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终有路》 《云深终有路》正文 1.第一章 《h2o-云深终有路》作者:九月鸢尾,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第一章 “云生,进来呀。” “没关系,大黄不会咬人。” 傅云生站在门口,怯生生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房子,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栋两层半小楼房,墙面用了白色和蓝色的瓷砖,看起来颇具现代化,和他们这个贫瘠而落后的小村子比起来,这个房子显得格格不入,好像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傅云生所在的山村就在两个省市的交界处,坐落于一座大山深处,与世隔绝,贫穷而落后,傅云生的爸爸傅大荣嫌弃妻子生不了儿子,花两万块钱娶了个哑女,就此把她们母女两扫地出门,傅云生年纪太小不适合外出务工,只得被寄宿在母亲的好朋友刘氏家。 刘氏看她羞怯的站在门口,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衣物拉着她上楼: “钱和学费你不用担心,你妈妈每个月会按时打在我卡上。” 刘氏知道傅云生家里的情况,说话时也尽量避免戳到这孩子的痛处,上了二楼,刘氏把她带到一个打扫干净的小房间里,和她交待这个家里的摆设: “浴室在转角那里……要洗澡和我说一声……咳咳……我告诉你怎么用。” 身体不怎么好的刘氏,这几日病况加重,一句话总是要咳上两声,傅云生有些拘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捏着食指,生怕自己的裤子弄脏了她家的床单,看刘氏要替自己收拾行李,傅云生忙站了起来: “刘婶婶,我自己弄。” 傅云生看刘氏的身体状况并不好,陪着她一起从楼上下来,还未到一楼,院落里就传来了狗叫声和锁门的声音,很快便从院子里窜进来个黑色的身影。 那人和傅云生差不多的年纪,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染了一头惹眼的黄毛,见到傅云生出现在自己家里,他一点儿也不吃惊,似乎早就知道,眯着眼睛吸了口烟,连招呼也不打就上了楼。 刘氏管不了儿子商录,望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 “你倒是和云生打个招呼呀。” 楼上的门嘭的一声上了锁: “都是一个村里的,她难道不知道我叫什么。” “混球小子。” 刘氏满脸尴尬,对着傅云生笑了笑。 整个村落就只有巴掌大,他们两家,一家在村头一家在村尾,两个人还是同一所学校的,他们两个人其实有过那么几次交集,只不过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傅云生性子软弱,知道商录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小霸王,既不敢和他多说话,也不敢主动找他,若不是这次母亲沈星云外出务工,把她寄宿在这里,她甚至都不想和这个风评很不好的小霸王有什么关系。 —— 因为母亲和父亲离婚的事情,傅云生已经有好几天没去学校了,这次能重新回去,傅云生兴奋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好书包,直接出了门。 村里唯一的一所学校离傅云生所在的村组很远,走路最快也要五十分钟,学校很小,初中部只有两个老师,一个负责文科类,一个负责理科类,课程表也由两个老师的情况来安排。 傅云生学校时,刻意看了眼平日里商录经常坐的位置,这个人果然每天都迟到,好在早上她没等他,自己先走了,不然一定和他一样迟到,指不定这个小霸王还会在路上欺负自己,她想的很多,以至于察觉到班级里的气氛突然变了,这才看到商录斜挎着书包从外面进来。 破天荒早到的商录还是抱着那只新买的篮球,手上拎着几根大玉米棒子和饭盒,他站在教室里巡视了一番,极不耐烦的把饭盒放到她的桌子上: “我妈让你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做,厨房有粮油米面。” 原本是一句极其正常的交待,却因为商录说的那句“我妈说”吸引了班级里的目光,和傅云生关系很好的林静一脸吃惊的看了看商录又看看红着脸的傅云生: “傅云生,你现在寄宿在商录家啊?” 这附近几个村组,谁家发生了点什么事情大家都知道,林静自然也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道她竟然会寄宿在小霸王商录家,凑到她耳边,一脸同情的说: “你咋那么可怜,刚脱了地狱,又入了火坑。” 林静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商录耳朵尖啊,她说完这话就看商录投过来眼神,顿时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八卦。 傅云生默默收下午饭盒子,拿了根玉米秀气的剥着,一颗一颗的往嘴里塞,说起自己的遭遇: “我妈去海泉市打工了,大家都很忙,不方便寄宿。” 寄宿这种事情在这个村子里来说再正常不过,谁家还没个外出打工的父母,有时候爷爷奶奶生病就丢到邻居家里,可是傅云生家里不一样,她的爸爸傅大荣是个暴力狂,和村民的关系混的很差,亏得商录的妈妈刘氏心善,只养着商录一个儿子,又加上同情沈星云的遭遇,主动提出寄宿的事情。 林静可不像班级里的女孩子们一样,觉得商录长得帅就喜欢他,毕竟是个抽烟喝酒的小混球,知道好朋友傅云生入了虎穴,林静看着她的玉米棒子说了一句: “这里面没有敌敌畏吧?” 傅云生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咬着嘴里的半颗玉米粒,不知所措,她这样可爱的动作把林静逗笑了: “敌敌畏可不是这种味儿,你真喜欢把玩笑当真。” 傅云生可不是担心刘婶婶煮的玉米粒有问题,就是觉得商录,嗯,也许干得出这种事情。 毕竟她可是的罪过商录的。 她想起曾经在河边洗澡,因为商录拿了她衣服躲在河里哭了一个多小时的事情,就觉得这混蛋没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可这件事情毕竟很久远,想来这个年纪也不会干这种缺德事了。 重回学校的傅云生落下了很多功课,还错过了这次摸底考试,放学以后便自愿留在教室里,主动提出要补考两科成绩。 她记得平日里沈星云说的最多的话,是要她好好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不要在这个贫瘠的村子过一辈子。 读书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年少的傅云生一直坚守这句话,并为此努力着。 可是这样的傅云生,在商录的眼睛里不过是个智商为零的笨蛋,不然也不会他从操场上打完球回来,还看她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写试卷,一个小时还做不完的摸底考试,几乎已经预示着这个小笨瓜未来的人生。 就这种智商,想要迈进大学的校门,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站在窗外看了没一会儿,就见到文科老师李常青进去收了她的试卷,告诉她已经过了时间,傅云生显然没有做完,眉头还皱着,问他: “老师,今天能得到成绩吗?” 她想要马上就知道自己的考试成绩,学习并不差的傅云生至少每一次都比商录考的要好。 李常青知道小姑娘的心思,坐在讲台上批试卷,让她背诵课文,傅云生看教室里没有其它的学生,把语文课本到盖在课桌上,结结巴巴的背诵: “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背诵课文这件事情是傅云生的短板,不知是小时候受了惊吓,还是性子怯弱,紧张的时候总是要停顿,像个小结巴。 她虽然背的缓慢,但着咬字清晰,没有一个字是错误的,李常青早已习惯,一边听着她背诵一边点头赞许,班级里最乖的孩子就是傅云生,这丫头虽然不聪明,但是好学,只要不走偏,一生也就过的安稳了。 结果傅云生背诵到一半,就被窗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可可可可……以调素……素琴……阅金经,无,无丝竹之乱……” 傅云生停住了,红着耳根子看着窗外得意洋洋的商录,他嘲讽她一句话几分钟都说不完的模样,语罢,把目光往她那边看,勾起唇角笑上一笑,这一副痞气十足的模样,看的人牙痒痒,无奈傅云生害怕他,只能默默咽到肚子里。 李常青抬手推了下镜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商录,你给我滚进来,默写一遍!” 换做以往的商录,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什么时候听过李老师的话,可今天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他反常的很,竟乖乖的他迈着步子进来,不屑的摸了摸鼻子,拿了粉笔刷刷刷的在黑板上默写《陋室铭》…… 傅云生坐在椅子上,看商录把《陋室铭》一字不差的默写到了黑板上,默默抬着眼眸打量起那个背影,这人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他们这个地区的人,天生就白皙的皮肤和挺括的鼻子,把他的一整张脸刻画的俊朗帅气,一股子英气,在傅云生这个年纪早已分得清什么叫长相普通和俊俏,而商录显然就是后者…… 傅云生想,若不是他的火爆脾气,她承认他担得上村里一棵草的名气。 等回过神来,黑板上写字的那人早已转过来,他的目光穿过这些桌椅落到她的眼睛里,傅云生有些心虚,红着耳根子低着头,把目光落回课本上,结果还没看上半个字,就被那个人丢过来的粉笔头正中脑门。 她低呼一声,一抬起头看到他裂开嘴笑的格外开心: “看到没,笨瓜,我比你厉害!” 站在讲台上的人自信斐然的插着腰,不想被讲台上的李老师往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捂住脑袋嗷嗷大叫。 傅云生低着头,嘴角止不住的扬起来,不敢当着他的面嘲笑他。 在讲台上东奔西逃的商录不经意瞥见她低着头的含蓄一笑,仿佛心里也泛起了涟漪。 什么啊,明明笑起来也很好看的。 —— 傅云生考了七十六分,这对于一个落下了太多功课的学生来说已经算不错了。商录就比较惨了,黑板上的虽然默写对了,但难逃责罚,又被老师勒令默写了几篇,两个人一同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模模糊糊,山路也很难看清了。 傅云生走在商录的前面,生怕他在这黑漆漆的半路上欺负自己,她几乎都是小跑着往回赶,后来跑了大半截路,傅云生看不清路,这才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往前走,她一边竖着耳朵听身后商录走的声音,一边转过头看他,见到他还跟着自己,她索性停下来,主动提及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商录,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讨厌我那天晚上坏了你的好事,我发誓,我下次不会坏你的好事。” 商录停下来,看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逗逗她,他把脸沉下来,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看商录不表态,傅云生的心里有了底,虽知道男人一般都不怎么愿意和女人计较,可商录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村口小霸王。 她只得又软绵绵的道歉: “商录,对不起,我……我,我那天晚……上,我,我只是……” 傅云生解释起来就开始变得结结巴巴的,她只开了个头就看到商录不耐烦的把书包带子往前一扯,她以为他要打自己,下意识的捂住了头,可对方从书包里掏出来的却只是只手电筒,他把手电筒打开,对着她的眼睛晃了晃: “你要是在瞎几把提那晚的事情,老子就给你捆了丢河里。” 商录骂着粗话,把手电筒光亮投到地上,看傅云生还愣在原地,从路边扯了根纸条打在她的书包上: “走啊,你腿断了啊,小笨瓜!” 傅云生不敢提那晚的事情,她是真的害怕他,听他的口气就知道这人的耐心耗尽了,哪里知道她才走了没几步,一脚踏空,连着半个身子一起陷进路边不知道怎么出现的大洞里。 傅云生爬不起来,被商录的手电筒灯光照着,抬着手挡住眼睛,一脸囧样红着脸。 商录被她脸上的表情逗笑,弯着腰咯咯咯的笑了好半天,看傅云生爬不起来,他索性蹲在她面前抽了支烟,打量着她的细胳膊细腿,抬着下巴和傅云生商量: “喊我六哥,这就拉你上来。”商录的名字用这边的方言喊起来像“六”平日里和他混的那些男孩子们自然也是叫他六哥。 傅云生有骨气,不和混混打交道,半截身子埋在土里挣扎了好半天,死活不愿意叫他六哥,商录抽着烟在旁边看好戏,看小短腿兔子白费力气的挣扎,唇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起来: “瞧你这股傻劲,我看着都……” “啊,下面,下面好像有东西……”傅云生突然惊恐的大叫起来,拼命的往外刨土,急急忙忙的喊他: “六哥,六哥,六哥……” 莫不是夏天掉进了蛇洞里,他赶紧把她从洞里拉出来,小姑娘被吓得面色苍白,一出来就滚倒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嚎啕大哭,那声音,就差没把山里的果实震掉几个,商录拿着手电筒往洞里一看,下面那几只被吓死了的小兔子拖家带口,跑的比傅云生还快,他掐灭烟头,看着还在哭喊的傅云生,脑子想的,却是刚刚她情急之下喊的那声“六哥” 六哥? 喊的真好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2.第二章 把傅云生从兔子洞里拉出来,商录看她裤子上全是泥巴,嫌弃的提醒了一句: “看看你的大泥腿。” 傅云生惊魂稳定,抖着手把裤腿拍干净,刚想抬起头和商录说话,就被那小子的手电筒照的睁不开眼睛,她抬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看到被手电筒光亮映照着的商录阴沉着一张脸,威胁一般的提醒她: “那晚的事情不要再提,再提我真的打死你!” 傅云生捂着嘴巴直点头,大概知道他爱面子,不愿意提起关于半个多月以前,商录失败的出逃经历: 这件事情发生的那天晚上,傅云生正巧也在山上,为孕期想要吃酸果子的母亲沈星云摘野果,往山下走的傅云生恰好撞见准备出逃的商录,他的身影刚好就擦着她的肩膀走过,像只松鼠一样的在树林里逃窜…… 很快,山下就传来狗叫声和村民的吆喝声,她寻着山下望去,寻着商录身影找上来的村民们拿着麻绳和锄头,牵着猎犬满山头的找他,她的母亲刘氏的哭喊声传遍了整个山头: “商录,我的儿子啊,你回来。” 傅云生知道,这是商录又要逃跑了,因为这是第二次,她在商录的眼神里瞧见那样的神色。 那样慌张不安和拼命向前跑的冲劲,比起四岁那年傅云生所见,仿佛被放大了数十倍,如同受惊的夜莺,一眨眼就跑的无影无踪。 在傅云生四岁那年,同样试图逃跑的商录被商老三抓起来,身上绑着麻绳,罚跪在大堂里,身上挨了不少鞭子: “我让你跑,你再给我跑试试。” 在傅云生的眼里看来,那时候的商录更像是马戏团的猴子,被十几双眼睛□□裸的盯着,也有妇女小声的唏嘘和好心的劝解: “孩子,我们村是穷了些,但你在这里不会饿了你的,商老大家里有的是钱。” 五岁的商录是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鸟儿,他跪在地上,背上的衣服浸透了鲜红的血迹,可是那个眼神却始终不屈不挠,像是要奔赴沙场的军人,他咬着牙齿,看着说这话的阿姨,眼泪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 “我要回家,阿姨,我的家不在这里。” 这里不是他的家,谁也不知道他原本的家在哪里,村里的人和傅云生一样,只知道某一日他被商家老三从外面带回来,从此他就成了商家老大的独儿子,听说,是商录的父亲花了大价钱把他从人贩子手里买过来的。 那时候的傅云生就躲在沈星云身后,露出半个小脑袋怯生生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兽,商录咬着牙齿,那目光里藏着的恨意和厌恶,好像要把面前这些冷漠的村民凌迟,后来商录的目光和她短暂的对视了一秒,她突然间被那个凶狠的眼神吓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惧怕商录的。 那之后的很多年里,傅云生尽量不和他产生交集,哪怕在一个学校也极少说话,她以为他接受了现实,可是伏折的夜莺终有飞走的一天,原本寂静的夏夜,被商录家的这档子事情扰的鸡犬不冷,狗叫声在黑夜的树林里响起来,像是锋利的剑,一瞬间便把黑夜划的鲜血淋漓。 跑到半山腰的傅云生看到自己的爸爸傅大荣也在其中,抱着野果子跟着爸爸的背影往山上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心脏也如同这个不平静的夜晚一样狂跳不安,傅大荣转过身看了一样身后的闺女,举着手里的手电筒呵斥她: “死丫头,跟上来凑什么热闹,回家去。” 几句话之间,傅大荣已经和大人们跑上了山头,傅云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脑海里浮起商录中午和自己说再见的那个眼神,心一横,往树丛里钻了进去,这里地段复杂,两三座大山连在一起,村子与村子之间户户相通,他要怎么才能逃走。 傅云生想起这些,跑的更快,顾不得被树枝刮的生疼的手背和脸颊,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突然之间想要追上商录的步伐,是不舍,还是担心他出事,四岁时留在傅云生印象里的那个画面,跪在地上的男孩子,眼神里埋着恨意和不屈的模样,她都很清楚的记得: “啊——” 在黑夜里奔跑的傅云生突然被人拉了一把,来人抱着她在树林里滚了两圈,最后被那个人捂住了嘴巴,压着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吼: “你丫想死!” 是商录的声音,她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遍地的枯枝叶,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傅云生被他钳住了手脚,倒在枯草地上,两个人面对面的躺在地上,她的脑袋就埋在他的怀里,对方砰砰砰的心跳声似乎要跳出胸腔,在寂静的夜幕里震耳欲聋。 傅云生也害怕了,不知道今晚是什么理由驱使自己参与了这样一场追逐战,是四岁那年跪在地上的商录,还是昨天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她心跳加快的闭上眼睛,身体哆嗦个不停,鼻尖擦在他的胸膛上,被他胸口的汗渍吃了一惊: “傅云生……” 她睁开眼睛望着抱着自己的那个人,被对方大口大口的喘息晕湿了睫毛,商录的眼睛在月色下闪闪发光,他低着头,吐字清楚的威胁她: “如果今晚我没跑成,回去就打死你!” …… 结果商录自然没有跑成,她记忆里关于商录深刻的印象,便又多了一项。 他说如果自己没跑成他就打死她,此刻傅云生走在前面,看着他跟在身后投落的手电筒光亮,默默的想: 这笔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找自己算。 —— 虽说是寄宿在刘氏家,懂事的傅云生不会什么都不干,晚上吃完了饭抢着把碗洗掉,把堂屋打扫干净,这才准备上二楼洗漱睡觉。 商录家的房间装修紧跟着时代的潮流。比起傅云生那个连浴室也没有的家来说,这里的一切不知道高档了多少倍,她之前并没怎么记刘氏教她的太阳能用法,直至今晚想要洗个澡,脱光了衣服才想起自己还一头雾水,一打开水龙头就被烫的抱着盆子在地板上跳了几下。 这不是洗澡水,这是烫死猪的。 傅云生搞不明白太阳能的用法,试探性的伸手过去,又被烫的缩回来,委屈的皱着眉头,不知道不洗澡在别人家里睡会不会不太好,不如明天还是去小河里洗…… 她光着身子在浴室里团团打转,一筹莫展,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忙用盆子捂住胸口问: “谁?” “猪啊,你不会用太阳能啊。” 住在傅云生隔壁的商录被浴室里传来的一连串砸盆子和跳脚的声音打扰,便知道她在浴室里搞什么名堂,忍不住开口嘲笑了她。 被商录抓到短板的傅云生在浴室里又羞又臊,手气呼呼的在门板上抓了一下: “你偷听我洗澡。”真是恶俗死了。 “洗澡声有什么好偷听的。”商录又听到傅云生用爪子挠门的声音,只觉得好笑,一边贴着门,一边告诉她: “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你自己试着调调。” 傅云生不知道商录走了没有,没听到他说话才试着调水温,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笨到这种地步,不仅笨拙的越弄越烫,还因为突然变大的水流喷到眼睛吓了一大跳,她把木盆子顶在头上,吓的在屋子里乱跑。 一瞬间,整个小房间里又只能听得她在和水流作战的哗哗声。 傅云生不想洗了,刚刚准备把顶在头上的盆子拿下来,浴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她还未看清,商录就甩了个大床单顶在她的脑袋上,他一边嫌弃她的愚笨,一边赤着脚跑去花洒哪里给她调水温,看傅云生想把头顶上的床单拿下来,商录呵斥了一声: “笨蛋,蹲在地上!” 那床单不知道是商录从什么地方拿来的,刚好就顶在她的脑袋上,能遮住她的大半个身子,听到呵斥声,傅云生抖了抖,老实的蹲在地上,听着他在浴室里的动静,她拉开一小点床单,看到一双赤着的脚在自己面前…… 原来商录的左脚上有六个指头,有一个小小的脚趾就横在侧边,看起来挺怪异的,可是即便这样,商录的脚看起来还是很有力量…… 商录调试完水温,看她捻着一个兰花指拉开一小截床单,鬼鬼鬼祟祟的打量自己的脚,吓唬一般的把脚伸进去: “怎么,想给六趾大仙舔-脚?” 傅云生吓了一大跳,往后一退就把头敲在了墙壁上,咚的一声,抱着脑袋直摇头…… 他看到她顶着白色床单缩在墙角,像个白色幽灵一样的莽撞和迷糊,勾起了唇角喊她把手伸出来,他把水淋在她的手心上,弯着腰问: “温度够不够。” 傅云生还在看他怪异的六趾,愣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手掌心的水温并不烫,温暖的水流落在掌心,连心也跟着舒畅了起来,她忙说 “够。” 那个人帮她把花洒挂好,转身出了门,她站起来,掀开顶在头上的床单,不放心的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那个人果然没走,暴怒的呵斥她: “谁他妈爱听你的洗澡声,我屎憋不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3.第三章 傅云生寄宿在商录家的第一星期,接到了母亲沈星云的电话,关于那个人的嗓音一直都很温柔,在电话里关切的问过她的近况和考试成绩,沈星云又在电话里叮嘱她: “你想吃什么就去买,不要舍不得花钱,我能赚钱,能养活你,你要再长高一点才好。” 每每听到沈星云对自己的叮嘱,她仿佛就想起那时候送别母亲的场景,那天正直天气降温,山林里弥漫着大雾,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浓雾弥漫的山林里,随着那个脚步跑了好几步,一边和模糊的背影挥手,一边抬手把那些眼泪都抹掉,哑着嗓子和沈星云说: “妈,你要记住刘婶家里的电话号码,你要记得我。” 她好像看不清那个背影了,却听到浓雾里走远的沈星云一遍一遍的交待: “你要好好学习,考大学,好好的听刘婶的话。” 还有,她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天傅云生在山林里站了很久,直至微弱的太阳光穿进浓雾里,像是丝线一样把世界分割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她这才低着头往商录家走。 刘氏等在家门口,看到她手里还握着沈星云给她织的毛线衣,眼睛红通通的,往她手里塞了个煮红薯,关切的说了一句: “云生,好好的在我家。” 傅云生一点头眼泪就掉下来了,甚至说了一句自己都有些意想不到的话: “刘婶,我妈如果生的是个男孩子,她一定不会被我爸赶出门。” 刘氏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安慰因为这个原因就被傅大荣赶出门的小姑娘,只是弯着腰摸了摸她的头发: “云生,人各有命,要认命啊。” 认命,不会的,她就是不能认命,要通过学习改变自己的人生。 如果认命,这辈子就一定走不出这里,被枷锁扣住了思想,一辈子都见不到外面的太阳。 —— 因为母亲一通电话而更加努力的傅云生,连中午午睡的时间都拿来坐在操场上默背早上英语老师教的单词,结果背到一半就被砸在脑袋上的篮球打了个正着。 几个人看到篮球砸到的是个小矮子,一边跑过来一边调侃她: “哎哟,不好意思,差点把你砸成了傻子。” 这伙男孩子平日里最调皮,加之傅云生一眼看去一副软柿子的模样,几个人调侃的更加大声: “周浩,你别看人家是个小豆芽就欺负人啊。” 周浩上下打量着傅云生,见她个子小小,衣服穿的破旧,便知道她家境不好,欺负人也就更加的理直气壮,嗤笑道: “什么小豆芽,这还没发育呢……” 流氓派作风的小团伙说起这些话来听的人直恶心,傅云生摸着脑袋,不敢和他们对视,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还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周浩抓住衣服,只听得撕的一声,昨晚才缝好的衣服又裂开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虽说农村贫穷,但也不至于还穿着补丁衣服,几个男生嗤笑着,笑得越发大声。 傅云生又羞又窘,眼眶里蓄了些眼泪,可怜巴巴的拉起衣服上裂口子,低着头跑回教室。 周浩正要带着小伙伴们追上去,脑袋就被人狠狠砸了一下,落在他们脚边的,是个崭新的篮球,火急火燎的周浩顺着视线看过去,瞥见身后站着的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了,此时此刻正坐在篱笆上抽烟的不良少年,不是商录是谁。 商录坐在篱笆上,嘴里叼着半支烟,他已经眯着眼睛观察了好一会儿他们的恶行。看这伙人终于注意到自己,这才从篱笆上一跃而下,学着那伙人的模样对周浩说了一声: “哎哟,不好意思,砸到傻子了。” 商录在学校里的名声比周浩这伙人还臭,附近几个村落一旦提起商录的名字,少年们都要心虚的多,大家都知道他爸是个有钱的木匠,家境不差,平常被父母惯着,学校也喜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浩不敢惹他,却也不想在小伙伴面前失了威风,于是一鼓作气的把商录的篮球踢过去,商录大长腿一抬,稳稳当当的用脚接住周浩踢过去的篮球,他弯腰捡起来,单手在地上拍了几下。 周浩看商录一言不发,正想带着小伙伴们走,不曾想商录突然丢掉只抽了一半的烟,走过去揪住他的衣领按在地上就是一顿狂揍…… —— 傅云生回了教室,看离中午上课还有些时间,便从书包里找出针线,把刚刚被周浩撕开的衣服重新缝上,班级里和傅云生关系最好的林静看她忙着缝补衣服,有些可怜她,说道: “哎呀,不能穿了。” “还可以穿一个多月,我得为我妈省点钱。” 两个女孩子各自说起了家里的状况,林静家始终比傅云生家里好,她的姐姐去年出嫁,彩礼让家里的生活更好一些,林静问傅云生: “云生,你以后准备嫁去哪儿?” 傅云生从没想过这种问题,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先读完大学再说。” 谈话到了这里,教室里嘈杂的氛围突然安静下来,心有疑惑的傅云生抬起头,这才看到站在教室门口的商录,这家伙不知道干了什么,浑身脏兮兮的,好像在泥巴里滚了一圈,一头沾满了灰尘的乱发顶在脑袋上,活脱脱像个小乞丐。 “商录一挑三,年度大戏,我刚刚……” 班里的传话筒方海刚刚在走廊上目睹了商录一挑三的架势,兴致勃勃的跑来教室准备八卦,结果才刚刚开了头,就看到商录站在门口,吓得把要喊出来的后话都咽了下去。 果然是打架斗殴去了。 傅云生不知道这件事情和自己有关,低着头继续缝衣服,可惜只缝了一半就被商录一手拿走她的外衣,凶巴巴的和她说了一句: “跟我走。” 傅云生不敢反驳他,一头雾水的跟在他的身后出了教室,直到在学校外的篱笆墙下看到蹲在地上周浩,他才知道商录和谁打架去了。 她以为商录要像个傻子一样的证明给她看看他多厉害,然而,商录只是和她说了一句: “傅云生,打过去。” 傅云生哪里敢打,这不是好学生应该做的事情,她不和商录同流合污,眨巴着眼睛看着身侧的少年,此时正值中午最热的时候,商录那双被光影映照的眸子像是璀璨的宝石,望着她的时候甚至还能清晰的看到她的倒影,见傅云生不敢动手,那双美丽眼睛的主人呵了一声: “快点,不打他,我就打你!” 蹲在篱笆角的几个学长愣住了,他们都以为商录是要给傅云生出气,没想到是要逼良为霸,教她打人?!! 傅云生怎么都无法习惯商录粗着嗓子吼人的架势,虽然知道他并不如传闻中那么坏,可还是很害怕她,她再一次把目光落到商录眼睛里,那小子已经举起拳头在她眼前威胁: “快点,不打我打死你。” 商录凶起来的模样看着真是可怕,傅云生只得挥着小拳头,弯着腰往周浩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嗒-- 周浩愣住,被这女孩子打人的手法萌呆了。 “一个打一拳!” 傅云生看了看面前那些满是惊恐的男生,弯着腰往他们的脑袋上敲了几下: 嗒-- 嗒-- 嗒-- 很温柔的小拳头,像是蚊虫叮咬,一点儿也不疼。 皱着眉头的商录看到她落在她握着的小拳头上,眼眸里溢出些笑意。 面前温柔的,呆萌的女孩子,更像是他世界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4.第四章 傅云生人生里第一次打人,就是被商录逼迫着的。 她心里害怕的要命,生怕自己打人的事情传到班主任耳朵里,挨个敲过他们的脑袋,见商录不再强迫自己,便抱着缝了一半的外衣就跑回了教室。 好在,紧跟着她步伐进来的商录并没有提及这件事情,商录的同桌方海本来还挺好奇两个人出去做了什么,还没问出口就被商录不耐烦的一句“老子心情不好”给打断了。 傅云生的针线活是从母亲沈星云哪里学来的,不过抽了个课间十分钟,她便把裂开的衣服缝补整齐,放学又穿上和商录一起回家了。 今日回家早,他们放学的时候大半个太阳还挂在山上,傅云生还琢磨着回去给身体不好的刘氏煮点汤,结果一进院落就被门口的装饰惊呆了,商录家的大门口挂了两个白色的灯笼,从门口一路到堂屋洒满了纸钱,进了堂屋,屋子里的神婆正用朱砂笔在一只白灯笼上写“魂”字,傅云生和商录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如果不是看到还活着的刘氏,他们甚至都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刘氏看傅云生回来,犹犹豫豫了好半天才准备重头开始和傅云生说起今天办这场“仪式”的原因: “云生,你也知道的,你妹妹是在我们家生下的……” 提起那个只存活在世界上一天的妹妹,傅云生的眼睛又红了,她记的很清楚,妹妹出生的那天她还在学校上课,被刘氏打来的电话喊回了家,来商录家里拜访的沈星云预产期提前,当时情况危急,临时产房就搭在商录家。 折腾了七八个小时才生出来的孩子,却不是父亲傅大荣期望的男孩,是个女婴。 傅大荣当晚就抱着孩子前往后山,准备把女婴丢掉。 那晚她一直追着傅大荣的身影往前跑,拼尽了全力想要制止他,她的胳膊被树枝划破,鞋子也跑掉了一只,只能哭喊着,边跑边劝傅大荣: “爸爸,求求你留下妹妹吧。” 然而,半山腰的男人却走的格外决绝,既不理她的哀求,也不回头看看傅云生此时此刻的模样,他甚至用一只手捂住小婴儿的嘴巴,生怕她的哭声在黑夜里扰民。 不过就是丢一个女婴而已,在这样偏远落后的小村落里,一年至少有两名女婴遭到遗弃,这明明是那么常见的事情,小小的傅云生只是不懂得养孩子的辛苦罢了,反正女娃子长大了就是赔本买卖,只有男人才能传宗接代,每多养一个就少一份口粮。 他们家穷的养不起两个女儿。 傅大荣来到河边,拿出傍晚在自家后院里赶工做的木板,把小婴儿放到木板上,眼神麻木的看着婴儿一边哇哇大哭,一边顺着河流飘走…… 商录追着傅云生的背影跑到河边的时候,只看到傅大荣刚刚从河边站起来的身影,他面色冷漠的点燃了一支烟,似乎是长松一个气的样子,把烟圈吐在了黑夜里,被黑夜笼罩的傅大荣像个来自地狱的魔鬼,活该被困在这样偏僻贫瘠的小山村里,活该没有儿子。 商录没见到跟着赶上来的傅云生的身影,喘着粗气问了一句: “叔叔,云生呢?” 傅大荣又抽了一口烟,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冷着一张脸看了一眼黑黝黝的场合,和商录说了一句: “死不了,管她的。” 商录顺着河流望去,这才瞥见不远处顺着河水拼命往下游的傅云生,他打着手电筒,顺着河流往下跑,呼喊傅云生的名字: “傅云生,你别做傻事。” 这不是什么傻事。 她只是想要跟上那个小木板的影子,想要把顺着河流往下漂的妹妹救回来。 商录把手电筒的光亮投进河里,一边在岸边奔跑,一边喊她,傅云生的双手双脚仿佛不知道疲倦,如同一尾鱼,一直随着木板的影子往下游,夜晚水流湍急,耳边全是呼呼呼的水声,傅云生却毫不畏惧,一心只想拉住载着妹妹的那个小木板子。 像是知道自己的处境,小婴儿的啼哭声一声高过一声,那样撕心裂肺的呐喊传进傅云生的耳朵里,好像硬生生的把她的心也划成了两块,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游快一点,再游快一点,哪怕今后不念书,她也不愿意让这样的生命葬身水底,她游的飞快,甚至没有注意到河流要经过一个大急弯,眼看小婴儿就要随着那块木板一起滑落下去,傅云生奋力张开手…… 上帝一点儿也不温柔,她努力伸出手抓住的,不过是更加湍流的河水…… “傅云生。” 眼看傅云生要随着河流一起冲下去,眼疾手快的商录丢了手电筒,手脚利落跳进去抓住她的衣领。 要是顺着那样湍急的河流落下去,谁也活不了。 生死只在一刹那,两个人在离急流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商录用一只手抓住岸边的树枝,用力抓住傅云生的衣领,硬生生把她从河里拽出来。 小豆芽一样的傅云生根本不是商录的对手,在水里挣扎了几下,被商录强硬的拖着拽上了岸,商录躺在岸边的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和傅云生说道理: “活不成的。” 今天她的妹妹活下来,明天也会被傅大荣饿死。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小豆芽傅云生就翻身骑到他身上,往他的肩膀狠狠敲了一拳,他没说话,只任由她揍完一拳,继续揍下一拳…… “你拉我干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感受。” “她不是女孩,她是一个生命啊。”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那么讨厌女孩子。” 那落在肩膀上的,一拳又一拳的无声抗议,对于商录来说不过是揍在了棉花上,他躺在地上,看到骑在他身上的女孩子披散着头发,张着嘴巴一声一声的呐喊,为这不公平的命运,为已经消逝的小小生命,为今后母亲不会好过的人生…… 商录仰着面,被傅云生落下的眼泪灼烧了眼睛,他闭着眼睛,疲倦的叹了一口气,对傅云生说了一句: “哭有什么用,不会有人因此而去可怜你,疼爱你的。” 在这个小村落里,不会有人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感到愧疚,无论是傅云生的妹妹还是那时候被拐卖来这里的商录。 —— 傅云生不想回忆起这段难过的往事,若是沈星云在,她一定已经哭的泣不成声,这大概是她心里一道不会痊愈的疤,刘氏知道她难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明今天家里装扮成这样的用意: 刘氏说,自从沈星云在他家生了孩子她就得了一种怪病,不仅仅每天呕吐,还浑身乏力,成日被鬼压床,正巧今天商录的爸爸从县城里回来,找了神婆来家里看,神婆说因为沈星云是在他家生的孩子,遗弃的女婴阴魂不散,在商录家里迷了路,扰的她家人寝食难安,要请神婆把女婴的灵魂请回傅大荣的家里。 刘氏说道这里,咳嗽了两声,脸色苍白的骇人: “本来我不想麻烦你的,这种事情提起来我知道你也不好受。但云生,你和小毛毛(女婴)血脉相连,八字相合,适合做引魂人,所以只能来麻烦你了,做个引魂人。” 傅云生生性胆小,本来就害怕不干不净的东西,只是一想起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和自己的妹妹有关,勉强的点了点头,在心里安慰自己: 若真的有鬼魂,妹妹你一定要把爸爸大卸八块。 引魂仪式要晚上十一点才开始,吃过晚饭,傅云生按照神婆的要求穿了白色连衣裙,和神婆站到了堂屋里,喝了一碗符咒水。 神婆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头发已经花白,手里握了一根穿着纸钱的“神棍”,等到傅云生来,她开始闭着眼睛在一盆火旁边“跳神”,嘴里念念叨叨: “傅家的小毛毛啊,你的姐姐傅云生来接你了,你同她一起回家,莫不要扰了刘氏安宁……” 傅云生小时候就见过一次跳大神,那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只觉得很有意思,现在长大了再看,却觉得满屋子里点满了白蜡烛和白灯笼的场景异常诡异和害怕,她听从刘氏的指示坐在那盆火旁边,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睛,任凭神婆在她的脑袋上撒上不知名的□□末。 这场对于傅云生来说云里雾里的“引魂仪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直至凌晨十二点,神婆把她手上的白灯笼点亮,写了“傅家小毛毛”的字样,她让她绕过灯火房屋,提着灯笼从后山走到自己家才能完成整个仪式。 傅云生站在商录家的后门,有点不敢往前走,神婆往她的头发上别了支不知名的草,鼓励她: “云生,不用害怕,她是你妹妹。你走慢一些,不然她跟不上。” 傅云生胆子小,害怕极了,可是她转过身看到刘氏病怏怏的脸色,不得不咽了口唾沫,一个人鼓起勇气往山上走。 夜晚的山林格外寂静,只听得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傅云生被山风吹的竖起了汗毛,自顾自的和手里提着的白灯笼讲话: “妹妹,你知道我那时候是想救你的,你别吓我,我胆子小……”傅云生因为身后的冷风吹的打了个寒颤,手心里溢满了汗,走的快了一些,自言自语的说: “妹妹,你回去以后……要报仇就找爸爸,别找妈妈,她真的很可怜。” 傅云生越说越害怕,额头上冒着虚汗,又开始结巴了: “爸,爸爸太坏了,你……收拾他,收拾他……” 天性胆小的傅云生看手里的灯笼被风吹的明明暗暗,摸着自己噗通乱跳的心脏,咽了口唾沫,继续说: “马上……就到我们家了,马上……” 她忘记了神婆的话,步子迈的很大,只差没有跑起来,谁料路只走了一半,她突然间瞥见前方传来明明暗暗的光影,好像有一团火,难道真的见到鬼了,她吓的一声尖叫,忙抬手捂住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5.第五章 她忘记了神婆的话,步子迈的很大,只差没有跑起来,谁料路只走了一半,突然间瞥见前方传来明明暗暗的光影,吓的一声尖叫, 忙拿手捂住眼睛,以为看到了鬼魂,后来没听到动静,她大着胆子从指缝里看去,这才看到蹲在大松树底下抽烟的商录。 他拿了个手电筒照在地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守在那里的,脚边已经丢了好几个抽过的烟头,看到傅云生过来,他这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她喊了一声: “喂。” 傅云生往后看了一眼,确定自己身后没有别人,才觉得他就是叫她“喂”,她提着白灯笼走过去,心里的害怕少了几分,问他: “商录,你,你在这里干什么……那么晚还不回去,你妈一定以为你又跑了。” “我刚刚蹲在这里拉屎。” 商录说话粗糙,看傅云生果真低着头找东西,掐灭手里的烟,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看着面前一身白衣的傅云生,穿白裙子的小女孩子白净清纯,像山谷里的小百合。 他其实还蛮喜欢她穿白裙子的。 被突然出现的商录吸引了注意力的傅云生不那么害怕了,反问他: “你家不是有洗手间?” “你懂什么,面朝黄土,背朝天,才能拉的畅心自在。” 这个话题实在是太恶俗了,傅云生不太想提,继续提着灯笼往前走,可是她一个人走了几步,又害怕起来,转过身看了看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见他望着自己笑,心里有点羞怒。 难道这人就是故意埋伏在半道上嘲笑自己的! 那人看她不敢继续往前走,迈着大长腿几步走过去,拉着她的衣袖把她往前带,一边走一边说: “你倒是给我走快点啊,十二点一过,你还怎么带你妹妹回家。” 傅云生嗯了一声,抬着头望着那个拉着自己衣袖往前走的背影。 年少的商录有个宽大的肩膀,像一座高高的大山。 她突然觉得今晚没那么寒冷了,好像心也跟着一点点温暖起来。 接送“妹妹”回家的这段路程其实并不远,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不过二十多分钟,很快就见到依伴在河边的小木屋子,屋子里的主人大概还没睡,从小木窗上就能看到倒映着的人影,她想起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点滴,眼眶有些红,小心的从后山打着白灯笼绕过去,停在大院落门口,傅云生依照神婆的指示,说了一句: “妹妹,我带你回家了。” 她本想说完这话就走,却正巧和从屋子里出来倒水的女人打了个正着,女人顶着头巾,抬手勾起耳边的一丝乱发,看到她穿着白裙子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心地还算善良的回屋里拿了个煮熟的鸡蛋出来,比划着手语,大意是让她吃掉。 哑女小慧是傅云生的小妈妈,是傅大荣花了两万块钱从外地娶回来的媳妇,傅云生知道她不过也是个生儿子的工具,并不讨厌,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她看着她手上的鸡蛋摇头,然后指指身后的路,表示自己要回去了: “你来做什么?” 她本以为傅大荣已经睡了,听闻这个熟悉的声音条件反射的抖了抖,后退一步,眼睛里装满了恐惧,看着站在庭院里披着外衣的中年男人。 小慧知道傅大荣脾气暴躁,转过身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回去,不想傅大荣一眼看到傅云生手里提的白灯笼,把嘴里叼着的烟一丢,打开院落的就朝傅云生脸上打了一巴掌: “你在我家做什么法,带什么东西来我们家呢。” 这白灯笼代表着什么,在这村子里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傅云生的脸被那一巴掌扇的火辣辣,眼里滚落出几颗眼泪,还没反应过来,傅大荣就变本加厉的一脚踢在她的大腿上: “是不是知道小慧怀孕了,非要招不干净的东西!” 柔弱的傅云生根本就不是傅大荣的对手,从小被爸爸打到大,手无缚鸡之力,好在等在后山的商录听到了傅大荣的大嗓门,几步从山上跑下来,挡在傅云生面前,抬着下巴和傅大荣叫嚣: “我妈被你傅家的魂魄扰的寝食难安,渡个魂怎么了?” 商录已经快有一米七,比傅大荣还高一些,那眼神把傅大荣看的愣了半响,他竟觉得有些害怕,只得指着傅云生的鼻子骂: “没安好心的忤逆女,怎么不和你妈一起滚。” 迫切想要个儿子的傅大荣把生儿子的希望放在了哑女小慧身上,自然把矛头对上了这时候来“迷信”的傅云生身上。对前妻沈星云失望透顶的傅大荣不想养这个女儿,说的也全是难听的话。 傅云生替沈星云感到不值得,躲在商录身后看他的丑恶嘴脸,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开口呸了一声: “你一定会早死的,会被雷劈死的。” 傅大荣被傅云生这句话气的半死,抬手就要打他,好在商录眼疾手快,一拳打在傅大荣脸上,拉上傅云生往自己家跑。 为避免傅大荣继续追上他们,商录一边跑还一边不嫌事大的叫唤: “来人呐,傅大荣又打亲闺女了。” 暴力狂傅大荣总是对妻女下毒手的事情家喻户晓,这样一喊,傅大荣便不好意思和他们两个小娃娃计较,回了屋咚的一声把门关上,有火无处撒,一脚踹翻了屋子里的板凳。 商录腿长脚快,傅云生跟不上,几乎是被商录拖着跑的,后来她实在跑不动,这才停下,杵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喘息: “我还没这么骂过我爹……” 性子懦弱的傅云生从小就不敢和傅大荣顶嘴,也一直坚信沈星云说的话,直到她亲眼目睹傅大荣把小婴儿丢到了河里,对做月子的沈星云拳打脚踢,说她是个不会生儿子的母猪。 她早就想要骂他,这样残暴狠心的男人,总有一天会被老天收拾。 她抬起头看着同样喘着粗气的商录,心里畅快了,裂开嘴笑的很开心: “六哥,我今晚骂的很爽,下次我便不再怕他。” 商录刚刚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突然间听到这声“六哥”,有些迟疑的望向她。 张着嘴巴呼吸的小姑娘脸颊绯红,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着他看过来,她又张大嘴嘻嘻的笑着,很满足今晚自己终于鼓足勇气去反对父亲。 商录看的出了神,好一会儿才勾起唇角,低着头把打火机凑到嘴边点燃。 —— 这事情发生的第三天,傅云生又接到沈星云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又说要傅云生以后好好读书,等考上高中就直接进寄宿学校,她会按时给她打钱,供她读大学。 挂断电话以后,傅云生并没有上楼,只偷偷的站在楼梯口抹眼泪,一想到沈星云在那边一定也过的很辛苦,她就替她没来由的难过,要是自己能马上长大就好了,只要他们愿意努力挣钱打工,一定会过的比傅大荣好。 “喂。” 傅云生靠着楼梯的栏杆抹眼泪,突然间被头顶上空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才看到站在楼上往下看的商录,那小子穿了一套全白色的运动服,揉着自己的鸡窝乱发,俨然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看到她抬起头,他恶作剧似的往下扔了个毛线团: “睡觉吧你,傻瓜才在有人看到的时候抹眼泪。” 傅云生把滚落在脚边的毛线团捡起来,低着头拿上楼给他,看他抛着手里的毛线球把玩,傅云生脑子里有了个想法,问他: “你知道一个毛线球能卖多少钱吗?” 商录哪里懂她心里的小心思,用毛线球敲她的脑袋瓜子,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 “应该,比你值钱。” 他果然只会说打击人的话,傅云生的耳根子被他故意吐出来的热气晕染的通红,不服输的哼了一声,脸红脖子粗的和商录说: “我下次赶集要去卖毛线团,我要自己挣钱。” 商录垂下眼,看到她紧紧握起来的小拳头,噗嗤的笑了一声,再看她满面羞红像只小兔子,弯着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你以为,生意那么好做?” 气愤的傅云生握着拳头,准备用豪言壮志反击回去,然而一抬眼就看到商录弯着腰倾身看着自己的样子,她从他的眼里并未看到什么嘲讽,只看到他半眯着打量着她,薄唇轻轻的仰着,她突然间被他安静打量的模样吸引住,默默咽了口唾沫,耳根子又热起来,脑子里乱哄哄的,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嗯?”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叹息,语罢便直起腰来,轻轻戳它的脑门: “小傻子。”还想赚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6.第六章 傅云生可不想当商录眼里的小傻子。毕竟她现在暂时寄宿在商录家,没有收入来源,还要麻烦刘氏照看,这样想想就会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既然这样,为何不尽点力找点事情做做呢。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除了每天的上下学,只要一有空,傅云生就去附近村子里收集破了洞的毛衣,她把毛衣洗干净消毒,拆开之后绕成小团子,准备这周日赶集的时候去街上卖。 商录晚上看完电视上楼睡觉的时候总是能见到傅云生坐在窗子边绕毛线团,或许是担心浪费他家的电,她连灯都没开,只借着月光,把半个脑袋探出窗口干活,在月色笼罩下的傅云生看起来越发瘦小,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那时候商录的心里总是在想,如果自己的养父母也是这般对自己,他大概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闯入她世界里的傅云生总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和村里的女人不太一样,或许有时候过于懦弱,却更加像一颗悬崖边的小草,哪怕身后就是悬崖,也绝不往里面踏上一步。 他觉得她也不属于这里,就像是那条河,纵然身在大山深处,也能迸流而下,抵达最宽广的海洋。 傅云生困乏的很,绕完最后一个线团子准备关门睡觉,这才看到点燃了在楼梯口看着她的商录,她在商录家里寄宿也快半个月了,起初她以为商录会欺负她,直至后来每天相安无事的上下学,这才放下那颗心。他把走廊的灯关了,躲在阴影里,只有手指上的香烟明明灭灭,像是萤火一般,傅云生搞不懂他的怪脾气,露出个礼貌的微笑,正要关门,听到商录抽着烟说了一句: “我从没去集市,你去了回来和我说说到底有多热闹。” 傅云生起初有点发愣,转念一想便又什么都懂了,商录一定从未去过集市,毕竟刘氏很害怕失去他。每逢一四七赶集的日子,他们所在的小镇会有很多通往城里的巴士,稍不留意,商录也许就会桃之夭夭。 第二天一早就是周末,傅云生起了个大早,知道刘氏要去集市,早早就把自己的毛线团子装进布袋子里打包好,准备和她一起去。刘氏的身体情况经过那次跳大神之后并没有什么好转,这一次赶集也是刻意去看病的,听说傅云生要去卖毛线团子,刘氏对这孩子越发的喜欢,笑的很开心: “行,那今天就我陪你去。” 后来出了大门,傅云生在院落里看到了站在窗口观望的商录,他早就已经起床了,只是还没洗漱,像个瘾君子一样颓废的坐在窗口抽烟,见到她站在院落里看自己,商录抬手弹落了一丝烟灰,朝她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他是一只囚在笼中的鸟儿,哪怕有翅膀,也斗不过这温柔言语下的荆棘。 傅云生心软了,看了看正在锁大门的刘氏,大着胆子问她: “刘婶,要不要带商录去集市看看,我们两个人有伴。” 她刻意提到两个人有伴,自然也是在告诉刘氏,她会看紧商录。 刘氏抬起头看样坐在窗口抽烟的商录,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招手喊他: “商录,洗漱下楼,去赶集。” -- 不像在大城市里天天都有集市逛,这里逛街的日期为每周的一三七,来自各个村子的小商贩往往天刚刚亮就要赶到镇上,在那条长长的街道上摆摊吆喝,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工作,傅云生他们到的时候不过早上七点,集市上已经有不少村民,不大的小镇看起来生机勃勃,在阳光下格外喧嚣。 作为同一个村子的方海比傅云生要早到,他和母亲正毛线拖鞋边吆喝,破天荒的看到商录来集市,方海一路小跑着跟了上来,和他们打招呼: “六哥,你竟然也能来赶集了。” 商录第一次见到这样热闹的集市,视线根本没看方海,随手指了指傅云生手里提着的袋子: “她要来卖毛线团。” 傅云生有点窘迫的揉了揉鼻子,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对于这件事情没什么经验,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摊位,只能站着吆喝,好在方海大方,一下子就看出来傅云生的窘迫: “哎呀,毛线团啊,放在我妈的摊位上,你自己守着就行。” 方海比商录好说话多了,人也热情,几下把傅云生带到自家的摊位旁,让第一次做生意的傅云生学着她的样子吆喝叫卖。 明明有一腔热血的傅云生到了这个时候却怂了,站在摊位边搓衣服,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见别的小贩说话利索妙语连珠,自己却连背诵个课文都结巴,心里越发羞怯紧张,安安静静的站在摊位便当个小雕塑。 商录了解她的脾性,看她像只猴子一样缩在这里,便知道她又怂了,一边抽烟一边笑话她: “你可是要靠毛线团发家致富,傅云生,口号喊起来!” 商录越是在她的身边说风凉话,她越不好意思开口,最后恼羞成怒,狠狠甩给商录一个大白眼: “你有本事……你叫……你叫……” 商录拿了个毛线团踮到手里,响亮的吹了个口哨: “来咯,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五块三个的毛线团,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 嗓音清亮的商录像个活招牌,自信斐然的站在她身侧,把手里的毛线团玩出了花样,这样大方响亮的口号声很快就吸引了路人的围观,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女生看商录长得俊俏,和他扯起了话题,问他是那个村的,姓什名谁。 傅云生全程就站在他的身侧,像一根甘草,突然间看着几个女生八卦,耳朵都要竖起来,用余光往商录那边瞟,心里却在心里骂起了那几个女生: 作为女孩子,怎么一点都不矜持,一点都不文雅,这样的商录怎么会喜欢? 可是啊,商录哪里是省油的灯,几句话就把自己是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都传播出去了,甚至也包括自己是拐卖来的事迹也倒的一清二楚,身在花丛中的商录款款而谈,眼眉如画,哄的几个女生脸红心跳,不会织毛衣的姑娘们也愿意掏钱买毛线团。 看着花花公子一样的商录,傅云生脸都要气绿了,默默抬手扫了扫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边骂那群女学生开放,一边又恨自己没有伶俐的口齿,不知道如何讨的商录的欢心。 她那时候还未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心态,被一旁的方海叫了两声才反应过来,看方海给自己倒水,默默的接过去喝了一口,方海很满意的说了一句: “我自己弄的酸梅汤,味道怎么样?” 酸梅汤很甜,傅云生忍不住一饮而尽,笑起来:“好甜。” 两个人就着酸梅汤谈论起了做法,正说道兴头之上,傅云生手里的碗突然被商录抢了去,这人就着她的碗倒了一碗酸梅汤,喝的咕咕作响: “我这里口水都说干了,你倒好,谈什么情,说什么爱。” 十四岁的傅云生哪里知道什么情爱,听到这话耳根子都红起来:“商录,你有病,你瞎说。” 两个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会儿,傅云生正要投降,身侧突然响起了女学生的清亮嗓音: “十月初三是艳阳,赶集遇到心上郎 妹唱山歌把头开,还望哥哥把我望。” 女学生群里的领头姑娘天性大胆,看商录不理自己,拿了方才买的毛线团织起来,一遍织,一边唱,那模样和影碟里的歌女不相上下,模仿的惟妙惟肖。 这女生一开口,就把附近好奇的少年们聚集在一起,大家立刻把两个人围在了人群里,有人寻着她的爱慕眼光看到商录,在旁边起哄,吆喝着: “接一个接一个。” 傅云生看聚集在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知道这是女生故意摆的台子,只好把目光落到商录那边,不曾想商录也在看她,那人见到她投过去的目光,谁知道心里再打什么小九九,又把目光落到女学生哪里,开口回敬道: “十月初三是艳阳,赶集遇到美娇娘。” 哥有心上玲珑女,不望眼前美娇娘” 歌词露骨大胆,接上的自然大方,一下子把周围人逗的哄堂大笑,那女学生把目光落到她身侧的傅云生身上,羞怒的咬了咬嘴唇,好一个玲珑女,明明就是个矮冬瓜,哪里比得上自己。 傅云生看女学生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并未注意到来自于敌方的不友好气息,还在抬着下巴看商录对山歌的模样,少年仰着眉毛,背脊挺直,一张口就是一副洪亮迷人的嗓音,连唱山歌都那么的好看。 女学生看自己的情敌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挑衅,干脆唱歌骂她: “玲珑哪有娇娘美,不言不语哑巴娘” 一句歌词,把在犯花痴的傅云生形容的很是贴切。 商录对的极快: “娇娘不如玲珑娘,哑巴我也放心上”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纷纷看向“哑巴娘”,傅云生这才后知后觉,看大家都在看自己,耳根子一路红到脖子根, 这这这,这人难道? 她心里噗通噗通的,好像随时都会跑出来: 这这这,商录这是…… 唔(w\)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7.第七章 她可不傻,商录是看着她对的山歌,难道……哎呀…… 傅云生扭扭捏捏,总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脸颊更红,耳朵像是被人放在了火夹上炙烤着,一瞬间便红的滴血,她看看周围人的目光,又看看商录,这人的性子,真真是对个情歌也这样的露骨大胆。 方海就在傅云生身边,他把傅云生脸上的羞怯和尴尬都看的一清二楚,抬手挥人: “哎呀,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呢,买不买我们家的绣花鞋垫呀。” 一句话把对山歌的热闹气氛轰散,傅云生低着头站在远处,手里拿了几个毛线团子摆弄着,时不时用余光瞟一瞟站在隔壁的商录,这人还是那样事不关己的模样,垂着眼整理摊位上的毛线团子,把每个颜色都码放整齐。 哦,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和态度…… 傅云生戳着手指头,正要把目光收回来,就看到商录垂着眼看她,心虚的不行,忙把目光落到前方正在赶集的群众身上,张开嘴巴,细声细语的喊了一声: “卖,毛线团子……” 商录看着她那样底气不足,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模样,勾着唇角骂她: “怂货,喊都喊不出来。” 说罢,商录便溜达着去了别的摊位看东西去了。 方海见不惯嘴硬的商录,看他走远,贴到傅云生的身边说了一句: “六哥真是个浪子,就是喜欢调戏小姑娘。” 傅云生哦了一声,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恨不得敲一敲自己刚刚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呢,那会有那种心思。 他们在摊位哪儿又呆了没多久,傅云生只卖出去一个毛线团子,被方海喊做浪子的商录又回来,手上拎着几只冰棒,大方给方海的哥哥和妈妈,就着蹲在摊位后面的大石头上啃冰棒。 傅云生只吃过五毛钱一根的老冰棍,从没见过裹的像个糖果一样的大白兔,心里想着一定很贵,舍不得很快吃完,小口小口的舔着吃 “谁教你这么吃冰棒的。” 听到身后的商录发话,傅云生转过身去,见到他蹲在大石头上,一头黄毛在阳光下泛着光晕,活脱脱一只小泼猴,她抬手挡住额头上的阳光,问她: “我舍不得咬着吃。” 那多没意思,一下子就吃完了。 商录抓抓头发,嘴角闪过一抹不明的笑意: “你吃冰棒的模样真是邪恶。” 邪恶? 傅云生蒙头蒙脑,头上顶着一个大问号? 反倒是方海,被这话呛得咳嗽了几声,脸红的低着头,不敢看傅云生,几下子就把大白兔冰棒解决。 傅云生还是文质彬彬的吃着,站到商录蹲着的大石头旁边,她把手撑在石头上,目光往街尾看了很久: 明明看上去不长的街道,却被前来赶集的村民们挤得水泄不通,有嫌弃天气太热脱了衣服挂在肩膀上的男人,一边抱着西瓜啃,一边和旁边的小屁孩说这样不准买那样太贵了,也有顶着头巾的妇女立在街边一个卖饰品的摊位左看看,右挑挑,赶集买东西对于这里的村民们来说,是对平日里辛苦劳作的最好回报,傅云生叹了口气,其实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哪怕是这样偏远贫瘠的地方,带给她的也并不是只有难过的回忆,它也有令人怀念的,可爱的地方。 商录点燃一支烟抽着,凑到她旁边问: “看什么呢?” 傅云生这才收回目光,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今日出门着急,他还是穿着昨晚那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头顶还有一根昨晚不知道怎么睡觉压弯的毛发,她从侧边看去,商录高挺的鼻梁像是山峰一样,精致秀气,美的一塌糊涂,她明明不喜欢抽烟的人,却因为他手指尖灵活的跃动,对这样一个少年抱有好感。 她伸出手,往街尾那个方向指着: “你知道吗,在那里就可以找到去县城的车。” 傅云生的话极其小声,就好像是朋友间不经意的闲聊,她说完甚至不敢再看他的目光,低着头把剩下的冰棒全部添了。 “哦。”商录抽了口烟,只回答她那么一句,接着便没了后话。 他还是蹲在那块大石头上,低着头把烟抽完,转过头看向傅云生笑了笑,顺手摸了一把她的头发,从大石头上跳下来: “傻子。” 他以为她不知道,但这样就能成功,哪里还需要他十多年以来的长久计划。商录的父亲商老大就在县城里做生意,老木工的手艺得到多少人的赞扬,名扬千里,多少人愿意接受他的委托和打点。 但他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离开这里,哪怕不是在今天,也会在明天。 —— 傅云生的计划可行,毛线团虽然买的低廉,还是够她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只是有喜也有忧,刘氏从镇上开了药,吃了一个多星期仍然不见好转。 这次她再不想请神婆跳大神,只叹息着,和傅云生提起些悲观的事情: “云生哟,我怕是命不久矣了,这病是治不好了,怎么都治不好了。” 她的手工活做的很好,哪怕不看缝纫机,也能把布块缝制整齐,傅云生喜欢刘氏的善良大度,羡慕她有很会关心人的丈夫,哪怕她不会生也不离不弃,这样的人,怎么能那么早早就死了呢: “刘婶,你才不会早死,善良的人会长命百岁。” 刘氏听着她说了这番诚恳的话,苦涩的笑道:“可我买了商录的人生。” 这么多年,她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对商录有愧,加倍的对他好,企图偿还她当年迫切想要一个孩子的愿望,孩子养了十多年,倾尽了心血,俨然成为生命里一个至关重要的存在,所以她怎么都不愿意放他走,现在她觉得活不长了,反而开始说起这些话来。 这是第一次,傅云生在刘氏这里听到她作为一个女人的心声,带着满满的愧疚和小小的自私,诉说着她不愿意认命的人生。 谈话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刘氏把布料的边锁上的时候,很是满意的拿给了她: “来,你试试,我以前做姑娘的时候,给别人家的小婴儿做过衣服,不知道手艺生疏了没有。” 傅云生不知道这件衣服是做给自己的,低着头看了好一会儿,被刘氏催促了几遍才红着脸道谢跑回房间试衣服,刘氏做的是一件青蓝色棉外衣,口袋开在了里面,足够大,能装很多东西,最近刚好降温,她舍不得买新的,一直穿前几年沈星云给自己做的衣服,这件刚好合适,剪裁也符合她的小个子,一瞬间就把她的腿部线条拉长了。 她从房间里出来,见商录的房门半开门,刻意停留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的新衣服,只可惜那人看的入神,她走到楼梯口才听到那家伙说了一声: “傅云生,进来我看看。” 傅云生心里欢喜,挺直了背脊进去,商录的眼睛还在盯着电视,随口一说: “这颜色看起来丑死了。” 傅云生知道他这个人说话一根筋,像是脑袋上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就不高兴起来,呆在她的房间里尴尬,凑到电视上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电视。” 商录看她转移目标,又盯着穿着新衣服的傅云生看看了几眼:“动作片,你又看不懂。” 傅云生不是个电视迷,一开始还新鲜,后来被毛线团子迁移了重心,也就不再看了,只有商录,平日里出门的机会很少,也就喜欢窝在房间里,商录看她站在电视机面前,拉她的衣服下摆: “来,坐下来看。” 她坐在地板上,抱着双腿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发现剧情不对劲,画面一转就成了少儿不宜的场面,傅云生顿时面红心跳,站起来正要走,就被商录拉住: “一起看呗,跑什么,后面还有更精彩的。” “流氓!”傅云生气死了,一看商录那小子,果然看到他眯着眼睛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 商录站起来嘭的一声把门关了: “我允许你走了?” 傅云生眼睛再不敢往电视上瞄,听着那声音就面红耳赤,从未见过商录这样品性恶劣的人,一边拿拳头锤他,一边骂他: “垃圾。” 垃圾商录被她毫无力气的拳头捶打着,故意把门反锁,看她低着头手脚慌乱的开锁,羞臊红到了脖子根,嫌弃她手笨的,又帮她开锁: “诺,滚吧。” 傅云生光着脚跑下楼,转而想起她落在他门口垫子上的拖鞋,小心的弯着腰趴在门口拿,走到楼梯口还不过瘾,又转回来骂他: “你可真是个垃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8.第八章 刘氏的病情并没有好转,从入冬开始就越加的严重起来,有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总是虚弱无力,看起来可怜的很,亏得傅云生懂事,在家里承担了不少家务活,年末时,她收到了沈星云从城里面给她寄来的新衣服,都是过冬的大棉袄,花花绿绿的款式,并不是农村里的集市上能买到的。 傅云生因此让班级里的小伙伴羡慕不已,外出务工的沈星云很有本事,处处着想女儿,比起她那不闻不问的父亲简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这样一想,就会觉得人生其实并不会有无尽的黑暗,总会有人为你点亮温暖的火光。 这日傅云生早早爬起来,一打开窗就看到院落里积满了白雪,冬日来的很早,山间上早已白茫茫一片,她听到几声狗叫,低着头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的商录正在院子里堆雪人,听到大黄狗叫唤,他脾气不好,吼他: “你叫个屁,老子不跑。” 这大黄狗好似听得懂人话,默默趴在屋檐下看着他,眼珠子滴溜溜的,满是委屈。商录最烦这条狗,上一次出逃失败,不仅仅是因为在半山腰遇到了傅云生,还因为这个小东西灵敏的嗅觉,他躲在水里也被它嗅出来,趴在岸边狂吠,这才被商录的三叔发现,追着河流跑了十多分钟也要把他从水里抓出来。 商录大概很不喜欢这条看门狗,傅云生倒是挺喜欢,出去上学时还给它丢了个煮红薯。 以前刘氏身体好时,两个人的早餐和午餐都是当天现做,后来刘氏身体不好,便由勤快的傅云生掌勺,这几日要期末考试,大家都很忙,早餐都是吃些红薯和芋头,把红薯皮剥开,傅云生双手捧着,就着热乎乎的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的喏了一声。 商录回头看跟在身后的笨拙小姑娘,不知道一个烂红薯到底有什么好满足的,喊她: “笨瓜,走快点,下雪路难走,会迟到。” 傅云生怕冷,穿的厚厚的,听到商录的催促赶紧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像只小黄鸡一样走的歪歪倒倒,商录性子急躁,催她: “把红薯吃掉,要冷了。” “呐,我走太快不能吃很快呀。” 傅云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商录对于学习这件事情上心起来,小跑起来,结果没走几步就被自己的左脚绊倒,咚的一声,一头栽在软乎乎的雪地里。 商录抿着唇,看着像小黄鸡一样在雪地里挣扎的傅云生,走过去拖她起来,很是嫌弃的扫她身上的雪: “矮子就是吃亏。” 这雪下到现在竟然快有一尺厚,矮个子傅云生踩在里面直接没到小腿肚,走一步路就要艰难的把自己的腿拔起来,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像个刚刚学走路的小孩子,她低着头,没见前方的商录停了下来,撞他的背脊才抬起头问他: “不走了?” 商录沉着一张脸,不耐烦的把围巾解下来塞到她手上,蹲在雪地里,做出一个要背她的动作: “滚上来,快点。” 傅云生自己能走,是个有骨气的人,才不愿意求他,自顾自的往前走了几步就被商录追上,他揪着她的书包带子,拉住她: “再不上来我打死你!” 商录生气了,凶着一双眼睛看着他,吓得傅云生往后推了一步,看看他的背脊,又看看那个歪着脑袋的男生,脸红心跳的踌躇了好一会儿,小心爬到他背上: “商录,你脾气很臭。” 商录哼了一声:“我妈都管不着,你管得着?” 她趴在她的背上,看着头顶上飘着的白色雪花,又看看背着自己那个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她红着耳根子埋到了他的颈窝里。 商录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走的极稳,于是整个世界便安静了下来,天与地仿佛连在了一起,山路被大雪掩盖了,只看得到前方被雪压断了的树枝,还有埋在颈窝上那个清浅的呼吸声。 商录想: 下大雪真是太他妈的好了。 —— 这场雪下了一整个白天,本以为放学就会停,哪知会越下越大,没到放学时段他们就被老师提前放走,给每个孩子手上递了一根枯木棍子: “要走山路的一定要小心,慢点走。” 像是傅云生他们一样,村落离的很远,要徒步五十分钟才能来上学的孩子们大部分都习惯了,毕竟这里每年都下雪,有些甚至不屑老师递过去的木棍子,一听说放早学就跑的没了踪影。 傅云生拿着木棍子出校门,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刘氏,她顶着一块花头巾,不知道站了多久了,脸都是红通通的。看雪下的太大,不放心学校里的商录,她专程走了五十多分钟的路程来学校接他的,刘氏身体不好,看到商录出来才稍微有些精神,笑着喊他: “阿录,雪下的太大了,我不放心你。” 商录是刘氏活下去的希望,是她的心头宝,好像一看到他,心里的那些脆弱和雾霾都消失殆尽了。 商录平日里和刘氏本就没什么交流,他接过刘氏的伞分给傅云生一把,三个人一起出了校门,刘氏知道下雪天村里的男人们都在家里休息,索性出了点钱,让大家把山路上的雪铲平了一些,回去的山路倒是走的很顺畅。 傅云生看刘氏走的并不稳当,搀扶着她,一路走的更加缓慢,商录没什么耐心,一个人在前面开路,把木棍子打在树枝上,簌簌的几声,又落下一大片雪花来: “他就是闲不住。” 刘氏看他走的吊儿郎当,和傅云生一路闲聊着,说起商录小时候的事情:“调皮猴子,永远都是这幅德行。” 傅云生看向他所在的方向笑了笑,又不敢当着商录的面说他,只敢默默点头,这可不是猴子,这可是他们村的的山大王。 话说到这里,走在前面的商录好像看到了什么,咻的一声,一下子就跳进了前面的山涧里,刘氏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以为他掉下去了,忙喊他的名字,只见他身影灵活的在山林间游走,像个青蛙一样的扑在雪地上,等到再爬起来,手上就抓了一只黑色的野兔,那野兔子挣扎了几番,被商录提着耳朵,四只脚扑哧扑哧在空中乱蹬。 商录得意洋洋的看着天上掉下来的美食,问刘氏: “妈,你会炖兔肉吗?” 刘氏自以为身体不好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坏事,这辈子不敢杀生,逢年过节的宰羊杀鸡都是交给商录的爸爸或者三叔,这段时间两个人都不在家,可是看商录好像很期待吃兔肉,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怎么炖。” 细心的傅云生看出了刘氏的心里,快走到家的时候和商录商量起来: “商录,你能不能不吃兔子。”商录吃过兔子肉,是在方海家里吃的,方海爸爸最喜欢上山打野物,突然间听到身侧的人说话,停下来看着她: “怎么,书都读不好,还想养兔子?” “我才不养。”傅云生红着脸解释,看刘氏进屋的纤瘦背影,吞吐的说: “不如替刘婶积点德,不杀生。” 自从寄宿到商录家,傅云生和刘氏的关系一直很好,平日里她对商录的细心打点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她卖下商录是错误的,却无法怨恨这样的女人,她同情她: “刘婶对你是真的很好,哪怕她是个罪人……” “我才不要你来告诉我。” 商录打断傅云生的话,揪着小黑兔子的耳朵丢到笼子里上了楼,傅云生隔着笼子看着里面的小兔子,像是煤炭一样的小家伙缩在角落,颤抖着身体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傅云生蹲在院落里,鬼鬼祟祟的看看身后,又看商录径直上了楼,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从笼子把兔子抓起来,瞄着身子从后门翻出去,卯足了劲把小黑兔丢到后院的雪地里,那兔子在雪地里挣扎了几下,一下子就跑的没了踪影。 她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实则楼顶上的人在窗边看的清楚,商录依着窗台掏出一只烟点燃,心里也没有想要吃兔子肉的意思了。 —— 刘氏看兔子跑了,以为是大黄不安分,指着它的狗鼻子骂了一顿,大黄汪汪的回应了两声,趴在狗窝里低着头,可怜巴巴舔着自己的狗毛,这锅它可不愿意背。 商录看傅云生站在身后搓着手指头咬着嘴唇,眸子里泛起些笑意,觉得这姑娘心虚的模样就像是那只缩在洞口的小黑兔。后来这事也就这么过了。晚上傅云生搭把手炒了腊肉,一家三口还没开吃,冒着寒风和大雪进来的商老大就把一屋子的暖气都轰散了。 在县城里做生意的商老大提前回来了,他取下斗笠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刘氏抱怨下了大雪他还要进山,难免不安全,商老大则是记挂着妻子刘氏的病情,听说没有什么好转,说起了这次进山的打算: “我还是想带你去省城看病,不能拖着。” 傅云生在饭桌上偷偷看了一眼商录,好像他们的谈话事不关己,他依然选择低着头吃饭,商老大实在是不忍心把妻子丢在这大山里,为了看住这个儿子,难道要让她把命丢了不成,他给商录碗里夹了一块肉,说的很肯定: “阿录,你要想去也一起去。” 商录,要去省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9.第九章 坐落于两座的大山之间的小村落历史久远,水绕山环,是个封闭落后的贫瘠之地,自打傅云生从这里出生开始,最远只到过小镇,从未见过县城和省城,听说商录要随着刘氏去省城里看病,傅云生还挺羡慕,她知道,商录的机会来了。 可是首先反对的,却是刘氏,她把碗筷一放,说的有些委婉: “我想留在这里照顾阿录,我哪儿也不去。” 妇道人家的思想,一眼就被丈夫商老大看出来,但他实在不忍心妻子就这么病怏怏的拖垮自己,用媳妇的命去换儿子的,他不愿意了,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这个话题提出来也不是一天两天,商老大暂且不在饭桌上讨论,只是后来趁着傅云生和刘氏在厨房谈话,他亲自去了儿子的房间一趟。 商老大原名商穹,村里人觉得他家并不穷,这才按着排序叫他商老大,他进了屋,递给商录一支烟。父子俩之间没有什么血缘,这几年他没尽过多少当父亲的责任,全部交给视子如命的刘氏管教,显然刘氏的宠溺把这孩子宠成了一个坏小子,不知道去哪里染黄的头发,在村子里欺负和小伙子们打牌斗殴,坏事传到他的耳朵里不是一次两次了。 商老大抽完了一整根烟,和商录说起自己和妻子之间相遇的点滴: “年轻的时候,我是个不识字的穷鬼,你妈是土地主的小孙女,我们两家家境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她选择跟了一无所有的我,我带着她私奔来到这里,发誓要好好照顾她的……”商老大说话时总是把吸烟的声音发的很大声,说完这话,他吐出一口烟,望着窗外的雪景红了眼眶: “我昨晚做了不好的梦,梦见……蕴儿去了。”商老大叫着她的小名,好像这些年从未忘记他带着她私奔跑来这里的场景,颤抖着嘴唇和商录做交易: “儿子,我们父子俩定个君子协议,你想办法让她去省城看病,我会找到你的家,我会偷偷放你走。” 我放你走。 商老大如是说道,一瞬间眼眶也红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却是商录第一次看到他为了刘氏红眼眶,好像把最后的稻草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大概这就是爱一个人的模样,为了一句年轻时的誓言,倾尽所有,在所不辞。 世间纵有美景千万,却不及你陪伴在我身边,苦也一生,富也一生,我爱你笑颜如花的模样。 所以,我不愿独赏芳华,留你一人长眠在冰冷地下。 —— 第二日大雪封山,傅云生的学校停课三天,她还是选择在家里缠毛线团子,而商录则是安静的陪在刘氏身边,看她把那些花花绿绿的绣线变成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花,后来母子两不知道聊到了些什么,再从房间里出来,刘氏就一脸肯定的和她交待起了家里的物件和东西。 他们此行不知道要看多久的病,家里的一切都交给傅云生照看,她得继续留在这里读书,至于商录,则是由他们夫妻二人带回省城。 刘氏对傅云生一个人留在家里很放心,她知道这个女孩子或许会有些胆小,但像一个人看家这样的事情交给她不再话下,她刻意说了一句: “你要害怕就把大黄牵到二楼你睡觉的房间门口。” 傅云生认真的听着,目光却是落在商录身上的,她知道他这次有机会去省城,很大的可能不会回来了。 他每每想到这些就有些难过,更加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离别的话。 大雪封山的第三日,傅云生除了平日里的功课预习,基本都在幻想以后这里没有商录的日子,她或许还是可以寄宿在刘氏家里,只是没有了商录的刘氏,她一想起来就会替她难过。 第四日清晨,大雪已经停了,商老大派车进村来接人,商录只拿了很少的行囊,一直蹲在院落里和大黄玩,时不时的抬起眼看站在门口帮刘氏搬行李的小姑娘。 她好像很喜欢那件柠檬黄的大棉袄,一穿上去就给人一种像只小黄鸭的错觉,那被雪花冻得通红的脸颊映着那双黑亮的眸子,看起来格外的清澈,商录挺喜欢她的眉眼,毕竟一看就知道是个容易被人欺负的好脾气软柿子。 大黄知道他们要走,一直把下巴放在他的手掌上,鼻腔里呜呜呜的叫着,分明就是舍不得商录,他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只护主心切的小狗,目光一直落在雪地里红着一张小脸的傅云生身上。 就这样,默默的多看几眼,把这人的模样刻在心尖上,哪怕从此生活在两片天空之下,也要永远永远的记住,在这样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落里,还有一个如花儿一样的美丽姑娘。 “刘婶,你去那边一定要注意,不要感冒了。”傅云生知道刘氏体质弱,感冒总是要拖上半把个月,说话时也像个小大人一样,刘氏喜欢她的懂事,到底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懂事的让人心疼,心里竟然也有一种想要把她带走的念想,只是转念想到她的母亲沈星云指不定过年要回来,若是见不到傅云生,那她就是好心办了坏事。 她说完这番话,看商录还不准备上车,这才看到他蹲在院落里和大黄玩,于是走上前,说了一句: “我会照顾好大黄的。”傅云生心里挺难过的,或许商录真的不是一个优秀的男孩子,但她却像是中了魔一般的并不讨厌他,反而……她知道自己心里为什么会难过,竟然可怜巴巴的抿了抿嘴,和商录说了一句: “反正你不在了,大黄也会过的很好。” 她早就猜到他一去不回头,商录不属于这里,他就像是被囚笼困住的鸟儿,总有一日要飞过天空和海洋,寻到他心里那个乌托邦。 商录只当没听懂她的话中话,从地上站起来,当着她的面点燃一支烟,他眯着眼睛盯着她垂着头的脸颊看了很久,临走时,弯着腰摸了摸她毛线帽子上的小毛球,今日没有什么暴怒的叮嘱和“滚蛋”,只有一句极其温柔的: “云生,照顾好自己。” 傅云生的眼眶突然红了,目送他穿着墨绿色的大棉衣上了车,最后吸了一口烟,丢在这里的土地上。 大概,她其实从来不怕他的威胁和暴怒,是怕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和温暖。 这样温暖的商录,毫无保留的商录,明明是她昏暗人生里的小小火光啊。 —— 商录走了,刘氏也走了,家里只留下一只孤零零的单身狗和小黄鸭,傅云生早上出门之前至少检查三四遍门锁,一个人在这里居住更加注重安全,晚上回了家更是早早就把家门锁上。 直至期末考试到来的那天,刘氏和商录还是没有回来,反倒是沈星云,给家里打了电话,问了她的考试成绩,这是除了中考之外最重要的考试,傅云生不敢马虎,告诉沈星云自己排名应该在前十。 沈星云很开心,告诉傅云生又给她寄了东西,是过年要吃的年货,她在电话里说起了自己在省城遇见刘氏的事情,说刻意去医院探望了,拖她给她带了些钱回去。 傅云生听的眼眶绯红,哽咽着直点头,她听出来了,沈星云过年不回回来了。 她是个懂事的好女孩,要分担她的辛苦,只能默默咬着嘴唇点头,把自己在这里生活的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她,沈星云默默听着,主动问起了傅大荣: “过年如果刘婶没回来,你要不要回你爸爸那里过?” 傅云生那晚招魂被傅大荣打了一顿的事情,她一个字也不敢和沈星云说,只含糊这点头,连小慧妈妈肚子很大的事情也不敢说,怕她心里还有挂念,心里听着更加难过。 听说长途电话很贵,傅云生不敢打太久,几句交待的话就说完了这几个月她的所有心酸和隐忍。 后来挂断了电话,傅云生把大黄拴在一楼楼梯口,刚刚准备上楼睡觉就听到想起来的电话铃声,她忙接了电话,以为是沈星云还有事情没交代,可是里面传来的,却是商录低沉的嗓音。 他说:“喂。” 她握着电话,心跳的很快,结结巴巴的喊他:“商……商录录……” “你这结巴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电话里的人俨然还是不耐烦,满脸的嫌弃,一紧张就结巴,以后上了大学参加辩论啊,交朋友啊,怎么想想都很丢人。 傅云生不管他的吐槽,摸着发红的耳根子:“你在哪里啊,刘婶怎么样,过年要回来吗。” 她这所有的问话里,第一句便是关心他的话。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好像并不是在医院里,他和傅云生说了一句: “傅云生,我没和我妈在一个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10.第十章 他说:“傅云生,我没和我妈在一个地方。” 傅云生握着电话,把耳朵贴近了话筒,似乎想要极力从他周围的环境里听出他在哪里。 这种话不用多做解释她也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的笑起来: “那你以后还会打电话回来吗?” 这大概就是以后再也不会见面的意思了吧,他想起和这个人大半年以来相处的点滴,他喜欢在上课的时候用纸团砸他的脑袋,骂她笨瓜和小结巴,也喜欢在她给刘氏帮忙打下手的时候嫌弃她的笨手笨脚。他喜欢蹲在地上和大黄计较,一人一狗也要对骂上好半天。 她曾经以为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直至时间和沟通把她对这人的误会全部解除,她渐渐知道,坏小子的笑容温暖阳光,坏小子的歌声洪亮大方,坏小子的眼睛藏着星辰和大海。 她其实从未讨厌过他。 这通电话并没有打很久,都是傅云生一个人在这这端默默听着,他在那边问她村子里的情况,考试的情况,后来他说什么她都没怎么注意,直到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她才回过神来,就着坐在了楼梯上,抬起手捂住眼睛默默吸鼻子,大黄看出她的难过,走过去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腿弯,低着头呜呜的叫着。 在这个空荡荡的冷冰冰的小房子里,只有一只狗懂她的难过和无助,她蹲在地上抱着大黄,就像是母亲走的那时,悄无声息的抹着眼泪,吸着鼻子,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 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个人也能把人生过的五光十色。 商录只给傅云生打过那一通电话,之后她再也没接过电话,要过年了,傅云生拿着毛线团子最后去赶了一趟集市,还是拖了方海妈妈的福,只是没有了商录,毛线团子也不好卖了,喜欢对山歌的女学生好像找了男朋友,路过她的摊位前还问她商录为什么没来,傅云生只说他去了省城,她又问她商录什么时候回来,傅云生沉默了很久,苦涩的笑着摇了摇头。 那之后回来,傅云生就收到了沈星云从千里迢迢的地方寄来的年货,傅云生知道刘氏大抵也不回来过年了,一个人把屋子打扫干净,给大黄织了一条红色的大围巾,大黄高兴的在院子里打转,伸出舌头围着她团团打转,傅云生脸上勉强有了些笑意,问大黄大年三十想吃什么。 一人一狗的对话进行了很久,最后被前来喊人的方海打断,方海带了些水果来,进了院落就大方的邀请她去自己家过年: “今年我爹也不回来过年了,你来我家一起过吧,人多才有年味。” 方海是家里的老二,上面还有个读高中的哥哥,一家四口全靠在外务工的父亲,选择过年不回家一定和沈星云一样有奖金和加班费,傅云生不好意思去,被方海强行拉上: “反正做饭也算上你一份,不来我就和我妈来拉人了。” 果然,大年三十的早上,家家户户都在杀猪的时候,方海和他的妈妈过来请了傅云生,整个村子就她一个小姑娘孤苦无依,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看不下去。 傅云生拿了沈星云寄过来的年货作为谢礼,他们到的时候方海家的猪刚刚杀完,方海妈妈留了一块五花肉,其余的全部撒上盐巴腌上,等年中方海爸爸回来背去省城吃。 傅云生什么都会做,傍晚就和方海妈妈在灶房烧菜做饭,虽说丈夫不回来,家里的两个儿子也是要过节的,一年也就只有那么一次可以吃新鲜肉的机会,换着花样也要做几个肉菜,和竹笋煸炒在一起的肉香味蔓延的整个屋子都是,馋的方海忍不住进来捞嘴,被方海妈妈赏了一筷子: “哎呀,不能捞嘴,等泼完水饭才能开吃。” 泼水饭是他们这边的风俗习惯,每逢过年过节,便要从每一道菜里夹一筷子用刀剁碎,添上酒和饮料,在吃饭之前拿去门口泼掉,嘴里喊着已逝亲人的名字,亲人们吃饱了,会保佑来年的你家庭健康,幸福美满。 傅云生小时候跟在沈星云身边没少泼过,自然知道怎么做,拿了干净的碗去门口泼了水饭,先舀了一勺洒在地上,嘴里念叨着给爷爷奶奶敬酒,给外公外婆敬酒,希望他们在那边保佑沈星云健康平安,后来她把最后一勺饭撒在地上,念了一句: “妹妹,吃饭。” 她没祈求妹妹满足她什么愿望,只说她要早点投胎,找一个珍爱她的人家。 她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心里想念起沈星云和商录来,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在什么地方,有没有经历着这样热闹的场景。傅云生返回屋子里,发现商录一家人都在等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盘腿坐在了铺满松针的地上。 傅云生只记得在小的时候,奶奶那会儿还健在,喜欢以这样的方式过年,在地上铺满绿油油的松针,饭菜做好了就放上去,一家人围在一起盘腿坐好,说是地为床,天为铺,天地也一起享受着人间的美味佳肴。 方海好客热情,直往傅云生碗里夹菜,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傅云生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裤腿上还粘了不少松针,方海用手摘下来,手指灵活的编了个蚱蜢送给她: “你挂在窗子上,这可是新年祝福。” 方海比傅云生大一岁,说话时眼睛总是笑眯眯的,傅云生用手捧着,生怕把这样活灵活现的小东西压坏,引的方海大笑: “又不是真的蚱蜢,你踹在裤包里也不会坏的。” 方海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问傅云生怕不怕鞭炮,知道她怕的要死,自告奋勇的让她站在院子里,自己跑出去点燃鞭炮。 彼起彼伏的鞭炮声在村落里想起来,一家连着一家,颇为热闹,一瞬间把过年的气氛点燃,有小孩子们捂着耳朵在院子里哇哇乱加,大呼小叫的喊: “过年咯,过年咯。”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入暖送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但愿,远方的亲人们也是这样过节的。 —— 傅云生从方海家出来的时候竟然收到了方海妈妈的压岁钱,她推脱半天,只得收下,总觉得心里欠了一个大人情,方海执意要送她回来,一路上和她说起之后中考的事情: “你中考一定也是寄宿制高中吧,有没有想好考哪一所学校。” “县一中。” 傅云生巴不得马上就中考,第一因为自己寄宿在刘氏家,总觉得欠下的人情越来越多。第二则是因为,中考意味着人生的另一个开始,这是一个不断向前爬的机会。 方海学习不怎么好,闻言苦恼的抓了抓头发,不知道接下来的半个学期再努努力,能不能摸到县一中的尾巴。傅云生对自己的未来有很长远的打算,告诉方海: “如果能考上一本大学就好了。” 方海啊了一声,心里更沮丧,眉头皱的像条毛毛虫,傅云生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未来美好的希冀让她的眼睛泛起了光,时间永不回头,梦想也将会越来越近。 傅云生还未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院落里传来大黄的叫声,她以为家里闯了贼,忙往前跑了几步,可是跑到一半,她就愣住了,院落里亮着灯,接送商老大回来的车就停在外面,刘氏的声音听起来洪亮了很多,她正和商录爸爸商量: “老商,实在不行你去傅大荣家里瞅瞅,是不是回去过年了。” 傅云生停在门口,把目光往屋子里看,她突然看到二楼商录房间的灯亮了起来,她顾不得方海说的话,急匆匆的往楼上跑,和方海告别: “方海我先进去了,谢谢你妈妈的招待。” 刘氏瞥见进了房门的傅云生,松了口气: “诺,人回来了。” “刘婶,商伯伯,你们回来了。” 傅云生和他们打完招呼,顾不得围着她叫唤的大黄,光着脚咚咚咚的往楼上跑,胸腔里那颗心脏似乎要跳出来,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好像连腿也发软了,大气也不敢喘的傅云生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果然见到那个人站在二楼的窗口,嘴上叼了一只烟,他好像更加瘦了,身上穿了件崭新的藏蓝色的呢子大衣,他见到她急匆匆的跑上楼,笑起来,和她打招呼: “喂,我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11.第十一章 傅云生从没想过会遇到商录,不怎么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抬起手揉揉眼睛,果然看到那个人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她闻到他手指上香烟的味道,有点嫌弃的皱眉,眼睛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你怎么回来了?” 商录继续靠着窗台抽烟,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在省城里的经历告诉她,后来想了想,他只抿了抿唇角,用食指把香烟灭了,走到她面前。弯下腰把香烟吐出来,故意弄的她一脸生气: “你还不希望我回来啊。” 傅云生满脸嫌弃的抬着头挥挥,耳根子却红了起来,先是点点头,又是摇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最后结巴的说了一句: “希……希望……” 她知道这句话说起来或许太过自私,可是控制不住心里那些说不出来的小心思,红着脸说出一个希望。 既希望,又不希望。 如果不是身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他也不是这样的出生,那就太好了。 商录抬手戳戳她的脑袋,刚刚在楼上就看到方海老远送她过来,问她: “好意思让方海送你回来,大过年怕鬼会吃了你啊。” “那是他自己说的要送我。”傅云生没听出这话有什么其它的意思,怕商录这个早熟的人瞎猜: “我就是在他家吃了个年夜饭,方海人还是不错……” 商录没有耐心,不愿意听傅云生提起方海,皱着眉问傅云生: “呵,方海算老几?” 傅云生总觉得谈话从这里开始就变得有些怪异,却也没有多想,和他说,“你这次出门太久,怎么只给我打一个电话呀。” 傅云生想起这件事情,既紧张又担忧,说道后面底气不足,觉得这样说好像非逼得人家给她打电话似的。她自知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说完就借口要下楼,先帮刘氏他们搬行李。 傅云生看刘氏的身体好了很多,大家脸上都挂着过节的喜悦,于是便没问起商录在省城给他打电话那天的事情,或者,商录本来也就不愿意和他提及自己想要回家的任何细节。 刘氏给傅云生带了新衣服和压岁钱,他们在半路上吃过年夜饭,今晚也就不再开灶,只点了两根红烛,收拾好带来的行李,傅云生原本准备上楼睡觉,又被在院子里玩狗的商录叫住,他问她: “你敢不敢放鞭炮。” 傅云生头摇的像个拨浪鼓,这鞭炮声听起来都很害怕的好吗。就凭商录这样的脾性,会问她这种话就准没有什么好事,果然,那个人听说她怕,马上从大黄身边站起来,隔空丢给她一个打火机: “去,把门口的鞭炮点了。” 傅云生忙把打火机丢给他,看着院落里那一根又粗又红的大鞭炮,不敢去,怂的缩在墙那里和他顶嘴: “凭什么我点呀,你是男人你为什么不点?” 商录把刚刚点燃的烟吸了一口,眉头皱的像个小山: “费什么话,快去点。” 哪怕平日里傅云生没少被商录恐吓去做个什么事情跑个腿,但点鞭炮这种事情想来都会很恐慌,就她这种小短腿,哪怕点燃了,指不定还没跑进去就被满地的鞭炮屑弄的满身□□味: “瞧瞧你那怂样……” 商录不耐烦的走过去,一把拽起她的手腕拖着她往门口挂鞭炮的地方走: “我不点,我才不点。” 傅云生着急了,看商录把自己往门口挂着的大鞭炮那边拉,两只脚跺在地上,像只小泥鳅一样心不甘情不愿,这会儿竟然又恨不得他最好别回来了: “我害怕鞭炮……” “别说话。” 傅云生挣扎着,被身后的人扶住了肩膀,他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往她手里塞上刚刚抽了一口的烟: “别动,我教你点。” 傅云生看着手上的香烟,又转过头看着商录,他就站在她的身侧,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握住她捏着香烟的那支手腕,他比她高出了一个头,这时候微微倾着身子,语气比刚刚温柔了许多: “怕什么,点个鞭炮图吉利。” 他语气说的轻松,好似再办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傅云生的耳根子被这人温热的气息撩得通红,小心脏噗通噗通,她咽了口唾沫,默默把目光落到鞭炮上,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凑过去,准备借助香烟的温度点燃鞭炮…… “跑起来——” 傅云生被商录的一声口令吓醒,捂着耳朵就往院子里跑,大黄受了惊吓,一下子窜进屋子里,咚的一声撞到桌角上,低着头呜呜呜的叫唤,商录断后,看傅云生捂着耳朵奔跑的模样,唇角勾起来,一边跑一边和她说: “新年快乐,小笨瓜——” 傅云生和大黄一样害怕,捂着耳朵蹲在屋檐下,看着外面飞起来的红色鞭炮削,真正体会到过年的快乐,也笑着回应商录: “商录,你也一样。” 大黄进了屋子就趴在地上乱叫,惹的商录直皱眉头,用以往的那种语气骂它: “大黄,你也是一条小怂狗。” 大黄马上站起来汪汪汪的叫了两声,好似并不满意他这样说自己,恨不得现在就钻个火圈,跳个高高给他看。商录喜欢和大黄较劲,看它不认输的在自己面前活奔乱跳,商录弯下腰抬手挠他的下巴,结果这位没骨气的狗先生马上趴在地上滚了一圈,一下子贴上商录的裤腿。 傅云生默默在心里无语:还真是条没骨气的狗。-_-|| 商录蹲在地上逗大黄,抬起脖子催促她: “你还不上去睡觉?” 傅云生哦了两声,实则现在并没有睡意,这一晚收了太多的喜讯,年味儿十足的小村子里还没有哪家关了灯的,她上了楼,想起方海编给自己的小蚱蜢,从裤兜掏出来放在书桌上,正思量着方海给的小蚱蜢放在什么地方好看,楼下的商录就吹了个响亮的口号声,喊她: “喂,你给我把头伸出来。” 她一头雾水的推开窗,有一道亮光从她的眼前滑落,顷刻便在头顶上空开出一朵花,随着楼底下大黄的汪汪声,一簇簇亮光飞上去,接连炸出一朵一朵的绚烂花朵。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烟火,比起在别的小孩子院落里看到的还要精彩万倍,商录站在楼底下朝她挥手: “没看过那么大的烟火吧,傻瓜。” 她嘟起嘴,心想这人说话怎么那么讨厌呢,真是一点儿也不不浪漫,可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傅云生,这是六哥送给你的新年礼物,你可记住了。” 他要送她这世界上最美丽的花,哪怕黑夜常在,也能点燃漫天华彩。 傅云生抬起一只手捂住耳朵,就在窗台上静静的看着他,商录的眼眸子里映着她的微红脸颊,她一对上的眼睛就害羞了,她今年收到了太多的喜讯,望着他笑的很开心…… 这大概是此生最美丽的风景了吧,哪怕此后遇到再多的风景,也不及此时此刻: 我捂着耳朵站在楼下,见你芳华绝代,一笑起来就在尘埃里开出了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12.第十二章 商录这次回来没玩几天,就被刘氏带着去老师家里补考了这次的期末考。 刘氏知道他的脾性,一直把补考的事情憋在心里,当天才说亲自带他去老师家里补考,毫无准备的商录甚至都没来得及看书复习,就被刘氏赶上了残酷的考场,两个人前去李常青老师家里时,商录走的离傅云生很近,小声问她: “语文作文是什么题目?” 他以为刘氏听不到,但还没等到傅云生开口,刘氏就转过身朝他笑: “我就知道你提前知道了也许会找云生要答案,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这不公平吧,砍柴还要磨一下刀呢。” 商录这一次从省城回来,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和刘氏的关系比以往好了很多,傅云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到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好像也并不太坏。 李常青和刘氏的关系好,平日里为了商录这个调皮孩子的事情就没少在私底下替他说情,现在亲自带着人上门补考,李常青好茶好酒的招待上,翻出试卷给商录补考。 商录本就不是安稳性子,和安静坐在椅子上吃瓜子的傅云生比起来相差了七万八千里,李常青每每要用小木棍子敲在他的桌子上: “看试卷呀,商录,你集中精神,看哪儿呢?” 商录当然是在看傅云生,自打这次和她相隔千里,快有一个多月的毫无联系,他回来还没和她好好玩一天,就要被赶来补考,心里不爽,自然也考的不认真,再加上没有复习,试卷批下来的时候排在全班倒数第四的位置: “不是很理想啊,这成绩考县一中也没什么希望。”李常青喜欢傅云生这样的乖学生,于是随手一指傅云生: “傅云生就比你好太多了,随随便便就能上县一中的。” 傅云生正在吃瓜子,本就是无意的偷听,听到夸赞自己的话,有点害羞的抬手勾着耳后的头发,她害羞的样子可讨人喜欢了。商录嗤的笑了一声: “死脑筋也只有读书这一条出路。” 傅云生当即又被气的半死,淑女不和糙汉计较,把嘴里的瓜子咬的咔咔作响。 刘氏平日里没少见商录欺负傅云生,沉着脸教训他: “考不好还有理了你。” 商录呵了一声,没了后话,不愿意接受刘氏的反驳。 后来回家路上,商录顺手从树边摘下一根发芽的柳枝,问即将中考的傅云生: “你考县一中就读寄宿制了,不来我家寄宿了?” “你要是县一中,也是寄宿……”傅云生本想商录的未来和方海的哥哥应该一样,可是转念想到商录的处境,大概商老大才不愿意他走出大山,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他一定会跑的。 两个人的谈话被刘氏听了进去,刘氏转过身笑起来: “云生,商录要考得起县一中,我会陪他进城伴读的。” 刘氏在傅云生的眼里,就像一心只把人生放在儿子身上的孟母,好像这辈子都离不开商录了,傅云生想,要是商录考不上呢,可是这话她不太敢说,毕竟商录是刘氏心里的聪明儿子,不是他考不考得上的问题,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 —— 不过,哪怕补考成绩一塌糊涂,这个寒假傅云生还是没有见到商录有哪一天会好好的翻出书本看看,不是出去村里惹是生非,就是跑去河边钓鱼。只有傅云生,愿意整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看书复习,不厌其烦,好像生来就是为了读书而来。 这日她正趴在书桌上复习,听到方海叫她名字,探出脑袋才看到方海抱了一叠复习资料,想要傅云生帮忙复习。 傅云生自诩自己的好成绩都是每日孜孜不倦的复习,哪有什么资格当小老师,只是平日里记的笔记认真罢了,她讲不了课,把笔记本借给方海,让他照着抄写,死记硬背就行。 方海就留在傅云生的房间里,占用了她的一小半书桌,一边抄笔记,一边盯着她认真的侧脸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似乎比女孩子要早熟一些,他早已懂的什么叫怦然心动,什么叫暗恋,他对这个不会生气的女孩子好感满满,暗自在心里觉得,要是他是她的男朋友,肯定不会像商录那样使唤她,骂她,甚至更不会让她过的那么辛苦。 可是这个年纪对爱情的模样除了青涩,还有满满的羞怯和退缩,他成绩不好,只想读完高中就外出务工,看傅云生一副誓死要考上大学的模样,渐渐因为她改变了自己的观念,发誓要和她考进县一中: “傅云生……我想和你一起考进县一中。” 傅云生反应迟钝,并未觉得方海说的话有什么隐喻,闻言又从书包里翻出其它的笔记: “那你得更加认真的去记笔记了。” 方海阿了一声,接过她的笔记本,默默摸着上面字迹娟秀的字体,真是字如其人,每一个字都写的工整清秀,就像是她这人给人的感觉,他瞥眼见到课桌上快要晒干的小蚱蜢,提醒她: “快干了,找个小盒子收起来,等雨季回潮就会坏了。” 这小蚱蜢自从傅云生拿回来那天就没怎么注意到,现在再看才发现绿油油的松针已经泛黄,这样丢在稻谷堆里,竟然还真的像只小蚱蜢,顿时觉得神奇的不得了,捧着蚱蜢问方海: “你是早就知道他会变色?” 男孩子到底是受不了女生夸赞的,一下子挺直了腰杆,说的很自豪: “那当然,你喜欢啊,我还会编蝴蝶,编……” 方海的话没说完,突然闻到房间里传来难闻的烟味,皱着眉转过去,差点被守在傅云生门口的商录吓了一跳,许是刚刚钓鱼回来,大冬天,商录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应该是跑回来的,他把裤脚卷到了膝盖上,手里拎着的小瓶子装着一条不知道哪里逮来的银白色鲤鱼,终于看到方海注意到自己,商录抬着下巴对他打了个招呼: “哟,你可真闲,不用干农活吗?” 他一直以为傅云生不过是一朵小野花,开在了悬崖边,开在了石缝里,一定不会有人注意到,直至方海今天对傅云生说的这番话点在他的心上,他开始不安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方海却说的振振有词:“我找傅云生补课,要考一中……” 我行我素的商录哪里听方海说什么,进了傅云生的闺房,拿过她柜子上装糖果的空罐子,随便去卫生间洗了几下,把那尾银色的放回她的桌子上: “喜欢不?” 她女孩子大抵都是喜欢这种可爱的小东西的,满心期待他的那句喜欢,然而傅云生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她问他: “你想吃红烧还是清蒸?” 她以为他今晚要吃鱼,让她做饭。 方海抬手捂着嘴笑,看商录额头上冒着青筋,凶巴巴的吼了她一句: “养着,我要你好好养着,死了打你!” 为什么一只丑蚱蜢就可以这样捧在手心,他送的鱼却只能红烧和清蒸。 傅云生被突然发火的商录吓死,咬着笔帽点头,赶紧按照商录的吩咐好好养着,挪去窗台上,却被商录呵斥着,不得不挪回来: “放书桌上,写字累了就看看,本来就结巴,眼睛瞎了就更惨了。” 他今天像是吃了□□,连方海都看不下去,从椅子上站起来替傅云生说话: “六哥,你没必要吧,傅云生又不是你家的保姆。” 商录吃那只小蚱蜢的醋,脸像一块大冰山,一沉下来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傅云生知道商录就是这个脾气。换做平日里她倒也笑笑就过了,今天方海替自己说情,她反而有些尴尬起来。 方海早就看不惯商录对傅云生大呼小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云生是没有爸爸宠,但他还有我这个好朋友。” 傅云生搓着自己的食指,有些尴尬的离着头发,拉了拉方海: “方海,这只是小事。” 方海这话说者无心,到了商录的耳朵里就是一根刺,他推了他一把: “哟,难道你想宠傅云生?”他笑的一脸嘲讽,“你算老几啊,宠傅云生还轮不到你,门都没有。” 方海平日里还挺害怕商录的,许是为了喜欢的女孩子出头,这下子也像是吃了□□: “我可比你会关心女孩子,你以为谁会喜欢一个小混混。” 方海说完这话,拉了一把傅云生的肩膀: “傅云生,你喜欢商录吗?” 傅云生靠着桌子站着,手里还握着钢笔,她一听说喜欢这个词,眼睛就不敢往商录脸上瞟,把钢笔转的哗哗哗的响,结结巴巴的,竟然一时之间让大家都尴尬了。 商录的耐心被方海耗尽,把烟灭了,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你说个几把,真当自己是个演说家。” 傅云生一看商录动了手,先挡住暴怒的商录,替方海收拾东西,喊他快些回去,可方海这人是个倔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动,和商录对骂起来: “难道你没有那鸡儿玩意儿?” 处在青春期的暴躁男孩子哪里会听女孩子的劝架,反倒是越发的想要出风头,展现自己的威风,方海干脆也推了商录一把,这下彻底把商录激怒,握着拳头一拳打过去,方海来不及躲,硬生生的挨了一拳头,瞬间脸颊就青了一大片,傅云生看劝不住架,一巴掌趴在书桌上,吼商录: “你是有病吧商录,没钓到鱼也不能把火撒在方海身上!” 这一声尖细嗓音的怒吼让商录平静下来,方海趁此收了课本,头也不回的下了楼,商录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那一尾银白色鲤鱼,想起当时自己踏在初春的水里砸碎了冰块捞鱼的场景,仅管河水冰冷,还是一心想着给这个可爱的女孩子与之相称的小宠物,没想到对方全把这些努力喂了狗,他讽刺的呵了一声: “你和方海好上了?”都不注意我了,都开始吼我了? 傅云生哪里知道他在背后做的这些,只觉得今天商录今天对方海发火就是错的,这下听到他污蔑自己和方海的关系,急的眼泪都要出来: “你真的有病吧,我和方海有半毛钱关系啊。” “我真是讨厌你的自大性格……”傅云生把他辛苦抓到的鱼还给他: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才不帮你养鱼!” 商录这种糙汉子本来就对小动物没什么好感,见她不肯收鱼更气愤,全当一切都和方海有关,塞回她手上: “你给老子好好照看着,死了找你赔。” “商录,你知道自己有多讨厌吗?”傅云生气上心头,抱着鱼哽咽的看着他: “自大狂,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从来没有温柔的模样,是个混蛋,乌龟,鸭子……” 她喋喋不休的骂着,几乎要把小动物都骂一遍,甚至还有想要哭泣的模样,商录突然晃了,却不知道如何安慰,更加凶: “不许哭。” “我就哭,眼睛长在我自己身上,我哭怎么……” 傅云生只顾张着嘴巴喋喋不休的吐槽,还没说完,就被商录凑过来的唇瓣堵住…… 她抱着鱼,被突然凑过来的唇瓣封住了言语,脑子里轰隆的一声,彻底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13.第十三章 傅云生抱着鱼,脑子里突然轰隆的一声,彻底蒙了…… 商录的唇瓣是冰冷的,好像还带着河流里冰冽的气息,一点点的温暖也没有,她被他突如其来的捉弄扰乱了心跳,好像被人推入了万丈深渊,脑子也变得不清醒起来,这人怎么这样,她眼睛更红,一眨眼睛,眼泪就一个劲的往外流…… 她的初吻啊,她从未想过会在这样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就没有了。 商录放开她,大概自己都没想到会对她做这种事情,被她通红的眼睛吓的后退几步,强硬的吼她: “以后再这样说话,就不是这样让你闭嘴,要找绣花针给你缝起来。” 说完这话,他把傅云生丢在房间里,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下楼,他径直往后山跑,像个疯子一样的抬起手把挡住自己视线的枯树枝全部折断,跟在他后面的大黄随着他跑了很远,一直在后面拼命叫唤,商录心里更烦,转过身对大黄骂: “我不跑,我不跑,你给我滚鸡儿蛋。” 大黄和他一起长大,通人性,这会儿看小主人朝自己发火,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它赶紧趴在地上,尾巴扫着地上的落叶讨他欢心。 商录有气发不出,干脆脱了鞋子爬到后山的大核桃树上,盯着傅云生房间的位置看了很久,他坐在枝干上,想起刚刚自己对她做的那些事情,想来自己真是个冲动的混蛋,他点燃一支烟坐在树上默默抽着,抓着自己的头发,看看地上围着树打转的大黄,心里想的,却是刚刚自己和傅云生的那个吻。 女孩子柔软的唇瓣像是夏日里通红的樱桃,带着温热的甘甜气息,如同在心尖上盛开一朵花儿。 至少,比他在梦境里遇到的那样要美好许多,美妙许多。 他抬手摸着自己的唇,好像那上面还残留着傅云生的气息,像朵小百合一样甘甜芳香,连嘴唇都舍不得擦。 他想到这些,又暗自怪起自己的脾气,抬手把嘴唇使劲的揉了几下,揪自己的耳朵,一抬手把树上的枝条扯下来,一片一片的拔掉上面的叶子,时不时抬起头看着傅云生的小房间,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而树下的大黄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打算,看他坐在树上扯叶子,在树下打着圈圈,用嘴巴去接那些掉下来的树叶,玩得不亦乐乎。 —— 傅云生哪里也没去,把房间门关上,坐在书桌上哭了好久。 他真的是个大垃圾,对女孩子做了这样的事情就跑的无影无踪,连句道歉也没有。她对着镜子把唇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平日里被商录被欺负惯了,打不过他,骂不过他,只能默默缩在房间把商录这混蛋骂了七七四十九遍。 后来还是被楼下刘氏的喊声打断,傅云生赶忙收拾好自己下楼,刘氏没看到商录,自顾自的说这死小子跑去了哪儿的话,又问她: “你见到那条鱼没有?” 中午是母子两一起出门的,刘氏闲来无事也会陪着商录去河边玩,她看傅云生点头,准备下厨做饭,问傅云生能不能帮她杀鱼,傅云生乐意帮她这些事情,手脚麻利的卷起袖子,把商录钓来的鱼儿全部处理掉: “这小子的性子是真的倔,好好的一条河被他砸了几个大窟窿,非说这鱼就像你,怎么都要抓送你。”刘氏和傅云生说起自己和商录去河边钓鱼的场景,本来才刚刚开春,河面上还有薄薄的冰,商录钓了几条鱼上来,忽然见到冰面下游着这尾鱼,不顾刘氏的劝阻,直接砸开冰面和鱼儿玩起了捉迷臧: “这鱼看起来也不敢吃,又那么怪异,我怕吃了不好,云生,你千万别给炖了。” 傅云生蹲在地上杀鱼,掏出鱼腮留给大黄,心里想的却是刘氏说的前半段话,这鱼儿,原本商录就是抓来送给自己的。 他是想要送自己的。 这些话让傅云生对商录的气焰消掉了一些,她从厨房拿了鱼腮出来,没在院子里见到大黄,便知道大黄肯定跟商录出去了,结果刚刚出了院子门,她就和路过的傅大荣打了个照面。 傅大荣好像刚刚从外面回来,手上抽着烟,卷起来的裤腿子上全是烂泥巴,见到自己女儿傅云生,他楞了一下,只问了她一句: “在商录家过的倒是挺舒坦的?” 傅云生心里难过极了,原来这唯一的父亲也是这般冷漠的对自己,她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去后山找商录。 傅大荣看着她一个人走远的背影,掐指算了算,隐约记得今年傅云生应该十六岁了,若是别家的女孩子,早就嫁人了。 傅云生寻着山头找了几遍,这才在后院的大核桃树下看到围着树干团团打转的大黄,顺着大黄的视线一抬头,她果然见树干上坐着一个人,他的身影隐没在绿油油的树叶间,头上顶着个树叶编的小帽子,靠着大树干闭着眼睛,嘴里咬了个小树枝,嘴巴一动一动的,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傅云生有点尴尬,在树下踌躇了几遍才开口喊她: “吃,吃饭了……” 她喊的小声,有些底气不足,没见商录睁开眼睛,又喊: “吃饭了——” 商录张开眼睛,和树下的傅云生对上眼,她明显又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往回走别过头去,紧张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吞吐的和他说: “你快点,要凉了。” 商录身手敏捷,几下就从树上爬下来,追上她的背影,一下子把树叶编的小帽子扣到她的脑袋上,傅云生下意识的弯着腰愣在原地,本想转过身看他,这人就迈着大步子从她的身边的走过,用她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对不起。” 她看着往前走掉的商录,那一人一狗的身影被夕阳映衬着,像是映入了画卷里,想起刚刚那句对不起和发生在几个小时以前的小插曲,傅云生的脸又红了,心里却不怎么满意商录以一句对不起就完结了他对她的失礼。 但,那又如何,她向来不敢反驳他。 —— 这次事件让两个人之间生疏了好长时间,直至初三下学期开学,学校进入紧张的中考环境,小村落里的学校虽然破旧落后,年级上的两个老师却很负责,轮番给她们上课补课,为的就是把他们都送上县一中的大门。 如果连县一中的大门都摸不到,那以后这群学生的命运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傅云生心里很清楚,如果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想要看到外面的世界,只有学习和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方海为了提高学习成绩,和她的关系越加好起来,甚至后面越来越大胆,放了学就请求去傅云生的房间和她一起复习空功课。 那次事件之后,商录再也不和方海发生什么正面冲突,他明面上虽不说什么话,却下楼偷偷把大黄抱进屋子里,轰它到傅云生的房间。 大黄从商录这里获得了进屋的准许,进了傅云生房间对着方海一阵狂吠,直吓得方海蹲在凳子上哇哇乱叫,村子里谁家会给狗打疫苗,一口咬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别看大黄身在农村,实则是只虎斑犬,早年商录爸爸为了看住商录,特意从外面带回来的,这几年大黄和商录学了个脾气,就是喜欢软柿子,除了傅云生,哪个母狗往门口过都要叫上两声,可不就是村里的狗霸王。 傅云生不怕它,拉着它的颈圈拖着它下楼,一边喘气一边训它: “别闹,别闹,我要考试了,要复习的。” 这时候商录就会默默站在楼梯口抽烟,看方海蹲在椅子上的怂样,弹掉烟灰,和方海较劲: “连狗都摆不平,还想泡傅云生?” “我才是不泡。”方海比商录含蓄太多,说话理直气壮:“我是追。” 方海对自己再追傅云生的事情供认不讳,说话间把自己的试卷亮出来:“你看见没,我是配得上她的。” 好学生就应该和好学生玩,不和小混混混作一团。 两个人的话只说到这里,听到傅云生在楼下锁门的声音,商录自觉停止谈话,进了房间把大门敞开着,还是坐在卧室里看电视。 大黄可谓是商录的得意伙伴,如此几次放狗吓人,效果还真的有,后来方海干脆不来了,只在学校里和傅云生复习。 这场胜利,商录凭着一只狗大获全胜,结果暗自开心还没几天,就出了事: 这个周末,傅云生和商录刚刚拿了摸底试卷回来,还未到家就看到院子里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他们把刘氏和大黄堵在院子里,个个手上都拿着棍棒,看起来不怀好意,这村子里的人傅云生都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她面熟的。 商录忙带着她从人群里窜进去,问他们: “你们干什么?” 领头的男人看这家里还有个男人,脸色缓和一些,接着便把目光落到了傅云生身上,知道她就是他们要找的小姑娘,开口说话: “我们是来找傅云生的。” 刘氏没弄清楚这伙人找傅云生的目的,自然不肯说,现在傅云生回来了,忙拉着她到自己身后: “光天化日抢人呐,还有没有王法?” “大姐,我们这可不是抢人,我们是清河村的……” 几个人并不属于傅云生所在的烈阳组,这个村的人和他们村隔着一座大山,今年过年,傅云生的父亲傅大荣在他们那边打牌输了钱,索性破罐破摔,傅大荣说起自己有个女儿马上就要初中毕业,已经到了适婚年纪,自作主张给傅云生定了亲,拿了人家的礼钱,这家人没见到新娘子,傅大荣又不肯给钱,这才找来了商录家要“小媳妇”。 在这个地方,女孩子并没有多少人权,就像是她的小慧妈妈一样,像是这样的贫苦人家,只要拿得出彩礼,到了出嫁年纪就可以靠出嫁给家里赚点彩礼钱,无论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只要是父母之命,谁又能抵抗的了。 傅云生没想到傅大荣到了这时候还会坑自己一把,眼圈一红就低着头在一旁哭: “我不嫁,我妈不会同意我嫁人的。” 领头的人看起来也不是个好脾气,拿了傅大荣亲自写的白纸黑字: “傅大荣是你爹,没错吧,这婚姻,父母之命……” “谁他妈还和傅大荣有关系。”商录的暴脾气被激怒,一手挡在傅云生面前: “她在我家住了多久了,要人也看看我给不给!” 刘氏一心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商录发火,拉了他一把: “有话好好说,现在文明社会,别动不动就棍棒都拎起来了,这孩子父母离婚,不归傅大荣管,我们不能把人给你啊。” 刘氏到底是妇道人家,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有些害怕的拉着儿子的手腕,偷偷劝商录不要动怒,万万不能动手。 商录家就在村口,离其它的村民们远了些,现在被人上门欺负,一时之间竟还找不到人应援,亏几个学生急匆匆路过,商量着去自家屋里拉男人来助阵,不一会儿几个男人就从村尾赶来,也拎着锄头棍棒,大声呵斥着: “干啥呢,干啥呢,欺负我们刘姐家男人不在家呀?” 几个男人平日里和商录爸爸关系好,没搞清楚情况,倒是因为这个阵势惹怒前来讨人的清河村村民,几个村民二话不说就拿着锄头棍棒在门口打了起来,刘氏吓了个半死,一边护着傅云生往屋子里走,一边喊商录劝架。 商录哪里是个劝架的料子,当然是拿起地上的扫把就加入了战斗和几个大男人扭打在一起。 一切全都乱了套:狗叫声,吆喝声,棍棒打斗声,把这个村子搅的天翻地覆。 刘氏怕商录下手不知轻重,正想跑进去拉人,便听得一个人倒在地上大声叫唤: “狗咬人了,狗咬人了,疯狗咬人了啊。” 大黄咬的,正是那位领头来要媳妇的村民,一人一狗趴在地上滚了几下,在地上留下一条骇人的血迹,傅云生看有人要打大黄,忙扑过去把大黄抱在怀里,结果被对方打了一棍打在头上,顿时头晕眼花,视线里全是血…… 她脑袋里全是嗡嗡嗡的声音,身体轻飘飘的,她感觉到自己被他抱住了,听到他哑着嗓子吼: “傅云生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14.第十四章 傅云生想: 谁是你的,我不是东西,不是物品,我只是属于我自己的。 商录要疯了,抱着满头是血的傅云生往村子里的老陈医生家跑,大黄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跑着跑着就湿着一双眼睛,汪汪汪的叫唤,傅云生的血留了一路,他拿刘氏脖子上的围巾也堵不住,心里担心她,竟然红了眼眶,这一刻才知道,抱着喜欢的人奔走在死亡线上有多可怕。 这种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失去她的感觉,这辈子不愿意再体会第二遍。 刘氏跟着走了好大一截路,跟不上商录,又被其它的妇女们搀着: “没事,刘姐你慢点走,一定没事啊。” 刘氏没见过这种场面,直骂傅大荣: “星云上辈子瞎眼了,怎么摊上傅大荣这个畜生,要不是小慧怀了孕,非要把他赶走啊。” 刘氏心软,可怜傅云生又可怜沈星云,一路哭哭啼啼走到村子里的老陈医生家里,只见商录满身是血的抱着傅云生坐在椅子上,好让老陈医生给傅云生剪头发,傅云生留了十多年的头发被剪掉了一大块,用消毒过的针线缝脑袋,大黄趴在桌子地上,一直泪眼汪汪的看着傅云生在的那个方向,时不时的叫唤几声。 不过一会儿,被大黄咬伤的男人也瘸着一条腿来医生这里求医了: “医生,我腿被狗……” 男人话说了一半,看大黄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凶巴巴的盯着他,咽了口唾沫,心里落了阴影:“医生我被疯狗咬了。” 刘氏赶紧把大黄拉到自己怀里抱着:“你才是疯狗,你不打我儿子,我家狗会咬你?” 商录一直没说话,看了一眼男人,霸气的说了一句: “让他狂犬病发死了算了,一条命的钱我赔得起!” 男人看商录家的房子便知道他家家境不错,以为陈医生当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家有的是钱。” 刘氏理直气壮的问他:“有钱还抢别人家儿媳妇?” 商录没想过刘氏会突然冒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很吃惊,愣了一会儿才觉得母亲刘氏这话说的极妙,这些年一直没发现刘氏身上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好像在这一瞬间就懂了刘氏这个人的可爱之处。 “欠债还钱,天经……啊——”男人话刚说完,就被陈医生女儿的处理手法弄的生疼,老陈医生终于发话: “先来后到,你忍着,我先给云生缝针,我闺女跟着我学过几年医,基本的她都懂。” “那你倒是快一点……啊,疼……”男人又被老陈医生女儿的不熟悉手法疼的直皱眉,没办法,村里只有一个医生,求人的时候不得耐心点,谁叫商录腿长脚快。 几个人说话到这里,闻言傅云生受了伤的方海跑进陈医生院子里就开始叫她的名字,惹的商录很不耐烦: “人没死都被你这声音叫死了。” 方海不再说话,只是看傅云生脸上全是血,心疼又帮不上什么忙,后来在刘氏和陈医生的交谈里才知道傅大荣把女儿偷偷许配了的事情,老陈医生的女儿今年二十五,刚刚当了妈妈,生的也是个女儿,闻言呸了一声,一手按在男人的腿弯上: “前段时间要不是看小慧可怜,我才不会借药给他,这都什么年代了,傅大荣不是读过书么,知识被狗吃了?” 趴在桌脚下的大黄觉得自己很无辜,默默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男人不知道傅云生家里的情况,第一次知道这档子事情,被小陈医生按的腿疼,问她什么时候打狂犬疫苗,小陈医生平常都是给老陈医生打下手,不是很熟练,可是看傅云生那边还有一会儿时间,在老陈医生的吩咐下拿了针筒,男人害怕了,问她到底会不会打,小陈医生不管他,一针打下去疼的男人哇哇叫,竟然惹的屋子里的几个女人笑起来: “打得好。” 老陈医生看了一眼自家女儿,也不知道这话是和谁说的。 他收了针线,给傅云生打上破伤风针,这才让商录把傅云生抱到自己家床上,商录却准备抱着傅云生回去了,生怕傅大荣和这男人来家里抢人。 老陈医生知道商录是村里出了名的小霸王,哪里知道这个糙汉子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女人温柔尽付,展现出自己的柔情面,看他低着头给傅云生擦脸,给刘氏开了药,拿了针水,说好明天亲自上门给傅云生挂水。 商录看方海要脱自己的外衣给傅云生盖,把傅云生交给刘氏,自己先把衣服拖了,抢先盖上去,又把傅云生接过来抱着。 这一交换,傅云生就醒了,她眯着眼睛把手挡在额头上,看到抱着的人是商录,又羞又臊,挣扎了几下,不想被商录抱的更紧,凶巴巴的训斥她: “别下来了,失血过多一下去就载个狗吃屎,休息会儿。” 商录显然怪她去帮大黄挡棍子,问她: “狗重要还是你自己重要。” “我不知道。”她那瞬间只想起大黄在刘氏去省城看病的那段时间陪她度过了好几个夜晚,陪她解闷,陪她说话,她俨然把大黄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她不信商录讨厌大黄,今天这事哪怕是换成了商录,他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商录抬着下巴,看向远方家的方向,又低着头骂她: “小笨瓜。” —— 晚上,商录的父亲商老大就从城里赶了回来,听说家里来了不速之客,自然是先担心妻儿的安危。 好在人没事,只是毕竟大黄咬伤了人,刘氏还是赔了点钱,至于傅云生的事情,则是被暴怒的商录一口回绝: “要带她走,就先把我弄死。” 清河村的人进退两难,看商老大和商老三都在,自然不会再动手了,商老大客气的给人发烟,扶着他的肩膀走到门口,指指傅大荣家的方向: “诺,傅大荣人住在那里。”他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毕竟在城里做生意习惯了,气场不比一般人,他给他弯腰点燃烟,笑眯眯的弯着眼睛: “你把傅大荣打死我管不着,可这傅云生是住在我家出事的,你说我管不管?” 商老大混迹生意场上,人本机灵,说完这话把脸一塌,人家也识相,知道商老大家里是做生意的有钱人,不好惹。 等到商老大把一伙人轰走,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傅云生已经从楼上下来,在和刘氏商量事情: “刘婶,你千万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妈,医药费也好,大黄咬伤人的钱也罢,我会还你的。” 商老三本就有些看不起傅云生的贫穷出生,抽着烟说了一句: “你哪有钱还。” 商老三有一个儿子在省城读书,傅云生从未见过,只知道他儿子很优秀,比商录大两岁,商老三经常和商老大一起打下手,性子有些高傲,闻言红着脸,满脸的窘迫,商录本就不喜欢他的三叔,拉了傅云生一把: “还个屁,我家不缺这点钱。” 刘氏心里想的却不是钱的问题,是以后傅云生还能不能在这里安心读书的问题,又想起自己和沈星云的交情,说道: “我看还是得跟你妈妈说一声,不然以后傅大荣还会做更过分的事情。” 傅云生要哭了:“我不想成为她的拖油瓶,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很担心,我以后躲远点就是了。” “这哪是躲就能解决的问题。”刘氏顾及后患,可是看傅云生哭的那么惨,又不忍心拒绝她,暂且算是答应。 这边商录刚刚把傅云生扶上楼,商老大便进了屋把门锁上,说了自己的想法: “谁要她个小姑娘还钱。”商老大看着对面的老三,把烟灭了,心里有了打算: “越凶的男人越没本事,明天老三陪我去傅大荣家里一趟,欺负妻女的还算什么男人。” 商老三不想和傅大荣打交道,有点不耐烦:“哥,我们管这茬子事干什么,又和我们没关系,穷人自有穷人的活法。” 商老大脸一沉:“大黄咬人了,算不算和我们有关系?” 老三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性吗,不就是耳根子软,听不得刘氏同情傅云生的话,见不得自家媳妇哭的稀里哗啦,她说什么他照做就是。 后来老三说不过老大,只能点了点头,和嫂子刘氏说: “大嫂,明天把商录这小子锁家里,他这脾性我最清楚,去了得把傅大荣腿打瘸才罢休。” 刘氏马上站起来:“使不得使不得,不能打人,一个村的人,不能打。” 商老大哄走刘氏:“打什么打,文明解决,你回房洗个澡等我就行。” 商老三把这句话想歪了,摸了摸脑袋,还挺不好意思的。 —— 楼上的傅云生对这些显然是不知情的,她躺回床上,想起没洗脸,刚想爬起来就被商录唬住: “皮子又痒了?” 这不过是商录用来唬住傅云生的话,但她就是吃这套,半只脚伸在半空,弱弱的说了一句: “我洗脸刷牙。” 商录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嫌弃这女人事儿多,去浴室里给她拿牙刷,贴心的照顾她刷完牙,傅云生没看到洗脸水,正想问话,商录就呵斥她: “不洗一天脸不会死吧,洗了也还是这丑样。” 傅云生:“……” 商录倒完水回来,从她的书桌上拿了镜子给她看: “你看,怎么洗你都是这样。” “啊——”傅云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叫了一声,把商录吓了一跳,那姑娘从他手里夺过镜子,左看看又看看,要抓狂了: “我头发呢,我头发呢?” 她要哭了,留了十多年的长发一下子掉了一大簇,简直不可置信,差点没把镜子看出一朵花来。 商录知道她长发飘飘好看,但那种关头肯定是保命要紧: “就你这脸型,长发短发哪怕是儿子头都可以啊。” 傅云生对着镜子发了好一会儿牢骚,直说的商录抬手捂住耳朵,后来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她又问: “那剪下来的那一撮头发呢?” “你还想粘上去不成?” “可以卖钱啊,毕竟那么长的头发。” “额——”商录真是无语,比着自己的指甲盖给她看:“就那么一撮头发,给你五毛钱不能再多了。” 傅云生为了这五毛钱的头发难过死了,一边怪自己当时没醒来,一边又问商录明天老陈医生会不会给自己带来,就这样罗里吧嗦的说了很久,这才躺在床上安静下来,终于罢休了。 商录趁此机会下了一趟楼,看大黄一个人在外面看院子,还是不放心,把大黄抱到屋子里,上了大锁,生怕那伙人晚上来偷狗。等到再返回来,傅云生已经摸着自己的头发睡着了。他想了想,还是打了一碰水,把她的毛巾弄湿,轻手轻脚的坐在床边给她擦脸。 大概一个男人也只有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才能温柔起来,他虽不是第一次照顾人,却是第一次知道要怎么对待女人,要用上十二万分的细心和耐心,好像一用力就要把她弄疼了,弄难受了。 他第一次近距离打量她的五官,巴掌那么大的脸上竟然有个圆滑的小小鼻尖,看起来还挺可爱,这样的可人儿,长大以后得是必须捧在心尖上的宠爱。 傅云生的脸痒痒的,没怎么睡熟,一睁开眼就看到趴在床边拿块毛巾盯着自己发呆的商录,她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你干什么呀。” 商录回过神来,一下子把毛巾丢在她的脸上,红着脖子说她: “你以为我要给你擦脸啊,想得美,自己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15.第十五章 隔日一早,商录哪里也没去,就呆在家里陪傅云生,刘氏则是担心自己的丈夫和傅大荣会起什么冲突,偷偷跑去村尾看了。 傅大荣家里围了不少男人,清河村的村民不敢动傅云生,只得找傅大荣要彩礼钱。平日里傅大荣脾气暴躁,好吃懒做,以前全靠勤快的沈星云干农活补贴家用,小慧不比沈星云,夫妻俩的生活本来就过的紧巴巴,年初傅大荣输了钱,把女儿偷偷许配给了别人,钱到手已经花的差不多,可这傅大荣会说话,偏不说是自己的原因: “我家真没几个钱,余下的都是存着给小慧生孩子用的。” 想要儿子又养不起小慧的傅大荣说出这些话来没有半分心虚,脸上挂着的苦相演的活灵活现,活脱脱一只癞皮狗。 村里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指着傅大荣骂: “人家星云在城里辛苦打工供云生念书吃穿,你傅大荣出过一毛钱没有,你从来没管过云生,你好意思卖女儿?” 商老大今天来傅大荣家里,也是怕傅大荣喊人去找傅云生,把事情的经过传播出去,和傅大荣断干净一些,在中间插了一句话: “云生现在住在我们家,出了事我没办法和沈星云交待,你有没有钱我管不着。”商老大看清河村的人不肯罢休,指指傅大荣家的水田: “我给你出个主意,没钱用地抵啊,这多简单。” 昨天被大黄咬伤的人一瘸一拐,看看傅云生家里的梯田,皱眉:“这块地我用不上,难道为了种快地,我得每天往返一个小时?” 商老大机灵狡猾,自作主张的问村民们: “这好办啊,你们谁家缺地买去就行了。” 村民们交头接耳,有些犹豫,傅大荣家里这块地位置很好,盛产水稻,早年沈星云种的时候全家就靠这块地过一年,村里不少人都羡慕,现在机会来了,可不就是想着多少钱拿下来合适,后来有村民举了手: “傅大荣,我家刚好缺块水田……” 傅大荣当然不干,当即呸了一声:“我傅大荣是就是死,也不会卖这块地的。” 傅大荣不干,清河村的村民们又开始拿着棍棒吆喝,要么买田还债,要么归还彩礼,几个人把傅大荣和小慧团团围住,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傅大荣看没有村民愿意帮忙,这下才知道自己在这村里是什么地位。 商老大看目的达到,心里满意了,不等结果便带着刘氏往家里走,这几日带着老三回来,县城里生意没人看,处理完了就得马上回去,刘氏不放心的往后看了好几眼,还是觉得不妥,和自己丈夫说: “老商,我担心傅大荣幺蛾子太多,我回去还是给星云打个电话,要是哪天他趁着我不在家欺负云生,我不好和她交代。” 傅云生到底是沈星云的孩子,自己只是帮忙照看,要出个什么意外,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担得起这个责任,秉着送佛就要送到西的心态,刘氏回去以后还是给沈星云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偷偷和沈星云说了。 —— 傅云生对于这件事情是毫不知情的,只是后来回到学校上学,听说傅大荣卖了水田还债才把这件事情平息,傅云生因此成了学校里的大红人,谁都知道她父亲是个什么模样,即有同情,又有惋惜。 傅云生心里压力大,走路也不敢直起腰杆,更加内向了,直至那天和商录放学回去,傅云生在村口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有一年没见面的沈星云就站在村口看着她。 她走着走着就哭起来,完全不知道沈星云会突然回来,哑着嗓子喊她: “妈,你怎么回来了?” 沈星云在电话里听说傅大荣对傅云生干的那档子事情就心急如焚,请好假就急匆匆的赶回来了,这次见到唯一的女儿,沈星云摸着她头上的伤疤哭的泣不成声,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和她说: “傅大荣这狗东西想和我抢女儿,门都没有,云生,这次回来我们娘俩把事情解决了,我带你去海泉市,再也不回来这里了。” 沈星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把傅云生带离这个地方的,因此这些话说出来也格外的肯定,她扶着傅云生的肩膀: “让他自生自灭好了,他不把你当女儿,你凭什么要认这个爹。” 傅云生脑子里没了主意,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不知道怎么回答沈星云。 大城市里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她哪怕不喜欢这里,可这里的刘氏和商录,林静和方海,他们都是她人生里一个美好的存在。 当晚沈星云留在商录家里吃了饭,沈星云不识字,让傅云生写了一份断绝父女关系的决绝书,大意是要傅大荣以后彻底和傅云生断绝关系,以后傅云生全权归她,生死与他无关。沈星云早已死心,只是希望用这样稳妥的方法,把这些年他们夫妻之间的情谊,通过这些白纸黑字划清了界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她写到这里,动作慢了下来,低着头一边写一边掉眼泪,她是恨他的,只是这种恨一旦写在了纸张上,落到了心里,就会让人觉得难过到无法呼吸,但凡世界上有点良心的父亲,一定不会这样对自己的女儿,可是他不是,自从记事开始,只有奶奶在世的时候,他知道她还是会对她笑的,他偶尔喝醉酒会把她叫做儿子,搂着她的肩膀问,说你什么时候长大娶媳妇。 并不是只有那些不愿回想的折磨,那些为数不多的温暖,让她对亲手写决绝信的自己喜欢不起来。 是应该怪这样的社会,还是怪他的良心和思想。 她找不到答案,只是哭着哭着就把决绝书写完了,低头一看才发现纸张上全是自己的眼泪印记。商录知道她这一天心情是怎么过来的,二话不说拿走那张初稿,用另一张纸誊写一遍,一式两份,清清楚楚。 傅云生坐在他的身侧,眼睛红通通的看着他: “我还是希望能有个爸爸。” 商录抄写的很快,头也不回的回答他:“但他连畜生都不如,虎毒还不食子。” 商录心里想的并不是只有这件事情,还有她要去省城的事情,他写完以后不急着走,转过头看着泪眼婆苏的小姑娘,那哭红了鼻子的可怜人儿披着一头黑发,眼珠子亮汪汪的看着他,那一刻真是恨不把她抱起来,捧到手心上,一辈子都不放他离开自己的世界。 他抬起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说的很温柔: “傅云生,不要舍不得离开,要像山上那条蜿蜒的河流,哪怕身在悬崖峭壁也要迸流而下,这样,便会遇到你的星辰大海。” 他告诉她要像那条河,要勇敢坚强,一往直前,这样终会遇到自己的星辰大海。 —— 第二天一早,沈星云带着傅云生到了傅大荣家,昔日懦弱胆怯的沈星云面对丈夫再也不退缩,自己先在那张决绝书上按了手印,说的底气十足: “你放心,以后哪怕我要饭要到你家门口,也会把碗叩下来。” 村子里的人统统来看热闹,把傅大荣家里的院落围的水泄不通,有些人看傅大荣犹犹豫豫,在旁边起哄: “按上去呗,有啥好纠结的,孩子跟了你还不如下地狱。” 傅大荣到底还念着傅云生没准以后去了省城,找了个好人家不给自己一点好处,结果被村里人这么一吆喝,爱面子,果真就拿起笔签上自己的大名,按了手印。 看他签的那么肯定,傅云生的心也彻底凉了,想起商录说的话,默默的看了眼村里的那条河。 后来沈星云带着她从傅大荣家里出来,小慧妈妈跟着出来拉住了沈星云的手,双手合十的弯着腰鞠躬,心理很是愧疚,若不是娶了她,沈星云又怎么会被扫地出门。 沈星云说话有些哽咽:“妹妹,我希望你过的比我好,真的。” 谁不可怜,谁不是一脚踏进了婚姻的坟墓,只是她觉悟的早,她还未觉悟罢了。 这次沈星云只请了几天的假回来,要办的事情却很多,恰好离中考没有几天,沈星云和老师说了原因,让老师提前给了一份中学毕业证和学生综合评分,村里的学校比不大城市里有那么多规矩,谁都知道傅云生那么急匆匆要拿毕业证是为了躲避父亲,老师喜欢她,盼着她早点解脱,只希望她去海泉市那边的学校,入学考试没问题。 林静知道这次傅云生一去就去省城,羡慕的一塌糊涂,下了课就拉着傅云生畅想大城市的生活,还说要傅云生写信回来,不要断了联系。而方海,只是一直默默的看着傅云生的背影,他知道,他这辈子也许再也不可能追上傅云生了,县一中早已不是她的目标,他也失去了目标。 傅云生前往省城的火车票定在今晚凌晨,回去商录家沈星云就忙着给傅云生收拾衣物,让她和刘氏一家人做告别。 刘氏见她终于解脱,替她高兴,做了些干粮让她在火车上吃,交待她一定要多多体谅沈星云的辛苦,城里不比农村,千万不能学坏了。商录在客厅剥橘子,插了话: “她那样,给她十个胆子也学不坏啊。” 刘氏嫌弃他说话没大没小,教训了一顿就又去厨房给傅云生做饭了,商录看她捧着那一堆东西坐在沙发上发呆,挪的近了一些: “傅云生,去了城里千万要记住派出所的电话,迷路了警察叔叔会送你回家。” 傅云生点了点头,默默把写了商录家电话号码的纸张塞到裤包里,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和商录相隔两个世界,也不知道从省城到县城要坐多久的车,她心不在焉的问他: “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因为我不在你身边了。” 商录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傅云生愣住了,她抱着刘氏给的干粮发呆,想了一会儿就低下了头,一瞬间眼睛又红了。 ——在这个年纪遇到你,说想念的话太过羞怯,说喜欢也不合时宜,所以只能把这些念想藏在心里,不知何年何月还会再见,盼着花开秋落,盼着再和你写一段未完待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16.第十六章 傅云生带走了商录送的那尾银白色鲤鱼,她用一个大瓶子装着,在瓶身上戳上几个洞,上了火车之后就一直视若珍宝的抱在胸前。 沈星云不知道这鱼的来历,几番细问才看到女儿红着耳根子说: “商录在河边捉的,我觉得能带来好运。” 她第一次走出大山,之前从没见过火车是什么样子,等进了站才知道原来这里比电视上看到的那样还要壮观,被摩擦的泛白的轨道上映着路边的橙黄色灯光,凌晨的火车站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人影,车厢里有些拥挤和闷热,性子内向的傅云生一直紧跟在沈星云身后,怯生生的拉着她的衣角,俨然就是一副农村女孩儿刚刚进城的模样。 她们买的是坐票,九个小时的车程全部要在火车上度过。她没有睡意,紧紧抱着那只同她一样感到陌生和不安的鲤鱼,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黑色夜幕,对于即将要到来的未知的新生活,傅云生甚至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心态去迎接它。 大城市的人会不会不好相处,沈星云一个月赚的钱到底够不够她们的开销,新学校会有同学嘲笑她的贫穷吗? 自卑敏感的小女孩几乎把未来的所有生活都幻想了一遍,最后,她想起了那个脾气不好的坏小子,想起那晚他在楼下放烟花,眼眸里装着整个世界的温暖模样…… 与这个人有关的回忆,变得越发的清晰和难忘,像是看电影一般在脑海里回放,想着想着,她才发现眼睛里全都是眼泪,索性抱着鱼儿,一个人默默的望着窗外掉眼泪。 那个人隐藏在时光深处的少年,那个静谧小村落里的一花一草,一山一水,究竟要花掉多少时间,才能彻底从心底接受这些早已成为过去的事实呢? 商录,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 ↓ ↓ ↓ —————— 七年以后,中缅交界,木姐市。 顶着烈日拍摄了一天写真的傅云生体力不支,早已不想继续往前走,开口提议这次包下木姐市一日游旅拍行程的网红叶果: “果果,我看今天太晚了,这时候过境都找不到车了,不如今天就在木姐市留一天。” “哎哟……”这次陪着叶果旅游,实则当了傅云生半个助手的方元一笔股坐在地上,拿湿巾擦着额头上的汗,骂了一句: “这云南真他妈热,我一个男孩子都受不了了,就这样行了,别瞎折腾了。” 作为一个在网络上有五万粉丝的自由摄影师,傅云生也是第一次接到那么挑剔的客人,一个月以前,傅云生接到了网红叶果的微博私信,问她有没有时间跑一趟木姐市拍个旅游写真,费用全包,还给她免费配一个男助理。 傅云生平日里除了学习,就是靠接摄影写真过活,这次旅拍时间短,对方又是网红,还能给自己免费宣传,这种好事傅云生怎么会犹豫,干脆又接了几个在云南旅拍的单子,正式前往云南瑞丽的邻国城市木姐。 这几天旅游和网红叶果接触下来,傅云生才知道她并不如网络上视频里那般好脾气,今天早上七点开始旅拍,她自作主张删掉了好几张傅云生觉得不错的照片,非说配不上她的风格,本来约好的夕阳外景也因为她非要吃推荐上的网红小吃耽误了一个多小时,一番折腾下来太阳早已下山,收工吃完晚饭已经是晚上九点,要想赶回他们在瑞丽订的酒店,时间有点紧张。 傅云生和免费助理方元一起抗议也顶不住叶果的一意孤行: “没准运气好就找到车呢,我那么漂亮都不怕,你们还怕什么,这边的酒店民宿差的要死,我睡不习惯。” 叶果是个倔脾气,几句话就把两个人的建议当个屁放了,从方元背着的包里翻出零食咬的咯咯作响,一个人提着大裙摆往前面走,拍摄完最后一张写真天都完全黑了,她没来得及换衣服,一看今晚月色不错,补上口红又招呼傅云生过去: “在这公路上拍几张照片吧,就是那种……”叶果在脑海里想着形容词,双手比划着,“颓废的那种旅途照,拍个华丽的背影。” 傅云生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叶果合作的那些摄影师从来没有超过两次以上的合作,就这不顾及别人感受和尊重摄影风格的脾气,换做他们摄影群里那些脾气不好的老法师,早就砸相机走人了,爱拍不拍,不怕就滚蛋。 傅云生脾气好,耐心足,让方元布置好脚架灯光,在大马路边给他拍了张背影照,回去以后在天上添些繁星,降低饱和度就是一张满意的成品,叶果看照片一下子就拍完,凑过来看过却不满意,要求重拍: “我的三分之一侧脸最好看最上镜,重新拍一张吧。”叶果拉着傅云生的手臂撒娇: “嗯,就一张,一张嘛。” 傅云生默不作声扫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重新调试好参数,拜托方元打一下灯,方元已经收了灯,听到叶果又出主意,早已没了耐心,干脆连灯也不拿了: “叶大小姐,你爱拍不拍,老子掏钱给你旅拍,你还把我当牛当马使唤,你可滚蛋吧。” 方元是叶果的大学同学,喜欢叶果已经三年了,一个月前,原本毕业以后就断了联系的叶果突然联系上他,问他要不要一起旅游,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听懂叶果的暗示,旅游费用全包,不曾想这短短几天的旅途就暴露了叶果的脾性,又加上有傅云生这个好脾气在旁边对比,女神一瞬间变女作精,已经超了他的底线,干脆发火。 叶果脾气倔,当即甩手往相反的方向走,大长裙拖在地上扫了一地的灰: “那滚吧,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夹在中间的傅云生左右为难,一手抱着灯,一手扛着单反去拉方元,告诉她晚上女生一个人危险,一切等回酒店再说。 方元这才消气,替她拿着灯往前追着叶果的背影走: “果果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先回瑞丽。” 叶果踩着高跟鞋走的极快,尖利的嗓音像把刀一样,说话刻薄: “不跪着给我磕头,休想我原谅你,我……” “啊,你们干嘛,你们干嘛。” 叶果的身后一辆面包车一闪而过,车子还未停稳就从里面下来几个蒙面大汉,想把叶果拽上车…… 跟在叶果身后不远处的傅云生和方元被着突然出现的场景吓了一跳,丢了摄影器材就跑上去拉人,叶果一边反抗一边呼救,被这样的场景吓得叫破了喉咙,眼泪鼻涕全部出来,三个人那里是那些彪形大汉的对手,不一会儿就把他们一起拉上车,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傅云生吓得嘴唇打着颤,努力在叶果的尖叫声里和人贩子交流: “要钱就拿去,全部给你们……我们是中国人。” “oney willgivenyou” “we are chese!!!” 叶果受了惊吓,疯了一样的在车里尖叫挣扎,拿起高跟鞋敲人贩子的头,那驾驶员尖叫一声,把车驶进了丛林里,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缅甸语,叶果听不懂,叫的更大声,转眼就被身后的男人捅了一刀在肚子上…… “啊——” 傅云生尖叫一声,嗅觉闻到车里的浓烈的血腥味,胃里翻江倒海,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颤抖着手,把奄奄一息的叶果护在怀里,双手合十的哭着用英语求身侧的男人放下刀,方元看女神叶果中了刀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去摸方向盘,嘴里吼着: “去死吧——” 一时间车里乱作一团,驾驶员被方元掐住脖子,一番扭打之下车子失了控,顺着丛林开去,直接撞上前方的大树,傅云生护着叶果,头撞在挡风玻璃上,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耳膜轰轰作响…… 怎么这么倒霉呀……这是第二次,脑袋受伤…… 她的脑袋晕乎乎的,耳朵好像还有知觉,听到几个人贩子纷纷从车里爬出去,互相搀扶着爬起来,神态慌张的说了句: “快跑,快跑。” 难道是中国人? 她脑子乱,不一会儿就听到不远处里传来狗叫声和搜索的声音,她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眼前方摇曳在树林里的手电筒光亮,眯着眼睛,视线朦胧的看到有人急匆匆的牵着狗朝他们跑来,前来查看的边防武警朝身后喊道: “六哥六哥,是中国人。” 六哥? 她觉得有些好笑,脑子里竟然想起一个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男人,那张脸清晰如昨,其实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想,呵,全世界到底有多少六哥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17.第十七章 六哥? 她觉得有些好笑,脑子里竟然想起一个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男人,那张脸清晰如昨,其实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想,呵,全世界到底有多少六哥啊。 宋时毅跑在最前方,还未靠近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忙松手,跪在地上掰开车门救人,倒在车里的两女一男早已失去了直觉,其中一个肚子上染满了鲜血,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他伸手过去探了鼻息后浅浅的叹了口气,随后赶来的武警赶来支援他,几个人合力把人从车里抱出来,准备送去最近的医院,宋时毅没看到商录跟上来,问道: “六哥怎么不跟上来?” “带着小队追人去了。” 他们调来这里驻守界碑已经有四年,最近连续发生好几起妇女拐卖案件,商录对这件事情热衷的很,方才在马路上就看到散落的摄影器材,第一判定就是发生了抢劫,自然是先带着小队进丛林寻人,来不及查看这边,无奈牵着狗追了半截路,没寻到人,只得又扫兴而归,看手下已经手脚麻利的把人抬出来,一闻到血腥味就觉得事情不简单,往前走了几步: “怎么样?” 救援的武警先把浑身是血的叶果抱出来,美丽的星空纱裙上染满了大片血迹,在刚才的混乱中,嫌疑犯又往她心脏上捅了一刀,宋时毅查看过了,是当场死亡。 宋时毅有些遗憾的告知:“当场死亡。” 商录以为这又是一起穷游遇害案,可是看叶果的穿着又不太像,他皱着眉把目光移到旁边的两个人身上,突然愣住了,忙打着手电筒弯着腰查看,傅云生的伤势看起来比叶果还要严重,半边脸都是血,那一刻就像是一脚踏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他慌张的把人从同事手上接过来,喊她的名字: “傅云生……傅云生……” 宋时毅对这个名字记忆颇深,只见过一张年代久远的证件照,他第一次看到这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子红了眼睛,连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还有气,还有气,快点去医院……” —— 傅云生再一次醒来已经是两天以后了,她的头部撞击在玻璃窗上,有些脑震荡后遗症,只记得自己中间迷迷糊糊的醒来过一次,有人拿着手电筒照着她的眼睛,耳边全是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 “到底有没有知觉?” 有个急躁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她只听了那么一句,而后继续睡了过去。 等到再一次睁开眼睛,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色的窗帘上映着外面树梢的斑驳影子,看起来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费力爬起来。摸着自己还在发疼的脑门,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满是血腥味的汽车,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趴在床上干呕了几下,什么也吐不出来,有护士看她起来,忙去叫来负责看护他的宋时毅。 等到宋时毅来的时候,前来查看的医生已经检查完毕,比起那个身中两刀当场死亡的叶果来说,她的情况是最轻的,现在人已经醒来,没有什么大碍。 傅云生谢过医生,看门外站了个身姿挺拔的军人,那人看她的目光投过来,礼貌的笑了笑,等医生走了才进来,行了个军礼: “你好,我是武警边防支队宋时毅。” 傅云生看对方这么对自己,马上紧张起来,对身着军装的人有些抵触,额头冒着汗,小声的喊了一句: “你好。” 今日商录外派了任务,没赶上她醒来的第一时间来看她,吩咐宋时毅随时候着,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必须给他发信息,也顺便把询事发经过 登记记录,傅云生听说叶果当场死亡,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在车上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宋时毅,方元醒来的早,早就录完了口供,但因为腿部受伤,这会儿还躺在病床上休息,两个人的口供基本一样,只是方元没提到自己最后扭了一把方向盘的事实。 傅云生向来细心,谈话中总是看宋时毅对自己笑,看起来好像认识自己,结束了才问宋时毅: “宋警官,你认识我?” 宋时毅比商录小一岁,和傅云生是同岁的,年纪小的男孩子通常眼睛里藏不住事情,闻言又马上挺直了腰杆,轻咳一声,公事公办一样的回答她: “不怎么熟悉。” 傅云生咦了一声,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认识他,可是转念一想,宋时毅是军人,没准家里有人是警察……有过一面之缘也说不定,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傅云生醒来,这宋时毅就俨然成了一个跑腿的,先去买了好吃的好喝的亲自送上,又不知道哪里弄来一把花,非要说病房里消□□水闻了想吐,不利于她恢复健康。 傅云生云里雾里,脑子更疼了,几番好话把他轰走,在心里怀疑起这人对自己热情: “难道军人对平民百姓都那么热情的?”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总觉得这里不能多呆,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找护士问出方元的病房号,去了方元房间一趟。 方元那里既没有花也没有好吃的好喝的,只有一碗喝了几口的小米粥,叶果突然离世的事情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此时正抱着枕头难过,看到傅云生醒来,他恢复些精神,和她聊了几句,听到那位军人哥哥如此关心傅云生,方元切了一声: “因为小姐姐就应该被男士宠爱。” 方元本是个活泼性子,说话也搞笑一些,傅云生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回到病房就开始检查自己的东西,想着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就申请出院,想办法联系上叶果父母说明这次意外,自己在这场意外中活了下来,还不知道怎么给叶果的家人一个交代,她计划着之后的事情,收拾自己的行囊,连病房里进了人也不知道,等到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吓了个半死,捂着嘴叫了一声,这才看清面前站的人是谁。 她愣在原地,下意识的抬起一只手捂住脸,从指缝里看到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手上还拿着刚刚摘下来的帽子把玩,傅云生怎么会不记得他,阔别了多年的久别重逢,没想到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昨晚听到的那声“六哥”原来就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商录正好赶上傅云生背对着门收行李的一幕,以为宋时毅告知她自己的事情,她想跑,脸上犹如顶着一块大冰山,眉毛还是如同年少时那般,一皱起来就凶的害怕。 商录抬手把她挡在脸上的手拿开:“哟,六年不见,老朋友?” 傅云生装作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避开目光不看他,吞吐的说了一句: “商,商录录,你怎么会……” 商录要不耐烦了,放开她的手腕坐在病床上:“你这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好?” 她对这个人的所有印象,几乎还停留在那时候他和她在烈阳组的儿时回忆,他这个混头小子的无恶不作,喜欢打击她的可恶模样,可是她再抬起眼来看,记忆里那个人早已变得天翻地覆,此时此刻,一米八七的高大个子正坐在她的病床边,身着一件军绿色的军装,抬着脸看着她,剑眉也皱起来,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傅云生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再打量她,又把目光落到窗外,捏着自己的手指头,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我……” 商录蹭的一下从床上站起来,弯着腰捏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傅云生被他的粗暴举动唬住,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男人放大的五官精致冷静,带着丝丝生疏的气息,她的脸颊红起来,羞怯烧到了耳根子,看着这人近在咫尺的眉眼,呼吸加快,张开嘴挤出一丝细若蚊虫的呐喊: “商录……我要生气了。” “那你可想过我会不会生气?” 他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和朝思暮想,她怎么又会知道,只是商录从不主动说起罢了,他把这些等待换成一句出气的疑问,随后松了手,抬手伸到她面前: “手机交出来。” 许是平日里做任务习惯了,傅云生被这声铿锵有力的命令式口音折服,从床头柜上把自己的手机解锁交上去,商录垂着眼看看她,随手在通讯录里输入“老公”“亲爱的”之类的字眼,没看到与之关联的电话号码,拨通自己的电话之后存了上去,在联系簿上写上“六哥”。 他把手机丢到她手上,看到她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想起那时候捧着红薯的小姑娘,眯起了眼睛,抬着下巴命令她: “请配合边防武警的后期调查工作,电话必须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18.第 18 章 傅云生看了一眼手机上他存的“六哥”,又抬眼看着他, 没多说什么, 默默把手机装了起来。 没耐心的商录马上弯着腰,拉住她的那双手: “听到就回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个丫头的脾性简直没有丝毫进步,迟钝又慢热,不威胁一下她马上又会忘掉, 傅云生果然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有些不好意思和他那么近: “我,听到了。” 两个人在这病房里的一举一动被赶来找商录的宋时毅听到, 年轻的军人一边摸着躁红的耳朵, 一边礼貌的打断他们的久别重逢, 带着公事来找傅云生, 再一次询问她: “你说你听到他们说了中文, 那你记得长什么模样没有?” 傅云生记性比较好, 宋时毅来问话的时候把一切细节都说的很清楚,这下再问, 傅云生闭着眼睛想了想, 脑海里只有车撞在树上那一瞬间的混乱和恐慌,以及男人说的那句中文“快跑”, 她努力想要回忆起那时情境下那个男人到底有没有摘掉口罩,只是说了一句: “眉眼我记得清楚, 余下的”她隐约想起倒在她身侧的那个人似乎是摘掉了口罩呼救其它成员救他的, 但说的是缅甸语, 她听不懂 脑震荡的后遗症让她一想起那晚的事情就有些头疼,闭着眼睛挣扎了好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商录心疼,打断宋时毅的问话: “慢慢来,急不来。” 傅云生此行遇到的意外,并不是单纯的抢劫杀人,很有可能是支队勘察了一年多的拐卖妇女儿童案,此案原本不由商录所在的支队管辖,但因为涉及到外籍人口犯罪,上半年才移交到商录手上,从他接手开始,在短短半年之内,界碑线附近已经发生十多起妙龄少女失踪案。根据傅云生的口述,人群里既有中国人,也有缅甸人,行动特征和他们再查的案件极为相似,自然要重视傅云生遇到的这起案件。 商录说完,让她出院以后来支队把嫌烦特征报备画像专家入库调查,交代完这些,商录才补充似的说了一句: “你隔壁病房的那位方元先生也一起来。” “我和方元”傅云生本想说她和方元不熟,被商录抬着眼睛打量了一番,一锤定音: “你就不用担心你男朋友的安危,他们(嫌烦)通常对男人不感兴趣,这次他命大,不然就是分尸荒野。” 商录故意说了吓唬傅云生,见她果然楞了一下,却不澄清自己和方元的关系,心里不是个滋味,低着头继续看她的口供记录: “我和方元认识不过一个星期,他不是我男朋友。” 和商录混了挺长时间的宋时毅看商录办起案来一本正经,却又要想法设法的探她的感情状况,默默抿着嘴偷笑,他以为像是商录那么果敢的直男,一见面就要坦诚相见,没想到还抱有些小心思,还没笑够,就听得商录说了一句: “宋时毅同志。” 宋时毅一秒钟摆正姿态,站的笔直,响亮的喊了一声:“在!” 商录拿着笔随手一指:“去,楼下跑两圈。” 宋时毅暗自在心里感叹商录是个小气鬼,不就是猜中了心思,心有不甘,正要瘪嘴,又被商录一个眼神唬回去,只得可怜巴巴的去住院楼跑步。 傅云生有点懵:“他犯什么错了,我看人挺好的呀?” 商录听她说起,头也不抬,更是生气,在她的感情状况那栏写上未婚,反问她: “你的意思,我就不挺好的了,嗯?” 傅云生脸红了,低着头看着窗外,支吾的说了一句: “都挺好的。” 商录全当是她夸奖自己,低着头签上自己的名字,薄唇轻轻抿着,笑的很是幸福。 —— 虽说傅云生和方元认识不过一个星期,两个人是泛泛之交,可是方元却不是这样想的,隔日一早医生通知他可以下床,这人就杵着拐杖往傅云生的病房里跑,看她起床准备出院,方元忙拉住她: “你要出院啦,那我呢,我怎么办?” 这次在云南出事故的事情,傅云生不敢告知家里,只想过了便过了,出门在外只报平安,至于方元的家人为什么没有来,傅云生向来不是八卦的人,自然不问,看他可怜巴巴的一个人留在医院里,有些心软,问他: “医生说你还有多久可以出院?” 傅云生本是打算,如果时间短她就留下来照顾几天,若是时间长就劝说他告知家人,出门在外习惯了一个人默默打拼,她也知道大家都不容易,谁知方元还没说,医院的走廊上就涌进来几个人,伸长了脖子喊人: “方元,方元” 方元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下意识的答了一声,便被冲过来的女人往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随后赶来的几个人忙拉住那个头发散乱的女人,劝她不要动怒,女人看起来四五十岁,披着一头零散的大卷发,眼睛也哭红了,指着他们两个的鼻子便吗: “我闺女跟你们出去玩出了意外,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活下来!” 这人便是叶果的妈妈,前些天警方那边联系不上叶果的家人,便把尸体放在了医院停尸间,后来派人到了户口所在地才把家人找到,告知了这个噩耗,坐着飞机前来认领尸体的叶妈妈当即泪如雨下,当知道还有另外两名幸存者时,叶妈妈气上心头,便找来了住院部。 叶妈妈这一闹,周围很快就围了好奇的病友和护士,傅云生看方元被打的晕头转向,忙扶住他,问道: “阿姨,有话好好说?” 叶妈妈看傅云生什么事情也没有,想起自己的女儿身中两刀,更加伤心难过,当即嚎啕大哭,用手提包打她: “为什么只有我女儿死了,你们为什么不保护她,为什么?” “为什么你什么事情都没有!” “你们是不是要负责,要给我们叶果一个交代。” 谁也不希望发生这起事故,如果可以,傅云生宁远选择不来这种偏远的地方,她一个弱女子,被叶果家的亲戚围着,手无缚鸡之力,只觉得头疼的厉害,生性胆小,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很抱歉,阿姨,我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现在存活的只有他们两个,他们说什么她都不愿意相信,只是越打越凶,哭的更加悲壮,好像全世界只有她是最可怜的人: “为什么不救她,一定是你们不救她。” “你们为什么那么自私。” 围观的人理解母亲失去女儿的痛苦,虽不知道傅云生发生了什么,看叶妈妈一家人围着两个年轻人轮番指责,劝架: “有什么大家静下来好好谈谈,人死不能复活。” “指不定是你闺女命中该有一劫。” 一家人听闻更加激动,谁也拉不住叶妈妈,她疯了一般的扑到傅云生那边,抓住她的头发大哭,方元还算个男人,把傅云生护在自己怀里解释: “要不是叶果一意孤行,会发生这档子事情吗,阿姨,叶果从小什么性格你不清楚?”方元几乎要扯着嗓子说话,“没错,是我带她来旅游的” 方元没保护好叶果,本就难过自责,现在看这家人只欺负傅云生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心里火气更大,“我有责任,我负责任行了吧。” “你负个屁的责任!” 突然间被这声铿锵有力的声音唬住,闹事的叶果家人们纷纷愣住,往这声音的来源看去,见到几个身着军装的武警迈着大步子走来,二话不说就把闹事的全部抓住,商录一把推开护住傅云生的方元,拉了傅云生一把,望向方元: “你知道责任这两个字怎么写吗,别他妈一天瞎说什么责任不责任!” 这突如其来的强大气场把周围的人都唬愣住了,群众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果断利落的执法态度,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被小哥哥的英俊模样吸引住,轻轻的叹上一声,商录哪里来得及管这些,拉上傅云生就往带着大部队往支队走: “有什么不满意的支队里说!” 傅云生抖着手,慌忙抬手擦着眼泪,刚刚那情景像是重回十七岁那年的噩梦,走路有些晃神,直至身后拉着她手腕的那个人松了手,顺着滑到她的手指尖,转而握住她的手,她抬起头用满含泪光的眸子看着他,却见他走的笃定,薄唇抿着,并没有往她这边看来。 他的眼睛看着前方,手指尖却有力的握住了她的手指,倾着身子靠近她耳边说了一句: “别怕,有我在。” 毕竟是年少时心尖上的一朵花,那时候愿意保护你,这时候也再所不辞。 ↓ ↓ ↓ ———— 她想不到这句话是触动到了心里的哪个角落,拼命的点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她想,如果那时候他也在她的身边,他会不会也会说上一句“别怕”,那时候她还会选择断了联系吗,好不容易和他在大城市重逢,上相邻的两个高中,却只有落荒而逃的结果,从此开始了长达六年的了无音讯,怎么想想,都是自己太过狠心。 经历过那样的人生,她以为今后再也不会害怕,只要挺直了背脊,背上行囊,从此以后便什么也不怕了。可直到遇见他才明白: 她的坚强不会百毒不侵,她以为可以骗过所有人,却唯独在遇到他以后轰然倒塌。所谓的坚强,不过是因为没有遇到那个让你自愿脱掉面具的人 商录一直握着她的手,知道她从小就喜欢哭个没完,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土地上,遇到惊心动魄的事情,差点丢了命,换做是谁都不会觉得安心,碍于那么多的同事在场,他拉住她的手以后就只是紧紧握着,算是一种鼓励和安慰。 除了傅云生一路低着头的抹泪,还有叶果妈妈的哭泣和她家人的一路谴责,以至于上了警车,叶果妈妈还在哭: “这不公平,为什么死的只有我女儿。” “什么叫公平,人一出生就不是公平的。”叶果妈妈的嗓子已经沙哑,听闻这句话,抬眼看着对面坐姿端正的军人,瞥见他军装上的一杠两星,想起方才就是这人下的命令,看他绷着一张脸,她识相的不再说话,默默拿纸巾擦眼泪。 傅云生一直坐在他身侧,被他的气场影响,坐的更加端正笔直,生怕这人生气了说出什么惊人言论,直至汽车行驶半路,她才听到他继续开口说话: “叶太太,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人天生没了手脚,有人天生没了娘,傅小姐和你无冤无仇,不过就是幸运一些,我能理解你失去女儿的悲愤和难过,但这不是你找老好人发泄的缘由,我会给你女儿一个交代,请不要质疑我们边防武警的办事能力,保家卫国,为人民服务,我们一直放在心上。” 傅云生偏过头看他,此时在她面前说出这番话的男人,难以和那时候的村口小霸王结合起来,她第一次听到他怀着满腔自信说出这些话,眼眸里装着世界和国家。 他温柔了太多太多,成熟了太多,俨然不是她记忆中那个上了高中也依然会从隔壁学校翻墙来学校看他的毛头小子。 后来叶果妈妈没有再找傅云生的麻烦,抵达他们支队的第一件事情,她便被宋时毅带着去找画像专家,录信息存记录,路上宋时毅刻意替商录说了话: “你别看我们六哥说话凶巴巴的,他对女孩子其实并不凶。” 傅云生想起他刚刚说的那番话,红着脸点头:“我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来着,就像是那时候会鼓励她和沈星云去省城,告诉她要像那条河,无论脚下是怎样的路,总会得到大海的拥抱。 “你和六哥是一个村的?” 宋时毅知道商录不少小时候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两个人是青梅竹马,看来年纪轻轻的商录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傅云生。宋时毅看傅云生不否认,一笑起来就显得很阳光: “那你肯定是天天被他欺负了,他自己和我说的,小时候怎么弄死邻居家的鸡,怎么跑去玉米地里掰玉米” 说起这些小时候的事情,傅云生也放松了许多,好像一瞬间就回到了那个天真的年纪,笑着和宋时毅解释: “但是他不坏,真的不坏。”她认为他最坏也就是看过她在河里洗澡的事情,那是流氓才干得出来的,现在听到宋时毅满口喊他六哥,便知道两个人关系一定非常铁,于是问宋时毅: “难道你觉得他很坏吗?” 宋时毅可不敢和未来嫂子说这种大实话,眨眨眼: “反正你以后就懂了。” 傅云生又是听的云里雾里,几句话之间两个人已经到了审讯室,画像专家正在梳理最近嫌疑犯的外貌特征,听闻又来个记得住嫌烦半边脸的受害者,不用多想便知道,一定和最近受害者回忆的一模一样。 结果自然不出所料,几张画像之间的眉眼叠起来是同一个人。画像专家从问询室出来,递给宋时毅一支烟,宋时毅不抽,想起商录会抽便随手别到了耳后,气呼呼的说: “这伙人越来越嚣张了,我以为至少要放过华人一马。” 驻守边界快要十年的画像专家什么案件没有见过,只有宋时毅这种小年轻才会想的天真,于是告诉他:“这些个犯罪团伙,眼睛里只有钱,不分国籍。” 她看傅云生走远了,碰了碰宋时毅的肩膀: “我最近听了些风言风语,你们商副连长迷上了个小姑娘?” 换做是在别的支队,谁敢在上班的地方说这种风凉话,重了要丢帽子,也只有商录手下的这支队伍才敢那么调侃他: “那晚他死抱着不撒手,差点和医生干起来那个”宋时毅往傅云生走掉的方向看了一眼,抬着下巴,“诺,心上人。” 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可惜再多的酒也套不出他那么多年隐藏在心里的往事。 —— 闹出这档子事情,傅云生在支队里跑了一下午,等到办完杂七杂八的问话,出来又是一天,夕阳已经快要落山,只露出小半个红通通的圆脸。傅云生想起自己最后一次看夕阳,还是在给叶果拍写真的时候,闭着眼睛又回想了一遍那天的桥段,却怎么也无法想起来那时候到底对方是不是真的摘掉了口罩。 她是想要尽快解决的这起事件的,要回到正常的学习轨道中,要工作赚钱养家。 “傅云生。” 她头疼的厉害,被商录的叫唤声打断,回过头才看到他脱了军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纽扣系的规规整整的,勾手指让她过去。 此时已是下班时段,支队里已经有警员陆续下班,院子里好不热闹,商录这一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大名,她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走过去,如同那时候一样,抬着下巴问他: “干嘛?” 她不过一米六三,和高大挺拔的身影相差很多,抬着下巴望着他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娇小可爱,商录忍住一把把这人搂进怀里揉头发的冲动,喊她: “吃饭去。” 商录的支队里有几个和他关系特别铁,自然也包括宋时毅,他见傅云生犹犹豫豫,推了一把: “感谢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辛苦了,大家伙吃个饭放松一下。” “不,你们才是辛苦了。”傅云生这人说话做事总是一板一眼,一看就没有什么小心机,像个孩子一样的给大家鞠了一躬,不料想被商录在脑袋上揉了一把头发: “哦,少先队员一样的感觉。” 她的乖巧懂事惹得商录的同事们偷偷抿着嘴角,不怎么明白商录这只大型警犬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小白兔。 然而最后,少先队员还是逃不过大队长的吆喝,一起去了附近他们常去的大排档,云南饮食口味偏重,商录知道她喜清淡,按照她的喜好点,其余几个人的口味老板娘早就知道,按照惯例开酒上菜。 傅云生瞧见盘子里的蚱蜢,默默把目光移开,舀了一勺水煮豆花,她来云南不止一次,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地方特色,只是怎么想想都觉得难以下咽,直到她亲眼看到商录满是欢喜的吃下去一只蚱蜢,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竟想起贝爷的经典台词: 咯嘣脆,鸡肉味 “哟,今天有女孩子嘞。” 老板娘和商录关系好,知道每次他们都是几个大老爷们来,突然间看到个文质彬彬的斯文姑娘,觉得稀罕,看她和商录坐在一起便知道这大概就是小女朋友,她告诉傅云生: “蚱蜢好可好吃啦,香脆的,可以尝尝看。”老板娘说话间就当着傅云生的面从他们桌子上拿了一只蚱蜢咬的咯嘣脆。 傅云生没看出半点想吃的意思,以为这老板娘要安利自己吃虫子,好在原本在屋内逗孩子的老板不得已抱着孩子出来求救: “阿香,宝宝总是要嚷着找你,你来哄着。” 两个人不愧是夫妻,老板和老板娘都是自来熟的性子,把妻子支走,老板开了啤酒同他们坐在一桌上,和他们几个大男人聊起天来,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了,一个话题就能说上好半天,只有傅云生这个外行人,听不懂男人谈论的赛事车展,舀了水豆花默默品尝。 商录对她在了解不过,歪着脑袋凑到她耳边谈起了自己私底下替她做的安排: “这几天你恐怕还得跑几趟这里,我给你订好了酒店,行李也派人给人送过去了,你安心住着,叶太太不用担心。” 傅云生以为很快就能走,听商录的这话又觉得这事情不简单,心里泛着嘀咕,还未问出口,商录又说: “你不是自由摄影师么,该推后的摄影计划就往后推一下。” 傅云生无时无刻不想着赚钱养家,突然间听到他说了这句话,果然印证了自己的观点,短时间内没有单子可接,想起那堆摔烂的摄影器材,心更疼,闭着眼睛点头,抬起热茶抿了一口,转而又听到商录小声问她: “大学哪里读的,我都找不到你。” 她神情恍惚,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洒出来,低着头细若蚊虫的说了一句: “没考上。” 商录早已从这双眼睛里读懂一切,他对她的这些年好奇至极,在那样艰难的家庭,她一定也有她的难处,提起这种话题冷场也是自己活该,错在自己好奇他未参与的这些年。 他不在谈起,索性往她的碗里夹了个蚱蜢: “吃了。” 傅云生看着恶心,回过神来看着他,头摇的拨浪鼓一样的。宋时毅马上替傅云生说话: “六哥你别欺负人。” 一桌子人笑起来,这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 商录送傅云生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们来时的那条夜市小路开始打烊,只有零星几个商贩在摊位前吆喝,商录似乎喝高了,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安静的送她回酒店,交代好门窗和注意事项: “这些经验我比你足。” 傅云生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比他强的地方,毕竟她住过的酒店去过的城市一定比他都多。 商录关了酒店门以后就靠在玄关处朝着她笑: “哦,能耐了,那准备什么时候周游全世界?” 他理解的摄影师,一定是有一颗周游列国的心,实际上最开始入这行的傅云生,不过仅仅只是想要讨一口饭吃,如今连最开始自己按下快门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两个人傻站在玄关处闲聊,商录摸出烟想点燃,想着她毕竟是个病人,克制住别到耳后,用一双微醺的眼睛打量着她,重逢这个人的喜悦岂是三言两语,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他问傅云生: “喂,你这些年到底过的好不好?” 这句话出现在他的无数次幻想里,他就盼望着有一天他见到她的时候就这么问她,不用叫全名,就叫“喂”,像是感情深厚的老朋友久别重逢。 “都还好。” 傅云生有些抵触他问这些过去式的问题,甚至也很害怕他提起当年自己不告而别的事情,于是准备开口轰人: “你要是醉了,我喊宋” 商录抬起一只手挡在她的嘴唇上,打断她的礼貌送客,他弯着腰站在狭隘的玄关处看着她,手指尖被她唇瓣上的温度灼的发烫,他偏着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傅云生不敢动,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突然间被一个一米八七的大男人借了肩膀,只得把背脊贴着墙壁,一手抓着自己的裤腿,默默的咽了口唾沫,被他身上的淡淡酒味撩红了耳朵,直到他把放在唇瓣上的那只食指拿开,她才吞吐的问: “商,商录录你干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19.第 19 章 商录没有抬起头来,只是把整个脑袋的重量压在她肩膀上, 她保持着这样高度紧张的状态愣了很久, 听到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商录录喝醉了就不想说话。” 他的嗓音和刚才比起来并不是一样的,没有方才那么高那么冷的语调, 更像个可怜的乞讨者。 他想说的,想问的都很多,只是看她摆出这样逃避的态度, 便什么也不再问了, 所有的久别重逢,往往都会有一个人在痴心等待。 他以为, 他们再也不会遇到了。 这次的久别重逢, 和高一那年他随着母亲刘氏搬迁到省城读高中见到她的感觉, 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年他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大男孩子, 在送别她坐上去省城的火车时, 他还鼓励她要在陌生的城市努力活着。因为他知道, 自己一定会去省城见到她。 所以他在烈阳组中考完以后,连中考成绩都没拿, 就随着母亲刘氏举家迁往省城, 那时候他的父亲和三叔还没有把家具店迁往省城,他还只能借宿在三婶家里, 和大他两岁的堂哥念同一所半军事化管理的高中。 傅云生没有打过他家的座机,他理解她应该非常忙, 或者没有钱打他家的座机, 直到入学考试和申请手续全部办妥, 他通过刘氏联系上了沈星云,知道他们两个的高中只不过隔着一堵墙的时候,他几乎要高兴的跳起来,新学期开始没有多久,他就刻意去她的学校门口堵人了。 是堵了两天才见到她的,那时候距离开学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凭借入学考试成绩入了实验班的傅云生还是会留有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第一堂课上的小火车朗读就闹了笑话,最后学生们走完了她才敢坐在教室里一遍一遍的朗读和背诵。 傅云生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除了加倍努力去适应这个大城市的生活,还要顶着压力把自己身上的缺点改掉。慢热和迟钝的性子,让她在这个大城市里活的小心翼翼,总希望有一天能变得更加优秀,因此低着头出校门的时候,她还在心里默念着那篇怎么都读不顺的文章,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她才停下脚步,拉着书包的肩带转过身去 两个人见到对方的时候都是下意识的愣了一下,商录的嘴巴甚至都还微微张着,好像很吃惊看到她的那些变化。那个因为头上缝针而计较剪掉了一撮头发的女孩子到了这里之后不知道哪根筋扯到了,剪了个齐耳朵的妹妹头,黑色的短发刚刚齐脖子,柔顺又软乎乎的,她那时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手上包着语文课本,想的太过入神,连他自己都很诧异她剪短了头发之后的惊人变化,暗自在心里吃惊: 妈的,妹妹头简直可爱到爆炸,齐刘海也可爱到爆炸。 那一瞬间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个小不点儿越来越可爱的变化,安全没有注意到傅云生眼睛里的激动泪光,她都不敢相信商录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剪短了头发,留了个标准学生头的商录像是脱胎换骨,她完全没想到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和母亲刘氏商量着想要去省城读高中的事情,以至于见到本人之后,她的舌头打了颤,结巴的问他: “你,你是商,录录?” 于是商录录这个名字,在过去的一个多星期里在她的班级里传了好久。 终于有一日商录不耐烦的翻墙出来,在校门口逮住她们班里的一个小男生恐吓了一番: “我说你们实验班全都是结巴么,知道‘商录’这两个人字怎么写吗?” 小男生推着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看着面前差不多快一米七的商录,心里吃惊,原来隔壁学校的男生真的个个都是大高个,哇的低呼了一声: “知道知道,你是傅云生的男朋友。” 当然,男朋友这个谣言传了多久,那都是后话了,反正作为主人公的商录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澄清,后来有一天,商录逮着个机会问起傅云生抽了剪妹妹头的事情,这家伙竟然回答的一脸吃惊: “原来城里收头发的价格竟然比我们哪里翻了一倍,我的头发竟然卖了一百块!” 商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所以这就是她剪短了那一头长发的原因。 可是如今,当商录再看面前头发刚刚及肩可以扎起来的傅云生时,竟然还会觉得面前的姑娘也很可爱,无论是什么发型,好像只要在他的眼里,可爱到爆炸这个形容词只能用到她的身上。 傅云生被他喝醉酒就有些粘人的做法撩得面红心跳,看他一直不肯把脑袋抬起来,只得伸出一只手撑着身后的墙壁,望着屋顶的壁灯的说了一句: “我已经改掉很多了,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 商录这才抬起头来,把手放在她身后的墙壁上: “那我夸你一下吧,个子没长,头发也没长,进步倒是挺大。” 傅云生:“” 这个人的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来。 —— 傅云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完这件事情,想着既然要短暂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不如就来个就近城市的旅游拍摄,长期以往的生活经历告诉她不能停止赚钱,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傅云生登上自己的微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出了事情。 网红叶果在旅拍途中遭遇抢劫遇害案当场死亡的事情被叶果妈妈发到了微博上,文章写的声泪俱下,不仅仅添油加醋他们一行人的遇害经过,叶果妈妈还刻意强调只有傅云生受了最轻的伤,故意引导网友她能活下来,获得这种幸运都是因为自己女儿叶果用命去换来的,而这个摄影师,不仅仅没有探望她,还拒绝接见她,简直堪称冷血的典范。 叶果的粉丝有几十万,一时间这件事情被人民群众推上了风口浪尖,摄影圈子里关于傅云生的良好形象更是受到了大打折扣的影响,更有不知情的粉丝私信她事发的时候是不是叶果以命换命,甚至连从未出现在叶果微博上的方元也被人翻出了毕业院校和毕业照,站在道德制高点的网民们纷纷惋惜叶果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命丧黄泉,又疑问到底那时候傅云生和方元在做什么。 傅云生不是第一次和网络红人合作,口碑一向很好,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自己的名气,不少人抱着不嫌弃事儿大的心态关注了她的微博,甚至在留言下面点蜡烛,这时候群众的言论已经全部往叶果妈妈那边倒,她俨然成了网民口中冷血无情的代表。 叶果妈妈的这篇微博不过发表了三个小时就已经转发过万,眼看流言难以控制,傅云生亲自去了一趟医院,希望方元能作为这次网络言论的受害者一起写个申明,只可惜方元是个猪队友,平日里拿小号在叶果微博底下留了太多的爱慕言论,这时候被人扒了皮,竟被八卦的粉丝们联想到这次和叶果出去是否有另一层关系,俨然成了网友眼中的“男朋友”。 方元喜欢叶果,但也从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被网友扣上一顶帽子,如实讲了当天事发的经过,甚至也有些怪罪叶果的意思,说起了叶果一意孤行导致在界碑线附近发生了意外,和叶果的粉丝们产生了争执,最后不仅仅没有平息,还莫名其妙的成了粉丝口中的渣男贱女。 傅云生赶到医院的时候,方元已经坦然接受了某app的采访,她知道这种事情只会越添越乱,加之案件涉及复杂,本想低着头先走,就被围在医院的本地媒体记者堵到,拍了一张低着头的侧脸照,傅云生下意思的抬起手挡了一下镜头,一下子就被几个记者围追堵截。 媒体只当这是一起简单的旅游遇害案,围住傅云生就开始发问,问话的像一个杠精,无数次提起她为什么不见叶果妈妈的事情。 作为当事人的傅云生自然不希望大家单方面误解,但她向来口齿愚笨,不是不见,是叶果妈妈一见面就赏了她一顿发泄式怒揍: “那你作为一名自由摄影师,你们是在工作的时候发生了意外的吧,是不是应当要给出一个合适的赔偿。” 听到这个问题的傅云生愣住了,她至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第一次听到记者提出这个问题来,一下子便知道叶果妈妈这么做的目的,那位杠精记者继续发问: “你们有签署过正式的工作协议吗?” 她看到这样咄咄逼人的记者和人民群众,竟然有些失望,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微笑,接过话筒看着那位记者: “你是当事人吗,你能不能理解那种在地狱挣扎的感觉,你以为谁到了关键时刻都可以像人民警察那样处变不惊,冷静对待?我是普通人,我那时候只想活着!” 她说了一句大实话,红着眼睛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记者,然后伸手把话筒还给她,那记者被她的气势吓到,接过话筒的时候手抖了抖,又听到她红着眼睛说: “要我赔钱我没有,命是我妈给的,谁也没权利让我死。” 被商录奉命多多照看傅云生的宋时毅没在酒店找到人,便知道她肯定来了医院,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到她红着眼睛握着话筒质问记者的模样,商录以前喝醉了爱说她是个可爱的小结巴,可是他今天才知道,可爱是真的,结巴是假的。 宋时毅帮傅云生轰走那几个记者,带着她从医院里出来,安慰她: “如今这个网络时代,我们在网民的眼里都有千万个面孔,你千万不要把这种舆论挂在心上。” 他知道像是傅云生这样的性子,最容易走到胡同里钻牛角尖,一路上说了不少安慰话,傅云生因为叶果妈妈这件事情产生了抵触情绪,又问起他这件事情的解决进度,什么时候可以走。 宋时毅却像是故意隐瞒,几句话搪塞过去,只说让她在酒店安心休息,没事儿不要随便外出,毕竟叶果这事闹得还挺大: “宋警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和我说?” 宋时毅年轻,许是缺乏经验,傅云生怎么想想都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可宋时毅却怎么也不愿意多说了。 一出闹剧把傅云生对未来的计划全部打断,回了酒店,她再一次翻开微博上的评论看了一遍,她几乎能想象得到,未来想要继续自由摄影这条路到底有多难走,更别说还想靠自由摄影赚的钱参加高考读大学。 她回想起这些年奔波在全国各地,一边复习一边靠拍写真赚钱,一个人总是这样辛苦奋斗的日子已经足够艰难,现在发生了这件事情,几乎已经想到未来的路,只能默默抬手抹眼泪,在微博上草稿箱里写了一篇个人声明,文章只写了一半,她被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打断,看到来电显示的“六哥”才恢复些精神,赶紧抬手擦掉眼泪,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那个人也回复她一句“喂”,停顿了片刻,他开口问: “你躲在酒店里哭啊?” 这种被人戳穿了心态的感觉真的有够糟糕,傅云生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头埋在膝盖里,瓮声瓮气的答了一句: “我没有。” 他难道不知道她以前就是个鼻涕虫吗,这么问就是多此一举。 电话那端的人“哦”了一声,马上就把电话挂断了,傅云生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忙音,咬了咬下嘴唇,暗自在心里吐槽:诺,这就是网络上那种典型的直男了,粗枝大叶的商录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她索性连申明也不写了,倒在床上靠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客房服务员敲门,说是进来换水,她当真以为是这样,顶着一张哭花的脸拉开门,看到站在服务员身侧一身军装的商录时,吓了一跳,低着头看着自己没穿拖鞋的脚趾头,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天的值班服务员不知道商录就是定这间房的客人,看他一身军装,以为他是来突击检查的,开口便问: “警察先生,要看下一间客房吗。” 刚刚还被她吐槽的大直男商录看着面前脸红脖子粗的小可爱,十分认真的说了一句: “我看这位姑娘长的可爱,多看一会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20.第 20 章 原来像是他这样的人也是会开玩笑的,只是开起玩笑来的时候特别正经, 引的客房服务员看看傅云生又看看商录, 更是一头雾水,第一次见到这样执法的警察先生。 傅云生的脸快绷不住了, 顶着一张大红脸把门让开一条道,不敢看商录的眼睛,小声说了一句: “你, 你进来说。” 商录听她的话, 进去之后便把门关上,只留下半懂不懂的客房服务员低低的哦了一声, 似乎明白了什么。 商录瞧见她一直拿手摸着自己的半张脸, 知道她就是这样容易害羞的姑娘, 唇瓣紧紧抿着没有笑出来, 他还没开口, 她反倒是先问了: “你还没下班吧, 不怕被领导骂?” 哪里有大白天就穿着工作服进进出出的,本来职业就引人注目, 这下可好, 连她也脱不了关系。 商录早就习惯,从她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 慢吞吞的说: “没有任务的时候还是可以偷偷懒的,一旦有了任务, 心头就不敢胡思乱想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把目光往傅云生那么落过去, 看到她有些红肿的眼睛, 便知道这姑娘肯定还因为网络上的事情挂心,又说: “宋时毅和我说了你在医院的事情,你说的没错。”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那时只想活着。 他愿意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拥有一心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力,哪怕生活在艰难也会努力去克服,这就是为什么要努力活着的原因了: “你就是太喜欢去在乎别人的感受,处处为别人找想,这样你会活的快乐才怪,你就是个” 商录这人变了太多,可是那时候喜欢给她灌鸡汤的性子并没有改变,大抵,这种性子在当了警察之后表现的更加突出吧。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看到抱着膝盖缩在酒店沙发上的傅云生像个小虾仁一样,默默点了点头,他走过去,杵着膝盖歪着脑袋看那双眼睛: “哭了?” 如果商录不是在这个时候出现,或许傅云生还不会这么想,只是心里那道僵硬的心墙,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没有一点点防备的轰然倒塌,傅云生一边抬手抹着泪,一边说起这件事情对自己带来的坏处: “我这个只能靠摄影吃饭的笨蛋以后究竟要怎么活下去?” 她担心自己的未来和成人高考,所有的一切都靠自由摄影,现在丢了吃饭的家伙,要怎么才能走下去呢,喜欢什么都往最坏处打算的性格,几乎让她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就已经泣不成声,俨然还是小时候那个总是喜欢哭鼻子的鼻涕虫,一点儿也没有变。 上帝对她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温柔啊,既没有好的出生,想要考大学的梦也没有走下去,总是在她的脚下撒上玻璃渣子,原本就是买不起鞋子的可怜孩子,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如果人生一直都是这样,那她到底要怎么活下去呢? 她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孩子,所以说起这些来也越发的伤心难过,几乎要泣不成声,她捂住眼睛和商录说: “商录,这样好累,我究竟为什么要活下去呢?” 那个人一直很安静,看着她一股脑的说起这些不幸的经过,安静的当一个听众,蹲在地上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和她说: “因为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不是她一直都在追求的目标吗,她难道忘记了自己想要考大学的初衷,是因为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傅云生愣住了,抬起眼看着蹲在地上看着他的那个人,窗外暖阳依旧,只是时间过去了大半,暖黄色的夕阳落在他的眼睛里,闪闪发亮的映着她可怜巴巴的身影: “你以为上帝会对一个人永远那么薄情嘛,你才不是松子。” 她不知道他哪里看的那部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说完这话连他自己都笑起来,一把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傅云生没站稳,脑袋轻轻敲在他的胸膛上,她的鼻尖擦到他的制服口袋,闻到那里面属于他的淡淡烟草味,她抬着脸看着笑起来的他: “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那时候没看到自己面前的路,眼睛里只有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挺直了背脊和胸膛的“录”,她被他鼓励一个人的目光吸引住,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想起自己为什么从那时候开始就喜欢他。 人人都说他叛逆不羁,满身缺点,是个没人喜欢的小混混,可是只有她知道,浪子的心是柔软的。 —— 隔日一早,傅云生带着口罩去医院探望完方元,闲来无事,索性买了午饭去商录的支队探望,值班的哨兵因为最近的谣言都知道傅云生这个人了,看到她老远远来,先客气的开了门,行了个军礼: “来看望咱商副连长啊。” 傅云生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空着手来,拿了几个苹果放到值班室,道了感谢才进去。 她来的不巧,商录和他的小队还在开会,只有一个女接待,傅云生不善言辞,拘谨的在会客室坐了一会儿,看那女接待总是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提出能不能出去走走,得到了应允,她这才放下带来的东西,一个人从支队的办公区出来,商录所在的这个支队并不大,装修朴实简单,属于前些年的老建筑了,看的出来虽有些历史,却也有军队的威严和肃穆。 云南气温高,还没到夏季就已经连续好几天的高温,傅云生没带伞,抬手放在脑门上转悠了许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实在受不了高温天,转身准备按原路返回,一下子就被站在她不远处虎视眈眈瞪着她的警犬吓了一跳。 那警犬不知道跟了她多久,看她转过身来,警觉的竖起了耳朵,龇着牙齿看着她,俨然把她当成了外人。傅云生再不敢动,手放在脑门上瑟瑟发抖,强忍着挤出一丝微笑: “你好,小帅哥” 那警犬聪明,听得懂她的话,却不愿配合她,瞧见她紧张害怕,把爪子刨在地上耀武扬威,像个老大一样的仰着头“汪汪”叫了两声,院子里寂静了片刻,蓦地响起各处放哨的警犬叫声,傅云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害怕死了,再看小帅哥警犬没有牵引绳,以为其它的警犬也一样,转身就往支队办公区跑 这边厢,商录刚刚开完小会议从支队出来,听说傅云生来探望,连一口水的都没喝就往会客室走,哪里知道一路上整理着装走到会议室,只见到桌子上她带来的水果和午饭,见不到半点她的影子,他顿时失落极了,捉摸着是不是傅云生去了医院,暗自在心里和躺在医院里的方元计较: 方元这王八羔子倒是有福气,免费保姆用着还挺顺手的?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没完,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索性把帽子和外衣一脱,准备换上低调的衣服去医院找方元算账,结果还没走到宿舍,远远就看到像只兔子一样的小姑娘迈着小短腿朝他跑来,那一张红通通的小脸映着被风吹的凌乱不堪的头发,看起来十分狼狈,她几乎是要哭了,边跑边呼救: “救命救命” 他定睛一看,跟在傅云生身后穷追猛打的不是他们支队的“大警花”么,他倒是不急了,正等着傅云生喊他帮忙显显微风,就看到傅云生一头栽摔在路边的灌木丛里 那天下午,傅云生留给他们支队里的第一印象,简直糟糕透了顶,一夜之间这件事情就传遍了他们支队。 被警犬威猛的模样吓了个半死的傅云生摔在灌木丛里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身后一声严厉的“站住”打断,来人急匆匆的跑过来,一只脚踏进灌木丛里,像是抓只兔子一样把她捞起来,他看着头上顶着落叶的傅云生,一边拿掉她头上叶子,一边恨铁不成钢质问她: “傅云生,我说你是不是傻,你没养过狗啊,打狗会不会?” 他的嗓音还挺大,正围在周围看热闹的战友们个个目瞪口呆,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人民武警是这样教自己心上人的?还有人敢这样吼自己心上人的? 不不不,这是反面教学!反面教学! “大警花”看自己失了商录的宠,趴在地上添自己的爪子,伸出舌头呜呜呜的叫了一声,看傅云生半颗脑袋靠在商录肩膀上,又急躁的刨地转圈,简直就是争风吃醋的典范。 傅云生哪里注意到这些,随手把自己头上的树叶巴拉掉,抬着头看着面前一脸怒意的商录,哆哆嗦嗦了好半天,这才说道: “我知道袭警(犬)是犯法的,我是好市民。” 商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21.第 21 章 傅云生在商录的支队里出名了。 因为来支队的第一天她就惹上了他们支队的“大警花”。 对于把袭警这种话说的条条在理的傅云生, 方才还在性子急躁的商录忍不住抬起手揉着脑门笑了几声, 垂着眼看用手拨弄自己的头发的傅云生。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可爱的傻子啊。 商录听到“大警花”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的急躁声, 这才蹲在地上, 抬起它的两只前爪皱着眉训话: “你可滚蛋吧你,吓唬人倒是有一套。” 显然“大警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这样胡作非为, 一切都是因为他在商录这里有恃无恐, 被宠惯了。看到商录眉头皱的老高, 它便知道自己吓唬了不该吓的人, 一瞬间就怂了,把脑袋抵在商录的下巴上蹭一蹭, 嘴里呜呜的,好像很难过。 傅云生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这狗已经成精了, 还会哄人开心了, 她自觉丢了人, 抬手揉了揉鼻子, 说道: “我不知道它逗我玩, 不好意思。” 一人一狗还在尴尬中, 跑来牵狗的宋时毅老远远就吹了声口哨,大警花竖起了耳朵,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蹭的一下就跑到了宋时毅身侧, 尾巴直遥, 显然它更喜欢宋时毅。 商录和傅云生解释: “这是我们支队的警花欢欢, 宋时毅入伍时就是负责训练它,感情很深。” 宋时毅抱着欢欢过来,想起刚刚傅云生那样子就有点想笑,说道: “那肯定,我是它爸爸。” 大警花欢欢显然知道爸爸是什么意思,闻言又伸出舌头舔舔宋时毅,很是亲近。从一个小豆丁长到现在,它的岁月被宋时毅填满,一生中只愿意随着他。 “那商录是什么,也是爸爸吗?” 宋时毅听到傅云生那么问,抬眼看了一眼商录: “我们欢欢可没把他当爸爸,诺,商录不是更像男朋友。” 人和狗的关系被冠上这样的称谓,在大家眼里看来还就像那么回事儿。商录性子果敢,脾气不好惹,在支队里是出了名的,但相处久了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个好上司,好副连长,曾经有不少姑娘朝他暗送秋波,大胆告白,均被商录一口回绝,理由不外乎公务缠身,不会怜香惜玉,不懂怎么谈恋爱,久而久之,也不知道欢欢是从哪里学来的脾气,只要看有异性在商录面前就要冲上去吃一通醋,每次都要商录这样那样说尽了好话,欢欢才肯摇着尾巴罢休,这可不是就是典型的女朋友吃醋桥段。 傅云生听宋时毅这样解释起来,忍不住笑起来,看了一眼他怀里的欢欢: “他自小都不怎么讨人喜欢,倒是很深得动物喜欢。以前商录家的狗狗也很讨喜。” 商录全当这是傅云生夸奖她的话,毕竟不是谁都能获得小动物的喜欢,他问她: “你还记得大黄?” 傅云生记得与商录有关的一切,点着头问他:“大黄还在么?” 瞥见商录脸上有些为难,傅云生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还未开口就听到商录说了一句: “我三年多没回家了,它大概还在。” 自从被派到云南驻扎,商录已经有三年没回过家,只记得走的那天大黄跟着部队的车跑了一大截路。 傅云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继续寻找自己亲生父母的念头,听说他三年没有回去,他大概和家里的关系也不好,识趣的不再发问,说起了大黄的事情: “大黄年纪挺大了吧,我记得高中那会儿,大黄也是只通灵性的狗狗。” 她还记得,那时候去省城读高中,和商录的学校有一墙之隔,偶尔她放学回家会遇到带着大黄来接商录的沈星云,商录只要稍微使唤,大黄就聪明的来她的学校堵人,顺便在嘴里叼上些小物品,都是些学习用具,是她能用到的实在玩意儿。 班里的小眼镜每次看到大黄叼着东西在校门口堵人,都要大呼小叫一番: “傅云生,你男朋友家的狗真是通灵性。” 胆小害羞的傅云生每每都要红着脸解释一番,然而口齿愚笨,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喜欢幻想这些东西,知道她和商录是青梅竹马,不少暗恋的女同学只能默默认栽,人家近水楼台先得月,追不上追不上。 那时候的商录就喜欢趁着沈星云去买菜的空荡牵着大黄送她去坐地铁。 从学校到她搭乘的地铁站要走十五分钟,她和他的高中时光,很多时候都被放学以后熙熙攘攘的地铁站和黄昏下醉人的夕阳填满,高个子的商录牵着一条狗站在她的身侧,身材硕长笔直,陪伴在矮个子的傅云生身边更像个大哥哥,她有时会偷偷的偏过头看一眼,少年高挺的鼻梁和俊朗的眉峰入了眼帘就变得格外吸引人,忍不住让人偷偷遐想,要是和这个人生活一辈子,一定是幸福而又温暖的事情,她想的入了神,和对方转过来的眼神打了个正着,只得又马上把头低下去,紧紧握着书包的肩带,脸红心跳的看着脚下的地板砖,在心里数一二三四 “喂。” 听到身侧那个人的“喂”,傅云生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心跳的更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神太过暴露被他发现了,她羞怯的连头也不敢抬起来,顶着一张大红脸,瓮声瓮气的回答一句: “干干嘛?” 那个人把大黄的牵引绳栓到她的手腕上,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硬壳子书顶在她的脑袋上,手掌心拍在她的背脊上: “你到底想不想长高,挺直了背脊走。” 商录训起人来就像个大人,他把一手放在她的背脊上轻轻拍了一下,少年的手掌隔着薄薄的校服传来些温暖的触感,她不得不听话的挺直了背脊,顶着脑袋上的书和他交涉: “我能不能不顶书,我能挺直。” “我不接受讨价还价,啰几把嗦!” 商录喜欢骂脏话的毛病一直没改掉,他一说脏话她就知道他生气,牵着大黄小心翼翼的都在人行道上,抬着脑袋看着远方被夕阳染红的半边天,电线杆上停着几只麻雀,风一扬起来就飞的没了踪影,她闻到身侧少年的烟味,不敢偏过头看她,没话找话: “你学校生活还习惯吗,听说管的很严。” 商录会和她说上一两句学校的近况,她其实知道他在学校里那些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因为他的堂哥在学校本就是个风云人物,没想到堂弟商录长的也很俊俏,隔壁学校的两大校草,在他们班也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为此还挺苦恼,托了商录的福,在大家知道她和商录是青梅竹马以后,她在学校里的生活也不怎么平静,不少女生总是拉着她问这问那,其中不乏商录的性格问题,她也就老实回答: “我觉得他其实不凶。” 可是后来这个观点被一个冒死送情书被商录一个眼神吓哭的女学生打破,从此再也不会有人觉得商录好说话。 她喜欢安静听着商录说起自己在学校的那些芝麻烂谷子的吐槽,甘心当他一个人的听众: “在家就顶一本书练练,挺直背脊就还会长高的。”商录把烟灭了丢到垃圾桶里,看着身侧的小小身板,眯着眼睛说: “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气质好了就更好看。” 他好像是第一个夸赞他长相好看的男生,傅云生受不住夸奖,一点头脑袋上的书本就掉了,商录没有生气,弯腰捡起来,在她面前站直了,抬起手推了一把她的脑门,用手比划了一下: “你现在才到我的胸口,练好就能和我一样高。” 傅云生完全没听懂他的话,只是被他一推,脑门恰好撞在她的胸膛上,她轻轻的唔了一声,闻到了少年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一瞬间耳朵红了个透彻,默默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脸颊,小声的“嗯”了一声。 秋日里被各种花香和树木香味晕染的美丽无比的大城市里,只有这个少年还是如同曾经那样,带着她熟悉又安心的味道,她默默的红了脸颊,抬起手捂着脸就准备牵着大黄往地铁站走,大黄不走,汪汪汪的叫了几声,被商录追上,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小短发: “狗能进地铁站吗?”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无论是缺点还是优点,在他的眼里都显得那么弥足珍贵,那么的可爱。傅云生把牵引绳还给他,红着脸看了一眼低着头笑话她的商录: “那我先走了,再见。” 她过了安检,看到商录还在那里看着他,脸更红,背着书包进了地铁口,一直没有回头,只是走了一小截路就想起商录的叮嘱,背着书包把背挺直,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我的少年啊,明明那时候就是这样的受人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22.第 22 章 她知道的,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 他都是那个受人喜欢的男人,无论过去多少年月,他还是那个商录。 他其实一点儿也没变, 变的只是她罢了。 支队里的人听说傅云生给商录带了午饭,个个都羡慕的直流口水, 有好奇的警员跟了傅云生一路,想要看看她带来的午饭和食堂的大杂烩会不会不一样,傅云生被支队里热情的警员们看的不好意思,解释了好半天: “就是外面带的外卖,没什么特别的,很普通。” 别看商录带领的支队平日里都是些一本正经的汉子, 一旦遇到了什么桃色事件, 个个都变得八卦了起来,好像没看过别人谈恋爱似的。商录不耐烦的准备轰人: “你们今天一个个都不想吃饭了是不是, 食堂的饭菜该凉了。” 埋在人群里的某个警员举了手: “报告六哥,我邀请你去尝尝今天的食堂菜, 吃得下我名字倒过来写。” 商录驻扎的支队规模小,比起总队的食堂饭菜差了不少, 驻扎在此地的这几年一直都是那个炒菜阿姨任劳任怨的做十几个人的饭菜,前几天阿姨家里出了事故,商录昨天才批准她休假, 今天做饭的事情就交给大家轮番做, 不巧大家平日里打的一手好枪法, 做起饭来个个都是糙汉子,一顿饭吃不了几口就全部吐了,连狗都吃不下。 商录不信,拿了饭勺舀了一口,眉头顿时皱起来,训话做饭的警员: “听说你昨晚给我们大家伙搬了一座盐山,今天就这么不知道节俭了?” 搬了“盐山”的警员一脸苦相,肚子饿的直打鼓:“我这不是好久没下过厨房了吗。” 年少时的傅云生曾问过商录的未来梦想,他说既然读了这所学校,八一九不离十,大学了就要入伍当兵,她幻想过他的职业,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在平常百姓眼里尊敬又厉害的军人们在私底下是个什么模样,对他们的日常生活好奇极了,默默在一旁不插话,看着几个人围着商录嗷嗷直叫,最后把商录说烦了,自掏腰包: “拿去,我快成你们的老妈子了。” 一句话把炎热气温下大家的士气鼓舞起来,拿了钱的的警员赶紧登记大家的饭量,一屋子好不热闹。 商录嫌屋子里乱,带了傅云生出去,就在院子里阴凉的树荫下吃饭,商录粗枝大叶的性子绝不会在女生面前有任何收敛,早上都在忙公务没怎么好好吃饭,这会儿当着傅云生的面吃的一脸满足,好不斯文,他时不时的问上一两句方元的情况,其实方元已经出院,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还赖在医院里不走,任凭医药费一天天的流,傅云生搞不懂有钱人的想法,却也只能履行患难与共的情谊,去医院看望看望。 当然这些她没和商录说,只是看商录吃饭很快,心疼的提醒一句: “你慢点吃,会噎住。” 商录放慢了速度,抬着眼看了眼面前的傅云生,问她:“你在关心我?” 傅云生陪着他一起蹲在地上吃饭,树荫下凉快的很,风一吹就扬起几片落叶,耳边全是凉风,她的耳朵也被吹红,抱着自己的膝盖解释: “换做谁我都愿意这样提醒,吃饭就要细嚼慢咽。” 商录想起高一那年自己对她那句气势汹汹的告白,终于忍不住提起: “你那年五月二十号那天,怎么没来” 他们的关系,就是终止在那年五二零那天,她没来赴约,第二天打电话给了他一个不愿意的结果,然后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是他急躁了,总觉得学生时代谈恋爱很正常,实则像是傅云生这样的小姑娘,大概更需要给她一些时间,大学了才能和她说明白,才能问她能不能当她的女朋友,要能一起走进婚姻殿堂的那种。 傅云生不愿意提及那么久远的事情,蹭的一下从树荫下站起来,匆忙的解释: “商录,我出去外面逛逛。”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跑?” 商录一句话把步子迈出去的傅云生唬住,他把饭盒放在地上,站起来看着她纤瘦的背影: “老子这些年脑子里全想着你了,走了那么远的路也没忘记,我会让你跑?” 他不像那些文质彬彬的男人,说话拐弯抹角,三句话还说不明白,他也不问她愿不愿意,总之现在男未婚女未嫁,管她之前谈过多少恋爱,反正他就是要追她。 傅云生刚刚抬起步子,又听到身后的人气势汹汹的说了一句: “我不会轻易放你走,走到哪里我都追着你,阴魂不散。” 傅云生眨了眨眼睛,鼻子是酸涩的,眼睛也是疼的,她长长的吸了口气,说道: “商录,我很愿意和你做朋友。” 像是当年她打给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我想和你做朋友,商录,能认识你非常开心。” 去他妈的认识不认识,哪怕曾经不来自于一个小山村,遇到了对的那个人谁还管他曾经,只要她,只要她说爱他,那他的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 现在的商录不同当年,他不干了,等不起了,他简直要抓狂,对面前软弱的纤瘦的人无计可施: “谁他妈爱和你做朋友。” 谁他妈爱和你做朋友。 当年他也是这样暴躁的回复她这句话的,可是电话里的那个人还是决绝的挂掐断了电话,这样一别就是六年,他后悔了六年,想着如果没有那场告白,她就不会被他的脾气吓跑,直到今天再想,并不是这句话说错了,是他那么轻易就把她放跑了。 傅云生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更不敢转过身去,听到身后打火机点燃的声音,知道他在抽烟,丢给他一句话: “我不喜欢你这样。” 不喜欢他死追着不放,她根本不值得他这样。 她没有勇气,没有和他在一起的决心,只想一个人努力活出一片天,哪怕十分想念也要克制住。 说她自私也好,懦弱也罢,她本来不就是这样的人吗,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一只缩在壳里的乌龟,遇到一点点事情就会害怕和退缩,毫无进展。 傅云生跑的很快,出了大门以后连酒店也没回,自己一个人跑到附近的河堤边坐了许久。 她想跑了,这次想跑的更远,再也不愿意面对他,面对气势如虹,穷追猛打的商录,他让她觉得喘不过气。 这对于傅云生来说是目前她能想到最好的方法,所以返回酒店的第一时间,傅云生便匆匆收拾了行李,在短信里给方元说明了自己要走的事情,方元听说傅云生要走,忙打了个电话过去: “不是解决完才能走?” “我把我看到的,听到的都和他们说了,我不可能一辈子不上班。” 方元想要赖在医院和傅云生熟络的如意算盘打歪了,在电话里挽留:“小姐姐,你做人不能这样啊,我们好歹也是患难与共,要不一起走啊,我们都是海泉市的,两张飞机票可以打八折呢。” 傅云生没心情和方元耍嘴皮子:“对不起,我买不起机票。” “坐火车也行,你也知道我无父无母,又不敢和唯一的奶奶说我的事情,路上少了你的照顾,我很难过。”方元耍起嘴皮来一套一套的,傅云生哪里是他的对手,还真被他打动,竟然有些同情他的遭遇,却怎么也不愿意多留了,答应最后去医院看他一眼。 这几日她没少买东西去医院看方元,已经摸清楚了这边的市场,今天来还是去最常去的那家水果店,路过隔壁的露天菜市场,她想起中午商录支队里谈论起的烧菜阿姨事件,不知道怎么回敬支队里大家的热情,索性又买了些鸡鸭鱼肉,准备托哨兵小哥哥带进去,也算是表一表自己的心意。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买菜做饭,讨价还价,这些对于傅云生来说再简单不过,偶尔遇到欺负外地游客的商贩,她还会耐心的说上好一会儿,她和商贩谈论的起劲,偶然瞥见旁边的杀鱼的小哥哥有些眼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人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也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很快又低着头给老板杀鱼,神态看起来很不正常。 傅云生没有多想,拎着菜走了好大一截路才想起那个杀鱼的小哥哥像谁,眉毛里藏着痣的男人,她只见过两个,一个是她之前合作过的某位网红模特,一个便是那晚上持刀抢劫的嫌疑犯。 她心跳加快,编了短信给宋时毅,刚刚发出去,就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23.第 23 章 她心跳加快, 编了短信给宋时毅,刚刚发出去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女人的第六感好像总是能在这个时候发挥它最大的作用,傅云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回过头, 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越走越快,察觉到身后的人影没有退步, 索性转了个弯, 又转回旁边的菜市场里。 坐落于界碑线附近的小菜市场并不大, 也没有规模, 此时正是下午买菜的高峰期, 里面人鱼混杂, 各种叫卖声冲进耳朵里,却始终甩脱不掉一直跟在身后的那个脚步声, 她心跳加快, 抬起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眼下没了主意, 想起那晚那群歹徒对叶果上刀子的凶残手段,脸色吓得苍白。 她心里高度紧张, 突然间被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打断, 手抖了一下, 险些没有握住, 看到来电显示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她抬起手放到耳边, 颤抖着嘴唇说了一句: “喂” 宋时毅接到短信的第一时间就把情况报告给了商录,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傅云生的这声“喂”彻底把商录的心敲碎,他恨自己不再她的身侧,屏住呼吸听她那边的动静,问她: “你在哪儿?” 电话里那个熟悉的嗓音像是击到了心坎上,她红了眼眶,不敢说的太明白,拐着弯的报告他自己所在的方位: “我原本想,给你们带点什么好吃的。”她都不敢叫他的名字,说话也尽量保持冷静,竖起了耳朵听周围的动静,说道: “这边什么都能买得到,香蕉特别便宜,只可惜不能摆很久。” 商录一听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地方,马上召集警员,一边给宋时毅下命令,一边握着电话陪她说话。 他怕啊,怕电话挂断了就再也打不通,怕她离开了集市就再也回不来,明明出过无数次的任务,次次荣耀而归,唯有这次,他乱了阵脚,再也不能像曾经出任务那样心无牵挂,上了警车还在电话里和她说: “你别给我挂电话,哪儿人多就往哪儿走。”负责参与这次任务的战友们全体沉默了,他们随着商录出了那么多次任务,没有那一次看到商录红了眼眶。 想他一个一米八七的大男儿,缉拿过毒贩,抓过反派分子,救过火,跳过河,这些年走南闯北,以为什么都不再害怕,却唯独跌倒在傅云生这里。 她不是他心尖上的朱砂痣,是压在他心头上的唯一一根稻草。 —— 傅云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只是耳边听到那个人一直在说话的声音,心情渐渐平复下去,他怎么说就怎么做,这样精心胆颤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听到由远及近的汽笛声,听闻电话里那个人说的快跑,尖叫一声,转过身就往嫌疑犯相反的地方跑 一时间,警笛声c尖叫声c奔跑声,不大的一个菜市场鸡飞狗跳,傅云生只一个劲的低着头往前冲,跑掉了一只鞋子也来不及捡,她跑的拼命,眼泪也被吹落了,狼狈不堪往前冲,这一刻只想活命,只想马上就见到商录。 这样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甚至都不敢看身后还有没有人追着,最后一头撞在一个僵硬的胸膛上,抬起脸才看到商录红着一双眼睛扶着她发抖的肩膀: “没事了没事了” 他是呢喃着说出这些话的,像是安慰一个在逃难中无所依靠的小孩子,语气柔软了千万倍。 傅云生又想哭了,腿脚发软的扶着他的手腕,还未开口说话,这人就开始训它: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着鸡鸭鱼肉跑,明明腿就短,你是想死的更快些吗?!” 她低着头看看手上拎着的那些鸡鸭鱼肉,又看看面前暴怒的商录,缩了缩赤一裸一裸的脚,说的底气不足: “这些都是花钱买的。” 商录要被这人不知变通的模样气死,总有一天她会知道,钱并没有那么重要,他看到她赤一裸着一只脚,一抬手就把她背起来,说的有点气愤,顶着火爆脾气吼她: “鞋子呢,啊,鞋子也没了!” 傅云生想起那年下了大雪,他背着她去学校的场景,抬着眼看他的后脑勺,他把对她的所有担心都发泄在这些日常琐碎里,或许不会说上那么一两句温柔的话,却能让她察觉到真实的触手可及的温暖。 把他带到军队的车上,伸手接过她的鸡鸭鱼肉甩到后备箱,随后就有警员兴高采烈的跑来报告,说是抓到了人。 一直以来毫无突破的拐卖妇女案,没准会在这里面找到一个突破口。 傅云生想,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大胆的一次了,通过电话聊天的手段,帮助商录的支队抓到了杀人抢劫案嫌疑犯之一。 临时出了突发事故,大家都不能正常上下班,只有傅云生是唯一一个闲人,瞧见商录进了会议室就没在出来,她索性进了他们的食堂,一个人包揽了大伙们的晚饭。 这些年一个人走走停停,好像什么也没有进步,唯有做饭的手艺越加娴熟,成了个说起来也会有些骄傲的长处。十几个人的晚饭花了傅云生三个多小时,等她饭做完了,才看到会议室里陆续有人出来,有人来食堂狼吞虎咽的吃完,说要去医院守着方元,便急匆匆的走了。 傅云生暗自感叹这个职业的辛苦,送走了一波接一波的军人,却始终没有见到商录来找她。 他一定很忙,压着一大堆事情分析决断,要联系高层安排任务,安排之后的所有行动。 傅云生等到晚上十一点也没见到商录的人,只得默默把那些刻意盛出来的米饭放进食堂的微波炉里,准备在门口贴个纸条打道回酒店,正巧撞见牵着欢欢进来的宋时毅,他看傅云生贴在微波炉上的字条,有些羡慕商录,如实把商录要他传的话告诉她,往傅云生手上塞了一把钥匙: “六哥让我传个话,让你今晚别回酒店,住在他的宿舍里,如果嫌疑犯真和那伙拐卖妇女儿童的集团相关,不止是你,方元也不安全。” 傅云生从未把事情考虑的那么长远,看着手上的钥匙,大概是时间匆忙,他甚至都来不及单独取一把下来,就着一长串的拿给她。 宋时毅还有要是在身,牵着欢欢送她到宿舍门口,告诉了她门牌号自己就先走了。 傅云生看着手上的那一串钥匙,又看看面前的宿舍楼,总觉得自己无论是什么身份,都是不能住在支队里的,这样不是要商录戴了个假公济私的名声,分明是对他影响不好的。她不敢回酒店,只能一个人默默坐在宿舍楼底下喂了大半晚上的蚊子,云南十八怪里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看来果然不假,不过坐了两个多小时,她的手腕和脸上就被咬了几个大包: “你不懂怎么开门?” 忙了一晚上的商录满是疲倦的回来,没想到还没到门口就见到她蹲在宿舍门口老实巴交的喂蚊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拿过傅云生手上的钥匙打开自己的宿舍门: “你刻意在门口等我的?” “不是啊,这不是你们支队的宿舍么,这样对你影响不好。” 傅云生总是喜欢顾忌这顾忌那,商录却恰恰相反,性子直爽大咧,把人拉进来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废话少说,我让你住你就住。” 商录喝了口水,看傅云生呆呆的站在门口,一边抬着眼睛打量她,一边说: “你怕我吃了你啊,我虽然二十几年没碰过女人,但不会干这种违法的事情。” 傅云生耳根子羞的通红,不好意思看商录,只是默默的打量着商录的宿舍,他是一个人住一间的,里面只有一张大铁窗,约莫一米五宽,窗边的木柜子里塞满了小说和漫画,看起来已经快要堆不下来,商录瞥见她盯着书柜发呆,解释了一句: “这是上个战友留下来的,不是我的,有看小说的闲心,不如多想想怎么抓几个人。” 商录头也不抬的说完,蹲在柜子里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什么,后来终于找到,看她还拘谨的站在屋子里,抬手拉了一把,直接把人拉到小沙发上,二话不说就先往她被蚊子咬的通红的额头上擦了点药膏,傅云生知道他这人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性,额头上被他的指尖轻轻揉了下,垂着眼睛说了一句: “我能自己抹。” 商录看她满脸小红包就心疼,真恨不得抓了蚊子当下酒菜,手上也用力了一些: “老子就想给你抹不行吗!” 商录说一不二的性子傅云生早已习惯,只得闭上眼睛,看不见也就心不乱,抬着脸等他抹药。 商录看她突然乖巧下来,把目光落到了她的唇瓣上,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她许久,抬起自己的食指和中指亲了一下,又在她的唇瓣上轻轻点了一下。 傅云生睁开眼,问他: “我嘴巴上有东西?” 没被这笨瓜发现自己刚刚的小聪明,商录一本正经的挺直了腰杆: “你嘴唇看起来很好吃,试试手感。” 嗯,而后再试试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24.第 24 章 “你嘴唇看起来很好吃, 试试手感。” 傅云生红着脸,抬起眼看着面前的那个人,在小黄灯映照下的那个人挑着眉毛,扯着嘴角向上仰着,俨然就是一副耍流氓的做派: “垃圾!” 傅云生顶着一张大红脸,一把抓过商录手上的药膏,转过身背对着商录,把药膏乱七八糟的抹到自己脸上, 商录喜欢看她害羞又生气的模样,蹲在地上望着她, 问嘴巴嘟的老高的某人: “我是垃圾, 那你是什么?” “我就是我。”年少的时候便是这样, 他说话炮语连珠,口若悬河, 她嘴巴愚笨,只能低着头任他教训,偶尔气到脸红脖子组,却嘴笨的不知道怎么骂回去, 好在她天生是个好脾气, 从来不会把这些小调侃放在心上, 往往一会儿就消了气,又会继续在心里觉得他是个温暖的人。 商录站起来, 顺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床单和被套换上, 和她交待: “你落在酒店的行李我明天会叫人给你送来,暂时就在这里落脚,哪儿也不许去。” 傅云生放好膏药,转过身看在铺床的商录: “我已经把知道的看到的全部说给你们了,我想” “你想回家也不行。”商录说话的态度带着不容反抗的威慑力,“案件没破之前你哪儿也不能去。” 傅云生全当这是商录公报私仇给她下的命令,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不高兴的问他:“凭什么?” “凭我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我必须保护你”商录停顿了一下,哗的一下把床单铺平: “我必须保护你和方元的人身安全。” 傅云生差点被商录官方十足的说辞征服,转念一想又不对,开门见山的问商录:“你是不是在假公济私?” “假什么私?”商录打理好床铺,一转过身就看到这小丫头站在他身后,用一只手抓着锁骨上的大包,他一沉下脸来,果然成功唬住面前的小丫头,傅云生结巴了起来: “假假公济啊,你干嘛” 傅云生话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打横扛到了肩膀上,傅云生身材纤瘦,他扛起来毫不费力,挣扎了好半天没下来,反而被商录扒掉了鞋子,她心里着急,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拼命锤他的背脊: “商录,商录你放我下来!” 商录吓唬她: “袭警是犯法的啊!” 傅云生不再打他,耳根子全红了,不知道商录要扛她去哪里,一边挣扎一边骂他: “垃圾,放我下来!” 商录扛着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等她骂够了,这才咚的一声把她丢到铺好的床上: “滚去睡。” 傅云生爬进被窝里紧紧拉着被子,顶着一头乱发看着商录,警告他: “你刚刚说你哪怕二十多年没有碰过女人,也不会对我” 商录不耐烦的抬手掏掏耳朵,眯着眼睛耍赖:“我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商录说完便把鞋子甩掉爬到床上,他就是想逗逗她,哪知这姑娘当了真,抡起床上的枕头就开砸,商录抬手挡住,一把将她压翻在床头,傅云生无力反抗,闭着眼睛骂他: “垃圾流氓,混蛋商录。” “你就是个大垃圾。” 傅云生性子柔弱,从小到大从未骂过人,她只骂过商录,这么多年甚至连骂人的台词也没什么长进,后来商录放了手,她才敢睁开眼睛,面前的人早就没有刚刚的那股子痞气,他抬起一只手杵在床头柜上,安静的打量着她,眸子里泛着暖意和宠溺,看到他睁开眼睛,他抬了抬下巴,说道: “逗你哒。” 傅云生第一次听到一个糙汉子从嘴里吐出一句“哒”,拉着被角呆若木鸡的愣了好一会儿,这个一本正经的汉子买起萌来,竟然还有一点点可爱。 商录得寸进尺,问她: “看我这么萌的份上” 傅云生:“滚——” —— 商录滚的可快,当天晚上就滚到宋时毅的宿舍去了。第二天傅云生起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人,后来才听宋时毅说起,他在他的宿舍也没怎么睡,都在熬夜办公务,一大早就去了总队。 傅云生不好意思在这里白吃白住,中午的那顿饭主动去了厨房打下手,看商录没有回来,留了他的那一份放在保温盒里,和大家坐在一起吃午饭,大家都知道傅云生和商录的关系,不过一个午饭的空荡,就围着傅云生把商录在部队里的光荣史说了一遍。 大家都在帮助商录更快的追到傅云生,但凡是和商录有关的光荣事迹,必定要添油加醋一番,恨不得他们的头儿马上就能把自己嫁(大雾)出去。 傅云生在岗亭旁边一直等到中午三点,没等到商录,倒是等到背了背包,一瘸一拐从医院出来的方元。傅云生以为他刻意来和自己道别,没想到是他自己要求出院,搬到了支队的招待所里。 原本还在医院安心疗养的方元听说傅云生被嫌疑犯跟踪,自己也惶惶不安,昨晚开始就有人在他身边照看着,他越想越觉得害怕,听说傅云生就住在部队宿舍里,羡慕的要死,和部队的人磨了一早上,没成功,只得搬去隔壁的部队招待所。 这不刚刚到了支队,还没去看房间就来看傅云生了: “你没事吧,听说昨天抓到了一个嫌疑人。” 傅云生点了点头,看他精气神都很好,知道他的伤势也没什么大碍,还没开口问他情况,就被送单反相机上门的售货员打断了对话,说是商录托人在店里定的单反,要他们亲自从来支队给傅云生。 傅云生的单反早在之前就摔坏了,其实修一修就能用,不知道商录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的,送来的还是最近新上市的最新款,方元眼睛瞪的鸡蛋大,这个支队也太大方了吧,竟然翻着倍的赔偿单反? 傅云生不敢收,看送货上门的售货员一直让她确定商品完好无损,随便拍了一张照片,这才把人送走,傅云生想买影楼级的单反已经很久,只是一直舍不得,突然间抱着这么一台珍宝,在衣服上搓了一下手才对着屏幕调试,眼睛里的爱慕毫无遮掩。 方元总看她对着取景器观望又不拍照片,凑过去贴着她的脸看了一眼: “这取景器和其它的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价格可是比我以前的那一款翻了一倍” 傅云生对摄影的了解全部来自于之前自己在影楼做学徒时的旁听,后来成了自由摄影师,恶补过相机知识,才知道入门级和影楼级的区别。现在有人问道,她自然愿意很乐意和他解释,两个人说道兴头上,又被方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方元看也不看手机,直接关机,叹了口气: “是叶果妈妈。” 不知道是不是商录对叶果妈妈说了什么,她不再来骚扰傅云生,而是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方元那里。两个人因为这起遇害抢劫案熟络,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蚱蜢,谈论到这件事情上便有了共同语言,傅云生心软了,和方元说: “实在不行我掏点” 叶果妈妈因为女儿的死受了不小打击,不仅大肆在网络上宣言这件事情,还单方面给傅云生和方元挂了个见死不救的帽子,成日打电话骚扰方元。 方元看她一直搓着自己的手指,看起来又是为难又是不安,拉住她的手说: “你是包子啊,凭什么给她,那谁来给我们精神损失,凭什么啊,你的钱都是你走南闯北赚的,人心就是贪婪,凭这种态度还想要钱,不给,我们就是不给!” 方元的性子更加小孩子气,说起这话来就连翻了几个白眼,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骂人: “不是我说,能不能让叶果好好安息叶果妈妈的心不知道怎么想的,啊——” 方元说话间一直拉着傅云生的手,这会儿手上被人拍了一下,直打的酥麻,一抬眼就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商录,那人脸色铁青,沉着脸看着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疑问: “这手是你能牵的?” 方元知道商录是这次抢劫杀人案的负责人,以为当官的喜欢耍威风,昨晚还仰仗他想的周到,派人守在医院照看自己,松了手,和商录打招呼: “哟,商副连长。” 商录根本不看他,抬手对哨兵说了一句: “咱们支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下次别放他进来。” 冷不伶仃的被商录泼了盆冷水,方元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的看向傅云生。 商录醋坛子一番,把手搭在傅云生肩膀上: “介绍一下,这是我妈的儿媳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25.第 25 章 “介绍一下, 这是我妈儿媳妇。” “不是,你误会” 傅云生想打他, 一脸窘迫的看着方元,结果还没解释完就被商录拉着往支队的宿舍楼走。傅云生看一路上遇到不少商录的同事,见他们两个牵着手经过, 笑而不语的打了招呼, 傅云生更是羞怯, 抬起一只手挡着脸, 一路上挣脱了好半天,被商录越握越紧,一路拖着走到宿舍楼下,咚的一声把她堵在后院的墙壁上: “我告诉你傅云生, 我今天可是很生气的。” 突然被这人推到墙上, 傅云生下意识的把手举在墙壁上看着她, 看他满脸气愤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浑身冒着醋味, 小声的开了口: “我不是你妈的儿媳妇。” 商录听到她怯生生的说了那么一句话,憋着一肚子火, 这暴脾气就是见不得有人追求傅云生,结果一低头就看到她像只傻兔子一样的举手着,火发不出来,气势汹汹的气场全部落在了棉花上, 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威胁她: “下次再让我看到他拉你, 信不信我把他手给砍了。” 他这人啊,明明是个人民警察,却偏偏喜欢说这种社会大佬才会说的话,傅云生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但也看的出来这人脸上紧紧皱着的眉毛: “你别总是乱传我两的关系。” 商录自小欺负傅云生欺负习惯了,后来到了省城里读高中也是这样子,凡事都喜欢高调,也从不考虑她的感受,她最记得那时候,两个学校与学校之间传的最火的言论,就是商录的女朋友傅云生。 传言啊,风云人物商录可是名草有主了,女朋友就是学霸班的,两个人关系亲密,是老乡又是青梅竹马,还经常一起饭后遛狗。 那时候傅云生只有一米五几,还是颗小豆芽,以至于每次有人说起谁是傅云生的时候,大家的言论就统一变成了这样: “实验班最矮的那个小豆芽就是傅云生,嗯,没错,她就是征服商录的那个女人!” 后来言论越传越离谱,越穿越像真的,傅云生心里着急,怕影响到商录的学习,中午放学的时候还刻意去了隔壁学校,结果没在门口见到商录人,倒是在两所学校的那堵墙上见到坐在上面晃着大长腿抽烟的商录。 穿了白色衬衫的少年比刚来那会儿长高了不少,穿着白球鞋抬起一只腿瞪在墙壁上,另一只手了无生趣的弹着烟灰,薄唇轻轻抿着,像画儿一样好看,他身侧的小眼镜和他聊天: “六哥,你不知道我们学校关于你和傅云生的言论传的有多玄乎,你和她不是青梅竹马么?” “切。”商录嘴角一扬,满脸不屑的把烟给灭了,“传的没错啊,现在不是我女朋友,不代表以后就不是啊?” 站在墙根角的傅云生没敢喊他,只是一听到他不屑的是说了那么一句话,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默默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耳根子,正要走,突然间被身后“咚”的一声吓个半死,一转过身便被从墙上跳下来的商录逮了个正着,商录一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把她围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挑着眉问她: “来找我的?” 哪怕两个学校之间就隔着一堵墙,傅云生也从来不会去找商录,今日被他在墙根角逮住,商录眼睛里都是藏不住的欢喜,手从裤包里一摸,掏出一把糖塞到她手上: “诺,刚好不麻烦小眼镜给你带糖了。” 商录总是喜欢使唤他们班的小眼镜给她带糖,有时候是大白兔,有时候则是花花绿绿的什锦果胶糖,傅云生只要不收,放学便会见到他牵着狗大摇大摆的喊大黄叼给她。那时候她才是全校万众瞩目的人物,所以很多时候都只能默默收下,然后晚上做作业的时候吃上一两颗,满心欢喜,心底里都是糖的甜味儿。 傅云生看头顶上小眼镜盯着他们看的眼神,转过来又对上商录的眼睛,对方近在迟尺的那双眸子像是会说话,见到她的目光就笑的满心欢喜,她心跳加快,把目光落到了自己的鞋子上,不好意思收下,和他解释: “你还是澄清一下我和你的关系吧,传多了影响名声和学习。” 商录心里挺沉重的,这么说这个言论影响了她喜欢的人,便问:“那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年少的傅云生哪里敢冒这种念头,只是听到喜欢这个词,脑子里想的就全是商录,那时候胆子小,只敢羞红着耳根子,结结巴巴的说: “我我,我没有喜欢的人” 她说完这话便把糖全部还给他,转身跑回了学校,她本以为这事情就这么完了的,直到中午上第一堂课,商录不知道怎么潜进了他们学校,大摇大摆的进了她的班级。 他这一进来,班级里那些只敢远远隔着校门看商录的女孩子们全部沸腾了,如此近距离见到隔壁学校一米七五的帅气小校草,纷纷热情的给他让座,把桌子也擦的蹭亮,傅云生却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抬起书挡在脸上不敢看他,那人从人群里找出那个缩在墙角的身影,哗啦一下,手一松就丢了一大把糖在她的桌子上: “诺,你的糖。” 傅云生来不及说什么,便被上课铃声打断,一看班主任走到了班级门口,想喊他走,这家伙竟然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空座位上。 班级里的女生们顿时没了声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眼神不好的语文老师会不会发现班级群里鹤立鸡群的商录。 事实证明语文老师的眼睛是雪亮的,只是她老人家大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到了下课,给学生们发了试卷做题,这才抬手推了推眼睛,站在讲台上和商录开玩笑: “今天刮的什么风,把隔壁学校的校草吹我们班来了?” 商录的名字是走出了校门的,他们班主任不可能不知道。 傅云生满头大汗,低着头也不知道在试卷上写了些什么,只想商录这下完了,隔壁学校那军事化管理的条例已经够严苛,现在再被班主任逮住,扣学分是免不了的。 她从试卷里抬着眼睛偷偷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不急不慢的举了手: “报告老班,今天吹的东南风。” 傅云生:“” 全班同学:“” 险些皮断腿的商录到底还是被他们通情达理的语文老师放过,至于后来有没有报告给隔壁学校,傅云生倒是没有听别人说起,只记得那时商录临走时,很认真很严肃的和他们班级里同学们做了澄清: “听说你们谣传我和傅云生很久了,今天本人亲自来澄清一下,我和傅云生是青梅竹马。” 傅云生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还没高兴两分钟,就看到那小子站在讲台上凶神恶煞的说了句威胁: “你们谁要是敢追她,我就把他腿打断。” 傅云生:“” 好像,流言更玄乎了 她当年,就是被这句话给坑成了单身狗的。 —— 回想这么多年,他这句“如果敢”就“打断”的性子并没有什么根本变化,还是像个强盗一样,说一不二。 傅云生知道怎么也说不过他心里的那些固执己见,没必要对这个问题深究,一抬手把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取下来,还给他: “还给你,相机我不要。” 商录看她要走,本想抬手挡住,无奈手里拎着相机,只得马上抬起一抬腿搭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现在外面那么乱,还敢跑出去?” 他腿一抬起来就到了傅云生的头顶上,吓得傅云生又不得不靠回刚才的墙壁上,强行被他往手里塞了个相机: “我给你找事儿做,明天抽个时间给我们支队的兄弟们拍几张生活照,拍的好了相机归你,拍不好了” 傅云生不等他说完,晃晃手上的相机:“我本就不该要。” “我话没说完。”商录翻了个白眼,放下大长腿,转过身之前捏了一把她的脸颊,抬腿便走了。 傅云生肉疼,一头雾水的捂着脸看他走远的背影,默默盯着他的背影发呆,扯着嗓子问他: “那我要是拍不好呢,你不满意呢?” 商录腿长脚快,走的还挺远,听到她的声音便停了下来,转过身看了她好久。 那人站在烈阳下,身体像是松树般站的笔直,摘掉军帽放在脑门上挡太阳,朝她笑了起来,把手放在手边喊了一句: “要是拍不好,你得归我。” 商录这一喊,走在路上的军人们便齐刷刷的把目光落到了她那边,她耳根子一红,抬眸看着那个跑远的背影,要不是腿太短,跑上去就袭警了,她赶紧抱着相机跑掉,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骂他: 归你个垃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26.第 26 章 傅云生呆在宿舍研究了一下午的相机, 偶尔站在走廊上拍拍院子外面的世界, 看到闯进镜头里的警花欢欢, 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 被欢欢的主人宋时毅看到,勾起唇角笑话她,傅云生和他打完招呼, 问起商录的事情, 得知商录又是要忙到一大晚上, 还挺心疼,拜托宋时毅有时间的时候提醒他注意吃饭。 宋时毅知道商录和傅云生的进度,见她总是通过他这边传达对商录的关心,索性抬了抬下巴,和她说: “其实你可以亲自给他打个电话, 发个短信啊。” 宋时毅这话一说完,细心的他就发现傅云生有点害羞, 一只手摸着走廊上的栏杆,勉强的点了点头。 他当然看的出来, 她不是属于主动那种人,不知道在心里顾忌着什么, 更多的时候宁愿自己发呆也不愿意主动联系商录。 商录总是在主动,她却总是在退缩。 这两个人之间, 大概还存着一段无法诉说的过去吧。 傅云生期待着商录晚上回来和自己打个招呼, 可惜一直等到凌晨两点也没见到人, 迷迷糊糊的靠着床头睡了过去, 就这样不知道睡了多久,被耳边的细微动静吵醒,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盖了被子,窗外还没完全亮开,约莫五六点的模样,她小心的挪着目光转过身去,差点被站在衣柜边翻衣服的商录吓了一跳。 大概是刚刚洗完澡出来,商录脖子上挂了条白色毛巾,下身只穿了一条四角裤,其余全部裸着,他背对着她在衣柜里翻找衣服,偶尔停下来在身上比划一下,好像怎么都不满意,又全部胡乱的塞回去。 傅云生被吓得不轻,轻轻拈起被角拉到脸上,只露出两个眼睛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背影,一米八七的大个子并不纤瘦,看起来很有力量,被高原阳光赐予的小麦色的肌肤看起来健康又强壮,隐约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俨然就是女生心目中安全感十足的背影,简直完美又吸引人,傅云生咽了口唾沫,正想把目光转过去,就看到商录转了过来,她马上闭上眼睛,缩在被子里的脚趾头紧张的扭在一起,不知道这样的偷窥是不是被商录察觉到了。 她能很明显的察觉到身侧的床垫塌下去一块,那个人好像爬到了床上,她埋在被子里的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正想睁开眼睛认怂,那个人就抬起手拉了拉她捂住口鼻的被子,捏到她的脖子下,轻轻的呵了一声: “笨瓜,这样睡迟早捂死自己。” 这样小声的低喃落到了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她心头一软,连刚刚全身紧张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心里泛着蜜一般。 遇到这样好的商录,是三生有幸吧。 那之后商录没在继续翻箱倒柜,他关门出去之后她也没了睡意,索性起来去院落里溜达,拿着相机拍支队里的晨练日常,许是知道傅云生今日要给大家拍照,支队里的军人们比往常更加热情,看到傅云生走过,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塞进相机里。支队里难得有这种福利,免费拍了照不说,还能修好寄回家里去,哥哥都争先恐后,巴不得多拍几张。 支队里除了商录的家最远,还有一个来自北京的小伙子,傅云生知道他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刻意多给他拍了几张。给全队员拍完,傅云生没等到商录回来,先回了宿舍修照片,瞥见商录衣柜里乱七八糟的衣服,她耐心的帮他一件一件叠好,果然是直男的衣橱,不是清一色的白就是清一色的黑,除了这两个颜色便是两套见证者他升军衔的旧军装。 傅云生没拍到他,索性把旧军装挂在晾衣架上,先给他的衣服来了两张意境照,旧旧的军绿色写满了岁月的痕迹,被阳光染上一层温暖的颜色,这是保卫人民安全的伟大职业,肩膀上扛着国家和人民,她肃然起敬,抬手摸了很久,想起关于商录的一举一动,眼睛里泛起了光,莫名的心疼他, 她举起相机准备再拍一张,忽然在镜头里看到从大门口开进来的军车上下来一个人,拉动镜头,傅云生才看到商录抱着一叠文件从车上下来,脸上还带着平日里办公的不苟言笑和严肃,随后,车门的另一边下来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她把车钥匙丢给哨兵,几步跟上他的步伐,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商录垂着眉毛,显得有些不高兴。 女人停下来,像是商录平日里对她那样,一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强迫他看着自己。商录停下来,往她所在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她心一虚,马上把相机收好,哗啦一下把军装收下来,叠好放回衣柜里,继续坐在椅子上修图。 她以为这只大老虎平日里只会唬人,没想到还会有女人不怕他,公然捏他的脸。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人啊,能大摇大摆的进支队,还是和商录坐同一辆车进来的。所以他大早上的洗头洗澡,盛装打扮,是因为要去见那个女人。 她心里想的多,回过神来才发现照片也没修好,索性直接退档,带上耳机听音乐,趴在桌子上用指头画圈圈,结果一闭上眼全是商录和那个女人的模样。 这画面像是插在她心里的刺,傅云生着了魔,一天的好心情毁于一旦,索性拿了相机,下了楼以后直接往办公楼的方向走。 —— 舒悦随着商录进了支队的会客室,不用接待动手,自己去饮水机那边接了水,自作主张给商录泡了茶,问商录: “守边疆真是辛苦,我看你今年黑了不少。” “男子汉黑点怎么了?”爷们儿商录把腿搭在茶几上,没喝她泡的茶,瞥了一眼舒悦: “我这儿不能留客,你晚上去部队招待所将就吧。” 舒悦满脸不乐意,放下茶杯,从椅子上站起来问商录:“我最近可是听说,支队里来了个会按快门的大摄影师?” 傅云生的事情在微博上闹了不小动静,舒悦也都知道,就是没见过傅云生本人,这件事情传到耳朵里好几天了,这不是一直没找到理由来部队观望么,刚好商录今晚出任务,她作为军事记者,人缘不错,在部队里有熟人,第一时间就要拿到最新报道。 商录性子爽快,说话做事不喜欢拐弯抹角,把搭在椅子上的腿放下来: “哦,你也知道我和初恋破镜重圆了。” 舒悦被坦荡荡的商录气的不轻,背对着商录调整好脸上的仪容,转过身看着他: “那我先恭喜你了,什么时候请我吃喜糖,婚礼在哪儿办?” “急什么急,少不了你的请帖。”商录和舒悦说话从不客气,想起那会儿舒悦带着一众记者来采访立了缉毒大功的商录也是这样,商录抬手一哄就把她带来的摄影师全部挡在了门后,性子急躁的轰人,骂起人来丝毫不给面子。 商录对她毫不客气,一点儿也不温柔。 舒悦吃了个闭门羹,一口气把水喝了,起身准备去外面的小院子里逛逛,不巧正好见到蹲在办公楼下拍花草的傅云生,她几步下了楼,还没走到她身后就喊了她的名字: “傅云生。” 傅云生原是准备拿了相机来给商录拍照的,只是到了楼底下便退缩了,干脆转拍花花草草,没想到先被那个女人认了出来,喊她的名字。傅云生近距离的看到舒悦,才发现她比镜头里好看了太多,个子得有一米七,气质使然,一看便是出身不凡。 情敌见面总是分外眼红,傅云生那里是舒悦的对手,对方几步走来了,低头看了一眼显示器里的照片,哟了一声: “你拍的还差点火候呀,你好,我是舒悦,是商录的好友。” “你好,舒小姐。”傅云生想起以前商录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刻意挺直了背脊,想和对方握手,却被舒悦抬手撩发回绝,对方冷冷的回了她一句: “我一直很好奇,总是被支队里军人们保护的小姑娘长得什么样,你看起来还真的挺弱不禁风的。” 舒悦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优越感,又怎么是傅云生学得来的,她并没想好怎么回答,却被突然出现的商录搂住了肩膀,一下子把她夹在咯吱窝下,她动惮不得,被商录抬手按住脑袋,拖着往办公室里走: “女孩子弱不禁风也挺好的,让人有想要夹在咯吱窝保护着的冲动!” 商录这话是对舒悦说的,完了还不肯放开她,傅云生个子矮,跟不上他的步伐,握住他的胳膊唔的叫了一声: “你停下来。”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情话。 商录停下来,不肯放开手脚乱抓的小兔子,一边摸她的脑袋一边和她说起说起舒悦的事情: “舒悦挖苦你的话你全当个屁放了,这个社会总是喜欢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可你” 他本想,出了任务回来就这样告诉她,现在却等不及了,看着她的眼睛说: “傅云生,你在我心里就是上上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27.第 27 章 “傅云生, 你在我心里就是上上等。” 商录知道她是个自卑鬼,所以很小的时候就习惯去给她加油鼓励。 傅云生的脑袋还被他夹在咯吱窝底下, 听闻这话愣了一下, 抬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商录抬起手往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看到她脖子上挂着的相机: “都拍完了?” 傅云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看着他: “还差你。” “那去我办公室闪两张。”商录说完这话才把她给放了,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往楼上走。 他的手腕从她的脖子上挪开, 她耳朵上的温度才消下去一些,脚步轻松,赶紧拿了相机迈着小短腿跟上去, 然后问他刚刚自己从舒悦哪里听来的事情: “你今晚要出任务吗?” “嗯。”商录的办公室在二楼, 今早出门以后还没回来过,这下子开了锁才把窗帘拉开,随着哗啦的一声, 暖黄色的夕阳从窗外落进来, 把整个办公室都映照的暖洋洋的。傅云生对着相机的取景器调试参数, 对上镜头里商录的侧脸, 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他: “会很危险吗?” 镜头里的那个人挑了挑眉, 并未作答, 只是往她的镜头里走了几步, 相机失了焦, 她一抬起头来, 就看到她把一只手塞在裤包里,弯着腰看着她的眼睛,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近,近到她害怕自己的心跳声会被他听到,于是默不作声的把视线落到他今日穿的军装上,他胸前的口袋扣子里像是装了什么东西,露出一小截白边,看起来有些不协调: “傅云生啊,你说一句你其实还挺关心我的话,会死吗?” 商录看她每次都把目光落到毫不相关的地方,又是气愤又是难过,有时候真的会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发个小火,看她不说话,商录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走到办公桌的椅子上坐下,原本有一大堆的话想和她说,看她总是退缩,索性打消了那个念头。 先喝了一口水,然后才像是拍证件照一般坐的端端正正,问他: “这样行不行,你能拍得出爷的威严吗?” 原本还挺严肃的气氛,被商录的一句爷们话打断,傅云生心里的那一块大石头也落了下去,先拍了这张工作照,后面又提: “你随便一些,不用那么严肃的,虽说这样子是比较有威严,但家人一定更喜欢看到你的日常生活。” 商录应了一声,稍微放松了一些,面对着她的镜头扬起了嘴角,她忘记按下快门,被取景器里那个笑颜迷住,脑海里忽然想起一句话: 你这一笑,雨也停了,天也晴了,世间万物仿佛失了神采,成了最好的陪衬。 —— 商录骗了傅云生。 这次的任务哪里有那么简单,正是他们调查已久的拐卖妇女儿童案有了突破,商录这几日才会忙的日夜颠倒。 她不知道,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危险性,只是半夜坐在书桌旁修照片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警笛大作,所有人着装整齐,分成小组上了车。她一句交待的话也说不上,只在夜幕里看到商录高大挺拔的背影随着车影消失在院落门口。 她忐忑不安的在走廊上徘徊了好一会儿,接到方元打来的电话,对方说今晚没人看着自己,心里有点发毛,找她聊聊天,傅云生本就没什么心情和睡意,听闻方元找自己聊天,握着电话和他随便扯了些网络上的事情,方元是个话唠,往往一个话题就要说上好半天,傅云生心不在焉,回答的也很简单,大概她的心不在焉被方元听了出来,问她: “听说今晚商副连长出任务去了?” 傅云生嗯了一声,又听方元问起: “我听说这次任务还挺危险的,涉及到跨国逃犯。” “你从哪儿听来的?” 方元作为一个男生,还真的挺八卦的,傅云生不知道他是从谁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毕竟这事情商录压根就没有和她提过,今晚听到方元说大记者舒悦就住在他的隔壁,这才觉得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心里竟然有些不安,挂断电话以后,傅云生回了屋,看着电脑上商录的那张照片发呆,思来想去,还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商录发短信,哪怕是在青春时期那样躁动不安的年龄,她也从未对他说过半点的关心,没有给过他任何的期望和遐想。 那时候的傅云生胆小自卑,性子懦弱,甘愿屈服在他的那些威胁恐吓下,她把他放在心里最隐蔽的那个位置,对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懵懵懂懂,更别提去谈恋爱,去牵一个人的手,去和他说“我喜欢你”。 她以为岁月静好,日子过的再艰难也依然在见到他的时候全数抛到了脑后,一心只想和他在一起,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三十五岁,那些女孩子最美好的花季年华都有他的存在就好。 直至她慢慢长大,阔别六年以后再一次邂逅他,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当初那般的心如明镜,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牵着自己的心脏,会因为他的一个举动难过很久。 到底是无法忘记这个人,也无法不去喜欢他的。 傅云生整夜都没睡,她把支队里战士们的照片一张一张修好,在笔记本上记下大家的地址和电话,准备一早就去快递站全部寄走,直到天光明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还是没能盼到商录的兄弟们回来,也没有盼到他的回复短信,她坐在椅子上划着手机上的电话簿,直到最后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中听到商录在叫自己,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早晨的太阳已经出来了,屋子里安静的很,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这时候距离商录出任务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 她翻开手机,没看到任何信息,不安的拿了大家的照片,准备先去邮寄地址,结果刚刚出了门,她就看到支队里的车开进来,她心跳的极快,小跑着从楼上下去,一路上眼睛也不敢眨,一直盯着从车里出来的战士们。 结束任务的战士们个个表情凝重,一点儿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好似肩膀上担着千斤担子,她着急的在人群里寻找,见到宋时毅出来,这才赶紧抓住他的手,问他: “商录呢?” 许是一夜没睡觉,宋时毅的眼眶都是红的,看到她满脸着急,他稍微打起些精神,转过身从车里拿出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军服,她一眼便认出那件军服,嘴唇打着颤,问宋时毅什么意思。 宋时毅从军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年代久远的旧照片,那是傅云生学籍档案里的证件照,照片过了塑,卷边已经泛了黄,看起来有些年代感了,商录昨晚带着出任务,不巧子弹就打在这张照片上,现在还能看到一个残缺的痕迹。 他递给她,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军礼,哑着嗓子说道: “我带他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28.第 28 章 这张被子弹击穿的照片是怎么来的呢。 傅云生一定不知道。 当年她不告而别, 像是失踪一样了无音讯,商录发了疯一样的在她的校门口足足守了三天,后来等不到人,他偷偷潜进校务处偷了她学籍上的证件照, 傅云生的班主任早就听过不少关于这对青梅竹马的罗曼史, 被突然闯进门的商录吓了一跳,她看到他蹲在地上,握着她学籍上的照片红了眼眶。 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姑娘,说走就走,连一句离别的话也没说。这难道不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感觉吗? “老师,如果哪天傅云生回来转学籍,你一定要转告她, 我也是会打女孩子的。” 可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等到打她的机会,傅云生在之后的很多年里, 从未踏足那个学校,学籍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她曾经坐过的位置来了别的学生, 一批一批的学生来了又走,而傅云生的名字,却再也没有人提过。 谁都知道隔壁军校有个霸道蛮横的小混蛋, 他无恶不作, 脾气火爆, 总是喜欢牵着他的大黄狗招摇过市, 却不知他也有颗坚贞不渝的心,爱过一个人,念过一个人。 年过四十的班主任比一般老师开明的多,没有告知商录闯进教务处的事情,只是在听到商录说了这句话的时候,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蹲在地上收拾被商录翻找的乱七八糟的学籍,和他说了一句: “好好念书,你总能遇到更好的。” 不会了,这辈子他不愿意再花时间去了解一个人,去喜欢一个人了,傅云生,是陪伴在他懵懂岁月里一颗明亮的繁星,是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善良而温暖的姑娘。 这辈子,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傅云生,也不会有人把心里属于她的那个位置占为己有。 他等了六年,也遗憾了六年,一直以为是当年的自己太过自信强势和一厢情愿,直至出任务的当晚,他没有在她哪里得到回应,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年在她的心里到底属于一个怎样的位置。 大概,是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浪子的心一直是这样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一颦一笑渡余生。 所以那晚他收到她的短信时,还和宋时毅开玩笑:“看到没,这个笨瓜不会那么狠心,她是喜欢我的。” 一车上的人因为商录的这句话放松不少,笑起来打击他,大概要追到猴年马月,毕竟对方是这样含蓄沉闷的女孩子。 “怎么可能,我是谁啊,一挥拳头小丫头不就全部招了,我跟你们说,回去以后全部改口叫嫂子。” 只是很可惜,他再也没有那个机会,没有那个福分,没能等到她亲口说愿意的那天。 —— 傅云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扶着宋时毅的肩膀和他说: “我不要衣服,我要他的人,他人呢?” “商录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回来?” 宋时毅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只是把照片塞到她的手上,一低下头,眼睛里便再也忍不住,滚下一颗泪,一个劲的直摇头,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从车上下来的战士们面色凝重,看傅云生几近崩溃的边缘,有人不忍心,小声的说了一句: “傅姑娘,六哥我们六哥再也回不来了。” 傅云生轰的脑袋里轰的一声,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明明出任务之前还一本正经在办公室拍了照片,不过是短短的半天没有见面,怎么能说没就没? 随着宋时毅一起下车的警犬欢欢眼睛里裹着眼泪,趴在宋时毅的旁边,低着头呜呜的叫了一声,再也不和傅云生打闹,只是低着头舔着自己的爪子,它大概也和傅云生一般,想念起商录了,宋时毅哭的泣不成声,和傅云生鞠躬道了歉: “是我不好,对不起六哥是为了帮我追最后一个逃犯,才才死的” 宋时毅和傅云生说起,那时候只剩最后一个嫌疑犯,原本是在他在负责追,后来跨了境,商录二话不说跟着追了上去,最后两个人在丛林里扭打起来,商录被对方击中两枪,两个人一起跌入了河里,嫌疑犯在下游抓到,商录却不知所踪,只余下岸堤边的一件撕破的军服。战士们通宵在河里打捞,毫无所获,但商录身中两枪,其中一枪击中心脏,饶是水性再好,活着的几率也微乎其微 “宋警官” 听说支队里的人完成了这次任务刚刚回来,舒悦在部队招待所拟好草稿,本准备第一时间就拿到一手资料,不料抱着笔记本前来,见到的却是一众人围着傅云生说话的场景,她喊了宋时毅一声,一眼见到宋时毅手上抱着商录的衣服,哗的一下,手上的笔记本也掉在了地上,饶是那样好强的女孩子,也经不住这般打击 当天晚上,关于武警支队攻破特大拐卖妇女儿童案和持刀抢劫案上了报纸头条,与之一起上了头条的,还有参与这次作战的英勇牺牲的武警商录。 傅云生没有心思看报纸,怎么都不愿意承认报纸上所写,死要见人,活要见尸,她不愿意相信商录已经死了,怎么都要随着部队继续去河堤边打捞,随着部队驻扎在河堤边。宋时毅全程负责商录实体的打捞工作,牵着警犬欢欢在河堤边搜查,欢欢不再和她打闹,看她总是垂着一张脸,还总是从河边给她叼些花来。 她突然想起高中时期商录牵着大黄在校门口等她放学的身影,一闭上眼睛,只得又埋在膝盖里痛哭出来。 打捞的工作持续了一天一夜,依然毫无进展,傅云生固执的不愿意离开,直至第二天,方元随着部队的军人们来给大家送饭,她才发现傅云生脸色惨白,魂不守舍的抱着自己的膝盖,显然是因为晚上在河堤边守人,抵抗力差中了风寒,方元心疼,从帐篷里拿了薄被子给她盖上,劝告他: “你是不想活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作践自己,他在天堂也不会安心的。” “我没见到尸体,我不甘心。”傅云生的嗓子已经哭哑了,说起这些话来却格外的执拗: “他没死,我不相信!” 如果早些时候答应他,一定不会有之后的所有事情,如果那晚给他一点希望,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阴阳相隔。 她突然讨厌起自己来,为什么重逢以后不愿意和他说起自己的心结,为什么不愿意提及五二零那天的事情,为什么要等到没有机会了才那么懊悔: “我不相信他死了。” 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她都没答应当他的女朋友,也没说喜欢他,更没有问他满不满意自己拍的照片。 方元知道再这么下去也不过是苦等一场,他把带来的餐盒盖好,把她从帐篷里拉出来,强硬的要带她走,放高了音量吼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也没有什么忘不掉的人。” “你不懂,方元。”方元不顾她的挣扎,拖着她走了好大一截路,直至两个人要走出丛林,她这才听到河堤边有战士呼喊的声音: “捞到了,捞到了。” 傅云生甩开方元的手,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跑,有那么一刻,她希望不要捞到,这样至少还会在心里存着一丝幻想,还可以一厢情愿的认为他和她只是失去了联系。 哪怕是五年,十年,只要他们还能再遇到,她还是会笑着说一句好久不见。 商录,不要这样折磨我,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29.第 29 章 商录留给傅云生的东西, 只有那张破损的半寸证件照,以及他临走时在办公室的那两张照片, 照片里的商录是微笑着的, 从窗外投进来的暖黄色夕阳晕染了男人的大半张脸, 被光阴勾勒出一幅温暖而深远的模样, 像是藏在了岁月里。 她把这张洗出来, 过了塑,装在随身的行李包里。 这件事情发生了之后没有多久,商录所在的支队里派下了新的队长, 他来时刻意来见了一面傅云生,和她打了招呼,大抵谁都知道了,他们英勇果敢的商副连长, 原来还有个如此喜欢他的姑娘。 这宗案件, 连同着叶果抢劫遇害案一同击破,一个月以后,傅云生作为当事人, 和方元一起前往事总队指认嫌疑人, 这次拐卖妇女儿童案, 一同参与指认的还有那晚被商录救下来的两个姑娘, 两个姑娘均来自于瑞丽市姐告口岸,一个叫刘丹敏, 一个叫郝杜鹃, 去的路上, 傅云生同她们坐在一辆车上,她们和傅云生简单的说了一些当时的情况,许是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刘丹敏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双手抱着胳膊,显得很害怕和无助。 和缅甸紧靠着的姐告口岸繁华热闹,是云南省最大的边贸口岸,也正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这个地方存在着很多非法入境和外贸交易,贩卖人口也不在少数,不仅仅有缅甸新娘,甚至刘丹敏他们村里的很多中国姑娘,也被团伙以外出务工为由贩卖到偏远山村做新娘,甚至也有逼迫新娘逃跑,二次嫁人坑彩礼的情况,刘丹敏在此之前已经嫁过一个丈夫,他的丈夫比她大二十岁,瞎了一只眼睛,原本她已经认命,准备好好生活,没想到后来在集团成员的逼迫下逃了出来,他们准备把她买到窑子赚钱,好在半道上遇到了商录,救了她们的命。 作为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郝杜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是自己从窑子里逃出来,又被抓回去的。 “一切都要感谢那些警官先生的救助和帮忙,我们才得以脱离地狱。” 报纸上关于商录的信息屈指可数,不会有报纸详细去报道这些武警们的详细情况,甚至连照片也不能挂,刘丹敏一边哭着,一边朝傅云生行礼,满脸的抱歉和道谢。 傅云生听得懂一二,听到她说“那位警官先生”时,难过的把目光朝向了窗外。 哪怕重新给商录一个选择的机会,他大概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只是可惜,她此生再也见不到他。 指认嫌疑犯的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她和方元从总队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拿着叶果照片在门口讨说法的叶果妈妈,她依然不甘心,哭红着一双眼睛要政府给她一个交代,见到傅云生出来,叶果妈妈明显也愣了一下,还未开口,她便听到傅云生说了一句: “阿姨,全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失去了亲人。” 她也失去了他的商录,她永远记得,那天在河堤边看到他的尸体时,自己腿一软倒在地上的场景,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连续在医院躺了三天。 你说可笑不可笑,他活着的时候,她死不承认自己喜欢他,等到他不能开口说话了,她才求着他醒来,说什么都愿意,女朋友也好,媳妇儿也罢,只要他活着,她便再也不犹豫。 我们总觉得时间很长很长,万事都不用着急,殊不知拖着拖着,便已经长大了,人啊,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在错过之后才懂得回头。 —— 方元看傅云生一个人走在前面,几步跟上来,他怕傅云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她挪到部队招待所之后,便一直紧紧跟着她,这么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要是想不开,那她的父母得多难过: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要一起回海泉市吗?” “我还不知道。” 傅云生没有接下来的人生规划了,她的摄影器材烂了大半,成人高考书也只看了一半,喜欢的人长眠黄土,好像又回到她十七岁那年,她还是孤零零的,只有自己一个人,那样的滋味,哪怕现在想想也觉得难过的不敢呼吸。 “你要是忧心工作的事情,可以找我呀,我任职的公司正好招产品摄影师,你的水平肯定没问题!” “不了,好意我心领了。”傅云生拒绝了方元的不少好意,回了招待所之后就坐在底板上盘点自己手上的东西和剩下的钱,她想起那个坐在车上抱着胳膊的女孩丹敏,从钱夹里拿出两千多块钱,下楼去找丹敏。 刘丹敏和郝杜娟住在一个房间里,目前还没有准许他们可以离开的指令,时刻都有军人在身旁照顾着,郝杜娟看到她来,用汉语和她说了几句感谢,说刘丹敏吓得不轻,不肯吃饭。 她进了屋以后,盘腿坐在抱头痛哭的刘丹敏身边,给了两个女孩子一人一千块: “我不知道能给你们什么帮助。” 那个村庄偏远落后,两个女孩子都是为了养家被骗,这次回乡,想必日子一定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她好像在她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说起小时候在烈阳组的种种遭遇,和她们说: “我认识的那个男孩子告诉我,要做一条河,纵然前路颠簸,也一定要往前奔跑,总有一天会得到大海的拥抱。” —— 刘丹敏和郝杜娟前往姐告口岸那天,正是方元定好要回海泉市的日期,傅云生不想那么快走,看到随着军人们上了车的刘丹敏和郝杜娟,心头一热,干脆把背上了初来时的相机和行囊,准备亲自去刘丹敏的故乡看看。 作为一名自由摄影师,她这些年走过不少城市,见过太多绮丽风光,却再也没有勇气回到儿时那个贫瘠的小村子看上两眼,现在身无牵挂了,反倒有勇气踏入这些贫瘠之地,好好的看看山水,作为开导自我的第一步。 郝杜娟看她要跟着来,表示了感谢: “我们哪儿并不美丽,谢谢你的陪伴。” “我现在已经不想要寻找美丽的地方了。”这次认识的两个姑娘,郝杜娟表现的更像个大姐姐,要比刘丹敏更容易沟通,据她自己所说,原来在镇上读过几年书,识几个字,无奈家境贫寒,父母死的很早,家里只有一个兄长,只想自己早点挣钱,独当一面。 “我想找找我的心在哪儿。” 随着部队车颠簸了半个多小时,一行人才把刘丹敏和郝杜娟送到了离姐告口岸还有一段距离的偏远小农村,哪里靠着一条小河,家家户户都靠农作物为生,其余以外再没有什么收入,甚至今年才通的网络,很是落后。 傅云生见过这样的地方,并不觉得难走,一脚踏在了泥巴地里,下了车才看到刘丹敏的亲人们站在路边等待她,刘丹敏下了车以后,愣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这才低着头往前走过去,拥抱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刘丹敏家的小弟弟抱着姐姐的腿弯,一边擦着鼻涕,一边用方言和她说话,傅云生听的不是很明白,但大概都是些思念一类的话。 相比于刘丹敏,郝杜娟这边显得冷清了不少,她只有一个哥哥,就在她回来的前几分钟,哥哥才从农田里回来,郝杜娟远远的看了一眼,她的哥哥放下锄头,远远跑过来拥抱了她。 看到这一幕,她突然想念起远在海泉市的妈妈,眼里泛着些泪光,她低着头抹泪的时候,恍惚中在农田边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等到她再抬起头,那个影子便不在了。 傅云生此次跟着军队的车前来,不打算马上回去,给前来送行的军人们拍了照片,一个人留在了这个陌生的小村庄里。 村里贫穷的人占多数,没有谁家有相机,更别说照全家福,傅云生热情大方,给村子里的十几户人家拍了全家福,告诉他们拿到城里洗完了给她带回来,傅云生在好客的郝杜娟家里解决了午饭,中午太阳太辣,她背着相机从爬上了山头,在溪流边洗了头,坐在山顶的石头上晒太阳,想了想,用手机给妈妈沈星云的账户上转了些钱。 剩下的日子要怎么过呢?要考大学,还要靠摄影为生,也许还能给杂志投些照片。 傅云生计划着自己的未来,想念起那个埋在记忆深处的男人,突然觉得心里被人掏了一块肉。 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愿意计划着,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下了山。走在乡间的稻田边散步,不知道谁家的狗儿没拴好,虎视眈眈的跟了她一路,她并未察觉到,直至走到了水田边才发现身后的恶狗,吓得尖叫了一声,一脚踏进稀烂的水田里 看恶狗还跟着自己,傅云生一边护着相机往水田边走,一边寻找能出去的口子,好在村里终于有人看到她遭遇,找了棍棒准备来拉人,谁料想小木屋里突然窜出个高个子,抱住她的胳膊,像是拔萝卜一般,一下子就把她从水田里抱出来。 傅云生被这人的力量吃惊道,转过身才看到救自己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男人长得很高,身形健壮,大热天竟然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袖连帽衫,他带着帽子,看起来有些自闭,只露出两只看了她一眼,接着便转过身往自己的小木屋走,她愣在原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踉跄了几步跟着他进了小屋木。 大汉回了屋,转过身才看到裤腿上满是泥巴的小姑娘站在门口,姑娘脸蛋生的白净,像是城里人,头上还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手上抱着个相机,看到他转过身去,小姑娘瞬间回过神来,弯着腰道了谢: “谢谢。” 傅云生看他顺手从椅子上丢过一个香蕉给自己,双手接住,眼睛一个劲的往他的脸上看,见他不肯请自己进屋,不好意思继续呆着,收好香蕉,坐在河堤边洗裤腿。 有人看他从大汉家里出来,坐在河边和她唠起了嗑,那个大汉原来是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村子里有不少姑娘喜欢她,后来娶了心爱的姑娘,生了个儿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奈何天不作美,她媳妇抱着发烧的儿子去城里看病,这样就再也没有回来,等到警方找到人的时候,儿子不知所踪,只有被人□□致死的媳妇,大汉发了疯一眼,砍死了嫌疑人,坐了几年牢再出来,便变的有些寡言少语,村里人害怕他,都不敢接近,也难得今天心善,竟然把傅云生从水田里抱了出来。 傅云生一边捏着穿在身上的裤腿,一边问那个村民: “那他怎么活?” “偶尔去城里买卖自己种的蔬菜水果,一个单身男人也吃不了多少。” 傅云生唏嘘那男人的命运,却也更加好奇他那张似曾相似的面貌,问道: “他叫什么名字?” “谁知道他姓甚名谁,小时候大人们叫他六娃,后来长大了,大家都叫她六哥。” 六哥? 她微微愣住,往那个小木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六哥吗? ↓ ↓ ↓ ———— 傅云生坐在河边洗了裤腿,又把头发晾干,离开村子时,傅云生抱着相机,再一次路过那个男人的小木屋,她对着他的小房子快速拍了一张照片,收了手便跑的飞快,生怕男人发现自己再拍他的小屋子。 她在心里好奇,好希望再见一次小木屋里的男人。 回到瑞丽市下榻酒店的当晚,傅云生又做了那个梦,十六岁那年的夏天,那个牵着大黄漫步下夕阳余晖中的少年,转过身对她笑了,这一次她不再止步不前,追着他的背影跑了好久,大黄一直再跑,他也从不回头,她难过的在梦境里大哭,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问他可不可以等等她,少年没有回答她,只是在消失之前,转过身看了她一眼 她突然间从梦境里惊醒,手还在捂在自己脸上,背上全是汗,那是谁的模样,那是穿着黑色连帽衫,守在小木屋里的“六哥”他不是商录,是那个和商录极为相似的人。 她匆忙从酒店里出来,路过照相馆,拿了昨晚放在相机店的冲洗的照片,一村十几户人,每一家至少两张照片,傅云生趁着坐班车的时间,用一个一个的小信封装好,写上了每一家的姓氏,直到理到最后一张,傅云生看着照片愣住了,在夕阳映照下的小木屋泛着温暖的颜色,门口的稻田上还插着简易稻草人,她那时候并未注意到开着的屋里有谁,只是随手一拍,这下才看到,她拍这张照片时他恰好就坐在屋子的椅子上,抬起头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她从相机里找出原片,不停的放大再放大,最后落到男人的那双眉眼上,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才不信,这个男人和商录会没有关系。 从市里通向农村的班车开了半个多小时,颠簸了一路,傅云生抵达村子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正午,平日里在做农活的村民们正在午休,她一户一户的敲门把照片送去,到了六哥的家门口,傅云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手敲门,开口喊道: “你好,我是昨天在稻田里被你拉了一把的那个姑娘,我是一名摄影师,昨天也给你拍了照片” 她把来意说明,听屋子里却没有任何回应,索性弯着腰,耳朵都快要贴到门上,不曾想对方忽然拉开了门,傅云生始料未及,一个踉跄,笨拙的倒在小屋子里,脸贴着地砸下去,疼的嗞了一声。 男人看她如此笨拙,紧紧抿着的唇露出一丝轻笑,还没拉她,小姑娘就拍拍裤腿站起来,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照片: “我是一名自由摄影师,我叫傅云生,你看看照片满不满意。” 她说话时总是控制不住去看他的眼睛,除了那不知道多久没刮的胡子,他的眉峰,五官,甚至连感觉都和商录没有什么两样,男人把照片重新还给她: “我没钱买你的照片。” 这是他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傅云生甚至愣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有些失望,他的嗓音不怎么像商录的,低沉了太多,可是说话的语气,却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开口和他交易: “你给我点吃的就成。” 她说完故意咽了口唾沫,把滴溜溜的目光收回来,看到窗外那一簇盛开灿烂的向日葵,和他套起了近乎: “那是你自己种的吗,到了秋天会不会长瓜子。” “现在已经可以吃了。”男人走到后院,掰下一大朵向日葵给她,她把花蕊扫掉,果然看到里面是一颗一颗的饱满瓜子,傅云生就着掰下一颗,站在他的屋子里吃了起来,东张西望的看了好半天。 男人瞧她像只兔子一样的缩头缩脑,从屋子里拿了杯子,准备给她倒水喝: “你穷游的吗?” 傅云生喝了口水,看他抬起手把连帽衫拉高了一些,只露出一个高挺的鼻梁,默默想起商录的侧脸,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想念,和他说道:“我准备环游世界,找我男朋友。” “哦。” 男人倒水的动作一愣,抬眸看了她一眼,把杯子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既不好奇她男朋友是谁,也不多问。 这个男人太闷,和村里人告诉她的一模一样,许是因为很少和外人接触,有些自我封闭,看起来有点害怕,也只有傅云生了这个小姑娘,竟然会和一个单身汉打交道。 傅云生一边抱着葵花在屋子晃荡,一边看着他家墙壁上贴的老照片,和村里人们说的一样了,男人一家三口的照片就挂在客厅的正中间,男人留着络腮胡子,身体笔直站在老婆身后,手上还抱着他们的儿子,她抬手一指: “这是你的孩子和妻子吗?” 等到再转过身去的时候,沉默的男人抬手抹了一把脸,她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一段突然的试探,不等他说话,便说: “你长的很帅,很像我男朋友。” “我年轻的时候”男人拿了墙上挂的草帽往头上一戴,拎起锄头准备下田干活,不屑的笑了笑: “很多女孩子都说我是他们的男朋友。” 傅云生随着他出去,一路抱着大葵花跟在他的身后,看他下了田准备干活,站在田埂上和他说: “我明天还要进村,还有照片没发完。” 男人停下手上的活计,抬起头看了一眼抱着葵花跑远的小姑娘,在心里呵了一声,眯着眼睛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不知道这小妮子打的什么注意,偶尔有路过的村民看到他,他眼神一沉,大家也都快速的跑过去了。 谁也不愿意和一个杀人犯玩,她倒是胆子大,明天还来? 隔日一早,傅云生起了个大早,这一日考虑的更加周到,一个小女孩子抱着一箱水走了一大截山路,只可惜她怎么也算不到,她在他家门口等了晚上也没有见到人回来,显然这人是不怎么欢迎外来客的。 她那箱水放到他的木门口,这才瞧见昨天她拍的照片被撕碎了丢在垃圾篓里。 和哥哥在田边干活回来的郝杜娟看到她蹲在六哥的家门口,忙几步走上前,知道她在等六哥回来,提醒了一句: “六哥偶尔要去城里买农作物的,不会那么快回来。”郝杜娟邀请她去自己家里吃饭,告知她最后一班公交的时间,乡下没有路灯,要是赶不上就只能睡在村里。 农村不比城里,她一个姑娘家不安全不说,一定也住不习惯。 后来在郝杜娟家的饭桌上,傅云生才知道六哥一个星期只有三四天会呆在这里,其余时间就是个酒鬼,有点钱就会去瑞丽的大排档喝个烂醉,醉到哪儿算哪儿,是个典型的单身狗,流浪汉做派。 郝杜娟看傅云生对这个六哥还挺有意思,看看自己的哥哥,又看看她: “大叔控可害死人,你可别觉得有胡子的就是好人,他以前杀过人的。” “我,我知道啊。”傅云生的心思被郝杜娟看穿,有点害羞的低着头扒饭,她不是喜欢他,她只是好奇他和商录相似的眉眼,不愿意承认商录已经死了。 郝杜娟拍了一巴她的背脊:“你看我哥怎么样?” 傅云生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连她的哥哥也有些不好意思,害羞的说: “人家云生是城里姑娘。” 郝杜娟笑起来:“我开玩笑的,哥,你又当真了,哈哈哈” 郝杜娟健谈,性子开朗,原本沉闷的气氛被她的笑声打断,傅云生寻思着赶紧吃完饭出村,毕竟欠了郝杜娟一个人情,明天还能进村给她送回礼,顺便看看六哥。 傅云生在郝杜娟家里吃完了饭,正准备出村的时候,突然见到六哥家里的灯亮了起来,看来是六哥回来了,她几步走上前去,看到门没锁,走近了才看到她早上带来的矿泉水箱子原封不动的放在地上,傅云生大着胆子敲响了门,半响才听到屋子里有凳子摔倒的声音,一打开门,她就被满是酒味的六哥吓到了。 她显然喝醉了,看傅云生站在门口,没有多说话,嘭的一声把门关上,用行动下了逐客令。 傅云生愣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只当他喝醉了酒,抬手把门敲开,趴在门边听里面的动静,想着怎么和他套近乎,思索了半天,结果只从嘴巴里吐出两个: “六,六哥?” 她趴在门边听了很久,这才听到小木门后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这可不是你能叫的,小姑娘。” 傅云生听出他厌烦的声音,想起刚刚他红着眼睛拉开门的模样,在门口摩挲了一会儿,想着快赶不上回去的班车,于是准备先打道回府。 她没看到的是,她刚刚离开不久,六哥家里的小木屋里就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男人点燃了眼,把烟圈吐出来: “哪里来的小野娃娃。” 那人把手里的烟别到耳后,拎着镰刀走进后院,哗哗几下把一米多高的向日葵全部砍了,念叨了一句: “不知道,大概,河边冲下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30.第 30 章 回到下榻酒店的当晚, 傅云生在网络上发了旅行拍摄的信息,只是这一次, 她只把地址定在了瑞丽, 这样做的目的, 不过是为了搞清楚在小山村的那个六哥, 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隔日一早, 傅云生比昨天起的还早,没想到还是扑了个空,六哥没在家, 院子里的大门也紧紧锁着,显然是很早就出去了。 她把从城里带来的水果送去给昨晚招待她的郝杜娟家里,搭上了返程来的班车,从乡下到城里的班车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辆, 那司机也都认识她了, 笑着问她是不是回来这里看公婆,总是看她拎着东西上门来。 傅云生被司机的话问的有些害羞:“我还没结婚,我看起来那么像已婚妇女?” 那司机先生爽朗的笑起来:“现在像你这个年龄的, 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傅云生抿着嘴应了一声, 不怎么赞同司机先生的看法, 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好争执的, 确实乡下姑娘早婚早育的要多一些,若是当年她没有随着母亲沈星云出来, 现在早就已经嫁为人妇, 如果那时候不是商录和大黄死命拦着, 她现在哪里还有见到大山外世界的机会。 她靠着窗口想的入神,忽见余光闪过一抹亮眼的黄色,定睛一看,这才见到蹲在路边摆地摊的六哥,那人头上带了个大帽子,盘腿蹲在地上抽着烟,抬着一双机灵的眼睛看着路过的商人,逢人便问上一句: “买葵花子儿不,三块五一大朵。” 她马上叫司机先生停了车,背着背包下去,站在马路对面远远忘了他好几眼,纵然胡子拉碴,头发凌乱,也挡住帽檐下那双俊朗的眉目,她盯着看了许久,掏出口袋里的钱数了数,几步迈到马路对面: “我全要了。” 她这辈子为钱发愁了那么多年,从来都是精打细算,没想到自己也有“土豪”的一天,目的不过是为了和他多呆一些时间。 六哥没想到又在这条道上见到这小妮子,看她从手上掏出一百块钱,知道城里姑娘总是爱心泛滥,原本不想买,那小丫头把钱往他手上一塞,就这么把一大捧抱到了自己怀里,高兴的喊了一句: “六哥,好巧。” 六哥盯着她手里抱着那一捧葵花籽看了很久,后来想了想,把钱塞到了口袋里,蹲在地上抽着烟,眯着眼睛打量她: “小姑娘年纪轻轻,钱包倒是鼓的很。”他说的,是云南这边的方言,说她是个随便花钱的土豪。 其实傅云生哪里舍得花一百块钱买几朵好看不中用的向日葵。 只是心有目的,如果不是遇见六哥,她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多么嘴笨,只是这些年从未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显得有些内向和笨拙, 她便也学着他,盘腿坐在马路边: “你这一天出来摆摊,能卖多少钱?” “够酒钱。” “那你喜欢喝什么酒啊?” “老白干。”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再日常不过的话,傅云生百无聊赖的扯着向日葵的花瓣,正准备进行下一波提问,手腕突然被那个人抓住,她偏过头去,看到那人嘴里叼着半支烟,痞里痞气的说了一句: “手痒啊你。”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这话是商录说的,只是再定睛一看,那个人已经把她的手放了,提醒了一句: “回去拿水养着,可以放好几天。” “这不是吃的吗?” “你一个人吃的了那么多?” 傅云生收回手,默默的抬起手指头摸了摸刚刚被他拉住的手腕,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还会有心跳的错觉,好像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活生生的商录。 许是察觉到傅云生脸上的羞怯,那个人往她那边靠了靠,亲近她一些,往她耳边吐了口烟圈,笑着调戏了她一句: “找什么男朋友,跟我过日子算了。” 傅云生吓了一大跳,转眼看到男人流氓的用一只手粘着烟,被那双眸子里映着的花朵迷的失了魂,蹭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抱着花儿跑的没了踪影。 六哥理了理头上的草帽,从竹篮里拿出一只香蕉剥开吃掉,看着傅云生跑远的身影笑起来,这小姑娘就不是个泡男人的料子,一试探就跑的没了踪影。 傅云生羞死了,跑了好大一截路才停下来,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发红的耳朵,这已婚男人道行太深,她这小妖不是对手,若是再调查下去,指不定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先回了酒店从长计议。 傅云生舍不得自己花了一百块买来的葵花,到了酒店就真的听他的话,从酒店前台拿了个大盆子,全部泡好摆在房间里,洗了澡躺在床上,傅云生处理微博上收到的私信信息,没想到运气那么好,马上就有人接了她的旅拍。 她在行程薄上记好日期,看着那盆花了一百块大洋的葵花,突然觉得这些好运都是六哥的葵花给的,想起中午他靠在自己耳边的那句话,心里中了魔,这人的流氓派作风,熟悉又怀念,好像怎么都忘不掉那个人的影子。 她想的入了神,房门扣响了几声才听到,原来是宋时毅巡视路过,知道她住在这个酒店,给她送了些水果: “云生,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傅云生还驻足在酒店的事情,也就只有宋时毅知道,两个人私底下有些微信联系,关系熟络了很多,宋时毅进去她的酒店东看看,西看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不等傅云生开口,他已经笑道: “感觉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个地方不安全,来看看酒店的安全工作做的怎么样。” “还挺好的,比较经济实惠。” 傅云生本想给他倒杯水,不想宋时毅一样见到他放在房间角落的大葵花,走过去蹲在地上看了一眼: “你买了这么多葵花啊,吃的完么?” 傅云生本就不喜欢吃这些东西:“我养着好看。” “那多可惜。”宋时毅抬手,一下子把一捧葵花都抱走了,掏出两百块给她: “咱们支队里可有不少战友爱吃葵花,我抱走了。” 傅云生正愁没处放,闻言赶紧把钱塞回去:“那我可不要你的钱,喜欢拿去就是。” “我免费拿了你的葵花不给钱,可就是行贿贪污了,这要是被部队里知道,是要扫地出门的。” “那么严苛?!”傅云生不懂这些,赶紧摆着手,还给他钱,“那也用不了那么多。” 两个人你推我搡的客气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一百块成交。 傅云生拿着那失而复得的一百块钱,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兜兜转转,好像人生也就是这么一会事儿。 —— 傅云生在瑞丽的日常生活,总是少不了找借口去六哥所在的小山村看上一两眼,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星期,在微博上和傅云生约好的旅游拍摄客人也按时抵达瑞丽,傅云生早早出了门,拿上合同,按照对方的要求抵达瑞丽市中心的某咖啡店,这是她恢复旅游拍摄的第一单生意,有了上次的叶果遇害案作为教训,这次她学聪明了不少,把旅拍意外条例写得非常清楚。 他本以为对方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没想到抵达目的地才发现,原来微博上那个不认识的号,就是方元的小号。 傅云生哭笑不得,知道方元脑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不想这小子手速极快,拿了合同看都不看,直接签上自己的大名: “我加了几天的班,才换来这次旅行拍摄,你可得用心拍。” “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说你是男的,你不是男的吗,我不接拍男的。” 傅云生只敢在有同行老摄影师带领的情况下才会接男性的旅行拍摄,方元却说的一本正经: “我没说我是女的,我只说拍汉服,男的不可以拍带上汉服去旅行吗,再说了,你也没问啊?” 傅云生没想到商录这么能钻空子,她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有点头疼,方元这人不坏,她倒也不用担心他会图谋不轨,就是和这人合作,让她觉得很不愉快,方元看她不说话,有些烦恼,索性放低了要求: “实在不行,伪娘你拍不拍,我这就去买l一lita和假发,你介意不?” 傅云生欲哭无泪:“你到底想干嘛,方元?” 方元这是下下策,自从回去以后,他看傅云生一直留在瑞丽,便知道她还没有忘记商录,心有不甘,索性又找了个理由回来了,他索性把话题挑明: “你看,商录死了得有四十多天了吧,骨灰都洒了,我知道你不能那么快走出心里的阴影,我可以帮你。” “我说了我不相信他死了。” “可你都看到了他的尸体了。”方元破罐子破摔,直接挑明: “明人不说暗话,我喜欢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31.第 31 章 两人因为叶果的事情有过很长时间的相处, 这个人是个什么性子她很清楚,也知道自己和这样的男生走不到一起, 于是傅云生果断站起来准备走。 方元失了方寸,慌乱的拉着手和她解释, 有点怨恨自己的急躁: “看吧, 我就说话挑明了说没好下场,是不是现在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傅云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呆了那么久,也不期望自己会有朋友,倒是方元, 一直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关心她,只是这个关心加上了目的,让她这种自我保护过度的女孩子有些退缩,越发的不想和他接触。 方元索性死马当活马医, 把合同放在她面前晃晃: “那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你的客户,签了合同的,我就不能陪你散散心?” “散心?”傅云生都不知道自己这样一天天和一个邋遢汉子耗着有什么用,她只是缺少一个求证六哥就是商录的时间, 何来的散心,见到那个和自己初恋极为相像人一天天从自己眼前走过, 这哪里会是散心呢? 她说:“方元,这不是散心,这是折磨。” “那你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因为我想要挽回我错过的那个人。” 方元解不开她的心锁, 也无法放下自己求而不得的执念, 他拿上合同跟着她出去, 不想天公不作美,几道惊雷闪过,一下子就下起了暴雨。 傅云生赶紧把相机装起来,打着伞冲进了雨里,原本定下拍摄的大好日子,因为一场暴风雨耽误了行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同一家酒店,坐在大堂里等雨停,刚刚那一个小小的争执,让气氛有些尴尬,方元想了一会儿,挪到她身侧递上一张湿纸巾: “诺,你刚刚说的话我全当没听见,拍完我就回去,我把你当朋友,想着你终于开始接单了,给你开个张。”他把目光落到她手上抱着的相机上,大概真是当宝贝一样的护着,她一接过纸巾就努力擦着防水袋上的水渍,连耳边的乱发也来不及打理。 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只能看着她头发上滴着水,顺着脸颊一直滑落,后来她听到傅云生说起商录的种种: “我以前全仗着他痴心一片,死不承认自己对他的情感,我配不上那样好的人。 现在我想,这是我为自己的自卑找的借口,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努力过,所以才会得不到回应。” 若是早就想着努力去喜欢一个人而努力,又怎么会闹到今天这个局面? 她不是那条奔跑的河流,商录才是。 —— 这场暴雨下了两个多小时,天完全放晴的时候已经午后两点多钟,方元不为难她,哪里需要什么复杂的妆造,一切只需要她平淡的跟着拍,拍几张安安静静的,标准的游客照,许是后来傅云生心有愧疚,说什么也要给他拍些有创意的,这才才不妄白来一场。 他们白天就去带着瑞丽特色的景区,到了晚上,又行至市中心,透过亮起来的灯光拍创艺夜景照,到了晚上七点才收工,方元看过她微博上的所有作品,不怀疑她的摄影水平,看都不看,后来收了工,两个人坐在街边撸串,他才和她谈论起别的话题: “听说你还报名了成人高考,这样一边赚钱一边复习,来得及吗?” “来不及也要努力考,我妈的梦想和”傅云生叹了口气,往嘴巴里塞了个土豆球,突然间被闯进视线里的身影勾住目光,她一下子站起来,不忘记抬起面前那碗炸土豆跟在六哥后面,看到他上了回乡的班车,二话不说就买了票跟着他上去。 方元看她鬼鬼祟祟,跟在身后不敢出声,和她一起上了班车,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学着他的样子抬手挡住脸,贴着傅云生的耳朵问: “怎么了,看到那个大明星了?” 傅云生从盒子里戳了个土豆球给他,示意他闭嘴,眼睛往最后一排六哥的位置看去,一直紧紧的盯着他,他大概很多次都是踩着末班车回乡的,这会儿手上还拿着半瓶老白干,穿着一身黑色,活脱脱像个酒鬼,看到那人的目光落到她那边,她马上又把目光落回去,心跳的噗通噗通的,不知道这人发现了没有。 她哪里又知道,那个人透过酒瓶子把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难怪今天没看到她打着采风的名义进村拍照,看来是男朋友找到了。 这姑娘胆小如鼠,跟了他几天,只要他稍微察觉,就跑的远远的,用一棵树也要把自己遮起来。 他知道她在找什么答案,那个答案也一定也和自己有关。 傅云生像只小老鼠,时不时的往后瞟上一两眼,见到他戴着帽子靠着车窗,便也放松了一些,后来车到了站,突然又下起了暴雨,三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车,傅云生看他没有打伞,缩着脖子像个流氓一样的吹着口哨,把那碗小土豆往方元手上一放,自己先跑上去,然后和他打招呼: “六哥,你刚从城里回来啊?” 这女孩子搭讪的方式永远那么死板和不自然,走在前方的人停下来,拉了拉头上的连帽衫: “你不是跟了我一路,有什么好问的?” 被戳破的傅云生尴尬的笑笑,听到他朝方元抬下巴,便问: “男朋友找到了?” 傅云生:“不是男朋友。” 方元:“我是。” 傅云生看方元自作主张,瞪了他一眼,转过来和六哥解释:“我拍照的客户。” 她一个小矮子跑在前面给他撑伞还要垫着脚走,方元看的牙痒痒,心想这六哥到底是个什么风云人物,怎么和支队里的商录那么相似,等到进了六哥的小木屋,他瞥见挂在墙上家庭合照,这才吃惊感叹: 这世界上,竟然有那么相似的两个人?这个六哥和商录比起来,不过是邋遢一些,沧桑了一些,黑了一些。 所以傅云生在这里的这些天,就是因为遇到了他? 可是,商录不是已经死了吗? 和傅云生一样一头雾水的方元没敢表达出自己的吃惊,进了屋以后,便同傅云生初见六哥那时候一样,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络腮胡子的大汉浑身都是酒味儿,屋子里杂乱不堪,只够勉强站得住两个人,六哥被他看了心烦,拿起碗扣在桌子上磨刀,看他的眼神显然不是欢迎,六哥抬手在刀尖上摸了一下,语气却很不客气: “第一次见面,你好。” 方元本就不觉得这样的人是善类,要不是看傅云生主动和他搭讪,谁愿意理,他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咽了口唾沫,起身去拉傅云生,和她商量: “傅云生,你带我来这干” “拍照啊,这小村子山清水秀,明早起来拍日出。” 方元满头的黑人问号,又看傅云生厚脸皮的问六哥,想想要和这个家伙共住一晚,心里就特别不舒服,还没开口,就看到傅云生脸皮极厚的问六哥: “六哥,我能不能借宿在你家,今晚没有回去的班车了。” “不行。”六哥果断利落,磨完了刀,顺手从墙上砍下一块五花肉,哒哒哒几下切好,放到了炉子上蒸上,接着又从抽屉翻出一包酒鬼花生,又喝上了。 方元十分满意这个回答,拉着傅云生就要走: “走,我们打车回去。” “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车,你以为是城里?” “反正我也不喜欢这种邋遢的屋子。”方元的小少爷脾性爆发,“那去村口找旅店,招待所也行。” 傅云生哑口无言:“那你去睡田里,田里都是青草味,一抬头就能赏星星,看月亮。”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差没有打起来了,只听得砰地一声,六哥把锅盖盖在了灶炉上,下逐客令: “老子要睡了,快带着你的小男朋友滚。” 傅云生被六哥压锅盖的动作吓得不轻,条件反射,被这声音唬住,愣了一会儿,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六哥没听到动静,转过身才看到傅云生可怜巴巴的抱着怀里的相机,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这可不就是一只兔子,眼睛里写了一万遍 “快让我住在这里,你欺负我了,我要哭了,我哭给你看” 六哥抬手一挠头发,只差一句阿西吧没有说出来,拿锅铲指指方元: “滚去打地铺。” ↓ ↓ ↓ ———— 方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听这凶神恶煞的单身汉的吩咐,只是看他拿刀剁肉的样子和一个杀人犯一样,便也害怕了,滚进屋子里专心打地铺,侧着耳朵听外面的谈话。 屋外还在下暴雨,石棉瓦的屋顶上甚至还能听到不少杂音,她安静的看着他坐在厨房里吃饭,默默起身给他烧水,问他家有没有洗脚盆。 六哥随手一指,今晚心情看起来十分不好,瞥了一眼后背湿透的傅云生,皱了皱眉,低着头不去看她,和她说道: “下次可别让我看到你,也别带男人来我家留宿。” 傅云生原本是个脸皮薄的女孩子,大抵是在六哥这里碰习惯了壁,脸皮愈发的厚起来,笑着和他说: “我还挺喜欢这里的,以后我一个人来这里可不可以” 对方凶巴巴的回敬她的无理要求:“老子不缺女人操!” 这粗俗的话一说出来,傅云生一个小姑娘顿时脸红脖子粗,低着头轻咳了一声,赶紧往洗脚盆里添水,这么说这人进城,喝的还是花酒,他公然去嫖一娼? 她守在旁边,看他酒足饭饱,顶着一张大红脸,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醉了,便弯着腰把洗脚盆端到他的脚下,自己先随便洗了一下脚,才把脚盆挪过去: “诺,洗脚吗?” 六哥看她洗过的水还很干净,抬手把裤腿挽起来,脱了鞋子。 傅云生没有马上进去里屋,只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盯着洗脚盆,看他把脚放进了水盆里,侧着脑袋往水盆里看了一眼,这一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击穿了心脏,她愣在原地,默默的看着他低着头洗脚的动作,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就要脱口而出。 她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寄宿在商录家的傅云生,也是这样子注意到他身上不常人不同的地方,他往她脑袋上顶了块大床单,赤着脚进来给她调试浴室的水温,调戏她: “怎么,想给六趾大仙舔一脚?” “喂,傅云生” 她的回忆被方元打断,魂不守舍的转过身看了一眼,见他把里屋的床单全部换好,让她赶紧睡觉,说了一句辛苦了。 “我不辛苦,你快睡啊,明早不是要拍日出。” 方元隐隐察觉到傅云生脸上的神情不对劲,问她:“哪里不舒服?” “没有。” 傅云生转过身去看了眼屋外面的商录,顾忌到方元在场,没有多说什么,先去床上看今天拍的照片。 六哥家里的房子只有两间,最里面那间还能勉强打地铺,方元就全部铺在了里面,他看傅云生没什么睡意,窝在被子里和她聊天: “我虽然不知道你和这个六哥是什么关系,但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最起码的安全意识要有吧” “你要当老妈子吗?” 方元被固执的傅云生泼了一盆冷水,哑口无言,突然发现这姑娘固执起来还真的挺难对付,躺在床下,一拉被子捂住自己的脸,又因为被子里的霉味儿熏得直皱眉头,干脆吐槽: “你是那只眼睛瞎了,竟然看上这种小地方,我要吐了,我实在睡不习惯” 话唠吐起槽来总是没完没了,傅云生敷衍他,安静的听着,直至晚上十二点,他终于有了些困意,傅云生也裹着衣服缩在床角睡了过去。 方元不喜欢这股子味道,半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心里发毛,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六哥拎了一把菜刀,冷着一张脸站在他的地铺旁边。 他还没叫出声,就被六哥捂住嘴巴,从地铺上拖了出去 —— 隔日一早,傅云生起来的时候没见到方元,倒是见到坐在屋子里生火的六哥,暴雨已经停了,但是今天没有太阳,更别提昨晚和方元约好的要拍日出,她多穿了一件衣服,坐在靠门口的地方梳头,看他沉闷的坐在炉灶旁,挪过去一些,坐在他的身侧紧紧贴着他。 六哥挪了一下凳子,本想离她一些,不曾想这个人突然挽住她的脖子哭起来,那湿漉漉的眼泪顺着他的脖颈落下来,一路滚到心尖上,她哑着嗓子,不允许他挣扎又不允许他说话,低着头埋在他的臂弯里哭,哑着嗓子和他说: “我错了,六哥。” 她的这声“六哥”,是小时候那个在烈阳组无恶不作的臭小子,是那个她掉进了兔子洞喊他六哥就会拉自己上来的六哥。 她不知道他消失了一个多月又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可是想起他的身份,想起他的职业,心里便没了谱,不知道应该叫他什么,只是抱着他的脖子哭的泣不成声,手指头捏着他的臂弯,嗓子也哭哑了,和他说: “我想和他说,从十五岁到现在,我心里喜欢的那个人从没有随着时间消失,还是那个人,那个告诉我要努力向前奔跑的混蛋小子。” 她不知道现在说这些还来不来得及,只是一想起来,便说的更加哽咽,眼睛也红了,鼻子也红了,像是小时候他嘲笑她那样,像只可怜的,没人要的傻兔子。 六哥面不改色,低着头往火坑里添加柴火,烧的通红的柴火映照着那双深邃的眸子,映照出星星点点的光芒,那人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眯着眼睛吸了一口,长长的吐出来: “傅云生,你可要好好过好自己的人生,别为了一个人自暴自弃,别因为一件事情止步不前。” 傅云生抬起头来,挂着满脸的泪痕看着面前的男人,哭着点了点头,还未说话,那人一抬手把烟丢到了火坑里,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 她突然愣住了,眼睛里还裹着眼泪,被对方突如其的动作吓得不知所措,她睁开眼,屏住呼吸看着那双近在支持的眉眼,看到隐藏在粗矿眉毛下的长睫毛轻轻的颤动着,像是蝉翼一般。 她记忆里关于亲吻的记忆,还是那年商录吃了方海的醋,莫名的亲了她一下,她为此还懊恼了好多天,如今时隔多年,关于这个人的吻,似乎变的更加的浓烈的大胆,他用舌尖轻轻添了一下她的唇瓣,而后轻轻咬了她一下,见到她吃痛,这才放开她,低着头往火坑里添柴: “别和那些来路不明的野男人玩。” 他没听到傅云生的回话,一转头才看到那小丫头耳朵上染上了夕阳的颜色,脸上也羞红的不知所措,看到他投过去的目光,她抱着自己的膝盖,默默把头埋在臂弯里,石化了一般。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莫名的觉得这人可爱的打紧,追起人来一套一套,稍微强势点就石化了? —— 野男人? 远在村口小卖部买糯米团子的方元打了个喷嚏,莫名觉得有人再骂自己。 方元不知道六哥的饭量,多要了两个糯米团子,返回屋里的时候,六哥生的火已经很旺了,他把糯米团子分给他们,看傅云生脸色绯红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火堆边,低着头摸自己的耳朵,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他坐到她身侧,和她说起早上在村里打听到的事情: “昨晚下暴雨,村里通往外面的路滑坡了,路上都是石头,估计要清理好一会儿才能通车。” 傅云生听到这个消息,暗自在心里高兴,最好一辈子都别通车。后来方元又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喜糖交给她: “村里有人结婚,今天挨家挨户的发喜糖,买糯米团子的老板娘给了我两颗。”方元对这里的喜糖满是嫌弃, “不知道什么牌子的,你要喜欢你就吃,不喜欢就丢了” 城里长大的孩子满是优越感,说话间嫌弃的态度看的六哥直皱眉头,他话没说完,六哥便直接拿了一颗塞进嘴里: “没有农村人生产大米,城里人只能吃屁。” 他看方元还在抿嘴,把另一颗糖也剥开,掐着方元的下巴直接塞到他嘴里,也不知道这一晚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六哥对方元显然是更加不客气的,不知道是哪里看不习惯,事事反着来,被这人塞了一颗不知名糖果的方元呸的一声把糖吐掉: “你可别过分,我是会打人的。” “我可是杀过人的。” 傅云生看这两个人之间的互相嫌弃,抬手捂住嘴笑了一下,刚刚被人亲了的害羞感渐渐消失,咬着手上软乎乎的糯米团子,问方元有没有见到新娘子,方元摇头,不想三个人窝在屋子里没多久,新娘子的家人便找上了门,远远的喊了一声“六哥”。 傅云生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瞧见六哥门口的水稻边站着刘丹敏的母亲,许是有些害怕胡子拉碴的六哥,她走过来,把一袋糖果塞到六哥手上,跑的很快,远远的说了一句: “六哥,我们家丹敏要嫁人了,欢迎你来做客。” 傅云生没出门,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刘丹敏的母亲,挺奇怪刚刚回乡的丹敏竟然那么快就找到了心上人。 这村子就只有巴掌那么大,谁家要是办点喜事,一会儿就能传遍全村,约莫到了九点钟,村口就想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傅云生和刘丹敏还有些交情,又和郝杜娟关系不错,寻思着没事儿做,背上相机就往举办婚礼的地方走,准备给他们拍些免费的结婚照。方元不喜欢和六哥呆在一起,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跟着在傅云生身后出了门。 村子里的人都怕杀人犯六哥,他是不会去宴席的。 两个人在半路上遇到了郝杜娟,看傅云生又抱着个相机跑来村里,寻思着这姑娘真是善良和热情,和她在路上说起了刘丹敏家里的情况,听傅云生说为什么那么快就嫁了人时,郝杜娟沉默了一会儿,笑的很是苦涩: “她嫁的,哪是什么心上人,谁会愿意娶一个二手的姑娘,村里王姥姥家的植物人孙子有钱,花钱买的。” “那可是人口买卖。”郝杜娟捂住她的嘴,“胡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种情况可多了去了,见怪不怪。” 傅云生想起远在烈阳组的小慧妈妈,并不觉得这样的婚姻会幸福,更加痛恨这些守旧的思想,也无法理解刘丹敏的做法,郝杜娟知道她这人心善,三观正,一路上告诉她不要冲动,说那是刘丹敏自己愿意的。 三个人沿着村口走了很长一截路,快到半山腰才看到郝杜娟口中所说的王姥姥家,这一户人家,傅云生有些印象,第一次她带着相机前来免费拍照的时候,还被孤寡老人热情的迎进去喝了茶,这座修建在半山腰的大平房,大概是这里最有钱的一户人家,大红地毯铺了九米,前来办事的村民给每个人发了红伞,让他们打着伞进去。 新娘子刘丹敏还没有来,傅云生征得王姥姥的许可,先给她老人家来了一张照片,老人身着大红色的唐装,手上握着好几个红包,看到她拍照,身子坐的端正,笑的合不拢嘴。 这次前来参加婚礼的,还有王姥姥的儿子和儿媳,他们是特地从城里赶回来参加婚礼的,看到傅云生一个陌生女孩子,又看到郝杜娟,王姥姥的儿子走上前问了一句傅云生的身份,得知是来拍照的,似乎并不是很欢迎,但还是给她发了一大把喜糖。 这是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中午新娘被家人送进来的时候,傅云生在红面纱下看到了刘丹敏的眼泪,她吃惊的愣了好一会儿,这才举起相机拍照片,宴席期间,傅云生看一直只有刘丹敏一个人敬酒,不免有些难过,走上前去给她发了红包,说明天给她送来结婚的照片,刘丹敏摇了摇头,声音很小声: “云生,我不愿意看到我结婚的样子,别洗出来了。” 今天这场婚礼,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家人卖出去的,心里自然高兴不起来,照片也不愿意要。当年她失踪了两三年,她的家人也从来没找过,后来她才知道,在这个家里,她这个女娃子根本就无关紧要,嫁谁不是嫁,要守一生活寡,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挺羡慕你的,云生,能无拘无束,能把自己的一生过的无怨无悔。” 她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成了别人眼睛里羡慕的那个人,竟然在一瞬间想通了自己为什么要耿耿于怀十七岁时自己的遭遇,这个世界上总有比自己更惨的人,总有不公平的待遇和人生。 一直放在心里的,不应是把她压的喘不过气的曾经,是之后勇往直前的,把这短暂的一生过完的勇气。 ↓ ↓ ↓ ———— 从刘丹敏的婚礼上出来,郝杜娟一路随着她,翻看相机里那些看似喜庆的照片,笑着夸奖她的照片拍的好,说起这些日子村里人受了傅云生不小的照顾,都记得她的名字,还要请她去自己家里吃饭,傅云生摸着出门时发的一大捧喜糖,想念起早上吃糖的六哥: “我今天就不去了,改天吧。” 郝杜娟哦了一声,和她开玩笑:“你还真担心我会把哥哥硬塞给你啊?” 傅云生脸红了,一个劲的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想这事儿。” 等到傅云生一个人走在了前头,方元才跟上郝杜娟的步伐,说了一句: “我女朋友就不是开玩笑的料。” 郝杜娟吃惊的看了一眼傅云生的背影:“你女朋友?” “那是当然,前不久刚刚确定关系,不然我为什么和她一起来。”方元逢人就把自己是傅云生的男朋友观念传输给村民们,这下看郝杜娟当真,心里想着可算是把任务完成,脚下一滑,咚的一声,跌倒在满是泥泞的土坑里。 郝杜娟没忍住,一边捂着嘴笑,一边开他的玩笑: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傅云生第一天就掉进水稻田的事情到了现在还被村民们津津乐道,这下看方元这傻小子在泥坑里提裤腿,一脸嫌弃,越笑越大声,结果这一幕被傅云生看到,抬起相机就是一阵抓拍,方元抬手捂住脸: “傅云生,你想死啊。” 傅云生跑的飞快,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方元告别郝杜娟,狼狈的跟在傅云生身后,一回到商录家就狼狈的拿温水洗自己的裤腿,商录再吃傅云生带来的喜糖,看方元坐在椅子上洗裤腿,闻了一下: “你掉粪坑里了?” 方元嫌弃死了,恨不得不穿裤子,可是他更嫌弃六哥这个糙汉子的衣服,拧干了还凑上去闻闻: “什么烂村子,原来是牛粪啊,恶心死了,不能讲点公共卫生吗?” 傅云生憋着笑,进了屋挽起袖子,准备给六哥做饭,坐在门口的六哥看她不准走,惦着手里那颗棉花糖,拆开一颗棉花糖递给她: “你还不准备回去?” 傅云生哪里想过那棉花糖里有什么东西,一口塞在嘴里: “我吃个晚饭就走。” 她有些头晕,扶着灶台抬手捏了捏眉心:“这棉花糖味道有点怪啊。” 六哥看她要倒下去,抬手扶着她的肩膀,学着方元的语气说了一句: “那肯定,毕竟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糖。” —— 傅云生没想到六哥会来那么一处,等到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从瑞丽到了芒市机场,方元没裤子穿,随手在来机场的路上买了一条沙滩裤,看到傅云生醒来,自己先举手求饶: “你听我说,傅云生,我是被逼的,我发誓。” 傅云生看堆在自己身边的行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迷晕了,还是被方元像搬货物一样的搬来这里的,有些懊恼,提起行李就要走,可方元那小子是个机灵鬼,一把抱住她的大腿拖住: “老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偷吃了,原谅我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家。” 方元这癞皮狗一喊,吸引了不少前来赶飞机的游客,傅云生只觉得脸颊发烫,不知道方元什么时候和六哥站了队,抬腿挣脱不开,只好求饶: “你放手,你放手,我就不走了。” 方元不太相信它,迅速往她手上戴上个牵引绳,傅云生看自己彻底跑不掉,坐在候机区没了办法,心里烦躁,方元一直跟在她身侧,看她一直在原地绕步,本想等飞机到了海泉市再和她解释这一切,商录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他接起来喂了一声,把电话拿给了傅云生。 傅云生原本以为是个无关紧要的电话,直到听到里面一声熟悉的“醒了吗”,她蓦地停在原地,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听到电话里那个人语气冷静的和她说: “傅云生,我已经很知足了,算是体验了一把被你追求的乐趣,咱们扯平了我有任务担在肩膀上,不能因为你放弃,也不能把你卷进来,你不能再留在我身边,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这样只会把你也拖下水,我无计可施,把你交给方元带回去,别再回来,好好生活。” “那你呢,你还会回来吗?” 电话里的人沉默了半响,好像在抽烟,过了好一会儿才和她说了两个字: “别等。” 傅云生握着电话,不愿意当个乖巧懂事的女人,一边哭一边说:“我就是要等,你不能这样,那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会放弃的人。” 那人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小笨瓜,情况不一样了。” 那个人的语气和以往无常,只是无比沉重,像是躲在什么隐蔽的地方,一下一下抽着烟,他一闭上眼睛全是这几日她陪着他的所有画面,他还是有一丝后悔的,当初一天一天往总队跑,就应该知道计划有变,却还是起了贪念想要追求她,哪怕尝到一丝丝甜头都好,打的是过一天是一天的不成熟想法,直至那日她突然出现,毫不知情的把作为情报的向日葵一把抱走,他这才意识到,这家伙跟在自己身边,根本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想要她平安活下去,这时候不狠心一些,以后恐怕只留下满心的懊悔。 于是那晚,商录拿了刀把方元拖到了小屋子里的地下室,威胁他一番,问他到底有多喜欢傅云生,方元起初被拿了刀的商录吓得腿脚发软,闻言直接谈起了条件: “你杀我可以,别杀傅云生。” 商录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给方元,自己点燃,靠着地下室的墙壁抽烟,眯着眼睛打量着方元,看他连烟也不会抽,便知道他所有的勇气也不过如此,他抬手又把烟收回来,告诉他自己就是商录,方元捂着嘴巴啊了一声,看他终于肯放下手上的刀,终于冷静下来: “你玩哪一出啊,你装死可好玩了,你知不知道傅云生进医院哭了三天。” 商录低着头抽烟,地下室只有一盏小油灯,明明暗暗的映着商录的眸子,他吐了口烟: “我把傅云生交给你,安全带她回海泉市,以后你要怎么追他我管不着,追得到,我自甘认输,如果我能回来的话,给我个请柬也可以。”商录许是在开玩笑,说着说着也无奈的笑起来,像是老父亲在张罗自己女儿的事情: “她太固执了,这种时候还想要千方百计的贴着我,简直是个烦人的绊脚石。” “你帮忙看着点,若是她看上了那种会抽烟会喝酒的男人,怎么着也要想办法吓跑”商录想了想,又提: “找个家境好点的,有车有房的,我不想她再吃苦。” 他像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说的全是关于她余生找对象的事情,也不再考虑自己会和她重逢,看方元听的不认真,他挥着拳头唬方元,有时候醋意大发,真是恨不得打死面前的情敌: “掰着手指头数着,有车有房,不沾烟酒,公婆不歧视她,存款五十万打底,不重男轻女” 方元连连点头,掰着手指头数他的那些条条框框,数着数着才发现这个男人很可爱,并不如他表面上给他的那种感觉,像个不好说话的社会人,他不知道心里的那种感动来自于哪里,有些哽咽的重复着他说的那些条条框框。 方元知道他烟酒不离手,只当他这句话是嘲讽自己,却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人的胸怀那么大度,为了一个人的安危,甘愿把自己喜欢的人拱手相让。 两个人窝在地下室谈了两个多小时候,抽了一包烟,临上楼时,方元转过身问他: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那么决绝的?” 那个人靠着墙壁,脸上是小灯盏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的影子落在墙壁上,像是一只翱翔在天空的鹰。 他说: “我心系国家,也心系她。” ——那个可爱的小笨瓜,老子这辈子,没后悔爱过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32.第 32 章 回去的行程有多漫长, 傅云生就在飞机上就哭了多久。 她哭泣的原因, 并不是不能理解商录的做法,只是以往一个人的时候太过懂事,遇事不会轻易的想到用哭泣去解决, 现在有了想要依靠的那个人, 才敢这样放肆的好好哭一场。 索性两个人是在头等舱,像看猴子一样看她的人还没有那么多,只是操碎了空姐的心, 弯着腰说上了各种安慰的话, 方元被空姐打量的浑身不自在,看他们两个还用着牵引绳, 方元尴尬的解释了一句: “我妹妹,失恋了。你不用担心,不是被坐飞机吓哭的。” 他再也不敢瞎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两个人的年纪虽然差不多,他甚至还比她小几个月, 可是现在的傅云生,明显更像个需要人好好关心和照顾的小妹妹, 他不得不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成熟一些, 抬起手放在嘴巴和她小声说话,安慰她: “其实吧,凡是不能往坏处想, 不一定就回不来了呢, 他只是不想给你任何期望, 因为他知道,哪怕一丁点的期望,到了最后都会变成燎原之火。” 商录最后对傅云生说的话,他作为旁听的那个人,大概也猜得出一二,一定是如同那晚他在地下室和他的夜谈,商录全然没有提起他的未来假如还有她。 大概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希望,都会被臆想成美好的未来,心里有了大牵挂,便完成不了上面交付的任务。 行走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上,看过了太过的冷暖炎凉,商录知道,她还是那个最纯粹的傅云生。他可以一言不发,自作主张从高中等到现在,但是她不行,她是个可怜又老实的女孩子,一定会当了真。 作为一个负责人的男人,切不可轻易对一个女孩子许诺,因为有的诺言,会让女孩子牺牲一辈子去等待。 方元在傅云生这里,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女孩子是水做的,商录“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默默的哭了好几天,现在只有个机会在电话里饯别,短短两分钟的对话,便把她的希望全部敲碎了: “别等。” 这两个字眼,现在想来还是会觉得难过至极,一句话就把她的感情判了无期。 “我知道,方元,我都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想做个那么懂事的人,她毕竟也是个自私贪心鬼,她不想多做解释,是觉得再多的言论也表达不出孤立无援的寂寞和恐慌。 遥遥无期,这和看不到希望是一样的。 —— 抵达海泉市机场的时候,傅云生已经不哭了,只是下飞机有些慌神,好在全程都有方元在,也不至于出什么差错。方元的好友刻意开了车来机场接,看到方元身侧站了个女孩子,他的好友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被她哭红的眼睛吓了一跳,拉过方元就开始训他: “卧槽,你是不是恶魔啊,那么好看的女孩子你竟然不知道哄哄,你看都哭成金鱼了?” 方元恋爱经验几乎为零,傅云生又不是她的女朋友,除了网络上看来的撩妹法宝,哪里懂这些,自己都快冤死了,欲哭无泪的摊手: “我嘴笨,你教教我?” “我教你大爷。” 他好友一脸鄙视,这家伙平日里可是他们公司里业务最好的那一个,口齿伶俐是出了名的。怎么可能遇到女孩子就不会说话了。 两个好友压着声音斗嘴,正起劲时,方元察觉到牵引绳动了,一转头就看到傅云生把牵引绳解开,自顾自的走到了打车的道上,方元一把将她拉回来,只差没有跪地求饶了: “姑奶奶,你想死啊,别想不开啊,死了我怎么交代。” 傅云生:“我,打车回家。” 傅云生嗓子有些沙哑,声音细若蚊虫,方元没怎么听明白,赶紧把她拉到好友的车里: “什么都不说了,什么也别想,我送你回你住的地方,睡一觉起来就雨过天晴了,答应的事情我肯定做到,要平安把你送回去。” 方元拉她到后排,自己也跟着进去,等到好友启动了车子,这才问傅云生家在哪里。 傅云生在海泉市有一个小居所,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出租屋,平日里她不是去图书馆复习,就是去接旅游拍摄,很少回去,那地儿又黑又潮湿,想起方元总是嫌弃农村里的模样,不好意思报真实住址,只说了相邻的小区,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方元戳破,他拉着她的行李箱,先把朋友轰走,要强的跟着他一起进去那个黑黑的小屋子。 方元其实比傅云生想像的细心很多,他帮着她打扫完屋子,给了她自己一张自己公司的名片,把以后多联系和找工作就给他打电话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看傅云生魂不守舍,不厌其烦的重复了好几遍,看傅云生收下他的名片才罢休。 傅云生只是敷衍他,不喜欢欠人情,收下了他的联系方式却从来没有打过,那一段时间过的很恍惚,再也听不到商录熟悉的嗓音,生活其实不过又恢复了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打拼的那些年,只是被远方的那个人撩动了心弦,心也丢了,魂也丢了。 后来恢复了一段时间,她又来了些精神,开始正常在网络上接单,给网红们拍照和宣传,其余闲暇的时间就抓紧机会去图书馆自习,她和方元的关系,也是在自习室里被他打扰的心烦了而渐渐熟络的。 时间过的很快,这一年的冬季来的很早,也很冷,她接拍客片的工作渐渐少了,索性去一家咖啡厅兼职,结果误打误撞被方元知道,请去做了他们公司的后期修图师,假期工,薪水比咖啡店的薪资要高很多。 方元被她拒绝过,不敢再提追求的事情,甚至长久的相处中才发现,其实和傅云生成为了朋友显得更加自然,于是也只当一个普通朋友处着,想着商录最后和自己说的那番话,还真的开始物色对她抛出橄榄枝的男生,商录的要求,可不就是现在大部分岳父岳母的要求,只是傅云生眼光更高,人家还没行动,就已经把拒绝的话写在了脸上。 她在等商录,一年也好,两年也好,直到忘记为止。 年末时,傅云生去理发店剪了短发回来,发型把方元下了一大跳,只夸奖是逆生长的典范,后来两个人买了楼下的麻辣烫,窝在她的屋子里看新闻,看到新闻上有条警方线人堕落黑一道的事情,方元不难免想起商录,无心的嘀咕了一句: “这工作并没有小说里那么光鲜亮丽,也不如无间道那般的炫酷,这是玩命吧。” 说者无意,听这倒是有心,许久没听到傅云生说话,方元偏过头才看到傅云生垂下了眼睛,方元暗自怪自己管不住嘴,想起这段时间关于缅甸边境的新闻没有一件好事儿,也看不到与商录或是“六哥”相关案子进展,他赶紧往她碗里夹了一大颗鱼丸: “别别别,别瞎想,你离高考可不远了,人生不是一步一步走的么。” 悲观主义者的傅云生有方元这个活宝在身边其实是幸运的,她多了一个可以分享和讨论事情的朋友,也不用成日把这些秘密蒙在心里,想一些悲观的事情。 时间一晃而过,二零一七年六月,离全国高考日还有两天,傅云生没忘记接活,还在给客人拍摄写真,方元看她连书本都没看,倒是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跑去给她当免费的后勤,顺便提醒她: “大姐,离考高还有两天了,你还在这儿拍照?” 傅云生知道这种事情着急也没用,她不是只有读书一件事情需要做,还要赚钱养家糊口,不能停止赚钱的脚步,方元问起她的志愿,傅云生想也不想,把目标订成了云南大学: “如果考不上云大,那明年再考。” 她终究还是想要去一个离商录更近一些的城市,哪怕现在了无音讯也没关系,若是有一天他完成任务了,她就能很快的飞去见他。也或者,商录如果继续驻守边防,她每个周末还能坐动车下去。 这是她心里,一方小小的希冀。 想要留住一个人很容易,想要留住一颗心却是难上加难,方元明白她的小心思,在默默难过之后,给了她一个加油和鼓励: “那我也会经常去看你的,你好好考。” 事实上,傅云生对于自己能考上云南大学的事情还是很有信心的,从考场出来,便觉得这事情十拿九稳,开始在网络上搜索那边的风土人情和生活习惯,一切先从慢慢了解开始。 收到云南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傅云生刚好回沈星云工作的制衣厂探望,她一口气给了沈星云不少钱,告诉她自己选择的城市很遥远,沈星云这辈子只有这一个女儿,自打那件事情发生,两母女之间虽然还是一样的互相关照,但她知道女儿心里或许还是会有那道坎,拉着她的手嘱托了好几遍: “那边紫外线挺强的,要注意别晒黑了。” “我知道,我已经那么大了,知道照顾自己。” 尽管当初的那个小笨瓜长大了很多,独立了很多,可是在父母的眼里,永远没有长大的孩子,只有操不完的心和说不完的嘱托,直至傅云生到了学生宿舍,她才后知后觉,在自己行李箱的夹层里看到一个装了钱的牛皮纸信封,和一张沈星云写的歪歪倒倒的纸条: 她拿着那张纸条和那些钱,默默在花园里难过了许久,最后把纸条小心的折叠起来,塞在自己的收藏相册里。 宿舍里四个女孩子,最小的只有十八岁,最大的便是她,一个二十四岁的半社会人士,大家知道她是自考进来,满是崇拜的拉着她问了很多问题,甚至还很好奇毕了业以后的人生会过的怎么样,傅云生好像也教不了他们什么,说的都是自己的个人体验,后来,小妹妹婉儿好奇的问了她一个问题: “云生,那你有男朋友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或许对爱情的幻想还是停留在高中时期,总是充满着憧憬和好奇,傅云生愣了许久,说道: “他在很远的地方,并不是经常见面来着。” 后来大家没看到过有异性给她打过电话,也就在心里默默脑补了她的男友已经去世的事情。 她这个大龄学生到了班级上,吸引了不少同学的好奇目光,正式开学的前一个星期,她几乎都是在议论声中度过的,后来风波渐渐平息,她这才淡出大家的视线,得以安心学习,以四季如春闻名的昆明每年夏季都能吸引不少游客,她的旅拍工作也并没有停下,借着地理位置便利,基本能自给自足。 这年冬日,上帝给她开了一扇窗,傅云生的风景照登上了杂志,微博上的粉丝数量也已经达到十万,生活好像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唯独缺少了那个熟悉的人,心里忘不掉,无心去管沈星云催促她找男朋友事情,因此连过年也没有回去团聚,窝在宿舍里吃外卖,还在手机上时刻关注着缅甸边境的消息。 商录没有再给她打过一通电话,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真的随着那次的事件报道埋入了黄土,没人提起,没人记得,时间一长,连老百姓们也忘记了。 她越想越难过,把麻辣烫塞在嘴里,吃着吃着就放下了筷子,索性埋在写字桌上哭,不想被方元打来的电话打断,她只得有接起来,听到方元在里面咋呼: “你今年没回来过年啊,我也在昆明啊,出来吃过桥米线。” 傅云生下了楼,没看到傻子方元,便知道他一定以为云南大学的宿舍在学校里,从园西路一路走上去,果然看到那小子站在门口,手上握着个烤饵块,她几步走上去: “你不陪父母过年?” “我爸妈都在国外,圣诞节才回去的,准备春假就来你这呆几天。” 傅云生不怎么感兴趣方元的家境,看有客来,自然好吃好喝的招待上,免费送上照片一组。方元知道她还是孑然一身,干脆劝她放弃: “啊,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再不谈恋爱就嫁不出去了。” “我不觉得婚姻是一个女人的必经的过程。” 能在异国他乡遇到相熟的老朋友,傅云生的假期过的便没有那么枯燥乏味,大年初五,方元订上了回程的飞机票,两个人最后一次去店里吃了过桥米线,方元见她一闲下来就会翻看手机上的新闻播报,有点无奈: “你总是这样吃饭,不怕喂到鼻子里吗?” 傅云生送给他一个白眼,低着头继续翻看,突然瞧见排在最前面的一条新闻 ↓ ↓ ↓ ———— “你别总是给我甩白眼呀,我告诉你,傅云生” 方元的话并没有说完,就瞧见傅云生惨白着一张脸色,拿了手机去外面打电话,他和她认识了那么久,也只有关于商录的消息她才会那么上心,于是赶紧跟在她的身后出了门,看到她站在大街上不停的打电话和发微信,着急的满头大汗,便问: “怎么了,有消息了?” 新闻上报道的,确实是商录所在的支队破获了大案子,一同上了报纸头头条的,还有宋时毅的名字。 新闻上写,今天凌晨五点,边防支队攻破了一起瑞丽至缅甸特大跨国珠宝走私案,目前已抓捕主案三人,犯罪嫌疑人十四人,在逃三人,我国支队警员受伤八人,伤亡一人,警员宋时毅身重数刀,倒在了作战前线,傅云生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在瑞丽见到宋时毅,他还拿了水果来酒店看她,顺手抱走了那一束向日葵,不曾想这就是她们的最后一面,她挂断了电话没有多久,那边就有人用座机给她回了电话,听声音,是接替商录的新连长,那人大概知道她是谁,握着听筒,哽咽的和她说了一句: “傅姑娘,谢谢你对时毅的关心,人是真的走了,这边不安全,不能接纳你来看望和祭奠。” 傅云生知道他们驻守边界的种种不便,听说对警员信息保密的更为严厉的是缉毒警察,她心软,原本打的就是开口询问宋时毅情况的信息,听到电话里男人的嗓音哽咽了,自己也哭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只回复了一句: “谢谢。” 我们为什么能平安的站在这片土地上,是因为祖国有千万个宋时毅,她想亲口说的那声感谢,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说第二遍。 方元原本对这个职业没有那么深的了解,只觉得保家卫国理所当然,大抵也是那晚被商录说的那句话触动,听到傅云生哑着嗓子说了一声谢谢,心竟也难过起来,两个人再没有胃口吃饭,一路散步回云大宿舍,他试探的说了一句: “大概,商录快回来了吧。” 傅云生不知道商录作为线人调查的是哪一宗案件,但平日里他和宋时毅关系最铁,他是他们队里的大哥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杀了宋时毅的嫌疑犯,他或许比她更难过,这时候一定守在小山村的木屋子里借酒消愁。 也或者,在街道上买醉,不能去看好兄弟最后一眼。 这事情在报纸上连续刊登了好几天,直至三天以后,在逃的嫌疑犯抓到两个人,这段案件才告一段落,进入审查环节,傅云生不敢错过每天的新闻,却始终没有看到与商录和六哥有关的字眼,直至一个星期以后,关于从犯的身份介绍里,新闻上才说起那个远在姐告口岸的小山村,她那时候终于明白商录为什么要留在那个破旧的小山村里,因为从犯,就是那次她参加婚礼王姥姥家的植物人孙子,原来她曾经离从犯那么近,只是太过幸运,只差一步就要卷入这场可怕又复杂的漩涡里。 傅云生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件事情的进展,只是遗憾,新闻上始终没有见到商录的名字,她等啊等啊,直到重新返校,距离开学过去了两个多月,逐渐步入昆明最热的那几天,她的心也跟着这个天气越发的不安起来。 这一晚她实在忍不住,给方元打了电话,问商录有没有打过他的电话,方元的手机上从未收到任何信息,还未开口,就听到那个女孩子捂着脸崩溃的大哭: “是不是,死了一次就不能再报道了。” 她想了最坏的打算,是不是因为商录已经没有了身份,所以理所当然不能写在新闻上,毕竟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怎么可能不联系她? 方元的想法其实和她一样,只是不敢和她谈论起,也或者,他又接了别的任务,连抽空给她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想念他。” 她找不到人说出这个秘密,唯有方元知晓一切,听到她哭的格外凄惨,远在异地方元安慰不上,好在这是个坚强的姑娘,哭够了,抱怨完了,还是趁着锁宿舍之前回了校门。 方元又恨商录,又羡慕商录,这样好的姑娘,这人到底是什么铁下心让她一个人痴心等着的。 傅云生晚上睡觉时做了噩梦,早上起来才听到宿舍的小妹妹说她哭哭啼啼的睡了一晚上,怎么也叫不醒,拿了镜子,她这才看到里面那个眼睛红红的自己,小妹妹拿了冰袋给她,一直没听他说起过家人,也知道她勤工俭学,只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安慰了几句,让她在宿舍里休息,自己去给她请个假。 早上的选修课傅云生没上,一边拿着冰袋敷眼睛,一边低着头刷手机上的新闻,后来小妹妹婉儿给她带了午饭回来,她没有胃口,吃了几口就去教室里自习了,这几日温度很高,她套了件薄薄的开衫,受了寝室里小妹妹的影响,穿了条少女心十足的蕾丝小裙子,有男生们看她心不在焉,平日里喜欢喊她小姐姐的玩笑话也不敢说,只是往她的桌子上放了一瓶水,她一口没喝,被闯进来的辅导员叫住: “傅云生,南门有人找。” 傅云生不用多想便知道是方元,这家伙记不清她上课的教室,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南门等她,她暗自后悔昨晚脑子一热给人打了电话,正在心里发愁怎么和方元交谈,路过校园里爬满爬山虎的那一面墙,她远远便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那个身影 穿了米白色衬衫的男人看起来清秀了不少,额前的头发全部梳往后面,显得很精神,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有一瞬间的迟疑,这才迈开腿就朝他跑去 ——我的商录,你终于回来了。 ↓ ↓ ↓ ———— 她笑起来,披着小短发,毫不犹豫的朝哪个身影跑去,商录瞧见她剪短了头发,恍惚好像回到那年高中,也是这样的一个短发的可爱女孩,走进他的心里,一住就是一辈子。 他朝她张开手,还没等她跑过来,就看到她边跑边哭,到了他这里,满脸都是眼泪,又委屈又可怜。 她总是这样,丝毫不掩饰自己在他面前的所有情绪,他有些好笑,不顾及周围人的目光,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脸: “喂,哭什么。” 傅云生什么话也不说,垫着脚搂着她的脖子,像最后和六哥分别的那个早上一样,把眼泪全部擦在他的脖颈上,哽咽的和他说道: “因为,我等到你了。” 她见到的是活的商录,是完完整整的商录,五百多天的日思夜想,上帝没有欺骗她,还给她一个更加年轻帅气的商录。 商录弯着腰,要被她的手腕勒的喘不过气,没想到这姑娘手劲儿还挺大,他索性不顾周围人的异样目光,一下子把她抱起来,抬起头看着吃惊又害羞的小姑娘: “这个欢迎仪式够不够?” 身材矮小的傅云生和一米八七的大个子比起来,便是最萌的身高差,商录身强力壮,像是抱着一只小猫咪,傅云生害羞了,几下挣脱掉,赶紧跳到了地上,看这痞子留了一些青涩的胡渣,乍一看还挺像个大叔叔,正巧寝室里有跑来看她热闹的舍友,她灵机一动,喊了一声; “喂,叔叔,你怎么才想到要来看我,我都是大学生了。” 商录看她的舍友当真,抬起手把她夹在咯吱窝下,威胁她: “哦,长能耐了,什么叔叔,叫爸爸!” 原本就是开玩笑的话,两个人眼睛里久别重逢的蜜意大家都看的真切,小姐妹们看大姐姐的男朋友回来,瞧见是个帅气大叔,嫉妒的很,纷纷开商录的玩笑: “大叔啊,你女朋友受了我们寝室不少关照,是不是得请客吃饭?” 宿舍里都是这样,傅云生年纪虽大,和她们却没有什么代沟,哪怕她们不提,商录也心甘情愿,感谢这些年轻的小姑娘陪在她的身侧,使得她也受了熏陶,变得越来越可爱,越来越年轻。 两个人见面并没有说上几句话,全被宿舍里的姐妹们东一句西一句的问完了,傅云生很想问问他还会不会回去,要不要长久呆在这里,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只得安静的被他拉住手往教室里走: “六哥,你和云生结婚没,什么时候领证呀。” 突然听到室友问了这样一句话,傅云生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把目光落到走廊外的大树上,握住他手的那双手突然紧了紧,她不知道他是否看了自己,只是觉得耳根子都是燥热的,后来她才听到他的笑声: “豆腐要慢慢吃,心急可吃不了。” 这本是一句正常至极的话,不知道怎么被他换了顺序说出来,就带着一股子的调戏味道,这人最大的本事,大概就是什么话经由他的狗嘴里吐出来,都能沾上一股子土味儿。 重逢商录的喜悦不予言表,她上课时忍不住的笑意几乎都要漫出来,引的教授满是好奇,下了课才看到她的男朋友一直安静坐在操场的大树底下等她。 女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哦了一声,这谈了恋爱的姑娘,智商基本是为零的,她竟然有点担心这姑娘会不会挂科。 傅云生中午有三节课,放了学的时候商录还在树下等她,宿舍里四个姑娘干脆也不回去了,先把要商录请客吃饭的约定给实现。姐妹几个都是机灵队友,把勤奋学习的傅云生跨上了天,听闻商录旁敲侧击的打听她的情感,不等傅云生先说,姐妹几个用一句“绝缘体”表明了她现在的状况。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送走了他的舍友们,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四月以后天气就热了起来,空气里都是干燥又沉闷的热风,商录随手在路边买了把扇子,站在她的身侧给她扇风。 两个人顺着翠湖周边的绿荫道走了好一会儿,傅云生才终于开口问他,结果一开口就是个让商录有些头疼的问题: “我现在还能叫你本名吗?” 商录看她问的极其认真,故意很纠结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头: 当年他刚刚派到界碑线支队,就被上头叫了过去,他和那个杀了人的六哥像是双胞胎兄弟,不仅仅长得像,稍微压一下嗓子,留一下胡子,竟也有些让人分不清真假,他以前还甚至抱着一丝希望,比对了自己和六哥的血型,其实两个人没有任何血缘。只不过存着五年的年龄差。 六哥当年的妻子之所以会被人□□致死,也是因为和那个走私组织相关,此仇不报非君子,忍辱负重的六哥答应给警方当线人换取减刑,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和警方那边单线联络,商录调过去那年,他已经开始自己的线人生涯两年,为保计划无误,商录多余的时间就是呆在那间小屋子里,学着六哥的一举一动,听他讲自己的人生经历,然后模仿。 后来六哥查出来命不久矣,有了些许反抗,不愿意继续下去,巧合的是,六哥刚好在商录出任务那晚病死在医院里,上头干脆顺水推舟,直接把两个人的身份给互换了,身上担着大担子的商录不能再胡闹,只能秘密接下那些任务,继续那些没完成的任务。 这件事情虽然计划了很长,临时决定那么做也不过一晚的时间,商录别无选择,为了完成任务,瞒着支队里的兄弟们来了一场假死。 现在“商录”死了,案子结了,为避免以后殃及池鱼,“六哥”也因为一把火死在了那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他还暂时没有户口,只能拿着一张胡编乱造的临时身份证来找她。 他说完这些,弯着腰和她说了一句: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六哥,你叫这样总是不会错的。” 傅云生明白,可是这个世界上纵然有那么多的六哥,他心里喜欢的却是只有眼前这一个。 后来傅云生看到商录脖子上带的铭牌项链,想起报纸上刊登的宋时毅,问起了他的情况,她其实很希望商录说一句他也没死,但是商录沉默了,难过的呵了一声: “我早就和他说过,他这性子不合适驻守边防。”他明明气愤的说出这句话,傅云生却发现他的眼眶红了,他把脖子上铭牌项链拿给她看,翻过来的背面,写的不是宋时毅的名字,是警犬欢欢的名字: “欢欢和他感情深,趴在坟墓旁不吃不喝几天,也跟着走了。” 他不能露面去宋时毅的坟墓,只是后来在上头的手机里看到,小警犬欢欢趴在宋时毅墓碑旁,嘴里呜呜的低鸣着,哭的很伤心,有训狗员去拉它,被它凶狠的站起来唬走,不吃不喝也要守在宋时毅的墓前,有人哽咽着说了一句: “随她吧,她是和时毅一起长大的。” 她在他的墓碑旁守了七天,战友们送去的食物一口也没碰,就是这么把自己活活饿死的。 后来大家把欢欢和宋时毅埋在了一起,墓碑上刻的是: 这只通人性的狗儿,最后还是同她最喜欢的宋时毅葬在一起,那时负责训练他的男人为了祖国,去了遥远的天国,她的使命从来不只是保护祖国,还有保护最喜欢的他。 所以即便他先走一步也没关系,她跑得快,晚几天也能追上他的步伐,一起和他浪迹天涯。 “我要亲眼看到时毅的仇人死了才解气。”商录说完这话,听到身后小姑娘小声吸鼻子的声音,低下头去看,这才见到她又哭了,肩膀一起一伏的,像只小兔子一样可怜,她问商录: “为什么这职业那么危险,每年还有人愿意去?” 这果真是个单纯简单的丫头,他笑起来,顺手把她眼角的泪擦掉: “因为我爱我的国。” 因为爱一个人而变得强大,因为爱祖国而变得强大,这其实是一件事情,小爱为家,大爱为国,他只是选择把这两样都担在肩膀上。 “不许哭了,一会儿回了宿舍你室友会以为我怎么你了。” 傅云生听他这么说,这才赶紧抬手擦眼泪,挽着手往学生校舍走,商录问了她一些学校的情况,得知她没有选择摄影相关,竟然还挺新奇: “不打算继续深造?多可惜。” “我想学点别的,学更多的。” 傅云生学摄影只是碍于当年生计所迫,现在有了选择的机会,她要重新走自己的路,商录看她说的一本正经,扣住她的手: “那恭喜你了,我的大学生。” “我马上就大二了,马上就能毕业。” 商录听出她话中有话:“急着毕业做什么?” 当然是,想要嫁给他啊,作为班级里唯一一个大龄女学生,要是她再嫁早了,那多不好意思。商录看她红着一张小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抬手敲在她的脑袋瓜子上,顺手把脸上没干的泪痕擦掉: “想成家了。” “啊,不是不是。”不是成家,是想要找个能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的身份,无论他之后被派去哪个部门,她都愿意追随他。 傅云生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不敢承认自己心里的那些小心思,不曾想被对方突然抱住脑袋,弯下腰大声的重复一遍: “我的意思,我想成家,你脑子想些什么鬼?” 商录想成家,这个浪子现在哪里都不想去了。 傅云生愣住,脸颊被他的手指头紧紧捂住,嘴巴也张不开,这人怎么那么喜欢捏她的脸,她哦了一声,看到他眸子里泛着些光亮: “有一句话我一直没说,现在想问你: 傅云生,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 他第一次,正式的和她告白,把十六岁那年心里的悸动倾泻而出。 看傅云生傻了吧唧的不知道点头,以为这丫皮子犯贱,退缩了,于是马上唬她: “我怎么那么手痒,有点想打女人。” 傅云生心里开心死了,不知道这糙汉子原来还会说这样表白的话,一边笑着一边努力点头。 做什么女朋友啊,做老婆都可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33.第 33 章 傅云生刚好赶在宿管阿姨锁门之前回去, 宿舍里的好姐妹们还没睡, 有人看她竟然还知道回来,调侃她: “云生呐,你还知道回来呀?” 傅云生准备洗漱,给说这话的小妹妹婉儿甩了个白眼,这帮小姑娘, 年龄不大, 倒是挺喜欢开玩笑的: “不然呢?” “那么好看的男朋友, 不嫖白不嫖啊。” 啊, 傅云生脸都红了, 这都什么世道了, 她一个大姐姐还需要一群小妹妹轮番开玩笑。 四妹婉儿看傅云生一脸不好意思,笑的更开心, 全宿舍就属她说话最胆大, 明明是个女汉子性格,却长着一张古典美的脸。傅云生洗漱完了,爬到她床上先揍一顿, 告诉她: “好好读书,努力学习, 想什么污段子呢。” “姐,姐, 我错了, 我错了。” 四妹婉儿连连求饶, 拿了被子护住头, 正闹的欢,宿舍突然熄灯了,婉儿没上洗手间,拜托傅云生用手机给她照明,这样折腾了一番,话题却还是没有从商录身上回来,大家更加兴奋,临睡前都好奇的打紧,八卦的问她: “云生啊,你就说说,你和六哥是怎么认识的呗?” 傅云生耐不住大家的好奇心,只说了小时候他对她那些看起来凶巴巴,实则却很温暖的小关照,爱一个人的表现有很多种,年轻时的那个男孩子和大家的喜欢不太一样,也许缺少了方海那样的保护和温柔话语,但这并不影响她后来死心塌地的喜欢他,习惯他这样果敢直接的守护,这大概就是爱一个人的模样,哪怕时光荏苒,记忆也从不湮灭。 隔日一早,商录给他们宿舍的女孩子带了早餐过来,顺便陪着她一起去了学校,说起自己在学校附近暂时租了个小屋子,他的长假准备和她一起度过,他掏出一把钥匙给她,让她收好。 傅云生看着那把钥匙,不明所以的问他: “给我钥匙干嘛?” 商录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故意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我们都是成年人,想干嘛就干嘛。” 然而放学以后,傅云生看到商录拎着自己买的木桶和拖把,才知道他来找她是干嘛的。 找一个免费的,勤劳的劳动力。 他租住的屋子离她的宿舍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一个三十多平米的一室一厅小居所,里面只有一张床和少许厨房用具,其余什么也没有,商录一边抱怨这附近的房子不好找,一边又问她要不要添置些什么家具进去,傅云生自己一个人住那么些年,买家具没什么经验,但是对于出租屋里需要些什么必备家具倒是了解的很清楚,插座和简易书桌都是在网络上购买的,这屋子原租客大概带着小孩,墙上都是小孩子的涂鸦,傅云生心灵手巧,做了小花朵挡住: “你这些年,倒是学了不少手艺。” “那是当然。” 傅云生满脸骄傲,挽着袖子和他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经验: “作为一个摄影师,一定要学会变废为宝,利用周围一切可以派得上用场的东西,什么花朵啊,废玻璃啊” 傅云生的话并没有说完,被商录的微信语音打断,商录接了语音,耐着性子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傅云生耳朵灵,听出是他的妈妈刘婶婶的声音,便问: “对了,你不回去看一下吗?” 傅云生知道,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商录的爸爸和三叔就把家具店搬来了海泉市,后来越来越大,成了连锁,想来现在叔叔和婶婶应该都过的不错,商录却有些懊恼,脸上有些孩子气,盘腿坐上地上和傅云生说: “我来云南边防那年,我妈死活不让我来,吵了一架,说要是再认我当儿子就是猪。” 这不就是普通的儿子和母亲平日里的拌嘴么,要真的不认,怎么还能给他发信息打电话,她暗自觉得这两母子有些好笑,饶是在宽容温柔的母亲,一旦涉及到儿子的安危问题,一定不会做出退让,大概商录这些年在支队做什么她也不清楚,所以才会这般的和她说话。 看小孩子一样的商录盘腿坐在地上粘贴画,她走过去蹲在地上,朝他笑了笑: “但是她还是主动给你打电话了不是?” “对啊,刚刚还和说承认自己是猪,让我回去。” 傅云生抱着自己的膝盖笑,她都要羡慕嫉妒死了,也许商录从未放弃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但也一定没有忘记那个从小就对他呵护备至的母亲,她那时候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很多叛逆,只是从未看到什么嫌弃和讨厌。 那年,为了让刘氏去海泉市看病,商老大和儿子订的那项君子协议到现在依然还管用,商录只管大胆去找,倘若有一天真的找到了,他还是愿意送他去。 关于商录记忆里第一次寻找自己亲生父母的开始,便是那年他随着刘氏来海泉市看病,后来母亲手术成功,商老大亲自带他坐了八个多小时的火车,送他去最开始将他买来的那个地方,同样是一个贫瘠之极的小山村里,村里的人大多已经不认识他了,只有一个老妇人看他有些面熟,忙着去喊他的父母,说他家的大儿子自己回来了,认路了。 但那不是一段开心的回忆,原本以为和自己有血缘的亲生父母买了小婴儿商录之后,没过两年就怀了孕,生了两个双胞胎儿子,一家三个儿子,迫于生计压力,这家人才联系了人贩子,把这个原本就不是亲生的儿子卖给了商老大。妇人看到他们找上门来,跪地磕头,说起自己无力抚养三个儿子的处境: “我不知道我还能怀上,但是我真的养不活他,求求你,不要报警。” 人性有时候经不起考验,养子和亲儿子谁更重要,不用多说便也明白,错只错在他来错了地方,看错了人。 他那时候才十六岁,去之前还抱着无限的幻想,刻意在火车上给傅云生打了一通告别电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回程的路上,父子俩在洗手间抽了一支烟,商老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录啊,哪怕以后你妈怀孕了,生了十个儿子,你还是我们商家的长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被父亲拍过的那个肩膀像是担着一座山,他笑着说: “你也喜欢说瞎话,一下子生十个儿子,我妈可不是猪。” 他笑着笑着便哭了,沉默了许久,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天很蓝,树很绿,眼前的父亲商穹好像在哪一刻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如果这就是他的命运,和傅云生比起来,好了太多太多。 商录说到这里,抬起手弹了一下傅云生的脑门,笑道: “但是我这个人啊,从来不认命,等到我老死了,或许也就找到了。” 傅云生没蹲稳,被他的“一阳指”弹了坐到地上,她抬起手揉着自己的脑门,笑的像个小傻瓜: “那你也得去看看你妈妈。” “你陪我去啊。”他怎么可能真的当真临走时母亲说的那些话,只是他知道她一直在焦心的等待,先给她一个安心,给父母打过一个平安电话,先来看这个笨瓜罢了。 “啊”傅云生被他一句话愣住,当了真,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现在不够优秀,你妈一定给你物色了不少” “我妈有那能耐管我的婚姻大事,现在我就是两个娃娃的爹了。” 商录看她还坐在地上,不嫌地脏,拉她起来,用脏乎乎的手捧起她的说了一句: “今年暑假带你回去,那时候就能带你回去玩好久了,先学业为主。” 他以前在支队里没有多少时间陪着她,现在他有时间了,她却成了个大学生,要以学业为主,他看到她脸上那两个脏乎乎的手指印,觉得可爱,拿了手机给她照: “听懂没,好好学习,暑假回去看你婆婆。” 傅云生红着一张脸,抬手胡乱的擦着自己的脸:“哎呀,你的脏手离我远点。” 爱干净的小猫咪生气了,看他还伸手,一个劲的往后跑,商录看她差点撞到墙壁,一抬手挡在她后脑勺上,把她堵在自己怀里: “你再撞可真成了傻子了。” 他笑着说完,盯着她的唇,歪着头亲了她一下,看傅云生傻眼了,他自觉不过瘾,捏着下巴又亲上去: “笨啊,睁开眼睛看谁呢?” 这是第三次,不,第四次,傅云生在心里默默数着,偷偷睁开眼睛,看他也在看自己,笑起来,被他抱得更紧,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用自己的胡茬去戳她,直撩的她痒痒,连连缩着脖子求饶,连笑声都显得那么幸福。 ↓ ↓ ↓ ———— 商录听了傅云生的话,陪她过了个周末,周一起身前往海泉市看父母。 以往没有商录在的周末,傅云生基本都用来接本市的摄影单子,有时候运气好,就在市中心接时尚街拍,有时候则要跑很远,坐了四五十分钟的地铁去呈贡或是更远一些的公园,今天的单子刚好就定在城边的一个公园,模特小姑娘只有一个人,没有别的助手了,傅云生耐心极好的陪着她做了两个多小时的妆造,两个人才顺着山脚的景区一路拍上去。 后来两个人聊天之中,傅云生才知道小姑娘是一个人坐地铁从大学城赶来的,路程比她更远一些,说起拍照片,是想要发给她的异地男友,傅云生感触挺深,原本不在拍摄合同里的内容也给她拍了,最后难得拍出一组满意的夕阳照片,两个人收了工,在公园外面烤肉店随便吃了些东西,她担心小姑娘一个人回去大学城不放心,亲自送她到了学校门口。 这样来回一折腾,傅云生返回市区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想起答应小姑娘早点把照片修出来,干脆回宿舍拿了电脑,回商录租住的小屋子里熬夜修片。 小屋子面积虽然不大,但因为没有多少家具,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商录不在家,显得更加空旷,傅云生有点害怕,开了客厅里的落地灯,躺在床上修照片,有时候模特前期的准备比她这个后期修图师更加重要,看到小姑娘精心盘的头发和妆容,她苦等那两个小时也算是有所收获,至少让她省去了修瑕疵的功夫。 傅云生多送了她十张照片,工程浩大,一晚上也只修出五张,她担心那小姑娘在等,先发到她的邮箱里,果然很快就收到小姑娘喜极而泣的表情,有时候想想摄影师这个工作也不赖,最喜欢客户收到照片满意至极的表情,一天的疲倦也能一扫而空。 傅云生洗漱完躺回床上已经凌晨两点,嘱托小姑娘早点睡觉,自己也很快就进了梦想,后来她迷迷糊糊听到屋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睁开眼才看到商录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蹲在床边看着她。 傅云生吓了个激灵,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回来了?” 商录似乎是刚刚回来,房间里还放着他的行李箱和杂乱堆在地上的各种特产,他都没想到她会留宿在这里,开了门才看到她的鞋子整齐的放在门口,许是害怕,这丫头竟然把他的鞋子也找了一双放在门口,他走路的动静放轻了很多,还没偷窥够,就把她给吵醒了,他弯腰亲了她一下: “睡呀,愣着干啥?” 傅云生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拉着被子盖住脸,偷偷的从被角里伸出一只眼睛打量他。 这个人精力旺盛,似乎还没什么困意,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把那些需要放进冰箱里的特产全部理好,傅云生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莫名觉得安心,心全部放下了,一会儿就打起了盹,又困又累,等到商录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小姑娘已经彻底睡熟,只露出一双白生生的腿压在被子上,商录心痒痒,撇过头拧了拧自己的耳朵: 算了,兽性难压,滚去睡沙发。 —— 傅云生周末习惯睡懒觉,要不是被方元一通电话吵醒,她可以一觉睡到大中午,迷迷糊糊接了电话,傅云生才听到方元说过段时间要来这边出差,到时候来找她玩,让她准备好钱包。 傅云生应了一声,还没和他说起过商录回来的事情,谁料商录那个家伙一抬手把门推开,大着嗓门问了一句: “谁啊!” 这声音或许是故意说给电话那端的男人听的,方元差点没握稳电话,后来才听出是商录的声音,让傅云生把电话拿给商录。 商录这醋坛子本来还挺奇怪谁会大早上用打电话的方式喊傅云生起床,接了电话才知道是方元,先不客气的说了一声: “哦,方什么元” 方元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先在电话里确认他安全抵达,哦了一声: “我可是听从组织安排的,傅云生人安全,也单身。” “单身什么啊。”商录看傅云生要起床,出门之后把门带上,把电话夹在耳朵上,给傅云生做早饭: “现在就睡我家床上,还单什么身?” 男人和男人说话大概就是这么直白,两个人快两年没见面,一见面就干柴烈火也正常,倒是纯情小奶狗方元听的不好意思,点头哈腰: “六哥,那我是不是应该回复‘打扰了’?” 这小子在电话里也叫他六哥,又说起下一次要来看他们的事情,商录哦了一声: “那你自己订好酒店,我家只有一张床。” 方元:“这就是老穷逼没错了吧。” 商录:“城里人还看不起我们乡下人,没被揍怕?” 方元这个话唠,对着商录一个大老爷们也能扯上十来分钟,后来挂断了电话,商录看傅云生没出来,有点嫌弃她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手机,咔的一声敲在厨房的大理石面上,后盖全裂开了,他对着卧室爽快的说了一句: “傅云生,我不小心把你手机摔坏了,赔你个新的吧?” —— 商录回来没有几天,就强行把傅云生的各种电子设备和衣物换成了新的,趁着天气高温,又给他们宿舍买了个空调,典型的十佳好男友做派,此举做法引起宿舍里的单身狗一片哀嚎,闪瞎众单身狗的眼睛。转眼五一假期如约而至,傅云生约了一个拍摄订单,这下终于有助理,拉上商录一起参与他的工作拍摄。 有个小网红已经不止和傅云生合作过一次,知道傅云生没有助理,这次多带了一些朋友来打后勤,她的一个后勤朋友看上了商录,收工以后就大着胆子给商录要微信号,商录正在给傅云生撑着伞,闻言抬着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姑娘,问她: “你几岁?” “十八岁,双鱼座,我今年刚大一” 商录打断这姑娘的自我介绍:“你还在娘胎里的时候,我就和她认识了,你觉得你还有机会?” 后来傅云生回去商录的住处,又接到那个小网红的好朋友打来的道歉电话,又问能不能要个微信当个朋友,结果电话被商录直接接过去: “我这大叔和小妹妹有代沟,感谢不加之恩。” 商录的脾性直来直去,对一个女孩子也同样无理,此举把那女生对帅哥的印象一扫而空,闹得有些不愉快。 商录反感这些见缝插针的做法,先和她说了抱歉,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合作的机会,又暗自懊恼十八岁的姑娘审美哪里出了问题。 傅云生本来还挺懊恼下次要不要带他去工作现场,突然间听到他的烦恼,笑起来: “帅哥可是不分年龄的,多大的年龄都会有吸引力。” 她瞧见他懊恼的样子,眼睛笑成两个弯弯的月牙,爹声嗲气的和他说: “如果我是一个三岁的小朋友,我也会喜欢你。” 商录揽住她的脖子送过去一个吻: “傅三岁。” 后来得知傅云生的课程加上五一假期还剩三天,他又拉着她买了去北京的飞机票,说是有一件一直想办的事情,完了还能在北京游玩两天。 傅云生抵达北京,看他买了鲜花水果,这才知道他来北京是干什么的,宋时毅的老家就在北京,那时候他没机会露面,善后全部交由部队里,他和宋时毅关系最好,有几次她的母亲还把电话打到他的手机上,他们说过几句话,寄东西来部队,往往还连带着他的份也一起寄了。 这一次带着傅云生偷偷看望,也是了一桩宋时毅的心愿。 宋时毅的母亲不住在市区,两个人从机场出发,辗转坐了快一个多小时的车,抵达那边的时候天也快要黑了,来之前商录没打过电话,问了村子里的人才寻到住处,有人听说他是宋时毅的同事,便知道他也是支队的,这段时间有不少军人来看过,为国捐躯的事情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有村民说起老太太没要国家的补助,说儿子是为国捐躯,自己花不掉,也不缺,还是住在那一个小黑屋子里,编竹筐,养鸡养鸭,平平静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商录只交给傅云生拎一些轻便的水果,其余的米和油全是自己一个人扛着,抵达宋时毅家的小院子里时,宋时毅的母亲正巧在吃饭,院落里的狗儿朝她们叫了几声,被老太太唬住,起身开了门。 后来见到人,傅云生才注意到老太太的眼睛已经瞎了一只,头发全白了,看起来有些沧桑,据她自己所说,瞎了的那一只眼睛,是年轻的时候找猪草滚下山戳瞎的,好在宋时毅的爸爸不嫌弃她,夫妻两老来得子,宋时毅当兵那年恰好是他父亲走的第一年,这么多年她都还有期盼,每年夏至儿子会抽空回来一趟,只是今年等不到儿子了,心里没了期盼,一瞬间连头发也白了。 傅云生性子柔软,陪着老太太吃了饭,留商录和老太太叙旧,打扫院子,洗碗筷,等她再回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开了灯,坐在屋子里给商录翻相册看,照片里有宋时毅的小时候,也有宋时毅当兵那年的部队照,青涩的小伙子剃光了头发,身着迷彩服坐在地上,抱着一只刚刚出生的小奶狗亲了一下,警犬欢欢就是由他一手训练长大的。 后来宋时毅调到边防,倔脾气的欢欢跟着警车跑了一路,只得被编进商录所在的支队,它不离不弃的跟了他很多年,直至死亡也没能终结他们的缘分。 老太太指了指相册后几页的照片: “诺,这是最近的照片了。” 老太太手指的,便是傅云生那一次给部队里拍大合照的照片,照片过了塑,尺寸有些大,一张一张的夹在相册里。她能从每一张生活照里认出自己的儿子,后来她突然开口问道: “这照片里,那一个是你们的商副连长啊。” 商录那天没有参与大合照拍摄,摇头:“没在那上面。” 老太太哦了一声,抬手把耳后的头发勾起来,自己倒是先哭了,哽咽的说了一句: “好像他说过来着,不在了时毅说他最照顾他,现在两个人得有伴了。” 许是宋时毅说过商录“死”了的事情,他没想到在遥远的异国他乡,也会有人因为一个从未见过面人哭泣和惋惜,傅云生听到这话,红着眼眶站在门口,看商录的眼睛也是红的,抬手指指宋时毅抱着的欢欢: “咱们部队的欢欢也在。” 叙旧的话题总是太过沉重,傅云生不想听下去,坐在院子里逗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野猫,后来被商录喊进去,说是一起去祠堂看看宋时毅。 去祠堂要走一大截路,老太太眼睛不好,恐他触景生情,两个人道了别,出了屋之后就看到有热心的村民给她们指路,村子里的祠堂里供着全村的村民,宋时毅的排位前已经放了不少水果,没有照片,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商录拿了一个番茄剥掉皮,和傅云生说: “这个人不吃带皮的水果,番茄也一样。” 他最记得自己调过去那一年,看到宋时毅躲在大树后面吃番茄,一边把皮全部剥了喂欢欢,一边鬼鬼祟祟的东看西看: “亲娘嘞,馋死我了,新来的商副连长不会吃番茄,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种喜欢吃番茄的小士兵。” 他话只说了一半,手上剥好的番茄被商录抢了过去咬了一口,宋时毅吓得脸都白了,马上站起来行军礼: “商副连长好。” 那时候警犬欢欢还对商录有些抵触,知道宋时毅要受体罚,趴在前面朝商录叫,这就扛上了。商录一个眼神唬住欢欢,看它趴在地上才肯罢休,说了一句: “好个屁。”商录甩他一个白眼,“你不知道今年番茄多少钱一斤啊,不是想着给厨房省点钱嘛。” 那年云南闹旱灾,什么东西都贵,连番茄这种平日里吃烂了的东西也翻了几个倍,每个月给厨房的支出都是固定的,商录对吃的没什么好挑的,自然什么便宜挑什么吃。 隔日一早,宋时毅去厨房吃早点,发现今天每人一碗番茄鸡蛋面,可高兴坏了,从此对商录这个新官没有什么异议了,成了他的小跟班。 “大家都是一家人,喜好我都记得。” 商录说完,抬手摸了一把傅云生的脑袋: “来,磕个头,道个别。” 傅云生像个小孩子,本就心软,听不得这些过去,一跪到地上就哭了,商录以为自己刚刚下手重了,这才听到她哽咽着对宋时毅的墓碑说了一句: “我不想说再见,以后还来这里看你。” 商录被她傻里傻气的一句话逗笑,抬手捏捏自己的鼻子,竟然觉得眼睛也涩涩的,在心里和宋时毅说了一句话: 放心吧,时毅,我死之前一定给你逮住那个逃跑了的嫌疑犯,给你一个交待。 —— 从小村子回去的路上已经很晚了,两个人辗转了几趟车才坐上末班地铁,抵达北京市区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傅云生来之前以为商录安排好了一切,结果这家伙订的酒店过了中午两点不到店就自动取消预订,再打过去电话就已经客满,好在这次短期旅行两个人只背了两个背包,商录还能一边哄她,一边寻找下一家酒店。 傅云生以前外出旅拍总结了不少住店经验,还是她找的酒店靠谱,还剩几间客房,商录拉着傅云生进去的时候,酒店前台问了一句: “请问是两间还是一间?” 商录停顿了一会儿,或许是不好意思,竟然回答:“标间。” 酒店前台都愣了一下,情侣开标间,什么鬼? 傅云生太累了,以往在商录哪里也留宿过,并未想过这有什么不妥,直至两个人洗漱完毕,傅云生看商录在洗手间斗逗留太久,等不住自己先睡了,到了后半夜,商录突然爬上她的床,这才后知后觉的叫了一声: “你吓死人了。” 屋子里没有开灯,傅云生知道是商录跑上来了,她屏住呼吸的等了好一会儿,没发现他有什么动静,起初以为是商录梦游,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商录的呼吸不太对劲,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傅云生?” 她耳根子一热,只觉得耳朵都是红的,蒙在被子里嗯了一声,腿好像也麻了,不敢乱动,屏住呼吸听身后那个人的动静,那个人确定她没睡之后,抬起手搂住她的肩膀,一翻身就把她压住,开口说了一句: “我要渴死了,拧耳朵也不管用。” 傅云生听不懂拧耳朵是个什么梗,只是被他握住了手腕,平躺在他的身下,脑子里也是晃神的,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 “要我给你倒水吗?” 压在她上方的人没有说话,一下子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了,凑上去吻她 她原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越发紧张,脑子里轰的一声,听到他伏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 “我说我要你,听懂了?” 她唔了一声,被对方直接抬腿压住,往她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她仿佛觉得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跟着他的呼吸一起沉沦 ↓ ↓ ↓ ———— 后来傅云生和商录从北京回去以后,舍友们拿了她的伴手礼,七嘴八舌的问起了她北京有什么好玩的景点,有什么好吃的美食,她只记得一个北京□□,其余的记忆,全是那晚从了商录之后,整整一天都在床上度过的时光,嗯,两个傻子放着大床间不去订,订了一个标间,差点滚到了地板上。 傅云生腰疼,第一天上课就晃了神,等到晚上商录带她去吃了猪脚火锅才缓过神来,那个人给她舀了一大碗猪脚汤,看她揉着自己的腰,挪到她那边坐下给她捏: “要不然晚上去我那儿给你按摩一下。” 傅云生怕了,只当是陷阱,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你对我打了算盘,我不去。” 商录见她看自己像看流氓,敲她的脑门: “我还是会疼媳妇的,你想多了。” 傅云生哇了一声,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抱着双手哼了一声: “那你去北京的时候怎么不疼一下,我只看了北京□□。” 傅云生哪里也没去,好不容易去了自己国家的首都,没看到升旗仪式,没看到长城,没听到国歌,竟然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两天,要不是那时候屈服在商录的淫一威之下(其实是路痴),早就收腿走人了。 商录喜欢她发小脾气的样子,往她嘴里塞了块瘦肉,亲她的脸颊: “依你,下一次长假再去一次,什么也不干。” 傅云生这才满意,一瞧见商录的那双眼睛便觉得安心,心里泛着蜜,怎么舍得生他的气。两个人正吃的欢快,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和商录打了招呼,急匆匆的出了门,跑出几米开外才敢接通电话 出于职业习惯,商录放下筷子,找了个靠窗的位子,一抬头就能看到她拿了电话急匆匆的跑到马路对面的树底下接电话,应该不是家里人的电话,不然她不会那么紧张,那端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着急,一连点了好几个头,大概是在求什么事情。 他看到她挂了电话之后又马上拨通一个电话,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在树底下站了很久才直起腰来,起身往他们在的火锅店走。 商录心有疑惑,这些日子,他和傅云生说起过太多自己在部队里的生活,关于她家里的情况,甚至连当年她为什么不去学校的事情也只字不提,他一直佩服这个自给自足的女孩子,却也心疼她习惯什么都默默扛着的性子。等到人上了楼,她朝他招了招手,看到她笑着走进来,这才装作不知情的问了一句: “谁给你打电话。” “客户。”傅云生似乎早已编好了台词,解释道“片子修的不满意,给我几天让我尽快修出来,你知道,顾客都是上帝。” 商录没有戳破,吃完了饭把她带到居所,看她果然在修照片,坐在她身后给她按摩,左一句又一句的和她聊天,傅云生耐心好,也不嫌弃他打扰自己,问什么说什么,后来商录又问: “中午给你打电话的,是个男人?” 傅云生愣了一会儿,看着他笑了笑:“是啊,小网红的男助理。” 商录起了疑心,把她的电脑合上: “是个凶狠的男人,骂你了是不是?” “你偷听我电话?”傅云生一张口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刚起身要走,便被商录一把抓到沙发上按住,她瞥见他沉下了脸色,皱起了眉头,害怕他生气的样子,把目光落到茶几上 “不是什么移情别恋也不是给你戴绿帽,别瞎想。” 商录不喜欢她事事都瞒着,至少这样就表示她心里对他还有不信任,她根本就不依赖他,他眸子一沉: “傅云生,你看我像吃醋的样子!” “你今天就给老子全部招了!” 傅云生果真被他吓哭,可是这招也有失灵的时候,她一抬手推开他的手腕,跑去玄关处穿鞋子,低着头抹泪,一句话也不说。 商录怕她真的走了,马上拉住,无计可施,只能先哄着: “好了好了,不问了,不刨根问底。” 傅云生还在哭,抬起手拿了背包,连电脑也没来得及拿就关了门出去,商录追出门口才看到她红着一双眼睛说了一句: “你别跟着我了,我不会不要你的。” 商录一下子被她的这句话惹怒,什么要不要,他竟然害怕她像当年一样跑走,追上去把人抗在肩膀上往屋子里走,傅云生没想到他来这招,抬手敲他的背脊: “你干嘛,我就是静一静。” 商录二话不说,把门关上以后上了锁,直接把人扛到卧室床上,说什么也不给走了。 他抬手靠着床头的傅云生,这时候可不是男人该服软的时候,沉着嗓音要求她: “你只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静一静!” 傅云生被他说的这话唬住,抬起手放在身后的墙壁上,不料被他一把抓住,往嘴巴上亲了一下,瞬间男子汉气息全无,委屈巴巴的把脸埋在她的胸口: “不许走,我不许你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34.第 34 章 傅云生是商录唯一的软肋, 但凡她有点异样,他整个人都会提心吊胆, 巴不得把她整个人都拴在自己裤腰带上,怎么安全怎么来。 他那里是傅云生的对手,那晚把傅云生留在住处,到了早上他还是亲自去送她去学校, 这人性子那么固执的,竟然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后来他想了想,还觉得不放心, 赶在她上楼之前把傅云生的证件全部收走。 傅云生知道他是怕自己突然跑掉才这样做, 心里竟然有些动摇,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 才回过神来往楼上走。 在楼上看傅云生把证件全部交由商录保管的宿舍姐妹们觉得好奇, 傅云生进了教室以后便拉着她问长问短,傅云生挑了挑眉, 叹气: “他怕我弄丢了。” 这句话宿舍里的姐妹们没听懂, 又觉得傅云生在变相撒狗粮,六哥这种老父亲型的男朋友真是稀罕,细致入微到连证件也一并管了, 可傅云生的意思,实则是他担心她再一次离开他的世界, 了无音讯。 中午第二节课上, 傅云生收到商录发来的短信, 她站在他的角度想他大概是来查岗的, 抽空编了一长串信誓旦旦的保证短信回去,大概意思,是自己放学回去找他,不会走,她回短信回的入神,低着头在课桌底下发信息,结果被教授点了两次名字,吓得马上抬起头来,反倒是惹的班级里的学生们哄堂大笑。 傅云生脸皮薄,之后直接把手机关了机,安心听讲,等到下了课才看到商录发来的几条短信,她握着手机犹豫了半响,心里动摇起来: 怎么告诉他过去的那些事情? 好像,不告诉反而更好一些。 她隐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顾虑,并不能在重逢商录之后有所减少,后来傅云生又接到昨天打来的那通电话,不得已只好瞒着商录,从学校的北门离开,先去银行取了钱,到了对方指定的地点,把余数不多的钱换上。 昨天那通电话,是那家人请催债公司打来的,自打考上大学,她接旅游拍摄的时间少了很多,除了学费和日常开交,每个月并不能剩余多少,还款速度慢了一些,便被追债公司盯上了。 追债公司的人并不清楚她与欠款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只是看她是个大学生小姑娘,有些欺软怕硬的意思,开口调戏: “你还款速度那么慢,不如我们给你介绍个适合你的兼职?” 傅云生知晓他们的套路,不想搭理,转身正想走,被从车里的小伙子一把抓住,威胁她: “下次还钱,记得别超时,超时我们可是算” 傅云生知道这伙人欺软怕硬,打断他说的话:“我该还多少一定还上,但要想讹我,我一分也不会给。” 傅云生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心里有了底数才会那么说,她说完抬手甩开的那人的手腕,转过身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欠你们多少钱?” 傅云生猛地转过身去,看着从旁边的巷子口走出来的商录,他带了个帽子,显然他是跟了她不少路程的,几个人看商录长的高大,冷着脸往傅云生面前一站,有些令人害怕,领头的咽了口唾沫,数了数手上的现金,硬着头皮告诉他: “还有十多万没还,怎么,你想替她还上” 那人话没说完,被商录一抬手掐住脖子推到墙壁上,他眯着眼睛,歪着脖子问他: “是啊,那把你送进医院,一起连医药费也还了?” 许是商录身上那股子痞气,三个男人看商录先动了手,一下子把领头的掐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吃亏,连连求饶,商录一松手就跑的没了踪影,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还在巷子口发呆的傅云生,一把将她拉走,什么话也不说,先带她去吃晚饭。 傅云生腿短走不快,看他走路疾如风,手腕被他捏的生疼,抬手挣脱了一下: “我走不快,你慢点。” 商录心里压着火,类似于欠钱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隐瞒至此,他心里生气的,是他拿了她的身份证去调查到的那些信息,那时候在支队,一心只想追求她,竟然从未想过要调查她的身份证,现在知道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心里自然是气愤更多一些,如果他一直没察觉,她难道就准备这样默默的抗一辈子? 他停下来,气势汹汹的看了她一眼,对上她那个红红的目光,不得不把那口气咽下去: “算了,吃完晚饭再和你算账。” 他迟早有一天要被这个喜欢凡是都自己扛着的小笨瓜气死! 他并不发问,也不逼她,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事情,没什么胃口,点的饭菜一点儿都没动,只得又全部打包带走,拿回住处吃。 商录回了家把门一锁,看她弯着腰换鞋子,手不利索,几下都脱不掉,干脆蹲在地上抬手帮她把鞋子脱了,换上拖鞋,忍着小脾气没有发出来,一直想等她自己招来,可是傅云生这丫头是出了名的闷葫芦啊,商录这个暴脾气等不到她自愿坦白,拉了一把椅子到她的工作桌面前,像是苦口婆心的老父亲那样看着什么也不愿意多说的傅云生: “有过犯罪记录就低人一等吗?” 傅云生停下正在修图的手,没敢看他,只是抬起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那时候的她更像是一个无助的可怜的小孩子,她摇了摇头,起初以为是丢脸的,所以在瑞丽才不敢接受他的大胆追求,后来知道生离死别,又觉得什么芥蒂都不如放下一切在一起更加重要。 她哽咽着和他说: “六哥,我就想等我把欠款全部还清了,默默把这件事情埋一辈子,我何必要让你也知道这些过往呢?” 她从十七岁开始进入监狱,过了整整三年暗无天日的日子,这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过往,她知道也许他不会介意,但是她介意,介意所有的美好会因为这件事情毁灭,介意自己的过去给商录蒙上一层灰。 商录看她一直低着头,心也跟着紧紧的揪起来,抬手把她的下巴抬起来: “傅云生,你是不是以为我傻?我难道不会自己去查你那些犯罪记录?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会想办法知道?” 傅云生愣了一会儿,抬起裹满眼泪的眼睛看着他,一眨眼眼泪也跟着滚落下来,她红着鼻子和眼睛摇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头和他说: “六哥,我那时候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现在”她哽咽着,自嘲的扬了下嘴角: “现在更加配不上了。” 她那时候就总是觉得,哪怕同是一个村落里出来的青梅竹马,也因为两家太过悬殊的关系而显得自卑和胆怯,后来跟着母亲进了城,见到了大城市的辉煌,纸醉金迷,更加觉得来自小山村的自己是那么可笑和微小,自卑像是一只无处遁形额洪水猛兽,她偶然躺在家里那张刚好够母女两人睡的员工宿舍里,会忍不住的想,商录怎么会喜欢像自己这样的小丫头。 不够好看,没有才华,长得矮小,嘴巴笨拙她从懂事开始,便觉得自己满身缺点,被父亲嫌弃,被村里的小男生欺负,到底有什么优点会被商录看上呢? 亦或者,她哪里又敢高攀呢? 在繁华大城市里打拼的贫穷底层,像是蚂蚁,每日都在不停的干活,不停的付出,收入却微不足道,可怜巴巴的只能每一顿都精打细算,度日如年,想着什么时候熬着熬着就见到了希望,一个人的坚守是困难的,好在有那只商录送给他的银白色鲤鱼陪着她,她舍不得买五块一包的鱼食,偶尔丢点馒头进去,它竟然也会吃。 在寒假里想念商录的时候她就会看看它,和它说说心里话,说说商录这个小混蛋为什么那么欺负她,却不欺负别的女孩子。 那时候沈星云的工资,一个月只有一千五,除去她在学校的借读费,几乎已经没有多少剩余,她一直很好奇,究竟沈星云是怎么在这样一个节奏快的大城市里生存下来,究竟是怎么养活她的? 直至那一日,学校因为临时有事早放了半天假,她买了平日里当晚饭的馒头,还未走到楼梯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沈星云和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男人的脾气很不好,抬起脚踢翻了家里的凳子: “一次两百,你抢劫啊,一百块,干就不干,不干就拉倒?” 沈星云低三下四的求:“我也是生活所迫,一百五,给您服侍的满意。” 懵懂的傅云生,大抵是知晓了一些那些模糊的声音是怎么来的,她捂着嘴巴缩在狭隘黑暗的楼梯口,一边气愤的掉着眼泪,一把把手里的馒头全部捏碎 不该是这样的,大城市的生活一定不是这样的,哪怕母女两个的生活再辛苦,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无法理解沈星云的做法,隔了一个多月,她终于在一次争吵中把这件事情捅破,摔了碗,第一次对沈星云发脾气: “我说我不想读书了,这有什么不对?” 沈星云不愿意她那么小就进工厂,只当是孩子的青春期叛逆,一边拉住她,一边拿鞋子打她: “翅膀长硬了你就想飞了?你知不知道不读书你什么也做不了?” “读书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她恨透了读书这个词,咬着牙不哭,腿上全是被沈星云拿拖鞋打出来的淤青,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想着读书,她只是一直再拿沈星云的血汗钱,像个吸血鬼和拖油瓶。 后来她彻底怒了,推了沈星云一把: “我不想你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不想你这样。” 沈星云突然愣住了,突然间明白这段时间女儿为什么不愿意好好和自己沟通,也不再粘着她了,她张了张嘴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只是流着泪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她心里更难过,不愿意沈星云什么都去做,为了女儿连自己的人生也不要了,那时候只有后悔,想着不如当初眼睛一闭,就这么嫁人算了: “妈,我嫁人算了。” 沈星云抬手打了她一巴掌:“千万不要拿嫁人开玩笑。” 一个女人的一生,宁愿单身,也千万不要嫁错了人,一错再错,最终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 傅云生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看沈星云也哭了,打开门直接下了楼。 这件事情商录不知道细节,只是恰好那时候她身上还有钱给商录打电话,电话挂断没有多久,跑的满头大汗的商录在人民公园的广场上见到了双手空空,只穿着一件单薄白衬衫傅云生,女孩子穿了拖鞋,裤腿上全是拖鞋印,狼狈的坐在即将暗下来的天空之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发呆,后来她抬起头瞧见商录,一张嘴巴就哭了。 那是商录记忆里,她哭的最悲惨的一次,那时候春心萌动,正是暗恋一个人最小心翼翼的时候,他不敢抱她,只是紧紧靠着她坐在,把自己的肩膀靠过去,傅云生脑袋一歪,趴在他的肩膀上哭的更难过: “商录,我再也不想读书了。” 商录问了半天也不见她说母女两吵架的重点,只是重复自己不想读书,他把关于读书的美好未来说了一遍,傅云生却越听越难过,这些美好与她无关,如果要这些就要牺牲沈星云,她不愿意,这不是什么公平的买卖: “傻子!” 商录不太明白她重复这些无意义言语的心境,看她哭到停不下来,从裤包里掏出一张纸巾捏住她的鼻子,像个大哥哥一样的唬她: “给爷把鼻子吹了!” 傅云生闭着眼睛把鼻子擦了,被他抱住脑袋轻轻的摸着,听到他说了一句: “你可别傻不拉几的,读书或许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但一定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他安慰人总是一套一套,但又总是让人觉得无法反驳,后来说了些什么,这时候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她只记得那时候商录送她回去做地铁的时候,那个混蛋小子抬手拍了一下她直不起来的背脊,元气满满的说了一句: “挺直了走,别害怕。” 所以在后来很多年以后,这句“挺直了走”,在后来一次一次的受挫中,成了她一直没有忘记的座右铭,哪怕后来不得不和那个男孩子分开,每每想起这句话,也依然觉得他就在自己身边。 这件事情过去没有多久,傅云生还是和沈星云和好了,她很长时间都没发现沈星云再带男人到她的宿舍里,时间一直步入五月,即将升入高二年级的傅云生也打消了想要撤学的心思,一个劲的往班级前十冲。 那天她从校门口出来,见到商录背着书包站在门口,今日他们学校不知道在做什么活动,穿的是迷彩服,他看起来还有些精神英勇的劲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被走过来的商录往她手里塞了糖,问她: “你知不知道,马上就五月二十了?” “二十号你们学校有活动?” 傅云生不懂这些数字节日。 商录抬起手把头上的帽子摘掉,戴到她的脑袋上,看她带上迷彩帽也那么可爱,他眼睛里的欢喜再也瞒不住,陪着他走了很长一截路,在送她去进铁站之前,他说了一句: “五二零就是我爱你。” 是一个情侣才过的节日。 傅云生想抬手把头上的帽子拿下来,听到他说这句话,突然间愣了住,她保持着那个动作,呆呆的看着面前脸色有些绯红的商录,那一日天气很好,彩霞满天,被染上温暖色泽的商录像一块温暖的棉花糖,他往远方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抬起手挠自己的头发,对着她笑了一下,吹了个口哨: “我说我喜欢你,你听懂没?” 胆子颇大的商录看她呆了,有点尴尬,一把夺过自己的迷彩帽,走之前当着地铁站那么多人的面说了一句: “人民广场,五二零那天你一定要来,喜欢不喜欢都给我答案。”他怕她拒绝,甚至恶趣味的威胁了一下: “拒绝的代价你知道,最好还是答应吧。” 那一天傅云生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一串数字,520,我爱你,我喜欢你,以至于地铁坐过了一个站,只得又坐回来,到家的时候沈星云还没回来,她胡乱弄了些吃的,抱着哪一尾银白色的小鱼儿笑的像个烂柿子: “你说我拒绝了,他会不会打我?” “学生不应该谈恋爱,应该学业为主。” 她想起自己这可怜巴巴的家境,又懊恼的垂下眸子,抱着鱼缸发呆: “她大概也配不上他吧,答应了有什么用呢?” 鱼缸里的小鱼儿咚的一声,扫了一滴水到她的眼下,她突然回过神来,抬手把水擦掉,把鱼缸放回原处,拍着自己的脸颊鼓励自己: “还有三天,我要慎重的考虑。” 这可是事关一身的幸福大事。 那件事情,就是发生在五二零那天早上,在母亲沈星云的宿舍里吃了饭,她洗澡打扮出门之前,突然听到楼道里有人说话的声音,沈星云嘴里说着今天不方便,还是被要强的老男人硬闯进来,那老男人看到穿着连衣裙的少女傅云生,起了歹念,以为两个人都是同一“兼职”,推倒沈星云就把傅云生往床上压,傅云生咬破了他的手腕,挣扎了半响才爬起来,她拉着撕破的连衣裙求饶,无奈老男人丝毫不松手,母女俩哪里是那个人的对手,几番争执之下,慌乱的傅云生大叫着,抱着窗前的那个玻璃鱼缸,往那个人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黑暗杂乱的楼道里,因为这一声闷响突然安静了下来,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愣住了,男人不可置信的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的血,一下子扑倒在傅云生的身上,傅云生倒在地上惨叫一声,被沈星云从老男人身下拉出来,看她白色的连衣裙上全是血迹,沈星云慌了神,一边把门反锁上,一边抬手去探男人的鼻息,吓得跌倒在地上。 后来沈星云想了一会儿,抱着吓得不知所措的傅云生,一边收拾傅云生的衣服,把钱全部留给傅云生,想让她走,后来转过了声,她才瞧见傅云生被吓傻了,坐在地上,捧着商录送给她的那尾鱼,全身上下都是血,哭着和她呢喃: “妈,死了,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再也没有办法去见那位等在人民广场的混球小子,进了警局之后,求着警察给他打了一通告别电话,那之后一直到了凌晨十二点,她还在警察局录口供,对于自己杀人的事情,傅云生直言不讳,沈星云起初一个劲的肯定是自己杀的人,但鱼缸上的指纹无法消灭,傅云生年龄小,最后受了一位好心律师的帮助,判了个防卫过当杀人。 这出案件涉及到一个十七岁学生的名誉,没有对外公开,也没有公开审理,傅云生不知道商录知不知道,只是知道自己这辈子也那么毁了,以后无论再怎么努力,也配不上那个少年了。 我喜欢的那个少年啊,那时候我多庆幸,没把这些隐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你,永远在你面前保持一个天真单纯的模样,我只愿你记住十七岁之前,那个说话结巴的女孩子,那个爱哭,也依赖者你的女孩子。 我十七岁以前的人生,遇见你很美好。 十七岁以后,只愿你一切平安,再也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云深终有路》正文 35.第 35 章 她向来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角色, 是个拖油瓶,愚笨又不会撒谎, 所以,哪怕之后和他在一起, 她也从未想过要把这件尘封了很久的事情告诉她, 只要赔偿金还完,便没有了这些扰民的电话,也就可以隐瞒一辈子了。 商录暗自佩服她的这些思想,一抬手把还在哭的傅云生揽在胳膊底下,要她闭嘴: “傻子。” 他叫这个傻子那么多年, 从来没有那一句会同今晚一样,言语里满满的全是心疼: “从今往后啊, 我在你的世界里撑一把伞, 下雨我陪着你,打雷我抱着你,天塌了, 我给你顶着。” 这是一个糙汉子对她的所有爱意, 寥寥几句就要占领她的内心, 强势侵入,从今往后不是一个人,也不要忽略他这个英勇的男子汉,他看她还在哭, 歪过头亲了一下, 唬她: “就准许你哭到八点, 哭完出来吃饭。” 傅云生瞧见他走出去的高大背影,抬手抹着泪,好像在那一瞬间,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头也放下了,心里再没有任何秘密,她出了卧室的门,发现他竟然在门外等着她,大抵是要偷听一下她还会哭多久的,看到她出来,这人抬手楼主她的肩膀,好像自己也如负释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老子这辈子可就认你一个媳妇儿。” 傅云生破涕为笑,被他堵在门口亲了一下,嫌弃的拿纸巾给她擦鼻涕: “啧啧啧,小鼻涕虫。” 她对他的这些称呼带着宠溺,连说话也带着情感一般,全是柔情蜜语。 那晚傅云生没回宿舍,就呆在他的住处,吃了晚饭之后,傅云生准备熬夜修片,本想趁着周末多修一些片子,结果商录这家伙,到了十二点准时把灯熄了,把人抱上床: “别仗着年轻就熬夜,熬夜老的快,现在你可以叫我爸爸,以后没准我得叫你妈。” “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哪里有这种开玩笑的。” 傅云生抬手打他,被他一把拉住掀翻在身下: “叫爸爸,今晚就放过你。” 傅云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恶趣味,被他撩拨的受不了,开口喊他:“求饶,求饶,你是我爸爸” “晚了。” 商录把她的腿抬起来,凑到她耳边吐了口气: “现在我又不想当爸爸了。” 傅云生:“流氓,垃圾。” “流氓垃圾就喜欢□□。” 傅云生想睡个好觉,没想到早上又被电话铃声吵醒,她一看来电显示就一脸无语,还没来得及接起,就被旁边的商录接过去,大着嗓门说了一句: “方什么元,你下次能不打我媳妇儿电话么,打我手机不会断你一根手指头吧?” 商录那边似乎不太方便,竟然没有生气,知道把两个人吵醒了,先好脾气的道个歉,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 “我特意过来看你的,早点起床哦。” 商录有些懵圈,这方元像个会搞暧昧的恋爱高手,呵一声,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爱他妈谁招待就招待,他吃醋了,不招待。 方元这小子烦人,接着又马上打来第二个电话,那时候商录已经起床穿好了衣服,先不管这小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他是傅云生的男朋友,他得尽地主之谊,于是便问: “是在机场还是在酒店,我去接你。”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方元说道:“我刚从机场打到车,你不用来机场接。” 商录观察细微,隐约听到她那边有电梯和人说话的声音,猜想他应该不是一个来,便抬手点燃一支烟: “你一个人吗,云大先见面再说?” 方元挠着头发哦了一声,感觉自己被商录识破了,拎着一大堆土特产站在电梯口,和看着自己的妇人说了一句: “她哥哥还挺凶的,我先去拜访送礼,一会儿带来给你看。” 方元这次是带着目的而来,有些心虚,挂断商录的电话之后顺手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想起刚刚商录说来接他的那句话,没想到这人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在心里呵呵一笑,想到自己和商录竟然还有玩到一起,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 —— 傅云生以为商录是去机场接方元,等到她一觉醒来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客厅里两个男人的交谈声有些小声,但也听得出来聊的都是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以及各种方元无法理解的奇怪昆明话。 结束任务以后的商录白了不少,方元自嘲自己一下子没缓过神来,承认商录确实是比自己更帅气一些的。后来看傅云生出来,方元这才和她打了招呼,说了句玩笑话: “我感觉你变年轻了,是爱情的力量吗?” “胡说。”商录护住傅云生,“我媳妇儿怎么会有不年轻的时候。” 在傅云生没出来之前,两个人之间还有不少语言交流,后来傅云生出来了,方元和她叙旧,说不上几句就被拉出了屋子,三个人去市中心吃米线压马路,方元不喜欢吃米线,排了几个钟的大长队,却只要了一碗凉皮,看起来胃口不太好,心情也不太好。 傅云生心细一些,和方元认识也两年了,趁着商录去给她拿勺子,问他是不是被公司解雇了,一副欠债几百万的样子,方元心里藏着事,和欠钱无关,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 “你懂的,现在这个社会节奏都流行催婚,我没想到我妈会从国外突然回来,当然是转身就往你这里跑了。”方元有点不好意思,还没说完声音就焉了下去: “然后来之前,我随口一说来云南看女朋友,我妈就” 傅云生差点没把他打死:“你玩火呀,你带你妈来见我,来见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方元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双手合十的拜托她:“我妈这个人真的是个母老虎,超级凶的,我不敢违抗命令啊,拜托你,云生姐姐,帮我应付一下” 方元话没说完,就看商录端了一杯木瓜水啪的一声放到桌子上,阴沉着一张脸问方元: “你哪个女朋友在云南?” 这小子咱那么皮痒呢,这时候还拉傅云生垫背。 方元平日里和自己的母亲关系并不怎么好,这次催婚也怪他自己平日里忽悠长辈忽悠习惯了,现在撒谎圆不回来了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差点没给商录跪下了: “我是真的没占着傅云生一点儿便宜。” “放屁。”商录的胃口也没有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我媳妇马上就要就要见你妈了,他还没见过我妈?” 夹在中间的傅云生有点为难,这方元今年和自己同龄,看来家里是着急抱孙子来着。 方元是块狗皮膏药,惹怒了商录生气也没关系,这一路上抱起了商录的大腿: “哥,亲六哥,你就把嫂子借我一下,看一下我妈,吃个饭,这事情就完了,傅云生把自己的情况编坏一些,她这人挑剔,不满意的儿媳妇也不会催我结婚的。” 连商录都觉得自己当年把傅云生托付给他是眼瞎了,暗自后悔自己要来替这个人收拾烂摊子,便提: “我戴个假发去酒店见你妈?” 方元一看自己的身高,再看商录,只差没有嚎啕大哭: “别,哥,我妈打人可疼。” 到底还是念在这些年方元对傅云生有不少照顾,这小子现在喜不喜欢傅云生他不知道,但傅云生不会移情别恋他还是清楚的,商录索性送佛送到西,答应了方元的“胡闹”。 傅云生面见方元妈妈的地方就定在酒店的顶楼,算是赶鸭子上架,傅云生做商录的女朋友不需要什么口齿伶俐,文质彬彬,还在心里暗自担心自己会给方元丢脸,方元就豪气的拍拍她的肩膀: “没关系,你什么都往坏的地方说,往坏的地方打扮,我妈一看你不行,也就不会催了。” 商录明面上看着手机,实际上还是坐在他们后面的沙发上,在另一侧听方元给傅云生介绍自己的家境,说自己在公司上班,就是借着爸妈的关系随便进去玩玩,顺便也找个理由不出国,父母在国外有自己的生意,如果一会儿提到出国,她只需要连连摇头就成。 后来等了没多久,傅云生终于看到商录的妈妈从酒店电梯口出来,想起方元说的话,没有站起来喊人,坐在位子上喝茶,方元拉她,这才慢悠悠的站起来: “阿姨好。” 她以为方元的妈妈一定和那些个小说夸张描写的有钱人一模一样,直至看到她穿的朴素低调,一见面便握住了她的手,热情的根本就不像个大富人,她竟然不嫌弃她是个失礼的丫头,连她自己都有些发愣,多看了几眼,才发现这阿姨的眉眼还挺面熟,看起来有些英气。 方元妈妈看破不说破,问起她的家境,傅云生坑了自己那个准备把他嫁出去的禽兽父亲傅大荣一把,说自己父亲躺在医院里,命不久矣,家里欠了一屁股还不完的债,说起工作,更是直接大胆承认自己就在ktv上班。 方元听傅云生越说越离谱,脸色越来越不对劲,抬脚踢她,不曾想坐在对面的母亲大人突然抬起手把手里的白开水泼了儿子方元一脸,方元没想到一向严苛的母亲会那么动怒,一拍桌子准备走人,被傅云生拉住,道了歉: “阿姨,对不起。” 方元妈妈便是属于那种一笑起来就很好看,沉下脸来又很严肃的女强人,看傅云生被吓到了,站起来把傅云生拉到自己身边: “你找个良家姑娘糊弄你老娘,你当我眼瞎啊?” 这气势,哪里还有刚刚和蔼可亲的模样,俨然就是一个更年期妇女。这下她相信方元说的那句话了,连自己都被吓得一个哆嗦,这样的婆婆,可怕。 褪去淑女面具的方元妈妈抬手要打方元,被傅云生一把拉住: “阿姨阿姨,您别动怒,他就是不太想找女朋友,爱情这种东西,强求不来的不是。” 方元平日里在家里娇生惯养罢了,这一下被亲生老妈在众人面前损了面子,少爷脾气爆发,开口和亲妈对峙: “你不就是年轻的时候对我不太好,现在怕我跑远了,喊我出国相亲,找个毛妹子困住我。” 方元妈妈指着他的鼻子便骂:“小兔崽子,老娘怎么对你不好了,不给你穿还是不给你吃了?” 方元隐忍着这么多年的委屈终于爆发: “那你天天念你大儿子的名字做什么,你从来都只把我当他养,要是他还在,我绝不会出生。” 方元妈妈竟然因为小儿子这句话气的上不来一口气,眼看差点就要缓不过气,方元心软了,赶紧往包里翻出药给她吃了,心疼亲妈: “刚刚是我的错,我不提。” 方元妈妈有时候想想还挺生气的,觉得这小子生出来就是故意气死自己的,一边哭一边和方元说: “你心眼怎么那么小啊,我念一下我儿子怎么了,难道是我想把他弄丢的?” 以前方元的家还没有那么富裕,他自小也是随着父母住在城中村里长大的,后来懂事了一些,听到不少老人议论起自己家里还有个哥哥,那时候城中村比现在还乱一些,方元妈妈喂完奶把他放在屋子里,自己出去做生意,再回来儿子就不知所踪了,后来报了警,找了个几个月都没有音讯,渐渐心凉了,直至小儿子方元出生才安抚些创伤。 后来方元懂事了一些,看父母总是念叨着那个不知所踪的大儿子,自小便有些叛逆,在心里有了结,索性在后来上了大学之后彻底和家里断了联系,堵得就是那口气。 一直在酒店偷听墙根的商录心细,和傅云生想到了同一个地方,索性自己站出来,问方元妈妈那孩子的年龄。 方元妈妈哭的很伤心:“要是没死的话,二十七了,也该成家立业了。”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么?” “那时候就是胖乎乎的,多了个还挺可爱的脚趾头。” 傅云生心里一沉: 完了,这恐怕是她的(真)婆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