埠之后,剩下的三十多里路全都是崎岖的山道。张野鬼虽说是个讨饭的叫化子,可从来没走过这么多路,更没走过这么难走的路。傍晚,他终于踏进了武功山下的麻田镇,这时,他已经累得腰酸背疼,两条腿像灌满了铅块般的沉重。 麻田镇只有一条铺着石板的小街,街道虽小,却异常繁荣。街两旁的房屋均是店铺,这些店铺大多经营山货或香火蜡烛。 张野鬼走进街道。当他走过一家挂着"香飘十里"幌子的饭店时,被店老板拦下来。 "客官请进!小店还剩有上等客房一间,又干净又舒适。小店做的饭菜在麻田镇有口皆碑,小店的酒在整个萍乡都有名气,叫武功十里香,客官请进来品尝品尝。" 张野鬼走进店内。店堂内摆了八张桌子,有三张桌子坐了顾客。 店老板一边为他擦桌子,一边说道:"小店有今天上午才从山上打来的麂子,可新鲜了。麂子ròu炒烟笋,是本店的特色菜,给您来一份吧?再来一个山菇石耳烩鸡蛋,山菇石耳都是山上野生的,这是我们武功山的一道名菜;给您配上一壶谷酒武功十里香,保您吃得满意。" "菜我要,酒不用上,我不想喝酒。你这儿有面条吗?" "有,有!不过不是麦子的,是米做的,是用当年的新米磨浆现做的,可好吃了!" "那就来一碗吧。" 不一会儿,菜端到了桌上。 "您先吃菜,面得稍微等一会儿。我们这儿的酒可好喝了,您真的一点都不能喝?" "倒不是一点都不能喝,吃完饭我还得赶路,喝了酒爬山容易摔跟头。" 店老板吃了一惊:"什么?吃了饭您还要赶路?您是往哪儿赶哪?如果您是要上山,走不了多远,天就完全黑了。先不说山上有猛兽dú蛇,山上没有一条平坦的路,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大白天还得小心翼翼。到了晚上,四周漆黑一片,就算你带了灯笼火把也没法走啊。踏错一步,掉下悬崖峭壁,就会粉身碎骨呀!" 张野鬼道:"我当然不会晚上爬山,我是想再往里赶点儿路,到蔡家村或桶下村投宿。" 店老板笑道:"吃完饭天就黑了,甭管您是到蔡家村或桶下村都得摸黑,还不如在小店住一晚呢。" 张野鬼:"我的目的地是白鹤峰,那是武功山的最高峰。我要是住在你这儿,明天天黑前我能爬上白鹤峰吗?" "只要你腿脚灵便,有一整天的时间,登上白鹤峰应该不算什么难事。不过武功山好玩的地方多着呢,干吗非得爬白鹤峰?白鹤峰是武功山的第一高峰。只有一条十分险峻的羊肠小道,有的地方还得攀登悬崖峭壁。难走得很呢!武功山山大王的山寨就设在白鹤峰,那儿可没什么好玩的。" 张野鬼信口答道:"我不是玩,我是去采yào。" 店老板疑惑地问:"采yào?你要采什么yào非得上白鹤峰?要是让山寨的好汉们对你产生了误会,你得吃不了兜着走。" 张野鬼试探地说:"不会吧?我听说白鹤峰的好汉们都是仁义大爷,他们不会为难我一个采yào的吧?" 坐在靠里边桌子的一位山民模样的客人暗暗地打量张野鬼,眼睛里充满了狐疑…… 大概是因为太累了吧,加上又喝了点儿酒,张野鬼睡得十分香甜。 房门的门闩被人从外面用刀伸进来拨开,两个身穿黑衣的蒙面汉子走进房间。张野鬼被弄醒了。他抬眼一看,两把雪亮的钢刀jiāo叉着放在他的脖子前。 一个大汉对张野鬼说:"你要是不要命,你就喊。" 张野鬼忙说:"我要命,我要命。" "那你识相点儿,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第二节 两个蒙面汉子把张野鬼带到麻田镇外的一座荒凉的小山坡上。一块巨大的岩石下燃着一堆篝火,一个满嘴大胡子的剽形大汉坐在篝火旁烤东西吃。 一个个头较高的蒙面汉子把张野鬼推到大胡子的面前,喝道:"跪下。" 张野鬼挣扎着:"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大胡子对高个儿说:"你先揍他两个耳光。" 高个儿揪住张野鬼不由分说揍了两个耳光。 大胡子问张野鬼:"知道为什么揍你吗?是为了让你懂规矩。在这儿,只能是我问你答,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只能答话,不准提问。刚才你提了两个问题,所以揍你两个耳光,下次加倍,提一个问题揍两个耳光,明白了吗?" "明白了。" 大胡子问道:"你来武功山干什么?" "采yào。" 大胡子:"你把手伸出来,凑到火边我看看。" 张野鬼把两手伸到了篝火边。大胡子看了看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手掌,对两名蒙面汉子说:"揍他,给我狠狠地揍。" 两个蒙面汉子三拳两脚将张野鬼打倒在地。 大胡子对两名蒙面汉子做了个手势:"停!再把他带过来。" 两名蒙面汉子把张野鬼从地上揪起来推到大胡子面前。 大胡子问道:"小子,知道为什么挨打吗?" 张野鬼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你撒谎。采yào的人我见得多了,手上都有老茧。你的手细皮嫩ròu的,不要说是采yào,连粗活都没干过,还想来哄我。我再问你一次,你来武功山干什么?记住,如果还敢撒谎,你吃的苦头会更大。" 张野鬼想了一下说:"我来找人。" "找什么人?" "我的亲戚。" "你的亲戚是干什么的?" "武功山上的绿林好汉,听说好像还是一位头领。" "武功山上的绿林好汉有好几股,你的亲戚是哪个山寨的?" "白鹤峰。" 大胡子诧异地问:"哦!他叫什么名字?" 张野鬼说:"他叫梁成龙。" 大胡子一愣:"叫什么?你再说一遍。" "梁成龙。" 大胡子不禁哈哈大笑。 张野鬼迷惘地望着大胡子,不知他为何发笑。 大胡子对两个蒙面大汉说:"你们俩找棵树把他吊死算了,给他留个全尸。" 两个蒙面大汉取出绳子yù把张野鬼捆上。 张野鬼挣扎着大声喊叫:"你们这是干什么?就算你们是官府的人也不能就这样随便的要人家的命啊!我亲戚是强盗,我又不是强盗,你们凭什么要吊死我……" 大胡子看了看张野鬼:"小子,你是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告诉你,我们可不是官府的人。我们要吊死你,是因为你撒谎。"大胡子指了指高个儿的蒙面汉子:"你知道他是谁?" 张野鬼摇摇头:"不知道。" 大胡子对高个儿说:"你把脸露出来让他看看。" 高个儿解开脸上的蒙面布,露出了一张颇为英俊的脸。 大胡子问张野鬼:"认识他吗?" 张野鬼依然摇摇头:"不认识。" 大胡子对高个儿说:"告诉他你是谁。" 高个儿说:"我就是梁成龙,不过我只是白鹤峰的小喽,可从来没当过头领。" 大胡子问梁成龙:"你认识这小子吗?" 梁成龙摇摇头:"从没见过。" 大胡子对张野鬼笑道:"叫你别撒谎,你非得撒谎。这回又漏了馅,你死得不冤吧?" 张野鬼大叫道:"太冤了!我说过梁成龙是我亲戚,我又没说我认识他。" 大胡子笑道:"哪有是亲戚都不认识的呢?" 张野鬼气愤地说:"你看过戏没有?戏里头演的连爹妈都不认识儿子呢,何况亲戚。" 第三节 "那你说说,你跟梁成龙是什么亲戚?" "他是我大哥的把兄弟。" "你大哥是谁?" 张野鬼说:"高不就。" 大胡子望了梁成龙一眼。 梁成龙审视地看了看张野鬼:"我高大哥是个孤儿,自幼父母双亡,从哪儿冒出你这么个兄弟来了?" "我也是高大哥的拜弟。" 梁成龙问:"有何为凭?" 张野鬼摘下挂在脖子上铜锁项链递给梁成龙。 梁成龙看了看铜锁,对大胡子说:"这是我大哥的信物,他没撒谎。"他转身问张野鬼:"我大哥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张野鬼:"我大哥让我到白鹤峰落草,当绿林好汉。" 大胡子说:"老梁,我记得你说过你的这位高不就大哥是天津黑道上的一条硬汉子,你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梁成龙:"没错。" 大胡子笑道:"你们两个人都是他的把兄弟。你,我就不说了。照说你大哥能耐那么大,他的把兄弟也应该差不到哪儿去。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嘛!可我从这位小兄弟的身上可看不出你大哥有你说的那么了不起。你闻闻他身上什么气味,好像是尿裤子了。" 矮个子蒙面汉笑道:"什么好像尿裤子了,他就是尿裤子了。刚才一听说我们要吊死他,还放了好些个臭屁呢,真正是吓得屁滚尿流。" 大胡子也笑着对张野鬼说:"小兄弟,你来武功山投奔梁成龙,可梁成龙却把你当成jiān细给抓来了。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就让梁成龙陪你在武功山玩几天,好好招待招待你,算是给你赔个罪。"他拍拍张野鬼的肩膀:"不过小兄弟,你要想在白鹤峰落草当绿林好汉,还不够格儿。咱们当强盗的干的是脑袋别在腰里的营生。你呀,还是找个不用担惊受怕的活干干吧!" 中午,梁成龙在"香飘十里"饭店要了几个菜和两壶酒招待张野鬼。 梁成龙斟满一杯酒端到张野鬼面前:"野鬼兄弟,酒壮英雄胆,来,喝一杯。" 张野鬼惭愧地说:"我算什么英雄,贪生怕死,丢人现眼,连我高大哥的脸都给我丢光了。" "俗话说生死面前无好汉,你才十六岁,能有这般表现就算很不错了。你别看那个大胡子大言不惭的,就凭他那德xìng,给我们高大哥提鞋都不配。" 张野鬼问道:"他是白鹤峰的寨主?" "他哪儿配当寨主,他比我强不了多少,也是个小喽。" "可我听见你称他为头儿。" "就算是头,也是全山寨最小的头儿。才管了三个人,还得连他自个儿算上。" 张野鬼沮丧地说:"可他说了不让我入伙,我就当不成强盗了。" 梁成龙问道:"你真的想当强盗?" 张野鬼说:"当然想。要不我大老远地跑武功山来干吗?" 梁成龙奇怪地问:"你在北京长大的。这么大个北京城什么不好干,你怎么会想当强盗呢?" "当强盗能掌握qiāng杆子,自由自在,不受人欺负。梁大哥,不瞒你说,我长到这么大,一年里头,有三百六十五天是受人欺负的。我真想过过不受人欺负的日子啊!" 梁成龙叹了口气:"过去我的想法跟你一样,认为当强盗好,自由自在,不受人欺负。后来才知道满不是这么回事儿。野鬼兄弟,实话告诉你吧,在强盗窝里只要你弱一点,照样有人欺负你。我倒认为你不当强盗更好。" 张野鬼坚定地说:"不!我一定得当强盗。在汉口,高大哥带我到一个叫做李木子的相面先生那儿测了个字,那个李木子先生断言我当强盗能够出人头地,而且能一世横行。" 梁成龙不以为然地说:"相面先生都是些混饭吃的江湖术士,他们的话你也信?" "这个李木子可不是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的相面先生,他相面、测字都特别灵,据说他是紫极zhēn rén的徒弟。" "什么?他是紫极zhēn rén的徒弟?"梁成龙哈哈笑道:"就凭他这句话,我可以断定他相面、测字不可能灵,因为紫极zhēn rén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收过俗家弟子。他的徒弟都是小道士,还没有人下过山。" "你怎么知道紫极zhēn rén没有收过俗家弟子?" "我认识紫极zhēn rén。他老人家就住在武功山的紫极宫内。" 第四节 张野鬼兴奋地问:"紫极zhēn rén就在武功山上?真的?" 梁成龙说:"当然是真的。紫极zhēn rén是武功山上紫极宫的掌门道长。算命、相面、测字对于紫极zhēn rén来说只能算是雕虫小技,这位道长上懂天文、下知地理,察yīn阳,识兴衰,可以说是九流三教无所不知,五花八门无所不晓。据说他老人家是鬼谷仙师的第五十六代弟子。他常给武功山的山民治病施yào,武功山周遭数百里的百姓都对他敬若神明。" "鬼谷仙师,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听我爹说过,不但孙膑和庞涓这两位非常有名的大将军是他的弟子,就连同时当过六国宰相的苏秦和秦国相爷张仪也是他的弟子。天下的相面先生都敬鬼谷仙师为祖师爷。" 梁成龙:"紫极zhēn rén平时不给人算命、相面,只有每月初三的上午接待三名来相面或是算命的人。明天刚好是初三,你可以去见识见识他相面的本领。我在旁边看过一次,那真是神乎其神。" 张野鬼悠然神往:"如果他能收我为徒就好了!" 梁成龙说:"紫极宫不收俗家弟子。除非你要求做道童,倒有可能被收录。宫内现有十六名道童,据说紫极zhēn rén要在其中选一位天资最高的道童作为衣钵传人,将来接替紫极宫掌门人的位置。你聪明伶俐又读过书,照我看大有希望。就算是当个道士,也比做强盗强。" 紫极宫建在半山腰,门口的一块草坪约有数百平米,种了许多奇花异草,紫极宫后有参天巨木,宫两旁,斑竹滴翠,藤蔓缠绕。 梁成龙和张野鬼到达时,宫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其中有一位显然是官太太。她是坐滑竿轿上来的,身边除了有魁梧的仆从,还有几个丫鬟服侍。 一位面目清秀的小道童走了出来,向守候在门口的众人说道:"诸位施主,我家先生要开始算命了,请诸位进宫内奉茶。" 众人走进紫极宫,梁成龙和张野鬼也随众人进入。 正殿上供着"原始天尊"、"灵宝天尊"和"太上道德天尊"的塑像。 道童领着众人走入紫极宫侧殿,请众人坐下。这个小道童叫做云山,年纪虽然不大,却能说会道,是紫极宫专门接待外宾的道童。待大家坐定后,云山说道:"诸位施主,非常抱歉。家师因精力不济,只能为三位施主算命。按往常惯例,最早来到本宫的三位施主,都得到了本宫的竹牌,家师就为这三位算命。" 客人中一位瘦瘦的满脸病容的青年、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和那位官太太都高兴地举起了手中的竹牌。 云山继续说道:"没有拿到竹牌的施主,可以自行离去待下月初三再来,也可以留下,一边喝茶一边观看家师为这三位施主算命。" 一位穿着华丽的胖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小道长,我是慕仙长的大名特地从樟树赶来的,能不能请你师父今天破破例增加一个算命的人数,给我算算命,我愿意多出银元酬谢。" 云山冷冷地说道:"家师并非算命先生,每月初三为三位施主算命一是本宫数十年来的惯例,二是看在施主们不辞辛劳上山来朝拜我三位天尊的分上,从来不收任何人的钱。施主请勿妄言。" 胖子讪讪地坐下。 给客人奉茶后,云山朝里屋鞠了个躬:"有请先生。" 门帘一掀,从里屋出来一位道长。他须发花白,面容清癯,两眼炯炯有神,举止沉稳,一派仙风道骨。他就是紫极宫的宫主--紫极zhēn rén。 紫极zhēn rén朝众人拱拱手:"诸位施主请了。" 所有的客人都站起来答礼。 紫极zhēn rén忙说:"施主们请坐。" 紫极zhēn rén在靠墙的一张香案侧坐下。香案上方供着鬼谷仙师的画像,香案上没有chā蜡烛,香炉里只有三炷清香,一只铮光瓦亮的铜鼎放在香炉旁边,十分显目。 云山走到那位满面病容的青年跟前说道:"请施主出示竹牌。" 满面病容的青年jiāo出一个竹牌,小道童验过竹牌后,安排满面病容的青年在前边一个单独的位置上坐下。 云山对满面病容的青年说道:"请施主报一下生辰八字。" 满面病容的青年道:"光绪六年,二月初六子时生人。" 紫极zhēn rén掐指算了算,口中念念有词,提起笔来,在纸上迅疾地书写。 满面病容的青年:"我是想求问一下……" 云山打断他的话说:"请施主少安毋躁,我家先生正在为施主批八字,等先生批完八字再说。" 第五节 所有的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紫极zhēn rén挥笔书写。 紫极zhēn rén很快地在一张大纸和两张小纸上写了许多字,他把这三张纸折好,放进一个信封里,封好口,jiāo给云山,云山揭开铜鼎盖子,把信封放进去,再盖上盖子。 云山转身对满面病容的青年说道:"请施主说说您所求之事,看看能否和我家先生所批的八字相符。" 满面病容的青年说道:"在下有一点儿积蓄,刚够做一笔生意的本钱,可是在下又得了一种疾病,急需钱治疗。要做生意就顾不了治病,要治病就做不了生意。如果不做生意,就算是治好了病,全家生计断绝,哪来的活路?如果拿这笔钱去做生意,耽误了治病,就算是赚到了钱,xìng命都保不住了,钱有何用?在下左右为难,久闻紫极仙长能知过去未来之事,料事如神,特地上山,求仙长为我指点迷津,我全家老少感激不尽!" 紫极zhēn rén道:"贫道仔细推算了施主的八字,去年初冬,施主jiāo南方运,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财。" 满面病容的青年大为佩服:"哎呀,道长果真是神仙!我去年跟朋友合伙,运了一百担冬笋到上海,利润非常可观,确实可以说是发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财。" 紫极道长问道:"施主可知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吗?" 满面病容的青年支吾道:"不是很清楚,听大夫说,是一种疑难杂症。不过,不是绝症,只要肯花钱就能治好。" 紫极zhēn rén微微一笑道:"施主所得之病虽然难治,却算不得疑难杂症,这个病名也颇有点诗意,叫做花柳病。" 看热闹的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 满面病人的青年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紫极zhēn rén:"按照施主的八字来推算,今年的夏末秋初,施主当走桃花运,很有一些艳遇。" 满面病容的青年惭愧道:"算不得桃花运,也谈不上什么艳遇,我只是逛了几次窑子。" 紫极zhēn rén:"按贵兆推算,施主的桃花运将会给施主带来灾难!所以我断定,施主所患的疾病是逛窑子染下的花柳病!" 满面病容的青年忙跪了下来:"道长真是活神仙!大夫说我得的就是杨梅大疮!要不赶紧治,有xìng命之忧。可眼下又到贩冬笋的季节了,我就这么点钱怎么办呀?" 紫极zhēn rén上前扶起满面病容的青年,缓缓说道:"施主不必烦恼。按照您的八字来推论,施主不但能治好病,也能做成生意。" 紫极zhēn rén对云山说道:"云山,把我给他批的八字jiāo给他。" 云山掀起铜鼎盖子,拿出信封jiāo到满面病容的青年手中。 云山:"施主可识字?" 满面病容的青年:"识字,我上过几年私塾,只要不是太生僻的字我都认识。" 云山指指信封说:"我师父给施主批的八字,施主不妨取出来当众念一遍,看是灵验还是不灵验。" 满面病容的青年打开信封取出一大二小三张写满字的纸,先念起大纸上的字:"路边野花君莫采,花费金钱惹病灾;从此抛却yín邪念,冬笋助尔财运开。" 满面病容的青年大惊道:"仙长不但算出了我因为眠花宿柳惹的病灾,还算出了我能做冬笋生意发财,太神了!可我这病……" 云山:"请施主接着念。" 满面病容的青年继续念道:"赠施主两张yào方,每方捡九包yào,一方为内服yào,每天一包,每包煎三次,分九天服完。另一方为外用yào,每包yào熬三盆汤,分早中晚三次擦洗浸泡患处。九日后,可保施主痊愈。方上所开yào材并非贵重yào材,施主只需花数百文足矣,决不至动用做生意的本钱。" 满面病容的青年念至此,忙跪倒在地,朝着紫极zhēn rén磕头如捣蒜…… 观看算命的客人个个惊叹不已。 "真是神仙啊!" "是活神仙呀!" "是救苦救难的仙道呐!" 张野鬼望着紫极zhēn rén,眼睛里流露出无比崇敬的神情。 云山走到花白胡子的老者面前说道:"现在轮到施主了。" 老者忙取出竹牌jiāo给云山。云山验完竹牌后将老者领到前边坐下:"请施主报一下生辰八字。" "我是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八日酉时出生。" 紫极zhēn rén提起笔来在一张纸上迅疾书写。紫极zhēn rén把写好的纸小心地折成方胜,放入信封,jiāo给云山。 云山揭开铜鼎盖把信封放进去,再把铜鼎盖上,对老者说:"老施主,现在请您谈谈,您所求何事。" 第六节 老者长叹一声泪如雨下:"唉!我的儿子蒙受了不白之冤啊!我家三代单传,只有这一个儿子,早年中过秀才,后来废除了科举制,他又考取了长沙师范学校。毕业后,他在我们湘乡县立小学当先生。学校对过有一家小小的酒店,酒店老板年过四十,他的妻子叫彩虹,年纪还不到二十岁,长得很有几分姿色。就在今年三月初三的深夜,酒店老板被人杀死在店内。那彩虹竟然指控我的儿子是杀人凶手,并说与我儿子早已勾搭成jiān,那天晚上我儿子是来宿jiān,被她丈夫撞破,我儿子一刀杀死了她的丈夫,她拿出的证据就是我儿子写给她的一首诗。我儿子坚称挑逗勾搭是实,却未成jiān,更未杀人。老朽也相信,我儿子绝不会杀人,更何况他自幼身体孱弱,即便有杀人之心也无杀人之力。定然是彩虹另有jiān夫,却把这天大的罪过诬陷在我儿身上。可怜我儿,在三木之下屈打成招,如今我儿已成待死之囚……" 观看算命的客人均面露同情之色,有人禁不住发出了叹息声。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向官太太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官太太频频点头。 老者继续说道:"可怜老汉我四处奔波,层层上告,均无结果,只得拜上武功山求原始天尊为我儿伸冤,也求仙长为老汉算一算,我儿子的冤屈有没有昭雪的希望。" 紫极zhēn rén沉思片刻,一言不发,起身走进里屋。 老者大惊失色:"仙长为何一言不发?是不是我儿必死无疑?天啊!天……" 老者号啕大哭。 云山上前劝道:"老施主不必悲伤,我家先生每逢为人推算人命关天的大事都会在密室静默片刻。" 紫极zhēn rén从内室走了出来对老者说道:"恭喜老施主、贺喜老施主!" 老者愕然:"我……我喜从何来?" "老施主一生良善,并无老来失子的厄运,令公子有惊无险,关键时刻,会遇到贵人扶持,所受冤屈,一定能得到昭雪。" 老者忙跪下:"谢仙长救命大恩!" 紫极zhēn rén忙扶起老者:"老施主切莫行此大礼,贫道领受不起。贫道只是按施主八字推算出令公子命不当绝,并非救他xìng命,救命之恩切莫再提。"他指了指铜鼎说:"详情在你叙述之前,贫道已经批示清楚。请老施主在一旁稍坐片刻,待贫道为下一位施主推算过后一并取出,以便验证。" 老者在一旁坐下。 官太太举起手中的竹牌对云山叫道:"小道士,该轮到我了。" 云山接过竹牌:"请女施主到前面来坐。" 官太太向紫极zhēn rén行礼后坐下。 官太太带来的一个丫鬟捧上一支小小的红漆描金盒子送到紫极zhēn rén面前:"这是我们家夫人的生辰八字,有劳先生了。" 紫极zhēn rén打开盒子取出装在里面的生辰八字看了看,提起笔来正yù落笔,官太太说道:"仙长请了。久闻紫极zhēn rén是当世的活神仙,无论是算命、相面或者测字都应验如神。刚才仙长为第一位客官算命已经得到验证,贱妾在仙长落笔批八字之前要斗胆请问一句,仙长可知贱妾此番上山所求何事?" 紫极zhēn rén放下笔来,抚须微笑:"贫道并非万能,确实不知女施主所求何事。但推算女施主这个八字乃是大富大贵之命,如果贫道没有算错,女施主应该是一位官太太。" 观看的人群发出惊叹声。 官太太的随从们个个面露得意色。 紫极zhēn rén继续说道:"但从女施主的八字来推算,女施主在三十岁之前没有子嗣。如果贫道推算不差,女施主当是为求子而来。" 官太太面露惊喜之色:"仙长说我三十岁之前没有子嗣,那就是说我三十岁之后会有?" 紫极zhēn rén笑道:"若以女施主的八字来推算,女施主在二十六岁时便应该有儿子,却因为因果关系使女施主迟迟未生贵子。" 官太太眉头微蹙:"因果报应?仙长,我平时吃斋念佛,一心向善,从未做过半点恶事,怎么会受到无子的报应呢?" 紫极zhēn rén道:"所谓因果,尊夫种因,女施主得果。倘若女施主不嫌唐突,贫道愿直言奉告。" "妾身虽女流之辈,也懂得君子问祸不问福,仙长但说无妨。" "大约三年前,尊夫断案,误了某人xìng命,此人乃是独子。女施主本应在二十六岁时喜添贵子,却因这段公案而耽误了。" 第七节 官太太思索道:"三年前……噢,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家相公在江西鄱阳任知县,一伙强盗供出丁家秀才是他们同伙。丁家秀才被抓来后,大呼冤枉,我家相公革去了他的功名,打了他几十大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下在狱中,等待进一步查明。不料这丁秀才xìng子十分刚烈,趁牢头没注意,撕破长衫,结成布条上吊自尽。我家相公心中十分不忍,后来经过详细审问,终于查清了这是一起诬良为盗的冤案。我家相公把那些强盗和与强盗串供的劣豪,以及衙门里的一个典吏都问成了死罪。不但给丁秀才昭雪了冤案,也为他报了仇。" 紫极zhēn rén叹道:"冤案可以昭雪,xìng命却无法挽回。冥冥之中,报应不爽。" "如此说来,我们周家就会因为这么一件无心之错而断后了。" "因果报应,可以失子也可以得子。" "可以失子也可以得子?此话怎讲?" "尊夫当年因一段公案致人失子,自己也失子。如今,也可借一段公案救人之子,自己也喜添贵子。" 官太太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我家相公只要在公堂之上救一位人家受冤屈的儿子,自己就也能得个儿子。" 紫极zhēn rén笑道:"女施主真是冰雪聪明!"他转对云山说:"云山,把我给这位老施主批的八字取出来。" 云山揭开铜鼎盖,取出信封jiāo给在一旁已经站起来的老者。 老者微微颤颤地取出信封中批八字的纸。 云山:"老施主,您念一念吧。" 老者擦了擦眼睛,看了看纸上的字,说道:"我老眼昏花,烦劳哪位客官帮我念一念。" 官太太的管家应声而出,说道:"我来帮你念。" 管家接过纸张,朗声念道:"儿因轻薄蒙冤,老父心如油煎;今日幸逢贵fù,湘潭知府青天。" 管家念完后赞道:"哇!紫极仙长真是未卜先知啊!老先生,你可听明白了,这四句诗不但说了你和你家儿子,还说了我家老爷和夫人。" 老者:"哦?我还没怎么弄明白。" 管家道:"听我给你解释解释。这第一句'儿子轻薄蒙冤',说你儿子蒙冤没错,可你儿子为什么会蒙冤呢?酒店老板娘,人家有丈夫,你写诗挑逗人家干吗?!这不是轻薄吗,所以叫'儿子轻薄蒙冤',第二句'老父心如油煎',这句不用解释了,谁都知道什么意思;第三句'今日幸逢贵fù',贵fù是谁?"他往官太太那儿一指:"就是我们家夫人呐;第四句'湘潭知府青天',湘潭知府是谁?就是指我们家老爷。我们家老爷如今是湘潭镇守使,这镇守使嘛就相当于前清时候的知府。你那湘乡县受湘潭管辖,要想伸冤就得靠我们家青天大老爷了!" 老者忙向紫极zhēn rén下跪:"谢神仙救命!谢神仙救命!" 紫极zhēn rén向官太太一指:"老施主,你应该拜谢这位贵fù。" 老者又忙向官太太跪下磕头:"求太太救我儿一命!夫人老爷定能喜添贵子、公侯万代!" 官太太忙起身避让。 管家上前扶起老者。 官太太说:"老先生,我家先生署湘潭镇守使还不足一月,你儿子的案子乃前任所办,要想推翻已经定案的死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有铁证才行。就算我们家老爷有心为你儿子昭雪,也不知从何处着手。" 紫极zhēn rén说道:"此案其实好断,据被害者的妻子彩虹所云,她与老施主的儿子早已勾搭成jiān。那天晚上,老施主的儿子是来宿jiān的,如果此情属实,彩虹当对老施主儿子的声音和身体十分熟悉,可以让彩云详细叙述一下jiān夫的身体状况,尤其是隐私部分。然后再验证老施主儿子的身体,两相对照。如果不相符,老施主的儿子必定是冤枉的。jiān夫另有其人,另有隐情。这隐情也不外乎两种:其一是有人趁着黑夜冒老施主儿子之名前来骗jiān,被酒店老板撞破,他将酒店老板杀死。如果是这样,与《聊斋》中胭脂一案颇为相似。乾隆年间大才子袁枚任知县时,也断过一件与此十分相似的冤案。其二彩虹jiān夫另有其人,彩虹受jiān夫指使,嫁祸于老施主的儿子。这也不难,只需细审暗查必能找出元凶。" 官太太大喜,忙起身致谢:"此案若能翻案,使好人冤屈昭雪,使元凶落入法网,不但这位老先生要感谢您,我家相公也感激不尽。这里我先代我家相公拜谢仙长。" 官太太说着盈盈下拜。 管家激动地说:"真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哪!" 管家和随从丫鬟们一起跪下…… 所有来观看算命的人全都离座向紫极zhēn rén跪下…… 第八章 深山拜师 第一节 天边刚刚泛出一片朦朦胧胧的白光,紫极zhēn rén正在紫极宫院中一株大樟树下打太极拳。 道童云山挑着水桶yù出去担水,打开紫极宫院墙的大门,突然发出惊叫。 紫极zhēn rén忙跑过去一看,只见张野鬼直挺挺地跪在门口的青石板上,宫墙外的树杆上、树枝上、旗杆上、巨石上,挂了几十幅用各种字体写成的条幅。上书:恳求紫极仙长收我为徒。 张野鬼身旁站着两个手持斧头的樵夫。 两樵夫看见紫极zhēn rén忙请安:"仙长,您老早。" 紫极zhēn rén问道:"你们一大早守在这儿干吗?" 樵夫甲:"何止是一大早,我们昨天晚上就守在这儿了,守了一夜。" 樵夫乙指了指张野鬼说:"这小子昨天天还没黑呢,就写了许多条幅挂上了,跪在这儿说要拜仙长为师,我们劝了他半天也不肯离去,我们怕他半夜里叫野兽吃了,给仙长添麻烦。就在这儿守了他一夜。" 紫极zhēn rén忙向两位樵夫拱拱手说:"多谢二位了。" 樵夫甲:"能给仙长效劳,那是我们的福分。" 紫极zhēn rén道:"现在天已大亮了,没事了,二位先回去休息吧。" 两个樵夫向紫极zhēn rén行了个礼走了。 云山指着张野鬼说:"你看你这人真是的,昨天已经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我家先生不收徒弟,你干吗还赖在这儿?"他指了指外面的条幅:"还挂这么多的破玩意儿……" 张野鬼固执地说:"仙长如果不收我为徒,我就跪在这儿不起来。" "可你也不能堵住我们大门哪!你跪在这儿我怎么出去挑水?" "我在这儿跪了一夜,昨晚没被野兽吃掉已是万幸了。现在我是又饥又寒又渴,浑身像散了架般的疼痛,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死了之后,你把我的尸体扔出去喂野兽,你不就可以随便进出了。" 云山恼火地说:"先生您看,这家伙真惫懒。倒像是我们要把他弄死似的,他纯粹是耍无赖嘛!哎呀,他这腿……" 张野鬼穿着浅色的裤子,他跪在青石板上的膝盖显然是负了伤,流了不少的血把裤腿和石板都染红了。 紫极zhēn rén道:"你起来,我看看你的腿。" 张野鬼仍然跪着没动。 云山喝道:"你聋了,我家先生叫你起来呢!" 张野鬼说:"我说过,仙长不收我为徒我就不起来。" "我家先生要看你腿上的伤,你不起来怎么看?" 张野鬼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剪子,把靠膝盖处的裤腿剪开。 张野鬼的两个膝盖处又红又肿血ròu模糊让人惨不忍睹。 紫极zhēn rén沉吟片刻,指了指外面挂的条幅问道:"这上面的字是你自己写的?" 张野鬼恭恭敬敬地说:"回仙长的话,是小子信手涂鸦。" 紫极zhēn rén:"信手涂鸦?看来你读过不少书?" "回仙长的话,小子读的书不多,听的书着实不少。" "读的书不多,总也读过几本,说说你读过些什么书。" 张野鬼:"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论语、大学、中庸、诗经、庄子、老子、道德经、易经……" 紫极zhēn rén大奇:"你等等,你小小年纪还读过老子、庄子、道德经、易经?"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小时候是我爹硬逼着我读的,背不出来还挨了不少打呢。" "你能背易经吗?" "熟背如流。" 紫极zhēn rén说:"你要是真的能把庄子、老子、道德经、易经这四本书一字不差的全部背出来,我收留你在本宫做一名道童。" 张野鬼高兴地说:"真的?" 云山道:"我家先生言出如山,岂能骗你。" 云山yù扶起张野鬼。 张野鬼道:"别忙,等我一字不拉地背完了,仙长收我做道童,我给仙长叩了头再起来不迟。" 张野鬼飞快地背诵老子、庄子、道德经、易经全文。 第二节 紫极zhēn rén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赞许,等张野鬼全部背完,他说:"你知道这些书里讲的是什么意思吗?" 张野鬼摇摇头:"老子、庄子、道德经我还模模糊糊地知道那么一点点意思。易经中的意思我是一丁点也不知道。我听我爹说,易经是古今中外最有意思的书,没有人能真正明白书里讲的是什么意思,但每个看过书的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解释书里的意思。我爹说的可真有意思。" 紫极zhēn rén不禁莞尔:"你叫什么名字?" 张野鬼:"姓张,小名野鬼,张野鬼。" 云山问道:"野鬼?你的大名呢?" "大名也叫野鬼,大名、小名、学名、官名外带字号都叫野鬼。" 云山皱起了眉头:"别耍贫嘴。莫说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野鬼,就算是厉鬼、恶鬼,道爷也能降伏。你要知道,道士就是抓鬼的。" 张野鬼:"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恳求仙长收留我当个道童。" 紫极zhēn rén道:"你起来吧,我现在收留你为紫极宫的道童了。" 张野鬼忙叩头:"谢师父。徒儿给师父叩头。" 紫极zhēn rén:"且慢,我只是收你为道童,可没说收你为徒弟。" 张野鬼愕然不解:"道童与徒弟还有差别吗?" 紫极zhēn rén道:"差别可大了,云山你给他解说解说。" 云山:"是。野鬼你听着,本宫的道童是服侍先生和在宫里做些杂役的,与先生的关系类似仆从,先生高兴了也能传授一点本领,但不能算是紫极zhēn rén的门人。先生如果把你收入门墙,是要举行仪式的,首先要叩拜历代祖师爷。先生还会给你赐名。出了师就是鬼谷仙师的传人,那真是非同小可。" 张野鬼问紫极zhēn rén:"仙长,如果我当道童当得好,能不能升为您的弟子呢?" 紫极zhēn rén笑道:"又不是当官,哪有什么升迁?要想成为我的弟子,那要看你的天分,还有你我的缘分。" 张野鬼一边向紫极zhēn rén叩头一边说:"张野鬼向先生叩头,感谢先生收留。" 紫极zhēn rén:"罢了,你起来吧。" 张野鬼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紫极zhēn rén指了指悬挂在外面的条幅:"你自己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是。"张野鬼正yù举步,却打了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在膝盖周围抚摸着,疼得直咧嘴。 云山不忍地说:"这些条幅你别管了,我让别人收拾。我先扶你进去给伤口敷点yào包扎一下。" 紫极zhēn rén冷冷地道:"用不着敷yào,更用不着包扎。在石板上跪了将近半个时辰,膝盖有点酸疼,休息片刻就没事了。" 云山不解地问:"跪了半个时辰?他跪了一宿呀!" 紫极zhēn rén:"你看见他跪了一宿?" 云山:"李家兄弟俩刚才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紫极zhēn rén:"只要给李家兄弟一百文钱打酒喝,让他们怎么说他们就会怎么说。" 云山将信将疑地指了指张野鬼膝盖上的伤:"跪了半个时辰能伤得这么厉害?" 紫极zhēn rén斜睨了张野鬼一眼,冷笑道:"张野鬼,你确实胆子不小,竟敢在我这老道的面前装神弄鬼。" 张野鬼忙道:"弟子不敢。" 紫极zhēn rén鼻子里哼了一声:"弟子?你是谁的弟子?我知道你的根底了,你是北京丐帮的弟子吧?" 张野鬼大吃一惊,心想,我既没请你测字,也没报生辰八字给你算命,怎么知道我是北京丐帮的呢?看来这牛鼻子老道真有点儿神通。 "别以为你用剪刀把裤子剪了一个小缝我就看不出来,你那伤口,根本就不是在石板上跪出来的,而是北京丐帮做假创伤假烂疮的手笔。" 张野鬼钦佩地说:"先生真了不起,您是目光如……如……啊如炬,目光如炬,明察秋毫。您说我是丐帮弟子,您是抬举我了。我只是流落在北京街头一个小叫花子。" 紫极zhēn rén厉声说道:"张野鬼,你听着。过去你当叫化子虽然挨饿受冻,却不用劳作。到我宫里来当道童没有现成饭可吃,光是挑水砍柴就够辛苦的了。如果你偷懒,我随时会把你逐出宫门。" 第三节 紫极zhēn rén收留张野鬼为道童的当天,张野鬼就告别了梁成龙,搬进紫极宫来住。紫极zhēn rén把张野鬼拨到云山的手下,由云山指使他。开头三天,云山没有安排他干任何活儿,只是让他随便走走,熟悉熟悉环境。这三天里,他为了跟其他道童搞好关系,尽量跟能接近的道童套近乎。他发现紫极宫的道童年纪虽然与自己在北京要饭时的那些叫化子小伙伴相仿,但xìng格却大相径庭。关二秃子那些小叫化子们一个个热情洋溢,喜欢jiāo朋友,喜欢高谈阔论,喜欢互相挖苦,喜欢用脏话斗口,也喜欢大言不惭地胡吹八吹。这些道童们却不苟言笑、一本正经,个个都像老学究似的,说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四平八稳。有一次,张野鬼故意当众放了个响屁却既没有人笑也没有人说,大家置若罔闻,反倒使张野鬼感到尴尬。但这些道童却十分勤奋,无论是打扫卫生还是砍柴挑水,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即便是无人监督,也绝不会有人偷懒。说心里话,张野鬼一点也不喜欢这些道童,自己更不想当道童,但为了学到紫极zhēn rén的本领,他只好委屈自己了。 第四天,云山把他带到厨房里,给了他一担水桶,让他每天到离紫极宫两里路远的水潭里挑三担水。 第一次看到水潭,他震惊不已。一条近四百米的瀑布从悬崖上气势磅礴地飞流直下,远远看去那不是瀑布,而是一条矫健的银龙腾空飞舞。瀑布下面的水潭是被急流冲击而成,约有数十平方丈,潭四周被形态奇特的怪石环绕,显得瑰奇壮观。然而,第一次挑水却使他大吃苦头,他从来没用过扁担,对着这满满一担水,他感到难负重荷。在崎岖的山道上,他更是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步维艰。每走十几步,就得放下桶休息一阵子,仅仅三担水他竟然从清晨一直挑到断黑。收工后,解开衣服一看,他的两边肩膀又红又肿。云山给他敷了点yào,让他休息了一天。第六天继续挑水,十天后,他终于能在收工前挑完三担水了,而且每担水只要在路上歇个八九次就行了。当他能胜任每天挑三担水时,云山又给他加了一担,让他每天挑四担水,使他的劳作又回到了满负荷之中。 这一天,他已经挑完了两担水,第三次来到潭边汲水,他人小桶大,把第二桶水提起来时,脚下一滑,落入水中,幸亏潭水甚浅,但爬上来时已经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张野鬼吃力地挑着水,步履蹒跚地走近紫极宫时,云山在门口对他喊道:"野鬼,别磨蹭了,快点走,大师姐要召见我们。" "大师姐?"张野鬼正为云山给他加了一担水心里不痛快,闻言嘟嘟囔囔地道:"我来了快半个月了,没见过宫里有女人呀,打哪儿冒出来的大师姐?" "大师姐在长沙读书,只有放假才能回来,你当然没见过。她每次回宫,都会召见我们,督促我们做功课,可严厉了。你磨磨蹭蹭的,得罪了她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野鬼咬紧牙关加快脚步,挑着水桶跌跌撞撞地往厨房里跑。 紫极宫西侧殿的正中间安放了一张太师椅。云山和十几名道童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侧殿的下方等待大师姐召见。张野鬼穿着湿漉漉的沾满泥巴的衣服走进侧殿。 云山责备道:"张野鬼,你这是搞什么名堂?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你当你还是小叫化吗?大师姐召见也不换件整洁的衣服,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张野鬼吊儿郎当地说:"用得着换衣服吗?你吩咐我今天得挑四担水,我才挑了三担,大师姐召见完了,我还得去挑水,换上干净衣服,又搞脏了,还不得我自己洗,多费事!再说了,是大师姐召见,又不是相亲,用得着换衣服吗?" 突然张野鬼身后响起了娇嫩而又悦耳的嗓音:"什么?!你说相亲?" 张野鬼回头一看,进来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头上扎着两只冲天小辫,大眼睛又黑又亮,鼻子微微上翘,上面还有点儿雀斑,一说话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显得可爱极了。 小女孩续道:"你把大师姐召见跟什么相亲之类的词联在一块儿,这是大不敬!" 张野鬼看着这个小女孩一副人小口气大的样子,不觉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喂喂,我说大师姐也好,相亲也好,关你个小丫头蛋什么事?去去去,我们这儿办正事呢,你出去玩去。" 云山忙说:"野鬼,不可无礼,她是大师姐!" 张野鬼一愣:"什么?她是大师姐?" 小女孩昂首阔步,神气十足地走到太师椅前坐下。 众道童忙向小女孩行礼,同声齐呼:"参见大师姐!" 第四节 云山见张野鬼站在一旁发愣,忙说道:"野鬼,快参见大师姐。" 张野鬼极不情愿地:"参见大--小--小姑娘大师姐!" 小姑娘皱起了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姑娘就小姑娘,大师姐就大师姐,语无lún次,我爹还夸他机灵呢,连句问候话都不会说!" 张野鬼:"大师姐,我不算机灵,可就算是天下最机灵的人碰到这事也会糊涂,你这么个小不点的小姑娘,怎么会是我们大伙的大师姐呢?" 小姑娘对云山说:"云山,你给他说说为什么你们都管我叫大师姐。" "是!"云山转对张野鬼说:"野鬼,这是我们祖师爷鬼谷仙师定下的规矩,所有的门人均不以年龄论尊卑,而以入门的先后分长幼。大师姐学名叫赵蓉蓉,是先生的独生女儿。我们这些人都是在蓉蓉出生以后,才投到紫极宫来的,按先后次序,我们自然要称蓉蓉为大师姐了。" 张野鬼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先生的千金啊!失敬失敬!"说是失敬,张野鬼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敬意。 赵蓉蓉自然也听出来了,她板着脸说:"云山,他刚才说什么相亲之类的话,还说我是小丫头蛋,是不是犯上?" "回大师姐的话,应该是犯上。" "既然是犯上,那他该当何罪?" "按本门戒律,这得分有心和无心。" "有心呢?" "有心犯上,捆起来打三十大板。" "无意呢?" "自己掌嘴。" 赵蓉蓉问道:"掌多少下?" "戒律里只说掌嘴,没说掌多少下?" 赵蓉蓉对张野鬼说:"张野鬼,听见没有?" 张野鬼愁眉苦脸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是大师姐呀!" 赵蓉蓉:"你要是故意的就得打三十大板!正因为你不是故意的,又是初犯,所以从轻发落,你揍自己一个耳光吧。" 张野鬼躬躬身子:"是!"说完他抬起手来,但并没有打下去。 侧殿里的所有人都望着张野鬼。 张野鬼喃喃说道:"你个小不点儿的东西,敢损我的脸面,看我怎么对付你!" 说着他朝自己脸上打了个巴掌。 赵蓉蓉勃然大怒,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指着张野鬼说:"张野鬼,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骂我,还说要对付我。" 张野鬼嬉皮笑脸地说:"大师姐,您误会了,我不是说您,刚才一个蚊子跑到我脸上叮了一口,我是说这个蚊子,您看我打着它了。"张野鬼摊开手掌,掌心里果然有一只死蚊子。 赵蓉蓉气得直喘,却又无可奈何:"好你个张野鬼,果然是个小滑头!我问你,我爹jiāo代你做什么功课?" "因为我刚来,先生还没有jiāo代我做功课。倒是云山师兄jiāo给我一本《紫极宫清规戒律》,让我在半个月内读熟读懂。" "你来几天了?" "到今天刚好是第十四天。" "紫极宫的清规戒律,你必须读熟读懂,别到时候犯了宫规自己还不知道。" 张野鬼恭敬地说:"谢谢大师姐关照。这本清规戒律我已经从头到尾一字不拉地全记住了。" "你的意思是你全能背出来?" "熟背如流!大师姐要不要当场考试?" 赵蓉蓉想了想,说道:"不必了。你这一身衣服,又脏又湿,是不是挑水的时候摔了一跤?" "大师姐没说错,我是在水潭边滑了一跤。" 赵蓉蓉问云山:"你让他一天挑几担水?" 云山答道:"刚来的时候一天挑三担,从今天开始让他挑四担。" "其他的活呢?" 云山摇摇头:"其他的活什么也没让他干,挑这几担水就够他呛了。挑一担水路上得歇肩七八次,别人挑三担他才能挑一担,就这样肩膀还压得又红又肿,哪能指望他干别的。" 赵蓉蓉眼珠一转,说:"张野鬼,都说你鬼精鬼精的,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打什么赌?" "我给你出两个字谜,如果两个你都能猜出来,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只需要挑一担水就行了,如果猜出来一个,你还是挑四担水,如果两个都猜不出来,你每天挑六担水。" 第五节 张野鬼想了想,说道:"好吧,请大师姐出谜吧。" "看来,你是有把握能把我出的谜全部猜中。" "倒不是我有把握猜谜,我只是觉得跟大小姐打这个赌对于我来说很划算,就算我不猜谜,过到两天师兄也会要我一天挑六担水。如果我能侥幸猜中谜语,一天就只需要挑一担水了。" "好吧,你听着,刘邦大笑,刘备大哭,打一个字。" 张野鬼稍加思索:"刘邦大笑,刘备大哭……是不是翠字。" "你为什么猜翠字?" 张野鬼道:"我想刘邦为什么大笑?因为与他竞争天下的对手项羽死了。刘备为什么大哭?他的结义兄弟关羽死了。而这个翠字,上头是个羽字,下头是个卒字,羽卒,卒就是死的意思。大师姐,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赵蓉蓉点点头:"你猜对了。" 众道童露出赞叹之色。 赵蓉蓉:"第二个还是字谜,春雨绵绵妻独宿,打一个字。" 张野鬼稍加思索:"大师姐出的字谜,既深奥又有意思,想必大师姐定是猜谜高手,我这儿也有个浅薄的谜语,能不能请大师姐猜上一猜。" 赵蓉蓉:"你说吧。" 张野鬼:"中不溜秋的官,也是打一个字。" 赵蓉蓉微微一笑:"你这个字谜太简单了。"她问众道童:"你们谁猜得出来?" 道童们大眼瞪小眼没一个能猜出来。 赵蓉蓉笑道:"这么简单的谜语都猜不出来!这是一字啊。" 云山不解地问:"怎么是一字呢?" 赵蓉蓉解释说:"中不溜秋的官嘛,见了上头的大官,他得在下边磕头,上字的下边是什么?" 云山:"一横。" 赵蓉蓉续道:"遇见了下边的小官,他就高高在上了。下字的上边是什么?" 云山:"也是一横。" "所以这个中不溜秋的官我猜是一字。野鬼,我猜得对不对?" 张野鬼赞道:"大师姐真是冰雪聪明。" 云山得意地说:"野鬼,你服气了吧。我们大师姐那才真正叫聪明绝顶呢!比你可强多了,你给我们大师姐出一个这么难的字谜,我们大师姐一眨眼功夫就猜出来了,我们大师姐给你出两个字谜,你只猜出一个,另一个你是怎么也猜不出,对不对?" 张野鬼点点头:"对对。" 云山说:"你这个赌没赢也没输。明天你还是照旧挑四担水吧。" 赵蓉蓉叹了口气:"云山,你可真笨!我的第二个字谜张野鬼早就猜出来了。" 云山一愣:"他早就猜出来了?我没听见他说呀。"他问其他道童:"你们听见没有?" 众道童:"没听见,没听见。" 赵蓉蓉说:"他给我出的这个字谜的谜底也就是我给他出的字谜的谜底。" 云山不解地问:"中不溜秋的官谜底是一字,春雨绵绵妻独宿也是一字?" "对,也是一字。"她问其他的道童:"你们有人弄明白了吗?" 众人都摇头:"不明白。" 赵蓉蓉遗憾地说:"野鬼,你给他们解说解说。" "是!春雨绵绵妻独宿,我们先把春写出来,"张野鬼用粉笔在石板上写了一个春字。"因为谜面上说雨绵绵,雨绵绵嘛,当然就不会有太阳,所以得把日字去掉,只剩下三横加个人字。后一句是妻独宿,妻独宿是什么意思?就是丈夫走了,所以剩下的又得把夫字去掉,不就只剩下一字了吗。" 云山不禁伸出大拇指赞道:"高明,实在高明!这个字谜大师姐出得高明,张野鬼猜得也高明。" 众道童赞叹不已。 赵蓉蓉道:"好,两谜皆猜中。张野鬼,从明天开始你可以只挑一担水了。" 张野鬼给赵蓉蓉拱拱手:"这是大师姐的恩典,张野鬼感激不尽!" 赵蓉蓉诡秘地一笑:"你先别忙着谢,明天我给你两只你专用的水桶。你一天只挑一担水,路上可不许洒了泼了!" 第六节 张野鬼惊道:"您是说,让我挑满满一担水,路上一点一滴都不能洒了泼了?" "那倒不必,只要你一担水挑进厨房有个九成满就行了。" 张野鬼沉吟片刻:"这我能办到。大师姐,你给我的两只专用桶,不会是特别大特别沉吧?太大太沉我可挑不起,我还不如挑四担水呢!" 赵蓉蓉:"我给你的两只桶比你现在挑水的桶还稍微小点儿,装满水后,比你现在挑的一担水只轻不重,行不行?" 张野鬼:"如果是这样,我还有什么话说!" "好,大家都听见了,我们就一言为定!"赵蓉蓉高兴地说。 张野鬼看见赵蓉蓉那兴高采烈的神情,明知这里面定然另有蹊跷,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先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道童们都住在紫极宫侧边的一幢土筑屋里。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起来干活去了,只有张野鬼高卧不起。从窗口shè进来的阳光刚好照在他的屁股上。 云山走了进来,用脚踹了踹张野鬼的屁股,叫道:"喂,大懒虫,快起来!" 张野鬼伸了个懒腰,念道:"大梦谁先觉,生平我自知。" "别酸了,太阳都晒到你屁股了,还生平你自知呢,你自知个屁!快起来去挑水!" 张野鬼揉揉眼睛说:"不就是一担水嘛,我什么时候去挑都来得及。" "大师姐说了,你先去挑水,等你把这担水倒进厨房的水缸后,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 张野鬼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大师姐真爱折腾人。就一担水,什么时候挑不行,硬是不让人睡个囫囵觉。" 张野鬼走进院子。七八个道童都挑着空水桶站在院子里望着张野鬼,眼神怪怪的。 张野鬼随便拿起墙角的两只空桶,身后传来赵蓉蓉的声音:"你的专用桶在这儿呢!" 张野鬼回头一看,只见赵蓉蓉用手指着院中的大树。大树的横枝上挂着两只水桶,这两只水桶底是尖的。 张野鬼一惊:"尖底桶!" 张野鬼取下尖底桶,水桶的底很尖,放在地上只能躺下,根本立不住。他愁眉苦脸地说:"这玩意儿怎么挑水呀?" 云山说:"挑水没事,就是路上不能歇肩。" "可你知道,我挑一担水,路上起码得歇八次。"张野鬼灵机一动:"哎,要不我每次挑小半桶,一共挑三次,加在一块儿不就满满一桶了吗?" 赵蓉蓉摇摇头:"那不行,昨天就说好了,你挑的这担水,倒进水缸里时必须有九成满,没有九成满不算,重挑。" 张野鬼挑起尖水桶边往外走边苦着脸说:"这不是成心整我吗?" 张野鬼走出宫门后不远,似乎看见了点儿什么,把尖底桶往路旁树林里一扔,返回宫里取来一把锄头,在林边使劲锄土。 云山挑了一担水走过来,见状问道:"野鬼,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张野鬼头也不抬地一边挖一边说:"我在挖冬笋。" "挖冬笋?现在还没到出冬笋的季节,很难挖到冬笋的。" "正因为难挖到,才稀罕呢。"张野鬼说:"我听说大师姐在长沙的洋学堂里念书,这次放假回来,肯定想吃点儿山里的土产,我要是能挖出点冬笋来孝敬孝敬她,说不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就饶了我了。" 云山笑道:"你这想法倒不错。不过,我们大师姐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是女诸葛一类的人物,还没整着你呢,甭说挖几个冬笋,你就是挖出个佛形何首乌给她,她也饶不了你。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去挑水吧,别白费劲了!" 张野鬼没有搭理他,仍然低头挖着。 云山挑了一担水回到紫极宫,把张野鬼挖冬笋的事一说,惹得道童们哈哈大笑。 一个道童说:"这个季节挖冬笋,那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另一个道童:"那可不一定哦,说不准他还能挖到一两个像大拇指那么大的冬笋。" 一个小道童:"大拇指大的冬笋,剥了壳就像小拇指大了。用这么小的冬笋来孝敬我们大师姐,找骂挨哟!" 赵蓉蓉摇摇头:"不一定哦,你们别太低估了这个张野鬼。他说是挖冬笋,不一定是挖冬笋,说不定又想出了什么新招……走,我们看看去。" 第七节 赵蓉蓉带着众道童走出院子。远远看见张野鬼用尖底水桶挑着满满一担水走了过来。 云山迎了上去,惊奇地说:"嚯!满满一桶水,一点儿没洒出去。" 张野鬼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哪敢洒呀,只好一路上小心翼翼地走呗。" 另一道童:"你一路上没歇肩?" "不歇肩哪行呢!我已经歇了六次了,这不,又得歇了。"张野鬼挑着水走到路旁,小心翼翼地把水桶往地上放下,尖水桶居然没倒。众人仔细一看,原来张野鬼在地上挖了两个洞,水桶的尖底正好落在洞里,水桶纹丝不动。 云山恍然大悟:"刚才你说挖冬笋,原来你是为了挖个洞好放水桶。" 张野鬼做了个鬼脸:"开头我是想挖冬笋的,可是冬笋没挖着,我也不能像你说的那样白费劲呀,所以就便掏成了两个能放水桶的洞。唉,没办法呀,我要是像你们那样有能耐,一口气就把一担水挑进厨房,我才不愿意挖这种洞呢。不过,我现在也算有长进了,往下这段路我不用再歇肩了,一口气就能挑进厨房。" 赵蓉蓉瞧着张野鬼一副得意的神情,气得一跺脚,跑回了紫极宫。 第二天上午,张野鬼正在睡懒觉,云山拿了一瓢水进来,把水泼到张野鬼的脸上。 张野鬼一骨碌爬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望着屋顶:"下大雨了?" "下你个头!你看看窗外,多大的太阳!" 张野鬼抹了抹脸上的水:"这水从哪儿来的?" 云山摇了摇手中的水瓢:"我泼的。" "我没招你没惹你,往我脸上泼水干嘛?" "大师姐让你去挑水呢。" 张野鬼不耐烦地说:"不就一担水吗,害怕我……" "大师姐知道你能耐大,挑一担水没问题。不过紫极宫的规矩就是每天早上先得干完本分的活,然后你想干什么干什么。" "那我挑完一担水以后又回来睡觉,行不?" "行啊。" 张野鬼挑着尖底水桶懒洋洋地往山下走去。 赵蓉蓉带着云山和一个小道童跟在张野鬼的后面,云山和道童手里都拿着铲子。 赵蓉蓉见张野鬼走远了,对云山说:"你们一看见他挑了水上来,就把他挖的洞填掉。他不是一共在六个地方挖了洞吗,最前头两个地方的洞别填,后面的全部填平。剩下这么长一段路,不歇气他绝对挑不进宫里。" 小道童:"我们填了以后他再挖呢?" 云山说:"他再挖,我们再填。大师姐真高明,就这么个简单的法子,让他累死也挑不了一担水。" 两人拿着铲子往前跑去。一路上把张野鬼昨天挖的洞都填平了。 张野鬼挑着满满一担水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在离云山和道童不远的地方把桶放下休息。云山和小道童惊奇地发现两个尖底水桶下各套了一个木圈,木圈下伸出三条腿平稳地支撑着水桶。 张野鬼笑容满面地说道:"哎哟,二位师兄是把我昨天挖的洞都填平了吧?今儿个我做了这么两个架子,用不着这些洞了,本来我打算挑完水以后自个儿去填的,没想到二位跑到我前头帮我填了。一定是大师姐吩咐你们干的,大师姐可真够意思,生怕我累着了,就这么点小事都替我想到了。请你们转告大师姐,大师姐这么关心我爱护我,我这个当小师弟的对她是感激不尽啊!" 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准备看张野鬼笑话的赵蓉蓉直气得杏眼圆瞪、柳眉倒竖…… 张野鬼把水挑进厨房后并没有去睡觉,而是拿了把锄头,径直往山里头走去。他知道不能再跟这个好胜的小姑娘较劲了,他的目的是要引起紫极zhēn rén对他的关注。到此为止,恰到好处,戏过了就会弄巧成拙。现在该讨好讨好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师姐"了。他听人说大师姐最爱吃冬笋,尽管现在还没有到出冬笋的季节,但只要舍得下工夫,还是能在山上挖到一两个早熟的冬笋的。他要亲手挖两个冬笋送给赵蓉蓉。 第九章 聚义厅惊魂 第一节 张野鬼拨开土,土中露出了半截冬笋。张野鬼小心翼翼地挖掉周围的土,使整个冬笋显露出来。 他把冬笋挖出来捧在手里,欣喜异常,心想这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挖到了一个大冬笋! 旁边一个声音赞道:"这个冬笋真不小!" 张野鬼抬头一看,说话的原来是紫极zhēn rén,张野鬼忙放下冬笋,拜倒在地:"给先生请安!" 紫极zhēn rén扶起他道:"山头相遇,不必如此多礼。" 紫极zhēn rén身背竹篓,手持一把小小的yào锄。 "先生是来采yào?" "是啊。你一个人跑这么远来挖冬笋?" "我听说大师姐爱吃冬笋,现在还不到冬笋大量出土的季节。我四处寻觅,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紫极zhēn rén笑道:"听说你跟蓉蓉斗法,每次都是你大获全胜。" 张野鬼苦着脸道:"冤枉,这真是黑天的冤枉!我哪敢跟大师姐斗法呀!是大师姐出难题考我,我只是勉强应付过来了,这怎么能算斗法呢?为了讨大师姐的欢喜,我特地到李家兄弟那里买了块刚熏好的腊ròu,再挖点儿冬笋,让大师姐吃上一顿冬笋炒腊ròu。" 紫极zhēn rén道:"你倒挺会讨好人!不过蓉蓉年纪虽小,却心高气傲,不难倒你两次她是不会罢手的。她知道你要挖冬笋,你前脚出门,她后脚就带了云山出去挖冬笋,你挖的冬笋她是不会要的。" 张野鬼苦笑道:"大师姐毕竟是个小孩子,不收我的冬笋没关系,我的这份诚意她会收下的。就算她以后会继续和我为难,也不好意思把我整得太惨了。" 紫极zhēn rén哈哈大笑。 树林中闪出一个山民。这位山民约三十来岁,身穿一件打了许多补丁仍露出棉花的破棉袄,腰间扎了一根草绳,草绳上chā了一把斧头。他个头不算高,身体却显得很壮实。看样子是来砍柴的。 山民看到紫极zhēn rén惊呼道:"哟!是紫极宫的紫极zhēn rén吧?"他忙向紫极zhēn rén打拱作揖:"zhēn rén请了!" 紫极zhēn rén也向他颔首回礼:"施主请了!" "我常听人说zhēn rén是我们武功山的活神仙,会算命、会看相、会测字,能知过去未来之事。" "哪里哪里!贫道只是闲极无聊,与来紫极宫朝香的施主们做点游戏消遣,根本作不得准,施主切莫当真。" 山民拱拱手说:"能否请zhēn rén给我测个字?" 张野鬼忙道:"我家先生只有每月初三才会在宫中给人算命看相,而且每次只接待三位,决不多算。施主若想请我家先生算命,请在下月初三到紫极宫等候吧。" "这个规矩我听说过。可我不是找zhēn rén看相算命,是想让他给我测个字。今日相逢,也是缘分,请zhēn rén给我测个字吧。就测个最简单的字。"山民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横:"就这个一字。" 紫极zhēn rén看了看这个一字,忙向山民拱手说道:"失敬失敬,原来是武功山山大王驾到!" 山大王仰天大笑,鼓了两下掌,从山林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黑脸盘的彪形大汉,另一个却是举止文雅的白面书生。两人站立在山大王身旁。 白面书生朝紫极zhēn rén施了一礼:"给仙长请安。" 紫极zhēn rén还了个礼:"原来方施主也在这儿。" 山大王笑道:"zhēn rén好眼力!我穿了这么一件到处露棉花的破棉袄,居然也能认出我是武功山的大王!" 紫极zhēn rén摇摇头:"大王错了,我与大王素未谋面,怎么能认得出大王的尊容?我能知道您是大王,完全是因为大王让我测的这个字。" 山大王惊奇道:"噢?我就写了这么个一字,您就知道我是大王,真是神了!" 紫极zhēn rén:"说来也不足为奇,大王在这土上画了一横对不对?" 山大王:"对!" 紫极zhēn rén:"土上一横,那念什么字?" 山大王用指头在手上比划了一下:"土上一横……王字!" 紫极zhēn rén笑道:"占土为王,不是山大王,更有何人?" 第二节 山大王恍然大悟:"我在土上画了这么一横,就是占土为王……有道理!有道理!zhēn rén果然是高,高!怪不得当地的老们都把zhēn rén当作活神仙呢!" 方施主道:"以前我跟大哥多次谈起过紫极zhēn rén的神通,大哥还不相信呢,这回服了吧!" "服了,真服了!有句话怎么说的?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如今我对zhēn rén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zhēn rén比你跟我说的还要神。" 紫极zhēn rén:"原来方施主也是大王手下的兄弟。" 山大王哈哈笑道:"他不是我手下的兄弟,而是我的同胞兄弟,我像爹,他长得像娘。人家一看我就知道是个粗人,他却长得细皮嫩ròu的像个白面书生,谁也不会想到我们是同胞兄弟。" "我与方施主虽然jiāo往不算多,却忝为近邻,真没想到方施主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武功山二大王。" 方施主笑笑说:"如果我找仙长给我看看相或者测个字,我的身份怕早就被仙长识破了。所以我一直躲着仙长,不与仙长正面打jiāo道。当强盗的眼线被人看出了身份就没得混了。" 紫极zhēn rén道:"二大王言重了。强盗二字岂能加到大王和二大王的身上,这武功山方圆数百里谁人不知,大王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即便是抢劫,也要远出百里之外,而且只取不义之财,绝不扰民。贫道还听人说,大王的生财之道更多的是靠保护做山货生意的商人,而且自己也把山中的土特产贩运出去做买卖。" 山大王呵呵笑道:"看来紫极zhēn rén对我们弟兄们的勾当知道得很清楚哇。" 方施主:"紫极zhēn rén学究天人,虽然身居武功山,天下事都能了如指掌,何况身边的区区小事。" 紫极zhēn rén:"二大王过奖了!" 山大王不经意地说:"说起做买卖,最近还真有一笔大买卖,这笔买卖有风险,会盈利还是会蚀本我拿不准,今天正好请zhēn rén再给我测个字算一算。" 紫极zhēn rén:"请大王说一个字。" 山大王想了想,突然看见破棉袄里露出的棉花,便信口说道:"棉花的棉字。" "棉字,左边是个木字,右边上头是个白字,右边下头是个巾字。" 紫极zhēn rén一边说着一边用yào锄在地上画出了这个棉字。 山大王:"没错,就是这个字!" 紫极zhēn rén想了想,说道:"大王要做的这笔生意,跟山林有关。" "对对对,这笔生意跟林有关。" 紫极zhēn rén向山大王拱拱手说:"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山大王喜上眉梢:"噢,这笔买卖我能获利?" 紫极zhēn rén:"岂止是能获利,利润大着呢!" 山大王以拳击掌:"太妙了!说说你是怎么测出来的。" 紫极zhēn rén指着地上的棉字说:"棉字左边为木字,大王乃武功山山主,山木成林,因此可以知道大王所做的买卖与林有关。" 山大王点点头道:"有道理!" 紫极zhēn rén接着说:"棉字右边乃财帛的帛字,预示着山大王的这次买卖定能获得财帛,也就是获得利润。" 山大王高兴地说:"经zhēn rén这么一番推算,这笔买卖我可以大胆去做了!" 紫极zhēn rén:"按照测算,大王可以放心地去做这笔买卖。" 山大王:"好!"他转对黑脸汉子:"你去跟弟兄们说说,这笔买卖就这么定了!" 黑脸汉子:"是!" 山大王对紫极zhēn rén说:"zhēn rén,这笔买卖如果做成了,我不但要给您的紫极宫重修庙宇、再塑金身,我还要在武功山下购置三百亩良田作为紫极宫的福田,以酬zhēn rén之功。" 紫极zhēn rén:"大王能做成这笔买卖,全是因为大王本身的造化,贫道只是照字义测算,无寸功可言,大王所赐贫道只能心领,绝不敢实受,贫道告辞了。"[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方施主说:"仙长,离此不足百步就是寒舍,也是鄙山寨的一处暗哨。今日在下暴露了身份,按我们做强盗的规矩,这处暗哨定要放弃。我想请仙长移步寒舍,让在下做个小小的东道,就算是跟仙长辞行吧。" "二大王不必客气,贫道还需采yào,且等大王做成了这笔买卖,贫道再来叨扰。" 黑脸汉子冷笑道:"仙长恐怕不得不去。" 第三节 紫极zhēn rén脸色一变,旋即笑道:"如果贫道不去,施主莫非要用强?" 方施主呵呵笑道:"仙长言重了,久闻仙长已经修成半仙之体,我等凡夫俗子岂敢对先生用强。zhēn rén是不是有个叫赵蓉蓉的独生女儿?" 紫极zhēn rén一惊:"蓉蓉怎么了?" 方施主:"刚才赵蓉蓉在山上挖冬笋,滑了一跤,扭伤了脚脖子,被我手下的兄弟救了,已经送到寒舍调养去了。zhēn rén如果不去看看,恐怕有点不放心吧?" 云山跌跌撞撞地从远处跑了过来:"先生,先生,不好了,大师姐……大师姐遭一伙强人绑架了!" 紫极zhēn rén喝道:"云山,别胡说,不是强人绑架,是几个朋友请她去做客,我也正要去呢,你回宫去吧,很快我们就会回来。" 云山应了一声,狐疑地看了众人一眼,转身慢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地走了。 紫极zhēn rén对张野鬼道:"野鬼,你也回去吧,记住,这儿的事对宫里的人一字也别提起。" 张野鬼道:"不,我不回去。我要跟在先生身边,照顾先生。另外,我也不放心大师姐。" 方施主拍拍张野鬼的肩膀:"就让这位小道爷也一块儿去寒舍喝杯酒吧。" 紫极zhēn rén摇摇头笑着对张野鬼说:"野鬼,山大王的酒可不好喝呀!" 山大王和方施主恭敬地拱手道:"请!" 紫极zhēn rén谦让道:"请!" 三座山间土筑屋坐落在半山腰的豁口中,土筑屋外成排的绿树把大部分屋子掩盖住了。 山大王和那个被紫极zhēn rén称为方施主的二大王领着紫极zhēn rén和张野鬼来到土屋前,四个汉子迎了上来,这四个汉子穿着与山民无异,却浑身散发着剽悍之气。 二大王恭恭敬敬地把紫极zhēn rén往屋里让:"仙长请!" 紫极zhēn rén两眼望着屋里:"小女呢?" 一个汉子道:"道长是问那位扭伤了脚的小女孩?" 紫极zhēn rén忙说:"是啊!她现在在哪里,伤得怎么样?" 汉子回答:"她的伤很重,右脚脖子全肿了,我们这儿没有一个懂医的,赶紧把她送到山寨去了。" 紫极zhēn rén一惊:"什么?你们把她送上白鹤峰了?" "是呀。大王jiāo代我们要好好照顾这位小姐。我们生怕延误了治疗,使小姐的脚落下残疾,所以赶紧把她送上了白鹤峰。我们山寨的朱郎中治扭伤,那是手到病除。" 紫极zhēn rén着急地说:"唉!这……" 二大王吩咐汉子:"快,备顶轿子,把仙长抬上白鹤峰!" 紫极zhēn rén忙道:"用不着备轿,贫道虽然老矣,爬一趟白鹤峰还是不在话下。只是要进山寨还得有劳大王派一位兄弟指引。" 山大王笑道:"紫极zhēn rén仙驾光临山寨,那是我山寨的荣光,照理我们兄弟俩就该亲自相送,无奈我有要事缠身,只能由我二弟陪同了。"他转对二大王:"二弟,紫极zhēn rén是最尊贵的客人,你一定要以最尊贵的礼节接待,丝毫不可怠慢。" 白鹤峰山寨隐蔽在云遮雾盖的高山之巅。 二大王陪同紫极zhēn rén到达时,寨门大开,几十名头扎萝卜丝巾、身穿灰色衣裤、手持各色武器的大汉恭恭敬敬地排列在两边。一名大汉站在一块巨石之上,吹奏起牛角号。 紫极zhēn rén对这种盛大的欢迎场面视若无睹,只是对迎上来的一位头目模样的人急切地问道:"小女现在何处?" 头目模样的人道:"道长放心,小姐此刻正在聚义厅忙着治脚伤。" 二大王皱起了眉头:"什么忙着治脚伤?是不是朱郎中在给小姐治脚伤?" 头目模样的人说:"开头是说让朱郎中给小姐治脚伤,后来发现朱郎中,还有好几位弟兄脚伤得比小姐重多了。而小姐比朱郎中还会治脚伤,所以就改为由小姐为朱郎中他们治脚伤了。" 二大王满头雾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第四节 紫极zhēn rén道:"我们快去看看。" 他们急步往山寨里面走。 当他们来到聚义厅时,赵蓉蓉正在用绷带给一个人包扎大腿,一位右腿扎着绷带的满嘴大胡子的老头,在一旁观看。 旁边还躺着三位脚上已经裹着绷带的汉子。 紫极zhēn rén忙叫道:"蓉儿。" 张野鬼也上前打招呼:"大师姐。" 赵蓉蓉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爹,你们来了。"说完又低头忙着为伤员包扎。 紫极zhēn rén走到跟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听说你的脚扭伤了,不要紧吧?" 赵蓉蓉给伤员包扎妥当后站了起来笑着说:"爹,我没事。我的脚只是稍微扭了一下筋,根本没事。可来了一伙人硬说了不得了,非要把我送到他们住所去。在他们住所又说没有郎中,不由分说地把我塞进轿子里,抬上白鹤峰来。到了这儿一看我的脚根本没事。倒是说给我治脚的这位朱郎中,"她指了指旁边那个满嘴大胡子的老头,"脚伤得走路都走不动了,还有这几位脚上的伤也特别严重。他们放着一大堆外国进口的西yào不会用,敷些莫名其妙的草yào又治不好。只好由我出手给他们治脚伤了。" 朱郎中满面羞惭地说:"上回大王从安源弄来几箱洋yào,那上头写的都是些洋文,我一个字也看不懂,哪敢用啊。我们几个腿上的伤,还是上次在山口岩jiāo火时落下的,当时伤得不重没想到时间越长越严重。这位小姐说再拖上几天我们的腿就要锯掉了,小姐还懂洋yào又会处理伤口,小小年纪真了不起。本来二头领是jiāo代我给小姐治脚伤的,没成想倒让赵小姐给我们治脚伤了,说起来真丢人。" 二大王惊奇道:"没想到赵小姐小小年纪竟然是杏林高手。" 紫极zhēn rén呵呵笑道:"她只是在外国教会的洋医院里学医,哪里算得上杏林高手。" 二大王对朱郎中和那几个脚上裹了绷带的汉子说道:"你们快拜谢这位小神医的救命之恩!" 朱郎中和几位汉子起身yù拜,紫极zhēn rén忙拦住道:"胡闹胡闹!她只不过是帮你们包扎了一下伤口,哪里谈得上什么救命之恩!" 二大王道:"仙长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当强盗的,啸聚山林,要活命全靠两条腿。小姐治好了他们的腿,就是救了他们的命。" 朱郎中几个人还要下拜,赵蓉蓉忙摇手道:"你们千万别拜,我领受不起。再说伤口刚刚包好,你们千万别动,要谢我,还不如等你们伤口好了,每人送我十斤冬笋就足够了。" 二大王笑道:"原来小姐喜欢吃冬笋,那还不容易,我这山寨的前前后后到处都有冬笋,过几天我就让人给你挖上一担,送到紫极宫去,让你吃个够。仙长难得到白鹤峰来,趁着现在天还没黑,在山寨周围转一转。站在白鹤峰顶,观看云海日落也别有一番情趣哦!" 二大王领着紫极zhēn rén、赵蓉蓉和张野鬼步入山顶的一个小亭子。小亭子上写着"观云亭"三字。 红日已经沉入云海,落霞给茫茫的云层抹了一层胭脂,晚风吹来,茫茫云海泛起红色波涛。 紫极zhēn rén赞叹道:"好壮观!" 张野鬼惊呼:"大师姐,你看!" 悬崖峭壁之上,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下。 张野鬼道:"大师姐,刚才上来的时候我没觉着这条道多难走啊。稍不留神,摔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赵蓉蓉咋舌道:"真险,我上来的时候坐在轿子里,啥也看不见,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张野鬼对二大王说:"二大王,你每天都要上上下下的,这么难走的路,多不方便啊!干吗不把它拓宽点儿?" 紫极zhēn rén笑道:"傻小子,这是天险,正因为有了这种天险,山大王才会选这儿安营扎寨呢!你不是听过不少书吗?一夫当道,万夫莫开指的就是这种地方。" 一个小头目跑了过来:"二爷,酒席已经备好,可以请贵客入席了!" 二大王对紫极zhēn rén一行人说道:"请!" 第五节 酒席就摆在聚义厅里。二大王陪着紫极zhēn rén和赵蓉蓉居中一排落座,张野鬼和山寨的小头目们分坐边上两列。 大厅中央,四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边跳着舞,一边唱着富有浓郁武功山地方风情的采茶调:"哥在山上一声吼,妹在床边坐不住……" 一曲终了,紫极zhēn rén拊掌赞道:"好,真好!优美动听的山歌,再加上如此醇厚的美酒,真是人间仙境!怪不得人们说山大王是武功山的皇帝呢。今日一见,此言不虚啊!" 二大王笑道:"什么皇帝?家兄充其量也就是个草头王!现在连咱们一个大中国都没有皇帝了,武功山还能有什么皇帝呢!" "是啊。如今我们叫"中华民国",搞共和,实行三权鼎立。" "三权鼎立?!"二大王感叹道:"自古以来就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连两权都不行,你搞三权?那还不得打个昏天黑地呀。" 紫极zhēn rén道:"三权不是指三个人,而是设三个衙门。最后说了算的是总统。" 二大王问道:"总统是什么东西?" 紫极zhēn rén笑笑说:"总统不是东西,有人写了副对联叫做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二大王也笑道:"既然不是东西那就是南北。总有一天他要一统天下然后就坐北朝南南面称帝。" 紫极zhēn rén感慨道:"你还真说对了,中国的老百姓固然想要皇帝,大凡是中国人,只要掌稳了权最后也是个个想当皇帝。" 二大王举起酒杯:"仙长真的可称得起是卧龙凤雏之类的人物,身居武功山对天下大事竟了若指掌。来,我再敬仙长一杯。" 紫极zhēn rén端起酒杯说:"今日这顿酒席吃三个时辰了,可以说已经尽欢尽兴,饮完此杯贫道要告退了。" 说完,紫极zhēn rén一仰脖子喝干杯中酒,朝二大王亮亮杯底。 二大王道:"仙长,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领您去山寨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上一看,您看看这山寨可有一个人入睡的。" 紫极zhēn rén不解地问:"无人入睡?这是为何?莫非是山大王的寿辰?" 二大王笑道:"你说对!真是家兄的三十大寿。天亮以后,家兄定能赶回山寨,与仙长把酒言欢。我们山寨虽有几间客房,但要接待仙长和小姐这样的贵客,却嫌简慢了。还不如彻夜欢宴,以待天明。仙长以为如何?" 紫极zhēn rén笑道:"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劳累了二大王和诸位兄弟,贫道心里不安呐。" 一个小头目站起来道:"仙长可千万别心里不安,小的们能这样通宵饮酒行乐,都是托了仙长的福,这叫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 其他喽都笑道:"对对,沾光!沾光!" 小头目道:"我提议,我们大伙敬仙长一杯!" 坐上的喽们均站起身来举杯敬酒。 张野鬼揉了揉肚子,轻声地对赵蓉蓉说:"我得出去方便一下。"说完,张野鬼悄悄地溜出了聚义厅。 张野鬼钻进一片树丛里解开裤子蹲下身去…… 两名巡逻的喽从树丛前经过,他们边走边谈。 喽甲:"我说老丁啊,这次咱们寨主足足调了全山寨八成的弟兄,夜袭万龙山。可我听说万龙山林胡子的山寨跟咱们山寨一样,也是易守难攻。你说大寨主能拿下吗?" 张野鬼听这个声音特别熟悉,像是梁成龙,不过他有点儿拿不准。如果真是梁成龙,出完恭后他要跟梁成龙好好聊聊。 老丁说:"肯定能拿下!你没听说吗?大寨主请紫极zhēn rén测了个字。紫极zhēn rén说成,大寨主才下定决心的。紫极zhēn rén是何等之人,人家已经修成了半仙之体,他说成,准成!" 喽甲说:"就算是能拿下林胡子的山寨,可万龙山那么险峻,我们总不可能没有一点伤亡吧。" 老丁说:"你小子那点心思我知道,你就盼着三爷中qiāng子儿送命,以报你夺妻之恨,对不对?" 喽甲沉默不语。 老丁又道:"我说小梁啊,你想开点儿嘛,其实三爷也没夺走你的老婆,只不过是跟你老婆偷情而已。再说,你老婆也不是个好东西。母狗不翘屁股,公狗能爬上去吗?" 喽甲气愤地说:"我并不在乎这个老婆,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你知道弟兄们私下管我梁成龙叫什么?" 老丁笑道:"还不是叫梁成龙吗,还能叫你梁成鱼!" 喽甲:"叫梁成鱼也不错啊,他们管我叫梁成龟!" 第六节 老丁同情道:"哎哟,这位弟兄嘴可是损点!" 张野鬼心想:他果然是梁成龙,怪不得梁成龙说当强盗也受欺负,原来他的老婆被三寨主霸占了。听见了他说这些隐私,我可不能出去跟他见面了,免得他脸上挂不住。 梁成龙愤然道:"他姓罗的可是欺人太甚啊!昨天他召集齐攻打万龙山的弟兄们之后,说是派我回山寨巡逻,然后还跑到我老婆屋里鬼混了一阵。" 老丁惊呼:"哎哟!jiāo火前去玩女人,这可是大忌呀!" 梁成龙恨恨地说:"有大寨主宠着他,他怕什么!总有一天我要做了他!" 山下出现两串火炬。 老丁说:"哟!寨主回来了!" 梁成龙有点疑惑地说:"这么快就拿下了万龙山?" 老丁仔细看了看,说:"不对!打出了信号,出了大事,可能是有头领阵亡。" "头领阵亡?是不是姓罗的?" 老丁说:"谁知道呢,走,看看去!" 聚义厅上,戏班子正在唱采茶戏《刘海砍樵》。 黑脸汉子带着十几个手持喷筒的人冲进聚义厅,用喷筒对准紫极zhēn rén和赵蓉蓉喷出污水。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几名剽形大汉又冲了上去,把紫极zhēn rén和赵蓉蓉五花大绑,并端掉了他们的下巴,使他们无法说话。 黑脸汉子见紫极zhēn rén拼命地挣扎,喝道:"妖道,你识相点,我已经给你喷上了黑狗和黑鸡的血,就算你会妖法也使不出来了。如果你不识相我立即给你来个乱刀分尸。" 二大王惊异道:"老三,出了什么事?" 黑脸汉子这才悲愤地对二大王说:"二哥,我们被这妖道害得好苦哇!大哥上午请他测了个棉字,他说做与林有关的买卖准获大利。大哥这才下决心,去端掉林胡子,没想到刚走到新泉就遭到了林胡子的埋伏。大哥身上连中两qiāng。" 二大王大惊失色:"什么?我大哥负了伤?挨了两qiāng,他……他没……" "大哥jiāo代我们说,不要急于去找林胡子拼命,一定要等到最有把握的时机再出手,他还说他这一辈子不信鬼神不信江湖术士,没想到就信了这么一次便落得如此下场。他说他好悔呀!他让我们剜出这个紫极zhēn rén的心肝在他的灵前祭奠。大哥说完这些就……" 二大王急切地:"就怎么了?我大哥就怎么了……" 黑脸汉子沉痛地说:"大哥他一命归天了。" 二大王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听了老丁和梁成龙的对话后,张野鬼长了个心眼,他没有立即进聚义厅,而是趴在窗户上往内窥看,不久他便看到了那个黑脸膛的三大王擒拿紫极zhēn rén和赵蓉蓉的一幕。当他看到二大王昏倒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心想大事不好,这些强盗肯定要拿紫极zhēn rén父女俩来给他们山大王偿命,此刻不走,更待何时。他看了被捆绑着而且被端掉下巴说不出话来的紫极zhēn rén和赵容容一眼,便悄悄地溜了下来,趁着天尚未亮,山寨混乱之际偷偷地往山下逃去。 张野鬼怕强盗追来抓他,他不敢从山路上走而是抓着藤条从悬崖上往下溜,有的地方坡度不太陡,他就缩成一团往下滚。就这么连滚带爬地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远离白鹤峰了。这时,天已大亮,他不由得吁了一口长气,走到一眼山泉旁捧起泉水洗洗脸。他头上梳的道士髻已经乱七八糟,身上穿的一件新道袍也被荆棘挂得千疮百孔,脸上更是紫一块青一块伤痕累累。望着自己在泉水里映出的倒影,他不禁苦笑道:"张野鬼呀张野鬼,你这小子真命大。尽管落得如此狼狈不堪,总算逃脱了xìng命。这一次是谁救了你?"张野鬼拍了拍肚皮:"一泡屎救了你。要不是溜出去拉屎此刻也得被那群强盗绑在聚义厅剜心肝呢!" 张野鬼沿着下山路走着,一边走一边自己也觉得好笑:真没想到拉一泡臭屎也能救人…… 突然,张野鬼停住了脚步自言自语道:"我把先生和大师姐留在山上,岂不是连一泡臭屎都不如?可是,我能救得了他们吗?总得想办法呀……" 张野鬼不走了,他坐在一块石头上陷入了沉思…… 第十章 高不就的际遇 第一节 确切地讲,弗里德曼先生不能算是一个标准的军人,因为他的身上有太多的骑士精神和诗人气质。他喜欢打猎,喜欢郊游,喜欢在花红柳绿中吟诗。八国联军占领北京的时候,他听说香山的枫叶一夜之间全变红了,非常美。他明知作为占领军军官独自跑到香山去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因为当地的老百姓都对占领军充满了仇恨。可他为了欣赏美景,不顾一切地单人匹马跑到香山,并且流连忘返,在那儿住了两个晚上。同僚们都以为他已经遇害时,他却出人意外地回到了京城,为此他受到了联军司令瓦德西的严厉批评和记过处分。他一点儿也不后悔,因为他在香山写了两首他自以为是以前从来没写出过、以后再也写不出来的好诗。他把这两首诗和司令部给他的处分决定一起夹在枫叶里,寄给了他在德国的初恋情人。 然而,他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军人。一八九六年,他从军校毕业后开始担任瓦德西将军的警卫。一九零零年,八国联军进北京,瓦德西担任联军司令,弗里德曼先生也荣升为瓦德西的警卫长。在弗里德曼的眼里,数以百万的义和团不过是一群暴民、一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然而当义和团被打散后还原为个体时,却成了十分危险的反抗者,这些反抗者遍地皆是,使得弗里德曼负责联军最高司令安全的工作变得十分复杂、艰巨,弗里德曼却干得非常出色。瓦德西作为占领军司令,每天要接见许多人,因为善后工作太复杂,他不得不和各式各样的人打jiāo道,就连北京的jì nǚ有时候也会跑到这位联军最高长官的下榻处去找他。弗里德曼迅速从军营里抽调了一批qiāng法好、身手不凡而又忠心耿耿的下级军官组成了一个警卫排,他亲自训练这个警卫排,使这个警卫排成为了联军中效率最高的安全保卫单位。他们不但周密地保卫了瓦德西的安全,还多次协助友军消除安全隐患,把反抗的苗头扼杀于摇篮之中。联军司令瓦德西整个在北京期间,安全上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这不得不归功于弗里德曼先生。 回到德国后,他在一家军官学校担任教官,专门为军方培养警卫营的人才。 保定军校决定办一个为期一年的训练班,培养一批警卫营人才。陆军总长段祺瑞亲笔写信邀请弗里德曼先生来保定担任这个训练班的首席教官。弗里德曼先生对中国有很深的感情,收到段总长的信后他欣然受命来到保定。没想到,一到保定就和校方的主要负责人在招生对象方面意见相左。校方认为,这批学员毕业后都是军中即将要建立的警卫营的骨干,为了保证人员素质,应该全部招收就读的中学生。而弗里德曼先生却强烈反对,他根本不相信在就读学生中能招到几个合格的学员。他在中国呆了很多年,对中国的国情十分熟悉,中国的在校学生大多是富家子弟,体质弱的居多,会武功的就更少了,至于shè击,不要说qiāng法好,绝大多数恐怕连手qiāng都没有摸过。而训练期又只有短短的一年,这样的学生训练出来,自己都需要别人保卫,遑论保卫别人。他认为应该面向全社会招生,广招精选,实在招不齐,还可以在军营里挑选一些符合条件的低级军官或士兵来参加训练班。至于文化方面应该降低标准,取消高小毕业这一条,改为认识几个字,能读懂命令,会写个请假条什么的就行了。 两边争执不下,最后,由段祺瑞拍板,采纳了弗里德曼的招生方案。招生广告见报后,报名的人十分踊跃,达到三千多人,经过严格考试后,只有四十名被录取。不出弗里德曼所料,这四十名被录取的学员中只有三名是在校学生,二十名是从军营中选拔来的,其他十七个学员的社会成分十分复杂,有的当过看家护院,有的当过武馆教头,有的在东北当过马贼,还有的根本弄不清原来的职业是什么,只能算是无业游民。 为了便于管理,弗里德曼把四十个学员编为两个组,二十名从军营里来的人列为一个组,组长叫张志武。社会上招来的这二十个学员编为第二组,弗里德曼指定高不就担任组长。 张志武是湖南人,弗里德曼看过他的档案,张志武今年二十五岁,竟当了九年兵。他的外祖父是湖南的名武师,一根三节棍打遍湘潭无敌手。他自幼随外祖父习武,得到了外祖父真传。他的qiāng法也十分准,几次全团比赛都是前三名。按他的资历和军功,九年熬下来,最不济也能弄个营长干干,可他只当到了排长,而且是个副的。不能升上去的原因就在于他太散漫了,又常常跟长官顶嘴,是个典型的兵油子。军营把他送到军校来,含有甩包袱的成分。他自己也没想到,竟会被军校录取。 高不就也是二十五岁,比张志武还大两个月。就连弗里德曼也弄不清高不就原本是干什么的,他觉得应该把高不就归于"武士"或"浪人"一类。高不就之所以能被军校录取,除了qiāng法好之外,还有一副仪表堂堂的外貌。 在全班学员里,张志武最不喜欢的人就是高不就。他不喜欢高不就倒不是因为高不就得罪了他,而是不喜欢高不就的脸蛋。这家伙长得高高大大,却生了一副俊俏女人似的小白脸,一点儿也不像男子汉。 第二节 张志武自个儿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一副黑脸膛上生就了一个硕大的酒糟鼻子,与脸上的其他器官一点儿也不协调,使得他这副尊容很难得到别人的恭维,尤其是女人,对他几乎是望而生畏、望而却步。他十五岁那年暗恋他家武馆对面杂货店老板的女儿小玲。当时,小玲十六岁,比他大一岁,长得水灵灵的人见人爱。他跟父亲提出过要娶小玲为妻,他父亲并不反对,但觉得他们年纪太小,等过个一两年再提亲也不迟。不料没过多久,小玲竟被一个在街头zhà油条的小贩勾搭上了,并且怀了孕。在张志武眼里,这个小贩不过是个瘪三,除了有一副小白脸外,狗屁不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小玲怎么会爱上这么个小瘪三,难道小白脸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一怒之下,他把这个小贩狠揍了一顿,为此他父亲要惩罚他,他不得不离家出走。从此,他恨上了天下所有的小白脸。当兵时,几次在妓院里争风吃醋、打架斗殴,都因为对方是小白脸而引起的。高不就不但是个小白脸,而且神情冷峻、孤言寡语,使人感到不好接近。而张志武却热情豪爽、有话就说、大大咧咧,两人xìng格上的差异,使得张志武更加讨厌高不就了。 张志武并不知道高不就考试中的表现,他认为弗里德曼之所以录取高不就,并让高不就担任组长,完全是因为高不就长了一副小白脸。他在军队中,偶尔也会跟长官们的副官打打jiāo道,那些副官几乎个个都是小白脸,真刀真qiāng的本事没有,却神气得很,张志武怀疑他们惟一的能耐就是勾引长官的姨太太。张志武对自己在这个训练班的前程并不看好,凭自己这副尊容,哪怕本领再大,也不会有大官把他挑去做侍卫的。倒是高不就这种人,即便是再不济,靠脸蛋就能当上侍卫官。 这天上午,两个小组都在军校的靶场练习手qiāngshè击,因为所有的学员以前都使用过qiāng,都在shè击方面有基础。所以今天第一次实弹shè击,就是打活动人头靶。打活动人头靶,在shè击课程中是属于难度较高的。跑靶的人,在挖好的壕沟里,举着人头靶,作不规则的快速奔跑,学员们得在百米外并在规定的时间内瞄准活动人头靶shè击,以shè中靶上人头眉心为最佳。 学员们来自四面八方,除了军营来的人中有一两个以前见过面外,其他的都互不相识。他们都知道,因为是定向培养,军校在招收他们这批学员时,对shè击的要求很严。被录取的人,都应该有很高明的qiāng法,至于高到什么程度,则不得而知了,今天正好可以互相观摩一下。 张志武除了会使用手qiāng、步qiāng,还会使用机关qiāng。那时机关qiāng刚刚传入中国,由于机关qiāng的威力特别大,北洋系的各个团都争先恐后地创建机qiāng营。当时,会使用机关qiāng在军队中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张志武就是从机qiāng营抽调来的。 也许是考虑到第一组的学员都是从军队来的,有实战经验,打qiāng也打得多,可以给第二组做个示范,弗里德曼安排第一组先打,每人打十二发子弹。 第一组shè击时,张志武站在一旁指挥,十九个人一个接一个地开qiāngshè击。第一组果然不负众望,打得最差的十二qiāng中也有七qiāng中的,有两个学员十二qiāng中居然有十qiāng打中了靶子,这在军队中已经可以算是成绩非常优异了。每一次跑靶的人报告成绩时,都会得到众人的喝彩。最后,由张志武shè击。他拿起qiāng来连开十二qiāng,弹无虚发,十一qiāng正中靶心,只有一qiāng偏离靶心但也没有脱靶。 学员们都为他鼓掌,为他喝彩,对他的qiāng法赞叹不已。 张志武并不在乎同学们的捧场,放下qiāng后,他看了看弗里德曼又瞥了高不就一眼。他在弗里德曼的脸上读到的是赞许之色,而高不就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除了冷峻、倨傲,张志武在他脸上读不到任何表情。这使得张志武对高不就更加不满了。 第二组的qiāng法比第一组差远了,前十九个人shè击时命中率都不到一半,特别是那三个从学校考来的学员成绩更差。其中一位,十二qiāng中竟然有十qiāng没有挨着靶子,第一组的学员禁不住发出了嘲笑。 最后由高不就打靶,只见他两手各握一把手qiāng,左右开弓,双qiāng连击,只用了别人三分之一的时间便shè出了十二发子弹,而且每一颗子弹都shè中了活动靶上那人头的眉心。学员个个兴高采烈地大声喝彩、热烈鼓掌。 张志武在同学们面前常常自诩为神qiāng手,没想到却被高不就这个一天兵都没当过的人比下去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他看了看高不就,高不就的脸上既没有兴奋之情也没有得意之色,仍然是一片冷峻,这十二响神来之qiāng,仿佛是别人打的,跟他无关。张志武心想:这家伙原来是一副天生的冷面孔。 第三节 弗里德曼检查完他们的shè击成绩后大声宣布:"张志武,出列!"张志武应声出列。 弗里德曼说:"张志武,你的shè击成绩非常优异,堪称是神qiāng手,今后由你向同学们传授shè击要领,规范shè击动作,纠正不正确的shè击姿势。" 弗里德曼的命令完全出乎张志武的意料。高不就的qiāng比他打得准,而且是左右开弓、双qiāng连发、弹弹中的。他当了将近十年兵了,还从来没见过qiāng法这么好的人。过去,他只是听人说过,东北大兴安岭有一个女土匪,能双手开qiāng、弹无虚发,说打你的鼻子决不会碰上你的眼睫毛。但那毕竟是传说,给他讲的人也没亲眼见过。高不就的qiāng法如此惊人,弗里德曼先生却不让高不就给大家讲shè击要领,却反而挑中了他。如果他真的按照弗里德曼的命令做,高不就能服气吗?同学们能听他的吗? "报告长官,"他向弗里德曼敬了个礼:"高不就的qiāng法比我好,他才是真正的神qiāng手,还是由他来给同学们讲解shè击要领吧!" 弗里德曼:"高不就,告诉我真话。你当过兵吗?" "报告长官,我从来没有当过兵。" "你的qiāng法是在哪儿学的?" "在四川,我老家学的。" 弗里德曼不解地问:"四川老家?" "报告长官,我是四川人,我们家以前很有钱,我的父亲认为我不是读书的料,让我弃文习武。我父亲给我请了两位教头,一位四川本地的教头教我拳脚功夫,另一位教头是个洋人,教我使用手qiāng。我父亲很重视洋qiāng洋pào,认为习武的人不会使用qiāng支全是白搭。" "你那个洋教头是哪一国人?是不是行伍出身?" "是土耳其人。据他自己说,他没当过兵,但打过仗。"(|www.biqugedu.com) "没当过兵却打过仗?"弗里德曼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他应该是海盗、土匪之类的人物吧?" "也许吧,他没说过,我也没问过。" 弗里德曼点点头说:"怪不得你使用手qiāng的姿势不正确,是那个土耳其人教错了。" "他教错了?!"高不就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却很不服气。 "你一定不服气!"弗里德曼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再打一qiāng我们看看。" 高不就抓起qiāng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手一抬,连看都没看,随手向树枝上开了一qiāng,一只被击中的麻雀应声落下。 学员们为他轰然叫好。 弗里德曼笑道:"你的qiāng法确实很准,但我仍然要说,你用qiāng的姿势不对。你使用手qiāng的姿势是qiāng口由下而上瞄准开qiāng,正确的方法应该是qiāng口由上而下瞄准开qiāng。"他说着抓起手qiāng朝空中一只正在飞的麻雀开了一qiāng,那只麻雀像块石头般的掉了下来。 学员们惊得目瞪口呆,都鼓起掌来。弗里德曼接着说:"看见没有?我使用手qiāng的方法就是从上而下瞄准开qiāng的。我能打到这只麻雀只是碰巧,我的qiāng法不一定比你更准,但我使用qiāng支的姿势却比你正确。" "可我……"高不就停顿了一下:"长官我能说吗?" "当然可以。我们是在讨论shè击的技巧。"弗里德曼说:"你完全有权利发表自己的见解。" "我觉得shè击的目的就是为了打中目标,至于qiāng口是从下往上瞄准还是从上往下瞄准,无关紧要。" "不!这并非无关紧要,而是很重要!"弗里德曼加重语气说,"以你的素质,用那位土耳其教头使用手qiāng的方法达到你如今的水平,可能需要花费掉一万发子弹。而用我的方法,只需要三千发子弹就行了,时间也缩短了很多。这难道还不至关重要吗?这就是我让qiāng法不如你的张志武来指导其他学员掌握手qiāng要领的惟一原因。" 高不就shè击的时候,张志武全神关注的是他的成绩,根本没想到他使用手qiāng的姿势是否正确。当弗里德曼指出高不就持qiāng姿势错误并指定由他来辅导学员们掌握shè击要领后,尽管给他挽回了一点儿面子,却根本不能消除他心中的失败感。没想到这个小白脸的qiāng法竟这么准,第一个回合算是他输了。不过他并不服输,他等待着下一个回合再与高不就较量。 第四节 经过反复的研究和思考以及向有关的中国人请教,弗里德曼先生终于弄清楚了以高不就为首的这十七个学员属于中国的一种特殊人群--江湖人。这种江湖人,和日本幕府时期的武士、浪人有共同之处却又不完全相同。真正的江湖人不一定都很勇敢,却有亡命精神,必要的时候敢于玩儿命;江湖人都贪财,而且并不都取之有道,坑蒙拐骗、抢劫偷扒、争勇斗狠是他们敛财的主要手段,但他们却豪爽慷慨,为了讲义气,一掷千金毫不吝啬。当然,这十七个学员并不都是真正的江湖人,有两三个只能算是吃江湖饭的人。吃江湖饭的人和江湖人是有很大区别的,高不就才是真正的、不折不扣的江湖人。 以张志武为首的二十名军营送来的学员虽然是地地道道的军人,却个个都是桀骜不驯的兵油子,在这些学员身上,也都有浓厚的江湖人气息。 如何把这些人培养成合格的侍卫人才,训练军事技能并不是很大的难题,他们原本在这方面就有很好的基础,有的甚至是佼佼者。最大困难是要去掉他们身上散漫、蛮横、妄自尊大的恶习,让他们成为服从命令、遵守纪律、以长官意志为最高准则的军人。为此,弗里德曼先生给这些学员制定了一个纲领xìng的训练计划:提高军事技能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要把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的准则,强行灌输进这些学员的脑海里,熔化在他们的血液中。 弗里德曼先生把"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开辟为所有学员必修的专门课题,弗里德曼先生自己主讲这门课。他收集了很多中外历史上某个士兵或者某个下级军官不折不扣地执行上级命令,使战争取得胜利、使自己得到升迁的事例讲叙给学员们听。他还列举了一些题目,诸如你觉得上级的命令是错误的你该怎么办?对上级的命令根本无法理解你要不要执行。还有如果你是个连长,上级给你坚守某阵地的命令明显是错误的,坚守下去的后果很可能是全连覆没你还会执行吗?让学员们参与讨论。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些在德国军校只能算是常识xìng的问题,在这里他听到的答案截然相反。那二十名社会上招来的学员固然反对执行上级的错误命令,就连那二十名当过兵的学员也表示如果没有督察队在后面用qiāng逼迫他们,他们是不会执行上级错误命令的。 弗里德曼先生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述局部和全局的关系。他告诉学员们士兵和下级军官看到的只是局部,而上级长官却掌握着全局。从局部来看,上级的命令有明显的错误,而综观全局,这个所谓明显的错误很有可能正是取得全局胜利的关键。因此,对下级来说,坚决地不折不扣地执行上级的命令才是惟一的正确行动。作为一个军人,不执行长官的命令或者不全力以赴地执行上级的命令都是犯罪行为。 弗里德曼先生知道,他所讲叙的这些道理,学员们并不能够全盘接受,甚至还有点儿抵触情绪。但有一点是无可置疑的,那就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这一准则,经过他的反复强调,已经一步一步地进入了这些学员的灵魂深处,使他们再也无法摆脱了。 三个月后,弗里德曼先生带领四十名学员走出了保定军校进行野外训练,他们选定的第一站是太行山区。出发前,弗里德曼让张志武兼任班长,这使得张志武终于有了与高不就较量第二回合的机会。 保定军校在太行山区有一个训练基地。这个基地设在离地面两丈多高的半山腰,是半山腰中凹进去的一块平地。平地略有十多丈开阔,靠山的一面是平整的如刀劈斧砍般的石壁,左右两边是陡崖,只有中间有一条用岩石叠成的台阶通到山下。 弗里德曼先生传授给学员们一套德国式的擒拿术,这种擒拿术很神奇也很实用,一粘身就能把对手摔翻,同时还能使对方的手脚关节脱臼使其丧失抵抗能力。因为学员们都有武功基础,练起这种擒拿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张志武身躯高大,力气也很大,使用德式擒拿术对阵,第一组的学员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看过第二组的学员练习擒拿术,他相信在第二组里他也同样没有对手。他觉得到了给高不就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了。他向弗里德曼先生提出建议,让第一组和第二组用擒拿术互搏,以提高学员们的实战能力。 弗里德曼先生采纳了他的建议,第二天一大早,第一组和第二组各派五名学员上场进行比斗。优胜者的条件是不但要把对方摔倒在地,还要使对方一只手或一只脚脱臼。 张志武满以为第一组会取胜,没想到第二组派出的五名学员过去都当过武馆教头或看家护院的武师,武功都有独到之处。五场比下来,只有一场因双方都扭伤了手而算平局外,其他四场竟然都是第二组取得了胜利。 第五节 张志武虽然已经当上了班长,但仍然兼着第一组的组长,这个结果不但出乎他意料之外,也使他愤愤不平,正当第二组的学员欢欣雀跃而第一组的学员垂头丧气之时,他提出了向高不就单挑。他的提议立即得到了第一组全体学员的热烈支持,第二组的学员却反应冷淡。从外形上比较,高不就显得太单薄了,第二组的学员担心他根本撼不动张志武那高大粗壮的身子。 张志武的挑战却得到了弗里德曼先生的首肯,弗里德曼先生觉得这样的比斗次数越多,比斗者的进步越大,对于旁观的学员来说也会有很大的收获。 两人走入场中。高不就慢吞吞、懒洋洋的显得没精打采;而张志武却雄赳赳、气昂昂,来势汹汹。俩人还没动手,张志武在气势上就完全压倒了高不就。 高不就拱拱手说:"请班长指教。" 张志武可不想跟他讲客气,像是猎豹似的猛扑上去,准备一下就把高不就掀翻。 高不就看似慢吞吞的,就在张志武扑来时却像闪电般地躲开了,让张志武扑了个空,并乘机在张志武背上击了一掌,使得张志武向前冲了好几步刹不住脚摔了个嘴啃泥。 第二组的学员欢声雷动。 张志武恼羞成怒,爬起来又扑向高不就,高不就左闪右避滑溜得像条泥鳅,张志武根本抓不着高不就的身子,高不就却瞅准机会脚下一勾把张志武绊倒在地。张志斌接连三次都被高不就以奇妙的动作摔倒。 张志武连输三次,并非武功不如高不就,而是跟他们俩所学武功路子有关。张志武的外祖父是三节棍高手,张志武从小随外祖父习武,学的都是使用三节棍的套路,如果双方使用器械过招,高不就肯定不是张志武的对手。当年高不就的父亲为高不就聘请的武术教师是中国功夫粘衣十八跌的高手,讲究的是借力打人,四两拨千斤,这与弗里德曼传授的德式擒拿术有异曲同工之妙。说穿了,德式擒拿术的奥妙也是采用借力打人,四两拨千斤,高不就把粘衣十八跌功夫中的微妙之处揉进了德式的擒拿术中,把德式擒拿术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张志武对于德式擒拿术,只是初学乍练,自然远非高不就的对手。 高不就虽然连续三次摔倒张志武,还算是手下留情,没有在把张志武摔倒同时弄得手脚关节脱臼。 张志武并不领情,第三次从地上爬起来后,他拿了两根做劈刺训练用的木棍,将其中一根扔给高不就:"高不就,你有种咱们比家伙!" 高不就连看也没看张志武扔过来的木棍,平静地说道:"班长,如果你觉得可以结束擒拿术的训练,我就回到队伍中去。" 张志武用木棍顶在高不就的额头上,吼道:"我要你抄家伙,我们来点真格的,比比真功夫!" 面对着张志武咄咄逼人的气势,高不就仍然显得十分平静:"班长,你的意思是弗里德曼先生教给我们的擒拿术不是真功夫?" "你别废话!"张志武暴躁地用木棍在高不就额头上戳了一下:"我问你,敢不敢跟我比家伙。你说!敢不敢?!" 高不就像尊石像般的纹丝不动,嘴里清晰地吐出了四个字:"我--是--不--敢。" 张志武不禁哈哈大笑,骂道:"原来你是个孬种!是个胆小鬼!" 高不就脸上没有任何愠怒的表情:"我不敢不是因为怕你,而是怕触犯校规。军校校规的第三款第七条明确规定严禁军校学生私自械斗。" 张志武还要再说什么,他身后响起了掌声,弗里德曼先生一边鼓着掌一边走到他俩之间,大声赞道:"我为高不就同学的言行感到骄傲。你们大家都听着,一个在任何时候都能遵守纪律的军人才是最优秀的军人。同时,我也为张志武同学不肯服输、百折不挠的顽强精神鼓掌。一个军人只要具有这种顽强精神就一定能成为杰出的军人。" 全体学员都跟着弗里德曼热烈鼓掌。 这个回合同上个回合一样,张志武明显输了,弗里德曼先生却在有意无意之间保存了他的脸面。 第六节 翌日上午,弗里德曼和其他教官都没到现场来,由班长张志武带领大家进行军事常规cāo练。第一组学员全都是当过兵的,这种cāo练只要走走过场就行了。第二组却不然,他们从来没有受过军事化训练,要把一个立正、稍息的动作做得规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至于卧倒、匍匐前进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高难度动作。整整cāo练了两个小时,每个人都把卧倒和匍匐前进的动作做了几十遍才算勉强及格。只有高不就依然显得很不规范,尤其是卧倒的动作使人感到很别扭,尽管他在训练时比别人更投入,他心里清楚这与他腿上的伤有关。 张志武把高不就单独挑了出来。"高不就,"他训斥说:"你的卧倒和匍匐前进的动作做得很不规范,尤其是卧倒的动作显得非常笨拙,你知道吗?" "知道。请班长指正。" "现在你听我的口令,专门练习卧倒的动作。预备,卧倒!" 高不就随着张志武的口令卧倒。 "起立!" 高不就忙站了起来…… 就这样,高不就跟着张志武的口令连做了七八次卧倒起立的动作。 张志武皱起了眉头:"高不就,你卧倒的动作为什么这么笨拙?而且也太慢了。在战场上,动作越规范越迅速就越能减少伤亡。像你这么磨蹭,不迅速卧倒,会被敌人的子弹撂倒的。我们再来一遍。预备!卧倒!起立!" 等高不就站起后,张志武说道:"现在看出问题在哪儿了吗?卧倒动作本来应该是一个完美而又迅速的摔倒动作,而你呢?却像个要上床睡觉似的躺倒动作,你的腿难道连做一个迅速摔倒的动作也完成不了吗?" 高不就叹了口气说:"我的腿……" "如果你的腿有毛病,就不能在军校待下去。"张志武抢着说。 "不,我的腿没有毛病,只是它不习惯做摔倒的动作。" 张志武以为高不就是在挖苦他昨天三次被摔倒的事,不禁勃然大怒,高声叫道:"高不就,听口令!预备!卧倒!起立!卧倒!起立!卧倒!起立……" 张志武不停地叫着卧倒起立的口号,高不就随着他的口令不停地做卧倒起立的动作…… 张志武声音嘶哑了,高不就的衣服已经全部被汗水湿透,每一个起立的动作他都要竭尽全力才能勉强站起来,可他仍然顽强地、一丝不苟地随着张志武的口令做着卧倒起立的动作…… 弗里德曼先生和军校校长陪同十几个人沿着石阶拾级而上,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当高不就随着张志武的起立口令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时,张志武发现了弗里德曼和校长,他意识到他们陪同来的这些人肯定是大人物。他忙改变口令:"立正!向右转!正步走!"本来他的目的是让高不就归队,却忘了加上一句:"目标--回到自己的队伍。"只喊了句正步走便匆匆赶去向弗里德曼以及来宾们敬礼。 高不就向右转后,脚步蹒跚地正步前进,他走出不到十米远,面前就是两丈多的悬崖,他没有听见立定的口令,仍然毫不犹豫地迈向深渊,全场的人包括弗里德曼和他陪同来的客人全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惊呆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望着高不就走向深渊,竟没有一个人想到发出立停的口令。 高不就走到悬崖边,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迈开大步,他摔下去了…… 张志武发出一声惊叫,忙冲到悬崖前去观看,高不就跌到了悬崖下面,似乎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但并没有昏迷,他依然坚持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右迈出了一个正步走的步伐。 站在上面的张志武终于醒悟了,忙下达口令:"立停!稍息!" 随着张志武这声稍息,高不就再也支持不住了,他晃了晃,栽倒在地。 第十一章 侠肝义胆救师尊 第一节 聚义厅已经改成了灵堂。上首正中放着一口棺材,两边悬挂着两块巨大的白布,白布上写着黑色的奠字。 正中的香案上点着香火蜡烛,香案下放着两个大火盆,两个披麻戴孝的女子跪着一边哭,一边往火盆里烧纸钱。 紫极zhēn rén和赵蓉蓉被分别捆绑在聚义厅的两个柱子上。 二大王、黑脸汉子以及山寨的大大小小的喽们全都戴着孝--头上扎着白布,跪在灵前哭拜。拜了一阵子后,二大王领着黑脸汉子和其他喽们站起身来,分列两旁。黑脸汉子走到中间高声下令:"行刑!" 一个极其壮实的大汉口中咬着一把雪亮的尖刀,走上前来恶狠狠地撕开紫极zhēn rén胸前的衣服。 朱郎中和四位腿上绑着绷带的喽越众而出。朱郎中朝二大王拱拱手说:"二寨主,我们五人有个请求。" 二大王道:"郎中请说。" "这个紫极zhēn rén测字测得不灵,坏了我们大寨主的xìng命,如今受剜心之刑,自是罪有应得。古话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他的这位女儿没有给我们大寨主测字,而且给我们五人治疗了脚伤,希望二寨主网开一面放过这位小女孩。" 二寨主正沉吟间,黑脸汉子抢先问道:"郎中,你说的放过她,是指怎么放过?" 朱郎中道:"自然是饶她xìng命放她下山。" 黑脸汉子鼻子里哼了一声:"饶她xìng命可以,放她下山不行。" 朱郎中问:"为什么?" 黑脸汉子道:"你想啊?她与我们有杀父之仇,我们把她放下山去岂不是给山寨增添了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 "我们当强盗的,干的就是风高放火月黑杀人的勾当。杀死剽悍的对手,放过老幼和fù女,这是大寨主当年定的规矩。就是靠这条规矩,我们在江湖上才赢得了仁义山寨的美称。照三爷的推论,我们放过弱小岂不是成了专门树不共戴天的仇敌?再说,三爷难道还会怕了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寻仇不成?" 黑脸汉子脸一沉:"笑话,我罗彪岂会害怕这么一个小女孩儿,我是为山寨的安全着想。你们要知道这小女孩的背后可有个紫极宫啊,紫极宫的道士们会妖术,这是谁都知道的。" "三爷以为我们不放这个小女孩儿下山,紫极宫的道士们就不会知道我们杀了他们的紫极zhēn rén。" 罗彪yīnyīn一笑:"就算他们有耳闻,只要我们给他来个死不认账,他们能奈我何?" "三爷既然同意饶恕她的xìng命又不同意放她下山,不知三爷如何处置她?" 罗彪yín邪地看了看赵蓉蓉,说道:"这小姑娘长得挺俊俏的,模样又讨人喜欢,杀了多可惜。留下来服侍二寨主吧。" 二大王忙道:"不不不,我不要。" 罗彪笑道:"如果二寨主不想要,我婆娘房里正好缺个丫头,就留给我吧。" 赵蓉蓉身子挣扎了几下眼睛里闪出怒火。 朱郎中冷笑道:"与其把她留下日后被你糟踏死,还不如现在就把她捅了呢。" 罗彪勃然大怒:"你怎么知道我会把她糟踏死?" 朱郎中讥讽道:"岂止是我知道?我们山寨的所有兄弟全都知道。" 罗彪手指着朱郎中的鼻子吼道:"你放肆!" 朱郎中毫不畏惧道:"你想怎么样?咬我个鸟。" 二大王走进他们中间,冷冷地说道:"怎么啦?我大哥尸骨未寒,你们就想闹内讧?" 这话说得很重,罗彪和朱郎中在二大王的逼视下都低下了头。 二大王手一挥厉声喝道:"都给我退下。" 罗彪和朱郎中躬身退立一旁。 二大王缓缓地走到紫极zhēn rén面前,凝视了紫极zhēn rén片刻,叹了口气说:"先生,我知道你也有满腹的委屈,有满腹的话要说,可我不想听。因为无论你怎么说都难逃一死。我大哥一生不信鬼神,不信算命测字这一套,都怪我把一些村fù蠢汉的传来之言当了真,在我大哥面前把你吹得神乎其神,结果不但害了我大哥的xìng命也害了你的xìng命。这里我可以向你承诺三件事。其一,你的女儿绝不会受到伤害,你死之后我们会将她毫发不损地送回紫极宫。其二,只要紫极宫的老道们不做蠢事,今后我山寨绝不会动紫极宫的一草一木。其三,你给我大哥测字并非你自愿,而是我设计诱你测的,所以我对你也有一份歉疚。你死之后,我立即自断左臂算向你谢罪。" 朱郎中大叫道:"二寨主决不能作此承诺。" 众喽们也大叫:"二寨主不可作此承诺。"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言。"二大王朝壮实的大汉做了个手势,"下手吧!" 第二节 一个喽敲响一面破锣,另一名喽擂起一面破鼓…… 破锣破鼓声中,壮实的大汉把雪亮的尖刀jiāo给一名喽,喽双手捧着尖刀高高举起。 壮实的大汉点燃一支香,跪在地上朝尖刀拜了几拜,然后把香chā在地上,神情肃穆地接过尖刀。 一名喽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中放了三碗酒。 壮实的大汉端起第一碗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摔在地上。 壮实的大汉端起第二碗酒淋在尖刀上,再把碗往地上砸去。 壮实的大汉端起第三碗酒朝紫极zhēn rén说道:"朋友,明年的今日是你的周年忌辰,我会买猪头三牲祭奠你。愿你来世托生到富贵人家。" 壮实的大汉说完把第三碗酒全部泼在紫极zhēn rén的胸膛上,然后丢掉碗抓紧尖刀,高高举起逼近紫极zhēn rén…… 紫极zhēn rén凄惨地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赵蓉蓉泪如泉涌,她想叫喊,却因为端掉了下巴而发不出声音。 壮实的大汉举起了尖刀,正要刺进紫极zhēn rén的胸膛时,传来了张野鬼急促的声音:"刀下留人!" 壮实的大汉一怔,将要刺进紫极zhēn rén的尖刀停住了。 所有的人都回头观看。 张野鬼出现在聚义厅的门口,大声疾呼:"我家先生冤枉啊!" 张野鬼一边往里走一边朝众人拱拱手说:"二大王,诸位好汉爷,山大王之死内有重大隐情,请容我将详情禀告。" 事出意外,二大王和所有的人都一下子愣住了。 梁成龙既感到诧异又有点惊喜。 张野鬼大踏步走到灵前,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哭诉道:"山大王,您死得好冤啊!现在我要把其中的情由向您的弟兄们禀报清楚,希望您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我让我把话说完……" 罗彪却没等张野鬼把话说完,上前一脚将张野鬼踢翻在地,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闹我们大寨主的灵堂。来呀,把他绑了,砍下他的脑袋,祭奠我大哥。" 两个喽上前,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张野鬼摁住反绑起来。 张野鬼毫无惧色反而昂首大笑:"哈哈哈……" 罗彪喝道:"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可笑的?" 张野鬼从容说道:"我笑你们枉为称王称霸的好汉,却连听听我这么个半大小子叙述真情的胆量和肚量都没有。" 罗彪怒不可遏道:"你……" "老三,你先退下。"二大王看了看张野鬼,点头赞许道:"好,这个小道童倒很有几分风骨。来呀,给他松绑。" 一个喽上前为张野鬼松绑。 二大王和颜悦色地对张野鬼说:"你本来已经一走了之的,却又冒死回来想搭救你师父的xìng命,这份忠肝义胆令人敬佩。今天我答应你让你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完,无论你说的中听不中听,都会让你把令师的千金领下山去,绝不难为你。" 张野鬼忙拱手道:"谢二大王恩典。" 二大王:"现在你说吧。" 张野鬼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隋朝时候,有一条好汉名叫程咬金,年轻的时候穷得没有饭吃。有一天他在街上遇到一位相面先生,他请相面先生给他相面。相面先生说他饿纹入口,九个月内必然饿死。谁知过了九个月他不但没有饿死,反而在瓦岗寨上坐了第一把jiāo椅。后来又成为了唐朝的开国功臣,被唐太宗李世民封为老千岁。一直活到九十九岁上才因为听笑话大笑而死。是那位相面先生相得不准吗?非也。你们知道那位相面先生是谁?那是徐茂公。徐茂公的本事和诸葛亮的本事不相上下,李世民就是因为得到了徐茂公为他出谋划策,才打下天下的。那么徐茂公又为什么为程咬金相面却相得不准呢?那是因为程咬金救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那女子愿意以身相报,程咬金却好德不好色千里送京娘,把那位女子送回她父母身边。程咬金做了这样一件大好事,他脸上的那道饿纹也就化为了富贵纹。像这种变化即便是徐茂公和诸葛亮也是预料不到的。我家先生在为山大王测字时确实许了山大王能获重利,可当时山大王向我家先生说的是做买卖,并没有说打仗啊。当年程咬金重义轻色救了一女子,厄运从此变好运。山大王与人jiāo战前,手下的重要头目如果重色轻义jiān污了良家女子,就算我家先生给他测的是好运也会变成厄运啊。" 张野鬼说完有意无意地望了梁成龙一眼。 二大王道:"听小道长的意思,我大哥在领兵出征前手下的重要头目犯了色戒,jiān污了良家女子,致使本来应该打胜的仗变成了败仗,我大哥也因此断送了xìng命?" "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我按理推断,理该如此。二大王倘若不信一查便知。" 罗彪道:"根本用不着查。你小子是满口胡言乱语,我们山寨的弟兄全都是由排帮转过来的,规矩最严。不要说是jiāo战jiāo火这等xìng命攸关的事,但凡重要一点的行动,所有参加的人在行动前夜都不准近女色。连跟自己的老婆亲热都不许可,更不要说jiān污良家女子了。我敢断定没人敢犯这个大忌。" 张野鬼道:"那可不一定啊,俗话说色胆包天。一般的人是不敢做出这种犯忌的事来,可山寨的头领呢?二大王您只要一查便知。" 罗彪怒道:"你竟敢暗指我们大哥犯了色戒,我毙了你。" 罗彪说着掏出qiāng来,朝张野鬼开qiāng…… 第三节 二大王敏捷地抓住罗彪的手腕往上一托,qiāng响了,子弹shè向了屋顶。 二大王顺手夺过罗彪的qiāng,铁青着脸说道:"罗彪,我大哥去世了,我这个二当家还没死呢,山寨的事还轮不到你当家吧?" 罗彪忙说:"二哥,你可千万别误会了,我是听这小子往大哥脸上抹黑一时气愤……" 二大王打断他的话:"我刚才宣布了,无论这个小道童说的话中听不中听,我们都不会伤害他,你是没听清我说的话呀还是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罗彪慌乱道:"不不不……都怪我……我是……被这个小子气糊涂了。二哥您大人大量可千万别……" 二大王冷冷地道:"这件事回头再说,你先退到一旁吧。" 二大王朝两名剽形大汉使了个眼色,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地走到罗彪身边,把罗彪架住退至墙根。 二大王冷峻的目光从左到右地环视着众人:"现在我要查一下,是不是有人在我大哥下达了与林胡子的jiāo火令后犯了色戒,你们有谁知情?山寨的条律大如天,有知情的站出来说话,不用害怕。" 张野鬼向梁成龙微微地颔首示意。 梁成龙站了出来,问道:"二寨主知道我的名字吗?" 二大王莫名其妙:"当然知道,你叫梁成龙,对不?" 梁成龙摇摇头:"不对!如今弟兄们都叫我梁成龟。不是成龙是成龟,乌龟的龟。" 二大王不高兴地说:"谁这么嘴上无德?" "不怪弟兄们,我确实是戴了绿帽子成了活乌龟呀!" 二大王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成龙抹了抹眼泪说:"二寨主,俗话说树要皮人要脸。谁愿意当众承认自己是活乌龟呢?可我头上这顶绿帽子是三爷给我戴上的,我这个当小喽的是想推也推不掉呀。" 罗彪吼道:"你胡说!" "我胡说?"梁成龙道:"三爷,山寨里跟我熟悉的兄弟都知道,我梁成龙是个无能之辈,脑子不好使。想事糊涂,做事也糊涂。可我有一样好处,只要我说出的话,那就是三个铜钱放两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不胡说。你强占我的老婆,已经三个月零四天了。昨天,大寨主下达了跟林胡子的jiāo火令,你已经调齐了上火线的弟兄。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却把我支使回山寨,跑到我老婆屋里,和我老婆鬼混了半个多时辰。你以为我走了,我在窗户下一直守着你。你跟我老婆做的那些烂事我全看见了。当时我真想冲进去一qiāng崩了你,谁叫我是个窝囊废呢!我没有这个勇气呀!现在看来,当时我要把你做掉了就好了。就算是我给你抵命也不至于连累我们大寨主丢了命。" 罗彪气急败坏地说:"你是血口喷人!二寨主你千万别信他的,绝无此事。" 张野鬼走到罗彪身旁:"没有此事?照常理推断,你犯的不是一般的色戒,而且是强jiān。要不大寨主绝不至于身亡。" "你胡说!我根本用不着强jiān,她是自愿……"罗彪忙捂住自己的嘴:"不不……她没有自愿……" 张野鬼yīnyīn地一笑:"她没有自愿就是你强jiān。" "不不,我没有……" "你没有强jiān就是她自愿,两者必居其一。二大王,听见没有?真相已经大白了。" 二大王眼睛里怒火燃烧,逼视罗彪:"罗彪,我大哥与你情同手足……不,应该说是超过了手足,因为我大哥对你比对我还要好。可你竟敢在我大哥要亲自带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阵的节骨眼上和女人上床,坏了我山寨的运程,害得我大哥丢了xìng命,你说你该当何罪?" 罗彪吓得浑身颤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哥我不是……二哥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事会祸害大哥,都怪我好色贪花,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是畜生……" 罗彪边说边左右开弓地打自己的耳光。 二大王不再理会罗彪,径直走到紫极zhēn rén身旁,亲自为紫极zhēn rén解开绳索,并为紫极zhēn rén托上下巴。 张野鬼见状,忙捡起壮实的大汉掉在地上的尖刀,跑到另一个柱子旁,割断绑在赵蓉蓉身上的绳子。 朱郎中也上前来为赵蓉蓉托上下颚。 二大王向紫极zhēn rén拱拱手说:"让仙长受惊了,待我处置好山寨的大事,再向仙长赔罪。" 二大王走到大厅正中叫道:"朱郎中。" 朱郎中忙上前道:"小的在,二寨主有何吩咐。" 二大王道:"你是掌管山寨条律的头目,你说说,罗彪所犯之事该受何等处罚?" 朱郎中道:"启禀二寨主,我们虽然在武功山上安营扎寨开垛子窑叫字号,可所有的弟兄都是排帮的帮众。大寨主当年曾经说过山寨不另定条律,就用排帮的帮规作为条律。按排帮帮规第四条,凡jiānyín本帮弟兄的妻女者割掉命根子。" 第四节 张野鬼不解地问:"命根子是什么?" "命根子就是jī bā。"一个喽解释说。 张野鬼吓一跳:"割掉jī bā这可不好玩。" 朱郎中续道:"安排帮帮规第六条,排帮帮众凡在jiāo火令下达后,将与敌人jiāo战前私下与女子jiāo媾而造成战事失利者斩首。罗彪两条俱犯应先割jī bā后斩首。" 罗彪吓得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求二寨主饶命……" 二大王面罩寒霜:"我如果饶了你,我大哥在九泉之下能饶了我吗?来呀,拖出去行刑。" 紫极zhēn rén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高声叫道:"且慢!" 二大王不解地说:"难道仙长有什么话说?" "贫道先谢过二大王不杀之恩。按说贵山寨的事贫道不该多嘴,但此事关系到贫道昨日为山大王测的那个字,贫道不得不多说两句。" 二大王道:"仙长请讲。" "刚才那位朱郎中说是因为罗头领犯了色戒,而造成战事失利,要被处斩首。贫道认为山大王之死与罗头领犯色戒并无因果关系。山大王的这次劫难乃命中注定。可惜昨日山大王让贫道测字时,没有说是打仗而是说做买卖,贫道就按做买卖来给他推测。昨天测的那个字按做买卖来测自然是大吉大利,如果山大王问的是打仗,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二大王不解地问:"同样一个字,问的事不同居然会有两种结果?" "那是自然。"紫极zhēn rén问道:"二大王还记得昨天测的字吗?" "当然记得。是一个棉花的棉字。" "山大王昨天问的生意上的事,棉花的棉左边是一个木字右边是一个财帛的帛字,如果山大王问的是打仗的事,右边就不是帛字了。" 二大王迷惘道:"明明是帛字怎么又不是帛字了呢?" 紫极zhēn rén道:"帛字又可以拆成白巾两字,头上戴白身上扎巾。这是给主将戴孝,暗示主将阵亡的玄机,可以说是凶险无比呀,可惜山大王昨日没有说清楚,否则贫道一定会阻止他用兵。" 二大王黯然:"如此看来,我大哥昨天遇难确实是命中注定的。" 紫极zhēn rén长叹一声:"确实如此。人算不如天算啊!" 二大王对朱郎中说:"朱郎中,罗彪的死罪免了。就按第四条帮规处理,拖出去把他的命根子割掉。" 两名大汉继续把罗彪往外拖。 罗彪挣扎着说:"二寨主我有话说!" "已经饶了你的死罪你还有话说?好,你说吧。" 罗彪道:"帮规第四条是说了,jiānyín本帮的妻女者要受到割掉命根子的刑罚。可这条帮规的后面还有一条补充说明,如果犯帮规者能够诚心诚意地痛改前非,并当着受害弟兄的面三刀六眼谢罪,就可以免受割掉命根子的刑罚。" 二大王问道:"罗彪,你愿意当着梁成龙的面做三刀六眼的了断?" "我愿意。" "你知道三刀六眼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用刀在自己在大腿上扎。一刀下去扎两个窟窿,三刀扎六个窟窿。刀刀对穿,所以叫三刀六眼。" 二大王提醒他:"只要有一刀没有扎穿,前头的刀就算白挨了,命根子照样保不住。" "我知道。" "更难的是不但不准叫疼连哼哼也不准。" "这些我都知道。" 二大王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梁成龙,问道:"梁成龙,你接受罗彪三刀六眼的做法吗?" "我听寨主的,寨主怎么说怎么好。" 二大王沉吟片刻说道:"好,诸位兄弟听了,罗彪jiān污了梁成龙的妻子,触犯了帮规,按律得割掉jī bā。现在他想用三刀六眼的了断方式向梁成龙兄弟赔罪,按我们排帮的规矩,三刀六眼了断了,双方纵然不能化敌为友,可也再不能重提旧事,寻衅报复。可这三刀六眼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山寨除了朱郎中,谁也没有见识过,年轻点儿的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我提一个人,彭志雄,如今是川东袍哥中响当当的英雄豪杰,当年他也是咱们排帮的,犯的是和罗彪同样的过错,他就是用三刀六眼了断的,了断之后,他退出排帮,投入了袍哥,成就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今儿个,罗彪如果能当众做到三刀六眼,我们仍然敬他是英雄豪杰,他愿意留下来,仍然坐山寨的第三把jiāo椅。他要想另攀高枝,我们厚礼相送。朱郎中,尖刀伺候!" 第五节 朱郎中捧上一把雪亮的尖刀,送到罗彪面前,罗彪面色苍白地接过尖刀。 罗彪抬起左脚踩在一张凳子上,挥刀把裤腿划开,露出毛茸茸的大腿。 罗彪举起尖刀看了看,他握刀的手微微有点颤抖。 二大王端起一碗酒送到罗彪面前,罗彪左手接过酒。 二大王拍拍罗彪的肩膀说道:"罗彪,你跟了我大哥这么多年,今天你在我大哥灵前施行三刀六眼的了断,希望你能三刀下去扎六个窟窿,千万别给我大哥丢脸!" 罗彪一口饮完碗中酒:"二哥,你放心,我绝不丢人现眼!"说完将碗一抛,右手举起刀朝大腿猛扎下去。 二大王道:"验刀!" 朱郎中上前看了看,当众宣布:"尖刀扎穿大腿,刀锋露出寸半,第一刀两个眼!" 朱郎中话音刚落,罗彪又抽出刀,第二刀猛地扎了下去。 朱郎中验了验,大声宣布:"刀锋露出一寸,两刀四个眼,还剩最后一刀!" 整个大厅静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在看着罗彪。大家都知道,三刀六眼前两刀还犹可,第三刀最难扎了,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毅力,因为剧烈的疼痛会使人丧失气力。第三刀如果无法扎穿大腿,他的前两刀就算白挨了。罗彪额头青筋突暴,沁出豆大的汗珠,他的腿上血如泉涌。稍停片刻,罗彪猛吸一口气,拔出刀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扎下了第三刀…… 朱郎中上前验刀。 朱郎中向众人宣布:"第三刀刀锋--"他故意停顿片刻,大厅中所有的人都屏息而待。"第三刀刀锋透出半寸,三刀六眼成功!" 顿时全场欢声雷动。 罗彪再也没有力气拔刀了,手一松昏倒在地。朱郎中和几个喽上前扶起罗彪,朱郎中正要拔刀,赵蓉蓉叫道:"先止血,再拔刀!" 朱郎中忙道:"对对!" 朱郎中把罗彪的裤腿撕成带子,绑在罗彪的大腿上,阻止伤口流血。 赵蓉蓉跑上前推开喽:"你们走开,让我来。" 朱郎中道:"对对,让小姐来,小姐是神医。" 赵蓉蓉给罗彪包扎伤口,罗彪微微睁开眼睛,感激地对赵蓉蓉说:"小姐,谢谢你了!刚才真对不起,只要我罗彪留得命在,日后一定报答你们父女。" 赵蓉蓉说:"你现在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想,得静下心来养伤。" 朱郎中问道:"小姐,他伤得这么重,不会落下残疾吧。" "没事儿。这些都是皮ròu之伤,也幸亏你们山寨有这么多的洋yào,要不还真难说。" 二大王对赵蓉蓉说:"小姐,辛苦了!" 赵蓉蓉摇摇头:"不苦,腥是够腥的,还臭。" 二大王忙道:"对对,刚才他们弄了些污秽东西喷在小姐和仙长身上。朱郎中,你快把小姐和仙长送到后寨让他们洗漱洗漱。" 张野鬼叫道:"我也要去后寨洗个澡,浑身脏透了。" 朱郎中笑道:"后寨是压寨夫人住的地方,只能小姐一个人去。我们白鹤峰有一处温泉,我让人把你们师徒二人领到温泉去,保你洗得痛快。" 紫极zhēn rén对二大王说:"二大王,贫道此刻身上不洁,不便在山大王灵前祭拜。待贫道沐浴之后,再来给山大王做法事。" 二大王愧疚道:"真不好意思,是我把仙长请上山来的,却让仙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最后却还得有劳仙长给我大哥做法事,真让我心中不安啊!" 紫极zhēn rén诚恳道:"二大王万不可如此说。其一,这番惊吓乃贫道命中注定的劫数,躲都躲不掉的,上苍是借贵寨头领们的手来使贫道应劫。再一说,贫道不经此劫难,"他指着张野鬼说:"如何能得到如此优秀的传人。" 二大王问道:"你要收这位小道兄作为传人?" "是啊,你看他的资质如何?" 二大王赞道:"好,这位小道兄可称得上是有勇有谋、有情有义!" 第六节 赵蓉蓉在后寨梳洗完毕后,回到聚义厅,紫极zhēn rén和张野鬼早已洗了澡回来了。紫极zhēn rén正在给山大王做法事。 看见赵蓉蓉和张野鬼无所事事,朱郎中对他们说:"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看看,你们一定会非常喜欢,说不定会喜欢得不想回家呢!" 朱郎中和梁成龙领着赵蓉蓉、张野鬼拐过一个山口,一座气势恢弘的瀑布赫然出现在面前。 瀑布宽达七十余米,巨大的水流从百丈高的悬崖上一泻而下,大有银河落九天之势。阳光辉映在水雾飘洒的瀑布上,形成了一道炫目的彩虹。 赵蓉蓉惊叹道:"哇,太壮观了!" 张野鬼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欢呼,他们张开双臂奔向瀑布。 他们脱掉鞋子赤着脚踩在瀑布下面溪流中的大卵石上戏水…… 赵蓉蓉问道:"这道瀑布有名字吗?" "当然有。"朱郎中答道:"这道瀑布叫做金壶洒酒。" "金壶洒酒?"赵蓉蓉朝四周看了看,"金壶在哪儿?" 朱郎中笑道:"整个武功山就是一座金壶,这里是壶口,这道瀑布就是从金壶中斟出来的酒。" 张野鬼赞叹道:"如果这道瀑布真是酒的话,那会把全中国的人都灌醉的。真没想到武功山上居然有这么宏伟壮观的瀑布!" 赵蓉蓉奇道:"我是从小在武功山长大的,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道瀑布?" "以前这个瀑布是很有名的,每逢七巧节,武功山的少女们,都会到这儿来沐浴梳妆。自从我们大哥带着弟兄们上山后,为了占住水源,就把这一带划为了山寨的禁区,闲杂人等根本不准靠近。所以你不但没看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赵蓉蓉问道:"以后我能经常来这儿玩吗?" 朱郎中道:"当然可以,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你每回来玩不能白玩,你得传给我一点儿医术。特别是那些洋yào的用法,你更得教会我。" 赵蓉蓉娇嗔道:"行啊!不过我也有个小小的条件。" 朱郎中问:"什么条件?" 赵蓉蓉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你要跟我学医,你得拜我为师。" 朱郎中忙说:"行!师傅在上,弟子朱郎中给你磕头。"朱郎中说着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给赵蓉蓉磕头。 赵蓉蓉吓得跳了起来,忙拉起朱郎中:"咳,我这是跟您开玩笑。" 朱郎中认真地说:"师父,你的医道这么高明,能拜你为师是我的荣幸,我当然得认真。师父,你老人家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我这儿师父也叫了、头也磕了,你可不能用一句开玩笑就搪塞过去呀。" "咳!我才这么点儿年纪,怎么配做你的师父呢?这样吧,我学的是西医,你是中医,以后我们jiāo个朋友,做忘年jiāo的朋友。我教你西医,你教我中医,我们互相传授、互相学习,行不行?" 朱郎中笑道:"行倒是行,不过我这个中医只会两件事,一是贴膏yào,二是有谁脱臼我给接上。这两件事,山寨的弟兄谁都会,也不值得你学。" "可他们都管你叫郎中,郎中就是用中草yào治病救人的医生嘛!" 朱郎中笑道:"他们管我叫郎中可不是指我的职业,而是我的绰号。我的绰号一共有四个字,后面两个字是郎中,前头两个字他们给省了。" 赵蓉蓉问道:"前头两个什么字?" "杀人郎中。" 赵蓉蓉吓了一跳:"杀人郎中,杀人的还能叫郎中?" "别人用刀qiāng杀人,我喜欢用dúyào杀人。我会摆弄的dúyào可多了,像什么三步倒、七步断肠、见血封喉、定时丹,还有那种无色无味、叫人防不胜防的夺命散。这些dúyào中的极品和它们的解yào,我全能配置。因为dúyào也是yào,所以他们管我叫杀人郎中。如果姑娘有兴趣,我把使用和配置这些dúyào的方法全部传授给你。" 赵蓉蓉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可不想跟这些dúyào打jiāo道。" 第七节 梁成龙道:"小姐。从寨主开始,全山寨的弟兄没有一个不想跟他学的,可他一个都不教,今天他愿意把这些绝活给你,这可是天赐给你的良机。你不要以为这些dúyào就只能杀人,你学会了解dú的方法,你也可以救人。碰到了特殊的灾难,还可以用这些dúyào保全自己。你知道吗,我们山寨弟兄的身上,带的都是钢qiāng。我们朱头领就因为会摆弄dúyào,他身上有两支qiāng,除了钢qiāng以外,还有一支竹筒做的qiāng。竹筒qiāng使用起来无声无息,被击中的人连感觉也没有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躺下了,可厉害呢,在湘赣鄂三省的绿林中是独一份儿。朱头领,拿出来让她见识见识。" 朱郎中笑道:"哪是什么竹筒qiāng啊。"说着他拔出别在腰里的旱烟袋,把烟锅拧下来,"就是一根竹筒。" 张野鬼看了看这根竹筒,疑惑地问:"这根竹筒也是qiāng?是烟qiāng吧?" 梁成龙道:"野鬼,你往前走二十步,你就能知道这根竹筒的厉害了。" 张野鬼将信将疑地走了两步。 梁成龙在后面说:"步子迈大一点儿!" 张野鬼一边数着一边迈着大步往前跨,数到二十时站住了:"二十步到了。" 梁成龙说:"别回头,你盯着前头看。" 朱郎中拿起竹筒对准张野鬼一吹,竹筒里飞出一根针扎进张野鬼的后颈里。 张野鬼浑然不觉:"看什么呀?前头什么也没有啊!" 梁成龙在后面叫道:"你看看前头那棵树,树上有个鸟窝。" "树我倒是看见了,树上哪有什么鸟窝啊?" "你再仔细看看,那树上就是有一个鸟窝嘛。" "树上就是有鸟窝?我怎么没……"张野鬼话未说完,突然栽倒在地。 赵蓉蓉大吃一惊,忙跑上前去察看:"哎唷,你们把野鬼怎么了?这针上有dú……" 朱郎中也跑上去,把张野鬼脖子上的吹针拔了下来。 赵蓉蓉着急地说:"你快给他解yào!" "你放心,没事儿,我拔了针以后,一顿饭功夫他就能醒过来。" 赵蓉蓉担心地问:"怎么会没事呢。就算拔了出来,这dú素还在他身体里面。" 梁成龙说:"小姐放心,这不但不是坏事,还是好事儿。他身体里有了这种dú素,今年整个夏天,在武功山甭管是蚊子叮dú虫咬,皮肤都不出现红肿瘙痒。每年入夏之前,我们全寨的弟兄都得请朱头领扎上一针呢。" 朱郎中从身上掏出一个瓶子,将瓶子中的水抹在张野鬼的人中上。 片刻后张野鬼醒了过来,茫然地问:"咦?我怎么躺在这儿突然就睡着了,我这是怎么了?" 赵蓉蓉指指他脖子上扎了针的地方:"你这里有什么感觉?" "稍微有点儿痒,刚才有个蚂蚁什么的咬了我一口,我也没在意。朱头领,你不是要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竹筒qiāng吗,快使给我看看。" 朱郎中哈哈笑道:"呵呵,已经使过了!赵小姐,我这叫吹针,你要不要学?" 赵蓉蓉高兴地说:"要学,我太想学了!" 梁成龙说:"小姐,告诉你吧,我们朱头领的本领多着呢。他的拳脚功夫在山寨排第一,就连我们的大王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还会飞墙走壁。入伙前,他老人家可是川西有名的飞贼呀!只要你肯学,他老人家全能教你。" 赵蓉蓉忙朝朱郎中"扑通"一声跪下:"师父在上,弟子赵蓉蓉给您磕头。" 赵蓉蓉朝朱郎中使劲磕头。朱郎中忙扶起赵蓉蓉,哈哈笑道:"刚才我给你磕了头,现在你又给我磕头,算是扯平了,你也别拜我为师,我也不拜你为师,就按你刚才说的,我们做个忘年jiāo,你传我医道,我传你功夫。你传给我的医术,是正儿八经救人的;我传给你的功夫是歪门邪道害人的。不过,只要你行得正,这些功夫除了防身之外,照样也能济世救人。" 赵蓉蓉说:"对!今后我就在山寨住下跟您学艺。" 朱郎中摇摇头:"不行,山寨可不是你这种女孩子能呆的地方,你回紫极宫去吧。我到紫极宫来教你。" "现在是放假,开了学我还要去长沙念书呢!" 朱郎中道:"你去长沙上学,我也去长沙陪你,你每天放学回来我教你练功夫。只要你能吃苦,我保你能成为一个身手不凡的女中豪杰!" 第十二章 师尊传艺 第一节 他们回到紫极宫的第二天,紫极zhēn rén就为张野鬼举行了入门仪式,入门仪式是在后殿举行。 紫极宫是个道观,正殿供的是三清祖师,宫里的人上上下下也都是道士装束,自认是三清弟子。实际上,紫极zhēn rén真正的身份却是鬼谷仙师的传人。鬼谷仙师和他历代弟子的神位供在后殿,后殿是紫极宫的圣地,外人自不必说,即便是本宫的弟子未经许可也不得擅入。 张野鬼在四位道童的引导下,诚惶诚恐地进入后殿。这四位道童第一位是云山,其他三位分别叫雾海、青泉、玉石。他们都是紫极zhēn rén的入室弟子,年约十六七岁,比张野鬼稍稍大些。 殿中央供着两尊神像。居中的一尊是鬼谷仙师,在稍稍下首侧立的是仙师大弟子孙膑。神像下的香案上烛光高照,香烟缭绕。 紫极zhēn rén神情肃穆地对跪在他面前的张野鬼说:"张野鬼,你的名字中的鬼字犯了师祖的名讳,为师给你更改为也仙,也字不再是野兽的野,而是之乎者也的也,从今以后,你叫张也仙。" 张也仙忙向紫极zhēn rén磕头:"谢师父赐名!" 紫极zhēn rén在神像前跪下,张也仙忙膝行至紫极zhēn rén身后。四位道童则跪在张也仙身后。 紫极zhēn rén拈香祷告:"本门第五十六代弟子赵永明敬告祖师爷,弟子新收道童张也仙,在生死关头能心存忠义,为救师尊,慷慨赴死。更且机敏过人,面对艰险能从容应付。此子完全符合本门衣钵传人的条件,弟子特禀报祖师爷,允许弟子将张也仙收归门下,为本门第五十七代衣钵传人,望祖师爷保佑张也仙艺业猛进,将来为本门争光。" 紫极zhēn rén、张也仙和四位道童朝神像叩头。 紫极zhēn rén又转向孙膑的神像口中念念有词地跪拜一番。 紫极zhēn rén对张也仙介绍说:"这位是本门第二代师祖,孙祖,讳膑。" 张也仙有点卖弄地说:"我知道,他是鬼谷先师的徒弟,孙膑。" 紫极zhēn rén脸一沉,怒喝道:"放肆!" 张也仙吓得连忙跪下。 紫极zhēn rén严厉地道:"你已经成为本门弟子,而且是衣钵传人,岂能如此呼唤两位师祖的名讳!" 张也仙惶恐地道:"弟子知错了!" 见张也仙认了错,紫极zhēn rén口气也和缓了:"其实孙祖的名讳并非膑字,他乃是遭本门叛逆庞涓的陷害后被处膑刑,后来史书便称孙祖为孙膑。" 张也仙问道:"膑刑是什么刑?" 紫极zhēn rén:"膑刑就是挖去受刑人的左右膝盖。孙祖对本门贡献最大。当年第一代祖师爷收有四位弟子,苏秦,张仪,庞涓,还有一位就是我们的孙祖。苏秦张仪学的是纵横术,也就是如今人所说的政治。这两位师叔祖的故事可以说是家喻户晓、fù孺皆知,想必你也听说过。" 张也仙恭恭敬敬地道:"弟子听说书人说过。" 紫极zhēn rén叹道:"苏秦遇刺身亡,张仪失宠于秦武王,回到魏国,不久便染病身亡。这两位师叔祖都是英年早逝,虽然名满天下,光照汗青,却对本门的创立没有多少贡献。孙祖和庞涓学的是行军打仗,庞涓乃虎狼之辈,不去说他了。孙祖灭了庞涓后,回到云梦山的鬼谷,广收门徒,创立鬼谷门派。孙祖自称是鬼谷门派的第二代弟子,实际上鬼谷门派是在孙祖手上创立的。现在,为师要向你介绍一些本门在历史上的重要人物。" 紫极zhēn rén领着张也仙走入后殿中的一个密室。 密室内悬挂着许多幅画像。紫极zhēn rén领着张也仙走到一幅画像面前,画中人头戴纶巾、身穿道袍、手持羽扇。 紫极zhēn rén问道:"也仙,你知道这位前辈是谁吗?" 张也仙惊喜道:"知道,是诸葛亮!难道他老人家也是本门中的人。" 紫极zhēn rén:"诸葛先生是本门第十一代师祖。" 紫极zhēn rén领着张也仙走到另一张画像面前,说道:"这一位师叔祖你也应该知道。" 张也仙看了看画像上写的字,惊叫道:"他是梁山好汉智多星吴用!" 紫极zhēn rén颔首道:"吴祖乃本门二十九代师祖。" 紫极zhēn rén领着张也仙看另一幅画像。 张也仙抢着说道:"这位师祖我也知道,他是朱元璋的军师刘伯温,五百年前诸葛亮,五百年后刘伯温。他比诸葛亮差一点,别人倒是谁也比不上他。" 第二节 紫极zhēn rén带着张也仙来到另一幅画像前,画像上的人身着宋朝的官服。 紫极zhēn rén恭敬地说:"这位师祖姓谢,名讳石。他和智多星吴祖系师兄弟,也是鬼谷门二十九代师祖。但他却是我们紫极宫的创始人,第一代紫极zhēn rén。" 张也仙道:"如此说来,这位谢祖应该是我们的嫡系师祖了。" "不错。前面这些师祖,有的是专攻万人敌,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军师,有的是学富五车、胸藏机杼、口若悬河的纵横家。这位谢祖却既不会行军布阵,又不会安民治国,他却从鬼谷仙师创立的yīn阳五行术和测心术中悟出了另一种高深的艺业,那就是相面术和测字。" 张也仙:"原来看相和测字是这位谢祖创造出来的。" 紫极zhēn rén摇摇头:"非也,看相和测字古已有之,可是真正灵验的几乎没有。我紫极宫独步天下机测如神的相面测字术却是谢祖根据鬼谷先师传授的心法悟出来的。前面说的那些师祖,或是以军功,或是以治国之道获得君王的宠幸,得以出将入相。惟有谢祖,却是以看相测字得到宋徽宗的宠幸,并被官封'诚信郎'。" "师父,我看见师兄们正在读的《麻衣相法》、《罗祖说相》、《手掌相书》,还有《字义和猜字》这些书都是谢祖所著吧?" "那些个书随便哪个书店都有卖,岂能是谢祖所著!" 张也仙不解地问:"难道谢祖所著的书书店里买不到?" 紫极zhēn rén笑道:"那是自然,我听说,你已经准备把那些书全都背下来。" 张也仙道:"是啊。" "那我问你,你是否按照书中所说的方法试着给人相过面、测过字?" 张也仙沮丧地说:"试过,一点儿都不灵!" 紫极zhēn rén笑道:"这就对!如果读熟了这样几本书就会相面测字,那些靠相面测字吃饭的术士岂不都要饿死了。" 张也仙点点头:"我明白了,谢祖所著的书一定是宝典秘籍,只有我紫极宫的入门弟子才能读得到。" 紫极zhēn rén郑重其事地说:"对!为师收你入门后,要赠给你的第一件法宝就是谢祖亲手所著《相字相面心法》。" 张也仙喜出望外:"如果我学了这些心法,也能像师父您一样机测如神了。" 紫极zhēn rén正色道:"你天xìng聪慧,将来的成就必定远远超过为师。" "超过师父,我连想也不敢想。"张也仙谦逊地说:"我第一天上山时,亲眼看到师父给一个病鬼、一个儿子蒙冤的老头,还有一个求子的官太太算命批八字,真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时我就想过,如果能让我学得师父这身算命批八字的本领,我也能纵横天下了。" 紫极zhēn rén笑道:"这在我紫极宫的艺业中只是微不足道的雕虫小技,你要学这个还不容易。也不用我教,只需要蓉蓉花上抽一袋烟的功夫,就能让你全学会。" 张也仙将信将疑:"真的?" 紫极zhēn rén高声叫道:"蓉蓉!" 赵蓉蓉走了进来:"爹,什么事?" 紫极zhēn rén:"蓉蓉,我已经正式收了也仙为徒弟。" "也仙,他不是叫做野鬼吗?" 紫极zhēn rén道:"野鬼两字不雅,而且犯了祖师的名讳,我已经为他更名也仙。他年纪比你稍大,今后你以师兄称之。" 赵蓉蓉笑嘻嘻地调侃道:"师兄请了,真不错。做了紫极宫的弟子,野鬼成也仙。" 张也仙也笑嘻嘻地说:"师妹请了,真不好意思,愚兄做了师父的小徒弟,大师姐立马降为小师妹。" 紫极zhēn rén:"你带也仙到书房去,把我初三那天为三位客人算命批八字的方法演示给他看。" 张也仙恭敬地朝赵蓉蓉鞠了个躬:"有劳小师妹赐教。" 赵蓉蓉颇为得意地说:"你虽然做了师兄,却原来还要向我这小师妹请教。" "那是自然。称呼师兄师妹只是口头上的事,在我的心里,还是敬小师妹为大师姐。" 赵蓉蓉领着张也仙往外走,边走边说:"你真的心里敬我为大师姐?" 张也仙道:"当然!" 赵蓉蓉摇摇头:"我看不像。" "怎么不像?" "你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第三节 张也仙叹了口气:"这就没有办法了。我以前是个唱数来宝要饭的小叫化,唱数来宝就得嬉皮笑脸逗乐,要不谁施舍你呀?日久天长,习惯成自然,就老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了。" 赵蓉蓉说:"我看也不尽然。那天你在白鹤峰山寨的聚义厅上讲程咬金的故事,就非常正儿八经。" "那是什么关头?千钧一发、生死jiāo关!我就是想嬉皮笑脸,也得笑得出来呀。" "我看你那天挺从容的,一点儿也不紧张。" 张也仙苦笑道:"那是硬撑出来的!在踏进聚义厅前一刻我还浑身直哆嗦呢,可我知道,当着那些强盗的面,我只要一哆嗦,咱们仨的命全得叫我哆嗦掉。所以我外表一点儿也没哆嗦,可心里却哆嗦个没停。" 赵蓉蓉被他逗得扑哧一笑:"你那天说的程咬金的故事是你胡诌的吧。" "是我从说书人那儿听来的,不过故事的主人翁可不是程咬金,我想不起是谁了,我觉得安在程咬金的身上挺合适。程咬金当过瓦岗寨寨主,是强盗的祖师爷,他们听着准对胃口。" "可我后来又听你说什么'千里送京娘',这可是赵匡胤的故事了。" 张也仙忙说:"对对,还是师妹有学问,那段故事叫赵太祖千里送京娘。这些好事我都加在他们强盗的祖师爷程咬金身上准没错。" 赵蓉蓉感动地道:"真亏了你有这等的机智、这等的勇气,更为可贵的是一副忠肝义胆,那天如果不是你,我爹难逃剖心的厄运哪!" 张也仙说:"师妹,你可不能这么说,就算是没有我出头,师父也是有惊无险。师父早已算出来了,他命里该着有受这场惊吓的劫难,这叫在劫难逃。师父不是对二大王说过吗。" "嗨!那些话你也信?那只是对外人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说而已。在我爹的心目里可认定了你是我们父女的救命恩人。" 张也仙连连摇手:"师妹,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可领受不起。当徒弟的为师父效犬马之劳都是应该的,何况我才做这么点儿小事呢。" 他们走进紫极宫的侧殿。 赵蓉蓉问道:"你第一次看见我爹给人算命批八字是不是就在这儿?" 张也仙边说边比划:"对。当时,师父坐在这个位置。"他指了指香案旁边,"算命的人坐在这儿,我和那些看热闹的都坐在那边。那天师父只给三个人算了命,第一个来算命的是一个满面病容的青年,他只报了生辰八字,云山师兄就不让他说话了,然后师父就坐在这儿给他批八字,师父把批好的八字封在信封里,等云山师兄把信封放在这个鼎里,这才让那个满面病容的青年说出所求何事。" "你记得那个青年求问何事吗?" "记得。他是做冬笋生意的,患了病,身上所有的钱要做生意就不能治病,要治病就做不成生意。师父当即指出他得的是花柳病,并让他当众取出鼎内的信封,信封内不但把他所要求问的事解答得清清楚楚,还附有两张治疗花柳病的yào方。师父可真称得上是未卜先知啊!" 赵蓉蓉又问:"你记得信封里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吗?" 张也仙颇为得意地说:"当然记得。我这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记xìng好。师父给他写了四句诗:路边野花君莫采,花费金钱惹病灾;从此抛却yín邪念,冬笋助尔财运开。你看看,师父在他没开口之前就知道他得了花柳病,而且知道他是做冬笋生意的,冬笋助尔财运开嘛!" 赵蓉蓉笑笑说:"你以为这四句诗是我爹写的吗?你错了,这四句诗不是我爹写的。" 张也仙疑惑地问:"不是师父写的,是谁写的?" "是我写的。" "你写的?!"张也仙摇摇头:"不可能!我亲眼看见师父写的,亲眼看见师父把信封在信封里,我还亲眼看见云山师兄把信封放在这个鼎里。" 赵蓉蓉笑道:"机关就在这个鼎里。现在我们也放一封信在这个鼎里。" 赵蓉蓉随手拿起一个信封放进鼎里,说道:"你跟我来。" 赵蓉蓉带着张也仙走进隔壁的密室。密室里紧靠侧殿香案的墙上挂着一块厚帘子,赵蓉蓉把帘布掀开,墙上有一道小缝,缝眼里漏出信封的一角。 赵蓉蓉抽出信封说:"你看,这就是我刚才放在鼎里的信封。" 张也仙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师父在侧殿批的八字其实是随便写写而已,你在这边听了隔壁的谈话,根据谈话内容你重新给他批了一个八字,然后利用鼎里的机关把师父批的八字换成了你写的东西,对不对?那边的人不知道你这边动了手脚,自然会认为师父未卜先知了。" 第四节 赵蓉蓉笑道:"不错!你看,连你这么精明的人都看不出,别人就更甭提了。" 张也仙想了想说:"这里头还有问题,你们怎么事先就知道他得了花柳病呢,这yào方你怎么能临时开得出来呢?" "我爹虽然不是名医,其实却是杏林高手,若论在医学上的造诣,比一般的名医强多了!尤其是医治花柳病,可以说是我紫极宫历代掌门人的专长。那天那位客官,杨梅疮已经出了头,脖子上显出了玫瑰红点,我爹一看就明白这是花柳病,而且知道了如何对症下yào。我爹每逢初三只为三位客人看相测字,而且是事先发牌子。到了这一天,天还没亮,就有一两百人守候在紫极宫门口等着云山给他们发牌子。你以为这牌子是随便给的?那第一位客人就是因为有杨梅疮才得到牌子,被安排到第一个进来算命,他那两张yào方当然事先就准备好了。" 张也仙又问道:"我记得师父给那位官太太算命时,官太太报了八字后,师父并没有批八字放在鼎中,随口就说出了她是诰命夫人,而且知道她是为求子而来,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位官太太上得山来,随从丫鬟一大堆,而且个个趾高气昂,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家主人身世显赫,在我紫极宫中,除了煮饭的陈聋子,恐怕谁都知道她是为求子而来进香的诰命夫人。" 张也仙感叹地道:"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赵蓉蓉说:"铜鼎里的一个小小机关,使得在场所有的人把我爹当作下凡的神仙顶礼膜拜。当然,至于把那位儿子受了冤屈的老头和这位官太太联系到一起,让官太太为老头的儿子平冤狱,这就不简单了!绝不是一般的算命先生所能办到的,这里面不但需要学问、需要见识、需要判断力,还需要非凡的临场应变能力。" 紫极zhēn rén捧着一个黄包袱走了进来,问道:"我为那三位施主算命的方法你弄明白了吗?" 张也仙道:"弟子弄明白了,只是……" "只是什么?" 张也仙嗫嚅地说:"这都是蒙人的,而且是很简单的小玩意儿。" 紫极zhēn rén正色说道:"简单的小玩意儿?!如果我不说破,你会认为简单吗?你可别看不起它们,有时候有些极其简单的小玩意儿往往能办成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然这种算命方法在我紫极宫来说只是雕虫小技。我手上的这部《相面相字心法大全》,最早由我第一代紫极zhēn rén谢石祖师爷亲笔所著,后经过历代师祖的修饰补充,已成数百万字的巨著,共分三十册。这部心法大全是我鬼谷门紫极宫镇宫之宝,它只传给掌门弟子,张也仙,现在我把它传给你。" 张也仙受宠若惊,忙跪在紫极zhēn rén面前:"谢师父!" 张也仙恭敬地接过黄包袱。 张也仙把黄包袱放在神案上,打开包袱,里面是厚厚摞起的一册册书籍,最上面一册封面上赫然题着《相面相字心法大全》。 张也仙又跪在地上,恭敬地朝这本书叩了三个响头。 紫极zhēn rén神色庄严地叮嘱张也仙:"也仙,按本门规矩,这书只能传给你一人。你记住了,今后这书只准你一人观看,绝不能让任何其他人过目!" 张也仙凛然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赵蓉蓉羡慕地说:"师哥,这下可该你神气了,只要你按照这部书修炼,说不定将来真会修炼成地仙呢!" "恐怕没那么容易吧,你看这部书这么多册,有数百万言,里面记载的法术肯定是又神奇又深奥,就算是有师父指点,要真正学会也肯定不容易。" "那也不见得,你这人挺聪明的,刚才我教你算命的方法,三言两语你不就都弄明白了吗。" 张也仙道:"那怎么能比?你那是雕虫小技,是蒙人的小手法,这部书里头记载的是高深的法术,全都是真玩意儿,这怎么能比!" 紫极zhēn rén正色说道:"张也仙,你错了!世界上没有什么真正的相术、真正的法术。这部书数百万言,所要教会你的只有四个字。" "只有四个字?哪四个字?" 第五节 紫极zhēn rén一字一顿:"弄--虚--作--假!" 张也仙吓了一跳:"什么?弄虚作假?" 紫极zhēn rén肯定地说:"对,弄虚作假。" 张也仙疑惑地问:"师父,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说,从我们的老祖师爷开始,所有的师祖,什么半仙、什么赛神仙、什么小神仙、什么铁口,包括你老在内,给人看相测字全都是弄虚作假?" "对!全都是弄虚作假!" "没有一个有真功夫?" 紫极zhēn rén道:"这你就说错了,他们全都有真功夫,没有真功夫,怎么能弄虚作假呢?你在北京呆过,你看过天桥变戏法吗?" 张也仙道:"何止是看过,我常去看。" 紫极zhēn rén问道:"那变戏法的变的戏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戏法戏法全是假的嘛。" 紫极zhēn rén又问:"可你看得出他们假在哪儿吗?" "当然看不出,我要看得出来,他们还有饭吃吗?" 紫极zhēn rén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戏法是假的,可人家的功夫是真的,没有真功夫变不了假戏法。这部心法大全就是教你练弄虚作假的真功夫。" 张也仙吃惊地说:"这数百万字教的都是弄虚作假的真功夫?" 紫极zhēn rén笑道:"数百万字算得了什么?你要真想融会贯通书里记载的功夫,你还得上下能知五千年,纵横能知八万里,什么九流三教、yīn阳五行、风土人情、时事变化、政界要人行踪、戏子花边新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张也仙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哪!学个看相测字,还要懂得这么多的东西,这不比考状元还要难吗?" 紫极zhēn rén:"也仙,以你的聪明机灵劲儿,再加上原有的古文底子,只要你下工夫,不出三年,必能学成。到那个时候,虽然你不是状元及第,却比状元的前程大得多啊!" 从这天开始,张也仙在紫极宫的地位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在这天之前,他还是紫极宫年纪最小、地位最低、被认为是最无能的小道童。如今,却成为了紫极zhēn rén的衣钵传人,将要继紫极zhēn rén之后成为紫极宫的掌门人。为了让他专心学习《相面测字心法大全》,紫极zhēn rén特意在紫极宫的后殿安排了一间厢房单独给他做卧室。然而这一夜他并没有睡觉,他在灯下翻阅心法大全。他首先看的是测心术,只看了个开头,便被吸引住了,越往下看,他越是惊叹不已。所谓测心术其实不过是教人从衣食举止、言谈话语、人情世故的细微之处探索对方的内心秘密。如果他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他会看得索然无味。然而他当过多年的乞丐,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饱经忧患、历尽沧桑,尤其是在当铺的那一百天,他两度经历了由生到死的磨难,那可是别人一辈子都体验不到的呀!因此,对书上所列举的那些事例他犹如亲历,对书上所提到的诀窍他一点就透。越看他越对自己充满信心,有了这本书再加上紫极zhēn rén的指点,他自信会成为相面和测字行业的状元。 一册测心术只看了很小一部分天就亮了。推开窗户,一轮红日从崇山峻岭之中冉冉升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早晨的空气新鲜极了,他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此刻这么清醒。经过一夜的挑灯夜读,他相信自己的人生也会像这早晨的太阳一样发出眩目的光芒。 第十三章 测字术的奥妙 第一节 弹指间,整整两年半过去了。这两年半对张也仙来说真可谓变化极大,他由一个黄皮刮瘦的半大小子长成了身材颀长面容丰腴的帅小伙。说是帅小伙,其实并不准确,紫极zhēn rén为了使他增添仙风道骨的气质,一直让他服用一种催胡须生长的yào物,使他这个刚满十九岁的年轻人,胸前已经飘着浓密的美须了。从外表人们很难看出他的真实年龄。 那部长达三十册的《相面测字心法大全》,他只用了半年时间不但通读了,读懂了,而且全部背熟了。为了防止这部书丢失或外泄,张也仙把它jiāo还给师父,保存在紫极宫的密室里。这两年半中,只有开头的一年半时间他是呆在紫极宫中,在师父的指导下,细心领会和cāo练心法大全上记载的功夫。后面的一年紫极zhēn rén带着他云游天下,观察各式各样的人世百态,增长阅历。偶尔,紫极zhēn rén也会在某个城市的街头巷尾摆一个相面摊子,让他给人相面测字。那部心法大全果然非同小可,加上他悟xìng过人,只是牛刀小试就已使得那些请他相面的人惊叹不已,不出三天便会在当地引起轰动。当然他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最多五天,师徒俩就会收摊远遁。 这一年里,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黄河上下,当他们风尘仆仆地回到武功山时,已是深秋季节了。放下行李,张也仙顾不得旅途的疲劳,赶忙到厨房里挑了一担空桶,去水潭担水。自从当了紫极zhēn rén的衣钵传人后,他每天都会给厨房挑五担水,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任务,既是为了给紫极宫的道童们做个表率,也是为了自己锻炼锻炼筋骨。 当他挑着两只桶往清澈见底的水潭里汲水时,想起当年赵蓉蓉用尖底桶让他挑水捉弄他的情景,心里不觉甜滋滋的。突然一块巨大的石头被人投入潭中,水花四溅,弄得他浑身的衣服都被溅湿了。接着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他回头一看,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少女,手挽着包袱笑得花枝招展。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位少女是他的小师妹赵蓉蓉。他在山上学艺时,赵蓉蓉在长沙读书,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来一次,他们见面本来就不多,这次自己随师下山云游了一年,与小师妹更是音信隔绝。一年多未见,这个调皮促狭的小姑娘竟然出落得如此美丽动人,他不禁看呆了。 赵蓉蓉脸一红,嗔道:"看什么?目光灼灼如贼。"接着她又扑哧一笑:"过去是小贼,一年多未见,长了这么长的胡子,成老贼了。" 张也仙笑道:"师父说我留了胡子显得老成了。" 赵蓉蓉道:"老贼也罢,老成也罢,都是个老字有什么好?回头我给你把胡子剃了,让你返老还童。" "这可不行,"张也仙忙道:"师父很快就会让我下山行道,嘴上没毛,做事不牢,没有这把胡子,谁会找我相面测字?"张也仙挑起水走了上来,说:"蓉蓉,师父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吧?他也跟你一年多没见面了,走,咱们快点儿见师父去。上次我跟师父到长沙……" 赵蓉蓉眼一瞪,气愤地说:"你们到了长沙,为什么不来看我?!" 张也仙道:"我倒是想去看你,可师父不让。说我一个当道士的去看一个女洋学生,惊世骇俗。" "你不会脱掉道袍啊?" "胡子怎么办?好不容易留起来的,总不能剪掉吧。" 赵蓉蓉问道:"你在长沙给人相面测字了没有?" "我住在火宫殿,为六十位不同身份的人相了面,还给人测了六十个字。" "准不准?" "六六大顺!" 赵蓉蓉不信:"难道个个都看得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没有一个不准的?" "开头那十位,起码有三位没看准,可嘴是两块皮,说话有转义,后来又被我说活了。" 赵蓉蓉道:"哦,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听人说火宫殿来了一位长着长胡须的云游道士,为人说命运,挺灵的,原来就是你呀!看来经过一番修炼,你真的长进了。" 张也仙颇为得意地说:"去长沙时,还是我刚刚下山历练,功力不足,十个人里头竟有三个说露了馅。最近半年多,我给人相面,个个应验如神,那些来相面的就差要对我顶礼膜拜了。" "你别吹。你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一说露了馅,马上就来个程咬金千里送京娘,胡说八道一通,说得别人稀里糊涂、晕头转向,也只好信以为真了。" "不信你去问师父,师父对我相面的本领颇为赞许,却认为我在测字方面功力尚有不足,这些天我正在加紧练习呢,师父说回山后还要考试一下我测字的功夫,如果考试合格就让我下山。" 他们走进紫极宫。 一位青年道士忙上前招呼:"大师姐,您回来了?" 赵蓉蓉道:"回来了,已经毕业了。" 青年道士对张也仙说:"也仙,师父在侧殿讲课,正等你呢!让你赶快去。" 第二节 侧殿的墙壁上挂着一块黑板,紫极zhēn rén手持粉笔站在黑板前,十几名青年道士坐在下面准备听紫极zhēn rén讲课。 赵蓉蓉已经先一步来到了侧殿,正在和紫极zhēn rén说话。 紫极zhēn rén见张也仙进来了,说:"也仙,我刚刚在古籍里看到了一段有关测字的记载,十分有趣。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我特地把大家一起招来,看看这段趣事。那是甲申年间,闯王李自成的军队正在分两路逼近北京,先头部队离京城已经不足九十里。这天清晨,崇文门刚刚打开城门,一队运送粪水的驴车正往城外走去。驴车的后面一匹骏马上驮着一位瘦小的骑士跟着粪车走出城外。这位骑士帽沿低压到了眉毛下面,使人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骑士走出城门后有点儿犹豫,又想返回城内。你们知道这位骑士是谁?她就是崇祯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因为她是十月十号出生,所以大家都管她叫双十公主。此刻她奉父皇之命往南方逃生。可她实在割舍不下父皇,再加上对大明王朝的兵力还寄有一点希望,便又想返回皇宫。双十公主正犹豫间发现城门口有一位测字先生,她想,我何不测一个字再作决定呢。她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说:'先生,帮我测个字。'双十公主正要将银子丢过去,测字先生忙摇手道:'客官先别给我钱,我有个惯例,每天第一个找我测字的人我决不收钱,就当是jiāo个朋友。'双十公主说:'那好吧,就测个朋友的友字。'" 紫极zhēn rén在黑板上写了个"友"字,继续说道:"测字先生问道:'请问客官所问何事?'双十公主说:'我问国事。'测字先生看了看友字摇摇头说:'国事已不堪问,你看看这个友字,反字出了头,天下都反了,大明王朝坐不住天下了。'双十公主皱了皱眉头:'我还要侧个字,也字,之乎者也的也字。'" 紫极zhēn rén又在黑板上写了个也字,继续说道:"测字先生问道:'客官所问何事?'双十公主说:'国事既然不堪问,我就问问我自个的事吧,我该怎么办?'测字先生说:'客官骑在马上测也字,也,有马即驰,客官,切莫犹豫,快奔驰吧!'双十公主听了测字先生的话,忙策马扬鞭,出城奔驰而去。就这样,这位测字先生为大明王朝保留了一位真正的公主。你们知道这位测字先生是谁吗?他就是我们紫极宫第十一代紫极zhēn rén周亮工周师祖!其实就当时的时势,稍有头脑之人都能分析出,大明王朝已经岌岌可危。周祖从来者的气度中也猜出了对方是双十公主,但要劝公主逃离京城却绝非易事,妙就妙在他能把双十公主随意说出的一个字与当时的时势丝丝入扣地结合起来,使得双十公主相信大明王朝的灭亡和她的出走都是天意。可以说能体现测字先生功力的莫过于此了。" 众道士听得津津有味,个个都对周亮公的测字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紫极zhēn rén接着说:"你们大家都学过测字术。这里我要提一个问题,如果换一个字,你们也能向周祖一样说得头头是道,说得双十公主逃离京城吗?" 云山道:"师父,同门中以张也仙师弟的文字功力最为深厚,这个字若让我们测,肯定会牵强附会,甚至词不达意。如果让张也仙师弟来测这个字,纵然比不上周师祖,也将是'把戏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另一位青年道士云海也说:"也仙师弟随师父在外云游经年,他的天分原本就比我们高得多,如今更是百丈竿头,更进一尺。索xìng请也仙师弟来测一测这个字,让我们大家长长见识。" 紫极zhēn rén问道:"也仙,你听了周祖给双十公主测字的这个故事,是不是有点儿启发?" 张也仙恭恭敬敬地说:"弟子确有豁然贯通之感,获益匪浅。" 紫极zhēn rén道:"也仙,现在你就是那位坐在崇文门外的测字先生,蓉蓉,你就是那位双十公主,你随意出一个字,看看也仙能不能像当年周祖那样把这个字跟当时的局势扣得天衣无缝。" 赵蓉蓉想了一下:"好!当年双十公主说的是友字,我也说有字。" 张也仙指着黑板上的'友'字问:"同一个字?" 赵蓉蓉摇摇头:"不,是有没有的'有'字。" 张也仙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有"字。 张也仙:"请问客官所问何事?" 赵蓉蓉:"国事。" 张也仙看了看有字,摇摇头说:"国事不堪问!'有'字乃是大明的一半,大明的江山丢掉了一半,丢掉的是日,剩下的是月,日为太阳,月为太yīn,太yīn得太阳之光而亮,只有太yīn,没有太阳则暗,暗则无明,大明要玩完了!不但大明要完,俗话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日乃国主的象征,现在日没了,预示着皇后尚能保存,身为国主的皇帝却难逃一死。" 紫极zhēn rén不觉点头赞许。 赵蓉蓉忙道:"先生,你测错了,我说的不是这个'有'字,我是说午未申酉、酉时的'酉'。" 张也仙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酉"字:"酉!请问客官,所问何事?" 赵蓉蓉:"我还是问国事呀!" 张也仙看了看"酉"字,摇了摇头:"这个'酉'字更糟糕,你看,酉字戴上帽子穿上靴子就是'尊'字,天下谁为尊?皇帝为尊,皇帝乃至尊。'酉'字乃是至尊脱掉了龙靴,去掉了冲天冠,废为庶人。大明王朝的皇帝都要被废了,这国事还能问吗?!" 第三节 紫极zhēn rén不由自主地赞道:"解得好!" 众道士都为张也仙的精湛解说而鼓起掌来。 赵蓉蓉:"我请先生再测一个字,大明王朝的朝字。" 张也仙把朝字写在黑板上:"请问客官,所问何事?" 赵蓉蓉:"国事既不可问,我就问问我自个儿的事吧,我该怎么办?" 张也仙看了看朝字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公主,赶快出城逃命去吧!" 赵蓉蓉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 张也仙道:"是您测的这个字告诉我的。" 赵蓉蓉奇道:"这个字怎么会告诉你?" 张也仙道:"你看这个朝字,拆开来就是十月十日,十月十日生人,不是双十公主更是何人?" 众人全都鼓掌叫绝。赵蓉蓉赞道:"好!好!师兄,你比周祖还要高明!" 紫极zhēn rén高兴地说:"好!先前我还直担心你的测字水平,没想到竟然如此进步神速,天下大可去得!" 等到青年道士们都离开后,张也仙问紫极zhēn rén:"师父说我天下大可去得,意思是不是让我独自去云游天下?" 紫极zhēn rén道:"云游天下乃古人的做法,今人只需在繁华大都市一显身手,自然名扬天下!" "那我去长沙。师妹在长沙读书,虽然毕业了,还有不少琐事,我刚好去照顾她。" 赵蓉蓉欢呼雀跃:"去长沙好!去长沙太好了!" 紫极zhēn rén摇摇头道:"湘江水太浅,不便腾挪。也仙,要去你就去北京,京城才是大有作为之地啊!" 张也仙点点头:"也好。京城达官贵人多,就是多要个一两块相金人家也出得起。" 紫极zhēn rén长叹一声:"如果你仅仅是想做一个赚大钱的相面测字先生,那就白费了为师的心血了!" "师父的意思是……" "自从北宋年间谢祖从鬼谷门分流出来创立紫极宫派,专门从事看相测字以来,数百年间,我紫极宫中已有三位紫极zhēn rén被朝廷封为国师。也仙,难道你就不想成为第四位被封为国师的紫极zhēn rén吗?" "师父有通天彻地之能,尚未到京师一显身手,弟子这点儿微末功夫如何去得京城。" 紫极zhēn rén看了看张也仙:"你以为为师没有去过京城吗?告诉你,为师不但去过,而且得到过老佛爷慈禧太后的赏赐和光绪皇帝的赞许。本来是可以稳得国师封号的,不料却卷入帝、后党争之中,不但没有得到封赏,还连累妻儿丢失了xìng命。唉!造化弄人哪!" 张也仙猛然醒悟:"原来师父就是当年震惊朝野,名动天下的赵铁口。" "你也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您神奇的相术至今还被京城的人传为美谈。" 紫极zhēn rén叹息说:"当年师父功亏一篑。如今你的能耐比为师更胜一筹,当年为师没有得到的你应该得到。" 张也仙摇摇头:"弟子有自知之明,若论艺业弟子比师父差远了。更何况皇帝早已退位,皇帝都没了哪来的国师呢!" 赵蓉蓉赞同地说:"对!爹,时代不同了,现在共和了。只有总统没有皇帝,只有议会没有朝廷,总统本身都是选出来的,他哪来的权力封国师呢?" 紫极zhēn rén道:"总统是选出来的?既然有人选他当总统,也会有人选总统当皇帝呀!" "选总统当皇帝?!简直匪夷所思!"赵蓉蓉觉得不可思议。"爹,你每天在武功山上呆着,大概没看过报,不知道天下的时务吧?" 紫极zhēn rén:"不,我每天看报,而且看十几种报,我太了解天下的时务了!如今袁大总统已经平定了各省想造反的革命党人,而且控制了国会,他只要等到一件事就可以黄袍加身了。" 赵蓉蓉问道:"等一件什么事?" "风云际会!" 张也仙:"风云际会?他能等到吗?" 紫极zhēn rén坚定地说:"能,他要等的是--你!" 张也仙大吃一惊:"等我?" "对,等你。你要想当国师就必须到北京去,为他呼风唤雨!" 第十四章 相一面识破天机 第一节 张也仙来到北京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他逛过天桥,游过大佛寺,在大栅栏和前门的街头他流连忘返……这些都是他要过饭的地方,他能在这儿寻觅到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旧地重游,他无限感慨。已经没人认识他了,谁能想得到他们面前的这位气度非凡的道长就是三年前在这儿数来宝要饭的可怜巴巴的小叫化子呢。 他怀里揣着一封给杨度的信。杨度是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的幕僚,虽然目前在官方没有职务,由于袁克定对他礼敬有加,所以很被政界看好。信是紫极zhēn rén请杨度在长沙的一位同窗好友写的,紫极zhēn rén希望张也仙能通过杨度的关系结识大公子袁克定等上层人物。然而张也仙却并不急于找杨度,他更想见的是曾与他一起忍饥挨饿的乞丐伙伴。 张也仙来到前门大街的步步升酒楼,他走进酒楼,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边坐下。此刻还不到用餐时间,店里没几个客人。一个跑堂的上前,一边擦桌子一边问道:"请问道长想用点什么?" "我在这儿等个朋友,你先给我沏壶香片,回头再点菜。" 跑堂的应了一声,很快地给张也仙端上一壶热茶,并摆上两个茶杯,要给张也仙沏茶。 张也仙摆摆手说:"我这儿不用你张罗,你忙别的活去吧。" 跑堂的:"哎,有事您言语一声!" 一个年轻的伙计提了食盒匆匆地走进店内。 跑堂的对青年伙计嚷道:"我说关二秃子,你就不能跑快一点儿?你看看,送几个菜你花了多少功夫!" 这个青年伙计就是关二秃子。关二秃子也长高了许多,手和脚显得特别长,但面貌却变化不大,身体依然是那么瘦弱,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似的。 关二秃子说:"我已经是马不停蹄了,连端菜上楼都是一路小跑,你还让我怎么快?" 掌柜的上前说道:"你这也叫马不停蹄?我看你这样子倒像没睡醒似的,大概昨天晚上又梦见你兄弟了吧?" 关二秃子笑笑:"可不,这些天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我兄弟。" 跑堂的故意损他:"八成是你兄弟殁了,鬼魂给你托梦呢。" 关二秃子勃然大怒:"你兄弟才殁了呢!我兄弟命大福大,不但长命百岁,还一定会飞黄腾达。" 掌柜的忙说:"算了算了,别吵了。隔壁丁二爷要的鱼香ròu丝和宫保鸡丁,你赶紧给送过去吧。" 张也仙不觉眼睛湿润了。 待关二秃子提着食盒出门后,张也仙向跑堂的做了个手势。 跑堂的忙跑到他跟前:"道长您有什么吩咐?" 张也仙问:"你们这儿还带外卖送菜?" 跑堂的忙道:"对!" "那我就不在这儿吃了,我的朋友说不定会到我的住处找我呢。你给我炒几个菜送过去吧。" "行!请问道长住什么地方?" 张也仙道:"不远,就在大栅栏旁边那家常新旅社。" 跑堂的道:"常新旅社是不远,道长,刚才我们店里送菜的那位伙计您看见没有?外号秃头骏马,跑得可快了,由这儿把菜送到您住处,我包您吃起来还烫嘴!" "好!那就让他送吧,如果真能做到菜还烫嘴,我给双份小费。" 跑堂的高兴地说:"哎哟,那我先谢您了,您要几个什么菜?" 张也仙走进常新旅社,他住在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楼,伙计提了一壶开水把他迎到楼上,给他打开房门。 张也仙说:"我在步步升酒楼要了几个菜,跑堂的来了让他直接给我送进来。" "是!"伙计给他沏茶后,走出门去,并随手给他掩上房门。 张也仙把房内的一张小圆桌移到房间正中的位置,在小圆桌旁放上两张椅子,然后对着镜子梳理梳理头发和胡须。 响起敲门声。张也仙忙上前打开房门,门口站着提着食盒、满头大汗的关二秃子,显然他是一路跑来的。 关二秃子气喘吁吁地说道:"道长,您的菜到了。" 张也仙把关二秃子朝屋里让:"请进!" 第二节 关二秃子走进房内,把食盒中的四碗菜和一瓶酒一一端出来放在小圆桌上,说:"道长,请您先品尝这些菜,看看还热呼吗。" 张也仙笑道:"不用试,凭着这腾腾热气就可以肯定这菜一点儿没凉。" "道长,那您就先请用吧,回头我再来收拾碗筷。"关二秃子说完正yù退出房门。 张也仙说道:"你别忙着走!" "道长还有什么吩咐?" 张也仙取出一条雪白的毛巾,在脸盆里搓了一把,递给关二秃子说:"一路跑来的吧?给,把汗擦擦。" 关二秃子一边用衣袖擦汗,一边摇手说:"这不敢当、不敢当!道长,我只是个跑堂的,您用不着这么客气。" "跑堂的也是人呀!来,快擦擦汗,我还有话问你呢。" 关二秃子只好接过毛巾在脸上轻轻地碰了一下,便把毛巾放回了脸盆:"请问道长还有什么吩咐?" 张也仙指着桌上说:"你看这四个菜我点得怎么样?" "点得好,这四道菜都是我们店里大师傅的拿手菜,道长真会点菜!" "哦,这四道菜都是你们店里师傅的拿手菜?"张也仙说:"这我倒没听说过。不过我知道,这四道菜都是你最喜欢吃的菜,对不对?" 关二秃子忙说:"对对!道长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这四道菜呢?" 张也仙笑道:"当然知道,我会看相啊!我不但知道你最爱吃这四道菜,我还知道你小时候有一年的大年三十你没吃晚饭,饿得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就想吃这四道菜。我问你,有没有这档事?" 关二秃子惊奇地说:"有,还真有这个事儿,这可真叫神了!您连这个都能在我面相上看出来?" "当然看得出来,我还看得出来你昨天晚上做的什么梦。" 关二秃子越发惊奇了:"您还能从我面相上看出我昨天晚上做的什么梦?如果您真能看出来,那您就是活神仙了!" "昨天晚上你梦见你兄弟了,对不对?" "对对!我是梦见我兄弟了!" "从你面相上看得出,你自幼就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因此你梦见的这个兄弟不是你的亲兄弟,而是你的拜把兄弟,对不对?" 关二秃子一拍手掌道:"太对了!" 张也仙接着说:"虽说是拜把兄弟,可你们间的情谊那是比手足还要亲呢。我没说错吧?" 关二秃子笑道:"一点儿没错!不过,道长,您是在逗我玩儿。" 张也仙道:"怎么?" 关二秃子笑笑说:"这不明摆着嘛,您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呢?您肯定是在我们店里点菜的时候听我们店里的伙计说过我这档事,所以您就拿这个事来逗我玩儿。" "你们店里的伙计知道你跟你兄弟是什么时候分手的吗?" 关二秃子想了想:"这个好像他们不知道。" "好,那我告诉你,你和你兄弟分手到今天为止刚好是整整两年零八个月,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关二秃子一愣:"哎哟,您怎么知道的?" 张也仙笑道:"从你面相上看出来的。" 关二秃子摇摇头:"这不可能,您一定又是听谁说过。您要是真有神通,您就给我说说我那失散的兄弟现在哪里,我什么时候能跟他团聚。" 张也仙脱口而出:"他现在到了北京。" 关二秃子几乎要跳起来:"什么?他现在到了北京?不会吧?如果到了北京,他怎么不来找我呢?" "他已经找到你了,已经跟你团聚了。" 关二秃子不解地道:"已经跟我团聚了?我怎么没见着他呢?他在哪儿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关二秃子茫然四顾:"近在眼前?" "你看看我。" 关二秃子盯着张也仙上下打量。 张也仙动情地说:"秃子哥,我就是野鬼呀!" 第三节 关二秃子不敢相信:"你是我野鬼兄弟?" 张也仙激动得上前抱住关二秃子:"是呀,你难道还没认出来吗?" 关二秃子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我认出来了,你是我野鬼兄弟!" "秃子哥!" 两人抱头痛哭。 张也仙让关二秃子坐下,给关二秃子斟上酒:"秃子哥,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我是特地为你点的,咱们哥俩边吃边谈。" 关二秃子问道:"野鬼兄弟,你不是到日本留学去了吗?应该成为挎洋qiāng的武官呐,你怎么当上道士了?还留了这么长的胡子。" 张也仙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呀!回头我慢慢给你讲,倒是你,怎么不当叫化子,干上跑堂的了?" "我的事再简单不过了,当年我伤好了后,马二叔收我为徒,教我假装烂冬瓜腿告地状,开头还真不错,每天都能要个百十文钱,后来被人看穿了我这烂冬瓜腿是假装的,连带着马二叔也挨了人家一顿好揍,于是就改行做了跑堂的了。" 张也仙道:"我听说马二叔和马桂花也改行了,没当叫化子了。" 关二秃子夸道:"马桂花现在可了不得了,先是给一位姓洪的小姐当丫头,后来洪小姐嫁给了袁大总统做姨太太,她也跟着进了总统府!" "俗话说宰相家人七品官,总统比宰相还强呢。她在总统府里干活,应该顶得上个五品六品官吧?" 关二秃子笑道:"宰相家人七品官,那也得看是干什么活的家人。马桂花干的这个活恐怕还谈不上什么品。" "她干什么活?" "洪姨太太最受袁大总统的宠爱,马桂花就在她房里干活,专门负责倒马桶。" "倒马桶还有专职的?" "那当然!你以为是小户人家呀,一天才倒一次马桶。洪姨太房里的马桶用一次就得换掉,不能有一点儿气味,一天下来得换上十几二十个马桶呢。" 张也仙道:"照这么说,马桂花还能在洪姨太太的房里常常看到袁大总统?" 关二秃子道:"据马桂花说,只要大总统在洪姨太太房过夜,早上她去房里换马桶时,就能看见大总统。" 张也仙高兴地说:"这个马桂花的福分不小哇!" "收入也不错呀!外省的官太太来拜访洪姨太太,都得给洪姨太太房里的丫环一些赏钱。马桂花虽说是倒马桶的,也能分到一份。马二叔就靠这些钱,置了辆粪车,茄子胡同那一带人家的马桶全让他包了,每天早上一车满满的大粪拉到城外卖给种菜的,比当装烂冬瓜腿告地状的叫化子强多了!" "茄子胡同在哪儿?" 关二秃子道:"大洼地的山神庙往东不到二里地。我提一个人你准记得,当年翠云堂的老板王太岁就住在茄子胡同。" 张也仙想了想:"哦,我想起来了,王太岁就住在胡同口,那可是个大宅门哪!" "如今王太岁更抖了,除了妓院之外还开了好几家赌场。你知道他怎么发起来的吗?" "靠心狠手dú呗!" "除了心狠手dú之外,他还抱上了一条粗腿。"关二秃子说:"唐大nǎinǎi有个养女,从小就跟王太岁姓王,名叫王翠微。最近几年出落成了一位大美人,诗琴书画样样精通,被选为八大胡同的花魁娘子。自打去年开始勾上了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还跟袁克定的夫人结拜为小姐妹,王太岁就凭这层关系结jiāo了许多官场上的人物,生意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霸道了。" 张也仙问:"马二叔如今住在哪儿?" "还不是那座山神庙,去年完全倒塌了,他拾掇拾掇跟桂花住进去了,庙的痕迹已经没有了。桂花是倒马桶的丫环,他是收马桶粪的苦力,又姓马,有人给他们在庙门口写了四个字,叫做'马桶公馆',如今马桶公馆已经取代了山神庙的名字。明天我陪你去看他们。" 张也仙道:"你先别去,我一个人去,看看马二叔和马桂花认不认得出我。" 关二秃子:"连我都没认出来,他们就更认不出了。" 第四节 茄子胡同名为胡同,其实却是一条小街,街东的尽头有一座有四级台阶的大宅门,门口镶有一块醒目的铜牌,铜牌上刻着"王公馆"三个大字。 大清早,大宅门开,王太岁走出大门,步下台阶,他的身后跟着巴山虎和四名打手型的随从。 一位四十来岁的瘦高个提着鸟笼走了过来,看见王太岁,忙上前招呼:"哟,王老爷!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真是稀罕,您居然一大早就起来了!" 王太岁倨傲地说:"是让喜鹊给闹醒的。" 瘦高个讨好地说:"让喜鹊给闹醒的?那是好兆头啊!" "可不是好兆头嘛,我右眼皮还直跳。" "右眼皮直跳?我给您算一算……"瘦高个掐指一算:"今儿个逢单,逢单左眼跳祸右眼跳财,王老爷,您又得发财喽!" 王太岁得意地说:"你说得不错。喜鹊叫右眼皮跳,好兆头全凑一块儿了。再往窗外一瞧,阳光明媚,天气也好。所以我就破例起了个大早,还赶紧约了个天津来的朋友到正阳楼一边喝茶一边谈生意。" 瘦高个谄媚地说:"王老爷,今儿个您财运旺,准能大大地赚一笔!" 王太岁高兴地说:"好,今天我去谈买卖,不要说是大赚,只要有利可图,今儿个晚上,全聚德的烤鸭管你吃个够!" 瘦高个忙行礼:"我这就先谢老爷了。嘿嘿,今儿晚上全聚德的烤鸭我是吃定了!" 王太岁和他的随从朝胡同外走去,刚要走出街口,只见迎面马老二拉了一车洗刷好的马桶走了过来。 王太岁皱起了眉头:"晦气!这个时候怎么偏偏碰上马老二拉马桶过来啊!" 巴山虎上前说道:"老爷,马老二天不亮就把各家各户的马桶收走,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把洗刷干净的马桶送回来。" "你让他快退出去,等我们过去了他再进来。" 巴山虎朝马老二吼道:"马老二,快快,退出去,退出去,等我们老爷出去了你再进来!" 马老二比两年多前显见是老了一些,他赶紧把车往后推,但后退却是上坡路,推起来十分吃力。他低声下气地对随从甲说:"六爷,我把车靠一边让老爷过去,行不行?" 巴山虎尚未答话,王太岁怒道:"叫你退你就退,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是,我这就退,我这就退!"马老二赶紧推着车子后退,不料车轱辘碰到一块石头,他脚下一滑,车子不但没退出去,反而往前滑了下来。一个马桶从车上滚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滚到了王太岁的脚下,马桶里的水弄湿了王太岁的鞋子。 王太岁大怒:"马老二,你这是存心触我的霉头、破我的财运啊!" 马老二大惊失色,忙跑上前去,匍匐在地上,边用衣袖给王太岁擦鞋子边说:"老爷,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王太岁一脚把马老二蹬开:"瞧瞧你,满脸晦气,满身霉运,谁沾着你谁倒霉!"他气愤地对随从说:"真他妈的挠心,今儿早上的好运程全让这王八蛋给搅了!" 巴山虎走上前对马老二说:"马老二,我们家老爷难得有这么个好兴致起了个大早,你这个家伙,迟不来早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冲撞我们老爷,还把马桶里的粪水弄到了老爷身上。我看你是浑身骨头痒了,存心找打!" 巴山虎说着一脚把马老二踢倒,随之施以拳打脚踢。 许多行人远远地驻足观看。 马老二被打得在地上直滚:"饶命!饶了我吧……哎哟!老爷我不是存心的……马桶里是刚刷过的,里面是干净水,不是粪水……哎哟,饶命啊……" 王太岁制止巴山虎:"别打了。"他走到马老二身旁:"马老二,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这马桶里的水是干净的?" "对对,我刚刷过好几遍,里头没有粪水,是冲洗马桶时剩下的清水。" 王太岁朝地下的马桶看了一眼,马桶里面还剩有一点点水。 王太岁笑道:"既然这里头是干净水,泼了一点儿到我鞋子上,我也就不必跟你计较了,对不对?" 马老二忙道:"您王老爷财大福大,大人大量,不跟我计较是对我的恩典!" "可又怎么能够证明这里头的水是干净水呢?" 马老二道:"这里头的水确实是干净水呀!" 王太岁yīnyīn地一笑:"那好,既然这里头是干净水,你就给我把剩下的这点儿水喝下去!" 马老二一愣:"这……这……" 王太岁恶狠狠地说:"你给我喝!" 第五节 张也仙走了过来,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王太岁。 马老二哀求道:"这马桶里的水就算是干净的也不能喝呀,老爷,求求您饶了我吧!" 王太岁笑了笑,走到一旁。 巴山虎做了个手势,四名随从上前围住了马老二。 领头的随从说:"马老二,我们老爷让你喝你就喝,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另一个随从说:"你喝不喝?你不喝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马老二微微颤颤地端起马桶,凑到嘴边,正要喝…… 张也仙大喝一声:"住手!" 马老二端着马桶的手停住了,转头用惊疑的目光望着大步而来的张也仙。 王太岁和他的四个随从用疑惑的眼光打量张也仙。 围观的人群惊奇地望着张也仙。 张也仙大步流星地走到马老二跟前,夺过马老二手中的马桶,放在地上。"老丈,这马桶里的水你不能喝,别人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你两边的印堂红光闪烁,一股紫气直冲斗牛,这在面相中是霉运已尽,大富大贵即将露头的征兆。如果你喝了这马桶里的水,又得延长三年霉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 马老二不知所措地说:"我……我……"他根本没听懂张也仙的话,只是用惊恐的目光望了望王太岁和四个随从。 张也仙安慰他:"老丈,你不用怕他们,你放心,他们不会难为你的,他们怎么会难为一个即将大富大贵的大贵人呢!" 王太岁问他的随从:"这个牛鼻子老道在说些什么呀?" 随从甲说:"他说马老二即将成为大富大贵的大贵人。" 王太岁笑道:"什么?他说马老二要成为大富大贵的大贵人,哈哈哈……" 王太岁不禁大笑起来,巴山虎和四名随从也跟着大笑,一些围观的人也忍俊不禁。 王太岁笑了一阵子,问张也仙:"我说牛鼻子老道,你说他会大富大贵,你知道这个马老二是什么人吗?" 张也仙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那我告诉你,他姓马,排行第二,也许有过名字,但没人叫过,都管他叫马老二。以前是个臭要饭的,现在是个倒臭马桶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斗大的字认识不了一箩筐,还有点儿爱犯迷糊。老婆早就死了,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也是倒马桶的。他女儿也可能取过名字,但在我们茄子胡同没人知道,都管她叫'三点姑娘',哪三点?眼睛有点斜、鼻子有点歪、嘴唇有点厚,那长相……虽然不能说丑得像母夜叉,可也不比母夜叉强多少。就这么块料,你怎么就看出他即将成为大富大贵的大贵人?" 张也仙平静地说道:"贫道不知道他是何许之人,也不想知道他是何许之人,贫道只是从他的面相看出来,他不但即将大富大贵,而且贵不可言!" "乖乖,说的这么玄!"王太岁问他的随从:"我没看出来,你们看出来没有?" 四个随从都答道:"没看出来,我们看不出来!" 巴山虎还加了一句:"就看出来他一脸穷相、一脸霉相,还有一脸欠揍相!" 张也仙捋须微哂道:"如果你们都看得出来,还用得着我辈修真求道吗?" 王太岁打量了一下张也仙:"哟嗬,口气不小哇!请问道长是何方高人?" 张也仙不卑不亢地拱拱手道:"高人不敢当,贫道乃鬼谷仙师第五十七代传人,在武功山紫极宫修真。云游天下,途经此地,如此而已。" "你说这个马老二即将大富大贵,而且贵不可言,这个即将是指多久?我们看得到看不到?" "当然看得到,这位老丈,十五天内,必然发迹!" "十五天内就会发迹?"王太岁嘻嘻一笑:"道长,你说的发迹不会是指他摔个跟头捡到两块银元,或者刷马桶刷出个金戒指,诸如此类的发迹吧?" 张也仙微微一笑:"这算什么发迹!这位老丈的发迹,将会震惊全国!" 王太岁倒吸了一口冷气:"乖乖,震惊全国,那是多大的发迹呀!" "要不我怎么会说他即将贵不可言呢!" 王太岁问道:"如果十五天内他没有发迹,你怎么说?" 张也仙看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忙向四周作了个团团揖,高声道:"诸位听了,贫道断言这位叫马老二的老丈,十五天内必然大富大贵,而且会名扬天下,如果此事没有应验,那就是贫道学艺不精、断事不明,十五天后的此时此刻,就在此地,贫道当众挖下一个眼珠谢罪!" 王太岁和他的随从们均被张也仙的气势所慑服,一时竟无言以对。 第六节 一位老者越众而出,赞道:"好!这位道长一言已出、驷马难追,我们大家都是见证,如果马老二真的像道长所说的那样发迹了,那么道长就是当代的活神仙!" 王太岁将信将疑地向张也仙拱拱手说:"道长既然敢如此当众夸口,想必有点真功夫。能不能给在下相个面?相金随你开口。" 张也仙:"贫道并非相面先生,从不轻易给人相面,更不会收人相金。刚才只是见这位老丈面呈异相,贫道一时兴起,管了这档闲事。也是贫道与今日之事有点缘分而已。" 王太岁道:"今日之事,我也在其中,如果道长与马老二有缘分,跟我也应该有缘分,无论如何,请道长为在下也相上一相。" "看来施主要强人所难喽。" 王太岁坚持道:"如果道长有真本事,不是情急之下信口开河逗我们大家玩玩的,给在下看个相又有何难呢。" 张也仙笑笑说:"施主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今天我要是不给施主相上一面,施主是不会放过我的,好,今天我就当众给施主相上一面!不过,首先我要问清楚,施主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王太岁不解地问:"真话假话?此话怎讲?" 张也仙:"要听假话,我给施主报喜不报忧,施主听了保准满心欢喜,说不定还会请我吃一顿上等酒席。要听真话,我就按照施主面相直言奉告。" "君子问祸不问福。我王太岁虽然算不上君子,却是敢作敢为的大丈夫,我当然要听真话、要听直言奉告。" "如果说得不中听,施主不可怪罪我。" "只要你说得灵验,不管中听不中听,我要是怪罪你,我王太岁就是王八蛋!" "如此就请施主扬起面来让我相上一相。" 王太岁走到张也仙面前抬起头来让他观看。 张也仙故弄玄虚地在他脸上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说:"看明白了。" "我的面相如何?" "小事我不说,我只说三件有关你一生的大事,两件是过去的,一件是未来的。" 王太岁喜道:"好,未来的事咱们谁也不清楚,过去的事咱们正好可以印证印证,道长请说。" "第一件事发生在你七岁那年,是好事。" 王太岁想了一下:"我七岁那年发生了什么好事?" 张也仙道:"你爹死了!" 王太岁勃然大怒:"我爹死了还是好事?!" "请施主稍安毋躁,听我慢慢解释。请问施主尊姓大名?" 王太岁傲然地说:"我王太岁名满京城,你居然不知道!" "王太岁三字已从施主嘴里听说过。不过我想,太岁二字应该是施主的绰号,我要请教的是真实的名字。" "知道我真名字的人还真不多。告诉你也无妨,我姓王,名叫王承余,承是继承的承,余是人未余。" 张也仙道:"这就对了。从你的姓名看来,你应该原本姓余。你爹死后,你妈带着你嫁给了王家,你也改姓了王,做了王家的儿子。你妈虽然让你改姓了王,名字却叫承余,乃暗示你长大后仍要继承余家香烟。从你面相上来看,你亲生父亲是个穷光蛋,而你的继父却颇为富裕,而且王氏是当地的豪门望族,你入了王氏家族后,好风凭借力,从此jiāo上了大运,这难道不是好事?" 王太岁无言以对,只好点点头说:"就算是好事吧。你再说第二件。" "第二件事也是好事,发生在你二十五岁那年,也就是十一年前,最器重你的堂兄猝然去世,当时你悲痛yù绝……" 王太岁:"这他妈的也算好事?!" 张也仙道:"你堂兄去世当然算不得好事,可你堂兄去世后,你继承了你堂兄的全部事业,并且使之不断发展壮大,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巴山虎对王太岁说:"老爷,这不但是好事,而且是大大的好事。看来这牛鼻子老道有两下子,全让他说对了。" "还有第三件事呢,那是未来之事。" 王太岁道:"那就没法印证了……" "不,很快就能印证!"张也仙肯定地说:"第三件事发生在你三十六岁的时候。" "你说的是虚岁还是周岁?虚岁我已经过了三十七了,论周岁还有一个月零一天就是我三十六岁的生日。" 张也仙:"就在你三十六岁生日之前,你将遭血光之灾、死于非命!" 第七节 王太岁大怒:"你这个牛鼻子老道,你敢咒我死,我先揍死你!" 张也仙平静地说:"看看,刚才你自己说的,要贫道直言奉告,无论中听不中听,你都不会怪罪贫道,怎么刚说的话就忘了?" 王太岁怒道:"可你说我有血光之灾,还要死于非命,有你这么直言奉告的吗?"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上之人个个难逃一死。自古生死等闲事,说生道死,正是直言奉告。施主何必动怒?" "如果过了三十六岁生日那天我没死呢?" 张也仙斩钉截铁地说:"到那天你必死无疑。否则,贫道甘愿挖去一个眼珠子,作为妄言的下场。" 王太岁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巴山虎嘲弄道:"两个眼珠子都挖掉了,道长当不了相面先生,只能当算命先生了。" 张也仙笑笑说:"贫道内心只求施主到时候能平安无事,即便贫道丢失一个眼珠子也在所不惜。" 王太岁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得好听!到时候只怕你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我上哪儿找你?" "贫道初到北京,此刻下榻在大栅栏前的常新旅社。施主可派人去旅社取来贫道的行李,就在施主的公馆旁边为贫道找一家旅店,并派两个人日夜看守。这对于施主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到了第十五天,贫道所看的第一个面相没有灵验,贫道自会挖去一只眼珠;过了三十一天,贫道说的第二个面相又不灵验,再挖去贫道另一个眼珠,贫道绝无二话。" 王太岁击掌道:"好!这个方法好!老巴,从此刻起,你们几个人就跟着这位道长。他到哪儿,你们上哪儿。绝不能让他溜掉,要是把他跟丢了,我就摘掉你们每人一个眼珠子。" 巴山虎和四个随从忙应道:"是!" 张也仙扶起马二叔说:"此刻我要把这位马老丈送回他的住处,他身上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晦气,我要在他住的地方为他作法驱除,你们不可进去干扰。" 随从甲说:"马老二住在马桶公馆,里面臭气熏天,你别说让我们进去,从门口过我还怕鼻子受不了呢!我们四人只要往两边的路口一站,你就是chā翅也飞不走,我们用得着干扰你吗?" "如此甚好!"张也仙对马二叔说:"马老丈,我们先到你家去。" 马二叔还惦记着这些马桶:"这些马桶……" 一围观老者说:"马老二,你不是还有个伙计吗,这些马桶就让他收拾吧,你先跟这位道长回去,让道长给你作法驱除晦气要紧。"老者对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说:"铁柱,马二叔伤得不轻,你帮着这位道长把马二叔送回去。" 张也仙和铁柱扶着马老二分开众人缓缓走去,巴山虎和四名随从远远地跟在后面。 时隔三年,大洼地的那座山神庙更败落了。庙后的那一片洼地,不但积满了污水,而且长出了些杂草灌木。张也仙和铁柱搀扶着马老二走进山神庙。 庙内残存的菩萨已经没有了,神坛、香炉和神案也被搬走了。如今的山神庙,从外到里都看不到庙的痕迹了。原先放神坛的地方放着两张床,其中一张床外面挂了一块布帘子,稍微遮挡了一下。除了两张床以外,庙内还有一张残破的小木桌和两张条凳,角落里有一个水缸和一个柴火炉子。原先供山神爷的神位上悬挂了一张赵公菩萨的画像。画像下面的小土钵里积满了香灰,显见主人已经穷到了这个份上还不忘给财神爷上香。 张也仙和铁柱把马二叔安顿在床上,马二叔却不肯躺着,支撑着要起来给他们烧开水喝。 张也仙忙阻止他:"老丈,你别动,好好躺着,让我给你瞧瞧,你什么也别管。" 张也仙扒开马二叔的眼皮看了看,又为马二叔号脉,张也仙问道:"你女儿什么时候能回来?" 马二叔道:"每天到这时候,她把马桶都洗刷干净了,按说该回来了。" 张也仙起身从随身带来的小箱子里取出笔墨纸张迅疾地开了一张yào方,他把yào方和一块银元jiāo给铁柱:"劳驾您照着方子捡三帖yào,并帮我买点香烛钱纸来。" 马二叔忙道:"我这儿有钱,不能让道长掏腰包啊!" "老丈,我说了,您什么也别管,一切让我来安排。"张也仙说着朝铁柱摆摆手,铁柱连忙走出庙去。他又对马二叔说:"老丈,您腰上这伤不轻,我来给您推拿推拿。" 第八节 张也仙扶马二叔转身趴在床上,给他推拿腰部。 不一会儿,马桂花来了,她扑到床头,握住马二叔的手说:"爹,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桂花,我没事,我没事。" 马桂花直掉眼泪:"都给人打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我真的没事。桂花,快谢过这位道长,要不是他老人家……" "我都听说了!"她扑通一声跪在张也仙面前:"谢道长救命之恩。" 张也仙忙把马桂花扶起:"你千万别这样!这点小事,哪里谈得上什么救命之恩呢!再说你们父女俩都是即将大富大贵之人,尤其是姑娘你,将会贵不可言,我此举实际上是攀龙附凤。" 马桂花疑惑地问:"道长,您跟王太岁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和我爹真的会大……大……能过上不愁吃不愁穿的好日子吗?" 马二叔道:",当时道长为了救我这条老命,情急生智编出这番话逗王太岁玩儿的,你怎么也当起真来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咱们爷俩什么嘴脸什么德xìng,那富贵就算像下雨似的往地上落,也落不到咱们头上啊。" "是逗王太岁玩的?"马挂花惶恐地说:"王太岁可不好惹呀!心狠手dú,人见人怕!" 马老二说:"好在道长许了他十五天,等我伤势稍微好一点,去找丐帮那伙老兄弟联络联络。我就是豁出xìng命也要让道长平安地走出北京。道长完全是为了救我呀,这要真让道长丢了一个眼珠子,老汉我是百死莫赎啊!" 张也仙正色说道:"老丈,您不必忧虑,贫道岂能不知那王太岁是凶神恶煞之辈,贫道就是有天胆也不敢去逗这种人玩呀!当时若要相救老丈,方法很多,贫道何必定要触怒他呢!落井救人,智者不为。" 马桂花惊喜地说:"照道长这么说,我们父女俩真的有时来运转的这一天?" "我刚才在大街之上,当着众人之面叙述令尊的面相,绝非信口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河。此刻我又仔细观看了姑娘的面相,更证实了我的相法无误。不过有关时运二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捉摸。有时候命中注定的大富大贵一时把握不定也会付之东流;有时候命中注定太岁当头凶险无比却又忽然绝地逢生、化难成祥。算命先生常说,人不可与命争,贫道却以为,事在人为!" 马桂花听得满头雾水,迷惘地说:"我听不懂道长所说的意思。" 张也仙起身,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然后转身回来把马桂花拉到屋角轻声问道:"姑娘,我听说你在总统府倒马桶?" 马桂花点点头:"是啊!我是大总统的洪姨太太房里倒马桶的丫头。" 张也仙问道:"听说洪姨太是袁大总统最宠爱的人?" "对。大总统最喜欢我们洪姨太了。" "你能进洪姨太太的房内吗?" 马桂花说:"当然。洪姨太每方便一次就要换一个干净马桶,她房里的马桶全部由我拎出去冲洗。" 张也仙又问道:"既然大总统最宠爱洪姨太,他在洪姨太房里过夜的次数应该最多吧?" 马桂花道:"大总统除了正室夫人以外,有十七位姨太太,可他每月的逢五逢十都在洪姨太太房内过夜。" "你早上去洪姨太太房换马桶能看见大总统吗?" 马桂花说:"我去得早,我给洪姨太太房里换马桶时,大总统还没起床呢!" 张也仙压低声音问道:"姑娘,你想不想很快变得大富大贵?" 马桂花道:"道长,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谁人不想富贵呢?" "姑娘,只要你有胆量,按照我教你的去做,富贵立即能从天而降!" 马桂花一惊:"道长,不是要我去行刺大总统吧?小女子绝没有这个胆量!" 张也仙笑道:"看把你吓的,行刺大总统得到的只有死罪,哪会得到富贵呢?我要教你的法子是讨好大总统。" 马桂花不解地问:"讨好大总统?" 张也仙说:"天下的人都想讨好大总统,有的人不得其门,有的人不得其方。我教你的这个法子,可以说是古今中外空前绝后!可是,虽然是讨好大总统,实行起来可也需要点魄力和定力,所以我问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马桂花毫不犹豫地说:"道长的法子,既能够使我得到富贵,又能够摆脱王太岁的纠缠,我当然有胆量去做!" "你先给我说说洪姨太太房内的格局和摆设。" "洪姨太住的是个套间,里边是卧室。洪姨太太爱画画,外间有一张大桌子,放了许多笔墨颜料、纸张和字画。马桶放在外房的房角。挨近房门口的瓶架上放了一个很精致的花瓶,这个花瓶是江西总督送的,据说是宋瓷,价值千金。站在花瓶旁可以看见内室的床……" 张也仙击掌道:"太好了!大总统不是逢五逢十必在洪姨太太房里过夜吗?今天刚好是初五,如果机缘凑巧,明天早上你就能在换马桶的时候看见大总统躺在床上了,你要……" 下面的话他压低了声音。 第十五章 应验如神 第一节 第二天清晨,马桂花像往常一样提了一个干净的马桶进入洪姨太太卧室的外间。当她走过内室门口时,不经意地朝里瞥了一眼,忽然她吓得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她跌倒时撞倒了靠墙的一个花瓶架,花瓶架上一个古色古香的花瓶"砰"的一声摔碎了。 从内室跑出一个年约二十七八风姿绰约的女人,她就是袁世凯最宠爱的洪姨太太,忙问:"出了什么事?"她一见地上碎裂的花瓶,心疼得大叫:"唉呀!你打碎了我的花瓶,知道这是值多少钱的花瓶吗?" 马桂花仍处于极度恐怖中,指着内室说:"蛇……蛇……" 洪姨太太吓了一跳:"蛇?!"她回头看了一下内室:"你胡说!这儿哪来的蛇?!" 马桂花声音颤抖着,语不成声:"蛇……好大的一条蛇,头上长着角,身上还有鳞。"马桂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真的,一条怪蛇,好大的一条怪蛇,好可怕呀!" 几名侍卫闻声赶来。 侍卫长问道:"出了什么事?大总统呢?大总统!" 内室传出一个威严的声音:"我没事,你们出去吧。" 侍卫长:"是!" 侍卫们看了看地上打碎的花瓶和满面惊恐的马桂花,慢慢地往房外退去。 马桂花忙大叫道:"大总统,快出来,里头有怪蛇。" 洪姨太太喝道:"你住嘴!" 洪姨太太说着狠狠地扇了马桂花一个耳光。 马桂花捂着脸不敢吱声了。 洪姨太太对尚未退出房门的侍卫和其他闻声赶来的佣人们说:"一个倒马桶的粗笨丫头打坏了一个花瓶,就这么点事,没别的事,你们都回自己的岗位去吧。" 待众人退去后,马桂花也想溜出去。 洪姨太太厉声道:"马桂花,你别走。" 马桂花心有余悸:"那条怪蛇没有出去,我好怕!" 洪姨太太脸一沉:"你打碎了我的花瓶就这么轻易地说走就走?" 马桂花扑腾一声跪下了:"洪姨,您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打碎您的花瓶,这个月的工钱我不要了,赔您的花瓶吧。我不敢在这儿呆了,我怕!那条蛇好粗好粗,比水桶还要粗,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大的蛇!我真的好怕!我宁愿去下苦力我也不愿意到这儿来了。洪姨,您饶了我吧,求求您了!" 马桂花一边哭泣一边向洪姨太太磕头。 内室传出袁世凯的声音:"洪姨,让她过来,我要问她几句话。" 洪姨太太对马桂花说:"你进去,大总统要问你话呢。" 马桂花走到内室门口,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说:"民女马桂花,叩见大总统。" 袁世凯的声音:"快请起来!共和已经实行好几年了,民国不兴跪拜之礼,我是大总统,你是倒马桶的丫头,在共和国,我们俩都是平等的。平等,你懂吗?" 马桂花摇摇头:"不懂。" 洪姨太太一把拉起马桂花:"你不管懂不懂,总统让你起来你就起来。" 马桂花诚惶诚恐地答道:"是!" 袁世凯的声音:"马桂花,我问你,刚才这套瞎话是谁教你说的?你告诉我,我绝不治你的罪。" 马桂花露出迷惘之色。 洪姨太太催促道:"马桂花,大总统问你的话你快回答呀。" 马桂花苦笑了一下:"我听不明白大总统的意思。" 洪姨太太说:"大总统是问你,刚才你说你看到一条大蛇,头上还长角,身上有鳞。" 马桂花忙道:"是啊,我是看见了。" 洪姨太太说:"大总统的意思这都是瞎话,是别人编出来,让你到这儿来说的。大总统要你把编这套瞎话的人说出来,你可得照实说哦,不说实话小心皮ròu受苦!" 马桂花着急地说:"我没瞎说,我是真的看见了一条怪蛇!我要是有半句瞎话,下辈子让我还是做丫头,给人倒马桶,永远不能投胎做男人。" 洪姨太太不禁扑哧一笑:"大总统,这丫头在我房里倒了一年多的马桶了,老实巴jiāo的,就是让她说瞎话她也说不出来。" 袁世凯的声音:"洪姨,你先把她安顿好,不要让她跟任何人乱说。" 洪姨太太点点头:"我明白。" 马桂花偷偷地朝内室瞥了一眼,内室的书案旁上立着一根汉白玉做成的圆形柱子,柱子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一只手正轻轻地抚摸这条龙。 "马桂花,你再把刚才看到怪蛇的情景详细地给我说一说。" 袁世凯的声音这回温柔多了。 第二节 张也仙坐在一张躺椅上,面朝凉台,背对着房门口,正在看一本纸张已经发黄的古书。 两名王太岁派来的打手像哼哈二将似的坐在房门口监视张也仙。张也仙无视他们的存在,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从凉台上看看外面的景色,有时还会哼两句小曲儿[奇`书`网`整.理'提.供],显得悠然自得、心情欢娱。其实他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么平静。 自从他听说马桂花当上了给洪姨太太倒马桶的小丫头后,他心里一直在琢磨着如何利用这条线索为总统府的人看相、测字,同时他也想利用这条线索改变马二叔和马桂花的命运。 那天他是去看望马二叔、马桂花父女俩的,没料想竟碰上王太岁逼迫马二叔喝马桶里的污水。遇上这等事,即便他还是当年那个小乞丐也会挺身而出,何况他已经长大chéng rén又身怀绝艺,岂能袖手旁观。就在他对马二叔大吼一声住手,制止马二叔喝马桶里的水时,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出现了。他当众宣布马二叔是一位即将发迹的大贵人,他的发迹将会震动天下。他还石破天惊地宣布马二叔十五天内就会发迹,如若不然,他愿剜下一只眼珠。更有甚者,接下来他给王太岁相面时又当众宣布王太岁将在未来的一个月零一天内遭受血光之灾,死于非命,这回他下的赌注是另一只眼珠。成功了,马二叔马桂花父女俩飞黄腾达自不必说,他张也仙也将一鸣惊人、名震京华;失败了,他要付出两只眼珠的代价。这可真是天下最大胆的孤注一掷。然而他有信心,根据他对天下大势的剖析,他自信赢面占了八成以上,惟一让他有点儿担心的是马桂花。马桂花虽然精明伶俐,也有应变的能力,但毕竟是个才十七岁的不识字的小丫头,而她面对的却是九周方圆的第一人,中华民国的大总统,到时候她能沉得住气吗?会怯场吗?顶得住吗?张也仙想想也觉得好笑,如今事关天下气运、国家前途的头等大事,竟然都维系在了一个倒马桶的小丫头身上。 已经过去五天了,马桂花五天前的早晨去总统府倒马桶,一去不复返。凶耶吉耶,张也仙全都无能为力,目前他只能困守在这旅馆的斗室中焦虑地等待。 打手乙慢慢地踱到张也仙的身旁:"道长,你这是在看什么书,是不是教人移山倒海、撒豆成兵的天书?" 张也仙笑笑说:"你没说错,我这确实是一本天书,不过没有那些移山倒海、撒豆成兵的法术,只是教人怎么观察面相上的气质。" "哦,原来是相面的书。"他凑到张也仙面前,"我瞅瞅。" 张也仙把书一合:"你恐怕看不懂。" 打手甲也走了进来说:"道长,你别瞧不起我这位兄弟,他可是喝过墨水的。甭说你这么一本薄薄的书了,就连三国演义、水浒传这些像砖头这么厚的书,他都能从头读到尾。" 张也仙笑道:"你错了,要想看懂我这本书,光认识字不行,你就是把这本书一字不拉地全背下来,你也弄不懂书中的意思。这位老兄不是说我这是天书吗,看天书就得有天眼。" 打手甲道:"废话,凡人哪有天眼?" 张也仙说:"你又错了!大凡是个人,都有天眼。问题是,没有经过师父的传授,没有下过一番苦功夫修炼,天眼开不了。" 打手甲不信:"这么玄?" "一点儿都不玄。真正的相面先生,记住,我是说真正的相士,那些跑江湖混饭吃骗人钱财的不算,大凡真正的相士都开了天眼,他能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到常人看不到的种种气色,再从这些气色中推断人的吉凶祸福。比如您老兄脸上吧……" 打手甲吓了一跳,忙遮住脸说:"别别,别说我,别看我!好家伙,上次你说我们老爷有血光之灾,我们老爷是何等之人,那是上刀山下油锅都不皱眉头的好汉,叫你这么一说,好家伙,才五天工夫,起码掉了六斤ròu,眼窝也陷下去了,都脱相了。这还没等着血光之灾呢,人就成这样了!我跟我们家老爷比,不是我自个儿瞧不起我自个儿,我只能算是个小脓包,更不经吓。要叫你这乌鸦嘴说上几句难听的,我遭的罪就更大了!" 张也仙满脸是不屑的表情:"你别臭美,你就是求着我相面,我也不会给你相,我只是拿你打个比方。看把你吓成这样。" 打手甲直往后退:"打比方,你也别冲我来。"他指了指打手乙,"你拿他打比方,他这人没心没肺的,贼大胆!" 打手乙拍了拍胸脯,一副泰山石敢当的样子:"拿我打比方没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君子问祸不问福,我这人从来就不是君子,我只问福不问祸。道长您给我看看,我都有哪些福,什么时候能够发?" 张也仙故意逗他:"如果阁下的命中只有祸没有福呢?" 打手乙恼怒地骂道:"那就闭上你的鸟嘴,别说话!" 关二秃子拎着食盒走到房门口:"道长,您要的饭菜来了。" 第三节 两个打手走出房间。 张也仙轻声地问:"秃子哥,桂花那头有消息没有?" "没有。我想找人打听,又没有门路。" "秃子哥,你可千万别找人打听。这事你chā不上手。你要是出面,只会是帮倒忙。" "这话你都叮嘱七八遍了,我哪还敢出面呐。不过马二叔也非常着急。今天晚上要是桂花还不回来,他打算明儿一大早就去总统府问问。桂花是他亲生女儿,他这个当爹的去问问是合情合理的事。" 张也仙沉思片刻:"他去问还行。可他老人家的伤现在怎么样,能走动吗?" "吃了你给他开的yào,他的伤已经好多了,走这点儿路应该没事。要是实在吃不消,还可以雇黄包车拉他去嘛。" 张也仙叮嘱说:"马二叔去了总统府别乱打听,让他直接去找洪姨太太。" 两天后的同一时刻,中华民国大总统袁世凯和他的大公子袁克定没有出去吃午饭,正在新华宫的总统办公室里听取军警执法处处长雷震春的秘密汇报。 袁克定约三十出头,身材适中,面容还算清秀,只是左腿略微有点儿跛。 雷震春也是三十来岁,却是个瘪胸塌肩的瘦高个儿。一身戎装穿在身上,显得很不协调。他进入办公室,两腿一碰,朝袁世凯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军礼。 袁世凯笑道:"雷处长,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你作为军警执法处的处长,非特殊场合用不着穿军装,穿个便服就行了。你看你这两个塌肩膀,连个少将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的肩章都扛不起。再看看你那瘪胸脯,就是挂满了勋章它也挺不起来。你那整个身子板,说你像个文弱书生,我还得加四个字'弱不禁风'。" 雷震春苦笑了一下,说道:"没办法,是爹妈把我生成这个样子的,在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又没法跟他们讨价还价。哪能个个都像您的大公子这样,不但脸蛋长得俊,而且整个人还显得威风八面。" 袁克定忙道:"得了,得了,震春,我爹拿你开心,你可别拿我开心。爹,您可别看雷处长长得像个文弱书生,对人一团和气,他可是北京城有名的四大凶神之一。我听人说,在北京,谁家的孩子夜里闹腾,当妈的就拿他来吓唬孩子:'不许哭,再哭,就让雷震春把你抓走。'孩子立马就吓得不敢哭了。" 雷震春笑道:"瞧您说的,我有那么大煞气吗?就连我们家小子半夜里闹腾,我都拿他没辙。" 袁世凯正色道:"我倒觉得,你这个当军警执法处处长的,既要有外表的一团和气,又要有内在的一团煞气,这就叫外柔内刚。" 雷震春"啪"地行了个军礼:"谢大总统教诲!雷震春将铭刻在心,终生不忘!" 袁世凯笑道:"随便说句话,你用不着使这么大劲。你坐下说话。你把马桂花带去整整问了七天,该问出个结果来了吧。" "报告大总统,像马桂花这么个倒马桶的小丫头,带到我们军警执法处,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够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雷震春不得不慎重对待。为了能弄清真相,在这七天里属下用尽各种方法,亲自询问马桂花。" 袁世凯一惊:"用尽各种方法?你没对她用粗吧?" 雷震春道:"大公子jiāo代得很清楚,属下怎么敢对她动粗呢!属下采用的方法虽多,却对马桂花丝毫无犯。开头,三天三夜不准她睡觉,让她反复讲述在洪姨太太房间所看见的情景,以便在她讲话中找出破绽。" 袁世凯问:"结果呢?" "她讲述了三百多遍,每次内容都一样,如果是瞎编的,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其二,我们对她的亲友和认识的人进行了摸底,结果发现她除了一个倒马桶为生的老爹外,没有任何亲戚,她认识的人也非常少,而且全都是些目不识丁的蠢货。最后,我们还请了一个法国人,马丁先生,对她施行了催眠术。" "催眠术?" "是外国的、带有科学xìng的洋法术。"雷震春解释说:"催眠术可神奇了,被催眠的人,只要你问了,就连他妈偷人养汉子的事都会说出来。" 第四节 袁世凯一拍桌子:"荒唐!你们怎么能把洋人牵扯进来呢!洋人要是一登报,就会闹得满城风雨。" 雷震春忙道:"大总统放心,那个法国人只是对马桂花施行催眠术,问话的是我。马丁对中文一窍不通,他半个字也没听懂,他以为马桂花是在我家偷了东西的女佣人呢。" 袁世凯点点头:"这还差不多。马桂花被施了催眠术后怎么说的?" 雷震春没说话,神秘地四处望了望。 袁克定不高兴地说:"雷处长,这儿没有外人,有话你就直说,你不是要我也回避吧?" "不不,这个事跟大公子也有关,怎么能让大公子回避呢!" 袁世凯急不可待:"那你就说吧。" 雷震春郑重地拱手说道:"恭喜大总统,贺喜大总统!" 袁世凯面露喜色:"噢,喜从何来?" 雷震春"扑通"一声跪下:"微臣雷震春叩见皇上,愿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雷震春一面说着,一面行三跪九拜之礼。 袁世凯大悦,嘴里却假意说:"震春,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说话!克定,把震春扶起来!" 袁克定待雷震春行完叩拜之礼后才上前扶起他。 雷震春朝袁世凯又拜了拜:"谢万岁!" 雷震春又朝袁克定拜了拜:"谢大阿哥!" 袁世凯笑道:"你看你,好像我真的是皇帝似的。" 雷震春道:"启奏万岁……" 袁世凯打断他:"别别,你可千万别叫我万岁。我还是中华民国的大总统,你也还是军警执法处的处长,可别乱称呼,那会乱了套。" "是,微臣遵旨!" 袁世凯笑道:"看看,又来了!" "报告大总统,经过属下对马桂花的多种测试和反复询问,现在已经可以证实马桂花所叙述的绝非虚言,那天清晨,马桂花在洪姨太太房里看见大总统时,据属下推测,大总统正处在似睡非睡、将醒未醒之时。根据古书的记载,有根基的人只有在此刻才会显出真身。那天马桂花所看见的那条头上长角身上有鳞的怪蛇,实际上是一条龙,而这条龙正是大总统的真身,大总统就是真龙天子!" 袁世凯故意板起脸:"什么真龙天子?简直一派胡言。我是中华民国的总统,是民众选出来的国家元首。我也曾向天宣誓要效忠共和,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可是天却不要你当总统而要你当皇帝,要不怎么能显出龙的原神来呢!这就是天意!大总统,天意不可违啊!" 袁世凯道:"就凭一个倒马桶的丫头胡说八道一通便是天意了?也许她是看花了眼呢?" "大总统,我已经审得很清楚了,马桂花绝对不是看花了眼。至于她是个倒马桶的丫头,卑职认为无关紧要。当年马皇后看见正在牛棚里睡觉的明太祖朱元璋是一条乌龙时,马皇后只不过是个佃户的女儿。刘秀没有发迹的时候在一座破庙里打瞌睡,在别人的眼里,刘秀是个落魄的流浪汉。一个讨饭的女叫化子却看见刘秀头上长了角,身上有鳞。以后,刘秀登基当了皇帝,这个小女叫化子也被封为了皇后。这两位皇后当年比如今的马桂花也不见得强多少呀!" 袁世凯又好气又好笑:"荒唐!你是越说越荒唐。照你这么说我还要娶这个倒马桶的小丫头做总统夫人?" 袁克定chā嘴说:"爹,为了能登上九五之尊,您就是娶她当总统夫人又有何妨?当然,我妈肯定会闹事,您放心,我一定能堵上我妈的嘴。" 袁世凯怒道:"你能堵上你妈的嘴,你能堵上天下人的嘴吗?难道你想让我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袁克定道:"这个马桂花能看见爹的元神,可见也是有根基之人。就算是爹不娶她,也不能让别人把她娶走。" 袁世凯道:"她年纪大了就得嫁人,为什么不能让别人把她娶走。" 雷震春道:"我特意向一些精通相术的人请教过,同时也查阅过一些古书。像马桂花这样命中注定要成为国母的人,如果没有与人主相配,而被混世魔王娶走,定然会出现两雄相恃天下大乱的局面。所以说大总统不能娶她,也决不能让她另嫁别人。马桂花的爹前天晚上去总统府找马桂花,洪姨太把他也送到我这儿来了。我已经把马桂花父亲的情况完全弄清楚了。我有一妙计,不但不会影响总统的声誉,还能提高大总统的威望。" 袁克定高兴地说:"哦,有这样好事,快说说。" 雷震春望了袁克定一眼,诡秘地一笑:"只是要让大公子受点委屈。" 袁克定一副慷慨赴难的神态:"为了父皇的社稷江山,不要说是让我受点委屈,就是让我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雷震春笑道:"大公子言重了,如果要让您这未来的太子赴汤蹈火我这还能算妙计吗?" 第五节 今天已经是张也仙给马二叔和王太岁相面后第十五天了。 张也仙依然被困在旅馆的房间里。惟一有所改变的是第六天头上,监视他的打手由两名变成了四名,而且是三个时辰一换班,日夜不停地监视着他,到时候就换人。如今他已彻底失去了自由,监视的打手们连房门也不让他出。张也仙能接触到的只有步步升酒楼给他送饭菜的伙计关二秃子。 这天一大早,关二秃子就给张也仙送来了一笼刚蒸出来的包子和一罐稀粥、几碟咸菜。 关二秃子把食品放上桌时,朝门外看了一眼,轻声说道:"昨天晚上我跟总统府一位在厨房里打杂的大师傅打听了一下。据他说洪姨太房里倒马桶的丫头已经换了人,这些日子他也没见着马桂花。至于马二叔他就更不知道了。奇怪呀!这父女两个进了总统府怎么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没了消息呢?莫不是他们俩人怕事逃走了。" 张也仙摇摇头:"不可能,马桂花绝不会逃,马二叔倒有可能逃走,不过按他的为人他要逃也得招呼我一块逃,不会让我独自留下为他们挡灾。" 关二秃子忧心忡忡地说:"今天是你当众为马二叔看相,夸下海口的第十五天。那天你是辰时宣布的,最多能拖到巳时。如果还得不到马二叔大富大贵的确凿消息,王太岁就会来取你的眼珠子啊!那个王太岁可不是善男信女啊!更何况那天你给他相面还狠狠地损了他一把,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张也仙强作镇定地说:"秃子哥,别着急啊,到辰时还有两个时辰呢。人世间的事往往在顷刻之间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何况是两个时辰呢。" "咣"一声,房门被人踹开。巴山虎领着王太岁走了进来,显然房门是巴山虎踹开的。 王太岁装模作样地训斥巴山虎:"我说老巴呀,你就不能悠着点儿,你这么凶神恶煞的把门踹开,人家道长正在里面用早点,你要是把道长吓得噎着了怎么办?" 张也仙忙站起来:"没事,没事!二位一块来跟我用早点?" 王太岁笑盈盈地说:"谢谢!不客气!我们已经吃过了。"他走到桌边看了看桌上的早点,"嚯!道长的早点好丰盛呐!" "爷!今天道长的早点当然应该丰盛。难道您没听说过,那牢里的死囚在上法场之前,也得好酒好ròu丰丰盛盛地吃上一顿呢。"巴山虎揶揄说。 王太岁脸一沉:"胡说,你怎么把道长跟上法场的死囚相提并论呢!" 巴山虎笑道:"照我看,等到道长吃完早点也该上法场了。" 王太岁仍然满面堆笑地说:"请问道长,令尊大人还在吗?" 张也仙一愣:"你问我爹干吗?" "哦!我是想向令尊大人表示祝贺,他老人家多年的心愿今天终于要实现了。" 张也仙不解地问:"我爹有什么心愿?" 王太岁笑道:"你爹的心愿和我们中国所有当父母人的心愿一样,望子成龙。" 巴山虎:"爷!您是说道长今天要成龙。" 王太岁道:"对!" 巴山虎有点儿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什么龙?" 王太岁哈哈大笑:"独--眼--龙。" 巴山虎也跟着哈哈大笑:"独眼龙,太好了!太妙了!" 王太岁一击掌:"来人。" 金钱豹、熊瞎子、玉麒麟三人从门外鱼贯而入。 王太岁向张也仙介绍说:"道长,这三位加上这位老巴是当年跟我一块打天下的好兄弟,人称城南四猛兽。如今都成了坐镇一方的爷字号人物。今天是道长成龙的日子,我特地把他们四位召唤来给道长捧场。道长,王某够意思吧?" 玉麒麟取出一根绳索,说道:"我听说道长已经修炼成了半仙之体,万一道长来个土遁岂不是成不了龙了。所以我带了一根捆仙绳服侍道长舒舒服服地成龙。" 张也仙喝道:"且慢!半个月前我是巳时给马老二相的面,如今到巳时还有两个时辰,你们着什么急。说不定就在这两个时辰之内,大富大贵降临在马老二之身呢。" 第六节 巴山虎冷笑道:"别做你的清秋大梦了!别说是两个时辰,就是再等上两万个时辰也没用。马老二父女俩已经失踪七八天了,我们派出好些弟兄都没找着,肯定是远走高飞逃到他乡避难去了,还有个屁的富贵会降临到他的身上。实话告诉你,就算是你相面相得准,马老二父女该着有大富大贵,我们爷也不会让你的预言变成现实。马老二算是有点见识,趁早脚底板抹油开遛了。他要是不走,我们兄弟也会到他那个破庙里头把他父女俩给做了,扔进永定河,让他们到阎王爷那儿大富大贵去。你也不想想,你给我们爷相面说得那么凶险,我们爷能让你这张乌鸦嘴灵验吗?" "老巴,说那么多废话干吗!道长,早点吃好了吧?该动身了,请!"王太岁做了一个手势,持绳索的玉麒麟上前yù捆绑张也仙。 张也仙挣扎着:"你们要干什么……" 金钱豹和熊瞎子上前摁住张也仙,不由分说地把张也仙捆绑起来。 张也仙还要说什么,巴山虎撕开一块膏yào贴在了张也仙嘴上。 四猛兽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五花大绑的张也仙架出门去。 他们来到茄子胡同jiāo叉的街口,十五天前,张也仙就是在这里给马二叔和王太岁相面,断言他们一个会成为大富大贵的贵人,另一个却会遭到血光之灾,死于非命。 显然,王太岁的人已经做了准备,街口不知何时用几块木板搭起了一座小小的简陋的台子,一个小混混站在台上,一边敲锣一边呼道:"诸位街坊乡亲、老少爷儿们,快来看哪!十五天前有个妖道与我们王老爷相面打赌,如今他认赌服输,愿意当众受罚。大家快来看哪!看看妖道妖言惑众的下场……" 当王太岁和四猛兽把张也仙带到街口时,街口已经聚集了数百名围观者。 巴山虎和玉麒麟把张也仙架到台上。 巴山虎对围观的人群说道:"诸位老少爷儿们,你们可能都知道,半个月前这个妖道跟我们太岁爷打了个赌。他说他从马老二的面相中可以断定半个月之内马老二会大富大贵,他说的这个富贵还不是一般的富贵,而是贵不可言,必当震惊全国。马老二我相信大家都认识吧?" 一个小伙子说:"马老二谁不认识,不就是住在破庙里头专门倒马桶收屎尿的臭叫化子吗。" 一个胖子笑道:"如果马老二也能大富大贵,那全北京的人就没有不大富大贵的了。" 巴山虎道:"这位爷说得不错,我们太岁爷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可这个妖道竟然骂我们太岁爷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还说如果半个月之内马老二没有大富大贵,他愿意当众在这儿抠出一个眼珠子。" 胖子叫道:"对,那个妖道是这么说的。当时我也在这儿,亲耳听见他说的。" 小伙子也说:"没错,我也听见了,他确实是这样说的。" 一位老者:"他说这个话那天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巴师傅还真没冤枉他。老汉我今年七十岁了,相面的、算命的、测字的,不知见过多少,像他这样说话斩钉截铁一点儿不留余地的还真没见过。" 巴山虎对张也仙说:"道长,十五天前你说的这些话,今天这儿大多数人都听过。我没冤枉你吧?现在半个月的期限到了,马老二是不是大富大贵了呢?诸位老少爷儿们,你们有谁看见马老二变成大富大贵了?看见了的请站出来说一声,也好证实我们这位道长的相法灵验。" 场内无人应答。 一个小伙子说:"对了,我还真有个七八天没见着马老二了。" 胖子说:"说不定已经饿死了吧?" 提鸟笼的瘦高个儿:"如果他饿死了,道长的话就灵验了。" 胖子闹不懂:"饿死了怎么反倒灵验了呢?" 提鸟笼的瘦高个儿笑道:"那个马老二在yīn间里可以大富大贵呀!我说巴师傅,如果马老二在yīn间里变得大富大贵了,算不算他相面相准了?" 巴山虎也笑道:"在yīn间里变得大富大贵了当然也算。不过谁能证明他在yīn间里就大富大贵了呢?说不定这个马老二在yīn间里还是倒马桶呢!" 众人开心地大笑。 第七节 提鸟笼的瘦高个儿对张也仙说:"道长我教你个法儿,准灵。你赶紧去纸马店里买些纸扎的金山银山,焚烧给马老二,马老二在yīn间里立即就变得大富大贵了。你相面不就相准了吗。" 众大笑。 巴山虎对张也仙说:"道长,看来马老二是没戏了,现在该兑现你半个月前许下的诺言了。你说,是你自己亲手摘下一个眼珠子呢,还是由我的人帮你摘下一个眼珠子?如果你愿意自己摘你就点点头,我立即给你松绑,揭下你嘴上的膏yào让你自己动手。如果你觉得自己下不了手,要我们帮你摘,你就摇摇头。如果你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就当做摇头论,还是由我们给你摘。话给你说在前头,如果你点了头,自己又不肯动手摘眼珠子,我们就不但要帮你摘掉眼珠子,还要砍掉你一只手。现在你当众表个态吧,是点头还是摇头?" 张也仙挣扎了几下,嘴里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巴山虎道:"大家请看,他既没摇头也没点头。我有言在先,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作摇头论,由我们动手。"他朝台下喊道:"小顺子,你上来服侍这位道长摘灯笼。" 一个精瘦的小混混跳上台,手里拿着一把小勺子对张也仙说:"道长,您别紧张!我小顺子在混混帮里是专门给人摘灯笼的,摘过的灯笼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干这个活儿干净利落,小勺子伸进去一抠灯笼就出来了,包您不会多受痛苦。您说吧,让我摘您的右灯笼还是左灯笼?" 巴山虎道:"摘哪个都一样。小顺子,你忘了他跟我们爷还打过一个赌,说我们爷一个月之内会有血光之灾,我们爷那才是大富大贵的命,哪儿会有什么血光之灾呢。今天你摘他一个眼珠子,另一个眼珠子也只能保留半个月,所以我说摘哪一个都一样。" "对对对!道长我就先摘您的右灯笼吧?"小顺子说着举起小勺子恶狠狠地yù往张也仙的右眼叉进去…… 突然张也仙挣扎着用力地点头。 巴山虎忙道:"慢!小顺子,用不着你了,道长要自己动手呢。来,给道长松绑。" 架住张也仙的俩猛兽解开张也仙身上的绳子。 张也仙忙撕掉嘴上的膏yào,向围观的人大声说道:"诸位老少爷们,十五天前贫道确实在这儿当众说过,如果十五天内马老二没有大富大贵贫道甘愿当众抠下一只眼珠,可现在十五天还没有到,你们凭什么要抠我的眼珠?" 王太岁怒道:"你胡说,怎么没到十五天?今天刚好是第十五天。" "今天确实是第十五天。可我十五天前说这话的时候是巳时初,而现在还是刚刚进入辰时,离十五天整最少还有半个多时辰,你们怎么能动我的眼珠子呢?" 关二秃子在人群中大声叫道:"还没到十五天呢,就要抠人家的眼珠子,这不公平。" 一老者挺身而出,朗声说道:"这位道长说得不错,十五天前我也在场,道长当时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是巳时,我可以为他做证。" 王太岁无奈道:"好吧,就算是巳时吧!也不过只有半个多时辰,我们就等吧!不要说等半个时辰,就是再等一个时辰又有何妨?" 张也仙斩钉截铁地说:"我也不用你们等一个时辰,只要到了巳时初,还没有得到那位马老丈发迹的确凿消息,不用你们动手,贫道立即自己抠下一个眼珠奉上。" 巴山虎道:"等也是白等,你这不是白瞎了大家半个时辰的功夫吗?我就不信这半个时辰之内,马老二这个倒马桶的臭叫化子就能变成富贵双全的老太爷。除非你是吕洞宾、铁拐李那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忽见三辆马车风驰电掣般地驶来。当马车驶进街口时,车内有人高叫:"停停停!"三辆马车立即停下,站在中间马车踏板上的一位侍卫官模样的人朝车内问道:"老太爷,您有什么吩咐?" 车内老太爷的声音:"去问问这么多人在这儿干什么?" 侍卫官模样的人忙点头哈腰说:"是。" 侍卫官模样的人走向人群,指着王太岁问道:"王大掌柜的,你们在这儿干吗呢?" 王太岁巴结地说:"哟!是刘副官哪!您老怎么会到这儿来?这可真是大驾光临呀!" 刘副官不耐烦地说:"别废话,先回答我的话,我们老太爷查问呢,你们这么多人聚在这儿干吗呢?" "我们是在这儿闹着玩,打个赌,赌东道……" 第八节 刘副官皱起了眉头:"打个赌,别是聚众闹事吧?" "瞧您说的,我哪敢聚众闹事呢!别人不了解,您还不知道我。我王太岁虽然名字叫太岁,其实是出了名的胆小,您就是借给我个天胆儿,我也不敢聚众闹事啊!" 刘副官冷笑道:"你王太岁要是胆小啊,北京城就没有胆大的人了。我可是告诉你,你们这条街最近出了一位大贵人,还要在这儿办喜事,你的行为要检点点儿,如果治安上出了事儿,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太岁忙点头哈腰:"是,是!刘副官我听您的,您让我怎么着我就怎么着。哎!刘副官,我们这条街出了一位大贵人,是谁呀?我怎么没听说过。" 另一位侍卫走了过来,对刘副官说:"刘副官,老太爷说这些人都是他的老街坊好邻居,他要在这儿下车跟大家见见面,说说话,寒暄几句。" 刘副官道:"那敢情好啊!快搀扶老太爷出来。" 刘副官说着和侍卫一起向马车走去。 巴山虎凑上来问王太岁:"老爷,这里头的老太爷是谁呀?" 王太岁道:"谁知道呢?说是大贵人,肯定来头不小。这位刘副官是总统府的侍卫官。三辆马车都是总统府的,他老人家居中而坐,前后都是护卫车,这排场比副总统还大呢。" 刘副官和另一位侍卫打开中间马车的车门,从里面搀扶出一位穿着华贵的老太爷,这位老太爷正是马二叔。 刹那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马二叔在两位侍卫的搀扶下,缓步从马车厢里走了下来。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稳重而又尊贵,仿佛他原本就是大贵人,就是高高在上的老太爷。 大家都怔怔地看着马二叔,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 王太岁和他的四猛兽以及所有的随从们都愣住了…… 张也仙静静地看着马二叔走过来,脸上浮现出欣喜的表情。 关二秃子发出了欢呼:"马--老--二,他是马老二……" 顿时场上所有的人都发出了欢呼:"马--老--二。" 大家都拥向马二叔。 几名侍卫忙冲上去,护在马二叔身前。 刘副官皱起了眉头,训斥众人:"什么马老二,是马老太爷。怎么连个尊卑都不分。" 马二叔满面春风地说:"没关系,我本来就是马老二嘛!" 他排开众侍卫,径直往台上走去,向张也仙拱手说道:"道长,别来无恙?" 张也仙哈哈笑道:"托老丈的福,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不过,老丈只要晚来一步,贫道这颗眼珠子就要跟眼眶分家了。" "哪有这么玄,道长可以称得上是当世的活神仙。一切都在道长的预料之中,即便我马老二晚来十步,道长也定然有惊无险。" 关二秃子笑嘻嘻地说:"马二叔真不简单,这一当上了大贵人说出来的话都不一样了。过去您老跟人家打招呼,只有一句:喂!你吃饭没有。如今却会说什么,别来无恙。" 马二叔笑道:"我这是刚学会的,现买现卖。昨天早上大总统接见我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马老二别来无恙。当时我还不知道别来无恙是什么意思呢,我只当是问我身上痒不痒呢。" 众笑。 王太岁把刘副官拉到一旁问道:"刘副官,这位马老……啊!马老太爷,前些日子还挺落魄的,怎么一下子功夫就变得这么尊贵了?连大总统都得对他说什么别来无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富贵从天而降?" 刘副官神秘地一笑:"这位马老太爷曾为国家立过大功,他老人家的事明天一见报就会名扬天下。你要知道详情,明天买张报纸看看就知道了。" 王太岁惊讶道:"他的事还会登报?登在哪份报上?" "估计全国所有的报都会登,你随便买哪份报都能看得到。" 马二叔站在台上向围观的众人拱拱手说:"诸位街坊请了。我马老二在这儿住过多年,承蒙各位街访看得起我,关照我。今天是小女订亲的日子,为了答谢各位街坊多年的照顾之情,今晚我在醉仙楼定了十桌酒席,请各位街坊一定要光临。" 王太岁继续拉着刘副官问:"马老太爷的女儿我认识,叫马桂花。她要订亲?婆家是谁?" 刘副官道:"这件事明天也会见报,不过现在告诉你也无妨。马老太爷的千金马桂花要嫁给我们大总统的大公子袁克定。从今往后,马老太爷就是我们袁大总统的亲家了。" 王太岁两眼发直,一下子晕了过去。 第十六章 马桂花一步登天 第一节 一盏烟灯,灯火跳跃。一个女人横躺在烟榻上,手持烟qiāng,吞云吐雾…… 这个女人风姿绰约,虽然已是徐娘半老,却有一种成熟的美。她就是翠云堂的老板唐倩云,人称唐大nǎinǎi。她身旁有两名丫环在侍候她,一名正在给她捶腿,另一名给她往烟qiāng里装烟泡。 外面传来巴山虎的声音:"唐大nǎinǎi呢?快去找唐大nǎinǎi,老爷来了。" 唐大nǎinǎi眉峰微蹙:"今天又不是初四,他来干什么?" 一名女子推开房门说:"妈妈,不得了啦,老爷来了,您快来。" 唐大nǎinǎi不快地说:"老爷来了让他到我屋里来就行了,有什么不得了的?难道非要我亲自去接他吗?" "老爷好像出了点儿事,他不是走来的,是被人抬进来的。" 唐大nǎinǎi吓了一跳,忙扔下烟qiāng,跳下床跑出门去。当她匆匆跑进厅堂时,见王太岁半躺在一张太师椅上,头上扎着一条绛色长巾,面色蜡黄,两眼无光,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似的。 唐大nǎinǎi不觉大惊失色:"哎哟!老爷,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呀?" 巴山虎道:"唐大nǎinǎi,您这是怎么说话的。在北京城只有我们老爷打别人,哪有人敢打我们老爷呀。甭说是打,就是碰了咱们老爷一根汗毛,他也得脱一层皮。" "那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中了邪吧?" 巴山虎压低声音:"唐大nǎinǎi,您不是外人,我跟您实话实说,我们老爷这是吓的。" 唐大nǎinǎi扑哧一笑:"吓的?!你别逗了!我们家老爷拳头上能站人,胳膊上可跑马,是响当当,硬邦邦的好汉,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害怕。是什么能把他吓成这样?" "这事您知道,还不就是半个月前那个妖道给他相面,说他一个月内有血光之灾,会死于非命。" 唐大nǎinǎi不以为然地说:"嗨!我当是什么事呢,一个跑江湖的臭道士胡说八道一通你们也信以为真,还吓成这样。" 巴山虎道:"那个道士相面灵哪……" "灵个屁!这不还有半个月吗,这半个月老爷哪儿也别去,就呆在我这翠云堂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倒要看看这血光之灾是从什么地方降下来的。" 巴山虎叹了口气:"就在给老爷看相的同一天,那个道士还给一个住在破庙里以倒马桶为生的臭叫化子看了相,说这个臭叫化子半个月之内会变成大富大贵,结果全让他说中了。" "那个臭叫化子大富大贵了?" 巴山虎说:"可不。" "他在破庙的地底下挖出了一坛金子?" "一坛金子算什么?"巴山虎说:"比十坛金子、一百坛金子还强呢!" 唐大nǎinǎi不解地问:"那他挖出了什么宝贝?" "他什么也没挖出来,可不知怎么搞的,他一下子就变成了跟袁大总统平起平坐的老太爷了。他的女儿也跟袁世凯的大公子订了亲,成为了大总统的亲家了。" 唐大nǎinǎi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平白无故地会从天上掉下富贵来,原来人家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啊!" "如花似玉个屁。他的闺女叫马桂花,我见过,他们就住在茄子胡同旁边的那座破山神庙里。那儿的人都管马桂花叫'三点姑娘'。" "三点姑娘?哪三点?" "眼睛有点斜、鼻子有点歪、嘴唇有点厚。" "我的天哪!长得这么丑,袁大公子会要她?"唐大nǎinǎi摇摇头说:"袁克定可是有名的风流大少呀!别说她是个臭叫化子的女儿,就算是日本天皇的公主,长成这个样子,袁克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也不一定愿意娶呢!你们是听谁说的呢?" "我们是听见总统府的刘副官亲口说的呀,还说这个事明天会见报呢。" 唐大nǎinǎi嘴一撇:"刘副官算老几。袁大公子跟我们翠微姑娘相好,可以算是我们翠云堂的常客,就算我没听说过,难道翠微姑娘也没听到一点风声?再说,袁大公子可是有妻室的人,他的老丈人在前清当过巡抚,难道他还会为了一个臭叫化子的丑陋丫头,休掉自己的门当户对的原配夫人,背上个停妻再娶的坏名声?这种事除非我亲眼看见,道听途说的打死我也不信。" 王太岁已经醒了过来,也疑惑地说:"老巴呀,听倩云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儿疑惑。你想想看,这事是不是太玄了一点儿?" 巴山虎摸摸脑袋:"莫不是刘副官耍我们?" 第二节 王太岁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可能,如果说是刘副官耍我们,那也不合情理啊。他干吗要来耍我们呢?倩云,翠微在家吗?袁大公子是她的手帕jiāo,如果有这个事,她不可能一点没听说过,问问翠微就知道了。" "真不巧,翠微出去应酬去了。啊,对了,她就是去袁大公子那儿。听说袁大公子今儿个有件喜庆的事要向中外报纸的记者们发布,翠微也跑去凑热闹,等翠微回来一问就知道了。" 王太岁一惊:"喜庆的事?莫非就是大公子要跟马桂花订亲的事?" "看你一惊一乍的吓成这样,总统府喜庆的事多着呢。你怎么就想着大公子跟马桂花订亲这一条?就算是那个道士给那个臭叫化子……叫什么来着?" 巴山虎道:"叫马老二。" 唐大nǎinǎi接着说:"就算是那个道士给马老二相面相得准,马老二真的十五天内大富大贵了,那也不能肯定他相你一个月内会有血光之灾就一定灵验哪。平时看你人模人样的,像条英雄好汉,怎么到这节骨眼上变脓包了呢?" "倩云,你以为我怕死呀?你错了。我王太岁自打投入混混帮那天起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我会怕死?我怕的是我死了之后我们这六个锅伙的三百多弟兄没人撑得住场面。如果叫别人抢走了我们的地盘,我的这些患难多年的弟兄就没有饭吃了。还有,我又怎么舍得丢下你呢……" 唐大nǎinǎi打断他的话:"这些场面话你就别说了,过去你是不怕死。那一年你跟刘麻子争夺翠云堂这块地盘我是亲眼看见的,那时候你确实是一条砍头只当风吹帽的好汉。可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不同了,如今你是有房子有地,有财有势,娇妻美妾一大群不说,光我这翠云堂,每个月的初四你都要来糟蹋两个黄花闺女。温柔乡里泡了这么多年,你敢说如今你还不怕死?" 见王太岁还要说什么,唐大nǎinǎi手一挥:"你别说了。我也不想你死,你死了,这翠云堂说不定就会落到别的女人手里。你放心,你不会有血光之灾,因为我不让你死。"唐大nǎinǎi语出惊人。"无论那个道士相面相得有多灵验,我都能使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王太岁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王太岁急不可待地说:"快说说你的法子。" "不着急。先得等翠微回来弄清楚到底有没有袁大公子与马桂花订亲这桩事。到时候,山人自有妙计。"唐大nǎinǎi得意地甩出了一句戏文中的韵白。 王太岁没猜错,今天袁克定要向中外记者发布的喜庆事还真是他与马桂花订婚的事。北京万国大旅馆的大厅非常宽敞,北京的政要或阔老每逢喜事都喜欢在这里设宴庆贺。今天袁克定和马桂花并非举行订婚典礼,而只是开一个新闻发布会,他们用不着正中的大厅而只是租用了万国大旅馆较小的东厅。东厅有座小舞台,经常有外国的名优在东厅的小舞台上献艺,因此东厅虽小名气却很大。 新闻发布会座无虚席,当然,与会的并不全是记者,更多的宾客是像王翠微这样来捧场看热闹的。当袁克定牵着马桂花的手被主持人请到台上来时,整个东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陪伴他俩上台的是一位举止端庄,风度极佳的青年女子。 几十名手持摄影机的中外记者围在主席台前,不断地给袁克定和马桂花拍照。 主持人把袁克定和马桂花介绍给大家并说了几句开场白后,一位外国女记者急不可待地向袁克定提问:"我是英国泰晤士报的记者。首先,我要对袁大公子和马桂花小姐的订婚表示祝贺。我的问题是过去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马桂花小姐和她的家人,希望能给我们介绍一点马桂花小姐的家庭情况。此外,袁大公子与马桂花小姐的订亲是不是有重大的政治背景?" 那位青年女子笑容可掬地说道:"我是马桂花小姐新聘请的家庭教师,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过去你们没有听说过马桂花小姐和她的家人,是因为马小姐和她的家人根本没有名气。马小姐的父亲叫马峻岭,原本是袁大总统手下的一名将士,曾经跟随袁大总统到过朝鲜国。马峻岭没有名气并不等于他没有功劳,恰恰相反,马峻岭先生在一次粉碎日本人的yīn谋,稳定朝鲜政局的战役中为国立过大功。不瞒大家说,他还救过袁大总统的命,并为此负了重伤。当袁大总统听说他有一个独生女儿时,在他回国前曾与他相约要与他做儿女亲家。不料马公是一位对名利十分淡薄的人,他回国后明知袁公先是成为了朝廷重臣,后来又当上了民国大总统,可他就是不去找袁大总统,宁可隐姓埋名靠自己的双手劳作艰难度日。马公的女儿马桂花十四岁时被人推荐到洪府做丫头,因为马桂花为人诚实可靠,洪府的小姐嫁给袁大总统时,又把马桂花带进了总统府。前些日子马桂花收拾洪姨太房间时,不慎打碎了洪姨太的一只价值千金的瓷瓶。洪姨太并没有让她赔,但这个小丫头却吓坏了,无意中说出了她父亲的名字。我们的袁大总统这才找到了他这位战功显赫,忠心耿耿的老部下。这就是马桂花小姐的家庭情况,他们的订婚是否有政治背景,各位可以自己分析。照我说,如果硬要跟政治扯上关系的话,那也只能是体现了我们袁大总统数十年如一日的言必行、行必果的政治风度。" 那些来捧场的宾客们对女教师的话报以热烈的掌声。 第三节 另一位外国男记者站起来提问:"我是美国华盛顿邮报的记者,我和我的同仁们衷心地祝愿二位美满幸福。我有一个问题要问袁克定先生,我不希望别人代替回答。" 袁克定向他微微颔首致意:"谢谢你的善意的祝福!你问吧,我一定亲自回答你。" 这位华盛顿邮报的记者说:"袁克定先生,大总统给你订这门亲的时间还是他被清政府派驻朝鲜的时候,显而易见当时他根本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对不对?" 袁克定点点头:"对。我那个时候太小了,就算是他征求我的意见我也没法表达。" "这是不是中国民间传统的订娃娃亲?" 袁克定笑道:"就算是吧。" 邮报记者道:"这位马桂花小姐我们都看见了,她的容貌算不上是绝代佳人,而且她出身低贱,只是个干粗活的丫头。现在你跟她订婚是迫于父命呢,还是你心甘情愿?" 袁克定点点头,很郑重地说:"你这个问题提得非常好。我可以告诉你,就在这之前我父亲很郑重地征求过我的意见。他老人家刚好也用了你刚才说的这个词:订娃娃亲。我父亲认为订娃娃亲是封建社会的陋习,如今进入了民国,不应该再提倡了。但他老人家同时又指出他给我订的这门娃娃亲必须迎娶,因为这是一种道义、一种责任。我的父亲作为中华民国的大总统,他的座右铭是言出如山。他老人家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永远不会自食其言。" 全场掌声雷动。 袁克定续道:"我袁克定作为袁门的长子,完全能体谅父亲的这番苦心。因此我可以这么说,我与马桂花小姐的订亲既是为了了却我父亲的心愿,也是我自己的心愿。" 众鼓掌。 泰晤士报的女记者却提出非议:"袁大公子,照你这么说,你对马桂花小姐的这门亲事只有道义或者责任,却没有爱情,这岂不是太委屈了马小姐吗?" 袁克定对女记者说:"小姐你错了。就在决定与马小姐订亲后,我跟她在一起相处了九天。我发现她不但淳朴善良,而且受到过很好的家教。这里我可以告诉大家一个秘密,我的马桂花今年十七岁,她从牙牙学语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没有说过一句假话,哪怕是小小的、不经意的谎言。这是一位世界上最诚实的小姐。能娶她为妻是我袁克定的福气,怎么能说我不爱她呢?" 一位日本记者站起来提问:"我是日本读卖新闻的记者,我要向袁克定先生请教一个问题。" 袁克定:"请讲。" "众所周知袁克定先生是早已有妻室的人,我听说尊夫人还是一位大家闺秀,令岳丈在前清政府担任过封疆大吏。如今袁先生又要娶这位马桂花小姐为妻,请问,将来他们俩谁是大老婆,谁是小老婆?" 袁克定笑笑说:"目前我们中国还没有像欧美那样实行严格的一夫一妻制,纳妾在我们中国仍然是一种很时尚的风气。袁某对欧美的精神文明心仪已久,对中国纳妾的陋习,袁某的态度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袁某与原配夫人结婚多年一直没有生育,曾经有不少人劝袁某纳妾,袁某以为不可。可以说在袁某的字典里没有小老婆这个词,这次袁某奉父命,同时也是遵守十多年前的旧约。与马桂花小姐订亲,袁某决心既不让马小姐受委屈,也不让原配夫人伤心,因此定为两头大,两位都是大老婆,没有小老婆。" 日本记者挖苦道:"你这个方法很好,也很新颖。我们都知道令尊大人袁大总统除了你母亲是正式夫人之外,其他的十七位都是姨太太,也就是小老婆。你是不是准备跟你父亲说说,把十七位姨太太都改为大老婆,十八大,岂不是皆大欢喜?" 袁克定支支吾吾地道:"当然,这个问题吗……不过,你最好去问我爹。在婚姻问题上只有当爹的为儿子cāo心,没听说过当儿子的为爹做主的。" 众大笑。 一位外国女记者站起来向马桂花提问:"马桂花小姐,祝贺你!我是美国纽约时报的记者,我想向你提几个问题行吗?" 马桂花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 第四节 纽约时报的女记者追问说:"马小姐,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行吗?" 马桂花脸涨得通红,嗫嚅了半天:"俺不识字,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俺怕说不好,你们笑话俺。" 纽约时报的记者:"马小姐,您真的不识字吗?" "俺真的不识字。不过,他们请了这位姜小姐做俺的先生,教俺识字。"马桂花指了指那位青年女子。"俺会拼命学,将来俺一定会识字的。你有什么问题让俺这位姜小姐代俺回答行吗?" 纽约时报的记者说:"不,不需要别人代替。你刚才这番话已经说得很好了,我们大家都看得出来你是一位非常诚实的姑娘。你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没有人会笑话诚实的人。现在我只要你回答几个最简单的提问,行吗?" "如果我……我可以装哑巴吗?" 纽约时报的记者不解地问:"装哑巴?你为什么要装哑巴?" 马桂花说:"从俺懂事的那天起,俺爹就不断地告诉俺,一个人一生中最要紧就是说真话,不要撒谎。要做到这两条是不容易的,有时候碰到不能说真话的时候,也不能撒谎只能装哑巴。" 纽约时报的记者颇为感动:"哦!原来是这样!行。当你觉得回答我的问题是属于不能讲真话的时候,你可以装哑巴。" 马桂花向她鞠了个躬:"谢谢您!" 纽约时报的记者:"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爱这位袁克定先生吗?" "我……"马桂花支吾几下什么也没说。 纽约时报的记者摇摇头:"糟糕!第一个问题她就装哑巴。" 全场发出哄笑。 "那我们换一个说法。我们知道,每一个女孩子在谈婚论嫁前,在心里都有一个理想的好男人的形象。马小姐,你也不能例外,对不对?" 马桂花点点头。 纽约时报的记者:"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心目中的好男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吗?" 马桂花轻声地说:"应该是老实憨厚、勤劳、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偷别的女人……哦,最重要的他还得会一门手艺,能养家糊口。" 纽约时报的女记者问:"你的这位袁克定先生,符合你心目中的好男人的标准吗?" 马桂花低声说:"俺问过他,他好像什么手艺也不会。" 众大笑。 袁克定忙说:"可我会两门外语。英语、德语。" 马桂花不解地问:"外语是什么玩意儿?" 袁克定说:"就是外国话。我不但会讲英国话,还会讲德国话。" 马桂花涨红了脸说:"会讲外国话当然不错,不过,我觉得……还是会干木匠手艺更实在。" 全场哄堂大笑。 一记者拉亮照相机的闪光灯,摄影记者同时按下照相机快门。 马桂花讲话的姿态定格。 第二天全世界各大报纸都发表了马桂花的这张照片和她的讲话,一夜之间,马桂花成了轰动全球的名人。 纽约时报称她是二十世纪的灰姑娘,说她的遭遇比灰姑娘更富有传奇色彩,她本人也比灰姑娘更淳朴、更可爱。 泰晤士报则说她是一只丑小鸭,说她不像童话里的那只丑小鸭最后变成了天鹅,她是一只真正的丑小鸭,永远也变不了天鹅,然而她却丝毫也不比白天鹅差,甚至比白天鹅更为出色,因为她有一种使所有的人为之倾倒的内在的美…… 在国内,她更是成了家喻户晓的新闻人物,人们在街头巷尾、茶楼酒馆不停地议论她。有人说她心好,好心得好报;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说她有点傻,但傻得可爱,傻人自有傻福;也有人把她和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老婆马皇后联系到一块儿了,说她是马皇后投胎,注定了是当国母的命……坊间的议论虽多,但总的来说都对马桂花的人品大加赞扬,就连袁世凯的北洋系老人也都对马桂花十分欣赏。他们欣赏马桂花透过更深层面的意义是欣赏袁世凯顾念功臣,不忘故旧的美德。 袁世凯更是欣慰,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丑儿媳fù,竟会使他的政治行情在国际国内都增长了很多。 第五节 张也仙看见报纸时还没起床,是旅馆的伙计给他送进来的。看完报纸后,他心想:好啊!袁大总统,你果然不出我师父之料,我只不过是刚刚兴了一点小风,你就开始作浪了。 关二秃子拿着一份报纸兴奋地跑进房内大叫道:"野鬼兄弟,你看了今天的报纸没有?" 张也仙忙掩上他的嘴:"嘘!秃子哥,以后你在任何场合下都不能叫我野鬼。记住,我如今是武功山上紫极宫的道士,你只能称我道长。当然,在你的心中我还是你的野鬼兄弟,在我的心中你也永远是我的秃子哥。秃子哥,你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听我的。" 关二秃子真诚地说:"道长,我听你的,我永远都会听你的。道长你看马桂花的相片都登报了,都说她淳朴善良、老实巴jiāo,最有意思的是还说她从小到大没说过一句谎话。我的天啊!把我的牙都快笑掉了,还没说过一句谎话呢,她从懂事起就和她爹一块做假冬瓜腿、假烂疮、装驼背、扮瞎子骗人。说她长这么大没有一天不说假话还差不多。特别是昨天在那个什么会上,对外国记者说的那番话,那更是弥天大谎,没有一句是真话。桂花可真行!把假话说得比真话还像真的。我们丐帮的那些老人都说他们父女俩jiāo了大运,一个跟头栽到半天云里去了。谁也没想到马老二会有今天,更没想到马桂花那个丑丫头居然会成为袁大总统的儿媳fù。" 张也仙笑道:"这就叫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哎!他们对马二叔当过袁世凯的部下这一段怎么议论?" "嗨!这事儿就太离谱了。马老二在北京城当了这么多年的叫化子,谁不知道他的底啊!袁大总统小站练兵的那一阵,他确实去报过名,领了一身军装,吃了两天的皇粮。到第三天cāo练的时候,刚好碰到袁世凯来亲自点名,他犯了烟瘾,当时就趴下了。叫袁世凯的亲兵扒下了军装,揍了两个耳光,一脚踹出了军营。这就是马二叔从军的经历,谁也没听说过他还去过朝鲜,斗赢了日本人,还救过袁大总统的命。" "谁也没听过吧?这就是马二叔高明之处,他功成身退,不显山不显水隐姓埋名。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隐士,也可以说是世外高人。" 关二秃子说:"照你这么一说,马二叔还真了不起。" "当然了不起。" "可你更了不起。"关二秃子伸出大拇指说:"要不是你那天给他相上一面,他肯定成不了大贵人,只能当一辈子的倒马桶的大臭人。哎!对了,你给马二叔相面相得这么准,你给那个王太岁相面也肯定相准了。街坊们都议论纷纷,说是再过个十来天,这个作恶多端的王太岁就要遭到报应了。" 张也仙摇摇头:"不一定,王太岁还有一线生机。" 关二秃子不解地问:"他还有一线生机?难道你相得不准?" "我相得很准。我说他还有一线生机是因为这两天他必定会来求我。" "求你干什么呀?" 张也仙道:"求我救他呀!求我作法为他改变命运。" 关二秃子惊奇地问:"作法改变命运,你有这么大的神通?" "有没有这么大神通我不知道,我师父倒是把这个法术传给我了。说实话,如果不是我施了法术,马二叔能不能成为大贵人还很难说呢!" "道长,如果你真有这么大的神通,王太岁来了可千万别答应他。这家伙太坏了,昨天他差点就抠了你的眼珠子。" "不,我要救他。君子不念旧恶,再说留住了他一条命,今后对咱们可是大有好处啊!" 关二秃子点点头:"这倒是。不过我估计他不会来求你。他是混混帮的。混混帮的人,不要说是个头儿,就算是个普通的小混混那也是宁死不求饶。" 对于王太岁来说,唐大nǎinǎi的妙计一点儿也不妙。尽管他也知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也许那位道长能够给他化解血光之灾,而且他也听说过有法力的和尚和道士能为人消灾解祸,可让他去给这个道士磕头下跪、认错求饶他是死也不干的。 第六节 王太岁的干女儿、八大胡同的花魁娘子王翠微昨天在万国大旅馆的东厅亲眼目睹了袁克定和马桂花订婚的新闻发布会,她对马桂花羡慕得要命,也嫉妒得要命。论才华她诗琴书画无一不精,而且还懂点儿英语,马桂花却目不识丁;论长相,那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有云泥之别。换一个场合马桂花给她当丫头她都会嫌马桂花手粗。然而,袁克定却选中了马桂花当妻子,而没有选她。更让她愤愤不平的是今天报纸出来后,所有的街谈巷议都jiāo口称赞马桂花,说马桂花贤良忠厚,是最适合当大总统儿媳fù的人选。难道像自己这样才貌双绝的女子就只能沦落风尘,供人玩弄吗?从万国大旅馆回来后,她把自己锁在房内,独自黯然神伤。有什么办法呢?要怨只能怨命,红颜薄命,即便是天下最有能耐的人,也改变不了命运的安排呀!同时,她也十分佩服那个相面的道长,她很想让那位道长给自己相一次面。那位道长能使一个倒马桶的小丫头平步青云,难道就不能帮她点什么吗?此刻她听见王太岁说不能向那个道长低头,她很不理解。那位道长是个能知过去未来之事的活神仙啊!向神仙顶礼膜拜都是应该的,低低头认个错有什么关系呢?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王太岁叹了口气说:"翠微,你年纪小,不知道我们混混帮的规矩。你妈应该清楚,我们混混帮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赌气、斗狠、不服输,宁可丢了命,也不能丢了脸面。我跟那个臭道士打了赌、斗了气、红了脸,我要是再去拜他、求他,我们帮里还有谁看得起我?他们还会把我当老大吗?不,他们会把我当做是一堆臭狗屎。到那个时候,我就算是苟且活下来了,那可是比死还要难受呀!" 唐大nǎinǎi冷笑道:"你说我清楚你们混混帮的规矩。不错,我是清楚,我看倒是你变得糊涂了。我问你,你跟那个老道争过女人没有?" 王太岁:"这倒没有。" 唐大nǎinǎi又问:"争过地盘没有?" "也没有。" "两人比拼过卖味儿没有?" 王太岁摇摇头:"那更没有。" "这不就得了。他不就是给你相过一次面,你说他相得不准,他说了几句赌气的话,如此而已。又不是你们混混帮里的玩命斗狠,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你是跟他认个错,又不是服软认栽。" 王太岁嘟囔道:"认错和服软有什么区别?" "认错和服软区别可大了。"唐大nǎinǎi理直气壮地说:"认栽服软的是脓包,勇于认错的那是真正的英雄好汉。你这个混混帮的头,不就是管了城南的六个锅伙吗,有什么了不起!我问你黑旋风李逵是什么人?" 王太岁道:"黑旋风李逵被我们混混帮尊为祖师爷。" 唐大nǎinǎi道:"让我告诉你,你们混混帮的祖师爷黑旋风李逵当年就认过错。不但认过错,还负荆请罪。你知道负荆请罪是什么意思吗?负荆请罪就是光着膀子背了一根荆条到人家家里登门认错赔罪,让人家用这根荆条抽打他。你说李逵这是什么胸怀?这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的胸怀。" 王太岁不信地问:"真有这事?" 王翠微说:"是有这个事。戏班子唱的黑旋风李逵里就有这一段。" 唐大nǎinǎi道:"除了李逵不算,还有刘备、关公、张飞的三顾茅庐,他们三位哪个不比你强?" "三顾茅庐那不一样,人家是请诸葛亮做军师。" "你为什么不可以请这位道长做军师呢?这位道长能知过去未来之事,照我看,他的能耐比诸葛亮也差不了多少。你请这位道长做军师,你全帮上上下下都会支持的。如果你能请到他,很可能你就不止是当个混混帮的头,说不定还会跳出混混帮修成正果呢!天下的大事都是天下人干出来的,你可不要小看自己哟!" 王太岁沉思片刻,一跃而起:"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倩云,如果我太岁日后有所建树,都是你今日所赐。倩云,请受我一拜!" 王太岁说着朝唐大nǎinǎi拜了下去。 唐大nǎinǎi忙扶住他说:"别拜我,快备香案去拜这位道长。我告诉你,要拜就得认认真真的拜,要搞得既隆重又热闹。人心都是ròu长的,你给足了他的面子,他也会给你面子的。" 第十七章 太岁赔罪 第一节 从知道马二叔和马桂花发迹的消息那一刻起,旅馆的人上上下下都对张也仙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先前他们为虎作伥,甚至帮着王太岁的打手监视张也仙,当张也仙被打手们架出去要挖眼珠时,他们不但毫无同情之心,还幸灾乐祸跟着起哄。此刻可不同了,特别是马桂花的事见报后,他们把张也仙当成了活神仙,恭敬得近似虔诚。尤其是旅馆掌柜的,竟然亲自为张也仙端茶送水、扫地抹桌,称呼也由道长变成了仙长,极力巴结张也仙。他还把整个二楼全都空出来,由张也仙一个人居住。这倒不单纯是为了讨好,还有个生意经在里面。这两天,来旅馆求张也仙相面的人络绎不绝,虽然都给张也仙推掉了,但他已经预感到,这位道士最后免不了要挂牌相面。如果能把张也仙留在二楼挂牌营业,对于旅馆来说这将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啊! 巴山虎、金钱豹、熊瞎子和玉麒麟四位仁兄一反常态穿着长衫文质彬彬地走进旅馆,直奔二楼。 旅馆掌柜的前天曾见过他们,今天四猛兽换了装束掌柜的还真没认出来,他拦在楼梯口说:"请问几位爷找谁?" 巴山虎倒还客气:"我们找道长,就是那位会相面的道长。他在吗?" "哦,你们找张道长,在!"掌柜的以为他们也是来找张也仙相面的,语气上就不算太客气了。"不过他老人家jiāo代了,不见客。还特别jiāo代,他不是相面先生,他不给人相面。刚才来了好几十位求他相面的,都给我挡在了外头。" 金钱豹眼一瞪:"我说掌柜的,你的废话还真不少,我们巴爷就问你张道长在不在,你说句在不就行了!我们城南四猛兽要找谁,就凭你这德xìng还想挡驾?" 掌柜的一惊,忙道:"我哪敢挡爷的驾呀?只是道长jiāo代下来的,我要不说清楚,回头道长要怪我呀!" 巴山虎把掌柜的往旁边一推:"行了,你已经说清楚了,没你的事了,靠边站吧。" 四猛兽走上楼梯。 张也仙拉开房门,对四猛兽说道:"诸位是找我吗?" 巴山虎四人忙跪倒在地,齐声说道:"小的们拜见道长!" 张也仙皱起了眉头:"诸位这是干什么?快请起、快请起!共和已经三个年头了,民国政府早就废除了跪拜之礼,提倡打躬作揖,诸位难道不知道?" 巴山虎道:"道长,我们不是给您行礼,我们是向您赔罪。" "赔罪?"张也仙明知故问:"赔什么罪呀?" "道长,我们四个都是混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前天把您弄到茄子胡同的街口,大大地得罪了您,今儿个特地来向您赔罪。" "一点儿小事,过去了就算了,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的赔罪。" 玉麒麟说:"我们这算什么郑重其事?我们太岁爷那才叫郑重其事呢!他要请您老人家坐到茄子胡同街口的那个木台子上,我们太岁爷光着膀子,背着荆条,三步一拜、五步一叩头,从家里一直拜到台前,当众向您负荆请罪!你听,我们的弟兄已经在外面鸣锣通告,让大家都到茄子胡同的街口去观看呢!" 张也仙忙摇手说:"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告诉你们的太岁爷,千万使不得!" 巴山虎道:"有什么使不得的?这是我们太岁爷的一片诚心,马车就在旅馆门前恭候呢。弟兄们,我们把道长抬上马车吧!" 四猛兽不由分说地把张也仙抬了起来,像众星捧月般的往外走去。 街口前天搭的那座木台不但加高了也加宽了,台上还放了一把太师椅。 小顺子站在台上一边敲锣一边喊道:"诸位街坊乡亲、老少爷儿们,快来看哪!名震北京的太岁爷王承余王老爷认赌服输,今天要在这台子上向一位从江西武功山来的道长当众负荆请罪!大家快来看哪!武功山上下来的道长神机妙算,一张铁口断人生死祸福;北京威震八方的太岁爷说话算数,当众认赌服输。大家快来看哪……" 片刻之间,台下就聚集了许许多多围观的人。 一辆马车驶入街口,四猛兽把坐在车内的张也仙如众星捧月般的抬上木台,并让张也仙安坐在太师椅上。 响起一阵鞭pào声,几名打手高叫:"大家快闪开一条道,负荆请罪的太岁爷过来了!" 挤在台下的人群忙朝两边闪开。 王太岁光着膀子,身背一根荆条,手持三根香,走三步拜一拜,行五步磕一个头,直往木台走来。上千名看热闹的人追随在他身后。 张也仙见状忙站起身来,却被巴山虎和玉麒麟按住了身子。 巴山虎说:"道长,您别起身,您坐着,坐着受我们老爷一拜。" 张也仙忙说:"使不得,使不得,贫道担不起!" 王太岁走到台下恭恭敬敬地朝张也仙磕了一个头,然后解下身上的荆条,爬上台去,直挺挺地跪在张也仙的面前,双手托起荆条,高声说道:"前天我王承余指使手下兄弟在这座木台之上对道长有许多不恭的举动,今天我王承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当众向道长请罪,请道长用此荆条任意抽打。" 四猛兽、小顺子和其他十几名打手也都朝张也仙跪了下来。 第二节 张也仙忙起身,抓起王太岁手上的荆条扔到台下,扶起王太岁:"施主,您这是何苦呢?诸位请起、诸位快请起!你们这是折贫道的阳寿呀!" 张也仙说着又一个个扶起其他跪着的人。 王太岁拱拱手说:"道长,我王某是个粗人,还爱犯浑,您老要是能谅解我,还是用荆条抽我几下吧,我挨了几下心里更踏实。" 张也仙说:"哎,贫道从来就没有怪罪过施主,又哪里谈得上什么谅解呢?" 王太岁道:"道长不愿意处罚我?" "贫道乃出家修真之士,从不处罚任何人。" 王太岁叹道:"道长既然不愿意亲自处罚我,我就只有自己处罚自己了。前天我在这座台上指使手下兄弟要抠掉道长一个眼珠,虽然最后并没有抠,却犯了对道长大不恭之罪,今天我要当众向道长赔罪。我用什么来赔罪呢?我要当众抠下自己的眼珠子向道长赔罪!" 王太岁说着伸出两个指头猛地chā入右眼把眼珠子摘了下来。围观的人发出惊呼。 张也仙也吓了一大跳:"你……" 小顺子赶忙递上一个白瓷盘子,王太岁把抠下的眼珠子往瓷盘上一放,"当啷"眼珠子和瓷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小顺子把白瓷盘捧着走到张也仙的跟前。 王太岁说:"道长,我这颗眼珠子归您了!" 张也仙看了看盘中的眼珠子,不由得松了口气:"原来施主这颗眼珠子是假的。" 王太岁道:"虽说是假的,可比起真的来也不便宜呀,我是请一个德国洋大夫给我配的,整整花了二百块现洋。" 看见王太岁眇一目,张也仙一阵痛快,心想:原来你只有一只眼珠啊,怪不得想挖掉我一只眼珠呢!好家伙,这只假眼珠做得还真像,连我都没看出来。这回我可不能让你把假眼珠再安上去了,前天你不是要让我变成独眼龙吗?今天我可要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独眼龙了。他朝王太岁微微一笑:"施主如此兴师动众地负荆请罪,又把这个眼珠子送给我,是不是想让贫道为施主化解十多天后的那一场血光之灾?" 王太岁忙道:"是呀是呀,道长真是活神仙啊,一下就说中了我的心事!" "自从贫道第一次碰见施主,看出施主有血光之灾以来,这半个多月贫道一直在筹划如何为施主化解这道血光之灾,却苦于没有找到化解的方法。刚才施主抠下这个眼珠子倒使贫道豁然开朗,如今贫道可以说施主的血光之灾能够化解了。" 王太岁惊喜地道:"哦,那就请道长赶快作法化解!我王承余终身感激不尽!" 张也仙起身就走:"请施主随我来。" 张也仙领着王太岁和四猛兽走到永定河的堤上,他把王太岁的假眼珠托在手上问道:"这颗假眼珠是施主花了二百块现洋从德国洋大夫那儿买来的。" "对,对!" 张也仙赞道:"这颗假眼珠做得真精致,如果不是今天施主从眼中抠出来,贫道还真看不出它是颗假的。" "是呀,确实做得很精致。除了我几位贴身兄弟还没人知道我王太岁这只眼睛是假的。" 张也仙举手将假眼珠扔进永定河中。 王太岁一怔:"道长,您这是……" "以后不要配假眼珠了,戴个眼罩就行了。" 王太岁说:"戴个眼罩多难看,那不成独眼龙了?" "贫道就是要你成龙!" 王太岁:"成龙?成独眼龙?" 张也仙一本正经地说:"你叫王承余,鱼只有跳过龙门才能脱离血光之灾。" 王太岁想了一下:"前天我要抠道长的眼珠时说过要让道长成独眼龙,今天道长不是拿这个来取笑我吧?" 张也仙正色道:"刚才你的小兄弟在敲锣时不是说贫道一张铁口断人生死祸福吗?他说对了,贫道这张嘴只为人断生死祸福,从不取笑人。当然,这只是取一个口头上的吉兆,真正要化解血光之灾,还得靠施主自己。" "靠我自己化解?" 张也仙道:"昨晚我已经知道施主今天上午会来向我赔情,今天一大早,我就向上苍祈祷求上苍宽恕施主的罪孽并代施主向上苍许下了一个大愿。如果施主能还这个愿,施主的血光之灾定能化解。" 王太岁犹豫地说:"道长为我许的这个愿,不知是否我力所能及。" 张也仙道:"当然不是太容易,要还清这个愿,必须有大恒心、大毅力!" 王太岁想了一下:"既然道长代王某许下了,王某我一定还。大不了,我王承余倾家dàng产,再做个穷光蛋。虽说我们混混帮奉行的是要钱不要命,可要当真命都没了,给你一座金山,你又有什么用?所以咱们混混帮里还有一句话:钱是王八蛋,花完了咱再赚!弟兄们,你们说对不对?" 四猛兽齐声附和:"对,钱是王八蛋,花完了咱再赚!" 说完,他们哈哈大笑。 第三节 王太岁对张也仙道:"道长,您就直说吧!要花多少钱我才能消灾免祸?您说个数目,我王某人决不含糊。" 张也仙哈哈大笑:"如果花钱就能化解命中注定的血光之灾,那么天下的有钱人岂不是个个都会一生平安。邓通、石崇、和都称得起是富可敌国,可他们哪一个不是惨遭横死?哪一个又免得了血光之灾?" "照这么说,道长给我许的这个愿与钱财无关!"王太岁高兴地拍拍胸脯。"只要不用破财,我王太岁除死无大难,道长许的愿我一定能还!" 张也仙摇摇头:"这个愿对某些人来说很容易还,对你王施主来说却不容易啊!因为我为你许的愿只有四个字,行--善--积--德!" 王太岁一愣:"行善积德?" "对!行大善八次,小善二十八次,合在一块儿你要做三十六件善事。" 王太岁惊喜地说:"道长的意思是我只要做三十六件善事就能化解我的血光之灾?" 张也仙点点头道:"就算不能完全化解,也能化解个八九不离十。" 王太岁兴奋地说:"这可太好办了!不就三十六件善事吗,我一天工夫就全做完了!老巴,你让掌柜的给我准备五十六个烧饼,我带到天桥去。天桥臭要饭的最多,我见到一个就给俩烧饼,发完五十六个烧饼,不就行完了二十八件小善嘛。" 熊瞎子摇摇头道:"嗨,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您往茶馆里一坐,我让那些叫花子来领,见人俩烧饼,发完五十六个,您坐地就行了二十八善!" 王太岁挠挠后脑勺说:"倒是这八件大善难点儿,至少要施舍点儿棉衣、棺材什么的……" 张也仙笑道:"施主如此行善,固然值得赞许,但恐怕很难达到积德的目的。" "以道长之见,在下该如何行善?" "首先得心存善念。扶贫济困是行善,仗义疏财也是行善;除暴安良是行善,得饶人处且饶人更是行善。" 王太岁点点头:"怪不得道长说对我王某来说要还这个愿不容易,看来确实如此!我们混混帮讲究的是好勇斗狠、得理不让人,没理还得强三分,从来不理会什么心存善念、得饶人处且饶人。" 张也仙道:"俗话说江山易改、秉xìng难移。我也不要求施主时时事事如此,只需留意做二十八件善举便够了。" 巴山虎道:"爷,这好办,从今往后不但是您就连我们也都听道长的,道长让我们怎么行善我们就怎么行善。" 王太岁道:"对对!不但我行善,我手下的弟兄也都行善!" 张也仙赞许道:"施主能如此从善如流,定能谋大事成大事!" 王太岁道:"按照道长的意思,刚才所说的这些还是行小善,大善又是什么呢?" "行大善需要随缘。" "随缘?什么意思?" 张也仙道:"行大善乃可遇而不可求,安邦济世是行大善……" 王太岁摇摇头说:"安邦济世那可轮不上我们。" "也不尽然。你没听人说过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切都得看缘分,缘分到了,一个贩夫走卒都能成为救国安邦的功臣,何况王施主您这样叱咤风云的豪杰呢!" 王太岁忙拱拱手说:"道长过奖了,道长过奖了!" 张也仙接着说:"救必死之人于不死是大善,杀必死之人于非命也是大善!" 王太岁迷惘地问:"救必死之人于不死是行大善这没错,杀人这是作恶呀,怎么会是行善呢,而且还是行大善?" 张也仙道:"我说的是杀必死之人,此人不死,定会害死很多人,所以说此人是必死之人。你杀死此人就救了许多人,故此为之大善。" 王太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道长,你要我行八件大善,像这样的大善事一辈子也难碰上一件呀!可我血光之灾的期限……" "施主放心,只要你心存善念,血光之灾就能缓解,而且贫道一定会给你找到行大善的机会。" 王太岁沉思片刻,兴奋地说道:"我眼下就有一个行大善的机会,不过需要您的成全,道长您可不能阻止我呦。" "贫道鼓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阻止施主行善呢!" 王太岁颇为得意地说:"现在就请道长跟我去一个地方,看看我王某人是怎么行善而且是行大善的。" 第四节 王太岁和四猛兽领着张也仙来到一座临街的两层楼房前,小顺子正指挥着七八个工人在楼房里搞装修。 楼房的临街面门十分宽敞。门两边立着两根大立柱,柱上有一幅醒目的对联:一双慧眼识别yīn晴圆缺,两片铁嘴道破悲欢离合。 工人们正在往立柱的对联上描金绘漆。 大门口已经挂上了一块黑色巨匾,匾上写着"神相张也仙"五个金字。 张也仙跟着王太岁后面看了看门上的匾,又走近楼房看了看立柱上的对联以及正忙着搞装修的工人。 王太岁赞许地对巴山虎说:"小顺子挺能干的,这才两宿一天的工夫,门面就弄得像模像样了。" 小顺子忙上前招呼:"太岁爷,前天晚上您一发话,我立马就请人题字写对联,连夜找来工匠制匾、漆立柱制对联,我是先从门脸干起,让过往人群一眼就看出咱们这个楼房是干什么的,能起个宣扬作用。再有个十天八天的,这楼上楼下就全能拾掇完。道长,您看看还过得去吗?您要是觉得不合适,咱们马上改!您看这立柱上的对联,我可是请被称为'北京一绝'、专给达官贵人写对联的李近虚老先生写的。您看这上联,他是用右手写的,下联是用左手写的,匾上这五个字更绝,他是用两只脚双管齐下写成的。" 张也仙迷惘地问王太岁:"施主这是……" 王太岁:"道长,您看这个地方做您的相面馆如何?这栋房子,不但临街,门口还有这么大的场地,里面的厅也大,挤挤可以容下两百多人。" 张也仙故作惊讶的表情:"什么?你是要把这个地方作为我的相面馆?" 王太岁:"是啊,这栋楼是我去年买下的,我留着也没多大用,给道长做相面馆正合适。所以我自作主张就找了人来给您拾掇拾掇,再有个十天八天的就能整完了。到时候我连地契房契全给您办妥,我把这栋房子送给您,算是我对道长的一点心意,望道长笑纳!" 张也仙忙摇手说:"使不得、使不得!贫道何德何能?怎能受施主如此馈赠?" "您不肯接受?" "贫道绝不敢接受!" "道长刚才还说要成全我行大善,怎么一会儿就变了卦,要阻止我行善!" 张也仙愕然:"贫道怎么会阻止你行善呢?" 王太岁振振有辞:"道长您听我说。我把这栋房子送给当官的,我是行贿!我把这栋房子送给道长我就是行善,而且是行大善!" 张也仙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我听那个给您送饭的餐馆伙计……"他问小顺子,"叫什么来着?" 小顺子说:"叫关二秃子。" "对,叫关二秃子!"王太岁说:"听关二秃子说道长有意在北京城开一家相面馆,对不对?" "这些天每天从早到晚都有上百人堵在旅馆门口求我相面,这都是大家对我的厚爱,盛情难却,所以我萌生了开一家相面馆的念头。" "我还听关二秃子说,道长开相面馆的宗旨有八个字指点迷津,广结善缘。" "不错,这也是我紫极宫历代师祖定下的入世济世的宗旨。" 王太岁赞道:"好一个入世济世!道长您刚才说安邦济世是行大善,道长开相面馆为芸芸众生指点迷津,达到济世的目的,我送这栋房子给道长正是助道长济世,您能说我这不是行大善吗?" 张也仙语塞:"这……施主真能强词夺理,贫道说不过你。这样吧,施主的心意我领了,这栋房子说什么我也不能接受!" 王太岁恼怒道:"道长实在不肯要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这人有个脾气,我要是说出了口送人的东西是绝不会收回的!"他转向巴山虎说:"巴贤弟,今晚上你带两个人放把火把这房子给我烧了!" 巴山虎应道:"行!" 小顺子吓一跳:"哎哟!这可不行!这两边都是木板结构,火要是烧起来会连累街坊的。" "连累就连累,行不了善就只好行恶!谁让道长不肯接受我的房子呢!" 张也仙苦笑道:"施主,算你狠!这房子我收下、我收下,这总行了吧!" 王太岁喜笑颜开地朝张也仙肩膀上拍了一掌:"对喽,这才够哥儿们意思呢!" 王太岁又对小顺子说:"小顺子,你让工匠们加快速度,把这房子给拾掇好。记住,一定要弄得气派,多花点儿钱没关系。" 小顺子笑道:"我知道,我会尽量往好里弄。爷这是行善积德,钱花得越多,爷行的善就越大,积的德就越厚。爷放心,小顺子别的能耐不大,花钱的本事可不小。" 众笑。 第十八章 师妹下山 第一节 一座金碧辉煌、气势恢弘的庙宇屹立于云遮雾盖的武功山之巅。 庙门口,一杆大旗迎风飘展,旗上绣着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傩神"。 这座傩神庙是武功山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大的庙宇,也是全国最大的傩神庙。 庙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甸。风过草甸,萋萋芳草在如诗如幻的云海中翩翩起舞…… 有人说在险峻的高山之巅能建起这样大的庙宇应该算是奇迹,而高山之巅居然会有这样一片金黄色的大草甸更是奇迹中的奇迹,当地人把这里称为金顶。 傩神是中华民族最古老的神。早在三千年前的周朝,国君就已经参加祭傩神的大典了。千百年来,傩神一直是华夏儿女心目中最重要的神,傩神庙也曾经是中国大地上数量最多的庙宇。直到佛教传入中国,佛教的寺庙才逐步取代了傩神庙,形成了"天下名山僧占尽"的局面。然而,傩神在中国的宗教中仍然占有不可动摇的地位。 今天是傩神的寿辰,武功山上的傩神庙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祭神庆典。三天前就有从湖北湖南和江西各地赶来的香客从山脚下开始七步一拜,一直拜上武功山金顶。 紫极zhēn rén和赵蓉蓉也踏上了金顶。紫极zhēn rén今天没有穿道服而是俗家装束。紫极宫是道观,作为三清弟子紫极zhēn rén是不会朝拜傩神的。他和赵蓉蓉来到金顶纯粹是为了看热闹。 到半上午时,金顶上已经聚集了数以千计的善男信女。他们个个神情肃穆,等待着祭神庆典的开始。 赵蓉蓉是第一次上金顶,置身于草甸上的金色波浪中,她兴奋地说:"爹,您看,这金顶多气派!" 紫极zhēn rén也十分感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在这高山之巅居然有这么一大块平坦的草甸,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呀!怪不得人们要在这里建傩神庙,并且每年都要在这里庆贺傩神的寿辰呢。" 傩神庙西侧有一株从巨石中挺拔而出、枝叶如盖的古柏。古柏下架着一面直径约有五尺的大鼓。祭典开始了,六名剽形大汉同时擂起大鼓。鼓声中,庙门开启,四十名身着彩衣,面戴傩神面具的祭司分成两列在乐手的引领下鱼贯而出,鞭pào齐鸣。 从四十名祭司身后突然钻出十八位戴着傩神面具的女祭司在鼓乐声中一边挥动宝剑,一边跳起了粗犷而又优美的傩神舞。 紫极zhēn rén不禁为之倾倒:"真气派!恐怕只有皇家在天坛的祭天盛典才能与之相比。" "爹,您看过皇家的祭天大典?" "我主持过皇家在天坛祭天大典的cāo练。" 赵蓉蓉惊喜道:"您主持过天坛的祭天大典cāo练?这可真了不起呀!以前怎么没听您说过呢?" 紫极zhēn rén长叹一声,声音里透着酸苦:"就是为了这个祭天大典,你娘……唉,不说了……" 云山气喘吁吁地跑到紫极zhēn rén面前:"先生,昭萍米店的周施主特意赶到了紫极宫,送来了也仙师弟从北京拍来的电报,先生请过目。" 紫极zhēn rén看完电报后问道:"周施主已经安顿好了吗?" 云山说:"周施主说要回萍乡照顾店里的生意,喝了一碗水拿了两个蒸熟的红薯就下山去了。先生要是没有别的事,弟子回宫去了。" 紫极zhēn rén说:"既然来了就在这儿看看吧。你的青松和明月几个小师弟也上了金顶,你找到他们一块儿玩玩吧。" 云山行礼后告退。 赵蓉蓉问:"爹,师兄的电报说了些什么?" 紫极zhēn rén抑制不住兴奋之情:"不出我所料,果然是他!"他把电报递给赵蓉蓉。"你看看。" 赵蓉蓉展开电报念道:"请读十二日顺天时报。爹,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师兄的事情登了报?您看了十二日的顺天时报吗?" "我没看,山上没有顺天时报,不过我看了十三号申报登的一段消息,也仙让我看的应该就是这段消息。" "什么消息?" "袁大总统的大公子袁克定与一个倒马桶的丑丫头订婚。" 赵蓉蓉诧异道:"袁克定和一个倒马桶的丫头,而且是丑丫头订婚?" "如果我所料不差,这门婚事是你师兄张也仙促成的。" "怎么可能呢?师兄下山才多久啊,怎么可能就跟袁克定攀上这么大的jiāo情呢?就算是师兄能说会道,他也说服不了堂堂民国大总统的公子去娶一个倒马桶的丑丫头为妻呀?" 紫极zhēn rén:"袁克定要娶这个倒马桶的丑丫头是有目的的,他要当皇帝呀!" "难道他娶一个倒马桶的丑丫头他就能当皇帝?" "这就是你的师兄故弄的玄虚了。至于具体他是怎么弄的,我也想像不出。" "爹,您说得我心里痒痒的,我真想到北京去看看。" 第二节 紫极zhēn rén严肃地说:"蓉蓉,你学业已成,又练了武,可以说是文武双全。我确实想让你到北京去,不是让你去看看,而是要你辅助你师哥完成爹的夙愿,成就我紫极宫的千秋大业!孩子,我要提醒你,你师哥弄的玄虚一点儿也不好玩,而是充满了凶险,随时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赵蓉蓉一怔:"这么悬!" 紫极zhēn rén感慨道:"孩子,爹是过来人,大谋必有大险呐!" "爹,难道当年您也……" "你以为爹纯粹是个隐居在深山僻壤愚弄无知乡民的所谓世外高人吗?非也!当年爹在北京给人相面应验如神,名动公卿、誉满京华!后来,太后老佛爷将爹召进宫中,为宫娥嫔妃相面,也是每言必中。老佛爷十分喜悦,下懿旨封我为'神相赵铁口'。老太后对爹的恩宠以及爹所享有的显赫名声可以说满朝文武大臣无人可比!" "爹当过这么大的官?" 紫极zhēn rén摇摇头:"即便是圣眷最隆时,爹也只不过是一介布衣。虽说是一介布衣,但我对位极人臣官居一品毫不在意,爹的目标是要成为辅佐一代明君的国师!" 数十名戴着傩神面具光着膀子的祭司抬着猪牛羊三牲供品在大祭司的带领下踏着傩神舞步缓缓走出庙门。 赵蓉蓉问道:"爹后来当上国师没有?" 紫极zhēn rén长叹一声:"当年,离国师只有一步之遥!" 赵蓉蓉惋惜道:"只有一步之遥?爹居然没有跨过去?" "岂止是没跨过去,险些坠入了百世不覆之劫!" 六名戴着傩神面具的剽形大汉大声呼喊着从庙中跳跃而出。其中三名手持大铁锤,三名手握明晃晃的大砍刀。急促的鼓声中,他们围着三牲祭品一边大声吼叫,一边跳跃着转圈子…… 紫极zhēn rén续道:"那一年,光绪皇帝要亲政。满朝文武大臣反对的多,支持的少。反对光绪亲政的人是反对皇帝变法,支持的人是支持皇帝变法。太后老佛爷委决不下,让我给皇上相面,看皇上亲政后会有何种命运。在这之前光绪帝派人找过我,让我在太后面前为他美言,并许我亲政后封我为国师,让我主持皇家祭天大典。于是我在太后面前为他的亲政后命运给了八个字的批语:政通人和,国泰民安。" 赵蓉蓉道:"可是光绪的戊戌变法只维持了一百零三天就失败了,光绪帝被软禁,变法的大臣们逃的逃、杀的杀,败得好惨呦!爹是不是也受到了牵连?" "何止是牵连!慈禧太后说我妖言惑众,是始作俑者,要把我满门抄斩!" 赵蓉蓉一惊:"啊!" 三名戴着傩神面具举着铁锤的剽形大汉分别用铁锤把猪牛羊击倒在地,祭司们演奏起悲壮的乐曲。 "那个时候你才刚满周岁,天可怜见,你得了一种怪病。你知道,爹除了看相,还精通医道,却治不好你的病。听人说教会医院的洋大夫能治好你的病,爹一是好奇,二是为了长见识,决定亲自带你去教会医院求医。可又怕人认出我的真身份笑话我,爹还特地化了化装隐去本来面目。多亏了这招,居然救了我们父女俩的xìng命。就在我带你瞧完病回家的路上,提督衙门的人包围了我们家,没有抓着我,却把你娘和你两个哥哥抓去了……" "我还有两个哥哥?" "是啊,你大哥五岁,你二哥只比你大一岁,当时才两岁。" 赵蓉蓉颤声地问:"他们后来呢?" 被铁锤击倒在地的猪牛羊痛苦地挣扎哀叫,三名持大砍刀的剽形大汉高举大刀奋力劈下,刹那间,牛头、羊头、猪头滚落草地。 数十名戴着傩神面具的男女祭司在激烈的鼓点声中扭动身躯狂舞。 紫极zhēn rén悲痛地说:"死了!都被慈禧太后赐死了!" 赵蓉蓉脸流满面:"我娘一个fù道人家,还有我两个哥哥这么小,有什么罪?他们居然下得了手!给人相面就算不准,也不至于满门抄斩呀!" "爹不是给一般的人相面,而是给掌握人生死予夺大权的人相面啊,所以说大谋必有大险。" "看来师哥这次去北京风险也极大!" "我敢说他即将遇到的风险比起爹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蓉蓉吓一跳:"哎哟!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赶快把他找回来呀!" 紫极zhēn rén摇摇头:"如果让他回来,不但你爹这几年的心血白费了,你娘和你两个哥哥也白死了!他必须辅佐总统登上九五之尊,他自己成为新王朝的国师!这不但是我的心愿,也是我们鬼谷门世世代代师祖的遗愿。更何况他一旦成为国师,不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声名显赫、永垂青史!" 赵蓉蓉思索道:"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这些值得用xìng命去相搏吗?" 紫极zhēn rén点点头:"值得!一个人的xìng命只有几十年,与其碌碌无为与草木同腐,不如奋起一搏。败,则人头落地,达,则光辉灿烂!" 赵蓉蓉想了想,坚定地说:"好,我去北京。" 紫极zhēn rén赞许地点点头:"孩子,当年你娘和你两个哥哥被处死后,是我一个好朋友冒着生命危险收殓了你娘和你哥哥的尸体,安葬在怀来的官厅镇。你去北京的时候,顺道去怀来,在你娘和你哥哥的坟前磕个头。" 第三节 怀来县的官厅镇应该属于丘陵地带,山峦重叠、连绵不断。这天上午,已经九点钟了,官厅镇四周的峰峦仍然被浓密的大雾笼罩着,三五步外便什么也看不清了。一位五十多岁手持镰刀的老者领着赵蓉蓉冒着浓雾沿着崎岖曲折的山路踏向山林深处。 这座山不算太高,也不陡峭,山路上却荆棘丛生,很不好走。当地人把这座山叫百了坡。传说这里原本是平地,明朝的崇祯年间,闯王李自成占领了北京城,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李自成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与多尔衮指挥的清兵在这里打过一次大仗,结果李自成惨败,带领残部往南逃窜。这里留下了上万具的尸体,那些尸体的样子都非常惨、非常可怕。被清兵逼着来掩埋尸体的乡亲们连看都不敢看,更别说搬动了,只好挖些泥土石块来盖在这些尸体身上。等到把所有的尸体都埋好,这里也就堆起了一道高坡。只是死的人太多、yīn气太重。每逢刮风下雨的晚上,这里就会传出鬼魂们凄厉的嚎叫和悲惨的哭泣声。四周的乡亲们都吓得搬走了,坡附近十里内变成了荒无人烟的地带。直到康熙年间,一位远方来的和尚路过此地,在坡顶的一块岩石上刻了"一了百了"四个字,并对着岩石念了三天三夜的经,鬼魂哭叫声从此销声匿迹。以后人们就管这儿叫百了坡。李自成的残部在百了坡与清兵打过仗可能是真的,但要说百了坡是当地乡亲们为了掩埋尸体而堆砌起来的就十分荒谬了,百了坡虽然算不上是高山峻岭却也有数十丈高,方圆好几里地,绝不是农夫们能用锄头铁锹堆起来的。 这位老者面目清癯,两眼炯炯有神,他一边用镰刀清除掉脚下的荆棘灌木,一边提醒赵蓉蓉:"赵小姐,你注意点儿,这玩意儿特讨厌,弄不好就会刮破裤腿。" 赵蓉蓉笑道:"杨叔叔,您把我当成是弱不禁风的小姐了吧?" "怎么可能呢?我虽然老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刚才进山的时候我已经看出来了,小姐不但不是弱不禁风,而且学过上乘武功,是练家子呢!" "杨叔叔,这您就走眼了。我只学过几年强身健体的花拳绣腿,哪里谈得上是练家子呢。" 杨叔叔摇摇头说:"花拳绣腿?不可能!你爹这个人我还不知道,他是最讲究实用的,他才不会让他的独生女儿学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呢!他既然让你学了多年,那一定是非同小可的真功夫。我刚才提醒你小心,是因为你是长沙城里的洋学生,没有山里生活的经验,这些乱七八糟的灌木讨厌得很,专门欺负城里来踏青的少爷小姐。划破衣服裤子是小事,皮肤碰了一下还会长小红点,又痒又疼,要痒个三四天呢。" "杨叔叔,我虽然在长沙城里读书,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山妹子。我刚才忘了跟您说,我爹的紫极宫并不靠近长沙城,而是在江西境内的武功山上,我就在武功山长大的,您听说过武功山吗?那可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这儿的山跟武功山比起来只能算是个土坡。" 杨叔叔笑道:"这儿本来就是个坡嘛,它的名字就叫百了坡。" "百了坡?人死了一了百了,是不是这个百了?" "对,就是这个百了。" 赵蓉蓉皱起了眉头:"怎么叫这么个怪名字?" "当年你爹来这里看过,他说百了坡左青龙右白虎,是一块福田,毫无凶险暴戾之气,尤其是百了坡的东南角,简直是一块风水宝地!" 赵蓉蓉仔细地观察百了坡。 这时雾已经渐渐散了。 杨叔叔说:"当年我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下了这块风水宝地,戊戌年你母亲和你两个哥哥同时遇难,我把他们就安葬在这块风水宝地上。" 赵蓉蓉浑身一震,指着松林颤声道:"我母亲就是葬在这儿?" 密密匝匝的松林排列成行。 杨叔叔指着松林说:"这两排松树是我当年为了让夫人和两位小公子不受官府的惊扰特地从别处移栽到这里的。" 杨叔叔带领赵蓉蓉钻进松树林中。 松林背后有一座青砖垒起的坟墓。 "小姐,当时你两个哥哥太小了,我把他们和你母亲安葬在一块儿,这就是他们的坟墓。" 坟前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写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赵文氏香兰之墓"。 杨叔叔凄楚地对坟墓说道:"夫人,小姐看您来了!" 赵蓉蓉跪倒在坟前,大放悲声:"妈--" 第四节 杨叔叔默默地在坟前chā上香火蜡烛,并摆上几样时鲜供品。 杨叔叔跪在赵蓉蓉旁边朝坟墓磕头。 赵蓉蓉忙扶起杨叔叔,朝杨叔叔跪下说:"杨叔叔,您冒着生命危险安葬我母亲和两个哥哥的大恩大德我父女永世不忘!" 杨叔叔忙搀起赵蓉蓉:"小姐,你千万别这么说。你父亲于我有恩在先,我只是投桃报李。当年我是官厅镇的一个普通庄稼汉,那一年碰上旱灾,收的粮食还不够我们全家吃三个月。我一狠心,把地给卖了,领着老婆孩子进了北京城,想用卖地的钱当本钱做个小买卖,没想到做买卖又亏了,血本无归,急得我带着老婆孩子要投永定河。幸亏碰上你爹,他给我相了个面,说我否极泰来,要走财运了,还资助了我十两银子做本钱。在他老人家的指点下,我果然赚到了钱。后来我生意越做越顺,居然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财主。到如今,我能在百了坡下购置千亩良田,当老太爷享清福,这全靠你爹所赐呀!我为你们家做这么点儿小事有什么了不起呢?" 赵蓉蓉忙说:"不!杨叔叔,您为我们家做的事不是小事,而是要冒生命危险的呀!" "嗨!如果不是你爹,我们老杨家全家三口早就成为永定河下的落水鬼了。小姐,有件事我很惭愧,就是这个墓碑,当时怕官府追查,我只能简单地刻了这么块石碑。后来民国了,清帝退位,这块墓碑我还是没换。我琢磨着你爹能够出头露面了,你们会来找我,这墓碑应该由你们来重新刻。" "杨叔叔,这块墓碑,我想暂时不换。我的母亲和我两位兄长不能白死,我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报仇?!夫人和两位公子是被慈禧太后赐死的呀。" "我就是要找慈禧这个老虔婆报仇雪恨!" 杨叔叔不解道:"可是慈禧已经死了六七年了!" 赵蓉蓉咬牙切齿道:"总有一天,我要掘她的坟鞭她的尸,以告慰我母亲和我两位兄长的在天之灵。报仇后再重刻墓碑换上。" 突然传来女人凄厉悲惨的哭泣声:"老爷呀,我在这里给你磕头啊!还有你的小儿子,如今是你惟一的骨血,也在你的坟前,你看见没有?你看见没有?就算你看不见,你的在天之灵也能够听见的!老五这个狠心贼,串通房下的子侄们已经害死了你的大儿子,如今又要害死我、害死你的小儿子!为了掠夺你留下来的家产。他们使出了最恶dú的手段。老爷呀,只有你老知道我是贞洁的,知道我是冤枉的,知道文才这个孩子是你的亲骨ròu。明天全族的人在黄家祠堂议事,老爷您可要显灵啊!我李冬梅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文才这孩子是你惟一的骨血,你可一定要保佑他呀!" 声音是从松林外传来的,赵蓉蓉从树缝中往外张望。 离松林不远处有一座大坟,一位穿着重孝抱着婴儿的女子在坟前哭诉。她的身后站着四个壮年男子。[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赵蓉蓉说:"杨叔叔,这个叫李冬梅的女子哭得好凄惨啊。" 杨叔叔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声说道:"他们黄家的人不好惹,别让他们发现了我们,免得惹麻烦,回头我再告诉你。" 他们继续从树缝中往外窥视。 一个汉子对李冬梅说:"我说二婶,你提出祠堂议事的前一天要到二叔坟前来拜祭,我看你可怜,帮你在五叔面前求了多次,他老人家才答应的。你拜祭就拜祭,说这些犯忌讳的话干吗?你这不是跟我大柱子过不去嘛,要是传到五叔那儿去,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冬梅哭道:"老五和你们干的这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不但黄氏宗族的人个个心知肚明,就连邻村外姓的人也都有个耳闻。我在我夫君坟前述说几句有什么犯忌讳的?我告诉你,你们这种绝户计太狠了、太dú了!就算你们得逞,也会遭报应的,老天一定会报应你们的!" 另一大汉碰了碰被李冬梅称为大柱子的人,他们两个走到赵蓉蓉和杨叔叔藏身的松树林旁。 大汉轻声对大柱子说:"我说柱子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娘儿们是有名的泼辣货。你以为你今天让她来上一下坟,就能感化她,让她今晚顺从咱们哥儿们,你这是妄想!你看,她多凶、多恨咱们啊!" 大柱子说:"二愣子,你胡说什么呀!我哪儿是想感化她呀!二叔在世的时候对咱们不薄,我这是看死鬼二叔的面子。" 二愣子轻轻推了大柱子一下:"拉倒吧!你要真是看二叔的面子,你就不会参与五叔行的这条绝户计。我说大柱子,自打这个小娘儿们被二叔娶过门来的那天起,我就不舒服。二叔都半截入土的人了,娶这么个花不溜秋的大姑娘,这不是一朵鲜花chā在牛粪上吗?你看这个娘儿们,细皮嫩ròu的,长得多白。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段有身段,穿上一身孝服还显得更俊俏了,真把我馋死了!柱子哥,反正这百了坡上周围没人,咱们哥儿四个给她来个霸王硬上弓,轮着跟她快活快活怎么样?" 第五节 大柱子连连摇头:"这可不行!二叔的坟就在这儿,在二叔的坟前强jiān二婶真会遭报应的!" "二叔的坟在这儿有什么关系?他的尸骨都早已化成泥了,你还怕什么?" 大柱子依然摇头:"你没听人说吗,百了坡自古就是个闹鬼的地方,这地方邪气重,我可不敢乱来。" 二愣子惋惜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没听五叔说吗?明天在祠堂开完会就要当着全族人的面,先把她那个小崽子溺死,然后就扒光她全身的衣服绑在木驴上处死。到那时候咱们最多能看上几眼,别的就休想!" 大柱子道:"你猴急什么?今儿晚上还有一夜呢,五叔说了,今儿晚上不能让她回家,得把她关在祠堂后院的牢房里。待会儿我跟五叔说说,今晚下半夜由咱们俩看守,她一个fù道人家还强得过咱们,到时候咱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她!何必在这儿用强呢?大白天的万一叫人碰上多不好。" "对对对,柱子哥,还是你的脑子好使!" "行了,现在我们可以押她回去了。村里人都看见我们带她出来上坟,我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杨叔叔和赵蓉蓉从松树林中钻出来时,李冬梅和大柱子等人已经远去了,百了坡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俩默默地走到李冬梅哭拜过的大坟墓前。 这是一座修缮得非常气派的坟墓。四周有大理石砌的围栏,坟前巨大的墓碑是驮在一只大石龟的背上。石碑上刻着"御赐四品顶戴黄公讳德成大学士之墓"。 赵蓉蓉惊奇道:"呦!此人还当过前清的四品官。" 杨叔叔不屑道:"他当过屁的官,这是两年前他花了三百块现洋到紫禁城面圣,宣统小皇帝封了他一个四品顶戴和大学士头衔。" 赵蓉蓉不解:"宣统不是退位了吗,还能给别人封官加爵?" "宣统封的这种官屁用没有,也就是进棺材时可以穿上朝服,再把官衔刻在墓碑上风光风光。" "花了三百块银元呢,多不值呀!" 杨叔叔道:"不值?人家有的是钱!他们家有千顷良田,这还不算,在怀来开了三家粮店,在张家口,除了开粮店,还有布店yào店,可以说是日进斗金。方圆数百里,这位黄德成大学士算得上是头号财主!可惜他们家旺财不旺人,这位大学士在世的时候只生了一个儿子,这儿子还有点痴呆。前年他六十一岁,原配夫人死了,他娶了刚才你看到的这位李冬梅为续弦。去年,他突然中风死亡,就在他去世九个月后,李冬梅产下一个男孩,取名叫黄文才。族里不少人怀疑这个男孩不是黄德成的。黄德成有一个堂弟,叫黄老五,就是他们刚才说的那个五叔,这家伙是个无法无天的恶棍。过去,他就怕黄德成一个人,黄德成一死,族里就再也没人镇得住他。他串通黄氏家族的一些不良子弟,说李冬梅生下的这个男孩是李冬梅与黄德成的长子私通弄出来的孽种。黄德成的长子叫黄文平,原本就有些痴呆,他们取得了黄文平按了指纹的供认状以后就把他给整死了。明天黄氏宗族在祠堂议事,李冬梅母子肯定难逃一死!这样黄德成就绝了后,他留下的偌大财产也将由全族公分。说是由全族公分,当然黄老五会得大头。" "难道整个黄氏宗族里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吗?" "黄老五的势力大得很,宗族里谁敢惹他,再说还能分得一份财产,谁还会去多管闲事呢?" "政府呢?当地的政府也不管吗?" "家有家规,族有族法,政府怎么管得了?再说,李冬梅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民不举官不究,政府就是想管也没有由头啊!" 赵蓉蓉愤恨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叔叔试探道:"怎么,小姐想管管这件事?" 赵蓉蓉苦笑了一下:"我倒是想管,可我一个小女子,一没权二没势,我怎么管得了呢?" 第十九章 侠女救孤寡 第一节 深夜,风雨如磐。一道雪亮的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空,紧接着,一个巨大霹雳在屋顶上zhà响…… 坐在黄家祠堂后院牢房里的李冬梅正在给婴儿喂nǎi,婴儿给雷声吓哭了。 李冬梅把nǎi头塞进婴儿嘴里:"文才,别怕。雷是不会打好人的。雷公专打坏人,现在只有靠雷公保护咱们娘儿俩了。" 李冬梅说着禁不住哭泣起来。 在外间看守牢房的两名大汉正坐在一张小桌旁喝酒,小桌上的两盘酱ròu、豆干之类的凉菜已经所剩无几了。 大汉甲抬头望了望门外,皱起了眉头说:"下这么大的雨,大柱子和二愣子肯定不会来了。" 大汉乙气愤地说:"他们要是不来,那咱们俩就惨了。今晚一宿不睡,明天祠堂议事,咱们的活儿多着呢!谁也不会给咱们减少点儿,[奇/书\/网-整.理'-提=.供]只要一件没干好就得挨五叔抽耳光。" 大汉甲摇摇酒壶说:"一宿不睡倒没什么,可就这酒也没了菜也没了,干坐在这儿多难受呀!" 正说着呢,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大柱子和二愣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汉乙喜出望外:"呦呵!柱子哥,这么大的雨你们俩居然来了。" 大柱子一边摘斗笠脱蓑衣一边说:"我倒是想不来,可我不来行吗?要是让五叔知道了他能饶得了我。" 二愣子把带来的一壶酒和一包用荷叶包着的凉菜放在桌子上:"行了!我们俩来了,你们俩就走吧!" 大汉甲说:"下这么大的雨,我们怎么走?" 大柱子说:"用我们的斗笠蓑衣。我们怎么来的,你们怎么走。我们能来你们也能走。明天你们的活儿够多的了,早点回去还能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干活不犯困。" 大汉甲:"那就辛苦你们二位了,我们走了。" 大柱子摆摆手:"没事儿,你们去吧!" 两个大汉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出门冒雨而去。 大柱子和二愣子看见两个大汉远去了,俩人对视了一眼,掩上门并拴紧门栓。 大柱子、二愣子走到牢房门口。大柱子取出钥匙打开牢门大锁,两人走进牢房。 李冬梅把已经睡着了的婴儿轻轻地安放在牢角的一张小床上,见大柱子和二愣子走进牢房不由得一怔:"你们干啥?" 大柱子嬉皮笑脸地说:"二婶,我们跟您商量个事。" 李冬梅:"什么事?" "今天的下半夜轮着我们哥儿俩来看守您,可我们俩直犯困,想睡一觉。" "那你们睡吧!跟我商量什么。" 大柱子说:"我们怕你趁我们睡着了逃跑。" 李冬梅冷笑道:"就这个牢房,当年关了八名人高马大的江洋大盗也没跑出去,我一个弱女子外加一个吃nǎi的婴儿,还能逃跑?" 二愣子笑道:"怕您逃跑还在其次,我们更怕您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李冬梅铁青着脸:"你放心,我绝不会寻短见。我要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岂不是更说不清了。明天祠堂议事,我们老黄家全族的人都会来,我要当着大家的面把老五陷害孤寡、谋财害命的yīn谋揭露出来。" "你说让我们放心,可我们哪放心得了。俗话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呀!" 大柱子从身上掏出一根长长的布带子:"二婶,我们想委屈您一下,用这根布带子在您身上套几圈。这样,您出不了事,我们哥俩也能睡个安稳觉。" 大柱子说着和二愣子不由分说地用布带子把李冬梅双手反绑起来。绑好后,两人色迷迷地望着李冬梅…… 李冬梅惶恐地说:"你们要干什么?" 大柱子对二愣子说:"我有点机密事要跟二婶谈谈,你在外面守着点儿,别让人来打搅。" 二愣子不愿意地说:"柱子哥,这会儿哪有人来打搅呀!要不我们一块跟她谈……" 大柱子脸一沉:"你先出去,我谈完了会让你来谈的。" 第二节 二愣子看了大柱子一眼,慢慢地退出了牢房。 大柱子脸上浮现出yíndàng的笑容,走近李冬梅…… 李冬梅惊恐地往后退:"你……" "二婶,我不是来害你,我是来救你的。二婶,你听我说。你知道明天祠堂议事后五叔他们要怎么对付你吗?" "无非是个死字,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 "死只是一个字,可处死人的方法却有上百种。勒脖子是处死,砍脑袋也是处死,千刀万剐,那叫凌迟,同样是处死。" "难道明天他们要凌迟我?" "比凌迟还要惨呢,首先他们要把你全身扒光,绑在木架上游乡,然后再让你骑木驴。你大概还不知道骑木驴是怎么回事吧?那是专门对付乱lún再加上谋害了亲夫的yíndàng女人的一种酷刑。木驴背上有一根粗如手臂的木棍,所谓骑木驴,是把女人紧紧地绑在木驴背上,木棍直接捅进女人的下身。木驴每走一丈,木棍就会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升一寸,木驴走不了二十丈,木棍就会从女人下身一直捅到心里去,那可是比凌迟还要残忍的酷刑啊!" "他们处死我,那我的孩子呢?" "我的傻二婶,这还用问吗?他们既然说这孩子是孽子,自然是要斩草除根。我听说他们打算在你骑木驴之前就要把这孩子扔进池塘里溺死!" 李冬梅几近疯狂地喊道:"他们太歹dú了,他们不是人!他们是畜生、是野兽!不……野兽也比他们强,他们比野兽还凶残哪!" "我也觉得他们做得太过分了,所以我要救你!" 李冬梅将信将疑地问:"你怎么救?放我们娘俩逃跑?" 大柱子呵呵笑道:"放你们娘俩逃跑?二婶,你把我当成救苦救难的诸天菩萨了,我可没有这么大的神通。要放你们娘俩逃跑,首先我那二愣子兄弟不会答应,我得先把他杀了。到了明天,五叔一定把我杀了。用我们哥俩两条命换你们娘俩两条命,二婶,你说我能干这种蠢事吗?" "那你打算怎么救我?" 大柱子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这是一包dúyào,叫'五步断肠散',你吃下去,也给孩子喂点儿,片刻之间,你们娘俩就会跟我二叔在yīn间相聚。你也就免除了明天骑木驴的酷刑。" 李冬梅冷笑道:"我说呢,一贯是无恶不作的黄大柱,怎么会发善心要救我?原来是劝我自己寻死。哼!是老五指使你来的吧?要我自尽你休想!我宁可明天骑木驴也绝不自杀。我们老黄家有三百一十七户人家,成年男丁超过半千,有两位还在前清中过举,都是知书达理之人,我不信明天就没有人站出来为我主持公道、为我洗脱罪名!" 大柱子叹了口气:"二婶,你这可是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这yào你不吃拉倒。我可以断定,明天你会后悔莫及。还想着有人给你洗脱罪名呢,实话对你说吧,二婶,你真正的罪过只有一条,那就是我二叔留给你的地太多了、留给你的钱太多了!全村三百一十七户,就有两百四十六户是一没田二没地,一年到头吃不上三天饱饭的穷光蛋。可你们家呢,城里的买卖不算,光地就有一万八千多亩。五叔已经跟族里的几位头面人物商量好了,城里的买卖归五叔和我们十几个出力较多的人,当然是五叔得大头。土地我们就不要了。一万八千多亩地,除了祠堂留一千亩供族里的优秀子弟上学读书外,其余的由全族男女老少按人数均分。这个风已经放出去了,明天你和这小崽子一死大家就分地。庄稼人图个什么?不就是想有块自己的地吗,他们一个个眼睛都红了。你还想有人出来给你主持公道,他们巴不得你娘俩早死呢!" 李冬梅喃喃地道:"这人心太坏了!这世道太可怕了!" "所以我说我给你这包yào是真心实意地救你呀!" 李冬梅想了想,下决心道:"好吧,你把这包dúyào给我,我吃。" "想通了?" "想通了,这世道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死反倒是一种解脱。" "孩子呢?" "孩子留下来终究难逃一死,不如我把他带去。你给我松绑,我把yào抹在nǎi头上让孩子吃最后一口nǎi。随后我就自己吃下去。大柱子,刚才我错怪你了,我做了鬼以后不会恨你的。" 大柱子笑道:"你当然不会恨我,我这是帮你呐!不过二婶,我跟二愣子这么帮你可是要担血海关系的。明天五叔发现你们娘俩死了,我跟二愣子可是要脱一身皮呦!二婶,我们这么帮你,你总得谢我们一点什么吧。" 第三节 李冬梅叹道:"我能给你们什么呢?除了这身衣服,我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大柱子yín笑道:"别提钱,一提钱不就俗气了吗。" "那你要什么?" 大柱子嘿嘿一笑:"我们要你的身子!二婶,反正你是要死的人了,今晚陪我们玩玩,算是酬劳我们弟兄俩,你也没什么损失。" 李冬梅勃然大怒:"你无耻!" 大柱子脸一沉:"李冬梅,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耍泼?你这是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非得求着你答应啊。你不答应,老子今晚照样要玩你!" 大柱子说着像恶狼似的朝李冬梅扑了上去。 李冬梅大呼:"来人哪,来人哪……" 大柱子抓起一块棉布塞进李冬梅的嘴里。 二愣子在外间的看守室里隐在墙角往牢房内窥视。 墙上方的小窗口出现了一个蒙面女子。蒙面女子取出了一个竹筒放在嘴边,对准二愣子用力一吹,一根吹针扎在二愣子的脖子上。 二愣子正聚精会神地往牢房内窥视,对扎进脖子的吹针似乎没有什么感觉。过了片刻,他用手在脖子上摸了一下,一生没吭倒在了地上。 门闩被人从外面拨开。 左手持竹筒、右手持短剑的蒙面女子推开门悄悄地走进看守室。从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可以认出她是赵蓉蓉。 赵蓉蓉挪开像死狗般的二愣子,从二愣子原先站立之处向牢房内窥视。 牢房里的大柱子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正肆无忌惮地扒李冬梅的裤子。 赵蓉蓉用竹筒对准大柱子,使劲一吹,吹针shè进了大柱子的后颈中。 大柱子浑身一震,停了片刻,他回头往后看。 赵蓉蓉手持短剑走进牢房。 大柱子大吃一惊:"你……"他随即摔倒在地。 赵蓉蓉对惊恐万状的李冬梅说:"黄夫人,你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赵蓉蓉取出塞在李冬梅嘴里的棉布。 李冬梅已经看出了赵蓉蓉是女的:"您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赵蓉蓉割断绑在李冬梅手上的布带子:"黄夫人,你什么也别说,快抱好孩子,千万别惊醒了孩子。走,我们先得脱离险地。" 赵蓉蓉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包dúyào,打开闻了闻。 李冬梅忙说:"女菩萨,那是dúyào!是'七步断肠散'。" "我知道。"赵蓉蓉拔下头发上的银发卡,在yào粉上蘸了蘸,再仔细地看了看发卡说道:"还真是dúyào,这下好办了!" 赵蓉蓉随手拔去大柱子后颈的吹针,把大柱子拖出牢房。 赵蓉蓉把大柱子放在有酒菜的小桌边,接着拔去二愣子脖子上的吹针,把二愣子也拖到小桌旁。 赵蓉蓉把纸包中的dúyào拌了一部分在二愣子带来的凉菜里,另一部分倒进酒壶里,晃了一晃,捏开大柱子和二愣子的牙关,每人灌了几口dú酒。 赵蓉蓉对抱着孩子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她的李冬梅笑道:"现在他们俩是被dú酒dú死了,明天整个大黄庄肯定会鸡飞狗跳乱成一锅粥。那个黄老五肯定会疑神疑鬼乱追查一通,你们母子正好可以趁乱远走高飞!" 李冬梅忙跪下:"全靠女菩萨搭救!" 赵蓉蓉一把拉起李冬梅:"别磨蹭了,赶快走!" 风停了,雨止了,乌云也散去了,天空中居然出现了几颗暗淡的星星。 赵蓉蓉抱着婴儿,扶着步履蹒跚的李冬梅匆匆奔跑。她们右侧是山,左侧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她们已经逃离大黄庄好几里地了,然而她们并没有脱离危险,在她们身后满是泥泞的小路上留下了四行深深的脚印,大黄庄的人随时可以沿着这些脚印找来。 一棵大树横倒在路旁,树梢直伸到河滩。蓦地,她们发现一个人蹲在树干上。李冬梅吓得一哆嗦。 蹲在树上的人说道:"小姐,是我!" 赵蓉蓉惊喜道:"是杨叔叔!您怎么来了?" 杨叔叔笑道:"小姐要当见义勇为的女侠,我们爷俩当然要为小姐做个接应。" 第四节 赵蓉蓉这才看见在树梢上还站着一个年轻后生,她高兴地说:"顺生哥也来了。" 杨叔叔道:"快!你跟黄夫人不要弄乱了脚印,脱掉鞋,站到树上来。" 赵蓉蓉和李冬梅忙小心翼翼地脱掉鞋站到树上。 杨叔叔又道:"你们把鞋给我,你们俩沿着树干走过去,千万别掉下去踩出脚印来。小孩鞋子也给我一只。" 站在树梢的顺生伸过一根棍子说:"扶着我这根棍子走掉不下去的。" 赵蓉蓉不解地问:"杨叔叔,你要我们的鞋子干吗?" 杨叔叔一边穿李冬梅的鞋一边说:"脚印还得持续下去。早就听说黄夫人是一双大脚,碰巧我的脚又小点,穿上还挺合适的。" 杨叔叔说完两手套进赵蓉蓉的鞋子中,在泥地里一步一步地往前爬,一边爬一边说:"我得把追来的人引到张家口去。" 在他的身后留下的依然是四行脚印。 赵蓉蓉和李冬梅走完横倒在地上的大树后又踏上了一块长长的跳板,跳板一直通往河边,一条带篷的小船正停靠在河边。 待赵蓉蓉和李冬梅上船后,顺生把跳板推入水中。湍急的流水立即把跳板卷向下游。岸上什么痕迹都没有了,随着杨叔叔的爬行,李冬梅和赵蓉蓉在泥地上留下的四行脚印仍然向前延伸着。 顺生对赵蓉蓉说:"小姐,水流太急,船行起来会有些颠簸,你和黄夫人进舱去吧。" 赵蓉蓉和李冬梅进入船舱。 顺生拔起chā在船头的竹篙,轻轻往岸上一点,小船立即往河心飘去。顺生放下竹篙,迅速把稳船舵。在湍急的流水中,小船如箭也似的向下游驶去。 船舱内,赵蓉蓉高兴地说:"这下好了,他们就算骑上快马也追不上咱们。" 李冬梅双手合十:"谢天谢地,总算脱离了险境!"话音刚落,她"扑通"一声昏倒在船板上。 正在船尾把舵的顺生吃了一惊:"黄夫人这是怎么了?" 赵蓉蓉一边给李冬梅号脉一边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这女人好可怜,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她怎么熬过来的。现在看到脱离了险境,她心情一松懈,反倒撑不住了。" 天边泛出了鱼肚色的白光。 杨叔叔仍然四肢着地往前爬着。此刻,地面越来越硬,地上的淤泥越来越薄。杨叔叔用两手和两脚踏出的脚印渐渐地由深变浅、由浅变淡。 杨叔叔终于爬上了一座石坡,这里再也不会留下足迹了。他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腰身、活动了一下胳膊,显然这一路的爬行累得他够呛。他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鞋换下李冬梅的鞋。 杨叔叔从石坡的另一边踏着一级级的台阶来到河边。河边有一根鱼竿。杨叔叔把赵蓉蓉和李冬梅的鞋扔进河里,从河里捞上一个鱼篓,鱼篓里有几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杨叔叔在嘴唇上贴上两撇假胡子,又往嘴里套了两个黑色牙套,使自己变成了一个缺牙少齿、老态龙钟的渔翁。 一个四十岁左右、满脸横ròu、满嘴络腮胡子的bào眼珠大汉领着十多个手持刀qiāng剑戟举着火把的打手们气势汹汹地涌出大黄庄村口。 bào眼珠大汉就着火把看了看地上的足迹,吼道:"地上留有足迹,他们跑不掉,快追!" bào眼珠大汉带领打手们沿着赵蓉蓉和李冬梅留在泥泞地里的足迹拼命追赶。 他们来到了横有一棵大树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见四行足迹正往前延伸…… 一个青年打手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突然他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兴奋地对bào眼珠大汉说道:"五爷爷,你看,这是孩子的鞋掉在这儿了!这鞋我认识,咱们没追错,这足迹肯定是二nǎinǎi她们的!" bào眼珠大汉跑过去,拿过鞋看了看:"没错,是那个孽种穿的鞋。快追!" 打手们跟着bào眼珠大汉急匆匆地往前狂奔…… 当他们追到石坡上时,足迹消失了。 "五叔,往下都是石头路,看不到脚印了,我们该怎么追?"一个打手问。 bào眼珠大汉沉吟片刻,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河边有一个垂钓的渔翁。他忙向渔翁走去。 第五节 渔翁恰好钓起一条半斤多重的鲤鱼。 "老大爷,这么早就跑这儿来钓鱼?" 老渔翁一边摘下鱼钩上的鲤鱼一边说:"昨晚下了大雨,河里涨了水,看见这块尖石岩没有?水流到这儿特别急,每逢大雨后,鲤鱼爱到这儿来激水,只有赶早才能钓到鱼。" 老渔翁说着把鱼扔进鱼篓里。 bào眼珠大汉往鱼篓里一看,里面足有半篓活蹦乱跳的鲤鱼。 "老大爷,这鱼您卖不卖?" "卖,只要价钱合适当然卖。" bào眼珠大汉掏出一块银元塞进渔翁手里:"老大爷,给您一块现洋,这鱼我买下了。" 老渔翁忙道:"我这些鱼还不到十斤,一块现洋足够买五十斤,哪能收您这么多钱?" "老大爷,您这么早就起来钓鱼真不容易,这点儿钱就算我孝敬您的。" 老渔翁把银元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又对着银元吹了口气放在耳边听了听,喜笑颜开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渔翁说着小心翼翼地把银元掖进怀里 bào眼珠大汉摆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老大爷,顺便跟您打听一下,您在这儿钓鱼的时候,是不是看见有两个女人从这儿路过?" "两个女人?没看见。兴许有,我一心钓鱼没注意,有几个男人走过去我倒是看见了。" "几个男人?" "大概有五六个男人吧,有两个男人抬着轿子,我还听见轿子里有小孩的哭声。" bào眼珠大汉忙问:"您看见轿子里坐的人没有?" 老渔翁摇摇头:"没看见,我估计是个老太太,因为我听见有人对轿子里说:'二nǎinǎi,我们赶到怀来县城再吃早饭。'" bào眼珠大汉兴奋地说:"他们要去怀来县城?你看见他们是往哪条路走的?" 老渔翁随手一指:"去怀来县城不就这一条路,还能有第二条路?" "他们过去多久了?" "也就一袋烟工夫吧。" bào眼珠大汉扭身就跑,朝打手们挥挥手说:"快追!" 一伙人急匆匆地跑了。 老渔翁冲他们背影喊道:"你的鱼--还没拿走呢!" bào眼珠大汉头也不回地嚷道:"送给你了!" 待他们远去了,老渔翁捧起鱼篓对篓里的鱼说:"今天救了两条人命,你们也有一份功劳,我也放你们一条生路吧。" 老渔翁把篓中的鲤鱼倒进河里。十几条鲤鱼摇头摆尾向河中间游去…… 李冬梅醒过来了,她朝四周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喃喃地道:"我这是在哪儿?" 赵蓉蓉说:"在船上。" "在船上?"李冬梅还有点儿迷糊。 "现在我们在永定河里,船正往北京去呢。" 李冬梅朝舱外看了看,船正驶往下游,因为水流急,船速特别快,舱外的景色迅速往后移。 李冬梅突然惊叫:"我的孩子呢?" 赵蓉蓉指了指旁边熟睡的孩子:"孩子就在你身边。" 李冬梅忙抱起孩子亲了亲。她望了望蒙着脸的赵蓉蓉:"我想起来了,您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昨晚是您救了我们母子的命。" 李冬梅说着,抱着孩子朝赵蓉蓉跪下了。 赵蓉蓉忙扶住李冬梅:"黄夫人,我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女菩萨,我只是喜欢打抱不平,看见他们欺人太甚,出于义愤,管了这事。" 李冬梅望着赵蓉蓉用黑布蒙着的脸:"恩公,大德不言谢。恩公,您能让我看看您的真面目吗?" 赵蓉蓉慢慢地摘下蒙在脸上的黑布。 李冬梅惊讶道:"哇!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您一定是天上仙女下凡……" 在外面摇橹的顺生说道:"黄夫人,你还真说对了,我家小姐确实是仙女。因为她的爹是得道全真,而且早已修成了半仙之体。" 赵蓉蓉笑道:"顺生哥,你胡说些什么呀!" "二位恩人还有刚才接应我们上船的恩公,对我母子有再生之德,这种救命之恩我们娘俩这辈子也报答不尽。只求三位恩人将尊姓大名赐予小女子,等小女子安定下来,定要为三位恩人建个生辰牌位,小女子晨昏为三位恩人敬一炷香。" 第六节 赵蓉蓉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才多大年纪,你给我建个生辰牌位,还早晚一炷香,我受得了吗?您这么敬我,会折了我的阳寿的。古人说施恩不望报,我们不会告诉你姓名的。黄夫人,我倒是很想知道您下一步有何打算?" 李冬梅长叹一声:"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打算呢!我们母子能平安逃出虎口,已经是万幸了。下一步我只想走远点儿,离这些恶人越远越好,永远不让老黄家的人找到我们,我也永远不想见到老黄家的任何人了。" 赵蓉蓉问道:"你们家老爷留给你们的一万八千多亩地你不要了?还有城里那些日进斗金的买卖你们也不要了?" 李冬梅摇摇头:"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就是因为那些地、那些买卖,他们才要我们母子的命的,只要能让我们母子平安地活下去,我什么都不要了。" 赵蓉蓉又问:"你们家的大公子被他们活活害死,这仇也不报了?你受的这些折磨、这些奇耻大辱也都忍下了?" 李冬梅无奈道:"不忍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算你能忍,可他们会放过你吗?斩草除根,杀人灭口,这是江湖上奉行的金科玉律。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去,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为了那一万八千亩地和你黄家在张家口、怀来城里的买卖,他们一定会派杀手追杀你们母子的,不达目的他们绝不会罢休。" 李冬梅倒吸了一口冷气:"照您这么说,我们母子只要不死就没有平安的日子?" "黄夫人,不是我吓唬你,只要您开始逃逸了,您就不会有平安了。" "照姑娘说我该怎么办?" 赵蓉蓉一字一吐地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李冬梅摇了摇头,沮丧地说:"恩人大概不知道我要对付的是些什么人,那是我们黄氏宗族全族的人哪!他们倒也不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们要害我们母子xìng命是为了谋财。我一个弱女子能对整个宗族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吗?" "黄夫人,你错了,你要对付的不是整个宗族,而只是黄老五和几个首恶份子。只要除掉了他们几个人,其余的不足为虑。" 李冬梅眼睛一亮:"小女子自从嫁到黄家,一心向善,做过许多扶贫济困的善事。谁说天道无凭?我母子在危难之中得恩人救助定是天意,天佑善人!恩人,我李冬梅虽是个没出过门的fù道人家,但我看得出来,您绝非常人。"说着,李冬梅"扑通"一声跪在了赵蓉蓉面前,"请您指点我。" 赵蓉蓉扶起李冬梅:"黄夫人,既然我管了你这件事,我就要管到底。只要你愿意听我的,我也愿意给你出谋划策。当然大主意还得你自个儿拿。" "恩人,您千万别叫我黄夫人,我姓李,叫李冬梅,您叫我冬梅就行了。" "我就叫你冬梅姐吧。不过你也别恩人短恩人长的叫个不停,我姓赵,叫赵蓉蓉,你就管我叫蓉蓉吧。冬梅姐,船马上就要进入北京城。你用不着往别处逃了,就在北京城里住下。跟黄老五那些人斗,第一步是官了。要打通官场的路子,哪儿也不如北京。用过去的话说,北京是天子脚下,总统府就在北京城。逼急了,你可以直接到总统府的大门口去喊冤。所以第一步,你得在北京城扎下。" 李冬梅点点头。 "然后,你得给张家口和怀来各个店铺的管事写信。冬梅姐,你跟那些店铺的管事打过jiāo道吗?" "打过。大公子有点儿痴呆,自打老爷生病起,张家口和怀来各个店铺的管事都得向我禀报详细账目。" 赵蓉蓉道:"这就好办,那一万八千亩地暂时可以放一放,反正土地谁也搬不走。店铺的管事那儿你得赶快写信,把族里的变故告诉他们,把族里败类想霸占产业的yīn谋告诉他们,让他们保管好账目,除你以外,不准任何人chā手。你还得告诉他们,你在总统府里有人,官司一定会赢。只要他们能凭良心办事,事过以后你定会重赏。如果谁想趁机兴风作浪,将来你也会严惩不贷。" "老爷去世后,我对店铺里所有的人都很宽厚,相信他们会听我的。" "这就好,只要你抓住了买卖,你就有钱用。俗话说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咱们既有理又有钱,还愁打不赢官司!" 顺生道:"小姐,舱里那个蓝布大包袱是我爹给黄夫人和她的小少爷准备的换洗衣服和几块现洋。您的那个小皮箱,我爹也早把它放到船上来了。" 赵蓉蓉感动地说:"杨叔叔做事可真周详。" 顺生说:"船马上要进北京了。小姐,你可不能穿着这身夜行服逛北京城呀!黄夫人也得换身衣服,你们放下舱帘换换装。" 第七节 等他们在北京上岸时,李冬梅成了一位朴素端庄、面容清秀的农村少fù。赵蓉蓉则完全是洋学生的打扮,拎着皮箱、挽着蓝布包袱和抱着孩子的李冬梅在街上缓步走着。 赵蓉蓉不时地看看李冬梅怀里的孩子,孩子胖乎乎的小脸蛋红彤彤的,睡得正香呢!"孩子真乖,折腾了这么一夜他一声都没哭。" 李冬梅道:"这孩子是乖,只要吃饱了一点儿都不闹。" 赵蓉蓉问:"nǎi水够吗?" "说起来真是怪事,别人要是受了这么多的折磨和惊吓,肯定不会有什么nǎi水了,我的nǎi水却反倒更多了,这孩子根本吃不完。" 她们信步而行,像是没有什么目的地。赵蓉蓉的两只眼睛却不断地朝街两旁的灯柱子和树干上睃视。在船上时,她已经给李冬梅讲清楚了,李冬梅母子在北京一不能投亲,二不能落店。因为黄老五在怀来和张家口扑空后,肯定会带人来北京,他们不但会寻遍李冬梅的亲戚朋友家,还会在北京城所有的旅店明察暗访。在没有站住脚之前,李冬梅绝对不能跟他们照面。 突然赵蓉蓉指着贴在墙头的一张帖子说:"你看!有地方了!" 帖子上写着:陈老爷府上急需一名身体康健的nǎi妈,有意者请来刘家胡同二号陈府面谈。 她们揭下帖子来到刘家胡同二号。这是一家四合院,房子虽然不算太大,却十分精致。庭院里种了许多奇花异草和令人赏心悦目的盆景。正中作为起居室和会客室的厅堂挂了不少字画,显得颇为雅致。显然屋主人陈老爷是个殷实的绅士。陈府的少nǎinǎi三天前生了一个白胖小子,她自己没有nǎi水需要请个nǎi妈。不知她听谁说的孩子吃了谁的nǎi就像谁,她嫌原先准备下的两个nǎi妈长得不好看,把人家辞掉了,非得找一个长得好看的nǎi妈,碰巧李冬梅看了帖子找上门来,她一看李冬梅的长相就十分满意,加上李冬梅的nǎi水又足,她当即拍板把李冬梅留下了。 一位管家婆模样的人把李冬梅和赵蓉蓉领到会客室,对李冬梅说:"这位大嫂你是姓李吧?我们以后就管你叫李嫂。李嫂,我们少nǎinǎi觉得你模样端正,人也显得干净,就是对你带孩子来这一点不太满意。既然你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将就了。不过,话得说在前头,你得先给我们小少爷喂nǎi,小少爷吃饱了,有多的nǎi水,你才能喂你的孩子,最好你给你孩子断nǎi。" 李冬梅说:"您放心,我的nǎi多着呢!就算是两个孩子同时吃也吃不完。当然,我一定先喂你们家小少爷,万一nǎi水不够了,我会立即给我们家孩子断nǎi的。" 管家婆点点头:"如果你能这样就好办。我们这儿管吃管住,少nǎinǎi说了,只要你能把我们小少爷喂得好喂得胖,工钱决不会少给。至于你这位表妹……" 赵蓉蓉忙说:"我不用你们管,你们安顿好我表姐就行了。我是来北京读书的,我得在学校住宿。" "原来李嫂的表妹还是一位洋学生,真了不起!李嫂大概也识文断字吧?" "我只能算是比目不识丁稍微强点儿,真要能识文断字,还会来当nǎi妈?" 管家婆道:"这也难说,秦琼那么大能耐还有个卖黄膘马的时候呢!李嫂,你看你什么时候能来上工?在我们来说是越快越好,小少爷已经两天没吃够nǎi了。" 李冬梅说:"我现在就上工,今晚就在府上住下。行不?" 管家婆高兴地说:"这还有什么说的!明天一大早少nǎinǎi要让小少爷吃饱nǎi,好抱着小少爷去看张铁嘴相面。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让张铁嘴给我们小少爷相个面呢!" 赵蓉蓉心中一动,问道:"张铁嘴是个什么人?让他相面给钱不就行了吗还非得运气好?难道他专门给运气好的人相面?人家运气差他就不给相了?" "你们刚来北京大概还没有听说过张铁嘴的名气吧?人家可是武功山上下来的活神仙呀!能知过去未来之事,给人相面,说你生你就生说你死你就死,应验如神。明天张铁嘴相面馆在五福路正式开张。已经宣布了,张铁嘴给人相面每天只相三位,明天是第一天,三位全部免费。去的人肯定很多,据说张铁嘴采用抽签的方法,一大把签里上签只有三根,谁抽到了谁就能免费让张铁嘴相面,所以说明天只有运气好的人才能让张铁嘴给相面。当然,没有抽到上签的可以留在那儿观看张铁嘴相面,据说观看张铁嘴相面也是挺有意思的。" 赵蓉蓉突然想起两年前她爹在武功山上给一位儿子受冤屈的老头相面,同时又给一位官太太算命,她父亲巧妙地把官太太的命运和那个老头的命运扯到一起,让官太太帮助老头的儿子伸了冤。 她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奇特的念头…… 第二十章 相面馆开张 第一节 相面馆还没有开张,大门紧关着,只留了一个自己人进出的小门。 相面馆的楼下是一个完整的大厅,大厅正中悬挂了一幅硕大的鬼谷仙师的画像,画像前有一张长长的香案。香案正中竖着一块木牌,上书"鬼谷仙师神位"。香案上已经摆上了四时鲜果作为供品。 神案下有一只大香炉,香炉里chā了许多香。 神案下方稍稍右侧处放了一张书案,书案上有一方硕大的砚台,书案的左侧是一个chā满了毛笔的铜笔架;正中有一摞用笺,用笺上压着一个锃光瓦亮的铜镇纸。书案后面有一张太师椅是张也仙给人相面的座位。 两边墙上挂着一些字画,两侧墙下摆了几排鼓形瓷凳,使得整个大厅显得既气派又典雅。 小顺子正领着张也仙观看大厅的布置,他们身后跟着四位长得比较清秀却有点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显然这四位也是混混帮中的小混混。 此时的张也仙已经脱下了道袍,换上了一身长袍马褂,但那长长的胡须和神态使他依然透出一种仙风道骨的飘逸。 小顺子对张也仙说:"道长,您看,这个大厅布置得还看得过去吧?" 张也仙赞许道:"岂止是看得过去,比我想像的还要好得多!小顺子,真难为你了!" "嗨!道长,咱们是一家人,说难为不见外了吗!道长,只要您满意,我这二十多天就算没白忙活。" "哦,小顺子,以后你们别管我叫道长了,明天相面馆就要开张,道士是出家人,开相面馆多别扭,我暂时做个俗人。我姓张,叫张也仙,你们叫我老张也行,叫我也仙也行,就是别称我为道长。" 小顺子说:"瞧您说的,您是何等身份之人,怎么能让人直呼其名呢!我在戏文里看见刘备和他的结拜兄弟都管诸葛亮叫先生,要不我们也称您为先生吧?" 张也仙点点头:"称先生好,不卑不亢。" 小顺子对四个小青年说:"回头你们跟太岁爷打个招呼,让帮里的人以后别管道长叫道长了,一律称先生。" 关二秃子背着行李走了进来。张也仙指着关二秃子说:"小顺子,这位你们认识吗?" "认识,他叫关二秃子,饭馆跑堂的,这一个多月来天天给您送饭菜。装修这间相面馆,他鞍前马后的也没少出力,我们能不认识吗?" 张也仙说:"给我送了一个多月的饭,我们挺投缘的,我让他把饭馆的活儿辞了,给我当个听差,从今天起就住在楼下靠后门口的那个小房间,后门的钥匙由他掌握。以后你们可得多照应他点儿。" 关二秃子忙向小顺子和四个小青年拱手说:"我二秃子是个臭跑堂的,没见过世面,能给先生当个听差并在诸位手下讨口饭吃,我二秃子算是攀龙附凤了!往后要请诸位多多关照。" 小顺子说:"二秃子,你给先生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听差,就成了咱们自己人了,自己人嘛理当关照。" 关二秃子忙道:"多谢顺子哥!" 小顺子又领着大家踏上楼梯来到楼上。"先生,楼上有四个房间,两个是阳面的,小一点的这间是您的卧室,卧具和一应用品都齐备了,您明天就可以搬过来住。" 张也仙说:"不,我今晚就得住在这儿,明天就得开张了,今晚我得在这儿筹划筹划。" 小顺子打开卧室隔壁的房门:"先生,您看这间是阳面最大的房间,是让您给贵宾相面的地方。" 他们走进房间,房中央放着和楼下大厅相同的书案和太师椅。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也与楼下相同。正面墙上有一幅硕大的抄有道德经的书法横幅。右侧墙上挂着三张醒目的肥皂广告,广告上是三位美女的彩色图像。 小顺子指着三个美人头像说:"先生,这三个美人头中间这张是正面,左边是左侧脸,右边是右测脸,都是按照您要求买的。您看合适不合适?" 张也仙看了看说:"很好!小顺子真会办事!" 关二秃子问道:"这三个美人头莫非是用来相面的?" 张也仙微微一笑:"男士来相面,我可以在他们脸上指指点点,女宾嘛,我就可以用这三张女人像来向她们解说。" 第二节 小顺子拉开靠卧室一面墙上的帘子,出现了一个与张也仙卧室相通的月牙门。"先生,我特意把这间贵宾相面室与您的卧室打通,免得您从外边走不方便。" 张也仙高兴地说:"你想得真周到。" "先生,明天相面馆开张,还有不少事要张罗呢,让二秃子在这儿伺候您,我们几个人还得出去办事。" "好,你们忙去吧。" 小顺子带着四个小青年从小门出去了。 张也仙对留在屋里的关二秃子说:"二秃子,这个门你可以拴好,不用开了。楼梯下面那个后门,出去就是冰洁胡同,我们由那儿进出。" 关二秃子把门拴好后,轻声说道:"先生,您最好今晚别在这儿住……" "怎么?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听人说王太岁手下有人对您不服气,说您纯粹是个江湖骗子,只不过是比一般的江湖骗子高明一点儿而已,还说王太岁是被您糊弄了。他们要找碴儿跟您过不去呢!先生还是小心点儿为好!" 张也仙笑道:"王太岁是什么?就算他不是能兴云弄雨的地头龙,也算得上是一条强悍无比的地头蛇。就连王太岁也给我降服了,他手下的一两条小泥鳅还能翻得起什么大浪!" "先生,俗话说'小心行得万年船',我看……" "你可以放一万个心,今晚绝对没事儿。他们真要跟我过不去也得在相面馆开张以后找碴儿砸场子。如果他们今晚就来,不但是下下策,也是跟他们老大过不去。如此愚鲁之人,就算是来了,我也不用怕他。二秃子,今晚你就放心睡吧!" 张也仙让二秃子放心睡觉,自己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来到北京才一个多月就取得了如此骄人的业绩,他应该感到满意。他并没有按照师父教他的方法利用杨度在上层制造影响,而是由底层做起,在社会上造成影响,一步一步地扩大到上层,直至影响大总统。他知道相面馆还没有开张,北京人就已经开始对他神化了,他们送给他一顶桂冠:神相张铁嘴。他对这个称呼还算满意,因为他的师父当年也被慈禧太后亲口封为神相赵铁嘴,自己被称为神相张铁嘴算是与师父一脉相承。相面馆开张后,他也学师父的样,每天只接待三位客人。相金却定得不低,每位客人九十九块银元,三位客人就是两百九十七块银元,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他估摸着比政府总理大臣的薪金还多出好多倍呢。相馆明天开张,报纸上的广告已经连续登了好几天了,坊间的传说也沸沸扬扬,他相信明天来的人会非常多。他已经得到消息,有好几家报馆的记者会来,这些记者不会公开身份,他们将夹杂在来相面的顾客之中。你相面相得准,他们可能会在报上为你说几句好话;相得不准,他们肯定会大加挞伐。明天啊,虽然他只相三个面,而且全都是免费的一个铜板也挣不着,然而对他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一天。这一天可不能出任何差错呀!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了小师妹,他下山时小师妹对他说等她的实习期满了,拿到了毕业文凭就来北京给他做保镖。为了证实有保镖能力,小师妹还练了一套武功给他看,小师妹的武功真不错,把他看得眼花缭乱。女孩子家学了医就够了,干吗还学武功呢?难道跟老公打架还用得着武功吗?老婆打老公只要揪揪耳朵就足够了……想起刚上武功山时,小师妹揪着他的耳朵让他讨饶的往事,顿时心里觉得甜甜的…… 夜已深沉。一个更夫在相面馆后门外的冰洁胡同内敲更,他每走几步,便在更上敲两下。更夫一边敲着更,一边缓慢地走出胡同。 一个黑影出现在胡同口。 黑影猫着腰一个箭步蹿到相面馆楼下的墙旁边,朝房上扔出一根带索子的甩手钩。黑影拉了拉索子,甩手钩在房上已经钩紧了。黑影抓紧索子敏捷地爬上墙去,迅速地从墙上一扇窗户钻进二楼的一个房间。 黑影从窗外跳进房间。房内有一张大花板床,床上的帐子已经放下。 黑影拔出chā在背后的单刀,手持单刀,蹑手蹑脚地走向床前。 床上的张也仙已经醒了,他没有动弹,只是睁大了眼睛,仔细地听外面的动静。 一个高大的影子投在帐子上…… 一柄雪亮的单刀伸进了帐子里,架在了张也仙的脖子上。 第三节 张也仙镇静地说:"朋友,你来早了,相面馆还没有开张。想弄点儿钱得后天晚上过来。" 黑影用故意变调的声音说:"我不要钱,我是来要你相面的。" "那你也来早了,相面馆明天才开张呢!要我相面你得明天来。" "明天是你给别人相面,今天我要你自个儿给自个儿相面!"黑影说着扔进了一面镜子:"这是一面镜子,你可以自个儿照着给自个儿相面。" 张也仙仍然一动也不动:"相面的人有个规矩,自个儿从来不给自个儿相面。" 黑影冷笑道:"今天恐怕你得坏一下这个规矩,因为刀架在你脖子上呢!" "你要我自个儿给自个儿相面,相什么事呢?" 黑影厉声道:"相你活不活得到明天天亮。" "为什么要相这个?" "因为我跟人家打了个赌,我们俩一个赌你神相张铁嘴相面相得准,一个赌你相面相得不准,我们下的赌注可大了。" 张也仙笑道:"您肯定是赌我相面相得不准。" "没错。而且我一定能赌赢,因为如果你说你能活到明天天亮,我现在就一刀把你宰了,你给自己相的面就不准了,如果你说你活不到明天天亮,我扭头就走。到天亮前只要你不自杀,你相的面还是不准,我照样能赌赢。" "看来今天我要嘛是丢命,要嘛是保命丢声誉。" 黑影冷笑道:"你说错了,你就是丢了命,也保不住声誉。现在你可以点起蜡烛,照着镜子给自己相面了。" 张也仙笑道:"我每天早上起来梳头都得照镜子,自个儿的面像还能不清楚,我要给自个儿相面根本用不着照镜子。" "那你就给自个儿相面吧,看你能不能活到天亮。" "昨天早上我已经在镜子中给自个儿相过面了,何止是活到天亮,我能活一百二十岁呢!福禄寿俱全,尤其是这两天运气特别好,不但走财运而且还走桃花运。" 黑影气愤地说:"你死到临头了还走桃花运?" "当然。今天天还没亮就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小姑娘从窗外飞进我的房间,来到我的床前……" 黑影举起单刀一刀劈了下来:"你找死!" 刀劈破了枕头,深深地砍进了床板里,离张也仙的脖子只有一两寸。 张也仙吓了一跳,忙道:"兵刃主凶,大师姐千万不可妄用。" 黑影怒道:"谁是你的大师姐?" 张也仙嬉皮笑脸道:"噢,我说错了,你不是我的大师姐,是我的小师妹。" 张也仙伸手打开床前的开关,房里的灯亮了,黑影原来是赵蓉蓉。 张也仙指着脖子跟前的刀说:"师妹,你看,就差这么一点点儿,我的脑袋就搬家了。" 赵蓉蓉娇嗔道:"谁让你胡说八道。以后再敢轻薄我,我真的把你劈了。" 张也仙从床上翻身而起:"我哪敢轻薄你呀!我料到了你会来,你看,我睡在床上连衣服都没有脱。" 赵蓉蓉气愤地说:"原来你早知道是我,还装腔作势地故意捉弄我。" "你看看,你半夜里飞檐走壁进入我的房间,用刀架在了我脖子上逼我自己给自己相面,说是相相我能不能活到天亮。你这么胡闹我都没怪你捉弄我,你反倒怪起我捉弄你来了。" 赵蓉蓉白了他一眼:"你鬼精鬼精的,谁能捉弄了你呀!只有你捉弄人家。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来?" "如果我连我惟一的小师妹的行踪都计算不出来,还能成为把袁大总统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相张铁嘴吗?" "你别吹了,要不是看在你的相面馆明天要开张的份上我才不会来呢!" "正因为我的相面馆明天就要开张,所以你今天必定会来。你不但会来,你还会送给我一个偌大的人情。" "想得倒美?我送给你的是一个偌大的难题。" 赵蓉蓉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封扔在桌上。 张也仙瞟了信封一眼:"里面是状子?" "没错!" "我们的小师妹又行侠仗义伸手管了不平事?苦主是怀来官厅镇的?" "师哥也知道官厅镇?莫非你去过?" "废话!我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到怀来去寻找杨老先生。杨老先生把你母亲和你哥哥安葬在百了坡的事,是我写信向师父禀报的。" 第四节 赵蓉蓉感激道:"师哥,多亏了你,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太简单了,只要你以后不用刀架在我脖子上就算报答我了。" 赵蓉蓉温柔地说:"师哥,以后我再也不用刀架在你脖子上了,我用qiāng顶在你的脑门上。"赵蓉蓉说着扑哧一笑,朝窗口走去,"师哥,我得走了。" 张也仙忙道:"小师妹,你怎么就走?" 赵蓉蓉笑道:"不想我走?不怕我用刀架在你脖子上?" 张也仙温存地说:"蓉蓉,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哪怕你成天用刀架在我脖子上,或者用qiāng顶在我脑门上,我也心甘情愿。" 赵蓉蓉嘲讽道:"师哥,看来你真是长进了,对我这个当师妹的说起假话来表情也跟真的一样。" 张也仙着急道:"蓉蓉,我这是真心话!" 赵蓉蓉笑笑说:"师哥,你别逗我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自从你学通了我爹传授给你的《相面相字心法大全》这本专门教人弄虚作假的宝书后,你就不会说真话了,说的全是假话!" 张也仙诚恳地说:"蓉蓉,你怎么连内外有别都分不清了呢!不错,自从我学了你爹传授给我的心法大全以后,我确实掌握了说假话的真谛,这点我也不用瞒你。可你是谁?你是我恩师的独生女儿,是我的小师妹。你也知道,我张也仙父母双亡,也没个兄弟姐妹,自幼孤苦伶仃。如果说这世上我还有什么亲人的话,也就是恩师和蓉蓉你了!我怎么可能对你说假话呢!再说,那本《相面相字心法大全》我背着师父让你也看过,就算你不愿意学里面弄虚作假的手段,至少你识别假话的本领要高人一筹。我要是在你面前说了假话,你还能听不出来?" "那好,我爹怕你孤掌难鸣,特意让我来北京辅助你,今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长着呢!只要我发现你对我说了一句假话,我就罚你!" 张也仙毫不犹豫地说:"行!只要我对你说了假话我任你罚。" "咱们先说好,怎么罚呢?" "当然是从重从严!"张也仙想了想,说:"说一句假话,罚我从永定河往这儿挑十担水。你看行不?" 赵蓉蓉嫣然一笑:"不行,还得加一条,水桶必须是尖底水桶!" 张也仙捋须大笑:"行,尖底就尖底!" "师哥,我得走了!明天相面馆开张,够你忙的,你也得躺下养养神。"赵蓉蓉说着走到窗前。 张也仙忙道:"别爬窗子,我下楼开门送你出去。" 赵蓉蓉拽了拽悬在窗外的绳索:"我的甩手钩还挂在外面呢,我还是从这儿走,多练练朱头领教给我的轻功。师哥,明天见!"她指了指桌上的信封,"你看看里面的状子,明天我会带她来相面。" 赵蓉蓉说着,抓住绳索往窗外跳下…… 第二天一大早,相面馆紧闭的大门前堵了好几百人。有不少人半夜里就开始守候在这儿了。八点整,小顺子从相面馆小门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抱着满满一袋竹签子的关二秃子。小顺子站到台阶上向众人拱拱手高声说道:"诸位,今天是初五,张也仙相面馆正式开张。我们家先生说了,从今以后,每月逢五都会免费当众为三位客官相面。今天来的人这么多,我们挑谁进去相面呢?" 客官中有许多人高叫:"挑我!挑我!" 赵蓉蓉和抱着小孩的李冬梅也站在人群中。 小顺子摆摆手说:"你们别瞎嚷嚷了,挑谁也不合适。二秃子,你过来。" 关二秃子抱了满满一袋竹签子走到小顺子身旁。 小顺子接着说:"我们准备了三百根竹签子,每一根竹签上都写有一个号码,你们每人都可以抽一根竹签,三百根竹签抽完为止。抽完竹签后请大家先在外面等着,一个小时后,相面馆大门敞开正式开张,我们将请三位专程来给相面馆捧场的贵宾当着大家的面公开摇签,他们每人摇出一个号,摇到了那位竹签上的号那位就是今天享受免费相面的贵客。现在我们开始抽签了,大家别挤,请都站在原地别动,我和这位二秃子兄弟会走过来,到了谁跟前谁抽签,每人只准抽一根签,您要是抽两根签,小心你自个儿挨抽!都别乱动,谁动不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抽。" 两名混混帮的小青年也站了出来帮着维持秩序。关二秃子抱着竹签跟在小顺子身后走进人群中。人们纷纷抽签。轮到赵蓉蓉和李冬梅身边时,赵蓉蓉抽了一根签jiāo给李冬梅,自己却没有另外抽签。三百根签很快就抽完了。 第五节 王太岁领了三位客人从后门走了进来。"真对不起!前门人太多,门一打开就会一窝蜂地拥了进来,里面就乱套了,所以只好委屈三位的大驾从后门进来了。"他见张也仙正守候在门旁边,忙介绍说:"诸位,这位就是神相张铁嘴张也仙先生!" 第一位进来的客人是雷震春。他打量了一下张也仙,赞道:"太岁爷没说错,张先生一派仙风道骨,果然是神仙中的人物。" 张也仙忙拱手说:"您过奖了!" 王太岁对张也仙说:"先生,今天您的相面馆开张,我带了三位贵客来给您捧场。您放心,今天他们不用您相面,相面那是以后的事,今天他们是专门来捧场的。我对他们说过,您老相面,那真称得起一个神字,神乎其神哪!今天您不是公开相面吗,他们就是来看看这个热闹。这位是雷震春雷将军,官拜军警执法处处长。先生,他这个执法处处长非同小可呀。论权力,比前清时候的九门提督还要大三分。为什么呢?九门提督只能抓平民百姓,军警执法处连当官的也照抓不误。" 张也仙道:"久仰,久仰!" 雷震春笑着说:"张先生,你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我这个执法处处长也就是个混碗饭吃的差事。" 王太岁接着介绍第二位客人:"这位是我的恩师陈老太爷。先生是从武功山上刚下来的,老北京的人没有不知道陈老太爷的。这么说吧,北京城的混混帮和理帮两帮的人加一块儿,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陈老太爷眯着眼睛、掐着指头说:"到昨天为止一共是七千二百三十一位帮众。" 王太岁道:"我敢说,这七千二百三十一位兄弟中管了一多半是陈老太爷的徒子徒孙。" 张也仙拱拱手说:"陈老太爷真是桃李满天下!" 陈老太爷摆摆手说:"不行不行,老喽!早已赋闲在家不管帮里的事喽。听承余说张先生是活神仙,给人相面应验如神。我是大半截入土的人了,这面也不用相了,先生如果有什么延年益寿的方子赐我一个,老夫感激不尽。" "我看老太爷神清气正、精神矍铄,至少能活过九十九。" 陈老太爷高兴地说:"你是张铁口,许我活到九十九,倘若我只活到九十八,我要拉你一块走!" 王太岁打趣道:"张铁嘴许了你活到九十九,如果只有九十八,阎王他也不敢收啊!" 众笑。 王太岁指着第三位客人说:"这位是……" 第三位客人忙阻拦说:"慢来慢来,太岁爷,我可不要你介绍。人家张铁嘴是活神仙,看一眼就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要你嗦什么!" 王太岁为难地说:"刚才不是说好了吗,今天不给三位相面,要相面咱们改日再来。" 第三位客人不依不饶地道:"相面,那要相出人一生的祸福。我只要求先生说出我是干什么的,别的都不用说。这应该不算相面吧!先生,你说呢?" 张也仙捋了捋胡子,微微一笑:"这位客官似乎有点儿强人所难。" 第三位客人脸色一沉:"这么说来,你这个神相张铁嘴是看不出我是干什么的了?" 张也仙平静地说:"一个人的一生福禄都在面相上摆着,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只是您先生的面相有些奇特。" 第三位客人:"有什么奇特?我倒要听听。" 张也仙指着他的额头说:"您印堂之间微微透出紫气,按我鬼谷仙师留下来的相书上所记载,您应该是诸侯一类的人物。" 第三位客人:"诸侯?那是春秋战国时候的国君啊!我哪有这么大的福分?" 张也仙:"我鬼谷仙师乃春秋战国时候的人,诸侯也只有他那个时代才有。大的诸侯实际上跟天子差不多,最小的诸侯也能统治数万臣民。如果这还是前清,我会认定您是一位王爷。如今,王爷已成平民,您是干什么的还真不好说了。更为奇特的是,您印堂之间透出紫气,明明是能够统治数万臣民的王者之相,可嘴角偏偏又生有两道饿纹,说出来您可别生气,那是要饭的叫化子的面相呀!" 陈老太爷拊掌大笑道:"先生真不愧是张铁嘴,让你说对了,他既是统领数万臣民的国王,同时又是一个要饭的臭叫花子!" 张也仙恍然大悟:"原来丐帮帮主驾到!咳,我真是个笨脑瓜子!怎么没往丐帮帮主上面想呢,弄得我久久难以决断!" 丐帮帮主伸出大拇指赞道:"先生不是凡人,神了,真神了!我杨振安这辈子没服过人,今天我是真服了你了。按先生的说法,我印堂之间微微透着紫气,紫气就是王者之气呀。先生今天给我相面的这档子事,三天之内必定会传到北京城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叫化子耳朵里。一是给先生扬名,二来嘛,也让这些臭要饭的知道我杨振安能当上丐帮帮主那也是天意,要不我印堂上能有紫气透出来吗!对不对?" 王太岁忙附和道:"对对对,杨帮主能当上丐帮帮主,那是天授神意。" 杨振安向张也仙深深一揖:"张先生,今后您有什么事,只管登高一呼,我丐帮数万弟子都是您的应声虫。" 第六节 九点整,鞭pào轰鸣。 鞭pào声中,相面馆大门开启。大厅上首的两侧各摆了一张八仙桌,左边的一桌是王太岁陪着雷震春、陈老太爷和杨振安正在喝茶。在右边桌前就座的是巴山虎、金钱豹、熊瞎子、玉麒麟四猛兽。 相面馆的正中摆了三张空椅子。 人们yù涌进相面馆里,却被小顺子和四位混混帮的小青年挡住了。 关二秃子抱了一袋竹签朝左边桌上的贵宾行了个礼:"请三位老爷帮着抽号。" 王太岁已经跟他们说明白了,雷震春首先抽出一根竹签,看了看说:"是四十五号。" 关二秃子高声说:"四十五号!" 小顺子对众人说:"贵宾摇的第一个号是四十五号!哪一位抽到了四十五号的签?" 一位四十来岁的大胖子高举竹签,兴奋地叫道:"是我!是我!" 小顺子接过竹签看了看:"这位爷,恭喜了!您抽到了上签,请进!" 大胖子喜气洋洋地跟着小青年进入相面馆。 陈老太爷抽的签是八十一号。八十一号是一位五十左右的老者,也被请进了相面馆。 丐帮帮主杨振安抽出的号是两百号,恰好与李冬梅手中竹签的号码一致,李冬梅抱着孩子进入相面馆。 待三人在空着的椅子上坐定后,小顺子向外面的人说:"诸位,三位享受免费相面的贵客已经就座了,诸位如果有兴趣,可以进去观看我们家先生如何给人相面。" 外面的人一下子涌了进去。大厅两边挤满了人,还有不少挤不进去的,就堵在大门口观看。 小顺子朝众人摆摆手,大家安静了下来。小顺子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现在,张也仙相面馆正式为客官相面!"接着,他朝后拱了拱手说:"有请先生!" 张也仙双手持香从屏风后面缓步走出,走到神案下,把香chā在香炉里,然后跪下恭恭敬敬地朝鬼谷仙师的画像叩了三个头。 张也仙起身后,向坐在八仙桌前的贵宾和所有的观众抱拳为礼:"诸位,在下姓张,名也仙,乃鬼谷仙师第五十七代嫡传弟子。从江西武功山下来,到达京城不过一个多月,承蒙王承余王老爷一见如故,赠我华厦创办相面馆。今天是相面馆第一天开张,没想到有这么多的朋友来捧场,在下不胜感激!" 张也仙说着朝众人连连作揖…… 两边八仙桌上的人带头鼓掌,不少观众也跟着鼓掌。 张也仙接着说:"在下自幼跟随恩师在深山修炼,对尘世间的人情世故浑然不知,给人相面只知依据面相直言奉告,不懂得用谄媚之词和虚言奉迎客官。今后,如有言语得罪之处,还望诸位客官海涵!" 张也仙说完又朝众人作了个揖,然后在书案前坐下。 张也仙问小顺子:"这三位就是抽到上签的吗?" 小顺子忙应道:"是!" 张也仙又问道:"哪一位是第一个抽到上签的客官?" 大胖子忙举起手道:"我!" 张也仙道:"请客官把位子挪上来几步,在下好仔细观察您的面相。" 大胖子应声把椅子挪上前去。 张也仙又道:"请把头稍稍抬高一点儿。" 大胖子依言仰起头。 第二十一章 轰动京城 第一节 张也仙聚精会神地仔细端详大胖子的脸。"请问客官贵姓?" "免贵,小姓曹。认识我的人当面叫我曹老板,背后都叫我曹胖子。您管我叫曹胖子就行了。" 观众发出笑声。 "曹老板今年贵庚?" "我是丁卯年,也就是同治六年生人,今年虚岁四十八。" "曹老板,别看您如今大腹便便,满脸福相,可您小时候,过的却是非常贫困的生活,您的少年时代用饥寒jiāo迫四个字来概括大概不会错吧?" "没错,没错!我小时候,那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冷的天连件破棉袄都穿不上,可不是饥寒jiāo迫!" "尤其是在二十岁左右,您应该有一次劫难,那次劫难差点没要了您的命!幸亏您遇到了贵人,那位贵人不但救了您,还改变了您整个人生的命运,使您从此jiāo上了好运。" 曹胖子佩服地说:"哎哟,先生,您真不简单,您全说对了!我十九岁那年贫病jiāo加,冻倒在街头,是遇上一位贵人救了我,他不但救了我,他看我孤苦伶仃的,人也还厚道,就招赘我做了上门的女婿。这才使我从此摆脱了贫困。先生,您相得可真准哪!" 张也仙谦逊地说:"曹老板,不是在下看得准,这些都在您面相上显示着,我只是依据您的面相叙述而已。" 观众们jiāo头接耳,啧啧赞叹。 张也仙对曹胖子说:"曹老板可以走了,请下一位坐上前来。" 老者正yù往前,曹胖子忙说:"别别,我这还没相完呢!先生,您刚才说的都是过去的事情,我这次来求您相面,主要是想让您给看看我老曹这一辈子会不会生个儿子。" 张也仙看了看他的脸,说道:"您还想再生一个儿子?" "什么再生一个儿子,我根本就没有生过儿子!不但没有儿子,连女儿也没有一个。" 张也仙皱起了眉头:"客官不是开玩笑吧?" "这有什么玩笑可开的呢!今天我来为的就是问子呀。" "请客官抬起头让我再仔细看看。" 曹胖子重新坐下,仰起脑袋。 张也仙重新又仔细看了看曹胖子的脸,说道:"曹老板,我们好来好散,您请吧!"他扭头对小顺子说:"小顺子,送客!" 小顺子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说:"胖子,请出去吧!" 曹胖子不解地问:"哎,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还没相完呢……" 小顺子眼一瞪:"先生让你出去,你就得出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曹胖子火了:"我向先生求问儿子,甭管有儿子没儿子,先生总得说句话呀!就这么撵我出去,你也太横了吧!" 张也仙问道:"曹老板,您真的没有亲生的儿子?" "没有!不但没有亲儿子,连干儿子都没有。"曹胖子斩钉截铁地说。 看得出张也仙是在极力压制怒火,尽量平静地说:"曹老板,今天是我相面馆第一天开张,您又是我的第一位客人。我没有收您的相金,是为您免费相面。俗话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并没有要求您投桃报李非得敬我,可至少您不应该故意拆我的台呀!" 曹胖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故意拆您台了?" "您明明有一个儿子,今年都十二岁了,您却说您没有儿子,您这不是拆我的台是干什么?您故意引导我说错话,如果我跟着您的口风说您命中无子,下一步您让您的儿子在我这堂前一站,您就可以砸我相面馆的招牌了。" "慢来慢来,您说我有个儿子,今年都十二岁了?" "没错!据您的面相显示,您的儿子眼下有些顽劣,却是一块行武打仗的料,将来投身军营,战功显赫,不到三十岁就能当上师长。" "哦,你说我不但有儿子,我的儿子还是行武打仗的材料?将来还能当师长?" "不错。我张也仙一张铁嘴断人生死祸福,绝无虚言,件件都能印证。" 曹胖子冷笑道:"先生好一张铁嘴!" 张也仙傲然道:"在下不敢自甘菲薄!说是铁嘴,不过是小可之比。" "呸!"曹胖子朝张也仙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怒道:"你还敢称张铁嘴呢!我看你不过是张豆腐嘴、豆腐渣嘴!" 第二节 小顺子冲上前去,揪住曹胖子:"你敢污辱我家先生,我揍死你!" 小顺子举拳yù打,却被曹胖子猛力一掌推开。 厅中秩序顿时大乱…… 王太岁忙站了出来吼道:"有话好说,都不准动手!" 曹胖子斜睨了王太岁一眼:"王老爷,咱们虽说没打过jiāo道,可我认识您,您太岁爷是北京城里头一号狠人。我只知道您开妓院、开赌馆,没想到这座相面馆也是您开的。我怕您,我惹不起您,行不行?可我惹不起您我还躲得起您呢!您看着吧,就这家张豆腐嘴相面馆,今后大伙儿都会躲得远远的,不会有人来相面的。" 王太岁怒道:"谁说这家相面馆是我开的?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开相面馆干吗?可这位张先生是我朋友,我得主持公道。你说他不是铁嘴是豆腐嘴,你得给我说出个道道来呀,咱们得以理服人,对不对?" "以理服人?好!只要您太岁爷肯讲理就好办。我不但要给您太岁爷,我还要给大伙儿都说出个道道来!诸位,我姓曹,叫曹振山,是源丰米店的老板。在北京我算不上是大老板,但提起我源丰号,没听说的恐怕还真不多,因为我源丰米店在北京城共有八家分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门前这条五福路就有我开的一家新店。今天在座的人里头至少有一小半是我源丰米店的主顾,对我曹胖子也不陌生。"他朝坐在八仙桌前的陈老太爷拱拱手说:"陈老太爷,您还认识我吗?" 陈老太爷点点头说:"我虽然老了,眼睛还不算太花,咱们有十多年的jiāo情了,能不认识你吗?" 曹胖子接着说:"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曹胖子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儿子。因为没有儿子,我连打理生意的劲头都没有了;因为没有儿子,我跟我媳fù儿是日夜闹心呀。就在昨天,一个黄包车夫到我店里买米,他自个儿看错了秤,硬说店里短了他的斤两,他堵在店门口骂,他骂点儿别的还都罢了,他竟然骂源丰米店的老板要断子绝孙。碰巧让我媳fù儿听见了,为了这句话,我媳fù昨晚就整整哭了半宿呀!" 观众中一位瘦弱的fù人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她一边哭着一边对曹胖子说:"振山,别说了,也别相面了,咱们回家去吧!" "不,我要说,我得把话说清楚,要不人家还以为我无理取闹呢!诸位,可以这么说,我曹胖子想有个儿子就差没想疯了!可这位张豆腐嘴居然硬说我有儿子,是来故意拆他的台的。今天我要请大家来评评这个理,到底是我来拆他的台还是他胡说八道。" 观众顿时聒噪起来:"什么神相张铁嘴?曹老板没说错,他是张豆腐嘴……""豆腐嘴也不如,是张狗屁嘴!""砸了他的匾!""砸了他的相面馆……" 张也仙平静地站起身来,朝众人拱拱手说:"请诸位听在下一言。" 小顺子高声叫道:"你们别吵吵了,听听我们先生说。"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张也仙指着那位哭泣的fù人问曹胖子:"这位可是曹老板的太太?" "没错,她就是我媳fù。为了向你这位所谓的神相求问儿子,可怜我们夫妻俩不到五更天就巴巴地赶来了,直到现在肚子里还粒米未进呢!" "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尊夫人的面相,虽然隔得较远不是很清楚,但还是可以看得出,尊夫人命中不会有亲生儿子。" 曹胖子道:"你是说她命中不会有亲生儿子?" "对!她没有亲生儿子,并不等于曹老板你也没有亲生儿子。在下可以断言曹老板在三十六岁那年已经有了一位公子。曹老板不妨回忆一下,三十五岁时有过什么艳遇?" 小顺子笑道:"这就对喽!曹胖子,你家里的夫人没能给你生儿子,可保不定你在外头的相好不给你生儿子呀!我小顺子在三家妓院当过保镖,据我所知,哪家妓院的姑娘一年里头都得产下十几个不知道爹是谁的孩子。我家先生相面绝对准!他老人家说你有儿子,你就一定有儿子。不信你去妓院找老相好打听打听,十二年的时间也不算太长,说不定你还真能找着你的亲生儿子。" 曹胖子扬手狠狠地揍了小顺子一个耳光。 小顺子捂着脸说:"你敢打我?!" 曹胖子怒不可遏地说:"我就打你个臭嘴巴!"他望了望王太岁,"太岁爷,您还让不让我接着说。" 王太岁铁青着脸:"你说。" 第三节 "前年,我在路上碰到一个瞎子向我乞讨,我给了他两个铜板,他硬要给我算命。那瞎子也是说我命中有一个儿子,当我告诉他我根本没有儿子时,他也是如此胡扯一通,说我有外遇,儿子生到别人家里去了。我看他是个形同乞丐的残疾人,当时没与他计较,只是置之一笑。不料堂堂的神相张铁嘴居然也像贫困潦倒的瞎子一般胡说八道,看来江湖伎俩也就是这么回事,大同小异。不过我要告诉诸位的是,这一套江湖诡辩对别人也许说得过去,对我曹振山却行不通!我刚才说过,我曹振山这条命是我岳父大人源丰公救的,他不但救了我的命,还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许配给我,此恩此德天高地厚。我曹振山曾经对天发誓,这一辈子我要善待我爱妻,决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这些年来,我的妻子曾多次劝我纳妾,可我坚决不肯。我想,如果我命中有子,就是不纳妾我也会有儿子。如果命中无子,就是纳上十个八个小妾照样生不出儿子,我又何必做对不起爱妻之事呢!诸位,你们想想看,我曹振山连名正言顺的娶小老婆都不肯,还会去妓院那种肮脏的地方眠花宿柳吗?陈老爷子,您老是混混帮的至尊老大,北京城所有的妓院都有您老的弟子,您老说句公道话,可曾见我的脚踏进过妓院半步吗?" 陈老爷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中国有句古话,'饱暖思yínyù',老夫曾经跟人说过,这句话用在哪个男人身上都合适,惟独用在你曹振山身上不合适。据老夫所知,全北京城只有你曹振山是有钱而不思yínyù的好男人。" 观众中有人轰然叫好。 陈老爷子继续说:"小顺子,我看刚才这一巴掌你挨得不冤,人家曹老板确实是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他的洁身自好在北京商界那是有口皆碑,你可千万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呦!" 一位穿长衫、戴眼镜的高个男子指挥另一位戴礼帽的男子给曹胖子拍照片。 小顺子向戴眼镜的高个男子说:"杨先生,我是请你来给我们家先生拍相片的,你干吗给曹胖子拍相片呀?" 杨先生道:"我给你们家先生也拍了。" 小顺子问:"我怎么没看见?" "当时那个场面有点乱,你没注意。" 小顺子又问:"什么时候拍的?" "就是曹老板往你家先生脸上吐唾沫的时候。" 小顺子恼火地说:"咳!你拍点儿好的呀!你拍那个干吗?" "那张最好,能跟我报纸上的标题配得上。" 小顺子问:"你打算弄个什么标题?" 杨先生笑笑说:"相面馆开张不吉,铁嘴成了豆腐嘴。" 小顺子气愤地说:"我说杨先生,你这算怎么回事儿?我是请你来给我们捧场的,你这么干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吗?" 杨先生嬉皮笑脸地拍了拍小顺子的肩膀说:"小顺子,作为朋友,我是得给你捧场,可作为报社记者,我更得给买我们报纸的读者捧场。如果我不给他们捧场,他们就不会给报纸捧场,报卖不出去,我们全家还不得喝西北风啊!再说了,这相面馆又不是你开的,你着什么急?" 曹胖子转向张也仙:"我想听听你这张铁嘴还有什么说道。" 张也仙仍然是十分平静地说:"曹老板,我并没有说过您逛妓院,我只是说您有过艳遇,艳遇并非一定是逛妓院,按通常的说法,逛妓院也不能算是艳遇。曹老板,您别激动,先消消气,再请您冷静地回忆一下您三十五岁的那年有没有过如此这般的事。曹老板,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事关您子嗣的大事,您可千万要认真地想想。我给您相的面是绝对不会错的。"张也仙又朝曹胖子的妻子说:"曹太太,也请您帮着回忆回忆。" 曹胖子和他的妻子陷入沉思之中。 观众中一个约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太婆走了出来,大声叫道:"曹老板,您还认识我吗?我倒是可以给您提个醒。" 曹胖子看了看这位干瘦的老太婆,摇摇头说:"老大嫂,请恕我眼拙,我还真没认出您来,您是……" 干瘦的老太婆转向曹胖子的妻子:"曹太太,您应该还记得我吧?庚子年我就住在你们家隔壁呀!" 曹太太记起来了:"哎呀,您是……柳妈!"她对曹胖子说:"振山,你还记得吗?她就是给我们家洗过一个多月衣服的柳妈呀!" 曹胖子也认出来了:"哎呀,您是柳妈呀!也难怪我没认出来,您怎么这么瘦了?" 柳妈叹了口气:"前年大病一场,没死就算不错了,还能胖得起来。倒是您老,越来越发福了。" 曹胖子问:"哎,您不是要给我提个醒吗?提醒什么?" 柳妈看了看四周的人犹豫道:"这儿这么多人,在这儿说合适吗?" 小顺子机灵地chā了上来:"我说柳妈,曹老板这个事儿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当然得在这儿说!如果你换个地方说悄悄话,反倒不合适了。" 第四节 曹胖子豁达道:"柳妈,没事儿,您说吧。" "说就说!虽说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可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曹太太,您还记得吗?这还就是十三年前的事儿,那个时候您觉得自个儿年纪越来越大了,一直怀不上孩子,曹老板又不肯纳妾,您生怕曹老板绝了后,就跟我商量了个办法,让我从乡下找了个女人来,那个女人只有十九岁,模样长得挺端正的,她的丈夫是义和拳,庚子年死在洋人的pào火之下。我记得她叫招娣,您还请程瞎子给她算了个命,说她有宜男之相。当天晚上我们俩把曹老板灌醉了,让招娣顶替您进了房间,想借招娣的肚子为你们家接香火。不料天没亮,曹老板就跑出了房间,曹老板怕对不起您,坚决不干,连带着我也受了他好一通埋怨。当天上午,曹老板给了招娣十两银子,把招娣打发走了。后来招娣嫁给了朝阳门外磨豆腐的钱麻子,招娣在钱家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五年前,我去朝阳门外还碰见过招娣,也看见过她的大儿子,那年她的大儿子七岁,长得精瘦精瘦的,不过那孩子的神情我觉得……我觉得……" 曹胖子紧张地问:"您觉得怎么样?" 柳妈怯生生地说:"我觉得跟曹老板有那么一丁点儿像……" 曹胖子摇摇头:"这不可能!绝不可能!那天晚上我喝了酒,我,我……"他挠了挠后脑勺,"我也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儿。万一……就那么一次,也不可能……" 雷震春哈哈笑道:"曹老板,我说这个事儿太好办了,那个招娣跟她的孩子不就住在朝阳门外嘛,离这儿又没多远。"他转朝门外叫道:"刘副官!" "到!"一位青年军官应声而入,敬了个礼:"处长有什么吩咐?" "开我的车子,带着这位柳妈,去一趟朝阳门外接个孩子到这儿来,越快越好!" 青年军官:"是!" 雷震春又对柳妈说:"柳妈,你这就跟我的副官坐车去把孩子接来。" 柳妈惶恐地说:"我可拿不准那孩子是不是……" 雷震春道:"咳,你管他是不是呢,接来大家一看不就知道了吗,又不要你担保。" 柳妈答应着,跟着副官走了出去。 小顺子说:"这事儿好办了,汽车跑趟朝阳门外用不了多久,一会儿就能回来。曹老板,您先坐在一旁候着吧!" 曹胖子顺从地回到自己的位子。 小顺子对张也仙说道:"先生,在等接孩子的这会儿,咱们也别干耗着,您老先给下一位相面怎么样?" 张也仙点点头:"也好。" 小顺子对老者说道:"老先生,请您上前来坐!" 老者起身走上前去。 张也仙朝老者抱拳为礼:"老先生请了!" 老者大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神情冷漠地说道:"张先生不必客气。" 张也仙打量了一下老者的脸:"老先生好一副福相。眉宇之间洋溢着书卷气,我敢断言老先生必定在前朝取得过功名。" 老者倨傲地说:"老朽一生与诗书为伴且少年腾达,言谈举止纵然达不到温文尔雅,自信却也毫无粗俗之态。刚才先生所言,即便是市井之徒,与老朽初次相识,也能从老朽的气度上看出,更何况先生这等专门以观察人为职业的相士呢!先生,承蒙您在开张之日免费为老朽相面,不过老朽并不想听先生的泛泛之论。我想请先生开门见山,直接切入主题。" 张也仙掀髯微笑:"看来老先生是有备而来,不知老先生给在下出的是什么题目?" 老者说:"先生自诩为铁嘴,相面测字应验如神。老朽近日丢了一件东西,想请先生测一下,老朽丢的是何物。如果测得出来,老朽服你敬你;如果先生测不出来,或者说测得不对,别的话就不用说了,老朽立即告辞。" 小顺子恼怒地说:"我说老头,我看你这不是来相面,是找碴儿来了。有你这么相面的吗?别人找相面的问丢东西,都是先说明丢的什么东西,然后求问能不能找到,最多再加上个往何方去找。可你倒好,丢了什么东西不说,愣让我们先生猜,我们先生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这怎么能猜得到呢!你给我出去吧!普天下也没有你这么找人相面的。" 老者站起身来哈哈大笑:"小子,我可以走。不过我得告诉你,你说普天下没有如此相面的,那是你孤陋寡闻。二十年前,北京城出了一位姓赵的相面先生,慈禧太后封他为神相赵铁嘴奇$%^书*(网!&*$收集整理。人家那才是真正的铁嘴呢!给人相面测字,从不说模棱两可的江湖套话,都是一言中的。我有幸与赵铁嘴见过一面,那是我丢了一件祖传的玉佩,人家赵铁嘴根本不让我说出所丢何物,我只是报了一个字,他测了一下,立即说出我丢的是玉佩,并且告诉我一种方法,不用寻找,三日之内玉佩自然会出现。我按照他的方法,不出三天,玉佩还真出现了。人家那才叫神呢!彼也铁嘴,此也铁嘴……哈哈哈!" 第五节 老者说完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往外走。 张也仙高声说道:"老先生请留步!" 老者闻言止步:"你先生还有话说?" "请问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朽姓李,木子李,单名一个昊字,李昊。" "听李老先生说起二十年前的赵铁嘴,在下十分心仪。与赵老前辈相比,在下自知相差甚远。不过在下也想效仿当年的赵老前辈,请老先生赐一个字,看看在下能不能测出老先生所丢失的是何物?" 李昊转嗔为喜:"那好,我叫李昊,就请先生测一测我这个'昊'字吧。" 张也仙在纸上迅速写下昊字,举起来问李昊:"是不是这个昊字?" "对,就是这个字。" "昊字,上边是日,下面是天,日与天同义,天与日相同。" 李昊点点头说:"不错,三五日也可以说是三五天,冬日也可以说是冬天,炎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日也可说是酷暑夏天。"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天可做日用,日也可作天解,天即为日,日即为天,昊字天上有日,日下有天,为之重阳,重阳乃是九月九日,九九重阳,双九为何数?两九相加为十八。" 张也仙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十八"。 张也仙举起写有十八的纸给大家看,十八两字挨得很紧,颇有点像木字。 张也仙接着说:"老先生姓李,李为十八子三字组成,现在只有十八,却少了个子字,按老先生所报的昊字测来,老先生所丢的东西不是物品,乃是儿子!" 李昊一怔。 张也仙接着问道:"李老先生是不是走失了儿子?" 李昊愣住了,一时竟呆若木鸡。 小顺子对李昊大声叫道:"喂!我家先生问你呢,你丢失的是不是儿子?" 李昊这才回过神来,大声赞道:"了不起!了不起!先生真了不起!一个昊字居然测出我丢失了儿子,而且测得头头是道,有依有据。我敢说,先生比起当年的赵铁嘴绝不逊色!" 小顺子问道:"李老先生,你是不是真的丢了儿子?" "不错,半月前我的儿子因小事怄气离家出走,至今不知下落。老朽谁也没有告诉,只是私下寻访,没想到被你家先生一个字就测出来了。" 小顺子兴奋地朝观众们说:"大家听见没有,这位老先生还真丢了儿子,我家先生一下就测出来了。我家先生岂止是张铁嘴,简直是活神仙!"他拍了拍曹胖子的肩膀,"曹老板,你再也不用为儿子的事发愁了,我家先生说你有亲生儿子,你就有亲生儿子,不信我可以跟你打赌。" 曹胖子忙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李昊向张也仙深深作了个揖:"刚才老朽一时鲁莽,多有得罪,望先生海涵。" 张也仙笑道:"其实老先生刚才所为也是人之常情,不足挂齿。" "老朽还要请先生给测一下,何时能找到犬子?如今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张也仙道:"请老先生再出一个字让我测一下。" 李昊想了一下:"也不用别的字了,还是这个昊字吧。" "昊字上为日,下为天,一日即为一天,一天即为一日。老先生,一天加一日,您的公子两天之内必定会回家。" 李昊惊喜地道:"我苦苦寻找了半个月都没有找到,先生居然断他两天之内就会回家,如果我的儿子两天之内回家,我必定重重答谢先生。不知先生能不能测出我的儿子现在什么地方?" "刚才我已经说了,天上有日,日下有天,为之重阳,重阳为双九,九九重阳,您要测公子去了何方,九九两字读去音,九九,九九,舅舅,公子去的是娘舅家,此刻他正在舅老爷府上。" "我派人去舅老爷家问过,他居然没有说实话。" 张也仙问道:"老先生难道没有亲自去舅老爷府上询问?" "他舅老爷是个市井之徒,他看不惯我,我也不喜欢他。自从我夫人去世后,我们极少往来。" 张也仙拱拱手说:"老先生,刚才在下说过,在下对尘世间的人情世故浑然不知,给人相面只知依据面相直言奉告,不懂得用谄媚之词和虚言奉迎客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先生但说无妨。" 张也仙道:"此次公子离家出走,两日内必当回还。但从老先生面相显示,百日之内,令公子还将负气离家出走,而且将是一去不返!" 李昊大惊:"什么?这个孽子如此不孝,竟然还会离家出走!" "据老先生面相所示,令公子离家出走,其咎不在公子。" 李昊怒道:"不在他,难道还怪我?天下只有不孝的儿女,没有不是的父母!" 小顺子笑道:"老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如果你儿子娶了个漂亮老婆,你为老不尊,老去调戏儿媳fù儿,做个扒灰老头,难道也怪你儿子不孝?" 第六节 李昊气得浑身颤抖:"胡说!你简直是侮辱斯文,我乃知书达理之人,怎么会干出扒灰的勾当,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去扒灰呢!" 小顺子嬉皮笑脸地说:"对对,您老没说错,您老不会去扒灰,只有我小顺子才会去扒灰。可我小顺子还没生儿子呢,想扒灰也没地方扒呀!" 众笑。 一位家丁模样的人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对李昊说:"老爷,好消息呀好消息,少爷有下落了!" 李昊高兴地站了起来:"噢,在哪儿?" "在舅老爷家!" 观众发出惊叹声! 李昊忙朝张也仙竖起了大拇指:"先生真灵,真灵!" 张也仙拈须微笑。 李昊问家丁:"这小畜生何时回家?" "舅老爷不放少爷回来。您明天恐怕要亲自去一趟舅老爷府上。" 李昊怒道:"他凭什么不让你家少爷回来?他怎么说的?" 家丁说:"舅老爷拍着桌子跟小人说……" 李昊问:"说什么?" "他说……让那个扒灰老头自个儿来!" 众大笑。 李昊面红耳赤:"你胡说!" 家丁忙道:"不是我说的,是舅老爷说的。" 李昊羞怒jiāo加,一跺脚:"气煞我也!"他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 大厅里议论声笑骂声嘘声响成一片。 外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副官匆匆跑了进来,向雷震春报告说:"报告处长,朝阳门外的小男孩已经到了!" 雷震春道:"把他带进来!" 副官朝外面挥挥手,两名士兵把一名约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连推带拖地弄进了大厅。 柳妈跟在孩子后面,当他们进入大厅时,柳妈抢先一步走在了他们的前头,对曹胖子说:"曹老板,您看,就是这孩子!" 这孩子是个小胖子,那长相和神气简直跟曹胖子一个样儿。 众人议论纷纷:"呦!这孩子真像曹胖子!""何止是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太像了!肯定是曹胖子的种。" 小男孩一使劲儿挣脱了士兵的掌握,气呼呼地喊道:"你们干吗把老子弄到这儿来?" 副官道:"我们帮你找老子呀!" "谁要你帮老子找老子?老子又不是没有老子!" 小顺子逗他说:"老子可是越多越好啊!" 小男孩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顺子:"老子看你这小子还挺顺眼的,你一定很好吧?" 小顺子道:"我当然好!" 小男孩嘻嘻一笑:"那你一定有很多老子,说说看,是十个还是八个?" 小顺子朝他亮了亮拳头:"你!" "是你自个儿说的,老子越多越好。你现在还不算太好,将来会越来越好,你的老子也会越来越多,就怕你妈吃不消。" 柳妈说:"曹老板,你看看这孩子有多顽劣。要不是几位老总开了车子去,还真没办法把他弄来。" 雷震春笑道:"孩子顽劣点儿怕什么,人家是行兵打仗的料,将来还要当师长呢!不顽劣当不了师长只能当个师爷。曹老板,你看看,这孩子长得跟你像不像?" 自从这孩子一进门,曹胖子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孩子。"像、像,太像了!"他激动地说,"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拍了拍胸脯:"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钱大。" 曹胖子又问:"孩子,你今年几岁了?" "老子今年十二岁足。哎,你小子问这个干吗?想给老子提亲啊?" 柳妈道:"这孩子,一句一个老子,没大没小的。我告诉你,站在你面前的这位爷才是你真正的老子,你小子是他的儿子。" 小男孩大吃一惊:"什么?这老小子是老子的老子,那老子原来那个老子呢?" 柳妈道:"你原来的老子是养你的老子,这位曹老板是生你的老子。明白了吗?" 小男孩迷惘地摇摇头。 曹胖子柔声说道:"孩子,柳妈没有骗你,你是我丢失了多年的儿子,直到今天我才找到你呀,你不信可以照照镜子,咱们爷俩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他转身问观众,"劳驾,哪位带着镜子?" 赵蓉蓉掏出一面镜子jiāo给曹胖子。 曹胖子把镜子递到小男孩的面前:"孩子,只要你自个儿照照镜子,就能知道我是你真正的老子呀。" 小男孩接过镜子对曹胖子说道:"老头,如果你真是老子的老子,老子从今以后就管你叫老子,如果你不是老子的老子,哼哼……"他鼻子里哼了两声,"老子可要当你的老子了。" 第七节 小男孩说着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曹胖子,再看了看镜子…… 曹胖子眼中含着热泪走到小男孩身边:"孩子,我就是你亲生的爹呀!" 小男孩声音颤抖着:"你是我的爹,为什么我不认识你?你从没来看过我,你为什么不要我呢?" 曹胖子难过道:"爹对不起你呀!我的苦命的孩子!"他再也忍不住了,热泪滚滚而下,一把把小男孩抱进怀里号啕大哭。 小男孩也哭了。 曹太太流着眼泪走到他们身边:"天可怜见,我们终于有儿子了!" 曹胖子忙把小男孩推到曹太太身边:"孩子,这是你娘,快叫娘!" 小男孩怯生生地叫了声:"娘!" 曹太太激动地把孩子拉到自己怀里,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仔细端详着,"儿子啊,让娘好好看看你!" 柳妈上前说道:"曹老板、曹太太,恭喜你们父子母子团聚了!" 曹胖子忙对柳妈说:"柳妈,这事儿还真多亏了您,回头还要麻烦您带我们去找招娣和她的男人,我得让孩子赶快认祖归宗。这事儿完了,我一定会重重地谢您!" "谢什么呢!看见您终于有了儿子,我比什么都高兴。" 曹太太说:"柳妈,您别客气!谢我们是一定要谢的。当年领着招娣到我们家来也是您,我们老曹家能有传宗接代的人,您柳妈可是立了大功啊!" 曹胖子一手牵着曹太太一手牵着小男孩走到张也仙的书案前,"扑通"一声跪下,曹太太和小男孩也跟着跪下。 "先生,您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我们给您磕头!"曹胖子说着向张也仙不断地磕头,曹太太也跟着磕头,她见小男孩只跪着没磕头,忙说:"儿子,快向恩人磕头!如果没有他老人家点破,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回到爹娘身边来。" 小男孩向张也仙磕头。 张也仙忙说:"您别这样,快起来,快起来,在下当不起……" "恩公,您怎么会当不起呢!您何止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应该说您还是我老曹家列祖列宗的大恩人哪!" 张也仙忙离座扶起曹胖子一家人:"曹老板言重了、言重了!您这不是要谢我,简直是要折我的阳寿呀!曹老板命中注定有儿子,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在下可不敢居功。" 曹太太道:"就算是我们命中有儿子,可如果没有您先生的指点,儿子到不了我们身边,我们不是跟没儿子一个样。先生,您就是我们的大恩人哪!" "可恨我曹胖子有眼无珠,竟把您这位活神仙当做了江湖小混混,还胆大妄为说了许多侮辱您的话。我……我该死、我该死、我真该死……"曹胖子一边说着,一边两手左右开弓打自己耳光。 张也仙忙抱住他的双手:"曹老板千万不可如此,您这样做实在让在下过意不去。" 曹胖子恳切地说:"先生,您让我打自个儿几下吧,您不让我打,我这心里才真叫过意不去呢。" 小顺子上前说道:"曹老板,何必呢!您打自个儿的耳光,自个儿疼得够呛,对我家先生又没有丝毫好处,您这叫损己不利人。你真要报答我家先生,还不如换个方式呢。" "对、对,这位小哥说得对。今天是张铁嘴相面馆开张,为了表示我的心意,我给相面馆捐一千块大洋!" 观众中发出惊叹声。 张也仙忙正色说道:"不可!曹老板,我早就宣布了,今天我的相面馆开张,我免费为人相面,决不收任何人一个铜板。可您居然要给我捐一千块大洋,您把我张也仙当成何许人了,难道我张也仙是那种贪图钱财的小人吗!曹老板,您要是给我捐钱,您不是敬我,您是骂我、侮辱我。" 陈老太爷禁不住击掌赞道:"张先生好样的!" 在陈老太爷的带动下全场掌声雷动。 曹胖子感动地说:"张先生是真正的高人!倒是我曹胖子小看先生了。"他转身对小男孩郑重其事地说道:"孩子,你给我记住了,这位神相张铁嘴是我们曹家世世代代的大恩人!" 曹胖子说完后向张也仙拱拱手:"先生,我们先告退,后头还有一位等着您相面呢。" 等曹胖子领着曹太太和小男孩退下后,小顺子对李冬梅说:"这位大嫂,请您抱着孩子上前边儿来坐。" 李冬梅抱着孩子坐在了书案前的椅子上:"先生……" 张也仙打了个手势阻止她说话:"请把头稍稍抬高一点儿,让我先给您相相面。" 张也仙仔细看了看李冬梅的脸:"大嫂,这是您的孩子吗?我想看看孩子的面相。" 李冬梅忙把孩子的脸露出来朝向张也仙。 张也仙脱口赞道:"好!这孩子是大富大贵的福相啊!" 第八节 李冬梅摇摇头,惨然说道:"这孩子是福相吗?不对,应该是苦命相啊。" "我说的是将来。这孩子将来必定大富大贵,至于眼下嘛,命是苦点儿。他在娘肚子里头还不到一个月,他的爹就去世了,他是个遗腹子。" 李冬梅忙说:"是的,我儿是遗腹子,我儿是真正的遗腹子,我儿是千真万确的遗腹子!九个月了,终于听到有人说我儿是遗腹子了,终于有人说公道话了……先生,您不是凡人,您是神仙,您是真正的活神仙!就凭您这句话,小女子给您磕头……" 李冬梅放下孩子,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朝张也仙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谢谢活神仙、谢谢活神仙……" 她的额头上磕出了血。张也仙朝小顺子做了个手势。 小顺子忙上前搀扶起李冬梅:"大嫂,您千万别这样。我们这儿不兴这个,我们家先生让您起来呢。" 李冬梅哭着说:"您不知道,你家先生这句话有多重的分量,他是为我伸冤哪,我李冬梅比窦娥还冤!" 小顺子让李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3 章 梅在椅子上坐下,并抱起孩子jiāo给她:"大嫂,您是来相面的,您得听我们家先生说。要是您都说出来了,怎么能显出我们先生能耐呢?再说了,您不是有冤吗,我们家先生虽然不是官老爷,不能给您当堂伸冤,可我们家先生兴许能给您指出条明道来呢。您不就是为这个来的嘛!" 李冬梅道:"没错。" "那您别哭,擦擦脸,听我家先生给您细细分说。" 张也仙道:"从夫人的面相看来,夫人的娘家只能算是小康之家。" 李冬梅点点头:"先生没说错,我父亲有房有地,虽说是地不多,却也够全家温饱。他老人家还办了个私塾,收了十多个学生,我们家应该算是小康之家。" "可夫人嫁了个丈夫却是个大财主,光良田就有数万亩之多,对不对?" "具体的数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官府办的地契是一万八千九百亩,可能还有些遗漏。" 观众发出惊叹声。 "除了田地之外,你丈夫还在数座城市里开有店面,买卖做得很大,说是日进斗金恐怕也不为过。" 李冬梅吃惊道:"先生,难道这些也能从我面相上看出来?" 张也仙笑笑:"当然看得出来。这是财禄,是面相上显示得最清楚的。如果连财禄都看不出来,岂能给人相面。" 李冬梅感叹道:"先生的神术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 观众们议论纷纷,有人赞叹张也仙的相面术,也有人惊羡李冬梅的"财禄"。 张也仙继续说道:"钱财可使人享福,钱财也可使人遭灾。从夫人的面相来看,最近夫人遇到了天大的祸事。" "不错,先生看得一点儿没错,小女子确实遇到了天大的祸事。" "祸事的起因是一帮小人要谋夺夫人的财产。从夫人眉宇间或隐或显、似黑非黑、似紫非紫的一股煞气看来,谋夺夫人产业的这帮小人,并非外来的窃贼强盗。" 李冬梅哭道:"先生没说错,那帮小人为首的就是我这孩子嫡亲的堂叔,其余的也都是些没出五服的堂叔堂兄。他们虽然不是外来的窃贼强盗,却比窃贼强盗还要凶狠万倍。" "那帮小人确实凶残,应该说夫人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现在他们还正在追杀夫人呢。" 李冬梅大惊失色:"他们现在还在追杀……" 张也仙忙安慰说:"夫人莫惊,待在下仔细为夫人看看。"他又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李冬梅的脸,慢条斯理地说道:"夫人的灾难起端于八个月前。" 李冬梅:"对!小儿今天刚好九个月,八个月前正是给小儿做满月酒的那天,老五他们发难的。" 张也仙掐指一算:"到前天晚上最为凶险。" "先生说对了,前天晚上……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小儿差点儿被掐死,小女子也差点先被强暴然后再受骑木驴的酷刑。" 全场发出惊呼。 陈老爷子忍不住chā嘴说:"这种木驴之刑虽说是古已有之,可用一根木棍捅进女人私处直到把人捅死,实在太残忍了!老夫今年八十岁了,还没有听说什么地方真正用过此刑的。请问夫人,您是何处人氏?" "小女子娘家在沧州,夫家就在京城以西不足百里之遥的怀来官厅镇。" 陈老爷子问道:"他们凭什么敢用此酷刑?" "家规族法。先夫在世时是一族之长,先夫弃世后,黄老五当上了族长,是他主张用家规族法处置小女子。" 陈老爷子又问:"他们给你安的罪名是不是谋杀亲夫?" 李冬梅摇摇头:"他们倒是想给小女子安这个罪名,可他们安不上。小女子的夫君是在张家口城外的山上打猎被dú蛇咬伤不幸身亡的。而那时,小女子正在怀来乡下的老家。" 第九节 陈老爷子不解地问:"如果你没有谋杀亲夫,他们又凭什么让你骑木驴呢?" "小女子乃是先夫的续弦,先夫的前妻留下了一位大公子,今年十七岁。说来荒唐,他们竟然诬陷小女子与大公子私通,还说这个孩子是我与大公子私通所生下来的孽子。我敢说只要见过大公子的人都会知道他们是诬陷的,因为大公子自小患有痴呆症,说话吐不出完整句子,数数数不过五,身上一天到晚屎尿不干,嘴角一年到头口水不断。黄老五他们竟然把大公子抓去,关在祠堂里,先是让他在写好的供状上按手印,然后乱棍打死。" "他们要让你骑木驴,必然当着全族人的面公布你的罪状,难道你们这个黄氏宗族就没有人出来主持公道吗?" 李冬梅咬牙切齿地说:"那黄老五dú就dú在这里,他已经向全族宣布了,处死了我们娘俩,我们家的一万八千九百亩地由全族的男丁均分。老先生,您想想看,族里的人得了好处,谁还肯为我们孤儿寡母说话呢?" 一旁的曹老板义愤填膺地说:"民国政府都成立四年了,这些乡下的土霸王居然敢用如此恶dú的手段谋财害命,真是无法无天!" 王太岁感叹地对陈老爷子说:"老爷子,您看看,这些乡下的土鳖整起人来比我们城里的黑道还要歹dú得多呀!" 李冬梅忙说:"是啊,我也听人说过,即便是强盗行凶也有个规矩,劫财不劫色,劫色不劫命。可他们财、色、命全要。前天深夜,我……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张也仙道:"幸亏你丈夫积有yīn德,在危难之中,得贵人相助,你保住了清白的身体,与儿子一起脱离险境。" 李冬梅惊讶道:"先生,太不可思议了,您就像在旁边亲眼看见一样。先生一定是神仙下凡,小女子得遇先生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李冬梅说着又抱着孩子跪了下去:"请先生无论如何给小女子指出一条明道,小女子所受的黑天冤枉能不能昭雪?杀害大公子的凶手会不会伏法?我儿子的祖传家产能不能保住?" "从夫人的面相所显示,这些都能解决,而且应该是已经遇到了贵人,我不是指前天晚上救你之人……" 李冬梅忙道:"我遇到了先生,先生不就是贵人吗!" 张也仙摇摇头:"非也、非也。我指的贵人另有其人,而且应该也在这个大厅上。" 李冬梅茫然四顾:"那是谁呢?" 报社的杨先生举起相机给李冬梅拍照。 张也仙指着杨先生叫道:"他就是贵人!" 李冬梅朝杨先生拜了下去,并取出一张状纸顶在头上:"民女李冬梅身遭不白之冤,求贵人老爷为民女伸冤!" 杨先生吓得一哆嗦,赶忙闪开说:"夫人,您搞错了,我不是贵人,我是报人,报人就是报社的记者。" 李冬梅拽住杨先生的衣角苦苦哀求:"张先生说您是贵人,您就是贵人!人家张先生是铁嘴是神仙,我信得过他!您无论如何得帮我伸冤,我求您了……" 杨先生对小顺子说:"小顺子,你看、你看,你家先生怎么拿我开心呢?快跟你家先生说说,我哪儿是什么贵人,我只是个耍笔杆子的报人呀!" 张也仙微微一笑道:"不错,你是位报人,用你们的行话来说叫新闻记者。可此时此刻,对这位黄夫人来说,你就是贵人。因为你可以把她受冤屈的事原原本本地写下来登在报上,你们的报纸一印就是几万份,不但老百姓能读到,政府的官员也能读到。老百姓知道了她的冤情肯定会议论纷纷为她鸣不平;政府官员知道了她的冤情免不了要加以过问。老百姓为她鸣不平,政府再一过问,自然有人会为黄夫人伸冤,那些陷害她和害死大公子的恶人自然会被绳之以法。" 李冬梅向着杨先生磕头如捣蒜:"求报人老爷救我母子!" 杨先生扶起李冬梅:"黄夫人,您请起,我做这点儿事也值不得您行这么大的礼。说实话,今天我来采访张先生相面馆开张的新闻,您这档子事儿作为神相张铁嘴的陪衬我本来就是要写进去的。既然张先生把我这个报人说成了贵人,黄夫人您又苦苦哀求我,我就笔下生花,把您的事儿多写点儿,写细一点儿,以便更引起读者的重视和同情。您看怎么样?" 李冬梅忙说:"感谢报人老爷!感谢报人老爷!" "不过,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张先生不是说还有人追杀你吗,这我就爱莫能助了。" 李冬梅又向张也仙求道:"先生,小女子还要求您指点,如果那些恶贼追杀我母子,我该怎么办呢?" "夫人别发愁,"张也仙指了指李冬梅怀里的孩子,"你这孩子命大福大,将来贵不可言,虽然他一生中会屡屡遇到凶险和劫难,可最终都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更何况救助你们孤儿寡母乃是行善积德的义举,定会有人出来应承的。" 王太岁站了出来,义形于色:"黄夫人,只要您不嫌弃,就住到我家来吧,我王某虽然不是什么贵人,却乐于行善积德,而且也有能力保你母子平安,如果那几个乡下的土鳖敢跑到我家来撒野,我管教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张也仙高兴道:"黄夫人,这位王老爷乃是北京城里首屈一指的侠义之士,有他出面,你大事定矣!" 李冬梅忙拜倒在地。 第二十二章 花魁娘子相面 第一节 相面馆开张的第一天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张也仙的兴奋自不必说,王太岁也着实为他高兴。为了进一步笼络张也仙,王太岁特意在距相面馆不远的醉仙楼大摆宴席,让自己手下稍微有点脸面的混混都来为张也仙庆贺。 这顿酒席吃的时间很长,当张也仙赴宴归来时已将近子夜了。关二秃子守在后门口一直没睡,他见张也仙醺醺然有点儿醉意,怕张也仙上楼梯时摔跤,让张也仙坐楼下等着,自己上去先把楼梯和楼上卧室的灯打开。 当他打开张也仙卧室的灯时,发现一位美丽的少女正端坐在房中的太师椅上。 关二秃子一怔:"狐……狐狸精……"他吓得连连往后退。 这位少女是赵蓉蓉,她脸一沉:"关二秃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骂人!" 关二秃子腿都软了,忙跪了下来:"我说错了,您不是狐狸精,您是狐仙,狐仙饶命……" 赵蓉蓉"扑哧"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狐仙?" "这锁未动、门未开,您居然出现在房里,不是狐仙哪儿有这么大神通,再说您一口就能叫出我的名字,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什么?" 关二秃子偷偷地看了她一眼:"您长得不像人样……" 赵蓉蓉勃然大怒:"我长得不像人样?" 关二秃子嗫嚅道:"人哪有长得像您这么漂亮的?" 张也仙走进房内:"二秃子,别胡说,她是我师妹。"(|www.biqugedu.com) 关二秃子惊奇地问:"她是您师妹?" 张也仙:"是啊,是我恩师的独生女儿。" "怪不得她有这么大神通,原来她是仙姑啊!我下去烧壶水上来给您师妹沏茶。" 张也仙:"你下去歇着去吧,我师妹只喝凉水不喝茶。" 关二秃子退出房门。 张也仙给赵蓉蓉倒了一杯水:"蓉蓉,你来多久了?" "刚一会儿。师哥,我是特地来向你贺喜的,祝贺你的相面馆第一天就旗开得胜,震惊全北京!" 张也仙笑道:"你先别祝贺我,我得先谢谢你。蓉蓉,要不是你送来黄夫人这份厚礼,今天的公开相面绝不会有如此轰动的效果。" "我只是送给你个由头,没想到你又是让记者登报,又是让王太岁收留黄夫人,弄得如此热闹。看来被你这么一折腾,黄夫人的冤一定能伸、仇一定能报,他们家的财产也一定能保住。" "应该没问题。今天晚上喝酒的时候,王太岁已经说了,先让黄夫人往衙门里告状,如果当官的管不了,他亲自带人到官厅镇的大黄庄去,把几个首恶分子全给宰了就什么事儿都了了。" "前天晚上,我是出于一时激愤把黄夫人给救下了,救下以后,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师哥,你真行!轻而易举地就把这事儿给摆平了。" "谁说我是轻而易举?我看了你留下的状子后,整整筹划了一宿,才想出这两招的。" "难为你劳这么大神。" 张也仙打趣道:"事关我师妹--武功山女侠赵蓉蓉初次行侠仗义的最终结果,我敢不劳神尽力吗?" 赵蓉蓉娇嗔道:"看你,说不上三句正经话就得耍贫嘴。师哥,今天那个曹胖子相面的事我还真没弄明白。按说,能让你算得这么准,此人应该是个你找来的'根由',可我一看,他的表情和一举一动丝毫没有做作的地方,全是真实的。还有他的妻子和那个柳妈,甚至后来找来的那个儿子,都是如此。谁也没有能耐在短时间内一下子找到这么多如此高明的'根由',所以我断定他不是'根由'。" "根由"是一句江湖行话,专指被相面先生雇佣的装扮来相面的顾客欺骗其他顾客的人。赵蓉蓉虽然没有学过相面,张也仙却偷偷地把《相面测字心法大全》这本书给她看过。因此,她也知道"根由"是怎么回事。 张也仙道:"恩师曾经说过,找内线来假装相面的是最下乘的招数。他老人家一辈子没用过内线。我张也仙是鬼谷门的正宗传人,岂能用这种招数!再说,曹老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给我做'根由'呢?你别忘了,他可是在北京城开了八家源丰粮店的大老板啊。" "可你怎么知道他有个十二岁的儿子呢?而且还当场把他的儿子从朝阳门外接来了。这真让人不可思议,他自个儿都不知道自个儿有儿子呀。" 第二节 张也仙微微一笑:"这就多亏了我的这位结义兄长关二秃子了。今天早上相面馆开门前,我让他混在来相面的人群中偷听别人对话,碰巧遇到了柳妈跟曹胖子打招呼,那曹胖子或许是没听见,或许是没在意,当时没有搭理柳妈,柳妈气坏了,等曹胖子一走开,就跟她的同伴说起了十三年前曹胖子跟招娣这档子事儿。关二秃子听到后就告诉了我,这才有了堂前认子这么个场面。" "当时曹胖子跟你闹得那么僵,还往你脸上吐了唾沫,我真为你捏了把汗。如果那柳妈不站出来,又或者带来的孩子长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4 章 不像曹胖子,我真不知你怎么下得了台。" 张也仙笑道:"那我就另有番说词,只不过没有这么精彩而已。" "那个前清遗老李昊扒灰的事也是关二秃子打听来的?" "当然!那个李昊的儿子为他爹扒灰的事愤然出走,李昊自以为十分隐秘无人知晓,其实左邻右舍全都知道。就连他儿子去的是舅舅家大家也都知道,就李昊他自个儿不知道。" 门外响起敲门声和关二秃子的声音:"先生!" 张也仙道:"进来吧。" 关二秃子推门进来:"先生,楼下来了一位客人要求见您。" "是来相面的吧?用不着见我,你给先排个号,等轮到号的时候再来。" "我是这么跟她说的,可她说不是要相面,是要拜访您。" "这么晚了拜访我?" "我不好意思把她往外面推,人家是位漂亮姑娘。先生,跟您这么说吧,我关二秃子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呢!"他看了一眼赵蓉蓉,忙改口说:"当然,您的师妹除外。如果把这位仙姑算上,我是第二回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了。" 赵蓉蓉笑道:"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家先生可不能不见,快把她请上来。" 张也仙忙道:"你把她请到隔壁的贵宾相面室。" 关二秃子下去后,张也仙兴奋地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来了!" 赵蓉蓉微微有点儿醋意:"看把你高兴的。她是谁呀?" "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她应该是翠云堂的头号当红姑娘,王翠微。" 赵蓉蓉不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吓死人的大人物呢,原来不过是个堂班的姑娘。" "王翠微虽然只是个姑娘,却被好几家报纸的花边新闻捧为北京城的花魁娘子呢!更为重要的是,袁大总统的大公子袁克定是她的相好,跟她的关系非比寻常。我若想尽快地跟袁大公子接上关系,必须靠她穿针引线。" "你认识她吗?" "当然认识,在上武功山之前我就对她的生平了若指掌。与历代师祖相比,这是我得天独厚之处,我可以借助报纸了解达官贵人和社会名流的生平和相貌。据报上所载,这位花魁娘子真正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呢。" 赵蓉蓉好奇地问:"我能看看她吗?" "当然可以,贵宾相面室就在隔壁。"他指着墙上的一道门帘说:"掀起门帘就能过去,你就在这边看吧。" 张也仙掀起门帘走进贵宾相面室。 张也仙在书案前坐定后,王翠微走了进来:"先生请了!" 张也仙忙起身让座:"小姐请坐。"等王翠微落座后,张也仙又道:"小姐深夜来到敝馆,不知有何指教?" 王翠微笑道:"指教不敢当,小女子是来讨教的。先生的相面馆今日开张,免费为人相了三个面,张铁嘴的名号一下子就传开了。小女子虽在闺中,也听到人们传说先生今日相面的盛况。小女子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再加上心中有个疙瘩,忍不住连夜赶来求先生为小女子也相上一面。" 张也仙笑道:"真是难为小姐了!只是小姐恐怕还不知道我相面馆的规矩吧?" 王翠微惊奇地问:"相面馆也有规矩?倒要请教。" "没有规矩岂不是会乱套。我相面馆的规矩是每天只为三位客人相面,今日已经相了三位,小姐若想相面只有改日了。" 王翠微嫣然一笑:"先生可不可以为我破个例?我可是从大老远巴巴地赶来的。看先生的模样不像是个残忍的人,怎忍心让小女子白跑一趟呢?" 第三节 张也仙笑道:"小姐这么一说还真让我为难,这样吧,今日我就破例为小姐相上一面。只是,可不能免费呦!" "这我倒听说过,先生每月逢五免费为三位客人相面,今日已经相满三位,岂能再让先生白相。先生肯为小女子相面,已经是给足小女子面子了,至于相金,小女子愿加倍奉上。" 张也仙问道:"小姐可知在下所定的相金是多少?" 王翠微摇摇头:"这倒没有打听过。" "每相一位,收相金九十九枚银元,小姐若要加倍,那就是一百九十八块现大洋。" 王翠微一愣:"这么贵?!"旋即笑道:"有道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女子是一言既出决不反悔。一百九十八就一百九十八!请问楼下那位看门的怎么称呼?" "姓关,行二,大家都叫他关二秃子。" 王翠微走到门口,冲楼下喊道:"关老二,麻烦你跟胡同口那辆马车上的老陈说一声,让他给我立即取两百块大洋过来。" 张也仙道:"小姐请坐。让在下仔细观察一下小姐的面相。" 王翠微在靠近书案的椅子上坐下。 张也仙细细打量王翠微的脸。时而眉峰紧蹙,时而摇头叹息,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怪,真怪……" 一个大汉送了个小布包进来,王翠微接过布包对大汉说:"老陈,你还是去车里等我吧。" 老陈出去后,王翠微把布包解开放到书案上,布包里是一堆白花花的现洋。"先生,您点点,这里一共是两百块大洋,多的两块赏给关二秃子买酒喝。" 张也仙摇摇头:"小姐,您的相金现在我不能收了。" 王翠微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我学艺不精,没能耐给您相面。" 王翠微皱起了眉头:"此话怎讲?"她指了指书案上的银元,"我一个小女子可以言出如山,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要自食其言。" "小姐,并非在下自食其言。我不是说不给您相面,而是给您相了之后,觉得您的面相太奇特了,在下无法评论,只有退回相金自认失败。" 王翠微迷惘道:"先生的话我还是听不懂,莫非小女子即将会遇到灾难、横遭惨死?" 张也仙忙摇头说:"非也、非也。与灾难无关,小姐大可放心。如果小姐面相中显示有灾难,在下定会坦言相告。在下与人相面的宗旨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我就更不明白了,既然如此先生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张也仙沉吟片刻:"这样吧,小姐的相金在下分文不取。在下把从小姐面相上发现的奇特之处列举出来,小姐也别当成是张铁嘴谈相理,就当是我张某人胡说八道。我说错了大家哈哈一笑了事。如何?" 王翠微笑道:"我以前遇到的相面先生没相面前都是把自己吹得神乎其神,相完面后却让我大失所望。像先生这样,还没有相面就承认自己是胡说八道的,我还是头一次遇见。好吧,就依先生。请先生说说我这面相有何奇特的?" 张也仙一语惊人:"我在小姐的面相上发现了两副面孔。" 王翠微一愣:"如何会有两副面孔?" "一副是极悲极惨,小姐的身世可以说是惨不可言惨到了极处。另一副恰恰相反,是极富极贵,小姐的身世可以说是贵不可言贵到了极处!" "这怎么可能呢?"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这都是小姐面相上显示出来的,在下没有半句虚言。小姐面相中还有许多不可思议之处,小姐要不要再听?" 王翠微忙道:"我要听,我要听,我就是要听大你实话!" "小姐的所谓两副面孔都表现在眼睛上。小姐的这双眼睛,水灵灵的,异常明亮,用勾魂摄魄这四个字来形容小姐的这双美目那是恰如其分。然而就在小姐的这双美目中却时时飘过一丝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愁云惨雾。" 王翠微惊奇道:"我眼睛里有愁云惨雾?我怎么没感觉到?" 第四节 张也仙笑道:"所谓愁云惨雾是我们相书中的专用术语,其实既非云更非雾,小姐是不会有感觉的,就算是普通的相面先生也绝对看不到。在下已经修炼成了天眼,也只能是隐隐约约地捕捉到一丝半点。" "天眼?天眼是什么眼?" "此乃道家修炼的奥妙,与小姐无关,不说也罢。" "我眼中的愁云惨雾,是主福还是主灾?" "当然是灾,而且不是一般的灾难。按相书上所说,眼中显愁云惨雾者主家破人亡、亲者俱丧,生为男人则身心俱残、流落街头;生为女人则受尽蹂躏、沦落为娼。当然这只是相书所云,看小姐的气质、风度和谈吐,我可以断定,小姐是出身大户人家,自小养尊处优,且受过良好的教育,与相书上所载完全不相吻合。并且,如果抛开愁云惨雾不提,小姐的面相完全是福寿双全的富贵相。" "先生说我的面相中有两副面孔,这愁云惨雾只是其中的一副?" "不错,另一副更为奇特!" "愿闻其详。" "同样是姑娘的这双美丽而又明亮的大眼睛中,除了有一丝丝时隐时现的愁云惨雾外,还不时地会闪现出一种淡淡的祥光。" 王翠微笑道:"淡淡的祥光?大概只有先生的天眼才能看得见吧?我眼中的祥光是主吉还是主凶呢?" "与吉凶无关,祥光乃是显示小姐的身份。二十年前,北京曾经出了一位有名的相面先生,叫赵铁嘴,不知小姐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我还听说赵铁嘴三字是慈禧皇太后御口亲封。赵铁嘴专为达官贵人、社会名流相面,应验如神,名震朝野。" "不瞒小姐,赵铁嘴就是在下的恩师。" "原来先生是赵铁嘴的弟子,难怪先生出手不凡,名师出高徒嘛!" "当年我练成天眼后,恩师为我详尽讲解眼中的祥光,当时,曾十分惋惜地告诉我,我只能看得懂祥光,却永远看不到人眼中有祥光了。" 王翠微问道:"这却是为何?" "我恩师当年曾为京官中所有四品以上的诰命夫人相过面,也曾为不少格格、福晋、王妃乃至皇后、皇太后相过面。像小姐这样眼中有祥光者,只有一位。" 王翠微:"哪一位?" 张也仙一字一顿道:"慈禧皇太后!" 王翠微大惊:"慈禧皇太后?!" "据恩师告诉我,只有贵为皇太后者,眼中才有祥光闪现。" 王翠微怔忡良久:"您是说我眼中也闪现祥光?" 张也仙点点头:"不错!" 王翠微将信将疑:"先生没有看错?" 张也仙斩钉截铁地说:"我已观测良久,绝对不会看错!" 王翠微不觉笑了起来:"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帝制早被推翻,共和已经多年。不要说我没这个命,即便有,我也做不成皇太后。" 张也仙也笑道:"我也觉得不可能,所以恩师当年说我是看得懂祥光、看不到祥光,也就是这层意思。要不我怎么会说小姐的面相奇特而又不可思议呢!" 王翠微深深地叹了口气:"先生说我眼中有祥光,确实不可思议。但先生说我眼中有愁云惨雾,主家破人亡、亲人丧尽、受尽蹂躏、沦落为娼却是一点没有看错。" 张也仙一惊,旋即笑道:"小姐是拿我寻开心吧?" 王翠微凄婉地说:"我怎会取笑先生!我眼中的愁云惨雾,先生能够看得出来,而我心中的愁云惨雾,却只有我自己知道啊!北京的八大胡同先生听说过没有?" "那是北京的风月场所,在下略有所闻。" "八大胡同中有个翠云堂,先生听没听说过翠云堂里有个叫王翠微的姑娘,被一些无聊的文人墨客捧为京城的花魁娘子。" 张也仙摇摇头:"在下初来京城,加上本门门规约束,在下不敢涉猎风月场所,对此类趣闻轶事从不关心,也不便打听。" 王翠微道:"不瞒先生说,小女子就是王翠微!" 张也仙一震:"原来小姐就是花魁娘子、京城的第一美女,难怪在下一见有惊若天人的感觉。" "先生过奖了,小女子眼含愁云惨雾,乃不祥之人。" 张也仙忙道:"是在下胡说八道,小姐切莫当真。" 第五节 "不,先生都说中了。"王翠微道:"小女子原本出生于官宦之家,就在小女子出生不久,先父因言获罪,家产全部被抄,先父也死于狱中。母亲抱着我投奔我伯父家,在伯父家不到一年,我母亲和我伯父全家老小竟然染上了瘟疫,全都死于非命,这不正是先生刚才所说家破人亡、亲人俱丧吗?至于以后,我受尽蹂躏沦落为娼,不用说先生也能想得到了。" "小姐此言当真?" 王翠微勃然变色:"先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编排这些话出来糟蹋自己?" 张也仙面露喜色:"如此说来,小姐的前半段身世正与那愁云惨雾相符?" 王翠微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与先生所说的几乎半点不差。" 张也仙忙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王翠微一愣:"喜从何来?" "如果小姐眼中的愁云惨雾被我说中了,那么小姐眼中所闪现的祥光也必定应验!我敢断定,将来小姐生下的儿子必将统御华夏抚有万方,登上九五之尊成为天地宇宙间的第一人!换句话说,也就是成为中国的皇帝!" "先生这是取笑我了。" 张也仙正色道:"在下就是有天胆,也不敢取笑国母!" 王翠微震惊道:"你叫我什么?" "国母!我张也仙敢以项上的人头担保,三十一年后,小姐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太后。" 王翠微站起身来朝张也仙一拜:"先生,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如先生所言当上了皇太后,我必定封先生为国师!" 张也仙忙跪下谢恩:"谢太后恩典!" 王翠微笑着扶起张也仙说:"先生可别急着谢恩,还得等三十一年呢!" 张也仙道:"实话对您说吧,三个月前,我恩师在武功山上夜观天象,发现空中出现帝星,特地派我下山助真龙天子登基。" 王翠微问道:"莫非紫禁城的宣统小皇帝要复辟了?" "清廷已经式微。我测定帝星的位置先是在河南项城的上空,不久便北上到了京城。我又赶到北京,经过仔细观测,发现这颗帝星正应在新华宫。" "您是指袁大总统……" 张也仙点点头:"袁大总统将是新朝的开国皇帝。" "我听人说袁大总统曾多次宣称,他只当总统,决不当皇帝。" 张也仙微微一笑:"可天意民心他推得掉吗?" "难道天意民心都是要他当皇帝?" "天意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5 章 。民心嘛,就需要你我去鼓动。" 王翠微不解道:"你我去鼓动?!难道靠你我二人之力能鼓动起数万万民心?" 张也仙道:"帝制在中国实行了几千年,中国的老百姓已经习惯了有皇帝,也习惯了高呼万岁万寿无疆。你没听说过国不可一日无君吗?可以说中国的老百姓需要皇帝。至于当官的呢?实行共和民主,当官的不叫官,叫民之公仆,他要为千千万万的小民当差,多难多累啊!有了皇帝,他只需要为皇帝一个人当差,他就不是公仆而是父母官了,老百姓都成了他的子民。中国提倡孝道,老百姓理所当然地要孝敬父母官。所以说当官的更需要皇帝。既然上上下下都需要皇帝,民心还有什么鼓动不起来的呢?这就好比面对着一大堆干柴,你我只要划根火柴,就能燃起熊熊大火。" "如果真像划根火柴那么容易就好办了,我还真不知从何处着手呢?我从未接触过袁大总统。" "从小姐的面相上来看,小姐应当是与新朝的第二位皇帝有夫妻之实而无夫妻之名。" 王翠微问道:"如果我与皇帝没有夫妻之名我儿怎能继承皇位?" 张也仙神秘地说:"这也是天意,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自然会印证。" 王翠微又问:"您指的第二位皇帝,莫非是指袁大公子袁克定?" 张也仙:"我没有见过袁大公子,无法定论。如果小姐能把袁大公子鼓动到我相面馆来,我一看便知。" 王翠微摇摇头:"难!袁大公子与他老子不一样。我听人说,袁大总统十分相信面相和风水,袁大公子袁克定曾留学德国,崇尚欧美科学。每逢有人谈起相面、算命、测字之类的事,他总是嗤之以鼻。" "事在人为!以小姐的魅力,此等区区小事,何愁办不到?" 王翠微想了想:"好吧,我试试。" 第六节 第二天天还没亮呢,就有人在相面馆的门外排队,到九点钟相面馆开门时门口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相金每位九十九块大洋已经公布出去了,张也仙每天只相三个面也已经宣布了,排队的人是为了买轮号牌,轮号牌每块收大洋两元,轮号牌上都刻着号码,被轮到的人带上轮号牌只要再jiāo九十七块大洋就可以相面了。 小顺子和他从混混帮带来的四个小青年门一开就忙上了,小顺子负责收钱,青年甲管登记,青年乙管发轮号牌,青年丙和丁帮着维持秩序。 轮到一位老者买轮号牌了。他问道:"请问我现在买轮号牌得什么时候才轮到给我相面?" 旁边一个小青年问他:"老先生,您排到第九天了。" 老者一跺脚:"哎哟,能不能提前点儿?" 小青年道:"老先生,第九天您还是排在三位中的最后一位,这就算不错了,您身后这位就得排在第十一天了,因为第十天是逢五,我们先生得免费给人相面。" 老者着急道:"可我有急事要请张铁嘴帮我决断呀!" 小顺子说:"那也没办法!这牌子你要不要?要的话您得先付两块现洋,等您来相面的时候凭这块牌子再jiāo九十七块现洋就行了。" "您这相面可真贵呀!" 小青年:"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快说,这块牌子您要不要?" "要!"老者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元jiāo给小顺子。 "老先生,您可得想清楚点儿,到时候您不来相面银元可是不退的。"小顺子提醒他。 老者接过牌子,边走边说:"您放心,我肯定来!"他刚走出相面馆没多远。青年丙跟了上来,拍拍老者的肩膀:"老大爷,您排在第几天?" "嗨,别提了,第九天。我可是天没亮就来排队了!" "我刚才听您老说您有急事儿需要找张铁嘴决断?您有什么急事儿?" 老者道:"丢了孩子。" "哟,这可真是急事儿!如果丢的是大闺女,等上九天那不肚子都给人弄大了!" 老者一瞪眼,怒道:"你这是人话吗?!" 小青年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该死,我不会说话,您老别见气。" "我丢的是小男孩,我的孙子。" "那也确实是急事儿。看您老长得这么精神,年轻时候肯定是赛过潘安、胜过宋玉。您的小孙子长得像您,那也肯定是方头大脸、眉清目秀、人见人爱!" 老者道:"这话不错。" 小青年又道:"这位张铁嘴那真是一张铁嘴。昨天他给人公开相面您没来看吧?" "我没来,但听说了。那真叫神!" "如果张铁嘴给您老测个字,立马就能知道您的孙子丢失在何方。" "这我相信。" "可就是过了九天以后,如果人家把您孙子拐到外国去了,就算是张铁嘴给您测算出来了,您也找不回来!" "可不是嘛,我这儿着急呢!" 小青年掏出一块轮号牌:"我这儿有一块轮号牌,排在明天头一个,咱们俩换换怎么样?" 老者喜出望外:"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您先拿我这竹牌去验证验证。" "我不是说这轮号牌是假的,我是说您真的愿意跟我换。" "愿意。我又不是什么急事儿,不过是请张铁嘴看看我的运程,早几天晚几天无所谓。" 老者忙摸出自己的轮号牌:"那就谢谢你了!" 小青年手一缩:"别忙,我虽说是多等几天无所谓,可这几天我得吃饭穿衣外加住宿,您老总得补助我几个吧?"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加点儿钱你才肯换?" 小青年笑道:"对,您老是明白人,总不能让我太吃亏呀。" "你要加多少钱?" "不多,你就给我十块现洋吧。" "十块现洋还不多?"老者眼一瞪,"你也忒黑了吧!" "您老别说得这么难听,这是两厢情愿的事儿。"青年丙把轮号牌搁回兜里。"您愿意您掏钱,您不愿意咱拉倒。不过我可得提醒您,您能等,您的孙子可等不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小青年说完回头便走。 老者一咬牙:"别走,我跟你换了!" 第七节 一辆轿车在相面馆门口停下。雷震春从车上走下来。 小顺子忙迎了上来:"哟,雷处长,您来啦!您是我们相面馆开张营业的第一位贵客,我家先生正在楼上恭候您的大驾呢!" 小顺子领着雷震春进入相面馆。 在贵宾室里,张也仙一边亲自给雷震春沏茶一边说道:"雷处长,您是大忙人,居然能降尊屈贵,成为敝馆开业后的第一位客人,在下受宠若惊!" 雷震春拱拱手说:"张先生太客气了,雷震春今天是来告罪的。" 张也仙一愣:"告罪的?!此话怎讲?" "昨天承蒙王大掌柜的看得起,把震春列为贵馆的第一位客人,震春深感荣幸。昨天因为人太多,没有把话说清楚。并不是我自己要相面,而是代别人领的号。" "雷处长的意思是让在下相面的不是处长本人,而是另有其人?" 雷震春道:"对。" 张也仙笑道:"那也是一样的,处长何罪之有呢!" "问题是这位要相面的人不是一般的人,而是我军警处关押的囚犯。" 张也仙一怔:"囚犯?" "而且是已经判了死刑、等待处决的死囚。" 张也仙笑道:"既然是死囚,如何还用得着在下去为他相面?" 雷震春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先生可听说过苏珊珊、苏菲菲姐妹的事?" 张也仙想了想:"莫非是民国第一大案中的那对英国姐妹?" "是的。其实苏珊珊和苏菲菲并非正宗的英国人,而是被英国传教士收养的一对中国双胞胎孤儿,她们自小在英国lún敦长大,说洋文比说中国话还流利。今年五月,她们大学毕业后回国观光,刚踏上上海的码头便被拆白党盯上了。拆白党用迷yào把她姐俩迷倒,并弄到北京来,以五百块大洋的身价卖给了关守边。" 张也仙道:"记得报纸上说关守边是个旗人。" "何止是旗人,他的父亲是前清的王爷,他祖上是康熙年间的军机大臣。如果清室没有逊位,他应该是正宗的贝勒爷。" "此人的身世倒是十分显赫。" "身世虽然显赫,可他本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浪dàng公子!按前清宗人府的规定,贝勒必须文武全才。可关守边文嘛只认识京剧唱本上的词,肚子里别的学问没有,京剧唱本从头到尾倒是装了几十出。让他提笔写字那简直就像要他的命。我记得有一次在公堂上,需要他把一句话写下来,给他拿来了纸和笔,颤抖了半天,才写了十二个字。这十二个字个个像螃蟹似的难看不说,就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他居然写了七个白字。" 张也仙感叹道:"他的书是怎么念的?" 雷震春道:"后来我才听说,他根本没正经念过书,那毛笔嘛,十岁以后就连摸都没有摸过。" 张也仙道:"我听说有些旗人重武轻文,他大概也是如此。" 雷震春轻蔑道:"重武?若要论武更让人笑掉大牙。他长到二十多岁,只会使用一杆qiāng--鸦片烟qiāng。" 张也仙道:"如此说来,此人纯粹是个废物。" "你说他是废物,可他吃喝嫖赌抽鸦片,五dú俱全。苏氏姐妹落到他手里以后,他是欣喜若狂。也不想想,人家那气质和那满口的英语,能是落难的女子吗?准是有来头啊。他倒好,觉得弄到了两个洋学生是艳福齐天。他把人家关在后花园中,人家女孩子不肯相从,他就又打又骂百般凌辱,不到一个月,苏珊珊被他活活jiān杀,苏菲菲也被糟蹋得不chéng rén样。后来苏菲菲从他府上逃了出来,直接跑进了英国公使馆。现任英国公使就是她们姐妹俩的教父。英国公使立即派兵和中国的警察一块儿在关守边的后花园里当场挖出了苏珊珊的尸体。你想想,关守边这个祸闯得有多大!全世界所有的报纸都登了,所以被列为民国第一大案。他的死刑是大总统亲自批示的,关守边必死无疑!" "那还用得着我去给他相面吗?" 雷震春叹了口气:"关守边是个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坏透了的恶棍,他是死有余辜;可他的爹老王爷却是个大大的好人,跟我们民国政府不少官员都有jiāo情。老王爷就关守边这么一个儿子,关守边一死,老王爷就得绝后。王爷的福晋想了一个招儿,找了一个有宜子之相的姑娘,想把这姑娘送到监狱里,与关守边同居十天半个月的,想让这个姑娘怀上关守边的孩子,以便给老王爷继承香火。" "雷处长的意思是想让我给这个姑娘相相面?" "不,不是给这个姑娘,是给关守边相面,看他能不能生儿子。" "无论他能否生子,也得把姑娘送进去,这是王爷惟一的希望。给不给关守边相面其实并不重要。" 第八节 雷震春道:"不,非常重要!除非先生断他有宜子之相,否则姑娘也就不必送进去了。" "王爷居然如此信任我,如果在下万一看得不准呢?老王爷岂不是断送了这一线希望。" "老王爷信任先生,这是没话说的。如果生子无望,老王爷硬是要把姑娘送进去,那就会白花一大笔钱,不瞒先生说,老王爷已经花不起这个钱了。" 张也仙笑道:"一个堂堂的王爷还会在乎这点儿钱?" "那个关守边这些年吃喝嫖赌抽已经败掉了老王爷不少的家产,又出了这档子事,你以为把关守边判个死刑一命抵一命就了结了?人家英国人要赔偿呢!要求赔偿的数额那简直是天文数,老王爷差点把田庄卖尽才勉强凑够。如今,把这姑娘送进狱中又得花一大笔钱,几乎要让老王爷倾家dàng产。如果生子有望,老王爷也就豁出来了。" "老王爷与民国政府不少官员有jiāo情,听处长的口气,也是挺同情他的。凭这些关系老王爷把个姑娘送到狱中跟关守边同房应该用不了多少钱吧。" 雷震春道:"我们这边是花不了多少钱,可人家英国人不答应。已经核准了死刑,英方要求立即执行。你要想留个十天半月,门儿都没有!后来还是托一位英国商人去疏通,英国公使馆放出了口风,推迟十五天执行死刑可以,一天两百块,得拿出三千块大洋来。所以我昨天向您要了第一个相面的轮号牌就是为了这个事儿要请先生决断。" "处长的意思是让在下现在就跟您去监狱里给关守边相面?"[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雷震春点点头:"开初我是这个想法,现在我倒有点儿犯嘀咕了。今天是相面馆第一天开张营业,您开张相的第一个面就让您去监狱里,我怕不吉利。可这个事儿又不宜往后推。这样吧,我先请您给我测个字,算是您的第一桩买卖,给关守边相面就排在第二了。我知道您张铁嘴定下了规矩,每天只相三个面,今天就请您破个例,给我个面子,增加一位如何?相金我已经带来了。"雷震春从包里掏出一封现洋放在桌上,"这里是九十九块现大洋,相金我分文不少。" 张也仙道:"测个字用不着这许多,您……" 雷震春忙说:"先生,您别跟我客气,已经坏了您的规矩,够让我过意不去了,相金您可绝不能少收。" "那我给处长也相个面吧!" 雷震春摇摇手:"别,您千万别给我相面,我这人哪,最不爱相面算命什么的,越是相得准、算得准的我越不爱。" 张也仙奇道:"那是为什么呢?" "如果您把我这一生的坎坎坷坷、辛苦遭逢全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了,甚至于什么时候会死我都知道了,活着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还不如我就这么糊糊涂涂、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呢。" 张也仙笑道:"这倒也是!如果天下人都像处长这样想的,像在下这样开相面馆的就都得饿死了。" 雷震春也笑道:"像我这样愿意过糊涂日子的人,十万个里头也找不着一个,天下的芸芸众生可都希望先生指点迷津呢!要不相面馆门口怎会排成一字长蛇阵呢!" 张也仙道:"处长测个字,是想问问某一件事情?" 雷震春道:"不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6 章 "请处长出个字。" 雷震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美女肥皂广告画:"就用'肥皂'这两个字吧。" 张也仙指着广告画上的肥皂两字:"两个字都用?" "对,您看行不?" "当然可以。请问处长要问什么事?" "我想求问一下我家人的安好。" 张也仙看了看肥皂两个字:"哎哟,处长,这两个字联在一块儿非常凶险,对您来说,不是吉兆,而是凶兆呀!" 雷震春坦然一笑:"君子问祸不问福,吉兆也罢,凶兆也罢,请先生直说。" "从这两个字看来,令尊大人十天之内会病故。" 雷震春脸色微变:"您是说我父亲会病故?先生是从肥皂这两个字中测出来的?能不能解释给我听听?" "当然可以。"张也仙指着肥皂二字说:"肥字,左边是月,右边是个巴;皂字,上面是个白,下面是个七。白在上是指戴孝,时间是七月。你看皂字下面是个七字,肥字左边是个月字,今天是七月二十号,七月份只剩下十天了,所以我说令尊十天内会病故。" "从这字上来看,解释为七月份戴孝没错。我父亲亡故我得戴孝,可倘若是我母亲、我祖父、我祖母亡故,我都得戴孝,为什么先生断定是我父亲会病故呢?" "刚才把肥皂两字拆开,其中的七、月、白都用上了,还剩下个巴字。巴字乃是爸爸的爸字的一半,有父为爸,无父为巴,所以在下断定处长失去的将是父亲。" 雷震春赞叹道:"先生真乃神人!昨天下午我刚收到老家发来的电报,家父生命垂危,让我急速回家探望。照先生所断,家父是熬不过这个月了。现在就请先生跟我一起去狱中为关守边相面,等此事办完了,我就得赶回老家去。" 第二十三章 智取袁克定 第一节 监狱两扇钉满铁钉的大铁门被打开,张也仙坐在雷震春的黑色轿车内径直驶入监狱大门。 张也仙跟在两名狱警和雷震春的后面穿过监狱内的走廊,进了一道戒备森严的铁门。狱警告诉他这里是重犯牢房。牢房似乎是设在地底下,他们往下走了几十步台阶又进入了另一道铁门。这里才真正是暗无天日的牢房,二十多间号子没有一间有光亮,只有走廊上的几支蜡烛闪烁出微弱的烛光。整个牢房显得yīn森而又恐怖。 两名狱警领着雷震春和张也仙穿过走廊往里走。 一名满脸胡须的老者步履蹒跚地迎了上来,问道:"雷处长,这位就是张铁嘴张先生吧?" "是的。"雷震春向张也仙介绍说:"他是王爷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忙向张也仙致意:"张先生,您受累了。本来我们家老王爷要亲自来的,可他连床都起不了了,只好由我在这儿恭候您,您的相金我已经给您带来了。哎,您慢着点儿走,这儿是重犯牢房,不让见天日的,连蜡烛也不能多点,真委屈您了!" "我没事儿,倒是您老注意点儿。" 老管家抢先一步在前面领路:"还得往前头走,我们家贝勒爷关在最里面那个号子。唉,我们老王爷就这么一个儿子,捧在手里怕凉着,含进嘴里又怕化了,什么苦也没吃过,这回可是遭了大罪喽!" 他们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号子。 老管家道:"就这儿。" 牢门紧闭着。从那粗如儿臂的铁栏杆中可以看见里面只有一个囚犯。此人蓬头垢面,约三十岁左右,带着手铐脚镣,双眼紧闭着,表情木然。 老管家轻声呼唤:"贝勒爷,贝勒爷,您醒醒,有人来看您来了。" 囚犯依然两眼紧闭毫无表情。 雷震春道:"就是他。" 张也仙对跟来的狱警说:"请您打开铁门,我要走到他身前观看,另外还得麻烦您点上一支大点儿的蜡烛,这点儿光我看不清楚。" 狱警摇摇头说:"那不行!你就在这儿随便看看吧!他是死囚,谁敢打开牢门让您进去。出了事儿,我得脑袋搬家。" 张也仙指着雷震春说:"我只要看一眼就出来,出不了事儿。你们军警执法处的雷处长在这儿呢。" 狱警道:"我就是看雷处长的面子,要不还能让你们进来。俗话说,不怕官,只怕管。要开这道门,得我们头儿说了算。" 老管家忙上前赔笑道:"我跟你们刘头已经说好了,回头您一问便知。"老管家说着把两块银元塞进狱警的手中。 狱警忙把银元揣进口袋里:"好吧,既然我们头儿已经知道了,我就照办。不过你们得快点儿,别老磨蹭。" 狱警打开牢门,张也仙和雷震春走进牢房,老管家随即点燃一根蜡烛跟了进来。 张也仙就着烛光,仔细地观察囚犯的脸。看了好一阵子后,他对囚犯说:"贝勒爷,请您睁开眼睛让在下看看。" 囚犯睁开了眼睛,看了张也仙一眼,旋即又把眼睛闭上。 张也仙抓起囚犯的右手:"在下还要看一下贝勒爷的手。" 张也仙仔细地观看囚犯的手掌、手背和手指。 张也仙抚摸着囚犯的手指,闭上眼睛蹙额沉思…… 老管家问道:"张先生,我听人说看手相是男左女右,你怎么看起我家贝勒爷的右手来了。" "男左女右那是江湖上混饭吃的算命先生胡言乱语。无论男女,左手有左手的预兆,右手有右手的象征,岂能少看一手。" 张也仙看完右手,又抓起囚犯的左手细细地观看和抚摸。 雷震春上前问道:"张先生,您看看这个关守边有没有生儿子的可能。" 张也仙回头看了看,狱警已经离去,只剩下雷震春和老管家两人。 张也仙问道:"我在此地能说吗?" 雷震春:"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老王爷家就是请先生来决断的。" 张也仙正色道:"既然如此,请二位退后一步。" 雷震春困惑道:"为何要我们退后一步?" "请二位先退后一步再说。" 雷震春和老管家互相看了一眼,依言往后退了一步。 张也仙也退了一步,整理了一下衣服,"扑通"一声跪在囚犯面前:"草民张也仙叩见太子爷!"他说着向囚犯叩头。 第二节 囚犯一愣:"你说什么?" 张也仙朗声说道:"草民张也仙叩见太子爷!" 雷震春忙说:"先生切莫乱说,他是待死之囚关守边,怎么会是太子爷呢?" 张也仙呵呵笑道:"雷处长莫要欺我,在下双目未盲,倘若他真是死囚,必定三魂出窍,七魄将散,印堂晦暗,双目茫然,在下一看便知。可这位……"他指着囚犯说道:"印堂之间一道紫气直shè斗牛宫,双目张合之际,祥光瑞气闪烁,两手中指和食指生有龙爪骨,不是太子爷,更是何人!" 老管家道:"这位先生真能胡诌,如今是共和政府,连皇帝都没有了,哪儿来的太子!" 张也仙道:"在下只是从这位的骨相中判断出,将来他必定成为太子爷,至于他此刻的身份嘛,恐怕至多也只能称一句阿--哥!" 雷震春面露喜色:"先生看他是何人?" "三个月前在下和恩师一起在武功山上夜观天象,发现河南项城上空惊现帝星,不久帝星北上移到京城上空。我恩师经过推算,天命应在民国大总统袁世凯身上。这位既然生就太子的骨相,必定是大总统的公子!至于是哪一位公子,在下不敢胡猜。" 那位"囚犯"跳了起来:"先生真乃神人!"说着把张也仙按在囚床上坐下,"先生请上座,受袁克定一拜!" 张也仙忙跪下扶起袁克定说:"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张也仙一介草民,当不起大公子如此大礼!" 袁克定顺手也把张也仙搀了起来:"先生,您完全受得起我的拜谢。我拜您有两个原因,其一是您一语唤醒梦中人。" 张也仙问道:"哪一语?" "天命应在民国大总统袁世凯身上--就这句话,至关重要!其二,我是向先生谢罪,我这样装扮死囚戏弄先生太不应该!"他指了指老管家,"都是这家伙出的馊主意。" 老管家扯去假须和假发,原来是个还不到四十岁的中年人,他笑道:"张先生,我服了,我杨度真服了您了!先生的神相术我不但没有见识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他转向袁克定感慨地说:"芸台,只有我五千年的华夏文明才能孕育出像张先生这样的奇人异士。" 袁克定笑着对张也仙说:"先生可知他是谁?他就是当年皇榜高中第二名、被大总统称为旷代逸才的杨度。" 张也仙拱拱手说:"久仰、久仰!" 杨度向张也仙连连作揖:"今天这个馊主意是我出的,先生如果要怪罪,只能怪罪我杨度一个人。" 袁克定道:"罚你请客,今天中午的饭局由你出资。" 杨度赔笑道:"应该、应该。我也正想治酒向先生谢罪,顺便请先生看看我这个穷措大何时能发个小财。" 张也仙笑道:"杨公的相不用看,在下会一种隔人相面术,倒是可以为杨公演示一下。" 袁克定奇道:"隔人相面术?那就更神奇了!" 杨度问道:"先生想隔着我为谁相面呢?" 张也仙道:"为您的仆人。" 杨度不解道:"为我的仆人?我的哪一个仆人?" "在下可以断言,用不了多久,杨公的仆人将个个成为七品官。" 雷震春笑道:"宰相家人七品官。皙子,先生说是隔人相面,其实还是给你相面,说你会成为新朝的宰相呢。" 杨度不禁哈哈大笑:"先生真会取笑人。"他笑声中充满了欢娱之情。 包厢正中摆了一桌酒席,桌上的菜肴十分丰盛,坐在桌边的客人却只有四位:袁克定、杨度、雷震春和张也仙。 他们已经饮了一阵子,此刻正停杯jiāo谈。 "不瞒诸位说,我开这个小小的相面馆乃是为了遮人耳目,恩师派我下山的目的是让我辅佐真命天子登基,上应天意、下解民困!" 杨度一拍桌子:"令师果非常人,下解民困,说得好,说得太对了!"他的情绪显得有点激昂,"民国已经四年了,给小民百姓带来了什么?除了贫困,还有困惑。只有恢复帝制才能解民困。" 袁克定向张也仙拱拱手问道:"先生专门为此下山,胸中定有谋略。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第三节 张也仙道:"恩师曾对我说,若想把大总统变成皇帝,只需两条,余者皆不足虑。" 袁克定问:"哪两条?" 张也仙道:"一是天命,二是人心。如今天命已定,人心嘛,就需要我等去极力鼓动。" 杨度鼓掌道:"太对了!先生所想与皙子不谋而合。我办的筹安会宗旨就是鼓吹帝制,唤醒民众。" 张也仙道:"若有先生这样众望所归之士组织团体,以各种方式鼓吹帝制,定能起到振聋发聩之效。我怎么在报上没有看到筹安会的宣言?" 袁克定道:"筹安会正在酝酿之中,尚未对外公布。" 杨度道:"我已经联络了严复、胡瑛、刘师培、孙毓筠等人共同创办筹安会,这几位都是名望极高的社会贤达,有他们参加可以达到一呼百应的效果。我连筹安会会址的房子都选好了,就在北京石驸马大街。" 张也仙拊掌赞道:"不光是北京,还应该在全国各省迅速建立筹安分会,以造成杨公登高一呼、全国响应的局面。" 杨度兴奋道:"先生之言正合我意,高见、高见!" 袁克定忧心忡忡地道:"我最担心那些掌握权力的官员们反对,尤其是各省的省长和都督这些封疆大吏,他们手上有军队,如果他们反对帝制那就不好对付。" "不会吧?"雷震春说:"南方的乱党已经平定,如今掌军权的可以说都是大总统的故旧亲朋。别人当皇帝,他们也许会不服气,大总统当皇帝,他们拥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 张也仙道:"我也觉得当官的应该不会反对。只有在皇帝手上,官才能当得长久。人心是不会满足的,当了小官想升大官,当了大官又想被封为侯爷、王爷。共和国可没有封侯封王这一说。" 袁克定道:"话虽如此,可人嘛良莠不齐,有些人受了欧美民主学说的影响,硬是要反对帝制,你也拿他没辙。" 张也仙道:"这等人毕竟是少数,一般的人也无足轻重,其中的关键人物若是让在下跟他面对面地作一番jiāo谈,在下对他晓之以大义或许能使他迷途知返。" 雷震春赞道:"张先生神术惊人,我相信定能办到。" 袁克定起身举起一杯酒说:"我用皙子的酒借花献佛敬先生一杯,并请皙子和雷将军为我作证,他日我父若能登上九五之尊,先生就是新朝的国师!" 张也仙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谢大公子!恩师对此早有指示,大总统坐稳龙庭之日就是在下归山之时。" 杨度呵呵笑道:"归山与当国师并不矛盾,先生可以以国师之尊荣居名山。汉时张道陵被封为张天师,就是居住在江西龙虎山上。" 张也仙拱手道:"承蒙指教!在下以为筹安会的鼓动人心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得拥戴。让各行各业那些被鼓动起来了的民众分别成立请愿团,上大街请愿yóu xing,要求更改国体,改共和为帝制,拥戴大总统登基。" 杨度道:"此计大妙!欧美国家最流行上大街yóu xing请愿,谓之显示民意。此举不但让国人耳目一新,还能使洋人看到我同胞的人心向背。" 雷震春道:"当官的最会看风使舵,一看大势所趋,拥戴得会比谁都卖力。" 袁克定想了想说:"还有一个难题。大总统曾多次向人表示,只当共和国总统,决不做封建王朝的皇帝,无论人们怎么拥戴,大总统是一定会推辞的。" "大总统要推辞,应该推辞。大总统推辞得越坚决,大家拥戴得就会越热烈。以总统一人之力,怎么拗得过全国四万万同胞?到最后,他也就只有顺从民意了。"张也仙又向杨度说:"杨公,不要再等待了,你的筹安会面世得越快越好啊。" 袁克定道:"对、对、对!皙子,筹安会明天就挂牌成立,宣言不是早就拟好了吗?也要同时见报。还有演剧社的街头宣传明天也要搞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7 章 来。声势造得越大越好!经费你不用发愁,我让财政总长梁士诒先垫一些出来,然后再给你拨专款。" "芸台,有张先生这样的奇人异士辅佐,大事定矣!"杨度起身举起酒杯:"我提议,为大公子得到张先生这样的奇才而干杯。" 众举杯。 第四节 晚上,赵蓉蓉又来到相面馆。在相面馆的贵宾室里张也仙兴高采烈地给赵蓉蓉谈起了今天的"奇遇",赵蓉蓉听得十分开心。她对测字兴趣很浓,她认为测字虽然也是骗人的,却有很深厚的文化内涵。一个高明的测字先生,对中国文字的起源、字意都应该非常熟悉,而且应该有非凡的理解能力和想像力。听了张也仙说他用肥皂两字给雷震春测字的事,她一边照着广告画上的肥皂两字比划着一边说:"七月戴孝,有父为爸,无父为巴,太精彩了!他就这么临时说了肥皂两个字,真亏了你想得出来。" 张也仙笑道:"也多亏了是雷处长的老父生病,要是他老母病重,我还真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解释。" 赵蓉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老父生病这个消息的?" "是王太岁说的,昨天晚上请吃饭的客人里头也有雷震春,后来他没来。王太岁说他接到了家里电报父亲病重,没心情来喝酒了。" "就这么简单?" "是啊,就这么一条最简单的消息,却成就了我一次最精彩的测字。" 赵蓉蓉又问:"你又是怎么看出那个所谓的死囚的破绽呢?" 张也仙颇为得意地说:"这一次他们搞得可真复杂,我敢说,古往今来也不会有人如此难为一个相面先生的。他们把我带进了真正的监狱,而且是货真价实的死囚牢房。那个关在铁笼子里的袁大公子,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还弄成蓬头垢面的样子。牢里的狱警神情冷峻戒备森严,丝毫不肯通融。好家伙,谁能想得到这个神情呆板的死囚,就是袁大总统的公子乔装改扮的。可他们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当我进入牢房接近这个死囚时,我隐隐约约地从他身上闻到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香味。当时我想,一个即将要掉脑袋的犯人还有闲情逸趣往自己身上洒香水吗?犯人家属会往牢房里送菜送酒送yào品,还没听说过送香水的。当时我拿不准,而袁克定却装得很像,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名堂。我就想到了看他的手,我当即抓起他右手……" 张也仙说着抓起了赵蓉蓉的右手,赵蓉蓉一震,想甩开张也仙的手,却又忍住了。 张也仙续道:"我摸了摸他的手掌……"张也仙下意识地摸赵蓉蓉的手掌,"他的手掌很柔软,与囚犯的身份相符,当我摸到他的手指时,破绽终于露出来了!"张也仙抚摸着赵蓉蓉的手指说:"他的中指有握笔茧!这是用毛笔用得特别多的人在手指上留下的茧,而据雷震春说,这个死囚关守边是个浪dàng公子,十岁以后几乎没有碰过毛笔,手上怎么可能出现握笔茧呢!当我摸到他食指时,食指弯曲处有一点儿硬块,这是抠qiāng机抠出来的。此人不但在书法上下过工夫,还苦练过qiāng法。而那个关守边只会用鸦片烟qiāng,别的qiāng从未碰过,食指上当然不可能有硬块。显然,此人绝不是关守边。那么他到底是谁呢?谁又会花这么大的力气来试探我一个跑江湖的相面先生呢?我细细一想,除了袁大公子不会有第二个人。" "你怎么能断定他就是袁克定呢?完全有可能是袁克定指使别人来试探你呀。" "当时我也想到了这一节。我对袁家父子所有的情况,能收集到的全收集齐了。我知道袁世凯对他这个大公子期望甚大,袁克定学文习武都下过很大的功夫,曾留洋德国学习军事。出国留学前,袁世凯还一直逼着他苦练书法。袁克定的字我见过,虽不算特别好,却看得出是下过一番苦功的,所以我断定此人右手中指上的写字茧与袁克定的身份相符合。至于食指上的硬块至少得打掉上万发子弹才会有的,而袁克定酷爱shè击,年轻时几乎每天都要到靶场练qiāng法。此人食指上的硬块也与袁克定相符。我又抓起他的左手摸了摸……"张也仙又握住了赵蓉蓉的左手,"他的两只手都柔若无骨,那是一双什么营生也没干过的手啊!这一点又与袁克定对得上,再加上他们年龄相仿,至此我有九成把握可以断定这个所谓的死囚关守边,就是总统的大公子袁克定。于是我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 张也仙说着跪在了赵蓉蓉面前:"草民张也仙,我,我……" 张也仙抓着赵蓉蓉的双手,痴痴地看着赵蓉蓉…… 赵蓉蓉满面娇羞,显得明艳逼人。 张也仙喃喃道:"草民张也仙……小师妹,你太美了!我……" 赵蓉蓉娇嗔道:"你跟袁大公子说我干什么?" "小师妹,我求你一件事,你可一定要答应,这是与我生命攸关的大事,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没命了!" 赵蓉蓉道:"这么严重?!好,我答应你。什么事?" "小师妹,我求你嫁给草民张也仙!" 赵蓉蓉又羞又急,啐了他一口:"呸!" 赵蓉蓉想甩开张也仙的手,张也仙却跳了起来,大叫道:"小师妹答应了的,可不许反悔。" 张也仙把羞答答的赵蓉蓉一把拥入怀中…… 第二十四章 再闯翠云堂 第一节 今天的石驸马大街显得非常热闹,以研究国家政体为宗旨的筹安会今天在石驸马大街的一座四合院宣告成立。这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大四合院,两边的围墙延伸出数十米,正中高大的门头雕龙刻凤,显得十分气派、典雅。门头上悬挂着一块招牌,招牌上写着几个烫金大字"中华筹安会"。四名全副武装的军警在大门两侧站岗。 筹安会门前的街口搭了一个简易的舞台,舞台上方挂着一幅醒目的横幅"热烈庆祝筹安会成立"。 报纸在三天前就已经开始发布消息,说中华筹安会成立的这一天筹安会的理事长杨度会在筹安会门口向公众发表演说。美国著名学者、哥lún比亚大学的博士古德诺先生和日本著名教授贺长雄博士也会在筹安会门口跟大家见面,并给大家奉送有他们自己亲笔签名的著作。除此以外,还会有北京的著名演艺界人士为大家表演助兴。因此除了来贺礼的客人相当多之外,还有大量的喜欢凑热闹的人赶来围观。 舞台上的正式节目还没开始,一伙身穿制服的乐手正在敲洋鼓吹洋号,台下已经引来近两千人驻足,几乎把石驸马大街的jiāo通都堵死了。 身着戎装的高不就夹着一个大公文包和张志武信步走进石驸马大街,并来到了舞台前。自从那次摔伤后,高不就和张志武成了莫逆之jiāo。从保定军校毕业,高不就被段祺瑞亲自点名要去当侍卫。三个月前,他升为侍卫长,把张志武也调了过来,给段祺瑞当侍卫官。 正在台下看热闹的一位身穿长衫的瘦高个青年看见张志武忙打招呼:"哎哟,这不是张志武大哥吗?" 张志武忙行礼说:"是贺振雄老弟呀!在北京遇上您,真是他乡遇故知呀!" 贺振雄看了看身着戎装、英姿飒爽的张志武:"志武兄,您这是在哪个衙门发财?" "愚兄如今在陆军总长府上当差。" 贺振雄羡慕道:"大哥这可是攀上高枝了!谁都知道,段总长是袁大总统跟前的第一红人,文韬武略,无人可及。大哥在段总长手下当差那是前途无量呀!" "愚兄只不过是给段总长当侍卫。这位是我的顶头上司侍卫长高不就。" 贺振雄忙拱手道:"原来是高侍卫长,失敬、失敬!" 高不就拱拱手说:"您客气。张侍卫官,您的这位兄弟是……" 张志武忙道:"姓贺,贺振雄。是我们湖南的大才子,与我们湖南的另一位才子杨度齐名,他们俩都是文坛泰斗王运老夫子的亲授弟子。前年,国会成立时,特地从湖南把他请来北京担任国会的首席文案参事。" 高不就恭敬地说:"原来贺兄是国会的首席文案参事,失敬、失敬!" 贺振雄苦笑道:"国会早已被总统解散,振雄如今是赋闲在家。还是你们习武的人好,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像你们这样的习武之士,各衙门都会争相聘请。不像我们,百无一用是文人,一旦赋闲,便穷极无聊。" 张志武不以为然道:"老弟怎么能这么说呢!杨度不也是文人吗,先是在武汉当商会都督,他嫌商务都督官小,又跑到北京来成为了袁大公子的高参,风光得很哪!你的才情不在杨度之下,赋闲只不过是暂时休息一下,不久自有高就。" 贺振雄愤愤不平道:"我怎能跟杨度相比,他会钻营、会察言观色、会见风使舵,自然无往而不胜。我跟我老师一样,是个湖南老犟驴,合则谋、不合则去,纵有抱负也难施展啊!" 高不就指着筹安会的牌子说:"杨度搞了个筹安会,牌子挂出了半个多月不见动静,"他又指了下舞台,"今天宣告成立却大造声势。筹安会闻其名不过是个学术组织、社会团体,大门口居然有军警为它站岗,贺兄可知里面有什么奥妙?" "我也一直在纳闷,不知这个筹安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yào。今天刚巧从这儿路过,见他们在这儿大吹大擂,我忍不住要看个究竟,正戏还没开场,二位是不是跟我一块儿看看热闹?" 张志武对高不就说:"侍卫长,反正今天上午也没什么事儿,咱们也去看看如何?" 高不就点点头:"也行。" 三人一起走到台下,夹chā在围观的人群中。 第二节 一位穿长衫的男子走上台来,向乐手们做了个手势,乐手停止奏乐。 长衫男子向台下作了个四方揖:"诸位父老乡亲,诸位同胞们,今天我们中华筹安会正式成立,请大家看一看我们筹安会的章程。" 两个女青年向观众们散发筹安会的传单。 长衫男子续道:"待会儿我们中华筹安会的理事长杨度先生要在这儿跟大家见面,回答大家的提问。最后还有公府的政治顾问、美国哥lún比亚大学的博士古德诺先生和公府的法律顾问、日本的著名教授贺长雄博士在这儿向大家赠送他们的著作。今天可以说是西洋东洋外加中国最有名的才子都会在这儿跟大家见面,机会非常难得,希望大家来了就不要走。在他们没来之前,为了给大家助兴,我们特地请来了北京有名的相声艺人千人迷和万家乐两位滑稽大王为诸位表演一段双簧。现在有请千人迷和万家乐出场!" 众人鼓掌。 贺振雄指着筹安会的传单对高不就和张志武说:"筹安会的真面目露出来了。什么筹安?明明是倡乱。这个美国博士古德诺前不久在亚细亚报上发表过一篇长篇大论,说是中国不适合共和制、只适宜搞君主制,应该把总统改为皇帝。贺长雄是日本名教授,也是极力主张中国改帝制的。" 高不就道:"看来社会上传言大总统想当皇帝不是空穴来风。" 千人迷头上扎着一根冲天辫子、脸上画着京剧小丑妆,身穿西服。万家乐则穿着长袍马褂。两人抬着一张椅子走到台前。 千人迷对万家乐说:"哟嗬,好一阵子没见着您了,您可是越长越精神了!" 万家乐:"是啊,精气神还行。" 千人迷:"您还住在那地方吧?" 万家乐:"没搬家,还是老地方。" 千人迷:"您妈呢?身体还不错吧?" 万家乐:"身体还行,就那点儿哮喘的老毛病,没好也没坏。" 千人迷:"您爹呢?" 万家乐:"我爹也不错。" 千人迷:"您贵姓啊?" 万家乐:"啊?说了半天您不认识我啊!" 观众们都被逗乐了。 千人迷:"不是不认识,只能说是素昧平生。" 万家乐:"这不一样嘛!免贵,我姓杨。" 千人迷:"姓杨?是弯弓杨还是立早杨啊?" 万家乐:"弯弓立早那都是张呀!" 千人迷:"那您是弯弓张还是立早章?" 万家乐:"我是弯弓张……咳!我姓张干吗,我姓杨。" 千人迷:"哦,您姓杨。请问杨先生您贵姓?" 万家乐:"免贵,我姓张……咳!我姓杨,明知我姓杨,还问杨先生贵姓,有你这么问的吗?" 观众们大笑。 千人迷:"您这杨是什么杨?" 万家乐:"木易杨。" 千人迷:"您为什么不姓三点水加个牛羊的羊的洋字呢?" 万家乐:"我干吗要姓这个洋呢!" 千人迷:"这个洋好啊!西洋、东洋、洋人、洋货……多好哇!您没听人说过吗?外国的洋月亮都比咱们中国的土月亮更圆呐!" 万家乐:"您别挨骂了。哪儿的月亮都是一样的,能更圆吗?" 千人迷:"您再看我这身洋装多气派,哪儿像你,长袍马褂太土了、太过时了!" 万家乐:"长袍马褂多好啊!是国粹,永不过时。您这身西装倒是不错,够洋。可您这脑袋不行,太土了,配在一块不lún不类。" 千人迷:"咳!脑袋土有什么关系,只要身上洋就行了。告诉您吧,我不但穿得洋吃得也洋,而且每一顿都是吃洋的。" 万家乐:"嚯!您每顿都吃大菜?真够阔气的。" 千人迷:"大菜是嘛玩意?" 万家乐:"您这么崇洋,怎么连大菜都不知道。告诉您吧!大菜就是洋人吃的西餐。" 千人迷:"西餐我可吃不起。" 万家乐:"那您吃洋的吃什么?" 千人迷:"我吃小米粥外加小葱拌豆腐。" 万家乐:"去你的吧!小米粥和小葱拌豆腐,那是咱们中国最土的食品。" 千人迷:"东西是土的,可我是用洋派吃法!" 万家乐:"洋派吃法?您怎么吃?" 第三节 千人迷从身上掏出一把西餐用的餐刀和叉子:"我用这个,这可是正宗的洋餐具。" 万家乐:"您用刀和叉吃小米粥和小葱拌豆腐?" 千人迷:"您要不信我表演给您看看。" 万家乐:"非但我不信,今天在场的观众全不信,干脆您表演给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8 章 们大家看看。" 千人迷:"那得请您配合一下,我们表演一段双簧,您在后边说我在前头表演用刀叉吃小米粥和小葱拌豆腐。" 万家乐:"行!" 千人迷朝旁边说:"劳驾,把小米粥和小葱拌豆腐搬上来。" 两名女青年抬了一张桌子上来,桌上放了一碗小米粥和一盘小葱拌豆腐。 千人迷在桌后的椅子上坐下,万家乐蹲在千人迷的身后。 千人迷举起一块惊堂木往桌上一拍。 万家乐随即说道:"面对小米粥和小葱拌豆腐,我不用筷子不用勺,我要学西洋的吃法,用刀和叉。" 千人迷用动作和表情配合万家乐的语言…… 万家乐:"这盘小葱拌豆腐,我用刀子切,叉子叉,我一边切一边叉,我切了又切叉了又叉……" 千人迷挑起一大叉豆腐,正yù往嘴里送…… 万家乐:"这不是叉,(千人迷摇摇头)这是挑,不符合洋人定的用叉规矩。" 千人迷手一侧豆腐掉到了地下。 千人迷又叉了几下豆腐,仍然叉不上来,他把盘子端到嘴边,用叉子把豆腐往嘴里扒…… 万家乐:"且慢,这样往嘴里扒又坏了洋人用叉子的规矩。" 千人迷无可奈何地放下盘子,他想了想突然放下刀叉,用嘴就在盘子上,伸出舌头舔着吃…… 万家乐忙跑了出来:"您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也是洋派吃法?" 千人迷:"当然是洋派吃法。不过不是洋人是洋狗。" 万家乐:"洋狗也算?" 千人迷:"只要能效法洋派,管它是做人还是做狗呢!" 万家乐指着桌上的小米粥说:"这小米粥还要不要吃?" 千人迷:"当然要吃,咱们再来。" 万家乐重新回到千人迷的椅子后边。 千人迷拿起刀子切小米粥…… 万家乐:"挥刀断水水更流,我这儿挥刀切粥……粥还是粥,切不断,叉还乱……" 千人迷配合万家乐的语言不断地用叉子叉碗里的小米粥。 万家乐:"有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这叉子叉小米粥,一叉空,两叉空,三叉空,四叉空,五叉空,六叉空……叉叉空,叉子空我肚子也空,我是空对空,最后只好端起碗来往下控……" 千人迷端起碗来仰起脖子往嘴里倒,弄得满脸都是小米粥…… 围观的人发出哄笑。 万家乐跑出来,揪起千人迷的衣领:"您别出洋相了,给我回去吧!" 观众们一边大笑一边鼓掌。 杨度走到台前,高声说道:"同胞们,父老兄弟们,您们是不是觉得刚才千人迷和万家乐表演的这一段双簧非常可笑?" 台下有人高叫:"是的,是非常可笑。" 杨度:"那我就要告诉大家,我们中华民国这个国体也像他们表演的双簧一样可笑。大家知道,我们中华民族在这块国土上生存了几千年,这几千年来,我们实行的一直是帝制;我们全国的人民都臣服于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皇帝。可突然之间我们共和了,取消了帝制。这共和民主是什么玩意?是洋玩意,是西洋人实行的国体。我不敢说共和民主不好,事实上西方实行的民主共和国体就好得很。可是,我敢说这共和搬到我们中国来不但是不好,而且是很不好,因为民主共和根本不适合我们中国的国情。大家刚才看了千人迷和万家乐表演的双簧,用洋人的刀叉吃我们中国的小葱拌豆腐和小米粥,结果是洋相百出。我们的共和国也是这样,我们的国民并没有变,还是这些国民;国民素质也没有提高,依然是这样的素质。这就好比千人迷桌上的食品,仍旧是小葱拌豆腐和小米粥。可我们却实行了共和这种洋国体,结果也必然会像千人迷用刀叉吃小葱拌豆腐和小米粥一样,不但吃不饱肚子,而且不lún不类。" 贺振雄怒不可遏,指着杨度高声骂道:"杨度,你好大的狗胆,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妖言惑众,策划反叛,企图颠覆我中华民国,你简直罪该万死!" 杨度一愣。 第四节 贺振雄跳上台来,振臂高呼:"同胞们、父老兄弟们,我民主共和来之不易,是成千上万的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至今共和未及五载,沙场血渍,腥臭犹闻,人民痛苦,呻吟未已。却有国贼宵小妄言取消共和、恢复帝制,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度道:"振雄兄,何必如此激动呢!你贺振雄当年也曾参加革命,应该知道,辛亥年武昌首义之所以能够全国响应,一举推翻清廷取得成功,首先是因为袁大总统给予的支持,其二是全国民众的支持。民众为什么支持?是因为起义者提出了一个响亮的口号:驱逐鞑奴、光复中华。我四万万中华同胞莫不视满族为番邦异族,莫不视满族两百多年的统治为奇耻大辱,他们支持的是推翻满族的统治,而不是支持推翻帝制。我敢说,在当时的四万万同胞里,最少有三亿九千九百万以上的人不知共和为何物。所以当年成立共和既非民意也非潮流,而是仓促之间不得已而为之。现在痛定思痛,是到了讨论更改国体的时候了!" 贺振雄慷慨激昂地说:"你竟敢说实行共和并非民意?我大总统倡导共和,结束了清廷两百多年的血腥统治,九州稳定,四海安宁,天下苍生莫不庆幸。这不是民意是什么?至于潮流,稍有知识的人都知道,当今世界以美利坚和法兰西最为先进,他们为何先进?就是因为他们实行的是共和国体。可以说,民主共和是当今世界最大的潮流,你居然说并非潮流,你简直是满嘴放狗屁放猪屁!" 杨度皱起了眉头:"贺振雄,你也是斯文一脉,而且你我有同窗之谊。讨论国是,尽可平心静气,你怎么开口就骂人?你不觉得耻辱吗?" 贺振雄怒道:"像你这样的jiān贼,国人皆可诛之,骂你算是轻的,我还要打你呢!" 贺振雄说着朝杨度兜胸一拳,将杨度打倒在地。场上秩序顿时大乱…… 贺振雄振臂高呼:"打倒筹安会!打倒国贼杨度!共和万岁!" 几名军警跑上台去扭住贺振雄的胳膊,把他拖下台来。 贺振雄一边挣扎一边呼喊:"你们为什么抓我?快放开我……" 军警头目:"你捣乱会场、危害社会治安。" "我声讨国贼,有功无罪!你们身为共和国的军警,不抓国贼,反来抓我,简直是目无法纪。" 张志武上前拦住军警:"请问,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有什么权力在这儿抓人?" 军警头目打量了一下张志武:"兄弟不是抓人,只是带他去问问话。" 张志武道:"两人在台上发生争执,你要问话为什么只带一人而放过另一人?" 军警头目道:"人家杨先生是有身份的人。" 张志武冷笑道:"那我就要告诉你老兄,这位贺振雄先生也是有身份的人。" 在台上作主持的长衫男子问张志武:"请问您老总是哪个部门的?" 张志武道:"兄弟在陆军总长衙门当差。" 长衫男子问道:"陆军总长衙门莫非要介入有关国体变更的讨论?" 高不就冷冷道:"变更国体有关全国四万万同胞的切身利益,陆军总长衙门自然也不能例外。不过,陆军总长衙门的意见我们的段总长会在总理政务会上直接向大总统当面阐述,用不着我们这些下面的人饶舌,更不会跟你们这种人讨论。这位贺先生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是一块儿来的,他跟你们筹安会的人意见不合。你们几个在筹安会门口站岗的居然要把他抓走,我们当然要过问。" 长衫男子对军警头目说:"既然他是二位老总的朋友,看在二位的面上,把他放了算了。" 军警们放开贺振雄。 军警头目警告贺振雄说:"今天冲两位军爷的金面放你一马,下不为例。今后……" 贺振雄愤恨地说:"你放过我,我还不放过你们呢!告诉你,我马上致函肃政厅,要求肃政厅立即查封筹安会,并逮捕杨度、孙毓筠、严复、刘师培等六名首恶分子。我还要给报社写文章向全国同胞揭露筹安会的yīn谋!" 贺振雄说完与高不就、张志武结伴匆匆而去。 张志武对贺振雄说:"今天中午由愚兄做个小东,置酒为你压惊如何?" 贺振雄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高不就说:"振雄兄,你就别客气了。故人相逢理应小聚一下嘛!志武,你知道我还有点别的事,我就不陪了。" "我知道你有事,我不留你。"张志武把高不就拽到一旁神秘地说:"侍卫长,翠云堂的姑娘名字里都有个翠字,你要探听翠云堂的隐私找快嘴李翠莲最合适。这丫头快嘴快舌,快人快语,说起话来像炒豆子似的没个停。保你什么都能打听到。" 高不就拱拱手说:"承蒙指教。" 第五节 高不就和张志武、贺振雄分手后,夹着公文包走进一家小小的客店。 店小二迎了上来:"总爷,您住店?" "有上等的单间没有?" 店小二巴结道:"有,有,您老跟我来。" 高不就对着镜子端详着,经过一番化装,他的上嘴唇上面出现了两撇胡须,眼角添了一点儿皱纹,已经面目全非。他又脱下军装,换了一身丝质长衫。现在看起来像是个年过四十,饱经风霜的商人了。 高不就打开公文包,从里面中取出一个小铜盒子和一个小瓷瓶。高不就把铜盒子放进内衣口袋里,再拿出一张洁白的手绢摊在桌子上,从小瓷瓶里均匀地撒出些白色粉末在手绢上,小心翼翼地将手绢折成方胜,放进衣服口袋里。 高不就把换下的军装塞进公文包里。 高不就打开房门朝两边走廊看了看,走廊里空无一人,他赶忙往外走。 正是黄昏时分,高不就施施然地走进翠云堂。高不就刚踏入院门,便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簇拥着迎入客厅。 几位姑娘争着要接待高不就,高不就用四川话说:"莫忙莫忙,我要先拜见唐大nǎinǎi。" 一个小姑娘笑道:"你这个川驴子要拜见唐大nǎinǎi?唐大nǎinǎi是我们这儿的老板娘,她老人家可不接客呀。" 高不就忙说:"我知道,我知道,哪能要她老人家接客呢!我只是有事向她老人家讨教。" 唐大nǎinǎi从内室走了出来:"谁找我?" 高不就忙上前说道:"是我是我!我叫郭山水,是从四川来的。" 唐大nǎinǎi看了看高不就,笑容可掬地说:"原来是天府之国来的郭少爷呀!" 高不就假作一愣:"郭少爷?我儿子在成都读书,没来呀!就是来了,我也不会带他上这儿来。" 唐大nǎinǎi笑着轻轻地朝高不就胸口打了一下:"我说的少爷就是你呀!" 高不就不高兴地说:"我怎么是少爷呢,我是堂堂的老爷呀!" 唐大nǎinǎi娇嗔道:"像你这么个漂亮文静嫩得出水的小后生,怎么会是老爷呢!只能是少爷。告诉你,你要是在我面前充老,我可不理你了啊!" 高不就不禁笑道:"唐大nǎinǎi,你可真会说话,专挑人喜欢听的说。好好,就算我刚才说错了,我是少爷行不行?你可千万不能不理我呀!" 唐大nǎinǎi也笑道:"其实我也是说说而已,像郭少爷这样玉树临风的英俊小哥,我舍得不理吗?" "唐大nǎinǎi,我听我朋友说,你们翠云堂的姑娘,那是色艺双绝,北京城哪家堂班子也比不了!" 唐大nǎinǎi眉开眼笑:"对,你的朋友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我们翠云堂的姑娘,在北京八大胡同里可以说是独领风骚啊!" "我的朋友还说,要找相好,必须先拜访唐大nǎinǎi,把要求告诉唐大nǎinǎi,请唐大nǎinǎi给我挑选一个合适的,唐大nǎinǎi挑出来的保证投我的心意,要自个儿乱找弄不好会染一身杨梅疮回去。" "胡说!我们翠云堂是极乐世界,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都是仙女下凡,又不是下三滥的妓院,哪来的杨梅疮!不过你朋友前半段说对了,让我给你选个姑娘,保证你心满意足。说说,你喜欢哪一类的姑娘?" 高不就道:"嘿嘿,首先嘛,要长得漂亮,年纪嘛,不能太小……" 唐大nǎinǎi赞同道:"对,太小了不懂事。" "也不能太大,太懂事也不行……" "不大不小,双十岁正好……" 高不就连说:"要得要得!" 唐大nǎinǎi又道:"还要有点儿才华……" 高不就点头:"对头对头!" "最好会唱个曲儿。我们翠云堂会唱曲儿的姑娘可真多,唱得最好的要数刘翠娘。她不但会唱昆曲,还会唱大鼓词,那个嗓子可真叫脆,我让她来陪你唱几段,怎么样?" "别别,我是南方人,听不惯你们北方人的唱腔,我更愿意要个会说的。" "会说的?郭少爷可真懂行,俗话说,'说的比唱的还好',梨园也有句行话,'千金道白四两唱'。会说的好啊!郭少爷,您是要找会说什么的呢?是吟诗对对还是谈今论古?是说评书笑话还是说风月风情?" "哎哟,这说里头还有这么多讲究啊。唐大nǎinǎi,不瞒您说,我只是个生意人,肚子里墨水不多,您的姑娘们要是说深奥了,恐怕我还听不懂。这样吧,您就找个能说会道的快嘴姑娘,把张家长、李家短的事给我摆一通龙门阵,让我听得哈哈大笑就行了。" 第六节 唐大nǎinǎi道:"噢,您想要快嘴姑娘呀,那您上我们这儿可算来对了。我们这儿有个姑娘叫快嘴李翠莲。" "快嘴李翠莲?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对了,我听说书人说过,那是个古人呐,你们这儿怎么会有快嘴李翠莲呢?" 唐大nǎinǎi笑道:"我的大少爷,您真是少见多怪啊!庆云班还有金陵十二钗呢!我们翠云堂的姑娘都是翠字辈,怎么就不能有快嘴李翠莲呢?" "好好,我就见一见这位快嘴李翠莲。" 唐大nǎinǎi对旁边一个小丫头说道:"翠花,领郭少爷去翠莲房里。" 翠花对高不就说道:"郭大爷,请随我来。" 翠花领着高不就穿过花厅,高不就试探地问道:"翠花姐,我跟李翠莲小姐见一面得花多少钱?" 翠花撅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9 章 不高兴地说:"大爷,您可别提钱,别满身臭铜气,翠莲姐不会要你的钱。" 高不就惊奇道:"不要钱?" "不但不要钱,翠莲姐还会在她房里摆下一桌酒席,带着我和另外一位妹妹陪着您喝喝酒、聊聊天。" "然后呢?" 翠花诡秘地一笑:"然后嘛,就得看你们的缘分了。" 高不就点点头:"对对对,这种事还真的要有缘分。翠花姐,这陪我喝喝酒谈谈心也不要钱?" "当然不要钱。不过这桌酒菜是翠云堂厨房里的大师傅精心制作的,这桌酒菜钱您是要付的。" "那要多少钱呢?" "不多,不多,总共才八块银元。" 高不就一愣:"八块银元?!美味坊的鱼翅宴席一桌才两块现洋。" 翠花又撅起了嘴:"您嫌贵?" 高不就旋即自我解嘲:"不贵,不贵。有三位佳人相陪,良宵一刻都能值千金呢,才八块现洋算什么贵!" 翠花领着高不就来到了李翠莲的房门口,翠花高叫:"翠莲姐,来客人了!" 一位二十许的丽人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婀娜地从房内走了出来,向高不就行礼道:"小女子李翠莲向大爷请安,大爷吉祥。" 高不就的眼睛紧盯着李翠莲的脸:"别客气,免礼免礼。" 李翠莲把高不就请进房内。 房间很大,布置得十分雅致,一半是卧室,另一半是会客室。会客室里已经摆了一桌酒席,席面上的菜以清淡的凉拌菜为主。 待高不就入座后,丫鬟给高不就捧上一杯茶。 李翠莲问道:"请问大爷尊姓大名?" 高不就道:"我姓郭,名叫山水,郭山水。" "郭三水?一二三的三?" "不,山上的山。我爹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所以给我取了个名叫山水。" 李翠莲嫣然一笑:"照这么说,郭大爷一进门,我们就见仁见智了。" 高不就呵呵笑道:"快嘴李翠莲,果然名不虚传!你们见人也罢见智也罢,只要不见外就行了。" 翠花笑道:"翠莲姐,郭大爷是四川人,他们四川人说话尖团音不分,把山念成三,三山不分。" 李翠莲道:"在南方话里头,四川话是比较容易听懂的,而且很有特色。" "对对!我们四川话跟官话比较接近,所以我们四川人在外面当官的特别多。" "从令尊大人给大爷取的名字来看,令尊大人一定是满腹经纶。" 高不就道:"满腹经纶恐怕谈不上,家父是个读书人倒不假,在乐山的文人里头也算是小有名气。我就不如我爹。" "郭爷谦虚。小女子从郭爷的谈吐中听得出,郭爷也是饱读诗书的。" "不不,读诗书可读不饱肚子,我不像我爹,我另有营生。" 李翠莲道:"郭爷别忙着说,让我猜猜看。" "哦,小姐能猜得出我是干哪行的?" 翠花在一旁笑着说:"我们翠莲姐学过相人术,每回遇到新客人,她都要相一相。十个人里头倒有九个半被她说中了。" 高不就不解地问:"半个怎么算?" "半中半不中呗。" "好,那就请小姐相一相我干的是什么营生。" "你别听那丫头胡诌,我哪有这么神?我只是胡乱猜罢了,猜错了您可别笑话我。照我看,令尊大人是半耕半读,郭大爷您是半官半商。" 第七节 高不就拊掌赞道:"小姐,你简直是活神仙,说得一点儿没错。我呀,前清时候就花钱买了个功名,戴着乌纱帽做买卖,民国后又在县政府挂了个委员之类的虚职,可不就是半官半商嘛!小姐,听唐大nǎinǎi说,你是快嘴,最能说些张家长李家短的趣闻轶事,你说几段给我听听行不行?" "行啊,不知郭爷喜欢听哪类的?" "我这个人啊,咸淡皆宜,荤素不论,只要是有点儿意思的我都爱听。" "小女子这儿备了一桌酒席,不成敬意,您一边吃着喝着,我一边给您讲段笑话。您要是觉得我说得好呢,您就干一杯,您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好呢,您就罚我一杯,您看怎么样?" 高不就不禁高声叫好。 "郭爷,那就请入席吧。"李翠莲把高不就捧在上座,她和翠花坐在左右相陪,丫鬟为他们斟酒。 李翠莲端起酒杯说:"郭爷,小女子先敬您一杯,喝完这杯酒我就开讲。" 高不就说了声"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翠莲道:"我自从进了翠云堂,除了到后面那个尼姑庵拜观音菩萨,从来没有出去串过门,要说这东家长李家短的我还真说不上来。不过您要听趣闻轶事,我只能挑我们翠云堂和尼姑庵的事来说说。" 高不就大喜,连忙道:"好!我就爱听翠云堂和尼姑庵的事。我是半官半商,翠云堂和尼姑庵的事是半荤半素,正对我的胃口!" 李翠莲道:"尼姑庵有一位尼姑,以前是咱们翠云堂的姑娘,当年可红了,北京城的王孙公子趋之若鹜,你知道她后来为什么不当姑娘,要出家当尼姑吗?" "她是看破红尘呗。" "不,她是怀了孕要生孩子了。" "jì nǚ生孩子,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这是郭爷孤陋寡闻,其实哪家妓院每年都会生出几个王八羔子来。不过别的姑娘生了孩子,不是暗地里送人就是偷偷地扔在育婴堂门口。这位大姐不同,她要自己把孩子抚养chéng rén。为了不让她的孩子长大后难以做人,她毅然地脱离风尘出家为尼。" 高不就叹道:"这位大姐真有点儿志气。可是,当尼姑也不能生孩子呀!" "她是先寄居在尼姑庵里,生完再出家。可孩子生出来以后,难题来了。她不知给孩子取什么姓名好。" "这有什么难的,跟孩子的爹姓,名字嘛,取个吉利点儿的就行了。" 李翠莲叹口气说:"难就难在这儿,那天晚上她一共接过三个客人,一个姓高,一个姓李,一个姓陈,她也拿不准这孩子是三个人中哪一个的。您说姓什么合适呢?" 高不就为难道:"这倒也是呀。" "幸亏一位老尼姑有学问,那老尼姑说了,既然你拿不准这孩子是谁的,就把他们三个人的姓名取一部分,姓高的嘛你就取上头这部分,姓李的嘛你就取下头这部分。" 高不就拿手比划着:"李的下头就是个子字。" 李翠莲继续说:"姓陈的呢,就取他的偏旁,耳朵旁。这三个字凑在一块儿……" 高不就拿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郭,是个郭字!" "老尼姑说你就让这孩子姓郭,至于名字嘛,他们三个人都给你了点儿水,名字就叫三水吧--郭三水!" 高不就刚喝了一口酒在嘴里,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得把酒给喷了出来,佯作怒容:"好哇!你是绕着弯儿骂人,骂我郭山水是婊子养的呀!" 翠花在一旁乐得花枝乱颤,小丫鬟也捂着嘴偷笑。 李翠莲笑着说:"郭爷,您可千万别误会。我说的是'郭三水',不是您'郭山水'!你郭山水是半官半商,郭三水才是婊子养的呢,您可别'三''山'不分啊。" "你这还是绕着弯骂人呐,不行,你得受罚……"高不就又指着翠花说:"还有你,你也在一旁笑话我,你也得受罚。" "好,我们认罚,我们姐儿俩一人罚一杯。"李翠莲说完端起酒杯。 高不就道:"你想得美!你把我骂得那么惨,罚一杯酒就完事了,没那么简单,我也得重重地罚你们!" 翠花道:"郭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怎么是我不对呢?" "刚才翠莲姐不是跟您说好了吗,她讲一个笑话,讲得好,您干一杯,您要是觉得她讲得不好,她罚一杯,现在我们姐儿俩都罚一杯,您还不满意,还要重重地罚我们。郭爷,我翠莲姐身子骨弱着呢,是那种典型的倾国倾城貌、多愁多病身,罚得太重她可吃不消。" 高不就笑道:"好嘛,我这还没有罚呢,你倒先编排起我的不是来了。告诉你,我就是罚得再重,也不过是换个法儿让你们喝酒,有什么吃不消的呢?"[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翠花道:"那您说说,怎么换个法儿让我们喝酒?" 高不就拍拍两个大腿说:"我罚你们俩一边一个坐在我大腿上,罚你们的两杯酒由我喝进嘴里……" 翠花道:"您代我们喝罚酒?" 高不就在翠花脸上捏了一把:"哪有那个好事?我先喝进嘴里,然后一边一口渡到你们嘴里。" 翠花红着脸啐道:"郭爷好没正经!" 第八节 高不就一把把两人拥入怀中大笑道:"正经就不上这儿来了。快,把酒先让我喝进嘴里。" 李翠莲掩口笑道:"郭爷,这羞人答答的,您就饶了我们吧。" "那你得让我在你们脸上一人亲一下。" 李翠莲、翠花故作姿态挣扎了几下。高不就在两姑娘脸上狠狠地一人亲了一下,哈哈笑道:"真香!" 高不就继而紧紧地把两个姑娘搂在怀里,说道:"口饮美酒,怀抱美色,像这样左拥右抱、暖香贴玉真是人生至乐啊!" 李翠莲道:"郭爷,您没听人说过吗,酒是迷魂dúyào,色是刮骨钢刀。" 高不就哈哈大笑:"我倒是听人说过,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北京城谁不羡慕你们翠云堂的大掌柜王太岁,都说他艳福齐天,在温柔香里打滚,翠云堂美女如云,他老人家每日云雨。如果色是刮骨的钢刀,他太岁爷早就千刀万剐了。" 李翠莲笑着对翠花说:"翠花,你听听,我们太岁爷在外头多大的名声,还每天云雨,其实呀……" 李翠莲笑了笑没说下去,翠花也跟着嘻嘻笑了起来。 高不就好奇地问:"其实--怎么样?难道他面对着翠云堂如云的美女毫不动心?" 李翠莲道:"就算是动心也白搭,他呀,是银样蜡qiāng头。" "银样蜡qiāng头?"高不就想了一下。"哦,我明白了,他是有心无力。那他就惨啊!" 翠花道:"惨,他惨?" "当然呐,成天面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饿肚子还能不惨!" 李翠莲道:"那倒也不至于,他还有个唐大nǎinǎi呢。" "既然他是银样蜡qiāng头,那他跟唐大nǎinǎi也照样上不得阵jiāo不得锋呀。" "这您就不知道了,"李翠莲说:"唐大nǎinǎi早年有个相好的,送给唐大nǎinǎi一瓶奇yào,叫做久久丸,说是男人只要吃了一粒这个丸子,能保九个时辰金qiāng不倒。唐大nǎinǎi自从认识了太岁爷之后,每个月赠给太岁爷一粒久久丸。太岁爷是如获至宝,从此对唐大nǎinǎi言听计从,成为唐大nǎinǎi裙下忠心耿耿的不贰之臣。" 翠花道:"他想不忠也不行呀,没有唐大nǎinǎi的'久久丸',他在别的女人面前只能当太监。" 高不就满脸艳羡之色:"这个'久久丸'可真是好东西呀!" 翠花愤然道:"好东西?要我说它是祸害。" 李翠莲忙道:"翠花,别乱说!" "祸害?怎么会是祸害呢?能告诉我吗?"高不就赶紧追问。 李翠莲叹了口气:"郭爷是做官的,又做过生意,是明白世事的人。就是我们不说您也明白,我们翠云堂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好人家的女孩,有谁会心甘情愿地往火坑里跳呢,我们不少姐妹都是吃了这个久久丸的亏呀。" 高不就不解地问:"这跟久久丸有什么关系呢?" 唐大nǎinǎi每逢十五的清晨都要给太岁爷服下一粒久久丸,郭爷,这久久丸有九个时辰的yào力啊,他在唐大nǎinǎi那儿只是烧头炷香,他还有八个时辰的精力…… 高不就道:"剩下的八个时辰就拿你们姐妹泻火?" 李翠莲摇摇头:"如果是这样倒也无所谓,我们反正是烟花女子,他要怎么样我们也只有认命了。" 高不就奇道:"那他要干什么呢?" 李翠莲续道:"翠云堂为了招揽客人,每个月都会从江苏、江西、湖南、湖北的乡下连拐带骗地买几个姑娘来,有的姑娘来了以后受不过逼迫只好去接客,可每回都有一两个烈xìng子的姑娘宁死不从。十五这天的上午,太岁爷就会趁着久久丸的yào力,当着他徒弟的面jiān污这些烈xìng女子,使她们受尽凌辱后丧失廉耻之心,只得被迫接客。您说,这久久丸不是祸害是什么?" 高不就想了一下:"今儿个不就是七月十四吗?那明儿个……" 李翠莲道:"已经有两个倔强的丫头等待太岁爷去降服呢!" 翠花轻声道:"听说那个穿紫衣服的小姑娘xìng子特别刚烈,弄不好明天又得出人命!" 高不就长叹一声:"唉,逼良为娼,天下的妓院都是这样的,可怜啊!" 李翠莲忙道:"这是郭爷要听张家长李家短我才说的,既然郭爷觉得伤感,我们就不说这些了,我们说点儿高兴的。" "对,说点儿高兴的。不过,你们把这种事全归罪于久久丸也不公平。我们成都妓院的老板不吃久久丸,这种事不照样也发生吗?如果久久丸是用在有病的客人身上或者有病的丈夫身上,它就是个好东西嘛!" "岂止是好东西,在唐大nǎinǎi的眼里,它可是比珍珠财宝还贵重啊!每逢十四的晚上,她就会带着一个装着一粒久久丸的小瓷瓶子到翠云堂来,锁在她房间的红木柜子里,等太岁爷一大清早来服用。" "就放一粒?其余的呢?" "藏得可严实呢,谁也不知道她放在什么地方。" "王太岁爷也不知道她放在什么地方?" "太岁爷就更不知道了,她就怕太岁爷把久久丸夺走呢!" 第九节 高不就大拇指一伸:"唐大nǎinǎi真有心计。" "那当然!要不怎么能当上翠云堂的老板娘呢!郭爷,您对'久久丸'这么感兴趣,莫非您也是个银样蜡qiāng头?" 高不就笑道:"我是不是银样蜡qiāng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翠花高兴地说:"您要留宿?" 高不就色迷迷地望着李翠莲:"是啊,今天晚上我要让快嘴李翠莲试试我的银样蜡qiāng头。" 李翠莲啐了他一口:"要死了,这么下作!" 高不就伸手在翠花脸蛋上捏了一把:"改日我还要来跟翠花姐比划比划招式哦。" 翠花含嗔地朝高不就的手打了一下:"郭爷,别哄我了,俗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0 章 说,拣日不如撞日,您要真有情意,今晚就来个双挑,让我们姐儿俩好好地服侍你。" 高不就忙向翠花作揖说:"翠花姐,我不习惯双挑,今天你就饶了我吧!你放心,我决不辜负你对我的情意,今天是七月十四,七月二十号之前我一定来跟你共度良宵,我要是不来我就不是郭山水,我是郭三水。"高不就说着伸出三个手指。 李翠莲和翠花都被他逗乐了。 "翠花姐,我要不要去跟唐大nǎinǎi打个招呼?" 翠花道:"唐大nǎinǎi就住在隔壁。打不打招呼倒无所谓,不过,您是生客,又没有朋友引荐,这度夜的钱恐怕您得先jiāo上。" "行行,那就麻烦你陪我去唐大nǎinǎi那儿一趟。" 翠花撅起嘴说:"用得着我陪吗,让翠莲姐陪您去吧。" 翠花说着走出门去。 唐大nǎinǎi的房间里摆着一桌酒席,虽然桌子上还只是一些凉菜和果品,却也显得比李翠莲房中的丰盛得多。高不就和李翠莲进来时,唐大nǎinǎi正独自坐在酒桌旁沉思。 高不就打量了一下房间,他的目光在一张红木柜子上停了片刻,惊叹地说道:"嚯,真漂亮啊,这才叫温柔乡呢。"他又看了看摆在房中的酒席:"哎呀,唐大nǎinǎi在等客人,难道唐大nǎinǎi也要接……" 李翠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些什么呀?是我们大掌柜的太岁爷要来。" 高不就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怎么桌上就备了两份碗筷。唐大nǎinǎi,我是来给您道个谢,承蒙您把李翠莲推荐给我,我对她特别满意!今天晚上……" 唐大nǎinǎi笑道:"今天晚上你要和翠莲同赴巫山?" 高不就茫然道:"同赴巫山?不,我哪儿也不去,我要在翠莲房里过夜。" 李翠莲啐了他一口,嗔道:"你呀,还是当官的呢,说话这么粗鲁!同赴巫山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高不就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唐大nǎinǎi,我是特意来向您这个媒人道谢的。" 李翠莲说:"郭爷很客气,不但加倍给了度夜的钱,还特意送了五块现洋给妈妈,说是谢媒呢。" 唐大nǎinǎi喜笑颜开地说:"哎哟,郭少爷,您可太客气了,老身我这里多谢了!" "区区小数,不足挂齿。" 唐大nǎinǎi道:"有道是良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搅你们了,你们去歇息吧。" 高不就笑道:"唐大nǎinǎi是怕我们留在这打搅了您跟王大掌柜的好事吧。" 唐大nǎinǎi也笑道:"那你别走,留下来,这里有现成的酒菜,我陪你聊个通宵,看谁打搅谁。" 李翠莲笑道:"郭爷,太岁爷的习惯是天亮的时候才来跟妈妈聚会呢!妈妈可不怕你打搅。" 高不就忙拱手说:"唐大nǎinǎi,我认输、我认输!" "光认输不行,得罚你一杯。"唐大nǎinǎi提起酒壶斟满一杯酒。 "我认输也认罚。"说着高不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唐大nǎinǎi,用您的酒借花献佛,"他掏出那条染了yào粉的白手绢,把自己喝过的酒杯擦了擦,然后斟上酒捧到唐大nǎinǎi面前,"我敬您一杯。" 唐大nǎinǎi笑吟吟地接过酒一饮而尽。 "唐大nǎinǎi真是痛快人,告辞了。"说完高不就领着李翠莲走出房门。 唐大nǎinǎi送到房门口:"郭少爷,明儿见。" 唐大nǎinǎi掩上房门回到桌边,她感到有点晕眩,甩了甩脑袋,坐了下来。 李翠莲回到房间,坐在床沿甩了甩头:"郭爷,我这是怎么了?没喝几杯酒啊,怎么就有点儿支持不住了呢?" 高不就搂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我也支持不住了,只想上床,这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呀。" 李翠莲用手指头在高不就额头戳了一下:"你呀,还是当官的呢,油嘴滑舌。" 高不就吹灭灯,把李翠莲拥入帐内。 唐大nǎinǎi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时夜已深了,房门被轻轻地打开,穿着亵衣的高不就闪身进入房内。他掩上房门,听了听动静,迅速推开房内的窗户,再走到红木柜前掏出一根细铁钩捅了两下,把红木柜上的大铜锁捅开了。高不就打开柜门,里面果然有一个瓷瓶,他拿起瓷瓶摇了摇,瓶内发出轻微的响声。高不就打开瓷瓶,把瓷瓶里的东西倒了出来,那是一粒黑色yào丸,他从身上把铜盒拿出来打开,铜盒内是一层黑色yào粉,高不就从铜盒里取出一根小挖耳勺,在yào丸上扎了一个洞,然后用挖耳勺舀了一些黑色yào粉填进洞内,再把洞口捏紧抹平,放回瓷瓶。他盖上瓶盖,然后把瓷瓶放回柜中,锁上柜门。 高不就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他迅速回转身来,关上窗户,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 天亮了,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翠云堂仍然是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在沉睡。对于翠云堂来说整个上午都是深夜,最多只能算是清晨,经过一夜的辛苦,此刻正是姑娘们酣睡的时候。 半上午时,一辆送水的车子驶到翠云堂的院外,两名送水工蹑手蹑脚地把水送进厨房,他们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吵醒了正在沉睡的姑娘。 突然里面传出唐大nǎinǎi声嘶力竭的呼叫:"老爷,你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哪!快来人哪!" 顿时整个翠云堂脚步声、惊叫声、哭声、呼救声乱成一片…… 有人高呼:"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翠云堂跑出来一个伙计,送水工问他:"出了什么事?" 伙计边跑边说:"出了大事啊,王大掌柜的不知中了什么邪,鼻孔流血,全身抽搐,说不出话来啦!" 接着又有好几名伙计从里面跑出…… 第二十五章 太岁遭报 第一节 这名送水工忍不住朝里面张望了一眼,翠云堂里面似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自言自语地说:"鼻孔流血、全身抽搐、说不出话了……哎哟,还真让张铁嘴说中了,太岁爷遭血光之灾了!" 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地驶来,停在翠云堂大门前。 巴山虎和金钱豹从车上跳了下来赶紧往屋里跑,金钱豹一边跑一边对送水工吼道:"老刘头,快把你的水车拉开,别在这儿碍事!" 老刘头答应着把水车拉到一个角落里。 翠云堂人进人出,大呼小叫乱成一片…… 完全是一副混混打扮的张志武来到翠云堂门前向老刘头打听:"老伯,今儿个翠云堂是怎么回事?像是中了邪。" 老刘头压低声音说:"不是中邪了,是让张铁嘴说中了,太岁爷遭了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不能吧?有四猛兽护着他,谁能伤得了他?" "我也不清楚。大概四猛兽昨晚上没跟他在一块儿,我刚看见四猛兽之首巴山虎和金钱豹刚刚进去。" 张志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巴山虎进去了?太好了!老伯,我这儿有一封信,麻烦您送进去当面jiāo给巴山虎。" 老刘头摇摇头说:"你自个儿送进去多好。正在乱头上,我进去准挨骂!他们混混帮的人不好说话。" 张志武摸出一块银元和信一块儿塞进老刘头的手中:"老伯,我也是混混帮的,我是天津混混帮的。按帮里的规矩,没通气之前不能见面。我在这儿等着,你给我送信,保准不会挨骂!" 老刘头看了一眼银元,拿着信扭头走进翠云堂。 躺在床上的王太岁两个鼻孔塞上了棉花,棉花已经被鼻血染红。他的脸呈紫黑色,牙关紧咬,额头上汗出如浆,浑身不断地颤抖痉挛,显然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唐大nǎinǎi坐在床头不断地用手帕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水。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中医正在给王太岁号脉诊断。 巴山虎、金钱豹和王翠微都关切地守护在床前。 老中医见王太岁一副强忍痛苦的样子,劝道:"大掌柜的,太疼了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你要哼哼、要叫唤,使劲地叫唤,在我们中医来讲,这叫宣泄,多少可以减少点儿痛苦。" 王太岁仍然咬紧牙关忍受剧痛,一声不吭。 老中医同情地说:"您不要憋着,喊出声来,人会舒服一点儿!" 唐大nǎinǎi不耐烦地说:"您别说了,我们家老爷是硬汉子,宁可疼死,绝不哼哼,更不用说大声叫唤了。" 老中医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大夫,您探出这病的根由来没有?" 老中医放开王太岁的手,站起身来缓缓说道:"这不是病,也不是中邪,是中dú!" 房里众人发出轻声的惊呼。 "而且是一种剧dú,是一种会严重损坏肾和脾的慢xìng剧dú。这一类dúyào种类繁多,数不胜数。老朽无能,实在看不出是哪一种dúyào,因此也不敢随便开解dú的方子。唐大nǎinǎi,您不要着急,大掌柜的只是人痛苦一点儿,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生命危险。要解他所中的dú,您得请专攻dú物的行家。当然,解铃还须系铃人,能找到给他下dú的人那就好办。惭愧,老朽告辞!" 老中医说着拎起yào箱出门而去。 唐大nǎinǎi眉峰紧蹙:"是谁下的dú呢?" 翠华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巴爷,这是给您的信。" 巴山虎问:"是谁送来的信?" "给我们送水的老刘头。他说是一个天津混混帮的人让他送进来的。" 巴山虎忙拆开信看了看,不由得脸色大变:"是下dú的人送来的信!" 金钱豹yù往外跑:"我去看看!" 唐大nǎinǎi道:"等你去人家早走了!" "我可以问问老刘头来人是什么模样。" 唐大nǎinǎi道:"人家有备而来,肯定易了容,你不用问了!巴爷,你把信念念。" 巴山虎念信:"王太岁虽然中了在下的暗算,但在下不忍心要他的xìng命,特献上两道yào方。其一,王太岁所中之dú乃在下师门独家配方,俗名'号叫七日',此dú无需任何解yào,只要在疼痛之时哭爹叫娘、喊疼呼痛,号叫七日,其dú自解。切记只可号叫不可怒骂,否则dúxìng随怒火攻心,定当七窍流血而亡。" 金钱豹怒道:"明明知道我混混帮打死不求饶、疼死不叫唤,却开这么个狗屁yào方,完全是消遣人!" 巴山虎接着念道:"其二,邀请三老四少立即开香堂,王太岁用利刃当众割下自己腿上一大块ròu,然后抓两把掺有dúyào的咸盐揉进创口,咸盐的dúxìng当与对付三年前在翠云堂闯码头的同道相同……" 唐大nǎinǎi发出惊呼:"啊!原来是他!" 第二节 唐大nǎinǎi续道:"三年前的那个场景我还记得非常清楚。那个小伙子是个人物,腿上割下那么一大块ròu,又往创口连揉两把咸盐,眉头都没皱一下。难道当时端出去的咸盐里掺了dú?" 巴山虎道:"太岁爷气他言语之中侮辱了您唐大nǎinǎi,才往咸盐里下了dú。" 金钱豹道:"后来我们到山神庙里去找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当时太岁爷心里就很不舒服,生怕留下后患。" 床上的王太岁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其实当张也仙第一次给他相面说他有血光之灾时他就想到了高不就。刚才他发现自己中了暗算,也立即想到了高不就。尽管他这一辈子明整暗算地害过许多人,致残致死的都不在少数,可那些人他都没大往心里去,惟独这个高不就成为了他一块心病。三年前,高不就在翠云堂闯码头时所表现出来的智慧和神勇都非同小可。他很清楚对于高不就这种人物,只能有两种选择:一是笼络到底;一是得罪到底。他选择了后者。当时明摆着是有把握的事,没想到竟然被高不就逃脱了xìng命。高不就逃走后,他夜不成寐,食不甘味,生怕高不就会来报复。现在高不就果然来了,而且采用的是江湖上最激烈的雷霆之势。他是第一个受到致命伤害的人,接下来的将会是四猛兽,他们一个个都会死于非命,甚至唐大nǎinǎi也有xìng命之忧。从送来的这封信来看,和解是不可能的。目前惟一的救星就是那个能知未来过去之事、能让人逢凶化吉的张也仙。他忍住剧痛,吃力地吐出了三个字:张铁嘴。 张志武送给巴山虎的信送到了张也仙手里,信是唐大nǎinǎi和王翠微亲自送来的。此刻,她们正在相面馆楼上的贵宾室里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张也仙看信。 张也仙看着信,耳畔响起了三年前高不就在山神庙对他说过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高某不是君子等不得十年,只要我高不就留得命在,三年之内我定要取他的xìng命…… 想到他的高大哥终于来报仇了,张也仙忍不住笑了。 王翠微轻轻地吁了口气:"好了,先生露出了笑容,我干爹的xìng命应该是保得住了。" 张也仙心想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先得狠狠折磨你干爹几天,让我高大哥出口恶气。他的脸色转为严肃:"我还需要好好筹划一番。" 唐大nǎinǎi故作轻松地说:"翠微,你着什么急呢!先生是何等之人,人家是铁嘴呀!他曾当众承诺能为你干爹化解血光之灾,你干爹就一定会平安无事!否则,人家铁嘴的招牌不就砸了吗!" 张也仙笑道:"唐大nǎinǎi的棋一定下得很好。" 王翠微不知道张也仙为什么会扯到下棋上:"我妈妈棋琴书画件件皆精,尤其是下围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半个国手。" 张也仙调侃道:"原来唐大nǎinǎi是博弈高手,怪不得一句话就把我前后左右全都堵死了。如果太岁爷不能渡过此劫,在下何止是砸招牌,恐怕我张铁嘴又得被人嘲弄为张豆腐嘴了。" 唐大nǎinǎi尴尬地说:"先生言重了。我家老爷平时跟我谈起先生,那是推崇备至、无比信赖。我只不过是受了老爷的影响罢了。" "唐大nǎinǎi尽管放心,在下与太岁爷已成莫逆之jiāo,他这次蒙难,身体要受些痛苦是免不了的,但绝不至于丢命。如果你们信任我,这事就jiāo给我吧,你们去好好照顾太岁爷,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三天之内,我必有佳音。" 唐大nǎinǎi和王翠微忙向张也仙致谢。等他们出去后,赵蓉蓉从张也仙卧室掀开门帘走了过来。 张也仙送客返回时,赵蓉蓉正在看放在桌上的那封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1 章 这封信大概就是你的那位高不就高大哥写的吧?" 张也仙兴奋道:"不错。三年了,我高大哥终于回来找王太岁报仇了。" "这个王太岁活该,谁让他那么残忍!" "三年前我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年,但我得知王太岁的jiān计时,大大地为高大哥抱不平,觉得王太岁简直就像是恶魔般的残忍。现在看来,江湖上就是这么回事,利字当头,谁都残忍。" 赵蓉蓉摇摇头:"师哥,你这话我不敢苟同。只能说利字当头,人人必争,争的人却不见得个个残忍。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道义。听师哥的意思,难道是想去劝高大哥放过王太岁?" 张也仙:"不是我去劝高大哥,而是你去劝高大哥放过王太岁。" 赵蓉蓉愕然:"我去?" 张也仙从脖子上取下一根贴身挂着的铜锁项链jiāo给赵蓉蓉:"我高大哥住在天津。这是当年高大哥给我的信物,你把这个给他看,再把我这几年的情况告诉他。然后让他带上解yào来北京,我们一起共谋大事。我相信有我高大哥这样的人来参与,我们将是如虎添翼!" "高大哥能听我们的吗?他跟王太岁的仇恨,可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啊。" 张也仙笑道:"我高大哥是有胆有识、胸怀宽阔的人,留下王太岁一条狗命为我所用,比除掉他划算得多。我高大哥岂能看不到这一点!" 张也仙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还来得及,我给你个地址,你马上去车站赶火车。" 第三节 袁世凯和徐世昌、段祺瑞正在总统办公室里密议。徐世昌是国务卿,也是袁世凯最亲密的朋友和智囊。段祺瑞则是袁世凯小站练兵时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大将,与王士珍、冯国璋三人合称为北洋三杰:龙、虎、狗,虎就是段祺瑞。此刻,三人之间的气氛却并不显得很融洽。尤其是段祺瑞情绪颇为激动:"总统,自从法兰西报纸披露日本人向我们提出的二十一条之后,各省的都督和陆军的将士们个个义愤填膺,都说倭寇欺人太甚,纷纷要求与倭寇决一死战!" 段祺瑞说着从公文包里面取出一摞请战书jiāo给袁世凯:"这是他们写来的请战书,有的还是咬破指头用鲜血写的,请总统过目。" 袁世凯接过请愿书,看都没看,随手放在桌上:"要跟日本人打仗?凭什么打?" 段祺瑞慷慨激昂地说:"凭我全军将士们的一片忠心和满腔热血!" 袁世凯笑道:"芝泉,亏你还去德国学过军事,竟然如此意气用事。我问你,忠心和热血挡得住东洋人的先进武器吗?更何况人家还有视死如归的武士道精神。连骁勇善战的俄国人都败在了日本人手下,我们这些被外国人称为东亚病夫的丘八,还能奢谈跟日本军队决一死战?" 段祺瑞道:"大总统,如果我们一味退让,外面的流言对总统不利啊!" "什么传言?" "流言说总统想当皇帝,是为了取得日本政府的支持而跟日本人签订二十一条的。"段祺瑞知道这句话会触着袁世凯的痛处,说的时候尽量显得十分平淡。 袁世凯却拍案而起:"这不是流言,是谣言!有人想让我当皇帝,这不假。可我曾多次申明我只当民国总统绝不当皇帝!如果有人硬逼着我当皇帝,我的小儿子在英国还置了点儿产业,到时候我辞去总统的职务到英国去做一个化外移民,这总可以吧!"袁世凯说着叹了口气,"谣言止于智者。菊人兄、芝泉,你们二位跟我共事多年,一位是我肝胆相照的老朋友,一位是我生死与共的老部下,别人信不过我袁世凯,难道你们二位还不知道我的心!" 自从走进办公室起,除了几句问候语,徐世昌一直保持沉默。然而他并非没有态度,他陪同段祺瑞一起来本身就是一种倾向。此时他不得不开口了:"慰庭,我倒不是不信任你,我是爱护总统,我不愿意我们的大总统受到任何伤害。" "你们要我怎么办?难道要我下个总统令,把那些造谣的统统抓起来?" 段祺瑞道:"这倒不必。如今北京出现了一个叫做中华筹安会的组织,不但在报纸上,甚至组织人上街极力鼓吹取消民国、恢复帝制,妖言惑众。据说他们还通电全国各省办分会,大有向全国蔓延之势。像这样蛊惑人心、攻击民国政府的邪恶组织我们应该彻底取缔,并立即逮捕首恶分子,严加惩处。然后总统可以以个人名义发表一个公告,向全体国民表明心迹,那么,谣言就不但会止于智者,还会销声匿迹。" 袁世凯摆摆手说:"抓人是绝对不行的。民主共和和帝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共和国的国民有言论自由。筹安会在报上发表宣言也罢,在街头发表演说也罢,都没有违反民国法律。我们要去取缔人家,要去抓人家,本身就站不住脚。芝泉,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筹安会要闹,就由他们去闹,天塌不下来,地也不会陷下去,闹久了,无味了,他们自然会收场。你只要管好你的陆军就行了。" 段祺瑞摇摇头苦笑道:"总统,我最近一段时间身体欠佳,常常感到精力不济。陆军的事务太多,我力有不逮,我想……" "你想辞职?" "最近几个月来我一直有这种想法,如蒙总统恩准,段祺瑞感恩不尽!" 袁世凯厉声道:"芝泉,你给我听着,只要我袁世凯当总统,你这个陆军总长就得一直给我干下去。你想辞职我绝不会批准。" 其实,袁世凯巴不得把段祺瑞所有的职务全部解除。然而段祺瑞这个人不贪财不好色,清廉得近乎有"洁癖",在前清时就是一品大员了,亲信故旧布满了整个北洋系,在军中威望极高。如果把他拿掉,袁世凯怕影响军心,只好隐忍下来另想他法。 第四节 赵蓉蓉来到了天津,按照张也仙给她的地址找到了一家小小的酒店。这家酒店放了五张桌子,只有一个掌柜的和一个酒保两个人。此刻还不到用餐时间,小酒店里没有一个客人。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打瞌睡,酒保则站在门口发呆。 酒保见赵蓉蓉在店门口张望,忙上前招呼:"小姐,里面请、里面请。" 赵蓉蓉跨进店内,酒保殷勤地又抹凳子又擦桌子:"小姐,您请坐。" 赵蓉蓉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您别客气。" 听见赵蓉蓉称了他一个"您"字,酒保简直受宠若惊:"小姐,您是贵客,像您这样的贵客能到我们小店来,小店是……什么荜生辉。" 赵蓉蓉笑道:"蓬荜生辉。" 酒保连连点头:"对对,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小姐,您吃点什么?" "我暂时不吃东西,我是来找人的。" "您来找人?我们店里没有人呀。" 赵蓉蓉笑道:"你不是人?" 酒保也笑了:"我当然是人,我是指没有客人。小姐总不可能找我吧。" "我找牛宝玉。" "牛宝玉?是我们掌柜的。"酒保指了指趴在柜台上睡觉的那位,"趴在那儿睡觉呢。"他走到柜台前,拍了拍牛宝玉的肩膀:"掌柜的,醒醒,有人找。" 牛宝玉头也不抬地问:"谁找我?" 酒保凑近他耳朵说:"一位美若天仙的小姐。" 牛宝玉抬起头来睡眼惺忪地说:"拉倒吧!还有美若天仙的小姐来找我牛宝玉?" 酒保一指赵蓉蓉说:"就在那儿。" 牛宝玉抬眼一望,不禁瞠目结舌:"啊,真美啊!" 赵蓉蓉朝他嫣然一笑:"掌柜的尊姓大名是不是叫牛宝玉?" "对对,我就是牛宝玉,牛宝玉就是我。小姐找我?" 赵蓉蓉取出一封信jiāo给牛宝玉:"有人从北京托我带了一封信给您。" 牛宝玉接过信,看了看信封,正要把信封撕开,赵蓉蓉忙说:"哎,您别拆,您仔细看看信封,这封信不是给您的。" 牛宝玉又看了看信封:"你刚才说是从北京给我带来的信,现在又说这信不是给我的,小姐,你是拿我寻开心吧?这封信明明是给我的嘛,我虽然不识字,可这上面牛宝玉的牛字我还是认识的。都说孔夫子是圣人,能耐大,咱们中国的字都是他创造的,我看他这牛字就没造好。牛,无论是水牛还是黄牛都有两支角,可你看看这个牛字,头上只有一支角……" 赵蓉蓉笑道:"原来牛掌柜的果真不认识字,这信封上还有一句话呢,烦牛宝玉转jiāo高不就先生。这封信是让您jiāo给高不就的。" 牛宝玉一愣:"什么?这封信是给我高大哥的?小姐真的是从北京来的?" "是啊,我刚下的火车。" "咳!我高大哥就在北京,你把信送天津来干什么?" 赵蓉蓉一愣:"他在北京?在北京什么地方?" "他是陆军总长段祺瑞的侍卫长,你到陆军总长衙门一问便知。" 赵蓉蓉高兴地说:"太好了,我这就去北京找他!" 赵蓉蓉一把夺过信,扭头就走。 牛宝玉叫道:"小姐,慢点儿!" 赵蓉蓉停住脚步:"什么事儿?" "我高大哥前几天给我来了封信,说是在北京给我找了个差事,让我去北京。可我实在离不开,只能谢谢他的美意。我刚刚给他写了一封回信,麻烦小姐帮我带给他。" 牛宝玉从柜台里取出一封折好的信纸,jiāo给赵蓉蓉。 "您说这是您刚刚给他写的回信?"赵蓉蓉不解地问:"您不是不识字吗,怎么能自个儿写信?" 牛宝玉笑道:"我虽然不识字,可给人写信,从来都是亲自动笔。" "您不识字,难道还能写字?" "我是说写信,又没说写字。" "您的意思是您给人写的信上面没有字?" "对,虽然没有字,可一看就明白。不信,你看看我给高大哥写的这封信。"说着牛宝玉展开信纸,信纸上画了一个铁笼子,铁笼子里关着一个乌龟[奇`书`网`整.理'提.供],乌龟脑袋伸出了铁笼子,身子却出不去。 牛宝玉说:"你看见没有,这乌龟脑袋伸出去了,身子盖太大却出不去。我这封信的意思就是我家里有事,大概出不去。" 第五节 张作霖第一次受到袁世凯召见已经是将近三年前的事了,那次召见对张作霖来说太重要了,使他这个盗马贼出身的师长从此身价百倍,很快成为了全东北军事力量最雄厚的军阀。这一次受到袁世凯的召见,他所求更大,张锡銮已经老弱不堪,他要把张锡銮挤走取代张锡銮奉天将军的位置。此次进京,他带来了许多值钱的珍宝,不过这些东西可不是送给袁世凯的而是用来送给袁世凯的部下的。他知道目前袁世凯对这些珍宝没有胃口,袁世凯的胃口是要南面称帝,吞没整个中华民国。张作霖心里明白,他需要袁世凯,袁世凯更需要他,只要他能投其所好,迟早他能得到想得到的一切。 张作霖如今的身份和第一次见袁世凯时已大不相同了。他不但是二十七师的师长,而且是领陆军中将衔、特授勋五位的东北护军使。袁克定代表他父亲袁大总统在新华门的大门口迎接张作霖。 袁克定领着张作霖在南海旁边的甬路上走着。张作霖今年四十岁,因为个头不高、皮肤白净、眉清目秀,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得多。 张作霖目不暇接地望着两边的景物,满脸惊羡之色:"这是啥地方?" 袁克定像是个导游:"这是瀛台。当年的光绪皇帝就是圈在这儿、死在这儿的。" "啊!光绪就关在这儿?!这南海是皇宫里干啥的地方?大公子,您给我讲讲,我长长见识,回到关外,我也好给我那些屯老二部下摆呼摆呼。" "三年前您不是来过这儿吗?当时您没问?" 张作霖尴尬地笑了笑:"大公子,不瞒您说,三年前那是大总统第一次召见我,当时我激动万分。承宣官怎么领着我进来的,我又是怎么跟着他出去的,就像腾云驾雾似的全迷糊了,什么也没记住,记住了的只有大总统对我的恩典。" 袁克定道:"那我就给您说说。这地方,打明朝起就是皇上游玩的西花园。明朝的嘉靖皇帝您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一点儿,但不是太清楚。" "这个皇帝在乾清宫差点没叫一个宫女把他给勒死,打那起,他就不敢住在紫禁城了,常来这西苑住。以后历代皇帝都喜欢来这儿住住,像康熙、乾隆、慈禧都在这儿住过。你看见前边那座洋楼了吧?"袁克定指着一座豪华的西式建筑物说。 "看见了,这洋楼真带劲儿!" "这座楼原先是宫殿式的大院套,叫海宴堂,是慈禧太后五十大寿修建的。八国联军进北京的时候,日本兵强占了海宴堂,八国联军的统帅瓦德西就住在海宴堂。" 张作霖信口开河:"瓦德西我知道,是个德国毛子,他参加八国联军来中国打仗主要是相中了北京一位叫赛金花的窑姐儿。" "瓦德西就是在这儿给赛金花做饭,厨房失火了,把海宴堂整个烧没了。签了辛丑条约后,慈禧就在海宴堂烧剩下的火场上修了这座洋楼,并取名叫居仁堂。慈禧常在这儿开酒会、舞会,招待洋人。当时居仁堂里外挂满了外国旗。" 张作霖恍然大悟:"我说呢,这里头全是宫殿式的房子,怎么跑出一栋洋楼来了,原来这居仁堂是为洋人修的呀。" "慈禧当年修居仁堂确实是为了巴结洋人。" 张作霖羡慕道:"住在里面肯定很舒服!" "我爹如今就住在居仁堂。" 张作霖忙改口:"大总统住在这儿当然不是图舒服,而是为了跟各国的洋人们打jiāo道更方便些,对不对?" 袁克定笑道:"您说对了,我爹住在这儿还真是这层意思。" 张作霖赞叹道:"大公子,你可真有学问,什么都知道!" 一位副官走上前来,恭敬地说:"这位是东北护军使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将军吧?" 张作霖谦恭道:"我就是。" "大总统在居仁堂楼下西边的小客厅接见将军,请将军随我来。" 张作霖一边跟着副官走,一边问袁克定:"西边的小客厅?我记得大总统上次是在一个叫'大园镜中'的大客厅召见我的。" 袁克定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2 章 您不是说上次迷迷糊糊的什么都没记住吗?怎么又记住了大园镜中?" 张作霖也笑道:"其实不是我记住了,而是当年大总统接见我的照片我一直珍藏着,那照片上的题词写着是在大园镜中。" "我爹和我母亲他们住在居仁堂的后半厅,大园镜中是居仁堂前厅最中间的大会客厅。我爹接见外国使节和一般的客人都是在大园镜中。只有最重要的客人和亲密的朋友才会在居仁堂楼下西边的小客厅接见。" 张作霖受宠若惊:"大公子,听您这么一说,这次大总统接见我又会迷迷糊糊的了。" 袁克定不禁莞尔。 袁克定领着张作霖走进居仁堂西边小客厅时,袁世凯正站在一个多宝格架下注视着摆设在上面的古玩器物。 张作霖脸上的神情既有几分巴结又有几分惶恐。当袁世凯转过身来,张作霖忙跪倒在地,朝袁世凯磕头:"属下张作霖拜见大总统,衷心敬祝大总统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袁世凯哈哈大笑地将张作霖扶起:"雨亭,你怎么像朝见皇帝一样,我只是民国总统,不是皇帝,上次我已经说过你了,这次见面又这样!三年了,你怎么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大总统责备属下没有长进是错怪属下了,属下这三年来请了不少有学问的人在身边当顾问,也看了不少的书。别的长进属下不敢吹牛,但深明大义这四个字属下算是吃透了。" 第六节 袁世凯感兴趣地问:"说说看,你怎么理解深明大义这四个字?" "属下的理解是人有人的大义,国有国的大义,臣有臣的大义。人的大义是忠与孝,忠字当头,人不忠,则与禽兽无异。国的大义是国不可一日无主,大总统就是一国之主。我们中华民国如果没有大总统为民做主,那就会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国将不国。臣的大义就是臣不可一日无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君嘛,过去叫皇上,如今叫大总统……" 袁世凯哈哈大笑:"你错了。皇上是皇上,大总统是大总统,皇上是普天下臣民的君父;大总统则是全国人民的公仆。这是不可以混淆的。" "但在我张作霖心目中,大总统就是皇上,皇上就是大总统!您当大总统,我张作霖坚决拥护,您要是当了皇上,我张作霖誓死捍卫!" 袁世凯赞许道:"张将军真是忠勇可嘉呀!" 张作霖"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道:"大总统,有您这句话,我张作霖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袁世凯扶起张作霖,拍拍他的肩膀说:"雨亭,你是我的爱将,我要你给我把守好东三省,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东三省是一块肥ròu,俄国人想吃,日本人想吞。我给你的任务是,既不能让他们把东三省吃了吞了,又不能得罪他们,跟他们发生太大的摩擦,给我惹麻烦。可以说是左右为难,你得好自为之!" "大总统放心,属下一定按照大总统的教诲,既要保护国土,又避免跟列强打仗。" "如此我就放心了!" 电话铃响。 袁世凯拿起电话:"喂,哦,是菊人兄,你说……" 张作霖走到多宝格架前观看架上的古玩珍宝,满脸艳羡之色。看见张作霖一副馋涎yù滴的贪婪相,袁克定不禁微微一笑。 袁世凯放下电话。 张作霖忙说:"大总统,您国事繁忙,属下不敢过多打扰,请允许属下告辞。" "也好,你先回饭店吧。眼下北京的天气太热,你们关外来的人住得惯吗?"袁世凯关切地问。 "还行,我住的万国饭店装上了电风扇,那玩意儿还真管用,扇叶一转,身上凉丝丝的,真舒坦!" 袁世凯笑道:"今天晚上你有日本公使馆请你,明晚我请你和你带来的将士们吃冰激凌。那玩意儿就更管用,一勺下去,心里也凉丝丝的,浑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通体舒坦。" 张作霖忙拱手道:"大总统这是对我东三省全体将士的关爱,属下代他们谢过总统!" 张作霖走后,袁世凯问袁克定:"你觉得此人如何?" 袁克定道:"与他那白面书生似的外表恰恰相反,此人粗鄙不堪,我看成不了什么大器。爹,您刚才在打电话,没看见他看这些东西的眼神,"他指了指多宝格架上的古玩玉器,"就像古书上说的目光灼灼如贼。" 袁世凯笑道:"他本来就是贼,马贼。我倒觉得凡是贪财的人或者贪色的人反倒好驾驭,就怕他什么都不贪,让你怎么琢磨都琢磨不透的人,那才叫可怕!克定,回头你让人把这上面的摆设。"他指了指多宝格架,"连同这个架子,打包装箱,送到万国饭店去,送给张作霖。不过,我总觉得这个人的粗俗是装出来的,与他在关外所表现出来的雄才大略不相符。我怀疑他的贪财也是装出来的。在官场上有一种说法,叫做自污。" "我看爹是过虑了,他不过是个盗马贼出身,又没念过几天书,哪有这么深的城府?" "克定,你知道眼下我们的头等大事是什么吗?" 袁克定想了想说道:"头绪太多,孩儿还拿不准哪一项是最重要的。" "辨忠jiān。自从我们解散国会、平定乱党之后,天下安宁、四海归心。我们所看到的都是俯首帖耳之相,所听到的都是阿谀奉承之言,但是谁是真正的忠心耿耿;谁是面呈忠厚暗藏祸心、甚至大jiān若忠,我们难以分辨呀!倘若忠jiān混杂,将来实行帝制,稍有风吹草动,那些jiān佞之人定然兴风作浪、祸国殃民。" 袁克定点点头表示赞同:"在这关键时刻辨别忠jiān确是头等大事。但人心隔着肚皮,是头等大事却又是头等难事。" 袁世凯哈哈笑道:"你不是jiāo了一位神相张铁嘴做朋友吗?有了这位张铁嘴,我们可以把要用的人都请他相上一相。如果是忠于我袁家的,即便是职卑位低的小人物,我们也可以立即提拔重用;反之,即便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我们也要生个法把他罢免。"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们是不是要给张铁嘴在政府里安个职位?" 袁世凯连连摇头:"此人在野比在朝好,他的那个相面馆还要继续开着,你们不妨到各衙门吹吹风,那些当官的最看重自己的前程,只要听说张铁嘴灵验,他们肯定会趋之若鹜。张铁嘴在相面馆就能帮我们把忠jiān分辨清楚了。至于有些特殊的人嘛,我们可以安排张铁嘴去看他。还有,你与张铁嘴不要过从太密,以免物议。你最好找一个不相干的人担任你和这位相面先生之间的联络人。" "这点孩儿早就想到了,而且已经找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此人无论是跟我还是跟张铁嘴接触都不会引起别人猜疑。" "那就好!今晚日本公使馆宴请张作霖,你可以安排这个人带张铁嘴去参加晚宴,让张铁嘴给我好好地相一相,张作霖是忠是jiān,能不能重用!" 第二十六章 铜狮子丧胆 第一节 袁克定安排给张也仙的联络人就是翠云堂的花魁娘子王翠微。 今晚日本公使馆宴请张作霖的酒会在万国饭店的大餐厅举行,王翠微挽着张也仙步入大厅时酒会已经开始,十多名身穿和服的东洋姑娘正在陪客人们跳舞。 因为担心飘胸长须与西装革履不协调,张也仙依然是一身长衫,而且还特意戴了一副老花眼镜,那样子像极了前清的遗老遗少,谁也没认出他是张铁嘴。 王翠微穿了一身晚礼服,她一出现在大厅就引起了轰动效应,她那美丽非凡的面孔和高贵典雅的风姿几乎吸引了所有男士的目光。 一位侍者给他们端来了一托盘饮料。张也仙和王翠微各自拿了一杯饮料。 王翠微轻声对张也仙说:"这里似乎没有谁认识您,也没人注意您。" 张也仙笑道:"这就是跟您在一起的好处,王小姐明艳逼人、光彩夺目,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谁还顾得上来注意我呢?" 王翠微粲然一笑:"没想到您这张铁嘴也会讨女孩子喜欢。" "我不是讨你喜欢,我这是大实话。" 王翠微环视大厅:"奇怪,没有一个穿军装的。难道那些关外的丘八们都没来?" "你错了,都来了,只是他们个个都是西装革履,没有人穿军服。" 王翠微看了看大厅两侧长条桌上放着的各种西洋点心和东洋小吃,轻声说道:"我觉得日本武官为张作霖举办的这个酒会很不合时宜。张作霖和他的那帮弟兄们是盗马贼出身,可以说是粗鲁到了极处,也土到了极处。如果请他们吃鱼翅席,他们肯定大快朵颐,就算是大块吃ròu、大碗喝酒,也比这种酒会更适合他们。" 张也仙:"你又错了!越是像他们这种出身的人,就越喜欢最时髦最洋的排场。他们在关东与日本人和俄国人打过多年jiāo道,此类宴会酒会早已司空见惯。日本公使馆聪明得很,办这样的酒会正是投其所好。我估计,这些跳舞的男子大多数是张作霖手下的将领。" 一位剽形大汉走到王翠微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用浓重的东北口音说道:"小姐,能不能赏光跟鄙人跳一曲。" 王翠微点点头。 剽形大汉牵着王翠微的手走入舞场。 一曲终了,剽形大汉向王翠微致谢:"小姐的舞跳得很好,舞姿更是美极了,以后我还能跟小姐jiāo往吗?" 王翠微问:"先生是……" 剽形大汉两腿一并,挺起胸来,行了个军礼:"鄙人是二十七师混成旅少将旅长张德彪!" 王翠微肃然起敬:"原来阁下是一位将军!请问将军在哪里驻防?" 张德彪答道:"奉天!" "关外?"王翠微笑笑说:"太远了!" 张德彪充满自信地说:"小姐放心,会有那么一天,我们的张大帅会带着我们来北京驻防的。" 王翠微诧异道:"你们的张大帅想要来北京驻防?" 张德彪神气道:"不是我们大帅想要来北京,而是有朝一日,北京会要我们大帅来!" 一位留着人丹胡子的日本使馆官员和张作霖一起登上大厅上首的舞台。 日本官员举着酒杯大声说道:"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我日本公使馆为欢迎张作霖将军从奉天来到北京而特地举行的酒会。众所周知,张将军对我大日本帝国十分友好,与我佐藤信介更是jiāo情深厚。过去我们在关东的合作非常成功,我相信将来我们与张将军的合作会更加成功,我们的友谊也会更加深厚。我提议,为张将军和他的同仁们的健康干杯!" 众人干杯并报以热烈的掌声。 佐藤信介接着说:"下面我们请张将军讲话,大家欢迎!" 大厅里又响起热烈的掌声。 张作霖满面春风地说:"尊贵的女士们、尊贵的日本朋友们、尊贵的先生们,我的老朋友也是我最尊敬的良师益友日本公使馆的武官佐藤信介先生要我在这儿给大家讲话。诸位,我张作霖是军人,军人不会讲话,只会行动,现在我要采取行动!" 张作霖手一挥。 两名穿和服的日本女子为他抬上了一张小书案,书案上摆好了笔墨纸砚。 张作霖抓起笔,蘸满墨水,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了几个大字。写完后,张作霖丢下笔,两名日本姑娘把纸举了起来,给大家观看。 纸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中日亲善"。这四字既苍劲有力又飘逸潇洒,看得出张作霖在书法上下过一番苦功。下角的落款是"张作霖手黑"五个字。按说应该是手墨,他却写成了手黑,不知他是根本不会写这个墨字还是漏写了下面的土字。然而无论是错字也罢笔误也罢,全场都报以了热烈的掌声 第二节 回家的路上,王翠微和张也仙坐在马车里谈起了张作霖的书法。王翠微对张作霖把手墨写成手黑十分不解。 张也仙问道:"你觉得他的字写得怎么样?" "字倒是写得很不错," "小姐是行家,他的字既然能得到小姐的赞许,看来就不能算是附庸风雅。我听人说,张作霖自诩有两样得意之处,一是书法,二是qiāng法。他是靠qiāng法准才在强盗堆里杀开了一条出路,可他把书法还排在qiāng法之上,可见他对自己写的字是何等的自负。既然他的书法这么好,怎么会把写字人常用的手墨两个字写成手黑呢?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他不可能不会写墨字呀!" "先生的意思是这个手墨的墨字是他故意写成黑字的?" 张也仙道:"我觉得,他把手墨写成手黑有两层深意。" "噢?愿闻其详。" "其一,他故意写白字,让人们以为他只是几个字写得好,其实不通文墨,是个粗俗的军人。人们常常会把不通文墨而又粗俗的人与笨拙、头脑简单联系在一起,这样他就给自己涂上了一层保护色,让人们不提防他;其二,他在中日亲善的题词下面写上张作霖手黑,请问,黑与墨这两个字有什么区别?" "黑下面少了个土字。" 张也仙道:"这就对了,张作霖的意思是中日亲善可以,国土一点儿不能给,他与日本人将会寸土必争。" "大总统担心他会跟日本人勾结,为了一己私利损害中央政府的利益。这样看来大总统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你可以转告大公子,张作霖北人南相,面含虎威,那是诸侯的面相,此人将来定会雄霸一方,大总统应该笼络他。" 赵蓉蓉从天津回到北京立即到陆军总长公署找到了高不就,高不就听说名震京华的张铁嘴就是他的拜弟张野鬼不禁喜出望外,忙拉了张志武一起跟赵蓉蓉赶到相面馆。 张也仙看到高不就激动得跳了起来:"高大哥!" 高不就仔细打量着张也仙,张也仙的变化太大了,他有点儿不敢相认:"你是……是我的野鬼兄弟?" 张也仙扑进高不就怀里:"高大哥,我是你野鬼兄弟呀!"说着,他的声音哽咽了。 高不就也热泪盈眶。他指着张志武说:"这是我的同事,也是我兄弟,叫张志武,你可以叫他二哥。" 张也仙恭敬地叫道:"二哥!" 张志武高兴地说:"好!真没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3 章 到震动北京城的风云人物张铁嘴居然成了我三弟。太好了!今天咱们兄弟相聚,这是天大的喜事儿,走,咱们去喝一杯,庆贺庆贺。" 他们登上一座酒楼,点了几色菜肴,四人一边吃着喝着一边jiāo谈。 张也仙把自己这几年在武功山上的经历以及出师后来到北京的遭遇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在白鹤峰聚义厅上那一番惊心动魄的场景,他没好意思细说,倒是赵蓉蓉给他做了详细的补充。 张志武听得津津有味:"三弟,听你叙述你这几年的经历,比高老全说的评书还过瘾!尤其是你们在白鹤峰聚义厅上的那一段,听得我心都差点儿跳到脖子眼里了。" 高不就感慨道:"野鬼,你为人仗义,心眼特别好。俗话说:好人有好报,紫极zhēn rén能收你为徒,传授了你一身出神入化的相面本领,这就是好报啊!这几天,我老听见别人跟我说张铁嘴如何灵验、张铁嘴如何神奇,真是如雷贯耳。没想到被人们称为已经修成半仙之体的张铁嘴,竟然是我的野鬼兄弟!行,野鬼兄弟,既然那个王太岁有改恶从善的念头,又能为你所用,我就放他一马。"高不就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张也仙,"这里面是解yào,溶解在水中服下,只需一刻钟,便能减轻痛苦,一个时辰后,身体可以复原。" 张也仙接过小瓷瓶:"高大哥,兄弟感激不尽!" "不过,已经过了三天了,他的身体有一部分不但不能复原,而且彻底完蛋了。" 张也仙问:"哪一部分?" 高不就轻声地对张也仙耳语:"就是那话儿,哪怕他吃上再多的久久丸,也挺不起来了。我这也是为那些被他糟蹋的姑娘们出了口气。" 张也仙笑道:"这也是他的报应。他当年那么对待高大哥,如今能留他一条狗命就不错了。大哥,你真不简单,居然当上了段祺瑞的侍卫长。" "什么侍卫长,说穿了也就是混碗饭吃。这年头,混碗饭吃不容易,要想吃碗安稳饭再加上不受人欺负,就更不容易了!野鬼,如今你成为了名震京华的张铁嘴,算是大大的出人头地了。你不会忘了当年所受的欺负吧?那个铜狮子差点儿把你送上法场的事儿,你不会忘了吧?" 赵蓉蓉拍案而起:"怎么会忘了呢!师哥跟我说过好几次,那个铜狮子歹dú无比,连我听的人都恨得咬牙切齿!这种深仇大恨,我师哥是不会忘记的。就算是他忘了,我也会提醒他。" 第三节 高不就赞许道:"好,蓉蓉是个有血xìng的姑娘!就凭她在官厅镇义救黄夫人这一条就够得上和古代的红线女、聂隐娘之类的奇女子相媲美。" 赵蓉蓉小嘴一撅:"不来了,原来高大哥也会取笑人。" 高不就坦诚地说:"蓉蓉,你师哥是知道的,我这人从不取笑人,我说的是真心话。" 张也仙叹了口气:"铜狮子如此迫害我,我怎么会把他忘了呢!我之所以还没有采取行动是有两个原因,其一,我初到京城,自己还没站稳脚,迫在眉睫的事太多,无暇顾及这个铜狮子;其二,铜狮子的母亲对我有恩,我与铜狮子可以说是仇深似海,而铜狮子的母亲对我却恩重如山。大丈夫恩怨分明,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我不想对铜狮子下手,以免老太太伤心。" 高不就道:"我昨天走过上当不受骗当铺,看见他们门口挂出了白纱、贴出了讣告,像是老太太已经去世了。" 张也仙一惊:"老太太已经去世了?那我得去灵堂祭奠她老人家!" 赵蓉蓉道:"你不能去,他们会认出你来的。" "可我身受老太太的活命大恩,我能不去拜祭吗?" 赵蓉蓉道:"要去,我替你去。他们不认识我,等我拜祭完了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是你的人,我是代你来拜祭的。只要那个铜狮子知道你还活着,而且到了北京,他肯定会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成天提心吊胆。咱们先让他受点儿活罪,然后再想招儿报仇。" 张也仙思忖片刻,摇摇头:"不行,如果他知道我到了北京,他不会坐在家里束手待毙,他肯定会想法儿找到我。" "北京城这么大,他怎么找?再说,你如今的面貌身份都已大变,你就是站在他对面,他也不见得认得出来。" "你把铜狮子看得太简单了!他不仅仅是个黑心jiān商,还是个与黑白两道都有勾结的枭雄。他会从当年跟我亲近的人里头调查,他们会很容易打听到关二秃子的下落,再从关二秃子这条线索上找到我。张也仙、张野鬼只有一字之差,我的容貌虽然改变,但眼神变化不大,只要他们心存疑义,就会从我的眼睛上认出我来。" "蓉蓉可以去灵堂拜祭老太太,"高不就沉吟片刻后说:"只要蓉蓉一去铜狮子就会知道我野鬼兄弟到了北京,他也一定会设法追根摸底,弄清野鬼兄弟的落脚之处。我有一个绝妙的法子,能使他在追根摸底以后惶惶不可终日。" 天刚蒙蒙亮,位于茄子胡同的王公馆大门还没有开启。 小顺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对着大门又捶又踢:"开门、开门!" 大门张开了一条缝,一个剽形大汉探出头来怒道:"小顺子,你要干什么?你想找死啊!" 小顺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叫里面的人都起来,烧香、燃烛、放鞭pào,大开中门……" 剽形大汉满头雾水:"干吗?用这么大排场是接皇太后还是皇上?" 小顺子道:"接圣水!是张铁嘴先生在关帝庙亲自求来的圣水,太岁爷喝下去,水到病除!" 剽形大汉一听,不敢怠慢,赶紧往里跑。 张也仙手捧茶盅在关二秃子、青年甲和青年乙的卫护下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王公馆。 这事一下子就轰动了茄子胡同。街坊赶紧跑出来观看。 王公馆中门大开,鞭pào齐鸣,十多个男女老少手持香火,匍匐在门两边迎接圣水。 张也仙手捧茶盅昂然进入王公馆。 张也仙进门后,径直走进客厅,手举茶盅立于客厅上首。 两个大汉搀扶着王太岁来到客厅。王太岁因忍受疼痛而使得脸部变形,身体也虚弱得站也站不稳,完全是靠两名大汉扶持。即便如此,他还是挣扎着要下拜。 张也仙朗声说道:"王承余因身体不便,可由其妻子和儿女代为跪拜。" 两大汉把王太岁扶到一张躺椅上。一位中年fù女和一个约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向"圣水"下跪磕头。 礼毕,张也仙将茶盅送到王太岁嘴边:"太岁爷,喝下去,水到病除。" 王太岁张开嘴就着张也仙手上的茶盅慢慢地将圣水喝了下去,然后闭上眼睛。 客厅里所有的人都神情紧张地望着王太岁…… 片刻后,王太岁睁开了眼睛,他那只独眼里出现了活力,接着他连放了几个屁,显然这几个屁的气味儿很不好闻,在他身边两名大汉都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王太岁长长地嘘了口气:"我好过多了!先生,你真是神人哪!" 王太岁yù站起身来,张也仙忙按住他:"太岁爷,你千万别动,只要静养一个时辰,我保你痊愈,而且永不复发。" 王太岁感激道:"先生,我这条命是您给的,从今往后我全听您的,先生叫我向东,我不会往西,先生叫我吃ròu,我绝不吃鱼。" 第四节 上当不受骗当铺后院的慈云堂已经布置成了灵堂,十几名和尚正在灵堂里敲木鱼念经做法事。一名来客正在灵前拜祭。 身穿重孝的孤哀子童祥和在一旁跪拜致谢。礼毕,两人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丫鬟给他们上茶。这位客人就是童祥和的拜兄被人称为钢老虎的刚毅强,他是特意从天津赶来祭奠的。 "刚兄,承蒙您百忙之中从天津赶来,小弟感激不尽。" "贤弟,你这叫什么话?谁都知道,你这个北京的'铜狮子'和我这个天津的'钢老虎'是换帖子的拜把子兄弟,情同骨ròu,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老太太仙逝,我能不来吗?" 童祥和感叹道:"刚兄真是有情有义的仁义大哥!xìng情中人、xìng情中人呀!" "我这次来北京,除了给老太太吊孝,也是想来看看气候。" "看气候?什么气候?"童祥和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 "政局!"钢老虎解释说。 童祥和不以为然地说:"政局跟我们做买卖的有什么关系?大清的时候,我们得纳税,民国了,我们还是得纳税;大清的时候,我们也要巴结官府,民国了,我们也要巴结政府。万变不离其宗,其实都一个样。" "从大清到民国,这叫改朝换代。你去找个有学问的人请教请教,历史上每一次改朝换代都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这一次改朝换代挺平稳的,清帝逊位,大总统就职,没乱啊。就算是南方的革命党在孙中山的鼓捣下闹腾了一阵子,很快就被袁大总统收拾了。如今虽然谈不上是太平盛世,却也可以算是天下太平。" 刚毅强摇摇头:"你以为这就算是天下太平了?差得远呢!南方的革命党表面上是被压下去了,可他们人还在,心不死,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东山再起。最近又听说袁大总统想当皇帝,他当皇帝,北洋系的军队支持他大概没问题,可别的系呢?这就难说了。皇帝只有一个,谁都想当。谁手上的军队厉害,谁就能当上。怎么知道谁的军队厉害呢?打仗啊,这一打仗不就天下大乱了吗。" "这天下大乱也好,大治也好,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能这么说,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摸清了天下大事,我们也好早作准备。" "就算是即将天下大乱,乱兵会闯到家里来杀人,我们除了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又能准备什么呢?" 刚毅强道:"其一,我们可以巴结qiāng杆子,他们要钱,我们准备下白花花的银元;他们要人,我们送上白净净的姑娘。到了乱的时候,不但不会有乱兵闯到我们家来杀人,说不定,还会有丘八在我们家门口站岗呢。其二,我们也能抓点儿武装。不要舍不得花钱,这也是一种本钱,小乱的时候可以为自己壮胆,遇到大乱,退,可以保全身家xìng命,进,则可争王称霸。" "若论抓武装,刚兄是轻车熟路,并且也有了基础。我听说刚兄手下的那些打手痞棍个个都配了qiāng支,人数少说也有上百,只要再扩大一点儿,刚兄就是现成的司令了。我哪成啊,总共才请了三五个保镖护院,小打小闹倒可以对付,碰上稍微大一点儿的乱子就没辙。不瞒刚兄说,前几年,几十个臭要饭的叫化子为了赎当的事到我当铺里来闹事,我拿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忍气吞声、破财消灾。" 刚毅强笑道:"你怨谁?只能怨你铜狮子太吝啬,舍不得花钱养人。" "我倒觉得与其花钱养人,不如巴结巴结qiāng杆子更合算。" "如果你以为巴结qiāng杆子可以少花钱,你就大错特错!我告诉你,要想巴结好qiāng杆子,平时你得烧香上供,到了用时,更得拿出大把的银子来。那些丘八们六亲不认,黑眼珠只认识白银子。" 铁蛋匆匆跑了进来:"老爷,来了一位军官太太吊唁老太太。" 童祥和一愣:"军官太太?" "没错,开了两辆小轿车来,随从都是军官。那位军官太太长得那个俊……反正我铁蛋长这么大没看过这么俊的人!看她那气势,最少也是位将军夫人。" 刚毅强问:"你跟军队里的人有jiāo情?" 童祥和不解道:"这是谁呢?我从来没跟军营的人打过jiāo道啊。" 铁蛋说:"您看,他们来了!" 第五节 一身珠光宝气的赵蓉蓉昂首进入灵堂,她的身后跟着张志武和七八名全副武装的卫兵。 童祥和忙迎了上去:"夫人,恕童某未及远迎。请问夫人……" 赵蓉蓉根本不理睬童祥和,径直走到灵前跪下磕头。童祥和作为孤哀子只好跟着跪下磕头。 张志武问道:"这儿谁是管事的?" 老朝奉忙走了出来:"总爷有什么吩咐?" 张志武手一挥,一个卫兵捧了两疋缎子、另一个卫兵捧了一个托盘走了上来。 "这是我们夫人送的祭礼。这是两块祭幛,"张志武指着两疋缎子说,接着他又掀开盖在托盘上的白绸子,托盘里是满满一堆银元,"这里是两百块现洋。" 童祥和的眼里闪现出异彩。刚毅强看得两眼发直。 老朝奉取出笔和账本捧到张志武面前:"请总爷在礼簿上留下称呼。" "是我们长官的夫人送的祭礼,你要我留下称呼干吗?" 老朝奉忙道:"大人,我的意思是让您留下你们长官夫人的姓名。" 张志武脸一沉:"我们长官夫人是何等尊贵之人,她的名字能留在你这个账本上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并列吗?" 老朝奉连连道歉:"是、是,小的错了,小的错了!" 童祥和忙上前拱手道:"请问大人,这位尊贵的夫人与先母有何渊源?" 张志武望了望灵堂内老太太的遗像,又看了看童祥和。 童祥和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不由自主地干笑了两声。 张志武冷笑道:"你居然不知道我们长官的夫人与你过世的母亲有什么渊源,你也未免太糊涂了吧!" 童祥和尴尬地说:"是、是,小的糊涂,小的糊涂,请大人指教。" "既然连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呢?" 赵蓉蓉站了起来:"童大掌柜的,别问他了,他是我丈夫的副官,他不知道我丈夫跟您母亲的渊源,你问也是白问。还是我告诉你吧,我丈夫少年时代曾经受过你母亲活命大恩。多年来我丈夫一直想报答她老人家,可由于军务繁忙,总是抽不开身子。这次我来北京,我丈夫叮嘱我来看看老太太,他也叮嘱我,不准说出他的名字,因为他不久就会来京城任职,他要给老太太一个惊喜。没想到老太太却……如果我丈夫知道老太太已经驾鹤西去了,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呢!童大掌柜的,请你节哀,告辞了!" 赵蓉蓉边说边往外走。 童祥和忙道:"请夫人留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4 章 赵蓉蓉停住脚步:"你还有什么事?" "请夫人无论如何把尊夫的尊姓大名告诉在下。"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丈夫这次让我来只是探望一下老太太,不准我透露他的姓名,我得照他说的办。他是当兵的,脾气大,我可不想惹他发火。"赵蓉蓉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张志武和卫兵们跟在她后面往外走。 铁蛋拖住了走在最后的一名卫兵问道:"老总,你们的长上是什么官啊?" 卫兵看了看铁蛋,沉着脸说:"你想让我被军法从事?" 铁蛋不解地问:"什么叫军法从事?" 卫兵用手掌做了个qiāng的样式,往铁蛋脑袋上一点:"qiāng毙!" 铁蛋吓了一跳。 童祥和、刚毅强、老朝奉把客人送到大门口。 卫兵拉开车门,扶赵蓉蓉上车。两名卫兵持qiāng站在车两边卫护。 孤哀子童祥和按丧礼跪下送客:"夫人请慢走!" 两辆汽车启动。刚毅强、老朝奉和铁蛋等人朝开动的汽车打躬作揖。 汽车开出不远,童祥和忙爬了起来对铁蛋说:"快,追上去,看他们住哪儿!" 铁蛋为难地说:"追上去?我两条腿能跑得过他们四个轱辘吗?" 童祥和凶狠地用手掌朝铁蛋脖子上斩了一下:"追丢了,我要把你军法从事!" 铁蛋一溜烟地朝汽车开走的方向跑了出去。 第六节 童祥和和刚毅强回到慈云堂。 "贤弟,你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正说着要巴结qiāng杆子呢,qiāng杆子就找上门来了。"刚毅强满脸都是艳羡之色。 "惭愧,这都是先母积德行善所结下的福果,童某全仰赖先人福荫,无功受禄呀。"童祥和嘴里说惭愧,脸色却显得神采飞扬。 刚毅强颇为费解地问:"难道贤弟就一点儿都记不起令堂大人当年所救助的这个人是谁吗?" "不是我记不起,我是压根儿就不知道。"这回童祥和真有点儿惭愧了。"我母亲还是当姑娘的时候就吃斋念佛、积德行善。她做的善事太多了,而且做了之后从不向人说道。我哪儿知道啊!今天这位夫人的丈夫,看那气势起码是一位中将,甚至可能是上将。你别看他夫人年轻美貌,他自个儿岁数肯定不小了。我母亲帮助他,应该是二十多年甚至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多大,我就更不清楚了。" "甭管你清楚不清楚,人家当了大官,掌了军权,不忘你家的旧恩,这可是清清楚楚的!就凭他夫人一出手就是两百块大洋这一点,此人就是xìng情中人,值得一jiāo,我钢老虎也想跟他jiāo个朋友。贤弟不会不为我引见吧?" 童祥和把胸部拍得咚咚响:"刚兄放心,我们是把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那位夫人的丈夫真看得上我铜狮子,愿意跟我铜狮子jiāo朋友,我一定把刚兄推荐给他。" "贤弟,他何止是跟你jiāo朋友,他会把你当亲兄弟、亲骨ròu!你没听他夫人说吗,他受过你母亲的活命之恩,他要来报恩哪!" 铁蛋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童祥和急问:"铁蛋,跟上没有?" "汽车开多快,凭我两条腿怎么跟得上呀!" 童祥和脸一沉:"你没跟上?" "幸亏汽车在绸缎庄停下了。我赶紧跑过去,可等我跑到跟前儿,汽车又开动了。这回汽车开得更快,我根本撵不上,远远地看见汽车拐了一个弯就不见了。" 童祥和眼一瞪:"你还是没跟上!" "跟是不可能跟上的。可我跟着车轱辘印儿一直追了下去,总算菩萨保佑,汽车在珠宝店门口又停下了,等我追上去,正好那位贵fù人买了许多珠宝从店里出来。再往下路窄人多,汽车想快也快不了。我虽然跑它不过,可我没让车子离开我的视线。" 童祥和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嗦,这位贵fù人到底去了哪儿?" "去了陆军总署衙门。" "陆军总署衙门?你没看错?" "没错,我亲眼看见这位贵fù人进去,进门的时候站岗的卫兵还给她敬礼呢。" 刚毅强沉吟道:"她如果是住在陆军总署的衙门,来头就更大了,她的丈夫很可能就是北洋系的重要将领。" 童祥和皱了皱眉头:"可他到底是谁咱们还是没法知道啊!" "不,能知道。"铁蛋说:"正当我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时候,那位跟贵fù人一块儿来的副官手上拿着一封信出来了,他对我说:'铁蛋,你们家掌柜的是不是想让你打听打听我们长官的身份?'我忙说是、是。" 童祥和奇怪地问:"他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我也纳闷呢,他怎么知道我叫铁蛋?他把手上那封信jiāo给我说:'你不用打听了,我这儿有一封信,jiāo给你家掌柜的一看就明白了。'"铁蛋说着掏出一封信jiāo给童祥和。 童祥和接过信一看,信封上只有"面呈童大掌柜"几个字。他赶紧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观看,顿时他额头上冒出黄豆大的汗珠,手也颤抖起来。 刚毅强把头凑到童祥和跟前看信,不禁念出声来:"来人名叫张野鬼,聪明伶俐惹人爱,陪伴孙君去日本,它日定成栋梁材。"刚毅强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铁蛋惊喜jiāo加,大声叫道:"是野鬼呀!我们大掌柜的没看错,野鬼兄弟确实是个人才,我们大掌柜的送他去日本留学还是……噢,对了,不就是请您刚老爷帮的忙吗?" 刚毅强莫名其妙地问:"请我帮的忙?" 第七节 铁蛋滔滔不绝地说:"是啊,您介绍他陪天津孙半城的儿子一块儿留学东洋。这下好了,他学成了,当上将军了,要来报恩了,就连我铁蛋也能跟着沾光了!" 童祥和朝铁蛋脸上猛击一拳,吼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铁蛋捂着脸委屈地说:"大掌柜,您……" 童祥和咆哮:"你给我快滚!" 铁蛋忍气吞声地退出了慈云堂。 童祥和看见丫鬟和做法事的和尚个个面露惊疑之色,又歇斯底里地吼道:"滚,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 丫鬟和和尚们吓得纷纷跑出慈云堂。童祥和又端起老太太的遗像吼道:"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养虎为患、养虎为患啊!"说着,他把遗像猛力摔在地上。 童祥和又端起老太太的灵牌yù往下砸,被刚毅强拦住了。看见童祥和如此失态,他心知大事不妙。"贤弟,冷静些,冷静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童祥和长叹一声:"大哥,都怪小弟我当年心太软、心太慈,害了自己呀!" 刚毅强奇怪地问:"老弟,你居然会有心太软、心太慈的时候,我没听错吧?" "一点儿没错,刚兄,你还记得吗?三年前,我不是说要弄个小鬼给你冒充孙半城的儿子上法场吗?" "是啊,你是让这个替身自个儿来天津找我,可后来,这个替身没来,孙半城的儿子上了法场,那笔钱咱们没挣着,我还好埋怨过你一通呢。" "这个替身叫张野鬼,聪明过人,识破了我的计划,逃跑了。这封信就是当年我让他带给你的。" 刚毅强一惊:"这么说,刚才这位贵fù人的丈夫就是张野鬼,他不是来报恩,是报仇来了!" "谁说不是呢!我母亲曾经收留他在这儿呆过三个多月,当时他还不到十六岁,可他人小鬼大,而且悍不畏死,很有几分玩命精神。当他逃跑后,我一直坐卧不安,生怕他来复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大哥,你可得给我想点儿办法啊!" 刚毅强摇摇头:"凭他现在这个身份,我只能说不好办。再加上此人既剽悍又有心计,我得说更不好办了!" 童祥和思索片刻:"不至于吧,这个张野鬼离开我这儿还不到四年,走的时候是个大孩子,现在也不过二十刚出头,他能混出个什么前程?不至于这么可怕吧?" "很难说,你瞧他夫人今天这个气势,即使他没当上高官,也攀上了高枝。老弟,不是我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家的威风,就算这个张野鬼在北洋军中只是一条小狗,他这条小狗要吃掉你铜狮子和我钢老虎那是毫不费力。" "刚兄,这个事儿你也有份儿,当年如果不是你要我给孙半城的儿子找个替身,我也不至于得罪这个张野鬼,如今出事了,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贤弟,你可不能扯上我。我不认识张野鬼,张野鬼也不认识我'钢老虎',可以说这个事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可这事实在是因你而起的呀,事到如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刚毅强低着头背着手在慈云堂里不停地转圈:"照我说,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童祥和像是黑夜中看到了曙光,忙问:"什么路?" 刚毅强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逃跑!" "逃跑?!" "当年张野鬼不是也逃跑了吗,如今轮着你逃跑了。" "当年的张野鬼只是一个孤魂野鬼,我可是家大业大,怎么跑?" 刚毅强停住了脚:"人家国家还能迁都呢,你这个家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你母亲与他有活命之恩,你走了,他看在你母亲的份儿上,也不会太难为你们家的。" 当天晚上,童祥和逃离了家门。童祥和前脚刚走,高不就和张志武就带着一伙军警执法处的人后脚跨进了上当不受骗当铺的大门,他们鸡飞狗跳地搜查了一通,临走时居然查出了一箱鸦片烟。第二天,军警执法处和警察局同时发出了对童祥和的通缉令,罪名是走私dú品。这倒不是诬陷,贩卖dú品的勾当童祥和还真没少干。随便给他弄几件出来,就够他把牢底坐穿了。童祥和刚出门时,还只是打算暂时避避风头,这么一来,他就真的成为亡命之徒了。 第二十七章 给国务卿测字 第一节 相面馆开张已经两个多月了,神相张也仙的名气有增无减。如今,神相张铁嘴在北京已是家喻户晓、fù孺皆知。与此同时,袁世凯父子复辟帝制的活动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如果说前一段时间袁世凯还有一点儿遮遮掩掩、羞羞答答的话,如今则是放开手脚大干了。尽管他在很多场合还是宣称自己只当总统不当皇帝,但是谁要是信了他这句话谁就得倒霉,重的丢官,轻的也得降职。只有那些拥护他复辟帝制、明里暗里向他宣誓效忠的人才能得到重用。徐世昌是反对他称帝的,但这个国务卿老jiān巨猾,无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私底下他都三缄其口。后来他干脆告病假躲在家里养病,既不到政事堂去管事,又不挂冠归隐,弄得袁世凯毫无办法。还有一个告病假的是陆军总长段祺瑞。北洋系的将领都知道他不赞同帝制,但他跟袁世凯的关系太密切了,虽不赞同却也不好公开反对,便学着徐世昌的样告病假。徐世昌是文官,他却是武将,北洋系的第二代将领大部分是他培植提拔起来的。他不表态支持帝制,真让袁世凯感到头痛。还有一个让袁世凯感到头痛的人就是张勋。张勋原本是淮军宋庆部下,袁世凯小站练兵时张勋改换门庭投靠袁世凯,先任新建陆军工程营管带(相当于营长),后任副将、总兵一直升为驻防南京的江南提督。袁世凯对他有知遇之恩,照说他应该是袁世凯的嫡系亲信。可此公忠于满清朝廷,辛亥革命后全国无论何阶层的人都剪去了辫子,惟独张勋和他的军队不但依然穿着满清的军服而且每人头上都留着一根辫子,以示他对满清的忠心不二。他也因此被人称为辫帅。若说复辟帝制他是最支持的,可他支持的不是袁世凯称帝而是溥仪重新登基。如何使他们三人改变态度呢?袁克定把希望放在了张也仙身上。 时值初秋,香山的树叶已经开始由青转红,虽然没有到达如火如荼的地步,与夏季的郁郁葱葱相比却也别有一番情趣。 王翠微让轿车停在山下,她和张也仙、赵蓉蓉兴致勃勃地登上香山。赵蓉蓉是在武功山长大的,如果把武功山比作是雍容华贵的绝代佳人的话,香山只能算是一位小家碧玉。然而她却被这满山的红叶所陶醉了。她突然想起了环肥燕瘦的句子,她觉得武功山应该是杨贵妃而香山却是赵飞燕。 张也仙也为香山的美所倾倒:"我在武功山呆了几年,住在北京城总有一种压抑感,现在一进香山,只觉得心胸舒畅、神清气爽。" "只要先生觉得不虚此行,我愿足矣。"王翠微说。"我请先生来这儿,一是让先生见识见识北京的名胜,二来也是找个说话的地方。在城里处处隔墙有耳,一不小心就会泄露机密,耽误大事。"王翠微说着看了赵蓉蓉一眼。 张也仙笑道:"小姐不用忌讳蓉蓉,蓉蓉是我的小师妹,也是在下最亲近的人。在下之事,事无巨细,从不避她。" 王翠微揶揄地一笑:"哦,难道先生的风月之事也得让她知晓?" 赵蓉蓉生气地说:"你别胡说,我师哥绝无风月之事。" 王翠微故意逗她:"那可不一定哦,过去你师哥在武功山苦苦修炼道行,当然不会有任何风月之事。如今可不同了,他是京城鼎鼎大名的张铁嘴,有钱有势,就难免拈花惹草,以后你还真得看紧点儿。" 赵蓉蓉怒道:"他敢!如果他敢在外面招惹坏女人,看我不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王翠微笑道:"如果是招惹好女人呢?" "这……那也不行!只要他敢在外面招惹女人我就跟他没完!" 王翠微哈哈大笑:"张先生,看来你得小心了,你这个小师妹好厉害哟!" 张也仙看见赵蓉蓉气呼呼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蓉蓉,她是逗你玩呢,你可别上她的当啊。咱们一块儿长大的,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天下的女人虽多,在师哥的心中,只有你小师妹一个人。哪怕是天姿国色、貌若西施,我也不会放在眼里。" "蓉蓉,你师哥说的是真心话,我相信他没有骗你。" 赵蓉蓉却不依不饶:"现在他也许没有骗我,可以后呢?你不是说男人都会变坏吗?" 王翠微诚恳地说:"蓉蓉,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美。你的美是一种清纯脱俗的美,我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5 章 尤怜。我敢说,天下所有的男人只要能得到你就绝不会去想别的女子的。" 与王翠微相比,赵蓉蓉确实对自己有点儿信心不足。她叹了口气说:"我算什么美,跟你比差远了。你花魁娘子才是真正的大美人呢!" 王翠微有点儿自惭形秽:"我只是残花败柳,怎么能跟小姐比呢?" 张也仙道:"算了,我们不讨论这个了,还是请王小姐说说机密事吧。" 第二节 王翠微道:"前几天我跟你说过,如今满朝的文武都支持帝制,反倒是有几位北洋系的老人显得有点儿貌合神离。" 张也仙点点头说:"你是说过,一个是段祺瑞,一个是徐世昌,还有一个是驻防在徐州的长江巡阅使张勋。" 王翠微道:"张勋只能算是北洋系的旁支,此人与大总统有旧仇新恨。当年大总统倡导共和,逼清廷退位,张勋是忠于满清的,这算旧仇;张勋原本驻守南京,大总统出于多种考虑,把冯国璋调入南京,给了张勋一个长江巡阅使的头衔,让他驻防到徐州,这是新恨。这一次大总统要复辟帝制,大公子曾经派人去探他的口风,口头上他信誓旦旦要忠于大总统,但大公子从一件小事上发现大总统在他的心目中还没有一个戏子的分量重。前不久,一位猎人在深山中采到了一个佛形何首乌,你知道佛形何首乌吗?" 张也仙道:"佛形何首乌和娃娃状老丹参都是传说中的灵丹妙yào。凡人服了可羽化成仙,白日飞升。不过这都是传说,实际上谁也没有见过。" 赵蓉蓉说:"据古书记载佛形何首乌还是有的,说吃了就能白日飞升那是胡说八道。这种佛形何首乌人吃了以后可以生津活血、增强体质倒是真的。" 王翠微接着说:"张勋得到了这枚佛形何首乌之后一直珍藏在身边,并严禁知道的人往外泄露。大总统得到密报,满以为他会献给大总统,没想到他最近在上海娶了一个叫王克琴的戏子为妾,王克琴怀了孕,他居然决定把何首乌给王克琴服用。你看,他心里还有大总统吗?据说,张勋和徐世昌都十分相信算命先生。大公子会设法使他们来先生这里相面,先生可以乘机游说张勋效忠大总统、支持帝制。至于徐世昌,先生只要能劝得他真正归隐就大功告成了。" 张也仙道:"小姐驱车几十里来到香山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告诉在下这几句话?" 王翠微道:"当然不是,看见那个亭子没有?那叫菊亭,离菊亭不远,有一座精致的小楼,是徐世昌建在香山的别墅。目前,徐世昌就在这儿养病。先生和赵小姐只要在菊亭稍待片刻便会有一位姓曹的管家请先生去别墅为徐世昌相面。" "老相国知道我会来?" "知道,不过只能算是刚刚知道。此刻,曹管家正在向徐世昌禀报,说看见先生来到香山游玩,他建议徐世昌请先生进去相面,如果徐世昌接受了建议,曹管家很快就会来菊亭邀请先生。哟,曹管家来了,我在这儿有点儿不便,我们暂时分手,我和汽车都会在山下等待先生。" 王翠微说完匆匆离去。 张也仙和赵蓉蓉信步走向菊亭。 曹管家迎了上来,作了个揖:"先生可是神相张铁嘴?" "神相二字不敢当,在下张也仙。" 曹管家指了指赵蓉蓉问道:"这位是……" "敝师妹赵蓉蓉。" "在下曹葩芝,久仰二位大名,我们家老爷想邀请二位到寓所品茗叙谈,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我们只是来山中游玩,怎么好打搅你家老爷呢?不知你家老爷尊姓大名。" "先生不必多问,见面自知,请!" 一座精致的小洋楼半掩在绿树丛中,一条优雅的林yīn小道弯弯曲曲地延伸进别墅的院门。 曹葩芝领着张也仙和赵蓉蓉进入别墅。 会客厅的正面墙上挂着一个硕大的"思"字,这个字写得苍劲有力,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思"字旁边还有题词,题词是孟子的名言:敏于思而慎于言。 徐世昌正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看报。 曹葩芝领着张也仙和赵蓉蓉进入会客室。 "菊老,我已经把客人请来了,这位就是最近北京风头最健的神相张铁嘴,这位是他的小师妹赵蓉蓉小姐。" 徐世昌站起身来拱拱手说:"贵客来到山居真是蓬荜生辉,二位请坐、请坐!" 一位丫鬟给张也仙和赵蓉蓉上茶。 张也仙道:"老先生专门派人把在下兄妹招来不知有何吩咐?" "老夫虽然居住深山,却也久仰先生的大名,今日能在香山与先生相逢,也算是一种缘分。近来老夫心中有一件事难以委决,想请先生测一个字为老夫作一决断如何?先生不会令老夫失望吧?" "实在抱歉,在下在北京开了一家张铁嘴相面馆,开张之日曾广而告之,无论是相面还是测字,在下只接待三位客人,绝不破例。今天清晨,在下已在相面馆为三位客官相了面,故此,在下不能为您测字了,请老先生恕罪。" 第三节 徐世昌面色微变:"噢,竟然有这种规矩?" "在下这位小师妹,乃在下恩师的独生女儿,尽得恩师真传,于测字术尤为精通。如果老先生不介意,能否让敝师妹为老先生测一个字?" 徐世昌看了看赵蓉蓉:"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小姑娘,难道是位女神相?这倒有趣。小姐,我就给你报个字,看你能不能说中我的心事。"徐世昌想了想说:"就墙上这个字,思字。" 赵蓉蓉看了看墙上的思字,又低下头想了想,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徐世昌的脸仔细打量。 徐世昌颇为奇怪地说:"小姐,老夫是请你测字,可没有让你为老夫相面啊。" 赵蓉蓉一边继续看着徐世昌的脸,一边说:"我想仔细看清您的容貌,以便证实一件事。" 徐世昌问道:"证实什么事?" "您不是什么居住在深山的老夫,而是我们中华民国的国务卿,堂堂的徐老相国。民女说得可对?" 徐世昌呵呵笑道:"原来小姐认识老夫。" 赵蓉蓉也笑道:"您身为相爷,可以说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如果我说我不认识您,那显然是假话。不过我开头真还没有认出您来,是您让我测的这个字显露了您的身份。" 徐世昌不由得大感兴趣:"噢,就这么个思字居然泄漏了我国务卿的身份?这倒挺有趣的!" "岂但是泄漏了您相爷的身份,还泄漏了您相爷的心事。" "还泄漏了我的心事?这就更有趣了,你说说,我有什么心事?" "您无心为相、有心归田!换句话说,就是您不想当这个相爷了,您想回老家种田去。" "哦?这些都是我随口说出的这个思字告诉你的?" "准确地说,是我从这个思字中测出来的。" 徐世昌兴趣盎然道:"你能不能给老夫解说解说?" "当然可以!这个思字,上头是个田字,下头是个心字。田下有心,您心上有田,所以说您是有心归田;思与想相通,思想思想,思即为想,想即为思,想字如果没有心,就为相,所以说您是无心为相,有心归田。" 徐世昌击掌赞道:"有道理,有道理!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神通,不但能道破老夫的身份还能说中老夫的心事,真了不起!我再问你,你可知道老夫为什么无心为相、有心归田吗?" 赵蓉蓉娓娓答道:"这也能从这个思字里测出来。" "老夫倒要请教。" "您之所以不想当相国,宁愿去种田,其实只是为了一个梦。" 徐世昌一愣:"一个梦?嗯,有点意思,有点意思。你如何知道我是为了一个梦呢?" "思字,在白天是思、是想,如果延续下去,到了晚上那就是梦,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我说您是为了一个梦。从这个思字还能判断出,虽然您无心为相,有心归田,但是您解甲归田的日子绝不会太久,因为您只是为了一个梦才这么做的。而梦是会醒的,没有人能把梦做得太久。梦醒了,天就亮了。" 徐世昌思索片刻以后,端起茶碗:"承教了!" 曹葩芝高声叫道:"送客!" 出门以后,赵蓉蓉好一通埋怨:"师哥你好坏啊!你怎么让我给他测字呢?我一点儿思想准备都没有,这要砸了锅怎么办?" "不会砸锅的,我对你有信心!我知道你对测字特别感兴趣,而且在这方面很下了一番工夫。在武功山的时候你每天都给人家测字,就连山寨的朱头领和梁成龙他们都说你测字测得准。" "咳,人家测字纯粹是闹着玩儿。今天可玩过火了,对方是中华民国的国务卿,鼎鼎大名的徐相国。" "其实给谁测字都是闹着玩儿,因为测字本身就是一种文字游戏。照我说,给徐世昌测字要比给陌生人测字容易多了。给陌生人测字你得揣摩人家的心理,还得从他的话语中套出人家的身世。跟徐世昌就不同了,咱们知道他是国务卿,也知道他如今不想当国务卿了,正在告病假。咱们只要把他要求测的字往他这些事上套就行了。我觉得你今天套得挺好的,还别出心裁地点出大总统恢复帝制只不过是一个梦。其实在他的心里,也不认为大总统的皇帝能当得长,否则他就不会老是告病假,给大总统找别扭了。这下你算说中了他的心思,他很快就会辞职的。用袁大公子的话来说,我们应该是大功告成了!" "袁克定让你劝说徐世昌隐退,这事儿好办,因为徐世昌本身就想隐退。接下来,是让你游说张勋,这可不好办。谁都知道他是前清的大忠臣,至今还留着辫子,他本来就支持帝制,可他支持的是宣统皇帝,他能支持袁世凯当皇帝吗?还有要让他把那枚佛形何首乌献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办的事。" 张也仙充满信心地说:"山人自有妙计,管教他辫帅张勋对我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你有这么大的把握,凭什么?" 张也仙诡秘地一笑:"就凭那支佛形何首乌!" 第四节 张也仙从香山回北京的第三天,张勋就来到了北京。张也仙做梦也没想到,张勋此次进京办公务倒在其次,这位辫帅的主要目的竟是请他相面。 张勋的车队是从崇文门开进城的。每辆轿车的踏板上都站有全副武装的卫兵,这些卫兵脑袋后面都拖着一条长辫子。五辆轿车在马路上风驰电掣般的奔跑,显得十分威风。身着戎装、脑袋后面留着大辫子的张勋坐在中间这辆汽车的后座上。 张勋身旁的副官说:"大帅,我们先去陆军总署拜会段总长,段总长身体欠佳,最多只能跟您打个照面。陆军总署的事务如今都是由徐树铮次长cāo办。徐次长已经为您安排了饭局。" 张勋道:"据说大总统不喜欢这个徐次长。" "可段总长特别信任他。反正我们只是公事上的往来,又不跟他深jiāo。吃完饭后您在陆军总署的招待所休息一下,下午,我陪您去张铁嘴相面馆相面。" "听说张铁嘴给人相面,一天只接待三位,而且先发牌子。我们下午去,能轮得到吗?" "大帅放心,我早已派人把今天的三块牌子全都买下了,而且跟他们相面馆的人打了招呼,我们下午才能到。" 张勋问:"那三块牌子多少钱一块买的?" "两块现洋。不过相完面以后还要付给他九十七块现洋,相一个面得要九十九块现洋,他一天只相三个面,一共是两百九十七块现洋。" "好家伙!相一个面需要九十九块大洋,比强盗还狠啊!" "请他相过面的人都说值。就这价钱,北京人还争先恐后呢!" "这个张铁嘴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大帅,这个张铁嘴说起来还是您的同乡呢,他是从江西武功山上下来的。" 张勋道:"武功山我知道,离我老家还真不算远。" "据说张铁嘴在武功山上修炼多年。" "修炼多年?"张勋笑道:"别是武功山上的山精树怪变化chéng rén形,到人世间来兴风作浪。" 副官也笑道:"如果是山精树怪,恐怕也只有大帅才能看得清楚,我等凡夫俗子可看不出来。" 张勋笑道:"你是凡夫俗子,难道我不是凡夫俗子!" 副官谄媚地说:"大帅不同,大帅是武曲星下凡呐!" 一个端着破碗、拄着拐杖的老乞丐要过马路,他只看见第一辆汽车,没想到后头还有汽车,他正想穿过马路时,张勋乘坐的汽车开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司机采取紧急制动。轿车在挨着老叫化身体时才停了下来。 老乞丐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前后两辆轿车也赶紧停住,车上的人纷纷下车,跑到中间的这辆轿车前卫护张勋。 张勋打开车门,下车看了看老乞丐。 司机朝老乞丐骂道"你不要命了!" 老乞丐吓得浑身发抖,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 副官对张勋说:"大帅,一个要饭的老叫花子,没撞着他,没事儿,走吧。" 张勋仔细打量老乞丐,这老乞丐鬓发皆白,虽然瘦却不显得干瘪,皮肤也还白净,两眉之间有一颗十分醒目的朱砂痣。 张勋问老乞丐:"你是干什么的?" 老叫花子从地上捡起了碗,碗居然没打破:"我是要饭的。老总,可怜可怜我一个孤老头子吧,给几个小钱吧。"他把碗伸到张勋面前。 张勋和气地问:"老头,你多大年纪了?" "六十八。" 张勋道:"哟,再过两年就是古稀之年了!一个要饭的能活这么大岁数不容易呀!老头,你想喝酒吃ròu吗?" 一听说喝酒吃ròu,老叫花子的两眼发光了,他使劲地吞了一口口水:"想,都想死我了!" "我请你喝酒吃ròu,而且管够。"张勋转身对副官说:"把老头扶到后头这辆车上去。" 副官敬礼道:"是!" 汽车继续往前开动。 张勋的车队在陆军总署门口停了下来。卫兵给张勋打开车门,张勋正要往陆军总署走,后面车上下来的一位军官跑过来请示:"大帅,那个要饭的老头怎么处理?" 张勋掏出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6 章 表看了看:"你带他去估衣店,从里到外给他换一套行头,记住外面一定要穿得光鲜,要挑上等的布料。然后领他去洗个澡、剃个头,再找家小饭馆,二锅头、红烧ròu,让他饱餐一顿。吃饱了,喝足了,带来见我。" 副官不解地道:"大帅,您对一个要饭的老叫花子……" 张勋诡秘地一笑:"现在我要重用他!"说完,张勋往陆军总署内走去。 "要重用他?!"副官更糊涂了。 第二十八章 折服大将军 第一节 军官糊涂归糊涂,执行张勋的命令可半点不含糊。半个时辰以后,老乞丐不但洗了澡、剃了头,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绸缎长衫,脑袋后面还接了一根花白的假辫子。经过这么一番整治,老乞丐整个人变了个样,穷酸相一扫而光,如果不是肚子有点儿瘪还真像是个养尊处优的老太爷。 最后,军官扶着一身光洁的老乞丐走进了一家小饭馆。 跑堂的忙把他们领到桌前坐下。 跑堂的一边擦桌子一边问:"老太爷、总爷,二位用点儿什么?" 军官对老乞丐说:"老太爷,想吃点儿什么好的?别客气,你随便点。" 老乞丐惊喜地问:"无论什么好吃的我都可以点?" "行,你随便点,就怕这个店小做不出来。" 跑堂的忙说:"总爷,这您放心,您别看我们饭馆小点儿,我们可是美味斋的分号,能做上百道菜呢。万一老太爷点了我们做不了的菜,还能让美味斋送过来。" 老乞丐摆出一副大主顾的神情:"那我就随便点了。先来三个凉菜,一碟拍黄瓜、一碟五香花生米,再来一碟猪头ròu。再来四个热炒,一碗炒肚片、一碗炒腰花、一碗溜肥肠,外加一盘……"他看了军官一眼,怯生生地问:"我还可以点吗?" 军官豪爽地说:"我说了你随便点!" "好!那就再加一碗红烧ròu!" 跑堂的问:"要不要汤?" 老乞丐道:"汤?能上碗汤当然好,你这儿有好汤吗?蛋花汤没意思,面疙瘩汤虽然好喝,可太便宜,我要碗又好又贵的……对了,你给我来碗心肺汤吧。[奇/书\/网-整.理'-提=.供]心肺汤清火。" "主食呢?要点儿什么主食?" "ròu包子!要皮薄馅多、咬一口满嘴流油的大ròu包子。" 跑堂的道:"您老放心,美味斋的ròu包子全北京独一份儿。您还想喝点儿什么呢?" "二锅头,三两二锅头,足够了。" 跑堂的笑道:"老太爷,这位老总让您点点儿好菜,您这些菜只能叫便宜实惠,好可是谈不上。" 老乞丐神气地说:"点太好了我是怕你这小饭馆做不出来。" "您老放心,只要您老点得出来,我们就做得出来。" 老乞丐道:"这可是你说的。你给我把红烧ròu去掉,换一个菜。" 军官说:"是应该换掉红烧ròu,这些菜太油腻了。" 老乞丐想了想:"那就换成红烧肘子吧!" 跑堂的挖苦道:"红烧肘子?是比红烧ròu强点儿,比红烧ròu还贵了两个铜板,让您老多破费了。" 老乞丐手一摆,一副富翁派头:"没事儿,这位总爷有的是钱,多花两三个铜板根本不在乎。" 酒菜端上后,老乞丐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吃菜,军官忙制止他:"老太爷,且慢。您把这件长衫脱下来再吃,滴上了油污可就派不上用场了。" 老乞丐:"对、对,还是您想得周到!" 老乞丐脱掉长衫,光着膀子,右手用筷子夹,左手直接抓,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相面馆已经得到了通知,买了今天三块轮号牌的客官是外地的,上午来不及得下午才能赶来相面。上午相面馆干脆没开门,下午张也仙和他的伙计们全都恭候在楼下的大厅里。 张勋的副官匆匆跑了进来:"哪一位是张铁嘴张先生?" 张也仙忙起身:"在下便是,请问……" "我们大帅马上要到你这儿来相面。" "大帅?哪一位大帅?"听说来者是大帅,张也仙并没有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其实这位副官一进门,张也仙就知道了对方是辫帅张勋的部下。因为这位副官穿的是前清的军服,脑后拖着一根大辫子。这种不lún不类的装束全国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副官神气地道:"长江巡阅使、定武上将军张勋张大帅。" 张也仙不亢不卑地问道:"他预约了吗?" 副官扬了扬手上的三块竹排:"当然,今天的三个号,我们大帅全买下了。" 第二节 张勋在一群卫兵的簇拥下进入相面馆。 "这位就是我们大帅。"副官介绍说。 张也仙上前拱了拱手:"山人张也仙向大帅请安。" 张勋盯着张也仙仔细打量了一番:"你就是张铁嘴?看来是有点儿仙风道骨的样子。" "大帅谬奖了。大帅请坐,待在下为大帅相面。" "不忙,请先生先给我们家老爷子相面。"张勋问副官:"老爷子呢,怎么还不来?" 副官忙道:"老爷子逛鸟市,看中了一只鹦鹉,想买下来。那卖鸟的看老爷子气度不凡,竟漫天开价,要八十块现洋。老爷子嫌贵,只肯出四十块,正在那儿讨价还价呢。" 张勋皱了皱眉头:"老爷子也真是,八十块就八十块嘛,还个什么价!回头让别人买去了,他心里又堵得慌。" 一辆轿车在街上行驶着。 老乞丐坐在轿车里,军官坐在他旁边,轿车的两边踏板上站有持qiāng的卫兵。 军官对老乞丐说:"老爷子,你听着,我现在带你去相面。相面你知道吗?" "相面我知道。年轻时候我相过面,那相面先生说我眉心有一颗红痣,一生有吃有穿、什么都不缺,就是寿命短点儿。可我后来又缺吃、又缺穿,什么都缺,就是寿命长点儿。我知道,相面先生都是骗人的。" 军官道:"进了相面馆,人家给你相面的时候,你什么都别说。最好,你闭目养神,不让你睁开眼,你连眼睛也不必睁开。我们都管你叫老太爷,你得像个享福的老太爷的样子。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我们大帅的叔叔。" "哦,我是你们大帅的叔叔。" "对,我们都管您叫老太爷。" 军官说着,摸出两块现洋,在老乞丐面前晃晃:"如果你在相面馆没露馅,这身行头归你,另外赏你两块现洋。如果露了馅,不但得不到两块现洋和这身行头,你还得挨两皮鞭,听到没有?记住,想要不露馅的惟一方法就是别开口。" 老乞丐道:"记住了,别的不会,装哑巴还不会吗?" 汽车在相面馆门口停下,军官拉开车门,两名卫兵扶老乞丐缓步走进相面馆。 进了相面馆后,张勋殷勤地扶老乞丐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对张也仙说:"这是家叔,请先生先给老爷子相面。" 张也仙仔细看了看老乞丐的脸,心想:"这叔侄俩一点儿都不像啊!"但他口里却赞道:"老爷子好福相啊,尤其眉心这颗朱砂痣,这是寿痣啊……" 张也仙突然若有所悟,心想:"这个老爷子好面熟,在哪儿见过?尤其这颗痣……"他终于想起来了,三年前他和铁蛋送包子给小乞丐们吃,一个眉心有颗朱砂痣的老乞丐也拿了个包子,铁蛋不让他拿,还嘲笑他眉心长了颗朱砂痣,是主大富大贵的怎么会当乞丐。当时老乞丐很气愤,说他倒霉就倒在这颗痣上,说这是贫贱痣、是苦命痣、是挨饿受冻的痣。张也仙还记得这个老乞丐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小孙女也是要饭的。 张也仙再仔细地看了看,没错,面前的这位老爷子就是那个苦命的老乞丐。他心想:好你个张大帅,居然跟我玩这手。这次你可要弄巧成拙成全我神相张铁嘴了。 张也仙装模作样地说道:"这应该是一个福相……哎哟,糟了!" 张勋忙问:"怎么了?" 张也仙神情肃穆地说:"饿纹入口!不对呀,他怎么会饿纹入口呢?确实是饿纹入口呀!这位老爷子饿纹入口。" "饿纹入口是什么意思?" "按照相书上的说法是,饿纹入口,那是老了以后会流落街头,活活地饿死啊!" 老乞丐一惊:"啊!" 张勋:"不会吧。他有儿子啊,做儿子的就算再无能,也不会让父亲饿死呀。" "我来看看他的子嗣纹。嗯,他是有个儿子。" 副官道:"你看清楚点儿,他的儿子就是我们大帅的堂弟呀,是一位堂堂的将军。" 张也仙:"他是有个儿子,不过,他的儿子不是将军,是小卒。" "小卒?" "而且是在不满三八之年就战死在沙场了。" 张勋不解地问:"三八之年?" 张也仙:"就是二十四岁之前。" 第三节 老乞丐忙道:"一点儿没错!我儿子是甲午年跟日本人打仗时阵亡的。" "从您的面相上来看,您没有孙子,但有一个孙女儿。你那孙女儿既乖巧又孝顺,可惜……她也不能奉养你天年。"张也仙并不知道老乞丐孙女如今的情况,他估计即使有所改变也不可能太好。 老乞丐不由得号啕大哭:"我是有个孙女儿,我那孙女儿比古代的孝女还要孝顺呢!讨到一点儿饭,宁愿自己挨饿也要给我吃。可惜去年她被人贩子拐走了,卖掉了,我再也见不着我的乖孙女了!" 老乞丐泣不成声,众人均觉凄恻。 老乞丐猛地跪倒在张也仙面前哭求道:"先生,您是神仙,您是活神仙!我不愿意饿死街头,您救救我吧,您指点指点我吧!" 张也仙只好把他扶起来:"老爷子,您起来,您先坐下,让我再仔细看看能不能破了你这饿纹。" 老乞丐一边擦眼泪一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张也仙又看了看老乞丐的脸,说道:"有救了!有救了!" 老乞丐充满希望地说:"噢,有救了?" 张也仙:"本来您饿纹入口是一定会饿死的,可饿纹在这儿分了岔,您得救了,您遇到了大贵人,这位大贵人会帮您。这位大贵人还不是一般的贵人,他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哪!" 老乞丐惊奇地问:"武曲星?关公和岳飞才是武曲星,我能碰上武曲星吗?" 张也仙朝张勋努了努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老乞丐福至心灵,忙跪倒在张勋面前:"大帅,武曲星!您可怜可怜我吧,别让老汉我饿死在街头啊!" "老丈,你起来吧。今天你能碰上我,也算是咱们有缘分。"张勋转对副官说:"刘副官,咱们回徐州时你把这老头带上。咱们不是给徐州的兴化寺捐了五十亩福田吗,你把这老头送到兴化寺,告诉方丈,说我说的,让兴化寺养着他。你再买口棺材送到寺里去,让这个老头活着衣食无缺,死了有口棺材睡。" 老乞丐忙向张勋磕头:"大帅,您不但是武曲星,您还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老天爷会保佑您公侯万代、公侯万代!" 刘副官把老乞丐扶了出去。 张勋朝侍立在一旁的军官怒道:"我说了人家张铁嘴是神仙之类的人物吧,咱们必须对人家毕恭毕敬,可你小子,偏要找个什么老叫花子来试探人家,现在试过了,你服气不服气?" 军官忙说:"服气、服气!张铁嘴真是神相,我太服气了!" "既然服气了,还不快跪下跟张先生磕头赔罪!" 军官忙朝张也仙跪下:"张先生在上,小子我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得罪您老人家了,我给您磕头赔罪。"军官说着朝张也仙连磕了三个响头。 张也仙呵呵笑着把军官扶了起来:"磕头赔罪用不着,不过给这个老叫花子相面的相金可得你出。" 张勋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张先生,通过您刚才给这个老叫花子相面,我的感受只有四个字:神术惊人、神术惊人哪!" "大帅褒奖了。" "下面得请先生给我好好相相,还得请先生往深里谈谈。" 张也仙道:"是不是请大帅到楼上我的贵宾室里我们慢慢叙谈。" 张也仙领着张勋走进贵宾室关上房门。此刻贵宾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张也仙请张勋坐在居中的椅子上,自己则在书案前坐下。 张也仙一边相面一边说道:"在下为一般的客官相面,客人们总是希望在下谈过去的经历以便印证。大帅乃是天下闻名的大将军。大帅少年时期的轶事趣闻在咱们中国几乎可以说是fù孺皆知,如果在下也像对待一般客官那样挑几件大帅过去的事说上一通,未免有卖弄之嫌。" "对、对、对,你别说过去,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说说未来。我请先生为我相面就是要请先生给我谈谈未来、指点迷津。" 张也仙道:"若论大帅的未来,如果是和过去有联系的,恐怕也不得不提两句过去。" 张勋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从大帅的面相看来,过去的一百天里,大帅当有两件喜事,第一件似乎跟美色有关。" "不错。我三个月前在上海纳了一位小妾,是个唱戏的,不但色艺双绝,而且善解人意,我非常爱惜。这确实是一件大喜事。第二件喜事我就不知道先生是指什么了。" 第四节 张也仙道:"第一件喜事闪烁在大帅印堂之间,是一件明喜事,天下皆知。" "确是如此,那些无聊小报的记者在报上把本帅这点儿风流韵事说得清清楚楚、淋漓尽致,甚至还添油加醋,可不是天下皆知吗!" "第二件喜事,却隐晦在大帅的眉宇之中,这是暗喜事,外界无人知晓。" 张勋不解地问道:"哦?这暗喜事先生指的是哪一类的喜事呢?" "隐晦在大帅眉宇之间的是一道紫气,按相法上说,眉宇中显紫气者主得宝物,在这百日之内,是不是有人向大帅敬献了宝物?" 张勋yù言又止:"这个……" "我说了,这是暗喜事,此事外界无人得知,但大帅心知肚明。我要告诉大帅的是,大帅眉宇间的这道紫气中还有一丝丝凶险的煞气。" 张勋一惊:"凶险的煞气?对我有害?" "对大帅有害,但害处不大,只是体质受点儿损伤。这道煞气最大的害处是会要了大帅新娶的如夫人的命,使您的喜事很快变成丧事。"张也仙危言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7 章 听。 张勋沮丧地道:"要了她的命不也等于要了我的命吗!我本来就想把得到的这宗宝物和她一起分享,难道是她福薄享受不了这样的宝物?" "非也。从紫气中所显示的一丝丝煞气来看,大帅所得的宝物只是形若宝物,实非宝物,岂但不是宝物,还是有害之物。任何人把它当做宝物来享受,都会身遭不测之灾。" 张勋惊呆了:"先生可知我得的是什么宝物吗?" 张也仙笑道:"大帅,在下只是一个相面先生,这些都是从大帅面相上显露出来的,在下并非神仙,怎么能知道大帅所得到的是什么宝物呢?不过在下自信绝不会看错,大帅所得的宝物形若宝物,实非宝物。大帅倘若不信,可以追根溯源,便知端的。在下等大帅查清楚了,再接着为大帅相面,如何?" 张勋想了想:"好,我这就去查,一定能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查清楚了再请先生指教,告辞!" 北京大商家的店铺都有专门的贵宾室,有身份的大主顾来购物是用不着亲自跑到柜台前东看西看的,他们只要坐在贵宾室里,自有伙计把他们想要的货物送到面前来让他们挑选。即便是柜台高看人低的典当铺也设有贵宾室,朝奉们对那些真正的大主顾不但不敢得罪,也是要着实恭维的。位于大栅栏的同仁堂yào店无论其规模还是豪华程度在北京同业中都是首屈一指的,恐怕在全国也没有哪家yào店能与之攀比。同仁堂的贵宾室不算太大,却布置得非常典雅,而且一派古色古香。里面的几张红木太师椅据说还是明朝嘉靖年间的,沏茶的宜兴壶一看就知道有年头,墙上挂的字画不但有八大山人的还有唐伯虎的,至于是不是赝品就无人得知了。 此刻坐在同仁堂yào店贵宾室里的是张勋和捧着一个铜盒子的刘副官。一位须发皆白的老yào师走进贵宾室。这位老yào师今年七十四岁,他十四岁学徒,在这个行当已经干了整整一个甲子了。对yào材的精通据说全北京无人能出其右。 张勋倨傲地问:"老yào师,认识我吗?" 老yào师恭敬地说:"认识,您是贵客,两个月前曾经在小店购买了一根小店价值最昂贵的老山参。" 张勋笑道:"不错,没想到你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记xìng倒不坏。今天我不买yào,我带了一种yào来,要请你给我鉴别一下。" 刘副官把铜盒子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铜盒子,盒内是一个黄布包袱,再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个佛形何首乌。 一旁奉茶的伙计发出惊叹:"哇,佛形何首乌,这是yào材中的珍宝。" 老yào师戴起老花眼镜,又摸出一个放大镜,凑在佛形何首乌上看了看,并闻了闻:"此乃佛形何首乌,不知客官要小店做何种鉴定?" 张勋道:"请老先生辨别一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五节 老yào师道:"何首乌是一种补yào,它能养血益肝、固精益肾、强筋健骨、乌须黑发。它与人参有相同之处,须是野生的、年头越久越值钱。据老一辈传说,何首乌若能活到五百年,采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光华,自身便会有了佛xìng,到一千年时,便能长成佛形,与能变成娃娃的人参一样都是人间至宝。但这只是古老传说,谁也没有见过真正的佛形何首乌。您的这个何首乌,其一它是何首乌,其二它也确实长了个佛形。倘若您问真假,我只能说,这是真的佛形何首乌。不过,这块何首乌不是野生的,而是人工种植的。此外,它的生长期不超过一年,这种何首乌若论品质,比下下品还要差,严格地说根本不能入yào。至于它如何会长成个佛形,老朽不得而知。" 张勋问道:"你又怎么知道它不是野生的,而且生长期不到一年呢?" 老yào师笑道:"如果老朽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能在天下闻名的yào店同仁堂吃这碗饭吗?" 张勋又问:"如果把这种何首乌入yào,吃了会不会坏事?" "这就要看是什么病了。一般地说来,把这块何首乌吃下去,也就跟吃一块同样大的红薯差不多,病是治不了的,可也不会坏事。如果得了什么重病、急病,想用它来救命,效果恐怕恰恰相反,只会送命。" 张勋朝老yào师拱拱手说:"承教了!"他转身对刘副官说:"刘副官,收起来,走!" 回到车上,张勋问刘副官:"那个送给我何首乌的孙老头是不是回泰安了?" "是回泰安了。大帅赏给他五千块现洋,听说他在泰安城里买了一栋房子,娶了两房小妾,小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张勋铁青着脸:"你马上给驻防在泰安的马团长发一个急电,让他立即把这个孙老头抓起来,查清楚这个佛形何首乌是怎么弄出来的。记住,还要让马团长抄他的家。" 刘副官:"是!" 孙老头是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容貌猥琐的黑矮胖子,这天傍晚,他正在和两个年轻的、打扮妖艳的女人坐在桌边吃饭。一伙士兵踹开他的家门冲了进来,用qiāng对着他脑袋,喝道:"不准动!" 孙老头和那两个女人全吓坏了,孙老头战战兢兢地说:"老总,是怎么回事?别是搞误会了吧?" 领头的军官冷笑道:"孙老头,不是误会,是你的事犯了!" "我又没犯法,会有什么事犯了呢?老总,您老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我跟长江巡阅使张大帅可是朋友啊!" 领头的军官脸一沉:"就是张大帅让我来拿你的,搜!"他手一挥,十几名士兵在屋里搜查开了。 两个女人吓得站都站不住了,瘫在地上直哆嗦。 一个士兵捧了一个坛子从里屋走了出来:"报告团长,搜到了!" 团长朝坛子里看了一眼:"倒在桌上。" 一个士兵一手把桌上的碗筷全扒拉到地上。端坛子的士兵把坛子里的东西倒在桌上,坛子里都是佛形何首乌,足有二十多个,在桌上堆成了一个小堆。 "这些佛形何首乌你从哪儿弄来的?"团长厉声问道。 孙老头支支吾吾的:"从深山老林挖来的。" 团长一个巴掌把孙老头打倒在地:"你还敢胡说!谁都知道佛形何首乌是无价之宝,一千年也长不出一个来,你倒好,一家伙挖出二十多个,你骗谁呀!" 孙老头还想抵赖:"我不是骗您,确实是深山老林挖来的。" 团长怒道:"看来不给你点儿颜色,你是不想讲真话了。来呀,给我先抽他三十皮鞭!" 两个士兵凶神恶煞地把孙老头像抓小鸡似的抓了起来,扒去上衣绑在屋柱上,一个士兵解下皮带猛力抽打。皮带每抽一下,孙老头的身上就出现一道血痕,孙老头像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孙老头,你招不招?" 孙老头终于撑不住了:"别打了,我招、我招!" 团长示意士兵停止抽打,对孙老头说:"你早说不就免得皮ròu之苦嘛,说吧,这些佛形何首乌你是怎么弄来的?" "我是在山里种出来的。" "噢,这些何首乌是你自个儿种的。怎么会长成佛形呢?" "当何首乌刚长出来的时候,我做了一个佛形的铁模子,把它套在里头,等它长大以后我摘下来,掰开铁模子,模子里的何首乌就都长成佛形的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从里面挑了一个最大的,到徐州献给了张勋张大帅。我跟张大帅说这是野生的,是从山里挖来的,张大帅就赏给了我五千块现洋。" 第六节 张勋是个急xìng子人,接到马团长来电后,当夜就跑到张也仙的相面馆。在相面馆的贵宾室里他对张也仙一揖到地:"先生乃当世奇人,请受张某一拜。" 张也仙忙扶住张勋:"大帅万万不可如此,你这是要折煞在下。" "这一拜张勋只是代小妾拜先生,先生受之无愧。昨日先生为我相面,三言两语之间竟救了小妾一命,今日张勋是特来拜谢先生的。" "昨日在下只是依大帅面相所显示的征兆直言奉告,难道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张勋道:"不瞒先生说,张某得的所谓宝物是一支佛形何首乌,诚如先生所言,此物形若宝物,实为有害之物。张某数月前在上海纳一小妾,乃是江南第一名伶,貌若天人。张某爱她胜过xìng命,如今她已有数月身孕,张某本打算把这支佛形何首乌给她服用,经先生提醒后,张某特意请同仁堂首席yào师鉴别。那位yào师断定,这支佛形何首乌纯系假造,如果真给爱妾服用,不但爱妾生命难保,就连她腹中的小孩也将夭折。那同仁堂的老yào师还须从我拿去的yào材上鉴别出来,您先生只是从张某的面相中便能探知真相,张某不但对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感激不尽!他日先生南下,张某一定让小妾当面拜谢救命之恩。" 张也仙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昨天的相面并未相完,今日还要请先生继续为张某指点迷津。" "大帅请坐,待在下再仔细为大帅看看。" 张勋依言在贵宾室中间的椅子上坐下。 张也仙看了看张勋的面相后啧啧赞叹:"人的面相真是神奇无比,大帅眉宇间的煞气已经退得一干二净,真是令人惊叹啊!" 张勋佩服道:"这也要先生这等法眼才看得出来,一般的凡夫俗子哪有这个能耐。请先生再仔细看看张某还有什么隐藏的灾祸。" "灾星已退,福星高照。在下要恭喜大帅、贺喜大帅!" 张勋高兴道:"喜从何来?" "五年之内,大帅将有两次升迁。一是荣任直隶总督。" 张勋又惊又喜:"直隶总督?那可是天下最重要的总督啊!张勋能有这么大的福分?" "对于大帅来说,直隶总督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更重要的是,大帅还将被封为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爷!" 张勋高兴得跳了起来:"这……"随即又摇摇头:"这不可能!如今已是民国了,皇帝都早没了,谁来封我当王爷呢?" "从大帅的面相看来,大帅之所以被封为王爷是因为拥戴新帝登基有功。" "先生的意思是说我会成为开国功臣?" "从先生的面相上来看应该是如此。" 张勋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谁能当上新帝呢?当然不可能是宣统小皇帝,那就应该是……我明白了!"他朝张也仙又作了一个揖:"先生乃当世奇人,言出必中。张某乃一介武夫,承蒙指教。若能得遂平生志,张某头一个要报的就是先生的大恩。" 张也仙忙起身还礼:"大帅言重了!" 张勋走后,赵蓉蓉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师哥,前天听王小姐说起有人给张勋献了一支佛形何首乌时,你就说要凭这支何首乌让张勋对你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当时我想这何首乌又不是你送给他的,凭什么他会听你的呢?原来你早就知道这支何首乌是西贝货。师哥,你怎么知道这支佛形何首乌是假的呢?" 张也仙笑道:"两年前我在武功山上就知道了。" "又胡说八道了,两年前还没人给张勋献佛形何首乌呢,你怎么知道的呢?" "咱们武功山脚下有个种菜的何老倌子你听说过没有?" "我听说过,他种出来的南瓜又甜又面特别好吃。我们紫极宫吃的南瓜都是他种的。" "这个何老倌子在山脚下租了刘员外几十亩田还有两片山地,可他jiāo的租金特别少,还不到别人的一半。你知道刘员外为什么乐意租给他吗?" 赵蓉蓉摇摇头:"不知道。" 张也仙道:"他每年的大年初一给刘员外去拜年都要送给刘员外一个金元宝形状的南瓜,还要说上一大堆好话。说什么刘员外的地里长出了金元宝形状的南瓜是刘员外财气旺,年年都把刘员外哄得满心欢喜。我听到这事以后,特地跑到何老倌子的地里去看,发现他是用一个元宝状的模子把刚长出来的小南瓜夹在模子里,南瓜长好后就变成了金元宝状了。" 赵蓉蓉道:"于是你就想到了这个佛形何首乌也是在模子里长成的。" "对!你想想看,据说真正的佛形何首乌要一千年才长得出来,那是夺天地之造化的宝物,纵观二十四史也没人挖到过呀,一个普通的乡巴佬怎么能碰得到呢?所以我敢断定这玩意儿是假的。他别人不送,偏偏送给张勋,因为谁都知道这位辫帅是个没读过多少书、大大咧咧的江西老,又特别迷信,不糊弄他糊弄谁呀!" 第二十九章 智救段总长 第一节 赵蓉蓉给徐世昌测字的第二天徐世昌就向袁世凯提jiāo了辞去国务卿职务的辞呈。虽经袁世凯亲自登门挽留,仍然留不住。徐世昌以身体欠佳为由去意甚坚,袁世凯只得批准了他的隐退。没几天,徐世昌就回老家养病去了,从此不再过问国事。张勋在张也仙的相面馆相面后,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新华宫要求大总统改共和为帝制,早日登基以顺从天意民心。 袁世凯心中的三个头疼人物一下子就解决了两个,张也仙当居首功。为此,袁克定特意在一家法兰西餐馆里请张也仙和赵蓉蓉吃法国大菜。陪客中除了王翠微之外还有一位现任财务总长梁士诒。梁士诒不但是袁世凯的亲信,也是复辟帝制的坚定支持者。继杨度成立筹安会之后,梁士诒不甘寂寞,最近搞出了一个请愿联合会。说是为了体现民心民意,他要组织各界人士上大街yóu xing请愿,向大总统劝进。他希望他的请愿联合会能得到张也仙的支持。张也仙对筹安会的写文章从理论上探讨帝制的可行xìng这一套秀才勾当本身就不感兴趣,搞请愿联合会组织各界人士上街yóu xing请愿大造声势既热闹又好玩,倒是很合张也仙的脾胃,两人一拍即合,张也仙当即表示他不但全力支持请愿联合会,还可以成立行业分会组织一大帮子人到总统府门口去请愿劝进。 席间张也仙又谈起了袁世凯最后一个头疼人物段祺瑞,他很希望有机会能给段祺瑞也相个面或者测个字,以改变段祺瑞的政治态度。袁克定顾左右而言他,似乎不愿意再提段祺瑞了,这使张也仙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莫非袁家父子要让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8 章 瑞变成第二个宋教仁?他听人说过宋教仁是革命党的一位领袖,原本是要当总理大臣的,就因为反对袁世凯搞独裁,竟被袁世凯派人暗杀了。如今段祺瑞反对袁世凯称帝会不会也落个宋教仁的下场呢? 在武功山时紫极zhēn rén曾让他看过大量的当今政界风云人物的有关资料,从他看到的资料里以及高不就和张志武的谈论中,段祺瑞应该是一位具有高风亮节的大清官,他不但不贪财不好色、勤政爱民,而且为人刚正不阿、一丝不苟。尽管张也仙迫于师命要支持袁世凯称帝,但他绝不愿意看到像段祺瑞这样的好官遭到暗算,更何况他的高大哥还有他新近认识的张二哥正在给段祺瑞当侍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如果段祺瑞遭到了暗算,他的高大哥和张二哥也会跟着遭殃。酒席一散,他立即赶往陆军总长公署找到高不就。 高不就已经觉察到了段祺瑞的处境不妙。段祺瑞坚决反对帝制的态度他知道得最清楚,随着袁世凯复辟帝制的节奏一步一步的加快,段祺瑞的处境也一天比一天更糟糕。高不就虽然踏进官场的时间不长,但在江湖上混了好多年。江湖上的尔虞我诈、赌狠斗勇是十分可怕的。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惜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高不就深知所谓政界比江湖上的黑道更加险恶。江湖上的人多多少少还要讲点义气,即便是强盗也讲究盗亦有道。政界绝无义气可言。所有的仁义道德都是停留在口头上的,政客们的惟一目标就是成功。为了成功可以不择手段,因为政界千古不变的真理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段祺瑞已经成为了阻碍袁世凯登基的一块石头,袁世凯岂能容忍?他把自己的想法向段祺瑞禀告过,并建议段祺瑞急流勇退辞去一切职务返乡避祸,等待时机成熟再出山。 段祺瑞却不以为然,他是袁世凯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有袁世凯就没有他的今天。他是北洋系的元老,北洋系的军官可以说大多都是他的亲朋故旧。他相信袁世凯也绝对不能没有他。在他内心深处自信他反对袁世凯称帝在某种程度也是为了袁世凯好。说袁世凯会对他下dú手他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 当张也仙匆匆赶来把自己的疑虑告诉高不就时,高不就觉得事情已经到了紧急关头。如果不采取最有效的防范措施,他的段总长肯定会步宋教人的后尘。可要实行严厉的防范措施,除了需要得到段祺瑞的支持还需要段祺瑞本人配合。段祺瑞会配合吗?说不定段祺瑞还会责怪高不就风声鹤唳杯弓蛇影呢!如何才能说服段祺瑞呢?两人商议了一番,决定由张也仙给段祺瑞相面作为切入口。 傍晚,高不就领着张也仙来到陆军总署内的一个小庭院。 一张小石桌上画有围棋棋盘,桌上放置着几十粒对局的黑白子。 第二节 身穿长衫头戴瓜皮帽的段祺瑞一点儿也不像个手握兵符的陆军总长,倒像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家翁,他手中抓了几粒黑白子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石桌上的残局。 高不就让张也仙在庭院口等着。他走进庭院向段祺瑞禀报说:"大帅,我有一位朋友想见您一面。" 段祺瑞头也不抬地说:"见我干什么?我如今正在养病,不参与任何公务。他见我有什么好处?" 高不就道:"他是个出家人。" 段祺瑞问:"是和尚?" "不,是道士。他不是要求觐见国民政府的陆军总长,而是以棋会友,想跟嗜棋如命的芝泉公手谈一局。" "他不是来做说客或者别有企图?" "不,此人是我多年的朋友,我对他非常了解,他听我说起大帅嗜棋如命,他也是嗜棋如命,他只想与大帅下一盘棋。甚至都不必要互通姓名,下完棋立即告辞,别无他求。" 段祺瑞这才有了兴趣:"这倒有点儿意思。既然他已经来了,就请过来吧。" 高不就招了招手,张也仙走到石桌前二话不说,指了指棋子向段祺瑞拱拱手:"请!" 段祺瑞打量了一下张也仙,也不说话,随手拿起一粒黑子放进棋盘,张也仙则取白子对弈。两人一言不发,不断地投子对局…… 不一会儿,张也仙推棋而起:"我输了。"随即拱拱手,"告辞了。" 段祺瑞客气地说:"承让了,你好走,不就代我送送他。" 高不就:"是!" 张也仙跟着高不就头也不回地走出庭院。 高不就返回庭院时身边多了一个人是张志武。 段祺瑞正面对一个围棋残局正津津有味地研究着。高不就和张志武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边。 "你们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高不就道:"大帅,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段祺瑞的眼睛没有离开棋盘:"什么事?" "今晚我想跟您调个地方睡,您到我们侍卫官的宿舍休息,我们俩今晚在您的房里睡。" 段祺瑞看了看高不就:"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不就道:"北京出了一个有名的相面先生,叫张铁嘴,您听说过没有?" 段祺瑞道:"有人在我面前提过,我没在意,因为我从来不信这些个跑江湖的骗人玩意儿。" 张志武道:"大帅,张铁嘴不是江湖骗子,属下调查了他几十例相面结果,都非常灵验。" 段祺瑞笑笑说:"刚才跟我下棋的这个大胡子就是张铁嘴?" 高不就道:"不错,大帅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说他嗜棋如命,其实不过是个臭棋篓子。当时我就估计你安排他来跟我下棋定有深意,看来果然不错。你是特意让他来给我相面的吧?现在你让我换住宿的地方肯定是跟他相面有关。" "大帅高明!" 段祺瑞:"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大帅今明后三夜有血光之灾。" 段祺瑞道:"胡说!又不打仗,哪儿来的血光之灾?" 高不就道:"大帅明鉴,当年宋教仁在上海火车站遭到血光之灾也并不是因为打仗。" 段祺瑞眉峰微蹙:"江湖术士的话你们也相信?" 张志武道:"报告大帅,遇到这样的大事,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段祺瑞道:"如果我不想换房间呢?" 高不就坚持道:"作为侍卫长,我要对大帅的安全负责,这件事大帅必须听我的!而且这些天夫人不在这儿,大帅换个地方休息不用费多大事,属下恳求大帅配合一下!" 段祺瑞思索片刻,摇摇头说:"看来我是拗你不过。" 与高不就分手后张也仙来到了一座四合院前,这是一座有两进庭院的四合院,外表显得十分残破,但从门里望进去,却花木扶疏,别有洞天。 四名乞丐模样的高大汉子在门槛上或坐或卧,似乎十分懒散。当张也仙走到门口时,四名大汉一跃而起,个个显得身手敏捷。 大汉甲问道:"你找谁?" 张也先含笑向四位大汉抱拳为礼:"四位是杨帮主的贴身保镖吧,久仰久仰!在下相士张也仙求见帮主。" 大汉乙想了一下:"相士张也仙?是不是那位神相张铁嘴?" "正是区区在下。" "哎哟,我们帮主对先生佩服得很!请先生稍等片刻,我马上进去通报。" 第三节 不一会儿,从里面传出杨振安的声音:"快、快、快!把所有的中门打开,迎接贵客!" 杨振安急匆匆地从里面跑了出来,朝张也仙一揖到地:"不知先生大驾光临,杨某有失远迎,乞谅乞谅。" 张也仙忙还礼:"杨帮主,您太客气了,在下晚上冒昧来访,帮主不怪在下鲁莽,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杨帮主挽着张也仙的手一边往公馆里走一边说:"先生在这非常时候来,必定有非常之事教我。走,我们到内室用茶。" 两人到了内室分宾主坐下。 张也仙道:"在下知道帮主贵体欠佳,本来不应该这么晚到府上来打搅,但在下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帮主。" 杨振安忙站起身来:"先生要送给我的礼物一定是重礼,杨振安这里先行谢过。"说着杨振安朝张也仙深深作揖。 张也仙笑道:"帮主先不要多礼,这个礼物并不在我手里,在下说是送礼,其实只能算是给帮主提个醒,帮主真要得到这个礼物还得付诸行动。" "您先说说是什么东西?" "象征着丐帮最高权力的龙须宝杖!" 杨振安刚坐下去的身子又像弹簧似的绷了起来:"龙须宝杖?!先生你也知道龙须宝杖。" 张也仙道:"略知一二。当年乾隆皇帝为了笼络江湖好汉特封当时的军机大臣老端王爷为天下丐帮总帮主,御赐龙须宝杖,统管天下丐帮事务。其实,老王爷只不过是挂了个总帮主的头衔,他身为军机大臣,日理万机,哪里还有精力去管那些叫花子们的事呢。这龙须宝杖传了四代,据我所知如今是在端王爷手中。" 杨振安叹了口气说:"清廷退位后,我寻思这龙须宝杖对端王爷也没啥用了,想用同等重的黄金跟他换这根龙须宝杖。没想到端王爷不但不肯,还把我派去的人臭骂了一通。那些前清的遗老遗少还说我觊觎国宝,寻了个由头,竟把我抓进监狱关押了四十天,打了三十军棍,我这身病就是打那儿落下的。" 张也仙道:"简直是无法无天,这是哪个衙门把你抓起来的?" "别的衙门哪能随便抓我!军警执法处。" 张也仙一愣:"军警执法处?是雷处长管的那个执法处?" 杨振安道:"没错。" 张也仙不解地问:"帮主不是跟雷处长有jiāo情吗?" 杨振安冷笑道:"正是因为有jiāo情才只关押了四十天、挨了三十军棍,如果没有jiāo情,我连命都保不住了。张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瞒您说,过去我对这根龙须宝杖是想得要命,如今我对这根龙须宝杖是怕得要命。想让端王爷jiāo出龙须宝杖无异于与虎谋皮。" 张也仙笑道:"您让他jiāo出来当然不行,如果是皇上让他jiāo出来呢?" "皇上?皇上五年前就退位了。" 张也仙面色凝重地说:"旧皇上退位,新皇上又得登基。" 杨振安一惊:"新皇上要登基?!您是指……" "实话告诉您吧,我夜观天象,发现帝星正照耀在新华宫。这是真龙天子即将登上大宝的吉兆。杨帮主,您不趁这个时候把龙须宝杖夺来,更待何时?" 杨振安道:"怎么夺?" 张也仙道:"让您那些要饭的叫化子们上街yóu xing请愿,恳请大总统更改国体、恢复帝制,放弃总统头衔,直接做皇帝。" 杨振安大为不解:"让叫花子们去干预国政,这简直是千古奇闻哪!" 张也仙振振有辞:"叫花子怎么了?叫花子也是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杨帮主,我告诉你,只要袁大总统登基当了皇上,您这就是拥戴劝进之功。这根龙须宝杖非您莫属!我敢说到时候什么官都有人争,惟独这个天下丐帮帮主的头衔没人跟您争。" 杨振安笑道:"先生是不是已经从我的面相上看出来了我将成为天下丐帮的总帮主。" "当然,要不我怎么敢说给帮主送礼来了呢?" 杨振安道:"好,明天我就把北京城八大长老、九十九个团头招来这儿聚会,让他们立即组成乞丐请愿会。从后天开始,我要让北京城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叫花子们,一边儿行乞,一边儿请愿劝进!" 得到杨振安后天就让乞丐请愿团上街的承诺后,张也仙满心欢喜,他对自己的办事效率颇为满意。回到相面馆他又让小顺子连夜跑了一趟茄子胡同,请王太岁和他的城南四猛兽明天上午来相面馆议事,他打算明天上午用很短的时间给那三位买了轮号牌的客官相面,余下的时间他要和王太岁他们商议组织请愿团上街yóu xing的事。 上床的时候他还在想着如何游说王太岁,如何把袁世凯称帝与混混帮的切身利益密切联系起来。最好的效果就是要让王太岁认识到袁世凯当皇帝就是为了王太岁这类人当的……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最近几天,一直没好好睡过。他毕竟只有二十岁,正是贪睡的年龄。 第四节 就在张也仙进入梦乡时,高不就却毫无睡意,他穿了一身黑色衣服猫缩在段祺瑞卧室内的窗户下,静静地守候着。 床前悬挂着帐子,在暗淡的床头灯光下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床上正躺着一个人。 时近五更,天快要亮了,夜色却更浓了。高不就在窗户下守了一整夜,因为没换姿势,他浑身都感到酸疼。然而他却毫无松懈之意。在保定军校他曾听弗里德曼先生说过:"对于一个值班卫兵来说,黎明前的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也是最危险和最容易出事的。历史上好多次著名的行刺案,刺客选择的都是这一段时间。" 果不其然,一个黑影像是从天而降似的突然出现在窗口,并迅速朝床上躺着的人连开三qiāng。 高不就一qiāng击中黑影的手,黑影的手qiāng掉在地上。 黑影转身奔逃。 高不就一个鱼跃跳出窗外。 庭院里,黑影捂着手奔向院墙。隐蔽在树上的张志武朝黑影腿上开了一qiāng,黑影应声倒地。 高不就捡起刺客掉在地上的手qiāng。 张志武从树上跳下来,朝刺客喝道:"不许动!" 倒在地上的黑影挣扎着站起来,这时天边已经泛出熹微的晨光。 张志武看清了刺客的脸,不觉一愣:"是你?!" 高不就慢慢地举起qiāng来对准刺客的脑袋,扣动扳机,一qiāng把刺客的脑袋打得粉碎。 张志武跑到刺客尸体前看了看,遗憾地说:"咳,脸都给你打碎了,问不着口供了。" "一个小毛贼,要口供干吗?" 段祺瑞在一群人的护卫下走了过来。 一个副官问:"是刺客吗?抓住了没有?" 高不就道:"陈副官,不是刺客,是一个小毛贼,入室盗窃,被我毙了。" 段祺瑞走到尸体前看了看:"一个入户偷窃的盗贼,毙了就毙了,也算是为民除害。张志武,你带两个人把他弄到郊外埋掉算了。" 高不就道:"张志武,你先把尸体拖到左家庄焚人炉烧了,骨灰随便找个地方挖个窟窿埋掉。" 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9 章 不就陪着段祺瑞走入卧室。高不就揭开蚊帐,掀起盖在床上的被子,被子里没有人,而是放了些棉衣枕头之类的东西。他指着被子上的弹痕说:"刺客按照人的形状打了三qiāng,第一qiāng脑袋上,第二qiāng心脏上,第三qiāng小腹,qiāngqiāng致命。"高不就把一支手qiāngjiāo给段祺瑞,"这是刺客用的手qiāng。" 段祺瑞接过手qiāng,看了看,还闻了闻qiāng口:"你看清了人?" 高不就低声说:"是军警执法处的那个神qiāng手,以前常来这儿串门。我们不少弟兄都跟他在一块儿喝过酒赌过钱,所以我把他的脸打碎了。" 段祺瑞赞许道:"好!"他对门外叫道:"陈副官!" 陈副官应声而入。 段祺瑞吩咐陈副官:"你去叫醒王先生,让他给我拟一个通告全国的电文。大意是现在社会上有很多传言说我与大总统失和,其实这是造谣中伤,我身受大总统提拔之恩,永世不忘,我对大总统忠心耿耿,一如既往。现在我已身患重病,只好离职回老家休养,为了防止出现新的谣言,特此通电,以正视听。让王先生立即把电文拟好给我看看,这道通电必须在上午七点钟之前发出去。" "是!"陈副官迅速离开房间。 段祺瑞又对高不就说:"不就,你挑选几个人,赶紧收拾好东西,陪我回老家。我们必须坐八点钟的火车离开北京。" 高不就掏出怀表看了看:"八点钟?大帅,太早了一点儿吧?" "不早,迟则生变。" 第五节 听说张也仙有要事相商,王太岁带着城南四猛兽一大早就来到了相面馆,并且派人把唐大nǎinǎi也邀来了。这天刚好三位买了轮号牌来相面的客官也到得特别早,张也仙赶紧给三位客官相完面,把客人打发走了,这才与王太岁一干人在楼上的贵宾室叙谈。自从张也仙给王太岁解dú后,只是开头一段时间去看过王太岁一两次,以后因为太忙两人一直没见面。他听小顺子说,王太岁身体复原后曾亲自带人去了一次怀来县官厅镇的大黄庄,帮那位黄夫人李冬梅夺回了田产。今天一见面首先就说起了这件事。 张也仙原本估计说起大黄庄之行王太岁一定会大吹特吹炫耀一番,不料王太岁的口气却十分平淡:"王某何德何能?不敢居功。平心而论,黄夫人这件事完全是靠先生调停。那天黄夫人在相面馆相面,陈述冤情的始末,第二天就在亚细亚报登出来了。听说袁大总统看了那篇报道,大为震怒,亲自作了重要批示。总统一作批示,当地政府雷厉风行,立即把那个恶霸黄老五抓起来了。没想到这个黄老五已经把黄夫人的田地分给了全村的村民。尽管政府严令,分得田产的村民必须把田产jiāo还给黄夫人,可这件事情说说容易,办起来哪有这么简单!那些乡巴佬就是不肯归还。我带了一些人半夜赶到大黄庄,把为首的和敢出头硬顶的七个村民两个耳朵割了下来,这一下全村的人都老实了,都把田地归还给黄夫人。那位黄夫人虽是女流之辈,我看她还算会做人,随即答应外姓租户减去一成田租,黄氏本家减去两成田租。她又把两百亩地划给黄氏祠堂,支持有上进心的黄氏子弟读书。这样一来,倒是弄得全村皆大欢喜。就算是那个黄老五从牢里放出来,在村里也没戏唱了。" 张也仙赞道:"好!您把这件事处理得这么好,真是功德无量!怎么没听您说起过?" 巴山虎道:"何止是这件事!这些日子大掌柜的接连做了好些件善事,他不但自己不说,也不让我们向外人说。他说您说过,做了善事不张扬功德加倍。" 张也仙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看着太岁爷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王太岁道:"那次中dú我大难不死,我也确实感到我自己是再世为人。如果不是遇到先生,得到先生的点拨,赶紧做了两件善事,如今我坟堆上都要长出草来了。" 张也仙道:"这都是大掌柜的积德行善所至,在下只是稍微帮了点儿小忙,不足挂齿。眼下倒是有一件大事,能使大掌柜的平步青云、富贵双全,不知大掌柜的可愿全力以赴?" "只要是您先生吩咐的,我王承余不要说是全力以赴,就算是搭上身家xìng命也在所不惜。" "不知大掌柜的听没有听说过有人要拥戴袁大总统当皇帝?" "听倒是听说过,不过这等事跟我辈没有什么关系,我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从来没放在心上。莫非先生对此事有兴趣?" 张也仙问道:"大掌柜的对在下的相面术有几分相信?" 王太岁忙说:"先生神术惊人,我王承余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好,那我告诉你,我算定这个袁世凯是真龙天子,不久就会成为新朝的开国皇帝!如果你现在去支持他、帮助他、拥护他当皇帝,你就会成为开国功臣。" 王太岁惊喜道:"开国功臣?那可是要列士封侯的呀!" 张也仙道:"对,这种良机可是千载难逢啊!" 王太岁想了想,摇摇头说:"不行,我听说皇帝专爱杀开国功臣,如果他当上了皇帝,我当上了开国功臣,最后他又把我杀了,那才叫冤呢!" 张也仙笑道:"你放心,你如今是福禄寿三全相,不会有人杀你头的。再说即便是皇上要把你这个开国功臣开刀问斩,我也会提前告诉你,让你趋吉避凶。" 王太岁点了点头:"这倒是,有先生指点,我吃不了亏。只是袁大总统想当皇帝靠的是大pào和qiāng杆子。我手下就两三百小混混,在赌场称霸,去妓院争雄个顶个的都是好汉。可要让他们去打江山争天下,他们连个屁用也没有!让我拿什么支持他、帮助他、拥护他当皇帝?" "大pào和qiāng杆子袁大总统一样儿都不缺。他是北洋军的总头目,论打仗,天下谁能打得过北洋军?他现在要当皇帝,需要的是民意。民意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只知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民意是什么玩意儿?" "民意就是民心,也就是老百姓的心意,如果天下的老百姓都愿意他当皇帝,他这皇帝就当成了;如果天下的老百姓都不愿意他当皇帝,他这皇帝就当不成。古话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袁大总统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民意。你让你那两三百混混帮的弟兄上大街yóu xing请愿,支持袁大总统当皇帝。这就叫体现民意。" "两三百人上大街yóu xing请愿顶个屁用,虽说是放屁也能添点儿风,可这风也忒小了点儿。" 第六节 张也仙道:"太岁爷,您这两百多人可不是一般的人,都是些拳头上能立人、胳膊上可跑马、咳嗽一声威震四方的角色,他们站出来一个就能带出一大串。" "这倒是!我手下那些弟兄都有地盘,在他自个儿的地盘内,那些开店的、摆摊儿的、沿街叫卖的、拉黄包车的都得听他们的。一个弟兄至少能拽出五十个人参加yóu xing。" 张也仙算了算:"一个人拽出五十个人,三百个人就是一万五千人。一万五千人上大街请愿,我的太岁爷,对于袁大总统来说,这就是一股强大的东风啊!" 金钱豹道:"北京城的二十多家黄包车行是我的地盘,那些黄包车夫都是些粗鲁愚笨之人,你共和也好、帝制也好、总统也好、皇帝也好,他们只求一天三饱,其他的概不关心。您要他们成立请愿团,请总统当皇帝,总得找点儿什么由头告诉他们,对于他们这些当黄包车夫的来说,皇帝比总统强。" 巴山虎说:"我说老二,你这不是找麻烦吗?对于黄包车夫来说,总统和皇帝没有区别,帝制与共和一个样。谁能说得清谁比谁强啊?你就告诉他们,去请愿比不去请愿强。去了,是给我们混混帮面子,不去,咱们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张也仙道:"咱们得以理服人,不能以力服人。这由头嘛还是找得出来的,比如说在前清,那是帝制,咱们北京城根本没几辆小轿车,共和以后,小轿车可是大大地增加了,有钱的人都买轿车了,坐黄包车的人少了,黄包车夫的饭碗不就砸了吗?" 王太岁鼓掌道:"这个由头好!只要把这道理跟他们说清楚,他们肯定会反对共和、支持帝制。" 张也仙又道:"黄包车夫的请愿团用不着撒传单、发演讲,只要编几句口号喊喊就行了,口号嘛,可以拟这么几句:拥护帝制,反对共和,打倒小轿车,黄包车万岁,袁大总统万岁。" 王太岁:"好!这几句口号简单明了,又有鼓动力。" 张也仙道:"此外,唐大nǎinǎi可以把八大胡同的jì nǚ们都组织起来,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上大街yóu xing请愿。" 唐大nǎinǎi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让jì nǚyóu xing?大总统会不会觉得犯忌?" "这有什么犯忌的?在国外,fù女跟男人权利平等,jì nǚ也是fù女。当jì nǚ的虽然没有权力给自己选择男人,可她有权力给自己的国家选择皇帝呀!再说,jì nǚ穿得花枝招展的上大街,格外引人注目,燕语莺啼地这么一叫口号,那真是有声有色。" 唐大nǎinǎi笑道:"让姑娘们上大街yóu xing请愿,这是一件既好玩又风光的事,堂班里的姑娘个个爱热闹,只要有人倡头,都愿意去。怕就怕警察抓人。你们想想看,平时姑娘们三三两两的在街上拉客警察还抓呢,如今成群结队的上大街yóu xing,警察能不抓吗?" 张也仙道:"上街拉客和上街yóu xing这是两码事。前者是做皮ròu生意,后者是关心国家兴亡,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唐大nǎinǎi,你放心,我可以担保,只要你们上街yóu xing请愿,军警不但不会抓你们,还会保护你们。"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没问题了,我估计各家妓院的老板娘也不会反对。因为你是白天yóu xing嘛,不会影响晚上做生意。大家穿得漂漂亮亮的,又唱歌又喊口号,保准全城的人都会来看,还更能招揽生意呢!" "你估计能组织多少人上街?" "光八大胡同的姑娘就接近上千,当然不能全要,我们得挑点儿品级高的、相貌俊的。本来我想光要没开过脸的清官人,可数量太少。如果把那些压马路的下三滥野鸡也带上,又怕亵渎了袁大总统,这毕竟是劝大总统当皇帝呀。所以我把范围限定在八大胡同里,人数嘛,也不会太少,起码能凑够五百个姑娘。" 王太岁大喜:"五百就不少了!全都是些花枝招展的美女,往大街上一站,比五千个臭男人还要耀眼呢!" 唐大nǎinǎi道:"就是这请愿团的名称不好取,总不能叫jì nǚ请愿团吧,那多难听。" 张也仙想了想说:"叫花界请愿团,姑娘们本来就是花儿朵儿的,叫花界请愿团最合适。" 王太岁连连叫好:"这名儿好!既点出了她们的身份,听起来又不俗。" 唐大nǎinǎi道:"那就用这个名吧。" 张也仙道:"既然是花界请愿团,就不能像黄包车夫那么简单。喊口号、撒传单、向民众发表演说这几样一样也不能少。" 唐大nǎinǎi为难道:"八大胡同会舞文弄墨的姑娘有的是,写个传单、编几句口号不成问题,难就难在这发表演说。姑娘们平日里跟嫖客谈天说地、打情骂俏,个个伶牙俐齿。可这对大众发表演说是正儿八经的事儿,堂班子的姑娘哪儿能摆得上这种台面?我怕是选不出这种人来。" 张也仙道:"唐大nǎinǎi,我看您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唐大nǎinǎi惊讶道:"我?" "你,作为花界领袖,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演说,抨击共和、鼓吹帝制,要求民国政府改变国体,恳请袁大总统登基称帝,这是何等风光、何等荣耀的壮举!等到复辟成功,你唐大nǎinǎi唐倩云将青史留名。" 唐大nǎinǎi不禁"扑哧"一笑:"先生,您别拿我开心了,我唐倩云的名字还能永垂青史?您以为我不知道青史是什么意思吗?" 第七节 王太岁道:"青史是什么意思我还真不知道,倩云,你给我说说。" "古人把当时发生的大事和最重要的名人都刻写在青竹上传给后人,所以后人把史书叫青史。青竹在刻写前还要烤干一下,烤出水来,就像竹子在出汗一样,文天祥曾有诗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诗里所说的汗青也就是青史。只有像关云长、岳飞、文天祥、史可法这样的大忠大孝之人,或者像曹cāo、安禄山、秦桧、严嵩、和此类大jiān大恶之辈才能青史留名。我唐倩云是何等之人,怎配青史留名?" 张也仙笑道:"唐大nǎinǎi真是博学多才。唐大nǎinǎi可知妓院的别称是青楼?" "身为青楼女子还能不知道青楼!南梁时候的诗人刘邈就写过'娼女不胜愁,结束下青楼'的诗句,唐代的大诗人杜牧也说过'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此后人们就把妓院叫做青楼。不是有一本专门写jì nǚ的小说,就叫《青楼梦》吗?" 张也仙道:"唐大nǎinǎi作为青楼女子,青史留名,当然是留名在青楼史上。" 唐大nǎinǎi含嗔薄怒道:"原来先生是调侃我呀!" 正说着呢,关二秃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向张也仙禀报:"先生,黄夫人来了,带了很多人来了,给我们相面馆送匾,送了一块好大的匾,匾上用纯金铸了'恩重如山'四个大字。不但敲锣打鼓放鞭pào,还有舞龙灯的。可热闹了!先生,您得赶快去呀!他们马上就要到门口了!" 五挂高悬在竹竿上的长鞭pào正劈劈啪啪地bào响。 相面馆门口的台阶上,四名剽形大汉正举着一块铸有"恩重如山"四字的黑底金字巨匾。一支十几个人组成的民乐队站在台阶上卖力地演奏。十几个光着膀子的小伙子正兴高采烈地在大门口舞龙灯。 相面馆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张也仙和王太岁一干人下来时,小顺子和四个混混帮的小青年正在门口接待李冬梅和维持秩序。 李冬梅在两位丫鬟的搀扶下走到张也仙面前,说道:"恩公在上,请受李冬梅一拜!"李冬梅说着"扑通"一声跪下给张也仙磕头。 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0 章 也仙yù谦让,却被李冬梅带来的两名大汉扶住了,动弹不得,只好受了李冬梅的跪拜大礼。礼毕,一名大汉高呼:"挂匾!" 响起高昂而又欢快的喇叭唢呐声…… 四名大汉抬着巨匾进入相面馆,演奏唢呐喇叭的乐手跟着进入相面馆。在乐曲声中,四面大汉把匾挂在相面馆大厅正面的墙上。 张也仙指着匾说:"黄夫人,这金匾上四字用得不妥,在下不敢领受。在下只是给夫人相了一次面,毫无恩德可言,怎么当得起恩重如山四字呢?" "先生,陷害我的jiān人伏法,被夺走的家产完璧归赵,这一切都是出自先生所赐。我只觉得这恩重如山四个字根本不足以表达先生对我黄家的恩德,只怪我才疏学浅,又想不出别的合适词句,先生怎么反倒说当不起呢?" 张也仙道:"夫人能报仇伸冤,夺回家产,这都是您命中早已注定了的。您就是不来找我相面,结局也是如此。您来我这儿相面,我只是提前把结局告诉您,让夫人早点儿安心而已。" 李冬梅摇摇头:"不然,如果没有先生的指点,小女子所受的冤屈能登上报纸吗?如果不是因为登上报纸引起公愤,袁大总统能亲自批示查办吗?如果没有先生的指点,"她指着王太岁说:"这位北京城内义薄云天的王大侠能亲自和他手下的弟兄到一个偏僻的山庄去为我主持正义吗?不错,先生是只给我相了一次面,可先生的相面是给我指点迷津,让我在茫茫的苦海中得见天日!此恩此德,何止是重如山,可以说比山还要重啊!" 王太岁大声赞道:"说得好!先生,您就不要谦让了,黄夫人送的这块匾你张铁嘴当之无愧。"王太岁又走到门口对围观的人说:"诸位,你们知道今天这个送匾是怎么回事吗?我告诉你们,这位黄夫人是直隶的特大财主,她的良田有一万八千多亩,她在城里开的买卖有上百家,可她遭人陷害,几乎家破人亡。她来这儿相了一次面,神相张铁嘴给她指点了一番,结果家产全部收回不说,还报了仇、雪了恨!今天黄夫人给张铁嘴送匾来了,这匾上的恩重如山四个字是用纯金打造的。可张铁嘴硬说这匾太贵、自己不值,现在请你们大家说说看,他值不值?" 众人轰然大叫:"值!" 有人还高呼:"张铁嘴是当世的活神仙!比这再贵的匾他也值!" 王太岁接着说:"张铁嘴在我们北京开相面馆,这是我们北京老百姓的福分,让我们大家为他鼓掌!" 众人热烈鼓掌。 第三十章 请愿闹剧 第一节 在通往新华宫的马路上,一道横幅映入人们的眼帘,横幅上写着"中华乞丐请愿团"几个醒目的大字。跟在横幅后面的是足有上千名乞丐组成的队伍。这些乞丐不但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少乞丐还是残疾。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有的瞎了眼,有的长着脓疮,走的走,爬的爬,让人惨不忍睹。他们有的捶胸,有的顿足,有的磕头,还有的用砖头不停地往身上砸……他们的口号却是相同的:"袁大总统,可怜可怜我们吧,您就当皇帝吧……" 当他们到了新华宫门前时,突然声嘶力竭地高呼:"打倒共和!皇帝万岁!" 围观的人比yóu xing的人还要多,他们从来没有看过如此众多的乞丐yóu xing请愿,而且又在劝进的口号中夹chā乞讨词,使大家感到非常新鲜。 一名女记者走到一个用砖头捶打自己的身体并不断高呼打倒共和的瘦弱老乞丐身旁劝道:"老大爷,您别打自个儿了,您的身体不是共和!" 老乞丐却打得更重了,瘦弱的身上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听女记者说他的身体不是共和,老乞丐赶忙改词:"袁大总统,可怜可怜我们吧!您就当皇帝吧!小姐,您也可怜可怜我们吧!给我几个小钱吧!" 女记者忙掏出两个银毫子放在老乞丐手上:"老大爷,我是顺天时报的记者,我要采访您。" 老乞丐看了看银毫子,问:"采访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问您两个问题,您回答我。" 老乞丐把银毫子攥得紧紧的:"我要是答不上,你会不会把这个钱收回。" 女记者笑道:"钱已经给您了,无论您答得上还是答不上,我都不会收回。" 旁边的乞丐一下子拥了上来,围住女记者:"小姐,可怜可怜我们,也采访采访我们吧!" 女记者有点儿招架不住了:"你们别乱嚷嚷,等我采访完这位老太爷,再采访其他人,一个一个来。" 一个剽悍的乞丐对众乞丐吼道:"你们干吗?都退回原位。我们今天是上街请愿,又不是吃大户。人家小姐问到谁,谁就回答,其他人不许起哄,都退回去!" 众乞丐虽然没有退下去,却也不敢再嚷嚷了,都安静了下来。 不少路人见记者采访老乞丐,也围上来观看。 女记者问老乞丐:"老大爷,您为什么要参加恳请袁大总统当皇帝的请愿团?" "这问题好回答,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我不来……"他把银毫子在手上抛了两下:"能要到这两个银毫子吗?所以我不但要来,我还真来对了。" "你为什么要袁大总统当皇帝呢?" "这问题更简单,大清垮了,宣统退位了,咱中国不是没有皇帝了吗?普通过日子的人家,家里没了个什么东西还得添置呢,咱中国没了皇帝当然也得添置啊!" "我再问你,中国有皇帝没皇帝,跟你们当叫花子的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有皇帝你们要的钱就多一点儿,没皇帝你们要的就少一点儿?" 老乞丐胡乱答道:"那当然呐!有皇帝的时候比没皇帝的时候,要的钱多多了。要不怎么说皇恩浩dàng呢!没人说过总统恩浩dàng啊。" 女记者又问:"老大爷,您当了几年叫花子?" "我是半路出家,四年前,家里着大火,不但把家产烧光了,我儿子儿媳也烧死了,剩下我个孤老头子,只好流落街头做了叫花子。" 女记者道:"四年前?民国已经成立五年了,前清时候您没要过饭啊,您怎么知道有皇帝比没皇帝要的就多呢?" 杨振安出现在人群中:"记者小姐,这问题能不能我来代他回答。" 女记者看了杨振安一眼,杨振安虽然也穿着褴褛的衣服,衣服却十分洁净,脸上虽然也有病态,却有一种雍容的气度。不由得疑惑地问道:"您也是乞丐?" 第二节 杨振安哈哈笑道:"我当然是乞丐。这位老叫花子只要了四年的饭,我却是从曾祖父开始,到我这儿,整整四代了,全都是地地道道的叫花子。如果您小姐问中国有皇帝没皇帝跟我们叫花子有什么关系,我这个老叫花子最有权利回答您的这个提问了。" "好吧,那就请您回答吧。" "首先,我要提醒您记者小姐注意的是,我们这些要饭的臭叫花子,也是国民。你们读书人常说,中华乃四万万同胞的中华,我们叫花子是四万万同胞中的一部分。这个国家,是你的、是他的,也是我叫花子的。小姐一定听过这句话吧,乱世人不如太平犬。我们当叫花子的虽然低贱,总不能说连狗都不如吧?狗都希望国家太平、政局稳定,我们当然就更盼着太平盛世。如果天下大乱,最先饿死冻死的就是我们这些叫花子。如何才能使天下不乱呢?老叫花子虽然没读过书,可我听过不少的书。中国只有出现真龙天子、英明皇帝的时候才能天下大治。如果没有皇帝,群雄四起,今日你抢权,明日我夺地,国家永无宁日,老百姓必将流离失所,我们这些已经流离失所的乞丐们更是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们这些当叫花子的,为自身计,恳请袁大总统接受我们的请愿,出来当皇帝!"接着,杨振安大声高呼:"袁大总统,可怜可怜我们吧,您就当个皇帝吧!" 众乞丐齐声高呼:"袁大总统,可怜可怜我们吧,您就当个皇帝吧。" 一位遗老模样的白胡子老者叹息道:"改变国体和劝进,这是何等庄严的大事,却把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叫花子弄到大街上来掺和,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一位学生模样的女青年对老者说:"爹,我倒不觉得这些叫花子来掺和有什么不对。他们没说错,叫花子也是我四万万同胞的一部分,国家大事,他们也有权利发表自己的见解。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中国是不是真的需要一个皇帝。如果真少不得皇帝,辛亥年推翻清廷的大革命岂不是白搞了!那么多烈士的鲜血岂不是白流了!" 老者道:"袁世凯所谓的倡导共和,本来就是一场闹剧。先是逼宣统皇帝退位,现在又说要皇帝,说什么没有皇帝国将不国。恢复帝制好啊,紫禁城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宣统皇帝吗,把他请出来就行了,何必还搞什么劝进呢!荒唐,荒唐啊!" 他们父女俩边走边说。 女学生手一指说:"哟,这边又来了请愿团,是黄包车夫请愿团。" 上百名黄包车夫拉着黄包车组成的yóu xing队伍朝新华宫走过来。金钱豹举着写有"黄包车夫请愿团"字样的大旗坐在第一辆黄包车上,他把大旗一挥,黄包车夫们整齐有力地喊起了口号:"拥护帝制,反对共和,打倒小轿车,黄包车万岁,袁大总统万岁!" 老者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什么口号?你反对共和就反对共和,干吗要打倒小轿车?实行帝制,只有皇帝才是万岁爷,怎么管黄包车叫万岁?" 唐大nǎinǎi领着几百名年轻姑娘婀娜多姿地出现在街头。她们打出的横幅是"中华花界请愿团"。 当这些衣着鲜艳又经过了精心化妆的姑娘们走到新华宫门前与乞丐们并列时,两支队伍一美一丑相映成趣。 老者惊讶道:"咦,这么多花枝招展的女人,也是来请愿的?" 女学生说:"是花界请愿团。爹,花界是哪个行业?" "花界?没听说过,过去看看。"他们赶紧朝花界请愿团走去。 几乎所有看热闹的人都被花界请愿团吸引过来了。 老者眼睛一亮:"哎哟,这不是小灯笼吗?还有桂花娘子……咳,什么花界呀,都是八大胡同的婊子!" 女学生惊奇道:"什么?婊子也来劝进,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走,靠近点儿,听听她们怎么说的。" 唐大nǎinǎi兴奋得满脸通红,站了出来向围观的人群发表演说:"同胞们,父老兄弟们,姐妹们!我叫唐倩云,年轻时候艺名叫海棠花,如今,我是翠云堂的老板娘,大家都管我叫唐大nǎinǎi。今天,我代表我们全北京花界的姐妹们向大家郑重宣布:我们花界所有的姐妹全都要求结束共和,恢复帝制,成立中华帝国,恳请袁大总统做我们中华帝国的开国皇帝。" 众jì nǚ热烈鼓掌。 众黄包车夫喊口号:"拥护帝制,反对共和,打倒小轿车,黄包车万岁,袁大总统万岁!" 众乞丐们则齐声高呼:"袁大总统,可怜可怜我们吧,您就当个皇帝吧。" 第三节 唐大nǎinǎi续道:"同胞们,父老兄弟姐妹们,有人可能会说,恢复帝制成立中华帝国,让袁大总统当皇帝,这是国家的大事,你们fù道人家掺和个啥?我说,这话不对!全国四万万同胞,我们fù女管了一半儿。你们老爷儿们要生存,我们fù女也要生存。你们老爷儿们要吃饭穿衣,我们fù女也要吃饭穿衣。国家搞得好,我们吃得好、穿得好,国家搞糟了,我们fù女也会缺吃少穿,甚至没吃没穿、挨饿受冻。所以,对国家的大事,我们fù女也有权发表见解。" 老者气愤地大声嚷道:"你们算什么fù女?你们是jì nǚ,是婊子!" 唐大nǎinǎi理直气壮地说:"你说对了,我们是jì nǚ,jì nǚ怎么了?我们是jì nǚ就不能是fù女了吗?告诉你,我们jì nǚ也是fù女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女学生气愤地说:"姓唐的,你这是对我们fù女的侮辱,jì nǚ怎么能算是fù女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呢?jì nǚ是fù女中的败类!" 唐大nǎinǎi对女学生笑笑说:"小姐,请你不要开口就侮辱人。你是良家fù女,我尊敬你,可我们当jì nǚ的大多数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子女,是因为家庭变故,加上世道的逼迫,才沦落风尘的。小姐,但愿你们家永远富贵,可千万别遭什么变故,到头来做我们的同行。" 一个jì nǚ看了女学生一眼,轻蔑地说:"她要是落到了这一步,凭她这个长相,还进不了我们八大胡同,只能当个压马路的野鸡。" 女学生气得要哭,对老者说:"爹,你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男青年安慰女学生说:"小姐,咱们看看热闹就行了,管她说什么呢。你一个良家闺秀跟她们jì nǚ去斗嘴,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老者道:"是啊,她们都是些丧尽廉耻、死不要脸的臭婊子啊。" 唐大nǎinǎi说:"这位老先生一定是很有身份的人……" 一位jì nǚ:"他当然有身份,人家是前清的举人老爷,外放过一任知县,又当过大理寺的寺丞。" 唐大nǎinǎi问:"大理寺的寺丞是什么官?" 那位jì nǚ道:"我也不知道,听他说是正六品,比现在的次长小不了多少。民国后,他不愿意当官,只弄了个国会议员的头衔玩玩。" "哎哟,这可真是有身份的大老爷啊!哎,小灯笼,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小灯笼笑道:"我当然清楚,他常来我们院里玩,是我的恩客。他挺照顾我们生意的,跟我们院里十多个姑娘相好过呢。" 唐大nǎinǎi:"噢,原来我们这位堂堂的寺丞大人、议员老爷是个老嫖客呀!这我就闹不明白了,按说,我们jì nǚ跟嫖客之间,你买我卖,身份平等,一个无耻,一个下流,你也不比我高,我也不比你低。为什么你们这些当嫖客的可以当官当议员,指点江山,痛陈国事,在政坛上兴云播雨,而我们这些当jì nǚ的就连稍微过问一下国事都会被骂成丧尽廉耻、死不要脸呢?" 围观的人中有人鼓掌,大声叫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1 章 老者满面羞惭,拽着女学生溜之大吉。 一个中年人叫道:"唐大nǎinǎi,都说你们翠云堂的姑娘嗓子脆,小曲儿唱得好,我们这帮穷小子花不起钱去翠云堂,难得你们今儿个出来了,你也别尽顾着说了,干脆给我们唱一段吧。" 唐大nǎinǎi道:"你要听我们堂班的姑娘唱小曲儿?好啊,你要听哪一段呢?" 一个汉子yín邪地说:"唱十八摸吧!" 不少人跟着起哄:"对,唱十八摸!" 唐大nǎinǎi笑着说:"刚才那位议员老爷说我死不要脸,我看你们比我还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堂堂的总统府大门口,你们居然要我们唱十八摸,真是太过分了!十八摸我们是不能唱的,我让姐妹们给你们唱一段十八想吧。" 一个青年问:"十八想是什么意思?" 唐大nǎinǎi道:"你听了就知道了。姐妹们,唱起来呀!" 众jì nǚ嗲声嗲气地唱了起来:"床前洒满明月光,奴在床上思又想,第一不是想爹妈,第二不是想情郎,若问奴家想什么,就想那总统当皇上,忽而嗨哟,就想那总统当皇上……" 围观的人不禁哄然大笑。 像是为请愿团做呼应,一个报童在新华宫门口一边卖报一边高声呼喊:"重要消息,重要消息,全国各省大将军联名请愿,更改国体、恢复帝制,恳请大总统登基称帝!领衔签名的有广东龙济光、湖北王占元、陕西陆建章、河南赵倜、山西阎锡山、云南唐继尧、浙江朱瑞、湖南汤芗铭、江西李纯、安徽倪嗣冲、山东靳云鹏、四川陈宦、吉林孟恩远、黑龙江朱庆澜。附带列名的是:甘肃巡按使张广建、察哈尔都统何宗莲、绥远都统潘榘楹、贵州护军使刘显世、福建护军使李厚基……" 听到这么多大人物都支持大总统登基称帝,请愿团的口号叫得更响亮了。 第四节 形势的发展比张也仙预料的更加迅速,北京城劝进的闹剧很快就蔓延到了全国,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贵贱,个个要求复辟,人人反对共和。似乎全国四万万国民已经到了没有皇帝就过不下去的地步了。 一九一五年十二月十一日上午九点,参政院进行更改国体的投票表决。来自全国各地的国民代表共计一千九百九十三人参加投票。计票后,杨度向代表们宣布:"全国国民代表共一千九百九十三人,赞成君主立宪票一千九百九十三张,全票通过。恭戴今大总统袁世凯为中华帝国皇帝,并以国家最上完全主权奉之于皇帝,承天建极,传之万世。恳求大总统俯顺舆情,登大宝而司牧群生,履至尊而经纶六合。" 参政全体起立,掌声雷动。 当日中午袁世凯接到参政院的推戴书立即发回,并申令另行推戴。下午五点,参政院再次开会,秘书厅仅用十五分钟就拟成了第二次推戴书,再次送jiāo袁世凯。经过两揖一让后,一九一五年十二月十二日早上,袁世凯终于"无可逶避"为了"救国救民"同意了当皇帝,自称洪宪皇帝,改中华民国为中华帝国。也就是这天早上,袁世凯在新华宫召见了张也仙。 张也仙随同袁克定进宫时十分激动:"圣上昨天才接受拥戴,今天算是第一天坐上龙庭,就召见我,这种知遇之恩,草民就是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 袁克定笑道:"你别开口草民闭口草民的了,等皇上正式登基,论功行赏的时候,你这个草民就要位极人臣了!" "圣上今天召见我,是要让我测一个字?" "是啊。这可是一个非同小可的字!皇上是要让你给他测一测国运哪!" 袁世凯是在居仁堂西边小客厅内接见张也仙的,这也是张也仙与袁世凯第一次见面。 张也仙向袁世凯行跪拜之礼:"草民张也仙叩见皇上,愿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世凯哈哈大笑道:"先生乃一代奇人。克定快把先生扶起来,给先生看坐。" 袁克定忙把张也仙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袁世凯道:"朕虽然深居新华宫,却久闻神相张铁嘴的大名,今日能见仙颜,朕心甚慰。听克定说,先生给人相面,应验如神;先生给人测字,也奇妙无比。朕这里有一个字也要请先生测一下。" 张也仙恭敬地说道:"圣上请讲。" 袁世凯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红纸,那纸上已经写上了一个金色的"玖"字。 袁克定道:"玖字?这个字好!一边是帝王的王,一边是永久的久,这预示着我袁氏万世相传,永久为帝。" 袁世凯瞪了袁克定一眼:"你懂什么?人家先生还没说呢,你怎么就抢在前头说!" 张也仙道:"大阿哥没说错,这个字确实是个吉兆,预示着皇上的基业久久长。不过从皇上出的这个字来讲,恐怕还有些美中不足,需要做点儿小小的补救。" 袁世凯道:"请先生指教。" "玖字,左边是个王字,右边乃两个人字。人中之王,可成霸业,却非至尊。至尊并非人王,而是人主。" 袁世凯道:"对!自古以来就是称皇帝为人主。" "王与主,只差头上一点,这一点我们一定得加上。" 袁克定一边比划一边说:"玖字,在左边这个王字头上加一点,没这个字呀!" 张也仙笑道:"有这个字也不能加。皇上写好的字,怎么能随便加减呢!这一点要加,却不能加在这字上。" "那您说,这一点往哪儿加呢?" "新华宫。" 袁克定不解地问:"往新华宫加一点?" 张也仙道:"在新华宫的大门左边挖一个厕所,这一点就加上了。" 袁世凯鼓掌赞道:"先生高见!当年我的总统府搬进新华宫时,曾经请了一位姓陆的风水先生来堪舆一番。那位陆先生在宫内转了一整天,临走的时候就说了一句话,在大门左侧挖一个厕所。当时我觉得,在大门旁边挖厕所,一是不协调,二是怕有臭气,没有理睬那位风水先生。今日,您张铁嘴与那位陆先生不谋而合,可见英雄所见略同。克定,你马上找人,让他们立即在新华门左侧挖一个厕所。" 张也仙起身向袁世凯深深一揖:"皇上圣明!这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厕所,却能保陛下的江山久久长。陛下的万世基业已经大功告成,到了草民归山的时候了,草民这就向陛下和大阿哥告辞!" 袁克定大惊:"您要到哪儿去?" 张也仙笑道:"如今真主已出,天下即将大定,草民心愿已了。草民本是闲云野鹤,自然是从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 袁世凯忙道:"先生不能走,如今只不过是天下初定,离天下大治还不知有多遥远,先生怎么能一走了之。等我正式登基,我一定封先生为护国天师。" "不敢当,草民绝不敢当!" 袁世凯道:"我知道先生乃世外高人,不要说护国天师这样一个虚头衔,就算是让先生当宰相,先生也不会看重的。我听克定说,你与他是推心置腹的好友,难道先生就不可以留下来帮帮克定吗?就算是先生不为克定,为天下苍生计,先生也不能走啊!" 张也仙苦笑道:"皇上果真是一代明君,一句为天下苍生计,竟把我回山的路完全堵死了。" 袁世凯不禁哈哈大笑。 第三十一章 绑架张铁嘴 第一节 就在张也仙给袁世凯测字的第二天傍晚,一位身材修长、面目清癯的中年男子和他的两个随从正在长江巡阅使衙门的小客厅内与张勋一块儿品茗叙谈。 张勋道:"亭山公突然从天而降来到徐州,说是专程来看望我,那是客气,一定是有非常之事。这个小客厅里已经没有别人了,你我既是老乡又有过命的jiāo情,亭山兄,不必见外,你就开门见山,直接说事吧,等说完了正事,我再请你喝酒听戏。" 亭山道:"少轩,你都当上大帅了,还是那股直脾气。好,就依你,我也直话直说。大帅,你可知道如今天下的大势?" 张勋不动声色:"你说。" 亭山道:"蔡锷将军已经到了昆明,正在和唐将军共商反对帝制恢复共和的讨袁大计。如今整个云南省群情激奋、同仇敌忾,相信义旗一举必然天下响应。大帅何不联合冯国璋举起反袁的大旗!" 张勋脸一沉:"亭山,你真是胆大包天。难道你不知道我和冯国璋都是袁提拔起来的北洋军人?和袁的情谊何等深厚?居然要我和老冯举旗反袁!" 亭山哈哈笑道:"如果你跟袁世凯真的情谊深厚,袁世凯为什么不让你驻守南京而非要把你调到徐州来?如果袁世凯真的把你当做他的北洋老人,在调你去打白朗时,你要求自己招兵两万,袁世凯为什么死活不同意你招兵呢?" 张勋语塞:"这……袁世凯于我有知遇之恩,宁可他不仁,我不可不义。" "这是大帅的高风亮节,如果袁世凯的不仁不仅仅是对大帅,而是会残害天下的人民,而且会遗祸我们世世代代的子孙,难道大帅也无动于衷吗?" "你也说得太严重了,袁世凯不就是当了个皇帝吗,帝制在中国实行了几千年,大家也就这么过下来了。再说,袁世凯称帝既合天意又得民心。" "什么?他还既合天意又得民心?你说的民心不就是一些要饭的臭叫花子们和妓院的烂婊子组织什么请愿团、劝进会,上街胡闹了一番,还有一些想当官想得发疯的无耻文人,搞什么筹安会,写了一些劝进的狗屁文章。这就算民心?至于天意,我不知道大帅指的是什么?" "我当然是有根据的。其一,去年夏天,河南项城袁家祖坟上,长出了如同手臂一般粗的紫藤,这紫藤像游龙一般盘踞在袁家的祖坟上,很多人都看见了,袁克定也专门跑去看了;其二,大白天袁世凯在床上睡午觉,一个倒马桶的丫鬟看见床上睡的不是人,而是一条龙;小丫鬟吓得撞倒了房中的一个瓷瓶,这件事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这些难道不是天意?" 亭山抓起茶杯往地上一摔,气愤地说:"这算什么天意?这是狗屁!" 张勋勃然大怒:"来人哪!" 两名卫兵闻声进入。 亭山朝张勋微微一笑:"你叫他们进来干吗?是抓我吗?你可别误会了,我不是说你放狗屁,我是说那些编造这两段故事的人,他们是真正的放狗屁。" 张勋也笑了笑:"亭山,你也误会了,我是看你把茶杯摔了,让人来给你换个杯子。" 两人不禁哈哈大笑。 亭山道:"你说的这两件事我也有耳闻,第一件事袁家祖坟上长出紫藤,明摆着是守坟的人为了讨赏胡编的。后来袁世凯让袁克定回老家去看,守坟的人就得造假了,这些造假对袁克定来说是正中下怀。袁克定想当太子都想疯了,有了这么一档事儿他还不胡吹乱吹吗?第二个传闻,我比大帅听得更完整。袁世凯躺在床上的时候,那个倒马桶的小姑娘看见床上躺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大蛤蟆,当时把她吓坏了,失手打碎了大花瓶,后来她不敢说是蛤蟆呀,说蛤蟆怕袁世凯把她qiāng毙了,所以她就说看到的是一条龙,这件事京城都传遍了。" "这两件事就算是亭山兄说得有道理,有一件事你绝对说服不了我。" "什么事?" "北京城有个神相张铁嘴,你听说过没有?" 亭山点点头:"略有耳闻。" "张铁嘴告诉我,他夜观天象,发现新华宫上空出现帝星,主袁世凯要登上龙庭当皇帝。刚才我又接到了京城的密电,昨天早上算是袁世凯接受劝进当洪宪皇帝的第一天,就把张铁嘴招进宫给他测字,张铁嘴给袁世凯批了三个字,说袁世凯的基业久久长。" 亭山哈哈笑道:"大帅,张铁嘴不过是个跑江湖的术士,这种人说的话你也信?" 第二节 张勋斩钉截铁道:"我信!别的算命先生我全不信,我就信张铁嘴,因为他算得太准了!我第一次让他给我相面时,我在大街上临时抓了一个老叫花子,给这个老叫花子梳洗打扮一番,让老叫花子穿上最好的衣服,带到张铁嘴面前,我对张铁嘴说,这是我的亲叔叔,我是他老人家养大的,我让张铁嘴给老叫花子相面。" "张铁嘴认出老叫花子了?" "岂但是认出了,他把老叫花子的身世从小到老一五一十地讲了个清清楚楚。就连老叫花子有个小孙女前几年被人拐走了的事儿他都能看得出来。你说这个张铁嘴神不神?" 亭山根本不相信:"或许这个老叫花子跟张铁嘴是串通好了的?" "这绝不可能,事先张铁嘴根本不知道我会找他相面,而我又是临时在大街上随便抓了个老叫花子,张铁嘴每给人相一个面收相金九十九块光洋,以张铁嘴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认识这个老叫花子,更不可能互相串通好。" 亭山依然不信:"张铁嘴不可能这么神!这里头肯定有蹊跷,只是我说不清楚这蹊跷在哪儿。" 张勋道:"亭山兄,我知道你是足智多谋之士,可张铁嘴的这件事你却想岔了,张铁嘴就是神,别无蹊跷,因为紧接着我又请张铁嘴给我相了面。" 亭山笑笑说:"给大帅相面那是太好相了,大帅的英雄事迹家喻户晓、fù孺皆知,谁都能说准。" "张铁嘴算的事全是我张勋最隐秘的私事。有一件事,连我自个儿都还不知道呢,张铁嘴却知道了,而且在几天之内就印证了,你说他神不神?" "噢,有这等事儿?大帅能不能说出来让我也参详参详?" 张勋摇摇头:"此事不足与外人道,请亭山兄谅解。亭山兄,你这趟恐怕是白来了,我对张铁嘴敬若神明,张铁嘴既然说了袁世凯是真命天子,我张勋就绝对不敢反袁。与真命天子作对岂不是自寻死路!" 自从在新华宫给袁世凯测字后,张也仙更是身价百倍了。他的事业可以说已经达到了顶峰,在新华宫袁世凯"金口玉牙"许了要封他为国师,看来他成为鬼谷门历代弟子中的又一位国师只是迟早的事了。他觉得他比他师父紫极zhēn rén运气好,他师父遇到的皇上光绪帝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孙皇帝",而他遇到的这位洪宪皇帝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2 章 位手握重兵口含天宪的开国君主。之外他还有一项比师父强的地方,他师父专给达官贵人相面,从不开口收取相金,只能靠别人赏赐。他却不然,不但给达官贵人相面,赏赐照领,自己还开了家相面馆,每位来相面的客人都得jiāo足相金九十九块银元,他每天只相三个面,相三个面就是二百九十七块现大洋,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相面馆开张到如今还不足半年,他已经把整整十万现洋收入囊中。 过去当乞丐时,他成天想发财,还设想了许多发财后怎么花钱的计划。如今他真的发财了,当年的计划已经不值一提了,眼下他只有一个计划:买一家医院,让赵蓉蓉当院长。此举并非完全是讨好小师妹,他买下的这个医院是要专门给流落在北京街头的小乞丐免费治病的。他对自己的这项计划非常满意,既能得到小师妹的欢心也能遂了自己当小乞丐时的心愿。今天晚上,他在美味坊请王太岁和唐大nǎinǎi吃饭,就是为了让他们帮自己买一座能办医院的房子。他只带了小顺子来,没让赵蓉蓉知道。在事情没弄妥之前,他不想让赵蓉蓉知道任何一点儿风声,他要给自己深爱着的这位小师妹一个惊喜。 相面馆和美味坊一南一北,中间隔了好几条大街。从美味坊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路上行人不多。张也仙今晚稍微多喝了两杯,微微有点儿醉意,只想早点儿回去休息,小顺子驾着马车一路小跑,突然,一声哀鸣,马躺在了地上。 小顺子和张也仙忙跳下马车查看。 马口吐白沫,浑身颤抖。 小顺子吓一跳:"哎哟,这马是怎么了?像是中邪了!" 张也仙看了看:"这马犯病了,看来还病得不轻。" 一辆马车从后头上来,小顺子忙拦住这辆马车:"老大,劳驾您给看看我这马怎么了。" 赶马车的是一个彪形大汉,随便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说:"你这马不是病了就是瘟了,有什么看头?要看你找兽医去啊。"说着一扬马鞭赶着马车yù走。 坐在车厢里的人突然喊道:"哎哟,这位是不是神相张铁嘴?" 张也仙忙拱拱手说:"正是区区在下。" "原来是张先生的马出了事,"车厢内的人对赶车的大汉说:"老郑,咱们又没有什么急事,你下去帮他们看看吧。" 第三节 老郑跳下车,帮小顺子检查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马。 老郑道:"这马吃坏了东西,得灌yào,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马车上的两位客人也下来了,其中一位赫然是亭山。亭山问道:"张先生这是上哪儿去?" 张也仙道:"回相面馆。" "要不先生先上我们的车,我们把先生送到相面馆去如何?" 小顺子忙道:"好,这样最好,先生您先回去,让关二秃子找个兽医来,我在这儿守着。" 张也仙朝亭山说:"怎么好意思劳您的驾呢?" "我们送先生去相面馆也弯不了多少路,先生何必客气。在下曾经在相面馆看过先生为人相面,说应验如神那是半点儿也没有夸张,在下对先生佩服得那是五体投地。今日能为先生效劳,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先生请上车吧!"亭山说着,连扶带让他把张也仙请上了马车。 老郑扬鞭策马,马车绝尘而去。 张也仙坐在马车正中的位子,亭山和另一位大汉坐在他两边。 亭山道:"看来要变天了。" 大汉问:"你背上那点老伤又疼起来了吧?" "是啊,又酸又疼,还有点发胀。每次变天前它就得折磨我一番,幸好我随身带着膏yào,待会儿贴上就没事儿了。" 大汉道:"干吗待会儿?你现在就可以贴呀!" "这么冷的天,膏yào冻得硬邦邦的,得用火烘一烘才贴得上。"亭山说着又皱起眉头哼了一声,显然他腰疼得厉害。 大汉从身上取出一个打火机:"我这儿有个洋玩意儿,您看行不行?" 亭山接过打火机:"试试看。"他从身上掏出膏yào,把打火机jiāo给张也仙,"劳您驾,帮我烘一烘。" 张也仙打着火,亭山就着打火机的火焰烘烤膏yào。片刻后,yào膏溶解,膏yào被撕开了。 张也仙抬眼看了看外面,失声说道:"哎哟,你们这是上哪儿?根本不是去相面馆的路。你……" 亭山猛地把撕开的膏yào贴在张也仙的嘴上,和大汉一起迅速扭住张也仙的两只胳膊,使张也仙既发不出声,又动弹不得。 马车走出北京城,来到一个偏僻的路口,一辆汽车正停在那儿。 老郑在汽车旁停下马车。 亭山和大汉把嘴上贴着膏yào、双手被反绑的张也仙从马车里拉出来塞进了汽车。亭山和大汉仍然是一边一个夹持着张也仙。 老郑坐在驾驶位置,发动汽车,汽车风驰电掣般地朝北京城相反的方向开去。 在天津某公馆的房间里,嘴上贴着膏yào的张也仙被双手反剪地绑在椅子上。 老郑端了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里有一个镊子、一堆棉花和一碗黄色的yào水。老郑把盘子放在张也仙身旁的小桌子上。 老郑轻轻地扯了一下张也仙嘴上的膏yào:"张先生,真对不起,昨儿晚上我们郭旅长给您嘴上贴上这么个玩意儿,既不能吃,又不能喝,更不能说话,真是难受死了。不过这也是我们旅长出于对您的爱护。如果不贴膏yào,我们采用把您击昏塞麻布袋或者其他更暴烈的方法岂不是对您伤害更大吗?现在郭旅长让我揭下您嘴上的膏yào,我们旅长特意jiāo代,说您这嘴胡子对您太重要了,让我揭膏yào的时候千万别弄坏了您的胡子。张先生,这膏yào上的yào膏是我们旅长特制的,"他指了指碗里的yào水,"用这yào水可以使它完全溶解。只要您不乱动弹,我保证您胡子一根也不会脱落。" 老郑说着用yào棉沾上yào水轻轻地抹在膏yào与嘴粘连处,慢慢地把膏yào撕下。完事后,他拿了一面镜子放到张也仙面前:"您看,是不是已经全搞干净了?" 镜子中的张也仙,膏yào已经被除掉,胡须完好无损。 张也仙倒也沉得住气,既没发火也没露怯,神情十分平静:"让你们郭旅长快来。" 郭亭山推门而入:"鄙人已经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那名参与绑架的大汉。 张也仙笑道:"开头我还以为我是落到了纯粹的绑匪手里,没想到阁下居然是一位旅长,半是土匪半是官。请问,我该称阁下为郭旅长呢还是郭大王?也许两者兼备。我说旅长大王,您就直截了当开出价码来吧,要多少钱赎票?我好打电话让人送钱来。" 郭亭山哈哈大笑:"既然张先生这么爽快,我就开出价码吧!不过我的价码不是钱,而是要先生召开一次记者招待会。" 张也仙一愣:"什么?你要我召开记者招待会?" "对,您得当众宣布袁世凯建的这个什么中华帝国是个短命王朝,他这个洪宪皇帝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当不到一百天就得玩完。至于他为什么当不了多久,那是天意如此,至于天意是如何体现的就得靠您这张铁嘴嘴上生花了。" 第四节 张也仙大声吼道:"这不可能!我已经向世人公开宣布洪宪皇帝的基业久久长。我张也仙是何等身份之人,岂能出尔反尔,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先生别忙着一口拒绝,先冷静考虑考虑再表态行不行?" 张也仙斩钉截铁道:"用不着考虑。我张也仙虽然只是个相面的,可我们相面的也有我们相面的行业规矩,即便是对待一个平常的客官,我们也得依据面相下断语,既不可阿谀奉承,也不可故意中伤。更何况是对洪宪皇帝这样的一国之君,我怎么能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呢!你让我开记者招待会,我还是要说他的基业久久长。你们大不了qiāng毙我,我不在乎!我死了,洪宪皇帝一定会追封我为国师的。" 郭亭山啐了他一口:"怪不得袁世凯会想当皇帝,原来是你们这帮子利yù熏心的小人在极力鼓动。实话对你说吧,我让你开个记者招待会,是以dú攻dú,让辫帅张勋和那些脑袋瓜子特别迷信的土鳖将军也加入反袁的行列。其实没有他们,袁世凯照样得垮台,而且绝不会拖过一百天。你还想追封你当国师呢,你是白日做梦!告诉你,我不会杀你,杀你,污我之手。最终我会放你出去,不过我放了你以后,你就再也不可能凭你那张胡说八道的所谓铁嘴助纣为虐了。"他转身对大汉说:"你让他进来。" 大汉朝门外招了招手:"你进来!" 雷震春拿着一根套着布袋的棍子走了进来。此刻的雷震春依然身穿将军制服,却神情木然,嘴角还留着口水,一副痴呆的样子,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张也仙一愣:"雷处长!" 雷震春对张也仙视而不见,只是望着大汉呵呵地傻笑。 大汉问他:"你是谁?" 雷震春傻笑:"嘿嘿,我是军警执法处处长雷震春。"他似乎变成了大舌头,说话的口齿也不清楚了。 大汉又问:"你喜欢吃什么?" "吃糖。" "你不喜欢吃什么?" "狗屎。" 大汉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指着张也仙说:"你朝他脑袋上狠狠地打一棍,奇$%^书*(网!&*$收集整理我给你一块糖吃。" 雷震春忙抡起包着布袋的棍子朝张也仙脑袋上狠狠地打去。 张也仙想躲开,但身子被绳子绑在椅子上,无法动弹,脑袋上重重地挨了一击。 那根棍子是软的。张也仙晃了晃脑袋,并没有感到多少痛苦。 雷震春高兴得又笑又跳:"挨棍子不疼的,好玩哦,好舒服哦。" 大汉把糖丢在地上:"雷处长,打得好,给你糖。" 雷震春忙捡起地上的糖放进嘴里,开心地说:"这糖好吃哦、好甜哦!" 大汉指指张也仙,对雷震春说:"分一半给他吃。" 雷震春取出嘴里的糖,咬下一半,塞进张也仙嘴里,张也仙忙把糖吐在地上,雷震春捡起张也仙吐在地上的糖:"你不吃?我吃了。"他把糖放进自己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好吃,真好吃!" 大汉问雷震春:"糖好吃,什么不好吃?" 雷震春道:"狗屎不好吃。" 大汉问:"你有狗屎吗?" "有。"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黑乎乎的狗屎,他把狗屎送到大汉鼻子前。 大汉忙捂住鼻子退了一步:"他不吃糖,肯定是喜欢吃狗屎,你把狗屎给他吃。" 雷震春把狗屎塞到张也仙的嘴里,张也仙咬紧牙齿闭紧嘴,脑袋两边乱转,躲开雷震春手里的狗屎。 雷震春对大汉说:"他也不喜欢吃狗屎。" "那你把它吃掉吧。" 雷震春顺从地把狗屎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大汉对雷震春说:"现在你出去玩吧。" 雷震春一蹦一跳地走出房间。 郭亭山道:"张先生,你是神相,你肯定已经认出他来了,他就是袁克定手下的大红人、军警执法处的处长雷震春。我听说你给他测过字,说他父亲七月份会去世。你测得真准,他的父亲就是七月十三号去世的。" "真没想到!多精明的一个人呀,我们才十多天没见面,他竟然病成这个样子了!" 郭亭山哈哈大笑道:"你以为他是病成这样的吗?你错了,是我们把他弄成这样的!他是袁世凯复辟帝制的罪魁祸首之一,落到如此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张先生,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做,过不了几天,你就会成为他的难兄难弟。要让你变成他这个样子,其实费不了多大的事儿,你会吃点儿苦头,不过苦头并不大。老郑,你给他说说。" 第五节 老郑捡起地上那根套着布袋的棍子,扬了扬:"就是用这根棍子。你刚才脑袋上挨了一下,并不怎么疼,是吧?因为这根棍子很软,是一根软棍子,这里头装了三样东西,一部分米糠,一部分沙子,大部分是芦花。人家说用软刀子杀人不疼,用软棍子打人也不疼。"老郑说着举起软棍子熟练地朝张也仙的脑袋上左右前后连打十多下。 身子被绑着的张也仙连丝毫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老郑接着说:"你看,是不是不太疼?最多不过是有点儿晕乎乎的感觉。不过,不疼虽然不疼,每天脑袋上挨一百下,九天之后,再聪明的人都会变成白痴。刚才那位雷震春雷处长,我只打了他八天,八百下,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您是神相张铁嘴,比雷震春聪明多了,您恐怕得挨到第十天,挨一千下,才会变成他这个样子。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这儿又是天津的日本租界,你的洪宪皇上也查不到这儿来,我慢慢儿地打,您慢慢儿地挨,什么时候您变成了雷处长那个样子,咱们什么时候结束。不过我可得提醒您,这软棍子打了一百下,您的脑袋瓜就不会太灵敏了,打到三百下,就算是诸葛亮也要变成臭皮匠。如果你想改变主意,可得趁早说,打完了就没治了。" 老郑说着扬起软棍子yù打,雷震春又跑了进来,手上捧着一堆狗屎:"嘻嘻,我捡了好多狗屎。"他把狗屎捧到张也仙面前:"跟你换一块糖吃好不好?" 老郑把雷震春一掌推开,举起软棍正yù击打张也仙,却给郭亭山拦住了。他走到张也仙面前:"张先生,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一直待在相面馆里做你的国师梦,大概还不知道如今的时务吧?我说一点儿给你听听。昨天十二月二十二日,也是袁世凯接受推戴自称洪宪皇帝的第十天,云南将军蔡锷、唐继尧与全省文武官员召开誓师大会,歃血为盟,拥护共和,兴师起义,誓讨袁世凯。他们已经定下了十二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后天,云南宣布独立,成立军政府,组织护国军,发动护国战争。贵州与他们呼应,很快也会举起讨袁护国的大旗。如今有识之士正在全国各地开始秘密串联,以期迅速组成全国xìng的反复辟军事同盟。我可以断言袁世凯的这个洪宪皇帝是当不了多久的,很快他就会遭到灭顶之灾。你如果与我们配合,按照我们的要求召开记者招待会,会加速袁世凯的灭亡,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3 章 也算是为再造共和立了功。如果你一意孤行硬要给袁世凯殉葬,我也没办法。但我要提醒你,你这个殉葬品将是最悲惨的!你不是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吗?我听说你非常爱你的小师妹,你的小师妹也非常爱你。可如果你变成了像雷震春那样连狗屎都敢吃的傻小子,你的小师妹还会爱你吗?到时候你的小师妹就要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了。你的家人也许会关照你,可久病无孝子,你的家人能照顾你多久呢?迟早你会流落街头成为众人的笑柄。" 张也仙看了一眼老郑高高扬起的软棍子,又看了一眼正在地上捡狗屎的雷震春,摇摇头说:"郭旅长,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反正我横直都是死路一条。" "如果你按我说的召开记者招待会,你怎么会死呢?" 张也仙苦笑道:"袁世凯的势力多大,恐怕还不等我跟记者们说完话,军警就进来把我抓走了。" 郭亭山笑道:"看来张先生确实是从武功山上下来的,还不知道中国的形势。这里是天津的日本租界,你召开记者招待会也是在租界内。你会见的记者大部分是外国记者,就算是有几个中国记者,那也是持反袁立场的,谁会来抓你?谁又敢来抓你?开完记者招待会,你立即躲起来,躲到云南去,或者干脆躲到外国去。几个月之后,袁世凯倒台了,你再回来,虽然当不上什么国师了,却能成为反袁护国志士,照样受到民众的欢迎。" 张也仙想了一下,他实在无法想像美若天仙的小师妹与流着口水在地上捡狗屎吃的傻小子呆在一块儿的情景。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吧,就依你……" 六名仆人装束的大汉站在天津某公馆门口两边。既像是把门又像是要迎接什么贵客。 杨记者手持一张请柬走到公馆门口,看了看公馆的门牌号码,又对照了下手上的请柬,对守门的大汉说:"请问这儿是郭公馆吗?" 大汉忙道:"是,是!" 杨记者扬了一下手上的请柬:"我是顺天时报的记者,我得到一张奇怪的请柬,说是凭这张请柬到郭公馆来,公馆的主人就会告诉我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新闻,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没错,请先生跟我一块儿进去。" 一名守门大汉把杨记者领了进去。 来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郎,她到公馆门口,看了一眼公馆的门牌号码。 一位守门大汉忙恭敬地迎了上去:"请问小姐是记者吗?" 这位洋女郎用生硬的中国话回答:"是的,我是英国泰晤士报的记者。" 大汉忙恭敬地把女士往屋里让:"小姐,请随我来。" 泰晤士报的女记者跨进公馆大门。 第六节 女记者在仆人的带领下跨进客厅。 客厅里已经坐了二十多位客人,有男有女,还有几位外国人。其中大多数带着照相机,显然他们都是记者。 一位白人记者看见泰晤士报的女记者进来,忙起身招呼:"你好,罗兰小姐,你也来了,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罗兰道:"史密斯先生,刚才我们在街上相遇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来天津是来采访泥人张的吗,怎么到这儿来了?这儿是郭公馆,可不是泥人张的公馆啊!" "罗兰小姐,你跟我说是专程来天津吃狗不理包子的,难道这个地方是狗不理的包子店吗?" 两人不禁哈哈大笑。 史密斯又道:"如果我要知道你也有请柬,我一定会邀你一块儿来的。" "也许你会想法把我支走,让你的华盛顿邮报抢占独家新闻。" 史密斯从口袋里掏出请柬说:"送请柬给我的人耍了我,他告诉我说我得到的将是独家新闻,可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中外记者。" 一个日本记者:"岂止是你被耍了,我们所有的人都被耍了。给我送请柬的人还特意强调,说是因为公馆设在日本租界内,所以特意照顾我们日本记者,给我们一个抢先报道的机会。" "你们知道是什么新闻吗?" 日本记者:"不知道。我是第一个到的,连主人的面都没见着呢。我们催问了好几遍,仆人都说稍等片刻主人就会出来宣布重大新闻。" 罗兰又问:"你们知道主人的身份吗?" "不知道。仆人们口风紧得很,什么也不肯透露。" 一位中国记者道:"就凭这种神秘气氛,我预感到这位主人的身份必定非同小可,他所要告诉我们的新闻也将是bàozhàxìng的。" 老郑走了出来:"女士们,先生们,让诸位久等了!" 众记者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纷纷提问:"你是主人吗?你贵姓?你要宣布什么新闻?" 还有人举起镁氟灯拍照。 老郑忙用左手挡住脸,挥动右手说:"你们别给我拍照,也别乱。我不是主人,我只是奉命出来告诉大家几件事,你们要是给我拍照我就不说了。" 日本记者向大家摇了摇手,阻止大家拍照:"好,我们不拍照。首先请你告诉我们公馆的主人在哪里。" "这正是我要告诉诸位的,这个公馆没有主人,公馆的主人去年去法国了,只留了两位仆人在这儿照看房子。公馆的主人和今天要宣布的新闻毫无关系,所以你们根本没有必要了解谁是公馆的主人。给大家发请柬,请大家来的另有其人,这个人租下了这座公馆跟大家见面,应该说他才是今天这个记者招待会的主角,现在我们就请他出来跟大家见面。" 张也仙迈着稳重的步伐从里屋走了出来,记者们几乎是同声惊呼:"张铁嘴?"蜂拥而上给张也仙拍照。 张也仙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双手抱拳向众记者作四方揖。 等大家静下来后,张也仙朗声说道:"诸位女士、诸位先生,承蒙诸位光临,我这里再次表示感激。"张也仙又向大家作了几个揖:"刚才我在里屋听见一位记者先生猜测今天邀请大家来的这位主人一定是个身份非同小可的人物,这位先生恐怕要失望了,在下并非什么身份非同小可的人物,而是一个被排列在下九流的相面先生。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大家,在下今天要向大家提供的新闻,就算不是bàozhàxìng的,也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在下的新闻跟一个人有关,而这个人的身份才真正是非同小可,因为他是中国天字第一号的人物--当今的洪宪皇帝袁世凯。" 众记者jiāo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张也仙续道:"今天在座的诸位先生女士中,有不少人曾对在下的相面进行过报道。并在报道中说了许多溢美之词给在下捧场,在下深为感激!袁大总统接受参政院推戴正式称帝的第二天,便招在下进新华宫为他测字。当时没有记者在场,可是第二天,亚细亚报对在下的测字作了详细的报道。随后,又有十三家报纸转载了亚细亚报的文章,其中还有三家外国报纸。在下详细看了报纸上的这些文章,都说当时袁大总统写了个玖字让在下预测他的霸业。"张也仙说着取出一张写着"玖"字的字帖给众人看:"报纸上说在下最后测出的结果是中华帝国永垂万世,袁氏基业久久长。这里,我要向大家申明的是,这些话,不是我张铁嘴的原话,而是别有用心的人硬加在我头上的。当时,袁世凯确实问过我他袁家的这个皇位能坐多久。我也确实说过九九长三个字,不过,我这个九九可不是永久的久,而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九九长,九九八十一,我已经从这个玖字中测出来了,洪宪皇帝的皇位只能坐九九八十一天。现在,他已经坐了十多天了,诸位可以拭目以待,袁世凯如果只做了八十天的皇帝,比八十一天少了一天,又或者他竟然做了八十二天的皇帝,比八十一天多了一天,就算我张铁嘴相面不准、测字不灵,你们可以砸我的招牌、朝我脸上吐唾沫,在下绝无二话!" 记者们纷纷给他拍照。 第三十二章 洪宪末日 第一节 顺天时报是以报道新闻及时而又准确被人称道的,尤其是报道一些敏感的政治消息,因为它有日本背景,不但不怕犯忌反而敢往纵深挖掘,因此而受到读者的欢迎。北京的大多数衙门都订了顺天时报,但街头报童却比绝大多数衙门门房传送报纸的速度快得多。当雷震春看到刊登有张也仙在天津召开记者招待会内容的顺天时报时,顺天时报已经在北京的大街小巷最少卖出了三千份。看完报纸这位军警执法处的处长立即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xìng。他赶紧打了几个电话问情况又布置人采取了一些措施然后拿着报纸赶到袁克定的住处。 雷震春的报纸是白带了,当他见到袁克定时,袁克定的办公桌上正摊开着一张同样的顺天时报。袁克定正对着报纸上"张铁嘴算定袁氏称帝只有八十一天"的大字标题,咆哮如雷:"我要qiāng毙了这个张铁嘴,我要亲手毙了他!老雷,你赶快给我把张铁嘴抓来!" "大公子,这个张铁嘴在天津租界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全国已经有三十多家报纸刊登了这条消息,国外的还不算。"其实雷震春并不知道有多少家报纸刊登了这个消息,他从顺天时报的报道中知道参加记者招待会的记者就有二十多名,估计国内有三十多家报纸刊登了这个消息大概八九不离十。"今天早上,当我一看报就立即带军警去张铁嘴相面馆抓人。张铁嘴已经失踪四天了。我在相面馆布置好了,只要张铁嘴一露面就会被捕。同时,我也向全国发出了通缉令。这个相面先生跑不掉的,迟早他会落入罗网。现在最头疼的是如何向皇上jiāo代!别的报纸可以不管,这张顺天时报因为有日本人的背景,皇上是每天都要看的。上面还登了日本人对我复辟帝制的非议,皇上看了这些消息肯定会龙颜大怒,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袁克定忧虑道:"是啊,我爹他老人家自从称帝以来,一直龙体欠安,如果他知道张铁嘴诅咒他只能当八十一天的皇帝,弄不好真会气出病来的。要不,这份顺天时报别给他老人家看了?" "那怎么行呢?他要问起来怎么办?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 袁克定眼睛一亮:"躲过今天就好办了!我们马上到印刷厂,按照顺天时报的格式,重印一份顺天时报,上面的内容全挑皇上喜欢听的说。只要皇上龙体康健,就什么都不怕了!老雷,这件事就jiāo给你去办。" 雷震春为难道:"这……这样吧,属下去全力缉拿张铁嘴。这印报纸的事您就另找一位吧。" 袁克定不高兴地说:"你不敢干?" 雷震春嗫嚅道:"这个事要是露了馅,那就是欺君之罪呀,属下怎么担当得起呢?" 袁克定想了一下,这件事让雷震春办也确实太难为人家了。"好吧,这事就我自己来办,你必须尽快把张铁嘴给我抓住!" 听说不需要"欺君"只需要抓张铁嘴,雷震春精神一振:"是!" 自从跟袁克定订婚后,袁家专门买了一处公馆给马桂花父女俩居住。公馆靠近东直门,是独门独户,四周都有高大的围墙,环境十分幽雅。公馆很大,两庭两进,有二十多个房间,最后面还有个很开阔的后院。父女俩过去都是专门伺候别人的,如今却被别人伺候了。公馆里配有看家护院、老妈子丫头、车夫厨子加一块儿将近二十人。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马二叔舒坦极了。马桂花却并不十分满意,她觉得住在公馆里一点儿也不好玩,而且非常受拘束,她甚至觉得这座公馆有点儿像牢房,袁克定请来的那位家庭女教师宋先生严厉得简直就像是个牢头。每天让她认字写字这倒没什么,这是为了她好。最要命的是让她学那些烦死人却又毫无意义的所谓礼仪,宋先生规定她学习礼仪的时间每天不能少于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天哪!那就是整整两个时辰呀!她十七岁了,身体结实,手脚灵活,若论跑路比宋先生不知快多少,可宋先生却说她不会走路,说她走路的姿势不符合礼仪,得从头学过。岂止是走路,宋先生说她吃饭、喝水、穿衣、坐凳子、说话、微笑甚至咳嗽全都不合礼仪,全都要从头学过。这哪是学礼仪啊纯粹是折磨人!可宋先生却说学礼仪比学文化重要得多,没有学好礼仪她就不能出去参加社jiāo活动。经过她多次抗争甚至闹到了袁克定那里,最近宋先生终于让了步。每天允许她"自由活动"一个小时。这是多么宝贵的一个小时啊,每天到了这个时间,她就要一个人上大街去自由活动。 今天马桂花的"自由活动"是在十字街头观看一个耍猴把戏的敲着锣指挥两个猴子翻跟头。看来这种猴把戏挺对她的胃口,她看得十分开心。 耍猴把戏的朝围观的人作了个四方揖:"诸位,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请大家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他说着把锣送到观众面前讨钱。 围观的看归看,却没有人愿意掏钱。 耍猴把戏的举起鞭子给每个猴子一鞭:"就你们两个小子不卖力,所以客官不愿意掏钱。还不快向客官们作揖赔罪。" 两个猴子忙向围观的人拱手作揖,逗得围观的人哈哈大笑。 耍猴把戏的又把锣伸出去,仍然没有人往里面扔钱。 当铜锣伸到马桂花面前时,马桂花说了一声"给!"扔了一把铜钱在铜锣里。 第二节 耍猴把戏的忙感激道:"谢谢小姐!谢谢小姐!"突然他发现马桂花的一把铜钱里居然有一块银元,他忙把银元取出来jiāo还给马桂花:"小姐,这不是铜板,是银元,您扔错了。" 马桂花看了看耍猴把戏的:"怎么?你们只收铜板不收银元?难道这是你们耍猴把戏的规矩?" 耍猴把戏的连说:"不、不、不,没有这个规矩。不瞒小姐说,我耍了四年猴把戏了,最多有人赏过银毫子,还没人给过银元呢。所以我以为是小姐抓铜板的时候搞错了。" 马桂花笑笑说:"我哪有这么笨!就算是我搞错了,现洋落进了你的铜锣里也就归你所有了。" 耍猴把戏的忙跪下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4 章 马桂花磕头:"谢小姐重赏,谢小姐重赏!小姐将来一定会成为官太太,嫁给一位县官,不,嫁给知府、知府……" 马桂花笑道:"县官、知府太小了,我才不嫁呢,我要嫁就嫁给皇太子!" 围观的人都哄然大笑起来。 马二叔跑了过来,一把抓住马桂花的手往外拉:"你这孩子怎么跑这儿胡闹来了呢?快、快回公馆去,宋先生找你呢!"他拉着马桂花一边小跑一边埋怨:"你看你,怎么老爱凑这种热闹、跟这种人打jiāo道呢!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贵,你这样是有失体统啊!" "怕什么?在这种场合没人认识我。我要是不出来散散心,成天呆在公馆里,迟早会憋出大病来。" "你就是出来也得跟宋老师告个假,最好让她陪你一块儿出来。" 马桂花不满地说:"我是自由活动时间,哪里还用得着向她告假。爹,您没搞错吧?她是什么身份?她是我们请的家庭教师。干得好,我们留着她,我们不满意,可以解雇她。可现在倒好,她哪儿像是家庭教师啊?简直就是个管家婆!我们父女俩在她眼里就像个奴才,什么事儿都得听她的,连说句话都得看她的眼色,我真是受够了!" "人家宋先生是袁大公子给你请的家庭教师,你要是不听她的,她就会到袁大公子面前说你的坏话。得罪了她,就是得罪了大公子呀!丫头,咱们现在的一切都是大公子给的,如果大公子不要你了,把这门亲退了,咱们父女俩又得回山神庙倒马桶去!那种日子我可是再也不想过了。" 马桂花道:"爹,您放心,大公子绝对不会退亲。大总统已经当了皇上,大公子很快就会被封为太子,太子迟早要当皇帝,皇帝是金口玉牙,说出的话是不准反悔的。他已经当着中外很多记者的面宣布了跟我订婚,他要是退亲,皇上能答应吗?除非他不想接皇位了,可大公子一门心思就想当皇帝,所以他决不会退亲。" "甭管怎么说,人家宋先生也是一片好意。人家教你识字,教你礼仪,教你写字画画,还教你如何做人。那天我也在旁边听了几句,她教你做什么女来着?哦,做淑女!这也是为你好啊!" 马桂花嘴一撅:"得了吧,她一开始就教我什么己所不yù勿施于人。您知道什么叫做己所不yù勿施于人吗?" 马二叔摇摇头:"不知道,这话听着特别拗口,我哪儿弄得懂啊!" "我也是说了好几遍才记住的,意思就是自己做不到的事不要要求别人做。可这个宋先生让我做的全是她自个儿做不到的。比如说吧,她说什么淑女要笑不露齿。爹,您说这笑不露齿还怎么笑啊?" 马二叔抿着嘴笑了一下:"嗯,是有点儿别扭!" "可她自个儿呢?不笑也露齿,不但露齿,一开口连牙床也露出来了。" 马二叔道:"这可没办法,人家这是天生的缺陷。你没听刘副官说吗,人家宋先生要不是说话露牙床这点儿毛病,就是个绝色美女。" "她还说淑女要诚实,不能说谎话。可她不但在皇上面前说谎话,还让我跟她一块儿撒谎。"[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马二叔大惊:"这是欺君之罪,要满门抄斩的啊!她让你说什么谎?" "她让我跟皇上说以前我一个字也不认识,如今认识三千字了,都是她教的。其实呢,我还是住在土地庙的时候,野鬼哥就教给我五百多字了,我从她这儿最多学了几百个生字。" "她是为了让皇上夸你聪明好学!" "我看她更重要的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显示她的聪明能干。" 马二叔叹了口气:"丫头,今天你提起你野鬼哥,我真想念他呀!那一年天津孙半城的儿子上法场开刀问斩我们十几个叫花子特意赶到天津的法场上观看,如果发现是你野鬼哥做替身,我们就要当场喊冤,后来一看,被杀的不是你野鬼哥,听人说那就是孙半城的儿子,我们这才放下心来,可后来就一直没有野鬼的下落了,这些年来他上哪儿去了呢?孩子,除了张野鬼,还有一个人我也是放不下的,就是那位武功山上下来救苦救难的道长。丫头,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啊!" 第三节 马桂花说:"可那位道长jiāo代了,让我们千万千万不要去找他,不要跟他联系,如果有事他会来找我们的。不过后来我还是打听到了,他不当道士了,开了个相面馆,专门给人相面,叫神相张铁嘴。" 马二叔道:"我也听说了,如今张铁嘴的名气可大了。不但满朝的文武大臣都爱他敬他,就连皇上也喜欢他。看来他这个恩情我们就是想报也报不了了!" 马桂花问道:"爹,宋先生急着找我,她没说是什么事儿吗?" "说了,说是皇上这几天龙体欠安,让你赶紧准备准备,跟她一块儿进宫,向皇上请安去。" 马桂花一跺脚:"哎哟,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给皇上请安可不能空着手去,我出来就是给皇上买礼品的。一看见耍猴把戏的反倒把这些正事给忘了。" 马桂花甩开马老二的手,跑到路旁一个小杂货店里,对伙计说:"伙计,给我约半斤椒盐花生米。要今天现炒的,隔夜的不要。" 伙计一边称花生米一边笑道:"小店的椒盐花生米,每天只炒三十斤,上午炒好中午全卖光。晚来一步您就买不着了,你想要隔夜的我还没地方弄去呢!" 伙计从柜台下面取了一张报纸放在柜台上,这张报纸是顺天时报,上面登有张也仙在天津召开记者招待会的照片,伙计把花生米倒在报纸上,用报纸包好花生米jiāo给马桂花。 马二叔看见马桂花拿着一包花生米从杂货铺出来,奇道:"丫头,你这是给皇上送的礼?" 马桂花道:"是啊。" "花了三个大子儿买了半斤花生米给皇上送礼,丫头,你这是……" 马桂花道:"这是礼轻情义重。爹,告诉你吧,我还得亲口跟皇上说我给皇上送的礼只花了三个大子儿,皇上就好这一口!去年给皇上庆寿,让我们每人给他献一个菜,那时皇上还不是皇上,是大总统,从总统夫人开始,他们做的菜都是鱼翅、鲍鱼、燕窝、熊掌……这么说吧,什么贵他们献的什么菜。就我,花了两个铜板,在六必居买了一小包甜生姜献给大总统,大总统吃了两片,连声叫好,让全家的人都来品尝。大家你一块我一块,一下就把生姜吃光了,当时大公子还埋怨我买少了不够吃,我说吃光了正好,这预示着大总统万寿无疆,把大总统乐得直夸我。" 他们走到公馆前,发现公馆门口突然增加了两名荷qiāng实弹的军警。马桂花不由得一愣:"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会有丘八到我们门口站岗?" 马二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才出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宋先生神情肃穆地迎了上来:"老爷子,马小姐,你们回来了!雷处长来了。" 马桂花问:"宋先生,这两位是哪儿来的?怎么回事儿?" "是雷处长派来保护你们的。不止这两位,里面还有十多个呢!" 马桂花惊讶地问:"我们用得着这么多人保护吗?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宋先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雷处长说要等你们来跟你们二位面谈呢。" 他们走进公馆。 宋先生轻声地对马桂花说:"小姐,他们抓了一个人,关在咱们后院的地下室。" 马桂花惊奇道:"什么?他们弄了一个人关在咱们后院的地下室?咱们这儿是公馆,又不是牢房!这件事大公子知道吗?" 雷震春迎了出来:"马小姐,您来得正好,震春有一件事正要向您当面禀报,咱们屋里谈。" 当马桂花和雷震春俩人走进公馆的小客厅时,其余的人都知趣地没有跟进去。 马桂花皱着眉头说:"雷处长,您是说您把这个人关在我公馆里大公子还不知道?" 雷震春道:"是的,这个人刚刚抓到,我马上会去向大公子报告。大公子一定会同意我把这个人关在这里,因为这个人是大公子的仇人,是大公子下命令让我们军警执法处抓的。" "可我这里不是牢房呀,怎么能关人呢?" 雷震春笑笑说:"马小姐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座公馆在前清的时候是一个隐身大盗的住宅,为了监禁绑架来雷震春笑笑说:"马小姐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座公馆在前清的时候是一个隐身大盗的住宅,为了监禁绑架来的ròu票,他在住宅下面建了一个非常坚固的地牢。民国成立后,大总统把这座宅子拨给了我们军警执法处使用,我在这儿住过一段时间,也常把重要的犯人关在地牢里。后来段总长不允许军警执法处单独设监狱关押人犯,我们就把这个地牢封起来。因为这个公馆离办公的地方太远,我也搬出去了,以后您跟大公子定了亲,大公子把这座公馆买下来了,经过修缮,送给了小姐和老爷子居住。当然,把人关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很快就会转走的。安全方面小姐可以放心,我们执法处派了一位军官带了八名军警专门看守他,并维护公馆的安全。"雷震春朝门外喊道:"董参谋,你进来!" 一个约三十多岁的军官应声而入。 第四节 雷震春向军官介绍说:"这位是袁大公子的未婚妻马桂花小姐!" 军官立正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军警执法处少校参谋董正日向马小姐敬礼!" 马桂花欠欠身子:"董参谋请坐。" 雷震春道:"董参谋,你在公馆里头一定要保护好马小姐和马老太爷的安全!" "是!" 雷震春又说:"有重大的问题要多向马小姐请示。" "是!" "还有,公馆里的任何人都不能和关在地牢里的人接触。" "是!" 马桂花好奇地问:"关在地牢里的人是不是个膀大腰圆武艺高强的巨盗?" 雷震春道:"不,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江湖术士。" 马桂花好奇地问:"江湖术士?我能不能去看看他,没事儿的时候跟他聊聊天?" 雷震春道:"小姐当然可以去。他是大公子的仇人,也就是小姐的仇人,我们对小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袁世凯虽然是行伍出身,却是世家子弟,他的夫人也出身于官宦之家。在没有当皇上之前,他家的繁文缛节就特别多。当了皇帝以后,专门设了管宫廷礼仪的女官,种种宫规礼仪就更加讲究了。宋先生陪着马桂花来时,正是袁世凯和他的皇后在起居室接受嫔妃和儿媳们请安的时候。 马桂花和宋先生向袁世凯盈盈下拜:"皇上吉祥!" 袁世凯坐在一张大书桌前,书桌上摊着一张顺天时报。今天他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免礼、免礼!桂花,来,坐到我旁边来。" 马桂花走上前挨着袁世凯坐下。"皇上,听说您龙体欠安,可我今儿一看,您脸上的气色不错嘛,哪儿像龙体欠安的样子?应该是龙腾虎跃才对!" 袁世凯哈哈大笑:"好一个龙腾虎跃!宋小姐,你也请坐。你教的学生不错嘛,几个月前还是目不识丁,现在居然会用龙腾虎跃这样的成语了。" 宋先生道:"启禀皇上,马小姐聪明绝顶,为臣每天教她十多个字,她记xìng极好,学了就不会忘记,到如今已经认识三千多字了。" "哦!这才几个月就认识三千多字了,真不简单呀!桂花,你把报纸上这篇文章念给我听听。" "儿臣遵旨!皇上,要是我念错了,您可不准笑话我哟。" "不笑话你,不笑话你,认错了字得打手心,认错一个字打一下,认错两个字打两下,认错十个打十下……" 马桂花道:"那就糟了!这一大篇文章念下来,手心还不知道挨多少下打呢!可千万别让厨房里的大师傅看见我!" 袁世凯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们会以为我这手是熊掌。" 袁世凯和他的妃子们被逗得哈哈大笑。 袁世凯笑着说:"桂花,为了不让你的手变成熊掌,你把这个标题念一念就行了。" 马桂花念报纸:"神相张铁嘴称洪宪皇帝是真龙天子。昨日神相张铁嘴在天津日本租界召开中外记者招待会,称洪宪皇帝乃真龙天子,皇帝所建立的中华帝国将永传万世。列强再也不敢将我四万万同胞视为东亚病夫了。" 袁世凯赞道:"桂花,不简单哦,都念出来了,一个错字也没有。" 马桂花疑惑地问:"皇上,东亚病夫是什么意思?" "这是外国人对我们中国人的侮辱,说我们中国人全都有病。我们中国在亚洲的东方,所以说我们是东亚病夫。" 马桂花气愤地说:"这些外国人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中国这么多人,怎么会全都有病呢!只有老头老太太才容易生病,年轻人有几个生病的?就算是病了,也会好啊。就拿我们皇上来说吧,前两天龙体欠安,今天身子骨就龙腾虎跃了,脸色也龙凤呈祥了。" 皇后和妃子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栽。袁世凯也捂着肚子笑道:"好,好!好一个龙凤呈祥!" 马桂花道:"对了,听说皇上龙体欠安,我还特意给皇上带了点儿吃的过来。" "哦,是什么好吃的?快拿出来我品尝品尝。" 马桂花掏出一包花生米,她把纸包打开捧到书案上:"椒盐花生米,皇上,您试试!" 袁世凯拿起一粒放在嘴里:"嗯,好,又香又脆,咸淡也合适,好吃!来,你们也尝尝!" 众嫔妃都笑着抓了几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马桂花道:"皇上,这是老杨头炒的椒盐花生米。老杨头的椒盐花生米在北京是一绝,据说祖传八代都是炒花生米的。别人家花生米都是六个铜板一斤,他老杨头的花生米非得卖八个铜板一斤。我跟他砍了半天价也没砍下来,后来我一想这是给皇上进贡的,贵就贵点儿吧,所以我花了四个铜板买了半斤,巴巴地给您送过来了。" 众大笑。 第五节 袁世凯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哎哟,四个铜板半斤是贵了一点儿。以后你甭管跟谁买,这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5 章 格都得砍下去。半斤花生米只能花三个铜板!" 马桂花说:"三个铜板买半斤,老杨头不会答应,不过我得争取买一斤给七个铜板。" 众嫔妃大笑。 袁世凯也笑道:"七个铜板买一斤,半斤就是三个半铜板,这又省下了半个铜板。"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袁世凯正色道:"你们别笑,桂花做得对呀,虽说是天子贵有四海,四海之滨莫非王土,可皇帝的钱每一个铜板都是取自天下百姓的,你们节省一点儿,天下的百姓就少一点儿负担。我看你们都得向马桂花学习,桂花的这种精神才真的堪称母仪天下呢!" 宋先生忙提醒马桂花:"马小姐,快跪下向皇上谢恩!" 马桂花慌忙跪下磕头:"谢主隆恩!" 磕完头,马桂花又迷惘地回头看宋先生:"宋先生,皇上没赏给我什么呀,干吗又要我谢恩?" "马小姐,你不但是为自己谢恩,也是代大公子谢恩!你知道母仪天下是什么意思吗?那是身为皇后才能得到的荣誉呀!" 马桂花忙又向袁世凯磕头。 袁世凯笑道:"免礼,免礼,起来吧。"他又对众嫔妃说:"你们每人都拿一点儿花生米去,算我赏赐给你们的,看到这花生米,就要想到节俭二字。" 众嫔妃忙跪下谢恩:"臣妾谢主隆恩!" 她们每人都抓去一点儿花生米,包花生米的报纸也是顺天时报,当花生米抓完时,显出了报上的标题"神相张铁嘴称袁世凯是短命皇帝"。 袁世凯一愣,忙抹去报纸上的花生米,并念出声来:"张铁嘴在天津日本租界召开记者招待会称袁世凯是短命皇帝,中华帝国只有八十一天的寿命。" 袁世凯连忙抓起报纸这边看看,翻过来又看看,然后又抓起另一张顺天时报,对照着察看。顿时他的面色变得十分可怕。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呆呆地望着袁世凯不敢吱声。 袁世凯往桌上一拍:"承宣官!" 一个承宣官忙跑了上来:"臣在。" 袁世凯声音颤抖地说:"快给我到街上把最近五天出的顺天时报全买来。" 承宣官道:"是!" 袁世凯又道:"慢,只准到街上买,不准拿宫里的,如果你敢糊弄我,我打折你的狗腿!" 承宣官道:"是!" 袁世凯又叫道:"来人哪,给我把袁克定这个畜生叫来!" 洪姨太怯生生地问:"皇上,发生了什么事?" 袁世凯手一挥:"你们都退下,给我统统地退下!" 袁世凯坐在书案前气得浑身发抖。众嫔妃战战兢兢地退下。 此刻,袁克定正在接见雷震春。 雷震春对袁克定说:"大公子,我要报告你一个好消息。" "老雷,你不是糊弄我吧,这一个月来我听到的都是坏消息,弄得我成天心惊ròu跳,你却说有好消息。" 雷震春道:"确实是好消息,张铁嘴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袁克定惊喜道:"真的?在哪儿抓住的?" "就在北京协和医院门口。他不是有个师妹在协和医院当大夫吗,这家伙倒是个多情种子,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却跑来通知他师妹逃离北京,让我派在协和医院蹲守的人逮了个正着!" "是谁让他在天津开记者招待会的?" "说出来你会大吃一惊,是我们北洋军的一位旅长,郭亭山。" 袁克定想了一下:"郭亭山……好像是段祺瑞的人,对了,他也是江西人,跟张勋是同乡,关系非常密切。" 雷震春道:"对!不过这个事跟段祺瑞和张勋都没有关系。郭亭山跟云南省长唐继尧是知jiāo好友,他受了唐继尧和蔡锷的蛊惑,组织了一伙人专门在各省军政要员之间游说,要他们支持共和反对帝制。" "这些事是张铁嘴供出来的?" "是我的人刚刚打听到的。我跟张铁嘴还没照过面,张铁嘴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他落到了谁的手里。" "张铁嘴就算是受到了郭亭山的胁迫也不应该在这个记者招待会上表演得这么逼真啊!居然说我中华帝国只有八十一天的寿命。我们中国人连那些当大帅的丘八和身为内阁成员的政客都算上,十个人里头有九个半人是迷信脑袋瓜子,报纸把张铁嘴的这些话都登出来了,谁还会来支持我们中华帝国呢!你把他关在哪儿了?我要去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我把他关在马桂花公馆的地下室里。" 袁克定一愣:"你怎么把他关在哪儿?应该把他关进死囚牢房啊!" 第六节 雷震春道:"如果把他关进死囚牢房,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张铁嘴落到了我们的手里。" "落到我们手里又怎么了?像这种造谣蛊惑人心的妖孽我们正好可以杀一儆百!" "大公子,区区一个跑江湖的相面先生,值得您这么大动肝火吗?杀他只不过是能泄您一时之愤,留着他却有可能挽回影响。张铁嘴是受郭亭山的胁迫才在天津召开记者招待会的,可郭亭山并没有出面,报纸上也没有提到郭亭山这些人。现在,张铁嘴落到了我们的手里,我们也不要提郭亭山,我们可以向外界宣布张铁嘴是落到了大土匪白朗的残余份子手上。当年袁大总统为了救民众于水火,派大军击毙了土匪头子白朗。并基本上消灭了这股悍匪,白朗的残余势力为了对大总统进行报复,绑架了张铁嘴,并逼张铁嘴在天津召开记者招待会,恶意中伤洪宪皇帝和我中华帝国。现在我军警处正在展开行动追捕这股残匪,并将尽力把落在他们手中的张铁嘴救出来。你看这样如何?" 袁克定点点头:"亡羊补牢,也算是个补救办法。" "我们可以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形势需要,我也可以让张铁嘴出来为我们说话。如果不需要他出面,再把他除掉不迟。" 袁克定道:"好,就依你。" 承宣官急匆匆地赶来:"大公子,皇上让您马上去见他。" 袁克定问:"什么事儿?" "不知道,皇上好像正在发怒。" 袁克定走进起居室。袁世凯yīn沉着脸坐在书案前。 袁克定看了看袁世凯的脸,惶恐地说:"爹……" 袁世凯指着桌上的两种顺天时报:"这报纸是怎么回事儿?居然有两种内容截然不同的版本!" 袁克定拿起书案上的报纸看了看:"我这就去查!" 袁克定说着拿起报纸转身就走。袁克定刚走出了三五步,传出袁世凯因为拼命压制怒火而显得有点颤抖的声音:"站住!" 袁克定停住了脚步,他慢慢地转过身子却低着头不敢面对袁世凯。 袁世凯平静地说:"你还用得着去查吗?" 袁克定:"我……" 袁世凯终于bào发了,朝书案上猛击一捶,吼道:"你这畜生!" 袁克定"扑通"一声跪下了。 袁世凯抄起书案旁的一根棍子朝袁克定劈头劈脸地打下去。 两名承宣官忙上前抱住袁世凯:"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袁克定伏地泣道:"爹,儿子罪该万死!您就是打死儿子,儿子也没话说,可您千万要保住龙体,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呀!" 袁世凯怒道:"我还保住什么身子?我的身子早就被你气坏了!" "爹,孩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几乎所有的列强,包括日本在内,都反对我称帝,你居然一手遮天,全瞒着我,还弄张假的顺天时报,把列强反对的话全改成拥戴的话来欺骗我。你这是欺君误国胆大妄为,还有什么不得已的?" "爹,这些列强出尔反尔,反复无常,殊为可恨!" 袁世凯沮丧道:"不是可恨,是可怕!更为可怕的是,你居然全瞒着我,使我坐失调整对策的良机。" 袁克定道:"爹,这一个多月来,您一直龙体欠安,我如果把这些消息都让您知道,我怕您受不了,身体会垮下来。没有您镇住,不但外患可怕,内乱也将四起,那才是我中华帝国最大的不幸呢!我与几位真正的忠臣商议过,大家都觉得这些消息先不让您知道为佳,国事还没有到不可为的地步,只要您的身体好、精神好,这一切就都好办。" 袁世凯指着报纸说:"似乎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变了调子,都反对起帝制来了。就连我北洋系的心腹爱将们也都借故疏远我,众叛亲离,众叛亲离呀!就算我袁世凯身体再强,精神再好,我也回天无力呀!我真闹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就全变了呢?从那个倒马桶的小丫头看见我的原身是龙算起,新华宫上空出现帝星,项城的祖坟上长出龙状紫藤,张铁嘴算定我是真龙天子……这一切,都是预示着我要身登九五黄袍加身的兆头啊!怎么一下子就全变了呢?连张铁嘴这张'铁嘴'也变了调!难道是苍天要作弄我、苍天要灭我吗?" "爹,您可千万别灰心,还远没到这个地步呢!只要我们抓住了qiāng杆子,打几个胜仗,把云南、贵州这些叛逆们击败,全国反帝制的声浪就会被我们压下去。国内稳定了,国外好办。只要外jiāo上做点儿让步,列强们尝到了甜头,就不会反对帝制了。" "你说得倒轻巧!打几个胜仗?让谁去打?冯国璋已经指望不上了,张勋态度暧昧,眼下只要他不起兵讨伐我,就算不错了,如今指望得上的恐怕只有张作霖。去年拥护我称帝,他是各省将军中最积极的一个,也许他还能听我的。我已经给他去了几封电报,让他带兵进关勤王。" 一个承宣官走了进来:"皇上,陆军中将张作霖从关外发来急电。" 袁世凯接过电文看了看:"张作霖愿意率领军队进关为我平叛。"看见袁克定面露惊喜之色,他把电报扔到袁克定脚下:"可人家是有条件的。" 袁克定捡起电报看了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张作霖居然要这么多钱、这么多粮,他这简直是趁火打劫!" "张作霖是盗马贼出身,趁火打劫正是他的本xìng。" "爹,那您给不给?" "不给行吗?他就是要的再多,也得给。这事儿你亲自去办,成败在此一举呀!" 第三十三章 身陷囹圄 第一节 董参谋领着雷震春和马桂花走下地牢,来到牢房门口。牢房内一个头上带着黑布罩子的囚犯被捆绑在一张椅子上。 董参谋打开牢门,三人进入牢房。董参谋揭开犯人的头罩,犯人赫然是张也仙。 马桂花情不自禁地问:"是张铁嘴?" 张也仙第一眼看见的是马桂花,接着就看见了雷震春,心中不觉一震:雷震春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不是变痴呆了吗?难道…… 张也仙又仔细看了看雷震春,没错,这才是真正的军警执法处处长雷震春。他被绑架时见到的那个雷震春是假的,可天下居然会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除非是孪生兄弟,想到孪生兄弟他豁然醒悟了。对了,那个假雷震春就是雷震春的孪生兄弟。他的痴呆也不是假装的,当然也不是那根软棍子打出来的,很可能此人从小就患有痴呆症。 雷震春冷笑道:"尽望着我干吗?不认识了?" 张也仙朝雷震春笑笑:"不是不认识了,是没想到。我还以为抓我的人是绑匪呢。正在这儿琢磨怎么让我的听差关二秃子知道这件事,好带钱来赎我。你的军警执法处是不是也要收赎金?如果要的话请快把数目告诉我,我可不想老呆在这儿。" 雷震春揶揄道:"你是神相张铁嘴,能从别人的面相中看出过去未来之事,而且应验如神,难道你就不会从自己的面相里看出我会抓你?看出我抓到了你以后会如何处置你?" "一个行业有一个行业的规矩,相面先生不给自己相面,这是我们相面这个行业的规矩。" "别人要遵守这个规矩,你张铁嘴完全可以不理会这个规矩,事关自己的生死荣辱,给自己相相面可比给别人相面重要得多呀!" "雷处长,请问你自己看过自己的脸吗?" "怎么没看过。每天早上洗完脸后我都要对着镜子看半天。" "如果不用镜子呢?用自己的眼睛直接观看自己的脸。" "废话!不用镜子,自己怎么直接看到自己的脸呢!" "这就是相面先生不给自己相面的原因,因为看不到自己的脸。"张也仙道。"有关一个人生死荣辱的愁云惨雾、紫气红光、九种颜色、九道瑞气是镜子中看不出来的。否则,我定会避凶趋吉,岂能落到你的手里!雷处长,您每天早上洗完脸后,只能看到脸上的灰尘、污点。我与您第一次见面一眼就看出了您雷处长有两副面孔。" 雷震春大怒:"张铁嘴,你不要激怒我,你现在落到了我的手里,如果你想在口头上讨点儿便宜,我立刻可以让你皮ròu上大吃苦头!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雷处长,您误会了,我说您有两副面孔,是我从您的面相中看出了您的另一幅面孔,那是一幅呆板、木然的面孔。具有这种两重面孔的人,应该是有一位孪生兄弟。您那位孪生兄弟与您长得一模一样,而您的福禄运承太旺,把他的辛苦遭逢全吸过来了,使他只剩下了一幅皮囊,成了个行尸走ròu般的白痴。而您的福禄却比您原先所具有的旺盛了一倍。" 雷震春笑道:"这真是干哪行的吆喝哪行。你张铁嘴是个相面的,已经被关进了地牢,随时都有可能丢命,却还有闲心思跟我大谈面相。没错,我是有个孪生兄弟,小时候得病发烧,烧坏了脑子,长大后成了白痴,我把他寄养在天津乡下的一个亲戚家里,知道的人极少,你居然能从我的面相中看出来,先生真不愧是神相。不过,即便是如此恐怕也救不了你。先生具此神技,本来是可以得到万民敬仰,活得非常潇洒。为什么要介入到政治里来呢?唉--"他长叹一声,"可惜呀!张先生,现在你恐怕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看在我们过去的jiāo情,有两件事我可以帮你,其一,你住在这里,我会让他们把你的生活安排好,绝对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其二,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劝大公子饶你一命。不过,恐怕不容易。大公子如今恨你入骨,谁让你说他的中华帝国是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6 章 短命王朝呢!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转身对董参谋说:"董参谋,你可以解开张先生的绳子,张先生乃一代奇人,你和你的弟兄们绝对不准侮辱他!如果他在生活上有什么要求,你必须照办。不过他关在这儿的消息要绝对保密!谁敢泄密,军法从事,绝不宽容!" 董参谋:"是!属下以人头担保,绝不泄密。" 雷震春又对马小姐说:"马小姐,您听着,您嘴要紧点儿,千万别泄露出去。如果被外界知道,特别是被那些新闻记者知道了,大公子会立即下令杀他灭口。您就成为了直接害死他的刽子手。" "雷处长,您放心,就连我爹我也不会让他知道。"马桂花对董参谋说:"你可以给您的兄弟们jiāo代清楚,我们公馆的人,除了我之外,任何人不准进入后院。" 董参谋道:"有马小姐这句话属下就好办了!" 第二节 马桂花确实没有把后院地牢里关押着张铁嘴的事告诉包括她爹在内的公馆的任何人,但她却抽空跑出去告诉关二秃子。在她的心目中张铁嘴不但救过她父亲,而且是帮助她父女俩脱离苦海、平步青云的大恩人。张铁嘴在地牢里说要通知关二秃子,她认为这是张铁嘴给她递的话,这个忙她是一定要帮的。当她从关二秃子那里得知这个名满天下的张铁嘴就是当年与她朝夕相处、她父女俩日夜牵挂的张野鬼时,她吓得哭了起来,要知道张野鬼这回得罪的可是比王太岁势力大一千倍、一万倍也不止的袁世凯呀。俩人立即找到了正为张也仙失踪而焦虑万分的赵蓉蓉,赵蓉蓉一听也乱了方寸,赶忙一个电报招来了正随段祺瑞在乡下避祸的高不就。第二天下午,四人聚集在一起,找了个不惹人注目的地方,商议如何救出张也仙。 高不就否决了武力劫狱的方案。他对军警执法处那帮子人处事的方法很清楚,他们并不需要从张也仙嘴里得到什么重要口供,如果遇到紧急情况,肯定会迅速处决囚犯,反正袁克定抓张也仙也是为了要张也仙的命。武力劫狱很可能会造成张也仙提前被害的结果。 赵蓉蓉提出用重金买通看守张也仙的那个董参谋,却遭到了马桂花的反对。马桂花说:"前年八月,董参谋因为赌博和一个同级军官发生争执,两人拔出qiāng来互shè,那个军官连打两qiāng都没shè中他,他却一qiāng打在人家双眉之间,把这个军官击毙了。被军警执法处抓住后本来是要处死的,袁克定听说他是神qiāng手,动了惜才的念头,特地下令让雷震春把他持qiāng杀人改为手qiāng走火误伤同僚,只给了个降级处分,赔了死者家属三百块光洋了事。事后,又把他留在军警执法处任职。据雷处长说,从那以后他不赌不嫖,当差非常认真,才一年多就又当上了少校参谋,而且成为了大公子和雷处长的心腹亲信。你想啊,这样的人怎么买通得了?" 高不就沉吟道:"买通董参谋和他手下那帮子看守的人并非绝无可能。就这么开门见山的拿钱给他当然不行,得找个由头一步一步地楔进去。这个由头得靠野鬼自个儿来找,当然还得马小姐全力配合。" 马桂花毫不犹豫地说:"凭野鬼兄弟跟我们父女俩的jiāo情,别说是只要我全力配合,就算是要我的xìng命我马桂花也绝不含糊。" "有马小姐这句话就好办了!其实也并不要马小姐担太大的风险,最主要的是请马小姐传递消息。把我们在外面的想法以及野鬼兄弟需要知道的事情及时转达。不知马小姐每天都要往外走方便不方便?" "这没问题!我每天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关二秃子道:"我到公馆附近摆个香烟摊子,既方便桂花传递消息,也可以遮人耳目。" 高不就道:"这次搭救野鬼兄弟,主要是靠野鬼兄弟自救。我们在外面配合的人,蓉蓉当主帅。" 赵蓉蓉忙道:"我不行!还是高大哥您来。" "我估计我们恐怕还得借用一点儿王太岁手下那帮子人的力量,我出面不方便。" 关二秃子连连摇头:"王太岁不可靠。他和他手下那帮子人全都拥护袁世凯当皇帝,他们怎么敢跟袁克定作对呢?" 高不就笑道:"混混帮的人拥护袁世凯称帝,全是让我野鬼兄弟鼓捣起来的。当年袁世凯在天津当直隶总督时对混混帮的手段几乎是赶尽杀绝,混混帮的人心里其实是恨袁世凯的。再说我们要请他们帮的忙,并不要他们担很大的风险,对他们来说是驼子作揖,起手不难。加上他们对我野鬼兄弟敬若神明,由蓉蓉出面,我看问题不大。现在时间非常紧迫,谁也说不定袁克定什么时候会拿野鬼开刀,我们得赶紧行动。" 董参谋拎了一个食盒和一瓶酒走进地牢。他把食盒和酒放在小桌上,对张也仙说:"张先生,你要的肘子、烧鸡和豆腐干我都给你送来了。这二锅头也是你说的那种。" 张也仙闻了闻酱肘子,赞道:"嗯!好,这是正宗老许家的酱肘子,特别香!我就爱吃老许家的酱肘子。"他又闻了闻烧鸡:"不错,是马回子的烧鸡。"张也仙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干在嘴里嚼了嚼:"好,苏州豆腐盒,咸中有甜,甜中有鲜,好吃!董参谋,一块儿吃点?" 董参谋摇摇头:"我吃过了,你自个儿慢慢享受吧。" "真不好意思,又让您破费了。" "破费几个钱是小意思,你说你多折腾人,老许家的酱肘子店在东直门,马回子的烧鸡在永定门,苏州豆腐盒在西直门。为了给你买这三样凉菜我是从东到西,再奔正南,整个北京城转悠了一圈,累得够呛!你说你也是,吃个烧鸡酱肘子的,哪一家的不都差不多,非得挑字号。你说你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穷讲究个啥呀?" "我知道,您看押我这个犯人,什么好处没有不说,还劳神费力,外加自掏腰包,多不值啊!不过您放心,您好心有好报,我会报答您的。" 第三节 董参谋冷笑道:"报答我?你怎么报答?" "要不我给您相个面,别人找我相面,花九十九块光洋不说,还要轮号。我给你相面,一个子儿不收,怎么样?" 董参谋哈哈大笑:"张先生,收起你这套吧!别人找你相面出九十九块光洋,在我老董面前,你的相面是一钱不值!告诉你吧,我舅舅就是南京城有名的相面先生,他也姓张,南京人都管他叫张半仙。你不过是铁嘴,他已经是半个神仙了。南京人对我舅舅就差没有点上香烛顶礼膜拜了。我自小就跟着我舅舅长大的,相面先生那两下子我全清楚。要不是我舅舅死得早,说不定我也会成为相面先生呢,你还想哄我!" "听您这么一说,你舅舅一定是个骗吃骗喝、骗几个小钱的江湖术士。如果你舅舅真的懂得相面之术,他一定会告诉你避凶趋吉,你也不会在三十六岁本命年闰月遭受一场几乎使你差点儿丢掉xìng命的无妄之灾!" 董参谋一愣:"你说我三十六岁那年遭到了无妄之灾?" "对,我不知道这是哪一年发生的事,因为我不知道你的岁数。但我从你面相上可以看出,你三十六岁那一年的闰月会遭到一场几乎是灭顶之灾,幸亏遇到了贵人相助才保住了xìng命奇-书-Qisuu.Com,不过也使你仕途一时受阻,钱财更是受损。" "先生可看得出我是为什么遭灾吗?" "在下不是活神仙,这可看不出。不过你面相上有一个运程很奇特,就是赌运!赌运就是赌博的运气,你的赌运十分旺盛,可是你自从三十六岁闰月之后就再也没有赌过了,使得赌运越压越旺。照这样推理,当年造成你灭顶之灾的,很可能跟你赌博有关。董参谋,我说得可对?" 董参谋看了看张也仙,叹口气说:"先生果然有些神通,我确实在三十六岁的那年,也就是民国三年,出了点儿事。" 张也仙掐指一算:"民国三年是癸丑年,癸丑年闰五月,你应该是闰五月出的事,不是小事,而是闯了大祸!" "对,我是闯了大祸,我杀了人!可起因却是为了赌钱的小事儿。"董参谋伸出左手,左手缺了半截小拇指,"你也没说错,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赌过钱。我曾经砍掉了一截小指,发誓永不赌钱!" 张也仙又盯着董参谋的脸看了看:"怪不得你眉宇间的赌运越积越浓。董参谋,如果你不赶快消掉,还会出事。再出事就没人救得了你了。" 董参谋一愣:"什么?不消除赌运还会出事!这是怎么讲?" 张也仙端起酒来:"你不信就拉倒,算我没说。"他抿了一口酒,大口地吃起菜来。 董参谋道:"张先生,我信你,怎么才能消掉呢?" "你出事那天,用的什么赌具?怎么个赌法?" "用扑克牌,赌梭哈。" 张也仙道:"你带五十块现洋,随便找个赌场,跟人赌三把梭哈,你的赌运就消除了。" 董参谋举起左手:"我曾经断指宣誓,绝不赌钱!" "谁让你去赌钱?我让你去消除赌运。" 董参谋叹息道:"自从出了那件事,我一贫如洗,哪里还筹措得出五十块现洋呀?" "你可以去借呀,凭你董参谋的面子,借个五十块大洋还算什么难事?" "借五十块大洋是不难,可我还不起呀。刚才你不也说了,我闯的那场大祸使我钱财受损。我何止是钱财受损,直到现在我的旧债也没还清呢!" 张也仙笑道:"那正好,你带五十块现洋进赌场,出来的时候你兜里就会有五百块现洋。" "有这么好的事?我进赌场,只赌三把梭哈,就能一变十,五十变五百?" "还不止是变五百,五百多,不过你只能赌三把,赚够了五百就不能下注了。否则,不但会输钱,还对你今后的运承会大有阻碍。" 董参谋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张先生,你不会是耍我吧?" "董参谋,我张某全凭一张铁嘴断人生死祸福,岂有耍弄人之理!更何况我如今命悬你手,如果耍你,岂不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自己找死。" 董参谋点点头:"如果是这样,我还真的要试一试。" 张也仙又道:"哦,忘了提醒你,如果你能找到一个福气大的女人跟你一块儿去,那就万无一失。" "这就不好办了,找个女人陪我去倒不难,可谁知道哪个女人福气大,哪个女人福气小呢!" "昨天我看见的那位马小姐,就是位福气特别大的女人。你何不请她跟你一块儿去呢?" "简直是异想天开,你知道人家马小姐是什么身份?她怎么可能陪我去赌场。" 第四节 马桂花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我为什么不可能陪你去?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赌场是什么样子呢,只要董参谋肯带我去,我一定去。" 董参谋忙道:"马小姐说笑话了,我董某何等样的人,怎么敢劳动马小姐的大驾呢!" "董参谋,我不是说笑话,张铁嘴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都说张铁嘴应验如神,我们今天正好可以检验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应验如神。那五十块大洋,你也不用跟别人借了,我给你出。赢了钱,你还我,输了,我也不要你还,咱们剁掉张铁嘴五个指头,作为他胡说八道的报应。" 董参谋的卧室就设在公馆的后院。房内只有一张简单的行军床、一张矮木桌和四条板凳,显然这是董参谋的临时住处。董参谋正坐在桌边,一边儿喝茶,一边儿想心事。 响起敲门声。董参谋道:"请进!" 一个身穿长袍马褂,头戴鸭舌帽,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矮个小伙子推门进来。 董参谋一愣:"你……" 矮个小伙子点头哈腰地用一种故意装出来的粗嗓子说道:"您是董参谋?" 董参谋打量了一下小伙子,狐疑地问:"你是谁?" "您不认识我了?我就是……"话没说完矮个小伙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董参谋也不禁笑了:"您是马小姐!" 马桂花得意地说:"董参谋,你看,我扮傻小子挺像的吧?连你都没有看出来,这下你可以放心带我去赌馆了吧!" "我还以为您是说着玩的呢,您居然当真要跟我去赌馆。" "当然要去!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虽然不是大丈夫,但也绝不食言!"她拿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你看,五十块大洋我都给你拿过来了。天已经快黑了,我们现在就动身。" 董参谋想了一下:"好吧,全当是陪小姐出去散散心。" 他把手qiāng别在腰里,对门外叫道:"邱振国!" 一个剽形大汉应声而入:"到!" 董参谋道:"你跟何连长去换换装,换上不引人注目的便服,跟我一块儿出去办点儿事。记得要带家伙!" "是!"邱振国退了出去。 马桂花问:"你还要带两个人一块儿去?" "当然要带人。既然小姐要跟我一块儿去,我就一定要保护好小姐的安全。咱们不是去赌场吗,这两个人都是赌鬼,特别是那个何连长,北京城的赌馆他几乎没有没去过的,有他跟我们一块儿去方便多了。" 马桂花、董参谋、邱振国和一个个头不高、却壮实得像铁墩子般的中年汉子一块儿走出公馆大门。 董参谋问那位中年汉子:"何连长,你看我们去哪一家赌馆合适?" "这就要看董参谋的意思了。以咱们这儿为中心,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赌馆,东边的赌馆叫东方顺,离咱们这儿最近,东方顺的老板是出了名的黑心郎,专在赌具上弄虚作假,正经赌客都不去他那儿赌,他专门雇了一些流氓打手,勾引一些败家子到他赌馆上当受骗。" 马桂花道:"这种赌馆咱们也不去。" "西边的赌馆实行自由庄,赌馆老板不坐庄不下注,赌客们自行坐庄自行下注,赌场只管维持秩序,外带端茶送水买点心。最后,老板从赢家那儿抽头,十抽一,还算公平。" 董参谋道:"咱们就去西边这家赌馆吧,马小姐,您看怎么样?" 马桂花问道:"董参谋,我记得你名字里好像有个什么日?" "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7 章 叫董正日。" "那西边的这家赌馆咱们不能去,日落西山,你瞧,多犯忌、多不吉利!" 何连长也说:"对、对、对!马小姐说得对,咱们既然去赌钱,还真得讲究点儿口彩。" 马桂花问道:"南方呢?" "南方的这家赌馆叫好运来,虽然离咱们这儿稍微远一点儿,可那家赌馆还比较公正,从没听人说过他们在赌具上作过什么手脚。他们的老板王太岁为人四海,手下有四个兄弟,号称城南四猛兽,都是在江湖上闯出了字号的好汉。这四猛兽分别在几家赌馆坐镇,江湖上的小痞棍没人敢在他们的赌场生事,听道上的朋友说,在好运来赌钱输赢全靠手气。" 董参谋问:"你去那儿玩过没有?" "去过两次,都是小打小闹。第一次输了三块银元,第二次输了四块银元。第二次走的时候他们听说我是军警执法处的,硬要塞给我一个红包,说是让我吃宵夜,出来后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九块现洋,两次输的都补回来了,还净赚了两块。以后我也就不好意思去了。" 马桂花高兴地说:"我们就去好运来,好运也就来了!" 第五节 董参谋、马桂花、何连长和邱振国四人走进好运来赌馆。 一个伙计迎了上来:"哟,四位,您来了,请进,请用茶!" 董参谋道:"喝茶不忙,我们先得转悠转悠,看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哎,我给四位爷做向导。"伙计领着四人在赌场内转悠:"爷儿们,您是第一次来这儿吧。说这话不是吹,论规模和设备,咱们好运来在全北京城可以说是坐三望二。虽然场地没有鸿胜楼那么大,可鸿胜楼有的东西咱们这儿全有。您看,这是从日本进口的老虎机,这是刚从莫斯科买来的俄罗斯转盘,可好玩呢!如今北京城的贵fù人和阔小姐都迷上这玩意儿了,成天跑这儿来下注打赌。不瞒您说,就连洪宪皇上的亲眷也常来玩这个俄罗斯转盘呢。几个月前刚跟大阿哥袁克定定亲的马桂花马小姐你们听说过没有?" 马桂花忙问:"她怎么了?" 伙计神秘地说:"马小姐就迷上这个俄罗斯转盘了,隔一天就得来玩一次。昨天在这儿,玩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就赚了两百块光洋。她一高兴,随手就赏给我两块光洋。"他从兜里掏出两块光洋,"您看,这就是马小姐赏给我的两块光洋!" 马桂花道:"嚯,这个马桂花挺大方的嘛,一出手就赏你两块光洋,别人呢?" "别人没有,就赏给我了。" "你有什么好?她为什么就赏给你一个人呢?" 伙计道:"我嘴最甜哪!别人都管她叫马小姐,我可不管她叫马小姐,我管她叫马皇后!" "你怎么管她叫马皇后呢?" "她是袁大公子的妃子,袁大公子如今是大阿哥,老皇上一登基,大阿哥就成了太子爷,老皇上一驾崩,太子爷就当上了皇帝,太子爷当上了皇帝,马小姐不就是马皇后吗!" 马桂花笑道:"你这倒是合算,叫了一声马皇后,就得了两块现洋。" "光叫一声马皇后管什么用啊?我还说了一大堆好听的呢!" 马桂花感兴趣地问:"哦,你还说了些什么好听的?" "我说朱元璋的马皇后是历史上有名的贤惠皇后,可那位马皇后有个缺点,脚太大,人称马大脚。您这位马皇后,跟明朝的马皇后一样贤惠,一双脚还不大不小正合适。论长相,您这位马皇后更比明朝的马皇后强多了!" 马桂花笑道:"你倒是会讨人欢喜。" "是啊,我说得马小姐乐滋滋的。其实啊,马桂花哪儿比得过马皇后呢?马皇后不过是脚大一点儿,论长相还是一位美女。可咱们这位马桂花小姐,北京城谁不知道,是有名的三点姑娘,眼睛有点斜、鼻子有点歪、嘴唇有点厚……" 董参谋一巴掌把伙计打倒在地:"你敢胡说八道,我揍死你!" 马桂花忙上前拖住董参谋:"算了,算了,咱们用不着跟这种人生闲气。" 金钱豹忙上前:"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董参谋指着伙计说:"这小子,出言不逊,张口就骂人。你是这儿管事的吧?" 伙计委屈地向金钱豹解释:"程爷,我又没骂他们,我是……" 金钱豹眼一瞪:"骂谁也不行!滚出去!" 伙计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几位爷,千万别跟这种人怄气,败了爷儿们的兴头。在下姓程,是这儿的管事,今天这个事儿都怪我驭下不严,得罪了几位爷,这里我向几位赔礼道歉。" 董参谋忙说:"不敢当!既然你金钱豹出面了,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金钱豹道:"下面由兄弟我领几位爷转悠转悠。" 董参谋道:"不用转了,我们是来玩牌的,这些转盘、老虎机之类的洋玩意儿太时髦了,我要找几个人打扑克牌,赌梭哈。" "好,好,赌梭哈好,即痛快又能尽兴!在下也爱赌梭哈,请四位爷随我来。" 第六节 金钱豹领着四人来到一个厅室里,这个厅室设了八个台面,其中六个台面已经有人在打扑克牌。 "四位请坐,四位是自个儿玩呢,还是跟外人一块儿玩?" 董参谋道:"就我一个人玩,他们三位是跟来看热闹的。" "好,好,今天晚上我陪您玩。"金钱豹转头对厅室里的一位伙计说:"看看还有没有爱玩梭哈的,找两个过来。" 伙计答应一声离开了。不一会儿,伙计领了一胖一瘦两个赌客过来。 四人坐下后,伙计把一个小托盘放在董参谋面前,托盘里放着两小捆红色筹码。 金钱豹朝董参谋拱拱手:"这位爷,我们赌馆的规矩是台面不用现金,只用筹码,筹码共分黄红绿三种,红筹码每根值一个银毫子,十根折合一块银元,绿筹码,一块银元一根,黄筹码最贵,每根五块银元。这二十根红筹码算是本赌馆孝敬您老的。如果您想下大注,就得用现金到柜台上买筹码。" 董参谋看了看面前的两小捆筹码,朝金钱豹拱拱手:"程兄太客气了,多谢!" 他从身上掏出一包现洋放在桌上:"我这人赌钱就喜欢痛快,零敲碎打的没意思。我这里是五十块现洋,请贵馆的伙计给我全部换成筹码。" 金钱豹赞道:"好,爷是爽快人,正对程某的脾气。"他对伙计说:"老李,去给这位爷把银元全部兑成筹码。" 伙计忙捧了银元去兑筹码。 不一会儿伙计捧了一大盘筹码过来放到董参谋的面前。另一伙计给金钱豹和胖瘦两赌客也都端来了筹码。 又一个伙计端来了一副盒子包好的扑克牌:"请验封。" 胖赌客首先拿起扑克牌看了看,jiāo给瘦赌客,瘦赌客又看了看,jiāo给董参谋,并说:"上面的封印还在,是没有开过盒的,您再看看。" 董参谋道:"既然二位仁兄已经过目,我就不必看了" 伙计小心翼翼地撕去盒子上的封印,取出牌,"请验牌。" 董参谋朝何连长做了个手势。 何连长拿起扑克牌看了看,点点头说:"是英国出品的赌皇后扑克,正宗的洋货,没问题。" 金钱豹问胖瘦二位赌客:"二位要不要再验验?" 瘦赌客道:"不用了,分牌吧。" 伙计拿起扑克:"几位是要从八玩起还是从九玩起?" 胖赌客道:"四个人,从八玩起很难出大牌,从九开始吧。" 伙计迅速地把九以下的扑克牌和大小王挑出来收进盒子里,然后把九以上的牌摞在一起熟练地洗牌。 伙计把洗好的牌放在桌子中间:"请三位每人上一次牌。" 胖赌客上了一次牌,紧接着瘦赌客也上了一次牌,最后董参谋随意挪动了几张牌。 伙计又指了指董参谋说:"以这位爷为东,请诸位划拳。"伙计叫:"一、二、三。"四人同时伸出手指,胖赌客伸出三个手指,金钱豹也是三个手指,瘦赌客是四个手指,董参谋是两个手指。 伙计数道:"三加三加四加二一共是十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他指着瘦赌客说:"先给您发牌。" 伙计从瘦赌客开始依次给每人发了两张牌。瘦赌客的面牌是J,董参谋面牌是梅花九,胖赌客面牌是老K,金钱豹面牌是Q, 伙计道:"老K说话。" 胖赌客抓了两根红筹码放在桌子中间,金钱豹和瘦赌客也抓了两根筹码放在桌子中间,董参谋放了两根以后,说:"我跟进两根,再加十八根。"他把伙计送给他的红筹码全推到了桌子中间。 胖赌客不高兴地说:"第一把是我说话,你一下子就加十倍,大家都是初次玩牌,你就不能客气点儿!" 董参谋道:"你的牌面是老K,我的是九,你的牌比我的牌大多了,我让你多赢钱,怎么会是不客气呢?如果你不跟进,拒绝了我的好意,那才叫不客气呢!" 胖赌客没好气地说:"就算你是一对九,我也要跟进。"说完抓了十八根红筹码跟进。金钱豹和瘦赌客也都投筹码跟进。伙计接着发牌。胖赌客牌面是一对K,金钱豹多了一张A,瘦赌客多了一张J,董参谋则多了一张十。 胖赌客得意地说:"我一对K,还是我说话。"他抓起一根黄筹码放进去:"我买五个大洋。" 三人都跟进。伙计再次发牌。这一次胖赌客是张九,金钱豹是张J,瘦赌客是一张十,董参谋则是一张A。 胖赌客得意地对董参谋说:"你是A,你说话,不过你要的这张九已经到我这儿来了。" 第七节 董参谋抓起两根黄筹码投进桌子:"我买十个光洋。" 胖赌客愣了一下,咬紧牙关跟进,金钱豹和瘦赌客也跟进。伙计发最后一张牌。 董参谋是一张九,他牌面上变成一对九。胖赌客是一张A,他的牌面上依然是一对老K,金钱豹来了一张十,瘦赌客来了一张Q。 瘦赌客指着金钱豹的牌说:"大顺说话。" 金钱豹摇摇头:"三个K说话吧。" 胖赌客拿出三根绿筹码放进桌中:"我加三块光洋。" 金钱豹道:"我跟进。" 瘦赌客道:"我也跟进。" 董参谋把面前的筹码全部堆到桌子中间:"我全部压上,连赌场送给我的,一共是五十二块光洋。" 胖赌客犹豫了片刻,收起扑克牌:"我pass。" 金钱豹想了一下:"我跟进,看牌!" 瘦赌客沉思片刻:"我也跟进,看牌。"他对金钱豹说:"如果你是大顺,你就大。" 金钱豹道:"我是一对A。" 瘦赌客道:"我是一对J、一对Q,两对。"他对董参谋说:"如果你是三个九,你赢钱。" 董参谋挠挠头说:"这张底牌我压根没看呢,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他对马桂花说:"你帮我翻开看看行不行?" 马桂花道:"行啊!" 马桂花上前把底牌翻开,是一张梅花九。 马桂花、董参谋、何连长、邱振国同时欢呼:"哈,三个九,我们赢了!" 董参谋把桌上的筹码全收囊中。 伙计再次给四人发牌。四人往桌中投筹码。 当桌上出现第三张明牌时,董参谋是一对J和一个十,胖赌客是一对K和一个J,金钱豹的牌分别是A、J和十,瘦赌客的牌是A、九和Q。 胖赌客说话:"我是一对K,说话。"他放了五根绿筹码进去,"我下五块现洋。" 金钱豹也抓了五根绿筹码放进去:"我买顺子,跟进。" 瘦赌客摇摇头,扣上牌:"我这副牌九和A见了面,顺子已经无望,最大也就一对A,算了,我pass。" 董参谋也抓了五根绿筹码放进去:"我跟进,发牌。" 伙计给胖赌客、金钱豹和董参谋发牌。 胖赌客把第四张牌翻开,又是一个K,他桌面上是三个K和一个J。 金钱豹第四张牌是个九,他的四张牌分别是:九、十、J、A,已经成不了顺子,最大也就是一对A。 董参谋放开第四张牌,是一个十,他的明牌是两对,一对十和一对J。 董参谋看了看桌面上的牌对胖赌客说:"四个J都已经出来了,你已经不可能有三K两J的葫芦牌,却有可能暗扣一个老K,是老K的四个头,牌面还是你最大,你说话。" 胖赌客看了看董参谋的牌:"你牌面是两对,也不可能是三J两10的葫芦牌,不过还有一个十没出来,如果你的底牌是十,那就是三十两J的葫芦牌。" 董参谋道:"就算我是三十两J的葫芦牌也小于你的四个头。" 胖赌客抓了一个黄筹码扔在桌子上:"我再下五个现洋意思意思,你敢不敢跟进?" 董参谋拿起一根黄筹码扔出去,笑道:"五块现洋是小意思,五块之后……"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我把这一堆筹码都推出去你又得说我不客气,这样吧,我就客气一点儿,五块现洋之后再加五十块!"他抓起十根黄筹码扔了进去。 胖赌客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想诈我?外面只有一个十,你就不怕这个十刚好扣在我这儿?" "那你就跟进以后再加码呀!" 胖赌客仔细看了看桌面上的牌说道:"我扣一个K,你扣一个九,我们都扣中了,我四个老K吃你三个九的葫芦牌,我们都没扣中,我三个老K吃你两对!我的赢面十成里占了七成,这种牌我都不敢跟进,我他妈还敢在赌场里充人样吗!" 胖赌客抓了十根黄筹码放进桌里:"老子就是三个老K,你翻牌,如果你是三十双J的葫芦牌,你拿钱!" 董参谋笑道:"你说我是诈你?老兄,你错了,我根本没有诈你,这地下扣的这张到底是什么牌,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还没看呢。" 马桂花道:"董大哥,还是我来给您翻底牌?" "不用,这回我自个儿来翻。"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注意他翻牌。 第八节 董参谋轻轻地把牌挑开,里面扣的是一张红桃十。 马桂花、何连长、邱振国再次发出欢呼。 胖赌客气愤地对洗牌的伙计说:"你他妈的给我把牌多洗几遍!" 伙计一边答应着,一边用及其熟练的手法反复洗牌…… 伙计再次给四人发牌。这是第三盘梭哈了。董参谋明面是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8 章 张A,胖赌客是一张Q,金钱豹是一张K,瘦赌客是一张十。 董参谋投了两根绿筹码,三人都跟进。 第三张牌发出,董参谋还是一张A,胖赌客是一张J,金钱豹又是一张老K,瘦赌客是一张J。 董参谋投进一根黄筹码,三人再次跟进。 第四张牌,董参谋是一张十,胖赌客是一张Q,金钱豹又是一张老K,这样他的三张明牌都是老K,瘦赌客是一张九。 董参谋道:"老K三个头说话。" 金钱豹投了一根红筹码:"我投一角银毫,意思意思。" 瘦赌客摇摇头收起牌:"一角钱我也不想跟。" 董参谋跟进一根红筹码。 胖赌客也收起牌:"我也不跟了。" 伙计发牌。 金钱豹依然是一张老K,他的牌面成了四个头的K。 董参谋是一个A,他的牌面是三个A。 "您是四个头的老K,您说话。" "如果你扣的暗牌是A,你就是四个头的A,刚好吃我四个头的老K,你说话。" 董参谋看了看胖瘦两位赌客的明牌,笑了笑说:"程老板,实话对你说,这张底牌我还没看,从牌面上来看,还有一个A没出来,虽然希望不大,可我要豪赌一把。"他把身边所有的筹码往桌子中间一推,"我全压上了,你的赢面比我大得多,你敢不敢应战?" 大厅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围过来观看。 金钱豹看了看桌上发剩下的牌,笑道:"我也发现你还没看暗牌。现在桌上还剩了这么多牌,难道惟一的这张A就在你的底下?" 董参谋道:"这就很难说了,反正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赌钱的全部乐趣就在此刻,至于最后的输赢反倒没多大意思。" 金钱豹的额头上居然冒出了汗水,他掏出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如果我不应战,不看你的这张底牌,传出去,会让赌场的朋友们笑掉大牙。我估摸了一下,你的台面共有两百七八十块现洋,如果我赢了,我只不过是收回本钱略有盈余,如果我输了,算是我花几百块现洋巴结你这个朋友,好,我跟进,你翻牌!" 董参谋显得有些紧张,伸出的手微微有点而颤抖。 发牌的伙计讨好地说:"爷,我给您翻牌!"说完伸出手去把牌翻开,赫然是一张红桃A。 全场发出惊呼。 董参谋、马桂花、何连长、邱振国四人高兴得跳了起来。 金钱豹显得颇为大气地对伙计说:"清点这位爷台面的筹码,到柜台取筹码赔给这位爷。" 何连长说道:"程老板,不用给筹码,我已经计算好了,这把您赔给我们的一共是五百八十四块光洋,另有几个银毫子我们不要了。你们再清点清点,给我们换成现洋,我们得走了。" 金钱豹勃然变色:"你们不玩了?" "不玩了。我这人喜欢见好就收,带了五十块现洋进来,能拿五百八十多块现洋出去,我心满意足了。" 胖赌客着急道:"赢了钱就走,哪儿有这种规矩?程老板,您可不能让他们走!" 何连长朝胖赌客眼一瞪:"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说不让我们爷儿们走!" 金钱豹忙出来打圆场:"爷儿们,我们开赌场的欢迎诸位来,也会欢送诸位走,怎么会不让您爷儿们走呢?不过赌馆里也有个讲究,您只玩了三把梭哈,赢了钱就走,这可有点儿犯忌。您是赢家,按说您得跟输家换个位子,再赌几把,这才符合规矩。" 董参谋道:"赢了钱不让走,你这条规矩写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 胖赌客道:"这不用写,凡是来赌钱的朋友全知道。" "全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呢?你这规矩是洪宪皇上御批的?还是政务院颁布的?把批文拿过来我看看。" 胖赌客道:"这种事儿哪儿有什么批文呐?" 第九节 董参谋道:"你们既然没有官方的批文,又没有明明白白地在赌馆里张贴出来,凭什么要我遵守你们的规矩?你们赶快给我把这些筹码换成现钱,刚才我这位朋友还说剩四个银毫子不要,既然你们给脸不要脸,我也就用不着对你们客气,五百八十四块现洋外加四个银毫,一个铜板都不准少!" 金钱豹也动了火:"你真横啊!如果我不换,你要怎么样?" 董参谋冷笑道:"你不换?试试。" 金钱豹道:"试试就试试。"他大吼一声:"来人!" 十名膀大腰圆的打手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围观的赌客胆小的纷纷往外跑,胆大的躲在靠墙的角落看热闹。 董参谋平静地笑了笑:"我说老何呀,这大厅里的灯已经够亮的了,那正面墙上为什么还挂着四盏花里胡哨的灯呀?" 何连长道:"董爷,这四盏灯可不是花里胡哨的灯,这叫走马灯。您看这每盏灯上都画着一个猛兽,这是他们城南四猛兽的招牌。" 董参谋又问:"怎么只亮了两盏,玉麒麟和金钱豹。" 何连长道:"这也是他们的规矩,这两盏灯亮着,就说明今天在这个好运来赌馆坐镇的是玉麒麟和金钱豹两位猛兽,这位程老板就是金钱豹。" 董参谋担心地说:"嗨,这悬着灯的线这么细,它承受得了这盏灯的重量吗?" 何连长道:"哎哟,爷,您眼神不行,那不是线,那是染红了的麻绳,甭说是悬挂一盏走马灯,就算是吊起一个人来它也不会断。" "是吗?这麻绳有这么结实?我倒要试试。"说着,董参谋从腰里拔出两支手qiāng,左右开弓,"砰、砰"两qiāng,把亮着的走马灯的绳子打断,走马灯"哐、哐"落地。 十个打手个个大惊失色。 金钱豹倒吸了一口冷气:"好qiāng法!好qiāng法!" 留在大厅里观看的赌客们也都啧啧赞叹。 金钱豹低声下气地朝董参谋拱拱手:"这位爷,都怪我程大麻子瞎了眼,请问您是哪一路的神仙?" 巴山虎从里面大步走了进来,朝何连长大声嚷道:"何连长,您老大驾光临,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呢?您也太不给我老巴面子了!"他又对金钱豹说:"老二呀,你怎么连何连长也没认出来,何连长是军警执法处的上尉连长,跟王大掌柜的和我都是老朋友了。你居然连何连长都敢得罪,你真该死!"他又朝十个打手挥挥手说:"你们下去,你们下去,这儿没你们的事了。" 十名打手忙退了出去。 "原来是军警执法处的何连长啊!我早就听过您的大名,可就是没见过面,都怪我有眼无珠,我该死,我真该死!"金钱豹说着往自己脸上打了两个耳光。 "得罪我倒没关系,我们这位董参谋是北洋军中的第一勇士,论qiāng法天下无双。是我们雷处长专门把他调到北京来保护皇上和大公子的。" 巴山虎忙朝董参谋打躬作揖:"董参谋,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您大人大量,可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你们雷处长跟我们王大掌柜的jiāo情非同小可,您不看僧面看佛面,饶了他们吧。" 董参谋道:"巴师傅,您也用不着抬出雷处长和你们大掌柜的jiāo情来压我。我董某到你们这儿来玩牌,既没有亮军警执法处的牌子,也没有穿军服仗势欺人,更没有投机取巧弄虚作假。我们完全是凭自己的手气,输了钱,我们自认倒霉,赢了钱,我们就得拿走,这是天经地义的吧?甭说告到雷处长那儿,就是告到洪宪皇上那儿我们也不亏理。" 巴山虎连声说:"对、对、对,董参谋,你们一点儿错也没有!" "可你们赌馆居然不让我们拿筹码换回现金,这算什么做派?" "是他们做错了,是他们胡来!董参谋,您别生气,我马上给您换!老二,他们有多少筹码?" 金钱豹道:"五百八十四块四角。" 巴山虎道:"换个整数,快拿六百块现洋来!" 何连长和邱振国相视一笑。 一位账房先生托着一个托盘匆匆跑来,托盘里一共有十二封封好的银元。他把托盘捧到董参谋面前:"长官,这儿是十二封现洋,每封五十块,一共是六百块整,您老点点。" 董参谋取出一个口袋,把十一封现洋放进口袋里,对巴山虎说:"您巴山虎不愧是四猛兽之首,够意思,我老董jiāo你这个朋友了。不过这个钱您多给的我们不要,我们是来赌钱玩的,不是来打秋风的。五百八十四块现洋,我只收五百五十块,这三十四块算我赔您的两盏走马灯,今儿个砸了你二位的招牌真不好意思。不过这几盏走马灯也太陈旧了,该换新的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告辞!" 董参谋、马桂花、何连长和邱振国四人兴高采烈走出赌馆 . 第三十四章 狱中奇谋 第一节 凡是有点儿规模的赌馆都设有厨房,请了厨师为赌客做菜。据说有些特别讲究的赌馆,厨房里还能做出像鱼翅、鲍鱼、佛跳墙这一类的高级菜肴。好运来赌馆也设有专门的厨房,像鸡鸭鱼ròu这样的菜厨房随时都能供应。董参谋、何连长等人走后,巴山虎和金钱豹把瘦赌客和发牌伙计请到厨房边的小厢房里,炒了一桌子的菜招待他们。 瘦赌客把嘴唇上的胡子抹了下来,原来她就是赵蓉蓉。 赵蓉蓉举起酒杯:"今天干得太漂亮了!谢谢你们,我敬你们一杯,请!我先干为敬。"赵蓉蓉一仰脖,把酒喝下。 其他人也把杯中酒喝尽。发牌伙计站起来给四人斟酒。 赵蓉蓉看了看他的手说:"小兄弟这双手真巧,我就坐在旁边,愣是一点儿没看出他发牌时做了手脚。小兄弟,怎么称呼?" 金钱豹道:"他是我亲兄弟。认识我的人都管我叫程大麻子,其实我也有个官名,叫程福禄,他叫程寿禄。" 程寿禄故作生气地说:"也没人知道我叫程寿禄,沾我哥的光,都管我叫程二麻子。你们看看,我脸上一颗麻子也没有,多冤哪!" 金钱豹笑道:"你冤?我也冤呀!你们大家看看,我脸上哪有麻子?不就是两边腮帮子上有十几个小坑吗!可他们不但管我叫麻子,还管我叫程大麻子。你看,多气人!" 巴山虎笑道:"老二啊,你可用不着生气,不就是因为这几点麻子,你才在江湖上得了个金钱豹的美称吗。再说了,如果不叫你程大麻子,换个称呼更难听。" 金钱豹问:"换个什么称呼?" 巴山虎打趣地:"程大坑人。" 众笑。 金钱豹道:"赵小姐,我这兄弟耍扑克牌的手法甭说你看不出来,就连我这个在赌馆里混了大半辈子的人也看不出来。他从七岁起就开始玩扑克牌,到十一岁正式拜师专学扑克牌的赌技。十六岁,在北京算是出师了,又到上海拜了一位绰号叫老K的俄罗斯赌棍为师,在上海呆了三年,专练扑克牌洗牌和发牌,前两天才回北京,今天算是牛刀小试。" 赵蓉蓉惊奇道:"原来寿禄兄弟还是第一次上阵,居然如此沉着老练,真不简单!" 程寿禄道:"今天算是我的开张生意,不过在上海滩的赌场里跟着师父已经实习很多次了。说实话,今天的开张生意真让我感到窝囊。" "为什么?" "我哥花了那么多钱,让我学了一手玩扑克牌的绝艺,为的是帮他赢钱,可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是让他输钱,而且输得那么干干净净、轰轰烈烈!" 众大笑。 赵蓉蓉也笑道:"怎么能让你哥输钱呢!"她把脚下的一个布包袱拎到桌上,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堆白花花的现洋,"这里是一千块现洋,作为给诸位今晚的补偿。" 巴山虎忙站起身来坚定地说道:"赵小姐,这个钱我们绝对不能收!我们王大掌柜的已经jiāo代,您小姐要我们办事,第一是听从指挥,您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准问原因。第二是要钱出钱、要人出人,决不含糊!" "既然你们这么仗义,小妹我就实受了,我只能这么说,请转告太岁爷,他老人家和诸位的情义我兄妹定当报答!"赵蓉蓉站起身向三人抱拳为礼。 第二天上午,董参谋拎了两个大食盒走进地牢。他从食盒里端出十几样凉菜放在桌上,他一边端菜一边说:"张先生,除了您喜欢的老许家的酱肘子、马回子的烧鸡、苏州豆腐盒,我还给您买来了酱牛ròu、盐水鸭、拌耳丝、熏鱼,全是北京城最有名的老字号的酱菜。"他又拎出一小坛酒:"这是真正的山西汾酒。"他打开坛子封口,把酒倒在碗里,"您闻闻,多香!张先生,您先吃着,我已经让人给您买东来顺的羊ròu去了,待会儿您就能吃上火锅涮羊ròu。" 张也仙什么话也没说,端起酒喝了一口,拿起筷子夹菜吃。 董参谋道:"张先生,您也不问问我,昨晚上我去赌馆输赢如何。" 张也仙头也不抬地说:"不用问,你一进门我就看见了你聚集在眉宇间的赌运已散,昨晚你最少赢了五百块大洋。" 第二节 董参谋佩服地说:"哎呀,张先生,您可真是活神仙!昨晚上我净赢了五百三十四块零四角,零头我没要,整整赢了五百块现洋。唉,张先生,如果我再去别的赌馆赌钱呢?" "你赌运已散,再去赌钱,有输无赢,而且会输得很惨。" "照您这么说,我这个人只有五百块钱的财运?" "你过来,蹲下来,让我看看。" 董参谋顺从地走到张也仙面前蹲下来,让张也仙看。张也仙放下筷子看了看董参谋的脸:"左侧。"董参谋顺从地把脸往左侧。张也仙看了看又说:"右侧。"董参谋又顺从地把脸往右侧。 张也仙道:"从你的面相看来,你还有一点儿小小的财运。" "小小的财运?多少钱?" "两千五百块现洋。" 董参谋跳了起来:"两千五百块现洋?!那还是小运?我的天哪,那是发大财啊!先生,我怎么才能得到这笔钱呢?" 张也仙道:"这回可不能去赌场。" "难道先生是让我去做买卖?" 张也仙摇摇头:"做买卖太繁杂,时间也长,你也没这个精力。" "对、对,请先生给我指点一条财路。" "你真听我的?" 董参谋道:"先生能让我发财,先生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能不听父母的吗?" "那好,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9 章 要发这笔财,你得带几个兄弟去拦路打劫。" 董参谋一愣:"去干什么?" "拦路打劫!" 董参谋苦笑了一下:"先生原来是拿我开心呀!" "昨天我让你去赌馆,你说我耍你,结果如何?我耍了你没有?" "您让我去赌馆,这还说得过去,可这回您让我去拦路打劫……" "说是拦路打劫,其实并不能算是拦路打劫。事后,既不会有人指责你拦路打劫,更不会有人告你拦路打劫。"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怕了,请先生再详加指点。" 张也仙问:"查禁违禁品你干过没有?" "查禁违禁品我没参加过,不过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们军警执法处有没有权力查禁违禁品?" "应该说这不是我们军警执法处的差事儿,不过如果我们碰上了,去查一查也不算越权。" 张也仙道:"这就好办。明天早上天亮前你带几个兄弟,弄一条小船,在离城五里处的永定河上游弋,放过黑压压,搜查白花花,你定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两千五百块现洋。" "请问先生,黑压压、白花花是什么意思?" 张也仙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你去,到时候自然会明白。" "好!我明天就照您说的办,如果真能够发一笔这么大的财,我一定重重地答谢您!" 天刚蒙蒙亮。一条船在永定河里顺水航行。船不大,一人在前面撑篙,一人在后面摇橹。摇橹的是一位船夫,撑篙的却是邱振国。全副武装的董参谋和何连长站在船头,紧盯着在河面上来往的船只。 一条船从远处驶了过来。 邱振国看了看:"是货船。" 董参谋命令道:"靠上去!" 小船靠上了驶来的货船。 邱振国大声吼道:"停住!我们要检查!" 货船上的船老大问:"你们要检查什么?" "查违禁品!" 货船上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走到船头:"查违禁品?老总,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邱振国道:"军警执法处。你们船上装的什么货?" 货船上的老板道:"老总,我们船上装的全是煤炭,没有违禁品啊。" 邱振国对董参谋说:"长官,他们船上装的是煤炭,要不要查?" 董参谋道:"煤炭?煤炭是黑压压的,不是白花花的,让他们过去吧。" "煤炭我们不查了,你们走吧!" 货船上的老板忙道:"谢谢老总,谢谢老总!" 货船从小船旁边经过时,董参谋问船老大:"船老大,你有没有看见什么船上装的货是白花花的?" "白花花的?棉花、咸盐都是白花花的。" 董参谋又问:"你后面有没有拉棉花、咸盐的船?" 第三节 船老大答道:"没有,这一路都是拉煤炭进京的。哦,对了,后头有一条船是粮店的,粮店拉的不是大米就是面粉,大米或者面粉都是白花花的。" 董参谋问:"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船?" 船老大道:"大小跟咱们这条船差不多,就在我后头不远,你们等着吧,一会儿就会来了!" 董参谋高兴地说:"谢了!" 天色已经大亮,又一条货船驶了过来。董参谋的船忙迎了上去。 邱振国大声问道:"喂,你们船上运的是什么货?" "大米,我们船上运的是大米。" 邱振国问:"是不是白花花的大米?" 曹振山出现在船头:"我这一船大米全都是从泰国买来的上等大米,当然是白花花的。" 董参谋大喜:"停下,我们要上船查违禁品。" 曹振山道:"在下是源丰粮店的掌柜曹振山,请问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军警执法处!" "从来没有听说军警执法处在这儿查违禁品的啊?" 董参谋道:"过去没听说,现在听说也不晚!快靠边停下!" 曹振山的粮船靠岸边停了下来。 董参谋、邱振国、何连长三人直接从小船攀上粮船。 何连长掏出两个银毫子扔在小船上,对小船上的艄公说:"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曹振山惶恐地把董参谋三人迎入舱中:"长官,您看,我这船上全是大米,没有违禁品啊。"[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董参谋道:"有违禁品也不会放在眼皮底下,不搜查怎么会知道呢?你们船上所有的人统统给我站到船板上来!" 船老大和他的三名船工以及曹振山和他的一名眉清目秀的伙计都站在船头上。 董参谋对何连长和邱振国做了个手势:"搜!" 何连长和邱振国进入船舱后,董参谋点燃了一支烟,冷眼观看船上六个人的表情。船老大和三名船工泰然自若,曹振山外表显得十分镇静,看得出有点做作,他的小伙计的脸上则有明显的掩饰不住的惊慌表情。 何连长和邱振国在货舱里折腾了好一阵子,钻出舱来。何连长失望地说:"长官,除了大米,没有发现别的。" 董参谋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小伙计一眼,小伙计的眼神似乎是不经意地往船头的一个破泔水缸上掠过。 董参谋道:"既然没有违禁品,那咱们就走吧。" 曹振山忙对船老大说:"快搭上跳板,好让几位长官上岸。" 船老大忙把一个跳板伸到岸上。 曹振山朝董参谋三人打躬作揖说:"三位长官辛苦了!今天曹某失礼,改日请到源丰号设在东直门的总店来,我置酒向三位总爷赔罪。" 董参谋笑道:"是我们打扰你曹老板了,怎么反倒要你赔罪呢。" 董参谋的脚刚踏上跳板时,猛回头,发现小伙计正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当他看见董参谋的眼光扫向他时,不禁吓得一哆嗦。 董参谋慢慢地走到小伙计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问道:"你说,那玩意儿藏在哪儿?" 小伙计吓得浑身颤抖:"我,我不知道。" 曹振山忙上前:"长官,您说的那玩意儿是什么玩意儿?" 董参谋眼一瞪,对曹振山吼道:"没你的事,你别吱声!"他回头逼视小伙计:"你不知道那玩意儿藏在什么地方,这船上谁知道?你说!" 小伙计战战兢兢地说:"我不知道您说的那玩意儿是什么。" 董参谋看了看船头的那只泔水缸,他发现小伙计的眼神故意避开泔水缸。 董参谋指着泔水缸问:"这是什么?" 曹振山抢先回答:"哦,这是船老大的泔水缸。他把洗米水、摘下来的烂菜叶和我们吃剩下来的饭菜都倒在这个缸里。" 董参谋冷笑道:"这又不是客船,一条小小的货船上,能有多少剩饭剩菜,倒水里喂鱼不就得了,还专门弄个缸来盛泔水,我倒是头一次听说。" 船老大忙上前说道:"长官,这泔水缸是小人放的,小人屋里的养了两头猪。这次曹大掌柜的亲自押运泰国大米,他老人家吃饭讲究,虽然剩饭剩菜不算太多,可也还是有一点儿,倒在河里太可惜,所以小人就弄了这么个泔水缸。反正是随船走,也废不了多大的事儿。" 董参谋抓起船头一根洗衣服的棒槌,朝泔水缸猛击一锤,泔水缸裂成几瓣,只剩了一个缸底,船头泔水四溢。水缸底部露出一包黑乎乎的东西,上面还盖着一些剩饭剩菜。 何连长赶紧把这黑乎乎的东西提了出来,原来是一个油布包。 第四节 邱振国提起一桶水冲干净油布包上的残羹剩菜。 何连长用刀划开面上的油布,里面又是一个包扎得非常严密的油布包。何连长小心地割断包上的绳子,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 何连长闻了闻兴奋得叫了起来:"是鸦片烟!" 董参谋沉下了脸用犀利的目光扫向曹振山、小伙计、船老大和三名船工:"这是谁的鸦片烟?" 船老大"扑通"一声跪下:"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可以发誓,不是我的!天哪,真的不是我的……" 董参谋冷冷地说:"你号什么丧!谁说了是你的?量你一个撑船的也买不起这么多鸦片烟,你知道是谁的吗?" "不,我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董参谋又问三名船工:"你们知道吗?" 三名船工摇头的摇头、摇手的摇手,同声说道:"不知道,不知道!" 董参谋的目光落在了曹振山身上:"曹老板,这鸦片烟是你的吧?" 曹老板镇静地说:"我曹振山在北京商界小有名气,我曹振山的为人在北京商界早有定论,谁都知道我一不嫖、二不赌、三不吸鸦片烟。我的家人和亲戚里也没有吸鸦片的,这鸦片怎么会是我的呢?" "你自个儿不吸,可以卖呀。" "我的源丰粮店第九家分号最近已经开张了。在北京的粮行里,我曹某最少可以排到前十名。九家粮店虽然谈不上是日进斗金,我现在赚的钱已经是八辈子都花不完了。我自己的生意都忙不过来,还会去贩卖鸦片烟吗?" "那这鸦片烟怎么会在你的货船上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这船也不是我的,我只是租了这条船来运米。" "照你这么说,是船老板有嫌疑了。" 曹振山道:"我可没这么说。应该说船老板没有嫌疑。这一包鸦片烟价值不菲,船老板自个儿都没在船上,他能放心把这么贵重的东西jiāo给别人照应吗?" 董参谋严厉地道:"既然问不出所以然来,我就要把这条船扣下来,请诸位跟我去军警执法处走一趟。" 曹振山道:"长官,您这是损人不利己,何必呢!我倒是有个很好的建议。" "你说说。" "据我所知,这查鸦片的事并不是你们军警执法处的职责,你们碰上了可以管也可以不管,管了没人给你们记功,不管也没人说你犯错。今天这个事儿,你可以拿起来千斤,放下去四两。" 董参谋点点头:"嗯,不错。" 曹振山继续说:"这包东西,我们都说不是我们的,可见它是一件无主之物,既然是无主之物,你们几位长官就可以把它拿走。你们把它上缴充公也好,把它烧毁也好,或者把它扔在河里也好,跟我们都没有关系,我们无权过问,我们也不敢过问。至于你们几位能够明断是非,知道这包东西跟我们没有关系,对我们高抬贵手,我们几个也会感恩戴德。他们五个人是穷光蛋,只能给三位长官叩个头。我曹振山有点儿身家,我这儿拿出三百块大洋,给你们三位长官每人一百块,算是你们的辛苦费。"曹振山说着拿出一袋银元塞到董参谋手里,"你们三位带着钱和这包东西上岸,我们货船照旧航行。今天这个事儿以后谁也别提,就当没有发生过。您看怎么样?" 董参谋问何连长和邱振国:"你们看怎么样?" 何连长道:"我看行。源丰粮行的曹老板是出了名的正派人,这些鸦片烟肯定跟他没关系。" 邱振国也道:"这小伙计和这几个船工一看就知道是老实人,他们当然更不可能跟鸦片烟有关系。" "那就这么办吧!"董参谋上前拎起那包鸦片烟,闻了闻说道:"这哪是鸦片烟啊?明明是一包发霉变黑了的面疙瘩。" 曹振山上前闻了闻,也说:"对、对!不是鸦片烟,是坏了的面疙瘩。长官,劳您驾,带上岸给扔掉。" 董参谋一手拎着银元,一手夹着油布包着的鸦片烟大摇大摆地往岸上走去。何连长和邱振国紧随其后。看见曹振山的粮船开走了,邱振国紧走几步凑到董参谋的身边:"董参谋,真的是面粉疙瘩?" 董参谋笑道:"如果真是面粉疙瘩他能给我们三百块光洋吗?这是最上等的鸦片烟土。" 邱振国不解地问:"那您怎么说是面粉疙瘩?" "你真笨!说是面粉疙瘩,不是可以永绝后患吗!我们只是在他船上拿走了一包面粉疙瘩,就算是将来有人追查,谁又敢咬我个鸟。" 第五节 船驶了一段路后,小伙计摘下帽子,赫然就是赵蓉蓉。她取出一张支票jiāo给曹振山:"曹老板,今天多亏了您帮忙。还让您担了很大的风险,这里是三百块现洋的支票,您收下吧,这钱可不能让您出!" 曹振山推辞道:"小姐,这三百块光洋我绝不能收,尽管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既然是张先生的锦囊妙计,那就一定有他的深意。张先生对我曹家恩重如山,为张先生做这么点儿小事,这是我应该的。这三百块现洋只能算是我曹振山的一点儿小小心意,您千万别拒绝我!" 这时天已大亮,董参谋、何连长和邱振国三人已经换上了便服。董参谋拎着一只箱子,何连长和邱振国兴高采烈地跟在后面,何连长还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曲。 邱振国问:"何连长,这一包烟土您估计值多少钱?" "我看肯定少不了,董参谋,您估计呢?" "这是东印度公司出产的上等烟土,整整一箱,一点儿没动过,只是换了个包装,用油布包着,至于现在的行价是多少,我也不清楚,前头不远就有一个烟馆,咱们拿进去问问不就行了吗。" 何连长道:"问他们不一定会说,干脆我们卖给他们得了,看他们出多少价。" "如果价钱合适,我还真愿意出手。这玩意儿留在身边是个累赘。"董参谋领着二人走进一个胡同里。 胡同深处有一个四合院,门口挂着"北京第六戒dú所"的牌子。 看见董参谋带着他们径直往戒dú所走,邱振国不解地问:"董参谋,您不是说去烟馆吗?这儿是戒dú所呀!" 何连长笑道:"你懂个屁!如今北京城戒dú所就是鸦片烟馆。开鸦片烟馆的如果不到戒dú署办个戒dú所的执照,再挂一块戒dú所的牌子,缉dú警察随时都会来查封。" 他们走进第六戒dú所。说是戒dú所,里面完全是鸦片烟馆的布局,厅室的两边摆了八张烟榻,已经有三个客人正躺在烟榻上吞云吐雾。 一位伙计迎了上来,满面堆笑着说:"三位爷,里边儿请,里边儿是包厢,有单人间、双人间,还有三人间。你们三位爷愿凑在一块儿就凑在一块儿,愿分开就分开。包厢里边儿有姑娘给您装烟泡、捶腿,保证服侍得您舒舒服服的。" 董参谋道:"我们不是来抽烟的。" 伙计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0 章 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不抽大烟你来干吗?要吃饭你下饭馆,要喝茶你上茶楼。我们这儿就卖鸦片烟,不卖别的。" "我找你们老板。" "找老板?那你也得上别家去。我们这儿没有老板,只有缉dú署任命的所长。" 董参谋笑道:"这不一样吗!" "这怎么能一样呢?老板是做买卖的,是商人,所长大小也是政府官员呐!" "那我就找你们所长。" "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不到九点钟,这么早我们所长能起来吗?要找所长你下午来,最好晚上。此刻呀,我们所长正在里头搂着他姨太太睡大觉呢。" 董参谋道:"你到里头去把他叫出来不就得了。" 伙计摇摇头:"对不起,我可没这个胆量。我这个时候去叫醒他,所长要是一生气,我的饭碗就砸了。" 董参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行,那我们就走了,不过你们所长要是知道我们来了你不叫醒他,你的饭碗准砸!" 伙计忙说:"慢、慢!几位爷,你们找所长有何贵干?" "让你们所长发财。" 伙计急忙说:"您等等,您等等,我们所长就想发财。你们几位先到里头包厢喝杯茶,我这就去把他喊来!" 伙计把他们领到包厢后,一边让人给他们砌茶一边赶紧去找所长。 这是一个比较宽敞的包厢,除了一张烟榻外,还有一张茶几和几张太师椅,布置得颇为讲究。 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秃子睡眼惺忪地匆匆跑了进来:"诸位,你们找我?" 董参谋问道:"你是这儿的所长吗?" "对对,本所长是戒dú署第零二三号委任书正式任命的第六戒dú所中尉所长。" 何连长挖苦地说:"嚯,还带军衔。" 所长笑道:"没错,不过我这个所长只带军衔不带兵。听说诸位有个什么好事儿能让我发财?" 第六节 董参谋把箱子放在茶几上,打开箱子,解开里面的油布包:"你看看这是什么?" 所长上前看了看:"大烟!" 董参谋说:"东印度公司出品的上等烟土。" "你们说的让我发财就是指这个?这些东西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邱振国没好气地说:"哪儿弄来的?我们是拣来的,偷来的,抢来的,你他妈管得着吗!你如果想要,咱们谈价钱,不想要,我们拿上东西扭头就走。" 所长赔笑道:"这位老兄的火气怎么这么大呢?" "不是我火气大,是你问的话不上道。" "我不过是随口问问嘛!好,咱们不扯这个了。这个货我要,你们开个价。" 何连长道:"你先给个价吧。" "我是买家,你们是卖家,做买卖嘛,哪有买家先说价的?还是你们先开个价吧。" "好吧,我看你这位所长还挺有诚意的,我也不乱开价,我就开个实价吧,这包东西全都给您,您给我们这个数……"何连长伸出一个指头。 所长问:"一百块现洋?" "一万块现洋。" 所长吃惊道:"一万块现洋?!我的天哪,您这还是实价呀,您这叫天价!行,我服了您了,我买不起,您拿东西走人吧。" 董参谋道:"俗话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你嫌我这位兄弟开价高了,你可以砍啊。咱们又不是金口玉牙,说出来就不可以更改。" "看来你们也不是不懂行情,刚才开个天价是逗我玩的是吧。这样吧,我给你们个实数,一千块大洋,行,咱们成jiāo,不行,拉倒!" "一千块大洋?不能再多?" "已经到顶了,绝对不能再多。" 董参谋收起箱子:"那就拉倒!" 所长忙按住箱子:"别,别!您不是金口玉牙,难道我就是金口玉牙了吗?你们也可以再讨价还价呀!" 董参谋道:"好吧,那我们也给你个实数,三千块大洋。" 所长苦着脸说:"三千块大洋?哎哟,我的天哪!我刚才还说你们懂行情,看来你们是一点儿不懂行情。你们这一箱烟土就是放在我这里零卖,我也卖不出两千五百块大洋来,您这不是要我赔死吗!这样吧,我给您一千五百块,您看,我一加就是五百块,你们可不能太贪心了。我敢说你们走遍北京城的戒dú所也卖不出我这个价钱来。" "大概你从我们三个人的脸色上看出来了,我们三个人都不吸大烟。甭说大烟,我们连香烟也不抽。可我们不抽大烟并不等于我们就不知道大烟的行情,没吃过猪ròu还看过猪跑呢!实话对你说吧,眼下鸦片烟的行情我们都摸透了,我们心里有个底价。你这是第一家,谈不成我们还会跑第二家、第三家。我还告诉你,我们这是第一次跟人谈鸦片烟买卖,我们希望得到个一pào打响的好兆头,当然,如果你给的价达不到我心中的底价,我们也只好换第二家了。" "那您说说,您的底价是多少?" "两千五百块。" 所长摇摇头:"这不可能!两千五百块,这个价甭说您跑第二家第三家,您就是跑二十家、三十家,甚至二百家三百家,也卖不出这个价。这样吧,你们来个一pào打响,我也图个大清早的买卖顺利,咱们两千块大洋成jiāo!我说你们可别再加价了,再加价你们不是到我这儿来做买卖,那是抢钱来了。" "这样吧,为了图个一pào打响的吉利,你给两千二百块吧。" "两千二百块?我一点儿赚头都没有了!我再加五十,两千零五十。我这是第一家,做成了你们就是一pào打响、一帆风顺、一发不可收拾!这个价你们都不肯卖,你们就走吧。第一次没做成,你们就是一塌糊涂哦!" 董参谋盖好箱子,拿起箱子站起身来yù往外走:"两千二百块是底价,不能再少了!" 所长一捶桌子:"我再加五十块!两千一百块,不行你们就走,我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你们加了,再加我是你孙子!" 董参谋拎起箱子往外走,他刚走到包厢门口,所长带着哭声叫道:"爷爷,你回来!两千二百就两千二百,我成你孙子了!" 第七节(|www.biqugedu.com) 回马公馆的路上,董参谋、何连长和邱振国三人边走边谈,显得异常兴奋。 何连长佩服地说:"董参谋,您真行!我们相jiāo这么多年,我只知道您qiāng法过硬,没想到您嘴皮子功夫也这么过硬,好家伙,就这么一点儿东西居然给你卖出了两千二百块的好价钱,那个秃子所长硬没斗过您,乖乖地做了您的孙子。要是换了我,一千五百大洋我准得出手,那我就成他孙子了。" 邱振国笑道:"我比孙子还不如,他开一千块我也会卖给他。" 董参谋也笑道:"我八辈子也没做过买卖,哪儿会讨价还价啊?我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 "谁?" "张铁嘴。" 何连长惊奇地道:"张铁嘴还知道大烟的行情?" "他倒不是知道鸦片烟的行情,他老人家给我相了面,说我今天有两千五百块大洋的财运。曹胖子给了我们三百,还差两千二,所以我咬定了两千二百块,果然就卖了两千二,连曹胖子给的加在一块儿刚好是两千五百块现洋,分文不差。" 何连长惊叹道:"昨天他算定您在赌场能挣五百块,当真就是五百块。今天说是两千五,又是分毫不差。照我说这位张铁嘴他不是凡人,他是活神仙哪!" "是啊。我舅也是相面先生,而且是名气很大的相面先生。我是跟在我舅身边长大的,相面先生、算命先生、测字先生我知道的可多了,也没听说过像张铁嘴这样一说一个准的,这可真是应验如神啊!" 邱振国道:"咳,咱们这点儿算什么?我听人说,他给直隶一个落难的大财主相了一次面,这位大财主是直隶第一号大财主,张铁嘴给她相面的时候,这位财主落难了,身无分文啊,张铁嘴给她支了个招,三天之内,这位大财主的家产全部收回来了,这位财主为了感谢张铁嘴,给张铁嘴送了一块用纯金做的,写有恩重如山四个字的大金匾。送匾的那天刚好我从那儿路过,那财主带了很多人来,又舞龙灯又唱戏,可热闹了。" 董参谋道:"这事儿我也听说过,太悬了,当时我根本不相信,我还以为是他们自个儿编出来的呢。" 何连长道:"这件事是真的。那位财主住得离北京不远,是怀来官厅镇的老黄家,他们在张家口,保定那一带开了几十家店面。出了京城往西走,方圆数百里没人不知道官厅镇老黄家的。我听说这个事后,还特地去张铁嘴相面馆看过那块金匾,真是纯金打造的,金光闪闪啊!我还听说,有个叫刘二的小偷半夜里进了相面馆要偷这块金匾,他正要摘匾的时候,发现匾后头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刘二,如果你偷走这块金匾,只能保留两个时辰,就会被逮住,而且会送命,我看你还不如不偷',落款是张铁嘴。刘二看了这张纸条吓坏了,不但没敢动那块金匾,第二天还来给张铁嘴叩头谢恩。" "谢恩?是赔罪吧!"董参谋纠正说。 "不,是谢恩,谢救命之恩。您想啊,如果张铁嘴不留这张条子,他把金匾盗走了,只有两个时辰就会被逮着,还得为此而送命,多不划算。张铁嘴留的这张条子实际上就是救了他的命,他能不谢恩吗?" 邱振国说:"我说董参谋,咱们可不能到此打住啊,趁着张铁嘴在我们手里,我们应该让他指点我们再发几笔财,机会难得啊!" 董参谋没有言语,默默地往前走着。其实,从戒dú所拿了钱出来,他就开始暗自盘算了。他何止是想让张铁嘴指点他再发几笔财,他想的是一辈子都依靠这位活神仙。当然,首先他得把张铁嘴从地牢里救出来。惟一让他感到为难的是,大公子毕竟救过他的命,他这么做有点儿对不起大公子。不过他又觉得大公子如此仇恨张铁嘴似乎没有多少道理,如果袁世凯真的只有当八十一天皇帝的命,人家张铁嘴说中了你又何必生这么大气呢?难道把张铁嘴杀了袁世凯的皇位就能永久地保住吗?照这么一推理,张铁嘴就不能算是大公子的仇敌,他把张铁嘴放了似乎也就并没有怎么损害大公子。 何连长跟上一步说道:"董参谋,我们三个人不但是老乡,也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情投意合的朋友,我跟邱振国都是您弄到军警执法处来的,可以说我们俩是您的人。有一句话不知我当说不当说?" 董参谋停了下来:"你说。" "我们如今在军警执法处当差,不但吃香的喝辣的,军饷也比别的部门多,确实风光得很,可我们都知道我们这个执法处包括雷震春在内都是袁大公子的班底。张铁嘴说袁世凯只能当八十一天的皇帝,如果袁世凯真的只当了八十一天就完蛋的话,大公子也得完蛋,大公子完蛋,雷震春的处长位子肯定坐不稳,我们三人的前程也就很难说了。半个月前你带我去东直门听书,那说书的人有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叫良鸟择木而栖,良臣适主而仕。" "你的意思是……" "咱们得换一个主子!"何连长一字一顿:"张--铁--嘴!" 第三十五章 惨遭qiāng毙 第一节 张也仙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报。董参谋、何连长和邱振国三人走进地牢。邱振国手上提了一个小包袱。 董参谋恭恭敬敬地朝张也先行了个礼:"先生!" 张也仙放下报纸,看了看董参谋的脸,点点头说:"好,你发财了。" "托先生的福,我们弟兄三个是发了一笔财,而且数目也跟先生说的一分不差。先生,您真是活神仙啊!" 张也仙得意地笑道:"其实,我还在你脸上看到了官运。" "官运?我的官运可不怎么样。三年前我就是带几百人的营长,如今却是个挂名参谋,管的人还没有一个班多。先生,请您不要叫我董参谋,我叫董正日,今后您管我叫正日就行了,他叫何家圆,他叫邱振国。我们对当兵吃粮已经腻味了,我们三人商量了很长时间,给您送来了一点儿礼物,表示我们的心意。" 邱振国忙把拎来的布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包袱里有四个梨、四个枣和一个银丝制成的装蝈蝈的小笼子。 张也仙看了看包袱里的三样东西,拿起银丝织的小笼子在手上把玩:"做得真精致!" 邱振国道:"是做得好,这还是前年董参谋……哦,不,我董大哥在琉璃厂花了三块现洋买的。" 张也仙把蝈蝈笼子放回包袱内,缓缓说道:"你们三位的好意我非常感激。" 邱振国道:"您知道我们的意思了?" 张也仙指着包袱里的枣、梨和蝈蝈笼子说:"你们三位要跟我一块儿早离牢笼。" "对,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张也仙把包袱中的三个梨和三个枣取出来放在一边:"早离牢笼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们三位不必和我捆绑在一块儿。" 董正日道:"先生,我记得您说过,相面的没办法给自己相面。" "没错,事实如此。" "先生,不是我危言耸听,如今先生的处境十分危险,可以说是生命危在旦夕!" "我知道,我看了报纸,袁克定已经放出话去,说我被白朗匪帮劫持了,说我在天津向记者宣布的袁世凯只能当八十一天皇帝是因为受到了白朗匪帮的胁迫而乱说的。如今有不少人包括一些洋人对此事提出质疑,并对政府在京城治安能力表示不信任。如果我活着被人发现,立即就会有一场轩然大波,如今我们的洪宪王朝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已经再也经不起波折了,要让我不出面的惟一办法,就是杀人灭口。他们杀死了我,还可以嫁祸于白朗残匪。虽说是这样做他们并不能取信于民,可死无对证,人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董正日佩服道:"原来这一切都在先生的预料之中。我已经从雷处长那儿得到了风声,不是今天,定是明天他们就要对先生下手了,事不宜迟,我们三人已经商量了,决定助先生逃出牢笼远走高飞!" 张也仙摇摇头道:"洪宪皇帝即将垮台,你们会另投明主,又有一番遭遇。尤其是董兄,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1 章 程不可限量。你们一起跟我走,岂不是连累了三位的锦绣前程。" 董正日道:"我们跟在先生身边,随时能得到先生的指点,前程岂不是更加光辉灿烂。" "只要我能脱险,即使你们不跟在我身边,我也能在你们人生转折的关键之时给你们指点迷津。" "先生的意思是一个人独自逃生?"何家圆摇摇头:"不行,这样太危险!" 张也仙道:"我们能不能想一个既不会连累你们,又能使我稳妥地逃离牢笼的万全之策。有你们三位协助,我相信一定想得出这样的办法。" 帮助张也仙逃离牢笼的方案已经有了,是高不就和赵蓉蓉共同筹划的。虽然称不上是万全之策,却把风险降到了最低的程度,而且成功之后绝无后顾之忧。当天,高不就与董正日见了面,两人把方案的细微之处又推敲了一番。看到搭救张也仙的人之中居然有段祺瑞的侍卫长,董正日更增添了实行方案的信心。 与此同时,军警执法处破获了一起武装匪徒绑架祥泰绸缎庄老板钱德平勒索巨额赎金的大案。凌晨一点钟,军警执法处的数十名军警在处长雷震春的亲自带领下,包围了位于北京郊区西山脚下的一座山神庙,劫持了钱德平的绑匪们正在庙内睡觉。放哨的绑匪发现了军警,立即鸣qiāng示警,庙内的其他绑匪马上占据了门窗等有利位置朝外打qiāng。雷震春下令开qiāng还击,顿时西山脚下qiāng声大作。 军警的火力比起绑匪来不知强多少倍,庙内的七名绑匪很快就有四名被击毙,剩下的三名也被火力压在墙底下,动弹不得。 一个绑匪气愤地说:"这他妈哪像是救ròu票,简直就像是要一锅端。"他对另一个绑匪说:"黑头,把ròu票押过来,让他朝外面喊话。" 叫黑头的绑匪从香案底下拽出一个双手反绑、嘴里塞了棉花、两眼被黑布蒙住的ròu票。扯下塞在他嘴里的棉花说:"救你的人来了,对他们喊话,叫他们别开qiāng,派代表来谈判。" 第二节 黑头把ròu票推到门口,ròu票朝外大声喊道:"我是钱德平--,老总,你们别开qiāng,我是祥泰绸缎庄的老板钱德平--,你们别开qiāng,请你们派人过来谈判--" 雷震春做了个手势,军警们停止了shè击。 雷震春拿起一个铁皮做的话筒朝庙内喊道:"山神庙内的绑匪你们听着,我们不是巡捕,更不是警察,我们是正规军。我们堂堂的正规军是不会与你们这些绑匪谈判的。你们要想活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把qiāng丢出来,乖乖地举手投降。" 黑头道:"糟糕,碰上正规军了。这帮子丘八可不好惹,大哥,你说怎么办?" 那个被称为大哥的绑匪朝外喊道:"老总,难道你们就不顾ròu票的xìng命了吗?祥泰绸缎庄的老板是北京城的大财主啊,如果你们误伤了他,你们的长官肯定饶不了你们!" "我们的长官给我们的命令就是消灭你们这帮匪徒,打死一个赏大洋五十块,救ròu票那是巡捕房和警察的事,跟我们当兵的无关。现在我给你们数数,[奇`书`网`整.理'提.供]数十下,到第十下你们还不把qiāng扔出来投降,我用大pào把这座山神庙整个轰平。一、二……" 黑头问:"大哥,怎么办?这帮子丘八心黑手辣,比咱们当土匪的还要歹dú,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大哥,我们投降了不一定会qiāng毙,不投降立即就得死!" "大哥"沉吟不语。 外面传来雷震春的声音:"……六……" 黑头着急地说:"大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缴械投降吧!" 雷震春继续数数:"七、八……"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军警们开始架起重型武器。 雷震春数到九时,山神庙内传来绑匪"大哥"的声音:"我们投降、我们投降!"紧接着三支qiāng扔出了门外。 雷震春问:"里面有几个绑匪?" "大哥"的声音:"总共七个,已经被你们打死了四个,就剩三个了。" 雷震春喊道:"都给我举起双手走出来!" 首先从山神庙内走出来的是双手依然被绑着的钱德平。三名大汉紧随其后,举着双手走出庙门。 雷震春做了一个手势,众军警开qiāngshè击。 黑头和另一个绑匪倒在了血泊中。 "大哥"中弹后指着军警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这些狗娘养的……" 又是一排子弹打来,"大哥"倒下了。钱德平惊慌失措地朝军警跑去。 雷震春朝一个军官下令:"开qiāng!" 军官惊奇道:"处长,他是祥泰绸缎庄的老板钱德平啊!" 雷震春冷酷地下令:"开qiāng!" 军官"砰、砰"两qiāng。钱德平倒下了。 另一个军官跑过来冲开qiāng的军官吼道:"你是怎么搞的?把ròu票打死了!" 雷震春脸一沉:"你胡说!明明是绑匪把ròu票打死了!" 这位军官忙说:"是、是!是这些绑匪在最后关头开qiāng打死了钱德平,撕了票。" "我们抢救不及,真遗憾。" 一个检查尸体的军警跑上来报告:"报告处长,三名绑匪已经全部击毙。遭绑票的祥泰绸缎庄老板钱德平被……"奇-书-Qisuu.Com他看了看开qiāng的军官。 开qiāng的军官忙抢着说:"劫匪临死拉垫背的,把钱老板打死了。" 雷震春问:"庙里检查过没有?" "检查了。里面躺着四具被击毙的绑匪的尸体。" "不见得都是绑匪吧?"雷震春说,"也许其中有被绑架的ròu票呢!" 军官道:"我这就带人进去再仔细察看一下!" "不用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消灭绑匪,绑匪消灭了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善后工作jiāo给别人处理。你带一个人守在这儿,其余的全撤,记住,尸体身上的东西你们谁也不准动,接手的人来了你也撤。"雷震春命令道。 "是!" 雷震春随即赶到马桂花的公馆,与正守候在那儿的董正日、何家园、邱振国走进后院的地牢。 张也仙盘腿坐在床上,像老僧入定似的闭目养神。 "张先生,恭喜你,你可以出狱了!" 张也仙缓缓地睁开眼睛,朝雷震春望了一眼,下床默默地往牢门外走去。 "张先生,不收拾收拾东西?" 张也仙笑道:"你让我去的那个地方是什么东西也带不走的。" 邱振国把一辆轿车开出院门,停在雷震春车的后面。 董正日让带着手铐的张也仙坐上邱振国的车,他和何家园一边一个把张也仙夹在中间。 马桂花匆匆跑了出来,对雷震春说:"你们要走了?" "马小姐,天还没亮呢,怎么把您也给吵醒了?" "没事儿,我跟我爹平时也是天不亮就起床。" 雷震春道:"我把犯人带走了,天亮以后留下的这些弟兄会把后院打扫干净,把地牢封好,然后也撤走。打搅了您这么多天,真不好意思!" "嘿,您这叫什么话呢!这是您相信我们父女,看得起我们父女,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雷震春一边上车一边说:"回见!" "回见!" 雷震春的车开动了,邱振国的车跟在雷震春的车后面往前驶去。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马桂花一脸忧虑。 第三节 拂晓时分,两辆轿车在离山神庙不远处停下。 雷震春对匆匆走来的留守的军官说道:"带着你的人撤走吧!" 留守的军官行了个礼:"是!"和另一个留守的军警离开了。 雷震春、董正日、何家园、邱振国押着张也仙走近山神庙。 雷震春指着躺在地上的尸体说:"不久前,这里发生了一场qiāng战,留下了八具尸体。庙里头四具和这三具是绑匪,说河南话,我们可以确定他们是白朗匪帮的残部。这位,"他指着另一具尸体,"是被他们绑票的祥泰绸缎庄的老板钱德平。这些匪徒发现被我们军警包围后残忍地qiāng杀了钱老板。qiāng战结束后,我们发现除了钱老板之外,还有一位被绑架的,也被匪徒qiāng杀了,他就是……" 张也仙平静地说:"张铁嘴。" 雷震春道:"我不知道你是因为聪明过人还是真的未卜先知,你说对了,就是张铁嘴!这样,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张铁嘴遭白朗匪帮绑架的事件就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我们也能向公众和报界有个jiāo代了。" "这么拙劣的谎言你以为别人会相信?" 雷震春斩钉截铁地说:"没人会相信。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尽管是拙劣的谎言,可也没有人拿得出证据来揭穿它。对于我们来说,这总比让你活着在公众面前揭穿事实真相强得多。对不对?" 张也仙只好点点头:"对。" 雷震春道:"所以,先生,您就只有认命了!不过,我们毕竟有过一点儿jiāo情,而且我也真心实意地佩服您的才能,在这最后时刻我要给您一点儿关照。" 张也仙道:"你不会是要给我一条生路吧?" "这不可能!如果我给您留了生路,留给我自己的就只有死路。舍己救人的事我是从来不干的。" "那你能给我什么关照呢?" "一,行刑的时候不损害你的头部,让你的小师妹看到你的尸体时不至于太难过。其二,我让董参谋亲自开qiāng,这位董参谋是我们北洋军中有名的神qiāng手,一qiāng穿心,决不会让你受到太多的痛苦。" 张也仙用戴手铐的双手作了个揖:"承蒙关照,感激不尽!" 张也仙说完径直往庙门口走去,走到钱德平的尸体旁停下脚,转身问道:"这儿差不多了吧?" 雷震春朝董正日点头示意,董正日上前走了几步对张也仙说:"请先生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张也仙缓缓地转过身去。董正日抽出手qiāng朝着张也仙的背连放两qiāng。张也仙栽倒在地。 董正日收好qiāng,走回雷震春的身旁:"雷处长,尸体怎么处理?" 雷震春对邱振国说:"你过去看看。如果没死透,再给他补一qiāng。" "是!"邱振国跑到张也仙的尸体旁,看了看,拔出qiāng,朝张也仙的尸体又开了一qiāng,尸体毫不动弹,显然是早已死透了。 雷震春道:"董参谋,你们把张铁嘴身上的血迹洗干净,给他换一套像样的衣服,然后把尸体送到张铁嘴相面馆去。" "是!其他的尸体呢?" "其他的你不用管了。"雷震春说完回到汽车上,车开走了。 看见车远去了,董正日、何家圆和邱振国赶忙跑到张也仙身旁。 张也仙趴在地上,背上有三个qiāng眼,衣服上渗出了一大片血迹。 董正日查看了一下张也仙背部的捱qiāng处,轻轻地拍了拍张也仙的肩膀:"先生,雷震春已经走了,您没事儿吧?" 张也仙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说:"没事儿,你们的qiāng法可真准,全打在铁板上。" 张也仙说着拉开外面的衣服,他的背上绑了一块半尺见方的铁板。 何家圆撕下棉袄里的一个小袋笑着说:"这袋里的红水就跟血水一个样儿,除非拿鼻子闻,外表还真分辨不出来。" 董正日道:"祥泰绸缎庄收尸的很快就会来,我们赶快离开这儿。" 四人钻进汽车里,汽车缓缓开动。 相面馆楼下的大厅已经布置成了灵堂,一口棺材放在大厅中央,棺材盖敞开着。 小顺子和关二秃子跪在地上烧化纸钱。赵蓉蓉、王太岁、巴山虎、金钱豹、王翠微、唐倩云围在棺材旁边。 穿着一身道袍的张也仙安详地躺在棺材中。他的道袍胸前位置有一个八卦图形。 杨记者和一个摄影师给张也仙的遗体拍照。 穿着孝服的赵蓉蓉凄惨地望着张也仙的遗容,不禁泪流满面。 两名工人把棺材盖合在棺材上。 赵蓉蓉忍不住扑向棺材,唐倩云和王翠微忙紧紧地把她抱住…… 棺材盖合拢了,两名工人用钉子把棺材盖钉牢。 赵蓉蓉抚棺恸哭。 第四节 王太岁问小顺子:"明天出葬的事儿安排好了没有?" "回掌柜的话,全安排好了。抬棺木的八仙是我亲自在杠房挑选的,个顶个儿的都是彪形大汉。我还找了二十个哭丧的,男女都有,我跟他们都说好了,路上一定得扯开嗓子哭,哭得越响、越悲痛,给的赏钱越多。" "端灵牌的孝子呢?" "也找好了,是个小叫花子,今年十二岁,已经给人端过九次灵牌了,也姓张,他当孝子最合适,连姓都不用改了。" 王太岁满意地点点头,大声说道:"张先生对我帮有恩,他的后事我们一定要料理得越完善越好,明天我跟倩云还有四猛兽都会去送他。"他朝赵蓉蓉努努嘴,又压低声音对小顺子说道:"她有什么要求立即满足,丧事一定得让她满意,她的爹爹可是张铁嘴的师父啊,徒弟都如此了得,师父的能耐那就更大了!这种奇人异士我们一定得笼络好,听见没有?" "您老放心,我一定让她满意。" 到了深夜,人都走了,相面馆的大门已经关上,灵堂里只剩下赵蓉蓉和关二秃子两个人。 赵蓉蓉指了指楼上问关二秃子:"小顺子他们三个人……" "喝了那么多酒,又服了您给的安眠yào,早就睡得跟死猪般的了。" "那咱们赶快行动吧!" 关二秃子抽掉棺材头上的一块横板子,朝棺材里叫道:"野鬼兄弟,可以出来了!" 棺材里没有反应。 关二秃子又叫了一声:"野鬼兄弟,可以出来了!"关二秃子仍然没有听到回答,他把手伸了进去,"难道憋死了?" 赵蓉蓉道:"胡说,留了那么大的缝,怎么会憋死呢!" 张也仙在棺材里"扑哧"一笑:"没有憋死,差点儿把我饿死了。" 张也仙说着从棺材里伸出头来。 关二秃子道:"叫你你也不回答,真吓了我一跳,快爬出来吃东西吧。" "先给点儿吃的吧,我都饿得爬不动了。" 赵蓉蓉撕下一只烧鸡的腿递给张也仙,张也仙抓住鸡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关二秃子走进楼梯下的小房间里,从床底下拖出四块沉重的大石头,他搬起一块大石头走出来放在棺材旁边。 张也仙已经吃完了鸡腿,忙从棺材里爬了出来,他脱下道袍说:"秃子哥,我也来搬。" "不用了,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2 章 剩三块石头,我一会儿就搬过来了,你歇着吧。" 赵蓉蓉也起身说:"三块石头咱们刚好一人一块。" 他们把四块石头都放在了棺材旁边。 关二秃子和张也仙把四块石头从棺材头的口子里塞进棺材。 关二秃子拿起棺材头上拔出来的横木板chā回棺材头:"这回可得真的封死了。" "别忙,这件道袍还没放进去呢。"张也仙把道袍脱了下来扔给关二秃子。 关二秃子把道袍塞进棺材里,然后把棺材口上的横挡板重新chā进槽子里,并用钉子钉牢。"野鬼兄弟、赵小姐,这儿已经弄妥了,你们俩趁着天没亮,赶快离开北京吧!" "我不能走,我这个小师妹是张铁嘴在京城的惟一亲人,如果张铁嘴下葬的时候我都不在场,别人会怎么想!"她转身对张铁嘴说,"师哥,我已经在永定门饭店订好了房间,你在那儿等我,等葬礼一完我就来找你。" 天低云暗,雪花纷飞。一支长长的送葬队伍在雪地上缓慢地移动着。 数十面迎风飘扬的幡旗在最前方引路,紧随幡旗之后的是一个端着灵牌全身重孝的小男孩,小男孩低着头,显得十分悲切。四名剽形大汉抬着棺木跟在小男孩的身后,棺材后面跟着二十个披麻戴孝手持哭丧棒的男女,他们一个个捶胸顿足、号啕大哭。 唐倩云和王翠微搀着头上扎了一块白布的赵蓉蓉跟在披麻戴孝的人后面。 杨振安、王太岁、巴山虎、金钱豹、熊瞎子、玉麒麟、关二秃子、小顺子以及混混帮的其他一些人一个个神情肃穆地跟在队伍中。 曹振山夫fù和他们的孩子、李冬梅、李昊等在相面馆相过面的人也来为张也仙送行,这批人特别多。 曹振山夫fù和李冬梅显得十分悲切。 李昊长叹一声,对曹振山说:"真没想到,一代神相居然是这样一个下场。" 曹夫人悲痛地说:"我真弄不懂,张铁嘴能知过去未来之事,他怎么会被白朗的匪帮抓住?他指点别人避凶趋吉,为什么自己就躲不开这场灾难呢?" "这你就不懂了,大凡是算命先生、相面先生都是算人不算己。不但是自己,连自己的家人也不能算,越是灵验的,就越不能算,否则立即会有报应。" 曹夫人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呢。" 曹振山道:"你没听说过吗,真正的神医不为自己,也不为自己的家人治病,都是一个道理。" 第五节 一个瘦瘦的中年人:"不是这样的!张铁嘴早就算到了自己会遭到白朗匪帮的绑架,算到了祥泰绸缎庄的钱老板也会遭到绑架,并且还算出了白朗匪帮几时几分会在西山的山神庙门口杀害他们。他已经事先写好了锦囊妙计,jiāo给军警执法处的雷震春雷处长,他让雷处长几时几分准时带人赶到西山脚下的山神庙,准能击毙匪徒,并救出他和钱老板。没想到,这个雷处长跟他姨太太一块儿抽大烟,耽误了五分钟,就这五分钟的耽误,匪徒倒是击毙了,把张铁嘴和钱老板的命也给耽误掉了。" 曹振山气氛地说:"咳!雷震春这是怎么搞的吗?俗话说人命关天,他怎么能耽误呢!" 李昊又叹了一口气:"哎,这也是张铁嘴命该如此。" "这我就又闹不明白了,张铁嘴既然这么神,为什么雷震春耽误的这五分钟他就没有算出来呢?如果他在锦囊妙计中把时间提前写上五分钟不就没事了。" "这可不能怪张铁嘴,这种事就连诸葛亮都办不到。当年诸葛亮布下七星灯为自己求天增寿,结果让魏延闯进来,踢翻了七星灯。诸葛亮寿也没增成,过几天就死了。如果诸葛亮能算出魏延会闯进来,派两个人在门口拦住魏延不就妥了吗。哪儿还会有后来的三分归一统、司马炎建立晋朝呢?这就叫命,人算不如天算,命该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送葬的队伍在山脚下停下了。 这里是一个背靠青山,两边苍松劲柏罗列如屏的风景秀丽之处。 一块巨大的墓碑,上面刻着"神相张铁嘴之墓"。石碑的后面已经挖好了墓坑。 端灵牌的小孩和披麻戴孝的男女团团围在墓坑旁。 一位手持宝剑的法师点燃一些钱纸,用宝剑把燃烧的纸钱扔进墓坑里。 小顺子抓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 法师挥动宝剑斩下公鸡的脑袋,把公鸡血滴在墓坑里…… 披麻戴孝的男女们立即放声大哭。哭声中,抬棺材的"八仙"把棺木缓缓地放进墓坑,一铲土撒在棺木上,又一铲土撒在棺木上……墓坑成为了一个高高的坟堆。 人们都散去了,只剩下赵蓉蓉、关二秃子、小顺子伫立在墓碑前。 赵蓉蓉痴痴地凝视着墓碑,脸上一片茫然。 小顺子道:"赵小姐,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赵蓉蓉摇摇头:"你们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在这儿静一静。" 小顺子看了看关二秃子,关二秃子点点头。 "那好吧,我们就在前边松树林旁的小店里等您。小姐,人死不能复生,您可千万要节哀啊!" 小顺子和关二秃子走了。 赵蓉蓉望着墓碑上张铁嘴之墓几个字,突然忍不住啜泣起来。 从她的身后传出一个声音:"小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张铁嘴虽然去了,可他并没有留下后患,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你又何必如此伤感呢?" 赵蓉蓉回头一看,是一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 赵蓉蓉觉得他有点儿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疑惑地:"你是……" 青年男子朝赵蓉蓉深深一揖:"小弟张野鬼参见大师姐。" 赵蓉蓉大喜:"你是师哥!" 张也仙张开双臂:"蓉蓉!" 赵蓉蓉投入张也仙的怀抱,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赵蓉蓉喜极而泣:"真好!你剪去了胡子,恢复了本来面目,真好!" 张也仙掏出手绢给她擦去眼泪。 "你为什么不在永定门饭店等我?跑到这儿来,多危险哪!人家认出你怎么办?" "我刮去了胡子,照着镜子一看,嚯,原来我这么英俊啊!" 赵蓉蓉含嗔地道:"你臭美!" "刮去了胡子,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别人谁还认得出来呢?所以,我决定来参加我自己的葬礼。蓉蓉,你想想看,自己参加自己的葬礼,自己亲眼看着装自己的棺材被埋入土中,自己也站在祭奠的人群中,看着别人为自己伤心落泪,这是多么有趣的事儿,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我张野鬼能碰上这样的奇遇了!这种机会我怎么会错过呢?" 赵蓉蓉"扑哧"一笑,旋即气愤地说:"你呀,还觉得好玩!别人多伤心呐!" "蓉蓉,我看得出你是真的伤心落泪。我真闹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伤心?你明明知道这里面埋葬的又不是我,只不过是四块顽石而已。" 第六节 赵蓉蓉指着石碑说:"可那墓碑上刻的是你的名字,我想,总有一天你会真的躺在坟墓里,你的坟前也会竖起一块墓碑的,所以我就忍不住……" "傻姑娘,那还是猴年马月的事儿呢!你现在就掉眼泪,也忒早了一点儿吧!蓉蓉,我们走吧。那个被人称为张铁嘴的张也仙已经永久地埋在这儿了,可张野鬼还活着,以后每年的今天,张野鬼都会和他的大师姐来这儿为张也仙上坟的。大师姐当然少不了每年都在坟前大哭一场!" 赵蓉蓉不禁粲然:"你呀,就会耍贫嘴!人家张也仙可比你这个张野鬼稳重多了。" "我知道,张也仙不但稳重,而且一本正经、老谋深算,可你却更喜欢油嘴滑舌、调皮捣蛋的张野鬼,对不?" 赵蓉蓉想了一下:"是啊,也许是我不喜欢你给人家相面测字,更不喜欢你当什么国师,还是张野鬼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虽然有时候也搞点儿恶作剧骗骗人,但无伤大雅,活得多充实、多自在。" "以后我再也不当相面先生了。" "对!那纯粹是骗人的玩意儿,名气越大,骗人骗得越厉害。在京城的这些日子里,刨开那几次差点儿搭上命的危险不算,你不但每天要想方设法骗人,还得绞尽脑汁不让骗局被别人拆穿,活得多累呀!就算你能当上国师又如何?我看哪,与其做个飞黄腾达的张也仙,还不如做个没有出息的张野鬼。哦,我们暂时地分开,小顺子和关二秃子还在前边的小饭店里等我呢。" "让他们等吧,我把相面馆的钱都留给秃子哥和小顺子他们了。我们从这边走,我已经雇好了马车,我们这就离开北京,回武功山去。" 坐在马车里,赵蓉蓉告诉了张也仙一个重要消息:"袁世凯吃了个大亏,张作霖开头答应为他进关平叛,袁世凯给了他一大笔军饷后,他又说关外人不能管关里人的事,他的官兵们不肯进关,袁世凯这笔钱算是白花了。看样子,袁世凯的这个中华帝国过不了多久就会寿终正寝了。" 张也仙道:"照我看也是个短命王朝。" "你不是说他只能当八十一天的皇帝吗?" "那是为了保命,信口开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中华帝国就算是短命,可怎么也得维持个三年五载的,说不定,袁世凯还得把他的皇位传给他儿子,到第二世王朝才会寿终正寝呢。" "那咱们可不能来给张铁嘴上坟,我们不能冒你被他们认出的危险。" 张也仙道:"黄夫人送给我的那块恩重如山的金匾你收拾好没有?" "当然收拾好了!这块金匾虽说是送给你的,你只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把她救出来的。这块金匾应该大部分属于我,我能不收好吗?我把它放在崇文门饭店的箱子里,你把箱子都带到车上来了,难道你没看见?" "我没开箱子看过,这块金匾上面的字虽说是纯金做的,我并不稀罕,重要的是我能把它jiāo给师父作为这次我奉师命下山所做功德的见证。说实话,在北京城的这几个月,我给那么多的人相过面,可就数给这位黄夫人相面相得心里痛快。虽说也是骗人的把戏,却没想到不但救助了孤儿寡母,还使得jiān恶之徒受到了惩处,这真是始料所不及的。" "其实,你给马桂花的父女相面使他们脱离苦海一步登天,也是值得褒奖的义举。不过总的来说,相面测字都是骗人的玩意儿,还是不干为妙。尤其是我爹送给你的那本《相面相字心法大全》,自从你得到这本书后成天琢磨着怎么弄虚作假、怎么骗人蒙人,我真害怕你习惯成自然,变成个不会说真话的人了,那多可怕!" "我说了我再也不会给人家相面测字了,这次回武功山我要向你爹学会另一种本领。" 赵蓉蓉道:"你是指医术?" "对!你爹的医术可高明了。武功山方圆数百里都把他当成是活神仙,并不单是他会给人相面测字,更重要的他会给人治病,几乎是手到病除。等我把他老人家的医术学到手,咱们俩就在武功山脚下开一间诊所,悬壶济世。" 赵蓉蓉摇摇头:"那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是西医,你跟我爹学的是中医。中医和西医怎么能在一块儿开诊所呢?"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可以中西医结合呀!" 赵蓉蓉道:"西医和中医根本不是一回事儿,无论是诊断方法,还是开出的yào都毫无共同之处,怎么结合?" "你是西医,我是中医,我们俩结为夫妻,这不就中西医结合了吗?" 赵蓉蓉娇羞地锤打张也仙:"你胡说!你该死!" 第三十六章 尾声 十天后,赵蓉蓉和张也仙终于回到了武功山。 紫极zhēn rén正坐在后殿的书案旁看报纸,见到他们忙放下报纸站起身来高兴地说:"算算你们也该回来了,果真回来了!" 张也仙忙跪下给紫极zhēn rén磕头:"弟子张也仙参见师父,给师父请安!" 紫极zhēn rén忙扶起张也仙,看了看张也仙的脸,声音有点儿哽咽道:"孩子,你吃苦了!" 张也仙不禁热泪盈眶:"师父,我下山的时候,您老人家送给弟子一句话,没有熬不过的难关。弟子这次下山确实遇到了许多难关,尤其是那天挨qiāng毙,生死悬于一线,可弟子咬紧牙关总算都熬过来了。" 紫极zhēn rén不禁老泪纵横:"我知道,你这次下山,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经受了常人难以想像的磨难。" 张也仙揩了揩眼泪,不无遗憾地说:"虽说是熬过了这么多难关,可弟子并没有熬出头,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谁说你没有熬出头?不,你不但熬出了头,这次下山你是功德圆满,比我期望的还要高得多!" 张也仙不解地问:"怎么会呢?" 紫极zhēn rén笑道:"这两天大概你还没看报纸吧?" "是啊,一路上仓皇逃跑,根本没有闲情逸趣去看报纸。难道报上又说了我什么?" 紫极zhēn rén指着桌上的报纸说:"就在大前天,袁世凯宣布退位,中华帝国夭折了,又恢复了中华民国的旧称。袁世凯只当了八十三天的皇帝!" 张也仙愣了一阵子:"我算他会当八十一天的皇帝,他当了八十三天,比我算的只多了两天,我算的还是挺准的嘛。" "你算得不是挺准,而是非常准确!报上已经说了,袁世凯是在当了八十一天皇帝的时候写的退位诏书,袁克定为了不让你算准,故意压了两天,到了八十三天才公布。按袁世凯写退位诏书的日子算起,他应该是只当了八十一天的皇帝。" 张也仙惊喜道:"真的?这可真是瞎猫逮着死耗子--歪打正着啊!" 紫极zhēn rén摊开好几份报纸激动地说:"如今所有的报纸都在夸你呢,把你说成了是诸葛亮刘伯温一样的人物了。你看看,你的坟墓已经重新修整,有个叫王承余的人,还有个叫王翠微的花魁娘子在你的坟前建了一个巨大的石牌坊。每天都有上千人到你坟前朝拜呢。你再看看这份报纸,大财主黄夫人正打算在这西山脚下给你修一座庙呢!" 赵蓉蓉瞥了一眼报纸,冷冷地说:"爹,这些已经过去了,他们给张铁嘴建庙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3 章 、顶礼膜拜也好,都跟咱们没有关系了,一代神相张铁嘴张也仙已经死了,已经埋葬在北京西山脚下的坟墓里了。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武功山紫极宫的小道士,他再也不是张也仙了,他是张野鬼。" 紫极zhēn rén疑惑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像为父一样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山野闲人,从此不再下山,与山上的草木同朽?" 张也仙忙说:"不,师父,下山我还是得下山的。比如说买盐、买米、买yào材,给师妹买花布,都得下山呐,怎么能不下山呢?不过我再也不下山去当什么相面先生、测字先生之类的人了。" 紫极zhēn rén气愤地说道:"荒唐,荒唐,简直荒唐透顶!一个年轻人,稍微受了点儿挫折,吃了点儿苦头,就一蹶不振,还有什么出息!不行,你一定得下山,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等你胡子长出来以后,还得下山。" 张也仙一愣:"还得留胡子下山?" "不但得留胡子下山,还得以张也仙的身份下山,而且第一站就得去北京,跟原先的老人见面。" "那不行,张也仙已经死了,我那些朋友们亲眼看见张也仙装入棺材里,亲眼看见张也仙被埋入坟墓中,如果我再以张也仙的面目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会怎么说?" 赵蓉蓉道:"他们会说活见鬼!" "胡说!寻常人出现这样的事他们会说活见鬼,可张也仙不同,张也仙是能知过去未来之事的奇人异士啊!我问你,棺材里你们放的是什么?" "四块石头,一件道袍。" "太妙了!你可以让你的朋友们一起去挖开坟墓打开棺材,当他们发现棺材里的张也仙变成了四块顽石和一袭道袍,他们决不会认为你是鬼,而会认定你是神仙!那个时候,他们就再也不会管你叫张铁嘴了,而是会敬你为张大仙!" (全书毕)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 访问小说分享者(我就这脾气)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5413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