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洲志》 《云洲志》正文 楔子 云洲纪年煦仁三十二年,仁皇帝殁,举国殇。 皇帝文治武功,在位三十余载,其间仁冠宇内,兴水利,重农商,不劳民,轻税赋,不兴土木,不淫不奢,即位时四海三邦作乱,皇帝率军亲征,终得平定天下,又择最荒凉贫瘠之所建都云州城,三十余载兢业图强,以仁治世,以德理政,体恤百姓,仁爱万民,云州彼时蛮荒村变如今浩大一座城,大铺席,连门俱是,无空虚之屋,皇宫,官邸。庙宇,酒肆,春楼,戏院,买卖通宵达旦,金、银、彩、帛等“每一交易,动辄千万”,皇帝在位时,云洲得以至盛,国库丰盈,仓廪臃实,内无乱,外无战。 有诗可鉴:云州巷陌深,千古第一城,四海尽归拜,三邦来朝臣。 皇帝不好武功,经纶书生喜读书,奉以仁德行天下,文以治世,勤以治朝,政治清明,百官勤廉,常恤百姓苦,好读千家书,得万民敬仰,史称仁皇帝。 然天运弄人,煦仁三十二年冬,皇帝突染重疾,百治无效,不到三日便扔下帝国大业赫然西去,皇帝去时正值壮年,时太子未立,天下无主,纷乱渐生。时仁皇崩殂,妘后因悲生疾,三日后也没了。这妘后便是彼时的国母皇后,妘后身前无子,仁皇虽有几个皇子但却都是庶出的,仁皇一心只爱妘后,一直拖着未定东宫之主,未想这回驾鹤西去,诸皇子们为争大统大打出手,手足相残,一时间云州城内朋党林立,勾心斗角,人心惶惶,百姓不敢出户,朝官不敢多言。 煦仁三十三年,二皇子即位,未足一年,殁,史记曰重疾不治;同年秋五皇子即位,一年后被禧太后废,禧太后临朝三月便被仁皇帝亲侄禄王爷杀,后者迎先帝之孙煦泽即位,煦泽年九岁,黄口儿哪里知知朝堂为何物,时宰相魏中庭辅政,把持朝政十年之久,宰相无德,权倾朝野,魏中庭贪财轻义,大肆敛金聚银,中饱私囊,朝堂风气日下,贪官污吏横行乌烟瘴气,赋税数倍于前,百姓难以为生,积怨累恨,许多弃农从匪,书生报国无门,不少妄议朝堂,江湖落草。盛极一时的云洲渐行渐弱,盛景不再。 煦仁四十六年,守边二十年的神武将军煦尧率二十万神武军自西子海边境直取云州城,废幼帝煦泽,囚禄王爷,杀魏中庭,整顿朝堂,提振朝纲,一时间威望无双,朝野上下均尊其为皇帝,但煦尧念及哥哥恩情,一直未登大位,而是以护国神武将军之名理政三年,三年之后迎立先帝最之子煦舜为帝,为感先帝仁德,煦舜沿用先帝年号,是年煦仁五十年,云洲朝堂一片兴盛之意,神武将军自觉功成,便率旧部退守西边,还政于帝。煦舜皇帝念其护国之功,特加封其为护国神武大将军,子孙万代承袭。 这神武将军究竟何许人也,相传此人是仁皇帝的亲弟弟。煦尧曾与仁皇帝共打天下,平定四海三邦之乱,屡建奇功,一身本事,通天彻地,似有当武皇帝之勇,后仁皇帝封其为神武将军,因其不好政事,怠于治国,又自请守边,这一去便是二十年,谁想又在二十年后救国于水火之中。 有诗可鉴:神武开混沌,救国报兄恩,三载听朝事,云朝又迎春。 《云史遗记》里关于这一段写得是:皇帝西去骨未寒,不闻悲恸宫阙乱,宫闱一乱烽烟起,四海不朝三邦犯。说的便是仁皇帝死云州无主的十年间,宰相魏中庭昏庸无能,国力渐虚,人心不再,四海三邦的国也都开始打自己的算盘,虽有忠心者继续拜云州城为圣,也不乏有心机者按兵不动暂观天下之局,更有贼心者蠢蠢欲挥师云州而取之……虽说后有神武将军斩乱臣,废昏君,力整朝纲,国力虽有好转,但早已不复仁皇帝当年之盛,当年一心归附的四海三邦更是借机作乱的作乱,进犯的进犯,况且新帝年幼,治国无力,虽有神武将军镇守西边余威犹在,但毕竟四海三邦把云洲四面都团团围住,极北之地有溟海,极南之所为滇海,西之尽头子海女儿国隔海遥望,东有瀛海国主心机诡秘,武皇帝时便欲入主云洲,再加上三邦各有心思,实在不得不防。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云洲自此无宁日。 而那煦仁理政三年之后便又挥师西去,这一去便再没了消息,隐没在西子海边境,似是这世上再没了这么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1.沾衣欲湿山花雨 沾衣欲湿山花雨,春色十里风如絮。 青鸾峰上的两生花开了。 镇上的人都说今年的春来的真早,似乎冬天的寒意还没走,一夜之间山上的花就都开了。 青山之间的蜿蜒道上,两个人影在向山下移动,两人一前一后,一个白衣,一个青衣,离得很近但又没挨在一起,就像青鸾峰上的一朵双生花。 蜿蜒道的尽头接着一条大道,形成一个三岔口,那两人在三岔口那踟蹰了半会,应该是在商量往哪边走。 最后那两个人哪都没去,而是进了三岔口边上的一家酒馆。一根竹竿从酒馆里伸出来,上面挂着朱红的布上歪歪妞扭地写着一个“酒”字。 酒馆的生意不错,掌柜的把馆子开在这档口,上山的下山的人来人往,生意哪里会差。 “两位客官里边儿请”! 店二高声吆喝着把那两人领到一处靠窗的座上,他偷瞧着这两名女子,白衣的妇人虽说已是中年,但仍旧是庄重雅致,一看就是镇上的大户人家,那青衣的姑娘年轻俏皮,在白衣妇人跟前毫无拘束,八成是这白衣妇人的女儿。 两人要了两碗面一碟菜。 那白衣姑娘也不打招呼自己就吃起来了。 “云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白衣妇人轻轻地笑着。 “哎呀,我都快饿死啦,天还没亮就陪着您上山来,爬完了山路,还陪着您三跪一拜的爬上三生塔,阿弥陀佛,累死我啦!”青衣的姑娘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家中一切安好!”妇人双手合十,露出了雪白手腕上的玉镯。前几日她就预感这山上的双生花大概要开了,每年赶上双生花开的时候她就会去青鸾峰上的三生塔礼佛祈愿,今年也不例外,自己大概是镇子上最早看到花开的人了。 “回头云还得陪您回村子里,我不得多吃点补充补充体力呀。”那姑娘又往嘴里送了一口面。 “是呀,这么久没回去,还真是想呢!”白衣的妇人稍稍皱了皱眉,远山淡影。 “您是想老爷呢,还是想少爷呀!” “贫嘴!”妇人拿着手上的筷子就往姑娘头上打去,但却并没有真要打的意思。 看来这青衣的姑娘并不是妇人的女儿。 “大师里边请!” 酒馆子来了一位和尚。那和尚身材高大,手持着一根锡杖,一脸倦容,像是走了很久的路程。僧衣破旧但是一尘不染,连他行走这湿滑山路的鞋子上都不见泥垢。那和尚慈眉善目,好一副福相,唯独那双眼睛浑浊无光。 那和尚在一处角落坐下,只要了一碗素面。 “人人都说修行好,修行也要腹中饱!”和尚低声笑罢,低头吃起面来。 酒馆人来人往,酒旗朱红飘飘。 和尚吃完了面起身要给面钱,店二却冲他摆了摆手,又抱起几个雪白的馒头递给那和尚。 “大师,您的面钱有人给结了,还有这几个馒头您带着路上吃,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咱家生意兴隆!” 和尚转身冲着那两个女子双手合十微微颔首,看来他早已知道他的那碗素面钱是谁付的。和尚接过馒头就走了,人们要再探头寻他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哎呀,那大和尚怎么知道是我们结的账呀!”云姑娘的脑袋一摇一晃,两个水珠一样的眼睛滴溜溜地在墨黑的眼眶里转着。 “像是一位得道高僧呀!”妇人的脸上露笑,这些年来她一心礼佛,出门遇高僧自然心中欢喜。 “夫人您没见过那和尚?” 妇人摇了摇头:“我们这高山镇,几乎没有外人来,又没有人出去,山里的寺庙大大除了三生塔,都是香火冷清,我从未见过这样佛貌慧智的出家人呢。” 云姑娘吐吐舌头,在她心里,并不怎么相信那些佛啊神啊的,要是真有神佛,夫人这么多年虔心,为什么少爷还…… “兴许是从云州城来的呢!”夫人还在想刚才的那个和尚。 “云州城!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云州城呢?我听说云州城有一千个镇子这么大,这是真的吗?”云像个绿色的蝴蝶一样。 “云州城离远万里之外,隔着崇山峻岭,大江大河,我也是未曾到过,不过三爷许多年前去过,你要是想知道云州城有多大可以去问他的。” 白衣的妇人便没再说话,绿衣的芸姑娘盯着屋外的山和水发呆,酒馆子里依然人进人出,热闹得很。 酒旗飘飘,店二都现在还没卖出一壶酒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2.云白山下云沽镇 云白山下云沽镇,沽噜湖边白村。 “老白头,老白头,渡河嘞!赶快过来!我要渡河!”一个樵夫背着一捆新砍下的柴火,在一条河的岸边站着朝着对岸喊道。 那条河的河水虽不算湍急,但河面却宽得很,除非是大罗神仙或者长翅膀的鸟儿,不然要是没有船摆渡的话那是绝对没法过得去的。 对岸撑来一叶竹筏,靠近岸边才清楚瞧见筏上撑篙的是个精瘦的老人家,老人满头银发,雪白晃眼,身子却还像是个壮年伙,黝黑的肤色,一身精壮的板子肉,结结实实的臂膀,随着撑篙的动作胳膊上的肌肉张弛着,这明明是初春乍寒时候,老人却穿着油黄的马甲,半截短裤,一点不觉寒意。老人撑筏的动作有一股巧劲,把那筏子制得服服帖帖,没一会功夫就到了那樵夫跟前。 看来他就是老白头了。 “哎呀老白头,你咋就不老呢,您在这沽噜河上怎么说也走了十几年了吧!”樵夫跳到筏子上,看来是和这老白头相熟。樵夫一边说话一边把几个铜板扔到系在筏子边上的竹篮子里,那篮子里的铜板不多,刚好铺了一层,面上还放了许多新鲜的野果子,看着就香甜,那樵夫也不客气,拿起一个果子就往嘴里塞,汁水四溢。 “还真有十几年了啊,想当年啊,仁皇帝到咱们村儿就是我撑的筏,你说说看,多少年咯,我自己都记不清咯!”老白头猛地撑了一下篙子,筏子就顺着这股力道划出去好远,老头子趁这功夫歇了把,点着了一袋烟,吸了一口,一缕青烟就从长长的烟管子里冒出来。 “您撑船泅水是一把好手,可您老就爱吹牛,我在这云白山砍了一辈子柴,连这的县太爷都没机会瞅见,仁皇帝还能到这山旮旯来?老白头,你又再说书了?”樵夫自然不信,仁皇帝,那得是多久远的事情啊! “那是你生的迟,生的不巧啊,没赶上那大好的光景嘞……”边说边把烟管递给了那樵夫,樵夫接过就猛吸一口,又是一缕青烟就从长长的眼管子冒出来。 “还是您这口烟带劲啊,嘬一口,爽一天啊,怪不得撑筏子这么有劲儿啊,要不把这制烟的法子教给我,我保证不白要您的!”说完又狠狠嘬了一口才把烟管还给老白头。 “你就是砍一百担子柴给我我也不能够啊,独门秘方!是我家那子自创的,别说白村,就是云沽镇,嘿嘿,再就是那云州城你也买不到啊……”老白头说到这得意劲儿上来了又猛地撑了一下篙子,那筏子就跟鱼儿一样灵活,眼看就要到岸边了。 “得得得,全村的人都知道您把云枫稀罕得跟块宝贝疙瘩似的!到岸了,辛苦您嘞,这一捆柴您留着用!”樵夫上了岸,留下一捆柴在那竹筏上。 老白头也不说谢,捡起柴火也上了岸。 老白头就住在这沽噜河边上,自从河上唯一的桥在十几年前塌了之后,他便常年在河上摆渡,要渡河的人只需对着这沽噜河喊一声老白头,他必然片刻赶到,大风大雨天晴下雪逢年过节从未断过。 渡河的人从不白了他的辛劳,有钱的就扔两个铜板到篮子里,没钱的老白头也从来不会问人要,去镇子上赶集的,回村里省亲的,起早下地里干活的,晚归老婆孩子等着回家吃饭的,白村里谁还没做过老白头的竹筏?这沽噜河也不能没了老白头,来往的人知道他不容易生活,只要是渡河的总是有意没意稍上样把东西,一捆柴,一刀子猪肉,一匹麻布,老白头也不白拿人家的,山里野货多,筏子上的篮子里常年放着鲜野果子,风干的野鹿肉,都是给渡河的人吃的。 山歌里唱道,沽噜河上路难走,只消一声老白头,若是没了老白头,隔岸观水鬼都愁啊。 “仁皇帝,现在想是白骨也不剩了吧……”老白头远望着东边叹了口气,那是云州城的方向,一片暮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3.风卷白波难飞鸟 风卷白波难飞鸟,一蓑烟雨有渡人。 老白头正往屋里去,却瞥见不远处有人影在岸边,要是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是棵树,纹丝不动。 老白头以为那人是要渡船,喊道:“对岸的可是要过河,我这就来” 久未见回声,老白头以为那人没听见便走上前去,毕竟要渡河的人要找他也只能找他,没准是要去镇上的,这天也不早了,不能耽误人赶路。 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个和尚,就是先前在酒馆子里吃面的和尚,他手持锡杖,立在岸边,不言不语,一双混眼似在看远处,无神无光。 老白头又问了一遍,那和尚这才转过身来,双手合十:“多谢施主,我不过河,我方才才从对岸过来,心感这河水清明,群山灵秀,便驻足片刻,多有惊扰,施主请回吧!”和尚转身走了。 老白头瞧着和尚眼生,并未见过,“现如今和尚也不正经咯,你骗谁不好你骗我老白头,我怎不记得有渡你过河?难不成你能飞过这沽噜河不成?笑话!” 他再要寻那和尚,早已不见踪影。 罢了罢了,怕是我烟抽多了迷了眼睛,累了一天也该回了,不知道娃子回来了没。 “枫娃子,枫娃子!”老白头对着河边上的群山喊着,这崽子成天到处疯,今儿也不知道在那座山头,捉兔子还是摸鱼儿,眼看这就要下雨了,也不晓得回来! 群山回响。 河岸边上几间草屋,那是老白头的住处,一推门,门边的地上搁着一箩筐的鱼,新鲜的几条还蹦跶着,看来是才从河里捞出来不久。 里屋的竹床上躺着一个少年,扣着草帽,叼着茅草根子,翘着腿,盯着屋顶出神。 “哎哟,今儿是怎么了,这么早就回来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山里遇到鬼了?”老白头抽了一口烟呵呵笑。 那少年却并不言语。 “再要不就是和三爷家的那子打架了?那子叫什么来着?你俩不是穿一个裤裆嘛!肯定是你欺负别人家了,人家是公子哥身体又不好,可不像你这野人模样!你得让让人家,三爷可是个好人……” 老白头话多,说起来就停不下嘴。 那少年翻个身依旧不言语。 “哎,我说,倒是说话啊,你是遇到了神仙还是见到了鬼怪?跟丢了魂儿似的!”老白头提了一把刀子杀了一条鱼,晚上好下酒。 那少年蹭得一下坐起来,扣在头上的草帽也掉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对着老白头说道:“神仙?额对,就是神仙,老白头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遇到神仙了!” “神仙?大白天的,我看你是又在沽噜河岸上睡着了做梦的吧!” 老人和少年住在渡口,往下游去是一个村子,村子里的人都姓白,所以叫白村。渡口的对岸往上游去,就到了方圆百里之唯一的镇子。不管是村子还是镇子,都夹在云白群山之间,穷乡僻壤,就是神仙怕也懒得到此一游。 “就知道你不信我,我今儿在下游的河里捉鱼呢。眼见着一条大鱼蹦到深水里去了,我顺着那条鱼望去,忽然见着对岸有个没头发的人,我想着他可是要渡河,就冲他喊‘你是要渡河吗?往上游去喊老白头就行了。’”少年咽了口唾沫,手里比划着,生怕老白头不信。 “你子,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去深水不要去深水,你咋就不长记性呢,前日村里还有个娃娃溺了水没了……”老白头用烟杆敲了那少年的头。 “老白头你倒是听我说啊,那个没头发的人好似没听见,又好似听见了,还对我笑了笑,然后,然后他就纵身往河里跳,我本以为他要掉河里去,谁知他就那么在河面上飞起来了,片刻功夫就过了河,你说是不是神仙,那可是沽噜河啊。” “飞起来了?一个没头发的人?那不就是和尚吗?” “是啊,对啊,就是去年王叔死的时候从三生塔请来做法事的那样没有头发的和尚,不过这个和尚厉害多了,飞起来双脚在河水上像蜻蜓点过,唰唰的就过了沽噜河,飞到了岸这边。”少年手舞足蹈,恨不得亲自飞给老白头看,那一脸羡慕的样子。 “老白头,你说人能飞吗?沽噜河那么宽,谁过河不得喊上您啊?” 老白头吸了一口烟,想到了刚才自己遇到的那个和尚。 锅里的鱼好了,香味四溢,老白头累了一天也懒得多想,寻了烧酒就喝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4.少年卧看青鸾枫 少年卧看青鸾枫,筏破浪倩影来。 “渡河!渡河!老白头!快来啊!” 酒过三巡,河对岸又传来人声,声音婉转如百灵鸟,在群山空谷间回荡,引得那已经归巢的鸟儿都跟着啼叫几声。 天快要黑了,怎么还有人渡河?老白头掐灭了烟喝了口酒就出来了,留下那少年依旧对着屋顶发呆。 老白头望了眼对岸,天色已晚,瞧得不是很清楚,大约看得出是两个女子,站在前边的那个火急火燎地对着岸喊,“老白头,快来快来!” 老白头走近点再一瞧,是酒馆里的白衣妇人和青衣姑娘。那个火急火燎的就是云姑娘。 “哎呀,这不是三夫人家的吗?这就来这就来!”老白头一急跳上筏子就要过去,又想起什么,回屋匆匆把刚发呆的少年拉了出来,一块上了筏子,这才卯足力气往对岸撑去。 “三夫人,春日里河水急,筏子不稳,您可慢点。这是从哪里来啊,很有些日子没回村里了啊。”老白头对妇人很是谦敬。 “我跟我们家夫人从镇上来的,才从三生塔上下来,老爷的田里就要春耕忙起来了,夫人准备回村住些日子!”云姑娘嘴上连珠炮似的说话,眼睛却不时地偷瞥盯着筏子上的少年,少年还是楞着双眼,呆呆地望着湍急的沽噜河水。 “那敢情好啊,村里人都念着三夫人呢,娃子,娃子,快来见见三夫人啊!” 少年只顾盯着沽噜河的河水发呆,全然没有听见。老白头急了用撑筏子的竹篙,朝着枫娃子的屁股上就是一篙子。 “哎哟,老白头你干嘛打我啊,哎哟,我的屁股!”少年揉着屁股。 “三夫人别见笑,这崽子魂出了窍,非说瞧见有个和尚飞过了沽噜河,三夫人您说我在这沽噜河上都几十年了,要是没了我这竹筏子,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过不去这沽噜河啊!”老白头手上的竹篙看起来结实得很,一丈来长,又粗又壮,估摸着用了不少年了,入水的那一头已经磨得锃亮。 “和尚?”那妇人讶了一句。 “那和尚真的飞过了沽噜河!”少年盯着宽宽的大河。 “夫人,可不是早上我们见的那和尚!您还给了他……” “云!”那妇人轻喝了一句,转而望着站在那儿摸着屁股龇牙咧嘴的少年,“这是枫吧,长这么大了,哎哟,越长越俊了!” “娃子,枫娃子,白云枫!三夫人叫你呢!”老白头急了,喊了少年的全名。 原来那少年唤作白云枫。 白云枫只顾着揉屁股,扫了一眼筏子上的两人,瞧见云时眼睛一亮,咧开嘴就笑:“三夫人?你这么年纪轻轻就成了夫人了?”。白云枫认错了人,错把云当夫人了。 芸的脸顿时绯红,直往夫人身后躲,嗔道:“夫人,你瞧他……” 白云枫这才意识到认错了人,又看了一眼边上的白衣妇人,挠头鞠了一躬:“您才是夫人!嘿嘿!” 夫人抿嘴一笑,后边儿的云更是噗嗤笑出声来。不住地偷看着白云枫。 “我说你个崽子一天到晚魂儿都去哪了?连夫人也能认错喽?”老白头扬起了手上的竹篙又要打。云枫瞅了一眼芸,“谁让她长得这般好看!老白头别打了,铁做的屁股也给你这篙子打烂了!”说着为了逃打,竟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跟鱼一样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 “哎呀,你跟个孩子叫什么劲啊,河水凉呢,枫,枫!你快上来!” “三夫人您是有所不知,这崽子别的不会,耍水的功夫云洲第一。甭担心,就是水里的鱼溺水死了他都死不了!!”老白头倒是毫不在意。 “老白头你救救他吧,河水这么深,万一……”云站在筏子上望着没有动静的河面脸上红红的,白云枫当着她的面夸她好看,叫她心里莫名的高兴又羞恼。 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少年和姑娘都长大了许多。 老白头呵呵笑出声来,扬起了手上的竹篙,眼睛像鹰隼一样盯着河面,突然叫道:“看你往哪儿跑!”一边说一边用竹篙往水里那么一戳一搅,就听得一个人声叫道:“哎哟,老白头饶命,老白头饶命啊!”就看见一个脑袋在水里冒了出来,飞快地游到了竹筏边上,正是白云枫。 白云枫身子浸在水中,双手趴在竹筏上,瞧着筏子上的芸,嘿嘿笑道:“刚才,是你要救我啊?你是在心疼我嘛?”白云枫龇着嘴巴像个无赖。 云的脸更红了,“呸呸呸,谁要救你,早知道你嘴巴讨打,活该在水里多冻会儿。” “成,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你叫我多冻会儿那我就多冻会儿。”白云枫深吸了一口气,又扎进了河里不见了踪迹。 “哎哎,死性不改,谁让你真冻啊!白云枫你快上来!”云急得直跺脚。话音刚落,云枫的脑袋便冒出了水面,笑嘻嘻的说道:“云到底还是舍不得我嘛,你叫我上来那我就上来吧!” “快上来吧,可别冻坏了身子。”三夫人转身就拿过云手上的一块手绢,给云枫擦了擦身上的水。 “夫人,你怎么拿我的手绢!”怎么说那可是姑娘家的贴身之物。 “嘿嘿,还是三夫人对我好,怪不得老白头常跟我说三夫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白云枫接过手绢,问得一股清香,故意冲着云坏笑:“真香!就像山上开的双生花儿一样,真好闻!”白云枫用手绢在脸上了擦了几遍,本来干净的雪白花边手绢儿,变得黑一块灰一块的。 “还跟以前一样气嘛,还你还你!” “这么脏了,你自己留着吧,哼!” “那怎么行,男子汉大丈夫,我白云枫从不白拿人家东西!” 云瞧着自己的手绢儿被紧紧地攥在云枫的手里,一想到这是自己的贴身之物,脸就红到了耳朵根,眼前这人还跟以前一样无礼,“手绢我不要了,你要是男子大丈夫,就拿东西跟我换呗!” “成,山上的兔子河里的鱼,还有我这一身,只要你瞧得上,我白云枫绝无二话。”少年挺直了腰板站在那儿,一张俊秀的脸带着笑意。 云打量了他一身,发现实在是身无所长,唯独脖子上戴着一件挂饰,在西沉的太阳下闪着光,老远就见得着。不过看上去似金非金,似铜非铜,估计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这个,我要这个!”云指着白云枫脖子上的挂饰说道。 云枫低头一看连忙用手悟了起来。 “不行不行,这个不行,这可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除此之外,命都可以给你。” “呸呸呸,谁要你的晓明。”云再望去,白云枫上下除了褂子裤衩再啥也没有,她倒是好好瞧了眼前这个少年娃,他们从一起长大的,只是后来自己总是随着夫人住在镇子上,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但心里总是会有这少年的影子。这才多久不见,他都长变了相貌。白云枫高出她一个头来,身子修长健硕,尤其那一副脸面,接着余晖细细看去确实俊俏,他龇着嘴巴放肆地笑着,眼眸子里英气逼人,要不是这身打扮绝不比镇子上的公子哥差。 “行了娃子,收好你那破玩意儿,三夫人家里什么没见过,还真以为人家稀罕你那块破铜烂铁的宝贝啊!”老白头撑了一篙,眼看就快到岸了。 “云枫和我家的那子是同年生吧?从前面见得少,现在看着是长俊了,是个大人模样了,赶明儿我跟三爷商量着,让这孩子去镇子上学点本事,总不能让这么好的娃子跟您老撑一辈子筏子啊!年轻人自有前程呀!”三夫人看了看白云枫,又看了看云,没说话。 “镇上?我不要去,我哪都不去,天大地大就这云白山最大,天好地好就这沽噜河最好。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要吃的有吃的要喝的有喝的,还有和天仙一样好看的姑娘,自在着呢。我就要和老白头一起渡船!” 白云枫说到好看的姑娘时就盯着云,云的脸色微红做了个鬼脸似怒反笑:“你就是个不要脸的流氓,我看你还是下水去冻着,把嘴巴冻住,你再胡说,我就让少爷揍你。” “枫最近还去找云生吗!也不知生儿这些日子好不好,我这个娘做的太不好了!”三夫人还未至家思儿心切,便问云枫。 “当然好啦,他俩啊,好的跟块泥团似的,分都分不开!一天不见就难受得慌。”老白头冲着白云枫笑。 那子真是命好,有个这么漂亮的娘关心他,不像我连娘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白云枫的心里像天边的夕阳一样沉了下去。 “肯定就是你一天到晚缠着我家少爷,烦扰他不能好好读书!耽误了少爷考取功名,老爷才不饶你!” 云听说过白云枫的身世,她看着白云枫落寞的眼神,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其实她自己多少有些感同身受,云也从未见过自己的亲娘。 云故意说这些俏皮的话,她不想云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考取功名有什么难的,我是懒得读书写字罢了,不然皇帝我也考取得来!” “皇帝也能让你乱说?再胡说给你踢到河里喂鱼。”老白头又给了白云枫的屁股上一篙子,疼得他龇牙咧嘴,惹得云咯咯直笑。 白云枫心里觉得云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但他嘴上仍是不饶人:“笑笑笑,再笑心教白鬼捉去。”白云枫学着白鬼的样子张牙舞爪。 白鬼是江湖上的一个教派的信徒,唤作极月宗,在云北一代信众极多,江湖传闻这极月宗好奸喜淫,以房中之术为修炼秘法,有些教徒常掳掠良家妇女以供修法练功,他们多穿一身白衣,结伴而行神神秘秘,故而有人称他们白鬼。 “你,你,你才给白鬼捉去,你给咕噜神吃了才好呢!”那云气的脸颊通红,双脚直跺。 筏子上的人都笑了。 白衣妇人笑得最甜,兴许是终于能看到儿子的缘故,“要是能考取功名那是最好,考不得也不强求,只想着孩子能安心过个日子就行了,也不指望什么春秋大梦。” 船到岸了,云掏了几块碎银子放到竹筏上的篮子里,相比篮子里的那些铜板子格外显眼。 “我一个妇人家出门带多了钱财不便,春日渐暖,赶明儿我差人送些猪肉来,顺道再带些布匹来,给云枫置办点新衣裳,你们爷俩恐怕是整个云白山最不怕冷的人了。多俊的一个娃,别糟蹋了。”云扶着夫人上了岸。 “哎我说姑娘,这手绢儿你还要不要了啊!”云枫扬了扬手里的手绢,黑一块灰一块的。 “你自己个儿留着吧,不过你记住了,你还差我一件东西呢,以后再跟你算!”芸扶着夫人走了。 白云枫便攥紧了手绢用春天的河水洗干净了,拧干就系在自个儿裸露黝黑的肩上。 云下意识的回过头见自己贴身用的手绢也被这个男人贴身用,脸上一片绯红,两眼直望着天上的白云,恰有一双云雀儿在天上飞过,云突然噗嗤笑道:“我想起来了,你刚才说有人能飞过沽噜河,肯定是你在吹牛,除非这人像这天上的云雀儿,有一对翅膀!” 她笑起来可真是好看,云枫已是看痴,忽而又冲着她喊道:“我才没有吹牛,真是我亲眼看到的,我白云枫顶天男儿,绝不对女儿家吹牛。” 老白头点点头,他虽没教过白云枫识字读书,但自便常告诉他做人之道,就如这云白大山,坚毅精诚,再如这咕噜河水,磊落坦荡,这些,白云枫自便记在心上。 “我就是不信,除非你飞给我看!”远远的,云咯咯直笑。 “飞就飞,总有一天我飞给你看。”白云枫身后的沽噜河水哗哗响。 那美妇人和云上了岸就往白村的方向去了,一个白衣,一个青衣,就像青鸾峰上的双生花。云三步两回头,装作看那沽噜河水,一直到啥也看不清了,唯有那少年脖子上的挂饰在夕阳下面散出点点金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5.早春雨洗青山翠 早春雨洗青山翠,乍暖风拂雀啼欢。 早起,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这春日的雨下得人恨舒服,尤其这大山里的雨,绵柔如絮,奇花绽锦绣,嫩柳舞青丝,透过细细雨丝望去,云白群山不愧其名,云雾缭绕直入青天,山巅白雪未去,闪烁光芒,像是有奇珍异宝藏于其间。 昨晚老白头喝多了,到现在还睡着,爷爷的身体不如从前啦。 白云枫替了老白头在沽噜河上摆渡,筏子上正坐着两人。春耕到了,镇子上回村的人多了起来。 “听说今年的祭典要请那个疯婆子。” “这怎么行,疯成那样,肯定要在祭典上胡闹呀!” “没法子呀,十里八乡找遍了都没人愿意来呀!” “唉,谁让今年是凶年呀!” “那就更应该请一个靠谱的人来呀,你没听说有人听见湖上有异响?” “可别说这个了,阿弥陀佛,沽噜神息怒,保佑一切平安啊!” …… 白云枫并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他只是隐约感到今年的双生花开得真早,今年的沽噜河水涨得也早。 白云枫远远地望着云白山间出云纳雾,隐虎藏豹,草树葱绿,雨中更显得油润,千峰竞秀万壑争流,沽噜河就源自那云白山深处,据说沽噜河的源头是一汪大湖,叫做沽噜湖,云白山一带的人都受着沽噜河水供养,引着河里的水,吃着河里的鱼,白村也就依着这沽噜河生息起来。村里百十户人家都姓白,祖祖辈辈在这里扎根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山里人老实,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不像那镇子里的人,偷盗,劫抢,娼赌,从没听说过,也难怪白云枫说哪都不去,外面的世界也许真没这一方山水养人,也没这一方山水安静。 白村往东去大概一天的路程就是个镇子,那镇子也是靠着这白云山,吃着沽噜河的水,唤作云沽镇,比起这白村,云沽镇就要热闹多了。 那两个坐筏子的人又说起话来。 “听说三爷的夫人回村了!” “是呀,三夫人可是个大美人,怎么就嫁给了他!” “不只是个美人,也是个善人呀。别人家的事咱们少操心啦。” “唉,就是可惜了那个少爷呀,年纪轻轻的。” “造化弄人吧!” …… 这回白云枫知道他俩说的是谁。 那天的白衣美妇就住在云沽镇上,说起来这三夫人本也是白村人,她男人白三爷是这村子里的大财主,据说这人许多年前也是一穷二白,穷的叮当响,别说讨到三夫人这样的貌美媳妇,那时连锅都揭不开。只是这时来运转,真是造化弄人,十几年前祖坟冒了青烟,遇到大贵人,不知什么缘故一下发了家,如今白村的田地几乎都是他白三爷的,在镇子上也置了许多地产,只是三爷生性寡淡,习惯了在白村过日子,居然让她夫人去镇子上打点,夫人在镇子上待得惯了也就少回村里了。 再说这白家夫妇,虽说是家财万贯,富得冒油,倒是个善人之家,不像别的财主乡绅爱财如命吝啬抠门,白村里的人家租三爷家的田,那田赋是再低不能了,差不多就是白送。村里谁家老人死了三爷就送布匹,谁家娶媳妇三爷也送酒肉,谁家的孩子成了孤儿三爷也接回自己家里给口饭吃,要说这白三爷,在白村是深得人心,在镇子上也有善名。白村有什么不平事也从来不找县太爷,就找他白三爷,管保给你摆弄到位,没人不服的。 还有这三夫人,心本就善,还是个礼佛之人,对村里人就更不必说了,在云沽镇都是出了名的好善之人。 夫妇两人就一个孩子,唤作白云生,和白云枫年纪相仿,只是云生生在富贵人家,吃穿不愁,衣食无忧,云枫打一直跟着老白头在村子十里外的渡头风餐露宿,摆渡生活,本来二人老死没有交集,却在几年前相识,照白云枫说法,是有一回他二人同在河里摸鱼,为了抢一条大鱼打了一架后便认得了,自此便跟亲兄弟一般穿一条裤子了。 这一场春雨,半山腰的白村整个都笼罩云雾当中,远远望去,甚是醉人心境。 春日短,不等人,白村的农人早就起来到田地里做活了,妇人家们就在自家边上的茶园里摘采水嫩的早茶,灶上早已经做好了一家人的饭菜,等着田里的男人和沽噜河边上玩耍的孩子回家吃饭,炊烟四起,那整就是一幅山水画。 “阿弥陀佛”,一个和尚坐在沽噜河岸上,正是那日在酒馆里三夫人遇到的那位僧人。和尚双目微闭,两肩宜平,手结定印,吐纳如丝,身边一根锡杖直立,一阵风过,人杖纹丝不动,稳如坐佛。最奇的便是这春雨下了半晌,这和尚的僧衣却不见得一丝潮湿,若细瞧可见缘由,那雨滴只要一近和尚身子便自行弹开。 欲知禅坐久,行路长春芳,可想这和尚的一身禅功修为高深莫测,吐纳之间,竟使雨水近身不得。 “这河水大涨,早春应已至。想我许久不出寺,一出来便是数月之久,师兄交代下来的事情却还未办好。”那和尚轻叹道,起身站了起来,对着远处的云白山道:“想必这云山雨景必是一幅宜人画卷,可惜了我这双眼却不得亲见,瞧不得这好一副山水画!也罢,万法缘生,皆系缘分!只是我要找的人不知又在何处。” 和尚突然抄起地上一颗拇指大的石子,微微用力那石子便急速飞出,二三丈远处外的草丛里传出一声惊叫,一个身影从草里出来,连滚带爬,边爬边惊声叫道“哎妈呀,蛇,好大的蛇啊!”果然一条青色花斑巨蟒从草中游出,身有丈许长,碗口粗细,蛇背上有个拇指大的带血新鲜伤口,原来那和尚虽身在几丈外,却早已察觉那畜生要伤人,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愿杀生,一招弹指神技本想惊走那畜生,不料蟒蛇吃痛性起,便要伤人,口吐红信,径直向那和尚游去。 草丛里滚出来的人身影稍稍定下,正是老白头家的白云枫。 云枫聪慧,眼睛一转便已明白是那和尚其实已救他一命,知恩当图报,况且事由己生,更不能害了别人,眼见那无脚的畜生就要靠近和尚身,血盆大口就要咬人,云枫疾步步上前,大呵一声制它不住,竟用双手抱住蛇身,那畜生受此惊吓,回头便咬,蛇口死死咬住云枫的一只胳膊,顿时鲜血四溅,疼痛可想,云枫痛得没忍住大叫一声但却毫无放手之念,一心不要巨蟒伤那和尚。 那和尚未料到会有此时此景,当即之下,救人要紧,只见他左手拜佛陀,右掌画,口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右手风疾电掣般挥向立在一边的锡杖,大喝一声,“去”,那杖好似听得懂和尚话一般带着清脆声响袭向蟒蛇,不偏不倚,杖尖正中蛇身,擒贼擒王,蛇打七寸,那畜生扭动几下便不再动弹。 再看白云枫,大概是失血过多,受到惊吓已经昏了过去,只是双手还紧紧抱着蛇身。 和尚满脸慈相,也不说话,走上前去,将云枫身子扶正,在胳膊上点了几处穴道,血便止住了,又单掌抵其背,渡了些许真气,云枫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半柱香功夫便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6.但从慈悲窥魔影 但从慈悲窥魔影,逐浪正是少年时。 眼见那蟒蛇已死,白云枫忍着身痛起身朝着和尚一拜:“多谢你救命之恩!” 那和尚摇头笑了:“这要怎么说,该是兄弟你救我在先啊,我虽救了你却伤了蛇的性命,功过相抵,倒是你,为救我宁失一臂,倒是有点像那以身饲虎的佛陀,幸好这蛇虽体大却无毒,不然就算是佛陀在世也救不了你啊!你可知道?”。 “老白头说过,做人义当先,知恩要图报,我躲在草丛中,如不是你赶走那条蛇,我可能就没命了,所以是你先救我的,我便拼了性命也要报答。” 和尚对着远山笑着摇了摇头,心知那少年依然跪在地:“你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躲在草丛里窥我坐禅?” 云枫站起身来,挠着脑袋嘿嘿笑:“我叫白云枫,实话说,我是特地来这里等你的。” “等我?为何?我见过你吗?”那和尚笑问。 “你没见过我,但我倒见过你!” 原来眼前这和尚便是前些日子云枫无意中见到飞过沽噜河的高人,云枫那日得见,惊为天人,久久不得忘怀,自那以后便常到河边留意,寻思着能再一睹神功风采。 今日春雨淅沥,要渡河的人不多,爷爷一个人应付得来,白云枫便一个人遛到了上游,正好瞧见和尚坐禅,不敢叨扰,又觉得和尚庄慧智,心生肃敬,一时看呆了。 雨越下越大,白云枫虽得和尚真气护体,但被巨蛇一咬,到底流了不少血,身子虚弱了些,冻得不停哆嗦。 和尚慧心能知万物,脱下僧衣披在了云枫身上,“阿弥陀佛,兄弟倒是颇有些耐性,只是你特地来寻我做什么啊?” 和尚的僧衣看着单薄,却像是有万千神力,佛嗯庇护,遮风避雨,披上后云枫顿觉暖意袭来。 白云枫指着河边说,“前些天我在河里捉鱼时曾见到你飞过这沽噜河,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我做梦都想要是能再看一次就好了。” 和尚大笑,晃了晃锡杖,杖上的金环叮铃铃的想。他指着天上飞着的雀儿说:“那才叫做飞,我一个凡人如何飞得啊。万物苍生各有其道,各擅其技,鸟会在天上飞,但是人却只能在地上行走,就算是功夫再高修为再深也终究飞不起来的。” 白云枫望着沽噜河湍急的河水,喃喃道:“可我明明瞧见你飞过去的,只用了一眨眼的工夫,比老白头摆渡来得快多了。你,你是不是白鬼?” “哈哈哈,我先问你老白头是你什么人?” “老白头就是我爷爷!他常拿白鬼唬我,说白鬼武功高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你说的极月教吧,极月教是邪门歪道,如何比得佛门正宗呢?难道兄弟想入那极月教?” “不不不,我不要,他们本事再大,但是坏事做尽,我要是有本事了一定见到极月教的人就打。” “哈哈哈,兄弟说的真好,凡是正直的人是不会和坏人学本事的,坏事是做不得的,只可惜这世上那些做坏事的也不尽都是坏人!” 白云枫挠头不解:“你说的我听不明白,我只觉得管他好人坏人,只要做坏事就是不对。老白头常说,做人做事只要问心无愧就是了!” “阿弥陀佛,你倒是有个好爷爷!只是人无善恶,事无好坏,一切业障海,皆由妄想生!不过兄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总比这大山外的沽名钓誉之徒更见好汉气魄,你我相识不失为缘分!我多问一句,兄弟你就住在此地?不知这一带除了白姓可有别的姓氏?” “这我好像没听说过,村里肯定是没有外姓的,白性是这一代最大的姓氏,不过我可以回去问问老白头,他比我活得久,或许知道。” 那和尚轻轻叹了一口气,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只听见沽噜河的水哗哗响。 “兄弟你今年多大了?”和尚有意无意地问,一条鱼蹦出河面,又掉入水中。 和尚什么看不见,但他总觉得跟前这个少年,年纪不大,但言语洒脱,更有一丝贵气。人常说猛虎藏山,蛟龙潜海,这深山老林中遇见贵人也不是不可能。 “老白头说自从有了我,云白山的雪化了十八次,沽噜河的水涨了十八次,所以我今年应该十八岁了!” “十八岁?十八岁?难道真的是佛陀有意,缘降于此?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和尚像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脸嗔相,紧紧拉住白云枫,“你快告诉我,你是何月生?你娘可还在?家中还有何人?” 白云枫被和尚的样子吓到,忙道:“老白头跟说过,我刚出生我娘便死了,爷爷也不记得我的生辰了,反正娘生我那天,下了好大的雪。” 白云枫觉得,和尚在一瞬间变得不再那么慈眉善目,竟有些疯魔的样子。 “下了好大雪?好大的雪?哦,看来终非是有缘人啊!”那和尚叹道。 离得近了,云枫瞧见和尚的眼睛并不如常人一般,“你,你的眼睛?” “哦,我的已经瞎了好些年啦!如今这双眼只是个摆设罢了。”原来是个瞎和尚。云枫却更觉惊奇,“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藏在草丛中,还能一出手就杀死一条大蛇呢?” 和尚哈哈笑,“大千红尘,行便是路,虽不得见,心即万物,阿弥陀佛,兄弟,看得见未必就是好,看不见未必就是不好,红尘烦恼,有些事你想看却看不到,有些事你不想看却偏要入你眼中,瞎了也有瞎了的好啊!” “瞎了能有什么好啊,瞎了我就看不到云白山,看不到沽噜河,捉不到兔子,摸不到鱼,看不到白云生,看不到老白头了,还,还看不到云了,还是不要瞎了吧!”云枫心道。 天色不早,那和尚本就浑浊的眼睛也暗了下去,收起锡杖便要离去,形色变得有些疯癫。 云枫见和尚要走,便脱下僧衣要还与和尚,不料那和尚俗事扰心,觉得红尘的一切都是魔,包括这少年,害他希望又失望,于是脚下生风,眨眼间便出了二三丈远。 云枫追着和尚边跑边叫:“你的衣服,还你的衣服!老白头常说,非我之财不可取,这僧衣我不能要,云白山的春天很冷的,你要留着避寒。” 和尚分明是听到了却毫不理睬,内力一催,双脚如轮,蜻蜓点水几步便去了沽噜河的岸那边,又使出一招佛门狮吼:“有缘得见,勿再跟来”。 白云枫觉得和尚的声音变了,像从地狱传来的,那声音所到之处,鸟惊飞,鱼跃水,云枫更是震得耳鸣脑胀。 这回又见到和尚施展飞过沽噜河的功夫,白云枫更觉他武功盖世神鬼莫测。 但转念一想,和尚不要僧衣反过河远远而去,一定是瞧他白云枫过不了这咕噜河,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念及此心里竟生羞怒,少年犟性从心起,顾不得那河水透凉,顾不得河面恁宽,白云枫一个猛子便扎进了沽噜河。 智者不因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白云枫钻进了牛角尖,今日他偏要还那和尚僧衣,谁叫人瞧不起他白云枫。 就是放眼在整个云洲沽噜河也是数得上的一条大河,横贯沽州,绵延千里。 白村老少自幼都长在这沽噜河边,吃河水长大,谁还不是个水性好手,但是要说有谁敢自称能游过这沽噜河,老白头一定会骂他牛皮吹过了头,你要是能游过去,这沽噜河上还要他老白头作什么! 白村的老人就常说,沽噜水急,鱼虾难行,连鱼都难行的水,白云枫今儿算是犟过了头,怕是凶多吉少。 和尚听见云枫的落水声,便停下脚步驻在对岸边,他虽然眼不能见,但一双耳朵已经胜过凡人的眼睛。 他听得出那少年入水时如鱼得水,忽上忽下,显然是常在水边走,懂得些泅水的功夫。 这个季节正逢云白山融雪,雪水从山而下,河水大涨又极其冰冷,再加上云枫胳膊上伤口未愈,还未到河中央就没了气力,眼看就要沉下去了。 和尚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似乎是在等着少年喊救命。 偏偏白云枫就是吞下几口冰冷的河水也不会叫喊一声,手里仍紧攥着和尚的僧衣。 渐渐的白云枫沉了下去,沉下去的最后一句话,白云枫喊的是“还你僧衣!” 和尚顿时大惭,嗔念如斯,自己哪还有半点修行之人的善与不争。 好在和尚神通,到底是得道高僧,魔障一破,慈悲之心也像河水一样大涨,一把扔了锡杖,纵身一跃身轻如羽便到了河中央,一把从水里提起云枫,脚踏水波,借力流水,几步飞回岸边,一气呵成,落地衣衫不湿,真是好俊的功夫,只可惜了云枫却呛多了水晕过去什么也没瞧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7.逢山要等同路客 逢山要等同路客,遇水只渡有缘人。 云白群山之间的两生花开得更盛了,河面上漂着许多红的绿的各种颜色的花瓣。 白云枫躺在河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出太阳了,石头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石头的边上立着和尚的锡杖,上头晾着和尚的僧衣。 和尚救起了昏迷的白云枫,好在从水里捞出来的及时,以和尚的神功保人性命不是难事。 和尚救人的时候捏了白云枫身上几处骨骼,大凡习武修行的人,都会自觉不自觉的留意这一点,和尚觉得躺着的少年在他看来是为数不多的习武之才。 放眼云洲,这样的身体条件他大概只能想到一个人。 白云枫没多久吐了几口水便又活了过来。 云枫醒来,和尚面露喜色。 白云枫挣扎着起来,跳起来去下锡杖上的僧衣,递给和尚:“还你!” 和尚接过衣服,心中觉得惭愧,出家人慈悲为怀,和尚原本未有恶念,却是师兄交代的事情未办成,要寻之人又久不得见,一时痴念缠心,生了魔障。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立着的锡杖,意味深长。 没等和尚开口,白云枫又跪下了:“你又救了我一命,大恩不言谢,白云枫来日再报。” 僧眼看佛,佛眼看缘,不过半日,和尚已对白云枫生出许多好感。 “兄弟你心善可嘉,贫僧只望你能不负初心,时存善念,他日必然留名于世。” “留不留名的我才不在乎,无愧于心便好!” “这世上要做到无愧于心实在是难呀!” “老白头常说世上只有两种人活得最快活,一种是疯子,因为疯了所以无所谓有没有心,一种就是和尚,因为看空了所以有心也是无心。” “你爷爷倒是看得透。” “可我见你虽是个和尚,却还是心事满满,不如你的脑袋上那样寸草不生。” 和尚一愣,这娃娃远远不只是武学上的奇才。 “云生说长大了烦恼就会变多,心事就会变多,我看到你我就希望不管长多大,我的心里都能像你的脑袋一样,光明磊落,烦恼就像雨滴滴落在你脑袋上一样会滑下来,留不住。”白云枫拍拍自己的脑袋,打算夏天的时候自己也把头发都剃光了,凉快。 和尚也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娃娃说的话何尝不是经上所言的:“本来无一物”。 想不到被一个娃娃点悟了。 和尚提了锡杖,便和白云枫告别。 和尚问他如何过河去,白云枫说有人渡他过河,往下游走些路程就到渡口了,老白头一定在那里。 和尚说,人总会死的,包括老白头,他若不在了,谁渡你过河。 白云枫说他没想过这些,如果老白头不在了,那就自己渡自己吧。 和尚说,你也总有死的一天,你若不在了,谁来摆渡。 白云枫说那他就在死之前沽噜河上修一座桥。 和尚大笑:“哈哈哈,兄弟以船渡人,我以法渡人。既然我们干的都是渡人的活,不如我先渡你吧。” 和尚喜欢白云枫的慧性,也欢喜他是个习武的天才。 “不,我的河我自己渡。”白云枫赤子之心,并没理解和尚的意思,还以为和尚是要施展功夫送他过河。 和尚是得道高僧,这一来一回已经知道缘分未到,但他实在是喜欢上了这个娃娃。 “你看我渡河的功夫如何?” “简直像神仙一样。” “我教你好不好!” “好!” “我这莲花步虽不是什么上乘功夫,但轻易并不传人,不过今日你我有缘,兄弟你又心存善念,佛缘不浅,你久居山间,这功夫倒确是可以助你行个脚力之便,伤不得人也做不得恶,传你也算是随佛行善,只是你可怕吃苦呀!” “不怕,老白头说男子汉不怕吃苦,你愿意教我,让我白云枫做什么都行。” “别急别急,你要是真有心学我这门功夫,待你伤好后就来沽噜湖找我吧。”和尚丹田一沉,纵身一跃,身如柳燕,脚生莲花,几步便消失在河对岸的密林中。 “我现在伤就已经好了,全好了呀,真的好了……”云枫对着空山喊道。 “今日之事,切不可向他人提起!切记切记!”好深厚的佛门狮吼,又震得林中燕惊雀飞。 白云枫巴不得手上伤口立马就好了,虽然他手臂上的伤口一用力还是感到疼痛。但是眼下他心里乐开了花,顾不得疲倦,飞似得往下游奔去了。 走了一会白云枫又折回去把那死蛇切了一段扛回家去,这可是大补的东西,好给老白头下酒。 春雨又下了起来,苍葱翠绿之下仿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想不到这云山之间,有缘遇上这天纵奇才,若得良师,假以时日,必将惊啸武林!难得这娃娃又心如止水,胸存善念,可惜非我佛门中人,难传我大法,哎!”说话的正是那和尚,立在一块断石上,对着白云枫奔走的身影叹道:“法无限界,佛渡众生,我却要受规于门规戒律!阿弥陀佛,佛即心兮心即佛,一佛国在一沙中,就如那娃娃所言,本来无一物,今日之事且随心去吧。” 那盲眼和尚身边依然立着那根有些破旧却粗壮的锡杖,风过如徐,岿然不动,人如佛,杖如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8.一夜春雨日渐暖 一夜春雨日渐暖,堤岸青柳绿远山。 天终于晴了,云白群山如沐春风,空静幽明,草翠柳绿,醉人心境。 山巅之间的积雪阳光反射,金光点点,山里的都说那里必定藏着人间至宝。 渡船的人不多,老白头靠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晒着太阳,点着旱烟,吞云吐雾。 老白头心中惬意,又是一个春天咯,山上的雪又化了,枫娃子都这么大了,我也老了这么多。 “也不知道这外面的世道是什么样子了。云州城可还如从前那般热闹。” 老白头望着四周屹立的云白大山,一转眼十八年了,这云白山倒是从未变过啊。老白头的眼睛里就如这云白群山一般,藏着太多秘密。 云白群山号称十万大山,最高的山峰直入云间,终年不见天日。 山川连绵,看不到尽头。山间大河流散布,山中野兽奇珍数不尽数,《云史遗记》写道:“云州西去千里,有十万群山起伏,山高者入云间终年不得见,山中至高者曰云白,东望可见云州。山间藏宝不尽,入山寻宝者少有人还,久之无人愿往。”说的就是这片群山最高峰便是云白山,站在云白山巅,据说往东能看到云州。 这白村背靠云白山,面对着青鸾峰,夹在两座高山间,全靠这沽噜河养育,据说顺着沽噜河往上游走,便能找到沽噜河的源头沽噜湖。 白云枫很的时候就求着老白头带他去找沽噜湖,但老白头从来都是吓唬云枫说那湖里有猛兽妖怪,吃人不吐骨头,去不得。久而久之,这沽噜河在云枫心里就愈发变得神秘起来。老白头说的是真是假不知道,倒是村里老人们都说这沽噜湖深不见底,且无四季之分,异常古怪,且山路险峻,村里人也从来没人去过。 这几日,云枫胳膊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云枫骗了老白头说那伤口是自己捕蛇时候被蛇咬伤的,老白头骂了几句,但心里却是极为心疼,连夜上山采了草药,连敷了几日,渐渐好了。 要不怎么说这山里人自有山里人的好处,山里都是宝,看你怎么找。云枫跟着老白头在这群山间长大,识得草药,擒得猛兽,懂得山中生存之道,远不是那城里的富贵娇娃娃所能及的。 老白头常对云枫说做人要如这云白山,顶天立地,巍峨不屈,刚正不阿,山有山道,人有人道,大山养育的人厚道,淳朴,豪爽。云枫总说老白头话多,说个不停,但爷爷的话多了,慢慢也就记在了云枫心里,是个像山一般正直的男子。 白云枫不会忘记那和尚叫他上好了便去沽噜湖找他,这几天他有心没心地跟老白头打听沽噜湖的情况,老白头说沽噜湖就沿着沽噜河往上游一直走就能到,沽噜河水顺着山路十八弯曲折盘绕,只能老老实实的顺着河岸走,脚力好点儿的,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若要有那盲眼和尚的功夫能飞过河面,取道直路,不消半天便至,只是这一路上怪石嶙峋,野兽出没,最难的是有一极高的断崖,叫飞云瀑,沽噜湖的湖水就从那里飞流直下,村里最有能耐的人也不过是采草药去过这断崖,始终没人爬上去过,而那沽噜湖便在那断崖之顶。 老白头还说,这沽噜湖啊,一般人去不了的,听村里更老一辈的人说,那是个圣湖,凡人哪里能去糟蹋。 老白头压根也没想过云枫要去那,想他也没那个能耐啊,也就没放在心上。 但是白云枫全都记在了心里,他学功夫心切,其余的什么都没听进去。 路再远,走上三天三夜总得到吧,崖再高,爬上三天三夜总得到吧。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能的事。 雨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9.为听峰顶落雪声 为听峰顶落雪声,管他日月与星辰。 天蓝如水,今儿云枫起了个大早。 收整了一上午的草屋,白云枫砍柴挑水,好叫老白头能对付一两天。他带了几块干粮,还特地上山采了新鲜的瓜果包起来要带给那和尚吃。 白云枫跟老白头撒了谎,说是好久没见过云生了,要去村里看他,早些就晚上回来,迟些就在云生的床上睡一觉。 老白头也没寻思啥,他也确实有段日子没见过云生少爷了,还以为俩子干架了,他让云枫顺道去给三爷和夫人问声好,日子还长,指不定有要人家帮忙的时候。 前些天三夫人果真托人带来了米和肉,说是那天渡船的钱,还跟老白头商量让云枫想学点什么本事,三爷已经在安排打点。老白头是个晓得好坏的人,挑出两条大鱼来叫云枫带上:“就说是给三爷尝尝鲜,这可是咱们这特有的潭里青,别处都没,今儿早特意去下边捉的,本来准备顿给你吃的,新鲜着呢,三爷可比不得我们,讲究着呢,去吧去吧,那可是你的贵人咧,千万别乱说话啊!路上心蛇,别再被咬着了。” 白云枫哪里听得进去,满脑子都是跟那和尚学功夫的事儿,可又不能跟爷爷说穿了,正好去村里也饶不了几个路,老白头的话什么都没听明白,嘴上倒咕隆咕隆的答应了,背上个鱼篓字就上路了。 红情绿意,莺歌燕舞,一路春景,十里春风,这一路倒也顺利,凶禽猛兽没遇到,倒是赏了一路山里好春光。 沿着沽噜河越往上游走水流越急,草树也渐渐少了,多是河水从山上带下来的石头,连绕了七八个大河湾,这一块白云枫也从没来过。山路越往上越难行,云枫很有些疲惫了,长这么大估计也没一下走过这么长的路吧。 一抬头青鸾峰已经离远了,那云白山顶还是在云端不得见。心中想到莫不是这沽噜湖在那云白山巅?那可真是要了自己的命哟。但一想到那盲眼和尚的神功,心中便一阵狂喜,也就有了气力。 再走了半晌,云枫突然想起老白头交代的话,把回村里拜访三爷和三夫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此时已经过了进村的路,两条大鲜鱼还在背上的鱼篓子里,时不时还蹦跶蹦跶。 鱼篓的两条鱼叫潭里青,沽噜河上鱼算不得宝贝的东西,但是这潭里青就不一样了,整条沽噜河里只有离老白头的渡口十里处一深潭里有,据说镇子上有钱的老爷们都好这口鲜,只是这潭里青长在深潭,且在离水面数数丈的深水中,那潭水极其冰冷,村里的老人家也不知这潭子的来历,这潭里青一般人就是捉不到,但是老白头就有这摸鱼的本事,他的水性要是自称第二村里就没人敢说第一,所以他年年都能吃上几口头鲜。 云枫心想老白头捉这两条鱼也是极不容易的,不忍心看着鱼死,就走些路程便停下来把篓子浸在水里给鱼喝喝水。好在这潭里青极其耐寒,一路上倒还活着。云枫心里念道:“大不了这鱼也可以给大师尝一尝嘛,不过好像和尚是不吃荤的。哎,一个人不吃肉哪来的气力呢?我巴不得天天都吃肉呢,就冲这个我也不能做和尚啊。” 一想到自己学会了莲花步,三下两下便能飞回村里,白云枫就乐得不行,他心里想着这武功应该不难学的,不知道要花几个时辰,等我学会了第一个就让那臭子瞧瞧,不对,我第一个就要飞给她看。 白云枫似乎把这学武功这事想成极容易的了。 白云枫加快了脚步。只是回溯的路越来越难走,又走了一段路,脚上的草鞋磨破了,一双脚开始起水泡,戳破了尽是浓水,疼到难忍处云枫干脆就把双脚放到这沽噜河水里冰它个痛快。 山里日落得早,太阳渐渐没了光,不多时便伸手不见五指。 白云枫只能听着水声沿着河岸行走。渐行渐远,云枫便越觉得冷,要知道,他自幼在沽噜河边长大,他的身体和老白头一样,从没怕过冷, 再往前走周遭景致陡然一变,路上竟有积雪,愈往前走,雪积越深,再行几里,积雪没膝,看来老白头说的没错,这沽噜湖定是一番雪景。 云枫一身春衣,冻得是泪涕俱下。 路难行,天又寒,干粮早已硬的像石头,咬都咬不动。既吃不得,白云枫也舍不得甩了干粮,山里人收点粮食不易,云枫穷苦出身不是个浪费之人。 再行了片刻,云枫实在冻得不行,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大声呼道:“哎呀这和尚肯定是在捉弄我,既要教我武功,何不选个近点儿的地方,去什么沽噜湖,分明是瞧我没他的神通,不会什么莲花步。”心里竟有了点悔意,倘若自己去了白村,估计早和云生在暖和的炕上吹牛了,何苦在这里受罪。 这世上的人啊,凡是不能成事的都是那些在遇到困难时给自己找借口的人。 好在白云枫转念一想自己日出而行,走了这么久,这时候回去太可惜。 我白云枫什么时候是个软蛋?既然答应了和尚不怕吃苦,我还能食言? 他站起来,一鼓作气又走了数十里,再行不远处,听得大水声,渐渐走近,水声越大。 顺着水声而去,竟来到一处断崖,崖高数十丈,水从崖顶落下水声巨大。再看周遭,还有许多个瀑,水流从无数个大瀑布汇在一起,便成了沽噜河。 云枫记起老白头说过沽噜河上游有个瀑布,那瀑布边上有出断崖,断崖之上便是沽噜湖。 想必这最大的便是飞云瀑了。 云枫见此,一阵欣喜,这是村里人到过的离沽噜湖最近的地方了,他要是能上这崖,全村的人都会来听他吹牛了。 可这断崖如此之高,平常人无论如何是上不去的,况且云枫现在又累又乏又寒又饥。 上去还是回去? 白云枫听见背上鱼篓的鱼还在蹦跶,不愧是谭里青,奶奶的既然这鱼都好好活着,我白云枫还能怕死? 上去。 这要命的和尚,你笑我上不去,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上去给你看。少年犟性从心起,云枫一把系紧了行囊,瞧了瞧鱼篓子里的鱼,鱼儿鱼儿,看我让你们喝喝沽噜湖的圣水吧。 这话说得,白云枫自己都觉得豪气冲天。 沿着断崖走了几步,此处湿滑寒冷,积雪覆盖,确实人迹难至。 云枫寻得一处山石较多之地,借力一块块参差的石头,云枫开始一步步往上爬,奈何石头虽多却覆着积雪,湿滑得很,艰难爬了一会,云枫脚下踏空,自控不得,他本想用手死死抓住一块石头,可惜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云枫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自己跌下去。 就在此时,一条绳子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云枫手边,生死瞬间,哪还管得那么多,白云枫双手拉住绳子,一股力道顺着绳子传来,云枫借着那绳子的力道竟轻巧的飞了起来,安然落在崖顶。 总算是上来了。面前不远站立着一个人,白云枫踉踉跄跄地走近一瞧,正是那和尚。惊喜之下,正要上前问候,却陡然昏倒在地。 想必是饥寒交迫到了极点,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雪还在下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10.千磨万击还坚劲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天已经完全黑了。 崖顶上安静极了,能听到雪落的声音。 和尚走近过来,扶起白云枫,出掌拍了云枫身子几处穴位,脱下了身上的僧衣,披在云枫身上。 僧衣带着佛力,所覆之处积雪竟自行化去。 白云枫累得虚脱了,在崖顶睡了一宿,梦里都腰酸背痛,难受得要命。 醒来时天已大亮,睁眼便瞧见向和尚坐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云枫连忙起身,顿觉全身酸疼似要散了架一般,每一处肌肉像是针刺一样。 白云枫想起昨晚的绳子,又瞧见身上的僧衣,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和尚自己受冻却把僧衣给自己,白云枫对和尚满是感激之情。 和尚知道云枫醒了,却还是背对着并不转身来。 “你睡好了吧,可以回去啦!” 白云枫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数日前不是答应过我要教我可以飞过沽噜河的神功,你还说要在沽噜湖等我,我可是走了一天一夜才上来。” “不错,我是说过,但我说的是要学我这莲花步,需你自己上来这沽噜湖!” “我是自己上来的,多亏了你的绳子……”白云枫聪慧,当下便明白过来和尚的意思,冲那和尚呼道:“那可是你自己扔的绳子,你要是不扔绳子,我自己也上得来!” 和尚也不气恼,依然背对着,“我佛慈悲,我不救你,你便坠崖死了。怎么,那天是谁说决心不怕吃苦的?要学我功法,这苦才是刚开始,你大可不学,回去便是。” 年轻是最热血的年纪,任何人都是。 白云枫一听这话反倒也不恼了,老白头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自幼无父无母已知人世怜苦,这点皮肉之苦算得什么。 白云枫脱下僧衣送还和尚,“多谢你昨夜借我僧衣御寒,只要你说话算数,我再爬十次沽噜湖也在所不惜。” “哈哈哈,是个痴儿!回去吧,三日后再来。” 和尚大笑道,狮吼又震得云枫六根空明。他边笑边持着锡杖走远了,只剩下云枫和边上的鱼篓子。 云枫提了那鱼篓子,却发现里面的鱼不见了,心想一定是和尚自己吃了,这鸟和尚,吃了我的鱼竟然还不教我武功,想到吃,白云枫也觉得饿了,毕竟一天一夜未曾进食,也顾不得看一眼这沽噜湖美景,顺着那绳子,云枫便下了崖。 撑着散架的身子,回去的路白云枫已经记不得是走还是爬回去的,只知道他直到第二日日落时才回到渡头。 疲惫的样子倒是把老白头吓得不轻,但是看到娃娃平安也就没多言,任他一觉睡到又一日日落。 老白头炖了两条渡头青,云枫一个人便吃得干净。老白头见云枫不说话,寻思着是不是又跟云生干架了。渡口这几日人多,老白头也没管他。 又过了两日,云枫觉得恢复了,就对老白头说云生家里请了个拳脚师傅,自己也跟着学点花拳绣腿,这几日还要去的。 强身健体当然不是坏事,老白头叮嘱云枫自己心,别把那位少爷弄伤了。又问云枫那两条鱼如何了?云枫便说是三爷吃了。老白头又去了潭子里捉了几条潭里青让云枫带上,这回捉的谭里青又大又肥,白云枫一想到要爬那高崖,便说三爷嫌这鱼腥气太重不爱吃,便不带了。 老白头心想这么好的鱼怎么会腥气呢,一定是三爷家的厨子没本事。 日出渡口而行,月出而至断崖。 来过一回,白云枫识得路行的也快了些,即便如此,到了崖边仍是精疲力竭,昏昏欲倒。 一想到和尚就在崖顶,云枫咬紧牙来到崖边,上回那跟救命绳子还在,云枫见着更是恼火,和尚分明是在羞我,今日我就是摔死也绝不碰那绳子。 云枫歇息好一会才开始往崖顶爬。这回云枫是十二分心,可石头上多是苔藓,湿滑的很,爬到一丈多远时脚下踏空跌了下来,摔的屁股疼。 咬牙再上,三丈远,五丈远,脚疼,屁股疼,手很快就磨破了,但一看到边上的绳子,白云枫就义无反顾向上爬,到崖顶时夜已过半。 这回到这崖顶比上回要早了些,熟途知路,又没了鱼篓子的累赘,走起来轻快了许多。 云枫双脚一触及这崖顶便猛然倒地,不愿再起,大声呼道“我上来了!我自己爬上来了,累煞我也!”。说完眼前一黑,又是累昏了过去,睡在这湖边的雪地上。一动不动,是累极了。 和尚依旧如昨,立在崖边,待到云枫昏睡过去,走过来,又将云枫扶起来,在他身上几处穴道轻拍了几掌,脱了僧衣盖在云枫身上。 “这娃娃心如白纸,还有这一身好筋骨,倒是个可教之才。” 云枫醒来又是日上三竿之时,这回身子虽疼痛但已不像上回那般要死要活,或许是身体已经习惯了这等程度的疲倦。 和尚正在崖收起那绳子,虽是背对着云枫却知他已醒。 “甚好,甚好,看来你是不消用这绳子了。” 云枫心中颇为得意,忍住酸疼站起身来,抽着鼻子对那和尚笑道:“那是当然,我白云枫顶天立地,说到做到,嘿嘿,这回你无话可说了吧!” 和尚收着绳子不急不慢地说,“不急不急,学武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何况我这功夫也不是白学的,我见你这回上来好像是空手来的啊!” 难不成这和尚教武功还要收礼? “我听说这一带有一种鱼叫潭里青,对了,就是你上回带上来的那种,的确好味!”和尚眯着眼睛笑道。 云枫这才懊恼起来,来之前为了省事偏偏没带着,便如实相告:“我怕带了鱼便上不来这崖顶,你若真是好这口,我下回再带来几条便是。” “下回?和尚我哪里等得到下回,你也看得出,这崖顶上鸟不生蛋的,不吃东西便没得力气教你武功,这样吧,你下山去抓上十尾潭里青上来,记住,要大条的,和尚我胃口大得很!吃饱了才好教你武功。” 云枫一听心中恼怒,这哪像出家的和尚,这不是成心耍弄自己嘛!当下便要发作,但转念一想人家说的也不错,教我武功,我孝敬他几条鲜鱼也是应该的,老白头也常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只是他心中颇有些疑惑,老白头不是说过和尚是不好酒肉之人。 难不成眼前这是个喝酒吃肉的花和尚啊! 和尚似是猜到云枫心里所想,大笑,“兄弟有所不知啊,这世上既有不吃肉的和尚,也有吃肉的和尚。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你带上崖顶来的我便吃得。我不仅要吃这鱼,还要吃新鲜的鱼,你自去捉鱼吧,日落之前不到崖顶,这鱼就是不新鲜了,鱼要是不新鲜了你也就不要上来了!”言毕不等云枫答应便催起莲花步,踏风而去空留下崖顶的白云枫冻得浑身哆嗦。 白云枫看呆了,那莲花步当真是好俊!和尚走在雪地上不留一点痕迹。 没什么好说的,白云枫也不多想,既是和尚有求,我照做便是。 怎知下山后才知道这十条大鲜鱼实在是不好应付。 先不说别的,潭里青所在的深潭唤作卧龙潭,潭水极深不说还冰冷刺骨,且这潭里青只在这水下数丈深处才有,即便是云枫这样自熟悉水性的人也被累得疲倦至极,白云枫心疼爷爷辛劳自然是不会要爷爷下水去摸鱼的。 云枫光捞这十条鱼就用去了一个上午,更要命的是,那和尚说了不食鱼,这十条大潭里青少说得有百十来斤重,这山路本就狭隘难行,再背上这百十来斤的鱼,真是好比登天啊。可是少年心犟,既然是他白云枫答应别人的事情就绝不会食言。 抓了鱼歇了一晚,为赶在日落前到崖顶,白云枫头天天黑便出发了,为了让和尚吃上鲜鱼,云枫紧挨着沽噜河走,走一段路程便把鱼篓字浸没在河水里,好让鱼活着。 这一路虽说是极其辛苦,只是云枫细想起来似乎觉得并不比头一路上来时疲倦,且再来这冰天雪地时也不觉寒冷,脚下步伐也不似前头几回那般沉重了。 虽说是负重而行,可所费时日竟与之前差不多,到那飞云瀑时正是晌午。背着百十来斤的鱼篓爬着陡崖峭壁,爬到半途之时天色骤变,在山下时候阳光明媚,现在居然下起雪来,断崖上的石块更加湿滑,白云枫又饥又饿,渐渐得也快没了意识,全凭意念在攀爬,好在已经爬了好几个来回,云枫心里早已记下了这崖壁石块的凹凸,倒也还算顺利,爬到崖顶时,雪已经很大了,也瞧不清楚是几时了,只晓得天尚未全黑,倒是他自己眼前一黑,又累昏了过去,倒地时双手还不忘紧握住那装满鲜鱼的鱼篓字,鱼篓离的潭里青居然一个个活蹦乱跳,就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朦胧中白云枫意识到有人盖了东西在他身上,还在他的身上几处拍了几下,顿觉浑身温暖,便沉沉睡去。 云枫梦见自己在这沽噜湖里泡着却不觉冰冷,身子像是在夏天的沽噜河水一般流淌萦绕,好不舒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11.梦里不知身是客 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时已是涅槃人。 日上三竿,白云枫醒了。 和尚正端坐在崖边,手持着一根鱼竿,对着湖水钓鱼。 知是云枫醒来,却也不抬头,悠然道“兄弟你醒了啊。” 边上放着两个空着的鱼篓子,里面的鱼却一条不剩。 “你一个人把鱼全给吃啦?十条又大又肥的谭里青?” 和尚仍端坐钓鱼,静如松木,似乎没有鱼来咬钩。 “呵呵,这样鲜美的深潭鱼就是云州城也找不到,自然全吃了,你记着,以后每每来此便带上十条大鱼,好让和尚我有力气教你武功。” 狮子吼震得云枫立马睡意全无,转身便见那和尚踏风而来,带着锡杖的脆铃般的声响,好似神仙一般。 云枫似是睡了好久,这一醒来倒觉得浑身轻松,似是除去了所有包袱,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受,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想想应是之前太过疲倦,这一睡便去了疲乏。 一听那和尚说要教他武功,便蹭得站起来,“嘿嘿,大师你是终于愿意教我了?” 和尚大笑,“出家人不打诳语,何况和尚我吃了你的嘴短,怎好意思白吃你的,传你些皮毛也不违门戒律,权当做付给你的鱼钱。” 云枫听到此处,喜形于色,当即就要跪下,嘴中喊道:“师傅……” 说是急那时快,眼看云枫双膝就要跪地,和尚的锡杖蹭得一下抵在云枫的双膝上,又快又准,似有一种巨大无形之力,任凭他白云枫再怎么使劲儿也跪不下去。 和尚笑道,“兄弟可别先急着跪,你认清楚了,我可是个和尚,你要拜我为师,先要把脑袋上的头发剃了,你可想好?” 一听此话,白云枫立马站直了身子。 当和尚?那不是没肉吃了?不行!还要剃光了脑袋?不行!还要待在寺庙里吃斋念经,不行不行!也不能跟云一起玩了,云枫脑子里闪过云的影子,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云白大山里大大有几个寺院,有些庙宇已经破败,只剩残桓断壁,香火最盛的是青鸾峰上的三生塔,三夫人倒是常去那礼佛,以前听老白头说过和尚不准吃肉不准喝酒不准娶媳妇,天天只能在寺庙里打坐念经,那种日子还不如要他白云枫死了算了。 从放浪山水之间到青灯古佛常伴,白云枫浑身直哆嗦。 可是云枫又怕不答应这和尚他便不教他武功,急得一时无语,良久才声问道:“额,和尚,和尚到底是干什么的?” 和尚见此心中已知大概,渡人讲究个缘分,娃娃这么一问,他自己竟然也有点惆怅,是呀,和尚到底是干什么的,修行又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有个师兄终日研习佛家经典,一生都在寺中,已经四十余年未下山。” 四十年,不下山?云枫吓得直吐舌头直摇头。那和山里破庙中的佛像有什么区别? “还要读书写字?不行不行,我在云生家里见过书卷,之乎者也呜里哇啦,饶了我吧!那你呢,怎么不在寺庙里看佛经啊?” “和尚我独爱坐禅,一坐便是三十年,这是我头一回下山。” 三十年,不下山?云枫又是直摇头,不行不行,三天不下山我恐怕就得憋死,“可有不坐禅不读经可以下山玩的和尚?” “我有个师弟,不坐禅不参佛不习经,常偷下山去除暴安良打抱不平,除了给寺里惹了不少是非,倒也活得自在。” “哎哎哎,这个可以,那我做和尚便要做这样的和尚!”云枫道,“人间的事哪里是读几本经书就能说的明白的,大丈夫顶天立地,本就该学一身本事,惩奸除恶,行侠仗义。若是有这样的和尚也是做得。” “哈哈哈,好个娃娃,你可是想好了要拜我师弟为师啊?”云枫道:“我,我,我还没想好可要做和尚,但是你师弟那样的和尚做做也无妨。” “缘生缘灭,诸事不是你想就能够,和尚也非你想做便做的,佛眼看缘,虽渡众生,但非众生皆可成佛。我只是嘴巴馋吃了你的鱼,教你些皮毛功夫权当做我的鱼钱罢了。至于做不做和尚,日后有没有缘法说也说不准的嘛!” 和尚提来那空空的鱼篓子,“再上来时可别忘了我的鱼哦!” 白云枫一时也不能理解和尚的话,他只听得出和尚答应了要教他本事,跪下又要拜,“师傅在上……” 和尚摇了摇头,“至少眼下,我不会收你为徒的,你是这大山大河的人,心不在经禅,若当真想入我佛,你可去那牟山三宝寺,寻一个叫藏海的和尚。我教你的功夫只是皮毛,伤不了人谋不了财,权当是你我有缘,以后造诣看你自身,不必再拜了。”和尚收起笑意一脸正色,白云枫感到一股不容抗辩的气势。 和尚又说:“我教你的虽是皮毛,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学到的,你见我过河所用的便是佛门功夫踏雪莲花,这踏雪莲花步,是先朝一个云游和尚自创,出自佛门,重意不重形,你的心念多深,这莲花步便能走得多远。大象无形,上善若水,你的心念之力若有这沽噜湖一般深广,这莲花步便能让你破樊笼,无所困,行走自如,来去无阻。” 白云枫听得出神,虽然听懂得不多。 和尚便施展神功,脚步变幻,心催功法,只见他手持锡杖,纵身跃起丈高,落地时身如飞燕,脚如踏风,竟在这沽噜湖上如蜻蜓点水般行了数十丈有余。 回岸上后和尚又纵身跳下崖顶,惊得云枫一声大呼,他来来回回爬过几次,他清楚那断崖有多,瀑水有多急,若是凡人必然坠下深潭,必死无疑。 可那和尚是何等高人,那一招踏雪莲花又是何等漂亮,和尚非但没坠下,反而是双脚踏着那飞云瀑水,借着急流的水花像登天梯一样登上了崖顶。 云枫早已惊呆,自幼长在这云白山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山高水远,与世隔绝,便以为这云白山便是全世界,便以为青鸾峰最高,沽噜河最宽,卧龙潭最深,白三爷最有钱,云沽镇最大,原来自己当真是久在樊笼中,长做井底蛙。 白云枫有些痴了,若没见到这和尚,他以为跟着老白头便是过完一生了,现在看来,或许,还有另一种活法。 可是究竟哪种活法才是好的,这个少年也不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12. 盲眼却识少年郎 盲眼却识少年郎,纵是真金雪难藏。 沽噜湖。 白云枫这时候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在崖顶了。 白云枫猛地望去,不远处的可不正是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沽噜湖,虽然来这崖顶也有几次了,但每每至此都精疲力竭昏睡过去,根本没机会好好瞅一眼这圣湖。 自在云白山长大,谁都这沽噜湖,却只听老人们说过,从没有人见过,白云枫却见到了。 烟波浩渺,横无际涯,周边尽是白雪铺盖,那湖水却不结冰,流至断崖边,一眼望下去,飞流直下,一泻千里,云蒸雾绕,幽如仙境。 云枫向下望去,水汽弥漫,见不到底,心想自己居然从那瀑布底爬上来,真不知是什么力量让他这么做,而且还做成了。 一阵风吹来,夹着雪花,云枫冻得直哆嗦,山下阳光明媚,这沽噜湖竟雪花漫舞冷得出奇。 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 老人们都说沽噜湖就在云白山的最高处,可白云枫看去,山,还有更高的山。 青鸾峰已经很了,隐约才能看见峰顶的三生塔。 山外有山。 “此处湖远境空,缥缈无人至,极寒可助你练内功,空远可助你修心境,是个修习的好地方,以后你便来此处寻我。今日,我传你一套心法你就可以走了,回去记熟了再来找我。” 和尚又说:“我这轻功虽是外家功夫,但极重内在修心,原本是我佛门弟子修行,要参悟佛法,开悟心境才更易于练成,佛法参悟,欲速则不达,故先有心法,后有身形,你万万不可急于求成!” 云枫跪地对那和尚拜倒:“子白云枫,有缘得见大师,承蒙教我武功,心中感激无以为报,大师虽不收我为徒,但云枫只把大师当做师傅看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白云枫给您磕头!” 这几日相处,虽不知和尚来历,但云枫心里知道他绝非恶人,自己自幼无父无母,只和老白头相依为命,如今有个素不相识的人几番救他性命又愿传授武功,他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心感其恩,虽和尚不愿为师,但心中早已将其看作自己的师傅了。 就算是和尚也该有个名字吧。“敢问大师的法号。” 那和尚大笑,“阿弥陀佛,兄弟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万法是空,红尘幻境,我出家人无名无号,我叫你兄弟,你就叫我老和尚吧!” 云枫虽不解,但只得点了点头。 和尚便传了云枫几句心法,云枫自幼虽未有上过学堂,但是老白头却认得几个字,再加上云生偶尔好为人师,便也教云枫识得几个字,事实上,白云枫内心聪慧,老和尚也是慧眼识人,在这武学上,云枫虽然毫无武功底子,但这恰如一张白纸可以随意裁剪,修习起来反而更快。 和尚暗自称奇,心想这般天纵奇才,为我生平罕见,这等天赋就怕是我那个武痴师弟也不能及。 几个时辰过去,云枫已然将心法牢记在心,那和尚起身对云枫道:“你当真是个聪慧的子,这样的悟性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不过你要记住,佛门功法讲究修心,你心有多大,功力便能有多大,万法皆是空,唯有我独存,若得破红尘,我便是佛身。” 云枫此时尚且不能听得完全明白,虽是记熟了心法,但仍是一知半解,那和尚说完便去了,那一招踏雪莲花步真是当世第一轻功,片刻便没了踪影,倒是一声佛门狮子吼传来一句:“兄弟可别忘了我的潭里青,要大的……”震得那是兽惊雀起。 和尚离去的背影洒脱得像个无拘无束的佛陀,白云枫不知何时自己才能学到那样俊俏的功夫。 如果学成了,自己一定要当着云的面,在沽噜河上飞十个来回。 回头望了一眼浩淼的的沽噜湖,那湖水远望无边,近看无底,比那渡口潭不知要深多少倍。 老和尚说心要有这湖水一般宽广,可人的心怎么会比沽噜湖还要大呢? 云枫望着平静的湖面不得其解,突然想起村里老人所言,说这沽噜湖里是有妖兽水鬼,恰巧一阵寒风吹来,这空气都似乎冻住了,远处望不见的湖中心似有声响,云枫竟心生惧意,提了鱼篓子便下崖回去了。 他总觉得,湖底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 “娃娃内心纯净,未入世事,心如白纸,如能入我佛门,倒也是个善缘,我私传他佛门莲花步,不知师兄知晓会作何反应。也罢也罢,世事三千,我只渡有缘人。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里倒是个禅修极好的地方,只是可惜了,不日我便要归去了。” 那和尚手持锡杖站在远处一块大石上,对着这沽噜湖轻声叹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13.牟山一峰擎日月 牟山一峰擎日月,宝寺佛前问三觉。 牟山,三宝寺。山高远,曲径通幽处,寺庄严,禅房埋花木。 “藏海,你师兄下山去有多时了?” 一人声苍老,从屋内传来,声音低沉有力,刚劲浑浊,内功造诣可见一斑。 青砖白瓦,檐下白花,这是三宝寺的内禅房,屋外的墙上一个大大的禅字,镌刻苍劲有锋,笔走游龙,该是出自哪个名家之手。 屋外可闻得淡淡檀香,山寂人静,是一处修心养性的好去处。 “师兄他已经下山快一个月了,方丈你可是不放心,我正好几日无事快憋出病来了,这就下山去寻他!”又一个声音,这声音粗狂,震人心扉。 “不必不必,藏心师弟做事自有分寸,不会有乱,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禅房的门推开了,说话的正是一位老僧,也不知他是走出来还是飘出来的,老僧面宽体腴,须眉尽白,步履轻飘,行走无声。 屋外正风起,吹得花木乱摆,那僧人的衣袍却定而不动,是个修为惊天的得道高僧。 身后立着一位彪形大和尚,比那白袍老僧年轻不少,但却足足高出了一个头,也足足壮出一大块。 彪形和尚生得面圆耳大,眼似铜铃,鼻直口方,身长八尺,腰阔十围,声音震人耳,步履动地摇,从吐纳便能瞧出来内功浑厚,而且至阳至刚,虽是出家之人却有一脸匪气,但对那老僧却是恭敬有加。 “倒是你,有一颗放不下的尘世之心。”那白袍老僧笑道。 “嘿嘿,方丈你知我素来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既然佛说众生是佛,佛即众生,那有什么尘世之心和非尘世之心呢!” 那老僧摇了摇头,“尘世乱佛心,我在这三宝寺修行了四十余年未曾下山,这次因一位故人的事情我让藏心师弟下山去,你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啊?” “方丈的决意,藏海无话可说。”那悍僧道,“我只是想着我师兄眼睛不太好使,此去一路又十分遥远,凶险难料,怕是别出什么意外。我昨日瞥见西方一颗流星坠下,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阿弥陀佛,你这个莽和尚,不去念佛经,学什么观天象,那是出家人干的事嘛?胡闹胡闹!” “嘿嘿,这也是别人教我的,藏海知错了,不学也罢不学也罢,这便去抄佛经。”那悍僧挠挠头。 “故人所托之事绝密得很,未曾走露半点风声,应不会有人与他为难。我知你想下山去,你的人虽在山上,心却早在尘世中,你师兄说你常一人偷跑下山去,可有此事啊。”老僧眼虽望天,心已飘远。 那彪形僧人摸着头呵呵笑道,“嘿嘿,我早知瞒不过方丈,寺中太清净,连鸟都不飞来一个,我如何耐得住这般寂寞。前些年还有人来夺卷,如今却再没人来了,我便连个打架的人没了,实在无趣。我跟师兄不同,我生就是个粗人,哪有什么佛缘。师兄常说佛渡众人,可在这四面围墙的寺中如何渡得众人?你且看那些上山而来的香客多是富人子弟,求得都是菩萨保佑富贵钱财,口里念着佛陀,心中所想却是腌臜之事,那些杀人的淫邪的都指望着磕几个头扔几个香火钱就能解脱,那云州城离此不过百里,登高便能望得到那皇帝老儿的云金殿,师兄哪知那灯火之中多得是无家归无饭食的苦难人。我藏海虽是出家之人,空有一身本事,若不能救人水火,那不是白念了这几十年的经文。” 白袍老僧哈哈大笑,“要怪就怪你出手太狠,每回都把夺卷的人打得受伤,哪还有人敢来。藏海莫躁,修佛修心,我和你师兄久在佛门中,未经尘中事,难有济世心。但是你一定是要去这将乱之世中历练一番,世事静中去,佛心尘外逢,不入红尘不见佛,如今这世道,牟山怕是难再不染尘世了啊。云洲,要变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14.当年仁皇乘云下 当年仁皇乘云下,天降九星帝王州。 初春,黄昏,云州城,残阳西悬,燕归巢边。 日将落,这云州城却要迎来一日中最热闹繁华之时。 云州城究竟有多繁盛这实在不是一时半会三言俩语说得清。 几十年前,云州城不过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子,方圆不过十里,穷乡僻壤,没有河流经过,田亩常旱不收,商道不通,村人少财多贫,地荒人贫,百姓寥寥无生。 《云史遗记》里写道,煦仁皇帝某年秋,仁皇大败东瀛海军,西归途中过此地,夜观天象,见祥云锐变,先变青龙后幻白虎,虎踞龙盘,帝星居于中,众星合而围之,正所谓天子当中坐,百官四海分,由天象观此地实属帝王之宅! 再看地形,前去百里有高山,后看百里有流水,山似龙头水如凤,帝王紫气绕如龙。彼时云洲的旧都虽也繁盛,但却渐显破败之像,百官久居之所,多浪荡公子,纨绔子弟,腐相渐生。 一念及此,仁皇便有了在此建新都的念头。就在犹豫之时,自云天之上降下九块陨铁,深陷地中,位若九宫,正是九九为尊,仁皇便道此地建都乃天意,不可违之!于是便以此九块陨铁所在为中心始建云州城,那九块陨铁更是奉以神物藏于宫中。 聊聊几十余载之后,云州城已经由当年的破村成了名盛四海三邦的繁荣之都,东西百里,南北百里,纵横千巷,巷各千人,参差万户,灯亮万家。车水马龙,处处人声鼎沸,商贾往来,所贩无所不包,有道是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马溢通衢!这繁华之都早已不是从前那不毛之地的村子,有诗可鉴:千乘万骑遍王侯,处处楼前闻觥筹,仁皇当年乘云下,从此应天帝王州。 …… “听没听说,东海那边打起来了,死了不少人啊!” 街角一个新开的酒馆里,一桌子酒徒喝多了酒便胡乱说起下酒的话,其中一个稍稍年长的人打了个饱嗝,一股子酒气多远就能闻到,熏得人作呕。 店里的客人不多,说话声稍微大点便谁都听得到。 “是啊是啊,我们家掌柜的也说了,他原本是差人去东海那边贩点下半年的货,谁知道啊那边打仗了还,虽说就是东海的人打闹,但我们家掌柜的买卖却没法做了,本钱还赔了进去。”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凑上去应和。 “可不是嘛,那边儿是去不得了,别说买卖了,去了搞不好命都没了。”又一个人放下酒杯附和。 “哎,世道不太平咯。” “瞧你们那点出息,东,东海算,算个什么东西,那帮矮子能放出来什么屁,敢和云州城作对?就就别,别,别的不说,四,四方阁他娘的能干得过嘛?” 一个醉汉听到了插进话头,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舌头打结话说不利索,还是天生就是个结巴,只见他一脸的凶相,老大的块头,满脸的横肉乱颤,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他那桌上就他一个人吃喝,却已经堆了不少酒菜,酒是喝了不少,这满桌子的菜却糟践了。 “四方阁?四方阁自己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吧。”有人说。 “这话说的是,如今云武堂的势头越来越猛,怕是要盖过四方阁咯,别的不说,你们应该知道这神武大道吧?” “神武大道?你说的可是道边都是官宅的神武大道?” “不错,能在神武大道边造个茅厕那也不是一般人,今年神武大道上只建了一个宅子,那就是云武堂的总堂啊。”一个喝醉了酒的秀才侃侃而道,似是懂得点什么门道,说起来就是没完。 众人见他懂得多,便又叫店伙计热了一壶酒,那店家是新开业,见人多热闹,便送了盘牛肉上来,不要钱的,赚个人气。众人谢过老板,聊得更欢。 原来这云州城还有个别名,叫做千巷之城,东西摊开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神武大道便是这千巷之城的中心轴,当今皇上的云金宝殿自不必说是这云州城中心的中心,就在这神武大道的尽头。 神武大道一路上尽都是云洲的机要衙门所在,相爷府侯爷院,四方阁神武营,那都是不得了的地方。离那云金殿越近的便越是越要紧的机要所在。 这些年,离得皇宫最近的一直是四方阁,云州城之最机要所在,那可是皇帝的心腹,掌管天下情报消息,就是云州城多了一个苍蝇少了一个蚂蚁四方阁都知道,皇帝对这四方阁极其的器重,所以云金殿是紧挨着四方阁,这么多年来四方阁的对面一直是空着,这说明什么,说明整个云洲朝堂就没有能和四方阁相提并论的,可见其恩宠在天,要不怎么叫四方阁呢?有道是四方阁格四方。 也难怪,皇帝虽说是真命天子九五之尊,但毕竟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不可能事事亲为,这偌大的云洲总得有人去办事,去传达天子的旨意,有人做皇帝的心腹,这四方阁就好比是天子的双手,皇上让他指西它就不能点到东边儿去。四方阁的人也可想而知,在云金殿里也是横着走啊。 谁知这几年,皇帝不知怎的迷上了武学,一开始就是打闹,在皇宫里一帮子武师带着皇帝闹着玩儿,大臣们以为天子是一时心血来潮。不料渐渐的皇帝动了真心,竟然一纸诏书,在云金殿外,设云武堂,且要翻遍云洲,寻四海高手,访三邦神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云武堂的高手已经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云武堂究竟有多大本事,这几年云武堂的实力已经不可觑,整个云洲已有十余家分堂,今年皇帝更是亲自为云武堂总堂选址,力排朝臣非议,就把云武堂的总堂设在四方阁的对面,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就是云武堂要和四方阁平起平坐,不分高低啊。 此事一出,不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江湖武林都成了新闻,连着四海三邦都在猜测,这云武堂的堂主究竟什么来头。 酒馆里的人还在喝酒。 “那又如何,云武堂算,算个屁!只不过是皇帝儿一时兴起闹着玩的,朝廷大事最终,最终还是要靠四方阁。” 说话的还是方才那个说话结巴的醉汉,看来确是尿喝多了,竟然直呼皇帝儿。 店家连忙过来捂了那醉汉的嘴道:“客官你吃酒便吃酒,可不得乱说话,这可是皇城根边,天子脚下!万一被人听到了,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啊。” 醉话虽是醉话却也不无几分道理,这四方阁自先皇帝时便有,历来是朝廷核心,阁主只听命于皇帝一人,外可先斩后奏,内可宫中骑马,保卫皇帝宫闱,维护云州安稳,下四海,上三邦,平内乱斩外患,四方阁也是居功至伟。这云武堂也只是这几年起势,对外也没做什么惊天大事出来,朝内也没什么党羽,根基未稳,所以也就难怪天下多是只知四方阁不知云武堂。 醉汉却不依不饶,一把推了店家道:“怕什么怕,我牛二怕,怕,怕什么,来来来,我告诉你一件事,我告诉你了管保你要免我酒钱。听好了,我的哥哥,亲哥哥就在这四方阁里当差,嘿嘿,就凭这个,我,我怕什么怕?来来来,掌柜的,再来一壶酒,上一盘牛肉。以后有什么事就寻我牛二,保你无人敢欺负,哈哈哈!” 听这名字也不想是个好人。 旁边一桌的人听闻这醉汉有人在四方阁里当差便不再言语,先前那高谈阔论的秀才也只是声瑞周围的人嘀咕道:“四方阁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难不成这皇城真是他四方阁的,仗着皇上宠信,越来越胡作非为,这几年云州城的百姓有哪个没被四方阁的犬牙欺压过,人心惶惶,谈阁色变。” 众人纷纷应声,自从仁皇去后,四方阁大不如前,新晋几位阁主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纵容手下胡作非为,四方阁的名声已经大不如前。 店是新开业,也不敢得罪客人,再听这醉汉的哥哥是四方阁的,谁还敢放出个屁来。 店家亲自给那牛二上了一壶酒,醉汉见了便道:“光有酒喝、喝个屁,牛肉呢,耳朵聋了不是?”店家指着桌子上的冷菜颤颤微微道:“客官,您瞧您这一桌子上还有好几盘牛肉都未曾动筷……” 醉汉听言,一把按过店家的脑袋砸在一桌子的酒菜上,怒道:“妈的,怎怎怎么,怕爷给不起钱?老子就是爱吃新鲜的,让你上上上盘牛肉还罗里吧嗦的,妈的”。 越说越疯,那牛二借着酒疯一把掀翻了桌子,一桌酒菜铺满地,弄得邻桌的客人满身都是。 “哎哟,客官,牛二,额不,我的牛二爷哎,我这是本买卖啊,才开张没几天呢,你可别……”店家这会可急了,顾不得头疼,心疼他的买卖,这才后悔刚才不该多嘴。 哪知道那牛二疯劲一出就控制不住了,跳将起来,一个飞腿,扫落了柜台上的酒坛,拳脚看起来是会点功夫的人,柜台上几坛好酒全碎在地上,顿时酒香扑鼻,闻的人也是快醉了。 牛二便砸边嚷道:“他他他妈的,敢瞧不起老子,老子爱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不服,不服我,我我我他妈就砸烂了你,全,全都给你砸烂了。” 老板已经呆了,无能为力,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我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哦,得罪了这个瘟神,我这才开张的买卖哟。” 店里的伙计爬过来问店家可要报官,那店家喃喃道:“还报什么官,没听那瘟神说他哥哥是干什么的,要是四方阁的人再给招来了,我怕是连老命也要赔上咯!” 先前那一群醉酒说话的人早就作鸟兽散了,周围有认得这牛二的人声对那老板道:“您呐,开店前也不打听下这里的地头蛇啊,这牛二啊,活活这条安平巷子的一霸,出门从没带过钱,看上哪家就在哪家喝酒耍疯,仗着自己的哥哥在四方阁里当差,官府都不管啊。您啊,算是碰上活阎王咯。” “原以为这云州城天子脚下,能过个安稳日子,如今看来这算的什么安平巷子,云州城跟东边一样的不安平啊!什么都没了啊!”原来店家正是从东边过来的,云洲的东边紧挨着四海之一的瀛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15.路见人间不平事 路见人间不平事,总有挥剑相济人。 店家瘫坐在地上,地上全是酒坛子的碎片,酒馆的外边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 牛二还在砸。醉酒之下虽然看不出路数,但看他的拳脚绝不是一般莽汉。 他一掌劈开了酒馆的柜台,露出的抽屉里有不少银子,牛二二话不说全部收进了自己的腰包。 店家这才慌忙站起来,跑过去拽住牛儿的腿带着哭腔喊道:“哎哟我滴爷啊,那可是我们一家子今天全部的营收啊,您要是全部拿走了,我一家老少晚饭都吃不上了!” 牛二本就不是善类,醉酒之后已是蒙了眼失了心,哪里还听得进去店家的哀嚎,一脚踹得老远,磕碎几颗牙,店家满嘴是血。 躲在桌子底下哆哆嗦嗦的伙计看见老板这般被欺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跑了出来抱起地上一个酒坛就要朝那牛二头上砸去。 牛二果然不是凡人,心知背后有人偷袭,双脚往后退了一步,身形顺势一闪,躲了过去,那伙计倒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未等他反应过来,醉汉牛二一招回头望月竟轻巧地伙计手里的酒坛子夺了过来。 未想一个醉汉却身手敏捷。围观的人一阵惊呼。竟有好事者拍手叫好。 醉汉抱着那酒坛子咕噜咕噜又灌了几口马尿,醉意更浓疯劲更甚,大呼道:“四方阁格四方,云武堂是个什么鸟玩意,看我不打死你们这群胆敢污蔑四方阁的人,你是什么狗东西,敢背后偷袭老子,找死!” 牛二已起杀意,要把手中的酒坛砸向那伙计的脑袋,那伙计倒也没甚出息,竟吓晕过去,牛二这一酒坛子砸下来也是非死即伤。 围观的人只等着看热闹了,出人命是最热闹的,最好是脑浆迸地才好看。 就在此时,看热闹的人群中突的飞出一块东西,速度太快,众人如何看得清楚。 只见那物件力道十足,将那酒坛子击得粉碎,又深深嵌入醉汉牛二背后的松木梁柱上,入木三分,那梁柱足有一尺来粗。 那醉汉是猝不及防,酒坛是碎了,可这力道却未泄去,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的模样,众人皆笑,虽不知是哪位好汉出手,却都暗自叫好,甚是痛快。 那醉汉牛二并不知是有人出手相助,还以为是喝多了酒失手捏碎了那酒坛子,又顺手从地上捡了个坛子,嚷道:“我今天不打烂你的头你就不知道你牛二、二、二爷的厉害,妈的!”说罢又砸向那伙计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块物件飞出,那酒坛子又是应声粉碎,牛二又是踉跄倒地,摔得鼻青脸肿,这回众人都没憋出,哄然大笑起来。 那物件击碎了酒坛子后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先前嵌在梁柱里的那块东西,力道仍未泄尽,直接打穿了那块梁柱,当啷一声清脆声响,两块物件都掉在了地上,转了几圈才倒在地上,众人上前一看,这回可瞧得清楚了,那是两块纯金镶玉挂红穗令牌,周身雕有龙蟠剑身,大一致,差不多都是巴掌大,显然是统一模子所制,上面都是刻着一烫金大字,一是“四”,一是“武”。 众人中有懂点门道的已然嚷道:“四方令,云武牌!出手的是四方阁和云武堂的人。”众人惊呼面面相觑,你瞧着我我望着你,想必那出手之人必在这人群当中。 再瞧那醉汉牛二,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已经满身尘土,头上也撞了个大包,狼狈不已。又见众人哄笑知是有人戏耍他,于是又羞又恼,大喊道:“哪个没的孙子撒野到你爷爷头上来了,有种你就出来,我送你去见阎王爷!” 嚷了半天不见人影,醉汉酒也醒了些,瞧见地上那位可怜的依然昏过去的伙计,一个伸手便如猴子捞月般把他提了起来,一只大手抓住那伙计的脑袋大嚷道:“装英雄的龟孙子要是再不出来老子就捏爆他的脑袋,爷爷这双手捏他可就跟捏爆一块豆腐一般,出来呀,够种的出来装英雄啊!” 牛二的手越攥越紧,伙计的眼珠子在往外翻。 就在此时,人群中飞出一人,只瞧得出那人一身白衣,腰悬长剑,好俊的轻功,眨眼便至那醉汉面前。 牛二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那白衣人剑不出鞘,剑柄打得那醉汉直喊疼,手吃痛放了那伙计的脑袋,那白衣人并不给他喘息之机,身形一闪,如春风拂柳一般悄然移步至牛二身后,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那牛二也是彪形大汉一个,想不到吃这一脚竟直接往屋外飞了出去。 白衣人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众人这才看得清这白衣人的脸,好俊的一位少侠,身长七尺,玉面冠巾,年若二十,器宇轩昂,只见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瞧见地上有两块令牌,弯腰捡起了那块刻有“武”字的令牌。 白衣少侠收了那令牌,便要离去,转眼瞧了瞧这破败狼藉的酒铺,再看到跪地而泣的店家,便上前去掏了几锭银子递给那店家,道:“帝都虽好,是非太多,找个别的营生去吧!”店家抹着眼泪呜咽道:“多谢这位侠士,只是如今得罪了这牛二爷,在云州城怕是没法过活咯。” 此时醉汉牛二已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摔得那是头破血流,酒意早已醒了大半,定了神,看清了伤他之人便冲着白衣人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龟孙子,敢打你牛二爷,看我怎么砍了你的脑袋当尿壶。” 牛二一个虎跳冲进店里对那少侠一顿拳脚,拳脚随乱却也还有几分章法,可惜在那少侠面前却是班门弄斧,招招落空,无一中的。 倒是那少侠气定神闲,不消力气便闪开了牛二的拳脚,如同逗猴一般,众人直呼叫好。 牛二越是打不中便越是心里着急,恼羞成怒,招式愈乱,那少侠也不愿纠缠,见到空隙,登门一脚便又把那牛二踹出了店外,又是摔了个狗吃屎模样,众人笑得更欢,更有甚者拍手叫好,这牛二向来横行此巷,欺压巷民,安平巷子里众人早已对他恨之入骨,此番有人出头实在快哉。 再瞧那牛二,浑身尘土,衣裳皆破,发髻全散,唇齿流血,咬牙咧嘴勉强站了起来,倒也是个硬脾气,并不求饶,张口又要骂来,只见那少侠用剑柄轻轻挑了地上剩下的那块令牌,那令牌平地而起,直接飞向那牛二的臭嘴,这力道若是打中便叫这厮牙齿碎光,永远说不出话来,以牛二的本事根本躲不了,牛二这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高手,这高手甚至连剑都没有出鞘。 牛二自知闪避无望,竟闭上眼睛等死,说时迟那时快,人群中蹦出一个黑影,黑影单手一伸,竟接住了那急飞的令牌,众人皆呼好俊的身手,黑影落地背对着店铺,把令牌收入袖中,伸手对着那牛二便是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那牛二还未睁眼,吃痛破口便骂:“龟孙子看老子……”那黑影抬手又是两巴掌,牛二方才张开眼睛,愣了一下才叫道:“哥、哥哥,你,你可是来了,快帮我出口气,你你……”黑影啪啪又是两巴掌,打得那牛二昏头转向,“滚!”那黑影吼道。 牛二这是酒意已是全醒,一脸惧意望了那黑影一眼,便咧着嘴一瘸一拐的走了,临走时还不忘狠狠瞪了那白衣人一眼,啐了一口。 黑影转过身来,是个黑脸的瘦子,一般人如何能想到他和那牛二会是兄弟俩,那瘦子一脸的阴冷之气,面无表情对着那白衣少侠道:“多谢阁下出手教训了愚弟!” 白衣少侠并不理睬,只是上前扶起了那昏倒在地的伙计,运起内功在他背上点了几处穴道,那伙计便醒了,跪在地上大谢救命之恩。 黑衣瘦子见那白衣人丝毫不理睬自己,怎么说自己也是在四方阁当差,心中怒起,但顾忌不知对方到底什么来头,他脸上却闪出一丝阴险。 “既然愚弟犯错,我这做哥哥的便代之赔过。”黑脸瘦子竟从兜里掏出了一锭金子。 “聊表歉意,店家可要收下。”挥掌如风,一股霸道之力和着那锭金子直击那店家面门,这哪里是赔过,分明是要那店家性命。 白衣少侠见此心生怒意,箭步上前,翻手化作掌,身退二尺长,口中念心法,胸前画八卦,两袖风起,挡在店家跟前大喝一声,“四方阁果然豪气,这块金子能买下整间店铺了,区区几坛酒掌柜的没有碎银子找你,我看还阁下还是自己留下吧”。 一掌推出,那飞来的金锭尚未碰到那店家便顿时泄露了力道,却又忽而被一股阴柔之劲送出,如离弦之箭射向那黑衣瘦子。 那瘦子心道不好,未料敌手修为如此之高。招式来的太快,看似软绵无力,实则磅礴在内,躲是躲不开了,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他右手接下金锭,左手随即运功下压身形,却仍承受不住力道往后退了两步方才站住。 “好一招八卦游龙掌,原来是天云观的弟子,难怪如此了得。我真是班门弄斧了,改日再请教高招。”说罢便纵身一跃一个身形便不见了人影。 众人不敢得罪四方阁,在那黑脸瘦子消失以后才敢大呼叫好,也有人替这店家担忧,如今却是得罪了牛二,得罪了四方阁,日子怕是难太平了。 少侠又从兜里掏出银子对店家道:“老人家此地已然不是久留之地,早些离去吧。” 店家如何肯要,只是跪下一个劲的磕头,少侠见执拗不过,丢下银子便要走,店家跟那伙计忙问:“敢问少侠尊姓大名,我们一家老此生不忘。” 少侠大笑:“在下杨少轩。” 提了剑,转身便走了,众人皆记下了此人,云武堂,杨少轩,路见不平义如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16.倦客驰马神武道 倦客驰马神武道,魅主运筹四方阁。 众人渐渐散了。 刚才发生的事淹没在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之中。安平巷子又恢复了平静,和云州城其他的巷子一样没什么区别。 天色渐晚,云州城却热闹不减,青砖石瓦巷,处处有愁肠。 云州号称城有千巷,每条街巷商贾都是寸土必争,商铺有千万,赚得盆钵满,这千年第一城可谓是处处热闹非凡,却唯独一条大道上左右无商,前后无人,那便方才那群醉汉口中的神武大道,云州城里最宽的道。 这条道据说是当今圣上感恩神武将军当年护国之功专门修建的,可九辆马车同过,道路尽头最深处是当今圣上的云金宝殿,而围着云金宝殿的便是云州朝政的各种机要之所,里面竟都是掌握云洲天下苍生江山社稷命运之人,帝王将相,王公大臣皆居于此,但看楼宇密布,守卫森严,这是整个云州最核心的地方。 如此重要的道上设有多处关卡,都有重兵把守,一般人也是走不得的,无令牌乱闯者必杀之。 踏着残阳,一人一马飞驰在神武大道上。 骑马之人每过关卡,连马也不下,亮出腰间令牌便径直走过,关卡兵哪敢阻拦,一见令牌便行跪礼,一路放行无阻。 见骑马人走远,跪下的兵卒才敢起身。身后的兵上前对那领头的兵长言道:“幺子哥,我都没见到那是啥子令牌,就跟着大伙跪下了。”这是一个新来的卒。 那唤作“幺子”的兵长声道:“没瞧见那令牌上大大的一个四字?” “四?是什么东西?”那兵好奇。 “嘘……”兵长连忙捂住了说话之人的嘴,敲着他的头道:“你个新兵蛋子,可是不想活了,你说四是什么东西?四就是四方阁啊!你这话要是被四方阁的人听到脑袋就没了。” 兵吓得摸摸脖子,“我保证不乱放狗屁了。以后还得幺子哥多栽培。” “咱们吃军粮的别的官老爷咱也不怕,在这条道上混,除了皇上,咱就一个主,要跪只跪四方阁。” 兵摸着头咧嘴又要说话,只见又一匹马驰来,来人也不下马,亮出腰间令牌,这回那兵斗胆瞧了仔细,上面是一个烫金大字“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幺子哥一把拽在地上跪着。 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幺,幺子哥,你刚才不是说只跪四方阁吗,那牌子上写得是个‘武’字…” “哎,以后你就知道了,神武大道上又多了一个主啊。” 神武大道上一前一后两个骑马的人。 快到尽头时,前面骑马的转头去了另一条巷子,只见他用的是左手牵马绳,右手垂下似是受了伤,再细瞧来人,正是先前酒铺外的黑衣瘦子,牛二的哥哥。这人右手的虎口流血不止,微有颤抖,正是伸手强行接那块金锭所伤的。只见他骑马来到一处大宅前,腾身下马落地无声,显然是有一身功夫的。 亮出腰牌,看门的人并未拦他,开了门进了里宅,才见到别有洞天。 一座楼宇森然入眼,四层楼高,玉栏绕砌,金辉兽面,龙蟠螭护,青松环绕,虽没什么奢华豪气,却更显一种威严阴森之感,走近一瞧,那第一层的门匾上写着“四方阁”三个大字,铁画银钩,入木三分,必是出自名家之手。 那瘦子正要推门,门却自行而开,屋内昏暗,瞧不见人。森然阴冷,瘦子却似早已习以为常,轻车熟路,径直走入,到正中央俯首跪地。 “半柱香,有趣。”漆黑中一人声道,声音诡异。 “属下该死,晚了半柱香的时间,路上有所耽搁,愿听责罚。”那黑衣瘦子细声道。 “无妨,这怕是你头一回不守时,怎么,手受伤了?这云州城还有人伤得到我四方阁的牛副总管吗?”虽相隔丈许,那黑暗中人却目光如炬,一眼便瞧见了那跪地上的瘦子手上受了伤。 原来他竟是四方阁的副总管,怪不得那牛二如此嚣张,不可一世,原来哥哥真是一位人物。 牛副总管低头道:“属下无能,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 话音刚落,那黑影竟如鬼魅一般飘然而至身前,瞧了那牛副总管的手道:“阴中见柔,力由卦生,卦生百象,龙游四海。伤你的可是游龙八卦掌?” “阁主高明,一眼识破,正是天云观的游龙八卦掌。” “有趣!”阁主身形一变,瞬间又隐入一片漆黑之中,“那你可要好好谢过人家,若不是他收了几分功力,你这条胳膊怕是废了。只是这武祖山远在极北,靠近北海,天云观掌门更是据说从来没下过山,为何会有天云观的人来云州城?” “伤我的是个年轻人,而且……” “说。” “是云武堂的人,我亲眼瞧见了他的云武符。”那牛副总管道,“这几年云武堂势头正猛,四处寻访江湖高人,拉拢入堂,连四海三邦的高手也不放过,只是想不到连天云观的人都入堂了。” “武祖山天云观,有趣。云武堂堂主的确是个人才,不过眼下还不足为患,这个暂且不说,可有什么新报?” “探子有消息称三宝寺有和尚下山了。”那牛副总管道。 “三宝寺的和尚?莫不是那疯僧?”那黑影缓缓踱步。 “应该不是,疯僧常常下山,不过是买酒喝。探子说藏海今早还在寺内见了方丈。” “方丈也在,那下山的就是瞎子了!” 黑影沉思片刻,又道:“这瞎子已经在山上坐禅数十年,为何今日下山?可知要去哪里?” “那和尚轻功非凡,属下,属下跟丢了。”说话之人声音略微颤抖。 “哼,也罢,这不怪你,据说那盲僧脚下有一种踏雪莲花步独行天下,号称天下第一轻功,你跟不上也说的过去。下山有几日了?” “一月有余!” “一个月有余?一个月了到现在才来报?牛副总管,四方阁可不养废物!”只见黑影虽离那人丈许,但身形掠过,化如鬼魅,未待那跪地之人言语,运气聚力,朝着牛福总管提掌拍去,眼看跪地之人即刻便死,却终未发出一声。 不料那黑影身形虽去,却在顷刻间收住,掌心离那人面额不过寸许。 黑影点了点头,伸脚点地,身形又如鬼魅般退了回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性情忽变当真让人难以捉摸。 “千万不要瞧了三宝寺,那三个和尚有不少秘密,一举一动甚至关系天下大势。那瞎子下山最好只是游山玩水,不然你可是逃不了一死,就算我饶得了你,大阁主那你也是逃不过去的。” 虽经生死,那跪地之人也不喘气,“是属下无能,得知藏心和尚下山去,心知事关重大,不放心探子,便亲自去跟,不想跟了半月最终还是跟丢了,这才星夜赶回禀报。” “那三宝寺的和尚连我都不敢说能胜他,你也太看了那瞎子,当世之下能胜他之人怕是不超过五个。也罢,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了,你再派人去追查。”黑影住了脚步,思索了片刻,缓声又道:“可有老大的动静?” 牛副总管见那人不怪,似是松了一口气,道“大阁主今早便去了金殿。” 言语刚落,黑影对着紧闭的金漆兽面锡环大铁门伸出双掌,运功凝神,聚力而生,好妖魅的内功,那百十斤的黑漆铁门竟自己开了,黑影运起心法,提气纵身便飞了出去,形如鬼魅。只留牛副总管跪地不起。 良久,牛副总管方起身来,转身欲离去,似是意识到少了某物,伸手往腰间一摸,果然,那块深藏衣服里面的四方令不见了。 牛副总管身子一颤。 四方令是进出神武大道,出入四方阁的唯一凭证,凭此令即便进云金宝殿也不需通传。四方阁内只有得阁主极信任者才有机会得此令牌,那牛副总管入阁十余年方才混得一块四方令。 牛副总管摇了摇头,定是刚才阁主鬼魅般悄然从他身上拿走,自己却未有一丝察觉,阁主神功,实在高深莫测。阁主此番收回令牌怕是不再重任于己,一想到自己这些年忠心为四方阁劳苦奔波不曾有二,副总管长叹一声,伴君如伴虎,又想到自己因为跟丢了盲眼和尚这才惹恼了阁主,副总管又叹一声,终究还是自己办事不力。 副总管跌得撞撞走到门边,副总管却瞧见门臂上悬有一物,走近一瞧正是四方令,副总管欣喜若狂,阁主虽难以捉摸,但看来还是器重自己,当即跪下对空而呼:“阁主重任,属下定当不负所托。”言罢起身收好了四方令便走了。 四方阁的门徐徐关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17.青衣白马啸天云 17 青衣白马啸天云,长剑排空震云洲。 再说神武大道上了一个骑马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仗义少侠杨少轩,白马青衣,腰悬长剑,见他眸如朗星,面若冠玉,一人一马飞驰在空旷无人的神武大道上,一骑绝尘。 得亏这神武大道无人,若是在闹市之处被人见到此等人物,不知道要有多少云洲的女子要独守空闺空欢喜,思春一夜到天明。 有诗可鉴:马踏残阳随君闯,风流仗剑任倜傥。一从天云入红尘,情豪万丈人轩昂。 杨少轩一路奔驰,到了一处巷口便停了下来,拐进了与先前牛副总管相对的一条巷子里。 杨少轩在一处大宅前,这是一处新建的宅子。门匾上龙飞凤舞金钩银画三个烫金大字,正是云武堂。堂内装饰虽不见得奢华,却也颇有些雄浑气魄,中堂一个大大的“武”字当真是笔走龙蛇,更添一股豪气。 杨少轩阔步入门,未到中庭,只见一个龙骧虎步的中年人疾步行了出来,见了杨少轩举手便迎。少轩提前一步单膝便要跪下道:“堂主,少轩晚归了。” 那中年人连忙拦住道:“少轩你可是回来了,我一早便派人去神武大道路口接你,却左右等不到你,担心着路上可不是有什么变卦,可把我急坏了。” 这中年人便是近年得势的云州城云武堂堂主秦驭虎秦堂主,怪不得虽年过半百却有股气冲霄汉之气势,当真是虎老雄风在。 两人寒暄着入了堂内,少轩道:“原本我是该早些回来向堂主报平安,只是在云州城里耽搁了。”杨少轩便把先前酒铺之事跟秦堂主说了一遍。 秦堂主点了点头,“少轩路见不平仗义相助,不失我武林中人本色,若江湖中人都似少轩一般乱世可休矣。”顿了片刻又道:“只是少轩你初来云州不知这四方阁的风格,那是有仇必报绝不吃亏,只怕你是害了那酒铺一家啊。” 杨少轩忙站起身来道:“我也料到四方阁的败类会有所报复,便给了那店家些银子叮嘱他们早些离去了。” 秦堂主点了点头,“少轩做事老夫自当放一百个安心,不过,你可不要瞧了四方阁,四方阁格天下,他们无孔不入无缝不钻,在云州城势力之大远超我们所知,这几年云武堂蒙圣恩越发做大,四方阁不会没有动作,不得不防。” 杨少轩颔首,“堂主说的是,少轩定当心行事。” “不必拘泥,你可是我云武堂好不容易得来的虎将,哪天我还要亲自上武祖山向你师傅赔罪啊,他现在肯定成天在山上骂我这个老东西把他最爱的徒弟给骗下山来啊,哈哈哈。”秦堂主大笑,豪气冲天。 杨少轩双手抱拳直呼道:“不敢不敢,堂主过奖,家师疼爱弟子,但时长教导弟子学道山中,劫在红尘,早些年便催促弟子下山历练,恰蒙秦堂主抬爱,能有幸入得云武堂,少轩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堂主捋着八字须点了点头,“光顾着说话,都忘了后堂早已备好了酒菜,快快,少轩一路奔波辛苦,咱们边吃边谈正事,世上修行千万种,填饱肚子第一重,过些日子老夫还要派你去云西那边跑一趟呢!” 一入正厅,一桌丰盛酒菜已经备好,围坐一群人物,都是劲装打扮,一看都不是凡夫。秦堂主一一引见,在座尽是云武堂这些年来招揽的武林英才,个个都是在江湖上叫得出名的。 杨少轩虽有一身绝学,但是刚从山上下来的年轻人,在座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老手,认得他的不多,都碍于天云观在江湖上的名头,再加上秦堂主对他极力栽培引荐,也都对少轩没少恭敬,唯有一人,自始至终没有抬眼瞧过少轩一眼,只是不停低头喝酒吃肉,胡吃海塞,片刻未停。 少轩自知是后辈,桌上做的都是江湖前辈,自然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心中称奇,这秦堂主竟任由那人这般无礼模样,丝毫不在意。 少轩逐一敬酒,待轮到那人时候,那人竟头也不抬继续啃着鸡腿,大声道:“我不和一个鸟道士喝酒,走吧走吧!好好的酒都骚气了!”声如狮吼,震得桌上杯酒乱颤。 杨少轩这才注意到这人竟是个和尚,一身破旧袈裟,身边一把精钢禅杖,无多装饰,却至少有百来斤重,一般人别说用它就是拿都拿不起来。杨少轩也不恼怒,只是心中暗自惊叹:“这是何人,竟有如此深厚内力!比起堂主来怕也不差几分啊!” 秦堂主知道杨少轩不解,一脸笑意,只说了三个字:“三宝寺”。原来那低头只顾胡吃海塞的不是别人,正是牟山三宝寺的疯僧藏海。 “三宝寺?”杨少轩惊道,下山前师傅曾嘱咐过自己,天云观的绝学自己多半已经学得,江湖上年轻一辈的应该难有敌手,但与人交手前一定要“不三不四”。师傅说的“不三不四”正是“三宝寺”和“四方阁”!尤其是三宝寺的三大高僧,武功出神入化高深难测,连师傅自己也不敢轻言胜算。 如今一个三宝寺的高僧就在自己面前,杨少轩心中倒有些悸动,这世上的少年总是一个性情,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于天公试比高,杨少轩也一样,初出茅庐,遇到高手就算自知没有胜算也总想讨教几招。 “在下天云观杨少轩,素闻三宝寺有‘神盲疯’三大高僧,不知大师是?”杨少轩仍然把酒杯举在手上,礼待有加,看那和尚的样子也猜到了他是“神盲疯”中的哪一位。 “天云观,武祖山?”疯僧自然是知道天云观的名头,心道:“天云观和三宝寺素无瓜葛,也无往来,不过方丈说过天云观向来乐善好施,除暴安良,在云北颇有些地位,那道士头子天云子更是以一把七绝剑威震武林。据说天云观才出了个才华冠绝,天赋异禀的俊俏少年,莫不就是此人?嘿嘿,管他娘的,正好这几天手痒,方丈常说天云观武功自成一绝,今天我倒要试试。” 疯僧不愧是疯僧,一好喝酒吃肉,二好比武斗狠,说来便来,疯劲起来哪里还分得场合,哪里还管得着什么前辈后辈之言。 “原来你就是天云老道的调教出来的道啊,那这酒我喝得喝得!只是和尚我喝酒从不用这等可怜兮兮的盏子,来,换大碗!和尚我敬你!”说完抄起桌上的大海碗,倒上满满一碗烈酒,掌中暗运内力,猛然推向杨少轩,“喝吧,大碗喝着过瘾!” 和尚的力道拿捏得又稳又狠,那一碗酒飞出没洒出一滴来,直接砸向少轩,在座都是行家里手,自然看得出那碗中带着和尚的至刚内劲,接得好碗碎,接不好脑袋碎。 杨少轩却也不躲,拿着酒盏的手顺势画了一个八卦圈,一股巧柔之力借着那酒盏竟把那大海碗生生送回,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碗盏皆完好无缺!“少轩酒量低微,可比不了前辈如此海量!不如我就用的杯子多饮几杯吧!” 众人皆呼,天云观不愧是玄学正宗,好一招八卦游龙掌,借力泄力,恰到好处。 “碎!”正在众人以为海碗完好无损之时,在座中有人声叫道,果不其然,那海碗飞到疯僧眼前时候骤然碎裂,一碗好酒洒在空中,眼看就要泼那和尚一身。 众人瞧了瞧那一语点破之人,只见他个高且痩,长过额头的眉毛全白,最奇的是那人在双眉之间有一处疤痕,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眼睛,只是样貌老了些,怕是有五十来岁的光景。 那三眼老头笑道:“大和尚练的是纯阳内功,生性刚猛,那只碗怕是在碰到和尚手掌之前便已经粉碎,只是杨少侠以独门内功暂时护住了那只碗,保它一时完全!” 说时迟那时快,和尚振臂一挥,内力骤集,僧袍骤然鼓起,半空中洒下的酒遇袍自己避开,全部落在地上,竟一滴未沾身。! “好,你是辈就依你,我少给你倒点酒便是,再喝!”和尚倒也并不恼怒,又拿了一只碗,只倒了半碗,少轩接住。 杨少轩喝了一口,笑道:“这酒太热,我给大师降降温!”说罢,手捧碗壁,暗自生力,一股阴寒之劲自掌心出,众人瞪大了眼睛,时值初夏,只见那海碗中的酒水竟然渐渐结了一层冰霜,周围的人更觉得周遭空气骤然变得寒冷,竟有人哆嗦不住打了个喷嚏。杨少轩有心炫技,更是内力俱出,不好一会那一碗酒竟然结成了冰块,少轩单掌顺势一推,酒碗又推回给了疯僧。 普海见状大笑,“不愧是老道教出来的,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内功修为,只是这寒冰魄练不好可是大伤元气的,酒还是要热着喝,和尚就给你加加热吧!”说罢,接住了酒碗,单掌握住,一股内力集涌,众人顿觉热气袭来,只见那碗中冰竟速速化去,片刻便成水!和尚大饮一口道:“好酒好酒啊!” 杨少轩接过酒碗道:“大师的修为真是惊为天人,少轩实在是班门弄斧了!”说完一口干了碗中酒,众人更是惊呼二人修为深不可测!争相给二人倒酒,好在二人都还有些酒量,尚未尽醉! “好!世间有如此内力者怕是难有二人,当真不愧是藏海疯僧啊!”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一语点破奥秘的三眼老头。 那疯僧瞅了一眼他,心中有些惊奇,自己藏海的名头知道的人并不多,便道“你这三眼的老头,倒是知道我的底细!” “三宝寺疯僧,胸中藏海深,当今天下,除了藏海心法江湖上还有谁家的内功能有如此惊人的纯阳之力!这世上能唯一还习得藏海心法的怕只有牟山三宝寺的大师您了吧!”说话的正是那位像是长了三只眼睛的老头,说起话来眉间的那处疤痕一动一动,倒还真像个眼睛! 疯僧正要说话时,久在一边的秦堂主站了出来,拉着疯僧道:“这位是云北鹤鸣帮帮主罗宗南,罗帮主可是个异人,一招鹤鸣九天独步武林,自身武功高超不说,还有一项本事天下只此一家,罗帮主练得一副火眼金睛,三只眼睛同时运功时候,据说再快的武功招式都逃不过罗帮主的眼睛,过目不忘,洞悉一切,能预判后招,先发制人,人称‘三眼神鹤’。” “原来是三眼神鹤!据说鹤鸣帮一向深隐山林之中,闲云野鹤一般,从不参与武林纷争,不涉足江湖恩怨,早年四方阁便有意拉拢,却至今未成,想不到竟被秦堂主招致麾下,看来云武堂的实力真是难测啊!”在座的江湖人士,对这些个成名已久的武林同道耳熟能详。 “真有这么神,怪不得有三个眼睛,我说老头你能用你那三颗眼珠子看到和尚我今天里面穿得什么颜色的裤子啊!”疯僧就是疯僧,说着就掀起了僧袍! “好你个疯僧,你的疯劲都疯到我云武堂来了!”秦堂主笑着打趣道,“罗帮主是我的座上宾,你要是想疯就回你的三宝寺疯去,我看你的方丈可会罚你念经。” 罗帮主听罢又道:“罗某山林野夫,做不得上宾!我来云武堂,不图功名利禄,不求金银财宝,只为报秦堂主大恩!”说完,又朝着秦堂主拜了又拜!堂主赶忙扶起,正欲说话,那疯僧又言:“你这三眼老头子说话还这么文绉绉的,我来云武堂不为别的,就为找人打架,当然和尚我只打恶人,不打好人,要是哪天我发现云武堂也不是干好事的,我也一样打!” 众人唏嘘,敢说这话的怕也只有疯僧一人了! 杨少轩何等聪慧,一看便知这三眼神鹤并不是心甘情愿来此,向来鹤鸣帮都是隐居山野,不问世事,更何况云武堂是朝廷机要,罗帮主更该不屑一顾,想必是秦堂主曾经施惠于他,此时云武堂正是用人之际,碍于情义,才使得这三眼神鹤踏足朝堂! 还有这三宝寺的和尚都被云武堂招揽而来,看来云武堂的确是想有些作为。下山前师傅曾说过得道者劫在红尘,但朝堂之事最好少惹,可惜自己偏偏就来到了这云武堂!也罢也罢,云洲既生变,先在此历练一番也是不错! 杨少轩把酒碗递给疯僧,“前辈生性豁达,豪义云天,远比哪些口中常念济世渡人却只知参禅打坐一生的和尚要强得多!少轩心中佩服!先前多有本班门弄斧,是少轩自不量力,来,再敬前辈一碗!” 和尚接过来笑道:“这回我可得端稳了,免得又碎了!”众人皆笑! 少轩瞧见这和尚性情豪爽,谈吐直率,少轩自己也是个真性情,初次相见,便觉投缘,杯盏之间,聊若老友,二人虽说是一道一佛,却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18.虎踞山中待林深 虎踞山中待林深,暗处帷幄云州城。 酒足饭饱,众人散去。秦驭虎独留了杨少轩和疯和尚二人。 “老堂主,我说你留我二人下来可是还有一场酒要吃啊,只要有酒和尚我就奉陪啊!” “云武堂别的没有,就是你疯僧的酒管够!今日我留二位下来是为了赏宝!”秦堂主捋了捋胡须。 “宝贝?我一个和尚,再好的宝贝也用不上啊!要不你给我一壶沽州的云白两生醉?好不容易下趟山来,总得让和尚我喝饱了!” 秦堂主却笑道:“赏宝之后,再喝不迟!和尚一听有酒喝,便坐起身来,笑道:“那快些去赏,和尚我等着酒喝!” 秦堂主退去左右,再三察视后,带二人步入里屋,又在案桌上扭动一个机关,里屋中竟开了一间密室。 “堂主藏得是什么要紧宝贝!以堂主的身手还怕有人能抢得去?”少轩不解道。 “老堂主,你不是藏着什么女人当宝贝吧,藏得这么紧!”疯僧又疯语。 “藏海休要胡说!”秦堂主笑骂,只见密室中的床榻下果真有一件用金丝绸布包裹的东西,不大不。 疯僧手快,一把就要抱起来,却发现拿东西十分沉重,“好家伙,难不成是大金块。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贝,神神叨叨的!”一把掀去了丝布。 堂主静观二人神色变化。 “这,这,这是九卷?”杨少轩惊道。 “少轩先前见过?”堂主问。 杨少轩点头,“以前和师傅曾去过北海,有幸见到过一次!只是未曾如此之近的细瞧这武林至宝!” “恩,还真是,和寺里的一模一样!”疯僧点点头道,“莫不是老堂主把我们寺里的宝贝给偷来了?” “你又是疯言疯语,你仔细看看可是你寺中的?” “这里,看这里刻有一个九字!看来,这是第九卷!”杨少轩心细眼尖,一脸神情激动。 “哦,那倒是不一样,寺里的好像是八卷!这东西倒不是凡物,堂主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难不成你是去四海三邦抢来的?”疯僧挠挠头。 “皇上所赐!”堂主拱手向天而拜道。 “皇上?这第九卷乃是皇室至宝,皇上如何会将它赐予堂主?”杨少轩道。 “不错,这武皇九卷乃是天下至宝,江湖相传,得卷一者成高手无疑,得卷三者行江湖无阻,得卷五者平天下无碍!想必你二人也知道,九卷中之七卷在四海三邦,云洲藏有两卷,其一在三宝寺有三位高僧看守,还有一卷便是藏在云金殿之中,至于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历来只有皇上一人知道。” “要是和尚我说,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寺里的那一卷就放在师兄的禅房里,没人看管,也不见得有人去抢,怕是都生锈了!” 疯僧在屋里转来转去,想必又是在找酒喝。 “前辈真是说笑话,就算是云金殿进了强盗毛贼也没多大稀奇,倒是普天之下怕是还没人敢去三宝寺抢东西吧!”杨少轩笑道。 “那倒也是,谁敢去打扰方丈师兄清修,我和尚第一个饶不过他!”和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酒喝,靠在门上倒是有些不耐烦了。 “皇上此番将九卷赐予我,一来是四方阁、神武营各自心怀鬼胎,心术不正,二来也是对云武堂寄予厚望。这几年承蒙圣恩,云武堂招揽天下群豪为皇上效力,可惜秦某脸上无光,招是招了不少人,只是这些人中不论武功人品唯有你二人才是真英雄真豪杰!所以我请二位来鉴此宝物,也是为了一表秦某心意,同振云武堂,报效朝廷,为皇上分忧啊!”秦堂主竟对二人一拜。 杨少轩见此,连忙上前扶起,“秦堂主如此见外,少轩实在惶恐。” “哎呀,我说堂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何必说这么一大堆屁话,你就说,可是要和尚我去把四海三邦的九卷都抢回来?”疯僧又在疯语。 “藏海又在胡说了!”秦堂主笑道:“当今天下,风云激变,四海乱三邦反是迟早得事,据说东海已经蠢蠢欲动。再加上云洲朝堂不安分,四方阁,神武营对立分权,各地党羽纷争不断,陛下虽登基十余载,但年纪尚轻,根基不稳。手中无兵,朝中无威!” “不是说天底下就皇帝老儿最快活吗,还有人敢不听皇帝的话?”疯僧不解。 “天子之威靠的可不是一张嘴!我听闻当年神武将军西归时候带走了云洲几乎所有的精锐部队。所以西境这些年来毫无战乱,被神武军压得死死的。”杨少轩的眼睛还盯着九卷。 “少轩说的是,神武将军抽走的是云洲的精血,虽然还剩十几万的军队,但是被神武营的四大镇边将军一分,皇上能直接调动的只剩下老弱病残,手中无将兵,天子何以威啊!这些年陛下励精图治,也想效仿先帝,建功立业,可惜四方阁权高欺主,神武营不为己用,心有余而力不足,千秋功业,枉存念想!”秦堂主叹道。 “只是少轩不解,难道皇上不能调遣神武营的军队?” “少轩有所不知!神武营原本不叫做神武营,本是自武皇帝时便有,因当年神武将军护国之功,在其西归前改称神武营,当年武皇帝设神武营之初便定下铁规,神武营只认虎符不认人!即便你是一介草民,只要你手握虎符,神武营便听你调遣!换句话说,即便是当今天子,若手无虎符,几遍云州城破,神武营也岿然不动!” “难不成,堂主的意思是,这虎符不再皇帝儿的手中?” 秦堂主望着和尚和少轩,良久才点点头,“这是云州城的头等机密,别说四方阁不知道,就是神武营自己也不知道虎符在谁的手上!若是泄露出去,怕是云洲战事便起。” 疯僧挠头,瞧了一眼地上的九卷道:“我说咱不是说九卷的事吗,怎么扯到皇帝儿了!” “你这和尚这般性急如何念得好经。”秦堂主笑道。 “老堂主就会说笑,我是个喝酒吃肉的和尚,哪里会念什么经!” “圣上将这九卷赐予云武堂,是想借此壮大我云武堂的声势,以此在朝廷形成三足之势。” 杨少轩点点头道:“把如此宝贝送人,皇上此举实属无奈。” “哼哼,顶个鸟用,我看皇帝聪明得很,试问有谁能打开着破铁壳子?寺里的那卷我不知道用禅杖劈了多少次两个痕迹都不留。” “这九卷外面的匣子乃是九天之外天降陨铁所制,凡间兵刃无论如何奈它不得。唯有九卷之钥可以打开。”秦堂主捋了捋胡须,在屋内踱了几步。 “那你倒是把什么九卷之钥拿来啊,和尚也好开开眼。” “前辈有所不知,这九卷之钥早在十八年前就不见了踪迹,这牵扯到一桩皇室旧案。”杨少轩这几年行走江湖,多少有了些些阅历。 这三人在密室里聊了许久方才散去,那和尚临走时还顺带要了一壶好酒方才肯去。 秦堂主脸上有了些倦意,准备睡下,却又想起些事情,便对身边的下人道:“去,把长飞叫来,就说老夫有事要他去云沽走一遭。” “兴许那疯僧也不是胡说,要是能全都抢过来的话……”秦驭虎心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19.沽江春水绕山流 沽江春水绕山流,和风十里是情柔。 春荣三月,处处风光。过了雨季,白云山里的天气也渐渐好了。 这几日渡船的人多了起来,老白头健谈,就好个人多热闹,人多了撑起筏子就更有劲儿,说起话来总是没完没了,往来渡船的人也好听这个糟老头子说话,山里的日子恬静慵懒。 老白头已经好几日没见着云枫了,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嘴上不说心里一天念叨到晚,这崽子也不知道是咋了,这些日子神神叨叨,要么早出晚归,要么几日不归,尽知道在外面疯。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一回来便是蒙头就睡到第二天日落。 更奇怪的是,卧龙潭里的大鱼都快给他捞完了,也不晓得在搞些什么鬼,每回问他他就说是云生要吃。 娃大了就野咯,也是,总不能让娃娃一天到晚跟我这个糟老头子在一起吧,说不好去找哪个丫头去了。想到这里,老白头的脸上一阵坏笑,三夫人家的那丫头看着倒是不错。 忙了一阵,老白头坐在岸边歇息抽了袋烟。沐着春风,听着云白山里的鸟叫,沽噜河的河水声,老白头不由唱起了歌,山里人都能来上几句: “沽噜河滴河水喲,清又甜啊;白村里的姑娘喲,俏又灵喲……” “白爷爷,白爷爷,云枫可在家里啊?”老白头正惬意着,就听见老远有人朝这边喊。搭手望去,不远处一个妇人和带着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朝这边走了过来,边上还有个姑娘。 远远望去,那少年的身形模样,老白头还以为是云枫。 走近再瞧,那少年生得白净,个头也和云枫差不离,别说这模样还真有点像,不细看还真容易弄混了,就是这打扮一看便是富人家的娃,绸布青袍衫,革面六合靴,腰悬白玉佩,背附短朴刀。 相比起来,云枫就寒酸多咯。 眼前这少年,面上隐约有些病态。 “哎呀,这不是三夫人吗?这才在村里待几天啊,又是要回镇子上啊?”老白头瞧见那妇人家,正是前些天回村的三夫人,身边的姑娘正是云,手上还拿着一条崭新的手绢儿。 “白爷爷,您可还认得我啊?”边上的少年未等三夫人应声便插话。 “我就是再糊涂也记得少爷,才多久未见都长这么大的个儿啦?”眼前的白俊公子正是白三爷家的独子白云生。 白云生是三爷家的独苗,少爷公子哥,生来富贵,吃穿不愁,衣食无忧,但这位少爷却不娇生惯养,自好读书习字,从了这三爷和夫人的品性,明理有德,亲易近人,除了有些争强好胜的心思,远没有镇子上那些公子哥吃喝嫖赌浑球般的德性。 “白爷爷你的身体可真好,咳咳。”瞧着老白头只穿着短衣,少年有些羡慕。“我娘常说,白爷爷是这大山里顶辛苦的人,也是顶值得尊敬的人”这少年口齿伶俐,甚是讨人喜欢,相比之下云枫就显得粗犷。看到白云生老白头的心里一愣,敢情枫娃子没和云生少爷在一块呀。 “白爷爷,云枫呢?我都好久没见着他了。这么久了也不去村里找我玩!见到他看我怎么揍他,正好新学了几招愁着没人试手呢。”白云生径直冲进了老白头的草屋里寻人。 “这不能啊,枫娃子不在三爷府上?我还让他捎几尾头春的潭里青给三爷和夫人尝尝呢!”老白头听云生这么一说心里头也顿时就急了起来。再一想这几日云枫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捣鼓啥,回头见到他非得问个明白。 “这几日春汛呢,沽噜河发大水,他不会掉水里去了吧……”云还是那副藏不住话的样儿,一双秀眼滴溜打转,其实心里也正念着云枫呢。 她想看看自己的手绢儿是否还系在他的手臂上。 “云不要胡说!”三夫人喝道,“老白头,娃娃,再加上这冬雪融水,春日渐暖的,肯定是上山里边玩呢,云枫自幼熟悉水性,不会有事的。” 云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作声。 “是咧是咧,三夫人说的是。我不担心那崽子。三夫人这是要去哪里啊?”老白头虽然嘴上应声,但被这云的话一激,心里有点犯愁。 “这不是上次跟您老提起的事儿,三爷说可以让云枫学点拳脚,一来强身健体,二来以后少说能找个看家护院的活计,前几日差人在镇子上把拳脚师傅都找好了,最关键的是……” “最关键的是我也要去学拳脚!”白云山接过话。 “少爷你?你不好好跟着塾师念书,学什么拳脚?三爷不是一直盼着少爷考个好功名呀,咱们白村看都指望着你呀。” “您大概也知道,生儿身子一直不大好,学点拳脚许能练得壮实些,这也是郎中说的,至于功名嘛也不急于一时。”三夫人把话又接回来,“今儿天气晴好,便带上生儿去镇子上见见那师傅,不知道云枫是什么意思?” “三夫人可不是我老头子不念着您的情,云枫这崽子这几日总是不见人影,回来就是睡,醒了就是吃,吃完了又出去了,总是没机会问上话啊,一开始跟我说是要回村,谁晓得他不是去村里。虽说娃娃学那打打杀杀的玩意不好,这山旮旯里也不指望能练出个武皇帝来,不过能强身健体谋份差事也是再好不过。这事三夫人您做主就行了,云枫没甚意见。” “白爷爷您说得可不对,我就是立志是要做武皇帝的人!”白云生一脸得意。 “少爷一看就是要做大事的人,枫娃子不是那块料子,我看他学点本事找个差事去个媳妇就可以啦!” 老白头说话时盯着云,云怎么会不知,脸色绯红。 “那子肯定愿意,我让他干啥他肯定得听,老是做我的手下败将他早就不服气了!他还说什么要学就学大本事,一拳就能打死一头牛那样的本事!娘,白云枫要是不去我一个人在镇上会闷死。”他俩人早已亲如兄弟,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自然想拉着云枫一起去镇子上作伴。 “好好好,就依你,老白头,学武的事儿先算上云枫,俩人也好有个伴,你再见到云枫便问他,他若是真不愿意也无大碍。”三夫人疼爱自己的儿子,在她看来,拳脚无眼,学武总是件危险的事情,云生自幼没吃过苦,多一个伴也好照应。 “就依着三夫人的意思,我就替云枫那子谢谢三爷和夫人,我送你们渡河去吧!”老白头拿起了长竹篙,瞧见了边上的丫头云正四处张望,似是在找云枫,老白头笑道:“别瞅了,云枫真不在家里。” 云一听脸红到了耳朵根子,跺脚急道:“我,我才不是看他呢,我是看天上的云雀飞得正欢。” 话虽这么说,眼里却有一丝失落神情。 老白头也不识趣,又笑道:“不过云姑娘你送他的手绢儿,云枫可是一天到晚戴在身上呢,宝贝得很啊。” 云的脸这下更红了,一只玉手装模作样把玩着青丝辫,心中泛起莫名情丝。 少女情怀总是春,莫猜莫猜。 有诗可鉴:桃红柳绿花满眸,沽江春水绕山流,夜月一帘幽梦里,和风十里是情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20.曾经沧海难为水 曾经沧海难为水,不辞常做逢蒿人。 送了三夫人一行渡了河,老白头望见云生远去的背影看起来真和云枫太像,心中念叨起云枫,便再无心思渡船,在河边系了筏子,找了块大石头靠在上边抽起了烟,不时还四处张望着,看看可有云枫那崽子的身影。 这些年爷孙俩相依为命,日子虽不富裕,但也不至于难过,山里人只要不懒总不会饿死,爷孙俩守着这一条渡船,倒也悠闲自在,云枫成天与山河为伍与猛兽作伴,养成了无拘无束的散漫性子,个头是像春天的竹笋往上窜,少年俊俏,浓眉黑发,眼睛里的神采真是像极了他爹。一想到这,老白头便再也不敢往下想了。 至于老白头自己,头发已经全白了,再也不是十八年前的那个他了。 “有些事儿就一直让它藏着吧,一直藏到沽噜河的水断流吧……”。 春日总有困意,老白头靠着大石头竟睡着了。 没一会,便被人喊醒了。“老头,喂,老头,你是渡船的老头吗。”声音是从对岸来的。 老白头睁了眼睛,发现河对岸有十来个人,为首的是个公子哥模样的。 既然要渡船老白头自然二话不说撑了筏子就过去了。 只见那群人围着中间的公子哥前簇后拥,公子哥穿得富贵,生的娇嫩,白村里是没见过,该是镇子上富人家的少爷,既是镇子上的少爷,到这山旮旯做什么。 老白头正疑着,那少爷道:“老头,我问你,这附近可有一个深潭?” 老白头是头一回被人直呼“老头”,心中略有不快,但见是个跟云枫差不多年纪的娃娃,也没往心里去,便道:“是有,是有,渡过河往下游去,离此不足十里地。” 少年耍了耍手中的扇子,“潭里可是有一种极鲜极鲜的鱼?” 老白头心想他说的可不就是潭里青吗,这潭里青养在深潭,味道极鲜,只是卧龙潭在深山大川之中,山高水远路难行,听的人多,真来捉的人少,即便是白村的人也不过是得闲才会有人去捉上几条尝鲜,毕竟那潭水深,鱼又长在深处,不容易捉的。 对了,除了这几日云枫捉了不少。 “喂喂喂,老头,我们家少爷问你话呢,发什么楞啊?”边上一个家仆呼道。老白头忙点头,“是有,是有,那鱼又叫潭里青,是咱这特有的鱼,极鲜。” 少爷一拍扇子,“可是叫我寻到了,藏在这么个鬼地方,可把爷累坏了。走,捉鱼去。老头,渡河。”几个下人给那少爷撑着伞,前簇后拥着。 因为人多,老白头分着两次才把这些人都渡过河,且不说这帮人没给渡船的钱,还愣是把篮子里瓜果肉干吃了个尽光,老白头渡了一辈子船也没开口问人要过渡钱,这帮人没给老白头也自然不会要。 但是瞧见这些人拿着渔,老白头多瞅了几眼,山里人从来都是捉个两条回家过个嘴馋的,云枫捉个十尾还被老白头骂了几句,这伙人竟带上渔,难不成要把潭里的大鱼鱼一次性捞光咯? 老白头向来话多便多问了几句。 “去去去,我们家少爷捉鱼是孝敬我们家老爷的,捉多少是你管得着的?说白了,别说一个水潭,就是这整条沽噜河的鱼我们家少爷也敢捞完。”家仆龇牙咧嘴一脸恶相。 “那是自然,潭里的也好,河里的也好,也不是我老汉家的,只是您这眼实在太,若是把鱼苗也给捞走了,那明年潭里青岂不是要绝迹?凡事总要留点余地。”老白头摇头。 “我家少爷爱捞大的就捞大的,爱捞的就捞的,你要是再多废话,看我把你个老骨头扔到河里喂鱼。”家仆说罢挥拳要打。那少爷倒拦住了,一把扇子狠狠敲在家仆的头上:“蠢犊子,蠢犊子,你给他打残了,回头捉完了鱼谁给我们过河呢?叫你打,叫你打。”又在家仆的脑袋上狠狠敲了几下,疼的那人又不敢躲开,只得连声称是。 打了还不过瘾,那少爷狠狠一脚踹得那可怜的家仆没站稳跌倒了河里。 “让你碍事,不听本少爷的话,嘿嘿嘿,罚你下去清醒清醒你那猪脑子吧”。 初春的河水冰冷,水流又急,那家仆是个旱鸭子,在水里不停挣扎,那少爷非但不着急救人反倒是瞧着乐起来了,旁边的人也跟着一块起哄,那人越是挣扎,岸上的人越是乐呵。 老白头看不下去了,一个猛子下河,不愧是常在沽噜河边走的人,就跟抓鸡一样便把那人救了上了。好在救得及时,人还活着。 那公子哥反倒不高兴了,还没看够乐子,人就被老白头救了上来,冲着老白头骂骂咧咧,才带着一帮乌合之众往卧龙潭方向去了。 老白头望着那些人,摇了摇头,乌烟瘴气,叹道这世道变了,年纪就这样作孽,好在眼不见为净,大山里瞧不见这种人,云枫那娃子说得也不错,守着青天白云没什么不好。 老白头一时兴起,居然握着长长的竹篙舞了起来,别说,转、合、出、挑、刺,还有点耍枪弄棒的模样,要是打到人身上,不伤也痛啊,怪不得云枫那么害怕老白头的竹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21.沽噜河小试身手 沽噜河试身手,莲花步初露锋芒。 老白头有些累了,又开始念叨起云枫,向远方瞅了瞅,一个白色的影子在跳动,看着像枫娃子。 老白头扔了竹篙,掐灭了烟,就这么盯着,果然是那个臭崽子。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不过那身影走起来似乎飞快,老白头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常人就是跑也不能那么快,况且这山路还难行。 老白头哪里能想到,云枫这些时日跟着和尚学武功,云枫聪慧,那和尚又是高人,云枫的莲花步已然有了些模样,行起路来比常人快那是再正常不过。 不一会云枫便至老白头跟前,老白头板起脸,捡起地上的篙子佯装要打,白云枫裂开嘴笑,知道爷爷是舍得不得打他的,反倒撅起屁股去迎那篙子,老白头也忍不住笑了,“你个崽子快说说这些天都到哪里疯去了?也不招呼一声!是不是觉得我老了管不住你了?” “我,我不是说过了嘛,我去村里找云生玩去了啊。”云枫一撒谎心就虚。 “哎我说娃,你怎么还会扯谎了啊,你跟谁学的,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啊,你倒给我说说,”老白头一扬手那竹篙当真打了云枫的屁股,云枫知道自己撒谎不对也没躲开,打得是真疼,看来老白头是真生气了。 “您说过,做人头顶天,脚踏地,诚为本,义作魂,不忘信,善常行,勇不丢,恶为仇。”云枫大声念了出来,老白头所教不敢忘。 “那你怎么学会扯谎了呢?人家云生今早都来找你了,说你没回村里,三夫人和云姑娘可都惦记着你,你成天也不知道野哪去了。”老白头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心里想着娃娃只要没事就好,又担心刚那一篙子给娃娃打疼了。 “云也担心我吗?”白云枫心中一喜。他自知自己说谎不对,便对老白头说:“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也是答应了别人不能说,您不是教我人要守信嘛,我要是说了可就不是个守信的人了。我,我只能保证我没做坏事。” 一个是老白头一个是大和尚,都是白云枫尊敬的人。 老白头点了点头,“枫娃子自然不会做歹事,你既答应了别人就要做到,爷爷不问你便是,咱可不能失信于人。只是你这天天在外边跑,一定要注意身子。”老白头如此深明大义,云枫有时候也很奇怪,为何老白头会懂得那么多道理。 时候的夏夜,老白头最爱抱着云枫,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边漫无天地地说着做人的道理,一直要把月亮也听烦了躲进云里才罢休。 见老白头已不怪,云枫笑了:“就知道老白头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哎呀我饿了,饿死啦!”老白头哈哈大笑,爷俩回屋里生火做饭。 围着桌子,老白头喝了点烧酒,跟云生说了三夫人让他去陪云生去学武功的事儿。 镇子上花拳绣腿的师傅哪有和尚半分厉害,不去不去!可是一想到云生,白云枫犯了难,云生肯定是想要我一块儿去的,要是他一个人在镇子上肯定得闷死。 “别光顾着吃啊,你倒是说话啊。” “那个三夫人有说什么时候去嘛?”云枫问道。 “这我哪知道,不过还有一个月不到就是丰年祭了,村里的人都忙着过节,三夫人也得回村过节,就是镇子上的师傅也得过节啊,我看啊怎么着也得把丰年祭过了吧。”老白头抽了一口烟。 “那还早咧,到时候再说。”自己能跟着和尚学本事实在难得,绝对不能半途而废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倒是这个三夫人对自己确是真好,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 白云枫又开始琢磨和尚交给他的心法。“莲花生无相,无形者无疆,禅在见性处,佛在无心路。”佛法高深,晦涩难懂,云枫仍然还有些地方想不透,老白头瞧他抓耳挠腮的样子笑问,“你在那捣鼓啥呢,你是要成精还是要成仙啊!” “爷爷,你说,人的心有多大?” “人的心只有拳头的那么大。”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人心?” “没,没见过。” “那人的心怎么才能像那沽噜湖一样大?” 门外传来人声:“老头?撑船的老头?出来,给我出来。”老白头出门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去卧龙潭捕鱼的那群人,瞧这群人除了那少爷外各个都是浑身湿透,跟落水狗一般冻得浑身直打哆嗦,看来必是被他们的这位少爷逼下潭去捞鱼了,只是这一行数人却都是两手空空,一条鱼也没捞着。 少爷还是那副跋扈的样子,“养你们一群没用的废物,这么多人一条鱼也没给我捉到”,又指着老白头,“老头,快给我们渡过河去,他妈的爷我快冻死了,这鬼地方,要不是为了给我爹捞一口鲜,我他妈就是死了也不来。” 老白头解了筏子又分两次把他们都渡到对岸去,白云枫看出来这不是一群善男信女,不放心便一同上了筏子。 天色已晚,山里本来就要比外边黑得早些,月亮都挂在了天边。 老白头撑着筏子,春汛的河水来得急,撞击着岸边的石头发出阵阵水声,筏子上的少爷仍在数落着他的狗腿子们。 白云枫一人立在筏尾,翩翩少年,岿然不动,还在琢磨踏雪莲花步的心法。那少爷瞧见了云枫脖子上的挂件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走上前去,伸手就要夺来,云枫往后退了一步,道:“你要干什么?”少爷摇着扇子笑道:“我瞧瞧是什么宝贝,要是值钱的话本少爷买下了。”上前一步又要伸手。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卖。”白云枫往后退了一步,到了筏尾,再退一步就掉下去了。 “不卖?这云沽镇还有本少爷买不到的东西?就是云州城的宝贝,只要爷想要买得下来。”嚣张的少爷看了一眼后面的河水,笃定了云枫是不敢往后再退一步,“有种你就再往后退一步,你要是再退一步嘿嘿,爷我就不夺你的宝贝。”少爷的手伸向云枫的脖子,好个无耻之徒。 云枫身形一闪,留出空档,抬起一脚便把那公子哥踢到了河里,家仆们忙呼:“哎呀不好啦,少爷,少爷,少爷掉水里啦。”叫归叫,也不知道是真不会水还是有意而为,就是没一人下水去救。 公子哥看来不会什么水性,在水里胡乱挣扎,吞了不少河水。 老白头一个猛子下水,拉住了就要下沉的公子哥,就像拽鸡一样拽上了筏子。吐了几口水,那公子哥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冻得哆嗦,颤颤巍巍的指着云枫道:“捉,捉,捉住他,带回衙门,让我爹,爹关他进大牢。阿阿啊阿嚏!” 家仆们便要上来抓云枫,那筏子本就不大,几个人这么一围上来,云枫便已然无立足之地,此时筏子已经过了河中央,离岸不算远了,情急之下,云枫身形一变,默念心法,纵身一跃,踏起莲花步,蹭蹭便在那沽噜河水上行了起来,不多不少不偏不倚,整好到岸。 筏子上的人看得愣住了,半晌没出声。倒是白云枫站在岸边颇为兴奋,虽不能似那和尚般飞过整条河面,但也已是功有成,总算不负和尚的教诲。 老白头一脸异色。 眼见云枫已至岸边,生怕这群人上岸了再找云枫麻烦,老白头摇头示意他快躲,云枫聪慧,一点就通,几步便消失在黑夜中。那群人捉不到云枫,又不敢对老白头怎样,万一这老头子一扔篙子他们不得都在这沽噜河里喂鱼,那群人向来仗势欺人,今日却被人戏耍,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可惜又捉不到人,只得胡乱叫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明月当空照,清水石上流。 送走了这群瘟神,老白头一人立在筏子上,对着皓月,清风徐来,吹得老白头银发飘散,摸出旱烟,点了火吸了一口。 “踏雪莲花步?呵呵,不会不会,这绝顶的轻功娃子哪来的福缘。” “爷爷,爷爷,我在这里。”不远处草丛里冒出个人影来,正是白云枫。 老白头撑筏过去,爷俩一起渡了河,自始至终老白头没问过一句云枫刚才之事,云枫也当是天黑爷爷没瞧见,只想着日后更要勤加练习,早日能飞过整条沽噜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21.青梅虽无倾城貌 青梅虽无倾城貌,少年偏骑竹马来。 老远便望见老白头在渡口上忙活,不过筏子上多了个少年,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样子,白云枫也愣了,难不成又来了一个白云枫? 云枫这几日在崖顶也过糊涂了,当下施展踏雪莲花步,飞快到了河边,老白头筏子上的少年眼尖瞧见了云枫,便招手喊道:“云枫,云枫,枫儿……” 云枫一听乐了,敢喊自己“枫儿”的除了他没别人,那少年似是等不及船靠岸,一个猛子便下了水,老白头见了直呼“哎呦,我的少爷啊,你可好生点,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可怎么交代啊!” 果然是白村的人,水性真是羡煞旁人,一会那少年便至岸边,露出了脑袋,云枫一瞧,自己的好兄弟白云生。 云生在水里含了一口水,上岸便乘云枫不备吐了他一脸道,大笑道:“你子可是来了,我等你老久了,你最近在哪座山头瞎混啊,还是背着我家云勾搭了谁家的姑娘啊?”云枫见了玩伴,岂有不乐之理,听那拿云打趣,正要发作,老白头靠岸对云枫道:“云生少爷等你老大一会了,你天天在外面瞎混个啥。” 云枫做了个鬼脸,拉着云生道:“你怎么不在家读你的圣贤书,跑到我的地盘来做什么,爷爷不是说你和你娘去了镇子上?” 白云生擦了擦身上的水道:“圣贤书有什么好读的,来,咱俩坐下慢慢说。” 原来,三夫人带着云生已经把二人学武的事情打点好了,过了丰年祭两人便可去镇子上学艺了。再过几天便是丰年祭了,按习俗这是全村的大事,三夫人便带着云生,云回白村了。路过渡头,云生偏要等见着云枫才走。 “嘿嘿,枫儿,你可知道我爹请的师傅是谁?”云生一脸神秘。 云枫摇了摇头,心道,再厉害能有我的和尚师傅厉害吗。从前他二人最痴迷武功,一有机会便缠着云生家里的老伙计说武林高手江湖大侠的故事,二人只要一说到武功便心潮澎湃,恨不得一夜间变成身怀绝技的高手,两人常捡跟树枝自创剑法,在山林间比划得有模有样。 现在真要去镇子上学武,云枫却犹豫了,他舍不得老白头,舍不得绿水青山,云沽镇离渡口很远,一旦去了就很久不能回来,就不能荡漾在沽噜河上,不能追逐在群山之中,白云枫习惯了一直以来的生活,也本以为自己就会这么生活下去。 见云枫发呆了,云生还以为他是高兴过了头,便又眉飞色舞,“请的可是镇上顶有名的正威镖局家的总管雷老虎。我娘都打点好了,咱们啊,就跟着雷老虎学武功,说不定还有出门走镖的机会,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天大的好事情!”白云枫并不知道这个雷老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管他什么任务,都不能跟和尚师傅比。 “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的屋子里那么多书,我还以为你是要在学堂念一辈子书呢?” “那都是做给爹爹看的,我,太想去外边的世界看看。” “我就想着守着这一方山水就好!”白云枫一根茅草叼在嘴里,一屁股坐在河岸边。 “云白山好是好,可却太了,得连天上飞的云雀儿我都认识,书上说男儿志自四方,治国齐家平天下,我现在就是想学好本事出门闯一闯,见识见识世面,老是待在这里,我会憋死的。” 白云生望着天空道,整好一对云雀飞过,叽叽喳喳地叫着。 “你爹留了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舍得吗?” “久有凌云志,不恋千万财。书中常说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尤其是那云州城,连这沽噜河都要流出云白山,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白云生站在沽噜河边,对着奔流的河水,“爹娘对我虽好,可我却不想平淡一生,老死在这山沟里。” “你说的我反正也不懂,我倒是觉得活在这青山白云间也是不错的,没有烦恼不也很好!” 白云枫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懒洋洋地说,“要是再讨个漂亮媳妇,咱就啥也不缺啦嘿嘿,还去什么云州城,大老远的。” “少爷,少爷!”正说着,远处走来一人,正是云。 云枫一听声音便知是谁了,心道:嘿嘿,说曹操曹操到,漂亮媳妇来了!哎呀我这心跳突然变得厉害了,咕咚咕咚的。 云渐行渐近,云枫的心跳越来越快,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的雪花白手绢儿,还在,只是破旧了许多。 “你个没出息的白云枫,不就是个姑娘吗!镇静镇静!早晚是你媳妇!”云枫心里骂着自己,使劲捏了一把屁股上的肉,佯装镇静。 “少爷,你怎么还没回去啊,害我来回又跑了一趟,累死我了!”云手上拿着一条新的雪白手绢,不停地扇着风,脸上冒着细的汗珠,湿了几根秀发沾在额头上,朱唇皓齿,口吐兰芳,一身青衣花衫,双脚绣花鞋,俏皮可爱怪不得迷了白云枫的心窍。 白云枫明知是云已到了身边,闻得一股兰香,甚是好闻,却偏偏躺在石头上佯装未见。 云也是瞧见了云枫,嘴微微一笑,脸似有桃红渐现,却也装作故意没瞧见,只对白云生说道:“夫人说了,明后日就是丰年祭,老爷和夫人要你把这个人也接回村子过节……”云故意不说姓名,只冲着白云枫努努嘴。 “他?”白云生一巴掌拍在白云枫的屁股上,笑道:“这家伙不用我请也会屁颠屁颠的去的。” 云枫跐溜一下从石头上滑下来,正好落在云面前,靠得太近,差点碰到鼻尖,羞得云脸煞红,白云枫也是头一回如此贴近一个姑娘家,只闻得清风拂面一阵芬芳,只瞧见一双明眸似水汪洋,这心中更是莫名悸动,浑身一股燥热,自知冒犯,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道脚跟没站稳,踉跄了几下便掉进身后的沽噜河里。 云在岸边扑哧一笑,笑得花枝乱颤,声似银铃,似是山花一朵迎风曳,落在水里的白云枫觉得她真好看,这回就是多喝几口河水也是值了。 白云生岂能看不出云枫的心思,他朝白云枫挤挤眼,白云枫在水里挣扎了几下便没了踪影,瞧见湖面平静,云却急了,心道那呆子不会沉下去了吧。 云生却笑道:“不要怕,这子是水里的鱼,你可见过被水淹死的鱼啊?” 云却没听进去,正直春汛,河水正急,再不见云枫出来,她急得直跺脚,就要哭了,“人命关天,少爷少爷,你还不去救他?万一万一……” 白云生笑着冲着河水道:“白云枫,你听到了吧,再不上来,这丫头可要亲自下去救你了啊!哈哈哈哈。” 云瞪了云生一眼,又急又气,就在此时,河水里漏出了一个脑袋,白云枫抹了一脸水,冲着云笑道:“要救我的姑娘,你倒是别光说不动啊,再不下来我就快要淹死了!” 白云生冲着芸起哄,“呐,你不是嚷着要救他吗?去啊!” 云知道自己被二人戏弄,一脸通红。又瞧见河里云枫脖子上系得正是自己先前的手绢儿,心里又羞又恼却又笑。 不料春汛水涨,一个浪头急打过来,云枫又没入了水里没影了。 云惊得大叫,云生也道:“心”。 那白云枫借着水性果真如鱼一般躲了过去,再漏出头来时,脖子上的手绢却不见了踪影,云枫却急了,顺着河水流向望去,白手绢被在河里起起伏伏往下游漂去,恰如一朵白花。 二话没说,云枫深呼一口气便追了上去。只是这涨水的沽噜河比平日急了许多,且越往下游河道越窄,水流越急,最窄出河水一泻千里奔流不息,任凭云枫再怎么好水性也是无可奈何。 眼看云枫越追越远,岸上的云生大喊道:“枫,别追了,追不上的,不就一条手绢嘛,不值当丢了性命,快些回来!”云心中担心云枫安危,却不知怎的心中暗自窃喜,“难道那手绢对他真有如此重要?连命也不要?” 这时候老白头摆了筏子过来,二人便上了筏子一同向下游去,大约几里处,便瞧见云枫抱在一根浮木上,看样子是筋疲力尽着实游不动了。三人见状,便拉了他上筏子,云枫自顾喘气道:“真没用啊我,枉我平日里自夸水性,还是没追上啊!”一脸沮丧,别人看了还以为丢了什么宝贝呢。 “一条手绢你追个什么劲”,云生顺势就把云手上的那条新手绢拿了过来,递给云枫道:“拿去拿去,你若是喜欢,云那还多着呢!” “少爷!”那云又气又羞,但心中却偏偏又愿意将那条手绢送给云枫。 云枫躺在筏子上,吐了几口水,望着那迎风飘动的手绢,又望了望一边的云,没等她答应,伸手便接了过来,“果然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多谢多谢!”又系在了脖子上。 二人大笑,老白头也在一边笑:“少爷你哪里知道,云枫可把手绢当宝贝呢,我碰都不能碰。”云枫嘻嘻哈哈望着云明眸,芸一个姑娘家,早已脸红到根,一人走远站在筏子尾,手里攥着头发,不再理睬。 心里却早已满心欢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21.功成身退缘未尽 功成身退缘未尽,渊生珠玉崖不枯。 转眼又是数日。 和尚已经开始传云枫身形步法,招式变化。 白云枫谨遵和尚之言,每回往返沽噜湖都要带上数十条新鲜的潭里青,说也奇怪,和尚从未让云枫在崖顶过夜,每次教习之后便要云枫回去,次日再上来。 云枫虽不解,却也照做。上崖用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 踏雪莲花不愧是武林第一轻功,先前要一天一夜才能到崖顶,现在半日足矣。 云枫学了神通,更是勤加练习不敢懈怠,为感师恩,云枫下卧龙潭捉鱼,都是潜到最深的地方挑最大最肥的鱼捉上十条来孝敬和尚,和尚倒也从不推辞,只在白云枫睡着后吃个精光,连骨头都不剩下。 说也奇怪,云枫每每上到崖顶,便觉得异常疲倦,总是要倒头睡几个时辰才醒。 这一日,天气晴好,白云枫一大早便捉好了鱼,不消三个时辰便至崖下,与往日不同,今日和尚已经在崖下飞云瀑边上的一块巨石上立着,飞流直下,溅起水雾在阳光下闪烁如仙境,和尚立如松柏,纹丝不动,更奇的是身边的锡杖凭空竖立在石块上,杖底却并未入石,却能屹立不倒,当真是佛门神功深不可测。 云枫见了低头便拜,心里却好奇平常都是在崖顶的和尚今儿如何下崖来了。 就在这时,那和尚突然一个身形,迅雷不及掩耳已至云枫面前,轻巧地便夺下了云枫手里的鱼篓子,二话没说,踏起莲花步,踩着飞云瀑的流水上了崖顶。和尚大师好高深的内功,原来正如和尚所说,这踏雪莲花,唯有以浑厚内功做底,才能完全施展开来。和尚神仙一般人物,内力自丹田如流水源源不断,故而片刻便至崖顶,若换做云枫,难有如此速度。 “和尚是要考我呢”,云枫心道,岂能叫人看,纵身一跃,踏起莲花步,蹭蹭上窜。踏至半空中,却听见一声吼,应是那和尚所发,云枫尚在半空中瞧不清楚。 快至崖顶时,云枫已有些力不从心,步子也了许多,身形歪歪扭扭,白云枫正准备用尽最后一口气息一鼓作气上崖而去,却正好瞧见和尚立在崖边,望着云枫不怀好意的笑了,只见他手持锡杖,气沉丹田,聚力于臂,青筋暴起,僧袍被他浑厚内功撑得鼓起来,和尚面朝飞瀑,锡杖朝着飞云瀑大力一挥,风声遂起,再看那飞瀑,竟在瞬间断流,要知那飞云瀑宽有数丈,水流剧急,声如奔雷,如千军万马拍浪而过,却被那和尚一根锡杖断流,如此神功,惊为天人。 云枫已是看呆,回过神来才发现这和尚干的好事。 瀑布断流之后,云枫哪有可借力之物,即便是再高明的轻功也不能凭空而起,和尚也说过,人是不会飞的,会飞的只有天上的鸟儿。 云枫没了瀑水借力,只能胡乱蹬腿,垂直落了下去。 崖高数十丈,下坠的过程中,白云枫觉得自己死定了,只是他不解,和尚怎会如此害我?可这也怪不得大师,都怨我学艺不精,自己害了自己,我死不足惜,倒是老白头可怎么办,还有云生,还有沽噜河里的鱼虾,云白山中的鸟兔,还有,还有那个云! 白云枫一眼瞥见了臂膀上的手绢,想起了云百灵鸟一样的笑声。早知如此我就不学这神功了,那样我就不会来此地,不来此地我便至于命丧于此了,起码我还能看到云。 虽只是片刻功夫,白云枫的脑子里却想了许多许多事情,连自己爹娘都未曾见过,只有老白头一个亲人,这一死再也见不到他老人家了,白云枫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可怜之人,从到大只能与老白头相依为命,到现在连镇子上都没去过几次,更别说老白头常念叨的云州城…… 只听得巨大一声响,云枫落在了崖底的深水里,水花高溅。 落在水面的那一瞬间,云枫闭上了双眼,死亡仿佛就在身边。 落到水里,呛了一口水,喘不上气来,求生的意识成为本能,白云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一拍脑袋,和尚自然不会害我性命,自己常常从这崖底过怎么忘了这崖下是一口深水潭呢?一个猛子,云枫便上了岸,吐了几口水,吸了几口气,望了望水雾之中的崖顶,在看看身边的水潭,恍如隔世,似乎是死过一回了。 和尚的武功真是出神入化,竟能让这么巨大的瀑布断流。云枫何等聪慧,心道怕是和尚不准我运功上崖,是要我自己爬上去。 白云枫老老实实走到以前常爬的乱石边,那些乱石已被云枫生生踩出了一条垂直向上的道,这条道云枫也不记得自己是爬了多少回了,再想起最开始时负重往来于渡头与此地,果真是吃苦在先,学艺在后。借着以前留下的足印,云枫爬的很快,到了崖顶,瞧见和尚就在不远处的沽噜湖边。 和尚正手里提着鱼篓子,把里面的潭里青一条一条的放生到了咕噜湖里。那卧龙潭深水和这咕噜湖一般冰冷严寒,潭里青一下子就钻入了湖中。 云枫不解,“大师这鱼是我清早亲手去捉的,可新鲜了,您怎么不吃了?” 和尚笑道:“我何曾吃过?你可亲眼瞧过?”和尚尽数将鱼放生了,转身道:“你带上来的鱼都在这沽噜湖里啦,我让你负鱼而上,意在让你负重而行强身健体,再好的武功也需要好的身子做底子,若不把身子练好,这踏雪莲花步也施展不出它的厉害来。” 云枫这才悟得和尚良苦用心,怪不得自己每次上崖都要比前一次来得轻松,这些日子自己的身子也是练得异常壮实,连老白头也很奇怪,云枫的个头如春笋般上窜,身子骨也结实了好多。 “如今我把心法口诀悉数教给了你,剩下的你可要自己勤加练习。” 云枫跪地便拜,“云枫自当多多练习,不敢懒惰。” 和尚点了点头,又道:“娃娃是个练武的极好材料,可惜和尚我却不能传你大法。我虽不是你师傅,但你要记下,莲花步源自佛门,你学了万不可拿来作恶,倘若日后有缘修得更高武学,也要切记切记,多做善事,多行侠义,万不可杀人作恶,为害一方,否则,我自不饶你。” “云枫谨记。我心中早已将和尚当做我父对待,师恩不忘,师训必遵。”云枫不知为何和尚今天说这些话,但和尚大师所言和老白头说得一样有道理,自己必然是要听的。 和尚点点头,又道:“方才坠下崖去,心里可有什么念头?” 云枫想起刚才笑道:“掉下去的时候,我以为我自己这回死定了。不过死之前瞧见了你杖断飞流的神功也是知足了。” 和尚笑道,“我无它意,只是想让娃娃你知道,日后不管造诣多深,也不可倚仗自己身怀绝技便四处横行滥用,有道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人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云枫点了点头,又记在了心里,和尚对自己倒是关怀备至,心中暖意涌来。 “我先前曾说过,莲花步重意不重形,心有多大,便行多远,这么些时日过去,也不知道你可有所解。这门武功虽只是脚力上的功夫,但若是学好了用好了也是潜力无限,对其他拳脚上的功夫也是大有裨益。望你用心参悟。” 和尚望着浩淼的湖面,云枫此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便与和尚一同站在一块巨石上望着这水平如镜的沽噜湖。 这一望便入了神。 白云枫见这咕噜湖水光一色,无边无际,一念闪过,似乎遁入混沌之中,自己好像身轻如羽,竟在湖面上行走,踏着水面,一层涟漪荡起,宛如一幅山水画作。云枫恍若在梦中,自己湖面行走,所施正是莲花步,行不过丈远,就感到自己功力不足,便想回头上岸,却总有一股力道拽着自己往湖中心走去,怎么都挣脱不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丹田枯竭,莲花步已经走不稳,左右晃荡摇摆不定,那股怪力仍是拽着自己离岸甚远,云枫望了一眼周遭,宛如仙境,湖静如镜无边无垠,风吹水雾浩淼如烟,天地一色,横无际涯。 白云枫顿觉心境空明,似是五感俱失,又似灵台通彻,“禅在见性处,佛在无心路。”云枫心里念起心法,顿觉丹田一股力道涌出,涌遍全身,就如和尚先前锡杖断流的飞云瀑一般,源源不断。脚下所施莲花步也稳健起来,渐行渐远,回望过去,行过足迹如蜻蜓点水泛点涟漪,正如朵朵正在盛开的莲花。 白云枫顿觉心境空旷,宛如和这沽噜湖浑然一体,行至湖中央,云枫已如一片飞羽悬浮水面,好似这世界就只有云枫和沽噜湖这一人一湖一般。 白云枫向脚下的湖水望去,看到了许多条谭里青无拘无束的游泳,突然又都散去,白云枫觉得深幽的湖底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就在云枫觉得可怕之时,脚下的沽噜湖竟慢慢起了漩涡,那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急,竟一股巨大神力自湖底而出,云枫苦撑不住,便被吸入那漩涡之中。 云枫大叫。 白云枫惊醒,一脸惊恐,一望周遭,发现自己仍在岸上,还是站在那块大石头上,才知刚才只是出神入梦。倒是那和尚却不见了踪迹。 四周仍是白雪皑皑,寂静空旷,唯有云枫和这沽噜湖一人一湖。云枫仍呆立在那巨石之上,低头瞧见那石头上有几行新刻的字迹,走近一瞧,写的正是:“功成莲花开,缘尽莫再来,若有凌云志,三宝寻藏海。” 这头两句云枫倒还明白,和尚说的是自己莲花步已经有所成,还说了缘分已尽,叫自己不要再来找他了。这些日子以来,和尚虽不多言语,但用心传授自己武功,凡有不解处,均耐心相释,在这沽噜湖边陪自己挨冻受罪,自己早已将他看做自己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云枫自幼无父无母,却能遇上一个和尚这般待己,云枫心中满是感激,念及此处,云枫竟落了几滴泪,堂堂男儿哭个屁,白云枫骂自己,边骂边扑通跪地,对着那几行字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又望了几眼沽噜湖,数月相处,对着圣湖也是有了情感,心中暗道即便和尚不在,日后也定当来此地勤练武功,于是又对着这静谧的湖水拜了几拜,擦了擦泪水,便一个人下崖而去。 回去的路上,白云枫一直在想和尚大师后两句是什么意思,三宝是什么,藏海又是什么?凌云志又作何解?如今云枫的莲花步已然有所成,不消一个时辰便至渡头。 沽噜湖隐约有轰隆声传来,响彻整个云白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22.沽噜河小试身手 沽噜河试身手,莲花步初露锋芒。 老白头有些累了,又开始念叨起云枫,向远方瞅了瞅,一个白色的影子在跳动,看着像枫娃子。 老白头扔了竹篙,掐灭了烟,就这么盯着,果然是那个臭崽子。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不过那身影走起来似乎飞快,老白头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常人就是跑也不能那么快,况且这山路还难行。 老白头哪里能想到,云枫这些时日跟着和尚学武功,云枫聪慧,那和尚又是高人,云枫的莲花步已然有了些模样,行起路来比常人快那是再正常不过。 不一会云枫便至老白头跟前,老白头板起脸,捡起地上的篙子佯装要打,白云枫裂开嘴笑,知道爷爷是舍得不得打他的,反倒撅起屁股去迎那篙子,老白头也忍不住笑了,“你个崽子快说说这些天都到哪里疯去了?也不招呼一声!是不是觉得我老了管不住你了?” “我,我不是说过了嘛,我去村里找云生玩去了啊。”云枫一撒谎心就虚。 “哎我说娃,你怎么还会扯谎了啊,你跟谁学的,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啊,你倒给我说说,”老白头一扬手那竹篙当真打了云枫的屁股,云枫知道自己撒谎不对也没躲开,打得是真疼,看来老白头是真生气了。 “您说过,做人头顶天,脚踏地,诚为本,义作魂,不忘信,善常行,勇不丢,恶为仇。”云枫大声念了出来,老白头所教不敢忘。 “那你怎么学会扯谎了呢?人家云生今早都来找你了,说你没回村里,三夫人和云姑娘可都惦记着你,你成天也不知道野哪去了。”老白头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心里想着娃娃只要没事就好,又担心刚那一篙子给娃娃打疼了。 “云也担心我吗?”白云枫心中一喜。他自知自己说谎不对,便对老白头说:“我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也是答应了别人不能说,您不是教我人要守信嘛,我要是说了可就不是个守信的人了。我,我只能保证我没做坏事。” 一个是老白头一个是大和尚,都是白云枫尊敬的人。 老白头点了点头,“枫娃子自然不会做歹事,你既答应了别人就要做到,爷爷不问你便是,咱可不能失信于人。只是你这天天在外边跑,一定要注意身子。”老白头如此深明大义,云枫有时候也很奇怪,为何老白头会懂得那么多道理。 时候的夏夜,老白头最爱抱着云枫,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边漫无天地地说着做人的道理,一直要把月亮也听烦了躲进云里才罢休。 见老白头已不怪,云枫笑了:“就知道老白头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哎呀我饿了,饿死啦!”老白头哈哈大笑,爷俩回屋里生火做饭。 围着桌子,老白头喝了点烧酒,跟云生说了三夫人让他去陪云生去学武功的事儿。 镇子上花拳绣腿的师傅哪有和尚半分厉害,不去不去!可是一想到云生,白云枫犯了难,云生肯定是想要我一块儿去的,要是他一个人在镇子上肯定得闷死。 “别光顾着吃啊,你倒是说话啊。” “那个三夫人有说什么时候去嘛?”云枫问道。 “这我哪知道,不过还有一个月不到就是丰年祭了,村里的人都忙着过节,三夫人也得回村过节,就是镇子上的师傅也得过节啊,我看啊怎么着也得把丰年祭过了吧。”老白头抽了一口烟。 “那还早咧,到时候再说。”自己能跟着和尚学本事实在难得,绝对不能半途而废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倒是这个三夫人对自己确是真好,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 白云枫又开始琢磨和尚交给他的心法。“莲花生无相,无形者无疆,禅在见性处,佛在无心路。”佛法高深,晦涩难懂,云枫仍然还有些地方想不透,老白头瞧他抓耳挠腮的样子笑问,“你在那捣鼓啥呢,你是要成精还是要成仙啊!” “爷爷,你说,人的心有多大?” “人的心只有拳头的那么大。”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人心?” “没,没见过。” “那人的心怎么才能像那沽噜湖一样大?” 门外传来人声:“老头?撑船的老头?出来,给我出来。”老白头出门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去卧龙潭捕鱼的那群人,瞧这群人除了那少爷外各个都是浑身湿透,跟落水狗一般冻得浑身直打哆嗦,看来必是被他们的这位少爷逼下潭去捞鱼了,只是这一行数人却都是两手空空,一条鱼也没捞着。 少爷还是那副跋扈的样子,“养你们一群没用的废物,这么多人一条鱼也没给我捉到”,又指着老白头,“老头,快给我们渡过河去,他妈的爷我快冻死了,这鬼地方,要不是为了给我爹捞一口鲜,我他妈就是死了也不来。” 老白头解了筏子又分两次把他们都渡到对岸去,白云枫看出来这不是一群善男信女,不放心便一同上了筏子。 天色已晚,山里本来就要比外边黑得早些,月亮都挂在了天边。 老白头撑着筏子,春汛的河水来得急,撞击着岸边的石头发出阵阵水声,筏子上的少爷仍在数落着他的狗腿子们。 白云枫一人立在筏尾,翩翩少年,岿然不动,还在琢磨踏雪莲花步的心法。那少爷瞧见了云枫脖子上的挂件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走上前去,伸手就要夺来,云枫往后退了一步,道:“你要干什么?”少爷摇着扇子笑道:“我瞧瞧是什么宝贝,要是值钱的话本少爷买下了。”上前一步又要伸手。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卖。”白云枫往后退了一步,到了筏尾,再退一步就掉下去了。 “不卖?这云沽镇还有本少爷买不到的东西?就是云州城的宝贝,只要爷想要买得下来。”嚣张的少爷看了一眼后面的河水,笃定了云枫是不敢往后再退一步,“有种你就再往后退一步,你要是再退一步嘿嘿,爷我就不夺你的宝贝。”少爷的手伸向云枫的脖子,好个无耻之徒。 云枫身形一闪,留出空档,抬起一脚便把那公子哥踢到了河里,家仆们忙呼:“哎呀不好啦,少爷,少爷,少爷掉水里啦。”叫归叫,也不知道是真不会水还是有意而为,就是没一人下水去救。 公子哥看来不会什么水性,在水里胡乱挣扎,吞了不少河水。 老白头一个猛子下水,拉住了就要下沉的公子哥,就像拽鸡一样拽上了筏子。吐了几口水,那公子哥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冻得哆嗦,颤颤巍巍的指着云枫道:“捉,捉,捉住他,带回衙门,让我爹,爹关他进大牢。阿阿啊阿嚏!” 家仆们便要上来抓云枫,那筏子本就不大,几个人这么一围上来,云枫便已然无立足之地,此时筏子已经过了河中央,离岸不算远了,情急之下,云枫身形一变,默念心法,纵身一跃,踏起莲花步,蹭蹭便在那沽噜河水上行了起来,不多不少不偏不倚,整好到岸。 筏子上的人看得愣住了,半晌没出声。倒是白云枫站在岸边颇为兴奋,虽不能似那和尚般飞过整条河面,但也已是功有成,总算不负和尚的教诲。 老白头一脸异色。 眼见云枫已至岸边,生怕这群人上岸了再找云枫麻烦,老白头摇头示意他快躲,云枫聪慧,一点就通,几步便消失在黑夜中。那群人捉不到云枫,又不敢对老白头怎样,万一这老头子一扔篙子他们不得都在这沽噜河里喂鱼,那群人向来仗势欺人,今日却被人戏耍,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可惜又捉不到人,只得胡乱叫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明月当空照,清水石上流。 送走了这群瘟神,老白头一人立在筏子上,对着皓月,清风徐来,吹得老白头银发飘散,摸出旱烟,点了火吸了一口。 “踏雪莲花步?呵呵,不会不会,这绝顶的轻功娃子哪来的福缘。” “爷爷,爷爷,我在这里。”不远处草丛里冒出个人影来,正是白云枫。 老白头撑筏过去,爷俩一起渡了河,自始至终老白头没问过一句云枫刚才之事,云枫也当是天黑爷爷没瞧见,只想着日后更要勤加练习,早日能飞过整条沽噜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23.青梅虽无倾城貌 青梅虽无倾城貌,少年偏骑竹马来。 老远便望见老白头在渡口上忙活,不过筏子上多了个少年,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样子,白云枫也愣了,难不成又来了一个白云枫? 云枫这几日在崖顶也过糊涂了,当下施展踏雪莲花步,飞快到了河边,老白头筏子上的少年眼尖瞧见了云枫,便招手喊道:“云枫,云枫,枫儿……” 云枫一听乐了,敢喊自己“枫儿”的除了他没别人,那少年似是等不及船靠岸,一个猛子便下了水,老白头见了直呼“哎呦,我的少爷啊,你可好生点,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可怎么交代啊!” 果然是白村的人,水性真是羡煞旁人,一会那少年便至岸边,露出了脑袋,云枫一瞧,自己的好兄弟白云生。 云生在水里含了一口水,上岸便乘云枫不备吐了他一脸道,大笑道:“你子可是来了,我等你老久了,你最近在哪座山头瞎混啊,还是背着我家云勾搭了谁家的姑娘啊?”云枫见了玩伴,岂有不乐之理,听那拿云打趣,正要发作,老白头靠岸对云枫道:“云生少爷等你老大一会了,你天天在外面瞎混个啥。” 云枫做了个鬼脸,拉着云生道:“你怎么不在家读你的圣贤书,跑到我的地盘来做什么,爷爷不是说你和你娘去了镇子上?” 白云生擦了擦身上的水道:“圣贤书有什么好读的,来,咱俩坐下慢慢说。” 原来,三夫人带着云生已经把二人学武的事情打点好了,过了丰年祭两人便可去镇子上学艺了。再过几天便是丰年祭了,按习俗这是全村的大事,三夫人便带着云生,云回白村了。路过渡头,云生偏要等见着云枫才走。 “嘿嘿,枫儿,你可知道我爹请的师傅是谁?”云生一脸神秘。 云枫摇了摇头,心道,再厉害能有我的和尚师傅厉害吗。从前他二人最痴迷武功,一有机会便缠着云生家里的老伙计说武林高手江湖大侠的故事,二人只要一说到武功便心潮澎湃,恨不得一夜间变成身怀绝技的高手,两人常捡跟树枝自创剑法,在山林间比划得有模有样。 现在真要去镇子上学武,云枫却犹豫了,他舍不得老白头,舍不得绿水青山,云沽镇离渡口很远,一旦去了就很久不能回来,就不能荡漾在沽噜河上,不能追逐在群山之中,白云枫习惯了一直以来的生活,也本以为自己就会这么生活下去。 见云枫发呆了,云生还以为他是高兴过了头,便又眉飞色舞,“请的可是镇上顶有名的正威镖局家的总管雷老虎。我娘都打点好了,咱们啊,就跟着雷老虎学武功,说不定还有出门走镖的机会,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天大的好事情!”白云枫并不知道这个雷老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管他什么任务,都不能跟和尚师傅比。 “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的屋子里那么多书,我还以为你是要在学堂念一辈子书呢?” “那都是做给爹爹看的,我,太想去外边的世界看看。” “我就想着守着这一方山水就好!”白云枫一根茅草叼在嘴里,一屁股坐在河岸边。 “云白山好是好,可却太了,得连天上飞的云雀儿我都认识,书上说男儿志自四方,治国齐家平天下,我现在就是想学好本事出门闯一闯,见识见识世面,老是待在这里,我会憋死的。” 白云生望着天空道,整好一对云雀飞过,叽叽喳喳地叫着。 “你爹留了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舍得吗?” “久有凌云志,不恋千万财。书中常说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尤其是那云州城,连这沽噜河都要流出云白山,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白云生站在沽噜河边,对着奔流的河水,“爹娘对我虽好,可我却不想平淡一生,老死在这山沟里。” “你说的我反正也不懂,我倒是觉得活在这青山白云间也是不错的,没有烦恼不也很好!” 白云枫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懒洋洋地说,“要是再讨个漂亮媳妇,咱就啥也不缺啦嘿嘿,还去什么云州城,大老远的。” “少爷,少爷!”正说着,远处走来一人,正是云。 云枫一听声音便知是谁了,心道:嘿嘿,说曹操曹操到,漂亮媳妇来了!哎呀我这心跳突然变得厉害了,咕咚咕咚的。 云渐行渐近,云枫的心跳越来越快,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的雪花白手绢儿,还在,只是破旧了许多。 “你个没出息的白云枫,不就是个姑娘吗!镇静镇静!早晚是你媳妇!”云枫心里骂着自己,使劲捏了一把屁股上的肉,佯装镇静。 “少爷,你怎么还没回去啊,害我来回又跑了一趟,累死我了!”云手上拿着一条新的雪白手绢,不停地扇着风,脸上冒着细的汗珠,湿了几根秀发沾在额头上,朱唇皓齿,口吐兰芳,一身青衣花衫,双脚绣花鞋,俏皮可爱怪不得迷了白云枫的心窍。 白云枫明知是云已到了身边,闻得一股兰香,甚是好闻,却偏偏躺在石头上佯装未见。 云也是瞧见了云枫,嘴微微一笑,脸似有桃红渐现,却也装作故意没瞧见,只对白云生说道:“夫人说了,明后日就是丰年祭,老爷和夫人要你把这个人也接回村子过节……”云故意不说姓名,只冲着白云枫努努嘴。 “他?”白云生一巴掌拍在白云枫的屁股上,笑道:“这家伙不用我请也会屁颠屁颠的去的。” 云枫跐溜一下从石头上滑下来,正好落在云面前,靠得太近,差点碰到鼻尖,羞得云脸煞红,白云枫也是头一回如此贴近一个姑娘家,只闻得清风拂面一阵芬芳,只瞧见一双明眸似水汪洋,这心中更是莫名悸动,浑身一股燥热,自知冒犯,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道脚跟没站稳,踉跄了几下便掉进身后的沽噜河里。 云在岸边扑哧一笑,笑得花枝乱颤,声似银铃,似是山花一朵迎风曳,落在水里的白云枫觉得她真好看,这回就是多喝几口河水也是值了。 白云生岂能看不出云枫的心思,他朝白云枫挤挤眼,白云枫在水里挣扎了几下便没了踪影,瞧见湖面平静,云却急了,心道那呆子不会沉下去了吧。 云生却笑道:“不要怕,这子是水里的鱼,你可见过被水淹死的鱼啊?” 云却没听进去,正直春汛,河水正急,再不见云枫出来,她急得直跺脚,就要哭了,“人命关天,少爷少爷,你还不去救他?万一万一……” 白云生笑着冲着河水道:“白云枫,你听到了吧,再不上来,这丫头可要亲自下去救你了啊!哈哈哈哈。” 云瞪了云生一眼,又急又气,就在此时,河水里漏出了一个脑袋,白云枫抹了一脸水,冲着云笑道:“要救我的姑娘,你倒是别光说不动啊,再不下来我就快要淹死了!” 白云生冲着芸起哄,“呐,你不是嚷着要救他吗?去啊!” 云知道自己被二人戏弄,一脸通红。又瞧见河里云枫脖子上系得正是自己先前的手绢儿,心里又羞又恼却又笑。 不料春汛水涨,一个浪头急打过来,云枫又没入了水里没影了。 云惊得大叫,云生也道:“心”。 那白云枫借着水性果真如鱼一般躲了过去,再漏出头来时,脖子上的手绢却不见了踪影,云枫却急了,顺着河水流向望去,白手绢被在河里起起伏伏往下游漂去,恰如一朵白花。 二话没说,云枫深呼一口气便追了上去。只是这涨水的沽噜河比平日急了许多,且越往下游河道越窄,水流越急,最窄出河水一泻千里奔流不息,任凭云枫再怎么好水性也是无可奈何。 眼看云枫越追越远,岸上的云生大喊道:“枫,别追了,追不上的,不就一条手绢嘛,不值当丢了性命,快些回来!”云心中担心云枫安危,却不知怎的心中暗自窃喜,“难道那手绢对他真有如此重要?连命也不要?” 这时候老白头摆了筏子过来,二人便上了筏子一同向下游去,大约几里处,便瞧见云枫抱在一根浮木上,看样子是筋疲力尽着实游不动了。三人见状,便拉了他上筏子,云枫自顾喘气道:“真没用啊我,枉我平日里自夸水性,还是没追上啊!”一脸沮丧,别人看了还以为丢了什么宝贝呢。 “一条手绢你追个什么劲”,云生顺势就把云手上的那条新手绢拿了过来,递给云枫道:“拿去拿去,你若是喜欢,云那还多着呢!” “少爷!”那云又气又羞,但心中却偏偏又愿意将那条手绢送给云枫。 云枫躺在筏子上,吐了几口水,望着那迎风飘动的手绢,又望了望一边的云,没等她答应,伸手便接了过来,“果然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多谢多谢!”又系在了脖子上。 二人大笑,老白头也在一边笑:“少爷你哪里知道,云枫可把手绢当宝贝呢,我碰都不能碰。”云枫嘻嘻哈哈望着云明眸,芸一个姑娘家,早已脸红到根,一人走远站在筏子尾,手里攥着头发,不再理睬。 心里却早已满心欢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24.卧龙潭智取“猴子” 卧龙潭智取“猴子”,俏佳人芳心暗许。 众人上了岸,老白头又去渡头忙了。 白云枫擦了擦身子对云生道:“我不能和你回村里的,过节的时人最多,老白头肯定不愿离开渡头,我不能让爷爷一人留在河边过丰年祭。” 白云山点头,“白爷爷终年守在渡口着实不易,逢年过节从不落下,白村的人心里都念着他老人家呢!” 芸却对云枫嗔道:“老爷夫人如何不知道这个,老爷说老白头这些年辛苦不容易,也该好好过个节了。早已经找好了人,过节那天就替下老白头,酒菜早都备着一份呢。” “我就知道爹会考虑周全,怎么样,这下你总可以安心和我一起回去了吧!” 云枫笑着点头,二人也是很久没在一起玩耍了,这回逮着机会非得好好疯上一回不可。 云枫又瞧了瞧一边的云,整好云也正瞪着一双凤眼瞧着自己,四目相对,还未等云枫开口,芸掩嘴一笑道:“看什么看,我身上可再也没有手绢啦!” “那又如何,云手巧,再给你做个十条百条的不成问题。” “少爷,你老是取笑我,我回去告诉夫人去。” 三人皆笑。 云枫收拾了行李,便要和云生芸回村里去。 白云枫又想起之前老白头曾说要带几尾潭里青给三爷常常鲜,只是自己急于跟和尚学武功给忘记了。何不乘此机会弥补,于是便对云生说了。云生正好也是个极爱吃鱼之人,今春的潭里青还没一饱口福,再看天色尚早,三人便决定去趟卧龙潭。 相传这卧龙潭上古已有,但名不叫卧龙。《云史遗记》里记载,武皇帝时,有一天一条龙负伤而来,歇息在沽噜河上,河水太浅,龙身太大,河水无法覆其全身,于是嘶鸣不已,震天撼地,惊起山上沽噜湖里的水神,水神邀龙入湖,可惜沽噜湖四季是冬,终年积雪,湖水太冰,蛟龙不耐其寒,于是水神便说顺游而下有一深潭,潭深千丈,可容你身。龙感其恩,自身上伤口处取龙血赠那水神,便卧入深潭不再出来,潭水深千丈,蛟龙卧水中,从此便有了这卧龙潭。 不过传说终归传说,白村几代人了从未有人见过真龙,也极少有人上过沽噜湖,更别说遇见什么水神了。 三人刚到潭边,远远便瞧见一伙人聚在潭边,想必也是在捉鱼,毕竟这潭里青名声在外。 走进了一瞧,云枫便认出了那领头之人正是先前遇到的那位跋扈的少爷。只见他前呼后喊,满嘴污言秽语,指挥一帮家仆在潭边捞鱼。 有人见云枫三人便道:“去去去,今儿这水潭咱家少爷包了,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真是笑话,你家少爷是哪位呀,这卧龙潭是你家的啊。”云向来嘴快,见不得仗势欺人的东西,加之她是白三爷家的,长年跟着三夫人,从没人给她气受。 “哎呀我说妞儿,连我们家少爷你都不知道,那魏老爷你知道不?我家少爷就是魏老爷家的公子。告诉你,整个云沽镇都是我们家少爷的。不跟你们废话,快滚快滚!”家仆狗仗人势,十分蛮横。 “魏老爷是谁?”云枫对镇上的事知之甚少。“县太爷魏大脑袋,还能有谁!”,又是云嘴快。 “哟,哪里来这么水灵的妹妹啊,让开让开,快给这位姑娘让条路。”魏公子摇着扇子上前搭讪道,喊开了家仆,双手一拱,“下人愚笨,姑娘可别见怪,再下魏侯泽,姑娘不嫌,叫我候泽就行,姑娘也来捉鱼的?” “猴子?”听魏公子自报家门后,云枫错把“侯泽”听成猴子,心道这世上真是多奇事,还有人叫这个名字。 魏公子色眯眯的边说便要对云动起手来。 “你敢碰她?”白云枫一声怒吼,一见就要动手。 “幸会幸会,原来是魏老爷家的公子,弟白云生!” 白云生移步站在了白云枫身前,假装作了个揖,拦住了魏公子。 云见白云枫为自己怒发冲冠,心中一暖。 魏公子也知道这一带白家的名声,也装个揖道:“原来是白三爷家的,好说好说,今日有兴致也来捉鱼?” 原来这魏公子上次捉鱼空手而归之后被魏老爷骂了一天,真是没用的东西连条鱼都捉不到。魏公子也觉得脸上无光,整好县太老爷的生辰就要到了,魏公子就想着再来这卧龙潭一趟,怎么说也要带几条鱼回去长长脸,表表孝心。 这一行十几号人,带足了渔具,一大早便到了潭边,折腾了半天还是一条没捉到。 “白老弟,这潭里的鱼可不好捉啊,就你们三个人,我看还是别瞎忙活。要不这样,我借几个力气大的的家仆跟你换这个妹妹如何啊?”魏公子边说边盯着一边的芸,手上扇子一直摇,一脸谄笑。 云一脸嫌弃,啐道:“捉鱼又不是靠的人多,你们十几个人,我们一个人就够了。” 云见白云枫发愣,踢了他一脚,云枫这才会意,一个猛子就下了潭,身子蹿了几下便不见了踪影,不消片刻,云枫便露出了头,双手举着一条鲜鱼,正是又大又肥的潭里青,只看得那一帮子浑身湿透的狗腿子们目瞪口呆。 云拍手叫好,云枫把鱼扔到岸上,见云高兴,白云枫二话不说又下了水底。 没一会儿,带来的鱼篓子便装满了。 那魏公子心痒痒,咬牙切齿好不服气,又见到云在一边叫好,更是醋意大起,心里竟暗生怒气。 三人见捉好了鱼,便收拾欲离去,那魏公子一个眼色,其中一个狗腿子便知意。上前去拦住了三人,“先别急着走啊,你们捉到的鱼可是有我们的功劳,就想这么走了?” “哎呀,还有这么不要脸的,这鱼是我们凭自己本事捉的,管你们什么事?”云一脸愠色。 “这姑娘就有所不知了,我可是带了一批人一大早就过来了,撒了不少上好的饵料,要不然你们能这么轻易的逮到鱼?本公子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魏公子说着又靠近云身边。瞧见云甚是俏皮可爱,心中一痒,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便要去抓芸的一双手。 云枫见状,上前一步,“猴子别不要脸,这潭里青在水下几丈深处,你就是撒再多的饵料也不会游上来,渔根本就捞不到。” 魏公子先前还没细瞧云枫,听到有人喊自己“猴子”心中一怒,折扇一收,整好瞧见云枫脖子上的东西,便认出了是谁:“喲,真是冤家路窄啊,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那个摆渡的穷子嘛?快快,都给我上,把这子给我绑起来!他妈的天堂有路你不走,你还给爷送上门来了!” 魏公子一声吆喝,众下人都扔了渔具便上来把云枫围了起来。云生见状,正要上前,那魏公子伸出扇子拦住道:“白公子,白老爷和我爹有些交情,你最好走开别管闲事,这是我跟着子的私人恩怨,我不动你。”又走到云身边,淫笑道:“至于这姑娘嘛,就先留下,我带回衙门里好生招待招待,哈哈哈……” 十几个家仆围了上来。 “就冲你对她无理,我就能和你拼命。”白云枫捋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他怕什么,又不是没跟山里的猴子们打过架。 云看见白云枫正望着自己,那眼神是要她不要害怕。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芳心此时,全部给了白云枫。 白云山却知道敌众我寡,何况二人还要保护云。 白云生一个箭步上前,拽住那跋扈公子的手,一招“猛虎下山”便将他制住,顺势抽出腰间朴刀,一阵寒光,横在魏公子脖子上,对众人道:“都别动,不然我一刀剐了你们家公子,看你们回去怎么交代!” 魏公子不消说就是个酒囊饭袋,贪生怕死的东西,立马丢了折扇跪在地上哭道:“哎哟,白公子,可不要动手啊,咱们的爹可都都是有头有脸有交情的人啊!你,你,你们,都,都别动。我要是少了根汗毛,你们都得跟着死。” 那猴子惜命,瞬间就没了嚣张气焰,众人哪还有敢动弹的。县太爷就这一个宝贝蛋子,要是少了根汗毛,他们真都得跟着死。 白云枫见状,健步拉起云的手边退到云生身边。云的手被云枫拉起,浑身一颤,红色绯红。一转眼又瞧见那魏公子还在色眼瞧她,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魏公子倒也不怕疼,真是个没皮没脸的贱骨头,嘴里还道:“打的好打的好,可别疼了姑娘的嫩手。”那一副贱样,实在令人作呕。 白云枫觉得这种人活着就是丢人现眼。 云生用那两招正是平时所学的一点皮毛功夫,要是真打起来哪能是十几个人的对手,当下只能是走为上策,乘早开溜。便对那群人道:“你们,跳到潭离去,快点。” 众人望了眼深潭,那潭水又深又冷,你望望我我瞧瞧你,并不行动。 “哎呀我说一群狗娘养的,白爷让你们下去你们就给我下去,伤了本少爷你们一样都是死,下去,下去,都他妈下去,还愣着等死啊。”众人无奈,一一下了水,都跟鸭子一样浮在水面。 云枫对着云和云枫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白云生大喝一声,口中念道:“久闻县太爷的宝贝儿子是个没骨头的东西,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我今日替天行道,结果了你也少个害人的东西!”说罢宝刀挥动,那魏公子以为要他命,竟怕得闭上了眼睛,只见云生一个“童子拜佛”,一掌便把那“猴子”送下了水。 三人转身边跑。 后边听得那“猴子”少爷的满嘴叫骂声,家丁狗腿的哀嚎声,在卧龙潭里回响不绝。 三人一路跑很快便到了渡头,云枫担心“猴子”一行人会对老白头不利,云却笑道:“那猴子怕死得要命,没了白爷爷,他们是过不了河的,放心吧他们不会对白爷爷怎么样的。”云枫点头称是。 辞了老白头,三人便赶路往回走。两个玩伴许久未见,一路有说不完的话。天色渐晚,三人踏着夕阳,走在山花烂漫的道上,河水哗哗,雀鸣嘤嘤,好不自在。 月上柳梢时分,三人便至白村,只有零星灯火,偶有传来犬声,空谷传响不绝,三人早已疲倦,各自匆匆睡去,一夜了然无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25.劝君莫提云州城 劝君莫提云州城,云州城里有回声。 春梦不醒。 云枫起来已经中午时分,坐在床上环顾才想起来已身在云生家中了。 正此时,一阵敲门声传来。推门进来的正是云。 云枫盯着云,见她换了一身打扮,羽衣飘舞,纤腰楚楚,峨眉颦笑,似桂如兰,心中又觉她又比昨日好看许多,便不忍离目。 “你老是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花不成?” “嘿嘿,你可比花好看多了!”云枫不自觉说出口来。 云脸色大红佯装怒道:“油嘴滑舌,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老爷和妇人喊你去问话,等你好久了!”嘴上一笑,一转身便溜出去了,只留余香在后。 白三爷的大宅,白云枫也来过不少回了,只是每次都是来找云生的,白云枫自幼散漫惯了,不喜大户人家的诸多规矩,所以每回都是在宅外通传,二人便外出玩耍,从未进过内宅,对于白三爷,也只知其人,未见其面。 白三爷是白村的首富,外有良田百亩,家存黄金千两,就是在镇子上也算得上数。好在三爷低调,为人和善,在这一带倒还有些名声,云沽镇上的人都知道有他白三爷这号人物。 云枫瞅了瞅这宅院,应有的家私物件尽有,倒也不显得多富贵,但却厅堂洁净,摆设精致,家仆下人虽很少,但却事事有条不紊件件有序。 转过一间屋子,整好瞧见三夫人和一个男人在说着什么,云站在一边。 “云枫啊,你起来了啊,昨晚累坏了吧!”说话的正是三夫人,一颦一笑倒是富贵端庄。 那男子转过身来,面无表情,一见到云枫,脸上微微一些异色,“你是渡口老白头的孙子,许久未见都长这么大了!” 这就是云生他爹啊,一点也不像云生啊!云枫心道,这是他头一回见着白三爷,这人长相一般,个头不高,穿着也不像个富贵人家,一边的三夫人却是个端庄美妇人,若说这二人是夫妻,一般人看了怕是不信,那三爷哪里配得上夫人的样貌,不过白云生倒是一脸清秀,秀目如漆,一看便是个有富贵面相之人。 “云枫,这是你三叔!”三夫人笑道。 “云枫见过三叔和夫人。”云枫也自知失礼,忙道:“爷爷常跟我提起三叔,说常受三叔许多照顾,要我看到你就谢谢你。” 白三爷只是点点头。 盯着白云枫看了一会才说,“像,难怪夫人说你和生儿有些相似之处。” “爹,娘!”正说话时,云生进来了。 三夫人上前去迎住,摸着云生的头道:“忙着丰年祭的事,累坏了吧!”爱儿之情可见一斑。 云枫瞧了心里却有些微苦,自己从无父无母,连母亲的样子都未曾见过,这瞧见三夫人和云生,要是娘还活着,自己也会很幸福吧。 白云生今日也换了一身衣服,秾纤得衷,修短合度,倒是一个秀丽人物,比那白三爷不知胜了多少倍。 “不累不累”,云生整好瞧见云端着一杯茶出来,顺手便拿来喝了几口。“哎呀少爷,这是给客人的!”云冲着白云枫努努嘴。 “客人,谁是客人?”云生走到云枫边上一把搂住云枫的脖子道:“爹娘,云生不算客人,我跟他就是兄弟俩!千万别说他是客人!反正白爷爷也说我俩长得像!” 两人站在一起,可是真像啊,个头差不多,眉毛鼻子眼睛都差不多,就是云生要胖一点,头发要比云枫讲究得多,看上去精神得多。云枫要黑一些,应是这些日子练功辛苦。 “哎呀,少爷,你俩长得是真像,说不定前世就是亲兄弟俩啊!”云嘴快! 云偷偷冲白云枫做了个鬼脸,俩人会心一笑。 三夫人却瞧见了,也是嘴角偷笑,怕是已然会意。 中午一桌好菜,摆在最中间的便是云枫带过来的潭里青,云也是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饭,足见白家人根本就没把她当做下人看待,云枫也是头一回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这种感觉是心里暖暖的,就像是春天里在沽噜河边上的大石头上晒着太阳,听着鸟叫那样的舒服惬意。 三夫人故意让了云和云枫紧挨着做,本是好意却让云枫没吃上好饭,尽顾着偷看云。 “丰年祭,祭丰年,又过了一年了,十八岁是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年纪了。”白三爷沏了一壶茶,端坐在堂前道,面无表情。 这一个看不透的人,云枫心道,总觉他虽富甲一方,却总似是心里藏着事,你若留意,便会看到他不时看着什么就愣出神来,半晌不动。 “云枫啊,你和生儿年纪相仿,当年我抱着你的时候可只有这么大!”白三爷用手比了比。 怎么,他还抱过我,云枫心道,老白头可从未告诉过我,说不准他知道我爹娘的事情呢,老白头总是对爹娘的事情闭口不谈,难不成我还真是天上掉下来水里捞出来的。 “老白头都还好吧?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块上好的红松木,准备做成一杆竹篙给老白头送去,夫人说他那根都快磨完了!” “三爷不用费心了,那块篙子他是怎么都不会换的,我常在山里不知捡了多少好木,他都不换,偏说手上那根最顺手。” “还是那个倔脾气呢!”三爷说到这有愣出神了,半晌喝了一口茶,又对着白云生说道:“生儿,今年祭典的东西你可都备好了啊?”三爷又问道。 “放心吧,爹,全部准备妥当!”云生拍着胸脯道,“对了,爹,这回过了丰年祭,我和枫就可以去镇子上了吧?” “你成天就知道学武功学武功,你可知道利刃伤人也伤己,武功再高你挡得住千军万马?不如好好读书考个功名,何况太平盛世,学什么拳脚……”白三爷面有怒色。 “现在太平,可保不准日后,我听人说,东边都打起来了!”一说这个云生就来了劲。 “你知道个什么东西,不好好读书,国家大事其实你能妄议的!” “老爷,不是说好的事你就别再说了!不就是去镇子上学点拳脚嘛,强身健体有什么不好。生儿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功名重要还是命重要。”三夫人爱子心切。” 一提到白云山的身体,白三爷摇了摇。 “何况,不就是去个云沽镇,又不是去云州城……” 啪的一声,白三爷一把摔了手上茶杯,“只要我在一天,我看白家的人谁敢去云州城,活腻了我看!”说罢回屋去了,地上狼藉一片。 三夫人抹着眼泪,“别理他,人老了脾气还大了,这事娘做主,就这么定下了,不过明天丰年祭可要好好听话,别惹事,知道不?”三夫人显然要比三爷溺爱儿子。他娘俩便自去里屋商量明日事宜,这堂屋只剩下云和云枫二人。 “那个三爷,是不是对你不好?”云枫问道。 云不理,蹲下去收拾打碎了的杯子:“不好又怎样,反正我只是个下人!” “什么上人下人的,他要对你不好,我,我可不饶他!” 云嘴上一笑,不心却被碎瓷儿割破了手指,云枫见了立马上去拉住,云啐道:“不要脸,不害臊,没准你对别的姑娘也是这样。”说完抽手红着脸便跑去了里屋,留着云枫抓耳挠腮。 白村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几代人住在咕噜河边云白山下已经好多年了。 丰年祭是沽州云白山一带山里人最重要的节日,《云史遗记》里有说道:“礼有五经,莫重于祭,祭有四时,春夏秋冬,以春为首,祭五谷丰。”白村的春祭又叫丰年祭,顾名思义就是祈求新的一年庄家有个好收成。除了祭典之外还有些助兴的活动,每到这一天,村中不论男女,不管老少,穿上新衣,皆至村口社稷农坛边,祭天地神灵,拜万物苍生,祈风调雨顺,求五谷丰登。白村地处大山深处,平时乡里乡亲往来不多,丰年祭算是最大的节日,每到这天你就能瞧见村里所有的人,所以这一天就是村里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 今年的丰年祭照旧是由白三爷负责,毕竟三爷是村里的最有威望之人。但是丰年祭要有个司祭,白村祖上的规矩司祭一来必须得是女的,二来从生至死须是处子之身,三来新的司祭须在老司祭死之前由老司祭选亲自出来。 这一任司祭已经是个老婆婆,终年独居在村外的一个茅屋里面,虽然三爷早就请人给她盖一间砖房砌成的司祭堂,但每次都被拒绝,久而久之也就不了了之。云枫就见过这人一次,那还是很的时候,和云生一起出村玩耍,路过那间茅屋,不想那司祭老婆婆却追着他俩骂了一路,骂的是什么云枫早就忘记了,只是那疯婆子疯癫的样子确实吓人。 白村的人见了多数都是尽量躲着她,每年也只有在丰年祭的时候把她请出来,毕竟这是祖上的规矩,没了司祭不行,这老东西也是能活,到现在也没打算选新司祭。 司祭是掌管人神之间的媒人,谁也不敢得罪。 这个疯婆婆越来越老越来越疯了,大家都在猜着新的司祭会是谁家的姑娘,毕竟大多数人家的姑娘都是不愿意的,谁又会舍得把一个大姑娘家的送去,不能嫁人不能生娃,过着清苦寂寞的日子。 虽然是侍奉神,但神离人间太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26.人间无常十八年 人间无常十八年,丰收年里祭丰年。 明日便是丰年祭。 白云枫一天都没见着云生了,三爷今年头一回把丰年祭的事都交给云生去操办,够他忙的了。 天色将暗,也下起了细细春雨,云枫站在一块山岗上,瞧见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孩童穿着新衣跑进跑出,大人们忙着收拾屋子,打扫旧尘,迎接明日的祭典。 云枫盯着远处,又想起了爷爷,此时应该没什么人要渡河了吧,毕竟明日就过节了,再忙的人也该在家里团聚,只是自己无家可归,若是爹娘也在,那又该是怎样景象。 正想着心事,云枫听见有人喊他。 “白云枫,白云枫!”白云飞听得出来这是云的声音,心中一喜,转过身去,这一看云枫却又痴了。 云也换上了一身新衣,红绫薄衫,彩绣锦裙,青丝头上细玉钗,鸳鸯鞋绣翠花,撑着一把青绸油伞,真是好看极了,好看极了,云枫心道。 “你怎么躲在这里,我找你半天了。”云见云枫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噗呲一笑,“看什么看,看够了没。” “看不够,一直都看不够。”白云枫呆呆地说。 云脸一红,见云枫一人淋雨,便又凑近了些,让云枫也到伞下来。 “夫人让我寻你,说是给你做了一件新衣裳,不知道可合身呢?”二人同在伞下,站在山岗上,云枫要比云高出一个头来,远望去二人倒是十分般配。 云枫一听心里甚暖:“她待我到时真好,从到大还从来未有人给我做过新衣裳,回头我要谢谢夫人。” “你就光谢夫人,不谢我?那布料花色样式可都是我亲自选的。”云笑道,云枫站得近,闻到一股幽香。 “只要是你选的肯定好看,我保证穿一辈子。” “傻样!哪有衣服能穿一辈子的。”云扑哧一笑,望见云枫俊秀的面孔,脸上又是闪过一丝绯红。 “明年我亲手给你做新衣服。”云低着头说。 “真的吗?那我等着。” 正说话时,二人瞧见一行人抬着一顶竹轿子走过,上面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村里唯一的老司祭,原来是三爷请这老巫婆去商讨明日大祭之事,顺便给这婆子换洗一身,免得喜庆的日子里把人吓到。 看那司祭,一头乱发结成团,牙齿也掉得差不多了,手上的指甲又黑又长,面色枯槁,如死人一般,芸看得心里发慌。 偏偏那老婆子抬头望了一眼这片山岗,正好瞧见云枫和芸。这一望不要紧,那婆子浑浊的双眼突然冒光,竟死盯着云不放,突然开口道:“停下停下,快停下。” 那声音沙哑,如同墓穴里传来,说话时一双浑眼还在云身上扫来扫去。 轿子停下,老司祭婆婆下来,嘀咕了几句,那几个抬轿人便先行走了。那婆子转了方向,径直朝着云枫和云一瘸一拐地上来了,也不知她要做什么。 “她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吧。”云微微颤道,心中害怕,一把抓住白云枫的衣袖,身子也向着云枫贴着。 “这里就咱俩人,难不成她是要上来看风景?”云枫道。 眼看那婆子颤颤巍巍,越走越近,云枫和云不知所措,身子不自觉后退。 那婆子已至跟前,也不说话,也未瞧过云枫一眼,一双浑眼只是直溜溜地盯着云,云怕了,不自觉握住了云枫的手,云枫浑身一震,以为是捏住了一团进了水的棉花,又软又湿。 “你,你要干什么?”云枫冲着那婆子道,身子也向前上了一步,要显出自己的男子气概,挡在了云的前面。 那婆子这才转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珠子,望了一眼云枫,突然性情大变,怪叫一声,脸上表情突然变得狰狞,原本浑浊的老眼露出阴光,嘴里说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似是对云枫又惧又恨。 司祭婆子又望着芸,嘴角露出一丝诡笑,笑得人头皮发麻,伸出了一双老手满是长指甲,指向云。 云吓得花容失色,大叫一声,一下子便把头埋进了云枫的胸膛。 那婆子却步步向前,云枫二人步步后退,后边便是尽头无路可退,从这山岗子掉下去虽不致死怕也残了。 眼看那疯婆子伸手指着怀里的云步步逼近,白云枫情急之下一手抱紧云,也顾不得多想,暗念心法,催起莲花步,纵身一跃便踏风而去。 云依然闭着眼睛在云枫怀里,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人用力抱起,睁开眼睛才知自己身在云枫怀中,云枫鼻息之声都听得清楚,一脸娇羞,似水芙蓉,一只手还仅仅握着那把青绸油伞,再看脚下,已是凭空而起,不禁又惊又怕。只听得不远处刚才的山岗上那婆子还在指手画脚地乱叫着,只是谁也听不懂她叫的是什么。 云枫低头看了一眼芸,正好四目相对,情意早已生,二人彼此心知,却都不言表,云枫自便没见过什么姑娘,这回可好,手扶细腰枝,怀抱美人玉。不消一会,二人落地,云哎哟了一声。云枫心切忙问可是受伤。 “你抱得我太紧了,差点背过气去!”云佯装愠色。 “我我,我那是怕你掉下去!你那么重,我不抱紧点能行嘛。”云枫急道。 云伸手便打,“你才重你才重!”白云枫笑着躲开。 “原来你会这么高的武功,亏得少爷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回头我告诉老爷夫人去。”云扭头转身便要走。 “千万不要,我哪会什么高深的武功,只是前些日子偶遇机缘,一位高人教了我这脚力上的功夫,至于拳脚上面我可是一招不会,不然那婆子要是敢伤你,我不揍她?” 云枫竟一把拉住云的手,“好姑娘,好姑娘,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是答应了那位前辈高人不告诉任何人的。尤其是云生,我们本是好兄弟,我瞒着他就是不对,所以千万别让他知道。”云枫急道。 云听道心里早已甜如蜜,“好吧,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先保守这个秘密吧。以后你可要乖乖听话。” 一只玉手从云枫的手里抽了回来,又道:“那司祭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好吓人。” “别怕,我听说她不是一直都这么疯癫嘛?指不定又是哪根筋不对了。”云枫安慰芸。 “恩,不过我听夫人说,她也挺可怜的,十几岁时便因为家贫做了司祭,据说以前还挺灵的,帮村里躲过了好几次灾难,十几年前却不知怎的就变得半疯半傻。”二人边走边说话。 原来这司祭虽说不能结婚生子,但一旦做了司祭在村里便就有了地位,大事事都要有司祭参与,司祭和他的家人都由村里供养,有的人家贫,即便是舍不得也要把女儿送去做司祭,好养活一大家人。 “莫不是看你长得好看,要选你做新的司祭!”云枫玩笑道。 云一双秀目瞪着云枫,“若是你高兴我就真去当去!哼!”说完在云枫的手上狠狠掐了一把一甩头径直自己走了。 那一身崭新红衣裳在细雨春风里就想一朵摇曳的鲜艳花,格外醒目。云枫在身后又是看痴了,朝着云大喊:“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去做司祭。” 那一夜云的心都是暖的。 回到三爷家,白云枫依旧没见到云生,回自己屋里,发现床上叠好了放着一件新衣裳,祥云纹窄袖长衫,还又一根青玉束发。肯定是三夫人叫人送来的,云枫试了试,正好合身。 云枫心里一阵感动,三夫人和三爷待自己当真不薄,老白头说知恩图报,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云枫理了理头发,带上了束发,按照白村的规矩,十八岁便成人了,可以成家立业自立门户了。 十八年了,一身新衣的云枫真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个头已经超过了老白头,加之先前在盲眼和尚那学了数月的武功,强健了体魄,如今的云枫臂膀结实,胸脯横阔,倒有些千丈凌云之气。 白云生忙到很晚才过来招呼一声,众人便睡了,一夜无话。 明日就是丰年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27.大田多稼祭丰年 大田多稼祭年丰,六畜蕃生用不穷。 云白高高诸事吉,沽水茫茫流尽凶。 丰年祭一早便开始了。 社稷坛前的空地上占满了人,白村的人都来了,按着辈分由近到远的站着。 云枫站在人群里心里想着两个人,一个是老白头,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来了没,以他的脾气说不定舍不得那渡头的竹筏子。 另一个就是云咯,今儿起来就没见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自己,没准是昨天自己的玩笑让她生气了。 白云枫晃着脑袋搞不明白,忽然想起白云生倒是说过,男女之间,这女的呀,心如双丝,中有千千结,哎,你永远猜不透她们是高兴还是生气,就像着云白山里的天气,刚刚还出着太阳,这会儿就淅淅沥沥下起了毛毛细雨,搅得人心里毛躁极了。 按照规矩,丰年祭的头等大事就是祭拜天地神灵,三爷带着云生站在高高的社稷坛之上,说着只有鬼神才能听懂的话。 社稷坛下的人们看着高高在上的白云生叹道:“到底还是生在有钱人家里好哇,一出生就是富贵,还一天到晚想着出门闯荡江湖,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可不是嘛,我听说三爷就想他儿子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好好学着打点自家生意,继承家业,可惜这少爷却说他志不在此,一心只想着外边的世界。” 这外边的世界就一定比这里好?白云枫摇摇头。 半天都没瞧见云,云枫的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按理说这种一年一次的大事,云那样爱热闹肯定是不会错过的, 正想着,社稷坛上的三爷说话了,他领着全村老少隆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又把昨日那个疯婆子司祭郑重请了上来,那婆子被打扮了一番,不至于像昨天那般吓人。 司祭颤颤巍巍地走上台去,一见她上来,村里人都安静下来了。 山里人都信鬼神,司祭在他们心里就是鬼神的替身,他们觉得司祭知过去未来,通仙魔鬼神,丰年祭关乎到一年的收成,庄稼人谁不盼个风调雨顺!不可不敬,更何况这个老婆子在好些年前确是有些灵力,白村的老一辈都对她十分恭敬。 那婆子手舞足蹈漫天乱叫一番后边带着众人跪地拜天,祈福佑人,云枫望了一眼远处高耸入天的云白大山,便也跪了拜了。 地上的人这么虔诚,天上的神都看得到吗?白云枫摇摇头。 云枫心里想起了和尚大师,不知现在何处,可还安好。 人群突然骚乱起来,白云枫抬头向那农坛高台望去,台上多了一人,云枫心中一喜,那人不是云还能是谁,依旧穿着昨日那件鲜红衣裳,像一朵大红花一样,醒目得让人一眼便能认出。 半天找不到,原来跑到社稷坛上边去了。 白云枫再一瞧着不大对劲,云站在那里似乎是在抹眼睛,眼睛红肿得显然是哭过,无辜的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恐惧,眼睛还不时四处张望,似是在找寻着什么人。 白云枫辈分离得远也听不清台上说得是什么,只瞧见那司祭婆子跟昨天一样用手指着云,叫着些鬼神也听不懂的鸟语。 云枫心里急了,因为云不高兴,心中怒了,因为云哭了。 这,还得了? “真是奇了,这老婆子终于要选新司祭了!” “也是时候该选个新的司祭了,辛苦了大半辈子,老司祭大人也该歇息了啊。” “是啊,就是不知道会是谁家的姑娘啊,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哦!” “听说就是白三爷家的丫鬟,年方十六,未婚未嫁,正是合适!” “那丫鬟不是三夫人的贴身侍女嘛,据说是从就跟了三夫人,哪能舍得?” “话可不能这么说,被司祭选上了那就是天意,天意咱能违嘛?再说了,她一个外族丫鬟,能当然咱们白村的司祭,也是她前世修来的。” 人群议论,云枫句句听在耳里,原来是那老司祭婆子要在这丰年祭典上选出新司祭,而她选中的新司祭,正是站在高台上哭鼻子的云。 难不成自己昨日一语成谶,我这张臭嘴,白云枫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转而对着社稷坛怒视,吼道:“胆敢欺负我的女人!” 管它什么天神,我要救我的女人,白云枫疯了一样往台下拼命挤去,那势头,是有人要他的命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28.谁知当年尘封事 谁知当年尘封事,不问苍天问鬼神。 “神命所归,她就是我的继承人,是你们的新司祭!” 社稷台上,老司祭指着云。 白三爷一脸异色,看来事先他也不知道会有这事,但他清楚司祭说话的分量,只得无奈摇了摇头。 三夫人一脸愠色:“云是我贴身丫头,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从不离身,司祭大人是否再想想,可有其他合适人选?”婆子呜哩哇啦又说了一大堆谁也听不懂的鸟话,摇了摇头,冲着台下众人说:“这是神之命,没人能改变。” 云清秀面颊两行泪迹。 白云枫挤到台下,正好碰见云生,云生一把拉住他:“你要作甚!” “还能作甚,我要救人,救我的女人!”白云枫咬牙切齿,“我要杀了那疯婆子!”。 “你不要命了,司祭大人你也敢动?”云生抱住云枫,试图让他安静下来,这当然是徒劳。 “我管它是谁,我白云枫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救不了还算个男人嘛?别拦我,今天,看我砸了那社稷坛!”白云枫现在的心里只有云,想起在渡口遇到她,想起她的白花手绢,想起昨日搂她在怀中的温软,这云白山再大,却再也不及一个姑娘在他心中之重。 “好,像个男人的样子。”云生一脸笑意。 “少拍马屁,你快别拦着我救人了!”白云枫吼道。 云生忍不住大笑道,“别急,这事情事先我和爹娘都不知,是那个疯婆子自己所为,她虽然是个疯子,但是司祭的地位你不是不知。” “我管她什么地位,谁敢害云我就要她好看。” 白云生在云枫耳边言语几句后,云枫会意,虽是一脸疑惑,但时间不等人,便箭步冲上那社稷台。 “司祭大人,你看选新司祭的事能不能过些时日再论,今天是丰年大祭……”三爷发话了,他心里也不舍云,但是无奈司祭说话就是天命,白村人向来不能反抗,即便是他白三爷。 “未嫁未养,处子之身,丰年大祭,入我神门!”那司祭婆子又突然说人话了,虽然说得文绉绉的,但总归众人都能听得懂,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跟大烟杆子,和老白头的那杆差不多长,只是要精细了许多,上面还挂着一块玉佩,看着倒是挺值钱。 婆子抽了一口烟,神神叨叨又说了几句,也不管众人答不答应,拉起云便要跪地拜天,这一跪拜,芸便要真成了司祭了,到时候就算是皇帝老儿来也不顶用了。 “哎呀,原来你会说人话嘛!”数丈高台,云枫暗催莲花步心法即刻便至,云一听声音便知谁来了,心中大喜,脸上却满脸委屈,眼见白云枫飘然而至,又是忍不住要哭了。 云枫瞧了她一眼,心中满是心疼,脸上却仍是一脸笑意,上前一步挡在婆子前。 那婆子一见云枫,如见厉鬼,一脸惧色,嘶声喊道:“煞星来,灭顶灾,不祥身,毁我村!杀了他,快杀了他!” 台下众人一片哗然,纷纷议论,白村的人谁没都渡过河,谁不认得老白头和他的孙儿白云枫,十几年来相安无事,却不知司祭为何说他是煞星,还要杀了他。 云枫一心只念着云,根本没听明白那婆子嘴里叽咕的什么鸟语,转身竟拉起云的手对台下众人大声道:“祖宗规矩,司祭要选未婚未嫁未养之女,只是实在是可惜了,司祭大人您晚了一步,云已是我白云枫的媳妇儿了,嘿嘿嘿嘿,她就不能跟您老人家当司祭了,您还是为天神另外寻一个传话的人吧!” 台下众人哄笑起来,云更是睁大了眼睛盯着眼前这个俊俏少年白云枫,盯着他一双浓眉大眼中神采坚毅,盯着他一股傲气凌人的嘴角微微上翘,盯着他脖子上的雪白花手绢儿随风乱飘,她愣住了话都不会说了,耳朵里再也听不进别的,只是不停地闪着他说话的声音,这个男人,说要娶我! 白三爷面无表情,反正他向来如此,永远都看不出是喜是怒,倒是三夫人嘴角微笑,盯着白云枫,心中会意。 婆子收了烟杆,指着云枫冲着台下众人呼道:“惹祸煞星,信口雌黄,神灵不信,天地难诓。杀了他,快杀了他!” 台下有信众也跟着起哄,司祭之言就是天命,司祭说是煞星那就一定要处死,否则就会连累了整个白村。 司祭婆子满意地抽了一口烟,又对着台下人一挥手,“灭此煞星,以祭天神,灭此煞星,白村得福。” “我是什么煞星,凭什么你说了算,就算是,我也第一个做你的煞星,哈哈哈!” 云枫哪管台下人声纷扰,指着司祭婆子大声唱起云白山歌:“云白山下云雀双,白村子有情郎,红绸帕子把你盖,花花娇子把你抬……”云枫把脖子上的花手绢取了下来,向着众人挥了挥,说“你们都看好了,这就是心上人给我的信物”,他对着那块白手绢嗅了一口,坏笑道:“嘿嘿,真是香啊!” 又把自己脖子上的那块挂件取了下来,戴在了云的脖子上,又道:“这是有情人的信物。” 那东西还有白云枫的体温,戴在脖子上暖暖的,云心里一笑,白云枫曾经说过,这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白云枫对着那婆子挥了挥花手绢笑道:“可不是每个姑娘都没人要哦,哈哈哈!” “云枫,不得对司祭无理。”白三爷突然呵道,又转身对那婆子道:“你看这二人怕是早已经私定终身,我和夫人也确实早有意成全他二人,司祭大人您看……” 那婆子本就疯疯癫癫,根本不理睬三爷,只是看了云一眼,见她双颊绯红一脸羞色,想到自己几十年来甘守活寡,刚才白云枫的话正是刺到心中痛处,竟心生妒意,嘴角闪过一丝诡笑,好像突然就不疯了,那婆子冷声笑道:“子,这姑娘五行旺水,八卦属阴,最合通灵,今日你坏我好事,也别得意太早,你这个煞星,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从哪里来,我还知道你的爹娘是谁。” 白云枫一听此话,脸上笑意没了,上前一步道:“我也知道我是谁,我是白云枫,爷爷说过,我爹爹早年病死,娘在生我的时候也死了,你要是还知道什么,不妨告诉我。” 白云枫对自己的爹娘知之甚少,老白头也只告诉了他这些,即便是连爹娘的姓名,生前何人,所为何事,尸首何处,白云枫都一概不知,每次问起,老白头总是装糊涂卖傻,一会说他爹是云州城的当大官的,家财万贯;一会又说是云白山里的高人隐士,武功盖世。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白云枫心里对爹娘的身世越来越好奇。 “哈哈哈,你听那个老不死的胡说八道,因为你就是个煞星,他哪敢跟你说。子,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我来告诉你十八年前的事吧!”那婆子一脸诡笑,好想知道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司祭大人,今日乃是丰年大祭,这些细琐事我们可以改日再说……”白三爷的脸上居然头一次有些怒色,只见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疯婆子,面色凝重。 “白三爷,您让她说吧,谁人无父母,我也想知道我的爹娘身世。”白云枫面无表情,但他心中依然察觉到白三爷对他的身世也有所了解。 “琐碎事?”那司祭婆子一脸鄙色,抽了一口烟冷笑道,“哈哈哈哈,白三爷这些年是生意越做越大了,难道忘了十几年前有人对你的知遇之恩?哈哈哈,你不要真以为我是个疯子,此人不死,白村必有灭顶之灾。今日我就当着众人面揭穿这子本来面目,嘿嘿,十八年前,这个煞星被人从云……” “司祭大人……”那婆子正说着,白三爷突然大喊一声,就在此时,一阵啸声而过,那司祭老婆子应声倒地不起,口中流血说不出话来,眼看是不行了。 白云枫大惊,冲上去抓着那婆子,不停地喊:“十八年前,十八年前怎么了,你快说,快说。” 那婆子自知要死,极力想说出什么,无奈力竭,只能用手一直指着云枫,不停抽搐,可是嘴里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白云枫看出来致命伤就在喉咙处,看来出手的人就是不想让这婆子说话。 司祭死了,一双浑眼还挣得老大直直地盯着白云枫。 白三爷上前扶起司祭,见她是被人用硬物穿喉而死,身后的社稷坛祭碑上有一块石子一样的东西带着血迹深嵌其中,石子穿喉而过后又入石三分,下手之人当真内功深厚难测,这一招分明就是冲着性命而去,一技见血快稳准狠。 白云枫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瞧着那石子一眼,总觉似是在哪里见过,又闻见一股烟土味儿,又看见那婆子的烟杆里还冒着丝丝轻烟,便以为那股烟味是从婆子烟杆里发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29.飞云瀑后有洞天 飞云瀑后有洞天,崖洞深深情相连。 台下一片安静。 一切发生太快,众人都来不及反应。云看见那婆子死样如鬼,一声尖叫划破山谷空静。 “司祭大人死了!司祭大人死了!”台下众人这才慌乱起来,这怕是白村几百年来头一回司祭被人杀了,云沽一带司祭地位很高,通鬼神,接天地,知过去,判未来,原本一场丰年祭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如今司祭却被人杀死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神灵岂不降罪?鬼神岂不来犯? 人群尖叫哭号,不少人四散而逃,也有胆大的留下来看热闹。 有人叫着是白云枫害死了司祭大人,白云枫要以命偿命以抵神灵之怒。 “是他,肯定是他,司祭大人都说了他是煞星,他害死了司祭大人,我们白村也就要遭殃了。”有人喊道。 “白村要完了,白村要完了啊!”台下竟有人呜咽哭了起来。 “不能让那个煞星跑了,杀了他给司祭大人报仇!”人群躁动起来,开始有人冲着高台下聚集,云枫在台上看着底下的人们叫嚣着,哭闹着,一时间没了主意。 司祭根本不是他杀的,但此时已经没人听他辩解。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云先走,等他们上来你俩都有性命之忧。”三夫人见过世面,上前来声道。 云枫这才反应过来,拉起云便要走,不料台下一干人已经把设计坛围住,有人红了眼,疯了心,拿着锄头、柴刀,叫着往上爬要杀了白云枫。 云枫到不担心自己如何,只是害怕云会受伤。 眼看几个人疯了一样已经爬了上来,情急之下,白云枫一把抱起云,聚力提气丹田一沉,催起莲花步,纵身一跃,径直从高台之上踏风而去,身如轻羽,浮若鸿雁。 台下一群凡夫俗子,哪里见过这等神技,众人皆呼,见云枫施法,更觉是煞星下凡,叫嚣之声更甚。 台下人群中有一人更是一脸异色,望着平日里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玩伴今日却有如此神通,自己却一点都不知晓,那白云生的眼中闪过别样的神色。 在他心里,全村,甚至是全镇都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白云枫抱着云离了社稷坛,也不知去何处,便一路顺着沽噜河,竟来到那沽噜湖飞云瀑断崖下。 “我带你去看沽噜湖!”云枫笑指崖顶对云。差点成为司祭,又亲眼看到司祭之死,云这一路恍如隔世,心里一直念着云枫在社稷坛之上所说的那番话,她不时望着眼前的这个俊俏少年,不知他可是真心喜欢自己,还是只为了一时救人而说,若是他当真心里有她,即便是此刻要我只身跟他浪迹天涯也去得。 云枫伸手搂住云纤腰,纵身一跃,便冲着那崖顶踏浪而上,直吓得云惊声尖叫。 不料行至半崖间,白云枫突觉内力不足,丹田气弱,脚下生虚,心中大叫不好,是这几日疏忽了忘了练功,再加上这一路上只顾逃命消耗过度,不容得他多想,二人相拥坠了下去,落入飞云瀑下的潭水中。 飞云瀑瀑水冲力太大,二人在水中落入水中时候便散开了。云枫水性好,很快便浮出了脑袋,一见没了云,心中大急,四处找寻不见,大怪自己鲁莽,逞一时英雄,若今日云有什么闪失,自己也索性陪了去了。 一念至此,竟强运内力,无奈今日用功过度,几近力竭,莲花步无乱如何也是行不起来了,云枫这才想起和尚的话,莲花步重意不重形,要的是打开心境,远离尘世扰心,常悟佛法参禅,方能行久致远。 还是没找到云,云枫此时心中已近崩溃,虽已力竭,却又一次强行潜入深水,这一回他是拼了性命往深水中下潜,就算是人死了也要见到尸首。 飞云瀑从天而降,强力的瀑水狠狠落入潭中几丈之深,形成一个巨大而急速的漩涡,云枫勉力游过漩涡后实在是没了力气,心中万念俱灰,又被漩涡的巨大力道旋转,竟被那水流甩到一处岸上,白云枫睁开眼这才发现那飞云瀑之后竟别有洞天,游近了再瞧,竟是一个长满野草的崖洞,洞口处有一团火红的东西,像极了一朵盛开的山茶花。 云枫大喜,那正是云。敢情是被瀑水冲到了这里。 云枫连忙连滚带爬上前扶起,好在云只是喝了几口水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白云枫从水里抱起云,径直走入了眼前这个一望无尽头的深幽崖洞。 崖洞看似深不可测,抱着云云枫担心其中有野兽怪物,也不敢往深处走,就在洞口附近找了干燥的地方停下,寻了枯枝烂叶生了火,云身子渐暖,不一会便醒了。 “这是哪里,好冷啊!”云一身衣服尚未干透,浑身哆嗦。 云枫一把脱下了自己上身的衣服,在火堆上烤着,又指了指头顶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反正这上面就是沽噜湖!” 白云枫脱了上衣露出一身劲肉,浑身一股男子气概,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连忙转过了脸去,心中竟猛然生起一股燥热之感,指着白云枫道:“流氓你要干嘛,你,你脱光衣裳做什么?” 云枫白了她一眼,咧开嘴坏笑道:“给你瞧瞧我的身材,嘿嘿,怎么样?还行吧!”说着还抖了抖自己胸前的肌肉。 “流氓,臭流氓!我才不要看你!”云满脸羞红,转过头去望着火堆,再也不瞧白云枫一眼,撅着嘴也不再言语,只是脸被火光照得通红。 外面瀑声巨大,崖洞中伸手不见五指,好在有一堆火,火影摇曳,二人印在洞壁上的影子也随着摇摆。 白云枫见云不瞧他,便要凑到他面前,拍了拍胸脯笑道:“还怕什么羞啊,现在全村的人可都知道你是要做我媳妇的人!” “呸呸呸,谁,谁要嫁给你这个臭流氓了啊?”云见光着身子的白云枫又出现在眼前,撅着嘴愠色道。 “好哇,不嫁就不嫁,回村你就跟着那个疯婆子当司祭吧!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哎!” “你,你,谁要你救了,我就是做司祭也不要嫁给你!”姑娘家的总是抹不开面子,云站起身来就要走,云枫见状一步跃过,拉住云就抱在自己怀中。“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做什么狗屁司祭,我就是死了也要娶你做我白云枫的媳妇儿。” “流氓流氓臭流氓,你放开我,放开我……”云是头一回被一个男人这么用力地抱着,羞得一双粉拳直锤白云枫,只是没锤几下便不再动弹了,因为白云枫不仅不放手,反而越抱越紧,抱得芸浑身没了力气,羞红的脸紧紧贴在云枫赤裸的胸膛上,听见云枫的心跳得猛烈,竟也不自觉得把眼前这个说要娶自己的男人抱得紧紧的,生怕他跑了,生怕他说得都不是真的,生怕这个男人,这个山洞,这片火光,这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她突然在云枫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白云枫痛得浑身一震,但却没叫出一声。 白云枫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他只晓得自己不能再让这姑娘跑了,抱住了,这回就不会放手了。 云枫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口干舌燥了起来,怀里的这个女人温软的脸贴在自己的胸膛,一双玉手紧紧地抱着自己,她的肩膀还能感受到她柔软温润的嘴唇。 白云枫顿时觉得什么也不想去想了,和尚大师的无上神功,沽噜河里游来游去的鱼,云白山上到处蹦跳的野兔,老白头常说的江湖侠义,云生一直念叨着的外面世界,此时此刻都不如这个漆黑的崖洞,摇曳的火光。什么也不想想了,只想就这么抱道明天,后天…… 二人就这么依偎过了一夜。其中滋味无人能知,有诗可鉴:天涯地角有穷时,相思无尽两相痴,碧水浩浩云茫茫,崖洞深深诉衷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30.崖洞里一身白骨 崖洞里一身白骨,谁能知当年故事。 天微微亮,二人已醒。 云枫一脸倦意,估摸着是一宿未睡,漆黑崖洞,孤男寡女,怀抱美人,低头闻芳,云枫是低头看了她一夜,哪里睡得着。 云揉了揉眼,身上披着的是云枫的衣服,正要起身,突然她的双眼睁得老大,眼望洞中深处,神色大变,手指不远处,大声尖叫,随即闭上了眼睛,一脸恐惧。 云枫不知所以,以为是洞中什么怪兽,连忙抱紧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堆白骨,那头颅空洞的双眼盯着这边,确实森然可怖。 云枫也是被吓了,原来他两人昨夜竟是和一堆白骨待了一夜,长这么大自己是头一回见到死人骨。 他一边安慰云别怕,一边强定心神,壮着胆子便要上前去看个究竟,云拽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头,心中害怕要他莫去。 云枫却道:“老白头常说死者为大,我既瞧见白骨,必然要让他入土为安,不能再曝尸于此。” 云望着云枫,心道:他虽出身低贫,却有侠义之心。言下心中更加欢喜,也不再害怕,大着胆子跟着上前去瞧。 走近再看,那白骨已经有些年代了,一副坐姿,靠在一块石头上,边上还有两把剑。 这两把剑要比常人所用宝剑短上几分,剑柄上各自悬着一条彩穗,看上去这应该是一双对剑,琉璃剑柄,剑锋犹利,似有恶煞气,闪闪见寒光,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只是不知为何这样的宝物会出现这样隐蔽之处。 云枫忖道,爷爷从未说过白村里有过会武功的人,这宝剑的主人一定是村外之人,不知何故死在沽噜湖下的崖洞里。 云枫又大胆细瞧了一遍,发现那尸骨竟有多处折断,未完全腐烂的衣服上也略微看得出血渍,想必这人生前是受了重伤,死在此处。 云枫心想日后若有机会倒可查查此人究竟是何来头,今日且先让他入土为安罢,于是对着那尸骨磕了几个头,又用那一对宝剑挖了个简单的坑穴,将那对白骨连同衣物放了进去,看了看手上的一双对剑,可惜了这么好的宝贝却被自己用来挖土,实在是暴殄天物,这宝剑虽年岁已长,但却宝刀未老,削铁如泥,用得也正顺手,云枫心中喜欢,无奈他人之物如何可留,便不舍地将两把剑扔进了坑穴中。 正要填土盖墓,忽然洞中深处钻出一条青斑巨蟒,口吐红信,速度极快,张着血盆大口竟直接扑向一边的云,云哪里见过这等怪物,吓得已是不敢动弹。 云枫离云尚有几步远,一时间追不上那无脚的畜生,眼看云就要被袭,云枫大叫:“不好!”情急之下,俯身捡起地上那一双对剑中的一把,拼命掷去,不偏不倚正中蛇头,那短剑当真锋利异常,贯穿了蛇头骨,畜生挣扎几下当即毙命。 云尚惊魂未定,云枫赶忙走上前去,伸手抱入怀中,受此惊吓,眼见又是云枫相救,情到浓处,云竟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也顾不得女儿家身份,对云枫道:“先前你在高台上所言可是当真?” “不知道你说的是哪句话?”云枫笑道。 “就是你说要,要……”云大羞,埋头入怀中。 云枫哈哈大笑,竟一把抱起了云便要出洞。 云朱唇紧闭,嘴角微笑,又指了指不远处那死蛇道:“若没了那把剑,我可就被这畜生害了。你就要出门学艺,身上也总不能没个防身的物件,况且你与这洞中之人颇有缘分,你埋了他入土,他的剑救了我性命,我倒想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我曾听村中老人家说过,十几年前村里确实来过几个带着刀剑的外乡人,你不如先借了此剑或者可以查出些什么!”云素来跟在三夫人身边,自然要比一般人见多识广心思缜密,说得话也非无道理。 云枫也觉云之言正对己心,点了点头,拾起一双对剑,细瞧之下,确实一对好剑,做工精美,剑柄之底竟刻有一行极字迹,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云接过来睁大了眼睛念道:“天剑司,鸳鸯剑。” “天剑司是什么?”云枫咕噜道。 “这个我知道,以前听夫人说过,天剑司好像是在北海,据说这全天下造剑最好的地方是北海,北海中造剑最好的就是天剑司。” 云枫点点头,道:“那这‘鸳鸯剑’便是剑名了,看来这两把剑却是一对,对了,你和三夫人常行山路,多有猛兽,万一遇再上匪人,也是要个防身的,这剑既名鸳鸯,不能让其中的一把剑落单,你我二人一人一把最好不过。” 云盯着那把短剑,又看了看身边的蛇尸,正犹豫着,云枫却一把将剑塞到她手里鬼笑道:“你现在可是我白云枫未过门的媳妇,乖,听话,拿着!” 云扑哧一笑,佯装怒道:“谁说一定就要嫁给你,叫你嘴贫!”说着就要提剑刺来,云枫顺势闪开却不心摔倒,二人相视大笑。 一夜洞中相聚,二人已情意互表,无奈离家已久,虽难舍难分,也是互诉衷肠一番后便各自回去。临走前云枫又对着那死人拜了又拜。白云枫一直把云送到去白村的岔口。 有道是:高台救云女,湖下遇洞天,衷肠相诉情意表,从此鸳鸯羡煞仙。 …… “好啦,回头见着云了你可别再心中有怒,这件事情我看并没有什么不好。”房中灯影摇曳,三夫人说话时又给白三爷倒了一杯水。 “云枫看起来老老实实不说话,想不到胆子这般大,竟敢顶撞司祭,又对云说出那般话!实在无礼,况且云,云我可是早就打算……”白三爷一脸愠色。 “我知你心意,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云生的心性,那可是尾巴翘上天了,他的眼里恐怕连沽噜湖也不够放了。他现在一心只想学武功,闯天下,哪有儿女情长之心,我早已试探过他,心中怕只把云当妹妹。” “我就说让他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家财不够他吃喝一辈子?学武功闯天下,还不都是你给惯的,要我说,这武功还是不学为好!打打杀杀迟早要出事。” “白三爷,你以为你这点家当就能拴住你家少爷?我若是不同意他去镇子上学武功,怕是不消时日他便敢自己偷跑去沽州城,再加上现在他瞧见云枫的那一身俊功夫,以他的性子,自幼不甘人下,现在怕就是跑去云州城也不是你儿子干不出来的!” “白云枫,你说这个白云枫,他从何处学的武功,怕是整个镇子上都没人有这个身手啊!哎,现在最麻烦的是司祭无缘无故当着全村人的面死了,凶手没找到,村中人又都说是白云枫给杀的,怕是还要惊动官府中人。”白三爷晃着脑袋,皱着双眉。 “不可能是云枫,云枫这孩子我了解,绝不可能有害人之心,再说了,当时你我都在场,你可瞧见他出手?”在三夫人的慈悲心中,白云枫已经如她的半个孩子一般,处处有心相护。 “我也知不是他,为今之计,只有先让他离开白村,一时不要回来,避一阵风头在说!也罢,也只有去镇子上了……” “这么晚了云也不知可否安全……”三夫人叹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31.两情已到久长时 两情已到久长时,一去不知别后事。 云枫回到渡头,却见到撑筏的是个陌生人。上前一问才知老白头担心云枫一夜未归,找人替了自己,上午便赶回了白村寻他。 云枫谢过,那人却摆手道:“老白头终年守在这渡口,我替他几日又有何妨,昨日我便主动要来替他回村过节,谁想村里主动要来替他的人太多,被西头卖柴的老王抢了……” 原来老白头昨日去了村里,我竟没有瞧见。云枫心道,又谢过那人,便朝村里的方向去了。 到了村里,村中人一见他便对他指指点点,想必因为司祭之死,自己已经是村中的煞星了,他哪里知道村中不少人都想杀之而后快。 行到三爷家中,门外便听得到老白头的大嗓门声。 “不成不成,我家那娃子如何配得上云姑娘……” “他二人已经情投意合,那有什么配上配不上的,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说话的正是三夫人,语气里倒满是欣喜之情。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的问题是,虽然司祭的死跟云枫没一点关系,我们靠的近看得清楚,可是那天台下的人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而且凶手到现在也没找到,官府的人怕是也快到了,云枫现在在村里人眼里就是煞星,我看他最近还是别回村里来为好。”三爷踱步道,“还有件事情我也搞不明白,老白头,你倒是说说云枫从那里学来的一身功夫,咱这山旮旯里还有这等世外高人?” “哎哟,我说白三爷,我就是一个摆渡的,整日的就在沽噜河上飘着,云枫现在大了,我就是想看着也看不住啊……”老白头叫苦道。 “昨日之事也确实蹊跷,司祭大人为何偏偏选中了云,又为何要说云枫是个煞星?”白三爷说这话时盯着老白头,意味深长。 “要我看,就是人老了胡言乱语……”三夫人答道。 “云枫!”还是云生眼尖,瞧见了门后有人,上前呼道。 云枫缓步入屋,里面站着三爷夫妇,老白头还有云生。 “你说你都跑哪儿去了,一晚上不回去!”老白头眼见云枫平安无事,心中大安。 白云枫也不说话,只是环顾屋内,三夫人何等聪明,一瞧便知云枫在找云,便柔声说道:“云在屋里睡下了!昨日一夜未归,怕是又受了惊吓,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白云枫心中大安。 “你说你,越大越没有规矩了,你一个野人也就算了,你把人家一个黄花闺女的清白姑娘家带到哪去了?”老白头越说越气,得亏手上没带着竹篙,不然一定打上了。 “好啦,只要人没事就行了,云枫这娃子是个本分人,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三夫人上前护在白云枫跟前,笑道:“云枫,这屋里都没有外人,我现在要你说句实话,你心中可是真心对待云?” 云枫没想到三夫人会当着众人面有这么一问,虽有些不好意思,但却毫不犹豫便猛然点头。 三夫人会心一笑,又道:“有你这句话这事我便替你做主了,云生,你先带云枫去书房里玩吧,我和你爹还有白爷爷有事情商量!” 云生会意,二人离去,还没出门白云生就一把逮住白云枫,大声呼道:“好子,我还真瞧了你!我告诉你白云枫,你喜欢哪个姑娘我管不着,但你今儿你必须告诉我,你昨日耍的是什么武功,跟谁学的?我还以为我们是兄弟,想不到你竟瞒我这些!”白云生似笑非笑,就是这回说起话来没了往日的稳重老练,一心非要白云枫说个清楚道个明白。 想想也是,他白云生是什么人,是白三爷的儿子,整个白村的少爷,什么东西从来都是他先有别人再有,要么就是他有别人没有,现在这个渡头长大的少年却有一身他做梦都想有的本事,偏偏这个人还是自己视如兄弟的玩伴,他心中可以说是郁闷可以说是嫉妒,但总还有些愤怒,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云生,我们当然是兄弟,哎,这件事不是我有意要瞒你……我的确是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缘分,遇到一位高人前辈指点一二,不过,云生,你平日也常跟我说,你读的那些圣贤书里也常言道做人义字当先,信字为天,我是立过誓答应了那位前辈不可告人,不可传人,不然我第一个便跑来告诉了你……” 白云枫一脸无措,他深知白云生比他还要痴迷武功,他不会忘了二人最好在沽噜河边一边摸鱼,一边自创武功,他更不会忘了二人曾发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现在他却瞒他一个这么大的秘密,独享这绝世的武功,白云枫望着眼前的玩伴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他确实答应了那个和尚,他白云枫答应的事情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没想到白云生裂开嘴笑了,“好,你说的不错,江湖中人确实不能背信弃义,换做是我,我也是不会说出来的。”他嘴上笑着,眼珠一转忽又笑道:“那你可还学了别的什么招式,我不求你传我,总能让我见识见识开开眼吧!”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实不相瞒,那位前辈只传了我这一门轻功,别的一招半式也没有!”云枫便把如何遇到和尚如何学艺之事都对云生如实相告。 “哎,我怎么就没有你这样的运气,真是羡慕你,那和尚也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我要是能有幸相遇,就是做和尚也在所不惜要拜他为师!”云生望着远方一脸神往。 “我才不要做和尚……”云枫楞出了神却脱口而出。 云生猛地推他一把道:“你当然不要做和尚啊,你要是去做和尚,那我家云怎么办啊!你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啊,找媳妇都找到我家里来了!也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云枫也不恼,只是咧开嘴抓耳挠腮笑道:“云生,我跟云,你,你不会觉得不妥吧!?” “哈哈哈,我倒是头一回见你这般别扭,我的心境你难道不知?不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我有凌云志,坐等风来时!哈哈哈!”白云生笑着,望着远方山巅浮云却愣住了,喃喃道:“儿女之情于我,都只是过眼烟云。” “凌云志?好像听谁说过!”白云枫喃喃说道。 二人出门到了一处空地,白云枫当着云生的面施展了一回莲花步,白云生惊得呆住,那眼神中是羡慕又嫉妒。 回屋的路上,白云生不知哪里来的怨气,把路边的花花草草踩了精光。 “云生,你真的没有怪我吧?” “不怪,我们是兄弟。” …… 几个大人在白三爷家说了许久的话,天色晚时,三爷挽留老白头在家吃饭,老白头婉拒,直言渡头无他不行,带着云枫便回去了,临行时云枫也没瞅见云的影子,一路上闷闷不乐,心中只求她身子无碍。 老白头瞧在眼里却乐在心里,也就是不说话,二人行至半程未说一句话。 “老白头,你瞧见云了嘛?”云枫终于忍不住声道。 “瞧见了,怎么?”老白头怎不知他心中事,只是故意爱理不理地说话。 “她没说什么?” “没。” “那你和三爷三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安排你和云枫去镇子上学武的事情。这村子里你也别回去了,你现在在村里可是出了名咯!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了你嘛?要不是白三爷力保你啊,说不定镇子上的官人就要捉你去蹲大牢了!” 老白头叹道,“三爷和三夫人,对你可是真好啊,打点你学武,还把自己的贴身丫鬟许给你这个……哎哟,说漏嘴了,瞧我这臭嘴!”老白头一时多话,边说边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真的啊!”云枫却听得真切,早已高兴的跳了起来,“嘿嘿,我就知道爷爷疼我!”。 “哟,这回知道叫爷爷了?哎,反正你迟早是要知道的,三夫人不让说也只是为了你回头能静心学艺,你子怎么总能撞大运呢,先是有高人指点你武功,现在又让你白捡了个漂亮媳妇。不过话说回来了,我可告诉你白云枫,你现在是有机会去镇子上学武功,你要是不好好学本事,拿什么养活人家姑娘!” 老白头也是一脸笑意,“三爷可是说了,云是三夫人的贴身丫鬟,视如己出,现在便宜了你,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嫁出去了,你可要混出点人样子来才行!” 云枫哪里还听得进去,后半程的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去的。他的心里现在只装得下一个人,他念着云的名字,想着云的样子,手里攥着云的手绢儿,他望着云白山上的云,看着沽噜河里的水,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还是此处风光甚好。 一老一少行至一山腰深处,老白头住了脚对白云枫说道:你这一去怕是好些日子不得回,今日又是丰年祭,也该上去拜拜。 白云枫借着夜色看了看周遭,知道这山腰深坳里有一处土坡唤作白牙岗,据说千年以前此处是乃是一个狼窝,成千上百只恶狼聚居在此,为首的是一只白狼,那白狼通体雪白,又称白狼神,那白狼神勇猛威武,狡诈多谋,不知多少壮士英雄死在它锋利獠牙之下,直到有一天武皇帝游历至此,一招便要了白狼神的性命,除了一方之害,那白狼神死后尸体腐化只剩下两颗又长又尖的白牙,那武皇帝取走了其中一颗,又将另外那颗白牙用其神力楔在一块巨石之内,以儆效尤,从此这方土地再无其他凶禽猛兽敢来作恶,那座本是狼窝的土坡便唤作白牙岗,后人感念武皇帝恩德,便在巨石处修了一座武皇祠,白狼神不知是否真有其事,但是武皇祠却是历尽风雨今犹在,那老白头每一年都不忘领着白云枫来此一拜。 寒风冷月,疏林古祠,点点星光之下勉力可见那座青砖灰瓦武皇祠,四壁破裂,堆尘积土,不知又是多长时间没人来过。祠间正坐一身泥像,虽说是断手残脚,朱漆落尽,但沧桑之下仍见威武之气,破败之中犹有当年之勇。 老白头拂去了祠堂匾额上的厚厚灰尘,白云枫年年都来一回,自然知道上面写着“万古一帝”四个字。但见那匾额之下隐约可见两侧各写有一句,一边是威震四海一柄神锋屠魔英雄因丧胆,一边是武盖三邦九卷天书镇妖豪杰为失魂。这两句白云枫很早记下,只是不明其中种种,他不明白一尊泥像有何好拜的,既然那武皇帝号称万古一帝,如何会使英雄丧胆,豪杰失魂呢? “菩萨保佑,佛祖保佑……”白云枫冲着那尊泥像拜道,老白头在旁,他只能应付应付。 “混账,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这不是菩萨佛祖,乃是云洲武威皇帝的泥像。”老白头用烟杆在白云枫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武威皇帝跟我非亲非故的,既非菩萨又非佛祖,又不保佑我升官发财的,有啥可拜的!”白云枫嘟着嘴道,他这人从不信神佛。 “你懂个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我都是云洲皇帝的子民,怎么叫非亲非故?何况武威皇帝号称武祖,你不日便要去学艺,我心中本不愿,怕你惹是生非,生出祸事来,只是你若是真有心去学,便要以这武威皇帝为宗!”老白头抽了一口烟,踢了一脚白云枫的屁股,又道:“跪下!” 白云枫哪敢说话,跪在地下,心中不满,每次来拜这泥像老白头便似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白云枫跪天跪地跪老白头,这一尊泥像又不是他爹娘,凭什么要跪。 “你可要在这武威皇帝面前起誓,他日若学得本事,勿以恶而为,勿以善不为,志当存高远,心当慕先贤!” 老白头毕恭毕敬对着那泥身深鞠一躬,又对白云枫长叹一口道:“切记切记,武威以致远,仁德而遗世。” …… 三日后。渡口。 云枫已经收拾好,其实也没啥,一个包裹,里面除了换洗衣物便是那把琉璃鸳鸯剑! 云枫感觉到那剑中或有秘密,便收好了未让他人瞧见。 云生一大早便来了,同行的除了三夫人、云,还有四个伙计,是帮云生拿东西的,少爷总是有少爷的派头,三夫人给白云枫足足备了四五个大包裹,老白头用了两趟才运得过岸。 白云枫却瞧见云的额头上肿了一块,连忙上前细问,那芸却只道是不心摔了一跤,便不再多说,倒是老白头瞧见云说这话时瞥了一眼白云生。 云枫又想到镇子离此处还有半日路程,要是学武的师傅看的紧,怕是难以得空回来看望,心中竟然有些不舍,毕竟从到大这是头一回离了老白头。 老白头看出来云枫心思,知道这娃娃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毫不在乎,可却有个女儿一般细腻的心思,他佯装怒道:“男儿有志,志在四方,快走快走,好好学,别辜负了三夫人!照顾好云生少爷!沽噜河神保佑你们。但要切忌一点,不要惹是生非。” 云枫点头,正要走时,突然心中又想起一件事,想着好事问清楚再走:“爷爷,丰年祭那天你可去村里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没去,没去,我哪里得空,你又不是不知道,春日里渡口天天忙,那日实在是没空,要是去了,又怎会让你闯祸!” 老白头取下了背上的烟杆,准备点上,却四处找不到火石,便对云枫道:“对了,娃子,若有机会回来,别忘了给我带些火石回来,快去吧,别磨蹭了,多学事,少惹事。” 老白头压低了声音又道,“听说云姑娘也在镇子上陪三夫人,你可千万别乐不思蜀想不起来我这个老头子咯……” 云枫这才笑了,众人便辞了老白头,往镇子方向去了,云枫还是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见老白头的身影。 “不知此番去,是幸还是悲!”岸上老白头长叹一声,立在竹筏之上顺水漂,手上一根长长竹篙,不知何来的大力气,一篙劈向水中央,惊奇惊天巨浪,水雾弥漫朦胧,不知又要有怎样的故事,有诗可鉴:两把琉璃惊四海,一杆柳叶震九天,不见武林争宝卷,金殿旧人现人间。 且说这几日确有镇上的官差下来查探司祭之死,都被白三爷一手包办遮了过去,这世道却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说到底都是银子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32.怂猴子吓破鼠胆 怂猴子吓破鼠胆,雷老虎颇有手段。 沽州自有山城之称,据说有十万大山。 境内又有几条大河流过,最大的就是那条沽噜河,沽州的沽字便从这条河而来。 正是一瓢沽水薄酒欢,千山万壑自萧然。 关于沽噜河的源头,古籍上记载,湖在仙穹上,偶有仙人至,说得便是沽噜湖。 沽州山川纵横之间,许多镇子傍山依水,星云密布,云沽镇在其中并不算大,也没什么名气,背靠着云白大山,一条沽噜河穿镇而过,即便是书上也少有提到这个偏远的山谷镇。 云沽一带山川秀丽,景色宜人,有些人迹罕至的景致实在绝妙,确是别处难寻只此一家。 沽州又紧挨着西海和临州,有些贪恋山水的文人雅士放着大路朝天的官道不走,偏偏就好由此处取道,从西海而来者,在云沽镇歇息一夜,再一路游山玩水,纵情恣意,不消几日便可至临州界,再过了牟山拜了宝寺,既览足了风景又求得了佛佑,离那千年一城帝王之都的云州也就不远了! 白云枫刚到云沽镇,三夫人就亲手做了几身新衣裳,云生比白云枫熟悉镇上,带着云枫在镇子上一连逛了几日。 一开始云枫觉得什么新鲜。人来不息的酒肆,昏天黑地的黑赌坊,他见到了云北来的白鬼,真是一身白衣,像是幽灵一样叫人害怕,那白鬼是因奸人被官府逮到,关在囚车里游街;他还见到了说书唱戏的先生,他在说武皇帝的故事,只是一点都没有老白头讲得精彩。 在这个不大不的集市上,卖肉的除了屠夫还有浓妆艳抹的娼妓,袒胸露乳倒是看得人口干舌燥;喝醉的不只是嗜酒如命的酒徒还有名落孙山的落魄秀才,常能看到骑着大马的异乡人,他们穿着奇怪的衣服,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谁也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来要去什么地方,西边的子海或是北方的溟海,要去往最东边的瀛海还是南边的滇海,毕竟日子还太平,眼下商贾往来,海邦走动都还没被限制。 只是不知道这样看似太平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白云枫倒是绝对不会去想这些的,毕竟云州城离这里还远得很,那些是皇帝老儿操心的事情。 后来白云枫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想念自由自在的云白山和沽噜河了。 拜师学艺的事宜三夫人已打点妥当,已经好几天过去了,白云枫也没见着云生口里高深莫测的雷老虎,据说他押着一趟镖去了云州城。 白云枫听了不少雷老虎的故事,此人在云沽镇还有些名头,据说以前是神武将军麾下的兵,平乱之后神武将军复归西境,途径沽州,这雷老虎身上旧伤复发,便离了大军,留在此处修养,想不到从此便在这云沽镇上安了家生了根,更成了一方蛇头! 当年神武将军何等威风,据说麾下将士个个身手不凡,拿出来都不是寻常武林中人敌得过的,何况这雷老虎还曾是个兵长,自然是有些手段。 仗着神武将军的威名,雷老虎在云洲开了一家雷云镖局,走南闯北这些年没什么失手,在云沽镇一带渐渐有了名声,衙门的县太老爷也常常有求于他,这雷老虎便真成了一方“老虎”,官霸勾结,鱼肉乡邻的事情估计是没少干。只是听闻雷老虎似是还未曾开山收过徒弟,想必三爷此番也是费了些金银才求得他做师傅,想来也是,这云沽镇除了他雷老虎在拳脚上怕是再无二人。 不过白云枫却不情愿,怎么可以拜一个鱼肉乡邻的人为师,这不是君子所为,似乎云生并不觉得什么不妥,且见过这人的面目再说吧。 又过了几日,雷老虎回到镇上了。 镇子上极少有人去过云州城,这回雷老虎押镖至帝都,在这个山里镇里也算得上一见了不得的事情,除了镖局众人,镇上老老少少不少人都去凑个热闹,就连衙门的县太爷也来了,看来这雷老虎在云沽镇确是有些名头。 这样热闹的场面,自然少不了刚到镇上的云枫和云生二人。他俩挤在人群中,等着瞧这个云州城的大人物。 “瞧见没有,那个,坐在高椅上的那个老头,就是县太爷魏老爷,人称魏大脑袋是也。”云生指着人群最中间,那个被几个官差围在中间,头戴官帽,身着官服,一脸凶相,满身横肉,一颗老大的脑袋之下几乎看不见脖子的老头说道。 云枫点点头,正要笑话那人的大脑袋时候,忽然眼光闪过又道:“猴子!” 云生一看,原来县太爷边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卧龙潭边仗势欺人的公子哥魏候泽。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那“猴子”就站在他老爹身边,手里依旧摆弄着一把折扇,一帮下人在一边点头哈腰,撑伞的撑伞,端茶的端茶,神气活现的样子倒是真挺像一只猴子的。 “对了,云怎么没跟你来?”云枫憋了半天,终于厚着脸皮谄笑着开口问云生。 “哟,我就等你问这句话呢!怎么,这才几天没见,这就想了?我可告诉你,学武功是要一心一意的,那都是你的人了,还怕飞了不成!”云生笑道。 “几天没见,还是有些想了!大老爷们想女人又不是啥丑事!我是光明正大的想我女人。”云枫嘿嘿笑道。 “以前觉得你挺老实,怎么有了女人就变得油腔滑调的。我看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你这是隐藏太深,拜了大师学了本事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我,你还当不当我是兄弟,我告诉你这事儿咱俩没完……”说到这头上,白云生眼中神色暗了下来。 正说着,人群骚动起来,鞭炮声响起来,是雷老虎回来了。 果然,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几十人,光镖车就有七八辆,也不知道压得什么镖,阵势如此浩大,而且还是雷老虎亲自押镖。 “我要是能当个走镖的也不错,可以四处行走,看看不同的风景!”云枫望着那一行人道。 “出息,你就不能有点志气,一个走镖的你也羡慕?我要当大侠,学遍天下武功,打败云洲高手,行侠仗义走四海,除暴安良震三邦!嘿嘿,怎么样!”白云生说到此处一脸憧憬模样。 云枫摇了摇头:“那样活着得多累,我只求一技防身,像现在这样就行,大侠嘛,咱们白村你一个人去当就够了。老白头说过武功再高也抵不过千军万马,锋芒毕露必招杀身之祸,我还是想于人无争最好,武功吗,学点总是好的,毕竟还是有人需要我保护的!嘿嘿。”云枫握了握脖子上的花手绢,心中一笑。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男儿有志,志在四方,国破则家亡,你要知道……”云生自幼读了点书,说起大道理来倒还像个模样。 正说着,只见县太爷摇头晃脑地站了起来,亲自上前迎接雷老虎,顺道带上自己的儿子,远远地也只看到他们几人寒暄客套,那雷老虎在县太爷的耳边私语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县老爷骤然喜笑颜开,笑的浑身横肉颤动,眼睛都看不到了,连连对雷老虎拱手致谢。 那雷老虎个头不高,却是个胖子,比一边的县太爷还要胖上几分,胖得让人想不到他就是云沽镇的第一高手,圆滚的身材倒像个冬瓜! “这倒是一只胖老虎。”云枫笑道。 “胖又怎么样,真正的高手是不可相貌的,据说当年的武皇帝就是个胖子!你敢说他的武功不厉害?”云生说道。 就在此时,人群中飞出一人,一袭白衣,黑纱遮面,一把利剑在手,径直刺向人群中的县太爷,众人一阵惊呼,县太爷身边的官差也是意料不及,没想到会有人敢在青天白日行刺县太爷,顿时慌作一团,现场乱作一片。 县太爷久在衙门内,不问人间事,一见此景吓得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官帽子都歪了,好不狼狈,那巨大的脑袋摇来晃去,哪里还有半点平日作威作福的样子。 那蒙面人胜在乘其不备出其不意,先机在手几招便打散了那几个差人,看他的招式倒是个有两下子的人,一招一式间能看得出套路,并不是胡砍乱刺。 眼看便要得手,就在此时,一边的雷老虎出手拦在蒙面人之前,这雷老虎果然有些手段,身形矫捷,步法诡异,虽然看不懂那雷老虎的武功招式,云枫云生却对这个灵活的胖子另眼相看,赤手空拳只几个回合便让那蒙面人招架不住,蒙面人眼见杀那县太爷不成,瞧见了一边拍扇叫好的县太爷之子,乘其不备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中利剑横在“猴子”的脖子上,直呼道:“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他!” “哎哟我滴妈呀,好汉饶命啊,饶命啊!我最近可是什么坏事都没干啊!”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那猴子比他爹更没骨气,吓得一把扔了折扇,一副孙子模样,涕泪满面如丧家之犬。 “哪里来的贼人,光天化日竟敢刺杀朝廷命官,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给我把他围住,本官今天倒要看看你能往哪儿跑!”说话的正是刚才吓破胆的县太爷,眼看雷老虎制得住蒙面人,便狗胆又起,整理官服,扶正官帽,哟呵一帮官差狗腿,又摆起县太爷的官威来。 “大人请放心,今日有我雷正威在,这贼人无论如何跑不了!”原来这雷老虎本名雷正威,听起来倒是个正派的名字,只是不晓得是否人如其名。只见他转身对那蒙面人道:“贼人不要嚣张,你那几招青莲剑法我已经看得真切,郭正青是你什么人?” “有雷总镖头在,本官自然放一百个心,你个贼人,还不快快放了儿,本官保你不死!”县太爷口打官腔,逃过一劫,满心欢喜,一脸得意,又见儿在人手上,心中有火又不敢发出来。 那蒙面人倒也无惧,但是听到雷老虎道破自己招式,说出郭正青的名字,身子一震。 “郭正青?难道是伏虎山北郭家庄的郭正青?他不是谋财害命上月已经被本官斩首了嘛?你是谁?难不成是郭贼人的同党余孽?那你今日可就更跑不了了!”那县太爷说起话来脸上横肉一抖,要是他儿子是个猴子,这老爷就是头猪。此时,雷老虎偷偷在县老爷耳边密语几句,那魏老爷点了点头,众人不见,却被云枫瞧在眼里。 “住口,郭正青的名字也配从你的狗嘴里叫出来?你这无恶不作草菅人命的贪官酷吏,郭大侠在天之灵必要你今生不得好死,今日杀不得你,是我学艺不精,没了祖宗名声,只是我便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说罢那蒙面人举剑刺向猴子,看来今日是要来个鱼死破,一命换一命了。 那猴子眼见自己死期将至,吓得面如死灰,两腿直抖,再看时竟然有一摊黄尿,哭了一声便双眼发白晕了过去,众人瞧了仍在住有人笑出声来。 县太爷也绝脸上挂不住,呵道:“谁敢笑,谁敢笑都一律抓到衙门去先打四十大板!”众人这才止住了声。说时迟那时快,雷老虎不愧是本事在身,趁此间隙跳将起来,一招猛虎下山,速度极快扑向县老爷家的公子,虎掌既出,再接一招鹤鸣展翅,一个跃身便把那蒙面人手上的剑踢飞。 雷老虎再一招大力鹰爪,化掌为爪就如抓鸡一样把那已然吓晕过去的“猴子”抓在手中,四周的官差府兵手持刀剑,害怕伤着魏公子便后退一步,那蒙面人见状,知道今日已再无可能,找到了空隙,一个跃身,便身如轻燕踏风而去。 “莫让贼人跑了,都给我追!”魏老爷见逃过一劫怕那贼人还有余党便没什么要追的意思,只是空喊了几句,便去看自己的宝贝儿子了。 雷老虎请命去追,一个跃身便不见了。 “可惜了,怎就没要了那狗官的性命。” “点声,你不要命了,有雷老虎在,谁还伤得了他。” “雷老虎,要是郭家先人在此,就是十个雷老虎也休想动他一根汗毛。” “哎,别说了,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啊。” …… 众人见好戏散场,片刻便都各自离去了。 “哎,真可惜!”云生叹气道。 “可惜什么?”云枫问。 “那还用说,真他娘的可惜没杀了这不要脸的官老爷,我是没有武功,不然定要上去助那蒙面人一臂之力,那才叫真侠士。” “魏老爷看着绝不是什么好人!这样的人怎么也配做父母官!” “你不知道这狗官欺压百姓,贪赃枉法,鱼肉乡邻,无恶不作!为官一时为害一方啊,每年不知道要吃我爹爹多少银两才能换得一时平安。”云生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这人既如此不好,朝廷难道放任不管?朝廷法度何在?” “呸,朝廷法度,所谓盛世无争,乱世无法,如今朝廷自己都顾不过来了。我爹说这要是在以前,他早已被罢黜,可是现在的朝廷,法度渐散,民心渐失,再加上外邦生乱,内忧外患,根本顾不上百姓死活!而且据说这魏老爷家里在云州城里也大有势力,一般人谁动得了他。前一任县老爷就是被他们弄死的!他们说的不错,这世道是变了,我只要做个武功盖世的大侠,为这世道惩奸除恶。”云生说到兴起一股愤然之意溢于言表。 “瞧你激动的,要做大侠没人跟你抢。既然他有那么大的势力,云洲这么大,怎么还要到云沽镇这偏远之地来!去别的地方岂不更能发大财。” “你呀成天就知道往山里钻,你还别看不起这穷乡僻壤呢!云沽这里云州城是远,也是穷,可是云白十万大山里有一种东西,整个云洲就这儿有!除此之外别无二家。嘿嘿,我猜,你肯定是不知道!” “又卖关子,是,没有少爷读的书多,我是不知,可别告诉我是山上的石头,咱这里就多这个。” “嘿嘿,对了,就是石头,不过是铁石头!”云生故作神秘,满脸笑意,只要是别人不如他之处他便要卖弄卖弄。 “铁石头?能吃嘛?” “就是铁石头,造农耕器具刀枪剑矢无非要两种东西,一是木二是铁,这木头哪都有无非好坏而已,但是整个云洲偏偏只有云白山中有能淬炼出铁的铁石头。从前天下太平无战事,自然对兵器要的少,我爹说现在云洲局势不稳,内忧外患,明眼人都看出来将来少不了要打仗,要打仗就要造兵器,要造兵器就要铁!所以啊,云州城里的人肯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让这魏老爷到这云沽镇来,等到战乱之日,必然可以坐守财来!” 不愧是白三爷的儿子,博闻强记,若真能一门心思子承父业,就凭这缜密心思说不定还真能做出点事儿来。 “如此说来,云洲是真要不太平了,要真是这样,还真要学点本事了,不卫国总要保家……”云枫喃喃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33.画瓢不是心中事 画瓢不是心中事,山水才是胸中想。 数日之后,正威镖局。 “你们哪个是白三爷家的公子啊?”说话的正是正威镖局总镖头雷正威,坐在案前,边喝茶便道,连头也不抬。 云生和云枫二人站在堂下,云生上前一步道:“正是在下白云生。” 雷老虎也不看他一眼,便道:“恩,我和你爹倒是有些交情,你爹是个爽快又大方的人。生意倒是做得很大啊!今年山里的收成也该不错吧。你不好好学做生意,跑我这里舞刀弄枪做什么?” “生意再大又如何,不过是一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财,比不得雷总镖头武功盖世名震云洲!爹也常说起雷总镖头是云沽镇第一高手,就算是整个云洲也是能排的上号的。”白云生有心恭维,云洲之大,以雷老虎的那点三脚猫的武功能算得上哪根葱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云枫觉得奇怪,认识云生那么久,一直觉得他是个随心所欲之人,今日能说得出这样的话实在出人意料。 雷老虎放下了茶盏,站了起来笑道:“以我对白三爷的了解,他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你子倒是会拍马屁!不过我喜欢。我雷某曾效力神武大将军麾下,后扎根云沽镇数十年,借着这一方好山好水,走南闯北至今日,虽自负有些虚名,但从未有过开山收徒的先例,终其缘由,我自认武学上真正的好苗子是可遇不可求的。” 雷老虎低头瞅了瞅堂下的云生和云枫,又缓声道:“但是白三爷的面子是要给的,还有,魏老爷的面子也是要给的,雷某也想通了,一身功夫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如留给后人,索性今日就是我雷正威开山收徒的日子,魏公子,你也出来吧!” “魏公子?难不成又是那猴子……”云枫心里嘀咕。 后堂走出一人,一身白衣,手持一把折扇,正是县太爷家的公子哥魏候泽,只见他死性不改,一脸谄媚,见到雷老虎,弯腰便拜:“魏候泽见过雷总镖头。” “恩,侯泽免礼,那是白村白三爷家的公子白云生。”雷正威指着堂下站着的白云生说道,“你俩认识认识,从此你二人便是师兄弟了。” 魏候泽瞧见是云枫云生二人,挥着手上的折扇笑道:“原来是白三爷家的公子,听我爹说白三爷可是做大生意的,幸会幸会,在下魏候泽,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啊!” 三人数月前在卧龙潭便见过,更因云起了过节,这魏候泽还被戏弄一番,此时他却装作不认识,不知何意。 “只是这人是?”魏候泽指着一边久未言语的白云枫笑道,“敢问是云生少爷养的狗吗?也是,像我们这种有身份的人自然要多养几条狗跟着,那才有派头嘛!” 白云枫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不怒反笑道:“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难道猴子少爷和你养的那么多条狗卧龙潭的水喝没喝够嘛?” 一听又被人喊做猴子,魏候泽立马变了脸色,正要发作,云生却道:“魏公子说笑了,白云枫是我的兄弟,他是跟我一起来学艺的。” 云生说着望着堂上的雷老虎说道,“雷总镖头,家父托人来拜师时候一定提及了我这位云枫兄弟。” 雷老虎又喝了一口茶,头也不抬道:“恩,好像是还有个人,行了行了,既然来都来了就让他也跟着学吧!白三爷的面子谁敢不给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回头吃不了苦跟不上道,污了我正威镖局的名头,休怪我无情赶他滚蛋。哼,真是好大的面子,什么人也往我这送!”说完,摔了茶盏子便走了。 留下云枫三人,那魏候泽见雷老虎走了,又摇着扇子凑到云生跟前笑道:“哎,头一天拜师,师傅就生气了。你爹是多大的面子啊,竟然要师傅收一个渡船的子为徒,你当正威镖局是你们家开的?” 魏候泽又站到白云枫跟前,摇着扇子一脸戏谑道:“白公子,我还是劝你,趁早少跟些下里巴人来往,你不常在镇上住,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本公子随时欢迎你来府上做客,但是不要带狗!”说完那猴子一收扇子大笑着走了。 “云枫你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我怎么会跟猴子见识,只是觉得待在渡河上快活自在,捞鱼摸虾,晒日赏花,不想去云州城,也不想当大侠,我来这里可都是陪你来的。” “我知道,那雷老虎和魏猴子瞧你不起,我却是真把你自家兄弟,欲成大事者,不拘节,我既求艺与他,委身做人又如何,大丈夫能忍天下之不能忍,故能为天下之不能为之事,我只学去了本事,他不过是只满嘴乱吠的疯狗罢了。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反正我要和你一起学武,一起闯天下,你不做大侠也要学些本事,不然云谁来保护。哪天要是再碰上猴子欺负云,你总要站出来吧。” 白云生巧舌如簧,云枫又想到三夫人之前也嘱咐自己照顾好云生,而且老白头在家里也一定希望我学有所成吧。云生说得不错,要是自己身无一技之长,岂不是要云跟着自己一起受苦? “芸可是常在我嘴边说你是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人,是值得托付之人,你想想,要是以后你俩再遇到魏猴子这样的人,若是没本事如何能保芸万无一失?”白云生善察言观色借机又道。 云枫点头,云既托我终生,我自不能让她失望。别人看不起我,我却不能看不起自己。雷老虎,魏猴子,不过都是疯癫畜生猪狗一般的人物,我只为学艺,奈何要管畜生所言。这般思量一番,云枫便又决意留下来。 又过了几日,白三爷在镇子上摆了一桌拜师酒,请了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雷老虎,县太爷自然都在宾客之中,云枫云生还有那魏猴子三人向雷正威行了大礼,拜了师傅,这般以后,三人便是同门师兄弟,那魏猴子年纪最大,自称师兄,好不得意,逮着机会便要在他二人眼前卖弄一番。 头一个月里,那雷老虎只要他们三人围着镇子跑圈儿,是要他们三人练出体格来,这自然是当年神武遗风,神武军的新兵就是这样的套路,如今都被雷老虎搬出来教被徒弟了。 跑圈儿对于云枫来说算不得什么,他常在山泽中玩耍行走,这点脚力根本不值一提,何况自己早已被那盲眼和尚练出常人难比的体魄来。云生也是山里娃,虽说身子骨弱了些,但却韧劲最大,再怎么疲累也能咬牙坚持,他心中所想,是旁人看不出来的。 最痛苦的是那魏猴子,自娇生惯养,哪里吃过什么苦头,常常投机耍赖。那雷老虎知他是县太爷之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计较,偏偏只是看白云枫不顺眼,每次都要强加由头要云枫多跑一圈,云枫倒也乐的自在,闷声便去,从不跟他红脸,一个月下来,云枫出脱得更加健实。 又过了些时日,雷老虎开始传授武功,只是这头一门武功便让白云生恼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雷老虎到底有没有什么本事,竟然把‘云中歌’当做武功交给我们,这东西我三岁的时候就会背了。” “我倒是觉得挺好,总感觉这云中歌不只是几句口诀几个招式这么简单!”云枫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得了吧,整个云洲怕也就是你没学过这玩意,要是真有什么玄机,这千年来能没人发现?偏偏让你给找着了?” 原来,这雷正威所教第一门功夫唤作“云中歌”,这云中歌顾名思义就是几句诗歌童谣,但相传却是千年之前武皇帝所创,要说也是奇了怪了,那武皇帝嗜武成痴是众人皆知,只是谁也不想这样一个武痴也有兴致吟诗作赋,留下的诗句不多,但是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这首云中歌。 这诗本身,凭心而论确实一般,并无所奇亦无所长,可在当时乃至后世至今都广为流传,老人孩童皆能诵之。其因所在便是此诗据传是武皇帝遗世之作,有好事者说这其中暗藏着武皇帝所创的绝世神功,如能参透其中奥妙,学得盖世神功,便能称霸武林号令群雄。 这番谣传至今已有千年,越传越神,更有甚者捕风捉影几百年前为这几句诗配上了几手招式,这几招稀疏平常跟原诗风马牛不相及,倒那几句诗颇具韵律朗朗上口,加上江湖传闻这么一闹,所谓众议成林,武皇帝的这几句诗在云洲乃至四海三邦那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学武的不学武人人都会,有人穷尽一生都在琢磨这几句云中歌,只是至今依然一无所获。 至于这云中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神功奇技,至今仍是武林一件悬案。到了这些年,云洲太平,习武的人也渐渐少了,这练云中歌的人也就少了。云生出生富贵,学过云中歌不足为奇,云枫自跟着老白头,老白头粗人一个,从没教他什么云中歌了。 既然是武皇帝所创,这云中歌在神武军中自然是人人都会,雷老虎教他们这个不足为奇。 白云生自幼便学过,不需多练便会。那县太爷之子魏侯泽更是自不必说,三人虽说是同门,却非一路人,猴子成天吊儿郎当,仗势欺人,心中尽是坏心思,年纪便好行些伤风败德之事,对云枫也多有怨愤,总寻着机会一心想报那日卧龙潭之恨。 白云生却显得心急气躁,一心只巴望着雷老虎能多教些真本事来,而不是云中歌这般儿科。 唯有白云枫觉得新奇,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琢磨这云中歌,几句诗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一招一式也打得有模有样。可偏偏雷老虎就是瞧不起他这个无名无望的穷崽子,这其中多半是因白三爷这个人。 一山不容二虎,云沽这个镇上,人们一提到他雷老虎多是心中忌惮不敢得罪,提到他白老三却是真心相敬各个称赞,雷老虎本就心中不服,又觊觎他白老三家大业大,又有如花美眷,又得乡邻爱戴,如何叫他不厌?他雷老虎也是云沽一带的人物,白老三真以为他是什么人,他自己的儿子也就算了,又送个乡巴佬来,就因为他白老三生意广面子大,雷老虎就要接着吗? 于是雷老虎对云枫处处刁难,存心作对,别人背一遍的心诀偏要他背十遍,别人做一遍的动作偏要他做十遍,白云枫倒是从不以为意,一来是他本就有心好学,反倒是乐得自在。二来是他牢记盲眼和尚佛言,心中多宽广,行方能致远。白云枫自然知道自己出身低微,无名无望,不过盲眼和尚常说众生平等,这些浮在表面的虚妄就和云白山巅的白云一样,风吹过也就散了。 再说这雷老虎,本不是什么武林高手,数十年前曾在神武将军麾下做个兵长,那神武将军尤善将兵,铁纪严律,以武强军,手下无弱卒,兵中无卵蛋,军中人人都习武强身,雷老虎年轻时候也是聪慧好学,把军中教习的武功套路练得熟透,被提拔便做了兵长,所以他教给云枫云生的功夫也都是出自当年神武将军教给兵士的套路,哪里算得上什么高深的武学,只不过用来强身健体,看家护院,走镖捕盗,打几个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34.青莲总要浮出水 青莲总要浮出水,妒火一起难藏心。 这几日,雷老虎又出门走镖,据说这回去的是西境。 西境是云洲极西之地,也是云洲与西海相交之所,在沽州以西,穿过云白山便是,离镇上倒并不是很远。 想必又是什么极重要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要雷老虎亲自走镖。 难得几日清闲,云生也是乐得自在,他早已对云中歌一点心思也没有,便拉着云枫便在镇子上瞎逛。 “哎哎哎,我说,你能别再我面前瞎比划了吗?难得这几日清闲,你就不能不想着什么云中歌吗?那几句破诗我生下来就会背了,就你当个宝似的。”云生瞧着白云枫吃喝拉撒手上永远不忘比划云中歌里的招式,看着心生烦意。 “嘿嘿,瞧你,好歹是读过圣贤书的,怎么比我还没性子,我是总觉得这几句诗没那么简单!你看这一句,心藏四方海,这跟那位和尚跟我说的有些相通之处……”白云枫比划道。 “别别别,爷我不听!求你了,让我清净点!对了,咱回家,我娘几日没见着我了!” “好!嘿嘿,回家,回家甚好。”一听要去云生在镇上的宅子,云枫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手上的云中歌也不比划了。 “喲,怎么一下子这么听话,不要云中歌了?你可千万别说你也想我娘了?” 白云生笑道,其实他自然知道云枫心中惦念着着见云,叹道:“其实有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从不胡思乱想些什么,一山一水一花一草就能满足了!不像我,有时候我也觉自己好高骛远所求甚是虚妄了!” 白云生摇了摇头,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困住了心思,还是心思困住了自己。 “一山一水一花一草对我来说足矣,田地一亩,牛羊一群,再要美人一位简直就是神仙生活,我白云枫也就这点出息。老白头常说每个人的活法不一样,或是朝堂之上指点江山,或是统兵点将叱咤疆场,你也瞧见那酒肆之中拉弦卖唱的是一生,沽噜河上老白头一篙一筏也已白发,所以云生何必长吁短叹,你总有一天会得偿所愿,当你站在高处再看白村,云沽镇,即便是沽州对你来说都太了,我信你日后必定大鹏得展翅,嘿嘿,只是以后你要是走了可千万别忘了回来看我!” “嗯啊,你是我白云生此生唯一的兄弟,不管去哪里都不会忘记你,有我富贵时绝不少你金银,有我出头时也绝不忘你我情谊,不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离开这里呢?” “老白头常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的天比我的大,你若是大鹏,我便是这云白山间的云雀,我自信你白云生!只是金银太俗,但记得情谊便好!” “爹爹常说白爷爷怕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如今看来确非常人……走啦,我娘早就跟我说过得空要把你带回家里去,她怕咱俩练功苦,要给我们补补身呢!哎,你说我娘怎么就对你这么好!” “嘿嘿,我就知道三夫人不把我当外人……” 这几日确实过得自在,雷老虎不在,二人早就把练功的事忘得一干而尽,就在三夫人镇上的宅子里过神仙日子,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有人伺候,吃喝不愁。那白云枫更是得意潇洒,有了充足时日和云在一块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终日粘着人家姑娘,芸自然是情窦既开心花怒放,常常忘了三夫人交代下来的差事,二人得空便溜到附近山中扯笋子,捡菇子,唱唱山歌,追追野兔,好不快活。 这也是难怪,毕竟豆蔻年华,芳心既许,少不得你侬我侬,只是羡煞旁人,好一对神仙眷恋,这日子真是好不快活。 有诗为证:你侬我侬佳人依身旁,郎情妾意处处话衷肠,琉璃结对宝剑匣中藏,鸳鸯成双少年舞红妆。 云不忘把那把鸳鸯剑拿了出来,她见剑柄上红穗子因时间久了渐渐落完了,便寻思哪天去镇上剑铺重新配上一缕。 云枫只是嘱咐她平日里要收好,一来别误伤了自己,二来也别叫贼人眼红偷了。 这一日,家里下人来传话,说是雷老虎回来了,要二人速回镖局,以免又惹得那老虎不高兴。不过这就怪了,这西境离此虽不算远,但来回少说也要一个月,这才半月不到,怎么他雷老虎就回来,而且还是一个人回来了,走一趟镖少说是几十人的阵仗,莫不会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他二人连忙收拾了衣服就赶去了镖局,要是被雷老虎知道他俩这些天过得如此逍遥快活,还不知道要被他怎么责罚呢。 二人火急火燎赶回镖局,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半天没见到雷老虎,魏猴子也没见着。 二人待不住,耐不住性子便在镖局里闲逛,这正威镖局并不大,但却是深得很,七绕八拐,总不见得到尽头。 二人闲来无事便往里走着,来到一处后厢房,这间厢房着实隐蔽得很,常人要是不留意是极难寻到,今日偏被他二人撞见,见房门紧闭,其中却传来人声。 “你个骚蹄子,细皮嫩肉的骨头倒还挺硬!我让你尝尝爷的手段,啪!”听到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快给我说,青莲剑谱在哪里!老老实实说出来我就放你走。” “魏猴子?!”云枫最熟悉这声音,惊声说道,云生连忙捂住他的嘴巴,示意继续听下去。 “你们把我杀了吧,我死也不会让祖宗遗物落在你们这帮人渣手上,害死我爹的畜生!你们不得好死。”说话的是个女声,声嘶力竭。 云枫眉头一紧,这声音有些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 “哎呀,让你嘴贱,你爹是不识抬举自寻死路,妈的,看爷怎么弄死你!”只听得啪啪几个耳光,又听得碰的一声响,被打得那人便不再说话,没了声音,怕是昏了过去。 “好了好了,侯泽,你把她打死了我的青莲剑谱找谁要去啊!”云生和云枫二人相视一惊,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正威镖局总镖头雷老虎雷正威,看来这雷老虎确实回来了,却和魏猴子一块在镖局里私设牢房,严刑逼供一个女子。 “你说你也是,我出去这么些天了,就让你办这点事情都没办好,哎哟哎哟!”那雷老虎说话起来声音低沉,不时叫疼,像是身上受了伤。 “不能全怪我啊师傅,这贱人嘴巴实在太硬,我什么手段都用了就是套不出青莲剑谱的下落啊!怎么,师傅您这是受伤了?”说话的是魏猴子。 “哎,我雷老虎在沽州一带走镖十几年顺风顺水,这一回是头一次栽跟头了!十几号兄弟就回来了我一个人啊!这等奇耻大辱,此仇不报我雷正威誓不为人。” 云枫云生二人相视一惊,雷正威所言不虚,正威镖局在沽州还算是有些名气,毕竟雷老虎好自作多情跟神武将军扯上点关系,走南闯北江湖绿林不明就里还给点面子,这回也不知道是哪路好汉不长眼睛惹了他雷老虎。 “十几个人都死了?师傅可不要吓唬侯泽啊!就沽州这一带还有人敢和您作对?”魏候泽说起话来一直是阴阳怪气,骨子里就是个极怕死的种。 “怎么,我难不成还会骗你吗?瞧你那点出息,要不是我和你爹交情颇深,那两个外人可比你强!你就不能多学着点,现在外面的局势已经大变,四海三邦是必乱无疑,这次的事情八成就是西海人干的,现在朝廷无能,天子无威,异族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老子的东西也敢抢。!” “朝廷不行,那不还有神武大将军嘛,有他老人家镇守,四海三邦的人还敢乱成什么样?他们是不知道雷伯伯您和神武将军的关系,嘿嘿,要是知道,保管他们不敢动您半分。” “你懂个屁,神武将军是死是活都不知,就算是还活着也已过百岁,不知道刀还能不能拿得起来,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盯着西境呢。其我这次去西境的目的就是为了一探究竟!眼下天下风云剧变,不选好边站好队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妈的谁知道半路上……哎,不提也罢!世道乱了,生意就不好做了啊!我听到一点风声,神武将军怕是要归天了,这消息一旦坐实,天下必将大乱,首先要乱的就是西境,西境一乱这破山旮旯也就要不太平了。” “嘿嘿,师傅也不用太担心,神武将军没了,还有朝廷在,我爹虽然人在这破山旮旯,但在云州城里还是有些门路,只要有我爹一口吃的,怎么也不会少了师傅那份!只要咱们两家抱紧了,管它外面的天下再怎么变,这里的天总是咱们的,嘿嘿嘿。”魏猴子一阵谄笑。 “哈哈,侯泽说的是,你我本就是一家人嘛,只是现在局势将变,多结交些人物以备不时之需。” “怪不得师傅您开山收徒,还收了白家那子。”魏候泽一说起云生云枫二人,心头就有一阵无明业火。 “哼哼,白老三的千亩良田万贯家财可不是假的,就让他先替我管着吧,日后需要时再取不迟,哈哈哈。”雷老虎说道得意之处自觉失语,便话锋一转又道:“好了,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要事!”雷老虎顿了一下,魏候泽推了一把地上的那人说道:“师傅放心,昏了,就是个聋子,绝对什么都听不到的,伯伯有话请说。” 云枫云生二人自是贴紧了耳朵想一听究竟。 雷老虎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这次走镖虽说是吃了大亏,但也不是一点没赚到,我在路上听闻云州城正在号召天下武林群雄,要举办什么英雄大会。” “云州城?英雄大会?朝廷一向视武林如草莽江湖如祸胎,怎么会在京师云州城搞英雄大会?”魏候泽疑道。 “哼哼,那可不好说,既然都说要打仗,既要打仗,朝廷拉拢武林群雄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这英雄大会到底要做什么我目前尚不清楚,只知道牵头的是朝廷新贵云武堂。” “云武堂?这是个什么东西?我只听爹说过云州城里最厉害的乃是四方阁,四方阁里高手如云,个个杀人如探囊取物,尤其是四个阁主,如鬼似煞,修罗再世啊。我要是有一天能进四方阁也不枉此生了。”魏候泽说到此处是又怕有喜。 “呵呵,以你的才智”,雷老虎顿了一下,怕是觉得不好说什么难听之言,便道“怕也不是什么难事。此处天高皇帝远,自然消息闭塞,我也是只闻四方阁,未曾听说过什么云武堂,但是据说此番凡是能被云武堂邀请的那都是当今武林各门各派的高手,云武堂专门派人给江湖排的上名号之人送英雄金帖。呵呵,我在路上听闻,我们云沽镇也有一位在被邀之列!” “云沽镇也有人能去的了云州城的英雄大会?”那魏候泽贼眼一转,谄笑道“那还用说,除了师傅云沽一带还有谁有资格去啊!”魏候泽的马屁拍得正对雷老虎的胃口,那雷老虎一脸笑意已是按捺不住心中窃喜。 “嘿嘿,这个自然是不好说,只是听闻这个送英雄金帖的人不日便到,我马不停蹄赶回来便是因为此事,要是有幸在英雄大会露脸,且不说什么光宗耀祖的屁话,但却能结交各路英雄,还能认识朝廷命官,总之是大有裨益。得了,这事我还要去找你爹相商,既然云州城下来的必然是个有来头的人,绝不能怠慢!”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那侯泽在此可就要先恭喜雷伯伯了啊,祝师傅在英雄大会上大显身手,扬名立万!日后也好让侯泽有个好靠山啊,哈哈哈!”魏候泽倒是拍得一手好马屁。 “哎,侯泽说笑了,这天下武林群豪云聚,我雷正威又能排的上老几呢!只不过到时候带上侯泽你一块去见见世面罢了!哈哈哈!” “那侯泽可就先谢过雷伯伯了,嘿嘿,我到现在还没去过云州城呢!早就听说云州城里的姑娘那个细皮嫩肉……” “好了,闲话不说了,这个人,你给我继续伺候着,早点逼出青莲剑法下落,我也好在英雄大会上多一点卖弄的资本!”言下之意,雷老虎心中已是笃定英雄大会是有自己的一张金帖了。 偏偏就在这时,云枫没憋住,放了一个屁。 “谁!”雷老虎到底还是有点本事,屁大点声响还是惊动了他,一个身形便破门而出,云枫自知不好,一把拉住云生,心法暗念,丹田生力,纵身一跃,一个莲花步,便跃过高墙,不见踪影,果然是天下第一轻功,莲花落尽佛无影。雷老虎打探一番眼见没人,也就没放在心上,他雷老虎的宅院里还能有谁敢造次。 “都怪在你家吃得太好,油荤太重,这几天肚子一直闹腾,嘿嘿,实在是不好意思,来得太猛没憋住!”白云枫咧开嘴笑道。 “哎,快别这么说,咱们枫大侠怕什么,千难万险自有神功在手,管它老虎猴子天下任走!你这身轻功实在了不得啊。”白云生嘴上说着玩笑话,其实心里却多少有些妒意。 无奈何,云枫的一番经历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他白云生本就有个好武嗜强之心,眼前这个从不如自己的人却偏偏在武功上超了自己,嫉妒是在所难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35.天黑好行侠义事 天黑好行侠义事,乱世不做太平人。 “人有三急,管天管地管不了爷爷拉屎放屁。先别管这个,你说,里面关的是什么人!听声音像是个姑娘。他们这样做还有王法嘛?” “王法,你没听到猴子也在里面嘛?云沽镇他爹就是王法。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是听他们说话可以肯定雷老虎在找什么青莲剑谱。” “青莲剑谱?厉害嘛?”云枫问道。 “我也不大清楚,但是好像在什么书上看过,既然书上都有,那一定不是普通的剑法!”云生自幼读书,自然见识要多一点,又道:“若是得见,我也学个一招半式。”。 “管它什么青莲剑谱黄莲刀谱的,你就说咱现在怎么办吧!”云枫问道。 “什么怎么办?你要做什么?” “废话,救人啊,还能有什么?难道这事情咱们就当做什么也没看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丈夫行侠仗义天经地义!何况还是个女的。”云枫一脸正色。 “行侠仗义,你是大侠嘛?还拔刀相助,你有刀嘛?这事我知道,人要救,但是咱得从长计议,回去再说!要是被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白云枫心中恼火,这时才觉得自己身无一技之长,这万一里面关着的是小云,自己岂不是毫无办法。当下便又暗自决心要学身本事,不为出人头地,只为保护心中所爱。 二人转了一圈回到镖局,正好见着镖局里的兄弟们都围在一起议论这趟走镖的事情。众人心里都不相信在云沽一带有人敢砸他们正威镖局的招牌,更不相信十几个兄弟出去就回来总镖头一个,谁也不愿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兄弟就这样死了,连尸首都没带回来。 就在此时,雷老虎自内房中出来了,换了一身衣服,但是看起来却是有些憔悴的颜色,眼看他这是要出门去寻知县大老爷商量英雄大会的事情。 众人见雷老虎出来了,便都簇上去问他。 雷老虎见状,眉毛一皱,一脸的不耐烦道:“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不错,事实就如你们所见,这回咱正威镖局的名头是被砸了,十几个兄弟除了我一个都没回来,但是有我在,正威镖局就还在,我雷正威不报这血海深仇便誓不为人。” “总镖头,十几个兄弟就这么没了?是什么人干的,我要去为兄弟们报仇。”有人呼道。 “对,为兄弟们报仇,不能让人欺负了我们正威镖局的人。”众人附议。 “报仇,报什么仇,你们那几下子能打得过西海的那群强盗么?你们的功夫跟阿金比,你们以为如何啊!”雷老虎问道。 这阿金不是别人,正是正威镖局的副总管,也就是正威镖局的二当家的,平日里除了大事雷老虎基本上把镖局都交给了阿金打点。 这阿金的身手也是除雷老虎之外最好的,更可贵的是阿金这人人品极好,人品好人缘也就极好,走镖的汉子刀尖上搏命,最看重的便是彼此情谊,这阿金够义气,讲情谊,镖局里的众人都听他的服他的,跟他要好,雷老虎也十分器重他。 一听雷老虎提起阿金,众人沉默不语,镖局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好多人都把阿金当自家兄弟,谁知去了一趟西境人就没了,众人之中有多情之人开始哭了起来,这怕是正威镖局折过最大的腰子了。 雷老虎不愿多说自然是怕传出去有损他正威镖局这几十年来的名声。 “哭什么哭,没出息的东西,平日里我让你们多练功练功,你们哪一个听话!”雷老虎的眼睛在众人中转了一圈,就瞧见云枫云生二人,“还有你俩新来的,成天就知道游手好闲,早晚有你们出去栽跟头的时候!”,雷老虎指着他二人,却生生把白云枫一人从头到尾骂了一通。 云枫心道,你自己还不是没本事把人带回来,死了那么人居然还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回来。白云枫正要发作,被一旁的云生拦住只好作罢,耸耸肩膀,只当是狗吠猪哼,但看着这道貌岸然之人,表明上仁义道德,背地里却干着害人的勾当,心中全然觉得恶心,又想到自己竟然叫这种人为师傅,心中顿觉凄凉,便又有了离去之意。 雷老虎骂完一通便去了,只见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脸上有痛苦之情,看来确实是受了伤,望着雷老虎的背影,云枫笑道:“这那里是老虎,分明是一只瘸了腿的猫啊!”二人大笑,回到镖局,众人还在议论着,十几号弟兄就这么没了,有人说是被西海的怪兽吞了,也有人说是被西海的女人给魅走了魂! 云枫云生二人正欲离去,突闻一人声传来。 “哟,这不是白家兄弟嘛,师傅才出门几日,你两个活得是潇洒自在啊!也不知道练功了,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师兄了啊。”说话的正是魏侯泽,只见他摇着扇子,并不正眼瞧云枫,一脸得意的样子,看来是因为雷老虎要带他去云州城他乐得屁颠屁颠的。 “原来是猴子少爷!哎哟怎么闻到一股胭脂味啊,是不是又去了千红苑快活啊!年纪轻轻的,可要注意点身子啊,哈哈!”白云枫嘴上笑着,知道这胭脂味一定是那个被关起来的姑娘身上的,他一想到这人竟对一个女子下狠手,跟那雷老虎是一丘之貉,实在是想上去给他几个耳光子。 他白云枫最看不得的就是男人欺负女人。 “白云枫,你最好管好你的臭嘴别乱说话,不然我回头让师傅把你派出去走镖,让你也……”他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便打住了,又笑道:“嘿嘿,不过师兄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这下等人计较,你俩好好练功吧,师傅呢去了我家也没时间管你们了,本少爷我可要回去好好招待招待咯哈哈!”魏候泽一收折扇,晃着脑子得意地去了。 “云枫,以后还是少招惹这种人,我爹说了这种人亦匪亦霸,难缠至极,不惹为妙。” “哼,我羞于此人为伍。我到宁愿把我派出去走镖呢。”云枫说道。 “说真的,我确实闻到一股胭脂味!”白云生道,“只是又不像千红苑里的那么俗气!” “哟,敢情云生少爷也去过那种地方!?千红苑,哈哈,真是风流倜谠啊,年纪轻轻,也要小心身子哦。”云枫大笑。 二人说笑罢,暗自打探镖局中看守布防,记在心中,好待夜里去那间厢房里一探究竟,一日无话。 夜幕悄至,白云枫早已等得不耐烦,云生却要心细一些,料到今晚雷老虎必然和魏家父子在外吃酒庆祝英雄大会一事,不会早归。 夜半未至,二人溜到白天那间后厢房,却见房门紧锁,屋内一片漆黑,二人这才傻了眼不知该如何开锁,又不敢破门万一惊动他人。要知这是他二人头一回热血心肠大义救人,没什么经验也是情理之中。白云生轻声对屋内招呼,却不见人回应,又四下找寻不见利器开锁,于是便要云枫离开改日再来,毕竟鲁莽行事反而害己害人。 只是白云枫是义字冲头,一心救人,突然一拍脑袋,从身后抽出一把短剑,“怎么把它给忘了!”正是那把云枫先前从飞云瀑下洞中所得鸳鸯剑中的一把,今日救人,云枫特意带在身上以防万一,想不到这回真派上用武之地了。 那把短剑借着月亮闪闪发着寒光,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得出不是凡品。“你哪里弄来这么个宝贝啊,好你个白云枫,又是高深武功,又是绝世宝剑,你到底瞒着我多少秘密!?” 也不知道是怒意还是醋意,白云生盯着云生悄声呼道,脸上表情甚是夸张。 “这个说来话长,现在救人要紧,回去再和你细说!”云枫宝剑在手对着门锁只是轻轻一划,门锁应声而断,这宝剑之锋利惊得他二人瞠目结舌。 二人入了屋内,关上了门,分头摸黑找人,不敢点灯,两人就跟个瞎子一样,在房间里摸来摸去,白云生也不知道双手摸到了什么东西,只觉得软乎乎的,再捏时,肚子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只听得“哎呦”一声,云生疼得咬牙咧嘴。云枫连忙过来,“你摸到啥了啊!” “我哪知道啊,但是踹我的肯定是个人!这里边太黑,咱把他抬出去!”二人这头一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免慌手慌脚,但是侠义之情心中满满。 二人手忙脚乱摸黑把那人抬了出来,见那人带着黑色头套,放在地上,嘴里支支吾吾,双脚不停乱踹挣扎。 白云枫一把摘了头套,借着月光瞧见一头秀发垂下,一对秀目圆瞪,还有一阵兰香袭来,被关在这厢房中的真是个姑娘。双手被绑不能动弹,嘴巴被堵不能言语,浑身是伤,看来魏猴子那个畜生下手不轻。 “还真是个女人!”白云枫说道。 “就是这个味儿。”白云生道,原来先前他在魏猴子身上闻到的香味是这姑娘身上的。 “呸,连个女人都打,也算男人!?拜这种人为师简直是我白云枫之耻。”未等云生把话说完,白云枫便一脸愤怒道。 “哎呀小声点我的爷,你是要把镖局里的人都叫醒嘛?”白云生一把捂住云枫的嘴,轻声道:“咱要是被逮到了,肯定要被魏猴子他爹关进大牢啊!” “怕什么,大不了今晚我就走,反正我也不想跟这种人学武功!”白云枫仍是一脸怒意。 “成,成啊,你走,你走了第二天雷老虎发现这姑娘不见了,你也不见了,你能跑了,白爷爷怎么办,还有雷老虎向来心中不服我爹,难道我爹还得跟着你遭殃吗?”白云生皱着眉头呼道。 云枫也没法了,他白云枫最讲义气,怎么也不能让白三爷和三夫人因为我受罪。“那你说怎么办啊,反正这人我就是要救!不救便是不义,我白云枫不做不义之事。” “现在夜色已深,雷老虎估计快要回来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先送到我娘的宅子里,再从长计议。”白云生毕竟要老练些,二人连忙扶着这姑娘留出了镖局,连夜送到了三夫人在镇上的宅中。这事二人只交代了小云,并未让三夫人知道,为防雷老虎察觉,二人连夜赶回镖局。 “哎我说,这女的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是啊,我也纳闷呢,好歹咱也是救了她吧!” “你给他嘴里堵的东西拿掉了嘛?” “没!” “哦,我也忘了!” …… “哎我说,你刚才摸到什么了?” “你别说,软软的,摸起来可舒服了!有点像屁股上的肉!” “怪不得她那么狠心踹你呢!老白头说女人和老虎一样,都是摸不得屁股的!” “你爷爷懂得可真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36.青霜哭诉伤心事 青霜哭诉伤心事,老虎真是下流人。 天未亮,云枫云生二人就被叫醒。 原来雷老虎就在镖局里大发雷霆,所有人都被喊到正院里训话。 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在正威镖局里不见了,这在雷老虎开镖局这么些年来还是头一回,想来也是这云沽镇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在他雷老虎头上动土!他雷老虎虽说明面上不干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镇上黑白两道通吃不说,一个镖局的人就够惹他的人喝一壶了。 先是走镖出事,又是自己镖局里人被劫走,这回雷老虎是真怒了,他封锁整个镖局让下人一个个地查,结果就有人禀报在后厢房里捡到了一把剑穗,云枫瞧见心道不好,正是自己那把鸳鸯短剑上掉下的,这把剑年代已久,剑锋虽利,但长埋地下,剑柄上的穗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想不到昨夜救人时剩下的剑穗又落在了现场。 雷老虎看到门锁上的切口平整,知道断锁的必然不是凡物。 雷老虎把追查之事交给了魏候泽,让他尽全力查探,人丢了不要紧,关键是青莲剑谱没弄到手,雷老虎心中大为光火。 云枫和云生知道把那姑娘放在镇上绝不是长久之计,二人决定把她送走。 那雷老虎正愁一头怒火无处发泄,一眼瞧见他二人交头接耳,一怒之下便找个借口要试他二人武功,又瞅见魏候泽在一边偷笑,又生无名之火,便一并叫上了。 雷老虎本以为白云枫一点底子没有,必然是学得最差的一个,谁料偏偏三人中白云枫练得是最好,看来正如那盲眼和尚所言,白云枫天赋纵人,不仅动作到位而且一招一式中颇见几分功力,看得那雷老虎也是心中一惊。 最不像样的就是那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魏候泽了,耍起拳脚起来倒还真像个笨手笨脚的猴子。 那雷老虎是又气又恨,也不管他是谁家的公子少爷了,把那猴子骂得体无完肤,祖宗十八代都带上了,还把他手上那把一天到晚摇来摇去的折扇撕得粉碎,那猴子也不敢言语,一脸苦相。直看得云枫和云生心里是敢乐不敢笑,大呼快哉。 二人得空回了镇上的宅子,见到之前所救之人,二人愣了半晌,原来那夜天黑瞧得不真切,原来这姑娘当真是个仙子模样,换了一身小云的衣裳,身上的伤也修养的差不多,虽无胭脂水粉,却是清新脱俗,若是小云有一份俏皮,那这姑娘便是多一分娇羞,只是这娇羞之外更奇的是姑娘的身上萦绕着一股江湖英气。 只见那姑娘一双杏目盯着白云生,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谢二位公子相救,小女没齿难忘。” 如此江湖大礼,二位“大侠”到一时间不知怎么应付了。 “嘿嘿,姑娘哪里的话,行走江湖义字当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嘛!” 白云枫倒是把爷爷平常教给他的一套话一股脑都给说出来了。 “哎哟,我看你平常不说话,这回说起来是一套一套的啊,你行走过几天的江湖了啊!”白云生一脚踹在云枫的屁股上,惹得小云和那姑娘扑哧一笑,又转身对那姑娘说道:“敢问姑娘是如何被我师傅……那雷老虎给抓了起来!据我所知雷老虎好像是有些爱财但却没有好女色一说。” 白云生说起话来尚且留些余地,不管雷老虎名声在怎么不好,毕竟眼下雷正威还是自己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尊不孝不敬不德。 那姑娘眼见说话的白云生生得一副俊俏面孔,举止投足间英气逼人,脸上不禁有了绯色,便欠身道:“小女姓郭,名青霜,沽州人。公子有所不知,那雷老虎所图的乃是我郭家家传宝物。” 原来,这郭姑娘的祖上曾是云洲赫赫有名的武林名家,号称“沽州第一剑”的郭云川,相传此人曾以一把青莲剑纵横江湖,一招青莲剑法威震武林,鲜有敌手,更有传闻这青莲剑法乃是收录在《九卷》中的无上剑法,可与武祖山太和十三剑相媲美,武林中无人不想得之。 只是这青莲剑法传内不传外,也怪他郭云川太过天赋纵人,后人中没有一人能达到他的高度,百年之后江湖上说起剑法只知有太和十三剑,早已经没了这青莲剑法的名声,再传到郭姑娘的父辈时则更见没落,郭姑娘的父亲郭正青自幼体弱,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把青莲剑法发扬光大了。 郭姑娘原本与父亲孤居在云白大山深处的一个小庄子里,却不知怎的被那雷老虎所知,那雷老虎一心觊觎郭家祖传下来的《青莲剑谱》,便借机套近,佯装和郭正青交好,多次借机想要一窥那《青莲剑谱》,只是那剑谱毕竟是家传之宝,家有古训,谱不外传,郭正青是何等聪明,早便命女儿将剑谱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不在身边。那雷老虎几次不得手便恼羞成怒,撕下羊皮露出恶人本色,威逼不行竟勾结云沽镇县太老爷给郭正青生生扣上了一桩人命官司,把郭正青下了大狱,逼他交出剑谱,可怜那郭正青本就体弱,哪里禁得住酷吏严刑,不多时日便一命呜呼了。 说到伤心处,郭姑娘忍不住心中苦楚,双眸泛红,不停抽泣起来。 白云枫盯着那姑娘哭红了眼睛,突然觉得这双眼睛似是在哪里见过,那姑娘也是自以为失态,便欠身道:“小女失仪,实在对不住了!”说完头一转伏在小云的肩上,还是没忍住抽泣,哭得是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别理他,他就是见郭姑娘你生得好看,就盯着不放!哼,果然夫人说的是,男人都是坏东西!”小云看见白云枫盯着别的女子出神,心中不快,一股醋意泛起,翘起小嘴,语中带刺,又偷偷瞄了郭姑娘一眼,心中只想瞧瞧自己与她到底谁好看些。 “是啊,郭姑娘就是长得好看,自古英雄爱美人,我就不能多看几眼啊!”白云枫明知小云气他,却偏要逗她几句,他哪里懂得女孩家的心思,不想这句话就把小芸气得脸红到脖子,双目微红,眼看也要哭了。 说完白云枫又上前一步,离得郭姑娘更近了,只嗅得一股兰香,久久不散,白云枫一拍手说道:“不对不对,我见过你,你是那天刺杀县太老爷的黑衣人!嘿嘿,那天我就说那刺客像是个姑娘家的,想不到是你。” 郭姑娘一听此话,便转身过来,擦了眼泪,愤然道:“不瞒公子,那日确是我,那昏官恶贯满盈,勾结恶霸雷老虎害我爹爹性命,搜刮民脂民膏,上去勾结高官,下来欺压百姓,死不足惜,只可惜我资质平庸,学艺不精,学不来祖宗剑法中神妙,不然那日定然一剑结果了他的贱命!今日小女坦诚相告,若是连累二位拿我去见官,青霜也无怨言。” 原来,那日行刺县官之人就是郭姑娘,可惜毕竟姑娘家根基太弱,又有雷老虎从旁掣肘,不仅未能得手,反倒是后来被那雷老虎依迹追到,囚在正威镖局中,被魏猴子日夜折磨逼供剑谱下落,幸得云枫云生二人相救。 “郭姑娘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白云枫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娘的,跟这种不要脸满口假仁义的人渣学武简直是没了我白云枫的性子!郭姑娘你若再要杀他,我便和你一起,宰了那狗官也算是行侠仗义。”白云枫一身侠但,但未免少年心性,毛躁了些。 “据说那县太老爷在云州城有大靠山,想扳倒他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白云生自然要比云枫稳重不少。“就凭你去杀他?你有把握打得过雷老虎吗?有能耐进得了县衙大门吗?” 白云枫被问得一时语塞,一心行侠仗义,只恨身无长技。 “公子说的是,只是如今的云洲已变,世道也不再如前了,要想用平常的法子为我爹报仇雪恨怕是太难了,还不如一刀一剑来的痛快!”郭姑娘到底也是武学世家的后人,说起话来带着一股侠气。她一个弱女子孤苦一人也是无奈,无论如何也是斗不过官家。 “姑娘说的正是,我才不管这世道如何,也懒得理山外面变了什么样的天。我只知行者勇,侠者义,我白云枫要做的就是行侠仗义!”白云枫说到兴头手舞足蹈,看得一边原本紧绷小脸的小云忍俊不禁。 “说得好像你真是什么大侠一样。来来来,白大侠,雷老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郭姑娘留在镇上实在太危险,以雷老虎的实力,随便勾结官府就能查到此处,我看还是得想个长久之策。”白云生自然不比云枫那般说话不过脑子。 “要不就让郭姑娘去白村住一段时日,那里偏远,雷老虎总不至于想到那里。”小云说道,她拉着郭姑娘的手,看来几日相处,二人已经熟识。 “是啊,这倒是个好主意,我看就让郭姑娘住在你家里,要是真有人查起来,就说是你娘给你找的媳妇儿。嘿嘿嘿,白三爷的宅子总不至于有人敢乱闯吧。”白云枫对着云生笑道,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胡说起来。 果然,那郭姑娘一听此话,脸色羞红到耳根,这郭姑娘也就十有八九,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眼看白云生少年英姿,俊美如皙,难免动了情丝也不奇怪。 她乘人不注意,杏眼偷瞄了白云生一眼,似是在等着看他作何反应。 白云生佯怒瞪了白云枫一眼,心中正犹,但是双眼一转,又随即点头,嘴角略微露笑,一双俊目盯着郭青霜,二人四目一对,直叫郭姑娘身子一震,忙躲过了眼神。 “去我家里自然极好,倒是郭姑娘可要把剑谱藏好,这雷正威绝不会善罢甘休!” “公子说的是,剑谱我并不带在身边。”郭青霜借着说话之际又忍不住瞧了白云生一眼,更觉他俊俏不凡。白云生一听此言,眼中瞧得出失望神色。 “怎么,你白云生难道是怕郭姑娘把剑谱带去你家,担心万一雷老虎上门来,给你家添乱?要是真是如此,到时候我白云枫一定第一个冲上前去!”白云枫笑道。 “我会怕他?我岂是这种贪生怕死之人!就你满嘴胡言乱语,小芸,他这样无法无天口无遮拦,你说你也不管管他。”白云生一脚踹在云枫的屁股上,云枫疼得大叫:“好啊,你昨晚乱摸人家郭姑娘屁股被踹了一脚,现在就把气撒在我的屁股上啊,哎哟,疼死我了!你也太狠了。” 白云生一听这话身如雷劈,尴尬至极,脸上忽白忽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此残生,“白云枫,今天看我怎么打烂你的臭嘴……”说着,二人一路追打出去,留下二女笑靥如花。 “少爷真是胆子打了起来,竟敢摸人家姑娘的……”小云扑哧一笑,身边郭姑娘的脸上已经红得和熟透了苹果一样,轻声对小云道:“白公子说的是,这么说话不过脑的人,小云姑娘也是该管管了……” “好啊,你也取笑我,他,他凭什么归我管啊……”二人嬉笑,窈窕如斯,芳年华月,锦瑟成痴。 第二日,小芸便带着郭青霜去了白村,住在了白三爷的宅子上,对三爷和夫人就称郭姑娘是镇子上相识的,一个人来此探亲,不想亲人都没了,一个姑娘家的无甚依靠,想先在村里住些时日再作打算。白云枫更是亲自写了书信,叮嘱家人要好生照看郭姑娘,万不可让她跑出去。三夫人本就是出了名的好心肠,不消分说便应了下来。没想郭姑娘住了一段时日,三夫人见其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又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做作,做起事来手脚勤快,心无恶念,渐渐地三夫人倒是喜欢上了这个不知底细的外来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37.初见便是侠者心 初见便是侠者心,来日再叙知遇情。 又过了些日子,雷老虎也没甚心思教他们三人武功,一心只是打听那送英雄大会金帖的人几时到来。 雷老虎心中的算盘打得倒是如意,他想若是有幸能在英雄大会上一试身手,便能在天下英雄前露个脸,何况英雄大会必然英雄豪杰、权贵人物如云,如能结交一二,在这将乱之秋也不至于坐等鱼肉。 正威镖局虽说有些名头,但雷老虎心中不痛快的是自己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镖局怎么都只能围着云沽一带转悠,一旦出了沽州就极少有人还知道正威镖局的名号。 别看雷老虎本事不大心眼倒不小,他盘算着怎么才能把镖局的名号打出去,就像是云州城的聚云楼,四方阁,那都是走遍云洲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他雷老虎的眼里,云沽镇这屁大点的地方他还瞧不上呢。 不过眼下他最恼的是青莲剑谱下落不明,唯一有线索的郭青霜还没看住,让人给劫走了。人是死是活他雷老虎根本不关心,只是剑谱不到手,以他现在的手段在英雄大会上怕是没机会露脸。 这是云洲千年来头一回搞什么英雄大会,谁也不知道这大会究竟要搞什么鬼,谁也不知道什么样的高手会现身。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什么也说不准,到时候鱼龙混杂,或许还真有他雷老虎的一席之位呢。一念及此,他便兴致上来,想到自己的手段已经有些日子没练了,就让手下人把三个徒弟叫到了庭院,自己抡起一把长枪便即兴舞了起来。 不多时,镖局里的人都围了过来,雷老虎这套枪法倒是耍得有些火候,一钩一挂、一出一入,枪到处,声如长啸,看得众人直呼叫好。 “这个老狐狸,不把真本事教给咱们。”白云生小声说道。 云枫却不答话,心中暗自称奇,他耍得枪法自己虽然看不明白,但总觉自己在哪见过,对了,他想起来了,爷爷有时候喝点酒也会拿着那根长长的竹篙,在筏子上胡乱挥舞,他总是笑话爷爷像个打鱼的,不过还别说,有时真有噜河里的蠢鱼撞到爷爷的篙子上。 但此时白云枫哪里能想得明白这其中因果缘由,索性随它去了。 眼见围观者越来越多,那雷老虎也是有心卖弄,手上的铁枪越耍越是兴起,围观众人叫好不断,尤是那魏候泽,手舞足蹈,尽逞口舌之能,直把雷老虎夸到天上。雷老虎耍得兴起,一转头瞧见白云枫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像个傻子一般。雷老虎本就瞧他不爽,心道今日若不露一手岂不叫这个乡下毛小子瞧我不起。 一念及此,雷老虎手中铁枪力道更见凶猛,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只见他一招“横扫千军”惊得众人纷纷退后,唯有云枫想心思出了神还留在原地,雷老虎见了心道:好小子敢不躲开,分明是轻视我枪法,量我不敢伤你不成,好,我这铁枪也是多年不见血,今日便拿你祭枪。 于是雷老虎竟心生杀意,又接一招“金蛇探路”,那铁枪头带着风声如蛇出洞般刺向云枫,白云生一见大呼其名,云枫这才回过神来,连退两步但却已是躲闪不及,眼看那铁枪是要一击必中要害,云枫小命休矣。 就在此危急之时,一人似白羽从屋檐上踏空而至,人在半空中,手中剑出鞘,动作之快,众人未见仔细,雷老虎的铁枪已然断做两节,只是枪头那一节依然带着力道刺向云枫,此时那人已至身前,只见他脚下生风,步行八卦阵,一只手抵住云枫的后背,云枫只觉得一股绵柔之力袭来,身子受力自向八卦中兑位迈了一步,奇的是,这一步不偏不倚正好躲过那一节断枪,那节断枪划过离云枫颈处只有毫厘,击穿了云枫身后一束木桩,枪头还露出寸许。 足见雷老虎的手上倒还是有几分功力。 一场惊魂,众人皆呼,云枫愣住,忽而怒目雷老虎道:“你……”正要骂他祖宗却被白云生按下。 未等雷老虎答话,那魏候泽倒确实是个猴精般的人物,手中折扇一摇,笑道:“师傅他老人家武功盖世,一分一毫都在心中,早知不会伤到乡巴佬的性命,大家惊什么。”说罢折扇一收,指着救了云枫那人呼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连正威镖局都敢乱闯。” 众人这才瞧了仔细,来人身长七尺,一袭白衣,手持宝剑,腰悬青玉,生得一副俊俏面庞,面若秋月,色如春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连男子看了也要赞叹。 这俊俏男子并不搭理魏候泽,只是望着白云枫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云枫一时语塞,只是摇头,似是还未缓过神来。 “阁下好俊的身手,再下正威镖局总镖头雷正威,敢问……” 那人对着云枫点了点头,竟连不等雷老虎说完便要离去,连瞧都不瞧雷老虎一眼。 那雷老虎在云沽镇向来横行霸道目中无人,如何受过此等不敬,脸上一阵青白,心中业火中烧,握紧其手中那半截枪,用了十成的力道就向那人刺去。 云枫见此大呼不好,竟上前一步横在那人身后,眼看雷老虎持枪就要杀到,那白衣男子竟头也不回,脚行八卦,步伐诡异,就如一股青烟两步便绕过云枫,只一招便夺下雷老虎手中半截铁枪,又一股劲力自掌中而出,那半截铁枪如离弦之箭射向先前那一束木桩,竟生生将那木桩击穿,又深深陷入院中砖墙几许,比雷老虎那一掷不知厉害了多少分。 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仅这一束木桩之较便已分出高下,不是毫厘之差而是天上地下,那魏候泽吓得不敢说话,雷老虎也是浑身一震,他知道,云沽镇当真来了一位高手。 那白衣男子又对着白云枫拱手作揖,似是谢他刚才不顾性命相救之恩。此举更是惹得雷老虎大为光火,杀人之意更甚。 “嘿嘿,看来你的小跟班的混出头了,结交的人物可不一般呐,真给咱们师傅长脸啊,白云生,你可要管管,不然哪一天可就爬到你头上屙屎撒尿了!”魏侯泽一摇纸扇嘿嘿笑道,他这是说给白云山听的,也是说给雷老虎听的。 雷老虎脸色一灰,白云生面无表情,只是看着那个白衣男子。 那白衣男子头也不回地出了镖局,白云枫却追了出来。 “大侠,大侠请留步。” 也不知那白衣男子似是听见云枫之声,但却不予理睬,暗自催力,脚下步伐越走越快。 白云枫眼看是追不上了,但心中执念,情急之下,念动心法,寄起莲花步,瞬间便至那白衣男子身前。 “原来小兄弟是深藏不漏,就刚才这脚上轻功之高明再下生平未见。”那白衣男子说的不假,脸上尽是异色。 看来当初那个盲眼和尚所言不虚,他传给白云枫的踏雪莲花步果然是这世上一等一的轻功。 “不知小兄弟师从何处?” “这个,我是机缘巧合遇上了一位大师,但是大师却从未告诉我他的姓名。”白云枫一时语塞,面露难色,那人见了也不为难,又道: “小兄弟真是福缘不浅,小兄弟这等着急寻我何事?” “在下白云枫,我爷爷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你先前乃是救命之恩,我却连大侠姓名都不知。” “哈哈,我不是什么大侠,倒是小兄弟倒是颇有些侠义之气,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也没什么要你报我的,珍重。”说完,那人又要离去。 “嘿嘿,你怎么知道没什么要我报答的,大侠救命之恩,云枫没齿难忘,等日后我学了本事定然有求必应。” 那男子嘴角轻笑,双拳一抱道:“小小年纪倒是侠义心肠,在下杨少轩,你的姓名我记下了,白云枫。”那人望着白云枫还颇有些稚嫩的脸点了点头,他哪里知道,白云枫此时所言却当真在日后一语成谶。 那人转身要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小兄弟,你可知这镇上有姓郭的人家?” “嘿嘿,怎么样,我说你定会有求于我。”云枫嘴上一笑,眼睛一转就想到郭姑娘不就是姓郭,于是张口便要说。 “没有,咱们这镇子上没有姓郭的人。”白云枫一回头,说话的正是白云生,只见他气喘吁吁,看起来是跑了一路才追上来的。 那白衣男子盯着白云生。云枫也望着云生,心道:郭姑娘你不是认识嘛? “此处确实没有姓郭的人家,大侠你去别处寻吧。”白云生又重复了一遍,似是害怕那人有疑。 那白衣男子也不多说话点了点头就要走,突又转身笑道:“两位小兄弟倒是长得像极,该不会是兄弟二人吧。后会有期。”那人也不等大话,就纵身一跃,踏风而去,看来他的轻功也是一等一的高明,只留下二人看着他很快便消失了的背影。 “这可是救我姓名的大侠,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上回我们所救青霜姑娘不就姓郭呢?说不定这大侠是郭姑娘的朋友呢?”眼见那白衣男走远了,云枫问道。 “就你这脑子,你也不想想,这人连师傅的面子都不给,肯定来头不小,咱们又不知他底细,万一,又是一个贪图郭姑娘祖传剑法之人呢?” “不可能,这个人我相信不是坏人。还有,别再提雷老虎这个人了,他不是我师傅,你没瞧出来先前他是有杀我之心吗?”白云枫说完,就径直走了,运起莲花步,纵身一跃,头也不回。 白云生见白云枫飞身如羽长虹贯日而去,驻足原地久久不动,嘴角微颤,心中妒火灼得他浑身燥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38.剑上往事有人知 剑上往事有人知,心中妒火无人晓。 且说云枫,一路莲花步不停歇,只待到内力耗尽,方才驻足。 他心中愤恨那雷老虎今日根本把不自己当徒弟看,竟当众想杀了自己。 白云枫心道:呸,这种人怎配当我白云枫的师傅,当初要是知道他是如此不仁不义心狠手辣,我就便是死也不会来这里下贱。对不住了云生,我不干了。 一念及此,白云枫便朝着白村的方向去了,走了片刻又想起一人,便又转身去了三夫人处。 不消说,他想的人正是小云。 到了三夫人处,偏巧今日小云不在宅内,宅子里的人说小云去了镇子上的剑铺,临走时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裹。 这云沽镇上本来是没有剑铺的,毕竟这里山高水远,百姓多事农桑,又几乎没什么习武之人,哪有人买什么刀剑呢,真要有人买什么武器也只能去沽州城里。 不过几年前这镇上却悄悄开起了一个剑铺,这剑铺卖剑也帮人打制武器,开在沿河街最西边儿,又偏又远,很不起眼,要说生意那是真不怎么样,有的时候一个月也没人来光顾,可别说这剑铺的老板就是不怕亏钱,一直到现在还撑着没关门。 “有人吗?请问这儿是卖剑的地方嘛?”说话的正是小云,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细长的包裹,看来是走了很长的一段路,鼻尖上都冒出了汗,说话也有些气喘。 “有人吗?”眼见半天没认出来,小云又喊了一遍。 这时一个一身黑衣之人从门里探了个头出来,看了小云一眼又消失了。 小云瞧见里头有人,便自己进了屋里面,剑铺很小,屋里也不是很亮,案台上稀稀朗朗的摆着几把剑,上面落了一层灰。 “你是要买剑呢还是卖剑啊?最近人手不够,不接打制的活儿。”说话的正是刚才探头的黑衣人,只见他一身黑衣,脚上的鞋子沾满了新泥,看来是刚出门回来。 “我不买剑也不卖剑,我这有把剑,想给配一副剑鞘,您这要是有好看的剑穗我也一并配上一副。”原来小云只因这剑是云枫所赠,心中欢喜,无奈宝剑太利,又没有剑鞘,不好随身带着,就想着抽空配上一副剑鞘。“哦不对,是两幅。”小云不自觉笑道,脸露绯红,她想到了也该把云枫手上那把剑也配上,两人刚好凑成一对。 “没有没有,你要的两样我这里都没有,你去别处吧。”那黑衣男甚是不耐烦,一心只想把小云赶出去。 “你还没看我的剑呢,你咋知道你这没有?再说镇上就你们一家铺子,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女子跑去沽州城吧。”小云说着就把包裹打开,这一打开不要紧,原本昏暗的屋子瞬间亮堂了起来,闪闪发光的正是那把琉璃短剑。 那黑衣人眼睛一亮浑身一震,显然被这剑吸引,他盯着宝剑,怕是这辈子也未曾见过此等极品,又瞧了瞧小云一个姑娘家,更是一脸异色。 “姑娘您稍等,我去里屋看看可有您要的东西。”那人转身进了里屋。 小云点了点头。见那人离去,小芸便在屋里四处瞧瞧。 看来这铺子是许久没有生意了,满屋子处处是灰,门口烧铁的炉子怕是很久前就熄火了。柜台靠近里边的一侧,小云瞧见一张牛皮纸,上面乱七八糟画着什么东西,小云虽没有念过书但却识得几个字,可惜隔得远瞧得不是很清楚,于是便上前了一步踮起脚来,“云白铁石图”,小云勉强认出了纸上面的几个大一点的字。 “小姑娘,有些东西不要乱看,万一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是要瞎眼的。”正此时话音刚落,一个年纪稍长之人从里屋出来,摘下头上的圆帽子,只那么轻巧的一扔,那顶帽子如同长了脚一样不偏不倚整好落在那张牛皮纸上,小云便瞧不见了。 要知道小云站在靠门的边上,那人在里屋门口,几丈之远,能把一顶帽子扔得如此轻巧精准,来人不是凡人。 先前的那个黑衣男子此时乖乖站在来人身后,看来这后来人才是管事的。那人的眼神很快便被屋里闪闪发光的琉璃宝剑夺去。那人亦是一脸异色,又盯着小云问道:“姑娘,这剑你是从何得来?” “这你管不着,反正不是偷的就行。”这剑就算不是偷的,却也是借的,是借那洞中死人的。 “呵呵,这可是件宝贝,敢问姑娘,这剑可是还有一把一模一样的?”那人紧盯着小云,说起话来阴森低沉,有些咄咄逼人。 “你,你问那么多干嘛,没有,没有,就这一把剑。”小云也不是蠢人,这人竟然猜得出来这是一把对剑,兴许知道这剑的来历,这剑是云枫和她从沽噜湖下的洞中所得,要是被这人知道,免不了要被他抢了。 一想到这,小云倒有些怕了,身子不由后退,一把抱紧琉璃剑,转身便要走。 “姑娘,你不是要配剑鞘嘛,别急着走啊,请进里屋选你喜欢的样式。”那人嘴角露笑,双手轻轻一推,一股隔空之力将小云身后原本开着的门就这么啪的一声关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我家老爷可是白村的白三爷。”小云当真怕了,屋里昏暗,那人却步步逼来。 “姑娘别怕,我不要你身上的钱,也不要你手上的剑,只要你告诉我这剑你从何而来,还有另外一把剑的下落,我立马放你走。”那人面无表情,只是回头对身后那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先前那黑衣人便径直朝小云走来。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剑就是别人送给我防身的,你,你要干什么?”小云这下急了,使劲得拍打着身后的门,她知道这回算是遇上歹人了,既然是歹人就更不能让他们知道那一把剑在云枫的手上,不能让他们再去找云枫,她就是打死也不能说出另一把剑的下落。 就在此时,门外一阵拍门声音,“开门开门,妈的,大白天的就关门,生意还做不做了?”言语无礼,门也拍得震天响。 屋内那两人相视点头,准备将小云绑起来拖到屋内。偏偏屋外的人等不及,原本不怎么结实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人一起涌了进来。 “哎呀我说掌柜的啊,我要你给本少爷打制的宝剑好了没啊,爷我可是等着砍人呢?” “是他!”小云心道。 话音刚落,一人进屋里来了,摇着扇子,叼着牙签,不错,正是魏候泽。 这原本就很小的屋子这下就更显得拥挤。 “喲,这不是小云姑娘嘛,咱们可真是有缘,在这破地方都能见着。”魏候泽一见小云,一双色眼盯得小云浑身难受,但小云心知这猴子一来自己反倒有救。 “魏公子,你要的剑,我明日便派人送到府上,今日我还这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您看……”那年长一些的人对魏候泽倒是不愿得罪,看来不愧是县太爷的公子,是人都要给几分薄面。 “喲,这不是挺好吗,掌柜的手艺当真是不错,是把好剑是把好剑。”魏候泽一眼便瞧见了地上的那把琉璃短剑,顺手捡起来舞了几手,宝剑寒光闪闪,虎虎生风,身边的下人都退了几步,不敢靠前。 那黑衣人见了脸上渐生怒意,便要有所动作,不料那年长之人却伸手拦住了。 “魏公子,你手上的那把剑还没有打磨完全,不妨先放在我这,我连夜叫人打磨,明日连同剑鞘一起送到府上。” “等等等个屁啊,都多长时间了,小爷我早不想等了,就这把了,用得不好你就给我重做。”魏候泽瞧着那把剑,晃着脑袋邹着眉:“我说这剑,怎么老觉得有点短呢?你不会扣我的料了吧,算啦算啦,管不了啦,师傅说要给我开小灶单独教我剑法呢,等我学了剑法看姓白的那两个小子还敢在我面前猖狂,尤其那个白云枫,哼。” 说完那猴子便要招呼一干人等打道回府,忽又转身对着小云淫笑道:“嘿嘿,小云姑娘,要不做我的轿子一同回去?这儿可是有点偏远,万一遇上了坏人可不得了。我那娇子又宽又大,睡上一觉也就到家了!” 哼,你可不就是镇上第一号大坏人,小云心道,可出去自然要比留在这屋里安全,等出去了我在寻思逃走,一念及此,小云便点了点头。 “哎哟,今儿可真给面子,左手宝剑右手美人,哈哈哈,走着走着,都他妈闪开,给小云姑娘让出条道儿来。”魏猴子搓着双手哈哈大笑,一干人便出了门去。 “总管?”那黑衣人对那年长之人示意道,只要这总管一声令下,门外之人怕是一个人也休想逃掉。 “算了,还未到时机。”那人被唤作总管,缓步走到柜台前,拾起了先前扔出去的帽子,戴在了头上,又拿起了台上的那张牛皮纸,瞅了一眼道:“上头交给我们的活还没干完,暂时那个姓魏的还有些用处,先留他一条狗命。” “那,那把剑呢?看上去就是那……” “嗯,马上找人把那把剑画下来,画得越仔细越准确越好,派人送信到云州城。要快!”那总管顿了一下又道:“再派人去查一下那个女的,还有她嘴里的白三爷!” 再说白云枫,离了三夫人家便马不停蹄往沿河街赶。刚到那间剑铺门前,便瞧见魏猴子一干人等,小云也在边上,那猴子正一个劲地拉扯小云上他的轿子。 “上来嘛姑娘,小爷我送你回家,哈哈哈,小美人你既然答应了我可就逃不掉了哦,不然小爷我多没面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白云枫见了魏侯泽怒发冲冠,火冒三丈,只想把那猴子撕成粉碎。 “臭猴子住手,你敢动小云老子撕了你。”白云枫不顾一切冲进人群,众人也被他这等气势吓得愣住,云枫情急之下使出云中歌里的招式,那猴子本就不学无术,虽是大师兄却是三人中学的最差,哪里是白云枫的对手,何况云枫还有莲花步的步伐相配合,只几个回合便打得魏猴子嗷嗷直叫,跪地求饶。 云枫哪里解气,胆敢欺负心中至爱,自己恨不得撕他粉碎,打做肉泥。倒是小云心中担心会引得剑铺里的人出来,拉着云枫便匆匆跑了。 回到镇上家里,小云才叫不好,想起那把剑还在猴子手上。一想此剑是云枫所赠,自己却无能弄丢,心中难过至极,没忍住竟哭了出来。云枫哄了半天,小芸这才把今日之事都说给了他听。 小云才说完,云枫一把抱住她,他满心后怕,今日之事若不是误打误撞碰上了魏候泽,后果不堪设想。 要是小云受到半点伤害,他无论如何也原谅不了自己。只要小云平安无事,云枫心里一点也不心疼那把宝剑,本来就是身外之物,就当便宜了那猴子,他只是好奇那间剑铺的人怎会知道这剑的来历,看来这其中必有蹊跷。 云枫突然觉得镇子太复杂,道貌岸然的雷老虎,卑鄙无耻的魏候泽,暗藏玄机的小剑铺,身份不明的白衣人,不似从前在沽噜河上高山流水清风明月,日子过得简单悠闲。一想到那虚伪势利的雷老虎,自己还要叫他师傅,云枫觉得自己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他告诉小云他想回去了。 “你去哪里我都听你的,其实我也不喜欢镇子上,只是要陪着夫人。”小云笑着,闪着一双秀眼盯着白云枫,“村子里没有这么多人,没有赌坊,没有酒肆,没有千红苑,只有天上飞的许多鸟,山里开的许多花。要你是回去的话肯定会比在这里开心多了。” “可是我想带你一起回去。”云枫望着小云大声道,“但是我想,我想跟你在一块儿,每天。” 小云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少年,这回她的脸没有红,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都是他的了,她是跟定他了,用不着害臊,用不着脸红。 云枫见她不说话,小声问道:“你,你可是不愿意,你要是不愿意就痛快跟我说声,嘿嘿,我白云枫能屈能伸才不怕丢脸。”说着,云枫的脸倒是憋得通红。 这话音刚落,小云一把凑近来,吻在云枫嘴上,白云枫顿觉双唇之间一阵温润,心跳动得厉害,几乎是要蹦出心窝子了,这是他头一如此这般亲近一个姑娘,他闻到小云身上一股幽香,看到小云眼中似水汪洋,他白云枫从来都是天大地大什么都不怕,山高水远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这一会终于轮到他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我愿意,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还是小云先说了话,她说她心里愿意,但毕竟它还是三夫人的贴身丫鬟,不能这么说走就走了,她要回去跟三夫人把这事说了,她说三夫人是个极好心肠的人,既然已经答应把自己许给云枫,就一定不会拦着自己。 云枫自然答应,再等个几日他便要和小云回山里去,他要养一群羊,这样就有了羊奶喝,还有羊毛可以换布匹绸缎给小芸做新衣裳,他要种一些果树,这样到了秋天就有了果子吃,他准备向白三爷借一点钱盖两间大一点的屋子,把其中一间给爷爷住,他都想好了,虽然日子会苦一点,但一定不会饿到冻着,毕竟他会抓鱼,会捉山上的野兔子,会找到别人怎么也找不到的野果子…… 二人就这么定了,只不过还要待小云跟三夫人说清楚,也等云枫处理好镖局的事,再跟云生说个明白,应该要不了几日,云枫心道,“云生应该不会怪我的。” 白云生是一个人走回了镖局,他心中有一股莫名的躁动,他向来有个好强的心性,这也不奇怪,白三爷家独子,生来就是富贵之命,整个白村要是有什么新鲜物件从来都是别人家没有的他有,别人家有的他第一个有。可是一心好武的他偏偏却不如自己的玩伴,那个在渡头长大的白云枫,为什么自己没有他那样的际遇,就连魏候泽这种卑鄙小人都笑话自己,他的心中,有些嫉妒,有些愤恨。 白云生一拳打在墙上,一手血,一咬牙,他想好了,丈夫之志,能屈能伸。自己不甘人下,白云枫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吧,我要留下,怎么也要在雷老虎身上学些本事,总不叫人小瞧,管他雷老虎是怎样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第一楼里闻剑声 第一楼里闻剑声,云州城中留倩影。 聚云楼。 据说这聚云楼是在仁皇建云州城时就有了,众人都知这聚云楼菜味好,食客多,终日满座无空,却都不知这云州城第一食府的老板是谁,只晓得姓云,人称云老板。云姓在云洲是皇族的姓,能姓云又在这云州城的闹市处开得如此规模得店铺,看来不是皇亲就是国戚。 聚云楼号称云州城第一楼,寻常百姓都想着哪天能赚足了银子去里面饱食一顿,既解了馋又能在人前吹嘘一番。 据说楼里光厨子就有百来号人,有不少来是从四海三邦请来的大厨,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里跑的地下埋的,只要你能想到的都能吃到,食材都是来自云洲各地,必当日取之当日下锅,外人来此不消担心吃得不惯,这普天之下能比得上这聚云楼的怕是只有皇宫里的御膳房了。 聚云楼楼高三层,据说每一层的门并不相通,这一层有一层的门,二层有二层的门,三层也有三层的门。一层的食客是进不了这二层的,一层也更比一层奢豪档次。 这第一层虽说是终日食客满堂,一位难求,但寻常人只要出得起价钱都能去吃一顿。 这第二层设有门限,入门要交一千两,酒菜钱另算,人称“千两宴”。即便是这样仍然是终日客满,一位难求,还要提前日子预定,常年的预定都是要排到一月之后才有空桌。以至于这聚云楼边常年有人靠替人排队为生,可见这聚云楼的名头。 至于这三层,云州城的人也难见其有灯火亮时,终年闭门,未曾有客。 春未去夏将至,这一日下着小雨,来聚云楼里依旧是客座满堂,店里的伙计虽是忙得火急火燎,但都招呼周到,毕竟人家也是见多了人声鼎沸,终年如此早已习以为常。 店门口来了两位客人,一男一女,这女的已经过了姑娘年纪,是个中年妇人,却手持一把宝剑,一身黑衣紧束,个头高挑,有些年纪却仍见风韵,虽不是什么倾国之貌,但倒也蛾眉曼绿,一副勾人的脸蛋儿。 倒是那少年男子,一身白袍罩衫,手持折扇,只见面目俊俏白净,五官端正无暇,标致得怕是一般女子见了也不自叹不如。 二人走在大街上倒也是夺人只目,只是这云州城人来四海,客去三邦,什么样奇怪的人都有,什么样奇怪的事也见得着,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见有客人临门,店里的伙计自然就招呼上去,“两位客官里面请。” 那黑衣美妇道:“我们要楼上的位子。”那伙计这一听心中便知是个有钱的主,只可惜了这二楼早已满座,不得空位,只好对那妇人道:“不好意思了客官,这二楼已经满座了,两位还是将就下在这一层吃了,菜品都是一样的,这二楼只不过是安静些。” “我见你这三楼门窗紧闭,想是未曾迎客,不知可有空位?”说话的正是一边立着的男子,见他收了折扇,指着房顶笑问伙计。 那伙计一听人这么问,便知是不同行情的外乡人,便懒得搭理,径直说道:“客官最好是少言多吃,跟您说就只有一楼有位,您要是不坐下片刻这一楼也没座了。爱吃不吃,要不就出门另寻一家。”言罢就走各自忙去了。 那妇人手提宝剑就要发作,倒是那男子并不恼,只是笑道:“不愧是云州城,连个招客的伙计都这么冲气。雪姨,我们初来乍到不必计较,免得生出是非来。就将就着吃吧。” 那妇人点头道,“少主说的是,我此行跟来也只为保少主安全,少主只身在外,我自当全力保全。” 那男子笑道“这一路并未见什么是非,倒是这少主少主叫的我好不自在。”两人自便坐下。 这聚云楼名声在外也是有他独到之处的,店里有各色菜谱,但客人也可按照自己的吃法让着厨子给做,你想怎么吃,这厨子就给您怎么做。这二人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也是会吃的客,也亏得是这聚云楼,要是别处恐怕还烧不出他二人点的一桌子好菜。 店里的伙计从二人点的菜品便知道他们不是一般俗人。 虽是一桌好菜,那二人却也未怎么动筷子,那黑衣人道:“少主,你一路行来劳累,要多吃些才是。” 那男子笑道:“雪姨我就是再能吃也吃不了这么多,你可真浪费,点这么多菜!”说着便伸了筷子吃了一口鱼,又道:“这鱼倒是还有些味儿,不过比起雪姨你做的鱼还差远呢!” 那黑衣美妇笑道:“就你嘴甜,这做鱼啊最讲究的是鱼本身,鱼不好就是神仙也难做出味儿来,这里是内陆,如何比得上我们西海的海鱼鲜。不过,说道鱼,我想起数十年前我曾到过云白十万大山深处,在一个小镇子上吃过一次河鱼,那真是我吃过最好鱼了。哎,想不到这云洲第一楼也不过如此啊!做得鱼还不如一个山中小镇啊!”那雪姨一双筷子在菜里翻了翻也便不再吃了。 话音刚落,见一彪形大汉闪来,带过一阵葱花香,“哪里来的骚妇,到云州城里撒泼,看我不打的你叫娘,不然你如何识得这聚云楼的牌匾。”说时迟那时快,见平空中飞来一物,速度之快,力道之猛,直奔那雪姨眉心,若是平常人怕是早已没命。只见那白衣男子似早已察觉,手中折扇一挥,顺着那飞来之物顺势而旋,竟赶在伤及雪姨之前轻巧的把力道给泄了。 旁人看上去,只以为那要命之物一碰到那扇子便没了力,掉落在地上,才看清原来是一根竹筷子,却看不出能把这么一根小竹筷掷得如此刚猛该有多大的腕力。有略懂些功夫门道之人,看得出那白衣男子泄力之巧不禁叫出声来喝彩。 雪姨见此,蹭的站起身来,单手拍桌,桌上宝剑弹起,右手顺势抽出剑来,一阵寒气逼来,众人竟都忍不住哆嗦起来,雪姨速速退到白衣男子身前,急声道:“少主可有受伤?” 那男子摇了摇头:“雪姨,你不用这么在意……” 那黑衣妇人却不等他说完话,杏目圆睁,丹田一沉,持剑便向那大汉刺去,身形飘忽,恍似游离,剑锋如芒,配合着身形步法千变万化,直指命门,必是要一招制敌于死地,那汉子哪里躲闪得急,往后踉跄了几步,竟闭上了眼等死。 “雪姨,助手,莫要伤他性命”,眼看那汉子就要毙命,叫出声的正是那白衣男子便要出手相救,未料有人先行一步。 “好一招蝶舞三千,敢问足下与西子海有什么关系?” 说时迟那时快,来人未至声先到,同来的还有一只筷子,只是比那汉子射出的筷子要快了许多,力道也大了许多,来人未想要伤及雪姨性命,筷子打得是她持剑的右手。 “雪姨小心!”那少主叫道。 雪姨见那筷子来的刚猛,不敢不防,不得已撤了宝剑,收了身形,那筷子打在宝剑上当的一声响震得人耳疼痛,雪姨也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可想那掷筷子的人力道之大。 此时细瞧那大汉,见他身上披着油布,浑身一股油腻味儿,原来是这聚云楼切菜剁肉的厨子,怪不得腕力惊人。听得有人辱没聚云楼的名声,便怒了起来。 那汉子刚才逃过一劫,不料却仍不吃教,抡起拳头就要打过去,嚷道,“你辱我聚云楼便是该死”,说罢运起全身的力道就要冲上前去,此时身后围观众人中走出一矮个男子,伸手轻轻压在了那大汉肩上,这轻轻一按竟似有千斤之力,那彪形大汉竟然动弹不得。 那大汉是又羞又恼,大嚷道:“你若是看热闹便一边滚去待着,但若是再碍我之事便连你一起打!”那矮个男子却不以为意,笑着在大汉耳边轻语几声,那汉子竟脸色骤变连声喏喏便退下去了,一脸的惊恐崇敬之色。 雪姨见手上功夫被人识破,心中不悦,提剑便又要上前,不料一边的白衣男子却伸手拦住了她,暗自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又转身对那矮子道:“阁下好高明的功夫,云洲不愧是千年一城,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我二人自异乡来,不懂规矩,言语不当之处如有得罪还请包涵。” “好说好说!这位白衣公子好俊的身手。”那矮子依旧是一脸笑意,缓步上前笑道,“云州城大,来者皆客,我与你二人既结缘聚云楼,不妨在下做东,请二位小酌几杯,一来消解消解误会,二来聊聊异国人情!”说话间那人的眼睛不时盯着雪姨手上的宝剑,脸上颇有些异色。 雪姨正要说话时,那位白衣男子却先上一步道:“既然如此,那我俩就恭敬不如从命!”雪姨还要说话,却被白衣男子拦下,小声道:“看好手上的剑!” 那矮个男子二话不说,轻车熟路,径直带着两位去了二楼,店里掌柜伙计无一人敢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40.不知君是何方人 不知君是何方人,深藏不露妒煞人。 三人坐下不久,菜已上全,大碟碗,琳琅满目,那白衣男子倒是无所拘束,也不说话,只顾着吃,雪姨记着少主先前说过的话,一只手吃菜,另一只手握紧宝剑,不敢松手。 “怎么样,这回的菜品公子可还满意?”那矮个男子并未动筷,给白衣男子斟满了一盏酒。 “满意满意,更上一层楼这味道大不一样啊!好吃好吃!嘿嘿。”那公子倒是个会吃的人,也不推辞,一口干了杯酒,一边吃一边看了看周遭,又笑着对那矮个男子道:“不愧是聚云楼,果然是财大气粗,随便请我两个不相识之人吃饭便是要破费千两。这二楼的天字一号厅怕是轻易不对外人开放吧!” 那公子指着头顶的三楼笑道:“不知三楼的味道又是如何?”。 “哈哈哈哈,公子好眼力!我这天字一号厅只招待王侯将相,英雄豪杰,我看公子气度非凡,定是一方人物,云某再敬公子一杯!” “我既不是王侯将相,也非英雄豪杰,倒叫阁下破费了,云老板!”那公子脸上一笑。 那矮个男子先是一楞,想是不料被人识破身份,笑道:“常言宝剑要赠英雄,云某这聚云楼自然要迎公子这样的俊才!”眼下之意,倒是认了自己便是名满天下的聚云楼老板。只道是这聚云楼老板家大业大,极其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想不到今日却未两个异乡来客现身聚云楼。 那白衣男子倒也并不托辞,又是一口干了,笑道:“云洲着实物产丰盈,确不是我等海邦能比,尤其这好酒,清香醉人,唇齿留香,要比西海的粗酒好太多,实在好酒,要人不得不多饮!”说着,那白衣男子竟然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盏一口干了。 “公子好酒量!英姿豪爽,一表人才,正是云某最好结交之人!”云老板也给自己满上,对那白衣男子干了,又笑着说道:“云洲幅员辽阔,丰饶已久,但四海各有其优,尤其这西之子海,风情万种,景色宜人,不过听说子海以女子为贵,男为贱,今日一见,看来足下在西子海是个尊贵之人!”西子海女贵男贱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但是眼前这个黑衣妇人却称这公子为少主,云老板看了一眼雪姨,有意无意地瞧了她手上的宝剑,雪姨怕他来夺,索性双手握剑不再吃喝。 “我可没说我就是西海之人!”白衣男子依旧饮酒吃肉,大快朵颐。 “云某粗通拳脚,如不是眼拙,阁下的那一招蝶舞三千怕还不至于认错,蝶舞三千剑,西海琼氏成名技,且从不传外人!”云老板一脸笑意,眼睛却盯着雪姨手中那柄宝剑。 “琼氏舞剑西海仙,不错,子我胡乱舞了一通,怕是污了琼氏风采!来,云老板见多识广好眼力,我敬云老板一杯。”说着,白衣男子端起一杯酒,泯了一口笑道:“据说在西海,好酒要热着喝才暖人心!”说罢化掌为指,暗自运功,一股力道集聚指尖,指尖点过杯中酒,又顺势抽出,竟在空中划出一条火蛇!那公子笑道:“恩,这回热了,好酒,云老板,我先干了!”说完一仰头杯中酒已见底。 “鬼火术!?溟海铁家秘术!?你是云北人……”云老板一脸讶色,这回倒是吃惊不!据说溟海善造剑,江湖中能叫得出的几把名剑几乎都是北溟海造的,其中溟海铁家更是千年老字号,相传武皇帝的佩剑龙刃就出自铁家!自古造剑便离不开火,江湖传闻溟海铁家之所以其造剑技艺超群,秘密就在铁家不外传之鬼火秘术。如今却有个会鬼火秘术的人站在眼前,怎不叫云老板称奇道异。 “看来天下第一楼的云老板不仅对做菜有研究,看来对天下武功也是颇有见地啊!不错,铁家鬼火,淬剑神魄!云老板先前说我是西海人啊!现在又怎么说?哈哈哈!”那白衣男子又喝了一杯酒笑道,悠然之情,不以为意。 “公子见笑了,看来还是云某眼拙,想不到四海三邦之中出了公子这般高人!还未请教公子高姓!?” “哎哎哎,不愧是云老板,您这回猜对了,我就姓高!”那白衣男子笑道;“只是云老板这话说得可不对,相信云洲卧虎藏龙,像我这样的自然多如牛毛!” “哈哈哈,公子谦虚了!既然公子不愿告知真名,云某自不强求,我便依公子的意思称高公子了。高公子海量,再请一杯。”云老板仰头便干了一杯酒,一双眼从头到尾把高公子看了一个遍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又瞧了瞧雪姨手上的那柄宝剑:“常言道宝剑配英雄,以高公子这样的人品身手,想来所配的一定是一把绝世好剑!” 雪姨听罢,双手握剑,生怕被人抢了。 “哎,家传拙物,难登大雅之堂,云老板见多识广,我的这把剑就不必出鞘献丑啦!”高公子抹了抹嘴笑道,“吃饱喝足,好不痛快,今日可要多谢云老板款待!我和雪姨还有些事情……” “哎!这是什么话,高公子可别这么谦虚,云某是个好客之人,也是个好剑之人,不妨大家以剑会友,再饮几杯!”看出高公子去意,没等他说完,云老板便插话道,说话时一双手竟在一瞬间化作万千变幻,似有千万只手在舞动,速度极快叫人根本看不清楚,雪姨也是看呆,突然觉得紧握宝剑的双手传来一股力道,虎口一震,不自觉的竟松了手,再一看时,手中宝剑已在云老板手中,雪姨连剑是怎么被人拿去的都没弄明白。 “好俊的千劫手,莫非天下第一楼的云老板是东海人啊!哈哈哈!”高公子一动不动笑道,似乎并不介怀宝剑被夺,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又是干了。 那云老板宝剑在手,满心欢喜,宝剑尚未出鞘,顿觉一股极寒之气袭来,阴冷刺骨,冻人心魄,这要是寻常人怕是已被这寒气伤到,云老板自诩好剑之人,自然不惧这些,心中依然料定这必是一把绝世好剑,只见宝剑剑长三尺余,剑鞘似玉石,上嵌七彩宝石,剑柄纯钢制,拴着纯金锦穗,错镂金环映日月,琉璃鞘匣吐莲光,不用出鞘便知道是一把宝剑。 “好剑,好剑……”云老板手抚宝剑,爱不释手,已然入迷,正要拔剑出鞘瞧个仔细,正当时,高公子笑着看了起身,突然身形一变,箭步上前,见他手划八卦,身似游龙,掌法阴柔,步伐诡异,速度之快云老板正要出手防备却已然不及,“宝剑锋利易伤人,不如饮酒赋诗文,云老板还是不要看了!”一招之下高公子便夺回了宝剑,缓缓交给了雪姨手中。 “八卦游龙掌!!你,你,你究竟是何人!怎么又使得武祖山的绝学?”云老板此时已心不在宝剑,只叹眼前这位年轻人武功冠绝,深不可测!即便是自己混迹云州城这么多年,大大武林人物阅过无数,从未知晓武林中何时出此少年英才! “云老板先前不是认定我是西海人吗?那我就是西海人咯!”高公子笑道,“好了,酒足饭饱,我和雪姨当真还有些私事,今日多谢云老板招待!”说完便要跟雪姨离开。 那云老板挽留几句不住,又不知来人底细,不好出手相逼,只好任二人离去,眼里仍然盯着那柄宝剑不放,只是两人一剑不多时便消失在云州城。 “老板,要派人把他们拦下来吗?”身边一人悄声问道。 “拦下来?就凭你?拦得住吗?”云老板语中带怒,想他久在云州城,油头粉面混迹权贵官场,一身武功横行江湖武林,早已有些名头,如今确不敌一个江湖无名的后生,如何不怒! “是,老板说的是,那高公子确实有两下子!” “高个屁,你当真以为他姓高!去,去请那人来!”云老板思量片刻又道:“告诉他,就说我在聚云楼三楼等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41.聚云楼里藏诛心 聚云楼里藏诛心,四方阁中有异人。 春已至尾,眼看着天是越来越热,天色渐晚,云州城里的人却还都不想回家更愿在城中逗留。 要说这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出了聚云楼怕是不再有别处,大桌桌雅座包厢几乎都坐满了客人,人声鼎沸,往来不息,有钱的排着队要去里边喝上一口酒,没钱的从门前过闻一口酒菜香回家也好睡。纸醉金迷灯火通明也只有云州城能有这番景象。 有诗可鉴:入得皇城不拜王,客来醉卧温柔乡,莫惜千金沽美酒,万贯一掷买春芳。 太阳还挂在西边的天上,接着残阳暖光,屋里还看得见,聚云楼的一楼已经点了灯,一片通明照得门匾上的“聚云楼”三个烫金大字金光闪闪。 二楼的雅座座无虚席,坐在里边的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总是要找个清静又热闹的地儿好潇洒好显摆好快活,有带着对门儿春华苑妞来醉生梦死的,家里的黄脸婆子没准正备着一桌酒菜叹着气等男人回去;有一群酒肉朋友呼天抢地吃酒快活,嘴里污言秽语说是又瞧见了哪家的姑娘皮白肉大屁股翘;再有几个黑衣人神神叨叨不知道在商议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说不好明日又有那个倒霉的朝廷官员死在去往云金殿的路上。 在这个帝王的都城里,帝王可以没有,聚云楼却不能没有。 三楼依旧和平日一样,从未开过,一楼和二楼灯火通明,唯独这三楼一直在黑暗里悄无声息,没人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或者真如云老板所说的那里边儿只是聚云楼用来收藏东西的,要么是锅碗瓢盆猪牛羊肉,要么是切菜剁肉的刀。 当然,也有好事者说,那里边藏着聚云楼这些年来赚来的无数钱财,千金万银已经堆成了金山银山! “想不到天下第一楼也是这样气,天都这么黑了也舍不得点一盏灯来!莫非云老板爱剑成痴,又看上了哪一把神剑,想省这点香油钱拿去买剑吗?”黑暗中一人声道。 “阁主真会说笑,有些事情还是得在黑暗中说得比较好,不然太亮了让金阁主看见了可不太好!”说话的正是云老板。 “哼哼!”黑暗中传来一阵冷笑,突然一阵阴风袭来,寒意四起,一个黑影闪过,运指如风,屋里瞬时便亮堂了起来,屋角的一盏灯被点燃,边上站着一个瘦高之人,一身黑衣如鬼魅,正是先前四方阁牛二口中的阁主,只见他的嘴角抖了一下,恶声道:“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早生了几年!云老板可不要以为我怕了他!” “阁主说笑了,云某可不是这个意思。”一人转过身来,正是聚云楼云老板,“阁主刚才点灯的功夫当真漂亮,恭喜二阁主练成千劫手!”原来这人竟是四方阁的二当家的,难怪有如此身手。 “哈哈哈,这我可得谢谢云大老板悉心相授啊,东海千劫手,果然名不虚传!云老板这次邀我来莫不是还有什么神功相传?”那二阁主声音忽高忽低,阴阳怪气,一双眼环顾周遭道,“千剑阁!啧啧,看来云老板当真是个好剑之人,有谁能想到这天下第一楼的三楼里竟然是个藏剑阁!” 再看这屋里,果不其然,中堂之上,摆放着一口巨大的铜鼎,鼎上竖着三把无鞘宝剑,青丝玉带,个个锋利无比,寒光闪闪,把把削铁如泥!再看那口铜鼎,四周围满宝剑,宝剑之多如林,寒光乱闪似魅!再看中堂之上横着一块金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千剑阁!真如那二阁主所言,在这终日人来人往的繁华闹市,名满天下的聚云楼,终年闭门的三楼居然是一个藏剑阁! 那云老板沉思良久,并不答话。 他缓身拿起两把宝剑仔细瞧了一会,叹道:“此处纵有千剑,不及寒冰一把!”说罢,气运丹田,两只手带着一股力道竟生生将两把宝剑震碎!要知着这千剑阁中所藏之剑无一不是当世名品,竟被云老板一招震碎,这一番深厚内力着实惊人。 “云老板这一身内力就连我也自叹不如!这要我如何相信云老板仅仅是一个卖酒做菜的掌柜的!嘿嘿!”二阁主嘴上说笑,心里却是吃惊不,就适才碎剑的内力就是自己怕也未可比及。就单凭这样的功夫莫说享名武林,就是在朝廷谋个要职也只是手到擒来,可是自己穷尽四方阁之力竟然四丝毫查不出此人有何背景企图,却隐于京城做个酒馆的掌柜!二阁主虽然想不通却心知此人远不是看上去这么简单,尤其近日来送金银传秘术,这样连番示好,怕是他日必有所徒,还是提防些为好! “二阁主说笑了,云某只是粗通拳脚比不上阁主天纵神功,胸无大志也不比阁主运筹于心。只不过是贪求些富贵,乐得自在在此烟花繁盛之处做个掌柜,好在这乱世之中安得一隅之地。唯一的爱好便是收藏天下名剑,据为己有,深知四方阁人多脉广,只求阁主若有什么神剑利器的消息可要第一时间告知云某啊,也不枉云某与二阁主结识一场!”云老板嘴上笑道看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宝剑赠英雄,好说好说,云老板让我来此剑阁私地,怕不是让我来品剑论英雄的吧!”瞧见云老板久不说话,二阁主也随手拔起了一把剑。 “别动!”云老板呼道,二阁主听罢愣住。 云老板心接过二阁主手中宝剑,“这可是北海天剑司所造,千金难买!可遇不可求啊!”话音未落,云老板心翼翼接过那柄剑,犹如看一个满月之婴一般沉迷陶醉,然眨眼间神情骤然变得厌恶无比,像似嫌弃一个七老八十的腌臜老妪一般,忽地化掌为指,二指夹紧剑锋,似是稍稍用力,好端端的一把宝剑断成两截,落在地上清脆声响。 “你!……”二阁主叫出声来,“你自己不是说这是稀世宝剑,如何这般糟蹋?” “稀世宝剑?这世上能称得上稀世宝剑不过那几把!在我今日所见神器之后,这屋里的在我眼里就是一堆破铜烂铁。”云老板摇头道。 “哈哈哈,原来云老板是见异思迁了,倒是个性情中人!难不成这一屋子的宝剑都抵不上云老板的新欢?” “哎,让阁主笑话了,只是我今日所见的着实可以算的上是一把神兵利器!”云老板便把今日遇见高公子二人之事相告。 “在我手触剑身之时,有一股极寒之气贯入体内,摄人心魄,还有那日月金环,琉璃莲匣,以我多年阅剑,那柄宝剑不出意外就是神剑司寒!” “司寒剑?这怎么可能,司寒和龙刃不都是传说中才有的宝剑吗?多少年前就不见踪迹,云老板嗜剑如痴保不齐是走了眼吧?”也不怪二阁主一脸不信,毕竟司寒龙刃这等神物只在书中才出现过,《云史遗记》上说,武皇帝有佩剑龙刃,但后世之人却无一得见。神剑司寒据传是西海至宝,极少有人见过,有人说是通体玉制,也有人说是采北海冰盖千丈之下不化玄冰所造,这世上几乎没人见过此剑,只当是个传说。 若云老板所见真是司寒,那这剑阁中宝剑就当真是一屋子的破铜烂铁了。 “云某一生阅剑何止万把,我有九分把握那就是司寒剑!若能得之,这屋里之物都可弃了!我愿为那司寒神剑独造一个剑阁。”云老板实在难以掩饰心中好剑之情。 “哼哼,若真是司寒剑,我倒是更感兴趣那持剑之人!”二阁主黑眸乱转。 “嘿嘿,果然不愧是四方阁的人,三句话不离本行!” “话说回来,就算那是司寒神剑,这件事又与我何关,我对这些冷冰冰的东西无半点兴趣!”二阁主阴笑道,无利不起早,没钱不干活,只是他的本性。 “我当然知道阁主素来对刀剑无感,不过不知道阁主可听说过琼氏蝶舞剑,铁家鬼火之术,天云山的八卦掌?”云老板踱步走到二阁主跟前,盯着他低声道。 “鬼火术?八卦掌?这可都是当今武林绝学啊?莫非云老板都藏在闺中要与我分享?”一说到武功绝学,二阁主的眼里满是精光,贪婪之相再藏不住。 这四方阁的二阁主是个武痴,据说他早年是个道士,可惜心魔太重,尘念太深,一心想做武林第一,又觊觎权位,更大言不惭誓要当第二个武皇帝,道观容他不下,便还了俗,入了朝堂,如今云洲局势始乱,风云将变,怕不是一个四方阁的二阁主能镇住他的野心! “阁主又说笑了,这三门功夫可是当今武林绝学,江湖人可遇不可求!云某无福缘,未曾学其一!不过,云某今天所见之人生生在我面前施展了这三门功夫!功力醇厚,一气呵成。” “你是说那个高公子?”二阁主自然不信。 “正是!” “年若二十?江湖无闻其名?” “正是!” “云老板可别说笑,这三门绝学都不出自一家,平常人想学上一门都难!再说了传闻这鬼火秘术从不传外,且没有十年的功夫根本练不出来!我这些年虽然待在云州城,但四海三邦的情报从未断过,除了武祖山出了个杨少轩,别的没听过还有什么青年才俊!”二阁主一脸异色四方阁号称掌握天下情报,如果江湖出了这么一号人物而四方阁毫不知情的话,作为四方阁二号人物的他焉能不惊。 “那杨少轩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此人武功怕还要在那杨少轩之上,现在乱猜也无意,阁主,此人身份有疑,武功深藏不露,又手持神器,这样一个人物晃荡在云州城里,四方阁难道不闻不问?莫不是四方阁最近忙着跟云武堂斗法缺了人手啊?” “这个不用云老板操心!”二阁主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几年来云武堂势头太猛,处处制衡四方阁,再加上这几年云洲局势剧变,战乱迟早是避免不了的,皇帝儿为寻先机,窥探敌情,把四方阁大量人手都放在四海三邦,老三和老四已经一年多未回京城了,这无疑是放着云武堂在云州城做大。他早就想杀了这皇帝,夺了云金殿自己做天子,可惜老大又偏偏冥顽不化,甘心做那皇帝的狗奴才。 想到这里,二阁主目露凶光,一脸狰狞。迟早这四方阁是他的,迟早这天下也是他的。 云老板把二阁主的心思都看在眼里,嘴角轻笑,“云某速来仰慕阁主,只是云某不解以阁主之大才,何以屈居于人下?只要阁主愿意,就算是取而代之……” “住口!看来云老板今天邀我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你可知道,就凭你刚才所说的话,我就可以把你拿到四方阁问罪!哼,看在云老板先前对我不薄,我权当什么都没听到!下不为例。”说完,一阵阴风袭来,屋里的油灯竟灭了,剑阁顿时又陷入一片黑暗,安静得只听得到二楼传来客人吃酒划拳的嘈杂之音。 良久。 云老板黑暗中缓声道:“人已经走了!” “你有多少把握?”一人说道,听声音尖而细,并不是二阁主! 原来剑阁中还藏着一个人! “九成!”云老板答道。 “九成太少!”说话的人语气不容置疑。 “武功一流,心思缜密,四方阁二当家,痴迷武学,贪恋权位,不甘屈人之下,此人心狠手辣,处处防人,不是好对付的。还请回去禀告主上,云某自当竭尽所能,只是……”云老板对黑暗中的那人倒是什么尊敬。 “主上答应你的自不必少,好好做的你事吧。”说完,一阵风来,窗户吱的一声开了,两个黑影瞬间都不见了,只留下剑阁中无尽的黑暗,聚云楼的三楼又如往常一般,好似从未来过人。 第二日云州城便传开了,有人说看到聚云楼的三楼灯亮了,还有人说这聚云楼的老板就是四方阁的人,因为有人看到了四方阁的人从里面带走了好多金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42.天子一怒难起浪 天子一怒难起浪,蛟龙浅底等风长。 云金殿。 云州城的云金殿是当年仁皇帝所修建,仁皇帝勤俭养德,仁治天下,所以这金殿修得并不是穷奢尽侈,按照仁皇帝的意思,一桌一椅足治天下,金钱银财当送万家,皇帝可以苦,百姓不能贫。只是仁皇帝死后,这云金殿年年翻修,却是越来越豪华,处处雕梁画栋,玉阶彤庭,看那金殿之上,皇帝坐的是云腾九龙宝座,伏的是凤鸣狻猊金桌,“天子乘云生,金殿真龙腾”,《云史遗记》里写得正是这当今天子的皇宫,云洲权力的中心。 “四海可有动作?”云金殿上,一个人背着身说话。 “回皇上话,南海的老主死了,这个月才换的新少主,据说不到二十岁;北海那边暂无要事,西海的少主据探子回报似是离了家出了海,至于去哪里了还未查明。”殿前那一人低头拱手说道。 “什么叫似是?什么叫还未查明?你们四方阁是的人都是饭桶吗?不确之事论之何意?”那背身之人突然转过身来怒道,生得一副少年模样,却露出波澜老成之气,举手投足不乏盛气凌人之势,横眉冷眼中一股君临天下之威,正是那殿下说话之人口中之当今圣上云洲天子景泽帝。 “那东海呢?如何?”天子又道。 殿下之人脸上并无言语,正要说话,只听得殿外公公通传声,“神武营虎将军殿外求见皇上!” “让他进来!”天子脸色并不好看,愠声道。 “微臣神武营虎啸军虎将军雷云叩见皇上!”来人一身甲胄,铁甲苍苍,一身戎装,双脚似有千斤重,行起路来声如钟,这人嘴上说“叩见陛下”实则并未下跪,只是和先前那人一般,拱手拜天子,颔首声无惧,似是并不大把当今天子放在眼里,对身边所站那人更是不消斜视。 “神武营虎将军,你倒是不常来宫中,可是有要事?”天子缓声道,说话的语调也放轻了些。 “禀皇上,狮吼军狮将军飞鸽传书,东海那边,怕是要生变。”那虎将军声洪如钟。 偌大金殿之上,三人良久无话。 “金阁主,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看的。”天子终于发话,言语中不怒自威。 “皇上,东海向来是奸诈无耻之蛮夷,叛乱之意路人皆知,不轨之图天下皆晓,此番欲生变,怕是蓄谋已久。我四方阁的人早已在东海之中遍布耳线,据线报东海这几年招兵买马,扩军置将,除此之外更是不惜重金四处勾结江湖武林中败类,为首的一人自称东海剑王。” 说话的正是皇上口中的金阁主,此人其貌不扬,灰鼻土脸,一身秀才衫,弱似细竹竿,若走在熙熙攘攘的云州城里,又有谁能认得出他便是当今天下第一阁四方阁阁主,金阁主掌管天下特务机要,据说武功盖世,当今天下几无敌手,但却偏有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名字,据说阁主自幼家贫,排行老幺,父母取名幺钱,希望他能给家中多多邀钱。 坊间有好事者称金阁主为“要钱阁主”。 “好大的口气,敢称剑王,我倒想知道是他的一把剑厉害,还是朕的千军万马厉害!”天子不屑道。 “陛下,东海人向来无礼傲慢,剑王之称只不过是戏言而已,弹丸之地,何以称王……”金阁主正说着。 “陛下,据我所知,那剑王本是云洲人,使得一把长柄铁剑,剑虽无锋,但重百斤,东海剑王,剑劈东海,并非浪得虚名,据说此人已来云洲,挑战我朝武林高手,至今尚无一败。”说话的是虎将军。 天子看了看金阁主,并不言语。 天子不言,但阁主心知,侦察江湖异闻,跟踪武林人士刺探情报原本就是四方阁的分内之事,自己身为四方阁阁主,手上的情报居然还没有一个只会骑马打仗的武将军详细。这要是在朝野中传开,这四方阁以后还要怎么混迹朝堂。 “虎将军,想不到你除了金戈铁马,征战沙场,对这些个江湖草莽还甚感兴趣啊!要是忙不过来,尽管来找四方阁找我。”言下之意,虎将军越俎代庖多管闲事,那金阁主面无表情,似笑非笑,却往那虎将军处缓步行去。 虎将军嘴上冷笑道:“在下一介武夫,身无分文,不知要多少金银才能请动堂堂四方阁要钱阁主呢?” 那金阁主生平最恨别人如此称他,嘴角一丝抽动,怪声道:“虎将军请我自是分文不取,别的不要,只要能从将军那讨教几手高招!”说罢,只见金阁主身形忽变,由静至动如旱地拔葱,一掌劈向虎将军,全然不顾天子在堂,只想杀之而后快。 那虎将军必是见过世面之人,竟纹丝不动,眼看金阁主掌风凌冽,虎将军气运丹田,一招式,体内一股至阳至纯的内力散发而出如金钟罩一般护住全身,金阁主的掌力再盛竟伤不得他分毫。 二人在云金殿上又拆了十余招,都占不得对方丝毫便宜。 二人如此僵持,眼里哪还有当今天子,金殿之上生生成了比武斗狠之所,皇上站在金殿之上,面无表情,对这情形似乎司空见惯,拿起案桌上的一把宝剑,剑出鞘声如龙吟,天子单臂发力生生朝那二人掷去,一看便知当今天子也身怀武功,年纪轻轻有此修为也算不俗。 真龙既出,天子一怒,那把剑分开了打得难舍难分二人,力道之猛,没入了金殿下一根雕梁玉柱中,那二人见状同时跪下高呼万岁,天子摆手,叹道:“你们都下去吧!都给我好好盯着东海!” 二人相视一眼,尽是杀意,匆匆退下,空空云金殿,茕茕天子身,叹了一口气,只身坐在了那把真龙椅上。 此时,侧殿行出一个人,正是云武堂秦堂主。 原来金阁主虎将军打斗之时,秦堂主一直在侧。行至天子前,堂主跪下,伏地而拜,一表护主心,三扣忠君意。 天子点了点头,道:“秦堂主快起!”那堂主这才起身,再看他腰间竟悬一刀,要知这云金殿是什么地方,天子身前就是金阁主之身份也是只能卸剑方可入,这秦堂主却能持刀而行,可见皇上对他的完全信任。 堂主起身,取下了皇上掷出去的那把剑,弯腰递给皇上道:“真龙天子剑,当真奇锋无比!” 皇上接下,轻叹道:“再好能比先祖武皇帝的龙刃好吗?”原来,皇上手中的这把天子剑是皇帝佩剑。 相传云洲武皇帝时有一把浸过真龙血的龙刃剑,号称天下第一剑,只可惜自武皇帝后便再无踪影。后来的皇帝造了这把真龙天子剑代代相传作为皇帝佩剑,虽不及龙刃,却依然是当今天下为数不多的名剑之一,更是象征无上皇权的皇家圣物。 “龙刃出,修罗哭,老夫却也不曾得见这把绝世宝剑,不过老夫以为,陛下不必心中过忧,宝剑虽锋,终要假人之手,匹夫之勇,难敌千军万马!只要陛下励精图治,就算没了那龙刃之剑,又何愁不能平三邦,收四海!”秦堂主一腔激昂之词,天子喜色满颜,连连点头:“眼下云洲积弱,四海将乱,三邦不平,朕自知才德平平,但却不愿祖宗基业断在我手,更想接此时势建立一番功业。” “陛下胸中藏志,云洲大幸,眼下云洲确是内忧外患,臣以为攘外必先安内,眼下重臣集权,结党营私,藐视朝堂,不顾龙威,使得苍生蒙难,百姓难安啊!” “爱卿说到朕心中去了,你也瞧见了刚才金幺钱的样子,眼里那还有朕,我早有耳闻他结党营私,贪腐敛财,可我如何动得了他。至于神武营掌管云洲总兵,你也知道它是不消听天子号令的,当初那人设神武营时立下规矩,为防昏君穷兵黩武,乱臣弑君夺权,神武营只听虎符之令,谁有虎符神武营便听谁的号令,而朕,不要说这朝堂之上,就算是四海三邦,最忌惮的怕不是朕这一国之君,而是,那人……” 天子又是一脸愁容,心中万千想必无人诉说,一番苦痛,胸中自享。 “先祖设四方阁是为了护卫都城,保天子之安,武皇帝好武,便又有了刺探江湖情报的职能,可惜这些年云洲渐贫渐弱,四方阁功高欺主,陛下头一个该做的便是要么诛其避害,要么化为己用。” 天子点了点头,“堂主所言极是,我设云武堂,请秦先生出山,便是有心诛之,只是这四方阁根基庞大,想要扳倒它并非易事,可惜我不能如先祖武皇帝那般手握龙刃神剑,身负九卷神功,还请堂主费心,助我大业。” 秦堂主跪地大拜,“臣蒙圣恩,自当尽心,万死不辞,只是那人……” “那人,那人又如何,满嘴仁义却一心擅权,这么多年,朕,朕就是个傀儡!”天子西望,一脸愤慨,“只是,哼哼,朕还年轻,那人也该到了将死之时,待到那时,这云洲才真正是朕的天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43.乱世都是谋心人 乱世都是谋心人,一朝天子一朝臣。 “出来吧,老二”金阁主自云金殿出,走了一会便停下道:“多远就能感受到你身上的一股阴寒之气,都让你别练那么邪门的功夫了!” 果然,房顶上蹿下一人,轻功缥缈,悄然落地,正是四方阁二阁主,在金阁主面前,这二阁主浑然没了先前的阴诡威风,双手前垂,腰身微弓,说起话来也完全是另一副语调。 “嘿嘿,我这点三脚猫功夫老大怎么能看得上呢?”二阁主拍了怕身上的衣服,“我刚隐约听见金殿中有打斗声,莫非老大是和刚才一同走出来的那武人……” “谁给你的胆子偷听御前训话,你可知道现在云武堂的气势日盛,皇上是有心打压我们,可别再留下的什么话柄给人家!别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就在宫里横行……”金阁主不怒自威。 “怎么,在这云州城里还有谁的功夫能高过老大您?除非,嘿嘿除非他有本事打开皇上手里的九卷!” “九卷!九卷且不要说被皇上自己藏着,就算是谁有本事拿到了九卷也开不了!哎,那武皇帝造九卷,收集天下精妙武学,其中不少已经失传,得其一者便能横行武林难逢敌手,九卷一直藏在宫中,皇室历代相传,可惜后来的云洲皇帝,一来没有武皇帝那般天资纵人,二来天下太平,多少皇帝登基后便只知道贪图享乐,哪还有心思吃苦练武,早就把武皇帝当年拳打天下的威风忘了一干二净。” “真是可惜了这武林至宝,要是能让我们四方阁拿到……”二阁主摸着下巴,眼中尽是贪婪之色。 “就算我们拿到,你能打开它?” “我就不信了,这天下还就没人能打开一个铁匣子!” “老二啊,若真是这么简单,咱们现在的这个皇帝也就不会这么功夫差咯!仁皇帝当年是用的九块天外陨铁融成铁水后依循北海古法混入秘传药剂后制成的铁匣子,并且只造了两把钥匙,这两把钥匙都能开九卷中的任意一卷,据说当年制匣子与钥匙之人都被软禁至死,无人知晓其中奥妙,只是当年仁皇帝死后这两把钥匙就再也不见踪影了!据宫里人说,陛下这些年不知道请了多少匠工,火烧水浸刀枪棍剑无所不用其极,那铁匣子分毫不伤。” 金阁主眼中也满是无奈,想来也是,九卷乃是天下武学至宝,只要是学武者谁都想一窥其中奥秘! “我就说这仁皇帝也不仁,把这好东西给了四海三邦,却不给人家钥匙,这不是假仁义是什么!”那二阁主一脸谐谑! “你给我住口,你懂什么,仁皇帝当年把九卷分给四海三邦,实属无奈之举,彼时天下战事刚定,四海三邦刚收服,仁皇帝不忍再生战乱祸国殃民,于是分赐九卷,以示诚意,四海三邦各得其一,云州城得其二,这钥匙嘛,那时仁皇帝约定天下太平满二十年便赐钥匙开九卷!仁皇帝之心一来是无奈之举,二来也是为了制衡四海三邦,你且看这些年,四海三邦间为了争夺九卷明争暗斗了多少回死了人,耗了多少财力!三来,这九卷实在厉害,若是放在一处,万一真让谁一下子全部得到了,整个云洲怕是又要起祸事了。所以老二,切莫在对先帝不敬,否则我自不饶你!” “老大说得是,我记下了!可惜还没到二十年仁皇帝就死了,钥匙也不见了踪迹。”在金幺钱面前二阁主倒是乖巧听话得很。 “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多年了,你找到钥匙的线索了吗?” “这个嘛”二阁主摸摸头。 “唉,天下人都说四方阁掌握天下情报,可穷尽四方阁之力也找不到一点影子,难怪皇上失宠呀,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老三老四最近有什么动静啊!” “老四尚在云北,北海那边怕是有什么异动。老三据说去找什么龙刃了!” “龙刃?什么脑子,快让他别费这个心思了,天下之大,龙刃要是能有那么好找,这云洲的皇帝也就不至于换的这么勤快!”金阁主走了几步又驻足道:“等他回来你告诉他,别整天不干正事,多盯着点西海那边!”说罢,金阁主便走了! 眼见金阁主走远,二阁主挥了挥手,身后竟闪出一人来,一袭黑衣,面带口罩,看不清是谁。 “刚才你也听到了,九卷的钥匙可有什么线索?”说话的正是二阁主,金阁主一走,这二阁主竟判若两人,言语低沉,一脸诡诈,人前人后,两个模样。 那黑衣人低头回道:“目前尚无太大进展,但是查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事?” “九卷的钥匙有两把?” “两把?可是世间传闻只有一把。” “阁主,属下查明确实有两把钥匙,这两把钥匙原本都藏在宫中,只有皇上知道在哪里,据属下追查,当年仁皇帝只留了一把钥匙,另外一把给了那人……” “那人?谁啊!这又不是朝堂上,你跟本阁主还那人那人的,有什么好忌讳的!你说的可是神武将军!” 那人点了点头。 “神武将军是仁皇帝的弟弟,一生好武,又帮陛下建功立业多年不求官位,赏他九卷倒也说得过去!”那老二摸了摸下巴,“只是我听闻那神武将军早已览遍全部九卷,武功造诣怕是直追当年的武皇帝,还要这钥匙作甚!” “说不定是仁皇帝让武皇帝保护这把钥匙以免落入他人之手!” “也有道理,不管了,皇家的事情总是莫名其妙,罢了,你给我继续追查另外一把钥匙的下落!这是四方令,你可随意出入四方阁查览阁内机要卷宗。” 老二一挥手,丢下一块四方令,那人再抬头时老二已不见踪影! …… “消息来得是否可靠?”天色近黑,屋里就一盏烛灯闪着,云老板邹着眉头紧紧盯着面前的案台,半天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占总管亲自传话来的,他说敢以人头作保。”门边上一个黑衣人弯着腰低声道。 “去,请二阁主来。”云老板心拿起案台上的一张纸,对着那盏烛灯细细地瞧了又瞧,那上面画着的是一把宝剑。 “当年,我派出去追杀的探子也正是在这云沽一代没了消息,哼哼,机会终于来了!琉璃双飞燕,阎罗恨金剑!”云老板一字一句地念叨了一句,屋里的烛光忽地闪了一下,如鬼似魅。 “沽州!”云老板口中轻声念道,眼珠转动似是又想起了许久之前的事情。 云老板是个极爱剑之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云州城最繁华处,把聚云楼的第三层这么一个吸金的地儿腾出来做自己的剑阁。云老板自诩嗜剑如命,览剑无数,可惜偌大云洲,真正称得上好剑的也就那几把,别说一般人,就算是像云老板这般行家里手终其大半生也不得全见。偏偏,在短短这几个月内,云老板先是见识了一把可算得上上上之品的神剑司寒,现在这把琉璃双飞燕又重现江湖,虽然名气不及那把司寒,但这把琉璃剑却牵扯上一件旧案,或许…… 云老板心中正有些思绪,要想起一些旧事,突然传来一妖魅人声,“云老板这是又有好东西给我瞧了?”来人入门来不带半点声响,一股阴寒之气随之,正是四方阁二阁主,“不过我可不像云老板这般爱剑成痴,不太喜欢那些冷冰冰的东西。” 云老板只是笑笑,把手中那张画纸递给了二阁主。 “数我眼拙,瞧不出来这又是什么宝贝。”二阁主只是轻轻看了一眼,并未接过。 “不知道二阁主听没听说过云金四卫?”云老板脸上没了笑意,看不出喜怒,只是盯着二阁主那双揣奸把猾的贼眼。 “云金四卫?”二阁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还有些不安,“你是说当年云金殿的那四个人?” “不错,云金四卫,云金殿前四护卫,从此无人近王身。当年一代仁皇据说是诗书经纶满腹,却无半点武功之人,但身边却有四个护卫武功出神入化,纵观天下难有敌手,传闻即便是当年武功堪称天下第一的神武将军也难敌他们四人联手,有这四护卫在云金殿里保护仁皇,从此无人能近皇帝半步。” “只可惜他们四人最后要么死无全尸要么下落不明,云老板,你总不会特意喊我来听这些陈年旧事的吧?”二阁主问道,面无表情,仁皇在位时的旧事总有些人不愿再提。 “阁主莫急,不知阁主可知道这四护卫都使得什么兵器?”云老板笑道。 “烈火刀,琉璃剑,柳叶枪,麒麟棍,件件都是皇帝亲自派人重金打制,不过这都是江湖传闻,我却从未见过。自那宫闱之乱后,云金四卫死的死亡的亡,那四件神器也下落不明。这都是先皇旧事,提这些作甚。” “不错,这四人各使四样武器,样样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在彼在今都是不可多得的上品,只可惜云某至今未能得见其一。”云老板摇了摇头,脸上是写满了惆怅,展开手上的那张画纸,“云某平生就好个搜集天下名剑,近日有人给我送来了这个。”云老板又点了一盏灯,屋里亮了许多,这下画纸上的东西就看得清楚了。 二阁主这才接过来,上面画着的正是一把宝剑。“这是,琉璃剑?” “正是,昨日我的人从千里之外送来,据说是这把琉璃剑重现江湖,此人跟了我多年,走眼的可能不大。” “那可要恭喜云老板了,这剑阁之中又要多一把神器了。”二阁主言下之意是对这事没什么兴趣。 “呵呵,我知道二阁主对刀剑无感,不过二阁主一定听说过《九卷》。”云老板笑道。 那二阁主一听《九卷》之名,浑身一震,双眼放光,死盯着云老板道:“怎么,云老板也对《九卷》感兴趣?” “哪里哪里,这等神物绝非云某能享,《九卷》只有像二阁主这样的人物方才配得上。” “此话怎讲?”二阁主来了兴致,也难怪,若有习武之人不愿得《九卷》,这一定是天下一等一的笑话。 “二阁主应该知道,仁皇制九匣而藏九卷,这九个匣子乃以天外陨铁用北海之秘术制成,所以虽然仁皇把九卷分给了四海三邦,那是因为他知道天下没有任何利器可以打开九卷,唯有那把钥匙,这把九卷之钥全天下只有一把,一直藏在云金殿中由云金四卫看护,直到那场宫闱之乱后便再无踪影。若这画纸所画果真是琉璃剑,那也就是说不管是死是活,此剑之主也就是云金四卫有了下落,云某虽然不敢肯定那把九卷之钥就在云金四卫身上,但他们之间必然有相当之大的干系,不知这个消息值不值得二阁主一探究竟呢?呵呵。”云老板说完,剑阁之中静了下来,只有烛光映着一把把宝剑闪闪发光。 二阁主盯着手上的画纸,心中又断断续续想起十几年前旧案,那时他人不在京师,消息又封锁得厉害,后来知道的也多是道听途说。二阁主转了转眼珠子,阴声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云老板为何要告诉我?” “呵呵,看来二阁主还是不帮云某当做朋友,不过也是,云某终究不过是一个伙夫,但云某看得出二阁主将来必然不会屈人之下,在这风云变幻之日,谁不想以后有个照应呢,二阁主,有道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云某也想找个靠山啊。” “好,我就先欠下云老板一个人情。若这消息可靠,宝剑归你,《九卷》归我,哈哈哈哈!”话音刚落,二阁主便不见了,毫无半点声响,倒是个急性子的人。 “阁主慢走,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必然不会少……”云老板嘴角诡笑,对着身边的一个下人说道:“去,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越多的人知道越好……”那人诺了一声。“还有,让占总管加紧点,要捡最好的石头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44.千里寻人送金帖 千里寻人送金帖,谁想误入贼人窝 魏宅。 “魏老爷,这是上个月您名下在各村里面的田亩所得的租钱,还有镇上各家店铺缴上来的卫俸,都给您送来了。”雷老虎弓着身子,把一包东西放在桌上,推给了坐在一边的魏老爷,看样子还挺沉。 “呵呵,这种事,以后让手下人跑跑就行了,怎好让雷总镖头亲自跑路啊。”魏老爷喝了一口茶,“怎么样,事情办得都还顺利吧。” “老爷放心,您在任上市造福一方,受他们点保护费合情合理,况且今年收成不错,各村各店各家各户差不多都缴足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老爷眯着眼,抬高了声调,大脑袋微晃,生怕那脖子支撑不住一不心脑袋就掉了下来。 “只不过还和往年一样,白村那边缴的最少。”雷老虎的脸上露出一丝诡笑。 “哼,那是自然,谁让白村都是他白老三的地盘呢。”魏老爷想要一把站起来,结果身上肉太多,一下子站不起来,雷老虎连忙上前扶了一把,“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白老三的东西全都归我,嘿嘿,包括他那个姿色不错的夫人,哎呀,真是个美人呀,哈哈哈。”魏老爷一脸横笑起来就没了眼睛。 “听说他有个宝贝儿子就在你镖局里学功夫?好像还有个跟班的一起去了?” “正是,不过他们都资质平庸,比不得侯泽少爷天资聪慧。哼,至于那个跟班子,我心里实在不痛快,他白老三把正威镖局当他家的了,随便一个乡巴佬也给塞到我这来。不过老爷您放心,我的心思全都在少爷身上,雷某必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呵呵,我那个儿子我还能不知道,我知道你对他照顾得很,上月他欺负沿河街郑氏的事情就是你给他擦屁股的吧。呵呵,那兔崽子也不给我省心,真没什么品味,一个寡妇有什么好玩的。” “区区事,照顾少爷那是雷某应该的。”原来镇上沿河街有个寡妇郑氏,十八岁便守寡,其后十几年不嫁,守贞如一,颇有些名声,连朝廷也知其贞洁,特令嘉奖。偏偏上个月被魏猴子给撞见了,借着几杯黄汤下肚,硬是把那郑氏给糟蹋了,郑氏贞烈,第二天便上吊死了,偏偏那那猴子跑得快,只被一个打更的人瞧见。此事招得一片哗然,半条街的人堵在县衙要找出凶手抵命,那猴子也是吓得不敢回府,躲在正威镖局不敢出门。那雷老虎经他不住哭爹喊妈,便派人把那个打更的人弄死了,来了个死无对证,对闹事的人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这件事情最终便不了了之。两条人命只换得魏猴子胯下之欢。 “呵呵,镖头放心,在云沽镇,有我魏某一口肉吃就绝少不了你雷总镖头一口汤喝。”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官匪勾结,莫若如斯。云州之势,何将不变。 “爹,见过魏总镖头。”正说着,魏候泽进来了,腰间悬着一把宝剑,正是先前从剑铺中得来的那把琉璃短剑。 “少爷见外了,要是不嫌弃,叫魏叔叔就行。哈哈哈。” “你这腰上的剑是哪来的啊?”魏老爷眯着眼问道。 魏候泽便把剑铺的事说了。 “一个剑铺竟能制出这等好剑?”雷老虎怎么也在神武营中待过,对着刀枪剑棍还有些眼力劲。 “好什么好,我和衙门当差的剑比过,这剑居然短了好几寸,连本少爷都敢蒙,这个剑铺是不想开了。”这猴子鼠目无光哪里识得好东西。 “我管辖的镇子上还有个剑铺?呵呵,这我倒没听说过。”魏老爷每日必有三个去处,赌坊酒馆加窑子,如此日理万机,也难怪无暇他顾。 “这剑铺开了有七八年了,不惹事挺老实,就是生意不怎么样。” “卫俸呢?” “有谁敢不给老爷面子,这铺子从来都是头一个足额交上来的,只有多没有少,年年如此。” “哈哈哈,恩,看来在我管辖之内百姓都是安分守己的嘛。哈哈哈!” 三人正乐着,有下人来报,说是外面来了个年轻侠士,要找魏老爷打听一个人。 “不见不见,养你们这群饭桶,都不会轰出去啊,来县衙打听人,当我这是菜市场吗?轰走轰走。” “且慢,一个侠士?他说要打听什么人了吗?”雷老虎问道。 “他说要是老爷不见,就说他是从云州城来的。”那下人回道。 “云州城来的?该不会是来送英雄金帖的吧。”魏候泽的脑袋倒是转得挺快。 魏老爷一听是云州城来的不敢怠慢,那是随手一抓都能抓到个大官的地儿,立马换了官服就要出去迎客,雷老虎却一把拉住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魏老爷点点头,便去了前厅。 一入前厅,便见一人一身白衣,腰悬玉珏,手持宝剑,看上去当真是器宇轩昂,的确不是寻常山旮旯里能见到的人物。 魏老爷本来走起路来是悄然无声,不料那人似是听到,转身过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正威镖局中搭救白云枫性命的那位侠士。 “在下杨少轩,奉云武堂堂主之命前来送英雄大会金帖。”果然被那猴子言中,来人正是为送英雄金帖而来的。 “原来是杨少侠,失敬失敬。此地距云州城千里之遥,杨少侠一路辛苦。”魏老爷连忙叫人上茶。 “大人过奖,少轩久在山上学武,初入江湖,正蒙云武堂召开英雄大会之机出来历练一番。”杨少轩生的是一表人才,不过谈吐之间却无半点江湖老气。 “英雄大会天下英雄云聚,不过本地穷乡僻壤,不知是哪一位英雄能有此殊荣在受邀之中?”魏老爷转着眼珠子摸着下巴问道。 “凡是武林高手江湖英豪,云武堂都会送去英雄金帖。敢问云沽一带可是有个叫郭正青郭前辈的,秦堂主对郭家祖传的青莲剑法推崇备至,所以特命我过沽州时一定要将金帖送到。” 原来此人昨日才到的镇子上,苦寻郭正青无果,在碰巧救下白云枫后,又被白云生告知这一带没有交郭正青的人,无奈之下他只得跑来县衙一试。 魏老爷眼中寒光一闪,片刻未曾犹豫便道:“有,有,本县正有个叫郭正青的,此人武功了得义薄云天,却是一方英雄啊。” 那人一听面露喜色,忙道:“此人现在何处?” “此人虽是一方豪杰,却淡泊名利,生性不喜抛头露面,我看不如这样,杨少侠把这英雄帖交由我转赠于郭大侠,不只可否?”魏老爷心里自然清楚,郭正青早已被他和雷老虎合谋害死,英雄大会什么的也远不如金钱和女人更让他感兴趣,但魏老爷久经官场,脑子一转便知生意来了,心想若能顺手把这个什么金帖拿到,卖给雷老虎好歹也算个人情。 “这怕是不行,还请大人恕罪,秦堂主来时已嘱咐我凡事英雄金帖必要亲自交给各路英雄手中,不可怠慢失了礼数,何况杨某也着实想见识见识失传已久的青莲剑法。大人不如将郭大侠之所在告知在下,在下也好亲自前去奉上金帖。” 魏老爷何等滑头,眼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虽不知道这云武堂究竟的什么来头,但面前这人既然自云洲,也敢怠慢了,笑道:“少侠莫急,既来弊县,一路辛苦,岂能再让少侠劳累,我自派人寻郭大侠前来,再略备薄酒,我等边吃边聊。” 未等杨少侠答话,魏老爷已经吩咐下去了,不一会一桌酒菜备上,杨少侠不好推却,正要坐下便听得下人通传郭大侠到了。 “不是说郭大侠隐在深山,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杨少轩心中疑道。 “在下郭正青,魏老爷说有贵客要见我,不知是……” 杨少轩一抬头,却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正威镖局总镖头雷正威。原来,魏老爷、雷老虎和魏候泽三人商量好,郭正青已经死了,反正这云州城来者也不认识郭正青,不如将计就计,就让雷正威假扮郭正青,骗的英雄金帖再说。 杨少轩一见此人,心中已有不悦,这人在镖局中一身戾气,随意杀人,怎可谓侠。 那雷老虎却也装得一身是戏,“原来阁下就是云州城来得杨少侠,果然是一表人才,先前在弊宅雷某当真是不自量力,班门弄斧了,郭某先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那魏老爷佯装惊道:“原来二位早就相识?”魏侯泽借机便把镖局一事相告。 魏老爷听罢大笑,端起一杯酒冲着杨少轩道:“我魏某以人头担保,郭大侠绝不是个好杀喜斗之人,定是镖局中顽徒闹事,中间必有误会,来,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常听人说江湖中人是一笑泯恩仇,我敬杨少侠一杯!看我魏某人薄面你与郭大侠之间过结便如水东流!干!” 席间,杨少轩多有不自在,他本不好饮酒,但堂主交待下来的事情必要办好,只得耐着性子应酬几杯,这几日连日奔波已经疲累不堪,眼下心中只盼办完差事早早离去。 雷老虎三杯下肚,已然微醺,再贪几杯,便是摇头晃脑。“杨少侠放心,我若是去了那英雄大会,定然使出浑身本事,与各路英雄一较高下。”。 一旁的魏候泽也连忙端起酒杯谄笑道:“杨大侠,杨大侠,先前是的有眼无珠,狗嘴吐不出象牙,您大人不记人过,我也自罚三杯。”说话间,猴子腰间的琉璃短剑不时露出寒光闪闪。 杨少轩一见此景,心中更觉厌烦,他只道是这云白大山,巍峨秀丽,此间若有侠者,必然是闲云野鹤不问俗务,也必然是一剑在手四海任走,如今一见眼前的郭大侠,即便是青莲剑法再如何厉害,他杨少轩也不屑相交,他心中不解以亲堂主那般豪杰人物如何把这郭正青看得恁高,莫非这其中有鬼,一念及此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便要交给雷老虎,众人一见便知是英雄金帖,雷老虎咧开嘴大笑便要接来,不料杨少轩一把收住笑道:“久闻这青莲剑法是天下一等一高明的剑法,杨某自知所学不精,却也想一睹为快。” 那雷老虎听此言一时面露难色,他已经觊觎郭家的青莲剑法好些年,只是苦苦不得手,现如今真要自己卖弄一番却真不知如何是好,他假冒郭正青岂不是露陷。 就在为难之时,魏猴子却站起身来忙道:“今日郭大侠喝得有些高了,不过杨大侠要看青莲剑法也不难,郭大侠常来家中做客,也有传我几招,不妨我使给大侠瞧瞧。” 那魏候泽说完便抽出腰间那把琉璃宝剑,找了在空旷处耍了起来。要说这猴子本就是不学无术的东西,雷老虎虽说平日已经是常常暗中指导教他武功,他却仍旧不如雷老虎刻意刁难的白云枫练得好。所以这猴子哪里会什么青莲剑法,只不过仗着雷老虎教过他几招剑法,又赖着杨少轩没见过青莲剑法,便胡乱耍起来。只是没人料到的是,魏候泽确实耍的毫无章法,可偏偏这把琉璃宝剑帮了大忙。这宝剑本就是把古物,通体琉璃而成,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挥舞起来更是呼啸生风,寒光闪闪,只看得杨少轩也是一愣,心中暗道:“这青莲剑法的招式看起来着实是平淡无奇,毫无章法,倒是他手上的这把剑厉害得很。” 却也无奈,他也从未见过青莲剑法,不好过论,便把那装着金帖的锦囊交给了雷老虎,又对魏候泽道:“公子倒是有一把好剑”,说完,转身边去了。 “今日侯泽确是立了大功。”待杨少轩一走,雷老虎便对着魏老爷作揖道。 “哈哈哈哈,侯泽今日是有些脑子,也不忘雷总镖头平日了对他的教诲。做得好做得好!”魏老爷笑道。 “嗯,侯泽这些日好好休息,我要带你同去云州城见识见识。我这就回去打点打点,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务必把青莲剑法弄到手。” “哈哈哈,那我就先祝雷总镖头日后在英雄大会上旗开得胜,一战得名,也为我沽州长脸!侯泽啊,可要跟着雷总镖头好好学,好好做事!”魏大脑袋眯着眼睛笑道。 “嘿嘿,爹放心,为师傅做事侯泽必然竭尽全力。”那猴子一听要去云州城一耍,心花怒放,掏出折扇摇头晃脑吆喝一帮酒肉朋友庆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45.琼楼一顾画中仙 琼楼一顾画中仙,从此便成梦中人。 说那魏候泽,一边是耍了聪明助雷老虎拿了英雄大会的金帖,一边是雷老虎发了话带他去云州城见世面,当真是春风正得意,三杯怎尽欢啊,这一日猴子又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出来吃喝作乐,这帮人自然都非善类,尽是些阿谀奉承之厮,溜须拍马之徒,成天跟在魏候泽身边狐假虎威,好吃懒做,点头哈腰便能换几个银子使,允疽舐痔便可赏几杯酒喝,只要不怕下贱不要脸皮,倒也过得快活。 “掌柜的,他们怎么又来咱们店里吃喝了,这都白吃白喝几回了啊?这回咱可得找他们要钱了,要不这生意还怎么做啊。”一个店二,肩上搭着油腻抹布,手上端着一案酒菜,眼睛瞅着楼上的雅座,一脸愤懑。 “找他们要钱,还不等于找阎王爷要命啊,哎,再这样下去这生意确是没法做了,赚的还不够赔的。”掌柜的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 “妈的,酒菜怎么还不上来啊,信不信我们魏公子把这店给拆了啊。”楼上的人等得着急了,就开口骂了起来。 掌柜的点头示意那二赶紧送酒菜上去,眼见门外又来了客人就去招呼了:“哟,二位哥,楼上请啊。” 这来者二人样貌俊俏,个头高挺,不是别人,正是白云枫和白云生兄弟俩。二人楼上坐下,白云枫依然是一脸笑意,“嘿嘿,又让你白请我吃一顿,改天你去我那,我去捉潭里青亲自炖给你尝尝。”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回去。”白云生问道。 原来云枫已经把准备回去的事情跟云生说了,白云生也是铁了心要留下,想到二人这以后便不能日日相见,二人便约着出来好吃好喝一把。 “我一瞧见雷老虎和那猴子便觉厌恶,横行霸道,多行不义,纵然他有千万本事,我也不稀罕。云生,我劝你也……” 白云生摆了摆手,“我暂时还不能走,大丈夫不拘节,成事者荣辱不惊,这里自然不是长久之计,不过要待我学了他的本事,再去他处寻高人。” “我说不过你,人各有志,熟有对错,咱不说了,今天是出来吃的,我可要好好吃上一顿,这一回去可就要过苦日子咯,嘿嘿,二上酒菜,先上酒来。”白云枫笑道,他向来如此,胸中不留隔夜事,一心只把道义持。 二人挑了一个靠窗的地儿坐下,这酒馆的二楼有几间是包厢雅座,还有一排靠窗子的位子,正对着街景,正是吃饭的点儿,包厢雅座都是满了,云沽镇不大,馆子也不多,稍微讲究一点儿的也就是这一家了,掌柜的是个本分人,老实做生意,本分做买卖,倒也不愁没人来吃饭。 要说这白云枫来云沽镇上本事学没学到只有他自己知道,倒是这把酒瘾给学来了,一开始喝一口就脸红头晕,慢慢的能喝个三杯二两,到后来居然好上这口了,一日不喝酒,便觉心中愁。这也得怪镇上的日子太无聊,雷老虎又不肯把真本事教,他和白云生闲来无事便去街上喝两杯酒打发无聊日子,这可倒好,白云枫现在是越喝越能喝,越喝越想喝,一日无酒路难行,三日无酒如大病。 “我看你是怕回去了没有酒喝了吧,今日我做东,保你喝个够,日后若是想酒喝,尽管来镇上找我,有我云生吃的就有你云枫喝得。”白云生笑道。 二人正喝着,只见店二又领着两位客人上来,“真是不好意思,这个点雅座都坐满了,您看,要不在这将就一下?这儿靠窗,透气儿也亮堂。”那二自然是想留住这笔生意,便把来人往云枫云生二人身后的一张桌子领。 白云枫背对着外边,自然什么也瞧不见,况且他也没心思瞧,正一杯接一杯喝得不亦乐乎。倒是白云生一抬头瞧了来人一眼,这一瞧不要紧,白云生的魂自此便丢了几分。 再看来人,却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年纪较长却也不失韵味,倒是那位年纪较的女子,真如画中人一般,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实在是美得让人都不敢多看一眼却又拼了性命也要多看一眼,如此天仙一般的人物,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就连一向自恃清高不屑女色的白云生看得丢了魂,看得失了心,看得尘心既动,直叹流水落花,江山如此多娇,不过美人一笑。 有诗为证:轻云蔽月兰沁芳,薄暮隐雪玉生光,琼楼一顾画中仙,雁落鱼沉万华藏。 “哎呀,我说,瞧什么呢?魂都没了?”白云枫嘴里满是酒菜,顺着白云生的眼睛望去,正好那女子也抬头望到这边,二人四目相对,白云枫也是一愣,不过随即又嚼起嘴里酒菜,只觉那女子双眸似含雾,丹唇犹染露,像那画中仙,好不真实。那女子见白云枫一脸珏秀,却满嘴是油,颔首一笑,谁知白云枫却只瞧了她一眼便转过头来,白云生便以为那女子是在冲自己笑,如兰吐芳,如莲出水,一时痴了。 “长得不赖,不过,没我家云好看,嘿嘿。”说着,又是一杯酒下肚,又抓起一只鸡腿。 白云生见那女子望过来,这才自知失礼,顿觉口舌干燥,心中悸动不已,口中喃喃道:“明媚皓齿不染半点尘埃,乌鬓朱颜不见半分俗态,就算是云州城里的大诗人,怕也写不出这女子之美。” 白云枫一听哈哈大笑,口中酒菜乱喷,“哎哟哎哟,也不知道是谁老跟我说什么志在高远,女色于我如尘如土,怎么,这就碰上心上人了?去啊,喜欢就去找人家啊!” 白云枫三杯下肚,说起话来已有些由嘴不由脑,他见白云生还是一脸痴相,又道:“你这人平日里大话连篇,现在看来都是假的啊。我问你,你是不敢呢还是不喜欢呢,你要是不喜欢咱就接着喝酒,你要是不敢兄弟我去帮牵线搭桥,就当是报答你的酒钱,嘿嘿。”说罢白云枫端起一杯酒仰头便干了,一把站了起来,未等白云生反应过来,转过去便对身后一桌那神仙一样的女子喊道:“那位姑娘,你听好咯,我家大哥说你长得好看……”那白云生惊奇得跳起来,连忙站起来捂住了他的嘴,按他坐下,又向那位女子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位兄弟喝多了。” 那女子只是微微一笑,却不言语,倒是身边那位年长些的握了握手上宝剑,对着白云生瞪了一眼,似是十分在意周围的情况。她二人点了许多菜,桌上已经摆满,二人似乎并不在意钱财,那神仙女子只是挑了几个菜尝了一口便不再动筷。 “你拦我作甚,你说你,怎么不学学我,看我怎么待云的!我跟你说,人生在世不过是美酒佳人,现在酒是有了,要是云也在就真是人生得意啊,哈哈哈!”白云枫念及云,甚是想念,又一杯酒下肚,说话声音渐大。 白云生喝了一口,心已不在酒上,也管不了白云枫胡言乱语,只是时不时偷偷看一眼白云枫背后的那画中女子。 一时间什么绝世武学,什么鸿鹄之志,都想不起来了。 “大哥,今日我叫你大哥,你爹娘对我极好,你又对我极好,真是我白云枫一生幸事,来干一杯,嘿嘿,弟我要回村里快活了,我一生无父无母,有你这兄弟足矣。你在城里,万事心!”白云枫不等白云生举杯便自己干了。 那女子听见白云枫的醉话,抬头看过来一眼,只是却不知看得是云生还是云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46.不是英雄偏救美 不是英雄偏救美,从此倾心月下追。 这时候,隔壁雅座中的声音越来越大,想来是客人酒过三巡,就着酒劲吹起牛皮来,白云生却听得用心,邹起眉头,这说话人的声音是越听越熟悉。 白云枫见状,以为他还在想那个女子,正要叫唤,却被白云生拦下,指着一边的雅座包厢道:“嘘,你听!” 白云枫看了一眼那雅座笑道:“怎么,这里头也有一个你看上的姑娘?说话声这么大,我且来听一听吵吵什么!”白云枫便一手端着酒杯,一手伏在墙上听里面人说话。 “当时我爹是何等英明,把我师傅领了出来当着那人面说我师傅便是郭正青,如假包换……” “哎呀他大爷的,这不是那魏猴子嘛,怎么在哪都能碰上他,真是晦气。”白云枫一口干了杯中酒,“这酒都变了味道!” “你再细细听。”白云生道。 这时候那魏猴子说话已经越来越大声,白云枫不用把耳朵贴在墙上也听得清楚。 “要说那云州城来的人必不是普通人,非要我师父耍几招青莲剑法给他瞅瞅,你们想这时候我师父哪剑谱尚未到手,哪里会什么青莲剑法,再说了他要是会了也肯定教给我啊。哎呀,说的我嘴都干了,倒酒。”那猴子干了一杯酒便把先前雷正威如何假扮郭正青,魏候泽如何瞎耍青莲剑法说了,当然免不了夸大其词,把自己吹得上天入地。 “来,你们睁大眼睛瞧好了,这可是云州城英雄大会的英雄金帖,全云沽镇就这一个,瞧瞧稀罕吧,哈哈哈。”那魏候泽已然是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哪里知道隔墙有耳,全叫白家两兄弟听去了。 “魏公子不愧是咱们云沽镇绝顶聪明人,看来雷总镖头不日就要去云州城大展身手了。”身边的一干酒肉子弟无不是对着那猴子的马屁得劲地拍。 “那是自然,师傅说了,这回要把本公子也带上,嘿嘿,据说这云州城的姑娘那是个个细皮嫩肉,奶大臀圆,哈哈哈哈……” “听说这青莲剑法实在非常厉害,万一郭家传人知道这事情……” “知道个屁!”那魏候泽啐了一口道:“郭家最后一代传人就是个病秧子,早就死了,倒是留下个姑娘,也不过只会点花拳绣腿,本公子一招便能制她,嘿嘿,长得倒还不错,先前要不是师傅总是盯着,本公子早就爽过了,哈哈哈哈……”雅座里满是淫秽笑声,白云枫听罢已是怒不可遏,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捶在墙上,那雅座本就是用木板隔起来的间,白云枫一拳上去便砸了个震天响。 “谁他妈不要命了,不知道魏公子在里边喝酒啊。”说着一干人冲了出来,白云枫三拳两脚打得他们龇牙咧嘴哭爹喊娘,白云生怪他鲁莽,但哪里还拦得住。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白家少爷和他的跟屁虫啊。我魏候泽的场子你也敢砸?”那猴子已经喝了不少酒。 “魏公子,我兄弟喝多了,实在是无意冒犯,改日我再给你赔罪。”说着便要拉着白云枫走。 “赔他姥姥的罪,他这没人性的死猴子,狗仗人势,欺压良善,青霜姑娘的爹就是雷正威和你这畜生的爹给害死的,看我今天不杀了你给郭姑娘报仇。”白云枫怒目圆瞪,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好你个白云枫,原来郭青霜是你给劫走的,看来今天是绝不能放你走了,兄弟们,给我上,捉到他重重有赏。”魏候泽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二人,拔出了那把琉璃短剑,正对着白云枫。 白云枫一见此剑,想起云那日遭遇,心中怒火更甚,恨不得活剥那猴子。二话不说,白云枫一口干了杯中酒便大吼一声上去就和猴子打了起来,白云生苦劝不得,只得应战,要是在平时,他二人不消几招便能打得那猴子跪地求饶,可偏偏今日那猴子人多势众不说,他手上那把琉璃宝剑实在厉害,魏候泽虽然胡乱挥舞,毫无章法,但仍然让人近身不得,白云枫的衣服已经被刺破了几处,这要是换作一个高手使此剑,必然是万夫之勇,无人可挡。渐渐云枫云生二人支持不下,有些招架不住。 白云枫神功在身,要走只是一抬腿的事情,但他知道自己一走云生便是众矢之的,于是他向白云生使了个眼色,云生会意,知道白云枫是要他自己先走,云枫是好意,但白云生却心生冷意,他从来都是自恃武功在白云枫之上,从前二人比试,哪一回不是自己得胜,偏偏今日却要他白云枫挡在自己前面。 云生好强的性子起来,硬是生生苦撑了几回合,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得了个空隙便跳窗走了。 白云生一走,云枫更是捉襟见肘,一不留神胳膊上就被魏猴子刺了一个口子,鲜血顿时浸红衣衫。好汉不吃眼前亏,白云枫找了个空子就要逃走,偏偏这时那猴子收了宝剑,招呼众人停手。 白云枫心中疑惑,却见那猴子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自己身后,他转身一看,原来是先前进店来的那两位女子 那两位女子自始至终未曾说话,只是低头吃饭或是抬头望窗外,仿似眼前的打斗毫不存在。 那猴子不消说盯着的正是那位神仙一般的年轻女子,“哎呀,哎呀,哎呀我的心肝,我从在云沽镇长大,从没见过这么标致的美人儿。”那猴子收了琉璃宝剑,掏出了从不离身的纸扇摇了起来,走向那姑娘,一脸色相淫笑冲着那女子拱手道:“今日真是命犯桃花,都是魏某之错,不知仙子在此,多有惊扰,实在不该不该。”他见那女子毫无反应,却也不恼,收了折扇,示意身边人道:“快上酒来,本公子我要先自罚三杯,以表惊扰仙子之歉意。” 那女子依旧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然这微微一笑何止倾城,更叫众人看得痴了,有道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闻。倒是一边的年长女人见来人轻薄无礼,二话不说便要拔剑,却被神仙女子轻轻按回,看来是不愿多事。 二人起身便要走,那魏猴子却不依不饶,仗着酒劲挡在二人面前,淫笑道:“别走啊二位,今日爷高兴,何不坐下来陪我喝两杯啊,把爷伺候爽了,说不定就娶回家当老婆了,包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倒是你。”那猴子指着那年长的女子道:“老是老了点,说不定我爹喜欢,哈哈哈。”魏猴子放肆起来已是无法无天,他冲着那年长女子使劲嗅了嗅淫笑道:“我爹果然说得不错,老女人自有老女人的味道,哈哈哈哈!”身边众人跟着起哄,大笑不止。 “啪啪”两声脆响,那猴子还未反应过来脸上已是多了两个鲜红的巴掌印,疼得那猴子眼泪水都出来了,可出手之快让人看不清是谁出的手,那猴子顿时又疼又怒,口中骂道:“好你个臭婊子,给你连你不要脸,看爷怎么收拾你。”说罢便对着那神仙女子冲上去,那女子却只是轻轻退了两步,魏猴子便扑了空摔在地上,猴子自不甘心,却不知那女子使得什么诡异步伐,一连几次猴子都扑了空,那猴子大叫一声恼羞成怒,一把抽出腰间那把琉璃宝剑,发了疯刺向那女子。 “少主心!”说话的是那年长妇人。 白云枫一见此景,知道那宝剑又锋又利,料那女子怕是躲不过去,他白云枫向来是见不得以多欺寡的,一咬牙迎了上去,挡在那女子身前,那女子见状轻呼一声却已是来不及,白云枫的胸前被琉璃剑刺中,瞬间被血浸红,白云枫忍住疼痛,一脚踹在魏猴子的胸前,那猴子滚出了几步远,手下人见主子被打,便冲上来围住白云枫,只见那神仙女子移形换步,身轻如燕,速度快得众人瞧不清楚,只听得那帮狗腿子又嚎又叫,那为首的一人更是叫声可怖,原来他的一只腿不知中了什么功夫,竟然生生被冻住了,冒着徐徐寒气动弹不得,身边好事者上去扶他一把,不料稍稍用力,那人整条腿便生生裂成了数块碎片,并不流一滴血,可怖之极。只瞧得胆之人尿湿裤子,掉头就跑,那魏猴子见状这才知道是遇上了高人,也顾不得这帮狗腿子,哭爹喊娘连滚带爬的就跑了,连那把琉璃宝剑也不要了。 白云枫也未曾想这女子的手段竟如此厉害,相比之下,自己那点本事连雕虫技都算不上。那女子向白云枫走来,伸出一双玉手,极快地在云枫的伤口处点了几下,封住穴道,血立马就止住了。 好在魏猴子不学无术只有个假把式,要是换做雷老虎,这一剑定是要了白云枫的性命。 “你为何要挡在我身前,难道不怕死了吗?”那女子问道,声音婉转,似莺似燕,白云枫更闻得一股兰香扑来,那女子目不转睛望着白云枫,双眸如水。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一个女人我白云枫怎能见死不救,况且那猴子也是因我被引出来的,不能连累了你。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白云枫被那女子盯得不好意思,又笑声咕哝道:“再说,嘿嘿,你长得好看,我家兄弟看上你了……” “啪”一个耳光打在白云枫的脸上,打人的倒不是那女子,却是身边那个年纪较长的妇人,“不要脸的脏东西,对我家少主,由不得你乱说话。” 这下不得了,白云枫那暴脾气上来了老黄牛也拦不住,他何时被女人打过,嘴里大叫道:“你这女人竟敢打爷!”说着便要站起来动手,不料这一用力,伤口裂开来,鲜血又流了出来,疼得白云枫哇哇直叫。那神仙女子扑哧一笑,一双玉手伸向那位妇人,那妇人摇了摇头,那女子叫了一声“雪姨”!那妇人一脸不愿但又不得不听命,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瓶子,递给了神仙女子。那女子倒出一颗让云枫吞下,顿时一股清凉之气通灌全身,五脏六腑犹如被冰过一番,白云枫觉得五感俱明,周身清静,胸前的伤口也随即愈合,不再流血,也几乎不再有痛感。 白云枫站起来双手对着那女子一抱拳道:“多谢姑娘。”又对着那年长妇人做了个鬼脸,“看在这神仙姑娘的份上爷今日不跟你计较!”转身就走了,走了片刻白云枫一摸身上才想起那把琉璃剑还丢在酒馆,倒是兜里多出了一个东西,掏出来一看正是先前那个白瓶子,原来那个女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整瓶药塞在了白云枫的兜里,白云枫知道这药绝非凡品,自己不该要人家这么重要的东西,再转身回去时候,那两个女子已经不在了,那把琉璃宝剑也不见了。 “雪姨,云洲的男子都是这样吗?” “天下的男子都一样,喜欢炫耀,贪图情欲,为一己之私,可不顾一切。少主不要忘了,所有的男子都是下等人。” “哦。” “你怎么把凝香冰露丸都给那子了?你可知道那是主上亲手炼制的?你可真是舍得把那么贵重的东西给一个男人,主上知道了,定要罚你。” “我知道雪姨会保密的,嘿嘿。我只是看他伤得重,他也是出于好心救我,雪姨,他不会有事吧?” “那是他自不量力,那些凡人根本伤不到少主半分。凝香冰露丸有起死回生之效,那子那点伤能有什么事?” 云沽镇的一条巷子里,两个女人骑着马,正是先前酒馆里的那两人,年轻的那个神仙般的女子骑在马上心有所想,腰间挂着的正是那把琉璃宝剑,一闪一闪地发着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云洲志》正文 47.木秀于林风必摧 木秀于林风必摧,行高于人众必非。 再说那白云生,自己先逃出来后许久不见云枫跟来,心中不免担心,便又折回酒馆,一上二楼见众人早已散去。问了酒馆掌柜的方知他走后之事,一听云枫为了那女子不顾性命,不禁莞尔,又想到那女子神仙一般容貌,心中却不知何处生起一股妒火,自叹为何当时在场的不是自己,不然他定也会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挡住那一剑。 英雄救美自古以来都是侠士之所愿,身怀绝技,仗剑天涯,佳人在侧,四海为家,白云生不禁笑了起来,但又一念想到自己眼下身无所长,白云枫却有神功在身,先前在酒馆中还要云枫来掩护自己逃跑,一身长叹心中凄然。 想到云枫大概无恙,白云生心中略安,转身欲走,偏偏不巧,那魏候泽被打后心中觉得窝囊,又惦记着那神仙女子的美貌,于是回去后把整个县衙的差役都找来了,雷老虎给请到了。 仗着人多势众,那猴子又是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摇着扇子,引着雷老虎围着一帮人冲了进来,一见白云生便叫骂道:“白云生,你那个跟班的呢?还有那个美娘子呢?他妈的,敢打爷,今天就把她办了。” “我也是回来找他们的!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兄弟怎么样了呢?” “我告诉你白云生,你不要以为我怕你,要不是师傅一直护着你,我早就打得你满地找牙。现在我已经禀告师傅郭青霜就是你和白云枫劫走的,哼,你最好聪明点把人都交出来。” 这时候一直咱在一边不说话的雷老虎站了出来,来回踱了几步,瞪着白云枫面无表情说道:“云生,我跟你爹总算有些交情,你若把那女人交出来,你还是我的徒弟,我还是你的师父,今日之事我权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白云生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明知这雷老虎和魏猴子均是不义之人,要是云枫在此,定然一口回绝,还要臭骂他们,可他白云生却不想就这么回白村去,他想学到雷老虎的本事,他白云生也想去云州城,想去看英雄大会,想去见识天下英雄豪杰,想学绝世武功。 就在他犹豫之时,那猴子突然又一改恶相,凑上前来一脸谄笑而言:“师弟,我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白云枫那子所为,与师弟无关,只要师弟听师傅的话,师傅大人大量必然不会责罚,你也知道师傅若能练成青莲剑法,必然能在英雄大会上一展神威,师傅就咱们两个弟子,到时候这青莲剑法还不是你我的,师弟是聪明人,可不要着了那乡巴佬的道儿。” 白云生一听这话,心中更是不宁,这些时日来积在心中的郁结更甚,白云枫不过是渡船人家之子,却有奇遇得神功,自己把他当兄弟什么都与他共享,如今他却不把神功教给我,自己本欲在此好好学武,偏偏是他要救那女子逞英雄,今日又充侠义救那神仙女子,他做事可曾想到过自己半分? 白云生看了一眼雷老虎,雷老虎也望着他点点了头。 白云生一时鬼迷心窍,他心中闪过教他读书的先生说过的话,丈夫行事不拘节,妇人之仁只会送了前程,他白云枫要守在这深山老林里,我却不行,我要学武功,要做大侠,要去云州城,要去英雄大会,更要那神仙女子仰慕于我。 白云枫紧瞪着双眼变得通红,他对雷老虎说:“我知道那个女子藏在什么地方,只是却从未在她身上见过什么剑谱。” 雷老虎见白云生似是顺了自己,心中大喜,笑道:“那是自然,青莲剑谱是何等神物,江湖中人无人不想得之,一个女流之辈怎敢时时带在身上?你快些告诉我那女人的藏身之地。” 白云生并不接话,转着眼珠子又道:“弟子愚昧,师傅这般在意这剑谱,这青莲剑法究竟有何高明之处?” “废话,他要是不高明我能要它?当今武林,提起剑法,武祖山的太和剑堪称一绝,乃剑法中之翘楚,普天之下唯一能与之比肩的唯有这青莲剑法,有道是太和剑前,唯有青莲。只可惜郭家后人都是废物,青莲剑法失传已久,江湖上一说剑法,唯有太和未闻青莲,这青莲剑法究竟何人所创,渊源何在也是无人知晓。我也是无意中得知青莲剑法最后一代传人郭青川的踪迹,偏偏这个病痨鬼不上道,害得我白白做了几个月的孙子,也是他自己找死。为今之计就是你把他女儿藏在哪里告诉我,我自有法子让她说出青莲剑谱的下落。” 白云生点了点头道:“要我说出来也不是难事,我想师傅能应我两件事。” 一听这话,一边的魏猴子一收折扇,怒道:“白云生,你可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师傅这般跟你说话是给你爹面子!”正要发作,却被那雷老虎拦住,示意白云生说下去。 “一是待师傅您练成了这剑法,还请让云生也一瞻福泽。” “这是自然,我就你和侯泽两个徒弟,自然传于你。”雷老虎说此话时候面无表情。 “二是师傅得了剑谱就不要再追究我那兄弟之错了,他不日便要回白村……” “一个乡下子,我雷正威不与他计较便是,这个我也应你,你快点告诉我郭青霜的下落。”雷老虎已经急不可耐。 白云生点了点头,缓声说道:“那姑娘现在就藏身在……” 偏在此时,未等白云生说出口,先前魏候泽喝酒的包厢里走出一人,一见此人,雷老虎和魏猴子顿时惊出一身汗来,那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送英雄金帖的杨少侠。看来先前他们三人说话尾未料隔墙有耳。 “原来你根本不是郭正青!”杨少轩挑眉怒道,他生平最恨这种奸诈卑鄙人。 “杨少侠,这,这,这纯属误会,误会啊,我当然是郭正青,这……”雷老虎强做镇静,但说话已不利索。 “你到底何人?”杨少侠逼问道,一只手已按在剑柄之上。 “我,我,我正是郭青川啊,青莲剑法的传人。”雷老虎还要嘴硬,事已至此只有赌上一把。 话音刚落,哐啷一声脆响,那少侠手中宝剑出鞘,快如闪电,常人哪里瞧得清楚,只见雷老虎的两个嘴巴上已经多出了两道口子,待到那人剑已回鞘,那两道口子方才开始流血,足见此人剑法之高明,力道拿捏之准,怕是只要再用半分力,那雷老虎的嘴就要豁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要是再不说真话,我便让你再不能说话。”那杨少轩说话时看了魏候泽一眼,那猴子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躲在雷老虎身后不敢说话。 那雷老虎这时反倒是定下心神,毕竟是当过兵行过军的人,不容易乱了阵脚。“我是谁并不重要,倒是杨少侠既然了了差事就该早些回云州城,何必呆在这山旮旯里吃苦受罪。” 雷老虎瞅准那少侠听话分神之隙,拔出身佩大刀,用尽十二分力气砍向那人,单是那耍刀的样子便能瞧得出来这雷老虎是个习武之人,刀锋带啸,既快又狠,若是常人,早已尸首异处,偏偏这个姓杨的绝非常人,瞧都不瞧一眼,只是脚下走出了几个诡异步伐,行若八卦,便如儿戏般躲过了雷老虎全力劈来的大刀。 雷老虎偷袭不成,再出杀招,连环劈,双合斩,把他当年在神武营里学来的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偏偏这些在那杨少侠跟前尽是儿戏,难伤他半分。那杨少轩笑道:“我还以为你能用这刀使出青莲剑法,凭你这点手段也想去英雄大会?你根本不是郭正青。” 说罢,手中宝剑寄出,神锋无影,拨云见日,那剑在姓杨的手中仿似活了一般,恍若轻风不见剑,万变之中不见人,只看得白云生眼花缭乱,心中万马奔腾,叹道这才是高手。一时间心中满是敬仰之意!心想等事情了了定要和这位少侠结识一番。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那杨少侠一招天罡指路将雷老虎手中大刀生生劈成两断,落在地上清脆作响。“太,太,太和剑!”那雷老虎一脸惊恐盯着杨少侠,“你是武,武……” “想不到你倒还有点见识。”那姓杨的倒是认了。 “能死在太和剑的手上我雷某也算不憾此生了。”雷老虎闭上双眼,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杨少侠嘴角轻笑,身形一变,手中宝剑寒光闪闪,便向那雷老虎的胸前刺去。 “别,别,别杀我师傅啊!”说话的倒不是别人,正是躲在雷老虎身后的魏猴子,其实他哪里是担心雷老虎姓名,他心中是怕雷老虎死了下一个便轮到他了。 杨少侠剑锋一抖,那手中剑如灵蛇一般探如雷老虎胸中,不偏不倚从中挑出一物,正是那日送给雷老虎的英雄金帖。 “滚吧,我此番出京不愿杀人,你这种人那也配去英雄大会!你害了郭大侠的命,消息传出去,不消我动手江湖中人迟早也会跟你算。”他说的不假,若是雷老虎害死郭青川的事情传出去,江湖中自会有义士来寻仇,到时候正威镖局怕是要热闹了。 雷老虎大难不死,面如死灰,身子僵在那里,被魏猴子拉拽着去了。 杨少侠宝剑回鞘,转身欲,却又驻了角,他转身瞧着白云枫,缓缓说道:“兄弟我也劝你不要和这种人为伍!我记得有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少年,他倒是颇有些侠气在身,那位兄弟不在此处?” 白云生心中又羞又恼,怎会不知他说的是白云枫,这眼前自己敬仰之人却对自己好不在意,反倒是提起了白云枫,他身为白三叶的儿子在这云沽镇上何曾受过这样羞辱!白云生心灰意冷地便摇了摇头,心中妒火更甚,为何又是寻的白云枫,为何不是我,我白云生如何比他白云枫差了? 白云生是个聪明人,知道眼前此人武功之高云沽镇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他放下少爷的身段,跪下身来,“在下白云生,一心好武,愿倾我所有,恳请杨大侠收我为徒,教我武功,云生愿叫家父奉上千万家财。” 他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机不可失,他也不管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既然白云枫能有奇遇,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白云生要死死抓住。 偏偏那杨少侠哈哈大笑,摇了摇头,又说了些让白云生从此变了心性的话:“拜师学艺本就看得是机缘,我行走江湖要你那千万家财何意?况且我要找的不是你,我找你的那个兄弟,白云枫。”杨少侠把从雷老虎那收回的英雄金帖递给白云生道:“既然郭大侠已经死了,这金帖也就送不出去了,你把这帖子交给白云枫,让他有事可去云州城找我。” 说罢,那人便去了,只留下还跪在地上的白云生,牙齿咬出了血,眼睛瞪出了泪,心中之愤懑,唯有天地知,他怒吼一声,为何,为何又是他白云枫,那留着泪的双眼瞪得通红通红,仿似杀了人,又仿似失了心。 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那白云枫虽无侠志,却有侠骨,心中常怀大义,故真侠者必慕之。行事不拘节,便假义士必妒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48.山雨欲来风满楼 山雨欲来风满楼,前尘旧事沽水流。 时已入夏。 连日的阴雨总算是结束,新出的日头照得山里亮堂堂的,天已经开始热起来,山花次第开了,赤橙黄绿漫山遍野,顶热的时辰已可以听得到蝉鸣,只是这蝉声叫得惬意,不似酷暑时那番凄惨。有道是绿槐高柳咽新蝉,姹紫嫣红风来晚。 老白头哼着曲儿,把筏子系在岸边,刚渡走一筏子人,老白头的烟瘾上来了,便要上岸嘬两口解解馋。 一缕青烟从烟杆子里冒出来,“哎呀,怎么都没有枫娃子给我卷的那烟丝来劲儿,那个崽子,去镇子上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这才嘬了一口,老白头就瞧见对岸有个人影,哎呀,难不成正是那子,那身形简直一模一样。 多日不见白云枫,老白头心中自然想念得很。掐灭了刚点燃的烟,一根竹篙一张筏,咧着嘴就向着对岸去了。 行至河中央,老白头便瞧仔细了那人是白三爷家的公子白云生,心中一阵高兴,“云生少爷,怎么得空回来啦?云枫那娃子呢?怎么不见他跟着啊?” “我一个人回来的,渡我过河吧。”白云生一脸冷淡不像往日多话,显然是不愿多话。 老白头心中纳闷,本来还想问问云枫的,现在也不好多话了,只道是他和云枫又因什么事起了争执,闹了别扭,年轻人的事,自己一个老头子也不好掺乎,说不准要不了三天两人又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了。倒是一段日子不见,云生的身子倒是壮实了些。 白云生到了岸,也不打声招呼头也不回地便往村里去了。“哎,现在的娃子犟起来牛也拉不回来哦,哪像我年轻时候的那几个弟兄” 老白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把刚才的烟点了起来。 沽噜河岸上的高树林隐约传来蝉声,河里的水依旧欢快,远处的群山不时地有鸟雀欢腾惊起。 白云枫溜回了正威镖局,他今日要把东西都收拾好,三夫人给白三爷亲手做了一件夏日的衣服,要云给送回去,顺便瞅瞅家里夏耕时节可缺些什么,好让三夫人在镇上一并买了。 白云枫既然已经决意不在镇上呆了,便想着和云一块回村里了。 “不知道爷爷身子怎样了,我给他卷的烟丝肯定抽完了,嘿嘿,沽噜河的鱼儿云白山的兔儿,爷我回来咯。”白云枫心中好不惬意,他想好了回去就直奔卧龙潭,捞两条大鱼,晚上便要和爷爷喝几盅,这些日子他本事没学到,酒量倒是见长。 白云枫从床底下摸出来那把琉璃短剑,他拿在手上看了看,决意还是把它放回它主人身边,死人的东西总觉得不吉利,只可惜本来好好的一对儿,现在另外一把不见了。白云枫收好了包袱,便要离开,他是偷着溜进来的,毕竟雷老虎还在到处找他,一出这门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进来。好在今日雷老虎不在,就魏猴子当家,带着一干人聚在一起赌钱呢,魏猴子这回的手气好像不怎么好,连输了好几把,嘴里骂骂咧咧。 白云枫眼瞅了个空子,正准备溜之大吉,偏巧这时候门外来了一人。 白云枫连忙身子往后一缩,躲在门背后。再见来人,身材高挑,一身阴寒之气逼人心魄,面上绯红,两只眼珠乱转揣奸把猾,淡淡的眉毛透着一股狠劲,说不出是正是邪。屋里的人正盯着骰盘入了神,来人站在门口,伸出一只手看似轻轻拍在正威镖局梨木红漆大门上,却不知暗自使得是哪门子阴功,那大门应声便碎了,巨大声响震得白云枫耳朵疼,要是那人拍的是白云枫躲着的那扇门,此时云枫怕是命不保。 镖局众人先是一愣,倒是一个常年看门儿的那人先跳了出来,他瞧见自己常年看守每日擦洗的镖局大门被人打得粉碎,顿时跳将起来,口中骂道:“谁他妈不长眼睛,赶来正威镖局撒野。”说着操起手中大刀,跑着步便砍向门口那人。那人站定,脚尖对着落在地上一块细长的木屑轻轻踢了一脚,那木刺嗖的一声直奔那看门人的咽喉,那看门的人瞬间毙命,杀死他的就是他常年看守每日擦洗的大门。 魏猴子今日输了钱,心中恼火的很,偏偏这是来人捣乱,他口中怪叫,正愁没处泻火,也不管来者何人,从一边的兵器架子上抽出一把铁枪来,对着门口那人便刺,那人身形一动,速度之快未等魏猴子一枪刺出去,便已至那猴子面前,一只手掐着猴子,一只手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的一把剑,那人阴阳怪气地问道:“这剑在哪?”语气不容置疑,一股寒气直逼猴子心魄,猴子知道他要是不说命就没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州城四方阁的二阁主,那纸上画得东西白云枫倒是认得,便是他肩上包袱里的琉璃剑。这剑本是一对,一只在他包袱里,另一只上回在酒馆打斗之后就不见了。 魏猴子的脸涨得通红,嘴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二阁主的力气的惊人,一只手便将猴子悬空提了起来,魏猴子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四处乱转的眼珠子正好瞧见大门背后的白云枫,连忙伸出手指着白云枫。 二阁主把魏猴子放下了,转身便瞧见白云枫,白云枫知道来者不善,而且武功极高,说不定又是雷老虎的什么仇人,总之走为上策。白云枫缓身从大门后挪了出来,冲着二阁主咧嘴一笑,突然提气运力,纵身一跃,寄起莲花步,踏空而去。 “想不到这鬼地方还能瞧见这等高明的轻功,有意思。”那二阁主竟然嘴角露笑,突然身形一变,竟然消失了。只留下魏猴子瞪着惊恐的眼睛,不停地大口喘气。 云沽镇,沿河街。 “宗主,这是属下花了几年之间绘制的云沽一代铁石图,凡是有上等铁石的山口都在大山深处,且都有朝廷的重兵看守。”在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剑铺里,说话的正是那日要抢走云手中宝剑之人。他对面前的人恭敬有加,还递给了他一张图纸,正是那日云偷瞧的那张“云白铁石图”。 那人并没有接过来,只是瞟了一眼,转过身来,原来是云州城聚云楼的云老板。 云老板轻轻哼了一声,示意那人接着说下去。 “这里的知县老爷是个贪财好色之徒,属下花进去不少金银,偏偏那狗官在铁石这件事上分毫不让。” “这个不奇怪,云州城那边又不是傻子,自然早有嘱咐。” “好在他有个儿子却是个只认钱的东西,有几个山头我们以采药材之名已经买下了。已着手让弟兄们开山挖石了。” “务必捡最好的石头,北海那边可是挑挑剔得很。”云老板说完便要走,却又住了脚留下一句:“占总管这几年待在这辛苦了,待大事成了,整个云洲的富贵你随心去挑。” 那个被唤作占总管的中年男子忙拱手道:“跟随宗主只为干一番大事,所谓富贵只是浮云。” 沽噜河边。 老白头靠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抽完了一袋烟,他把筏子上竹篮里的铜板子一个一个捡了出来,又抓了一把新晒的鱼干放在里面,这是新春的鱼苗,寸许长短,去鳞煮熟,洒上盐巴,晒上几日,香脆可口,许多渡船的人就惦记着这口,老白头常跟云枫说有人专程来渡船就为了吃两口春日里的鱼干,这当然是老白头在吹牛,白村处在云白大山深处,平日里极少有外人来,若要是有个外人来这里,那一定显眼得很,老白头还记得上一回有个极月教的人跑到这里来传法,被村里人一起给撵跑了。 老白头搭眼望了望远处的云白群山,见云雾缭绕,水汽蒸腾,怕是又要下雨了。又见一只云雀飞过沽噜河,突然着了魔一般翅膀乱颤,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径直落到了奔流的沽噜河里,这是哪门子怪事,老白头心道。 又见河对岸有人,那人看着就觉得面生得很,站在河边好大一会了,也不说话,也没动作,老白头这人没啥毛病就是太热心,他常在沽噜河上走,见的人多见的事也多,这站在沽噜河边的人要么是为了渡河,要么是为了寻死,反正这两样事老白头都不能不管。他捋起袖子便撑着筏子去了河对岸,这才把那人瞧得仔细,瘦高的个子,面无表情的脸,瘆人心魄的阴寒,正是云州城四方阁的二阁主。 “这位,您可是要渡河啊?”老白头问道,一双精炼老眼看似昏花却在那二阁主身上转了个来回。 “你可瞧见一个少年模样的人过河去了?”二阁主并不接话,冷声问道。 老白头心想今日过河去的少年倒是有一个,那就是三爷家的公子白云生,莫不是云生在外边惹了祸,叫人家追上来了?怪不得今日见云生都不说话的。 老白头一念及此便使劲地摇头。 “我分明瞧见他往这个方向来的。”二阁主冷笑一声,他半生浸淫武学,性情孤傲,除了老大以外就没服过别人,今日他从振威镖局紧追白云枫,怎知那踏雪莲花步不愧是天下第一轻功,堂堂四方阁二阁主被一个毛头子给甩了,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二阁主看了一眼眼前水急浪快的沽噜河,又瞧了一眼老白头的竹筏,纵身一跃,身形已在空中,二阁主的轻功也是绝顶高明,踏浪而过,身如飞鸟,捷似灵猿,片刻便至对岸,又一倏忽便不见踪影。 老白头望着二阁主去的方向却面无表情一言不语,正要撑篙离去却听见背后有人喊。 “老人家,渡河吗?” 老白头闻声转过身来,来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双手背腰,一脸笑意,正是先前还在镇上剑铺的云老板。 有客人老白头自然不会拒绝,云老板上了筏子,老白头用手中竹篙轻轻一推,筏子便离了案。 “老人家,你这撑船的手艺倒是高明得很啊。”云老板盯着老白头手中竹篙笑道。 “哈哈哈哈,别的不敢吹,我已经在这条河上走了十八年啦,倒是还没落过水。”老白头脸上得意,手上的篙子灵活得像条蛇。 “十八年?哦,我这个人生平就好游山玩水,我还记得这个地方我曾经来过,就在十八年前,十八年前我过此河的时候可没见着老人家哦。”云老板一脸笑眯眯,眼睛却还是盯着老白头手上的竹篙。 老白头一听此话身子一愣,但转而又道:“客人您说笑了,您一看就是个大人物,怎么会来我们这破山旮旯。” “哪里哪里,我就是个烧饭做菜的伙夫,十八年前我是来寻人的,确切地说应该是寻孩子的。”云老板原本脸上的笑容突然就不见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白头,似是要将老白头看穿。老白头手上的的篙子也瞬间不动了,身子仿似被电了一般僵住了,但在瞬间之间老白头就又变了回去,咧开嘴笑道:“客人您可又说笑了,寻孩子不去找妇人家,来我们这大山里顶多只寻得虎狼兽类走丢的野崽子。” “哈哈哈哈”,云老板突然大笑,“不错,我寻得正是别人丢了不要的野崽子。而且,是云州城里的野崽子。云州城,老人家你听说过吗?” 一听云州城,老白头怔住一言不语,手上的竹篙突地猛然用力,竹筏吃力急速往前冲,摇晃得厉害,要是常人在这筏子上,怕是早已站不稳掉进河里了,偏偏云老板的双脚像是粘在筏子上一般,身子纹丝不动。 “老人家,我到了。”果然筏子已到岸,云老板抬起一只腿不慌不忙便上了岸,仿似方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咯吱一声清脆响,一块银锭不偏不倚落入筏子上的竹篮里,在那一堆铜板子里显得格外惹眼。 “老人家辛苦了,您这竹篙可真是块好料,拿来撑船真是可惜了啊,若是寻得好铁,拿去做一杆长枪那就是极好。”说完,云老板便一步一步走了,片刻便消失在蜿蜿蜒蜒的山间道上。 老白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他望着云老板去的方向,把手中的竹篙攥得紧紧的。他也无心渡船,便收了筏子系在河岸,瞧见岸边一个死物,正是先前飞得好好的掉入河里的那只云雀儿。 “十八年了,就是有多少事情不能随着这沽噜河的水一流而逝呢?一曲东流不复返,西山日落却从头。罢了罢了,一定是是我多想了啊。”老白头嘴上这么说,但是眼睛里露出的神色却看得出他自己都不信自己嘴上的话。止不住心思,老白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望着沽噜河的河水入了神。 突然见着远处一个人影越走越近,那身形越走越快,片刻便至眼前,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白头刚刚还在念叨的宝贝孙子白云枫。白云枫见着爷爷高兴得满脸笑意,“嘿嘿,看来老头子别来无恙嘛,倒是一个人在那发什么呆呢,不会也惦记上了哪个老婆子吧,哈哈。” “你这兔崽子,进城里什么不学到学会贫嘴了,亏我把你养这么大,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瞧瞧爷爷。”老白头盯着白云枫自然是满脸露笑,一眼怜爱,心中烦恼,烟消云散。又见白云枫浑身湿透便问为何。 “嘿嘿,有个怪人追我,幸好我聪明,绕去了卧龙潭,总算甩了他,还顺便捞了两条渡头青,算我孝敬爷爷的。”白云枫抹了头上的水,手里果然提溜着两条大鲜鱼,活蹦乱跳。 “有人追你?”老白头想到先前凭一己之力飞过沽噜河的怪人,便要云枫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他。 白云枫把这些日子在镇子上事情如实相告! “青莲剑谱?!”老白头疑道:“莫非今日遇到的怪人都是冲着青莲剑谱去的?!”老白头望着沽噜河湍急的流水叹了一口气,“若是这样,倒真是我想多了。” 他瞧着白云枫又道:“崽子你可不要给我惹是生非,这些人都是外面来的高手,随随便便就能要人性命,咱乡下人老老实实过日子就行,就你那点上蹿下跳的几招可别瞎参乎去白送了性命。武功这东西,要我说就别学,天下利器无不是伤人伤己。” “放心吧爷爷,我已经决定这次回来就不回镇上学什么武功了,还是呆在这里有吃有喝的舒服,嘿嘿。”白云枫咧开嘴笑道。 “怎么,你还赖上我这了?我告诉你想得美,回来就得干活,去去去,先把这两条鱼给我收拾咯。”老白头也笑呵呵,武功这东西,不学最好,当初要不是怕埋没了三夫人的好意,老白头也不愿云枫却学那些打打杀杀的玩意。 “嘿嘿,怎么可以说是赖上呢,我用我的独门秘方给爷爷卷烟丝,酿烧酒,保证外边买不到喝不到。” “哈哈哈,就你知道爷爷嘴馋,快别闲着啦,正好我的烟丝抽完了,就等着你的手艺啦。天还早,我再渡几回船,咱爷俩中午炖鱼吃。”老白头本来一脸的皱纹,现在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了,嘴上笑,心里也在笑吧。 “今儿是不行啦,爷爷,我得去村里跟郭姑娘提个醒,让她心着点,可别让那怪人给害了。”说罢,白云枫丢下两条鱼便要往村里去。 “那倒是,要去要去,做人要讲义气,你去跟村里人都提个醒,让大伙儿忍一天别出门了,那些人找一圈儿没找到肯定就回去了。”老白头心肠好,平日村里人都念叨着他,他自然也都惦记着大伙儿。 白云枫应了一声,寄起莲花步风似地朝着白村的方向去了。 “别忘了把鱼炖了。”老白头听到白云枫远远地喊道,他瞧着地上两条活蹦乱跳地大鲜鱼,它们的鳃子不停地鼓动,鱼儿啊鱼儿,你们哪里知道要不了多久它们就要被炖了下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