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南唐》 正文 第一章 江南好 正文 第二章 归府 正文 第三章 请君入瓮 正文 第四章 立威 正文 第五章 出路 正文 第六章 看热闹 正文 第七章 纳妾 正文 第八章 家中初定 正文 第九章 棒槌 正文 第十章 议定 正文 第十一章 蝶恋花 正文 第十二章 十八亲随 正文 第十三章 携美同行 正文 第十四章 冲突 正文 第十五章 韩王驾临 正文 第十六章 变故 正文 第十七章 少尹上门 正文 第十八章 天不收,我收 正文 第十九章 送礼 正文 第二十章 入宫面试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生变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请命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算计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朝堂争斗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初见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出手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婚约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野望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梦想 正文 第三十章 尘埃落定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落魄探花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一往情深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明月坊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是非多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议定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征兵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骑兵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出征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忠义军 正文 第四十章 较技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喜得猛将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突袭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旗开得胜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龙门寨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强势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高炉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烘房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精铁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祥瑞 正文 第五十章 偷梁换柱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侍女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琚瑶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下厨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天台关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单骑冲关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沙县血战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破城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意外之财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后事 正文 第六十章 东进尤溪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神秘访客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再下一城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剑州初定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重建剑浦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孙夫人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专项贷款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新式农具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四大家族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试铸火炮 正文 第七十章 泉州来客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占城稻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陈氏兄弟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自然科学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强敌来袭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攻心 正文 第七十六章 骑兵出击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不择手段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三万两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忠勇伯 正文 第八十章 招贤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施政方略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宋氏兄妹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初到泉州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望海楼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救美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海船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羡慕的烦恼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大手笔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谢礼 正文 第九十章 扫货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破阵子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比斗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霸虎上场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收入麾下 正文 第九十五章 钱是个好东西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出城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尤溪水匪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伏击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交锋 正文 第一百章 暗箭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收编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尤溪巡检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杀上山顶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枭雄末路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财帛动人心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扩军计划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江宁来人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吏部述职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饶州城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行刺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捉拿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衣锦还乡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入宫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奏对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周后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吏部述职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力降十会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碰瓷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拒绝接盘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痛下杀手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下大势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争执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临建瓯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卖马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霸虎心思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狗胆包天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做媒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事将成 正文 第一百二十就章 恶狗识字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乡野蛀虫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酿酒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炮兵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飞天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富沙县城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鸡儆猴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造福乡里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雪夜火锅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赵门立雪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日常背锅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议定荆楚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绝色船娘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慎落水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尘埃落定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催生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腰杆硬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山雨欲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热血青年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江陵来信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备战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攻城车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遗命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清源内战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入主泉州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军出动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兵入德化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戴罪立功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围三阙一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王爷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争功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识时务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手拉手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固守同安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晋江对峙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计中计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杀戮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汇合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占据王府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先走一步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归顺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入主泉州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招安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遇贤侄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围困莆田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城头猜谜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军师变节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计赚先锋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荆楚之变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晋江县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奉命打劫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讨价还价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撤军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赵普收礼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议定人选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朝会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赵普挨揍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莆田内乱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琉球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各方筹措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兄弟闲话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冷兵器巅峰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夜袭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杀上城头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投降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巨舰成型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抓个正着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日常琐事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筹划舰炮 正文 第二百章 粮仓野望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花蕊夫人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江陵城下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反坑赵普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一战成名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人心思变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镇海侯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意外收获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北上武昌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误会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转运战马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江陵激战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分配战马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献城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脱身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未雨绸缪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南楚战毕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各方动静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出使北汉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大宋来客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以子为质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业为重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违章罚款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接风洗尘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断然拒绝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四轮马车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池州水患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战舰成型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仙家手段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殴打官差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雷厉风行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王法值万金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认怂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铜矿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池州灾民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鱼跃龙门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剑走偏锋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语言艺术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再回江宁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兰香境遇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再临明月坊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毒打世子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入宫请罪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鼓动人心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拜见太傅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事难两全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富贵在即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三大粮商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起眼的财路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身正气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粮价缘由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岛上情形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舰炮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靖安司再现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引蛇出洞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见钟情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英雄救美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情愫暗生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司座梁秋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好戏开场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强势击杀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恩威并重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战舰出海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舰炮之威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洗心革面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同心协力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周薇入宫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百般提防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投名状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空欢喜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回天乏术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安排后事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当年往事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外出闲逛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再见故人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再谋福州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海战将至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海上激战(上)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海上激战(中)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世态炎凉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国主下聘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一路偏师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大战将起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夜袭九都坛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顺流而下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先到一步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攻打青阳镇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改道渡江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江边激战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骑兵纵横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将星闪耀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捷报传来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福州无主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兵围长乐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和平收编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闽清守军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福清战事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亲上城头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熟悉的面孔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兄妹相认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难以拒绝的条件 正文 第三百章 老谭出城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劳军银两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城中惊变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威逼南唐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难以下手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大宋来使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步步紧逼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别无选择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福州捷报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强敌将至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紧急征兵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最后一站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不择手段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再放一把火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夜入连江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安然出城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韩王何在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太后薨逝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满载而归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守望相助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质子回府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驰道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架桥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十里相迎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二女相见 正文 请假一天!另外下月单更。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各有封赏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途径莆田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顺手而为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乱民堵门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黔驴技穷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乌合之众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闽国公府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孙柔入学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再添财路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名分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贤妻良谋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开封府衙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兄弟夜话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宫中奏对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为民做主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开棺验尸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真相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判决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有女乌灵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同床共枕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械斗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又是一年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债券构想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抢购债券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购买首饰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怒火中烧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招揽暗卫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暗卫出手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利益诱惑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下套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百密一疏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往死里抽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红颜易老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捉拿归案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杀心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押送途中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豪商南下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左右为难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身份暴露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逃跑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初抵漳州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说媒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荒野求生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冲破防线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一击而溃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再添猛将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再抵边界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摧枯拉朽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图谋雄州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孤注一掷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烽火传讯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围杀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何去何从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扫清障碍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虎毒食子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开业大吉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双喜临门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无耻之徒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此恨绵绵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攻克雄州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亲自动手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性别鉴定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算计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百口莫辩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小琉球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百炮齐鸣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大获全胜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机会到来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太傅府中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杨师璠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互相试探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小赚一笔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水师捷报 正文 第四百章 再回江宁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作战计划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事成回府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禁军大营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治地良方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道之所在 正文 第四百零留章 城门冲突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出宫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诱拐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百胜节度使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素未谋面的好友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赵普入宫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泄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南楚境况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各方动态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有子继隆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初生牛犊 “正是家父!”李继隆听见此人提起已故的父亲,不由得往前一步,双手抱住长枪应了一声。 “你多大了?咱们大宋,没人了吗?”一道让李继隆很是不爽的声音传来,旋即转身,却不知究竟是何人所言。 “在这呢,看见老子没有?”一矮个男子,身高不足五尺,正在将手中双刀耍得飞快,不屑地看着李继隆。 他因为身高,从小没少受白眼,最讨厌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们爬到这一步,付出了多少努力与汗水,又流了多少血,凭什么这小子无论挑战谁,赢了就能替代? “抱歉,我不习惯往地上看。”李继隆血气方刚,这矮脚虎周游,说话本就刺耳,当即反讽而去。 “你......”矮脚虎周游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伶牙俐齿,一句话将他怼得噎住了。 “好!好!好!就冲你这句话,小子,来我营中,无论你挑战谁,无论输赢,老子罩着你。”最后出现的男子,风度翩翩,与周围跳荡营诸人,极为不同。紧身的武士服,将双腿衬托得极为修长,面若冠玉,一头秀发散于身后,随风飘荡。 最为诡异的是其双眸,好似深处有莫大的吸引力,让人不由自主得瞧去,李继隆眼中闪过三个字:桃花眼! 一个大男人,不仅高大帅气,还有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利器。无论大姑娘还是小媳妇,勾勾手指,投怀送抱的比比皆是。 “老色坯,看上这小子了?”矮脚虎周游直接开上了嘲讽,每次看见色虎东方锆,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得罪了女娲大神,对自己也太将就了。 但是一想到这小子好男风,他就舒坦多了。 “周矮子,你最好闭上你的臭嘴。”东方锆也不含糊,他们彼此之间,并不是太和谐,打架斗殴,也是常有的事情。 “怕你不成?”周游将双刀舞得更快了,这营地中,只要不闹出残疾或人命来,打架根本没人管。 “那就试试!”东方锆提着宝剑,就要上前战斗。 “好了,没两天就要开战了,都省点力气。”猛虎王霸往前一步走,示意他俩先停下。 他是五虎中实力最强的存在,自然说话分量最重,周游与东方锆闻言,都不由自主停下动作,比起这些无聊的争斗,后面的战功,显然更有诱惑力。 “小子,在这跳荡营,不讲究出身,只看战功。但你是大将军特许的,我等也不能阻拦,你可以自己挑一个营加入,然后去营地挑战。当然,你也可以直接挑战我们五人中的任何一个,选择在你的手中。”王霸这些天,一直在压制彼此的暴脾气,战争临近的气息,大家都能感受到,暴躁一些在所难免。 他要控制好自己,也要压制别人,将这种暴躁,在战阵上爆发出来,才能有更好的战果。 李继隆看看眼前的五人,他是一个也打不过,年仅十五的他,在同龄人中,罕有敌手。但这五位,都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根本不是他这样的新人能比的。 “我就选你!”李继隆原本最好的选择,肯定是东方锆,毕竟他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可是一想到对方好男风,就感觉菊花有些疼,他是为了家族正名而来,若是传出与东方锆的流言蜚语,恐怕污名更甚。 “为何?”王霸很奇怪,不选矮脚虎正常,但是剩下的四人里面,好像自己算是最不好说话的。 “因为你最强,只有在真正的强者身边,才能进步最快。”李继隆肯定不能说,自己怕菊花不保,待在王霸的营地里,最安全。 “有几分道理,跟我走。”王霸扛起大刀,转身离去。 “哎,都散了,若是我老牛能瘦掉三十斤,这最强的称号,花落谁家,还不一定。”老牛将地上的板斧扛在肩上,晃动身上的肥膘,这身赘肉极大得影响了他的速度。 “老牛,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就你这身肉,铠甲一穿,刀剑难伤。”窦无伤摇摇头,没热闹可瞧了,他虽然沉默少言,却是喜欢看热闹的。 老牛是五人中,唯一没受过重伤的,无论轻重武器,砸在他身上,最多也就是个外伤。这一身肉虽然不好看,但关键时候,真的管用,不像他们,有时铠甲挡住了,却还会被震出内伤来。 “那倒是,毕竟也是拼命吃出来的,花了那么些银子,总该有些作用,哈哈。”老牛拍拍肚皮,胖不胖的一边去,能够活下去才是正道。 “看你的样子,身手应该不错,一会我将五位都头叫过来,你挑一个,胜了就取而代之。若是不能胜,那就只能下去做队正了。”王霸不仅实力强悍,看人的眼光也是极准。 方才这小子,能够反讽矮脚虎周游,自然是有底气的。看着枪不离手,应该磨炼了不少年,加上家传武学,实力应该不错。 眼下缺的,是战阵搏杀的经验,以及毕竟年少,力气上会吃亏。若是能够在跳荡营活下来,两年之后,除了自己,应该都不是其对手。 “卑职自当全力以赴!”李继隆精神一振,他一会得好好选一下,找个软柿子捏一捏。 半柱香的功夫,五位都头齐至,同样是沙场老将,但是比起方才的跳荡营五虎,这气势就要弱了许多,至少李继隆没有方才那般压迫的感觉。 “就选这位都头,还请多指教!”李继隆根本看不出什么,但从五人站立的方位来看,选中的这人,至少不是最厉害的。 五人中的最强者,应该是站在最中间的那位。 “万都头,出列!”王霸点点头,这小子眼睛够贼,这姓万的都头,是五人中最差的一等。 “规则如下,赢的人当都头,输的,就来我身边当亲兵队正。点到即止,不可伤了和气。”王霸说完,在一旁的木桩上坐下。 万都头的兵刃,乃是一柄双手握持的长刀,利于劈砍,虽然攻击距离不如长枪,威力却是极大,善于破甲。 “小子,准备好了吗?”万都头对于李继隆挑选自己,很是不爽,明明旁边的陆都头,比他还要逊色一丝。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这么认为,在其他人看来,他与陆都头,半斤八两,都是五大都头中垫底的存在。 李继隆不去理会,仔细检查身上穿戴的甲胄,就连皮靴也不放过,这种机会,一旦错失,追悔莫及。 以他的出身,禁军都头的位置,算不上很高的起点,但是眼下这支军队不同,是很快就有战功的禁军。 若是战事顺利,加上运气不错的话,等战事结束,连升两级也并非难事。 开封府的将门中,想将儿子送来混资历的,比比皆是,都被官家严令喝止,此战不容有半分差池。 将手中长枪立于身侧,李继隆觉得,状态调整得差不多了。 “来!来!来!胖子我坐庄,赌老万赢的,一赔一两七,赌这个李小子赢的,一赔一两九,别闲着光看热闹,买定离手。不下点赌注,这比试跟你等有什么关系?”牛奉抖了抖身上的肥肉,席地而坐,扯开嗓门喊道。 “老王霸,你带个头,大家伙乐呵乐呵!”胖虎牛奉在王霸的木桩旁,摊开一张大白纸,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万貅一赔一两七,李继隆一赔一两九。 “胖子,你动作够快啊!”王霸对于胖虎牛奉的调侃,丝毫不介意,反而从怀中摸出一块银锭扔过去,落在万貅的名字上。虽然他看好李继隆的将来,但是眼下,初出茅庐的他,应该不是万貅的对手。 “总得让这营地里热闹热闹!”胖虎牛奉笑呵呵说道,这王霸带了头,生意自然滚滚而来。 “我押三两银子。” “我押一两银子。” ...... 李继隆很愤怒,眼下牛奉面前的大纸上,居然基本都是下注万貅的,足有数百两之多。至于他的名字上面,只有区区十几两的散碎银子。 “我押二十两!”色虎东方锆不知何时出现的,走到胖虎牛奉身旁,将银锭扔过去,正好落在李继隆的名字上。 李继隆暗道一声谢,总算化解了几分尴尬。 后面陆陆续续继续有人下注,因为东方锆下的重注,原本犹豫的人,开始选择跟随。两边的银钱数量,依旧差距极大,但总算没那么悬殊了。 “好,买定离手,停止下注了,我老牛都记下了。”牛奉用蒲扇般的大手,在白纸周围绕一圈,下注到此结束,这是他的规矩。 牛奉虽然是个粗人,但天生就适合开赌档,方才这么些人,谁下了多少注,他是了然于心,断不会弄错的。 “李小子,我老牛今天能不能挣到钱,就看你了。”牛奉暗暗摇头,若是双方下注差不多,他是稳赚不赔,但是眼下李继隆这边的赌注,还不到万貅的三分之一。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全部押上 “牛校尉,我可以下注吗?”李继隆讨厌这种被人看低的感觉,他要为自己正名,虽然对方很强,可他对自己有信心。 “你想赌自己赢?”牛奉摸摸下巴上的肥肉,赌对方赢肯定是行不通的,那样难免有放水的嫌疑。 “对,我要将这些,全部押上。”李继隆将怀中钱袋掏出来,往空中一掂,那是他全部的身家。 “小子,有种,我老牛今儿个就为你破一次例。”银两撞击的声音传入牛奉耳中,就知道里面大概有三十余两,这小子好大的魄力。 李继隆提着长枪,走到牛奉跟前,将钱袋放下。赢了,他名利双收,输了,那就从头开始。 手中的长枪,好似比平日更沉重了些,李继隆走得不快,他在调整呼吸,方才因为赌注之事,心态有些乱了。 对面的万貅,对于李继隆的做法嗤之以鼻,小屁孩而已,还妄想取而代之。 “好了,都让开些,刀枪无眼。”王霸一声大喝,宣布了比武开始。 李继隆不动如山,整个人与长枪融为一体,随着清风吹拂,将自己的感知扩张到极限。 万貅动了,没有招式,也没有技巧,双手举刀,大踏步飞奔。 李继隆知道,这万貅打得是一力降十会的主意,欺负自己年幼,力道较弱,岂能让他得逞。 左腿后撤,长枪轻摆,犹如毒蛇出动,欲择人而噬。 万貅将长刀横档,意图荡开长枪,只要将枪头荡开,他就能欺身而上,近身战,长刀具有极大的优势。 好个李继隆,虽然年少,却经验丰富,不待招式用老,往左半步,收枪再刺。 万貅没辙,对方不与他硬碰,只是不断转换方位,来来去去只有一招,就是刺!李继隆速度极快,脚下不断变幻方位,暗合八卦阵法,于方寸之间,腾挪转移。 “不好!万貅危矣!”王霸以手扶额,他那银两,恐怕要打了水漂。 “二十两,也能买上两坛上好的飞天,醉上两天。”东方锆轻捋鬓发,动作比花魁还要柔媚三分,他也看出来了,万貅的呼吸节奏乱了。 两人对阵搏杀,不同于乱军之中厮杀,李继隆的步伐占有极大的优势,打乱了对方的节奏。若是两军对阵,李继隆恐怕只有躲闪败走一途。 “哈哈!赚了,老王霸,今天我请酒,老色鬼也一道,嘿嘿!”牛奉大乐,他才是今天最大的赢家,入账近百两。 若是经常有这种好事,给个将军也不换呐! “就你那酒,我可喝不惯,跟馊水似的。”东方锆摆摆手,以前他倒是也能喝得下,但是喝了飞天之后,这嘴就养刁了,觉得那才叫美酒。 “咳,我老牛床下,还剩两坛飞天美酒,今夜就开出来,大家乐呵乐呵。”牛奉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开销大啊,后面一大家子指着他的寄回去的银两过日子,不比东方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快要出结果了。”王霸点点头,示意他们看场内的比武。 果然,万貅的脚步开始虚浮,体力消耗太大。哪怕他的力气要比李继隆大很多,也经不住不断地挥舞长刀,关键还都砍不中。 李继隆再刺,此时的他,渐入佳境,出枪的速度越来越快,角度也越来越刁钻。相应的万貅就越来越难受,每一枪,都贴着他的身体。 长枪刺到一半,突然转变了方向,在万貅的眼中,枪尖迅速放大,直奔他的双眼而来。 来不及以长刀格挡,只能将头往左一偏,进行躲避。 李继隆好似早就算到了一般,整个右臂大力摆动,将长枪作甩棍,往万貅头颅砸去。 “嘣~”的一声闷响,长枪敲击在万貅的头盔上,震得他有些懵。 反观李继隆,一招得手,长枪急收再刺,在距离万貅胸口不足半尺的地方停下,若是真正的搏杀,此时万貅已经送命。 长刀拄地,万貅难以接受,他败了,败在一个半大小子的手里。之前,他就感觉到要败了,可真正来临的时候,依旧是那样的难受。 “承让!”李继隆收枪而立,收敛不住的喜悦,从嘴角洋溢而出。 他李继隆、李处耘的儿子,踏出了为家族正名的第一步。 “好,今日起,李继隆为我麾下都头,至于万貅,另有安排。本次比武,到此结束!”虽然出乎意料,但是王霸依旧很开心,这李继隆,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若是假以时日,这小子能够出人头地,他指不定还能背靠大树。 能够在跳荡营中当校尉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身上的战功也不少,却大多难以更进一步。 在大宋禁军中,校尉基本就是普通人积累战功,能够升到的最高级别。至于更高的将军衔,哪怕是一个杂号将军,那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他们在跳荡营中,为的就是更好的待遇。不同于其他营,跳荡营不仅吃住最好,军饷也是最高的,而且基本没有贪墨克扣的情况。 “胖子,你能赢钱,多亏了李都头,喝酒算他一个。”王霸朝政牛奉说道,若不是李继隆够厉害,他胖子今天得连裤衩都赔进去。 “稍等,老牛我得把这些钱给赔清爽了。”牛奉撅着屁股,将一份份银钱送给下注之人。 最大的两笔,自然是东方锆与李继隆的手笔,牛奉用手掂量一下,拿出夹剪,总得童叟无欺才是。 李继隆今天大丰收,原本半瘪的钱袋,又变得鼓囊起来。 “走,小子,咱们一道喝酒。”牛奉一巴掌拍在李继隆肩膀上。 下意识想要躲,可觉得不合适,李继隆干脆用肩膀硬接。 牛奉并未使出蛮力,但耐不住手臂重,仍旧将李继隆拍得晃了一下。 “不、不会。”李继隆深吸一口气,得适应这里的生活,他看出来了,这三人,彼此之间,应该关系好些。 “不需要会,会喝水就成。”东方锆露齿微笑,这小子还真的是个雏,居然酒都不曾喝过,女人恐怕更是没碰过了。 “好美!”这是李继隆的第一个念头,随即打了个寒颤,自己这么想是不对的,怎么会觉得一个男人美? 李继隆强迫自己不要乱想,他得喜欢女人,那样才会生娃,传宗接代。 “男子汉大丈夫,滴酒不沾怎么行?走!”王霸掌拍在李继隆另外一只肩膀,将他整个人拍了一个趔趄。 李继隆觉得,自己怎么也是一个少年高手,如今的跳荡营都头,怎么跟个受气小媳妇一般,被俩人拍来拍去。 可看看这俩的块头,一个高大,一个宽大,以他现在的实力,肯定是不够看的,还是识相一些来得好。 “咳,小子是觉得,出来乍到,承蒙诸位照料,这不又赢了些钱,总该做东,买些酒菜过来,请诸位喝上一杯。”既然反抗不了,那就好好做人,成为他们的自己人。 “这酒嘛,胖子那有上好的飞天,你一时也买不着。有酒无肉也是缺憾,不如你去营地外面,买些肉食回来。”如今非是战时,军营的进出,管得不算严,军营外面有摊贩做些小买卖,买些吃食回来,也属正常。 “小子这就去,马上回来。”李继隆拱拱手,随即就扛着长枪,大步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我陪他一道去,他连身份令牌还未制作。”东方锆话说到一半,人就已经开始追了过去。 看着东方锆修长的背影,牛奉觉得有点意思,以前只是一直有传言说他喜欢男人,可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对一个男人如此上心。 “老王霸,这色鬼,是看上他了。”牛奉朝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努努嘴,这有点意思啊,难不成平日里,是嫌弃他们都是大老粗,就喜欢这种年轻的雏? “只要你情我愿,我是懒得管。对了,老色鬼好男风,这事是怎么传出来的?”王霸虽然实力最强,入跳荡营却比较晚,对于这里面的事情,知道的还不如牛奉。 他刚入营,就听说色虎东方锆好男风,他本人对此也不辩解,算是默认。 牛奉是跳荡营的老油条了,从队正开始,就在跳荡营里厮混,一直爬到来了现在的位置。话说王霸也挺佩服他的,就靠这一身肉,愣是没受过重伤。 “记得一次大胜,弟兄们相约去喝花酒,这东方锆死活不肯点女人,被大家逼问的没办法,就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板。”牛奉当然知道这些破八卦,知道东方锆喜欢男人之后,还特意留心过,发现他确实对女人不感兴趣。 其实牛奉之前也奇怪,这东方锆对男人,也不过是偶有调戏之言,却并无实质性的举动。可今天这一幕,算是坐实了,确实喜欢男人,喜欢年轻瘦小的男人。 “东方校尉,我认得路的。”李继隆看着身旁的东方锆,觉得有些不自在,为什么他对自己这么好,难不成真的看上他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缘由 李家也是大族,他李继隆也是见过世面的,自然知道有人好娈童,下意识将后面夹紧了些。 “认得路就行了?若我不与你一起,看你待会怎么进来。”东方锆明亮的双眸瞧向李继隆,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 “多谢东方校尉!”李继隆道一声谢,随即继续低头赶路。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东方锆被李继隆小心翼翼的样子惹笑了,笑起来眼角含媚,柔情似水。 “咳,没有,不怕。”李继隆刚抬头,恰好与之四眼相对,赶忙又低下头。 “我曾经有一个弟弟,在我十四岁那年,死了。杀死他的,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叫他梅姨......”东方锆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李继隆不懂他为什么要说,只是耐着性子去听。 那年,东方锆的家乡,发生了瘟疫。只有他与年幼的弟弟,逃了出来。 在山顶上,他亲眼看见,大火吞噬了整个村庄。 对付瘟疫,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烧毁一切。 万幸,他与弟弟,并没有染病。瘦弱的他,背着弟弟,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游荡。有时沿街乞讨,有时就从树上摘野果,或者地里偷点吃的,总算不至于饿死。 后来,他们遇见了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她姓梅,让他与弟弟叫他梅姨。那时的东方锆,懵懵懂懂,他爱上了这个比他大九岁的女人,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愿意去做。 梅姨说,要带他们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过能吃饱饭的日子。 东方锆很开心,能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待在一起,还要过上好日子,对于带着弟弟流浪很久的他来说,有无比的吸引力。 那时候的他,觉得梅姨就是仙女下凡,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她。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个山洞,洞里还有一些女子,她们穿着奇怪的衣服,脸上画着五彩的颜色。 梅姨与她们很熟,她们称梅姨为护法,护法是什么,他那时是不懂的。 梅姨兑现了承诺,带他们吃精米饭,还有肉。那一天,他吃得很多,多到撑得晕了过去。 李继隆很清楚,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吃撑了晕过去,那些吃食,一定有问题。 东方锆继续,不急不缓,好似一个旁观者,平淡地描述这一切。 不知何时,他醒了,很渴,他想要喝水。年仅八岁的弟弟,也不知去了哪里,他往外走去。 随即,他看紧了终身难忘的一幕,那些邪恶的女巫,正在围着火堆跳着舞蹈,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火堆上,他的弟弟被绑在木架上,早已面目难辨。 “你,怎么逃出来的?”李继隆想吐,这些邪教组织,简直十恶不赦。这梅姨,哪门子的仙女下凡,这完全就是披着绝美外衣的恶魔。 “为什么要逃?我继续进去装睡,等梅姨进来的时候,我趁其不备,用腰带勒死了她。她是我这辈子唯一动心过的女人,但她死不足惜。我取了她的短剑,潜伏在山中,将那些巫女一一杀掉,他们都要为我弟弟的死负责。”东方锆甩了甩鬓发,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生命,失去了基本的敬畏,也是他杀人技突飞猛进的时候。 “这就是,你喜欢男人的原因?”李继隆突然有些明白了,东方锆为什么不喜欢女人,若是他经历过这些,恐怕也差不多。 “我是喜欢男人,但我喜欢的男人只有一个。”东方锆说完,眼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呵、呵呵~”李继隆感觉喉咙不太舒服,这算是表白吗?虽然心痛他幼时的遭遇,可不代表,他就愿意献出菊花啊。 “你猜这个男人是谁?”东方锆依旧不依不饶,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等候情郎的告白。 “不、不知道!”李继隆从喉咙里憋出这三个字,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心中自有一个念头,不要是我,大家才刚认识,还不熟。 “当然是我自己。从那以后,我就只爱自己,信不过任何人。”东方锆也没了继续戏弄他的意思,眼神闪过一丝落寞。 “啊!那,为何传言如此?”李继隆差点惊呆了,居然是这个结果,万幸,不是他就成。 “传言?没错啊,我是喜欢男人,我不是男人吗?”东方锆觉得很奇怪,他明明就是喜欢男人啊,又不曾撒谎。 “但是,但是,这种传言,你不会困扰吗?”李继隆很奇怪,只喜欢自己,很正常,最多也就是自私冷血之类。但是这好男风,实在有辱斯文。 “困扰?没有啊,自从有了这个传言,我就过得很清净。除了战时,或者集训,我都可以做自己的事情。就好比刚才出军营,人家就搜你的身,我就不用。”东方锆俩手一摊,完全没有任何的困扰,反而有额外的便利,他何必急着解释什么。 李继隆以手扶额,好像确实,人家又不喜欢女人,又不想成家,被人传成好男风,也没什么损失,只有便利。 “那,我就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李继隆胆子大了一些,既然不是喜欢男人,那自己就安全了,不用一直做夹紧的动作。 “因为,你与我弟弟很像,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他。”东方锆抬头看天,朵朵白云,随风而动,不知道,弟弟可在天上,看着他? 李继隆沉默,居然是因为这个,一切都说得通了,之前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瞎想而已。 “多买点猪头肉,王霸跟胖子爱吃,再买个烧鸡,我喜欢吃。记得,帮我保密啊。”东方锆丝毫不客气,直接点菜,同时不忘交代李继隆,若是传了出去,他就没这么清静了。 “老板,每样来一份。”李继隆也不知道买什么,干脆每样都买些,至少从王霸跟牛奉的体型来看,买再多应该也不会浪费。 李继隆跟东方锆,拎着一串油纸包,慢悠悠往回走。军营中炊烟袅袅,丝毫没有即将开战的紧张气氛。 “东方校尉,你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李继隆觉得,如果他爹在的话,肯定不会任由他这般下去,怎么也该结婚生子,给家族留个后。 “不然如何?今朝有酒今朝醉,等哪天,不想待在军营了,就寻个山清水秀之地,结庐而居,过些清净日子,等老了,行动不便了,就一把火,尘归尘,土归土。”东方锆觉得,眼下的生活,还算是不错的。 至于回去过升斗小民的日子,他应该是过不下去的,远离尘世的喧嚣,一个人默默死去,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为什么待在跳荡营?”李继隆不明白,别人留在这里,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战功,这东方锆明显不在乎这些。 “杀意,跳荡营是杀意最浓郁的地方,以前,我一直不能控制自己内心的杀意,待在这,是最好的。如今,好像渐渐的也不需要了。”东方锆的内心,充满了愤恨,喜欢杀戮。待在普通的军营,他与别人格格不入,动不动就犯事。 但是在跳荡营,就不一样了,大家都习惯了杀人。 李继隆沉默,确实,在跳荡营里面,他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个,哪怕他武艺高强,可没杀过人,就是个雏。 飞天酒,是跳荡营中,除了女人之外,被谈论最多的话题。 “胖子,你怎么会舍得买这个?”王霸将酒坛封纸打开,浓郁的酒香四散飘溢,忍不住嗅了一口,就是这个味道,很特别。 牛奉平日里,基本只吃军营里的伙食,是五虎之中最节约的,这飞天酒,一下还拿出两坛,是出乎王霸预料的。 “嘿嘿,缴获,缴获,哈哈。”牛奉摆摆手,都是运气罢了。 “怪不得,我就说进城那天,怎么寻不到你,感情是找好处去了。”东方锆轻轻摇晃杯中酒,只有飞天酒,才能如此清澈甘冽。 见识了世间太多的污浊不堪,就越发觉得,这等干净的东西,有多么的珍贵。 “来,先干了这杯!”牛奉高举酒杯,今天挣了这么多,他老牛高兴。 李继隆闻见这冲鼻的酒气,感觉不是很适应,用舌头轻舔,好像也没那么难堪。闻言直接端起酒杯往口中倒去,一股从未有过的刺激,冲击他稚嫩的味蕾,差点就吐出来。 “好东西,不能浪费了,慢慢品!”东方锆看出他的尴尬,出言提醒。旋即撕下烧鸡的大腿,今天这小贩的手艺还不错,不知加了何种香料,入口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李继隆忍住了呕吐的欲望,尝试着往下咽。 “怎么样?还不错,小子,我第一次喝酒,那都是整碗干的。”牛奉看见李继隆逐渐舒展的眉头,就知道这小子已经适应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各有各难 “胖子,不要胡吹,你当时喝的,估计跟水似的,那也叫酒?”王霸嗤之以鼻,这年月,底层老百姓喝的那玩意,根本不能称之为酒,跟馊水似的,有的还带着酸醋味。 后来条件好了些,慢慢地喝到了一些佳酿,再后来,名酒也常喝,宫中贡酒也尝过,到头来,都不如这飞天的十一。 “来,一口干了,男子汉大丈夫,喝酒就得痛快。”王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平日里,他喝酒爱用大碗,也就这飞天,够烈,也够贵,他才会用酒杯。 李继隆也有样学样,一口闷下,旋即一道烈火回旋,仿佛要从腹中喷涌而出。 “这好东西啊,就要慢慢吃,慢慢品,才能尽享其中滋味。老王,吃点猪头肉,光喝酒,伤身。”东方锆知道李继隆吃不消,免得他出丑,干脆出言打断拼酒的节奏。 “嗝~”一个酒嗝打出,李继隆舒坦了许多,赶紧用筷子夹了一块羊肉往嘴里塞。 “没两天清闲了,都准备好了没有?”牛奉抓起一块肘子,直接啃起来,若非能吃,这身肥膘也是留不住的。 虽然没有正式下军令,但是上面已经透露了口风,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咱们何时松懈过?”东方锆将啃得光溜溜的鸡腿骨扔在地上,跳荡营之人,不同于其他,三日一操,五日一练。 他们吃的好,训练也日日不辍。跳荡营的人,大多很自觉,因为都很清楚,实力不够,那就得准备好死亡。 “这就要开始了?”李继隆闻言,将骨头吐出来,他可就盼着这一天呢。 “你很期待?”东方锆转头,眉宇之间,透露出疑惑。 若他是李继隆,并不希望战争来得如此快,至少也要等适应了军旅生涯,那样生存的把握也大一些。 战阵之上,个人的勇武只是一方面,也需要信得过人配合,彼此同心协力,才能建功立业。 “我来军营,就是为了正名,我李家,不是孬种。”李继隆眼含渴望,真希望那一天,早些到来。 “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活得久了,就是百战精锐。”王霸亲自提着酒坛,给李继隆满上。 “小子,我跟你说,你眼光不错,跟在老王霸身旁,自然容易活下去。”牛奉放下肘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直接以衣袖擦擦嘴角。 这胖虎牛奉在跳荡营多年,他的经验之谈,李继隆很重视。可是却有些想不明白,难道王猛在与敌军激战时,尚有余力照应他不成?怎么听着感觉不靠谱呢。 战场之上,不仅敌我众多,还有飞矢乱窜,自保尚且费力,谁愿意照看别人。 “就他这身高体型,在战阵之上,那就是重点照顾对象,离他近些,就好比灯下黑......”牛奉侃侃而谈,他能完好无损活到现在,凭的不仅仅是这身肥膘,还有脑袋,不活络的话,这赌庄可是开不好。 李继隆觉得很有道理,频频点头,擒贼先擒王,大家都盯着王霸,他自然容易收割对方。同时也在心中给自己提个醒,不能紧盯对方的大佬,就冲王霸依旧好端端活着,就知道盯着他的那些人,估计都被拿去邀功请赏了。 “胖子,别扯这些,说说,你家的事情如何了?”王霸很无语,这胖子,活命确实有一套,但是当着自己的面,这样教坏自己的下属,真的合适吗? “哎,不争气的东西,还完了,房契也赎回来了。等我回去,一定要讨个公道回来。”原本兴致盎然的牛奉,闻言一脸萧索。 “人活着就好。”王霸拍拍老牛的肩膀,示意同饮。 东方锆见李继隆一脸不解,当即小声将牛奉的事情给大致说了一下。 胖虎牛奉原来家中条件尚可,有十几亩田地,算是自由农。双亲健在,还有一个弟弟跟妹妹,牛奉从军时,弟弟刚十三岁。 牛奉人很机灵,手上武艺亦是不错,很快就在军中展露头角。攒的军饷都是托人寄回去,想着给二老帮他攒着,置些田地,以后回乡也好娶个媳妇,过点体面日子。 谁知这二老,手头一下子宽裕了,就想着培养老二,送他去读书。要说这也是正常的,谁家都望子成龙,就算考不上功名,以后也能做点体面营生,比在地里刨食强。 话说他这个弟弟,在乡里读了两年书,倒也算太平。其实本就不是读书科举的料,却被忽悠去县学里,做那自费的旁听生。 县学本是官营,不仅无需交钱,还有禄米可领。但是那是对过了院试的秀才才有的待遇,他弟弟那种,根本就不可能通过。 县学是个清水衙门,这下面读书的,都是有秀才功名的,举人以后应该有几个,出个进士的话,那就皆大欢喜。教授身为他们的恩师,得作为表率,自然没有太多的油水。 这教授也是个心思灵通的,每次童子试时,都会挑个数位没能考过,但是家中条件优越的,告诉他们,还差一些火候,但是不代表没有机会云云。 总之,就是一句话,年纪也不小了,混私塾是没前途的,不如到县学去做个旁听,考过童子试的机会要大上一些。 童子试过了之后,就算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了,见了知县大人,那也能自称一句学生。别的好处,起码得中了秀才才行,比如免除徭役之类。 老俩口这辈子,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城里下来催缴税收的小吏,听说教授大人,对自家儿子称赞有加,那自是不愿意放弃的,家里出一个读书人,这个诱惑,太大了。 一个连童子试都过不了的学渣,跟一帮有个秀才功名的学霸,如何能够玩得到一起?整日里与同是学渣的旁听生为伍。 教授本就是找几个钱袋,混点酒水钱,钱都收了,只是让他们有资格坐在后面听课罢了,其他的,是一概不管的。 有钱,没人管,还是几个学渣一起,这还能有的好。整日里讨论的,都是去哪潇洒一番,每日里除了想着法子问家里要钱,就是流连于勾栏瓦舍或者赌坊之中。 半年下来,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赌坊直接去县学讨要,教授自是将他们赶出县学,不能污了孔圣人的眼睛。 老俩口原先也是不肯的,却直接收到了一根手指,没法子,变卖家产,却还是欠了不少,只能托人写信,通知尚在军中服役的牛奉。 牛奉想要回家找那帮人拼命,被他当时的头给拦住了,这在县城里开赌坊的,都是有靠山的,他再能打,也不过一个莽汉罢了。 为了还债,也为了让老俩口能过上正常日子,牛奉直接申请调入跳荡营为一队正,就是为了能多挣些钱。 “简直,无法无天!”李继隆还是头一次知道,这天下,竟然还有这般阴暗的所在。 “呵呵,小子,你出身高贵,自然不知道,升斗小民,过得有多艰辛。”牛奉将酒杯倒满,继续一饮而尽,若非还完了债,他怎么舍得喝飞天这般的酒。 上次他弄到不少,大多偷偷卖掉,跟弟兄们坐地分赃了。 李继隆觉得,自己家道中落,但放眼这天下,他家依旧是权贵,就算李处耘身死,可真有人敢欺到李家头上?不过闲言碎语罢了。 谁知道李处耘到底有多少同僚,还惦记着彼此的友谊,亦或是哪天,官家突然想起他来了,问上这么一句。 “牛校尉,你麾下也有数百弟兄,皆是百战精锐,尚且不能让一赌坊屈服?”李继隆不解,这校尉,怎么也是正儿八经有品级的武将了,一个开赌坊的,躲在臭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罢了。 “校尉?我能调动一兵一卒吗?没有军令,我连自己都调不动,回乡之后,也就是个普通百姓。”牛奉惆怅,还是混些钱财,来得实在。 “那这,到底有何意义?竟是一丝盼头也无吗?”李继隆蹙眉,跟他想得不一样啊,戎马半身,不是该衣锦还乡嘛。 之前还以为这五虎,该是威风凛凛的大人物才是,怎会是一丝权柄也无?那他这个都头,岂不是更不堪。 “我们确实没什么盼头,但你不一样,只要活下来,在跳荡营三年,必然能混个将军。那会,咱们若是还在,都得向你行礼。”王霸夹起一块猪头肉,这种肥而不腻的感觉,是他的最爱。 “为何?”李继隆觉得,今天他学到了太多的东西,这跳荡营,来对了。 “因为你姓李,你爹是大宋名将,你李家是将门,是官家一手提携的将门。若是你在跳荡营搏命三年,还当不上将军,官家都不答应。”东方锆咧嘴笑了,这小子,还真是个雏,屁都不懂。 虽然李处耘中计战死,还葬送了大宋骑兵,无功有过。但是他毕竟是战死,不是逃跑,也不是投降,赵匡胤不可能记仇的,那样会被人所诟病。 李家是忠于他的,若是出了能打的后人,自然是要提携的,而且还能落个善待李家后人的好名声,何乐不为?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慕容延钊的心思 李继隆是带着官家旨意来从军的,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会有人上报,就冲着入跳荡营这事,就能在官家心中留下印象。他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有功劳的话,也许三年都不用。 “将军就能调兵吗?”李继隆明白了,原来,人跟人真的不一样,确实,他可是奉旨入军。 “最差也能调动个十来人,算是亲卫。这不是最紧要的,而是到了将军这一级别,若是从禁军退下来,是可以到地方上安置的。比如湘军,城卫军这些,至少,是个不错的归宿。”王霸最大的愿望,就是混个将军衔,以后也好衣锦还乡。 李继隆默默点头,原来,真的差别好大。当了将军,就是一辈子的将军,校尉,离开军营,就屁也不是。 正是因为将军的待遇好,所以大家都挤破了头想要进去,大宋将门何其多?这位置就这么些,都盯得紧紧的,他们这些个苦哈哈出身,如何能够轮得到? “来,给我们未来的大将军,满上!”王霸一挥手,豪气万千,以前,他也觉得一丝机会也无。 但是上天将李继隆送过来,就是给他们一丝机会。王猛决定,这一次的军功,让一些李继隆,他不过是换钱罢了,不如换人情,当然这让法,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冒名顶替,那是害了他。 李继隆只要活着,前途无量,他的人情,比什么都好使。 牛奉当然也是这么想的,可惜了,这小子没有选他,如今近水楼台的,是王霸。 只有东方锆,他没想过这些,将军不将军的,他无所谓。他没有家人,连家乡都没有了,衣锦还乡给谁看? “老牛,别开了!”王猛看见牛奉还要开酒坛,一把捂住他的手。这一坛飞天,就是足足二斤,四个人喝这些,差不多正好,再多,就要醉了。 “嗝~喝就喝个痛快。”牛奉本不是抠门的人,这些年也是没办法,现如今兜里也有钱了,喝点酒不心疼。 “好了,大战在即,收起来,等着庆功时再喝。”王霸不为所动,跳荡营的规矩是少些,但是不代表可以无视规矩。 “老牛,我也差不多喝好了,就先回了,谢谢哈!”东方锆手撑桌子站起来,脚下已有三分虚浮。 至于李继隆,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这东方,到底搞什么?”牛奉看着远去的东方锆,百思不得其解,这不是捡尸的大好时机? “这样挺好,省得我为难。”王霸摆摆手,李继隆算是他的一个希望,若是东方锆提出送李继隆回营帐,他恐怕得出手阻止。 喜好娈童,大家也许还能接受,但是当过娈童的人,是万万不能当将领的,那样整个大宋禁军,都会成为天下的笑柄。 大宋水师此次打造的战舰,只有三种,最雄伟的当属三层楼船,也是大宋水师的绝对主力。一艘楼船可容纳五百人以上,半开舱的设计,可以供三百人同时发起作战。船只两侧,有巨大的床弩,前端带着巨大倒勾的矛头,一旦射中敌舰,再难以摆脱。 其二则是撞船,船只首尾皆蒙铁甲,甲板采取弧形设计,敌军难以攀登而上,唯一的攻击手段,就是撞击。 其三为轻舸,采用人力脚踏驱动,无需借助风力,来去自如,主要是防备敌方的小船发起火攻。 慕容延钊看着面前的楼船,本就巨无霸的身姿,还以铁索相连,三艘为一体,堪称江面巨无霸。 “大将军,只要防备对方行火攻之术,则万无一失。”宇文肃在旁感叹,这般雄伟的舰队,何愁水战不胜? “火攻之术,曹孟德的前车之鉴,岂能忘却?”慕容延钊感慨,一代枭雄曹孟德,居然败在火攻之下。 他的水战策略,在麾下不通水性之时,是最好的选择。能够最大限度将水战的难度降低,提高己方士兵的攻击力,情形与眼下的大宋很像。 当开始打造船只时,慕容延钊就再三强调,要以轻舸游走周边,以备不测。 “大将军,我朝水师进步之快,当真让人叹为观止。不止是对面的南楚军,就算是南唐水师,在不久的将来,恐怕也得退让三分。”宇文肃也是有见识的,如今的大宋水师,欠缺的只是水战经验,跟精通水性的士卒,在战舰打造方面,已经走在了最前端。 “这批战舰,本就是南唐的最新产物。为首的工匠都是江北六州寻觅而来,自然不会差了。”慕容延钊知道其中一些内情,若没有走捷径,以大宋的经验,不知道摸索多久,才能打造适合长江水战的战舰。 “这、竟然是如此,怪不得。”宇文肃一脸惊讶,他还奇怪呢,为何直接都是清一色的造型。反观南楚水师,基本各种造型都有,跟杂牌军一般。 “这天下,从来不缺趋炎附势之辈,所以忠义之士,才分外可贵。”慕容延钊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想必,南唐人心惶惶者众,贪生怕死之辈也不会少。 “但是,大宋才是天下正统,识时务的人多,也能早些大一统,天下万民才能过上好日子。”宇文肃悠悠回道。 忠臣,不见得就是对的,往往是历史大势的阻碍。好比荆轲刺秦王,若非秦王,战国何时结束? “何为正统?自前唐末年至今,这中原之地,来来回回换了这么些人,正统?拳头才是正统。”慕容延钊嗤之以鼻,什么叫正统?大家都是炎黄子孙,赵氏的底细,他如何不清楚? “正统即为天下大势,我大宋占据中原沃土,兵强马壮,锋戈所至,莫不臣服。除了大宋之外,何人还有统一之望?”宇文肃反驳,他虽为幕僚,实则与慕容延钊为至交好友,算不上犯忌讳。 “当初周世宗,也是这么想的。”慕容延钊想起曾经不可一世的周世宗,压得天下群雄蛰伏,却英年早逝,当真世事难料。 若是周世宗在,恐怕还真的能够大一统。 “不一样,如今官家身强体健,而且府尹大人颇有声望,赵家江山,不会倒。”宇文肃觉得,自家大将军,就应该好好抱着赵氏这根大腿,以后也能恩荫子孙。 “再过两三年,大皇子,也该成年了。赵老二,嘿嘿,不好说。这大宋看似稳如泰山,实际上危如累卵。若周世宗在,十数万禁军压境,南楚何敢如此?”慕容延钊知道,赵光义野心不小,这就是危险,可惜,官家被亲情所蒙蔽,对此毫无防备。 大宋禁军虽然脱胎于大周禁军,但是并没有赫赫战功,官家也是心有顾忌,才定下先南后北,先易后难之策。 可这天下群雄,真的会坐视大宋,挨个收割?况且,燕云十六州在契丹手里,早晚必成大害。 周世宗为何心心念念先北后南?那是因为如今的燕云十六州,大多数百姓,心向中原。可再拖下去,就该断了这份念想,人都是会老的。 “可这天下,属下实在看不出,有何人可以取大宋而代之。”宇文肃不信,至少眼下的大宋,无人可挡。 “变数往往在不经意间产生,唐明皇时,大唐煌煌盛世,威名远播西域,就连泰西之地,都有使来朝觐。一个安史之乱,就让其惶惶如丧家之犬,连心爱的贵妃,都保不住。”慕容延钊原本也认为,大宋会一扫天下,但是江陵一战,让他心中不安。仅一个南平,就付出如此代价,这天下,大宋真的能打得下来吗? “大将军,竟然如此不看好此战?”宇文肃心中诧异,看了如此规模庞大的水师,本以为慕容延钊会豪气万丈,谁知竟是如此。 “先生,我大宋禁军,如今只能依靠人多势众,才能有战而胜之的信心,这是不对的。曾经的大周禁军,只有面对北方铁骑时,才需要数倍之人,列阵而守。其余各路,哪怕是以寡敌众,也是主动出击......”自打杯酒释兵权,或者说,早在陈桥兵变之后,禁军的精气神就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以前的禁军大将,原本都如猛虎一般,杀伐果断。如今都像被上了镣铐一般,缩手缩脚。 陈桥兵变,赵匡胤固然登上了大位,但是他看着下面这帮老兄弟,怎么看都像当初的自己。等将他们兵权解了之后,总算能睡上好觉了,可这底下的将领,也都心有余悸,时常忧虑,自己会不会被官家给惦记上。 如今算是,官家与将领之间,彼此猜忌,这就是陈桥兵变的最大危害。 赵匡胤自己武将出身,自问能够弹压骄横之辈,可以后呢?这种先天不全,必然导致当权者对武将的忌惮。 “大将军可是起了解甲归田之心?”宇文肃叹息一声,慕容延钊正当壮年,难道就此告别朝堂? 他宇文肃还想随着慕容延钊博一个富贵,若慕容延钊真的退了,他该何去何从?这么多年,虽然在军中有几分权势,可终究是一届白身。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暗中勾连 “想要解甲归田,也得打好眼前这仗。先生放心,此战结束,我必然为先生请功,多了不敢说,六品官身,包在本将身上。”慕容延钊知道,宇文肃的毕生心愿,就是官身。 之前也想给他在军中按个文书参军之类的,但都被他拒绝了,他想要的是文官,最好是主政地方的那种。 这大概,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属下,谢过大将军!”对于这个结果,宇文肃自然是满意的,但是却没有想象的那么激动。跟在慕容延钊身边多年,突然看到了分离的时刻,心中自有几分落寞。 “传令下去,三日后,开战!”慕容延钊知道,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不但是为了大宋,更是为了他自己,为了跟随他的将士。 他们家中的妻儿老小,等着他们凯旋,等着他们的战功与赏赐,而不是马革裹尸,更不是一捧骨灰,以及那微薄的抚恤。 不同于江陵的肃杀,福州迎来的自己的高光时刻,剑州军麾下,除去雄州的高继冲率领的八团,其余各团云集福州。 福州城外的军营,遮天蔽日,绵阳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孙宇此刻正站在福州城头,眺望他一手打造的精锐,身后是诸位忠勇军大将,程镇北、陈启霸、郑屠、白勇、甘越、邓勤、陈其司,悉数在列。 此外尚有张大虬、孙三刀以及恶狗,此番忠勇军,尽起精锐,各团仅留少部分驻守地方,只有陈其司留下了五千人,分别驻守铜安镇与漳州。 “国公爷,那边可有消息传来?”程镇北渴望这一天太久了,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其实当年,程镇北以为孙宇的设想,千难万难,不曾想,不过三年,居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当年的他,跟着刚刚起步的孙宇,那时的南越,是高不可攀的存在,随手布置的天女教,都让他们忌惮无比,如今居然真的要动手覆灭之。 “不曾,戒备极严!”孙宇摇摇头,如今的福州这边与南越的交界处,双方都使出了十二分手段,消息根本过不来,得绕道极远的信州一带。而且不能走大路,还得翻山越岭,消息极为滞后。 “国公爷,咱们在等什么?”陈启霸挠挠头,这五六万大军在这,每日操练不歇。 为了提高战士的体质,一天宰猪不下百头,保证人人有肉吃。另外还有腌制的海鱼,这种吃食,比普通的大户人家还要好得多。 有肉吃的士兵,自然不一样,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经常有喊着号子的队伍,绕着福州城跑步,显然是有力气没用完,躁得慌。 “等消息,不仅仅是我,这天下,很多人都在等。眼下这天下,犹如烈火烹油,只待一滴水珠,便能搅动风云。”南楚之战不起,谁也不敢动,都等着南楚打头阵,牵扯大宋的精力。 “三刀,粮草辎重如何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福州的粮草是足够的,但是孙宇在长乐,临时修建了大批的仓库,用以囤积物资。 长乐地处腹地,附近又有天然良港,方便船只停靠。如今南越的水师被一网打尽,长乐只要少许驻军,就能稳如泰山。 若是仅仅为了拿下罗源或是宁德,这种战线的长度,仅靠辎重营的运输能力就足够,但是他有更大的野心,必须做更多的准备。 “眼下还在紧急调运,再有半个月,应该运输得差不多。”孙三刀的辎重团,如今是各团之中人数最多的,也是孙宇防止各团坐大的一道命门。 “大虬,盯紧些,人一多,就容易出乱子。”福州城新附,本就比不得其他地方,若是出了事情,被有心人利用,很容易出大的乱子。 “诸位,请时刻做好准备,战机一至,立刻开拔!”孙宇不知道,南楚究竟能够挡多久,他们一定要在大宋稳定局面之前,获得绝对的优势,否则,大宋应该不介意趁势杀入鄂州一带。 “末将遵命!” 众将齐声回应! 孙宇眺望更远的地方,那边应该是大海,他的水师,不知何时能够抵达,没有水师的协助,他的计划,根本不能成行。 远在江宁的南唐水师中郎将、江王世子李季操,在庄园中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不同于往日的莺歌燕舞,周边连半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李季操亲自提壶倒茶。 “世子,近日本座听闻,马步军都指挥使林肇庆与镇海军节度使郑彦华,麾下将士调动频繁,车马不歇,可知缘由?”此人正是大宋靖安司首座顾韫,南楚大战在即,赵匡胤始终不放心南唐,将这南唐之事,全权交由赵光义与靖安司处置。 李季操早就与靖安司勾搭成奸,他有大野心,若不走险棋,根本不可能成功。 “倒是不知,最近确实有些奇怪,本将的上峰,都虞侯杜真,也在调遣水师船只,但是确实没什么确切消息传来。”李季操摇摇头,他是看不懂,他麾下的水师,至今不曾有任何的动静。 “兵马调动,必然有原因,世子该好好打探一番,否则,恐将误了大事。”顾韫知晓,这兵马调动,必然有所图谋,弄不清目的,始终心头不稳。 “首座莫急,本将已经全力打探,但是此番消息极严,无论是军中还是宫中,都没什么确切的消息。”李季操倒是要淡定许多,以他今时之地位,未曾得到消息,那一定与水师没太大关系,若是想要渡江,水师就是第一关。 在凉亭的不远处,一护卫站立拱手,等候李季操的命令。这是李季操会客的规矩,谁都不能打扰,天大的事情,也得在远处候着。 “过来!”李季操等顾韫将斗笠戴好,才挥手让护卫过来。 顾韫的身份,必须完全保密,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李季操。他的身份太过敏感,一旦暴露,南唐朝廷,一定会不遗余力捕杀。 “世子,萧公公来了。”护卫快走几步,到李季操身旁禀报。 “他怎么来了?首座大人,我去前面打发一番。”萧义如今虽然是内宫第一太监,但李季操却不太放在眼中,只要他继续怀有妄想,那就是他豢养的狗一般,任他挥来喝去。 “无妨,让他过来好了。”顾韫平日里,从来不与萧义打照面,知道他的人越少越好。 “那,去将他带过来。”李季操略感诧异,却依旧照命行事。 李季操将萧义看作豢养的狗,其实他何尝知道,在顾韫的眼中,他也是一般,都是心生妄想之人,被人拿捏在手心。 萧义提着衣摆,小跑着碎步,平日里一尘不染的拂尘,这会正别在腰间,随着步伐前后摆动。 “哟,萧公公,这是为哪般?”李季操从座位上起身,这面上,还是得表现出该有的尊重,他还需要依仗对方。 “世子啊,出大事了。”萧义喘着粗气,以手抚胸,这庄园太大,一口气跑这么远,可把他累坏了。 “到底什么大事,能将见多识广的萧公公,吓成这般?”李季操心中暗自嘲笑,这没卵蛋的货色,就是胆小,还能是天塌下来不成? “大事不好了,这?”正想说出缘由的萧义,看见头戴斗笠的男子,立马住口,这些消息,是不可以随便说出去的。 “这位是大宋靖安司顾首座,你也是知晓的,但说无妨。”李季操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他们虽然没有碰过面,但彼此都知晓对方的存在。 萧义当然知道,这江王世子与北宋暗通款曲,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可就在靖安司背后那位大佬的手里。他想要拿到那宝贝,才愿意上李季操这贼船,如今居然正主就在眼前,这得好好表现一番。 “咱家见过首座大人!”萧义恭恭敬敬行礼,他平日里,趾高气扬惯了,突然这般,还真有些不习惯。 “萧公公客气了,本座早闻萧公公大名,今日一见,甚是荣幸!”顾韫从座位上起身,拱拱手就算完事,斗笠依旧戴在头上,丝毫没有取下的意思。 “哪里、哪里,首座大人之名,如雷贯耳!”萧义下意识忽略了礼节,还指着好好合作,早点拿到宝贝,些许细节,无足挂齿。 “萧公公,坐下说说,我跟首座大人也好听听,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李季操指了指左手的位置,示意萧义坐下。 “世子,你不是让我打听具体调动的事情嘛,我总算摸出了些眉目......”萧义自己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没人给他倒,他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不对啊,眼下只是处于戒备期,尚未有大规模调动呢,你哪来的消息?”李季操打断萧义,宁可没有消息,也不能弄来假消息,那样就太丢份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风云涌动 “世子,咱们听萧公公好好说道说道。”顾韫制止李季操,他对于南唐的军事意图,非常感兴趣。 无论这消息从何而来,他都愿意听上一听,至于真伪,他自然会去辨别。 “粮草,我把内卫这段时间收集的情报,全部核实一番。大规模的粮草调动,往往是动兵的前兆,而粮草调运,极费人力,只要细细打探,自然有端倪可寻。”萧义却卖了个关子,没有一口气说完。 “粮草往哪去了?”李季操暗骂,真会故作高深。 “其一,是江阴县,有大批粮草囤积。”萧义看了一眼顾韫,那才是正主,得吸引他的注意才行。 “江阴县本就是重镇,驻军极多,而且周边粮食产量高,每年秋收,皆是有大批粮草入库,这个,靠不住?”李季操并非酒囊饭袋,往江阴城中运输粮草,年年秋收后皆是如此。 江阴乃重镇,既要防备江北的大宋禁军,也要防备江南越的苏州一带,兵多粮多,也是正常。 “不错!不足为凭。”顾韫也打破沉默,仅仅这一点,根本不能确认。 “那其二的歙县呢?”萧义将拂尘取下,轻轻一摆,信心十足。 “歙县?难道是要对南越动手?”李季操立刻就明白了萧义的言外之意。 歙县地处南唐与南越的边境,若是突破南越边境防御,可以直接兵指建德,威胁睦州。而且从歙县至睦州,有水路,可顺流而下,减少后勤的压力。 一旦拿下睦州,距离杭州不过百余里地,南越危矣! “消息可准确?”顾韫斗笠下的面容,不停变幻,他熟知天下地理,当然知道南唐屯兵歙县的意图。 没想到,这江南国主,居然下了好大一盘棋,想要趁机消除背后的隐患。 顾韫觉得,萧义的推断,是没有问题的,若换作他是李煜,也该想要剪除背后的威胁才是,毕竟过江与大宋动兵,实在没有胜算。 “绝对准确,饶州、信州一带的粮草,大多都在运往歙县,如今应该已经差不多了才是。做的很隐秘,但是却瞒不过咱家。”萧义洋洋自得,他已经忘记了,国主李煜将内卫交给他的初衷,并非吃里扒外。 “若是江阴也是为了备战,此番,是准备比双管齐下,南越危险了。”顾韫轻声说道。 南越最大的麻烦,就是缺少纵深,一旦双管齐下,快速突进,能够在短时间内杀到杭州附近,切断朝堂与地方上的联系。 “必须要阻止他们!”顾韫下定了决心,不能将希望寄托于南越,也不知他们是否察觉了南唐的军事意图,否则,一旦第一波没挡住,杭州就危险了。 “这......”萧义两手一摊,他就一个太监,手中有内卫这条线,打探消息,暗杀个把人,问题不大,阻止大军,他还没活够呢。 眼下整军备战的,最积极的就是林肇庆,萧义再嚣张,看见这种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杀将,那也要老老实实往边上站些。 “不如,咱们弄个离间计?”李季操也心中打鼓,他手下那点人,都是在江面混的,别说不会跟着他造反,就算全部听他的,也没太大意义。 “来不及了。”萧义心中暗骂,这世子真不是个东西,这离间计,肯定得他来。离间的肯定是国主与林肇庆之间,宫里的事情,还不都要他给包圆了? 这他么大军都快出征了,你跟我说离间计,这不是开玩笑么。 “你们先做好准备,联络亲信,等我消息,我得回江北一趟。”顾韫坐不住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做不了主。 他在这,吓唬一番这些南唐的狗屁世子太监还行,放在大宋,他实在权柄有限,还得背后大佬去运作。 “我送首座大人!”李季操起身,想要过江,他这水师中郎将还是顶用的。 “好!萧公公,后会有期!”顾韫也不推脱,直接拱手与萧义道别。 一炷香之后,数十骑出庄园,直奔江边而去。 萧义却不愿离去,他还想在此休闲一番,今天如此大的功劳,怎么能白走一番。可惜那补酒,没有李季操的吩咐,他是喝不到的,就在此安心候着,送完了首座大人,总是要回来的。 一想到顾韫回了江北,萧义不免得心中惴惴,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又需要他做什么。宝贝,他肯定想要,但若是需要为此付出脑袋,这代价,他出不起。 其实,早在三日之前,萧义就发现了屯粮歙县这事,他犹豫了。这事背后的意义,他很清楚,李季操早就让他去查,这事情传出去,大宋必然不会坐视,一旦宋军南来,则战乱必起。 最终,还是忍不住宝贝的诱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算大宋南来,就算南唐亡了,他萧义,凭借投效之功,也不会差了哪去。 而且,有了那宝贝,他也能过上妻妾成群,儿孙满堂的生活,岂是现在这般,一个孤零零伺候人的太监? 当顾韫踏上李季操为他准备的快船时,长江上游,千里之外,战云密布。 慕容延钊立于旗舰之上,指挥水师从水寨缓缓而出,列阵前行。 座下旗舰,是唯一一艘四层楼船,其上一杆大旗,慕容二字,迎风招展。 在旗舰左右,各有一艘三层楼船,以铁链相连,三艘战舰并排而行,朝着江对岸缓缓而行。整个江面,这般的战船组合,整整十二组,曾品字型。 撞船游弋其中,伺机而动,至于轻舸,在最外侧,警惕可能发生的一切。 “尽人事,听天命,水师出击!”杨师璠立于岸边,对于倍与己方的大宋水师,并没有把握,但是却依旧要打,哪怕不能阻止对方渡江,也要咬下一口肉来。 战鼓擂动,南楚水师也出水寨而来,比起大宋水师的威武简洁,他们就要杂乱许多。各式大小不一的战船,排成五列,犹如五把尖刀,直插敌军。 李继隆所在的跳荡营,就在其中一组楼船上,他们的任务就是,发起接舷战。三艘大船组成的整体,在江面上稳如泰山,哪怕是丝毫不会水的李继隆,也并没有感觉慌乱,只是稍有些头晕罢了。 王霸抱着鎏金大刀,靠在船舱上休息,对于接下来面临的大战,他也需要养精蓄锐,毕竟不比陆地上。 “校尉大人,快起来,很近了!”李继隆看着越来越近的双方船队,一颗心快到嗓子眼,握住长枪的双手,汗水直冒,不断抓起披风擦拭。 “淡定,还早呢,交战了再起身。”王霸经验要多一些,看着不算远,但是离开战还早。 双方会先调整方位,进行试探,这在船上,坐着摇摆的幅度要小很多,大脑也能清醒一些。 果然不出王霸所料,双方船队并没有直接朝着对方撞去,反而变换方向,都试图从侧面朝着对方发起攻击。 李继隆深吸一口气,抱着长枪,继续瘫坐在甲板上。 双方船队在江面上不断试探,慕容延钊渐渐失去了耐心,抬头看天,已然近巳时了,再拖下去,今天恐怕难有战果。 旌旗挥舞,战鼓擂动,大宋水师转动船帆,径直往南楚水师撞去。 杨师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方终究是挨不住了,他是不介意在这江面上多耗些时间。 南楚水师继续改变方向,准备转到大宋水师的侧面发起进攻。 慕容延钊不管不顾,只是下令转动船帆,不改变阵型,斜着阵型往南楚水师撞去。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些许阵型上的优势,根本无足轻重。 快速游弋的轻舸,以人力驱动,不受风向限制,全部转移至正面。轻舸上唯一的远程攻击武器,就是一架固定好的床弩。 床弩已经上弦,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弩箭,长过三尺。浸染过火油的布团缠绕其上,面对越来越近的南楚水师,大宋水兵纷纷点燃弩箭上的布团,黑烟缭绕而上。 百余艘轻舸,同时射出弩箭,只见一团团黑烟,往南楚水师的战船飞去。 南楚水师经验丰富,毫不慌乱,战船上早就备好了灭火的设施,这种规模的火攻,只能略添慌乱罢了,想要造成大规模战果,根本就是妄想。 南楚水师中同样有轻舸,但是数量比不上大宋,只是游弋在自家队伍身侧,伺机而动。 大宋水师轻舸队伍迅速后退,同时将床弩上弦,准备进行二次攻击,为自家主力舰队争取时间。 当第二波弩箭射出之后,轻舸已然退到了自家水师身边,随后收到命令,直接退入船队中,自由射击。 眼下的大宋水师,虽然因为方向的关系,导致船速不高,却依旧往南楚水师冲去。 撞船比起楼船,速度要快上一些,接到命令之后,逐渐脱离船队,往南楚水师而去。 南楚水师也不示弱,大批的撞船同样脱离船队冲来,虽然数量要少一些,却有更快的速度。 李继隆站在楼船上,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没有任何的花哨,只有硬碰硬的撞击。 南楚水师占据速度的优势,少部分能够撞在大宋船只的侧面,剩下的都是硬碰硬的正面撞击。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突变 被撞中侧面的撞船,撞角直接撕开很大的豁口,江水顺着豁口流入,船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沉。撞船上面的水兵直接跳船,至于能不能逃生,就得看己方轻舸的救援速度了。 正面相撞的撞船,撞角的互相攻击,让彼此暂时连成一体,撞船上的士兵,直接发起了接舷战,长短兵器各展威风。 双方轻舸上的士兵,不仅在打捞己方的落水士兵,同时在射杀对方。 当双方的楼船抵达战场时,游弋不停的轻舸迅速撤离,至于撞船,则要艰难得多。 撞船本就是依靠船速,快速撞击,眼下基本停滞的撞船,对于楼船没有丝毫的威胁。李继隆亲眼看见,他所在的楼船,被士兵喊着号子拉起的拍杆,一下将南楚的一艘撞船拍得粉碎,漂浮于水面上的血迹,告诉他船上的人肯定没了活路。 大宋水师的撞船更加不堪,原本在撞击中大占优势,却因为没有经验,导致撤离速度太慢,被南楚的楼船打得基本全军覆没。 拍杆、床弩、投石机等等,火力全开,一艘艘撞船,消失在江面之上。 “嘣~”一块足有五十斤的石块,砸在李继隆所在的楼船上,溅起的血肉,洒在他的脸上,完全出乎预料。 “呕~”李继隆伸手一抹,全是黏糊糊的,随即直接趴在甲板上呕吐。 “吐,一会就吐不出来了。”王霸很淡定,这就是命,任你武功再高,在投石机面前,那都是看命。 “为、为什么?”李继隆调转头颅问道。 “因为太多了,多到你来不及去感到恶心,自然也就不会吐了。”王霸笑笑,到处都是血肉飞溅的时候,哪里会想到别的,只有杀掉敌军跟活下去这两个念头。 李继隆听完,继续呕吐,哪怕他闭上眼睛,石块下的惨状,也挥之不去。 水战到此时,双方基本都只剩下大型楼船在江面活动,其他小船就算还在江面存活,却也很难插手其中,大多游弋在外围。 大宋水师的联合战船,体型庞大,攻击手段丰富,不惧撞击,但是转向不灵活,南楚的战船试图获取局部优势。 楼船之上,超大型床弩在瞄准,弩箭后端绑好了绳索,只要射穿对方船体,就能够牢牢拖住对方。 “快,来拉绳索!”船头一名士兵大吼,一支特制弩箭射穿了对方楼船,如此好的机会,岂能错失? 王霸直接从甲板上一跃而起,朝着船头快速飞奔。 还在干呕的李继隆见状,忍住不适,以长枪支撑,朝着船头走去。 “一、二、三......”船头喊着号子,大批士兵已经抓着绳索往后拉,李继隆直接站在后面,抓住绳索用力。 旁边的另外一艘楼船见状,也发动床弩,朝着这艘楼船发力。 越来越靠近的南楚水师的楼船,已经陷入了绝境,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数倍于己方的敌军,除非有足够的救援,但是那样的话,他们败的更快。 大宋水师是巴不得大家都挤在一起,那样就更容易发挥他们的兵力优势。 双方弩箭纷飞,对着对方的船只发起攻击,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宋军,基本压制了对方。 李继隆咽了下口水,这距离已经很近了,接舷战近在眼前。 一个黑点在眼前迅速接近,李继隆下意识偏头,身后之人就没有这个眼力,很不巧,正中面部,捂着脸就退下去了。 “杀过去!”王霸一声大喝,提着大刀,就往船舷翻过去。 大刀在半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随着王霸的跳跃,朝着对方船只上的敌军砍去。以王霸的实力,加上自上而下的劈砍,根本无人可挡。 哪怕对方双手撑起长刀抵抗,却被直接砍作两段,余势不减,继续往对方的铠甲砍去。长刀划过铁甲,带**点火星,因为长刀抵挡卸力,总算没有破甲。 一杆长枪从斜侧刺来,王霸赶忙回刀劈挡,后撤半步。 大批跳荡营士兵,飞跃而来,王霸的压力为之一轻,其中就有李继隆,在跳跃时以枪作棍,朝着前方劈砍。 对方躲避不及,被长枪砸中肩膀,虽然有铠甲护身,却依旧被重力砸得有些麻木。 李继隆收枪落地,旋即侧身飞刺。他的长枪乃是李处耘寻名师打造,枪身韧性十足,枪头的破甲能力,更是非比寻常。 看似坚硬的铠甲,被枪头轻易捅破,然后贯穿身体而出。 李继隆面露喜色,初临战场,就能获得斩首,实属不易。随即想要拔出长枪,谁知对方竟然牢牢握住枪头,一时竟然难以拔出。 一柄长刀朝着李继隆砍来,方才因为首次杀敌而放松了警惕,如今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了。 李继隆能做的,就是快速低头,然后举起手臂格挡。 长刀砍在手臂上的动静,是那么的无力,以至于李继隆差点没有感觉到。 “傻愣着干嘛?找死呢?”王霸一声大喝,将李继隆给喝醒。 方才砍来的那人,却是被眼疾手快的王霸给枭首了,李继隆才免于受伤。至于王霸,一声大喝之后,直接提刀继续搏杀,以他的块头,只要稍不留神,就是身死的下场。 李继隆拔出长枪,跟在王霸的身侧,长枪上下翻飞,他的攻击力虽然不足,但攻击距离够远,与王霸搭档,倒也勉强够格。 当李继隆捅杀第三人时,王霸直接提刀往船舱内杀去,还不忘招呼李继隆一声。 刚刚习惯甲板上搏杀的李继隆,进入昏暗的船舱,又变得不适应起来,若非是王霸照料,恐怕根本走不远。 总算渐渐适应了船舱内的搏杀,狭小的空间内,李继隆的长枪优势更甚,跟随王霸一起朝着下面杀去,同行的跳荡营士兵也是极多。 如今这船舱内的南楚士兵,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接下来就是抢功劳了。 船舱内空气难以流通,搏杀带来的汗水跟血腥味弥漫其中,是常人根本难以忍受的。李继隆很佩服自己,居然能够这么快就适应了。 顾不上额头留下的汗水,南楚士兵边挡边撤,他还想继续立功,努力让自己跟上王霸的步伐。 王霸的一把鎏金大刀舞得水泼不进,他们距离完全征服这艘楼船,已经只差片刻功夫。 “快,跟我撤!”王霸突然收起大刀,在李继隆耳边喊道。 “这,为何?”李继隆收枪侧身,让其他人往前挤去,这都是白捡一般的功劳。 “别废话!”王霸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就贴着台阶边上往上去。 李继隆觉得很可惜,他若是坚持下去,今天很可能拿到更多的战功。甲板上的战斗已经结束,方才还不觉得,现在却有些吃力。 “不好,快逃啊!”就在李继隆想要继续问王霸时,后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大吼。 “起火了,快退啊!” 李继隆转身,只见原本昏暗的船舱,泛着一丝丝的红光。 火势窜的很快,拥挤狭窄的过道内,为了抢夺生机,发生了人性最不堪的一面,平日里的袍泽互相推搡,甚至劈砍。 李继隆目瞪口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的船上的。 “小子,撤,咱们去另外一艘,这艘没救了。”原本为了怕对方船只逃离,而用绳索铁链牢牢绑住,眼下却成了催命的绳索,一时根本打不开。 火借风势,南楚水师也不知道在舱底压了多少的猛火油之类的易燃物,片刻之间,整艘船就成了一片火海,王霸与李继隆所在的楼船,根本无法脱身。 反而是铰链相连的三艘战船,只需打开铰链,就能够分离,眼下也只能如此,将损失降到最低。 慕容延钊在旗舰上看着这一幕,面色铁青,他想不明白,为何这些南楚水兵,愿意付出必死的代价。 “校尉大人,谢谢!”李继隆躺在甲板上,之前他们所在的战船,已经是一片火海。之前葬身火海的大宋士兵,恐怕比接舷战还要多,若非王霸拉着他,这会应该都成灰烬沉入江底了。 “欠我一条命,记住了。”王霸拿起水囊,往口中灌去。 “到底是为何?”李继隆不解,他心头有疑惑。 “你是问我怎么会知道,还是问,为何不提醒他们?”王霸将水囊塞好,从怀里摸出一块馒头撕开,递一半给李继隆,战斗还在继续,他们得保持体力。 “都有。”李继隆抓着馒头,眼睛里满是求知欲,答案比馒头重要得多。 “我放弃继续,是因为我闻到了硫磺的味道。至于只带着你,呵呵,连你这个雏,都要我动手拉才能带出来,其他人,你觉得可能吗?咱们回返时,看见的人很多,可有人问过一句为何?”王霸将馒头放进嘴里,用力咀嚼,这种冷硬的馒头,不嚼透的话,容易胃疼。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一片坦途 面对战功的诱惑,有多少人能保持清醒?那代表着金钱与地位,别说他,天王老子来了,估计都不好使。 李继隆沉默,他对王霸,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是他在跳荡营中,最信得过的人。就算如此,他也犹豫了,最后放弃,只是单纯的因为,相信王霸不会害他。 当夕阳的余晖,铺满江面,慕容延钊看着往洞庭湖方向逃离的南楚水师残部,他选择了放弃追击。因为若他是南楚主将,一定会在水道狭窄处布置手段,贸贸然追击,正好落入对方的圈套。 “鸣金收兵!”慕容延钊下令。 “恭喜大将军,旗开得胜,从现在起,长江天堑,再也不能阻拦我军。”宇文肃轻摇折扇,此战之后,这一段长江水面,就是大宋说了算,他们可以轻易渡江。 “先回水寨,明日准备渡江。”慕容延钊点头,从现在开始,漫长的江岸,都可以作为他的登陆地,只是这代价,太大了。 大宋花重金打造的水师,折损近半,单从损失而论,比南楚水师还要大。 慕容延钊想过会有不小的损失,可现下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毕竟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而且他将最精锐的跳荡营,全部布置在船上。 看着大宋水师缓缓退却,杨师璠面无表情,此一战,无功无过,基本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撤!先回岳州!”杨师璠同样知道,从现在开始,长江天堑,荡然无存。 若他是对方统帅,一定会对岳州发起攻击,因为岳州靠着洞庭湖,他们只要占据洞庭湖出入长江的水道,就能利用水师船只,源源不断获得后勤辎重的补给。 今夜的跳荡营,伙食异常丰富,李继隆端着一大碗羊汤,里面还有两块上好的羊腿肉。新鲜出炉的馒头管够,他一手一个,抓在手中啃食。 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面露喜色,此战胜了,而且大多都有军功可拿,以后的赏钱不会少。至于那些个倒霉的,基本都回不来了,重伤的回来也去伤兵营待着,等待他们的,基本就是回乡一条路。 “小子,如何?”东方锆走到李继隆身旁,撕开一角馒头,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好似什么了不得的美味。 “还行,混了点军功,你呢?”李继隆很奇怪,这东方锆为何吃得这么讲究,却也不好意思问。 “嘿,倒霉,我在的那艘船,就没发生接舷战,基本就是坐了一天船,晕乎乎的。”东方锆摇摇头,这水战就是如此,不仅看你的搏杀本事,还得看运气。 “其实,也挺好的。”李继隆想起火起的那一幕,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如王霸一般,在那种气味难闻的环境中,能够嗅出那一丝不同寻常。 “谁说不是呢,就这么躺着,然后赢了。虽然没功劳,但总算打胜了,赏钱总是不会少的。”东方锆看得开,他对金钱与权势,都没有太大的需求。 至于杀意,他现在也基本能够控制住,就这么躺赢到此战结束,领一笔赏钱离开,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但想必,没这么好的运气。 “来一块?”李继隆用筷子指指碗里的羊肉。 “免了,你要是喂我吃一块,呵呵~”东方锆不想害他,也许李继隆忘了他在跳荡营的身份,但他自己记得很清楚。 亲近一些还可以,若真有什么让人浮想联翩的事情,传出去就是个麻烦。 “那,好!”李继隆直接埋头,一通稀里哗啦,将碗里吃个干净。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体型不算大,饭量却比王霸差不了太多,这点肉食根本不够吃,好在馒头管饱。 至于出营地去买肉食,那是不可能的,战时没有手令,谁也出不去,原先在营地外摆摊的商户,早就不知所踪了。 “东方兄弟来了,尝一块!”王霸拎了下裤腿,直接坐在地上,将手中的肉干,分给李继隆与东方锆。他知道自己对于肉食的需求大,营帐里一直备着肉干。 “老王霸,什么眼力劲,我老牛这么大的身板,看不见还是怎地?”牛奉摸着脑门上的皱褶,他就是没吃饱,出来觅食来着。 “一边去,不是刚挣了大把的银子,也不知道买点吃的备着,我可没多少存货。”王霸撕下一片放进嘴里,肉干的味道一般,有些硬,挺费牙的,不然存放不住,但到底是肉。 李继隆将手中巴掌大的肉干,撕下一半递给牛奉。 谁知道牛奉居然摆摆手,拒绝了李继隆的好意,直接往王霸的营帐走去,嘴上还嘟囔着:“老牛我自己去拿!” 对于牛奉的厚脸皮,王霸早就习惯了,随他去了。 果然只进去两个呼吸的功夫,牛奉就拿着快有他脸盘子大的肉干走出来,显然对王霸放吃食的地方,了如指掌。 “老牛,今天拿了多少战功,饿成这样?”东方锆吃肉干,是一丝一丝往嘴里放的,估计这点肉干,能吃半个时辰。 “还成,三个人头,都是披甲的精锐。”牛奉今天收获还行,以他的体型跟速度,算是不容易了。 “知道这小子今天多少战功不?”王霸指指李继隆,卖个关子。 “真的假的?头一次上战阵,还能有战功?”牛奉不相信,他第一次上阵,就光顾着躲了,别说人头了,就没砍中过。 “这还能作假?找死不成?”王霸恨不得给牛奉一巴掌,眼下的大宋,对于军功的统计极严,作战时后方都有人盯着记录,但凡没有记录在案的,都得寻两人以上作证才行,一旦假冒军功被发现,那得判流放的。 “我去,小子,可以啊,难不成还是两个?”牛奉羡慕得不行。 “这个数!”王霸直接竖起一个手掌。 “什么玩意?五个,你疯了还是我傻了?”牛奉根本不信,这他么是南楚水师,正规军,你当乱民呢?第一次上阵就五个? “你没疯,我也没傻,就是这个数,不信你问他?”王霸摇摇头,这小子跟在他旁边,凭着长枪的攻击距离,加上他有时配合一下,确实容易捡人头。 李继隆脚下本就速度快,出枪速度更快,游走在他左右,专门对付那些想要围杀王霸的,对方稍有不慎,就被他一枪刺中。 看着默默点头的李继隆,牛奉跟东方锆都觉得不可思议,第一次上战场有这种表现,堪称神一般的存在。 “小子,不,李兄弟,不对,大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中不中?”牛奉一把抱住李继隆,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 远处经过的人,纷纷驻足观看,这新来的魅力够大啊,不仅获得东方锆的青睐,好像连牛奉都要拜倒于他的铠甲之下。 牛奉顾不得这些,早知道这李继隆有如此本事,上次他说什么也要将他哄到自己营里去。 “牛校尉,你先撒手!”李继隆大囧,这都什么啊,居然被一个大胖子给抱得死死的,连喘气都费劲。 “老牛,成何体统,差不多得了,不然该反感了。”东方锆用脚踢牛奉的屁股,示意他快点起来。 牛奉只是抬头看着李继隆,脸面算个屁,他在这跳荡营六七年了,熬走了一批又一批人,从没人能够一步登天。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无论如何也要把握。 “胖子,老子就佩服你这不要脸的劲。”王霸将肉干撕下一片放入嘴中,以前就知道这货没脸没皮,不曾想,居然还是小看他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做得出这般事情来。 周边指指点点之人,不少还是牛奉的手下,嘴里说的话,虽然听不见,但想必也能猜得出。 “老牛,快松开,不然老子大刀跟你不客气。”将最后一片肉干放入口中,王霸抓起自己的鎏金大刀,架在腿上擦拭。 王霸的动作很仔细,也很轻柔,像是在抚摸心爱的女子,生怕惊吓了她。 原本撒泼打滚的牛奉,看见王霸这般状态,赶紧松开手,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拍拍身上的尘土。 在跳荡营中,王霸只暴起过一次,当时,也是这般。牛奉曾经问过他,为何要先擦拭大刀?王霸说,那是在平复情绪,与刀沟通,若是平复不了,自然要饮血的。 “老王霸,你看,情绪可平复了?”牛奉搓搓手,他虽然抗揍,并不代表喜欢找揍,这身肥膘,肯定是扛不住鎏金大刀的,就算是刀背,砸下来也吃不消。 “熟归熟,你若想坏了这小子的前途,我认得你,大刀不认得。”王霸将大刀扛在肩膀,俯视牛奉。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表忠心 大家在跳荡营中,关系还算不错,但是事关前途,谁都不能成为绊脚石,否则就砸碎它。牛奉有没有机会,他不关心,现在他王霸,对李继隆有救命之恩,只要他能够成长起来,他王霸一个将军的称号,是板上钉钉的。 可若是任由牛奉这般纠缠,传将出去,名声且不说,其他人都有样学样,这成什么了,传入官家耳中,这还得了? 何为官家?那是官帽子都在人家手中握着,其他人,只能靠为官家卖命,才能换取官身。 “没有,绝对没有,老王霸,你先把刀收一下。我老牛也只是想与李都头,亲近亲近。”牛奉丝毫不尴尬,连称呼都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都头比校尉大才是。 “牛校尉,不过是斩首五级而已,不至于如此夸张。”李继隆摸摸头,这军功是不小,但是比起王霸,差得有些远。 “你不比他们,五个首级,等战后足够你升一级了。况且此战不过是开胃菜而已,渡江之后,立功机会大把。若你能保持这个势头,战后弄个游骑将军,也是有可能的。”东方锆见他不似作伪,出言解释道。 他们斩再多的首级,立再多的功劳,基本都是只能用来换钱,升迁之事是没门的,但李继隆不一样,那是他升迁的资本。 此战之后,**行赏,李继隆若是保持这个势头,一定能够交上一份优秀的战绩。 而这份战绩,一定会上达天听,十五岁少年,将门虎子,孤身入跳荡营,初战斩首五级,共计斩首数十级。 桩桩件件,都足够吸引眼球,必然会广为流传,朝廷上下,为了士气,也会给一个极好的赏赐。 “东方所言在理,尚未弱冠的游骑将军,还是凭斩首得来了,这份履历,足以傲视所有人。”将门子弟,有几人会冲在搏杀的第一线?李继隆就是个异类,在跳荡营中,鹤立鸡群。 王霸很看好李继隆,前提是,此战能够击败南楚,且他能够安全活到**行赏。 “老王霸,多年的交情,拉兄弟一把。”牛奉双手直搓,这只要往上再走一步,以后就是将军了,能够衣锦还乡,这是他这辈子最大心愿了。 王霸摇头,他没有这个本事,若是李继隆能够提携他一把,就算三生有幸。至于他自己,这辈子,是没有这个本事了。 “李都头,从今天开始,有什么事情,只要言语一声,老牛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不皱一下眉头。”牛奉将胸口拍得震天响,既然别人都靠不住,那就自己表忠心,总算有一丝希望。 “若是有需求的话,一定找牛校尉。”李继隆虽然是个雏,却也知道,能够让王霸他们高不可攀的东西,绝不是什么路边大白菜,他也不敢轻易许诺。 记得年幼时,父亲就一直强调,大丈夫一诺千金。 “咳,老牛,眼下咱们李都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肉不够吃。”东方锆在一旁打趣道,既然有人愿意献殷勤,那就用起来。 “这、这......”老牛顿时支支吾吾起来,眼下这军营,是严禁随意进出的,这想要搞到肉食,代价不是一般的大。 “怎么,刀山火海,还比不上一块肉么?”李继隆面带微笑,看向牛奉,他的心态,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数天之前,这些他只能仰望的跳荡营校尉,如今已是可以平等相待。 “我这就去,等着,一会就来。”牛奉可是人精,李继隆这一开口,他就品出了其中的意味,只要好好努力,后事可期啊。 李继隆也想明白了,在军中想要出人头地,他也需要人帮衬。王霸跟牛奉这般,实力强劲,没有后台的,正是他最好的选择。 若是他爹尚在,自然有人照拂,也有关系不错的将门子弟,彼此照应,但是眼下,他只能走更艰难的一条路了。 “东方校尉,真的能搞到肉食?”李继隆看着牛奉肥胖的身躯,消失在黑暗中,心中有些没底,别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那样就害了他。 “这天底下,就没什么用钱弄不到的,如果有人跟你说弄不到,十有**,是要加钱。”东方锆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只要有需求,就会有人去做这个生意。 战时进去军营,对他们来说,难如登天,但总有人能够搞到手令,畅通无阻。但是这手令,也不是白拿的,开销都得摊在货物上,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牛奉作为禁军中的老人,对里面的一切都是门清,换作别人,有钱也不一定找到门路,他嘛,主要就是舍不得花钱。 “如果胖子都弄不到,说明这军营里,确实没有肉食了。”王霸将大刀入鞘,当作枕头,直接躺在地上,在这个问题上,他对牛奉信心十足,若是牛奉听见了,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王校尉,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李继隆也躺下,双手放于脑后,充作枕头,还翘起二郎腿。 东方锆是不会这么粗鲁的,从怀里掏出手帕垫在地上,才小心坐下,还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衣服拖在地上。 “我啊,俗人一个,最想要的就是衣锦还乡。离家时,我跟阿楠说过,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她跟孩子,过上好日子。”王霸看着星空在想,遥远的家乡,阿楠应该带孩子,跟他看着同一片星空。 走的时候,阿楠哭得很伤心,怀中的孩子,尚且不会走路。这一晃,就三年多过去了,孩子应该都跑得飞快了,可惜,应该记不得他这个爹的模样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为什么要离乡参军?”李继隆继续问道,看似闲聊,实际上,也是想将他的底细打听清楚,不明不明的人,怎么可能常伴左右。 “跟其他村子抢水,失手,打死了人。”王霸想起这事,就感觉莫名的后悔,为了一时意气,导致背井离乡。 “逃出来的?”李继隆吓了一跳,这不会还是个逃犯? “想什么呢?家底都赔空了,上上下下打点,总算弄了个十年监禁。后来北边局势紧张,就被拉去送军粮,到了地头,就被扣下了。军中行文县里,将我调入军中服役,五年即可自由。”王霸想起这几年的事情,跟活在梦里一般,就这么被命运推着走,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那又为何加入跳荡营,太危险了,只要熬过五年,回乡不好么?”李继隆不明白,王霸明显对家人感情极深,何必刀口舔血。 “初开始,只是为了钱,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老婆孩子得吃饭,普通军营那点饷银,能攒下几个?至于后来,适应下来,就想着出人头地,到最后才发现,希望渺茫。”王霸也很奇怪,他走着走着,就偏离了原先的道路,野心也慢慢滋生,不再只是为了钱。 这几年跳荡营的搏杀,也攒下了不少钱,大多都托人带回去了。阿楠来信,家中条件也不错,只望他能保重己身。但已经爬到校尉这一步,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野望,想要继续往上去,从白身到将门。 “老牛来了!”东方锆朝着前面努努嘴。 只见胖虎牛奉,左右手各提着一个油纸包,随着身躯的摆动而前后摇晃。至于面部表情,有些远,尚看不清,想必应该是肉痛。 “李都头,今天就这点了,我都给买来了。”牛奉走到三人面前,献宝似的打开油纸包,肥硕的烤鸡,看得人口水直流。 “那,谢谢牛校尉,我就不客气了。”李继隆直接扯下一根鸡腿,往嘴里塞去。 东方锆跟王霸见状,也是有样学样,各自伸手去烤鸡上撕扯。 “哎,慢点,我还没吃呢。”牛奉一下没注意,另外一支烤鸡,就剩个鸡头跟鸡脖子了,剩下的好肉都被俩人给抓在手里了。 “你该减肥了。”王霸一口将鸡屁股给咬进嘴里,肥油直冒,赶忙用手将它们塞回嘴里。 “这......”牛奉看着手中的鸡头跟脖子,欲哭无泪,他花了整整十五两,才弄来这两只烤鸡,比平时贵一倍还多,结果却连一块像样的肉都吃不到。 至于李继隆面前的那只,他不敢去抢,今天就是为了表现一番,不能因为嘴馋而功亏一篑。 “给!”李继隆将屁股后面最肥硕的一块扯下递给牛奉。 “谢过李都头!”牛奉想哭了,还是李都头对自己好,最肥美的一块,说给就给。往嘴里一塞,整个人有种极度的满足感。 李继隆看着牛奉的表情,感觉他是不是误会了,主要是他受不了鸡屁股的那股味道,他最爱的是鸡腿跟翅膀。 “人间美味!”李继隆吃得很饱,将手指都舔干净,继续躺着看星星。 “明天,就要过江了。”东方锆悠悠说道。 在这,至少有营地,足够安全,吃喝供应充足,一旦过了江,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啊,战功在向我们挥手。”王霸无所谓,陆地上,总比船上要轻松些。 “攻城战也在等着我们。”东方锆不是王霸,没有那么乐观。 之前东方锆还只是一位都头,他上面的校尉在攻打江陵城时战死了,他才接替上来。矮脚虎周游,也同样是校尉战死才接替上来的,俩人却彼此不对付。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渡江 整个跳荡营五位校尉,攻打一个江陵城,就去了两位,南楚的城池可不止一座,若是这么打下去,能有几人活下来,真的不好说。 “富贵险中求,不然可不会有将军职位的空缺。”王霸看得透彻,想要拿别人的人头换取战功,盯着他脖子的,也必然不在少数。 大战之后,升迁最为便捷,就是因为战死之人,将职位空了出来。 次日天方破晓,跳荡营士兵就起床吃早餐,随即将随身携带的物资,打包成一个背囊,负于双肩,排着队伍登船。 不同于昨日,船上容纳的士兵要多了一倍不止,船舱内嘈杂拥挤,气味极度难闻。王霸跟李继隆还有东方锆在同一艘船,他们三人在甲板的角落里占据了一块地方,总算能有挪身体的空间。 空中突然飘起丝丝细雨,江上本就湿气重,李继隆将披风裹得更严实一些。 “狗日的天气,一会有罪受了。”王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这种天气,本就身上黏糊糊难受。作战的话,必然要出汗的, 那滋味,简直让人难以忘却。 “待会,刚开始别太猛,收着点!”东方锆今日是头一回在李继隆面前,甲胄齐全,倒也有两分英武气。 “怎地?要开战了?”李继隆闻言坐直了身体,他还以为只是坐船过江罢了。 “当然,咱们这么多人,登陆的时间不会少,对方有准备。这江面之上,又瞒不过对方的耳目,趁着立足不稳,定然是要发起攻击的。”东方锆起身,看看对岸,距离已经不算远,船只正在寻找合适的登陆地点。 “将这个绑好。”王霸从背囊中取出两面小圆盾,只有三四只巴掌大小。 盾体以硬木打制,再覆以牛皮,外侧用铁皮覆盖,上面一个个半圆凸起,规则排列,可以对弩箭起到卸力的效果。 其中一面,王霸直接绑在自己左手小臂上,李继隆有样学样,同样绑牢,试了一下,有些妨碍,不过还能接受。 王霸起身,教他如何利用这面小盾,将自己的要害全部遮挡,能够有效躲避对方的弩箭伤害。 东方锆不用圆盾,而是一副护臂,尾部向外略微扩张,双臂同时竖起,同样可以起到护盾的效果。 不仅是他们,甲板上的跳荡营士兵,都开始将护具往身上套,有军中下发的,也有战场缴获来的,还有花钱自己添置的。 王霸掏出来的这两块小圆盾,就是他缴获的,制作精良,没舍得变卖,就留在身边。本想着以后回乡,带回去算是个纪念,如今为了保住李继隆,就拿出一面来送与他。 “马上要靠岸了。”东方锆看着对岸,地势相对平坦方便大军登陆,后方就算有藏兵,这个距离也足够他们在岸边形成防御。 果不其然,船只转动风帆,朝着前方快速接近。 船上的士兵陆续起身,将武器抓在手中,准备登陆。 在离岸边不过两三丈时,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乘坐的楼船搁浅了。 一架架早就待命的长梯,从船上架下去,随即士兵纷纷翻身上梯,朝着下面爬去。 此时水深及腰,又下着毛毛细雨,每一次迈步,都得使出全力。轻舸上的士兵就要幸福许多,没有搁浅的麻烦,直接靠岸,运气好的,连靴子都是干的。 “快!快!列阵防御!” “盾兵在前,长枪兵在后,弓弩手上弦准备!”传令兵举着令旗,一路小跑,战马得最后一趟运输,眼下只能靠他们的双腿跑动。 随着登陆的士兵越来越多,防御圈也不断朝外扩展,看来运气不错,至少能先站稳脚跟。 王霸拉着李继隆,从江中一步步走到岸上,双腿满是泥泞,靴子中也灌满了泥沙,每一次迈腿,都艰难万分。 李继隆听见传令兵的催促,慌忙就想提着长枪过去,却被王霸一把拉住。 “先清理一番,不着急。”王霸摇摇头,直接原地坐下,将靴子里泥沙往外倒。 李继隆也有样学样,其他跳荡营士兵也是差不多,仔细清理自己的靴子。王霸干脆将靴子拿去江边冲洗一番,虽然穿起来一样潮湿,没有泥沙,终究是要舒服许多的。 东方锆就要细致许多,洗净之后,取出干燥的袜子换上,更过分的是,居然从怀中掏出一截白布,在袜子外面裹了好几层,最后才将靴子穿好。 李继隆将袜子拧干一些,就直接穿上了,虽然难受,却比之前强多了。 “快,备战!备战!”传令兵跑得更快了,令旗不断挥舞,显然是出现了敌踪。 在两里地外,一支人数过万的南楚军队,正在朝着这边快速行军,显然是想趁宋军立足未稳,发起突袭。 “一会,不要急着杀出去!”王霸面带严肃,对方有备而来,直面第一波,活下来的几率,不足一成。 只有等对方锐气已失,发起反击时,才是收获战功的最佳时机。 五位都头俱都点头,其中当然也包括李继隆,不远处的东方锆,同样如此。他们跳荡营,本就不善守,他们的任务,最优先的,就是杀伤敌军。 当南楚大军出现在宋军的视野之中,尚有近半的宋军未能上岸,如今岸上的可战之兵不足万,人数处于劣势。 反观南楚军,兵容鼎盛,分三路,中路军俱都是着甲精锐,左右两路军,以强攻劲弩为多。 人太多了,李继隆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从前方的厮杀声,他能够判断出,战况极其惨烈。宋军缺少辎重,南楚也差不多,急行军,只能携带轻便的武器,最重的,就是左右路的近百架床弩,根本不能左右眼下的局势。 “跳荡营,出击!”当传令兵举着令旗出现在王霸面前时,李继隆知道,躲不下去了。 慕容延钊立身旗舰顶上,将战场的一切看在眼中,大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却总算将南楚军冲击的势头给遏制住了,避免了被切割的风险。 “弟兄们,随我杀!”王霸一声大喊,高举着鎏金大刀,往前方冲去。 原本拥挤的人群,纷纷避开,给他们留出一条通道。 “啊!”王霸冲着当先的南楚士兵一声大喝,长刀立劈而下,直接将对方的铠甲劈开,却入肉不深,没有要了对方性命。 李继隆的长枪突然闪现,直插对方心脏,瞬间让对方去黄泉路上报道。 方才王霸这一刀,是留手了,不然轮不到李继隆补枪,两人都有默契,谁也没提这事,只要配合的天衣无缝,这个战功就是他李继隆的,这么多弟兄亲眼所见。 李继隆左手以盾遮挡随时袭来的弩箭,右手的长枪不停,不断寻找战机。 一枪刺伤敌军,随即黑点袭来,立马以盾牌遮挡。弩箭力道极大,震得李继隆手臂发麻,再仔细一瞧,居然穿透了盾牌,箭头抵在了铠甲上,若非这枚圆盾,这一箭就能破了他的防。 王霸更加麻烦,战力无双的他,成了对方弩箭的招呼对象,盾牌上插着两支弩箭。右侧肩膀上也有一支弩箭,已经穿透了铠甲,没入肉中。 继续挥舞大刀,王霸且战且退,不再逞个人之勇,已经负伤的他,需要退到安全地带,处理一下伤口,比起活着,战功都是浮云。 李继隆脚下步伐不停,虽然战力比王霸差得多,但他更加灵活,配合步伐腾挪转移,能够有效躲避杀伤。 “嘣~”又是一支弩箭射在圆盾上,李继隆不去查看弩箭的来向,继续朝着王霸那边靠拢,他被两个高手盯上了。 这俩人配合无间,虽然单个战力,王霸都不放在眼中。但双刀合力之下,王霸右臂负伤导致速度下降,更加难以抵抗。 “嗤啦!”长刀划过腰间铠甲,带起一蓬血花,虽然入肉不深,但是本就负伤的王霸,雪上加霜。 周边还有虎视眈眈者在配合,将意图救援之人拦截开来,王霸犹如负伤的猛虎,已经成了对方的猎物。 李继隆一个滑步,让开斜刺里杀出的长刀,左手直接举着盾牌砸过去,将对方逼退。 意图猎杀王霸者,长刀不歇,继续往王霸身上招呼。王霸以盾牌格挡,右手的鎏金大刀直接朝着另外一人砍去,却被对方后撤半步躲开了。 此人刚想糅身再上,却突然感觉腰间一疼,随即对方猛地一抽,带走了他的所有生机。回头想要看清究竟是何人,只见是一个略带稚嫩的少年,他死不瞑目。 憋屈不已的王霸见状,双手举刀横扫,朝着另外一人杀去。对方转身就逃,王霸不敢恋战,继续往后退去。 李继隆一枪撂翻一名想要偷袭的南楚士兵,护着王霸,缓缓后撤。 “小子,谢了! 总算退到了安全地带,王霸拱手道谢,今天若不是李继隆机警,他很难安全脱身。 喜欢乱世南唐请大家收藏:()乱世南唐搜更新速度最快。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发兵南越 “你我之间,无需如此,我先过去了。”李继隆咧嘴笑道,王霸可是送了好几个战功给他,他能够想象到,大战结束之后,他的斩首数量必然惊掉朝廷那些人的下巴。 “也好,小心些,战功有的是机会。”王霸点点头,他负伤了,可以后退。李继隆完好无损,若是再退,指不定就被按一个逃兵的罪名。 李继隆点点头,继续往前方杀去。 “先生,这南楚军,到底想干什么?”慕容延钊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费解,这杨师璠出招,颇不合常理。 “以属下愚见,恐怕已经放弃了阻挡我军登陆的意图,反而在利用优势兵力,杀伤我军外围精锐。”宇文肃看得明了,对方除了刚开始那一波,之后就再没有对阵型发起过冲击,反而是利用弩箭,配合精锐战力,绞杀他们的士兵。 若是不出意外,今天肯定能够在江边站稳脚跟,战略意图是实现了,但是在战术上,他们损失很大。 “通知下去,尽快发起反击!”慕容延钊也察觉出不对劲了,任由对方这般,他们的损失太大了,必须强有力的反击才行。 当大宋禁军擂起反攻的战鼓,准备向南楚军发起冲锋时,对方直接鸣金收兵,占据优势的南楚士兵,犹如潮水一般快速退去,留下了大片的尸体。 其中大半是大宋禁军留下的,少部分是南楚士兵的,此外尚有少部分受伤的,躺在地上哀嚎,希望能够被早点带回去救治。 “鸣金收兵!”慕容延钊面沉似水,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毫不受力,自然是难受的。 至于发兵去追,那是不敢的,谁知道有没有埋伏,只能目送对方离去。 “南楚杨师璠,用兵向来堂堂正正,今日一见,倒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宇文肃摇头,这段时间,他们在江宁也没闲着,将南楚上下的消息打探了个遍,杨师璠更是其中最重要的人物,自然将其性格摸了个透。 “倒有几分高继冲那小子的风格。”慕容延钊想起那个让自己咬牙切齿的小混账,若是再让他遇到,一定要他好看。 “那小子现在雄州那窝着呢,又跟南汉闹翻了脸,应该没空插手这边。”宇文肃觉得慕容延钊想多了,而且这南楚的军国大事,岂能容他高继冲一个外人多管闲事。 “不管那么多了,先上岸,等明天大军全部渡江后,再往岳州去。”慕容延钊点头,任他杨师璠奸滑如狐,面对堂堂正正的兵力强推,也难以抵挡。 岳州城内,杨师璠看着手中的战报,无喜无忧,宋军越来越近,这点微小的战果,如何能掩盖他的忧愁。 “先生,都准备好了吗?”杨师璠看向施方,统兵作战,他责无旁贷,其他事情,就得交给施方去统筹了。 “都准备好了,不愿意搬离的,每户只留两月口粮,任他刮地三尺,军粮也得从后方运来。”施方这些日子也没闲着,跟官府一道,将周边的粮食跟人口往南迁移,直接迁到衡州附近山中,准备打持久战。 眼下岳州城内,除了南楚士兵,老百姓大多也都迁走了,城中只留了两月之粮。若是提前弃城,就付之一炬,若是能够守住两月之久,对方必然退兵。 当长江水战的消息传到福州,已经过去两天了,孙宇按兵不动,他要等,等歙县的林肇庆传来消息,不然他一个人上,根本是白费功夫。而且若是南越举国来攻,他也承受不住。 林肇庆也在等,等宫里传来消息,没有军令,他也没有开战的权限。 而消息的源头,国主李煜,比孙宇得到消息,还晚了一些。主要是萧义故意封锁了信息,他想等李季操的消息过来,再作决断。可是他失望了,李季操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 “陛下,我朝素与南越亲善,不可轻启战端啊。”严续大声疾呼,这好好地,怎么就要开战了,还是跟南越。眼下大宋威胁太大,应该与南越修好,携手抗敌才是。 “亲善?严相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御史大夫游简言毫不客气出言讥讽,他自是知道国主心意的,自然要出来发声。 “游大人,本官是就事论事,莫要人身攻击。”严续气得直吹胡须,眼下他的名声本就不好,再被扣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帽子,真的是难以上朝了。 “咳,福州那边,就没消停过,连大宋都出来调停,如今韩王还在开封,严相都忘了?”游简言嗤之以鼻,谁还不是就事论事来着,若非为了政事,谁愿意在这跟他多啰嗦。 “那,都是忠勇军的事情......” “忠勇军,那也是我大唐的忠勇军,也是为了大唐开疆拓土,严相莫要口误!”徐铉看不下去了,出言提醒。 再这么说下去,严续恐怕得口不择言了。 “若是大宋发兵,我军岂非两线作战?该如何抵挡?”严续冷静了一下,继续开口劝阻。 “叫诸位爱卿来此,就是为了议一议这事,至于大宋,眼下正在攻打南楚,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发兵南来。”李煜觉得,怎么也得等南楚那边差不多了,才能腾出手来。 而且之前的消息说,北汉跟西蜀,也是蠢蠢欲动,若是动起来的话,大宋更加没精力盯着这边了。 “老臣以为,陛下此举,乃是为了延续我大唐国祚的良方。南越狼子野心,不会因为我等有修好之意,就会与我等携手抗宋。自打江北六州丢了,南越处处围堵我等,不然怎会要花高价买盐,低价卖茶叶丝绸之类?”徐铉觉得,他该说句公道话了,大唐若想存续下去,南越就如芒在背。 拔除的时候,固然疼痛还伴随风险,可不拔的话,早晚都会发作。 “老臣也以为,此举势在必行,南越不可共患难。”游简言紧随其后,他本就是主战派,天赐良机,错失不再有。 “贾爱卿,你以为如何?”李煜将目光看向兵部尚书贾彬。 “老臣以为,陛下圣明!”贾彬不愿意得罪严续,可眼下这形势,说不行,那就是得罪了陛下,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 “好,从现在开始,正式进入战时状态,战备物资的调配,贾爱卿,万不能落下。严相这边,粮草银钱的供给,也不能出问题,否则事关十数万将士的性命,孤也不好袒护。”李煜看着严续,目光隐含警告。 眼下,确实找不到比严续更合适的人,来处理这粮草辎重。只要下面的人使些小绊子,就很容易让人栽跟头。 如今他直接将这事压在严续的身上,若他不想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就只能拼命去办好这件事情。 “老臣,领旨!”严续心中一惊,知道李煜目光的意思。 一般情况下,为了朝堂稳定,李煜是不敢动他。可若是因为军需出了岔子,导致战败或者哗变,谁都保不了他。 若是可以,严续一定要推脱掉这件差事,可谁叫他兼着户部尚书,避无可避。 “为了我大唐的中兴,希望诸位能够勠力同心,共克时艰!”李煜扫视众臣,为了这次的壮举,下了莫大的决心,谁敢掉链子,他决不轻饶。 “臣,遵旨!”众臣皆是低头接旨,至于心中到底如何想的,谁也不知道。 九月初十,南唐出战兵二十万,分三路,攻伐南越。北路军统帅郑彦华携战兵七万攻苏州,中路军统帅林肇庆统帅八万精锐攻睦州,另有南路军统帅孙宇,率精锐五万,北上温州,一时天下为之侧目。 孙宇临发兵前,也没有等来水师船只,只能先以辎重营运输战略物资,再雇佣民夫运输粮草,仅一天后,便兵临罗源县城。 罗源县乃是南越防守忠勇军的最前沿,眼下已是防守森严,驻军不下两万。 大将军罗继兴立于城头,眺望城外的忠勇军营地,眉头紧蹙,这一次忠勇军发兵的数量,超出了他的预计。 罗源县的城墙,矮小残破,并不能提供足够的防御。 “上书朝廷,请求增援!”罗继兴眼下的兵力,一分为二,一半驻守罗源县,一半驻守宁德。若是屯兵一处,他又怕被对方绕道袭击后方,断了他的退路。 眼下忠勇军来势汹汹,他手中的兵力,捉襟见肘。 城外的忠勇军,并不急于发起攻击,反而是在组装大型的攻城器械,当一架比城墙还要高上两尺的攻城车出现在城外,罗继兴的脸黑得跟锅底一般。 这一次北上,孙宇准备的战略物资充足,罗源县这般的小城,也一次性组装了十六架攻城车用以攻城。 中军大帐内,孙宇正带着一干将领布置作战任务,决不能被小小县城阻碍了进攻的脚步。 “明日攻城,一团跟二团各负责三架攻城车,其余各团负责两架,先上城头者,连升两级,赏银千两。”孙宇想要尽快拿下罗源县,给南越朝堂施加压力,让他们不得不增援。 各团主将,皆是跃跃欲试,都想抢个首功。 喜欢乱世南唐请大家收藏:()乱世南唐搜更新速度最快。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大战起 特别是程镇北,每月的饷银,刨去还债的那部分,根本就所剩无几。就指着这番大战,能够多攒些军功,也好早些将债务还清,过些宽裕日子。 “老程,明日,比一比?”出得营帐,陈启霸挑衅得看了一眼程镇北。 虽然大家关系不错,但是在军中地位始终被老程压一头,就算他数次占了上风,对此依旧没有什么改变。 “一边去。”程镇北不搭话,又没什么好处,比个什么劲,瞎耽误功夫。 “怎么?怕了?”陈启霸将大锤扛在肩头,从上往下打量程镇北,请将不如激将。 “怕你?困了,先去睡了,明天见!”老程不上当,摆摆手,就准备回营地去了。 陈启霸没辙,干脆先往医护营去,巧娘也不知道吃了没有,可别饿坏了。 天色破晓,忠勇军营地忙碌万分,为即将到来的大战作准备。城头的南越军队同样如此,大批物资被囤积在城头。 罗继兴带着亲兵,亲自在城头巡视,来势汹汹的忠勇军,让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孙宇立于高台上,用望远镜将这一切收于眼底,若是此时有一杆狙击枪,可以轻松将罗继兴射杀。 狙击枪这玩意,也就在脑中臆想一番,不过若是弄个百十门火炮齐射,应该也有一定的概率打中,。可惜了,火炮的陆战首秀,不应该在这个小破县城。 哼哈二将分立左右,同样一人一杆望远镜,原本形影不离的恶狗,非常识趣地离远了些。虽然他自信,如今自己的身手比之哼哈二将,乃伯仲之间,但是军中将领,讲究军功,这个就差得太远了些。 各团阵地划分的泾渭分明,一团二团居中,其余各团依次排开,这也是哼哈二将立于高台的原因,其余各团主将,都在自己阵地上督战。 “盾兵上前,弓弩手进入射程!”孙宇放下望远镜,该是准备作战了,不能继续白白耗费时间。 高台之上,旗手不断挥舞,将军令传到战场每一个角落。 整齐的巨盾,被强健的盾手,侧身顶住,伴随整齐划一的踏步声,慢慢往前推进。紧随其后的弓弩手,倒提臂弩,弩箭盒悬于腰间。 清一色的大盾,一排排整齐列阵,将罗源县城外的空地上铺满。 罗继兴面色不变,心中却咯噔一声,情知不妙。他突然意识到,当初在福州城下,就是他压制忠勇军的最佳时机,可惜被一把火给断送了。 忠勇军装备之精良,比起当初在福州城,不可同日而语。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钢铁雄师。 “大将军,这......”副将牧文远,感觉脑门有些发麻,昨日还未曾觉得,今日一见,竟然两腿有些颤栗。 弓弩手、刀盾兵皆是着皮甲,再以铁片覆盖要害,长枪手乃是半身板甲,简单易打造,在眼下忠勇军治下的产量最高。 唯一繁琐费工的,就是重甲步兵的全身甲,乃是以贴片压制串起,哪怕采用书院最新设计的水压锻造之法,产量依旧难以满足忠勇军的需求。 如今各团带来的都是精锐,自然着甲率非常夸张,让城头的罗继兴以为,忠勇军全军着甲。 一架架床弩从后方缓缓推出,布置在离城头二百步的距离。 “投石机、弓弩手准备!”罗继兴等不及了,任由对方这般从容布置,对城头的将士,形成的压力太大了。 特别是那十六具攻城车,犹如张开獠牙的巨兽,令人望而生畏。 若是当初他有这般的攻城器械,在福州城下,哪怕只有三日之粮,他也不会退兵。 “放!”副将一声令下,原本平静的罗源县城头,十数个石块呼啸而去,朝着床弩阵地砸去。 紧随其后的是弩箭与羽箭,对着城下的忠勇军阵地飞来。 射程内的士兵全部将身体往大盾下一缩,一阵劈啪作响之后,基本毫发无伤,继续探头出来往城头打量。 哪怕是床弩,也无法将这夸张的大盾完全破防,只有少数弩箭射在大盾之间的缝隙中,有几个倒霉蛋,被人抬到后面医护营去了。 “大将军......”副将觉得很难堪,这怎么搞,完全没有战果。对方就这么不还手的话,恐怕等城内羽箭消耗完毕,也没多少杀伤力。 “继续!”罗继兴阴沉着脸,他也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敌军,简直跟乌龟壳一般。不对,就是套着龟壳的王八,双重防御,让人无从下口。 方才那一波攻击,只有投石机的石块,造成的战果算是说得过去,毁掉了忠勇军的两架床弩,同时造成了数人死伤。 面对从天而降的石块,铠甲也只是个摆设。 血肉模糊的尸体很快被搬走,只有一摊血迹,告诉他们战争的残酷。 忠勇军的投石机还在安装中,床弩率先发起反击。多达近四百架床弩,婴儿手臂般粗细的弩箭,箭头绑缚浸染火油的布团。 不同于城外,没有易燃物,对方使用火箭完全浪费时间。忠勇军作为攻城方,弩箭携带的火球,只要进入城内,就可以让对方疲于奔命。 “放!”随着孙宇的一声令下,旗手挥舞旗帜,各团负责床弩阵地的校尉,立刻将军令传达至阵地。 数百架床弩,同时扣动扳机,只见弩箭带着火球瞬间飞跃至城头,少部分打击在墙垛或城楼上,更多的飞跃过城头,往城内而去。 罗继兴乃是沙场老将,早有准备,在城下布置了足够的救火人员,他只需在城头督战即可。 “国公爷,何时攻城?”程镇北等得心焦,怎么攻城车还不发动。 “等,先将对方的投石机给毁了再说。”孙宇摆摆手,他们的远程攻击手段,有足够的优势,那就先往死里砸,不仅可以消耗对方物资,也能磨灭他们的斗志。 当足有上百架投石机陆陆续续组装好,罗继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想要骂人,却出不了声。 他敢说,这天下就没有这么奢侈的军队,这完全就是用钱堆起来的,忠勇军恐怕不是富得流油,而是钱多的没地花了。 以眼下这支军队的玩法,完全可以拉起一支十余万的大军,而且绝对不是滥竽充数,是可以比肩南越禁军的存在。 其实他是不知道孙宇的苦楚,治下地盘小,还要开发岛屿,各处兴修水利,开垦荒地,还有各处的矿山作坊,哪哪都需要人。 他都把主意打到女人身上去了,各级官府都在不遗余力宣扬女性要撑起半边天,而不只是窝在家里刷锅扫地。 孙宇临走前,还交待方浩带人去研究一下卫生棉,有了那玩意,女性的身体会更好些。 可以说,放眼整个天下,只有孙宇,最重视麾下将士性命,只要能用钱堆出来的战斗力,他又有这笔钱,是绝不愿意去节省。 上百颗火球,在天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砸在城头,火花四溅。飞入城中的火球,砸倒一片片房屋,好些房屋直接被点燃,城内士兵奔波各处消灭火情。 “传令下去,调整角度,继续发射!”孙宇对于第一波攻击很不满意,居然对方城头的投石机,全部完好无损。 双方你来我往的超远距离攻击,让整个战场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忠勇军大批精锐蹲在城下盾牌后,悄无声息,静静等待未到的军令。 忠勇军的第二波投石机攻击,效果尚可,砸毁了对方两架,可惜自己也损失了一架。毕竟对方居高临下,无论视野还是角度,相对更容易估算。 “大将军,你先去城墙下面。”副将有些担心,这火球无眼,若是正好砸中他们,这仗就不用打了。而且罗继兴在这,他也不敢往墙垛下面躲,这能不能活,就完全是看运气了。 “不行!本将就在城头,哪也不去。”罗继兴深吸一口气,城头的士气已经很低落,连他都被对方的军容与手段所震慑,更何况普通士卒。 他站在这里,就是定海神针,再心中没底,也没人胆敢后退半步。可若是他一退,万一出了乱子,这城头就是拱手相让。 又是一波火球,这一次的准头更加精准,带走了五架投石机。副将则是在庆幸,至少他没有被火球砸中,还能完好无损站在这里。 “不好!快,将投石机移到城下。”罗继兴方才没反应过来,再回想一下三次火球落点的位置,完全就是朝着城头投石机瞄准的。 “为何?”副将奇怪,这不是应该尽快反击,多造成一些杀伤吗? “再不搬下去,投石机就全毁了。”罗继兴一巴掌拍过去,如今这城头,如今尚算完好的,只剩九架,对方再来两波火球的话,估计就能全部带走了。 副将如梦初醒,赶紧带人去拆卸投石机,连带被砸毁的,都尽快搬下去,拆卸修补,应该也能再凑个两三架出来。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手段尽出 孙宇从望远镜中,清晰的看着这一切,当然不能让他们如意。 “对城头,三段式,覆盖射击。”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阻挠对方,不让他们将投石机挪走。 原本躲在大盾后方的弓弩手,纷纷从盾下起身,对着城头扣动扳机,随即继续蹲下装填。另外一排起身射击,保持对城头的不间断压制。 突然的袭击,让城头一片慌乱,因为角度的关系,只要往后退几步或蹲下身体,就能免于受到攻击,守城的士兵皆是不由自主躲避。 “反击!举起你们的弓弩,快!”罗继兴抽出长刀,带着亲卫不断嘶吼。 若是全都这般,连头都不敢伸出去,这城还如何守? 长弓手李老三张弓搭箭,往前一步,也不探头,直接射出去,再后退一步继续抽箭。身旁一位战友,想要探出脑袋,往下直射,却被弩箭直接洞穿了头颅。 李老三扶住他倒下的身躯,对方的眼神很痛苦,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痛苦中死去。 “快点,反击!”一名亲卫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李老三将尸体轻轻放在地上,抓起长弓,继续张弓搭箭,漫无目的往前方射去。 对于袍泽的生死,他并没有愤怒,也没有跟城下忠勇军拼命的打算,只是敷衍了事。 他的死,怪不得别人,只怪他不识趣。,只从对方的装备,他就知道,手中的弓箭,瞄准与否都是一样,因为破不了防御。 而对方的第一波弩箭,就让他绝了探出脑袋的念头,那强劲的力道,射在城墙上,蹦起大块的石屑,砸在手上生疼。 在不断的催促下,总算在对方将投石机撤走前,再一次发起攻击。 不断大吼的副将牧文远,在拼命催促拆卸投石机的进度,沙哑的嗓音,随着火球的到达,戛然而止。他小心翼翼了半天,却忘记了,这投石机所在,就是重点攻击对象。 足有三十余枚火球落在附近,副将直接被砸中后背,没有任何的惨叫,直接没了生息。火球直接点燃了他身上的衣服,本就破碎的尸体,再也无法辨认。 罗继兴怔住了,副将牧文远跟他多年,没想到方才的命令,居然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攻城车出击!”孙宇当机立断,攻城时机已至。 如今对方的投石机数量少了很多,而且撤离城头之后,只要攻城车抵达城下,基本难以被攻击。 十六架攻城车被缓缓推动,足有人高的巨轮,朝着城墙不断滚进。 城头的床弩,对着攻城车不断射击,但是面对关键处,俱都以铁皮加固的攻城车,效果缺缺,真正能够威胁攻城车的投石机,眼下正在城下组装,只能看着战机流逝。 当攻城车上子梯搭上城头的一瞬间,最为激励的肉搏战来临,瞬间将战争最残酷的一面展现在众人面前。 忠勇军的投石机,为了避免伤及己方,只能对着城内远处发起攻击,城头反而相对安全了许多。 罗继兴将最精锐的士兵压上,堵在每一架攻城车的前方,在狭小的空间,双方不断贴身肉搏,彼此消耗。 弓弩手开始攀登,攀至攻城车的顶端,居高临下,不断射击。虽然人数少,但是射击准度高,攻击力强,南越士兵的铠甲也无法挡住。 罗继兴并非孬种,亲自带兵督战,甚至将自己的亲兵全部押上,务必将对方挡在城头。 任凭忠勇军将士之精锐,想在城头打出一片空间,都是难如登天。 “撞车出击!” 孙宇从望远镜中,将城头的一切收入眼底,对方的顽强,在他的意料之中。 若是愿意耗时,他完全可以用远程攻击的优势,慢慢磨灭对方的斗志。但是他等不起,也不愿意等,他要的是速战速决,惊动整个南越朝堂,逼得他们发兵增援。 巨大的撞车,比之前攻打福州所用的,撞击力还要强上几分。 更换了最新的轴承与钢圈,不仅承重更强,速度也能更快,在力士的推动下,朝着城门飞快接近。 “轰~”的一声巨响,城门上落下一阵阵砂石,巨大的撞击,将震动传到城内。 “轰~”两车交替撞击,城门传来一阵阵哀嚎。 罗继兴也感受到了,他却不想去管,昨晚连夜又加固了一番城门,再去也是无用,基本都已经用石料跟木材塞死了。 “上高架台。”眼下整个城头,都忙于应付攻城车,对于城下的弓弩手,根本无力反击。 孙宇空有庞大的弓弩手队伍,却受限于地形与角度,被城墙阻隔,难以发挥威力。早就考虑到这种情况的孙宇,自然也准备了应对的法子。 只见一声令下,后方的辎重兵队伍,大批人手扛着木架,从阵地中穿梭而过。至离城墙三十步外停下,将木架打开,形成一个高约丈余的三角形,比罗源县城墙还要高出半尺。 辎重营士兵糅身而上,爬至顶端,接过下方递来的木板,固定在三角梯之间,在城墙前搭建了一座高台。 周边的弓弩手见状,纷纷从三角梯爬上去,翻身上了木板。 一丈多高的木板,只靠三角梯支撑,摇摇晃晃是再所难免。为了减轻负重,承载更多士兵,没有任何防御力,只能靠他们身上仅有的皮甲,来抵挡对方的远程攻击。 若是城头的弓弩手,能够发挥出全部的战力,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但是如今的城头,弓弩手早已被挤压到后方,前面全是重甲步兵的天下。 此时上三角梯的弩手,使用的是工匠营最先出产的蹶张弩,非身强力壮者,单人难以装填。 此弩有效射程六十余步,四十步内,使用特制的破甲箭头,无视所有铁甲。 宽大的弩身,使得木板上能够站立的人并不多,当宽大的蹶张弩一字排开,瞄准城墙后的重甲步兵,城头的罗继兴才反应过来,慌忙让盾兵上前,试图用盾牌抵挡对方的攻击。 随着弓弩手扣动扳机,特制的破甲箭,一闪而过,三十步的距离,不过转瞬。 没有丝毫准备的重甲步兵,仿佛被收割的麦子,瞬间倒下一片。 弓弩手以脚蹬弩,随即安装弩箭,继续发起攻击。 如此高强度的攻击,极耗体力,哪怕是忠勇军千挑万选的精锐,也难以持续攻击。片刻之后,体力不支的士兵,陆续从三角梯上撤下了,换上一批生力军继续。 罗继兴的心在滴血,他的重甲步兵,都是从钱堆出来的,正在被无情收割。城头的弓弩手反击,但是准头不够,对方又有铁甲护住要害,杀伤力也欠缺。 真正的杀伤,基本是因为中箭之后,因为站立不稳,从高处摔落。 当盾兵抵达,在前方抵挡弩箭时,罗继兴松了一口气,总算来得及。 忠勇军弩手并没有任何的停顿,继续设计,犀利的弩箭,穿透盾牌,剩余的力道,依旧可以带走后面的盾兵。罗继兴的脸色更黑了。哪怕让重甲步兵举盾,盾牌在持续的射击下,不断开裂破损。 在百步开外,忠勇军搭起一座座更高的三角梯,三个三角梯为一个主体,以木板在上固定成一个平台,将床弩慢慢吊上平台。 原本就堪堪抵挡的盾牌,在床弩的攻击下,瞬间四分五裂。 罗继兴头一次这么憋屈,明明占据优势地位守城,却反而处处被动挨打。这忠勇军到底是什么鬼,打仗携带如此多的辎重,这是把整个家当都搬过来了? 瞄准城头的床弩越来越多,居高临下,根本避无可避。原本布置在城头的床弩早已毁在对方投石机的手里,只能任由对方逞威风。 如今的城头,被投石机,床弩还有蹶张弩轮番攻击,人人自危。反观忠勇军一方,则愈战愈勇,通过攻城车源源不断输送兵力,陆续在城头站稳了跟脚。 罗继兴亲自带亲兵在城头督战,好在他运气不错,到现在还未受伤。 “大将军,撤!”亲兵校尉在罗继兴耳边小声说道。 现在的城头已经太过危险,对方杀上城头的士兵越来越多,已经有大盾兵在城头布阵了,大批的弓弩手正缩在后面射击。 己方仅剩的三架床弩,对着对方的大盾发起攻击,却没有希冀中的效果。对方的大盾既没被穿透,也没有开裂,为盾兵跟后面的弓弩手,提供足够的防护。 “你在此督战,本将要下去布置,准备巷战!”作为守城的一方,一战即溃,他丢不起这个人,无论如何,也要再抵挡一番。 对方弓弩犀利,投石机与床弩极多,那就巷战,巷战的话,彼此大型器械装备的差距,能够缩小许多。 原本守在下面的南越禁军得令之后,开始率领人手撤退,在大街小巷布置障碍。 城中的居民吓得瑟瑟发抖,好些连家中大门都被拆下来,用作搭建障碍,他们对此,亦是敢怒不敢言。 当各团主将亲自带着亲卫队杀上城头时,节节败退的南越禁军,迎来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杀入城中 “放!”罗继兴一挥手,对着刚刚组织好的投石机阵地下令。 “大将军,这上面还有咱们自己人啊。”亲兵校尉面露不忍,如今还在城头搏杀的,都是真正的精锐,他们死战不退,却要面临被自己人误杀? “为国尽忠,是他们的本分,也是他们的心愿。”罗继兴不为所动,慈不掌兵,这一仗。他吃够了苦头,城池是守不住了,现在他只想给对方多造一些杀伤,况且这城头上,总归是敌军更多,他不吃亏。 十数块大石头飞向城头,紧随其后的是数百支羽箭,其中最粗壮的,乃是床弩发射,对重甲步兵威胁最大。 “快,盾兵往前挡住!”程镇北一偏头,一支粗壮的弩箭,插着他的头盔飞过,带走了身后的忠勇军士兵。 忠勇军大盾防御力极高,但是同样很重,在这拥挤的城头,移动极为不便。 陈启霸猫着腰,在人群中快速移动,他选中了猎物,对方的战力不错,带人完全挡住了忠勇军的步伐。 距离更近了,陈启霸拎着大锤,准备出其不意,一锤直奔其胸口,对方一口血沫吐出,随即委顿了下去。 突然,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在陈启霸的瞳孔中快速放大,让他立刻停下了准备突进的脚步。 正在奋力博展的南越军勇士,因为背对城内,完全不知晓危险的降临,被大石块直接砸趴在地上,至死他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是从背后砸中的。 城下的投石机跟弓弩,虽然带来不小的伤亡,却不能阻止忠勇军士兵前进的步伐,各式兵种顺着攻城车快速攀登,大批的弓弩手登上城头,与城内南越禁军对射,居高临下,南越禁军更加难以抵挡。 离城墙百步之外的床弩,被送到城下,再以绳索拉到城头。 “撤!”罗继兴看着对方宽大的床弩伸到城墙边上,果断下令,再留在这里,恐怕连他都难逃一死。 “传令,占领城头,打扫战场,停止攻击。”孙宇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天黑不过一个时辰,如果在夜色中与对方巷战,很可能中对方的埋伏。 忠勇军的优势在于士兵作战勇猛,武器装备犀利,对方主场作战,熟悉地形,不能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各团主将闻令,纷纷下令停止攻击,就地组织防御,保住占领的地段。 罗继兴带人在城下修筑的第一道防御,眼下已经被忠勇军占领,一番改造之后,就成了忠勇军的建议防御工事,防止对方反扑。 接下来,忠勇军士兵忙着准备火盆,要在各个通道遍布火把,势要将这周边照得明若白昼。 “老程,怪不得撞不开城门。”陈启霸指着城门洞里的情形,这姓罗的小子够狠的,城门洞的下方,完全以条石塞死,上方是圆木,同样塞得满满的,就算撞开了,一时半会也进不来。 “走,得全部拆除。”老程提着大斧,今天就没怎么交手,颇有几分遗憾。这种城头激战,大家都挤在一起,不方便施展。 城门缓缓打开,更多的忠勇军士兵入城,将城门内外,完全掌控。 孙宇依旧在城外中军大帐休息,城内未肃清之前,他是不准备进城的。 韩载武跟高会昌,各领一队骑兵,从南北方向绕来。 “国公爷,不曾有士兵出城!”俩人到得孙宇跟前,翻身下马。 孙宇攻城,不爱四面围攻,也不围三缺一,通常猛攻一面,再以骑兵游弋其余三门,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这南边,孙宇最大的优势,就是这三千精骑。 “还真的准备巷战,这有点麻烦了。”孙宇轻摸下巴,巷战是最惨烈的,而且骑兵、投石机这些,基本就废了,完全靠士兵去作战。 “去将各团主将招来。”孙宇转身对恶狗吩咐道。 暗中憋着一股气,准备一较高下的各团主将,对于今天的战果,还是相当满意的。作为攻城方,一天之内拿下城头,绝对是大功一件。 当他们面带喜色出现在中军大帐时,看见一脸愁容的孙宇,皆是面露不解。 “诸位,今日辛苦了,都坐下歇会,恶狗,将吃食端上来。”孙宇将目光从桌面上的地图移开,看着自己麾下众位大将。 亲兵端来七份肉食,给诸位主将面前各自摆上一份,酒是没有的,茶水倒有一壶。 陈启霸抓起一块肉就往嘴里塞去,也不用茶杯,直接端着茶壶,往口中倒去。其余诸人也差不多,吃相彪悍,双手并用,忙了一天,早就饿坏了。 “国公爷,何以愁眉不展?”陈其司相对斯文些,虽然成了程镇北的妹婿,却没有被他带到沟里去。 “若是所料不差,明日该是要打巷战了。”孙宇点点头,总算有个懂事的,知道体恤上意。 “巷战?我老程的大斧,早就饥渴难耐了。”老程哈哈大笑,这巷战最是考验个人实力,他老程占据绝对优势,军功很容易获取。 “老程,别得意太早。”陈启霸将一根啃得光滑无比的骨头放下,他的大锤,丝毫不弱于老程的大斧。 至于郑屠、白勇、甘越、邓勤四位,很识相,闭口不言。若是大军团作战,他们自问不见得差了,但是这种小规模巷战,若是互为对手,他们看见这哼哈二将肯定是跑的。 战力仅次于哼哈二将的,乃是陈其司,当初也被收拾得够惨的。 “战争到这一步,结局是一定的,但是巷战,是本官最不愿意面对的。我需要的,是尽可能保证麾下兄弟的性命,多抓战俘。”孙宇至今,都没有告诉麾下将领,这一战的意义,以及此次北上,是准备对南越发起灭国战。 也许在他们眼中,只是收复福州全境,拿下罗源、宁德、福安三线,将南越大军赶到温州。 这一战要打多久,孙宇完全不知道,但是大战绝对很多,每一名士兵,都弥足珍贵,因为后方能够提供的合格新兵,真的不多了,再抽调的话,就会影响民生。 “明天,你们根据地图推进,每人负责一条线,交叉穿梭,互为照应。记住,我不需要快,但是一定要稳,要肃清所有的敌军。”孙宇将地图竖起来,用钉子固定在木板上,给各团主将看。 地图上,七条弯弯曲曲的线条,由西向东,不断交叉汇拢,将整个罗源县的主干道全部覆盖。 陈启霸挠头,他实在记不得这么复杂的线路,还好孙宇早有准备,人手一张,回去让他的狗头军师、不、诸葛军师,好好琢磨一番。 平阳王府内近日颇为热闹,平阳王李仲禹的外公,太傅周宗,携家眷前来恭贺王府落成。如今的平阳王府,主体全部完工,仅剩一些精细活,还得以后细细打磨。 “小姨,我听祁校尉说,闽国公率军北上了。”李仲禹自打来了平阳,就将那身繁琐的王爷礼服收起来了,平日里开始穿剑州商行的成衣,虽然比不得宫里绣娘做出来的精致,但胜在舒适,且穿起来丝毫不繁琐。 “又打仗了?”周薇蹙眉,他们已经来了些时日了,孙宇始终没有出现,她的心中自然是有些怨言。 让人家千里迢迢的来了,还以为会有独处的机会,谁知道连面都没见上。可想到他居然又奔赴战场,周薇又开始担忧起来,生怕他会受伤。 “薇儿,跟爹钓鱼去!”周宗扛着鱼竿,身旁跟着的,正是王府卫队的校尉祁海鹞,这些日子,他就带人陪着周宗钓鱼。 孙宇特意吩咐过他,还准备了上好的钓鱼装备,比如这鱼竿,都是从深山老林的野竹中挑选而来,线是用特殊的蚕丝制成,不仅细而且坚韧,入水透明,鱼钩更是采用精钢打制,钩口带倒刺,鱼儿一旦上钩,难以逃脱。 周宗在这待了几天,简直不想走了,有祁海鹞带人陪着,想去哪就去哪,关键这人还对钓鱼深有研究,出去必有收获。 “爹,你去,我想画画。”周薇听闻心爱之人上战场了,哪有心思钓鱼,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嗯,那爹就先走了,你安心在此待着。”周宗也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对,直接招呼祁海鹞出发了。今天他们要去江边钓大鱼,听说有三尺长的大货,若非这装备得力,他还真不敢起了这分心思。 至于周薇,则在凉亭中坐下来,以手撑住下巴,根本没有画画的意思。 “小姐,我把这些都搬来了,就在这作画如何?”小遥听见自家小姐要作画,自然是要手脚勤快些。 “先端回去。”对于小遥这种没眼力劲,周薇见怪不怪了。 “小姐~你不是说要画画嘛?”小遥不依,自己好不容易想要表现一番。 “要先构思一番,知道吗?”周薇指指自己的脑袋。 “咳,小遥,你先下去,我有话与小姨说。”李仲禹看出异样,出言帮周薇解围,将没眼力的丫鬟打发走。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截杀 “仲禹,你说这南越的军队,厉害吗?”远离江宁之后,周薇心中也放松了许多,言语之间,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应该,不会太弱,不然怎么可能活到现在?”李仲禹当然是不懂的,但是能在大唐旁边活这么些年,彼此应该差距不大。 “他会不会受伤?”周薇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两军交战,刀剑无眼,这要是出了状况,该如何是好。 “别人不好说,闽国公肯定没事,我大唐战神的称号,岂是白叫的?”李仲禹现在对孙宇,那是迷之自信,别说南越国了,就是挑战大宋禁军,那也不在话下。 “小姨,你不用担心,闽国公跟南越打了几次了,哪一次不是从南越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自己倒是越活越滋润。”李仲禹虽然年级不大,如今也能感受到,自家小姨与闽国公之间,非比寻常。对于这个,他是喜闻乐见,这根大腿,抱得紧些才好。 “谁担心他了?而是、而是,万一有个好歹,仲禹你在这边,日子不好过。”周薇知道自己失态,赶忙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是、是,上天保佑,国公爷大胜而归!”李仲禹双手合十,作拜佛状,眼角却带着一丝戏谑。 此时的罗源县,战争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在每一个街道,每一个巷道,又或是每一个院落,都可能爆发激烈的战斗。 哪怕各团刻意压制了前进的步伐,不断以强弩推进,却依旧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孙宇立于城头,看见不断有受伤的士兵被抬到后方,心中自是不忍的,却又无可奈何,这就是战争。 城门口的空地,直接被医护营征用,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挽救他们的生命。 突然城中火起,孙宇最不想见到的场景,依旧无法避免,这罗继兴依旧是这般狠辣。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控制火情!”孙宇叹息一声,那个位置,正是县衙的仓库,里面囤积了大批的粮草跟辎重,这一把大火之后,这满城的百姓,估计跟当初的福州一般,成了他的负担。 “国公爷,那边也起火了!”恶狗指着城中另外一处,火势窜起的很快,不用望远镜,在城头也能清晰可见。 “狗日的,他这是找死!”孙宇一掌拍在城头的墙垛上,震得手心生疼。 这罗继兴,准备用这满城百姓性命作为要挟,让忠勇军疲于救火,而无法追击,换取他们的从容退兵。 孙宇原本并不打算将罗继兴全部歼灭在此,一是因为这般做,必然导致自身伤亡惨重。另外一个,他还指着罗继兴向南越朝廷求援,将杭州的兵力外调。 “恶狗,率兵跟我去城东,急行军!”若只是放火烧掉物资,孙宇虽然愤怒,却不会改变原有的作战计划,可如此这般草菅人命,还是超出了他的底线。 之前在福州城下,此人驱使百姓攻城,就让他极度厌恶,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消失好了。 孙宇率领亲卫营骑兵,另有数个营的步兵紧随其后,直接绕道南门出,再折向东门,快速行军。 “大将军,够了,快撤!”罗继兴麾下亲兵校尉,面露不忍,这一座座被点燃的宅子,里面可都是活生生的人。 火借风势,很快就难以窜天而起,人力难挡。 “哼,本将就是要让那姓孙的知晓,就算拿下罗源县,也不过是一座空城罢了。”罗继兴下定了决心,只要是他失守的地方一定付之一炬。 若是当初就将福州城烧个精光,这忠勇军恐怕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城门处也堆满了易燃物,当罗继兴带领剩余的近万精锐撤离出门口时,数十个火把丢过去,城门顿时一片火海,再也无法通过。 随即罗继兴带领大军,头也不回,直接往东撤去,准备驻守宁德县。 “大将军,不对,你带人先走,我断后!”亲兵校尉看着远处腾起的烟尘,情知不妙,这一定是敌军追过来了,从这个阵势来看,绝对不是好相与的。 “急行军,尽快过河。”罗继兴继续蒙头赶路,他敢在城内死战不退,自然有足够的把握。他在城外有布置,再有两里地,有一条河,宽不过两丈,但是水流较快,上下游十里地,只有一座石桥,等他们过桥之后,直接砸毁,对方不架桥,大军根本过不去。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南越禁军的步伐开始变得凌乱,后面的士兵试图往前奔跑。 罗继兴麾下也有百余骑,基本充作斥候之用,哪怕他座下这匹马,也不过普通战马,连良驹都算不得。 扭头回看,只见大批骑兵,正在快速接近。 “你带一千人断后,其余人随我加速过河。”罗继兴指向一名校尉,他负责的队伍,本就在最后方,从一开始,罗继兴就做好了舍弃他的打算。 校尉面色一僵,只看这架势,就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请大将军善待我的妻儿!”想起家中的妻儿尚在杭州,校尉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不管是身死还是被俘,也好过全家去黄泉路上相伴。 “放心,本将自会照料他们!”罗继兴点点头,能被他带出城来的都是他的心腹精锐,他也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 校尉带领亲兵指挥麾下布阵,罗继兴将大部分盾牌都留给他了,在道路上以盾兵形成一道盾墙。盾墙的缝隙中,一道道长枪斜指半空,枪尾顶入地下。 孙宇看着眼前的情形,自然知道这是对方留下断后的士兵,若是等后方的步兵上来,恐怕对方的主力必然安然退走。 “冲锋!”孙宇将马槊往天空一指,这种盾阵,只要付出一些牺牲,完全可以直接撞过去。 手持长枪的南越士兵,手心直冒汗,对方的战马正在加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骑兵无视盾牌,马上的骑士,挥舞手中的枪矛,将刺来的长枪格挡开来,然后连人带马撞过去。巨大的撞击力,将盾兵连人带盾撞翻了过去,也有部分战马被对方的长枪刺中,摔倒在地。 冲锋的骑兵毫不停歇,从撞开的缺口中快速涌入,骑兵长枪不断挥舞,沿途收割一切胆敢反抗的南越士兵。 孙宇手中马槊挑飞一名敌兵,目光所及,不是战死就是跪地投降,干脆继续驱使烈火上路,这残破的敌军,就交给后方跟来的步兵料理。 罗继兴的大部队,距离石桥已经不足一里地,但是后方的马蹄声,正在快速接近。 “废物!”罗继兴骂道,居然连半个时辰都挡不住。 “你,留下断后!”罗继兴指向另外一名校尉,为了大部队安全过河,只能断尾求生,不然大家都在这等死。 被点中的校尉面色惨然,生路就在不远处,他都能看见石桥,可惜,他过不去了。 率领士兵布阵,没有足够的盾牌,只是以长枪兵跟重甲步兵结成人墙。 孙宇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摇头,此处不是之前,道路两侧乃是树林,战马不得过。眼下这官道的两侧,是刚收割过的稻田,孙宇直接带骑兵绕了一个圈,往最前方的石桥冲去。 罗继兴看得目瞪口呆,怎么还有这种操作,关键在田野里,对方的行军速度居然比之前慢不了多少,哪怕绕了一个圈,也能在他大部队抵达前赶到石桥。 “快,丢弃辎重,急行军!”罗继兴大急,其他一切都可以不要,只要把人带过石桥就行。 被褥跟锅碗瓢盆这些杂物,被士兵丢往官道两侧,随即整个队伍开始跑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丝毫不用将领催促。 罗继兴骑在马上,带领亲兵有样学样,直接下了农田,率先往石桥奔去。当罗继兴通过石桥时,忠勇军骑兵大队距离此处不过两百步,当先一人骑着枣红色高头大马,极为显眼。 “取我弓箭来!”罗继兴恨孙宇入骨,他自问射术不错,强弓射程也够,只要孙宇敢接近石桥,他不介意放冷箭。只要能够射杀孙宇,丢弃再多的城池,也无所谓。 孙宇同样看见了坐于马上的罗继兴,一身明光铠,阳光下极为耀眼。 孙宇将马槊挂好,取出背上的天玑弓,张弓搭箭,他也有把罗继兴送到黄泉路上去的想法。 “弩!”孙宇一声大喝。 “弩!弩!”麾下骑兵皆是同喝,取下背上骑兵弩,瞄准奔向石桥的敌军。 眼下南越禁军过桥的尚不足半,孙宇想要尽可能多的将他们留下来。 “放!”距离已经不足四十步,敌军已经有弓箭朝着这边抛射,这种距离上,加上马的速度,弩箭的威力足以破甲。 骑兵开始折弯,靠近禁军就是一通弩箭,随即再绕开,取出骑兵枪往桥头冲去,给后方的骑兵让路。 大批南越士兵中箭倒地,罗继兴来不及心痛,张弓搭箭,瞄准河对面,此时的孙宇,正在张弓搭箭,射杀他的士兵。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捷报南来 正在朝着南越士兵瞄准的孙宇,突然转向,对准罗继兴就是一箭射去。 彼此距离不过百步,但是罗继兴知道,这个距离上,他的弓箭力道不足以破甲,还想等待更好的机会。 突然看见孙宇转向,罗继兴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准备放下弓箭,以待良机。 眼角突然看见一丝黑点,罗继兴终究是个高手,下意识偏过身体,随即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支羽箭,已经破开了甲胄,深深扎入他的肉中。 罗继兴呆住了,这么远的距离,居然可以破开他的明光铠,方才若不是偏开身体,这一箭恐怕正中胸膛。 罗右手捏住箭杆,想要将其折断,罗继兴突然想起来,对方能射来第一箭,那第二箭还会远吗? 赶忙转头朝着孙宇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对方正将弓箭瞄准自己,罗继兴吓得慌忙翻身下马。总算反应快,躲过一劫,原本在他背后的亲兵,被孙宇一箭射中胸膛,他的铠甲比起明光铠,要差上许多,直接栽倒马下。 “快,毁桥!”眼下已经有一半人马过桥,骑兵队伍已经快到桥头冲杀,若是再不断桥,很可能就会被对方夺取石桥的控制权。 桥下蹲守的力士,挥舞手中的铁锤,奋力敲击。 巨大的震动,让桥上的南越士兵疯狂向东过桥,甚至大批士兵被后方拥挤者推入河中,身穿甲胄的他们,不过扑棱两下,再也没有浮出水面。 孙宇率领庞大的骑兵队伍,从桥的西面将南越军直接凿穿,掐断尚未过桥禁军的所有希望。 “轰隆”一声巨响,石桥在不断的敲击下,再也忍受不住,直接散落成石块,沉入河中。 “弩!”孙宇一声大喝,长弓东指,瞬间松开手指。 羽箭一闪而逝,紧随其后,大批忠勇军士兵将骑兵弩上弦,朝着对岸的南越禁军射去。至于尚留在西岸的南越士兵,早已不知所措,当俘虏是最好的结局。 “撤!快撤!”看着铺天盖地的弩箭,罗继兴将身体伏于马背,一夹双腿,快速离开危险地带。 看着远去的罗继兴,孙宇很不爽,居然功亏一篑。眼前的河水虽然不宽,但是他带来的都是骑兵,后方也都是轻装简从的步兵,没有辎重随行,短时间内无法搭建浮桥。 “投降不杀!”孙宇调转马头,看着被骑兵团团围住的南越禁军,都是上好的劳力,还很便宜,总算有些收获。 等后方的步兵赶过来接收战俘,孙宇直接先率骑兵返回罗源县城。 罗源县城内,忠勇军救火及时,被烧毁房屋的依旧有数百户之多,特别是沿街商铺,更是损失惨重。 大批被舍弃的士卒,正抱头蹲在地上,比起在石桥边的俘虏来说,他们的装备就差上许多,大多都没有像样的铠甲。 “全部拉到辎重团,让三刀好好甄别一下,另外辎重团留下两千人驻守此处。”孙宇要携大军继续北上,但是这城池新附,又被纵火烧毁了不少房屋,难免出乱子。 战兵是不能留在这里驻守的,辎重团一次性补充这么多俘虏,留下些人手驻守此处,也是无碍的。 江宁的九月,依旧有一丝燥热,谢妃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颇有几分不便,李煜这会正躺在她的身旁,享受其安排的美人服务。 “陛下,怎么今日总是心不在焉?”谢妃起身,坐在李煜身旁,轻按他的太阳穴,哪怕再行动不便,这陛下还是要服务好的。 “如今我大唐,算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每日里,孤都惦记着这些,睡不好啊。”李煜身体很舒坦,但是心中依旧纠结得慌。 离得最近的,就是郑彦华的大军,眼下正在攻打苏州,一日两报,战死不少,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至于林肇庆那边,相对好点,也不知道何时能够拿下城池。 “陛下,这日子好好的为何突然如此?”谢贵妃是不明白,这好好的国主当着,锦衣玉食不愁,何必冒这种风险。 “大宋,犹如悬于头顶的巨石,不知何时会落下,将孤,跟这锦绣江山,砸得支离破碎。”李煜从榻上坐起,走到窗口,窗外的大树,树叶已经略微泛黄,也不知道当这树叶飘洒的时候,能不能得到心心念念的捷报。 “捷报!捷报!” 空中好似传来一丝声音,李煜听在耳中,觉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爱妃,你看孤,都出现幻听了,居然听到了捷报二字。”李煜摇摇头,这才大战方起,哪有这么快。 “陛下,我大唐人才济济,将士用命,捷报是一定会来的。”谢贵妃扶着肚子,里面的孩子,经常会踢她,小腿很有劲。 “捷报!”又是一声传来,好似比之前,更清晰了些。 “爱妃,孤真的生病了?”李煜摇了摇脑袋,难道是最近征伐过度,肾虚了?看来得请御医好好调理一番。 “陛下,臣妾好似也听到了。”谢贵妃也觉得奇怪,方才好像真的有捷报的声音传来。 “老安,老安!”李煜扯开嗓子,朝着外面喊道。 安近海闻言,踩着小碎步快步进来,他近日经常称病,今儿个倒是正好在李煜身边伺候着。 “去,城门口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李煜不好意思说是捷报,万一真的是他出现了幻听,这传出去太过丢人。 “老奴这就叫人去看看。”安近海也不多问,如今的他,已经对着宫里的生活,彻底失去了留恋。 李煜在屋里踱着步,却总是静不下来,干脆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双手不断地握紧又松开。 “捷报!捷报!” “陛下,是捷报啊!” 被安近海叫去城门处查看的高公公,挥舞手中的文书,就往院子里跑来。 “当真、有捷、报?”李煜的嘴唇都在颤抖,他一直盼着捷报,备受煎熬,不成想真的有捷报来了。 “有,是忠勇军的捷报。”高公公将文书递给李煜,他是没胆子私下拆开的,以他跟孙宇的交情,自然是为他感到高兴。 旁边的安近海也是一脸喜色,果然是忠勇军最为精锐。 “孤有如此虎将,大唐何愁不兴?”李煜将文书粗粗翻阅一下,果然是拿下了罗源县城,已经发兵继续北上,准备攻取宁德县,一旦拿下宁德,兵锋直指温州。 一个县城而已,根本无足轻重,但是这个捷报,绝对是对大唐上下的一剂猛药,让所有人对这场大战,充满必胜的信心。 罗源县虽然只是个普通上县,但忠勇军在此歼灭了万余南越禁军,对于后面的战争,李煜充满了期待。况且忠勇军不同其他军队,向来不会多报战功,这少报都是常有的事情。 “将这捷报,通传全城,另外,抄两份,送到林肇庆跟郑彦华二位将军营中。”李煜希望那俩位,能够加快进攻的步伐。若是忠勇军节节胜利,而他的精锐禁军毫无建树,每年这么多的军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在整个江宁,因为忠勇军的捷报进入狂欢的时候,大宋开封,则是风雨欲来。 赵匡胤这些日子很心塞,原本准备好的,先易后难,如今却是多线作战。第一个发难的就是北汉,北汉虽然地小民寡,但是战斗力强劲,特别是大规模的骑兵,让他头痛不已。 如今晋州城外的堡寨都被一一拔除,北汉大军已经抵达晋州城下。 根据之前靖安司的消息,西蜀蠢蠢欲动,恐怕这会也不安分了,只是地处偏远,尚未有最新的消息传来。 赵匡胤有把握在晋州挡住北汉,甚至调兵遣将,将这十万北汉精锐给留在晋州城下。但是易州传来消息,出现契丹骑兵的踪迹,让他不敢轻动,只能据城固守。 包括凤翔府那边,若是真的西蜀来攻,也只能据城而守。主动出战的话,后勤补给压力太大,以大宋的家底,也经不住三线作战折腾。 赵匡胤很憋屈,原本完美的剧本,怎么突然就乱糟糟的。 “官家,开封府尹赵大人求见。”老梅走到近前,小声说道。 “宣!”赵匡胤看着地图,眼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等南楚那边传来好消息,一旦南楚战毕,他便能调慕容延钊大军威胁蜀地,使其两线作战。 “皇兄,大事不好了。”赵光义面露焦急,哪怕他对皇位有所觊觎,那也得他赵家能够稳住局面才行,若是真的被掀翻了,他就一点指望都没了。 赵光义此人,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若是一个平稳的政权,背地里弄些小手段,让他接手的话差不多。若是风雨飘摇,让他南征北战的话,估计没戏。 “光义,性子该沉稳些,明年朕还想给你封个王位,也老大不小了。”赵匡胤本就烦躁,一见赵光义如此做派,更加不喜。 赵光义听了心中一寒,这是要将他赶出中枢的节奏,但凡封王,就得离京,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 这个开封府尹的位置,可比什么狗屁王爷强多了,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才有可能谋夺大位。一旦离开开封,想再回来,千难万难。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图谋 “皇兄,南边出事了。”心绪百转,赵光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把这正事处理了再说。 “南边?出了什么事?”赵匡胤以手扶额,长江不仅是自己进攻南唐的天堑,若是对方想要北上,那也是难以逾越的鸿沟。 “南唐对南越国动手了,三路大军,不下二十万战兵。”赵光义一直对南唐的事情很上心,自打余庆阁开张之后,就更加积极了。 “混账,怎么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赵匡胤一掌拍在桌面上,怒而起身,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战事起了才知道。 之前一直以为南唐是最顺服的,没想到居然露出了獠牙。 赵匡胤当然知道,一旦南唐吞并南越,就真正有了划江而治的本钱。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南唐这个时机选的太准了,准到他根本无法发起大规模的渡江战役。 之前的为了消灭南楚水师,所有工匠,造船的材料,全部运到江陵,扬州一带的水师,止步不前,眼下根本就不是南唐水师的对手。 眼下江陵的水师,本就在战争中消耗了小半,剩下的正在洞庭湖中剿灭南楚水师余孽,另外还要肩负物资粮草的运输,根本无力东进。 “皇兄,南唐此次对消息把控极严,靖安司多番打探,不过稍有风声,消息做不得准。原想多方打探确认,谁知,确认的消息尚未传来,这战事就起了。”赵光义也觉得很委屈,经费有限,哪能养多少人。而且这消息封锁的很严,他的手已经伸的很长了,还是被瞒住了。 “如今这南楚、西蜀、北汉,个个都想从我大宋身上撕下一块肉来,朕,如何还能对南唐下手?”赵匡胤恨恨道,至于南楚,本就是他去打人家,不过按照他的强盗理论,老子拳头大,本来你就该躺下,将肚皮露出来。 原本布置在江北六州的兵力,又调离了三万,这点兵力,连渡江都成问题,更何况打到江宁去。 虽然眼下的江宁,应该也是空虚得很,毕竟一下抽调了这么多精锐去攻打南越。可是开封附近,也好不到哪去,轻易不敢再抽调了,不仅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也是为了防备北边的契丹。 赵匡胤这些年不愿意再亲征,可若契丹大规模来犯,说不得,也得亲自往北边走一遭,若是没有足够的精锐护持,如何能够跟契丹骑兵对阵? “皇兄,我有一计,可叫南唐改天换地。”赵光义谋划南唐许久,领兵征伐非他所长,但这使些阴招还是可以的。 “当真?”赵匡胤面带不信,那李煜虽然不算什么雄主,却也是名正言顺登基的,对于禁军跟朝堂的掌控都不弱,想要换颜色,恐怕难如登天。 “皇兄,南唐最大的屏障,不过水师而已,我有办法......”赵光义将他的办法娓娓道来,他谋划南唐已久,自问各关节都打通得差不多了。 “光义,你可知道,一旦误了时辰,朕这禁军,就回不来了?”赵匡胤仔细听完,这作战计划没有问题。但是环环相扣,时间紧迫,一旦不能按时撤离,便有被困在南边的可能。 “皇兄,臣弟的计划中,绝不会有纰漏。就算是万一,出了状况,江宁左近,绝无兵力能够留下这五万精锐禁军。那就改道苏州,与南越前后夹击南唐大军,一旦解了苏州之围,反而可以发兵威胁江宁,南唐彼时恐怕自身难保。”虽然对于自己的计划很自信,赵光义还是做了第二手的打算,这也是要出五万精锐渡江的原因,进可攻,退可守。 江宁距苏州,急行军不过三日路程,没有断粮之危。 “好,既然如此,朕这就下旨,着曹彬率五万精锐渡江。光义,此番你亲自走一趟扬州,毕竟开封距南唐太过遥远,信息来往不畅,凡事,你掂量着办。”赵匡胤眼下早已精疲力尽,每日里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实在分身乏术。 “皇兄,我要带走一个人。”赵光义内心有些亢奋,他还是头一次独自面对这么大的场面,若是成了,他也是有军功加身的人了。而且这一路上,可以名正言顺与军中大将交往,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谁?”赵匡胤有些疑惑,靖安司本就由赵光义统领,南边的大将曹彬、潘美都是能打的,怎么还要特意带走一个人? “李从善!”赵光义脱口而出,此人是他改换南唐天地颜色的关键,之前他们的谋划,都是拥立南唐谢贵妃肚中的孩童,让谢贵妃垂帘,李季操摄政。 但是可惜的是,李煜的嫡长子李仲禹,依旧活着。在眼下的情景下,谢贵妃依旧没有登上后位,就算诞下儿子,一个庶出,凭什么跟李仲禹争? 赵光义并非毫无办法,那就是从李从善下手,他可是李煜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兄终弟及多好,让天下人提前适应一下,有朝一日,他登大宝,也能少些非议。 “可!但是,不能害了他的性命。”赵匡胤点点头,李从善名义上是来大宋朝贡,被他们挽留在此小住,实际上是被扣押的人质。 若是因为南唐攻南越国,而害了他的性命,实在是说不过去。只要人活着,使些手段,也是无妨的。 赵光义点点头,只要他想,靖安司中,有的是法子,让他屈服。 李从善这会尚不知道,他已经被赵氏兄弟惦记上了,自打来了开封,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靖安司的监视之中。虽然不能回江宁,却每月都能收到从南边送来的物资跟银钱,除了不得自由,倒也算滋润。 这自由也是相对的,只是不能出城罢了,在这开封府里,还是可以逛逛的。 李从善出身高贵、样貌英俊,兼之风流倜傥,又文采斐然,最最关键的是多金,成为了开封城内青楼中最受欢迎的男子。 当赵光义出现在飞月楼的时候,李从善正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曾经的李从善,并非如此,可深陷开封的他,只有这般,才能让这大宋上下放松警惕,更好的活下去。 “韩王,你这日子,本官是羡慕至极啊。”赵光义伸手挑起李从善怀中美人的下巴,入手一片润滑,模样也是极好的。 此女子扭过脖子,一脸嫌弃,没付钱居然也想占她的便宜。 “居然是府尹大人,快快请坐,可有相好的?我这就安排。”李从善抬头一看,居然是赵光义,他当然知道赵光义的分量,初来开封时,就没少打点。 原本嫌弃的青楼女子吓了一跳,赶紧拿起桌上酒壶给赵光义斟酒。 “本官今日来,是有要事与韩王说,这边不太方便,烦请移步如何?”赵光义一把抓住斟酒女子的手,细细摩挲,确实如丝绸般顺滑。 “哎呦,咱们的青天大老爷,今天也来咱们这喝酒了,曦月,还不好好伺候着?”飞月楼的老鸨盛妈妈,刚从后院出来,就看见楼中多了不少护卫,抬头一看,居然是赵光义这尊大佛,赶紧过来伺候。 这盛妈妈背后自然也是有人罩着的,但是比起赵光义还是不够看的,在这开封地界,他的话,比官家都好使。 盛妈妈年岁不大,方才三十出头,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抱着赵光义的胳膊,就往自己胸口蹭,若是能抱住这棵大树,下半辈子,再也不用愁了。 赵光义很是受用,虽说年纪大了些,但是这丰满的感觉,不是小姑娘能比的。 “今日有事,以后有机会再来。”赵光义在盛妈妈的翘臀上拍了一把,弹性还不错。 “那奴家在此恭候,府尹大人可一定要记得哦。”盛妈妈继续抱着赵光义的手臂不松。 “不知府尹大人欲往何处去,小王自当跟随。”李从善从美人怀中起身,满身酒气,面色微醺。 “那,走!到了地头就知道了。”赵光义将自己胳膊抽出来,比起正事,这眼前的女子,皆是红粉骷髅。 赵光义如今的座驾,同样是出自剑州商行的定制版四轮马车,三十步外,强弩难伤。 “府尹大人,咱们到底去哪?”李从善推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不同于方才飞月楼门前的热闹,这边则一片寂静,连个灯笼都看不见。 “马上就到了。”赵光义继续闭目假寐,李从善的身份,相对于普通人来说,自是高贵的,但在他赵光义面前,不值一提。 “到了,下车!”当马车缓缓停下,赵光义直接拉开车门先下去。 李从善刚下车,就感觉一阵阵阴风,吹得生冷。抬头看去,好高的大门,门旁两座石狮,好像露出诡异的笑容。 借着灯笼微弱的光,李从善看见牌匾上的“靖安司”三个大字,忍不住又哆嗦了两下。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恍如隔世 靖安司的名号,在开封城内是无人不知,除了他们自己人,进去之后还能出来的,寥寥无几。 都说这附近有怨鬼索命,平日里,就算大白天,这附近也少有人经过。 “韩王,请!”靖安司大门缓缓打开,赵光义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从善当然是不愿意进去的,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忍住心中的不适,朝着里面走去。 “府尹大人,邀我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李从善跟在赵光义后面,只见靖安司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守卫来回巡视,根本无人能够潜入。 “带你见一些人,这几年,不断有人潜入开封,试图刺探我大宋的军情。有一些重要人物,被靖安司拿下,一直关到现在。”赵光义想要将李从善收为己用,就得用一些非常手段,到靖安司来,只是第一步。 “咳,小王不过是个闲散之人,之前一直待在江宁,来了开封更是只弄风月,与这些人,有何好见的?”李从善心中一惊,他的暗卫在大宋折了好些人手,难不成有人没扛住,暴露了身份? 若是以前,李从善自然是无所谓的,可他如今陷在开封,被抓住把柄的话,自然没什么好事。 “谁说不是呢,韩王乃是清闲王爷,如何会与这些下三滥认识。但是总有些瞎了眼的,居然攀咬王爷,此番非要让他们好好瞧瞧,断了他们的念想。”赵光义当然知道,那些人出自暗卫,正是李从善的手下,但是却不去揭穿,真撕破脸了,合作起来也膈应得慌,还是留一丝体面的好。 “把门打开!”李从善停下脚步,指着面前的一扇门,通体铁制,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窗口,用于递些吃食。 当铁门缓缓打开,一阵恶臭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腐烂的味道,让李从善一阵作呕。 “一直跟你们强调,要注意卫生,人要是死了,我让你们陪葬!”赵光义一巴掌扇过去,这些个都是靖安司的重犯,留着他们,不是为了后面有用,就是为了折磨,反正不能随便死了。 陪同的靖安司执事挨了巴掌,却依旧点头哈腰,去牢房里将灯点上。 当灯光亮起,李从善忍者恶心的感觉看去,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反倒收拾得井井有条。一蓬头散发的男子,身戴脚镣手铐,正蜷缩在角落里。那阵阵的恶臭,正是从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取水来,给他清理一番。”赵光义打量一下,知道错怪了执事,这明显不是因为懒于打扫的关系。 执事取来水桶,直接往角落里的男子身上倒去,将污秽之物带走,身后跟着的两位狱卒,取来干净衣服给他换上。 李从善拿眼睛瞟了一眼,只见男子身上疤痕纵横,特别是下体,居然是一摊腐肉,连太监都不如,怪不得恶臭熏天。 原本浑浑噩噩的男子,开始有些清醒了,抬头打量眼前的众人。 “嗬~嗬”男子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叫声,拼命挣扎,想要往李从善跟前冲去。 李从善吓了一跳,往后赶忙退了两步,朝着镣铐男子看去。 只见男子激动得眼泛泪花,双手举着沉重的镣铐,颤抖得扒开散乱的头发,将刚刚洗净的面容露出来。 许久不见日月,苍白的脸上,疤痕交错。 虽然乍看难以辨认,李从善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是他暗卫的骨干,之前暗卫在大宋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能够被安排来大宋,此人的忠诚毋庸置疑,可现在这番状态,李从善不忍直视。 眼角露出一丝惭愧,李从善低下头,再次抬起时,目光变得平静中带着一丝诧异。 “府尹大人,这是?”李从善面带不解,指着眼前的镣铐男子,问向赵光义。 “哦,当初,他的下属都说,他是韩王的亲信,但是他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招供。本官最钦佩这般铁骨铮铮的汉子,决定让其在此养老,每月都有大夫来为其诊治。之前此人还想绝食自尽,本官就命人用竹筒往里面填,总要活着终老才行。”赵光义面带微笑,看着李从善,装不认识,那就依你。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并非是死亡,而是求死不得。 李从善听得心惊肉跳,这么关下去,应该会疯。每日面对这冰冷的镣铐跟墙壁,已经不会说话了,伴随着大小便失禁,这样活着,每一刻,都是一种折磨。 最让李从善心痛的是,镣铐男子读懂了他的意图,直接走到角落,不顾地上还有水迹,直接坐了下来,与方才进来时一般无二,好像只是认错了人一般。 “这几天,让他喝咸粥,不喝就灌,灌到灌不下为止。”赵光义对于此人的表现,自是不满意的,肯定要稍作惩罚。 蜷缩角落的男子闻言,没有抬头,身躯却不自主的颤抖。 他腐烂的下身,每一次小便都是一种煎熬,喝了咸粥的话,痛入骨髓是必然。 李从善攥紧了拳头,忠贞之士,落得如此下场,何其不公? “府尹大人,他的那些下属,都招供了?不知如何处理了?”李从善怀着愧疚,跟随赵光义从牢房中走出来。 “都死了,本官不喜欢这种贪生怕死之辈。”赵光义摇摇头,背主求荣的密探,留着何用? “那,左右都是没有活路?”李从善突然觉得,这赵光义就是个魔鬼,怪不得靖安司这么可怕,不招严刑拷打,外加关到死。招了就是一命归西,城外乱葬岗就是归宿。 “活路?我靖安司的活路,从来不给这类人留。”靖安司的威严,就是以人命铸就,若是随随便便就能活着出来,大家对于靖安司,岂非失去了敬畏之心? 赵光义随即继续往里面走去,就算是大宋之人,落在他手里,也难有好下场,更何况是敌方的密探。 “韩王,小心脚下,台阶湿滑。”在大牢的尽头,居然还有台阶往下去,越往下,湿气越重,台阶上,甚至长出了苔藓。 台阶很长,当走到台阶的尽头,借着幽暗的光,李从善发现,居然是一座水牢。若是所料不差的话,这里应该还有地下河的水脉,水质不错,不似普通水牢那般浑浊。 “将那座铁笼给本官拉过来。”赵光义用手指向其中一座悬于水面的铁笼,这水牢中有十几座铁笼,大多都是空置的。 执事带人拉动旁边的一根绳索,将铁笼往岸边拉来,随着靠近岸边,原本下端浸泡在水中的铁笼也逐渐露出了全貌。最让李从善吃惊的是,铁笼下面,居然有鱼跟随游动。 李从善定睛一看,原来是泡在水中太久,身躯已经腐烂,有蛆虫掉落,引得鱼儿在旁等着吃食。 “呕~”李从善再也忍不住,扶着旁边的石壁,呕吐起来。 “卫先生,韩王来看你了。”赵光义对着铁笼中的人说道。 李从善犹如被击中了心脏,停下呕吐,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过去。只见铁笼中的男子,双目紧闭,从眼角的疤痕来看,当是已经被人刺瞎了。满头灰白的头发,不同于之前那人的蓬乱,反而是贴合在脑后,就连胡须,也是经常清洗才是。 眼前之人,无论怎么变,他李从善都不会忘,这是他的恩师,内卫真正的创建者。当初大宋境内的内卫组织遭受重创,卫先生亲自带人北上,试图重建,却一去不复返。都说中了埋伏,身死异乡,没想到,居然是在靖安司的水牢里。 李从善嗫嚅着嘴角,想要喊一声恩师,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这卫先生,为了守住秘密,愣是咬断了舌头,还自毁双目。不过无碍的,他能听见,韩王,不打个招呼?”赵光义有时候在想,这天下,为什么总有这么多看不清形势的人,大宋才是真正的天下正统,螳臂当车者,全都该死。 “小的李从善,见过卫先生!”李从善恭恭敬敬俯身行礼。 原本端坐不动的卫先生,闻言眉头一蹙,随即又恢复了原样。 “这个倔老头,哎,隔三差五的,还要派人给他上药,放回去。”赵光义摆摆手,忒过无趣了些,还以为能看见一幕认亲的戏码,这些个死硬分子,确实难以对付。 看着逐渐被放回去的铁笼,李从善心如刀绞,这到底是为何?卫先生在铁笼中,突然睁开双目,看向李从善这边,可惜,一片空洞的双眼,什么也瞧不见。 李从善也记不得,是如何从靖安司大牢出来的,当他回过神来,已经出了大牢。 “韩王,你知道,他们为何能在我靖安司手中活到今天吗?”赵光义在狱卒准备好的盆中洗了把脸,看着恍恍惚惚的李从善,也许就快要成功了。 李从善默默摇头,接过赵光义递来的毛巾,擦了一把脸。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屈服 “因为,他们都是挺过我靖安司十八道酷刑的存在,是条汉子,不怕死。既然不怕死,亦或是一心求死,作为敌人,我怎么能满足他们呢?我得让他们活着,活得很久才行。”赵光义面带微笑,说出这世间最残忍的话。 李从善想不明白,这赵光义年纪轻轻,从小锦衣玉食,为何这心肠,如此歹毒。李从善从小学的,是人之初,性本善,可有些人,生来便是这世间最阴暗的存在。 “韩王随我来,看看我靖安司的十八道酷刑,都有些什么。”赵光义走了两步,发现李从善没跟上,转身向他招手。 刑讯室内,一套套刑具,做好了标记,从最简单的鞭刑到夹棍、甚至最后的炮烙,应有尽有。 每一套刑具,都呈暗黑色,是长期浸染血迹,再也洗不干净的缘故。 “这就是第十八道刑罚!”赵光义指着最后一柄小刀,不同于其他刑具的复杂,这最后一道刑罚手段,颇有返璞归真的感觉。 “这是用来施展宫刑的,本官特意请了宫里退下来的老人来教的手艺,但是也不知道是他们手艺没学到位,还是牢里条件不好,伤口总是收不好,失禁是难免的。”赵光义伸出手指,在刀身上轻轻一弹,声音清脆异常。 “韩王,剑州商行的刀具,质量极好。本官打算去订做一批,也许以后伤口能恢复得快些,你觉得怎么样?”赵光义带着微笑看向李从善,眼神往下瞟了一眼。 “啊,好!”李从善吓了一跳,觉得胯下凉飕飕的,这赵老二,当真好狠的心肠。 “都参观的差不多了,韩王随我去公房坐一会,喝杯茶。”赵光义言罢,直接抬脚离开。 赵光义的公房很简陋,平时他也不怎么在这办公,但是收拾的很干净。直接在桌子后面坐下,一摆手,示意李从善在桌前的椅子上落座。 很快有有端来茶水,供二人饮用。 “韩王,有些事情,抵赖是没有用的。”赵光义面带诚恳,看着李从善。 “啊?府尹大人所言,小王听不懂。”韩王装聋作哑,心中暗道不妙,这赵老二恐怕所图非小。 “当时,为了确认卫先生的身份,本官命人带着画像南下,多番打探才最终确认他的身份。今天我将韩王带来此处,自然是有陛下授意的,你可知,南唐已经对南越国,发起了战争,还是三线齐发,这是要灭国的意思。”赵光义也不强迫李从善承认,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 “当真?”李从善心中暗道,果真来了,这本就是孙宇跟他与国主面前说过的谋划,没想到这么快,就对南越动手了。 如今确实是个好时机,大宋的精力被南楚牵扯,若是等南楚被灭,大宋完全占据长江上游,南唐就再难翻身了。 “如何不当真?而且我可以告诉你,北汉跟西蜀,也出兵了,我大宋,如今要四线作战。”赵光义不打算隐瞒,这事,很快就要传得世人皆知。与其等以后对方知道,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为何要告诉我?”原本正在暗喜的李从善,突然反应过来,这赵光义既然说与他听,恐怕是有什么不好的谋划。 “你们都以为,我大宋多线开战,所以会对江南之地视而不见?错了,只会引起我大宋的雷霆之怒,不付出血的代价,你们是不知道,惹怒我们,有多痛。”赵光义放下茶杯,目露凶光。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从善吓了一跳,之前的赵光义,都是面带微笑,虽然有些阴冷,但是比起眼下的凶狠,要和善得多。 想他李从善,在江宁时,也是呼风唤雨,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江宁城,必破,我准备将那国主带到靖安司来,从这诸般酷刑上,挨个走一遍,不知道他能撑到第几关,韩王你觉得呢?”赵光义带着强大的气势,说出这番话。 李从善动摇了,他被赵光义摄住了心神,居然毫不怀疑,他能做到这一切。 默默摇头,他的兄长,何时见过这般阵仗,恐怕比他还不如。 “府尹大人今日邀我来此,到底所为何事?”李从善突然觉得好迷茫,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眼下虽然困在开封,但是李煜毕竟是他的胞兄,源源不断的物资银钱供应,至少能衣食无忧,甚至享受风花雪月。 可若是江宁城破,国主被擒,他这个质子该何去何从。 他好想将这个消息传回江宁,哪怕他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只要能保住他的母国,他愿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赵光义这么有把握,攻破江宁,大唐水师强大,江南驻军数十万,哪怕去攻打南越,留下驻守的也不会少,究竟是为何? “你信不信,就算我放你回去,将这个消息传出去,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你那个兄长,绝对得不到这个消息,你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留在这靖安司,如何?”赵光义知道,要想一个人真心实意愿意臣服,那就是给他选择,让他自己选这条路。 李从善慌了,他想要为母国尽忠,可一想到今天所见的一幕幕,以及那十八道酷刑,他发现,自己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而且最关键的是,就算他这么做了,也是毫无意义,一定是那样的,对!李从善在心中安慰自己。 他却忘了,卫先生,他的恩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坚持,也不一定有意义,却依旧在坚守。 “若是你愿意与我合作,我可以保证,江宁城破之后,我只带走国主李煜。另外,助你登上大位,南唐的国主之位,依旧在你李氏的手中,这么优越的条件,去哪找?”赵光义循循善诱,说得好似完全在替李从善考量一般。 “不可能。”李从善突然抬头盯着赵光义,大宋兴师动众,怎么可能只是将南唐的国主从李煜换成他李从善? “当然,你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每年的上贡要翻一番,另外,立刻停战,将吞并南越的领土全部退还。最后,我要孙宇,不论死活,就这三点。你只要能答应,江宁城破之后,我只带走国主李煜一人,而且,全力助你登上大位。”赵光义当然不是做善事的,只要做到这三点,大宋出兵是划得来的。 主要是大宋眼下的境况,根本无法在江宁发起持久战,一旦南唐各路大军杀来,他也没把握全身而退。 至于去苏州,那是不得已的办法,让大宋的禁军,去给南越当打手,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若是能够兵不血刃,让南唐退兵,还能获取更多的上贡,那是极好的。况且江宁富裕,城破之后,大肆掳掠,那是必然的。 “为何,一定要孙宇?”韩王说完这话,才突然意识到,在他心中,孙宇的分量,居然已经超过的胞兄。 作为他一手发掘,并且看着孙宇一步步壮大,就这么毁了,自然是不甘心。 “因为就是他,打破了江南的平衡,维持现状多好,何必打打杀杀。况且不拿下他,你觉得,福州,能退的出去吗?”孙宇是什么?实权节度使,且完全不依赖南唐朝廷供给,千辛万苦打下的福州,一句话就能让回去? “你就不怕,我食言而肥?”李从善很好奇,他登上国主之位后,赵光义凭什么认为,自己会听他的? “哈哈,等你登上国主之位后,你就是此事最大的获利者。你猜你的胞兄李煜怎么想你?若是你不听话,我不介意让大军护送他回去,好好看一场兄弟阋墙的好戏,等到你们打成一锅粥,我再去收拾残局。”赵光义认为,这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根本无从破解。 “好深的心机,你们到底准备如何渡江?”李从善不死心。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若是愿意合作,写一封讨贼檄文,我等,也好名正言顺。”仅仅是一个最大获利者,好像还有些欠缺,既然愿意合作,那就得拿出投名状来,这檄文一发,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当文房四宝端上来时,李从善的手,在不住的颤抖,这是把他往绝路上逼。 虽然,他对兄长是有不满的,可那毕竟是他的胞兄。眼下南唐的战事,也是他一力促成的,可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正在背道而驰,可若不这么做,又有何益? 当赵光义取出宫刑的小刀,坐在他面前剔指甲时,李从善彻底抛弃了所有的顾虑,以他的文采,这种事情,手到擒来。 当李从善走出靖安司大门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因为他看到了自己心底的怯懦。自私,以前的种种,不过是伪装罢了,他根本不是一个可以为了母国,作出一切牺牲的君子。 “韩王,回去好好休息。”赵光义在身后摆手,笑容可掬,今天一切顺利,他让自己的马车送韩王回去。 目送马车离开之后,赵光义准备继续工作,即将南下,千头万绪。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洞庭夜战 次日,当忠勇军于罗源县大捷的消息传到赵匡胤的案前,他忍不住掀了御书房的桌子。 “传令给慕容延钊,朕要他尽快拿下岳州,朕要捷报,捷报!”赵匡胤没了往日的气度,犹如咆哮的恶魔。 眼下大家都是在与时间赛跑,一旦被南唐先一步吞并南越,他的统一计划,不知道何时才能实现。 至于赵光义的计划,他不可能全部押注在那个上面,那完全是以小博大。 岳州城下,慕容延钊一脸苦逼,他从洞庭湖边上岸之后,一路赶到岳州城下,连个像样的集市都没看见,至于县城,早就空空如也。 最可恨的是,他娘的,南楚连房顶的梁柱都拆走了,他这一路上,跟露宿没太大区别。至于补给,那是不可能有的,一切只能靠自己。 原本是想着,先去岳州,可以用水师走水路补给物资,结果对方在洞庭湖里埋伏了不少的小船,动不动趁夜色就来个凿船,又或者放个火,简直不胜其烦。 无数次想要剿灭,可人家都是小船,到处是芦苇荡,随便一钻,就找不到人影了,导致粮草辎重运输效率很低。 现在搞得水师,晚上根本不敢行船,也不敢到处随便停靠。 而且最让慕容延钊头痛的是,南楚军有一支快速部队,人数大概在数百人,装备精良,又熟悉地形。 人家什么也不干,就专门打他的斥候,每天放出去的斥候,基本都回不来,如今这斥候都不敢离大军太远,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一直到昨天下去,慕容延钊带着大军,总算赶到了岳州城下。看到城头的情形,慕容延钊有些无语,本就两丈左右的城墙,又被生生加高了半丈有余。原先的垛口还在,一杆杆长枪,从垛口往外伸着,就等着捅顺着云梯往上爬的士兵呢。 “大将军,这整个就是一个刺猬啊。”宇文肃看着眼前的城池,每一面,都有十数座傲立城头的箭塔,离地差不多四丈多,居高临下,弓弩威力极强。 “狗日的杨师璠,老子就不信了,啃不下这块硬骨头。传令水师,将江陵的辎重都给拉过来,另外,就地扎营,打造攻城器械。” 慕容延钊决定,磨也要磨掉这城头的箭塔,以及这加高的简易城墙,不然得用多少人去填? 其他营地都异常忙碌,只有跳荡营,扎营之后,便三五成群的聊天打屁。 李继隆一手一个石锁,拎在手上练臂力,这俩石锁,是之前在路边捡到的,也不知道何人所弃,正是练力道的好东西。 王霸说了,他这个年纪,正是练力气的最佳时机,就帮他带着了,李继隆现在但凡有空,就拿出来练一练。 矮脚虎周游从旁边经过,露出不屑的眼神,他看李继隆是相当不爽,但瞟见正在走过来的王霸,很识趣地走远了。 “嗬~”李继隆再一次将石锁举至头顶,双臂肌肉紧绷,已然初具规模。 “好了,歇会,过犹不及。”王霸拍拍他的肩膀,这种横练功夫,一定要张弛有度,一旦过了,很容易留下暗伤。 “王大哥,这什么时候攻城?”李继隆将石锁放下,他对王霸的称呼已经从校尉换成了大哥。 王霸从来不掩饰自己,他对李继隆的好,就是一种投资,是希冀有回报的。正是如此,李继隆才放心大胆的接受,而且他相信,将来自己,一定有足够的能力回报他。 “没这么快,刚刚上面传来消息,要打造攻城器械,三五日内,是不可能攻城的。”王霸对此,是乐见的,真用人命去填,谁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那会跳荡营,能不能活下一半都是个疑问。 至于死的人里面,有没有他俩,那就看命,够不够硬。 “那,就再等等。”李继隆早就迫不及待了,他渴望军功。等此战结束,他捞足了军功,必然就是大宋的少年名将,这份头衔,比他爹在时,丝毫不差。 “先去将铠甲穿上,咱们要出去一趟。”王霸拍拍他的肩膀,这小子,真当军功是白捡的了,攻城战可不是儿戏。 李继隆点点头,也不多问,直接先回营帐去了。一炷香功夫之后,李继隆就穿戴整齐,出现在营帐门口。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营地中,已经有五支队伍,皆是由五大校尉带头。每支队伍大概三十人左右,他快走几步,往王霸跟前走去。 他扭头看了一下,站在这里的,都是跳荡营里的好手,应该都是各校尉自己去挑选的人手。 “出发!”王霸一挥手,当先往前走去,所有人立刻跟上,其余个营也按次序跟在后方,朝着营地外走去。 一直到明月高悬,跳荡营一行百余人才赶到洞庭湖边。此时岸边,有十数艘大船停靠,王霸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带领麾下上了其中一艘快船。 其余四支队伍也是一般,各自校尉掏出令牌,上了一艘快船。 之前的长江水战,大宋水师的撞船跟轻舸损失惨重,快船数量极少,就未参与水战,倒是保存了下来。 楼船因为受限于风向以及速度缓慢,经常被盘踞湖中的南楚水师残部偷袭,这才将快船拉出来用作护卫。 这种大宋水师的快船,采取风帆跟人力并用的手段,在顺风时,速度比轻舸犹要快上两分。逆风时,降下风帆,也能有不错的速度,比起楼船要快上太多。 在快船的船首,装有大型的床弩,有效射程超过半里地。 这些时日,因为南楚水师残部的偷袭,已经有三艘楼船被拉回江陵修缮,为了保住船只,船舱的货物,全部沉入湖底,损失极大。 “诸位,这几日,这里就是我们的营地,我们的责任,就是与来袭的敌人作战,保护船队。”快船的船舱不大,为了机动性,下方全是水手的地盘,甲板上的船舱,非常矮小,王霸干脆躺在甲板上,抱着自己的鎏金大刀休息。 夜晚正是敌方偷袭的良机,铠甲肯定是不能脱的,只能这么和衣而睡。 “王大哥,咱们这么些人手,够吗?”李继隆有些奇怪,干嘛不多拉些人手过来,要知道跳荡营可是有两千余人,这才来了一百多号。 “这洞庭湖,是他们的地盘,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落在他们的眼中。”王霸叹口气,这洞庭湖不比长江,长江水域,一览无余,大家都是比拳头大小,硬碰硬。 这洞庭湖上,一望无际,又到处是芦苇荡,大晚上的,没有北斗七星,他们连方向都分不清。 若是拉来大批人马,人家肯定龟缩不出,况且就这么几艘快船,楼船上的人再多,追不上也是白搭。 李继隆一想到自己等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对方的眼中,就感觉有些不自在,将长枪抱得更紧一些。 洞庭湖的夜晚很美,漫天星斗如盖,一轮圆月如灯。微风夹杂着湿润的水汽,不断吹李继隆的面庞,耳中听着浪花拍打船只的声音,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宁静的状态中。 夜半时分,远处的芦苇荡中,数艘轻舸,夹杂着小渔船,朝着船队悄然接近。 在离船队还有数十步时,船上穿好水靠的士兵,轻轻翻身入水,只留一截芦苇杆在河面上换气。 别说是深夜,就算是大白天,恐怕都很难发现。 偷袭之人很聪明,无视楼船,直接往快船这边游动。楼船虽大,但是速度缓慢,在湖面上威胁不大,反而是快船,一旦被它盯上,极难逃脱。 “咚~”当第一声撞击从船底传来,王霸迅速从甲板上起身,为了防着这一手,他特意将耳朵贴在甲板上睡觉。 迅速推动左右,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一个推一个,很快都醒来了。 王霸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其中数位水性较好的,早就穿着水靠做好准备,下水去解决对手。 李继隆端着长枪,站在船舷旁,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快,若是不能尽快解决船底的敌人,这船随时都可能进水,失去战斗力。 震动停了下来,显然船底已经交上手了,李继隆借着月光,盯着水面。突然水面染上一片猩红色,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李继隆水性不好,虽然算不上旱鸭子,但是离水下战斗差得太远,这种情形,他也只能干着急。 其余各艘快船也传出动静,显然都是遭遇了袭击。 “哗啦~”一声,一名跳荡营士兵爬上船舷,大口喘气,显然是在水下憋得太久了,朝着王霸点点头,至于另外俩人,恐怕是上不来了。 “拉帆,快速行动!”王霸已经看见对方的数艘轻舸,朝着船队快速行动,若是所料不差,已经有快船被他们得手了。 楼船上已经得到消息,人影绰绰,弓弩上弦,防止对方靠近。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周游之死 东方锆比较倒霉,也不知道对方往他船下派了几个人手,这会船底已经有两个漏洞,他们只能尽快往楼船靠过去,逃得性命就算是不错,后面的战斗是不能参与了。 对方的轻舸跟渔船速度很快,李继隆所在的快船,速度还未跑起来,就被对方的两艘轻舸跟一艘渔船盯上了。 黑暗中,羽箭更加难以提防,但是因为船只飘荡的关系,准头很差,李继隆将身躯靠在甲角落里,握紧长枪。船头的床弩发动,一下击中对方的一艘轻舸,快速摇动转轮,快船跟轻舸之间快速接近。 “机会来了!”李继隆看着越来越近的轻舸,能拿几个人头,就在现在。 王霸继续带人摇动转轮,还不忘朝着李继隆使个眼色,但是这黑夜中,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讯号。 当轻舸离快船不过丈半的时候,李继隆瞬间发力,在紧凑的快船甲板上,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左脚在船舷上重重一踏,随即整个人犹如展翅的大鹏,往轻舸上飞去。 人尚在空中,一杆长枪就已经蓄势待发,本就因为船被勾住而慌乱的敌兵,被李继隆的威势所摄,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被李继隆一枪点杀一人。 轻舸本就不大,李继隆这从天而降的架势,让其摇晃不已。但是李继隆最大的优势,就是步伐,于方寸之间的腾挪,罕逢敌手。 只见李继隆身体随船只浮动,手中长枪不歇,不断往敌人探去。对方为了在水中的灵活性,不是水靠就是皮甲,而李继隆身上可是铁甲。 兼之长枪攻击范围大,基本可以无视防御,长枪不断飞刺。 当轻舸与快船靠在一起时,轻舸上的五人,已经被李继隆干掉三个,剩下俩人见势不妙,直接窜入水中逃命去了。 李继隆收枪而立,对于这般的情况,他也无可奈何,这满身铁甲,一旦入水就直接沉底。 王霸突然觉得,这小子简直就是怪胎,若是他在轻舸上,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毕竟他的块头大,在轻舸上站稳都费劲,只有脚踏实地,他才能发挥出自己的战力。 “小心!”突然李继隆的身后,一道黑影突然跃出水面,手中的长刀立劈而下,王霸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就在王霸喊出声的同时,李继隆直接往前一步,长枪柄直接往后刺去。 长刀劈在李继隆后背的铠甲上,因为其往前的那一步,导致对方的距离失误,破开了铠甲,却只是轻微的皮肉伤而已。 李继隆的枪柄虽然杀不得人,但是奋力一击的力道,直接将他震退了出去。 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来不及去查看伤势,李继隆直接在轻舸上飞奔,他要留下这人的性命,既然出来了,那就再加一记斩首。 “噗~”在即将入水的一刹那,李继隆一个侧身停下脚步,手中的长枪却猛地刺了出去,仅着水靠的敌人,直接被长枪洞穿。 李继隆突然发现,自己大意了,本就因为用力过猛,导致身体不稳,再加上个洞穿敌人后,一下子收不回长枪,身体直接失去了平衡,往湖中倒去。 “快!快!下去救人。”王霸吓了一跳,这下面谁知道还有没有人潜伏着,这要是再来一个,这小子指不定就挂了。 高继冲在落水之后,直接抽回长枪,往轻舸上戳去,虽然入木不深,但凭借这份力道,也能勉强不让自己沉下去。 片刻之后,浑身湿透的李继隆被众人打捞上快船。 另外一艘轻舸跟渔船,见状就准备溜之大吉。之前的弓弩对射,他们就吃了亏,毕竟跳荡营这边的精锐,人人铁甲覆身,很难取得足够的杀伤。 王霸如何会让他们轻易逃脱,一边以弓弩打击,一边命令船舱下的水手,奋力踩动脚踏。 李继隆的的伤口并无大碍,王霸让麾下亲兵给他上了点金疮药,再随便包扎一下,直接继续穿好盔甲,准备战斗。 当床弩再一次锁定轻舸,奋力拉扯的时候,轻舸上的敌人,直接将轻舸点燃了,跳入湖水中。 王霸很头痛,他讨厌水战,特别是跟这些水性逆天的存在。任你三头六臂,人家直接跳入湖水中,若是大白天的,尚有几分可能追击。 可这大晚上的,往湖水中看,只能看见月光,他么的,他是来打仗的,不是吟诗。 “不好,那边起火了!”就在王霸准备回返的时候,突然发现一艘快船被烧着了,肯定被对方轻舸上的火势引起的。 王霸指挥快船往那边靠近,居然是矮脚虎周游所在的快船,隔着如此远,居然也能听见他的咆哮声。 眼下矮脚虎周游所在的快船,不仅着火了,从船身的姿态来看,应该也进水了。船舱下的水手,正从船舱跑出去,试图跳入湖水中。 借着火光,能够看见,矮脚虎周游的双刀,飞快割断两名水手的脖子,却依旧弹压不住,船上众人纷纷跳水。 火借风势,越烧越快,麾下士兵也受不了,直接脱去铠甲,从船舱上掰下一块木头就跳入湖中。 王霸丝毫不催促,快船就以正常的速度靠过去。 矮脚虎周游看着船头站立的王霸跟李继隆,想要脱下铠甲跳入水中,可又抹不开面子。火势越来越大,周游感觉快要成烤肉了,比起性命,脸面不值一提。 将铠甲脱下,双刀插在腰间,一拳打在船舱上,掰下一块木头抱在怀中跳下去。微凉的湖水,比起炽热的火烤,要舒坦太多了。周游不断摆动双腿,以拙劣的姿势游动,试图离快船远一些。 王霸眼下不仅有一艘快船,俘获一艘轻舸,倒也勉强能够容纳这么多人。 “王大哥,你看!”在不断接收游过来的水手跟跳荡营士兵时,李继隆突然指着远处的湖水说道。 原本只有月光的湖水,在燃烧的快船上火光照耀下,能够看见一些水下的情况。在李继隆指向的方位,有一道黑影,正在朝着矮脚虎周游靠近。 眼下尚有一段距离,但是以周游的速度,根本逃不脱。 “好大一条鱼,可惜了!”王霸脑中转了一下,决定视而不见,不对,是根本没看见。 “这,毕竟是袍泽,......”李继隆压低声音,虽然他与矮脚虎周游有过节,可就这么看着他死在敌人手中,心中总感觉有些过不去。 王霸闻言,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这李继隆毕竟是将门出身,眼界操守与他们这帮的草莽出身不一般,对自己的袍泽见死不救,是犯忌讳的。 “不错,好像是有危险,咱们上轻舸去救人。”王霸上前,一把拉住固定轻舸的绳索,示意李继隆先上去。 李继隆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刚一开始,王霸真的将其认作了大鱼?摇摇头,不去想,直接一步跨出,跳上轻舸。 王霸另外点了俩人,随他们一道上轻舸,双脚不断踏动踏板,往周游那边行去。 “王大哥,你慢一点,这样方向不对。”李继隆与王霸同坐一排,王霸将脚踏踩得飞快,任他如何用力,船只也逐渐往一边偏去。 “哎,抱歉,我也救人心切,这玩意,我不太会弄。”王霸用力一拍船舷,将速度放慢下来。 就在他们耽搁的当口,黑影朝着周游快速接近。 “周校尉,小心身后!”李继隆扯开嗓门喊道,他倒是没指望周游能够反杀,周游抱着木头的力道,估计比抱女人还要用力得多,明显就是个不会水的,如何能跟这些个水性极好的人在水中战斗。 只不过希望他的双脚再用力一些,为他们的救援,争取一些时间。 周游闻言一愣,转头看去,身后除了燃烧的快船,什么也没有。他的脑袋本就贴在水面,如何能看见尚在两丈外水下的敌人。 “难道是小心火势?这小子该不会以为自己傻,这么远,是无论如何也烧不到的。”周游暗自嘀咕一声,继续不紧不慢摆动双腿。 李继隆郁闷了,方才这一嗓子,不仅没有让其加速,反而因为停下转头看,而被对方又接近了不少。 “水下有敌人!”李继隆继续大声喊道。 周游倒是听见了,这水下有敌人,他也知道,要不然他的船也不会沉。 水下有敌人,再加上一句小心身后,周游突然反应过来了,这他么有人跟在后面想要杀他。周游不断以双腿拍打水面,惊慌之下,动作更无节奏可言,速度丝毫不见快。 胡乱拍打之下,双腿反而因为用力过度而抽搐,周游惊恐不已,抽出腰间的刀,一手抱住木头,一手往后方砍去。 在周游慌乱不已的时候,黑影浮出水面换气,看清了方位跟距离,继续下潜。 李继隆很郁闷,他真的努力了,如今周游原地不动,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 就在周游发狂劈砍的时候,一柄短剑,从湖底而来,直接刺入其胸口,然后又沉入水中,试图快速离去。 周游低头一看,只见湖水变得血红,胸口的疼痛让他知道,他完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荣升校尉 李继隆将轻舸踩得飞快,王霸好像也找到了节奏,随着他一道踩动,轻舸笔直朝着黑影而去。 黑影再一次出水换气,李继隆刚举起长枪,准备投掷出去,却被王霸拦住了。王霸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铁球,对着黑影直接砸去。 在李继隆惊讶的目光中,铁球正中黑影的后脑勺,然后黑影缓缓沉没了下去。 “为了他,搭上你的枪,划不来。”王霸摇摇头,他知晓李继隆手中长枪的来历,那是要随着他征战沙场的利器,就这么沉入湖底,太过可惜了。 “王大哥,你还有这一手?”这距离足有五丈开外,用一个铁球砸中对方后脑勺,这难度可是很大。 “我家以前是猎户,但是我射箭总是射不准,用石头砸倒是准头不错,特别是野兔。我都是追赶的同时,用石头砸,日积月累,这手感就越来越好。”王霸呵呵一笑,这人呐,有一手绝技傍身还是挺不错的。 李继隆点点头,至于为何第一次黑影出水换气时不动手,估计是太远,那会差不多有十丈左右,得弓箭才行。 “回!”王霸看了一下湖面,这么深的湖水,大半夜,谁肯去打捞尸体,基本都是喂鱼的下场。 轻舸回返时,速度慢了一些,沿途也打捞上来两名士兵,一道往快船而去。 此一役,跳荡营虽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战果亦是不错。共计歼灭对方轻舸四艘,渔船六艘,毙敌二十余,最重要的是,保护了楼船上的辎重。 次日清晨,在李继隆惊讶的目光中,大批物资在靠近岳州的码头上卸下,随即他们继续跟随押送。 周游的死,在跳荡营中没有激起任何的波澜,都是见惯生死的人,没有谁的性命,是不可剥夺的。 太阳还未落山,李继隆就接到了新的任命,接替周游,成为新的跳荡营校尉。 攻城战尚未开始,就升上校尉一职,李继隆欣喜之中,夹着一丝不安。原本身为都头的他,跟在王霸身边,相对要安全许多。如今独自领一营跳荡兵,立功更容易,风险却也更大。 “恭喜李校尉!”王霸拱拱手,果然如他的预料一般。 昨夜,他是有机会救周游的,却故意放弃了,就是为了这个。周游的性格,他极度不喜,那就为李继隆往上腾出位置来,现在就当上校尉独领一营,战后必然能爬得更高。 同样来道喜的,还有东方锆与牛奉,对于李继隆这般飞速升迁,没有丝毫的嫉妒,有的只是激动。这么下去的话,等到大战结束,那不得一步登天。 数十架投石机被安装在远离城头的阵地上,更多的士兵被安排去远处的山头采石,慕容延钊下定了决心,要把这岳州城头,生生砸出一个缺口来。 “大将军,来圣旨了。”宇文肃捧着文书,走到慕容延钊身后说道。 “你直接看。”慕容延钊受够了赵匡胤的絮叨,实在是不想逐字逐句去看,都是让宇文肃翻看之后,再给他大略讲讲就行了。 “大将军,这大庭广众的......”宇文肃左右看看,就这么拆开看,是不是有些太过不敬上面那位了,若是被人捅上去,他俩肯定没好处。 “那先生就先回营帐,我一会就来。”慕容延钊点点头,面上功夫要做好,不能落下把柄。 又来回巡视几遍,叮嘱一定要将投石机再三检查几遍,不能有疏漏。 “先生已经看完了?”慕容延钊不大会功夫,就已经回到了营帐,只见文书安静放在自己的案头。 “看完了!”宇文肃一脸正色点头。 “先生的速度见长啊。”慕容延钊有些诧异,通常都得看小半个时辰才是,这才不过一刻钟罢了。 “那倒没有,今天这圣旨,只有区区两三页,自然片刻即可了然于心。”宇文肃照例卖起了关子,等着慕容延钊发问。 结果失误了,在宇文肃诧异的目光中,慕容延钊直接拿起案头的圣旨翻看起来。 平日里是因为太长了,大半都是废话,慕容延钊懒得去逐行看,既然只有两三页,自己看也没什么,又不是不识字。 “不知所谓!”看完之后,慕容延钊直接将圣旨扔在案头,拿起茶盏喝起来。 “大将军,这圣旨说得清楚,尽快拿下岳州,捷报回传。”宇文肃看慕容延钊这架势,好像没打算遵照圣旨行事。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岂能儿戏?”慕容延钊很恼火,若是真的按照赵匡胤的意思去办,等这仗打完,十万禁军,还能剩下几人? “南边,闹腾的厉害,那忠勇军也确实厉害,大战方起,便传来大捷,想必,陛下也是急眼了。”宇文肃此番倒是能够体会赵匡胤的心情,眼下,烽烟处处,却被南唐拔了头筹。且不去说气运归属,就说这天下万民,恐怕都要鄙夷大宋了。 大宋乃中原之主,龙腾之地,号称最强禁军,带甲百万,却连区区南楚,还片城不下。 “那我能有什么法子,那杨师璠也不知道得了何人指点,竟然作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来。别说军镇,就连县城,都直接废弃,城门都拆走了,我就占了个空城,也报大捷不成?你再看看眼下这岳州城,那是三两天能够打下的嘛?”慕容延钊暴走了,他不是不想打,是对方太狠了,直接全部收缩在一起,跟他决战。 “陛下所虑,是站在更高的角度,大将军,该体会上意才是。”宇文肃点头,慕容延钊所言,自是占理的,但赵匡胤站在争霸天下的角度,若是大宋再折威望,损失非是数万大军能够挽回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一旦用人命去填,就算拿下岳州,后面怎么办?我慕容延钊,作为这一路的主将,我要的是胜利,管不了那么多。无论如何,物资全部到位前,不得开战。”慕容延钊一挥手,若是为了迎合上意,贸然开战,一旦出了岔子,得用他去顶缸。哪怕他无视圣意,只要打赢了这场战,就能凯旋而归,解甲归田。 反正他是不打算继续再征战沙场了,无欲则刚。 “那,属下再去催促一番。”宇文肃点点头,慕容延钊这般做,虽然可能为官家所恶,却是最稳妥的路数。 无视赵匡胤三番五次的催促,岳州城外,慕容延钊架起了二百余座投石机,强弩无数,这才是大宋禁军无敌,真正的底蕴。 从大周开始,就储备了大量的战略物资,只是往北去,与契丹骑兵作战,这些物资不怎么派的上用场,毕竟人家都是速度流。 但是眼下,步兵对垒亦或是攻城战,这些物资就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杨师璠面沉似水,幸好,他听信了高继冲的话,实行战略收缩,坚壁清野。不然在这般的攻击下,分兵守城,不过是给对方各个击破的机会罢了。 “传令给灃州跟朗州,留下少部分弱旅守城,其余全部调往潭州驻守。”眼下的形势,杨师璠已经看出来了,这岳州城,是守不住了,退守潭州,是一种必然了。 至于朗州跟灃州,他也管不了,集全部兵力,在潭州跟对方死磕。眼下在岳州,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杀伤敌军。 可惜慕容延钊不愿强行攻城,如此一来,虽然延缓了对方进攻的脚步,却难以重创敌军,利弊各半。 “哐~哐~”一队队重甲步兵,举着大盾,朝着岳州城门而来。 “要开始了,传令下去,备战!”杨师璠一看对方这架势,就知道要开战了。 携带大盾的重甲步兵,在距离城头尚有百五十步,便停下了脚步,一排床弩紧随而来,后方又是一排盾牌,如此交错排列。 杨师璠有些眼晕,粗略一算,竟然不下五百架,从百五十步开始,十步一排,足足排列了五排。 庞大的投石机队伍,也开始慢慢往前挪。 “给我砸!”杨师璠一看对方的投石机开始前进,就知道机会来了,在对方摆开攻势之前,他可以肆无忌惮攻击。 比不上对面大宋夸张的两百余架投石机,杨师璠在城墙下,布置了五十余架。因为有城墙阻挡,多番布置测算之后,将投石机布置在最不易被击中的位置。 五十余颗石弹,呼啸而去。 杨师璠继续下令,城头的床弩也同样开始攻击,他在这里,本就不是为了守城,而是射杀大宋禁军。 对方既然进入射程,那就干,杀一个算一个。 床弩射出的弩箭,带着巨大的动能,撞在宋军的大盾上,居高临下,威力十足的弩箭,直接将大盾洞穿。余势不减,扎入盾后的重甲步兵体内,才停止前进。 盾牌移动,将盾阵的空缺补上,至于受伤的士兵,很快就有人来带下去,至于如何处理,基本是活不成了。 投石机没有太多的准头,能不能中,全看运气,有些连方向都不准,直接飞到了远离阵地的地方。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岳州城下 杨师璠很淡定,这些战果,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至少有一架投石机被砸中,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在战场上了。 “这、简直是,不讲武德!”慕容延钊指着城头喝骂,这他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自己这还在布阵呢,就他么开始超远程打击了还要不要体面了? 通常守城的一方,都会等攻城方排兵布阵的差不多,然后再彼此攻伐。倒不是什么君子之风,而是为了节约物资,这么远的距离,又稀稀拉拉的,这样的攻击,很大程度上,就是在浪费。而且守城方通常物资补充很艰难,想要守得够久,那就得精打细算。 慕容延钊嘴上这么说,可还真有些发怵,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混账,最容易乱拳打死老师傅,自己阵脚不能乱。 又是一波投石机跟床弩的攻击,这一次倒是没有砸中投石机,反而大部分落在了床弩阵地上,巨石杀伤力惊人,阵地上居然出现了一丝慌乱。 “传令!床弩射击!”慕容延钊本来还想再等会,等投石机全部就位,给他们来一次齐射,看看大宋的军威,但是眼下等不起了。 被动挨打不还手,太伤士气。 数百支弩箭同时飞出,朝着城头快速前进。 原本张望的南楚士兵,直接全部躲在墙体后面,他们不傻,这时候又没人攀爬城墙,保护好自己就成。 强劲的弩箭,射得城头石屑纷飞,其中一块,差点砸在杨师璠的脸上。 杨师璠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这买卖,挺划算,继续下令攻击。 在南楚第四轮石块抵达时,宋军的投石机总算全部就位,在这四波攻击中,宋军一共折了五架投石机,跟二百余架的总数来说,根本不算回事。 而且后方有工匠,只要修理一番,明日照样可以继续参战。 慕容延钊一声令下,得到命令的投石机营地立刻开始反击,一刻钟后,数十个火球,带着百余石块,朝着城头飞去。 至于为什么不全部用火球,主要是储备的火油不足。 投石机的威力,绝非床弩能比,大部分砸在城头,少部分飞过城头,砸入城内。 杨师璠顾不上大将军的形象,贴在城墙上,这样可以确保不被砸中。但是这刚加高的城墙,坚固性不足,墙垛开始出现坍塌。 干脆留下少部分人在上面,大部分人全部撤下去,等对方攻城再说。床弩本就安排在下方,透过原有的垛口发起攻击。 李继隆如今也是校尉了,有了一队亲兵,带着亲兵寻了一个高坡,观望城下的大战。 “可有什么想法?”王霸扛着标志性的鎏金大刀,离他们跳荡营出击还早得很,一般都要进入拉锯战的时候,才会把他们放出去,撕裂对方的防御。 “有的时候,运气比实力重要。”李继隆感慨道,方才他亲眼看见,大批投石机的石块砸过来,带走了几条人命。投石机阵地的力士,力气肯定比他大多了,一旦被砸中,不过是一堆碎肉罢了。个人的勇武,在这般情形下,用处不大。 “那当然,但是别看他们现在危险,却是战场上存活率最高的。”王霸点点头,运气当然重要。 “也是,王大哥,你说,这得砸到什么时候?”李继隆点点头,身为校尉的他,已经能够体会到一丝权力的快感,他迫不及待想往上爬了。 “要很久,大将军等了这儿么些天,弄来这么多器械,绝不会当成摆设,依我看来,恐怕至少要砸上三天。”王霸竖起三根手指,怎么也得砸到对方绝望才是。 “这么久?不是要在入冬前,结束战争?”李继隆也是知道一些消息的,大宋攻南楚,必须在入冬前结束,不然很可能陷入战争泥潭,在此反反复复拉锯战。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哪有绝对的事情。”王霸呵呵一笑,那不过是大人物定下的计划,哪可能完全一致。 李继隆沉默,若是不能在入冬前结束战斗,他何时才能往上一步。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将军不比校尉,校尉是可以直接指定,事后报备即可。而将军,哪怕最低的杂号将军,也是必须经过兵部考核,枢密司备案,才能出任的。 “不等砸得差不多了,咱们上去,死亡率太高。不要总惦记着用命去博军功,那样的话,早晚得送命。我们该庆幸,大将军,是个爱惜麾下将士的。”王霸拍拍李继隆的肩头,感觉他有些魔怔了,每日都想着斩首。 “王大哥说得是,我去练石锁。”李继隆摇摇头,将脑中清空,不能一门心思只想着往上爬,还要提升自己的战力,才能活下来。 岳州城下的战斗,是这些年慕容延钊打过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仗,完全就是以堂堂正正的手段,泰山压顶一般,不断扩大自己的优势。 而杨师璠也一样,只顾着杀伤对方的人头,对于城头的破损毫不关心。 “大将军,对方这是疯了吗?”施方通过垛口,看着前方的投石机阵地,居然点起了一盆盆篝火,能够看见对方阵地上有人来来往往。 眼下太阳已经下山,宋军根本没有撤兵的意图,反而换了一批人手去操控床弩跟投石机,这是要连夜攻击的节奏。 “没疯,他们是急了,若我没猜错,他们现在压力很大,急于拿下岳州城。”杨师璠还不知道,北汉跟西蜀有没有动静,反正南唐那边,已经开战了。 不出杨师璠所料,这几日,每一日,慕容延钊都能收到官家的亲笔信。因为慕容延钊没有任何的回应,赵匡胤干脆跟送信之人说了,必须拿到慕容延钊的回信才能回返。 连续回了三日的准备中,慕容延钊也是亚历山大,万一把那位惹毛了,他也有些怵得慌。 今日的回信总算可以硬气一回了,连夜攻城,大战不歇。 原本准备连夜加固城墙的杨师璠,干脆放弃了,也有样学样,换人继续砸,只要能够杀伤敌军就成。 就在岳州城双方互砸的时候,孙宇这会正在罗源县城中修整,拿下罗源县后,孙宇并没有如大家所料一般,乘胜追击。 这么多的俘虏,他得慢慢甄别筛选,另外,他还在调一批新兵驻守福州。 他的目标,是为了将杭州周边的驻军给调出来,可若是反而被对方得了福州去,那也损失太大了。眼下的四州是他的基本盘,就算灭了南越国,他恐怕也不会占太多的地盘。 “学生见过恩师!”方浩如今已是弱冠,孙宇调他来,就是为了造桥。这些年,方浩跑遍了孙宇治下的州县,架起了一座座坚固的桥梁,极大的便利了治下的通行。 “桥造好了?坐。”孙宇既然不急着上路,浮桥就没必要搭了。 “谢过恩师,明日即可通车。”方浩也不客套,直接入座。 “你我师生一场,到现在,还是一届白身,可有过怨言?”孙宇知道,这方浩极聪慧,若是参加科举,应该也能有一番成就才是。 如今反而是带着一帮人,漫山遍野到处跑,跟那些地主乡绅口中的泥腿子一般无二。 “不曾,学生的知识,都是恩师所授。恩师有经天纬地之才,弟子无能,只能于这些细枝末节处,为苍生尽一份力。”在方浩心中,孙宇犹如高山,有诸般大事要料理。这种小事,无暇分身,借他之手而已。 “好,你好好去做,为师很欣赏你。”方浩眼下所做之事,比起麾下文武,毫不起眼,但是他对治下繁荣的贡献,绝不比任何人低。 孙宇有意让他们于实践中,去摸索科学的道路,他会的大多数都教给他们了,接下来,就是实践出真知的时候了。 “恩师,如今书院里,已经有了不少的积蓄,学生想将书院重新择址,扩大规模。”方浩的野望,不在于官位的高低,金钱的多寡,他想做的,就跟孙宇教他时一样,多培养一些钻研科学的人才。 孙宇的目的,是播下科学的种子,方浩的目的,是为了寻求更多的志同道合者。科学漫无边界,他们的人太少了,能够做的事情也太少。 如今的书院,用的还是**王府的院子,人手还是初时那么些。自打孙宇在各地开办书院,如今有扎实基础的学生,应该也有不少,书院该是到了扩大的时候。 “积蓄?架桥挣来的?”孙宇呵呵笑道,这小子,不声不响居然挣了不少钱。 忠勇军治下架桥,都是要付钱的,至于这钱,无论是县里财政出,还是当地大户捐,又或者普通老百姓集资,他都不去管,反正钱到位,就尽快去搭建。 方浩点点头,如今的书院下面,架桥的队伍就有三支,就这样,依旧忙不过来。 “准备去哪建书院?这泉州城里,恐怕很难有这般大的地方。”孙宇知晓,这年月的人,将住处看得很重,若非有大的变故,等闲不愿出让的。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小人物的出路 “我想去城外,就在清源山的半山腰,有一处尚算平整。有泉水流经,清冽甘甜,修筑书院不错,这地,应该在官府手里。”以前这清源山,算是**王的产业,如今都收归衙门所有,方浩这么做,就是为了请孙宇开个金口,这地契就容易办了。 “地可以给你,钱得付,价格得公允,知道吗?”如今治下地盘越来越大,孙宇的一举一动,也得遵守规则。若想治下长治久安,就得以规则取代人治。 官府让他们架桥,付给银钱,他们从官府手中拿地,付钱也是天经地义。 “恩师放心,学生省得的,只要同意将那块地给我建书院就成。”方浩眼馋那块地很久了,地方足够大,又远离城池,正好可以定下心来做研究。 稍作平整之后,前后还可以种些瓜果蔬菜,甚至搭两个猪圈,养些牲口,都是极好的。 “嗯,你回头去找刺史叶衡,就说是我的意思,按照市价交易即可。”孙宇点点头,只要符合程序,自己的学生想要干大事,就得支持。 “请恩师为书院赐名!”方浩起身行礼。 书院若想办成功,必须得由孙宇背书,因为书院无法承诺给他们好的前程,必然导致优秀的学子不愿意进书院研究科学,而是想去参加科举。 “那就叫半山科学院。”孙宇决定,干脆将其与普通书院区分开来,省得有想要走捷径的进来,坏了氛围。 刚被收编的南越禁军中的普通刀盾手吴盛,如今正处于迷茫中,他们的首领,全部被送到福州去修路去了,剩下来的普通士兵,也全部打乱加入各团。 举目四顾,周边全是忠勇军士卒,就算从口音能听出同样被收编的南越禁军,却也不敢多说话,谁知道那人是如何想的。 他已经领到了新的物资,两身衣服跟靴子,一套被褥,还有各种生活物资,就连武器,也换上了最新的长刀。 除了身上的铠甲样式与忠勇军略有不同外,再也没有人能够认出他的降卒身份。 “走、走、走,开饭了,排队去!”队正胡老伍扯着嗓门喊道。 “小吴,你的饭盆呢?一起去。”胡老伍拍拍吴盛的肩膀,之前再份属对立,现在也是自家弟兄。 胡老伍以前就是陈洪进麾下的小兵,当了俘虏之后,才发现忠勇军的待遇是真的好,就在这踏实卖命了。 之前攻打福州时,表现不错,升了一级,这待遇就更好了,再过两年,都够回家将那老房子重新翻修一遍了。 忠勇军的习惯,吃饭基本都是端了回自己队伍的营帐边围成一圈,胡老伍他们也不例外。 “小吴,怎地总是愁眉不展?”大家吃饭时,总是聊天打屁,小吴一语不发,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我,我害怕!”吴盛叹口气,饭食是不错的,但是他胃口不大好,一想到可能再也回不去的家乡,总感觉心中堵得慌。 他的家乡在处州,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有生养他的父母,有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弟弟妹妹,也有他喜欢的邻家小妹阿幽。 处州多山,少地,吴盛家中,只有六亩山地,因为水源短缺,产出基本看天时。除了地里的产出,他的父母还得去给地主家打短工,农闲时去山上偷些竹子下来,做成一些箩筐之类的去集上贩卖。至于为什么要偷,因为若是被官府发现,都是要交钱的,那样根本挣不到钱。 吴盛长大了些,邻家小妹阿幽也出落得漂亮了,吴盛知道,自己家的条件,阿幽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 “小幽,我要走了!”吴盛记得,前年秋收之后,他背着干粮,准备离开家乡,离别前,他在村口跟小幽道别。 “吴大哥,你,你要去哪?”小幽看了一眼远处的父母,自打知道女儿看上了同村老吴家的大儿子,他的父母就轻易不让她独自出门,免得坏了声誉。 这也是看在吴家老大要走了,这才看在那小子还算懂事的份上,给他们一个独处道别的机会。 “杭州,禁军来县里招人,我通过了。”吴盛握紧了手中的竹棍,他是多么希望,能够带着小幽一起走,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一旦小幽的父母报官,他就要陷入万劫不复,还要拖累家中的父母跟弟弟妹妹。 “吴大哥,我、我会想你的。”小幽的眼角,有泪水滑落,这是她能说出口,最炽热的情话。 “我、小幽,我要去挣一份前程,至不济,也要挣一些银钱回来,正大光明的,上你家提亲!”吴盛抬起头,鼓足勇气,之前这句话,一直憋在他的心口。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挣到前程或者银钱,甚至,能不能回到家乡,都是悬念。 “吴大哥,这些都不重要,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来!”小幽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就算他们不能在一起,她也希望,吴大哥能够活得好好的。 哪怕她一个山村女子,也是知道,军中的前程,那是要用命去博的。 “小幽,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一定回来娶你!”吴盛有心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泪水,可一想到这么做,会坏了她的名声,终究是忍住了,压住心头的万般不舍,转身离去。 “吴大哥,这个,是我绣的荷包,你带着!”看着转身的吴盛,小幽突然从怀中摸出一只荷包,上面绣着一对并蒂莲花,这是她背着父母,悄悄绣好的。 “小幽,我不能收。”吴盛接过荷包,里面明显有十几枚铜钱,也不知道小幽是如何攒下的。 “你带好了,出门在外,总是要花钱的。我就在家中,吃喝不愁,只盼你,能够早点回来。”小幽往旁移了一步,拒绝了吴盛想要将荷包递回的动作,同时挡住身后父母的目光。 “等我!”吴盛转身,将荷包塞入怀中,佳人恩重,他无以为报。 从那之后,吴盛再也没见过小幽,他也攒了一些军饷,因为克扣的关系,比他预想的要少很多。 之后随着罗继兴南下福州,却一再战败,赏银自是没有的,军饷都拖欠了两个月,最后还成了俘虏。 距离他跟小幽的三年之约,已经不足一年,如今他已是有家回不得,这份苦楚,又该对何人诉说。 “怕什么?我等参军,就是博一份前程,若你真的怕了,当时去后方修路不就好了。”胡老伍以为他怕死,拍拍他的肩膀开导,当时就说过,不强迫他们加入忠勇军,只需去后方服三年劳役,便可自由。 “头,不是怕死,是怕,怕回不了家。”吴盛鼓起勇气,他觉得胡老伍人还是不错的,能在他下面当兵,是个不错的选择。 “回家?相信我,你一定能回去的。”胡老伍拍拍他的肩膀,原来是想家了,情理之中,他刚当俘虏时,也是想家的。 “真的吗?怎么回去?”吴盛面上充满了惊喜,虽然他知道自己寄回去的钱还不够过上体面的生活,可只要能回去,他在这也是有饷银的。哪怕减半,也不比以前差多少,这边都是实发的。 “怎么回去?等国公爷打败了他们,哪里你去不得?”胡老伍对于孙宇,那是盲目的信任,根本就没有战败的可能,会带着他们一路打到杭州去。 “这、这......”吴盛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忧。 若是忠勇军真的能连战连捷,他自然是能够回家的,可南越毕竟是他的母国,就这般被击败,他心头也颇不是滋味。 一想到家乡处州也可能陷入战火,他更加于心不忍,充满了矛盾。 “这天下,不经历大乱,如何会大治?就好比这福州,国公爷刚打过来的时候,也是乱了好一阵子。可现在呢,安居乐业,日子越来越好,比之前,还要好得多。一时的痛苦,都是值得的,而且咱们忠勇军,从来不滥杀。”忠勇军保持了学习的传统,胡老伍说起来,那也是头头是道,将吴盛听得一愣一愣的。 “头,你懂得真多。”吴盛是发自内心的崇拜胡老伍,他在南越禁军中这么久,哪里懂得这些?只会听命令行事。 “哪有?忠勇军中,这也就是个最低水平,今晚有课,咱们一起去听课,你识字不?”胡老伍咧开嘴,这小吴明显已经有些不一样了,再过两天,就能融入这个群体了。 “上课?我,识得的字很少。”吴盛摇摇头,他家根本没有条件送他入学。后来在禁军中,有个袍泽识得一些字,也不多,他缠着对方学了一些,还不到一百个,但总比睁眼瞎强些。 “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学识哪来的?都是学来的,你这不识字,有些麻烦,从今天开始,我亲自教你。”胡老伍对于这个事情很上心,他们这些新加入的士兵,每过一阵子,都有执法营的来统计状况,表现好的有赏,不好的有罚。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少尹大人的烦心事 孙宇早就想过,大家以前彼此敌对,又突然被揉捏在一起,难免起冲突,只有张大虬的执法营,才能够弹压他们。 若是有足够的士兵,他也不想这样混编,难免有隐患。可他治下这点地盘跟人,实在经不起折腾,只能想着法子增加可持续作战的能力。 孙宇不止一次在午夜梦回时惊醒,只要一次大败,他恐怕很难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别看现在的忠勇军战斗力强,武器装备也好,但是治下人口少,战争潜力太小。一旦大军折损严重,后面连守城都是个问题,刚刚招募的五万新兵,如今连兵器都没有装备到位。 今天晚上,吴盛听的课,主题就是为什么要开战。 课程不长,只有半个时辰,听完之后,吴盛就只有一个念头,要为忠勇军效力。早日推翻南越朝廷,让南越的百姓,也过上忠勇军治下那般的生活。 忠勇军治下,最难过的,是他们村上的李财主那般,占着数百亩良田的地主,要么将土地卖给官府,要么就缴纳高额的税赋。 而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不仅能够租种官府的土地,租金很低,还能自由去开荒,只要在官府备案,开出来的都是自己的。 天色大亮之后,忠勇军开始出发,目标是下一站宁德。 沿途之上,尽是烧毁的村庄,除了少数的孤寡老弱,基本是空无一人。吴盛看着眼前的景象,与之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攻打罗源县的投石机之类的辎重已经全部拆卸,装载在马车上随行,宁德与罗源县,并无太多的不同,只是多了一圈护城河,引的是活水,要多费一番手脚。 此时的宁德县内,早已鸡飞狗跳,罗继兴下令,所有的青壮,一律编入军中,准备守城作战。 罗源县的惨败,让他心有余悸,如今城中的两万多禁军,根本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安全感,至于直接撤到温州,他没这个胆子。 他与驻守温州的静海节度使王武静早就不睦,此番本就大败,若是无令后退,恐怕对方会对他下手。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南越如今的形势实在不妙。南唐此番发兵三路攻越,苏州那边形势还好些,武胜军在建德县也是被动挨打,南唐名将林肇庆强攻不歇。 不论如何,他一定要坚持到朝廷的援兵过来。 “报!”传令兵骑快马疾驰而来,行至罗继兴跟前,翻身下马。 “禀大将军,朝廷急报!”传令兵单膝跪地,将信件举过头顶。 罗继兴拿起信件拆开,里面是他舅父,也就是越王钱弘俶的亲笔信,让他无论如何要坚持住,眼下朝堂之上,正在协调此事,援兵会尽快出发。 长叹一口气,他知道舅父所言不虚,他一败再败,再这么下去,恐怕谁也保不住他。至于援兵尽快出发这事,根本就是安抚之词,罗继兴心知肚明。 但是这战败,真的怨不得他,彼此之间,虽然人数相若,但是装备差距太大。 这些天,罗继兴没日没夜加固城防,他在城墙上方,又搭建了一批顶棚。用的是上好的木料,为了搜集材料,不惜将衙门的房梁都拆下来了。 城墙之上,每隔五十步,便有搭起一座顶盖,为的是防御对方的大型投石机。眼下宁德县内,投石机紧缺,毕竟当初罗源县内的投石机,他带不走,全部一把火烧个精光。 但是床弩他带着了,又派人去温州花钱买,他可是一路抢着回的宁德,这银钱还是有一些的。 他相信,王武静对他有意见,但是对银钱,一定是没有意见的。 等到床弩全部到位,上方有了加固的掩体,必然能够给对方造成足够的杀伤。 大宋境内河南府,作为腹地,本该远离战争纷扰,百姓却依旧难言安居乐业。少尹俞建俞大人,这些日子颇为恼火,北方晋州跟西方的凤翔府都已经进入战争状态,各种物资的运输,都要征发大量的民夫。 河南府作为物资必经之地,这一次要征发民夫二十万,这是一个天文数字,地方上已经发生了不少次冲突,让他焦头烂额,听闻官家的案头,弹劾他的奏章已经比他身体还要高。 河南乃是大府,在朝中为官之人甚多,家乡遇到这种事情,必然是要发声的。他俞建是活要干,骂要挨,干得好了,大功是归府尹赵廷美大人的,谁叫人家是官家的弟兄呢。 俞建累了一天,回到门口,就看见长女苇儿站在门口张望。 对这个女儿,俞建是发自内心的疼爱,生她时,俞建尚未中举。之后一路顺风顺水,逢考必中,犹如开窍了一般。 之后奔波在外,就连发妻离世,都未能及时回乡,谁知道那个未婚夫也离世了,将她的婚事都给耽搁了。 “苇儿,这般晚了,你在门口作甚?秋风凉。”俞建拍拍爱女的额头,如今他虽未续弦,也纳了两房妾室,育有一子一女,但是他对俞苇的感情,是无可替代的。 “爹爹,我左右无事,就想多陪陪爹爹。”俞苇搀着他爹的胳膊,十足的乖巧女儿。 俞建内心一阵叹息,这倒是个极贴心的,就是年岁大了,真的不能继续留在府中养着了。 “快点,晓晓,将鸡汤端上来,给我爹好好补补,明年府上指不定还能添丁口呢。”俞苇朝着在厅门口守着的侍女吩咐道。 如今的俞建,年不到四十,再生几个子女也是可能的。 “没大没小的,拿爹打趣!”俞建轻拍她的后脑勺,不过多子多孙,总是福气,也算是个喜话。 “苇儿啊,不是爹爹催你,昨日,祁县令家的儿子,你看中没有啊?”这祁县令乃是河南府治下宜阳县县令。宜阳乃是上县,彼此之间的门第,差距不大。 主要是俞苇年岁大了些,之前又许过人家,虽然没过门,但是也不太好听,不然俞建那是不会轻易让女儿下嫁的。 “爹爹,人家压根没相中我,你总问我有什么用?”之前几次,俞苇都是推说没看中,他爹渐渐起了疑心,这次干脆说人家没看中自己。 “放屁,他敢?”俞建一拍桌子,给他脸了,祁县令愿意带他儿子来,那就是同意这门亲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他们小辈见一面,聊上几句,是为了让女儿找个合心意的,岂是让别人挑拣的? 俞建是典型的双标,完全不顾他女儿已经推脱了好些个了。 “爹爹,那祁县令的公子,年不过十六,已经中举了。若是后年金榜题名,那就是少年进士,榜下捉婿的好对象,开封府里等着的大人物比比皆是......”俞苇倒是看得透彻,那祁家公子言语之间,确有两分抗拒。 其实无论祁家公子愿意与否,她都是不同意的。 “简直是,无耻之尤,敢消遣与我?”俞建怒不可遏,居然被一个小子给鄙视了。虽然他也承认,比起开封府的那些大人物,他的能力差上不少,可他就这么一个嫡女,必然全心全意提携,比起那些个分散投资的高门大户,能一样么? “爹爹,我倒是觉得,这祁家公子还是不错的。若是面上应付,心中不愿,女儿过去了,难免受委屈。”俞苇抓起他爹的手,安抚一番,心中暗自对祁县令道一声抱歉,希望他爹别太记仇。 “哼,我倒是要瞧好了,他祁家是否有潜龙困于泥潭。”俞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爹爹,小心些,晓晓,放在这。”俞苇看见侍女晓晓端着托盘过来,将凳子搬开些,让晓晓将鸡汤放在俞建面前。 “爹爹,这是我去御膳阁弄来的方子,说是顶好的药膳,适合爹这般操劳的人用来补补身体,你尝一尝。”俞苇两手托腮,盯着俞建。 “唔,味道不错,没那么冲的味道。”俞建不喜欢喝药,但是这药膳还不错。 “爹爹喜欢就好,我每日都给爹爹做。”俞苇很开心,他爹喜欢就好。 “哎,苇儿,你这,终身大事,不能再耽搁了。不然以后,我该怎么下去见你娘?你也是知道的,你娘惯会唠叨......”俞建也是没法子,就是因为不放心老家的弟兄们,才把这宝贝闺女接来身边的,准备亲自安排婚事,没想到至今也没个合适的,婚事那是遥遥无期。 “爹爹,想必是缘分未至,急不来的。”俞苇起身,替他爹揉捏肩膀,虽然她知道,跟那位赵大哥,应该是有缘无分。 喝完药膳,俞建觉得身体热乎乎的,又被揉捏了一番,倒是舒适了不少,这么个闺女留在身边,养一辈子,他也是乐意的。 “苇儿,要不,你招赘一个?”俞建原本是没有这个心思的, 他是有儿子的,以后指不定还会有。 “他、啊,我喜欢顶天立地的汉子,如何会作那赘婿?”俞苇差点脱口而出,说赵崇彦不是做赘婿的人,还好及时收住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其中缘由 “顶天立地的汉子?爹是文官,去哪给你找武将?再说了,这武将能爬上来,还未成亲的,那是更少了。”若是嫁个将军,他也是没意见的,但是这少年将军,哪那么好找。 “那就等等,眼下不是正打仗呢,指不定等打完了,就有好些人凭军功升将军了。”俞苇顺水推舟,反正先拖到战事结束再说。 “倒还真有一个,就是李继隆,李处耘的儿子,出身将门。听说如今在南楚那边,混得不错,已经是校尉了。只要活着,等战事结束,一个将军没得跑。年纪挺合适,也未成婚,眼下正是烧冷灶的好时机。”这李继隆的事情,他俞建也听说了一些,倒还真是良配,至于自家女儿比对方大好几岁,他下意识忽略了。 “爹,你快喝啊!”俞苇听得大囧,她对什么李继隆不感兴趣。 俞建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他只是平日里忙于公务,不曾留意罢了,今天女儿的这番表现,倒像是有了意中人一般。 天下女子向往的好姻缘,要不是官宦人家,要不就是将门子弟,自家这位女儿,居然全部无动于衷。 “嗯,这汤不错,为父去书房看会书,你也早些歇着。”俞建将碗中补汤一饮而尽,随即起身,踱着八字步,往书房而去。 刚到书房,就让下人将老邹寻来,也就是陪着俞家大小姐来河南府的那个管家,他要好好问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爷,你寻我?”老邹在书房门口轻轻敲门。 “进来!”俞建放下书,女儿的事情,比他看书重要得多。 “老爷,这么晚了,可有要事?”老邹见俞建盯着自己,莫名的有些心虚。 “老邹啊,你在我俞家多年,也算劳苦功高,有些事情,我不想怪罪你,自己如实道来。”俞建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想要先诈他一番。 “老爷,你都知道了?”老邹面色惨白,自己以为够隐蔽,没想到还是传到了老爷的耳中。 “这府里上上下下,还以为真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本官不成?”俞建面带得色,居然轻易就成了,堪称大智若妖。 “老爷,二柱他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想看看老爷您,是不是能看上他妹妹。若是看中了,那是最好,看不中的话,那就当个使唤丫头......”老邹前几日,收了车夫二柱的请酒跟红包,准备把他妹妹安排到老爷身边当个丫鬟。 这当丫鬟只是一个途径,打的是能够爬到老爷床上的主意,一旦成了,他二柱也算是老爷的舅哥了,若是肚皮争气,嘿嘿,这可是绝好的机会。 “停、停,二柱的妹妹?要到府里来?就他那模样,本官留着他,都是赏他口饭吃。”俞建对这个,倒不是太抵触,水至清则无鱼。但是那二柱,本就长得磕碜,特别是那一嘴龅牙,俞建想起他妹妹的模样,就觉得头痛。 若是弄个二柱一般的女子,每日在后院照顾他起居,俞建觉得,还是去衙门里当值比较舒坦。 “老爷,哪能啊?我去他家远远瞧过一眼,倒是个标志的姑娘,绝不会让老爷看了心烦。”这事,老邹也怕,万一真的跟二柱长得一般,他得被老爷给埋怨死,特意去二柱家里走了一趟。 “当真?”俞建觉得,若当真生的好看,倒也是可以考虑的嘛,知根知底的,也放心。 “当真,老奴问过了,二柱他娘走得早,这妹妹,与他不是一母同胞,因此差异极大。”老邹暗道这事应该过去了,看老爷这意思,应该是乐见其成。 “咳,这事先不去管他,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本官吗?”嘴上说得是不去管他,实际上就是该如何便如何,千万别停下来。 老邹闻言,头直点,如小鸡啄米,这事办成了,他也能多一个靠山。 “真没有了,老奴保证!”老邹想了一圈,没什么事情了啊,每日这府里,就没多少事情,哪有什么秘密可言。 “在老家时,小姐,可曾与何人交从过密?”俞建觉得,既然不说,那就直接问个清楚。 “前些年,倒是与不少闺中女子有来往,后来她们大多嫁人了,慢慢地就没什么来往了。”老邹对这事很清楚 ,大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能总是跟一帮妇人在一起玩耍。 可其他未出阁的女子,年岁又太小,彼此聊不到一起去。 “男子呢?”俞建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老邹。能够让自家女儿万般推辞,又不肯说出原委,他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有下人勾搭了他的宝贝女儿。 “男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老奴别的不敢说,这事,看得很严。”老邹吓了一跳,老爷这意思,就是好怀疑他们了。 别看自家老爷文人打扮,文质彬彬的,但老邹知道,他是个杀伐果断的主,赶紧将自己摘出去。 “当真?若是有所隐瞒,本官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俞建觉得奇怪,他总感觉,自家女儿有心上人了。可若是老邹都不知道,那该找谁去问,难道要从她的贴身侍女晓晓下手?那样的话,会不会让苇儿恶了自己? 俞建有些投鼠忌器,就是因为感觉于苇儿有亏欠,若是手段激烈了些,难免伤了父女之间的亲情。 “老爷 ,在老家时确实没有,但是......”老邹想起一人,也许跟他有关系。虽然不知道老爷为何要查这些,他能做的,就是将知道的合盘托出。 老邹当即将当时船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一番,着重将小姐单独请的护卫说了一遍。 之前刚到河南府时,这一路上的事情,就与老爷说了一番,重点当然是他与护卫的忠勇,如何的护主心切,如何的生死相搏。 但是眼下情况不一般了,老爷是要找勾搭小姐的贼子,重点就得放在萍水相逢的赵崇彦身上。 “一个商旅护卫,竟有如此身手?”对于老邹的小心思,俞建心知肚明,但是这般武艺,岂会甘愿做商行护卫? “老爷,老奴所言,绝无虚假。此人武艺高绝,三五个护卫,恐怕都不是对手。”老邹绝没有夸大,那人当日所用武器,尚且不顺手,否则杀伤力更强。 “我知道了,先下去。”俞建点点头,估计就是此人。 英雄救美,对于情窦初开的女子,确实难以抵挡。一届商旅护卫,这身份确实太低了,不敢跟自己提这事,也是正常。 此时的赵崇彦,刚刚封了一个游击将军,随军支援潼关,在大将军罗彦环麾下听从调遣。 罗彦环着实有些佩服眼前的赵崇彦,当初被自己交给靖安司,不仅毫发无伤,居然还混了个将军的职位。 虽然比起自己,眼前这位赵将军还差得太远,但是他背后的那位府尹大人,让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大将军,末将此来,是想告假两日,去一趟河南府。”赵崇彦看向上首的罗彦环,当初他不惜以同伴作为投名状,想要抱住的大腿,如今依旧高高在上,却不再遥不可及。 最新消息传来,西蜀依旧在渭水南岸的五丈原扎营,大宋以王全斌为西北行营都统,崔彦进为副都统,王仁瞻为都监,统帅凤翔、保胜、静胜、静难、永平五军,聚麾下精锐近十万,与西蜀对峙。 如今的潼关,聚集了七八万精锐,却不敢轻动。无论是北边的晋州,抑或西边的凤翔,粮草物资全部从潼关经过,潼关是万万不能失守的。 “去河南府?大战方起,眼下正是紧要的时刻。”罗彦环蹙眉,潼关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什么状况,但对方此时离开,让他感觉不爽。 “禀大将军,末将离京时,府尹大人再三交代,这事一定要办妥,如今初得空闲,不敢怠慢。”赵崇彦没辙,只能搬出赵光义这尊大佛来,这河南府,他是无论如何也要走一趟。 赵光义之所以对他万般关照,他能打只是其中一面,另外一面,就是想通过他与河南府少尹俞建搭上关系。这个事情,比起眼前之人的好恶,重要得多。 罗彦环驻守潼关,不得轻离。 而他赵崇彦与其他几位将领,率领禁军精锐驻扎在此,为的是随时支援前方,名义上在此受罗彦环节制,实际上,彼此互不统属。 “既如此,去!”罗彦环没辙,摆摆手,虽然赵光义管不到他,却也没必要得罪于他。 “末将谢过大将军!”赵崇彦拱手行礼,转身离去,他同样不愿意得罪罗彦环,只要目的达到即可。 赵崇彦出得营帐,直接点了八名亲兵同行,以壮声势。 以前在蜀地,赵崇彦也是个校尉,这马自然是会骑的。不过蜀地多时矮小的马匹,与如今座下的高头大马,差之甚远。 赵崇彦如今座下的马匹,乃是赵光义赏赐,西域良驹,价值不下千两。 一行九骑,出潼关,奔赴河南府。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初来乍到 此时的河南少尹俞建,正在城外一筹莫展。 朝廷从南方调遣而来驻守河南府的禁军,如今便驻扎在城外,都指挥使丁德裕统帅全军,一再派人来要求劳军,搞得俞建不胜其烦。 大军驻扎,劳军本是应有之义,俞建也组织地方上的大户筹集了一批粮草,官府也出面购买了一批牲畜家禽,送去营中,这才不过三日,又遣人来城中催促。 “少尹大人,我等皆是粗鄙,但是这皇帝不差饿兵,若是饿急了,那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说话之人,乃是丁德裕的亲兵都头,名叫丁云山,乃是丁德裕的族侄,在军中向来嚣张惯了,如今面对俞建,也是丝毫不怵。 之前在江北行营,上面有曹彬、潘美二位大将压着,丁德裕还算低调,因为他知道,比起那两位,他差得有些远。 但是如今,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虽然不得上令,没有调兵之权,但是在此地,这三万精锐的日常事务,都得听他的。 对于衙门送来的粮草跟牲畜,他是全部收下,但是犹自觉得太少了些。 倒不是为了给下面的将士谋福利,而是用军中后勤上的银两,将这笔给抹平了,全部进了他与麾下亲信的口袋。 丁德裕骤得大权,觉得这河南府的劳军物资太少了些,拢共才值两千多两银子,明显不给他面子,大军进城闹事,那是万万不敢的。 但是派几个人进城,给衙门添添堵,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丁都头,大军每日供给,自有户部拨付,本官乃是河南府的地方官而已,能力有限。”俞建这些日子焦头烂额,虽然大宋征发民夫不给钱,但是这沿途的消耗,物资的供应等开支亦是不小,都得他居中筹措。 “少尹大人,您这就是搪塞之词了,河南府繁华似锦,极其富裕。你等每日都是吃香喝辣、左拥右抱的,我等离家千里,驻守此地,连吃喝尚且不能满足,这也太过不公了些。”丁云山才不会轻易被其打发走,要么给钱,要么受罪。 “简直不可理喻!”俞建一挥袖袍直接上了马车,准备回府而去。 “走,弟兄们跟上,咱们去少尹大人府上认个门。”丁云山一挥手,麾下所有人立刻跟着马车跑动起来。 丁德裕虽然贪婪了些,但是练兵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特别是亲兵,那是下了大本钱的,体能极佳,紧紧跟在马车后面,丝毫不现疲态。 “再快些!”俞建朝窗外看了一眼,那个都头居然跟他并排而行,还朝他露出微笑。 这种无赖,也不知道丁德裕从哪寻来的,当真跟狗皮膏药一般,粘上之后,甩都甩不掉。 “老爷,再快就不安全了,再说了,府上地址,也不是什么秘密,总能寻到的。”车夫二柱转身说道,若是因为太快出了事故,他的责任就大了。 俞建闻言,是这么个道理,干脆整个人靠在软塌上,当真让人头痛。 马车在府门口停下,俞建直接下车往府内行去,至于马车,都是从偏门进出。 “少尹大人,您这府邸,当真、气派!比我们大将军的营帐,可要舒坦多了。”丁云山微微喘着气,对俞建竖起大拇指。 俞建气得不行,这话好似他这宅子是贪墨来的一般。虽然他俞建确实捞了一些钱财,但是他自认,还算是知道收敛,也知道体恤老百姓。 “少尹大人,今晚若是有吃剩的饭菜,不妨丢出来,丁某跟弟兄们,也好捡点便宜,填饱肚皮。”丁云山好似乡下人进城一般,盯着俞府门前打量,还有两名亲兵,干脆抱着俞府门口的石狮,好像打算搬走一般。 “你们要在此过夜?”俞建刚跨过门槛,却又停下了,满脸不可思议,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回府,就是为了躲清静,没想到却把这些麻烦带回家了。 “少尹大人,军中吃不饱,我等在此,也算给弟兄们省下一口吃的。”丁云山直接抱着长刀,直接坐在俞府门前的台阶上,反正怎么让对方恶心就怎么来。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最过分的是,居然有人直接骑在石狮上,简直岂有此理。 俞建想要让护卫驱赶他们,刚用眼睛扫过去,只见护卫皆是低头看脚,就他们那点花拳绣腿,如何敢跟军中精锐争强好胜。 之前在官府门前,衙役面对他们,那也是躲躲闪闪,俞建发现,自己贵为少尹,居然拿他们毫无办法。 他们这般做,如果是普通人,完全可以治一个冲撞衙门的罪名, 但是他们代表的是丁德裕,俞建若真的这般做了,那一定是要闹到朝堂之上。,眼下大宋整军备战,这事他还真的不能这么办,否则肯定要被扣上一个无能的标签。 “哒~哒~哒~”一阵阵马蹄声传来,俞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俞建以手扶额,若真的太过的话,他也不介意撕破脸。眼下这般动静太小,他反而不好动手,传将出去,得说他肚量太小。 “不知道。”丁云山也是一脸发懵,他叔父没说还派其他人来啊,但是这骑兵是怎么回事? 关键临走时,叔父还再三交代,不可骑马,不可携带弩箭等等,就怕落人口舌。 只见一行**骑,皆是高头大马,速度不急不缓,朝着这边过来。为首的男子约莫二十多岁,身穿明光铠,手中一杆亮银枪,烨烨生辉。 其余八骑,身着普通骑兵甲,瞧这装扮,也是禁军出身才是。 为首男子,自然是从潼关一路赶来的赵崇彦,俞府的位置很好打听,再一看这阔气的大门,就知道找对了。 虽然很奇怪,门前有禁军士兵悉地而坐,更有人爬在石狮上,但赵崇彦懒得去问,直接将缰绳丢给亲兵,往门前走去。 “哟,兄弟,你是哪个营的?”丁云山见对方无视自己,这有点不大对劲啊。城外大营里,但凡有头有脸的,就没有不认得自己的。 “这城中,归将军管了?”赵崇彦很不爽,居然盘查自己,入城门时,都未曾这般。 “怎地?还不能问了?来此所为何事?”丁云山虽然没认出对方是谁,从对方话语中听出,并不是出自城外禁军大营。 “我来俞府,自然有我的事情,烦请让开!”赵崇彦早就看出来这些人在此,不是什么好鸟。他来此是拜见未来泰山大人的,奈何身无长物,两手空空,这气势万万不能坠了。 门口站着的那人,从身上官袍看来,应该就是河南府少尹俞建,他能不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俞大小姐,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既然如此,不妨拿这些不开眼的做个垫脚石。 如今的赵崇彦,归侍卫步军司,神卫军左厢,绝对的一等精锐。放眼大宋,只有殿前司能够略高一筹,眼下这些个肮脏货色,断不会出自殿前司。 “小子,蹬鼻子上脸了?”丁云山好些年没受过这般待遇了,当即面色阴沉下来。 “赵某来此有事,与你何干,速速让开!”赵崇彦将长枪往地上重重一顿,麾下亲兵皆驱马靠拢而来。 战马打着响鼻,呼出的热气喷在丁云山一干人的面上,皆是颇不自在。他们总共才来了八人,对方九人,还都是骑兵,这要是动起手来,那肯定是要吃亏的。 丁云山犹自不肯退去,一把抽出长刀,为自己壮胆。 “小子,别以为人多势众,我就会怕了你。我大军在城外驻扎,弟兄过万,你可要掂量清楚了。”丁云山自问也是个狠角色,但是对面这汉子,明显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只能将背后大旗扯出来,希望能够有用。 “弟兄过万,可有调兵手令?你什么级别,能调动多少人,调来给我看看。”赵崇彦怕个屁,真当禁军是你自家养的啊,没手令敢调兵试试,官家不介意杀人立威。 “你,当真欺人太甚,营中弟兄们抬举,见不得在下被人欺辱罢了。”丁云山自然是不敢说调兵的,落了口实就不好了。 俞建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虽然不知来的男子是何来路,却也是个聪明的,三两下就占了上风。 “聚众闹事,自有律法收拾你等,滚开!”赵崇彦看出了对方的色厉内荏,干脆以言语驱喝。 丁云山被他气势镇住,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 “都是军中汉子,何必学那妇人呈口舌之利,不如手下见真章。”丁云山被逼到了墙角,就这般退去,以后传将出去,他该如何立足。不如搏杀一番,无论输赢,他也算个汉子。 “好,本将给你机会。”赵崇彦挽了个枪花,朝着丁云山招招手,示意他可以上了。 “老爷,咱们是不是该劝阻一下?”闻讯赶来的老邹,看着门前的剑拔弩张,这要是真的打起来,刀枪无眼啊。 “不用,让他们自己解决!”俞建摆摆手,他还不知道那些骑兵的来由,不妨先看一下成色。 老邹闻言,也不再说话,就安心看热闹。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泰山压顶 场中的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丁云山武艺高虽高,但是在对方的长枪面前,根本无法近身,老邹看着这架势,总感觉有些眼熟。 赵崇彦的枪式,大开大合,时而前刺,时而作棍挥舞,让老邹看得有些似曾相识。 再定睛看去,那使枪男子,好像真是渭水之上遇见的那位。 只是对方如今作将军打扮,气质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倒是不敢确定了。 “老邹,你认得此人?”俞建不通拳脚,也看不出俩人招式的精妙,只是觉得那使枪男子,占据了上风,如今正在步步紧逼。 “老爷,他好像就是昨夜老奴提及的,在渭水上救了小姐的那位。”老邹又观察了一下,应该是没错的。长相、身材以及招式,都能对得上,世上应该无这般巧合之事。 “竟然是他?你确定?”俞建觉得不可思议,不是说蜀国商旅护卫嘛,怎地一跃成了大宋的禁军将领?这身份的转变也太过夸张了些。 “应该就是他!”老邹重重点头。 就在老邹点头的刹那,赵崇彦一枪砸在丁云山的手腕上,令其长刀落地,失去了战力。 并没有趁势追击的打算,反而收枪而立,要的是立威,差不多就可以了,没必要结死仇。 “丁某技不如人,心服口服,山水有相逢,咱们走!”丁云山看出了彼此的差距,与其继续留在这里丢脸,不如干脆离开,也算留下最后一丝体面。 赵崇彦目送对方离去,心中却在想着,该怎么跟府中之人开口才好。 “可是恩公当面?”老邹被俞建推了一下,当即心中了然,抱拳从大门往外走,这总得先确认了身份才是。 “邹叔客气了,正是赵某!”赵崇彦一看,居然是船上的邹二叔,有个熟人,这下就方便多了。 “哎呀,不得了,恩公果然人中俊杰,这才多大的功夫,就成了将军了。这铠甲,啧啧,不得了!”邹二叔围着赵崇彦打量一圈,真的不一样了,这明光铠,打磨得跟铜镜一般,人影都清晰可见。 “邹叔,莫要打趣我,些许运气罢了。”赵崇彦谦虚一番,心里想的却是,你赶紧把我介绍给你家老爷啊。 “运气?怎么可能,恩公的武艺高超,岂会久居人下,一飞冲天才是正理。”老邹心中暗道,这人跟人,差别真的大,再次相遇,对方居然已经高高在上了。 “啊,对了,恩公此来是为了何事?”老邹见赵崇彦没什么回应,才反应过来。今时今日,人家来此,不是寻自己唠叨来的,必然有正事。 “赵某此来,是为了见一见少尹大人,有些事情与他沟通一番。”赵崇彦点点头,也该进入正题了,他时间紧张,明日一早,就得回潼关。 “恩公稍侯。老爷,老爷,有人拜访!”老邹一边往里面跑,一边直接扯开嗓子喊道。自家老爷也真是的,明明也很好奇,还非要拿着个架子,装模作样往后走,但是那速度,慢的跟什么似的。 一炷香之后,俞府大厅内,俞建跟赵崇彦先后落座,彼此寒暄之后,一种尴尬的气氛在弥漫。 赵崇彦觉得,也许该请个媒婆啥的,就算没用,至少也能够插科打诨一番,总比这般干坐着强。 “咳!赵将军,本官先谢过当初援手之恩,今夜就留下来用晚饭,好好喝上两杯。”俞建暗道是个榆木疙瘩,只能自己先开口。 对于赵崇彦此人,俞建是不太满意的,级别低了些,年纪大了些,若非女儿年纪大了,他还真的不待见。 看在女儿喜欢的份上,耐着性子看看情况,若是大差不差,给个机会也成。 “谢过俞大人,末将来此,是、是为了一些私事,还请俞大人成全!”赵崇彦也不知道该怎么兜兜转转,干脆心中一横,起身抱拳,豁出去了。 “赵将军有话直说,何必如此,快坐!”原本不待见的俞建,这会眉头倒是舒展了些。虽然这般上门,着实无礼,但是这心中,看得出来,是看重自家闺女的。 “赵某,想求娶府上的大小姐,自打在渭水上一见,再也无法忘却。”赵崇彦没有坐下,怕自己这股气泄了,不知道何时才能聚起来,干脆一口气说完。 “自古以来,这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将军只身前来,所为何故?莫不是轻视了我俞府?”俞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事关女儿终身大事,总得问问清楚才行。 “绝无此事,赵某出身蜀地,父母早亡,家中已是没什么长辈了。如今只身入大宋,与那边更是断了联系,实在是无人与我料理。大战在即,根本来不及准备,唐突之处,还请俞大人海涵!”赵崇彦心中一惊,他绝没有轻视的意思。他这个破将军,不过是个从六品而已,跟人家一府话事人比起来,差得太远。 “嗯,本官可以体谅你的难处,只是既然前来求亲,那么婚后准备居于何处?”俞建本就是试探一番,既然有心,那就得再问得细致一些。 一个人在大宋,虽然没人帮扶,不过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不用担心苇儿过去受气。而且以后啊,必然与自己这边亲近,倒是可以投资一番。只是年纪大了些,出身也不好,恐怕难有大的前途,比不得那李继隆。 “这、这......”赵崇彦懵了,之前还未曾考虑过,这居所的问题。凭他现在的那点军饷,没个三五年功夫,别说开封了,就算在河南府,也买不起像样的宅院。 “咳,赵将军,你这是准备空手套白狼?”俞建有些不快了,合着什么都没准备,结婚就出个人,真当自己闺女嫁不出去了? “断然没有这个意思,而是、蜀地的家产,都带不出来。如今在大宋,方才刚刚起步,实在是,囊中羞涩。”赵崇彦脸色涨得通红,他从未这般局促过。 若是觉得被对方故意羞辱,他尚且可以硬气一些,可关键是,对方说得在理啊。 “赵将军,你本有恩与小女跟我俞府,我自会以礼相待。我俞府,书香门第,苇儿是我的嫡长女,断不会这般随随便便出门的。”俞建的意思很明白,若不是看在有恩的份上,就要开口撵人了。 此时的后院里,大小姐俞苇正急得团团转,赵崇彦入府的消息,她知道了。让侍女晓晓去墙角偷听,只看她趴在地上打过来的手势,就知道谈得不好。 侍女晓晓听见俞建放出狠话,赶忙做了一个起火的手势,告诉自家大小姐,这是要闹掰了。 本就着急上火的俞苇,撩起裙摆就往前冲,老邹本在门口守着,一看是大小姐,想要拦住,又感觉好像不该拦下。 “大小姐,老爷在会客!”老邹扯起喉咙喊了一句,至于其他的,听天由命。 俞建一听自家闺女来了,当即以手扶额,暗道女大不中留。 至于赵崇彦,则是心下暗喜,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爹,听说在渭水上救我的恩公来了!”俞苇深吸一口气,顾不得整理仪容,直接就冲进去了。 只见自家老爹,老神在在坐在上首,至于赵崇彦,则一脸紧张,脸色涨得通红,顿时心中一阵不舍。 “爹!您教过女儿许多道理,今日怎地这般,可不是待客之道。”俞苇走到他爹跟前,抓起胳膊摇起来,只要撒娇,他爹根本没辙。 俞建绷紧的面孔,瞬间雪化,眼中充满了爱怜。 “小女顽劣,让赵将军见笑了!”俞建叹口气,自打女儿进来,这赵崇彦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虽然当着自己的面这般,稍显无礼,可至少是真心爱自己女儿的。 俞建不是那般的老顽固,只看家世、学识,他希望给自己女儿挑选一个能够相濡以沫的夫婿,有功名能够出仕的那才是最好。 不过既然女儿喜欢马上将军,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这姓赵的,根基太浅。 “赵某,就喜欢大小姐这般的性子。”赵崇彦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俞苇顿时羞红了脸,将头低下,这赵大哥也太直接了。 “咳,赵将军,注意一下言辞。”俞建有些尴尬,当着自己的面,这样真的不太好。 “赵将军,渭水一别,今日再见,倒是天壤之别。”俞苇忍住羞涩,抬头看向赵崇彦,一些日子没见,如今一身甲胄,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机缘巧合,得了开封府尹赵大人的赏识,在开封给谋了个职位,如今大战在即,想再去博些军功。”赵崇彦差点忘记了,一进来就被俞建给压制了气场,连背后的大佛都没搬出来。 “哦,竟有此事?你是如何与开封府尹赵大人结识的?”俞建心中一亮,这小子还有这般的际遇,那倒是还不错,至少不是一无是处。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水师踪迹 “因为一些误会,赵某被送进了靖安司,倒是因祸得福,与赵大人相识。”赵崇彦当然不会说,是他自己以同伴为投名状,结果连自己都险些搭进去。 “苇儿,我还有些话要跟赵将军说,你先回避一下。”俞建轻捻胡须,女儿在这,有些事,他没法开口。 “爹,我先去厨房,准备一下饭菜,晚上就留赵将军在府中吃饭如何?”俞苇生怕自己前脚走,俩人后脚又闹掰了。 “放心,爹有数了。”既然俩人确实是对上眼了,他也不想做恶人,穷一些也不算什么大事,他多备一些嫁妆就是,自己就这么一个嫡女,也没有便宜外人。 至于这个杂号将军,若是能够斩获军功,有赵光义照拂,自己再运作一番,升迁不是难事。 但是此番大战,好像不太乐观,若是早早的定下来,万一出了岔子,自己女儿就完了。连续两任未婚夫去世,这克夫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赵将军,小女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婚嫁。但是,这不代表,本官就会让他草草找个人嫁了。”等俞苇走后,俞建态度放缓了一些,但是却不急着定下这事来,先给个盼头,吊着再说。 “俞大人所言极是,万不可草率了。”赵崇彦头直点,若是真的会草草嫁人,如何会轮的到他。 “嗯,这宅子,大小不论,总得有个住的地方,三媒六聘,也必然不能少。当然了,这眼下大战在即,先以国事为重。”俞建觉得,这样的安排是两全其美,等到大战结束,只要赵崇彦能活着,必然要高升的,那时也勉强算门当户对。 “赵某谢过俞大人成全!”赵崇彦大喜,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今年的大琉球岛上,是丰收的一年,虽然开垦出来的土地不算多,但也足够岛上居民吃的,不用再依赖泉州的供给。 如今岛上还开发出来一座铁矿,品质相当不错,等产量上来之后,不仅能够满足岛上的需求,还能朝外供给。 宝岛县令管清泉,日子也总算过得舒坦了些,大多时候都是在城里忙着规划。周边的村落,如今大部分都已经有了足够的房间,县城的建造就该提上日程了。 在这岛上,暂时不需要考虑防御,费时费力的城墙,就不用建造了。参照剑浦城的规划,外侧以高大建筑物相连,形成一道简易的障碍,可以阻挡匪人进出便可。 至于有大军来攻,这个问题不是管清泉该考虑的,那是水师的事情。 宝岛县衙,不同于内地县衙一般的院落,而是一个三层高的大楼。今天是县衙大楼落成的日子,在三层楼顶,还另起了一座高台,立于其上,可以眺望水师所在的海岸线,一旦有险情,也能快速联络。 这三层楼的主体,以后就是宝岛县衙的办公场所,旁边的二层小楼,以后就是县令及家属的起居室。 今儿个心情好,来这岛上也这么久了,空挂了个县令的头衔,如今总算有个落脚地了。 “管大人,船队到了!”三楼顶上的瞭望台,一人探出半个身体,朝着下面喊道。 如今这瞭望台,是县衙众人最喜欢去的地方,登高望远,可以舒展心胸,天边的船帆方一出现,就被发现了。 管清泉放下酒杯,就往上跑去,果然从东北方向,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船队,可惜他没有望远镜,不然能够辨别出是不是忠勇军水师。 “你等在此好好工作,不可懈怠了,本官去一趟水师基地。”管清泉虽然只是一个县令,但是因为宝岛县的特殊地位,倒是知晓国公爷在等水师回来,他得去看看,是否需要他这边出把力气。 宋无冕与陈河立于船头,此番东海之行,耗费时间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主要是为了寻找石见银山,花费了不小的功夫。 石见银山附近,有大大小小的首领无数,他们亲自扶持了一位叫渡边二郎的部落首领,帮助他打败了周围所有的首领,成为当地真正的统治者。 一直到石见银山真正开始开采,他们拿到了第一批白银,才从倭国回返。 “宋将军,你觉得渡边此人,可否信得过?”陈河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开采白银,他们必须在当地形成一个稳定的政权,可一个稳定的政权,难免又会难以掌控。 “信不过。”宋无冕摇摇头,人呐,都是有野心的,谁甘愿一直就为他们卖命,将开采的白银双手奉上。 “那你为何选择他?”陈河有些奇怪,当初可以作为备选的头领,不下五位,既然信不过,当时就该换一位。 “因为一个都信不过,选谁都一样,还不如选一个聪明些的。至少,聪明人做事,有顾忌。”宋无冕觉得,渡边二郎是诸人中最聪明的,至少在他有足够的实力前,一定会为他们好好效命。 “那干脆咱们自己上好了。”陈河当时就建议过,不如直接将石见银山占为己有,自己组织人手开采。 “陈将军,我等是水师将士,来此是为了赚钱,不可牵扯太多精力。当地倭人,势力交错,虽然武器装备简陋,但是毕竟是地头蛇,不可小视。我等只要定期出海,将物资贩来此处,便可获取大量利润,何必劳心劳力。”宋无冕的想法,与孙宇基本一致,他们的精力专注于中原本土,海外只是为了贸易赚钱。 眼下海船的速度,出海一趟,都是以月来计算,消息往返太过不便。若是占据石见银山,从出事,到他们接到消息去增援,半年都过去了。 “若是自己开采,想必可以赚取更多的利润。”陈其司总感觉有些可惜,只要手段激烈些,就不信当地倭人不臣服。 “等东海航线稳定之后,咱们还可以绕道北上去辽国贸易,比起这些,那不过是蝇头小利。”对于水师发展,早有全盘规划,海外不过是为了挣钱,发展忠勇军的实力才是根本。 “谋求战马?”陈河微微点头,比起壮大忠勇军,其他不过细枝末节。 眼下的忠勇军地盘,根本没有适合养马的地方,每一匹战马,都消耗极大,眼下的战马数量,已经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不仅是战马,牛羊也要,只要他们愿意卖就成。”一头牛能够发挥的作用,实际上是远超战马的,只是不如战马在战场上那般显而易见罢了。 一头牛,差不多可以节约三到五个劳动力,这意味可以将更多的人从土地上解放出来,投入到作坊或者军队中。 至于羊,是草原上最便宜的食物,大规模拉到南边来,不仅可以为军中或者百姓提供肉食,羊皮也可以制作皮靴。 “总算回来了!”陈河直接从船上一个飞跃,稳稳落在码头上。 如今的水师基地,大型码头就有五座,可以同时停靠三十艘大型船只,物资装卸速度很快。 “恭喜二位将军凯旋,本官在此久侯了!”管清泉今日的装扮,不似平日般,泥土满身,难得干净了一回。 “哟 ,管大人,今儿个,好高的兴致!”宋无冕从楼梯上下来,看见面色微醺的管清泉,就知道喝酒了,还不少。 “哈哈!今日,乃是宝岛县衙门落成的日子,本官高兴,小酌了一杯。”管清泉哈哈一笑,这事正好缺少人来分享。 “不请我们过去坐坐?”陈河应和一声,水师基地跟宝岛县,算是邻居,自然该多往来一番。 “只怕二位将军贵人事忙,只要有暇,本官欢迎之至。”管清泉本就还没喝好,有这俩位陪着一起喝,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成,正好饿了,咱们就跟着去管大人那边蹭一顿,也看看这宝岛县的衙门。”宋无冕乐意至极,这管清泉,以前虽然是犯错流放至此,后面洗心革面,却占了先机。 这宝岛县,如今发展极快,可以预见的将来,人口会爆发性增长,以后可不是一个县,怎么也得两三个州的规模。 三人走在宽阔的水泥路上,从水师基地到宝岛县城的路,长不过五里地。管清泉为了物资进出方便,一狠心,干脆全部水泥浇筑。 道路两侧,水稻都已经收割入仓,在远离水泥路的远处,一片片绿油油的高大植物,与小山连成一片,煞是好看。 “管大人,那是甘蔗?”宋无冕看着有些像,说完就从怀中掏出望远镜,准备一探究竟。 “正是!这还多亏了宋将军,不然这宝岛县,如何能有这般财路。”管清泉看着望远镜的眼中,满是羡慕,这可是神器一般的存在,何时他能够得到一副,也可作为传家宝。 至于那大片的甘蔗,正是从宋家运来的种子栽种而成,不仅是这边,还有其他好几块大片种植的土地,基本都是靠近山脚,年初刚开垦出来的土地。 宝岛县土地肥沃,但是这甘蔗的长势,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 “走!去看看!”宋无冕也是激动不已,这里面,也有他宋家的份子。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丰收在即 走近之后,宋无冕才发现,每一棵甘蔗,都比他还要高,其中最高的,足足近丈。以前在泉州种植时,可没有这般个头的。 宋无冕用手细细抚摸,比之前也要粗上一些,这一亩地的产量,估计要高出两成。 “管大人,好手艺啊。”陈河以前也吃过甘蔗,自然也是知晓的,还以为这管清泉摸索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技术。 “陈将军谬赞了,都是宋家提供的种子跟方法,有此收获,宋家居功至伟!”管清泉可不敢居功,他不过照葫芦画瓢罢了。 “看来,这甘蔗,确实适合在此地种植,可否取一根尝尝?”宋无冕摸着眼前最粗壮的一根,这玩意光个头大还不行,得看够不够甜,若是甜度不够,用来制糖的话,成本依旧很高。 “别人不行,陈将军当然是可以的,不过眼下这棵,得留作种,咱们就选个差不多的就成。”管清泉带着一丝尴尬,以宋无冕的身份,开口讨一根甘蔗,他自然不好拒绝。 但是之前孙宇就交待过,这一批甘蔗,所有长势好的,全部留种,谁也不能例外,用于明年扩大种植规模。这是管清泉在岛上再三强调的,若是将这棵给砍了,岂不是意味着国公爷的命令可以无视? “啊,你瞧我,呵呵,那就这根,尝尝甜度如何。”宋无冕一拍脑门,他宋家就是这般一代代育种的,为了以后能够有更好的收成,确实应该如此,当即指向另外一根无论高度还是粗细都极普通的一棵。 “宋将军自便即可!”管清泉点点头,他其实也眼馋很久了。为了保护这批甘蔗,他可是下了死命令,谁敢偷吃,直接丢矿上去,举报之人,赏粮百石。 而且张贴了告示,这甘蔗地的甘蔗,基本留作种子,明年无偿分配给需要种植的村民,成熟之后,官府统一回收。 最近,附近的村民都自发来此,将这甘蔗当宝贝一般看得严严实实的。方才他们靠近时,就有村民过来看过,见是管大人与两位将军,这才离去。 管清泉为了以身作则,也不曾尝过。 宋无冕抽出长刀,往甘蔗的根部砍去,削铁如泥的宝刀,砍根甘蔗自然不在话下。随即一分为三,三人各自分到一截。 “我靠,宋将军,你以前是不是卖给我的都是劣等品?”陈河用嘴咬下一块,略一咀嚼,就发现比以前他吃得甜上不少。当即带着一脸不解看向宋无冕,难不成陈家一直花的高价吃的烂货? “拉倒,我之前也没吃过这么甜的,估计这里土地肥沃,气候适合种植,甘蔗在此地的长势极好。”宋无冕心中早就乐开了花,面上却好似不为所动,这一口的甜度,他就能确信,宋家的财富,即将滚滚而来。 他已经能够预见,这蔗糖,等明年大批量上市,必然能够将市面的饴糖打得溃不成军。 陈河羡慕得不行,但是却没辙,谁叫他陈家没有这般底蕴,那甘蔗种子,是宋家数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 如今的宝岛县,不过稍微宽裕些,今年能够吃饱而已。管清泉这个县令,依旧是没有俸禄的,等宝岛县有了正常的物资流通,衙门有了税收,他才能给自己以及其他的属官小吏发俸禄。 穷得叮当响的管清泉,自然不可能有飞天这种高级货的,不过是自家酿造的一些米酒罢了。虽然看着成色差了些,但入口有些甘甜,倒也不是难以下咽。 宋无冕跟陈河,出海这么久,带的那点酒,早就喝完了,眼下自然没有什么讲究的。三位大琉球岛上级别最高的实权人物,就这么坐着用树桩做成的小板凳,喝着像掺了水的酒,若是孙宇看见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些伤感。 至于吃食,最大份的就是海鱼,但是在海上漂泊这么久的两位将军,显然是不想继续吃的,管清泉让小妾再去多炒几个鸡蛋。 如今管清泉在这后面用网圈了一个小院子,里面养了二十多只鸡,鸡蛋是够吃的。 “管大人,这鸡蛋香,手艺不错。”陈河吃得很爽,这里面放了野菜一起炒的,味道极佳。 “陈将军,咱们以后出海,不如带些鸡鸭,下些蛋也是好的。若是养不活的话,那就杀了吃肉,总比整日里吃海鱼跟豆芽强些。”这个年代,保鲜手段有限,海上又潮湿,食物的储藏是个大难题。 以往出海,倒是基本没想过,带点家禽养着,陈河的一席话,倒是让宋无冕感觉打开了一扇窗户。 “不错,以后出去时间长的话,不妨在船上辟出一小块空间,养上一些鸡,至于鸭子就算了,太过费水。”宋无冕点点头,就算不吃,也能平白多出一些乐趣。 每日在海上飘荡,所见皆是一片茫茫,养些家禽,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二位将军,来,先满饮此杯!”管清泉端起杯中酒,宝岛县有今日之繁华安宁,水师功不可没,作为一县之父母,自当该尽地主之谊。 宋无冕与陈河,对于管清泉,也是观感颇好,上次若非他提醒,可不一定能够赶得上福州战事,这将军的头衔,就是这么来的。 虽然水师将大船基本带走了,留下的船只依旧可以组成一支船队,往返于泉州跟大琉球岛之间,提供一条物资人员往返的通道,顺路捕捞海鱼。 “二位将军,今天在此稍作休息,明日一早,就该立刻返回泉州才是。”管清泉当即将孙宇领兵攻打南越之事告之,虽然他不知道。孙宇对这俩位的期盼,远远超出了预计,却也知道,但凡大战,只有亲身经历,才能获取功劳。 “多谢管大人告之,只待补给完毕,立刻回返!”宋无冕心中一惊,这次的大战,他可是知道的很清楚,孙宇的作战方略,也曾经跟他提过。 倭国去一趟不容易,总要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才能脱身。 宋无冕又问了一番最新的战况,得知罗源县已经拿下之后,更加坐不住了,告罪一声,让陈河独自在此陪管清泉饮酒。 在宝岛县的外围,靠近水师基地的这边,有一座单独的小楼,小楼的前后,以篱笆编织而成的院落显得很精致。 在院落的一角,有十数只小鸡,正在地上啄食。一只肥猫蹲在栏杆上,正盯着小鸡,不知道是不是想尝一尝小鸡的味道。 “杏儿,该去准备柴火了。”正在摆弄花草的梁樱珠抬头看看时辰,这会日头已经偏西,也该准备做晚饭了。 “婢子这就去!”杏儿正在忙着清扫院落,闻言放下扫把,往墙角走去,柴火都堆在那边。 杏儿是梁樱珠来岛上之后雇佣的,包吃住,额外给一枚银币。当时来应征的,不下百人,毕竟比起开荒种地,外加可能吃不饱,伺候一个女子,要舒服体面的太多了。 梁樱珠还不太懂一个银币的购买力,她从泉州离开时,带来很多。她爹非说是给她准备的嫁妆,她也没数过,反正是用不完的。 “樱珠,我回来啦!”宋无冕在院子外朝着熟悉的身影招手。 梁樱珠一见是宋无冕,赶紧提着裙摆往前跑,将院门打开,一头扑进他的怀中。 “宋大哥,此去东洋,怎地这么久?”梁樱珠抬头问道。 “被一些事情给耽搁了,不过总算顺利,只是,等补给物资到位,就得连夜立刻出发。福州那边,已经开战了。”宋无冕摸着梁樱珠的秀发,俩人聚少离多,这么久才刚见面,马上又要分离。 “这么急?”梁樱珠抬起头看着宋无冕,颇为不满,盼了这么久才回来,转眼就又要走了。 “战事不等人,我等受国公爷器重,委以重任,岂可愧对?士为知己者死,你我能有今日,全凭国公爷提携......”宋无冕急了,国公爷肯定就等着水师回去呢。他也想去建功立业,国公爷麾下那么些将领,没一个省油的灯,他宋无冕能有今日之地位不容易。 “停、停,打住!再说下去,我梁樱珠都成了不识好歹的小女人了,国公爷办得那都是天大的事情,咱们得拼尽全力才行。”梁樱珠捂住宋无冕的嘴,把自己想成什么人了,若非是国公爷,她还在吴朝那边的小岛上呢。 “那、那是我搞错了,误会樱珠了。”宋无冕松口气,赶紧把过失往身上揽,只要能够让他尽快回去泉州就成。 “也不全是,我一个人跟侍女住在这,连个劈柴的都没有。你看那角落里,都是劈不动的,扔了也可惜。”梁樱珠指着角落里堆着的,一大堆粗壮的树干,以她跟杏儿的体格,根本拿它们没办法。 “这点事情,简单,我来!”宋无冕作为当家男人,这点事情如何开口让别人代劳? “杏儿,把斧头拿过来,你去多烧热水,一会给宋大哥泡个澡!”梁樱珠看着正艰难劈柴的杏儿,干脆让她先停下。 “就这?”宋无冕看着杏儿递过来的斧头,就跟小孩子过家家的一般,就不提老程的大斧了,比寻常劈柴的斧头还要小一半有余,这如何能够劈开有腿粗的木头? “对啊,那大号的,我们也使不动啊。”这宝岛县,如今是有铁器卖的,质量比不得泉州那边的作坊产出,却也算优良。但就她跟杏儿,买一把大斧头回来,也只能作为摆设,举起来都费劲,别谈劈柴了。 “要不,下次直接买劈好的柴。”宋无冕看着眼前这一堆木头,用手中这斧头,估计半夜都弄不完。 “这些都是县令管大人派人送来的,说是照顾士兵家属,军民一家亲,那我总不能还提要求,说这柴没给劈开?那不是给宋大哥你丢脸吗?”梁樱珠笑嘻嘻说道,自家男人,总要折腾一番才是。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踏上归途 “咳,我去买一把趁手的斧头过来。”宋无冕没辙,只能去买,不然这小破斧头,能将他折腾死。 “一起去,我去取些银钱。”梁樱珠提着裙摆跑得飞快,片刻之后,就从屋里取了荷包出来,挽着宋无冕的胳膊,一脸兴奋。 “樱珠,这,有些不太好。”刚出门,宋无冕就能感受到那种被指指点点的感觉,颇有些不好受。 “怎么?半年见一回,还要躲躲藏藏不成?那样不都以为我是寡妇了吗?”梁樱珠才不管,将胳膊贴得更紧了。 虽然平日里,大家都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什么,但梁樱珠还是能感觉到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她可不是没男人,她男人是个将军。 宋无冕本就觉得愧对梁樱珠,闻言也下意识挺直了腰杆。 如今的宝岛县城,尚处于萌芽状态,只有少数几个店铺,卖一些生活必需品。没什么可逛的,宋无冕选了一把趁手的斧头,就带着梁樱珠回返。 沿途顺便买了一包熟食,她跟杏儿的厨艺都很一般,平日里吃得也清淡,但想必宋无冕是喜欢口味重一些的。 “啪~”的一声,一个粗壮的木头,应声而断,宋无冕将其扶好,换个方向,继续劈砍。 “不成,太热了!”如今已经入秋,天气凉爽,但劈柴是个力气活,宋无冕身上的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 当劈好的木材堆得有半人高时,宋无冕已经上身赤裸,一声精壮的腱子肉,随着斧头的挥舞,不断隆起。 “宋大哥,喝口水!”梁樱珠端着茶盏递过来,宋无冕一饮而尽。 “要不歇会再弄。”梁樱珠用毛巾给他背上胸口擦拭一番,都是汗水,连裤子都湿透了。 “不用,很快就完工了。”原本疲惫不堪的宋无冕,在梁樱珠的擦拭下,又爆发了惊人的活力。 梁樱珠干脆搬来一个凳子,坐在上面,双手托腮,就这么看着,若是这个男人,每天都在身边,该多好? “樱珠,樱珠!”等到夕阳西下,宋无冕总算劈完了,结果转头一看,梁樱珠居然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甜蜜的微笑。 “啊!宋大哥,不好意思啊。”梁樱珠揉揉眼睛,这才发现木材已经堆得有一人高了,可以用很久了。 “无妨,这外面秋风凉,困的话,去屋里睡。”宋无冕将梁樱珠扶起来,略带责备说道,这也太不注意身体了。 “啊,平日里都不会的,杏儿,热水好了吗?给宋大哥准备洗澡水。”梁樱珠从一旁拿过宋无冕的衣服给他披上,这刚出了一身汗,最容易受寒气入体了。 “夫人,已经好了,可以去洗了。”杏儿很识相,尽可能不出现在二人的眼中,打扰他们的独处。 “宋大哥,你先过去洗,我去给你准备换的衣服。”这院子,本就准备宋无冕也在此常住的,他的衣服也备了不少,如今只要拿出来就行。 宋无冕浸泡在温热的水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躁动。 “宋大哥,这衣服就放在这边,一会你自己取来穿即可。”梁樱珠虽然与宋无冕同过房,却依旧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放下衣服就准备退出去。 “樱珠,我这背上够不着,你帮我擦一擦可好?”时间紧,宋无冕也顾不得许多了。 “啊,好!”想要拒绝,可又觉得,这是为人妻子的本分,终究是答应了下来。 杏儿坐在厨房门口,盯着落日的余晖发呆,饭菜已经做好了,但是夫人跟将军依旧没有出来。她虽然年纪还小,却也知道了一些事情,是万万不敢去打扰的。 “杏儿,快去端菜!”樱珠脸色红扑扑的从房里出来,冲坐在厨房门口的侍女说道。 “婢子这就去!”杏儿赶忙起身去忙活。 太阳落山之后,是宝岛县最热闹的时候,从田地将刚忙活完的农人,三五成群往村落里走去。 留守在家的孩童,纷纷往着村口跑去,迎接回家的父母。 眼下的宝岛县,尚未形成商品社会,采取的还是最原始的部落制,一个村子就是一个部落,大家集体出去开荒,老弱在家准备晚餐。 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除了吃饱,也没太多的诉求,反而能够体现人性最淳朴的一面。没有人偷奸耍滑,大家都在努力耕种,为了村子里都能吃上饱饭。 绝大多数人家,最大的私产,应该就是养的那几只鸡鸭。 “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宋无冕看着眼前的一幕,颇为感慨,这也许就是很多人向往的男耕女织,上古三皇五帝的时代。 “没有金钱的诱惑,或者说,有钱也没用,但是维持不了太久。”陈河站在栅栏外打个酒嗝,他之前在管清泉那边喝得有些晕,这酒力道不算大,但还有股子后劲,干脆睡了一觉。 宋无冕回到梁樱珠这边,他是心知肚明,干脆就过来看看。 “陈大哥来了,快请进,杏儿,快去添副碗筷!”梁樱珠不去管他们男人之间的恩怨,之前回泉州的时候,他爹也将三大家族与陈家之间的恩怨,给她说得明明白白。 但是梁樱珠觉得,无论如何,陈河还是那个愿意护她周全的大哥。 “也不知道给陈大哥让个座!”看见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宋无冕,梁樱珠直接用脚踢了一下。 “咳,陈将军快请坐!”这一脚,让宋无冕很爽,这就是区别嘛,自家男人才有的待遇。 “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我还不饿,这是头一次到樱珠这新家里来,居然两手空空,见谅见谅!”陈河也对这一脚很满意,现在他这待遇,应该就是跟大舅哥一般,当即将后背挺直了些。 “陈大哥,你们连夜就要出发,我就不给你们准备酒了,多吃些菜。”梁樱珠举起筷子,给他夹菜,完了也没忘记给宋无冕也夹一块。 杏儿端来碗筷放在陈河面前,就准备退下去,到厨房里候着。 平日里,只有梁樱珠与她二人,都是一起吃饭的,但是今天有两位大人物在,她在那难免碍眼。 “哎,那个、杏儿,一起吃!”以前的宋无冕,也是讲究个派头的,家里下人无数,自然是不可能一起吃饭的。 如今在孙宇治下久了,也逐渐觉得,这人与人之间,不该凡事讲究个三六九等。国公爷尚且如此,他一个将军,更没必要摆谱了。 “对!对!一起吃。”陈河也不甘示弱,大舅哥也能算半个主人啊。 杏儿颇有些不习惯,只是带着询问看向梁樱珠,以前总是听说大人物家里,规矩很重。他们做下人的,不仔细点,动辄得咎,这看着也不像啊。 对于这二位的身份,杏儿是知道的,早就听夫人提起过,那是比县令大人还要高的存在。 “杏儿,来啊,坐我旁边!”梁樱珠指指身旁的空位,既然他俩无所谓,那就大家一起吃。 一顿饭,吃得尚算融洽,陈河没吃多少,他本就不饿。 “宋将军,咱们直接回泉州?”之前在酒桌上,宋无冕没明说,如今的孙宇,肯定在福州往东,罗源县已下,该是往宁德去了。 宁德县靠海,方便船队靠岸,若是为了攫取战功,就应该直接奔赴宁德附近。 如今的水师舰队,根本就是海上无敌的存在,靠过去看看,也是无妨的。 “对,先回泉州,国公爷想必留了安排,咱们携带的物资里面,有些很重要,是急需的。”宋无冕点点头,这里面的物资,有很多是硫磺矿,制作火药必不可少的物品。 火炮早晚要应用于大规模的陆战,彼时必然容易被人学了去,那样的话,就得靠数量取胜。倭国获取的物资中,硫磺矿的地位,丝毫不低于白银。 “走,樱珠,我们要走了!”宋无冕扶着梁樱珠的肩膀,若是可以,谁不想在此儿女情长。但是,大丈夫就该志在四方,不然,恐怕会重蹈年少时的覆辙,没有实力,什么都守不住。 “宋大哥,你,小心些,照顾好陈大哥。”梁樱珠抬头看着宋无冕,又转头看看陈河,虽说都是将军,可这打仗,总是得拼命的。 她一个女人,不能阻碍男人去追寻功名,只盼他们都能平安归来。 陈河摆摆手,直接转身先行离去,给他们俩留下些独处的空间。 却不料,片刻之后,宋无冕就追了上来。 “怎么,不多待会?”陈河转头看了一眼,这会离出港还有一阵子。 “总要离开的,也差不多了,不能因为私事耽搁了。”宋无冕脚下不停,出港的时间,是越早越好。 半个时辰之后,庞大的舰队出港往泉州而去,伴随他们的只有海风与星月。 每一次水师大规模靠港,都是泉州最为热闹的时候,比过年时,还要热闹许多。闻讯而来的商贩,皆是守候在港口,就为了第一批的货源。 海外之物,平日里在中原极为少见,若是想卖个好价钱,那就得抢时间,多了就不值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如今这船上,大部分装的都是不能用来贸易的物品,比如粗粗提炼过的黄铜、白银、硫磺等战略物资,这些都是要送到各作坊去,加工成成品再流通。 除去这些之外,还装载了一些水晶制品、扇子、珍珠、鹿茸、茯苓之类,还有一些做工精美的工艺品,以及颇具美名的倭刀。 倭刀传自唐刀,刀身细长,弧度极小,刀口锋利,宋无冕试过,比他的宝刃杀伤力更强。 但是这倭刀有个问题,很轻,而且刃口缺少弹性,破甲能力不强,只能以速度取胜。若是遇上使用重兵器的士兵,很容易被人连刀带人,一击而破。 这符合倭国的需求,倭国生铁产量很低,对于铁器,必须细细打磨,用最少的料,产生最大的杀伤力。一把倭刀,基本就是跟随武士一辈子的存在,不像陈河,这辈子用的武器,怎么也得两手之数。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宁德城下 宋无冕却觉得这倭刀不错,这玩意,应该会让一些富家公子掏大价钱来买。此物轻便、锋利、线条又直,关键是贵,很适合挂在身上显摆。 照例将船队交给陈河,宋无冕直接往刺史府而去,他要知道第一手的消息,当然是去官府最为合适。 泉州刺史叶衡,近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这罗源县虽然取得了大捷,但是对于他来说,才刚刚开始而已。 罗源县被烧成了空城,随军的粮草辎重消耗得极快,得补充。孙宇一纸书信,摊牌到各州,若是当面,还能讨价还价,这可是战时军令,谁也不能掉链子,只能硬着头皮顶住。 比如这次,仅弩箭就要准备二十万支,投石机跟床弩也是多多益善。如今的泉州,是忠勇军治下武器出产的大户,这任务的大头自然落在了他的肩上。 矿山跟作坊都要增加人手,这都得花钱,但是衙门的官仓都快见底了,好在粮草还算够,不然叶衡觉得自挂东南枝算了。 “叶大人,这是着急上火呢?”宋无冕手中捧着一个小盒子,礼多人不怪嘛,一点小心意,算不上犯错。 “哟,宋将军,有失远迎,抱歉,这案头之上的事情,就够本官喝一壶了。”叶衡指着案头的奏折,大部分都是来要钱的。 如今忠勇军治下,只要有钱,衙门日子还是滋润的,关键是经常没钱,动不动就见底了。主要还是家底薄,军队待遇高,还动不动就打仗,花钱跟流水一般。 “一点小小心意,叶大人莫要嫌弃。”宋无冕将小盒子递过去,这盒子也是倭国的产物,造型比较特别的漆器,市面上也要十数两银子,毕竟是漂洋过海来的东西。 “哎呀,宋将军,太见外了,这、这我就厚颜收下了。”叶衡刚想婉拒,谁知道宋无冕直接将盒子打开了,里面居然是上好的鹿茸。 这玩意可是大补,话说叶衡最近劳累于案牍之间,没少被家中妻妾埋怨,这礼物可是送到心坎里去了。 “叶大人太客气了,你我份属同僚,早年又多有照拂我宋家,一点心意罢了。”宋无冕也不客套,直接在一旁坐下。 “宋将军,你此番回来的晚了些,这首次大捷,是赶不上了。”叶衡有些替他惋惜,早半个多月回来,就运输些粮草辎重,那也能分润一些。 “此战,不过开胃菜罢了,真正的大战尚未开始,不知如今最新的战况如何了?”宋无冕直奔主题,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在宁德城外对峙,因为辎重尚未全部到位,暂时还没有开战。如今矿山作坊,甚至民间都在赶工。既然水师回来了,不妨将现在已经准备好的物资,先送一批过去。”叶衡知道,宋无冕肯定是想早些参与此战,不如卖个人情,总比两手空空赶去要好的多。 “那宋某先谢过叶大人!明日一早,本将先带部分船队北上罗源县。”宋无冕本就迫不及待了,既然有物资同行,那就尽快出发。 宁德县周边岛屿林立,暗礁遍地,不适合海船停靠,宋无冕决定先停靠罗源县,再从陆路过去。 “嗯,本官这就去安排,另外,你先去驿站发个加急,明天国公爷应该就能知道你回泉州,还带队运输物资北上罗源县的消息,也好提前安排接应。”物资到了罗源县,接下来就该交给辎重团,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这么快?”宋无冕吓了一跳,这效率也太可怕了,这算是真正的八百里加急了。 “此去福州,一片坦途,除了渡闽江之外,再也无需下马。从福州至连江县,也是如此,只有最后一段,恐怕要慢上一些。”叶衡提起这事,那叫一个神采飞扬,仅凭这一条驰道,他就能够在地方志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日青史留名,亦未可知。 此时的孙宇,正立于宁德城外的高台之上,不同于之前攻打罗源县的凶狠,反倒是慢条斯理,就连营帐,都布置得井井有条。 甚至在每一片营地里,都挖好了厕所,还用木头搭建好,一副准备持久战的意思。 宁德县城,比起罗源县城,最大的难题就是有宽阔的护城河。这与其说是护城河,不如说宁德县城,就是依着河水而建,河面宽阔,水流速度也比普通护城河快得多,填埋的难度很大。 众将商议的结果,都是建议从上游筑堤坝,然后快速发起攻城战。孙宇也知道,这是减少伤亡的最好办法,但是有个问题,以现在的手段,这河水最多也就能拦住一天。再多,就要形成水患,或者直接压垮堤坝,无论哪一条,都不是他想看见的。 三面环水,一面靠海的宁德县,只要破城,绝对是瓮中捉鳖,基本可以将这支军队全歼于此。 程镇北抱着大斧,背靠大树坐着,眯眼看着对面的宁德县城,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发起攻击。 “老程,这像什么样子?”孙宇一脚踢过去。 “这又不打仗,怎么舒服怎么来。”老程嘟囔着,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 然后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孙宇在他之前的位置上躺下,地上铺的是他的披风,被孙宇无情的压在屁股下面。 “不是说舒不舒服的事情,是该给本官让个座。”孙宇靠在树干上,还别说,这位置当真不错,地势较高,将宁德县的城墙一览无余。 “国公爷,怎地一直没有动静?”程镇北实在憋不住了,这每日在这干耗着,算什么事情? “不动如山,动则雷霆万钧之势,泰山压顶,才是上策。每日里敲敲打打,过家家吗?”孙宇知道麾下将领都颇有微词,但也只有老程,敢这般问他。 至于陈启霸那货,不打仗的时候,经常往医护营那边跑,还都有借口,什么手指头扭着了,胳膊肘磕到了。 就他那手臂的粗细,胳膊肘都不明显,磕个屁,孙宇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碍着打仗,人家是合法的俩口子。 “雷霆万钧?哪门子的雷霆万钧?”程镇北左右看看,这除了操练,就是吃睡,哪里有雷霆万钧? “物资不是都在准备中嘛,不要着急,再等等!”孙宇示意老程稍安勿躁,这些日子,也是做了不少准备的。辎重团的工匠,带着人手一刻不停打造投石机,但是因为关键零部件的缺失,那玩意必须等工匠营打造了运过来。 孙宇早就想好了,弄个三百架投石机,近千架床弩,对着城头没日没夜的砸,就不信他们顶得住。 若是可以的话,拉个百十门火炮来,只要半天功夫,应该就能将城门轰塌。可惜了,这宁德县城,还不值当暴露火炮这种重器。 上游的坝体已经将水下一截修筑完毕,只待一声令下,将坝体加高便可。他们只有一天的功夫攻城,不然便会形成水患,淹没周边的村庄与农田。 拿下罗源县之后,罗继兴龟缩在宁德县城内,原本南越完美的防御圈,犹如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骑兵配合特种营,将周边的明暗卡哨全部扫空,如今南越的消息过来要方便许多。 据最新消息,眼下苏州那边,毫无进展,基本不能指望他们能够将杭州的兵力逼出来。倒不是说郑彦华统兵能力不行,而是苏州本就是南越的重兵囤积的所在,城墙高大坚固,比福州城防御力还要高上不少,非是这边可比。 至于建德县,听闻已经数次杀上城头,估计快有好消息传来了。 以孙宇的预计,只要他拿下宁德县,往温州方向推进,林肇庆兵围睦州,南越朝堂,一定会坐不住的。 次日下午,当孙宇接到来自泉州的书信,整个人都舒展开来了,他心心念念的水师回来了,而且将他最需要的物资给带上了,整个进攻的时间久可以提前了。 “去将三刀寻来,我有事吩咐他!”孙宇对恶狗吩咐一声,就返回营帐去了,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孙三刀虽然不直接上战场杀敌,凭借手中如今近两万的辎重团士兵,在各团主将中,是最特别的存在,谁都不敢轻视。 “末将见过国公爷!”孙三刀腰后照例挂着两把刀,虽然平日里,基本也没啥用处。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要不,你先猜一下?”孙宇面带得色,孙三刀压力很大,他是知道的,这一次打到宁德来,物资基本都是靠辎重团运输。 忠勇军治下,虽然大小战役无数,但民间依旧能够安居乐业,就是因为战争与普通人,基本是隔开的。 不像其他地方,一旦战事起,大肆抽壮丁,服劳役,搞得怨声载道。 “水师回来了?”孙三刀带着试探问道。 无论你道路多好,马车多先进,这运输能力跟海船比起来,就是个渣渣。一艘三千料的船,运载力超过一百辆四轮马车,更何况眼下的忠勇军水师,足有三百余艘海船。 “不错,明日,你带人去罗源县的海边候着,明天不到,后天必至。”孙宇点点头,水师一旦回来,就可以放开手开战了。 任你防御如龟壳,也要硬生生砸开一道裂缝。 西风猎猎,罗继兴在城头裹紧了披风,看着护城河对面的忠勇军阵地,对方已经扎营七八天功夫了,却一箭未发。越是如此,罗继兴心中越是慌乱,也不知道对方下次的攻击,该是如何的犀利。 手臂上一阵阵疼痛传来,上次被孙宇一箭射伤,入肉颇深,好在没有被感染,将养一些时日即可。 “将军,你看,有动静!”亲兵校尉指着远处的忠勇军阵地,只见他们将大批的辎重往前方阵地搬,在离城头一里地外,停了下来。 “是投石机,要开始组装了。”罗继兴看着这场景,很熟悉,之前在罗源县城就是这般。 忠勇军有一种特制的轮子,能够将投石机的四个脚固定在轮子上,对投石机进行整体移动,虽然速度慢,却依旧算得上便捷。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豪横的攻击 自打他罗继兴驻守宁德县,这城墙的修缮就没有停止过,后来针对对方的投石机跟攻城车,罗继兴又下令赶工加高,比之前的罗源县城墙足足出半丈有余。 他记得,当初忠勇军的攻城车,是比罗源县城墙高了两尺,如今这高度,比对方攻城车大概高四尺多,这样能够给对方攻城车造成极大的困难。 可惜他失算了,忠勇军的投石机,采取标准模块化打造,高度可以往上加,最高可以加到七丈,这是已知最高的城墙。罗源县城墙加高之后,也堪堪不过四丈,根本阻挡不了攻城车。 城外组装投石机的动作很慢,罗继兴看得都着急,这他么又不是艺术品。他以为忠勇军的投石机跟城内的一般,实际上区别很大。 忠勇军的投石机,使用了大量的齿轮跟轴承,在攻击距离跟精度上,比起寻常的投石机,要强上不少。最大的区别,在使用耐久度上,普通投石机,很少有能够连续使用一天的,在忠勇军中,这是最低标准。 若非够不着,罗继兴早就下令攻击了,眼下只能静候对方推进。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洒落在宁德县城头,罗继兴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上三分。 “大将军,这不妙啊。”行军司马钱卫允,看着城外的忠勇军阵地,眼下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投石机。就这,后方物资还源源不断运来,这简直是败家,何曾有这般打仗的。 “简直,令人不齿!”罗继兴觉得,这孙宇简直就是为将者的耻辱,不以勇武取胜,反而借助犀利的军械,那他的价值体现在哪里? 罗继兴不知道的是,这些军械,都是孙宇一点点攒出来的,忠勇军能够有这般军容,他孙宇居功至伟。 俩人之间,天差地别,罗继兴不过是南越的将领而已,孙宇名为南唐名将,实际上却是有自己的地盘。只要大宋这个威胁还在,孙宇跟南唐皇室之间,肯定是如胶似漆,报团取暖。 忠勇军阵地前的篝火烧得很旺,隔着老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钱大人,恐怕,攻城就在明日。”行军司马钱卫允,类似于监军一般的存在,之前罗继兴驻扎罗源县,这宁德县就由其统领。 “大将军,罗源县也是这般情形?”原本钱卫允对于罗继兴,两天就将罗源县丢了,还颇有微词。如今再看对方的阵地,只能感慨一句,战败,非罗继兴之过。 “差不多,投石机略少一些,但是因为罗源县没有护城河,对方还有一种高达三丈半的攻城车,能够直接将兵力投送到城头......”罗继兴对于上次的战败,那是一肚子委屈,难得钱卫允对此感兴趣,那是大倒苦水。 若是能够得到钱卫允的支持,他战败的罪过,也能小上许多。 钱卫允与罗继兴,本来有些疏远,不是一路人,但是眼下,面对忠勇军的不讲道理,他俩得抱团取暖。 “这差不多得有三百架?”罗继兴看着眼前的阵地,他在城下不过布置了三十余架,这是一比十啊,远程打击力,根本没得比。 “这明明是五百架,大将军你再数数。”钱卫允已经想好了,他要连夜上书朝廷求援,这根本没法打。用血肉之躯跟投石机抵抗,实在难言胜算。 “咳,本将方才眼花了,钱大人所言甚是,敌军无耻之尤,投入五百余架投石机,我等为报国恩,誓死守卫。”罗继兴秒懂,这位钱大人,已经在想退路了。 但是这宁德县城,三面环水,一面靠海,若想撤走,在对方骑兵环伺下,实在胜算不高,恐怕只能走海路了。 宁德县旁边的海,水浅浪小,小船也能走脱,只是一时去哪寻这般多的船只? “大将军所言甚是,本官这就去上书朝廷,还请大将军一道署名。”钱卫允也是想明白了,既然朝廷不发援兵,他们能做的,就是多耗一阵子,至于击败敌军,根本没有任何的希望。 罗继兴当即同意,欣然前往。 就在罗继兴跟钱卫允离开城头之后,忠勇军阵地前方,又多出了大批的床弩,比投石机的数量还要多得多。 孙宇立于高台之上,身侧乃是各团主将,他们都在等,等着孙宇的战略布置。 至于水师的宋无冕,又带领船队返回泉州,沿途再经福州,继续搬运粮草辎重,供给大军。 “国公爷,明日如何攻城,还给个明话。”郑屠有些憋不住了,投石机床弩全部到位,只要明日将河水截流,就能填河攻击了,但是直到现在,他还领到作战任务。 “明天?不攻城,我叫你们来,就是看看这阵势,是否足够雄壮?”孙宇起身,双手张开,作拥抱状。 眼前的这一切,是他省吃俭用,绞尽脑汁挣钱,又各种开矿,城里工匠营才慢慢聚起来的。这般的功绩,不秀出来,那岂不是锦衣夜行? “雄壮,绝对雄壮,那我等明日继续躺尸?”郑屠真的被噎着了,国公爷还有这般爱显摆的时候。 “咳,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明日主要以投石机跟床弩的远程打击为主。我等为将者,当爱惜麾下将士,既然有这般的优势,何必急着用人命去攻城?”孙宇本就没打算一股脑往前推,让他这点人手推到杭州去,那根本不可能,指不定入冬的一场大雪,就能将他们断送在南越境内。 “国公爷,已近深秋了。”白勇出言提醒道,宁德这边靠海,还好一点,但是再往北去,也是会下雪的。 “无妨,本官自有计较。”孙宇成竹在胸,他要的,只是让南越朝堂手足无措罢了。只要将城内的南越禁军歼灭,就不信他们能够忍得住,一旦发兵支援温州的静海军,就落入他的彀中。 次日一早,早有心理准备的罗继兴,登上城头,依旧吓了一跳。密密麻麻的投石机跟床弩,已经全部就位,在床弩的前方,还都有盾兵守卫。 当日头渐渐高升,金属反射的光泽,让城头的众人,感觉呼吸有些不畅。 “大将军,这、咱们是不是报少了?”钱卫允觉得,自己昨天太草率了,这投石机确实多报了些,但是对方这床弩的数量,也太夸张了。 “简直,不为人子!”罗继兴指着前方忠勇军阵地的手,在颤抖。 原本以为,在罗源县,对方就足够凶残了,没想到啊,这床弩什么时候也成了大白菜,这般无节制的装备了。 制作复合型床弩,最重要的材料就是鱼漂胶跟优质木材,忠勇军水师打捞的海鱼足够多,大琉球岛上,一人难抱的巨木比比皆是,所以忠勇军根本不缺材料。 至于工匠,流水线生产的方式,培养工匠的速度要快得多。若非孙宇不想工艺外流,完全可以将大部分简单手续,直接外包给民间作坊,成本还能更低。 孙宇想好了,要把十万支弩箭,全部射到城头去,就不信对方能够顶得住。 “咚!咚!咚!” 战鼓擂动,忠勇军的投石机跟床弩阵地,人员全部就位,开始给床弩上弦,投石机也开始摆弄起来。 “大将军,本官还要去仓库清点一番物资,组织青壮搬运,就先走一步了。”钱卫允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脚下生风,越走越快,再晚就危险了。 罗继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叹息,他不能走,就算撤,那也得等到最后才行。 “攻击!”罗继兴一挥手,城头立刻也开始忙碌起来,但是比起对方的阵势,差得太远,好在防御力强,又占据高处,总能抵挡一番。 忠勇军的第一次齐射,那阵势,让罗继兴终身难忘。铺天盖地的弩箭,无差别覆盖城头,紧随其后的巨石,随机砸在城头,能不能活命,完全看运气。 这一波齐射,伤害并不大,但是对于城头的防御力,是一种极大的挑战。特别是临时加高的城墙,在这般的攻击下,能够支撑多久,谁也不知道。 孙宇很欣赏这种齐射的美感,这种惊心动魄的阵势,想必给对方的压力也很大,干脆放弃了自由射击,每一次攻击,皆是千支弩箭与数百巨石一道飞上城头。 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城墙上加高的那一截就开始不断地坍塌。 憋屈,蔓延在城头每一位南越士兵的心头,对于此战的信心,也在不断流逝。每一次对方齐射,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将自己挤在墙垛下,那样活着的概率要大上许多。 罗继兴的脸上,满是血迹,被落石砸起的碎片,在高速飞跃的时候,犹如锋利的刀片,轻易割开人脆弱的皮肤。 他在城头不断变换方位,但是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投石机的重点照顾对象。刚开始,还以为是巧合,渐渐地,他品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带着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身边的每一个人,却依旧没发现是谁暴露了他的方位。 “难道是这身明光铠暴露了自己?”罗继兴在心中嘀咕,但是脱下这身明光铠,他是不敢的,若非是它,恐怕受伤更重。 “你等好生守着,本将先下去视察一番。”罗继兴决定先下去避一避,在这城头,一直往墙垛下躲,也谈不上体面,还不如去城下避一避,反正对方暂时没有攻城的打算。 当夜色降临时,忠勇军的阵地换了好几拨人,就是不停止攻击,即使出了问题,也是先拉到后方维修,修好就继续投入战斗。 能够让忠勇军无间歇发起攻击的本钱,自然是后勤辎重的运输畅通。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惨烈的岳州攻防战 连续两天没日没夜的攻击,不仅是守城的士兵,就连罗继兴也要崩溃了。城内的投石机跟床弩,大半都损坏了,而反观对方,攻势依旧,这般被动挨打,任谁也受不了。 罗继兴知道,宁德县城,是守不住了,当忠勇军发起全面攻城,就是他溃败的时候。 “投石机加大仰角,弓弩手推进,床弩自由射击!”孙宇看着河中水面慢慢下沉,知道上游已经筑坝截水,他只有一天的时间。 “快!快!上去守城!”罗继兴听见亲兵来报,说忠勇军弓弩手已经布置到护城河边,立刻知道,对方要发起总攻了。 这城内的士兵,大多都是带不走的,若是可以,罗继兴希望他们全部战死此处,为国尽忠。 带着抗拒的心理,士兵走得很慢,没人想上去面对敌人的巨石跟强弩。 等到罗继兴踏上城头,让他咬牙切齿的攻城车,已经高耸而起,居然还是比城头高处一截,心中凉了半截。 眼下这破败的城头能够守住多久,更是一丝信心也无。 就在宁德县城战事正酣的同时,南楚、岳州城下,慕容延钊同样决定发起总攻。这些天,他受到了太多的压力,嘴上说得轻松,可鬓角的白发,与日俱增,向人诉说着,老将的悲凉。 “大将军,真的可以了?”宇文肃同样如此,连须发都懒得打理。昨日,已经数次攀上城头,却都被杀退,终究差了一些。 “是必须可以,死的人,够多了。”慕容延钊的压力,不仅是来自开封的官家,也有战场上士兵的伤亡。报上来的,只是一些冰冷的数字,背后却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们跟随慕容延钊跋山涉水来此,却再也回不了家乡。 南楚士兵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期,哪怕占据装备的优势,依旧付出了极大的伤亡。 “传令下去,跳荡营准备出击!”慕容延钊决定,该是祭出这张王牌了,一战定乾坤。 “保重!”跳荡营内,李继隆跟王霸互道一声保重,旋即便分开了。 如今李继隆,也是跳荡营五大校尉之一,自是不可能继续跟在王霸身边,这一战,他要靠自己。 “咚!咚!咚!”战鼓声越发急促,敲在每一位跳荡营士兵的心头,若是他们能够在城头站稳,并且活下来,银钱是大把的。若是站不住的话,那就得死,没有退路。 “上!”李继隆看见不远处的王霸,带人扛着鎏金大刀跑动,深吸一口气,随即吼道。 跟在他身边的,只有数名亲兵,其他人都在各自队长带领下,朝着前方的云梯跑去。跳荡营不同于其他,讲究的是小团队作战,发挥个人勇武。 特别是这攻城战,人群拥挤的地方,就是地方弩箭的重点招呼对象。 李继隆的长枪缚于背上,将一柄长刀衔在口中,在登上城墙的那一刻,长枪根本施展不开。 城头的落石不断砸下,李继隆抬头,盯紧上空,随时准备闪避。 果不其然,一块规则的落石,估计是门槛石,从天而降,李继隆在云梯上一个翻身,躲避至云梯后方,整个人挂在云梯下方,躲过一劫。 “啊!”一声惨叫,从下方传来,李继隆根本没有低头去看,直接翻身回来,继续攀爬。若是就这般在背面爬,李继隆自问也可以,但是爬上去,恐怕也就没力气了,下场也不会好。 “叮!”的一声脆响,李继隆吓了一跳,应该是被射中了头盔,摇晃一下脑袋,没有受伤,继续往上爬去。 还剩不到三尺,李继隆手脚并用,一股作气,攀援而上。 在李继隆的前方,已经有数人登上城头,但是面对十数倍于己方的南楚士兵围杀,溃败只在片刻之间。 李继隆取出口中长刀,从墙垛上一个飞跃,长刀往前方立劈而去,直接砍破敌军脖颈处的甲片,再一拉,便取了他的性命。 随即一个旋身,将长刀往前方扔去,同时解开背上长枪,长枪在手,李继隆整个人精神大振。 枪出如龙,大开大合,臂力见长的李继隆,如今的枪势,不再一味追求速度与技巧,颇有几分返璞归真的意味在其中。 原本城头还剩的数位士兵也同样精神大振,一时间,竟然堪堪抵挡住了对方的攻势。李继隆不断游走,长枪肆意挥舞,牢牢护住身后的云梯。因为他知道,只有护住云梯,他的身后,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士兵上来增援。 城头的大宋跳荡营士兵越来越多,李继隆也在不断扩展生存空间,长枪刺出的瞬间,敌人直接举刀格挡,随即收枪,往上一个横扫,直接将对方长刀给抽飞了。 此人倒也是个狠角色,直接欺身而上,一把抱住李继隆的腰身,欺他长枪不善近身搏杀。 李继隆被抱住的瞬间,直接弃枪,用拳头往敌人头部砸去。那人死死抱住李继隆的腰,就是不松手,因为他知道,一旦松手,必死无疑。 身旁的同伴瞅准机会,长枪一下刺来,李继隆侧过半边身体,被对方一枪扎进左肩,钻心刺骨的疼。 往日里,都是他刺别人,今天头一回尝到被刺的滋味。 方才李继隆因为冒进,往前突出了两步,一切皆在电光火石之间,亲兵想要救援,却很难从容脱身。 对方抽枪,鲜血飞洒,疼痛更甚。 “啊!”李继隆大吼,随即一把将腰中男子的脑袋抱住,直接俯身,朝着对方的脖颈,一口咬下,随即大口吮吸。 原本死死抱住李继隆的敌人,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因为被咬破了血管,紧抱的双手,竟然松开了一些。 重获自由的李继隆,弯腰捡起地上的长枪,避开前方刺来的枪尖,随即一枪回刺。不去看结果,直接收枪后退,手感很清晰,刺中了。 当李继隆重新退回队伍的时候,对面的敌人开始踟蹰不前,他们能够看见,李继隆的嘴角,满是血渍,不断咬动的面部肌肉,告诉大家,那里面是人肉。 众人低头看去,果然,方才那人的脖颈处,被咬下了一大块,如今只是好大一个血洞。 对于敢吃人肉,喝人血的角色,他们本能的感到害怕。 不仅仅是南楚士兵,就连大宋士兵,也心中惴惴,听闻一个人,一旦吃了人肉,就不能称之为人,而是野兽。 李继隆的喉咙不断吞咽,为了家族的崛起,他没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 “杀!”李继隆挺起长枪,一声大喝,继续扑杀。 被其震慑的南楚士兵,不由得吓得往后一退,让李继隆这边获得了更大的空间,逐渐站稳了跟脚。 不知道刺出了多少枪,又或者杀了多少人,直到双肩再也无法将长枪前刺,李继隆后退几步,缩在墙垛下的角落,大口喘息。 一阵阵恶心的感觉传来,让他难以呼吸,全身浴血的他,犹如战场上的狂魔,可他,毕竟还是个不满十六的孩子。 也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伤口,精疲力尽,到处都是酸痛,已经快要麻木了。 “胖子!”突然一声大喝传来,李继隆听出那是王霸的声音,艰难起身,朝着远处声音来处看去。 在离王霸不远处,一身甲胄的牛奉,被床弩直接射中,双手抱着弩箭的尾部,满脸不可置信。 若是寻常人,恐怕直接被穿透了,可这么大的伤口,必然五脏六腑受损,是没救了。 李继隆加入跳荡营虽然不久,却与牛奉算得上有不错的交情,眼下他这边已经站稳了跟脚,正在步步推进,以长枪拄地,往着牛奉走去。 王霸眼中充满了哀伤,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总会有人离去,没想到居然会是牛奉。 “胖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王霸不理解,牛奉这些年,连大伤都没有过,怎么今天居然被床弩射中。 “人有了野望,就想着拼搏,老、老王霸,你、不、也、一样。”牛奉每一句话,都有鲜血从嘴角溢出。 王霸沉默,等李继隆爬上去,自然可以有助力,可他们也得拿出实打实的战功来才行。 以前,面对赏钱的诱惑,他们尚能稳住心神,步步为营,不贪功冒进。但眼下他们面对的,乃是将军的衔职,人生难得几回搏? “老牛,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李继隆蹲下身体,看着已经不行的牛奉,神仙难救,作为朋友,只能选择,让他走得放心一些。 “我攒的银钱,老、王霸、知道、藏在哪,帮我、送回去,叮嘱二老、不要、再被那个、不成器的、糟蹋......嗬~嗬~”尚未说完,牛奉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头一歪,便离开了人世。 王霸俯身,用手将其眼睛合上,战士难免阵前亡。 “走!”牛奉死了,他们还得继续,战争还未结束。 “好!”李继隆知道,若想不在阵前搏命,那就得往上爬,位置越高,则危险越少。 这条路很难走,可别无选择。 夜色笼罩,大宋已经占领了整个城头,整个跳荡营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恶虎窦无伤,同样战死当场。东方锆被抬到后方的伤兵营地,能不能活下来,那得看命,跳荡营五虎,只有猛虎王霸依旧生龙活虎。 士兵同样伤亡极大,剩下的全须全尾加起来,还不满两个营,全部编入王霸跟李继隆的麾下。 王霸跟李继隆,从城头上退了下来,作为大宋禁军中最锋利的刀,他们的使命,已经结束。 在河边略作清洗,可这衣服上的血渍,一时半会是洗不掉了。李继隆对于这血腥味,已经免疫了,比起之前的城头,这边的空气中,满满的香甜。 王霸拿着一根棍子,上面串着羊腿,这是送来给跳荡营的犒赏,他俩作为校尉,分一根羊腿,不过分。 “怎么了?想什么呢?”看着出神的李继隆,王霸将羊腿翻了一面,继续烤。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上好的细盐,往上撒一些。 “如果,不是我的出现,老牛也许不会死。”李继隆对于老牛的死,自打离开战阵之后,便耿耿于怀。 “这都是命,是他自己要去博,没人逼他。”王霸心中也不好受,他与老牛的关系最好,就这么没了,心中空落落的。 李继隆也不再言语,只是盯着眼前的篝火,心中默念,等一切结束,定要走一趟老牛的家乡,将他的后顾之忧给解决。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岳州大捷 在岳州城的西门,杨师璠正在组织人手撤离,他不能继续在这里耗下去,要带着大部转移。 “大将军,差不多了。”幕僚施方过来小声说道,在宋军占领的东门附近,他们早就有所布置,眼下以稻草人迷惑对方,加上今夜乌云蔽月,一时半会不会被发现。 “撤!吩咐下去,寅时二刻点火,让他们,保重!”杨师璠不可能将这城池完好无损交给大宋,在一些重要的建筑里,堆放了大批的干草等易燃物,只待他们撤出足够的安全距离,便将其付之一炬。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让对方难以在城里过冬,也可以阻挠对方追击的步伐,让他们从容撤退到潭州。 宋军此番登城,战损不小,但只要拿下城池,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岳州城的东门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连夜清理城门,只待明日一早,便大军进城。 “先生,咱们该上书朝廷了。”慕容延钊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此战,结局已定。 没有了城墙的阻挡,他麾下兵强马壮,且兵力倍与对方,只要稳扎稳打,必然能够占领整座城池。 “是啊, 总算可以喘口气了。”慕容延钊取下头盔,已经斑白的头发,略带一丝凌乱,在西风中随风飘动。 听闻凤翔府跟西蜀以及晋州那边跟北汉,战争都进入了白热化,希望岳州大捷,能够给眼下焦躁的大宋,带来一片甘霖。 这写奏折的事情,慕容延钊向来是不管的,都是交给宇文肃去办,他只负责盖印。 是夜,慕容延钊睡得很香,在梦中,他看见自己,以国公的爵位,卸甲归田。每日里,养花种草,含饴弄孙,好不自在。 “大将军!出事了!”午夜时分,睡得正香的慕容延钊,被一声大吼从美梦中惊醒,一把抓起手边的长刀,从床上坐起,大步往营帐外走去。多年的军旅生涯,让慕容延钊时刻保持足够的警惕。 “发生了何事?”慕容延钊双目之中,流露出不解,他大军聚集在此,断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变数。 “大将军,快看!城里起火了,还不止一处。火借风势,蔓延得很快,恐怕难以扑灭。”亲兵朝着岳州城的方向一指,在这漆黑的夜空中,能够看见一阵阵的火光,映照在城池的上空,还明显不止一处。 “快,传令下去,将火情控制住,扑不灭,也要把其他地方给隔开来。这杨师璠好狠的心啊,这是要火烧全城?”慕容延钊觉得难以置信,这杨师璠这么做,是要这满城的百姓,为他的战败陪葬? 原本在慕容延钊的心中,打下岳州之后,便以岳州为大本营,现在江南钉下一根楔子,再步步为营。如此一来,就算寒冬时分,不能结束战事,也无需退守江陵城。 可若是这城池全部烧毁,他这十万大军,外加十数万的民夫,入冬之后,该以何处栖身? 大火将岳州城内照得亮若白昼,大批宋军开始围着每一处起火点,将周边的十丈的易燃物全部清除。 “大将军,这城里,恐怕除了咱们,再也没人了。”这么大的动静,宇文肃自是睡不着的,随着慕容延钊登上城头。 眺望城内,只有漫天的火光,以及穿梭不息的大宋禁军身影,至于南楚士兵跟岳州城内的百姓,是一个也见不到。 “先生,咱们恐怕有麻烦了,你看这房屋,全都没有顶,一旦下雨,咱们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慕容延钊以手扶额,难道他还要组织人手在这岳州城修房顶不成? 慕容延钊身为沙场宿将,带领的又是名扬天下的大宋禁军,思想包袱有些重,不似忠勇军,放下武器就能变身泥瓦匠,没有一点别扭。 “该修总得修,总得先准备个落脚地。”宇文肃脸色默然,别说士兵、民夫躲雨避寒了,就说这粮草辎重,总该有地方保存,不然一场秋雨下来,就退回江陵? 从岳州继续南下或西进,就无法借助洞庭湖的水运,物资粮草的运输,得以人力为主,极耗民力,原先的打算,自然是从岳州城及周边征调人手。 但眼下的岳州城是一座空城,城外的村庄,也是一般无二,别说人了,连狗都难得看见。 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就是该如何继续发起战争,如果要修缮岳州城,运输粮草必然人手不够。继续马不停蹄南下,若是寒冬至,不能攻下潭州,他们就得退到江陵城。 “你猜,陛下会是什么意思?”这事,他们也做不得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话也就能喊一喊而已,真的无视的话,通常没有好下场。 “继续南下。”宇文肃很清楚,那位希望他们尽快解决南楚战事,兵压西蜀,解了凤翔之危。 只要解决南楚,西蜀两面受敌,必不能久战。只剩一个北汉,大宋根本无所顾忌,重新占据这天下棋局的主动方。 “那就上书,请求征调民夫,修缮岳州城!”慕容延钊下了决心,继续征战,至于这残破的岳州城,就交给后方朝廷去料理。 开封府内,最近赵普过得还算不错,赵光义那厮南下,他自然是知道的,至于这消息要不要传出去,他犹豫了。 对于大宋,他是有感情的,如今的大宋,已是四面皆敌,再继续落井下石,心有不忍。 “大人,岳州来了捷报,”枢密院的属官站在赵普的公房门口禀报。 捷报自然是直去宫中,城门口另有人报来枢密院。 “岳州拿下了?”赵普轻挑眉毛,这慕容延钊,虽然与他有隙,却不得不佩服,丝毫不受朝堂的扰乱,按部就班得拿下了岳州城。 “拿下了!”属官很确定。 “我知道了,先下去。”赵普点点头,若是往常,他自是要抢着入宫贺喜的,如今,却是不必了,无召不入宫。 属官走后,赵普陷入了沉思,赵光义南下,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要琢磨清楚这事,再去判断,如何给他添堵。 皇宫之内,赵光义初闻大捷,自是欣喜万分,可打开捷报文书之后,却带着一丝忧愁,这岳州城,居然成了一座空城。 这就意味着,延长的战线,必须由大宋全部负。粮草辎重,也全部得运送过去,这需要增加的粮草消耗以及青壮民夫,是一笔很大的负担。 为了支援凤翔府跟晋州,各地都已经抽调了很多的民夫,再这么下去,必然民怨四起。 “来人啊,宣赵普、沈义伦二人,速速入宫!”赵匡胤拿不定主意,这行军作战,他自问不弱于人。但是这后勤一事,非他所长,以前就是由这二人打理,自然要寻他们来问计的。 刚准备下值的赵普,尚未出门,就被宫中来宣旨的公公给堵住了,摸摸肚中的饥饿,推辞要上茅厕,先去枢密院的厨房寻点吃食垫一下。 这个时辰去宫里,出宫肯定早不了,至于有没有吃的,得看陛下是否用过餐了,他不想赌,赌输了饿得太惨。 刚到宫门,便碰见了同样赶着入宫的沈义伦。 “哟,赵大人,来的挺快啊!”沈义伦面带微笑,对于赵普的遭遇,他是有同情的。大家一起共事这么些年,没想到在他们眼皮下长大的赵老二, 居然这么不是个东西。 “官家有旨,自是不能耽搁的。”赵普朝着宫里拱拱手,面色如常。 “赵大人,你那余庆阁,日进斗金,听说还要开分号?”沈义伦虽有天分,家中钱财不缺,但如今却是颇有压力。 以前他家那位沈夫人,在开封府贵妇人圈子里,那是头一号人物,大家都上赶着巴结,随便一句话,都有的是人奉承。 为啥?因为人家有钱又大方,自然朋友多。 可如今,最吃香的,反而是赵普家的赵夫人。论起家财,沈义伦自问,十年之内,赵普是绝对赶不上他的。 但是关键是,人家对余庆阁的货物,有绝对的分配权。官家跟赵老二不过是占个份子,平日里都是不管的,而且就算管,谁敢求到他俩的头上去,那不是找不自在? 余庆阁是剑州商行在大宋的唯一合法购买渠道,剑州商行的物品,在开封是最紧俏的存在。特别是在贵妇圈里,如今他们对于剑州商行每一期的新款服装,那是趋之若鹜,但是供给有限,自然形成了抢购的火爆场景。 人家剑州商行说了,精品服装,每一个款式,就供十几套,多了不卖,不然大家都穿一样款式,成什么了? 这些贵妇人,还就吃这一套,越是这般,越是抢着购买。就好比赵普家那位赵夫人,上次居然一次性,将一个款式十几套全买回家了,说是这样就不会跟人家有撞衫的烦恼了。 也不知道那些女人都是怎么想的,他每次上朝,不都跟一大帮子人撞衫?就好比现在, 他跟赵普的穿着,就是一模一样的官服。 现今就连他家的沈夫人,也要让着赵普家的那位,为此,他没少被埋怨,光有钱有个屁用。 “是要开一些,我大宋地域广阔,就一家,肯定是不够的。”赵普点点头,他现在满脑子就是琢磨赵老二,余庆阁的事情,都是魏万石在料理。 “那、可否容沈某入些份子?”沈义伦觉得,这挣不挣钱的,无所谓,关键是要掌控货源,这样在家里也好振一振夫纲。 “沈大人,想什么呢?”赵普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这他么就跟捡钱似的买卖,谁还愿意将到嘴的肉吐出去不成? “咳,赵大人,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出这个数?只要占其中一个分号的三成份子。”沈义伦伸出一只手,在赵普面前翻转了一下。 “十万两?要不你去问问官家,或者府尹大人也行,看看他们的意思。”赵普觉得,这十万两,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价钱,但是他要这么多钱干嘛? “赵大人,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沈义伦叹口气,跟那两位,这他么怎么开口。 “沈大人,你是知晓的,我不过是台面上唱戏的,这种事情,我能做主?”赵普摇摇头,若真是他的产业,卖些份子也无妨,也能快速将分号开起来。 “话说,你们是怎么搞定官家的?”以沈义伦的商业头脑,早就想做这买卖了,但就是因为官家的关系,他没敢,没想到被赵普捷足先登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折中而已 “此事皆是仰赖府尹大人,赵某不敢居功。”赵普摇摇头,人家亲弟兄,总是有办法的。 “话说,咱们这府尹大人,也够活跃的。居然离开开封府南下,也不知道是哪门子道理。”一个开封府尹,居然离开治所,去到千里之外。 “赵某也不知道原委,这种大事,也许只有那位清楚。”赵普朝着前方的御书房努努嘴。 “赵老二走的时候,带走了南边的那位韩王。”沈义伦靠在赵普的耳旁,小声说道。 “当真?”赵普连忙问道,若真是这样,他就有琢磨的方向了。 “之前那韩王约我喝花酒来着,当天我没等到人,特意去寻,没找到人,多番打探,才知晓一二。”沈义伦说完,冲着赵普摆摆手,御书房就要到了,不能继续说这些。 赵普整理一下衣服,随着沈义伦一道站在屋外,等候官家宣他们进去。 一进门,赵普就闻到了御膳了味道,再看看赵匡胤的面色,明显刚刚酒足饭饱,这就别惦记吃的了,幸好他垫了一下肚子。瞥了一眼身旁的沈义伦,也不知道他知否做足了准备。 “两位爱卿,坐。”赵匡胤今天饭量不错,无论这大捷的成色几何,那也终究是大捷,只要乘胜追击,扫平南楚,指日可待。 “谢陛下!”两人俱是拱手行礼,分左右各自落座。 “我大宋禁军,岳州大捷的消息,两位爱卿可知晓了?”赵匡胤从座位上起身,刚吃饱,有些撑得慌,得站起来晃悠一番。 “恭喜陛下,禁军威武!” “仰赖陛下天威,我大宋禁军战无不胜!” 俩人各自一记马屁拍过去,不相上下。 “唔,总是将士用命的功劳,但是此番,虽然拿下了岳州城,却依旧不容乐观。”赵匡胤还算清醒,毕竟他也是从军中搏杀出来的,天威这种玩意,不能说没有,但决定不了战争的输赢。 “为何?陛下,一旦拿下岳州,兵锋直指潭州......”沈义伦不解,这再加把劲,将潭州给端了,这南楚就算打得差不多了。 潭州可是南楚的都城所在,一旦攻破潭州,必然人心惶惶,难以再聚拢大军抵挡。 “渡江水战,跟岳州大捷,都没有伤到南楚军的根本。据慕容爱卿来报,南楚此番,行军作战,颇为诡异。一旦落于下风,撤离的很干脆,反倒是我军,伤亡颇大。而且沿途的百姓,皆是不知所踪,估计都搬到远处去了,这是准备坚壁清野啊。”赵匡胤对于坚壁清野,当然不陌生,他在跟契丹北汉的交界处,就是这么干的,通常数十里地,除了宋军的堡垒,一个人都看不见。 契丹要想过来,必须要挨个拔除堡垒,不然就会被他们袭扰后路。可这阵地战,本就不是他们所擅长,堡垒没拔除几个,大宋的重甲步兵就组团到了,他们根本占不到好处。 几次三番光出力,没有好处,那些个契丹的大贵族,必然是要心生不满的,如今契丹骑兵等闲也不轻易南下。 沈义伦听着听着,眉头就皱成了川字形,合着那岳州城就是一个空城,还连带着周边乡里,都荒无人烟。 “如今这城里啊,是连片遮顶的瓦都没有,叫你们过来,也是为了议一议这事。这岳州城是拿下来了,就这么空着,是不是太过浪费了?”赵匡胤说完,左右各看一眼,随即盯着赵普。 名义上,赵普是枢密使,比沈义伦高上半级,合该他先说才是。 “既然是座空城,那不妨将土地跟产业拿出来,吸引我大宋子民去定居,可一举两得。”赵普并非真的草包,只是引经据典的本事差了些。 只要将城外的土地,跟城内的产业,全部拿出来,凡是迁移过去的百姓,就可以分上一份,何愁没人去。这大宋境内,有的是渴望土地的百姓。 若是这岳州城都是大宋的居民,岂不是稳如泰山? “不行,官家,此番消耗太过,国库已经空虚。这些产业跟土地,还是应该用来变卖钱财,否者如何给将士们交待?”沈义伦的立场不同,空虚的国库,还要支援各地的战争,包括这战死跟受伤的士兵要安置,立功的要赏赐,哪哪不要钱? 一座城,加上周边的土地,这些产业全部变卖出去,怎么也能有个十几万两,这还是因为刚刚打下来,人心中有恐惧,不然价格还能高上不少。 “沈大人,这般一来,钱是宽裕了些,但是这人,恐怕短期内是看不见了。”赵普很清楚,若是拿出来卖,无论是产业,还是田地,必然被那些权贵士绅买过去,他们回去那边住吗?当然不会,他们买在那里,等城市慢慢恢复,再高价出售,赚一个差价而已,没个三五年,这岳州都缓不过来。 “就没有两全的法子么?”赵匡胤头痛,最近战事不断,对大宋的境况,是极大的考验。 “无非折中而已,半卖半送。”这天下何来双全法?普通老百姓,怎么会将自己身家掏空,甚至背负债务,拖家带口去一个刚经历过战乱,荒无人烟的地方过活? 只有白送产业,能够让那些土地紧张的州县,一些身无立锥之地的穷苦之人,去博一把。 “但是总能撑过眼下这关,等到拿下南楚全境,慢慢总会好起来的。”沈义伦也懂这些,但是眼下压力大啊,这要是都白送,估计还得贴上一批路费跟安家银子,这窟窿越来越大。 “沈大人,你就确定,能够在入冬前,结束南楚战事?”其实以赵普的性子,是巴不得这么做,这样一旦战事不顺,慕容延钊只能退回江陵,明年开春继续攻打。 但既然官家找他们问计,若是真的出问题了,肯定要找人出来背锅。这御书房就三人,官家肯定是没责任的,他跟沈义伦俩人,恐怕是他背锅的概率更大。 赵普虽然想坑赵氏兄弟,但是他自己不想死,他要活着看到那一天,才能扬眉吐气。 自打那天之后,赵普感觉自己就有了心理障碍,妻子魏氏很体谅他的处境,倍加温柔,可越是如此,他对于赵氏兄弟的恨,与日俱增。 “既如此,但凡愿意迁去岳州之人,分给土地。但是有一条,必须服劳役,参与城池的修缮,修缮之后的城中产业,一律拿出来拍卖。”赵匡胤下定了决心,只能行折中之法。如此一来,岳州城依旧空虚,但是城外有人耕作,城中也能慢慢繁华起来,这产业也能卖上一些价钱。 “陛下英明!”赵普跟沈义伦皆是点头称善。 南楚的战事,如今不过刚下岳州,离结束还差得远,各种物资调配依旧在继续,赵匡胤又与二人仔细商量一番,总要确保大军无后顾之忧。 “陛下,这潭州城内,恐怕可战之兵,不下五万。而慕容大将军麾下,可战之兵在八万左右,还要留下人手驻守岳州城......”沈义伦方才说得轻巧,但是他也并没有那么乐观。此战之中,南楚虽然一路败退,却井然有序,主力未失。 以枢密院的消息来看,杨师璠在灃州跟朗州,都有兵力驻守。若是慕容延钊不留足够的兵力驻守岳州城,后勤粮道必然被对方截断。 若是再留下一万人驻守岳州城,则攻打潭州的人数,只剩下七万。以七万大宋禁军,对阵五万南楚将士,再加上潭州城中过万的青壮协助,这仗不好打。 “这岳州城的驻防,朕打算从山南东道,调一万湘军过去。再留个两千精锐禁军驻守,应该不会有问题。”原先大宋禁军,号称带甲数十万,一时声势无俩,可架不住处处烽烟,竟然一时难以抽调,只能从湘军中想办法。 湘军属于地方守备部队,其实就是乡勇,操练不勤,但至少是经常摸武器。铠甲就别想了,禁军之中,真正能着合格铁甲的,不过三四成,称之为重甲步兵。 当月上树梢,赵普与沈义伦才从御书房**来,虽然临出发前垫了一下,赵普却依旧是饥肠辘辘。 “赵大人,给!”就当赵普准备小跑出宫回家的时候,沈义伦叫住了他,从袖口中取出两个油纸包,递了一个给赵普。 油纸包中,包裹的是两块烧饼,赵普接过咬上一口,里面放了糖,入口很甜。 “还是沈大人想得周到,谢了!”两口下肚,饥饿感就减轻许多,也不急着回去了。 从御书房到宫门,要走上一刻钟,有小太监掌灯带路,俩人边吃边走。 “有备无患嘛,有时,也是用不上的。”方才茶水倒是喝了不少,如今吃点烧饼,正是舒坦的时候。 “那是,怪不得沈大人经营有道,本官差之远矣。”赵普有些感慨,这沈义伦的心眼够足的,不发财都难。 “赵大人,你说,那府尹大人,为何要将那位韩王带走?”方出宫门,沈义伦看看左右无人,问向赵普。 “沈大人,你都不知道,本官如何会知晓?”赵普也不知道,这沈义伦为何对这事关注,他是确实不知。 “我当然知道赵大人不知其中缘由,但是可以猜一猜啊。”沈义伦琢磨这事挺久了,一直也没琢磨出个究竟来,至于为什么要琢磨,那是单纯的因为好奇。他沈义伦没事就爱琢磨这些,若是琢磨透了,指不定就能有法子挣钱。 “猜?那位府尹大人的心思深沉,如何猜的中?”赵普摇摇头,那赵光义能够统领靖安司,自然是有手段的,心思岂是随便能猜中的。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步步为营 “无非是两条,一是放还,二是捏在手中,另有用处。”眼下这事,信息太少,主要是靖安司出的手,基本没有消息可供他参考。 “应该是捏在手里,若是放还,何必需要他亲自出面。”将那位扣在手里,本就是为了要挟南唐,岂会轻易放还?就算放还,也该由礼部出人陪同,无论如何,也不该赵光义出面。 赵普倒是不急着回家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既然沈义伦想要琢磨这事,他不妨跟他好好分析一下。 “他人去南边,还将韩王捏在手里,是为了威胁那位国主?”沈义伦继续分析,这种事情,他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一起掰扯,赵普是个不错的对象。而且在这城门口,四周一览无余,倒是不怕被人听了去。 “不可能,那位国主发兵二十万攻南越,岂会因为他而停下脚步?那样如何给朝堂上下交待?拿将士的性命当作儿戏?”赵普直接反驳,那位开战之前,就应该想到大宋可能以韩王作要挟,既然坚持开战,必然是做好了舍弃的准备。 “那这位韩王的作用,就有些玄妙了。”沈义伦本就想到了这点,借由赵普之口,帮自己将思绪再梳理一番。 赵普也想到了,那位赵老二,十有**是起的这份心思,护送这位韩王回去,跟那位国主打擂台,让南唐起内讧,坚固的城堡,若是从内部想办法,通常就容易许多。 “赵大人,沈某先走一步。”沈义伦上了自家马车,他得回去好好琢磨一番,有没有法子从这事里面挣钱。 至于赵普,同样上了自家马车,满脑子想的是,一定要把这消息传到南边去,最好将赵老二困在南边。 宁德县城内,喊杀声震天,城门洞开,吊桥已经放下,任凭忠勇军士兵大批涌入。为了不形成水患,上游拦截的堤坝被挖开,护城河内水位正在慢慢升高。 城中处处火起,孙宇都快习以为常了,这罗继兴撤离的地方,必然是烧得干干净净。不同于以往,这一次除了放火,城中还有大批乱兵劫掠。 忠勇军掌控的是宁德县的西门,南门肯定是不能走的,那边是往罗源县去。北门是忠勇军骑兵主力巡弋的地区,两条腿的出门,根本无路可逃。东边是往海里去,船只早就被罗继兴、钱卫允及其心腹征用,如今还留在城里的,都是被舍弃的弃子。 罗继兴撤离前,对这支军队下了最后一条命令,就是可以在这城里,索取所需要的一切。快被忠勇军各种战争手段逼疯的南越禁军,顿时找到了宣泄口,加上四处点燃的大火,更加加剧了城中的混乱。 立于城头的孙宇,从望远镜中,能够清晰地看见,这些南越士兵是如何凶残对待城中的百姓。街道上到处可见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以及扛着抢劫来的物资,四散奔逃的乱兵。 孙宇不明白,抢劫再多的物资,又有何用?根本带不走。忠勇军士兵被大火阻隔,行进的速度很慢。 “传令下去,快速推进,但凡不跪地投降者,格杀勿论!”孙宇被眼前的景象给刺激到了,这些乱兵中,有些已经泯灭了人性,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得到命令的各团,开始拆除街边的围墙跟房屋,朝着城中突进。 街道旁的一座院中,有十数名乱兵,正围着院中的两名年轻女子,嘴角流出的哈喇子,暴露了他们内心的龌龊。 他们周围摆放着两口箱子,里面是刚从这家抢到的值钱物品。钱固然是个好东西,但是美人也不能放过,在他们的身后,一名老者倒在血泊中,估计是没了性命。 “哈哈,小妞,哥哥来抱一抱!”为首的乱兵,擦了一把嘴角的哈喇子,这俩女子,明显是小姐跟丫鬟。 小姐的身量要高一些,出落得清水芙蓉般,丫鬟逊色两分,也算是极标致的小美人了。 “嘭!”的一声巨响,院墙突然被人一锤给敲破,一道铁塔般的躯体,穿过升腾的烟尘,钻了进来。 “忠勇军陈启霸在此,识相的,放下兵器投降!”陈启霸用手在面前挥舞一番,方才动静太大,这灰尘呛人得很。 “弟兄们,抄家伙,弄死他!”为首的乱兵刚准备扑上去,居然被人给扰了兴致。 在他看来,陈启霸固然勇猛,毕竟是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至于一锤击破院墙,想必是年久失修,本就不够结实了。 十数名乱兵闻言,皆是刀枪在手,往陈启霸围过来。 “小、小姐,怎么办啊?”丫鬟看着眼前的景象,瑟瑟发抖,原以为是来了救星,没想到却是平白添了一个送命的。 “无妨的!”小姐虽然也害怕,却固执得摇摇头,她知道自家的院墙有多结实。 就在她们以为陈启霸会大展神威,亦或是被乱枪捅杀时,只见在其身后,逐渐消散的烟尘中,涌进一批全身着甲的士兵。 手中清一色的弓弩,全部上弦,瞄准乱兵。 “机会给过你们了,可惜,你们放弃了,射!”陈启霸一挥手,弓弩手立马扣动扳机,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闪避,全部被射杀当场。 至于留在两女身边的乱兵头子,因为士兵怕误伤,倒是躲过一劫,刚想要去将两女抓在手中当作人质,就看见陈启霸飞奔而来。 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起身边的长枪,就往陈启霸捅去。这种段位的攻击,陈启霸根本不放在眼中,一个侧身,左手一锤荡飞枪杆,随即右手的大锤直奔对方头顶。 在俩女惊恐的目光中,此人直接凭空矮了半尺,随即瘫倒在地。 “二位姑娘受惊了,先回房中,不要出来走动,很快就安全了。”陈启霸朝着两位女子说道,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乱兵来此,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谢过将军!但是,我爹,被他们所害,我怎么能独自躲在房间里?”对于陈启霸的救命之恩,她自是感激的,可他爹的尸首,尚在血泊中,总要人去料理。 “姑娘节哀,你俩留下,帮她们一把,其余人,跟上!”陈启霸点了两名士兵,随即拎起大锤,直接朝着对面的院墙砸去。 在俩女惊愕的目光下,陈启霸又是一锤,随即带人穿墙而去,后面有更多的士兵从院中经过,有陈启霸留下的俩人维持秩序,倒是没再生波折。 这一幕在宁德县城内,不断上演,为了尽快突进,各团大显神通。 “报!急报!”一名传令兵策马飞奔,一遍飞奔一遍大声吼叫,城外的忠勇军士兵迅速让出一条通道。 “国公爷,是特种营传来的急报!”恶狗下城去取来信件,检查了一番,没有问题。 孙宇打开信件,寥寥数语,眉头逐渐舒展。 “建德拿下了,林肇庆大将军,兵发睦州!”孙宇将双手负于背后,事情正朝着他预计的方向发展,一切都将水道渠成。 南越朝堂内,颇有乌云压城的感觉,越王钱弘俶为此已经数次大发雷霆,眼看着自己治下地盘不断收缩,对于南唐的来势汹汹,心中越发没底。 “传令下去,左右两卫,各分兵两万,驰援睦州与温州。”越王钱弘俶说完,整个人犹如被抽空了一般,靠在坐塌上。驻守杭州的禁军,原本只剩六万。这两路大军开拔,仅剩两万精锐驻守,算得上防备松弛了。 “大王,不可啊,如此一来,杭州的安危该如何保证?”国相吴程反对,他为相近二十载,杭州何时这般空虚过? 就剩这点人手,一旦其中一路战败,则杭州难保。 “吴爱卿,孤何尝不知道,但若是置之不理,这杭州就能保住吗?”钱弘俶一脸忧愁,无论那一路再作推进,便可直接兵临杭州城下,彼时必然天下大乱。 若是将这禁军派出去,至少有机会将敌军抵挡在杭州之外。 “老臣所忧之事,乃是海上,以往船队出海,可早就该回来了。”吴程作为南越国的国相,船队中也有不少船是他吴家的产业,通常中秋之前就该回来的,这都晚了一个多月了,依旧毫无音讯。 “远在数千里之外,孤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慕枫这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要对他有信心。”钱弘俶也是同样忧愁,但是钱慕枫带走了南越所有的海船,他眼下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听天由命。 “若是,有敌自海上来......”吴程最怕的就是这个,若真的有一支庞大的舰队,于海外歼灭了南越船队,难保对方不会趁着杭州空虚过来偷袭。 “尚有两万精锐,杭州城池坚固,且睦州距此,大军疾行不过两日,该是无碍的。”钱弘俶觉得,这般安排应该是最稳妥的办法。 况且杭州作为南越的都城,城中民众十数万,征调青壮守城,也能拖上一些时日。 “也罢,多派船只于海边放哨,若有敌情,也能早些发现。”吴程也没有好办法,越国就这么大的地盘,养兵有限。之前在福州折了不少精锐,如今大唐全力来攻,自然捉襟见肘。 “大宋那边,联系的如何了?”若是任凭南唐这般攻打下去,钱弘俶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双方的实力差距有点大。 而且因为船队杳无音信,南越的战争潜力被进一步压缩,如今就算拿着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购买物资。 “跟那位府尹大人联系上了,说是让我们坚持一下,他们正在想办法。”如今南越的长江水师,龟缩在长江出海口的沙洲崇明镇,虽然无力与南唐的水师抗衡,却依旧可以在南越跟大宋之间来去,只是运力有限,无力改变战局。 “也不知道那位府尹大人打得什么主意,眼下我南越水师尚有几分战力,渡江的话,也能帮忙牵制一番。”原本一门心思报大宋大腿的钱弘俶,如今也有一些动摇,原本不可一世的大宋,居然陷入了多线作战的危险中。 一旦其中一路出了问题,恐怕就像崩塌的积木,神仙难救。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瞒天过海 “那位府尹大人说了,让我们坚持住,最多半个月,一定有好消息传来。”吴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好消息,但是半个月,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应该能撑住。 不同于南越这边的恐慌,南唐江宁,整座城池都陷入了狂欢。林肇庆跟孙宇的捷报,接踵而至,让所有的南唐子民,都相信此番即将迎来大胜。 即使是朝中官员,也对国家的前途充满了信心,而不是如之前一般,整日忧心忡忡。平日里向往北方,不过是因为脚下这艘船随时会倾覆,若是能够稳当一些,谁愿意下船? “陛下,再喝一杯嘛!”谢贵妃挽着李煜的胳膊,朝着身旁的美人使眼色。 “孤,真的不能喝了,这酒、可烈得很。”李煜打个酒嗝,这可是特制的飞天,好喝那是肯定的,却极易醉酒。 “陛下,今天高兴,何不放纵一些?”谢贵妃继续劝道,旁边的美人皆是起身,从后面搂住李煜的脖子,将杯中酒往他嘴边凑去。 李煜本就高兴,一想到拿下南越,便能与大宋划江而治,这心中的亢奋,便再也抑制不住。若是,大宋此番另外几路处置不好,他未尝没有恢复帝号的雄心壮志。 “喝!哈哈,今日便喝个痛快。”李煜放下顾忌,来者不拒。 也不知道最终究竟喝了多少,最后李煜是被抬回御书房的,谢贵妃怕路上出了意外,硬是挺着大肚子跟着一路陪伴。 “都、都让开,孤要给爱妃看看,捷报、捷报,哈哈!”李煜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非要回御书房取捷报,刚到御书房门口,便大声嚷嚷开来。 今儿个夜里当值的是高公公,安近海推说身体不适,已经回房睡觉去了。 “哟,陛下,这是喝了多少啊?小的们,快点搭把手。”高公公吓了一跳,怎么喝成这样,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酒味。 “嗝~捷报呢?两份,都给孤取来。”李煜已经醉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捷报。 “高公公,快去准备些醒酒汤过来,陛下今儿个高兴,拦也拦不住,就多喝了几杯。”谢贵妃左右看了一眼,得把这些个人给打发出去。 “娘娘说得是,小的这就去御膳房吩咐一声。”高公公本想让下面小太监走一趟,但是贵妃娘娘亲自开口,这般是不是有些草率,干脆自己走一趟。 如今贵妃娘娘,就是这后宫的女主人,肚子若是争气,他们想要平安告老,还真不敢得罪了。 “有劳高公公了。”谢贵妃点点头,心中大石落地,剩下的小太监,容易打发。 等到高公公离去,小太监们七手八脚的将李煜搬上软塌,至于捷报,正躺在案头,谢妃走过去,取到李煜跟前。 “陛下,可是这个?”谢贵妃将捷报拿在手中,在李煜跟前晃动一番。 “对,就是,就是这个,爱妃不妨打开看看,天佑我大唐,哈哈!”李煜忍住头晕,睁开眼睛打量一下,果然没错。 “这边灯太暗了,妾身去桌案处仔细瞧瞧。”谢贵妃拿着捷报,欢天喜地的往桌案边去了。 她是真心欢喜,等诞下腹中皇子,她就是皇后,以后也会是太后,这锦绣江山,就是她腹中孩子的天下。 “没瞧见陛下身上的污秽吗?还不去打水来清洗。”谢贵妃对着剩下的小太监说道,李煜衣服上,脖子上,满是酒渍。 小太监们闻言,慌忙出去打水,只有谢贵妃带来的两个小太监还在李煜跟前。 至于跟着的贴身侍女,被谢贵妃一个眼色,就打发去门口盯着了。 谢贵妃慌忙从袖口取出一段明黄色绸缎,这种颜色,非皇家不得使用,也不知道萧义从哪寻来的。 将装有玉玺的盒子打开,谢贵妃将玉玺取出,在印泥中蘸上一蘸,再往绸缎上印去。 将玉玺又放还回去,不断用手扇风,希冀它干得快些,不然一旦卷起来,这印记就花了。 门口侍女的一个手势落在谢贵妃眼中,立刻将绸缎折起收入袖口,随即起身往李煜跟前走去。 当重新回到自己的房中,谢贵妃才发现,身上早已汗湿,整个人靠在榻上,一丝力气也无。这盗窃玉玺,私制圣旨,是诛九族的大罪。 原本谢贵妃也是不肯的,但是让她去做的,是江王世子,萧义不过是个传声筒而已。她能走到这步,江王世子出力极多,同样,她也有很多把柄在其手中。 好在这圣旨的内容,不过是让世子李季操接替江王之位,并非十恶不赦之事。 据江王世子密信,他如今面临跟大皇子李仲禹一般的境地,他的父亲另立王妃,诞下的幼子极为得宠。 如今他爹江王病重,李季操身为水师中郎将,肩负守备长江水道的重任,自然不能擅自离开,极有可能趁他不在吉州,而将王位传给其弟弟。 一旦江王身故,若想避免这般兄弟阋墙的境地,只能是他李季操带着圣旨回返,他的那些兄弟,必然只能退让。 这番措辞,自然是经不起推敲的,但是谢贵妃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这伪造的圣旨,她也仔细看过了,内容确实是如此,为了这点事情,跟李季操翻脸划不来,只能姑且信之。 况且,以后她腹中的皇子,也需要臂助,才能登得大宝。 “去,把萧公公请来!”谢贵妃捏了捏袖口,这玩意留在身边就是个祸害,早点丢出去,就算出了问题,来个一问三不知,以她跟陛下的情分,断不至于大刑加身。 这般大事,同样辗转反侧的萧义,听闻谢贵妃找他,自是不敢怠慢,带上贴身的小太监就出发。 “老奴见过贵妃娘娘!”萧义瞧了一眼,这屋里除了谢贵妃跟贴身的侍女,只有他一人,心中倒是安定了几分。 “萧公公,这是你要的东西!”谢贵妃从袖口中取出盖好玺印的绸缎,让侍女递给萧义。 “贵妃娘娘,老奴不过是个跑腿的,可不敢染指这个。”萧义打开一看,没有问题,他明日拿着这个出宫便是。 “告诉他,出了事情,本宫断然是不认的。”谢贵妃只要一想到这假圣旨被发现,就心中发颤,先将丑话说在前头。 “娘娘放心,老奴自会转告。”萧义言罢,将伪造的圣旨放入怀中,便告辞离去。 次日一早,萧义便乘马车直奔城外李季操的山庄,此番这么卖力,总该会有一些好处才是,萧义想到此处,心中便乐开了花。 如今秋意渐浓,这山庄也不复往日的盛景,枯枝落叶满地,也无人打扫,平白多了几分凄凉。 得到消息的李季操,亲自在山庄门口迎接,萧义记得,好像只有第一次来,才有这般待遇。 “萧公公,今日来的可早,快随本将进去歇息一番。”李季操很热情,萧义手中的那个东西,对他的用处极大,那是靖安司背后大人物的谋划。 “咱家,恭敬不如从命。”萧义拱拱手,便踩在落叶上,随着李季操往里面走。 秋风有些凉,凉亭便闲置了下来,转到草庐待客。说是草庐,只是外面的布置,为了一些意境罢了,里面的布置,一点不比皇宫差。 这草庐内,有天然温泉流经,比起外面暖和许多。温泉旁,裹着轻纱的女子正跪倒在地,等着伺候他们沐浴。 李季操两手一伸,只有女子上前,为他宽衣解带,随即便踩入温泉水池中。这水池是请的名匠打制,采用上等的玉石,光滑温润。 水池两旁,各有一女子为他按摩,端得是无比享受。 高公公盯着李季操的胯下,心中的羡慕可想而知。 “高公公,怎么还愣住呢?”李季操好似才发现一般,目带诧异,看向萧义。若非这每个水池都是单独的进出水系统,他还真的不愿意跟萧义一起泡温泉。 “世子,这、宝贝还在身上,就怕沾了水,那就麻烦了。”萧义略带尴尬,脑中快速转动,总算找到了个不错的理由。 “对,差点忘了,将阿秀叫来。萧公公,先放在那就成,一会自有人来料理,先下来泡上一泡。药酒都备好了,可别浪费了。”李季操指了指门口进来的侍女,托盘中端的,正是萧义最爱的药酒。 萧义心中一横,也学李季操的样子,伸直了双手。 服侍的侍女,显然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对于萧义的缺陷,好似没看见一般,只是按部就班的伺候着。 一杯药酒下肚,萧义整个人的身体,逐渐敏感起来,在侍女的摆弄下,渐渐面红耳赤,呼吸也急促起来。 叫阿秀的侍女进来,看见这般场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吞了回去。 “世子,您叫我?”阿秀不同于其他侍女,穿着倒是正常许多,只是衣服上的刺绣,比起宫里绣娘的手艺,也是丝毫不差。 “唔,阿秀,看见了吗?先处理一下。”李季操之前的说辞,不过是借口而已,这份假圣旨,其实另有乾坤。 “那我回去处理,半个时辰便好。”阿秀拿起绸缎看了一眼,当时做手脚时,足足花费了三日功夫,如今拆除,便要简单了许多。这里她实在待着不舒服,只想快点离开。 “就在这弄,本将跟萧公公也想见识一下,什么叫巧夺天工。”李季操想要将萧义拉下水,光凭一份圣旨,不一定有用,但若是宫中大太监萧义去宣旨,谁敢不信? 萧义正在享受着,闻言带着一丝不解,这还有什么好看的?不过这个绣娘,模样倒是极好的,不知道是否可以接待外客。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时机已至 “别看我,是个烈性子,我还没有尝过滋味。”李季操看见萧义投过来的眼神,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这阿秀原本母亲就在李季操的府上当绣娘,后来因为出了差错,毁了御赐的绸缎。李季操大怒,本该打断手辇出去,阿秀说她能修复,李季操不信,便与其打赌。 出乎李季操的预料,这阿秀的针线功夫青出于蓝,当得起独步天下四字,便依诺放了其母亲,但是阿秀却被他给圈禁在这山庄。 李季操不喜用强,便像熬鹰一般熬着,这阿秀也是个厉害角色,硬是熬住了。更是因为精湛的绣技,这山庄中女子的特殊衣服,都是由她绣成,渐渐地,李季操觉得,她的技艺,比容貌更有价值,便息了其他心思。 在萧义惊讶的目光中,一道道丝线被叫阿秀的女子,用纤纤细手抽离,原本绸缎上的字,逐渐消失,而玺印,则完好无损。 半个时辰不到,这写满字迹的圣旨,就成了一份空白圣旨。 “世子,这、这、你这是想干嘛?”萧义倒吸一口凉气,这他么是空白圣旨,岂不是随意书写? “写一道调兵旨意罢了,萧公公何必大惊小怪?”李季操将侍女端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带着一丝微笑看向萧义。 “不可能,单凭一道圣旨调兵,没有虎符可不行。”萧义头直摇,这世子怎地犯这般错误? “若是宣旨的,是萧公公,你猜会如何?”李季操整个人靠在池子上。 为什么要虎符?就是怕圣旨是伪造的,做一个双保险罢了。若是宣旨的是大太监萧义,还有谁敢真的抗旨不成? “这、这,世子,你这是要害死我啊?”萧义打了一个寒颤,再也体会不到半分的刺激,有的只是后怕。 这可不是什么好活,一旦被识破,那肯定是斩杀当场。就算当时没发现,这事后也必然是要露馅的,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萧公公,你莫不是真的以为,只要帮着打探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就能换取那宝贝不成?这千百年来,独一份的宝贝,就这般不值钱?”李季操面带不愉,上了这艘船,还想干干净净落地不成? “这、世子,这是要掉脑袋的,宝贝再好,也不能拿命去换啊。”萧义不管李季操带来的压迫感,只是摇头拒绝,这么明显的亏本买卖,不能做。 “谁叫你拿命去换了?你等宣完圣旨,只要找个地方躲起来,静待变天即可。”李季操暗骂没卵蛋的货色,办大事又想要惜身,哪有这般好事。 “变天?这么快?”萧义双手捧起池中温水,在脸上狠狠搓揉几下,这天终究是来了。 “再不动手,就再无机会了。”李季操复又躺下,以现有的形势,南越是挡不住了。一旦等到南越战事结束,大军凯旋,便再无一丝机会。 “咱家残缺之身,不得已而为之。世子锦衣玉食,大权在握,究竟是为何?”萧义不明白,这李季操身为世子,以后的王爷,过得是人人羡慕的生活,何必冒这般风险? “初时,本将也不过是想着,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罢了。但是现在,我要杀了他孙宇,不然我寝食难安。”李季操面现狰狞,刀疤顿时扭曲在一起。 以前的李季操,不过是单纯的为了往上爬,在朝中结交百官罢,充其量想做个权臣。但是韩王的暗卫,一直在旁虎视眈眈,让他束手束脚,靖安司找上门来,干脆就起了借力打力的心思。 原本顺风顺水的他,屡屡在孙宇手中吃瘪,如今更是差之远矣。他李季操就不服气,一定要将孙宇狠狠踩在脚下,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萧义理解李季操,但是却不明白,为何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他跟安近海也斗了一辈子,互有胜负,却从未起了要他性命的心思。 “萧公公,就算你身子恢复了,没有权势,又能过几天舒心日子?眼下正是立功的好时机,万万不能犹豫。”李季操蛊惑道,到得此时,萧义已经不可能下船了,但是还是得帮他梳理一下,万一宣旨的时候漏了馅,大家都是死路一条。 萧义沉默,他知道李季操说得没错,若是无权无势,健全的身体又能如何,恐怕比之如今还要不如。这些年,他也攒了不少的银钱,但若是没有权势,十有**也是保不住的。 宁德县城的战火刚刚熄灭,整座城池都处于一片悲伤中,乱兵的杀戮破坏,给城中百姓带来巨大的伤害。 为了遏制乱兵,忠勇军采取以暴制暴的手段,不再强求抓俘虏,毙敌无算。 “国公爷,此番全部甄别结束,俘虏共计八千六百二十五人。其中,罪大恶极者,计三百八十二人,重罪不赦者,五百九十一人。”张大虬大声禀报,这是他执法营的活,孙宇对于此番的俘虏,痛恨万分,再三强调,一定要将罪大恶极之人,全部甄别出来。 张大虬的宗旨:不放过一人,也不能错怪一人,细细甄别三遍,才将最终数据汇报上来,而且罪大恶极者,每一人,都经过他的亲自问询。 “罪大恶极者,斩立决!重罪不赦者,服劳役二十年,其余者,充入辎重团。各团的人员缺口,先从辎重团中补充。”孙宇压住心头的一丝不忍,除了战时,他从未这般一次性处决这般多的人。 但是他要震慑人心,一味怀柔,绝非上策。 午时二刻,宁德县城头上,挤满了前来观看的城中百姓,在城下,数百人被绑好腿脚,跪倒在地。 这些待斩之人,身上还穿着南越禁军的服饰,这些本该保护他们的士兵,给他们带了终身难忘的伤害。而全本作为侵略方的忠勇军,居然要给他们一个公道,这世道,竟然如此的荒谬。 若非忠勇军打过来,他们不该受此劫难,可眼下,却恨不起来。 骑在烈火背上的孙宇,对于这些该死之人,同样恨不起来,他们都是一些被抛弃的可怜虫,被人蛊惑而一时迷惑了心智。但是为了立威,为了治下的稳定,他也别无选择。 “斩!”孙宇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时间差不多了。 说是斩,但是忠勇军治下,已经废除了砍头的刑罚,执法营的士兵,只是以刀抹过身前囚徒的脖子,鲜血飞洒,留下一具全尸。 所有俘虏都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幸好他们保留了一丝理智。 夜深人静,孙宇在大帐中,独自沉思。案头放着的,是特种营杨启风刚刚派人送来的,南越禁军调动的踪迹。 种种迹象表明,时机已至。 “来人,将此信,送到睦州城外,亲自交到大将军林肇庆的手中,万万不可有失。”孙宇郑重将信交到亲卫手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胜败在此一举。 睦州距宁德距离并不远,但是为了保证信件的安全,必须绕道南唐境内,两日之后,信件才送抵林肇庆手中。 眼下的睦州城,大战尚未开始,一切都在准备中,林肇庆对于孙宇的信件很重视,撇开一众将士,独自回营帐拆阅。 “林兄在上: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去往杭州的海船,按照正常的进度,我们是不可能在大宋解决南楚之前,消灭南越......”这是孙宇第一次,跟除了几个绝对心腹之外,提起他的战争策略。 就在外界都以为南唐三路大军稳步推进的时候,孙宇在宁德县留下五千从福州调来的新兵,还有五千辎重兵留守,作出大军驻扎的姿态。 而真正的忠勇军精锐主力,由孙宇亲自率领,踏上水师船只,从海上直奔杭州。 林肇庆放下信件,孙宇的举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是要直插敌方心脏,胜则名动天下,败则万劫不复。 “国公爷,你放手去干,我林肇庆不才,一定会拖住对方的人马,为你争取足够的时间。”林肇庆看着天空的明月,在月光照亮的海上,想必孙宇正迎着海风前进。 在这信件里,孙宇只是说了自己的作战策略,其他一字未提。林肇庆与他,互不统属,而江宁,又是个装不住秘密的地方,孙宇此举,一定是希望他能够在睦州,死死拖住对方的主力。 否则一旦支援睦州的大军回援,仅凭忠勇军的人马,拿下杭州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算他能死死拖住睦州的南越军队,他们最多也只有三天功夫,不然苏州那边,必然分兵回援。 如今风向还算不错,船队行进速度很快,孙宇立于旗舰的甲板之上,借着月光,眺望无尽的大海。 “国公爷,估计明天未时能够抵达杭州湾。”宋无冕根据海图跟航速,估算了一下大概抵达的时间。 “根据特种营传来的信息,咱们在下沙靠岸,再往前去,咱们的船太大,又是逆风,难以行进。”对于此战的方方面面,孙宇都再三推断,确保万无一失。 明日是九月十六,正是钱塘江涨潮的时候,否则满载的战舰,根本抵达不了下沙,在海宁县就得登陆。 若是舍弃辎重急行军,这点距离不算太远,但是此战,孙宇准备了大量的火炮,配备的弹药也是充足,这些都要拉到杭州城下,否则别说三日,三月也攻不下杭州城。 舟山群岛,历来就是天然的渔场,岛上无数渔民靠打渔为生,虽然辛劳,却比种庄稼的农民,吃的要好上许多。 南越国在舟山群岛设温山县,在舟山、衢山、六横、岱山诸岛,均设有巡检司,负责岛上与周边海域的缉拿捕盗之责。 最近各巡检司收到上面的命令,严密注意海上动向,一旦有船队出现,务必第一时间通传。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登陆战 岱山岛巡检司巡检楚飞虎,正带着麾下在渔市巡查,这里是岱山岛最热闹的场所,也是最易发生斗殴的地方。 此时的海鱼不易保存,基本都是刨去内脏,再腌制成咸鱼。一阵阵刺鼻的气味,随风飘散,这也就是天气凉爽了一些, 不然苍蝇成堆,让人好生烦躁。 “大人、大人,有船队!”一名麾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是楚飞虎特意安排,在岱山岛的最高处,负责眺望预警。 楚飞虎很清楚,指望渔船发现敌情再回传,根本不可能,在这大海上,小船的速度并没有太多的优势。 得到消息的楚飞虎立刻转身往山顶跑去,不亲眼看见,他怎么敢将消息上报。 这是第一次,楚飞虎觉得,这岱山真高,爬了这么久,依旧没有到顶。 累得直不起腰的楚飞虎,以长刀拄地,离山头的瞭望台,只有二十余步。 当楚飞虎在瞭望台上站直身躯的时候,整个人都陷入莫名的震撼中,在海天一线的远方,数不清的巨帆迎风飘展。 他楚飞虎自幼在岛上长大,从未见过这般规模的船队,这里面得装多少人跟货物? “快,发快船去杭州,尽快上报!”楚飞虎想起朝廷之前下的命令,当即决定尽快上报,这般规模的船队,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时间推移,庞大的船队逐渐露出全貌,离岱山岛也越来越近。 随着船坞内第三批新式战舰下水,水师新式战舰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五艘,三大家族也基本将之前储备的木材消耗一空,接下来打造战舰的速度要慢上许多。 孙宇在大琉球岛的水师基地,正在建造更加庞大的船坞,大琉球岛上遍地巨木,成本要低廉许多,只是炮制木料,需要足够的时间。 紧随二十五艘战舰之后,是形式各异的商船,林林总总,足有三百艘。 船上风帆,被风吹得鼓起老高,借着涨潮的势头,速度极快。 楚飞虎在心中祈祷,千万不要在岱山岛靠岸,否则,他们根本就无处可逃。 一个时辰之后,果然如他祈祷一般,庞大的舰队根本没有靠岸的意思,直接继续西去。 整个岛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当船队靠近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的感觉,简直将人压迫得难以喘息。 西风猎猎,哪怕借着涨潮,船队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孙宇用望远镜打量着钱塘江两岸。 如今正是农闲,又是观潮的好日子,在江岸边,能够看见有不少的人正在等着潮水涌去。 在钱塘江的尽头,随着海潮的翻涌,遮天蔽日的船队,正在快速靠近,观潮之人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朝着船队打招呼。 这杭州附近,承平日久,恐怕都已经忘记了战争的情形。 “准备靠岸!”江面越来越窄,若非涨潮,恐怕战舰早已搁浅。孙宇从地形判断,应该是到下沙了,再以望远镜,果然在江岸的山头上,有一面迎风飘展的旗帜,那是忠勇军布置的。 一面旗帜代表安全,可以登录,两面旗帜代表有大军前来,注意危险,三面则意味着,有大军埋伏,不可强行登录。 如今这一面旗帜,倒也在意料之中。 每一艘大船上,都放下十数艘轻舸,由它们将将士运送到岸边。至于辎重,则直接由之前俘获的南越小平底海船装载,它们将会直接被拖运到靠近岸边搁浅,等潮水退去,再行搬运。 岸边本来围观海潮的百姓,一看这情形,纷纷作鸟兽散,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轻舸的速度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在岸边聚起了数千人,在江边形成一个半圆形。 不远处的山顶,旗帜由一面变成了两面,孙宇知道,敌军要来了,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上一些。 在离下沙不远处的海宁,有望海军驻守,船队经过的动静,根本无从掩盖。 望海军算是南越的二线军队,长期驻扎海边,基本就是维持地方治安,偶尔随水师出海剿匪的存在。 望海军节度使李浩吉带着数千人赶到江边,本就是想着趁乱捡漏,来个半渡而击的戏码,却发现他要面对的是,已经列阵备战的精锐,整个人颇有几分骑虎难下的感觉。 “大将军,咱们人手,好像少了些。”行军司马崔岩瞻,看着眼前的忠勇军军容,再看看远处大船上人头攒动,明显是个硬骨头。 对于麾下的战力,李浩吉跟崔岩瞻是心知肚明,剿匪什么的还成,跟精锐对垒,根本不够看。 “来都来了,就这么撤走,如何跟大王交待?”李浩吉摸摸下巴,这必须上啊,不然肯定要扣上一个畏敌不前的罪名。 “大将军威武!”崔岩瞻一记马屁拍过去,如今对方还算立足不稳,未尝没有机会。 李浩吉开始排兵布阵,将仅有的数百甲士,排列在最前方,就指望他们能够突进防御圈,打乱对方的阵型。 崔岩瞻也没闲着,对方刚登陆,没有辎重,他们可是用马车拉了几十架床弩过来。他们望海军驻守在海边,没点远程打击手段,肯定是不行的。 “准备炮击!”孙宇跟宋无冕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立刻下令。 想欺负他们没有远程攻击手段,那真的是想多了,让他们尝一尝这战舰上的重炮的威力。他们应该是陆地上最早挨炮击的,或许可以凭此,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李浩吉跟崔岩瞻二人,当然是希望青史留名的,不过他们若是知道孙宇的想法,必然是不愿凭着挨炮留名的。 二十五艘战舰,七十五门黑黝黝的火炮,被推出舱门,瞄准了远处的敌军阵地。其余商船也是一般,都将船上的火炮准备就绪。 “弟兄们,战功就在前面,给老子冲啊!”李浩吉骑在马上,将手中长刀往前一挥,整个大军开始朝着忠勇军阵地冲锋,一时间,声势浩大。 忠勇军士兵开始起了一些骚乱,原本看似完美的防守,出现了一些漏洞。 同样以望远镜瞧着岸上的各团主将,皆是心急如焚,如今登录的士兵,是各团都有,彼此互不统属,这协调上就差了许多。 “传令,让郑屠、邓勤、甘越先行上岸,组织防御,不得有误。”孙宇沉着应对,他知道自己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条。 每一艘船上,都是同一个团的士兵,各船陆续登陆,导致岸上如今各团的士兵人数差不多,彼此难以协同。 若是再有下次,该是将各团打散,分布于各船,每个团差不多时间登陆,确保战力强盛。 “点火!”孙宇继续下令,先借着炮击,给己方争取一些时间,鼓舞一下士气。 崔岩瞻正在组织将床弩布阵上弦,突然一阵炸雷般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疑惑看去。 只见江上各船,皆是升腾起一阵黑烟,数不清的黑点,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这边飞来。 崔岩瞻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只要看这速度,就知道没好事,整个人迅速往地上翻去。 “嘭~”的一声,就在他刚刚落地的瞬间,一枚黑色的圆球撞击在他的坐骑上,将整个马腹打得稀烂,场景惨不忍睹。 战马摔倒在地,一声悲鸣,才至一半便戛然而止,没了生息。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传遍整个阵地,崔岩瞻从战马尸体下抽出双腿,还好没有折断。原本井然有序的进攻队伍,已经变得混乱不堪,也不知道损失究竟有多大。 节度使李浩吉的运气不错,没有被炮弹光顾,却依旧被炮弹的攻击吓得不轻。攻击力如此强大的投石机,他还是头一次见。 “快,攻击,发起攻击!” 李浩吉大声呼喝,催促麾下的士兵,但凡投石机,攻击速度很慢,眼下正是大好时机,只要杀进对方的阵地,投鼠忌器之下,必然不敢轻动。 崔岩瞻也是这般想的,他安抚周边的士卒,让他们尽快装填弩箭,对敌军阵地发起攻击。 “射!”崔岩瞻眼看装的差不多,不愿继续等待,直接下令。 数十支粗壮的弩箭,朝着忠勇军阵地呼啸而去,本就防守不严密的阵地,在弩箭的攻击下,更加凌乱。 孙宇带着一头黑线看着眼前的景象,这是他指挥下最乱的一场战斗,好在对方也是半斤八两,在武器装备占优的情况下,应该不至于一败涂地。 所有的船只都在缓缓掉头 ,包括他脚下的旗舰。 “卧倒!”崔岩瞻大声疾呼,这种攻击不同于普通投石机,由天而降,而是平直的攻击,卧倒可以有效躲避。 奈何周围早已陷入莫大的恐慌,听从他命令的不过十之一二,更多的人开始奔跑,希冀能够逃脱。 一颗颗铁弹带着令人绝望的威势,砸入阵地中,但凡砸在人身上,便是支离破碎,铁弹带着余威继续肆虐。 就算砸在空地上,铁蛋复又弹起,继续跳入人群中。 至于李浩吉,早在对方船只完成掉头时,便情知不妙,一夹马腹,朝着忠勇军阵地冲去。此举不仅让他避开了铁弹的落点,也极大激发了己方的士气,主将不畏死,总是能够让麾下士兵更加卖力。 在望海军士兵的冲击下,忠勇军的阵型很快被撞开,近身肉搏的混战,伴随着阵阵喊杀声,血流遍地。 郑屠、邓勤、甘越三人,各乘一架轻舸,在亲卫的护持下,朝着江岸靠近。 “去那边!”郑屠一眼就看见了他三团所在的阵地,他只有先进入到自己三团的地盘中,才能稳住阵型。 邓勤、甘越二人也是一样,各自登陆,指挥作战。 待到刚有些站稳阵脚,郑屠就看见了对方将领,骑着高头大马横冲直撞,还有十数名骑兵护卫左右。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固守待援 郑屠从背上取下蹶张弩,这是他特意从船上带下来的,连同亲卫,人手一张。装填完毕之后,全部架起,瞄准敌军中的骑兵。 “嘣~”的一声,郑屠双臂用力稳住,确保准头,其余亲卫也同时扣动扳机。 十数支弩箭,从双方士兵的头顶飞过去,直奔对方骑兵。 正杀得兴起的李浩吉,眼角瞥见飞来的黑点,下意识想要俯身躲避,但是弩箭的速度太快了,就在他俯身的一瞬间,弩箭射中肩头。 李浩吉趁势从马上翻下,心有余悸,若是方才再慢那么一丝,这弩箭就正中心脏。跟随他的亲兵就没这般幸运了,大多都是射中胸腹要害,肯定没救了。 原本想要拔下弩箭,继续作战,肩头的疼痛一丝丝传来,李浩吉伸手一摸,入肉太深,只能先将箭杆折断。 “敌将已经伏诛!兄弟们,杀!”郑屠直接弃弩,一声大喝,不管那敌将死没死,反正如今不在马上了。 原本扛着将旗的亲兵,也同样被射杀于马下,正是大好时机。 就在郑屠带人反攻的时候,江面上再一次开炮,朝着望海军后方的阵地轰去。 崔岩瞻再一次没有节操的趴在地上,不等炮击结束,他是不会抬头的。周边阵地上的人,也是有样学样,伏倒一地。 望海军士兵很迷茫,他们左顾右盼,始终不见军旗跟将军。再看后方的阵地,又是没几个站着的,士气顿时泄了大半。 “敌将伏诛,投降不杀!”越来越多的忠勇军士兵跟着大声呼喝,同时向着敌军冲杀过去,士气越来越高昂。 李浩吉大急,抓过亲兵让其蹲下,一脚踩上其背,准备稳定军心。 尚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数支弩箭呼啸而来,李浩吉吓得大骇,一个站立不稳,栽倒在地。 “撤!”本就受伤的肩头,经此一摔,痛入骨髓,李浩吉几乎是从牙缝中憋出这几个字。 大势已去,非人力可以挽回。 “传令!追杀五里地!”孙宇斩钉截铁下令。 立于一旁的宋无冕,虽然诧异,却依旧照办。 这是孙宇第一次下令追杀敌军,因为他相信,对方不可能有时间做出埋伏。既然没有危险,那就将对方的精气神全部击溃,免得再来杭州破坏他的攻城大计。 郑屠等人得令,那是半分折扣也不敢有,勉强保持阵型,一路掩杀。比起已经溃败的对方,眼下忠勇军的声势要强大许多,后方还不断有登陆的士兵加入,敌军想要翻身,难如登天。 “停!”半个多时辰后,追得最快的,是邓勤,追到这里,五里地只多不少,太阳已经落山,他们该回返了。 押着俘获的千余俘虏,大军朝着海边快速退去,沿途还不忘将散落的武器铠甲收拾干净。 待返回江边时,忠勇军大部已经登陆,眼下正在将辎重船只往江边拖,上面不仅有粮草等物,更为重要的,是大批的小型火炮跟火药。 此时的杭州城,已经陷入一片混乱。吴越王钱弘俶下令,城外禁军全部入城,关闭城门,加强防备。 “大王,赶紧下令,让苏州和睦州的禁军回援,不然这杭州城,恐怕守不住啊。”国相吴程忧心忡忡,对方从海上来,来势汹汹,就凭城中的两万禁军,凶多吉少。 “孤何尝不知,但是睦州形势也不乐观,援兵刚到不久,就要回撤,难免军心动摇。孤已经派人去越州调一批人手过来,明日看过形势再决断。”钱弘俶觉得事情很棘手,万一出了岔子,睦州不保,这杭州就更加守不住了。 “越州那边的军队,战斗力......”吴程对此也是无奈,越州那边,地处南越腹地,根本毫无威胁可言。所谓的军队,也就是乡勇的水平,跟着后面摇旗呐喊也就勉强。 “总比没有强,这海上的敌人,究竟从何而来?沙洲那边,可是盯得严严实实的。”钱弘俶对此颇感意外,因为南唐水师虽强,却绝不敢轻离,那样就是将自己暴露在大宋的铁蹄之下。 “以老臣所见,能够组成这般舰队的,无非是南唐、南汉、抑或是大宋。大宋可以排除,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平白让南唐得利。”吴程觉得,大宋绝不会轻启战端,那样南唐坐收渔利。 “南汉?没道理啊,跟我们没有交集。”钱弘俶觉得应该不是南汉,自古交战,总得有原因,不外乎利益或者仇恨,但是他们跟南汉,不满足这两个条件中的任何一个。 “那就是南唐,听闻泉州一带,本就海船云集。”吴程也是怀疑,这船队是从泉州来的,能够出海的大船,不是朝夕之间可以准备的。 他们在忠勇军的地盘上,也是有耳目的,曾经见过泉州港庞大的船队。 “忠勇军这般强大了?不仅可以在福州将罗继兴打得节节溃败,还能分兵来此?”钱弘俶觉得不太真实,不过区区四州之地,竟然能养十数万精锐? 据罗继兴传来的消息,在福州一带,忠勇军出动战兵便不下八万。 “会不会是分兵?”吴程也起了疑心,这忠勇军的战力,他们大体是有数的,不该这般暴涨才是。每一个合格的士兵,都要经过漫长的培训,经过战阵之后,才算得上精锐。 “就算是分兵,眼下这般情形,你觉得,王武静还敢主动出击吗?”实力更强的罗继兴,在福州基本全军覆没,王武静怎么可能主动挥兵去福州。 他派出的两万禁军支援温州,这会应该刚到,就算对方分兵,留下的兵力,应该也能挡住一阵子,王武静出兵与否,根本不重要。 “各城门的守将,都交待好了?”与其想温州那边的情况,不如多关注眼下,对方从海上来,持续作战能力不强,只要挡住三天,就会陆续有援兵前来。 “大王放心,老臣再三嘱咐过,城门全部封死。只是,如此一来......”话到嘴边,吴程又咽了回去。 “祖上,将这大好基业传到孤手中,怎能有失?若是连这都城都丢了,又还能有何处可去?”钱弘俶知道吴程的意思,这样一来,也就断了他们出逃的路。 南越就这么大,大唐兵发三路,杭州再丢了,逃不逃,没有多大的意义。 钱塘江边,孙宇目送舰队返航,除了辎重船只先留在此处,宋无冕带余下的船只返航,骑兵还滞留在后方。 在攻打城池时,骑兵意义不大,但是等拿下城池之后,这战争并不会立马结束,骑兵的威势就能体现出来了。 这是孙宇这辈子第一次踏上杭州的土地,在后世的记忆中,倒是来过。对杭州最大的印象,就是西湖,以及其上的断桥。 也不知道这会民间是否有白蛇的传说,反正雷峰塔是还没有的,若是没有的话,将白蛇传写出来,应该能挣不少钱。 整个营地依旧忙碌,辎重团的工匠,正在组装炮车以及独轮车,四轮马车对道路要求太高,是不可能随军来杭州的。 如今的这批火炮,块头要小上许多,一门炮重量约三百斤,置于炮车之上,两名士兵,一前一后发力,可以在平地上快速移动。 孙宇盯着面前的篝火,端着刚刚盛好的饭菜,各团的首领尽皆在此,围成一圈。 “我们只有两天的时间,这会,咱们登陆的消息,指不定都快到睦州了。”孙宇扒拉一口,若是对方速度足够快,明日一早就能开拔。 “国公爷,这些火炮,真的能够轰开城门?”白勇放下碗,若是能够轰开城门,这场战斗,应该不会太过艰难。 “无论如何,半天时间,一定要打开城门。”孙宇盯着巡视一圈,信心十足,此番,他做了十足的准备,可不仅仅是火炮。 “国公爷放心,一定能够拿下,到时候让那狗屁越王,向您请罪!”程镇北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饭盆,一脸期待,拿下一国的都城,那该给多少赏赐。 若是他能够亲自擒住越王,这份功劳,又该是如何的荣耀。 “一旦进入城内,你们要做的,就是快速突进,不要被任何事情耽搁,直接围住皇城。只要控制住皇城,此战必胜!”孙宇依旧将杭州城内的图纸发给各团,只要将皇城围住,切断朝堂跟城外的联络,即便勤王大军赶到,也无计可施。 众将皆是应喏,图纸早就熟记在心,此一战,就是这些年立大功的最好时机。 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猎物的越钱弘俶,正在宫墙之上眺望杭州城,这是他祖祖辈辈的基业,历数代人之功,才有这般的繁华,眼下却要陷入战火。 钱弘俶在想,若是攻来的是大宋,也许他就会归顺对方。可若来的真是南唐,他该何去何从。 南越自打建国,也曾跟南唐有过蜜月期,彼时亲如弟兄。后来南唐露出了吞并江南之地的野心,南越就一个劲的在后方扯后腿,还让灭了闽国的南唐,只拿走了一块鸡肋,最肥的福州跟泉州,全部拱手相让。 从那之后,南唐跟南越,便结下了仇怨。钱弘俶知道,当时南越这般做,也是跟后周达成了默契。就在南唐想要收拾南越时,周世宗犹如泰山压顶,横扫江北六州,将南唐打了个半残。 钱氏祖训,就是与中原王朝交好,纳土归降也无不可。至于南唐,不过是差不多的割据势力,并无归顺的价值。这么做的话,越国的百姓,早晚还是得于战火中走一遭。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斥候交锋 今夜的杭州城,戒备森严,主干道之上,每隔十步,便有一名士兵手持火把,将道路照得通亮。 一骑从城门方向而来,急促的马蹄声,在黑夜中传出老远。 片刻之后,马上骑士乘坐吊篮上得宫墙,被守卫带到钱弘俶跟前。 “大王,望海军节度使李浩吉,率众于敌军登陆之时发起突袭,不幸战败!”士兵跪倒在地,将手中的书信举过头顶。 “战损如何?”钱弘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战败是意料之中,若是胜了,那就是捷报了。 “折损过半,大将军也身负重伤。”传令之人,本就是李浩吉的亲卫,对于江岸的惨败,他是亲身经历。 李浩吉中的那一箭,入肉极深,伤口能不能好,还得看命够不够硬。 钱弘俶打开信件,细细阅览,面色越来越沉重。 李浩吉的信中,详细描述了对方的人员规模,作战配置,以及战斗力。李浩吉此人,惯不会夸大其词,钱弘俶相信他的言辞。七八万的精锐,凭借杭州城池的高大坚固,原本守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但是对方的一种奇特的武器,让他心有忧虑。 “那种投石机,当真如此犀利?”火炮是第一次出现在陆战之中,对于这种超出认知的武器,钱弘俶突然感觉城墙,好像没那么牢靠。 “发射时,声震如雷,铁球基本平直飞来,冲击力之强,不弱于天外陨石,人力难挡。”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表达铁球的威力,或许只有天外陨石,才有这般威力。 “来人,传令苏州跟睦州,分兵回援,沿途各地,召集乡勇助战。”钱弘俶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他不想成为阶下囚。 钱弘俶不止一次的想过,这南越国会有终结的那一天,但却绝不是现状这般情况。他不服,区区南唐,妄想行险招,让他将江山拱手相让,他岂会坐以待毙。 起风了! 西风微凉,钱弘俶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明日他想去城头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次日,钱弘俶起得很早,贴身太监早就准备好了铠甲,那是他年轻时常穿的。 曾经非常贴合的铠甲,如今已并不那么合身,钱弘俶在铜镜前细细打量,不由得感叹,岁月易逝。 “呛~”的一声,长刀出鞘,虽然多年未用,却时时擦拭,刀身依旧寒气逼人。 长刀入鞘,钱弘俶大步朝着宫外而去。 城墙之上,一片肃穆,敌军大部尚未显现,已经有数支斥候小队,游弋在城外。 “这是为何?”钱弘俶也是个知兵的,指着城外的唐军斥候问守将穆志远。 虽然城门紧闭,这也是可以派人出城的,对方又不是骑兵,怎能任由对方如此来去自如,折损己方锐气。 “大王,末将已经派出两支斥候队伍,全部战死。”穆志远一脸愧色,倒不是他怕了,而是白白送麾下去死,他做不出来。 城外刚刚第一支敌军斥候小队抵达,他就派出了两支斥候队伍,倍与对方,想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结果反倒是自己下不来台。 “对方呢?”钱弘俶极目远眺,果然能够看见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敌军堆在一棵大树下。 “损伤极小,对方人手一只强弩,射程极远,我军不及也。”方才那一波小规模的交锋,穆志远看得明明白白,对方斥候确实精锐,但他们也不差,主要是占了武器的便宜。 对方的强弩,比己方射程超出约二十步,己方斥候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就算长弓能有这般射程,却破不了对方的防御。 己方虽然人数倍之,却架不住对方的强弩,边打边撤,几波下来,便折损大半。 “当真如此?再派斥候,孤要亲自看看。”钱弘俶觉得难以置信,有那种雷鸣般的投石机也就算了,怎地连寻常弩箭,都要强上这么多。 穆志远无奈,派出了五支斥候小队,明显人数要多于对方。 五支小队的装备,皆是一应俱全,这是斥候该有的待遇。 吊篮方一落地,便组成一个方阵,朝着前方的敌军推进。穆志远特意交待过,让他们不要各自为战,利用人员优势,拉近彼此距离。 最前方的十人,全部携带可以覆盖全身的臂盾,其余四十人,不是弓箭就是弩,远程攻击力十足。 五支斥候小队推进的速度很快,这一切自然落在了对方斥候的眼中。 “老李,对方这是搞什么?”忠勇军来的三支斥候小队,都来自最精锐的一团,彼此之间自是相熟的。 “估计是想再掂量一下咱们的斤两,瞧见了没?那里肯定有大人物。” 老李指着城头,那里明显有一人被众人环绕,这数十人,应该就是为了探他们的底。老李与老魏,皆是斥候队长,另外一名离他们较远的叫老道,以前是个道士,手上功夫最扎实。 之前最先杀到城下的,就是老道带着的那一队,斩首十一级,他们早就馋的不行了,如今既然机会来了,岂能放过? “要不,大家一起上?这个功劳可不小。”老李看向老魏,又看了一眼远处的老道。 老魏点点头,朝着远处的老道打了一个手势,老道自然是乐意的,功劳多多益善,双方的人数比,也不算夸张。 在钱弘俶的目光中,唐军斥候很有默契,最前方的斥候小队迅速后撤,跟其余两支小队形成一个品字形。 南越斥候队伍,无论对哪一路发起攻击,都会将弱点暴露在另外两方的攻击下。 品字形队伍的中间,正是老李带着的队伍,跟其他队伍不同,老李的队伍,带了两面盾牌。虽然比不上那种阵地战的大盾,应付普通的弓箭,也是绰绰有余。 老李为了拿下这个居中的位置,可是应下等战争结束,请他们吃酒。老李手中的强弩,弩箭已经装填完毕,从望山中盯紧了快速接近的敌军。 “七十步!”老李已经能够看见对方盾牌上的纹路,再有十余步,就进入了弩箭的射程。 就在老李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对方停了下来,然后留下一队,架着四面盾牌跟老李这边对峙,其余四队一分为二,各顶着三面盾牌,朝着两边推进。 老李心中一阵堵得慌,这他么叫什么事,典型的人算不如天算。 “队长,怎么办?”眼看着两侧越走越远的敌兵,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若是贸然突进,很容易被对方回马枪围攻。 “准备,一旦战起,咱们快速突进,就往,老道那边。”老李左顾右盼,这些都是战功,老道独吞了一批,就抢他的人头好了。 战争以老道扣动扳机开始,早有准备的南越斥候,以盾牌抵挡,快速推进。 面对这般乌龟壳的架势,老道重新上弦之后,一声令下,整个队伍迅速散开,从不同角度发起攻击,让他们难以防御。 老道在奔跑的过程中,一直端好的弩箭,突然举起,瞬间扣动扳机。 五十步外的一名南越斥候,被一箭正中脖子,老道手下其他人,也是一般无二,一波直接带走了四人。 南越士兵也同样发起了反击,但是攻击力道跟速度,没有带来任何的杀伤。 “老道莫急,我老李来也。”老李带着一众麾下发足狂奔,在奔跑的同时,还大声呼喝,免得让自己人乱了阵脚。 跟老李对峙的南越斥候有些懵,他们十个人,四面盾牌,这速度跟不上。若是弃盾去追,好像跟送人头没什么区别,左右一看,决定去捏软柿子,带人奔老魏那边去了。 老道拉开一段距离,以脚踩踏,迅速装填,顺便瞄了一眼前方,暗道一声卧槽。 只见老李这狗日的,带着麾下一波弩箭,直接带走了一半,如今还毫发无伤的南越斥候,不过七八人。 老道装填完毕,就往前冲,为了安全起见,他拉开的距离有些大,距离敌兵差不多有八十步。 反观老李,直接原地装填,同时目光紧盯着前方,随时准备躲避弩箭。 就剩最后这点人头了,老道将速度提到极致,一个侧身,避过对方的羽箭,总算进了有效射程。 刚瞄准一人,却被老李抢了先,暗骂一声,继续寻找目标,晚点再找他算账。 “弟兄们,老魏有危险,咱们去搭把手。”老李眼看这边差不多了,让老道他们收拾残局,他带人先走一步。 这话倒不是瞎说,老魏是真的有麻烦了,他被对方逼得一路后撤,弩箭虽然犀利,却突破不了盾牌。 反而是对方的长弓,攻击距离可达百步,不断朝着他们发起攻击。 钱弘俶立于城头,亲眼看着,派出城的斥候,被无情收割。对方不仅武器犀利,士兵的速度、体力、皆是一流,而且互相间配合默契,他们输得不冤。 “发给双倍抚恤!”钱弘俶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一人投降求生,内心颇为触动,却无计可施。 “大王,来了!”穆志远指着远处的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上书“孙”字。 “竟然真的是他,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顾虑再三。”钱弘俶一掌拍在墙垛上,当初彰武军节度使钱仁俊,想要派兵入剑州,被他拒绝了。 现在想来,那是他最有可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时机,却白白放过了。 就在钱弘俶打量眼前的大军时,孙宇骑着烈火,立于高坡之上,用望远镜打量城头。 杭州作为南越的都城,城墙也重修过,高约四丈。城墙底座阔五丈,城墙上端阔三丈,可供十匹马并行。 孙宇面前有两座城门,竹车门与南土门,只要拿下其中一座,便可长驱直入。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炮击城门 一眼看不到头的着甲精锐,出现在城墙上众人的眼中,在更远处,大批辎重兵,正在用力拉着火炮,朝着城墙这边而来。 “恶狗,带人,随我走一趟城下。”孙宇收起望远镜,竹车门上之人,应该就是越王钱弘俶,孙宇从望远镜中看见,此人背上上的披风,绣有金龙。 恶狗当即点了数人,皆是手持大盾,护持住孙宇朝着前方而去。如今恶狗扛在肩上的狼牙棒,工匠营重新打制过,棒头小了一些,挥舞起来,能够有更快的速度,威力反而更强三分。 “城上之人,可是越王当面?”孙宇在离城墙百步外站定,举起铁皮喇叭,对城头喊道。这个距离,他能确保自身的绝对安全。 正在琢磨有没有可能干掉孙宇的钱弘俶吓了一跳,这嗓门够大的,恐怕比之张飞也不遑多让。再仔细看去,此人在面前举着一个喇叭状的事物,也不知是何用途。 “怎地?怕了?”孙宇见城头没有动静,那就激将法。 “正是本王,黄口小儿,孤岂会怕你?”钱弘俶这么些年,何曾被这般小瞧过?孙宇虽然能打,但年不过弱冠,自然不能咽下这口气。 “王爷,说这个就过了,本官一路打到这里,何不献城归附?为这满城的百姓,谋一番福祉。”孙宇还是颇感期待的,后世记忆中,便是此人纳土归宋,使得这里免受战火波及。 “无耻小儿,行那偷袭之道,岂是堂堂正正?待到我勤王大军赶来,恐怕难有退路,不如早早离去。”钱弘俶自是不肯,眼下的盘面,他还有很大的机会,不到走投无路,谁会将基业拱手相让。 “天下大乱多年,南越国岂能偏安?既无争雄的实力跟野心,早晚要走上这么一遭的,何必自寻死路?”孙宇心中一声长叹,说到底,还是他跟南唐的实力,太弱了,弱到让对方觉得,大家本该平起平坐。 钱弘俶有此想法,也是正常,当初南唐如日中天,江北之地犹在,先后灭闽国跟楚国时,南越都敢屡次三番上来捅其后背,更何况现在? “良禽择木而栖,你得像是梧桐木才行,多说无益,早早退去,莫要痴心妄想。”钱弘俶才不管这些,让他归顺南唐,真的是做不到。 以他看来,南唐早晚要亡于大宋,归顺南唐,就是将南越绑在南唐的战车上,行螳臂当车之举。 而且他归顺南唐,混个被软禁的富家翁,等到大宋打过来,恐怕能有个活路就不错了。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南越国的百姓,都不是好的选择。 “既如此,就请王爷拭目以待,我等是否有这个资格。”多说无益,孙宇带人缓缓后撤。 在离城门六百步外,两百门火炮依次排开,他们的出现,意味着人类的战争,正式进入另一个时代。 钱弘俶如今对于憋屈的体会,更深了几分,只要看对方布阵的距离,就知道超出了他麾下投石机的攻击范围。 火炮就位之后,炮手打开身旁的木箱,里面整齐码放着十枚炮弹跟十包弹药。 弹药以牛皮纸包裹,可以防止潮湿。里面呈颗粒状,不会因为长期放置,导致配比出现变化。 炮兵打开牛皮纸,将火药从炮口倾倒进去,再用裹着棉絮的木棍清理炮壁,将火药全部推到最底端。 炮弹乃是铁制实心弹,外面裹着一层质地相对软的铅,能够增加火炮发射时的气密性。 炮手将炮弹放入炮口,再以木棍压实,随即取出引信,从炮身上的小洞穿进去,一半留在炮身外,用以引燃。 辎重团在孙三刀的组织下,正在搭建高台,用以居中指挥。 高台不过丈余,比不得杭州城墙,孙宇此番,本就打算速战速决,自然没必要浪费功夫。 “瞄准城门之上的城楼!”孙宇从望远镜中,能够看见城头的动静,那钱弘俶带着麾下将领,依然在城门之上巡视。 杭州城这般高,火炮从下往上攻击,一波带走不现实,但总能吓唬一番,让他们自乱阵脚。 两百门火炮同时调转炮口,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城头。 “大王,咱们还是躲一躲。”穆志远虽然不知道那黑乎乎的铁管该叫什么名字,反正也不是投石机,对准自己这边,肯定没好事。 “咱们有城墙作为掩护,该是无碍的,孤要亲眼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攻击手段。”人皆有好奇心,钱弘俶也不例外,而且他总要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 若是能够揣摩出其中的奥秘,以后也能仿造一批,省得每次这般憋屈。 “去,把将作监的大师傅都请过来,看看究竟这是何物。”钱弘俶觉得,术业有专攻,还是把那些打造器械的工匠请过来看看。 钱弘俶说完,转头看看无所事事的守将,以及正在往城头搬运物资的青壮,满脸郁闷。反倒是城下的忠勇军,忙碌得很,各种排兵布阵。 孙宇此番离开,将床弩跟投石机全部留在了宁德县,哪怕只有新兵驻守,若是有人去攻打,也足够抵挡很久了。 “点火!”孙宇看到火炮阵地的校尉,举起手中的令旗,当即下令。 校尉令旗一挥而下,立于火炮一旁的炮手,将火把往引信上靠去。点燃引信之后,便直接掉头往后跑,跑出十余步,便直接卧倒,放下火把,双手捂住耳朵。 “大王,他们这是?”穆志远一脸不解,这跑个什么劲,他们也打不了那么远。 “蹲下!”钱弘俶一把拉住穆志远,低喝道。 连他们自己人都害怕的攻击,这威力能小了?钱弘俶顾不得形象,伏低身体,仅在墙垛上露出半个脑袋,用以观察。 只见对方的阵地,一阵黑烟升腾,紧随其后的便是轰隆隆的雷声传来,一颗颗黑点,在他的眼中迅速放大。 钱弘俶直接俯身,将整个身体都蜷缩在城墙下,只凭这动静,就知晓人力难挡。 一阵阵剧烈的震动传来,比起投石机的巨石,还要强得多。 “嘣~”的一声巨响,传入钱弘俶的耳中。 炮弹正好击中在他俯身的墙垛外侧,巨大的撞击力,将筑造城墙的砖石打得粉碎。飞起的碎石四溅,砸在钱弘俶的铠甲上,叮叮当当的,好不热闹。 钱弘俶无暇去欣赏这其中的美妙,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裂缝,脑中一片空白。 这杭州城自打成了南越的都城,数次翻建,算得上高大坚固。这墙垛的厚度,足有二尺,居然出现了裂缝,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情况。 一轮攻击便如此,那第二轮该如何?这城墙又能撑得住几轮? 等炮声停歇,钱弘俶探出身体查看,原本完好的城墙,已经是千疮百孔。受攻击最多的,便是城楼,大洞与裂缝,诉说着他们承受的压力。 忠勇军阵地的炮兵,炮声一过,便忙碌起来。将粗略拧干的棉布,铺在炮身上,冷却炮管。 等冷却了一阵之后,再以裹着湿布的木棍进去清理炮膛,炮膛清理干净后,再以裹着棉絮的木棍进去擦拭。 这一番步骤,半分不得缺失,最快也要半柱香的功夫。 如今的忠勇军炮手,尚算不得熟练,因为硫磺矿的紧缺,平日里开炮的机会也不多。再加上装填弹药,基本上一炷香的功夫就过去了。 第二轮炮击依旧,对着竹车门以及其上的城楼覆盖,流星般的炮弹,带着巨大的力道,将城门撞得木屑四飞。 孙宇没有丝毫的喜悦,这城门后面,必然塞满了巨石,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轰开的。 整个炮兵阵地依旧有条不紊,钱弘俶却乱了手脚,对方这般轰击下去,城墙的防御基本都会被摧毁。城楼不用想了,挺不过今天,等到明天,城门上的这一段,墙垛估计也会所剩无几。 至于墙体,倒是无碍的,没个十天半个月,绝对没有问题。 但是城门就难说了,他也不知道如今城门的具体情形,但是想来是不会完好的。 被邀请来的工匠大师傅,看着眼前的情形,皆是战战巍巍。他们平日里打造的器械,威力最大的也就是床弩而已,这般黑黝黝的一节管子,爆发出如此的势能,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出来时,一身甲胄光鲜亮丽,现在已经满是灰尘,钱弘俶觉得身上奇痒无比,留在这边也是无用,打算先回去洗一洗。 “慕将军,这城头防务,就交给你了,本王先行回宫,还有要事等着处理。”钱弘俶原先的想法,是亲上城头,给士兵们鼓舞一下士气。 谁知道自己这边,只能被动挨打,再待下去也是找罪受。以他的估计,这三五日间,城墙是无碍的,既如此,不妨再等等,勤王大军一到,他们必退。 炮击还在继续,孙宇不急,怎么也要将城门口那一段的墙垛给轰平了才行,让上面的人无所遁形,才方便实行他接下来的手段。 夜色缓缓降临,忠勇军的炮击也停了下来,连续的炮击,没有长时间冷却,炮身容易变形,缩短使用寿命。 杭州城的百姓,胆颤心惊的过了一天,总算能够放松一下心情。 靠着城墙周员外家的宅子,白日里进了两枚铁弹,将假山都砸碎了,这消息传出去,本就紧张的百姓,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百里之外的睦州,守将陶桂,看着手上的信件,愁眉不展。 这睦州城内,本就驻扎三万多的南越士卒,加上杭州增援的两万精锐,算得上固若金汤。双方本就兵力相若,他占据城池之利,只要不犯错,断没有战败的可能。 原本急于攻城的林肇庆,这两天一改作风,反而分兵两路,驻守睦州东门跟北门两个方向,不急着攻打城池。 直到王宫中传来的这封信,陶桂才明白对方打得什么主意,是想断了他们快速回援杭州的念想。 “去,将石将军请来。”陶桂放下书信,让亲兵去请石皋。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功亏一篑 从杭州赶来增援的两万禁军锐,其统帅正是石皋。石皋这会,正在营帐中,他同样收到了王宫传来的信件,让他速速回援。 “末将见过大将军!”石皋进得营帐,朝着上首的陶桂拱手行礼。 石皋跟陶桂,以前互不统属,如今在这睦州城,是陶桂说了算,但却不能插手石皋的军队。 “石将军,快请坐,宫里来的文书,想必也收到了。”陶桂虽然贵为一方大吏,在石皋面前却从不摆谱,对方可是驻守都城的将军,是大王的心腹爱将。 “军情十万火急,明日一早,末将就想回援杭州,这睦州城的安危,就拜托大将军了。”石皋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说是来支援,基本上一箭未放。 “如今城外的形势,石将军也是能够看见的,想要快速回援,恐怕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眼下北上杭州的必经之路,被敌军所占据,他们要么击败对方,要么南下绕行,无论选哪一条,都不可能快速回援。 “末将准备南下婺州,再绕道越州回杭州。虽然路上多了两日,却可以募集青壮,收拢乡勇以壮声势。”虽然信上没有明说,想必敌军人数不会少,他这两万人回援,心中着实没底。 至于让陶桂再派给他一些兵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城外的南唐精锐,可不是吃素的。万一睦州出了意外,这一路同样逼近杭州,则越国危矣。 “石将军所言有理,三五日之间,杭州该是无碍的,稳妥为先。”陶桂点点头,这杭州城 ,虽然人手不足,但是城墙防御力极高,哪怕十数万大军,也不可能这般快便拿下城池。 就在所有人都这般想的时候,孙宇从帐篷中走了出来,今夜他还有更大的谋划。 立身于高台之上,入目皆是一堆堆篝火,将营地照得透亮。 “传令下去,将火烧得再旺一些。”孙宇裹紧披风,端坐在太师椅上,取出望远镜眺望城头。 城墙上巡逻之人来回走动,却下意识地避开城门上的那一段,倒塌的墙垛,让他们严重缺乏安全感。 对方阵地上的篝火燃烧的很旺,目力好的,居高临下,能够将忠勇军的炮兵阵地看得清清楚楚。 在篝火照耀不到的角落里,六名亲卫营精锐,各自背着一个大号背囊,胸口绑着两款木板,腰间挂着一个水囊。 “准备!”为首之人一声低喝,六人全部伏低身体,他们即将去执行特殊任务。 “瞄准城头,各队依次开炮!”孙宇对着身旁的旗手吩咐道。 旗帜舞动,炮手全部忙碌起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隆隆的炮声,就打破了宁静的夜色。 穆志远听见炮声,登上城头查看,跟白天一般无二。大多士兵都远离城楼那段,少数在的,也都是缩在墙角,对此,穆志远不忍苛责,不过是想活命而已。 “都警醒着些,万一对方大举来攻,立刻禀报!”穆志远看了一眼对方的营地,灯火通明,而且城下的护城河尚在,应该是无碍的。 对方阵地一阵火光闪现,随即便是轰鸣之声,穆志远慌忙压低身体,脚下传来的震动,让他心有余悸。 穆志远一离开城头,防御便越发松懈了下来,盯不盯紧了,也就那么回事,躲避攻击才是正理。 在城头守军没注意的黑暗中,六人猫着腰快速前进,一直到了护城河边,才停下脚步。 其中两人卸下身上物品,脱去外衣,里面穿的是水靠,嘴上含着一个芦苇杆,腰间系着绳索,悄悄潜入护城河中。 其余四人全部趴在护城河边的地上,大气不敢出,稍大一些的动静,都可能被城头察觉。 离得城头近了,他们对炮弹的威力,又多了几分认知,每一枚炮弹打在城墙上,都让他们心惊肉跳,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恐怕瞬间就四分五裂。 若非是炮弹作掩护,他们也很难避过城头守军的耳目,抵达此处。 孙宇也在祈祷,此计若成,这城墙再也无法阻拦他们的进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孙宇心中越来越紧张,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一道黑影从护城河中露出身形,随即便往岸上爬去,很快,另外一人也同样如此。在对岸,四人从背囊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羊皮筏子,铺展组装好,再将背囊中的其他物品全部放入羊皮筏子中。 轻轻扯动绳子,给对岸的袍泽传递信息,随即城墙下的俩人用力拉扯。羊皮筏子在护城河上飞快移动,只要悄无声息将这批物资全部送到城门洞下,此计必成。 “不好,河面有情况!”就在孙宇准备松口气的时候,城头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有人发现了护城河中的羊皮筏子。 随即城头人头攒动,举着火把的士卒冒着炮弹往城门方向赶去,甚至有人将火把往河面扔去,可以看得更真切一些。 “加速射击,快!”孙宇断然下令,无论如何,要再拖延一刻,让他们顺利将物资搬运到城门洞中。 越来越多的城头守军发现了下面的异样,奈何他们离得太远,手中弓弩不及,当即猫着腰朝城门方向跑去。 忠勇军火炮阵地,火光闪烁,隆隆炮声越发急促起来,密集的炮弹让大多南越守军放慢了脚步,因为前方的城墙,墙垛已经被毁,无法提供有效的防护。 一人自衬勇武,立功心切,手持长弓,朝着城门方向跑去。只要再有十步,他就有把握射中城下之人。 突然,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撞中了,整个人都开始飞离城墙,旋即失去了意识。 四散的尸体,让本就踟蹰不前的南越守军,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程镇北、陈启霸听令,启动第二套方案,即刻前进,其余各团待命!”孙宇知道,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对方一定会有所行动。 眼下物资已经运到了城门洞下,但是布置的过程,还需要很久,这个过程中,对方有足够的时间解决他们。 “大将军,大将军,有紧急军情!”穆志远的房门外,响起亲兵的紧急呼叫。 和衣而睡的穆志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抓起枕头下的长刀就往外走去。 “大将军,有人潜入到了城门下......”亲兵一见穆志远出来,赶紧将情况说了一番。 “都是一帮废物,人过来也就罢了,还有大批的物资?”穆志远一听完,就有些着急上火,自己不盯着,怎地就这般懈怠了。只是来几个人去城门下,倒是不打紧,饿死之前也挖不通,但是带了大批物资就麻烦了,肯定有什么谋划。 “两艘羊皮筏子,肯定不会少。”亲兵不敢隐瞒,实情相告。 “废物,赶紧下去啊,只要杀了不就行了?”穆志远头痛,那些城头守军都是吃干饭的不成?以为他穆志远杀不得人了? “对方的投石机太过厉害,刘校尉已经战死了。”亲兵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刘校尉直接被打得四分五裂,恐怕想整理出全尸都是一种奢望。 “副尉呢?”穆志远眉头一皱,那刘校尉乃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才将这城头最重要的一段交给他夜间值守,没想到,却是这般结局。 “武副尉正在组织人手,对方也大举前来......”亲兵也瞧见了对方的阵势,岂是一个副尉能够应付的。 穆志远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城头,想要伏低身体往尚且完好的墙垛下躲去,稍一思量,决定还是站直了身躯。 如今仅剩的那一点墙垛,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的安全感,一切,就看命了。 之前忠勇军的炮火相当猛烈,现在大多的火炮都在冷却,危险性倒是没有那么高。 “传令下去,再调一千人上来,立刻下城。”穆志远只是瞧了一眼对面的动静,就不想再寻武副尉的晦气,赶紧先下手为强。 在黑暗中,数不清的人影正在朝着护城河涌来,最前方的弓弩手,在奔跑中已经开始射击,他们的弩箭的目标,正是吊着绳索的南越守军,他们意图下城去截杀城门洞中的忠勇军士兵。 城头上一根根绳索放下,不断有南越士兵拉着绳索下城,但在忠勇军犀利的弓弩下, 难有活口。 “去,将床弩都拉过来,投石机也全部开动,给我砸!”穆志远阴沉着脸,之前是够不着,受了一肚子的冤枉气,眼下既然凑到前面来了,自然不用客气。 至于城门洞下的情况,他不知道,但是想必是为了打开城门,只要能够压制住对面,他就能派人过去,将他们给解决。 居高临下的床弩,带来的杀伤力是巨大的,大盾都难以抵挡,护城河边的忠勇军士卒开始出现大量的伤亡。 当投石机发动之后,巨大的飞石落入弓弩手阵地,以一团二团之精锐,也出现了不小的动荡。 在将领的呵斥下,忠勇军士兵压下心头的恐惧,继续装填弩箭朝城头射击。 孙宇无视所有的伤亡, 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争取足够的时间,他之前就算过,至少需要三个时辰才行。 城门洞中的俩人,经过刚开始的手忙脚乱,眼下渐渐定下心神,无视外面的喊杀声,只专注与眼前的事情。 “小耳朵,你娶上媳妇没有?”俩人中年纪稍长一些的叫老卞,他是孙宇亲卫中对火药最熟悉的,之前就在火药作坊那里当过很长一阵子的守卫。 这会正在将运过来的木板用铁丝给圈起来,做成一个木桶的形状。 “还,还没!”叫小耳朵的,正在将铁钎插在城门上的破损处,用大锤奋力敲击,他要在这城门处,挖出一个足够深的洞。 城门后面,皆是砖石垒砌,一时半会还挖不好。 “我大哥家有个闺女,尚未嫁人,等回去,我给你做媒如何?”眼下忠勇军士兵,在婚嫁方面还是很抢手的,不仅待遇好,就算万一出了岔子,给的钱也多,不至于衣食无着。 这小耳朵虽然长的一般,但是为人踏实,此番若是活下来,凭这功劳,肯定是要高升的,以后想娶婆娘,简单得很。 “这个,等活下来再说。”小耳朵涨红了脸,有些害羞,倒是没那么紧张了。 到了他这般年纪,怎么可能不想女人呢,但是眼下想也没用。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各施手段 “我跟你说啊,我那侄女,出落的那叫一个水灵,十里八乡的,上门求娶的人都踏破了门槛,我家大哥愣是不肯。说怎么着也得嫁个忠勇军的队长。小耳朵,咱们凭着这番功劳,都头一职,唾手可得。”老卞手下不停,参军前,他就曾是个桐匠,这箍个木桶,轻车熟路。 “那,懂得孝顺我爸妈不?”小耳朵也心动了,但是这娶妻娶贤,总得找个孝敬父母的。 “不是我老卞吹牛,我那侄女,绝对是个乖巧伶俐的,家务活是一把好手。去岁去成衣坊中当学徒,不过三个月,就成正式工了,工钱也是不少的。”老卞对他这个侄女,确实是极为看好的,谁娶回家,那绝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当然了,老卞有一点没有说,就是他那大哥,对聘礼的要求有些高,一般人家出不起。不过小耳朵跟他立了这番大功,赏赐是不会少的,自然出得起。 “那、等后面安生了,还请卞叔帮忙说项。”小耳朵说完,连脖子都红了。若真的这般好,多出些聘礼也是值当的,毕竟人家也能挣不少钱的。 如今的择偶,不再是以前那般,只要会做家务女红了,反而是在工坊里有一份好的差遣,更加受欢迎。 若是夫妻二人,都能够有一份不错的工可做,在城里置办一个小宅子,还是相对容易些的。小耳朵舞动的手中大锤,更加卖力了,一锤下去,碎石四溅。 手脚并用,将洞中的碎石全部清理出来,根据国公爷的交待,至少得挖出一个丈半的洞,在他的心中,国公爷说的话,就是真理,必须不折不扣完成。 另外一边,老卞动作很快,手中的木桶已经完工,将堆在地上的背囊打开,一份份油纸包躺在里面,油纸包里装着的,正是颗粒状的火药。 “嘭~”的一声,一名南越士兵摔在城门洞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老卞从腰间取出一把长约一尺的火枪,将枪后端的火绳在火把上点燃,瞄准之后,扣动扳机,用火绳将引药点燃。 “嘣~”的一声巨响,距离不过丈余,铁弹轻易击穿了对方的铠甲,对方的脸上充满了不甘,几次想要爬起,却终究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孙宇安排他们来这里,自然做了最全的准备,这是工匠营的试验性成果,眼下还不能批量生产。 老卞跟小耳朵一人一柄短铳火枪,在短距离内,破甲威力比之弓弩更强,且方便携带。 取出一端绑着棉布的木棍,伸进去清理一番,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固定分量的火药,再取出一颗铁弹,将木棍换一头捅到底,过程跟火炮装填并无太大区别。 “叔,你将火把离远些,我怕。”小耳朵吞咽了一下口水,老卞那一大桶的火药,这要是粘上一点火星子,别说国公爷的计划,他俩的性命铁定是交待在这了。 “小耳朵,你莫怕,就我这手,他就不带抖的。”老卞嘴上说得好听,却依旧将火把往前放了放。 城门外的战斗还在继续,城门内,俩人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 老卞将火绳在火药里盘了两圈,然后从木桶上的洞穿出来,接下来继续铺盖上火药,再将木桶封口就行。 天色微亮,方才城门口,小耳朵开了一枪,这是他们打死的第六人。 “叔,差不多了。”小耳朵用手丈量了一番,深约丈八,比国公爷要求的,还要深三尺。 “你拿着,守好了。”老卞将火枪交给小耳朵,让他在外侧守着,可以交替使用,只要不一下子出现两名以上的敌军,都是无碍的。 木桶很重,洞口也很小,老卞推着在洞里一点点前进,直到推进最深处,又仔细检查了火绳,确保无误之后,开始慢慢往外撤。 木桶外的火绳,全部穿在被打空竹节的竹竿中,因为这个洞,会被填埋起来,而竹竿中的空间,能够保证火绳的燃烧。 老卞一边往外退,一边将手头能够够得着的材料往前塞去,只有将其塞住,火药爆炸的威能,才能够将堵塞的城门炸开。 “再换人,五团跟六团顶上。”孙宇一直在望远镜中查看城门中的一切,他离成功,很近了。 如此近距离的跟城头敌军交战,哪怕有火炮协助,对方居高临下,忠勇军的伤亡依旧很大,为了破开城门,这些损失都是可以接受的。 一团跟二团早就撤了下来,换成三团跟四团,本着有苦一起扛的原则,现在该轮到五团跟六团了。 甘越与邓勤领命之后,立刻开始组织人手替换。 城头上的穆志远,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方才一颗炮弹就打在离他不足三步的地方,溅起的碎石打在他的手掌上,瞬间划开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直到现在,城门洞中的敌兵,应该依旧完好,他派了很多人下去,在对方的攻击下,基本无法靠近城门。 护城河距城墙不过五尺的距离,原本是为了限制敌军的进攻,如今同样也是限制了他自己。哪怕是重盾兵下去,隔着一条护城河,也难以躲过对方的床弩。 “诸位,你们都是我越国的精锐,为了大王,为了这满城的百姓,你们需要去冒险,去牺牲。我给你们最好的装备,对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杀了城门口的敌兵。无论生死,一人百两赏银,就放在这,能回来的,自己拿,不能回来的,本将亲自送到诸位的家中。”穆志远一把扯下桌案上的绸布,下面是一块块耀眼的银锭,要想人去拼命,就得拿出本钱来。 想要顶住对方的攻击,必须穿全身甲,顶着大盾,分作内外两列,以外侧之人,给内侧的人争取生机。每当外侧一人被床弩击中死去,必须有人顶上,如此往复,直到杀入城门洞。 穆志远估算过对方的攻击力,这二百壮士,能够杀过去,主要是一时半会,他也找不到那么多的壮士,还得对方心甘情愿去死。这种基本必死的局,若是以强硬手段逼迫,一不留神,就阵型大乱,反而会适得其反。 城门两侧,突然抛出一片绳索,全身着甲,左手扛着重盾的南越精锐,右手拉着绳索,压住肩头,脚踏城墙,往下走去。 “叮当”之声不绝,南越士兵的重盾上,很快便插上了不少的弩箭,但大多依旧稳稳地往下走。 落地之后的南越精锐,立刻组成阵型,侧着身体,举起重盾,整个人迈着小碎步,整齐地往城门洞走去。 穆志远从墙垛探出身体看了一眼,心下大定,以眼下这般速度,很快就能进入城门洞中。 “吹号!”孙宇佩服这些人,俱是百里挑一的勇士,放在他麾下,也是了不得的精锐,还好他有所准备,否则必将功亏一篑。 正在忙着填洞的老卞,整个人缩在城门洞的角落,用两块石头跟木料放在头的前方,也能稍作抵挡。小耳朵也是一般无二,整个人往墙壁上贴去,恨不得挤进墙中。 随着号角声吹动,原本整齐排列的的重甲后面,一块块黑布被掀起,露出了黝黑的炮管。 早已装填完毕的火炮,直接推到最前方,瞄准巨盾前行的南越精锐。 这般大的动静,穆志远自然看见了,二十来门奇怪的投石机罢了,这玩意威力固然无匹,但是却不可能将他下面的勇士一波带走,只要有三五人杀入城门洞中,则能破了对方的阴谋。 “嘣~嘣~”接二连三的巨响,铺天盖地的铁弹,朝着河对岸飞去,这一次装填的,并非是普通炮弹,而是特制的散弹。 虽然单个铁弹的威力,比炮弹相去甚远,但这么近的距离,破开盾牌不成问题。 扛着重盾的精锐,像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 “铛~”的一声,老卞前面的石块上一声脆响,他抬眼瞧去,石块上直接起了一道裂缝,已经裂成了两半,吓得他继续往墙上贴去,只恨自己不会壁虎那般的游墙功。 城下的惨状,穆志远再也控制不住,双目中泪光闪烁,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快啊。还有机会,若是损失这么多人的性命,依旧不能达成目的,这城,真的守不住了。 远在王宫中的钱弘俶,尚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还在想着,明日,应该第一批的勤王大军的前锋,就该到了。 上天不可能听到穆志远的祈祷,这一批的火炮,采用的是子母铳,一炮打完,直接换上新的子铳,便可继续发射。 比起后方火炮阵地的火炮,攻击距离要小上许多,但是攻速极快,是近战利器。 炮手熟练的卸下已经发射完毕的子铳,再将准备好的子铳装上,不过四五个呼吸,便再一次点燃了炮身上的引信。 再一次的散弹攻击,能够继续前行的南越精锐,不过还有十数人,等待他们的,是床弩的集中覆盖。 只差三步,一名南越精锐,右腿中箭,双手跟左腿并用,朝着城门洞爬去。但是等待他的,是冰冷的弩箭,就算进去了,也只会是火热的枪弹。 战争,就是这般的残酷,没有人性可言。 “停止吹号!”孙宇放下望远镜,坐在太师椅上,这些,都是真正的忠勇之士,可惜,彼此敌对。 “小耳朵,搅拌水泥,马上要用了。”一听见号角声停下,老卞就知道安全了,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继续往洞里去填埋。 “你派人去宫里,告诉大王,末将无能!”穆志远下城,对在此守候的录事参军钱之行说道,此人负责记录城门战事,定期传给大王。 “大将军,何故?”钱之行吓了一跳,他也姓钱,虽然与越王钱弘俶的关系远得很,但也是王族。 若是越国还在,钱氏还在,他以后必然是立于朝堂之上的士大夫,美好的未来在朝他招手,怎么听穆志远的语气,好像要出大事一般。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以身报王恩 “两个时辰之前,有敌兵潜入了城门洞中,我使出了诸般的手段,杀伤河对岸敌军不少,却始终没能解决城门中的敌兵。”穆志远边说边检查自己的盔甲跟武器。 “大将军,这城门早就塞死了,若是担忧,不妨继续加固或者筑瓮城?”钱之行觉得,封闭严密的城门,人力想要挖通,怎么也得半个月,有足够的时间谋划。 而且这挖的深了,上面的巨木跟石头,会下沉,将洞给填上。 “钱大人,对方能够死这么多人,也要阻止我等接近,岂能是这般简单?从对方一开始的攻击,将城门口的墙垛全部轰塌,就是为此作准备。本将断言,若是不能阻止,一两日内,城门必然生变。”穆志远不知道,对方怎么破门,但是一定有其方法。 对方既然能够琢磨出这般邪门的投石机来,未尝没有其他手段。 “那大将军准备如何做?”钱之行默然,他选择相信穆志远的判断。 “仅以此身报王恩!”穆志远虽然为将多年,但他自信,自己这一身武艺,在南越,难有敌手。 既然诸般手段不行,那就只剩最后一招,自己上了。 “大将军,那这城池的防守......”钱之行懵了,局面竟然如此坏了,这才一天的功夫。 “就拜托钱大人了。”穆志远说完,不待钱之行回复,便带着亲兵登上城头。 炮声与弩箭不歇,穆志远尽可能伏低身体,他要留着有用之身,奋力一搏。 只见城头之上,数百人同时拉着绳索往城下而去,比起之前的精锐,这一波都没有携带重盾,身形反而快了数分。 孙宇很不解,对方明知道他的手段,怎地还要行这般手段?这是准备让麾下士兵送死?孙宇第一次觉得,这城上的守将该死。 护城河边的忠勇军士兵,绝不会手软,顶着对方的攻击,一次次瞄准射击。 突然在城门的上方,一人单手抓着绳索,一手举着轻便的圆盾,快速往前飞跃,犹如大鹏展翅,随即快速坠落。 这城门洞的上方,有一截前伸的拱形巨石,是为了给城门的守卫挡雨之用,眼下却成了南越士兵直接下到城门的阻碍,寻常士兵都是从远离城门处降落。 而眼前之人,瞬间飞跃这段距离,下坠的身形,将绳索绷紧,压在拱形巨石上。如大鹏展翅之人,整个人开始往城门洞内荡去。 孙宇再也坐不住,整个人从太师椅上站起身,对方这般举动,出乎了他的意料。 此番动作,难度之高,连他也没有把握百分百完成。 整个跳跃下落如此的高度,想要单手拽紧绳索,对于臂力是极大的考验。而且荡进城门洞之后,这般的高度,跳跃下去,又有几分胜算。 穆志远松手,再握紧,让自己尽可能离地面近一些,再一次松手,眼下的距离还是太高了。再一次握紧绳索的穆志远,依旧离地面很高,却不得不松手,否者,他会被荡到城门之外,迎接他的,必然是弩箭。 在下落的过程中,穆志远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到地之时,顺地一滚。 “好险!”穆志远看了一眼,就差两步,他就要荡到城门之外,赶忙就地滚动,躲入墙角。 数支弩箭射在他方才的落脚点,好在对方投鼠忌器,不敢铺天盖地的攻击。 脚踝一阵不适,穆志远知道,肯定是受伤了,却顾不得这么多,抽出长刀,就准备扑杀过去。 填洞的老卞,跟搅拌水泥的小耳朵,在穆志远刚荡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毕竟出身忠勇军近卫营,这点警惕性还是有的。 当即放下手中活,掏出火枪,点燃了火绳。对方在空中摆动,落地之后又是乱滚,他们不敢随便开枪,一旦打空,他俩就完蛋了。 方才那一套高难度动作,他们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眼前这位,乃是绝对的高手,他俩若是没有火枪,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 穆志远看着眼前的俩人,一人手上一截铁管,一旁还有火绳在燃烧,怎么看着那么熟悉呢。 就在穆志远疑惑的时候,俩人同时扣动扳机,火绳上的火星,点燃了引药。一阵黑烟升腾,刺激了穆志远的大脑,这不就是外面那诡异的投石机的缩小版? 果然,紧随其后,便是两声轰鸣。 穆志远情知不妙,就想要闪避,本就尽在咫尺,又兼之腿脚不便。一阵刺骨的痛传来,穆志远俯首一看,胸前两个血洞,正在汩汩而流。 “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穆志远感觉到生机在流逝,他临终之前,只想知道,究竟死在何物手中。 “火枪!”老卞掏出木棍清理枪管,顺口回道。小耳朵也是一般,眼下他俩人的火枪,都是摆设,总得先装填起来,才能心中有底。 “那,外面的呢?”穆志远捂住伤口,靠在城墙上,嘴角不时有鲜血涌出。 “叫火炮,安心去,我们国公爷,向来善待百姓,从不嗜杀。”老卞叹口气,将铁弹捅进去,总算有了几分底气。 他着实佩服眼前之人的本事,可惜了。 “我知道,虽然份属对手,我对于闽国公,是心怀敬意的,但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穆志远记得,他第一次听见孙宇的名号时,就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可惜,未曾能有任何的来往,便走到了这一步。 孙宇从望远镜中,看着这一切,心中大定,却有带着莫名的伤感。火器的出现,让武艺不再那么重要,任你苦练三十载,也难敌突然出现的子弹。 孙宇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让火枪来到这世上,他会不会被反噬? 以他眼下的功夫跟防备,基本难有人可以伤他,但是火枪打破了这个局面,穆志远的死,更加明确了这一点。 老卞跟小耳朵当然是不知道孙宇的想法,他们只知道,这玩意确实好使,比什么神兵利器强多了。 将火枪往腰间一擦,他俩就干起泥瓦匠的活来了。 忠勇军麾下,会敢泥瓦匠活计的,比比皆是,他俩也不例外。不断挑选合适的钻石,抹上水泥,一点点堆砌。 看着完全封好的洞口,以及露在外面的两根火绳,老卞心下大定,接下来,就是等待水泥干硬的时间。 等待是漫长的,他俩无事可做,干脆将穆志远的尸体,拉到城门口,往一旁的角落里推去,否者一会,恐怕尸骨无存,哪怕是敌人,这般的人,也该受到尊敬。 “怎会如此?”南越王宫内,收到消息的钱弘俶,一屁股瘫坐在座椅上。 穆志远是他的心腹爱将,居然要亲自下城去厮杀,数百重甲精锐,无一生还,他去了又能如何? 钱弘俶提着长刀,往宫外走去,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想去再看一眼。 君臣一场,穆志远尽到了一个臣子的本分,他也该尽一个君王的本分,送他一程。 “叔,你再摸摸看呢。”小耳朵紧张得不行,比之前挖洞时还要紧张,整个计划,已经完成了九十九,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还差点意思,我再撒泡尿。”老卞也是差不多,一着急就想小便,这会已经三四趟了。 “叔,你是不是肾虚啊?”小耳朵看见老卞在墙角滴的那几滴水印,这莫不是有毛病了。 “肾虚?叔身体好着呢,你小子懂个屁,这也就是军营里管得严,不然,嘿嘿......”老卞说起这事,这话茬子就打开了,紧张的感觉也少了,将他的风流韵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叔,真的那么舒坦吗?”小耳朵一脸向往,他还是个雏呢,挣的钱都攒着送回家去了。 “那是、咳,小耳朵啊,这个、叔方才也就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随口胡诌而已。叔是什么人,岂会那般,有力气也只会在自家婆娘身上使。外面的地,耕得再勤,庄稼也轮不到你去收。”老卞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这也不带个把门的,这要是真的将这小子教坏了,不是坑了自家侄女嘛。 而且以后若是成了,这就是自己侄女婿,自己这点破烂事,万一传出去,家里那位河东狮,不得剥了他的皮。 “叔,听着不像啊,那位芊芊姑娘,当真那么大?”小耳朵用手比划一下,再看看自己胸口,确实很大。 方才老卞说得头头是道,场景描绘得让他身临其境,怎么可能是道听途说。 “咳,叔夜间勤于学习,这看的书多了,听的课也多,描绘能力自然要强上几分。以后啊,小耳朵,你有空还是要多学习,国公爷也是鼓励的嘛,学海无涯,若想更进一步,学习是必须的。”老卞绞尽脑汁,这说出的话,总得圆回来,鼓励这小子好好学习去。 “叔说的是。”小耳朵点点头,一听是国公爷鼓励的事情,那脑门瞬间发热。 “差不多了”。 老卞伸手摸摸砖石接缝处的水泥,已经干结的差不多了,离牢固还差得远,不过眼下也够了。 “叔,真的够了?”小耳朵带着疑惑,这不能出岔子的,他不介意再等一会。 “放心,叔的手艺,没问题的。”能不能完全炸开,他也没把握,但是在做的模拟试验中,是完全可以的。 孙宇自然不会做无把握的事情,他用杨启风搞来的图纸,仿造杭州城门的结构,同比例缩小,在泉州便做了不下百次的试验。 这一次,火药的分量,比实际的需求,还要增加了五成,确保一举成功。 “那,叔,咱们先把绳子绑好。”既然一切就绪,在点火前,总该把自己的生路给准备好。 在城门口的墙角,插着两根铁钎,各自上面绑了两根绳索,小耳朵递了一根给老卞。 老卞接过之后,从肩膀上绕过,再在腰间打个结,确保绳索不会脱落,小耳朵也是一般无二。一切就绪之后,俩人互相检查,确保没有差错,这可关系到身家性命。 俩人一左一右,各举一根火把,对视一眼,将火把往火绳上靠去。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杭州城坡 火绳燃烧的很旺,眨眼之间便进入了竹竿之中。 “一、二、三......十一、十二,跑!”老卞一声轻喝,随即便撒开退就往河边跑去。 说好了是数到十三的,怎么他么十二就跑了,小耳朵在心中诧异,随即撒腿跟上。 这逃跑的时间,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太早,早太多了,他们一旦从水中浮上来,很容易被攻击。也不能晚,晚的话,爆炸的冲击波,能够直接震死他俩,毕竟他俩虽然身强体健,但跟城墙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 “噗通”两声,两道身影,几乎不分先后,扎入护城河中,城头的南越守军,立刻举起手中的弓弩往这边瞄准过来。 老卞跟小耳朵,手脚并用,屏住呼吸,使劲往下游去,不爆炸,绝对不能冒头。 原本聚集在护城河旁的忠勇军士兵,在他俩跳入河中,便迅速后撤。 “嘣~”的一声巨响,响彻天地,巨大的震动,让半个杭州城的百姓都惶惶不安,以为发生了地动。 好在只是震动了一下,便又停了下来。 刚刚走到王宫门口的钱弘俶,面色惨白,他虽然不在现场,却也猜到了,这必然是忠勇军的手段。他的爱将穆志远,搭上了性命,也没能阻止对方。 “噗呲~”一口鲜血吐出,钱弘俶整个人委顿了下去,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杭州城在忠勇军的手段下,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此战从一开始,他就陷入了对方的计谋中,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才有了今日之祸。没想到,这南越国,居然以这般的情形,葬送在他的手中。 “快,扶大王进去,紧闭宫门。”国相吴程吓了一跳,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先这般了。 巨大的震动,就连在水底的老卞跟小耳朵,也仿佛被巨锤敲击一般,整个人都开始昏沉沉的。 原本塞死的城门,在巨大的爆炸下,砖石朝着两侧横飞。躲在城门洞后方的南越守军顿时遭了殃,巨大的震动,本就让他们短时间内失去了跑动的能力,飞起的砖石,无情的砸下。 “击鼓!”孙宇精神大震,洞开的城门,在向他招手。 早已准备好的士兵,扛着辎重团工匠打造的轻便木桥,朝着护城河涌去。 护城河宽不过两丈,城头的南越守军,刚刚从巨大的震动中缓过神来,就看见一架架云梯般的木桥,在护城河对岸,被绳索拉着竖起,再重重砸落在城墙这边。 原本空无一物的河面,瞬间搭起数十架简易木桥,首当其冲的,是刀盾手,在河面上一冲而过,直奔城门而去。 散弹炮再一次被推出,对着城头轰鸣,漫无目的的铁弹,朝着城头飞去。为了保护过河的士兵,弹药跟不要钱似的,肆意挥洒。 钱之行虽然着文官服饰,却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世道,没点武力,是吃不开的。 他亲手砍翻了一名意图逃跑的南越守军,呼喝大家上去抵住,只要能够打退敌军,还是有机会将城门堵上的。 至于护城河上的简易木桥,完全在城头的攻击范围内,只要用力砸就行了,只要稳住阵型,结果犹未可知。 钱之行想不到的是,方才的爆炸,不仅仅是炸毁了城门,也炸毁了南越守军心中的勇气。 “噗呲~”正在大声呼喝的钱之行,感觉到利刃入体的痛感,随即对方一抽,带走了他的生机。 钱之行扭过头,他想知道,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可惜他失望了,到处都是慌乱的士兵,无从分辨。以刀拄地,努力想让自己站直了,若是可以重来一回,他一定穿着铠甲,不会轻易让人得手。 在不远处的余杭客栈门口,一名逃跑的南越士兵,扭头看了一眼,果然钱之行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若是孙宇在此,一定能够认识,此人正是忠勇军特种营的杨启风。 不仅是他,眼下这些南越守军中,还混有十几名他的麾下,他们会找准机会,袭杀其中的将领,鼓动士兵逃跑,让他们难以形成有效的抵抗。 杨启风没有继续跑,直接闪身进了余杭客栈,脱去这一身的铠甲,他的任务已经结束,就等着大军进城,前去汇合便是。 竹车门很快便落入了忠勇军的掌控之中,辎重团的工匠快速过河,抢修破败的吊桥。 原本完好的吊桥,在忠勇军的炮击下,破损严重。但是为了将火炮等武器辎重运入城中,只能先将其修复,重新架桥的时间太久。 半个时辰之后,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宽大的吊桥,重新架在护城河之上,这一声响动,正式宣告了杭州城的易主。 一旦火炮进城,南越守军再无一丝翻盘的可能。 竹车门内的大道上,程镇北跟陈启霸,撒开脚丫子狂奔,对其他一切都不管不顾,还不时互相看一眼对方,万万不能让对方领先了。 至于白勇跟郑屠,带人将散弹炮扛上城头,分左右两侧,以散弹炮开路,将整个城墙全部拿下。 剩下的甘越、邓勤、陈其司三人,负责清缴城内的乱兵。 余杭客栈的廖掌柜,整个人吓得躲在柜台的后面,只求上天保佑,能让自己活一条命。昨天他就跟老板提了,老板说工钱翻番,他就答应了下来,富贵险中求,谁知道这就守不住了,若是丢了性命,一分钱都拿不到,白白送死而已。 他这客栈里,可是有不少的南越士兵,他拿定了主意,只要有人进来,他就第一个上报,换取自己的身家性命。 慢慢地,廖掌柜的品出了不对劲,外面一阵阵脚步声经过,却没人来敲门,难道这门口还有什么保护神不成。 手脚并用,往门口爬去,既然他们不进来,那他就出去,留在里面,谁知道那些南越士兵,什么时候就狗急跳墙了。 “呛~”的一声,就在廖掌柜抬头,想要触碰门栓的时候,一柄长剑架在他的肩头。 “军、军爷,我是给你们望风的。”廖掌柜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道这下完了,被抓个正着。 “不用你望风,老老实实去里面待着,便没有性命之忧。”杨启风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忠勇军进城,只要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自然没有危险。 若是让他出去吼上一嗓子,这会正是最乱的时候,被自己人一通弩箭,可没地方说理去。 廖掌柜回头,原本身穿甲胄的南越士兵,都换上了便装,刚从后院出来。 “我这就回去。”廖掌柜本来以为不死也要脱层皮,没想到这位这般好说话。 杨启风立于门后,从缝隙中往外瞧去,正好看见甘越带着亲卫经过,赶忙拉开门栓。 “甘将军,请稍侯!”杨启风双手上举,出门朝着甘越喊道。 街道上,起码有数十支弩箭,在杨启风开门的时候,便瞄准了过来。 “都放下,自己人,杨校尉,你此番可是立了大功啊。”甘越自然是认得杨启风的,他也不知道杨启风到底立了多大的功劳,但是能够在杭州城坚持到现在,肯定不会一无所获。 杨启风现在依旧是个校尉的头衔,但是忠勇军的高层都知道,他在国公爷的心中,地位极高。 “甘将军过奖了,杨某想带着麾下先去面见国公爷,不知可否安排人护送一程。”在这城中这么久,总算盼到这一天了,怎么也要去国公爷面前露个脸。 “杨校尉放心,本将这就安排。”甘越大手一挥,安排了两名亲兵陪同,护送杨启风一行出城。 孙宇这会,正在伤兵营探视伤员,要等城里情况稳定一些,这些人才会进城。 老卞跟小耳朵也在伤兵营里躺着,他俩其实没什么问题,只是护城河里的水喝多了。当时他俩被震晕了过去,直到忠勇军士兵过了河,才安排人将其拖上来。 “叔,你这去了第几趟了?”小耳朵摸着自己胀得滚圆的肚皮,叹口气,不知道多久才能消下去。 “第四趟,快要差不多了。”老卞摸摸自己肚皮,已经差不多了,排泄频繁些,有时也是一种优势嘛。 小耳朵一脸羡慕,他才去了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国公爷,这二位英雄,我们都安排大夫诊治过了,绝对没有问题。”巧娘一掀门帘,示意孙宇先进去。 原本躺着的俩人,立马从床上起身立正,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卑职见过国公爷!”俩人齐声见礼。 “都快躺下,你们啊,是我忠勇军的大功臣,是英雄。如今的第一要务,就是将养身体,万万不能落下病根。”孙宇尽量让自己和蔼亲切一些,但是年龄在这,总感觉有些别扭。 “国公爷,我们身体没事,明日就能继续上阵厮杀!”小耳朵挺着大肚子,他很激动,国公爷亲自称赞他为英雄,这是什么待遇,这辈子都不缺吹牛的素材了。 “国公爷,卑职现在就能出去厮杀。”老卞相对好一些,他在搞爆破试验的时候,跟孙宇接触过一段时间。 “我忠勇军,精锐无数,你俩啊,一定要养好身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至于你俩的赏赐,都有记录,战争一结束,丝毫不差。”孙宇拍拍俩人的肩头,这功劳,他们是拿命去换的,该有的赏赐,一点不能少。 “为国公爷效命,是卑职的荣幸!这边一切都好,没什么需要的。”俩人都很有觉悟,眼下正在大战,不能给上面添麻烦。 “巧娘,这边怎地没有医护兵料理?可不能冷落了咱们的英雄。”孙宇打量了一下帐篷,俩人单独一间倒是不错,但是这连个照应的都没有,说出去不好听啊。 小耳朵跟老卞一听,心中狂喜,这医护兵,都是美女啊,躺在这太无聊了,能有个美女给说说话,倒杯水,啧啧!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谈判 “国公爷,伤兵太多,人手忙不过来,这边就疏忽了。”巧娘也是为难,之前护城河边的一战,各团伤兵都很多,很多轻伤的都还在排队。 这两位,能吃能跑的,需要伺候个什么? 老卞本来也想着有美女伺候的好事,突然看见小耳朵的熊样,顿时心中不爽,这可是自己内定的侄女婿,怎么能如此不堪? “禀报国公爷,我等身强体健,只需稍作休养即可,无需人料理。”老卞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大嗓门说道,吓了小耳朵一跳。 “不错,还是很有觉悟的,我很看好你!”孙宇拍拍老卞的肩膀,他当然知道医护营忙不过来,但是千金买马骨,这话他得说啊,不能让人觉得他苛待了英雄。 小耳朵看着这一幕,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多读书,像老卞这般,被国公爷看重。 孙宇嘱咐他们好生休息,继续往后面去巡视。 “叔,你当真不想要医护兵服侍?”小耳朵一想到刚才跟顶级待遇插肩而过,就一阵失落。 “你想什么呢?知道有多少咱们的袍泽,等着她们去救治吗?咱们手脚俱全,要别人料理?你但有不便的地方,尽管跟叔说,叔帮你弄。”老卞大义凛然,拍着胸脯保证道。 “叔,我、我真的不是个东西,以后一定好好学习,跟叔一般,知晓大义。”小耳朵很惭愧,是啊,比起那些受重伤的士兵,他们这根本就屁事没有,怎么还能想着享受呢。 “哎,你还小,只要用心学,以后叔一定都教你。”老卞点点头,这小子还算不错,实诚,自己女儿太小,不然都想嫁给这小子了。 “叔,当时在城门口,你为什么数到十二就跑了,说好的不是十三吗?”小耳朵因为这事,心中一直有些膈应,可想到老卞这般正直的人,一定是他误会了。 “小耳朵,你有所不知,这数数计时间,不太准,叔当时太紧张,怕时间算错了。临时起意,决定早一些,不过多喝些水罢了,总比送命强。”老卞有些心虚,但是说出口的话,依旧是斩钉截铁。 实际上,老卞是早就算好了,就该是十二。但是他怕,小耳朵跑得快,万一提前一些,先落水的话,后面的他,被城头守军反应过来强弓劲弩招呼,活命的希望要小上许多。 既然愿意来执行这个任务,老卞也是愿意用性命来博军功的,但是为了活命,留些小心眼,并不算什么。 小耳朵默默点头,果然是他错怪了老卞。 当孙宇从伤兵营出来,就看见立于门口的杨启风。 “杨校尉,此番居功至伟,战事结束,本官一定为你请功!”孙宇拍拍杨启风的肩头,他们已经许久没见了,长期潜伏在杭州,为他此行,搜集了足够的情报。 “卑职不敢居功,都是份内之事。”杨启风就等着这句话呢,这南越战事结束,他的身份也差不多可以洗白了,该是往上动一动了。 “杨校尉先随我进城,咱们去那王宫门前走一遭。”孙宇摸了一下天枢剑剑柄,若是可以,他是真的不想对越国钱氏下手。 钱氏在越国树大根深,倒不会让他忌惮,真正让其忌惮的,是他们在民间的风评极佳。 彼此立场对立,对于天下大势,各有各的看法,但是钱氏主政越国之后,建树颇多,极大的改善了境内的民生,不该落得个没下场。 哪怕是后世记忆中,钱氏纳土归宋,也算是为越国百姓,行了一番功德。 越国王宫内,钱弘俶面色苍白,在软榻上躺着,宫里的御医正在行针,国相吴程,一脸忧色。 “相爷,大王怒急攻心,短时间内,不可再受刺激。一会我开个方子,每日按时服用,将养些时日,方可缓缓恢复。”御医将银针一根根拔下收好,背着药箱走到吴程身边说道。 “这、若是受了刺激,会如何?”吴程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形,这怎么能不刺激他呢,皇宫外,已经遍地忠勇军士兵,那种黑黝黝的武器,已经开始布阵了,这种时候,正等着大王拿主意呢。 “轻者,劳心伤神,重则,油尽灯枯。”御医也不清楚,这到底会如何,只能模棱两口。 “这......”吴程一拳打在手心,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嘛,该怎么开口呢,总不能坐以待毙。 纠结的吴程,在外间不停踱步走来走去,每一炷香的功夫,都有人来禀报城外的消息,反正不会有好消息就是了。 以南越王宫的筑造规模,眼下王宫内,尚有三千精锐驻守,本可拖延一些时日,可一想到杭州城墙,旦夕便破,吴程实在是没有信心。 “相爷,城外来人了,说是让大王出去谈一谈。”禁卫中郎将钱飞骁,是钱氏大族年轻一辈的翘楚,文武双全,深得钱弘俶喜爱,将这南越最后一道屏障相托。 钱飞骁也没有辜负钱弘俶的信赖,王宫禁卫日日操练不歇,绝对是南越最精锐的禁军。 “大王刚刚施完针,如何能够上城?”吴程以手扶额,倒不是最坏的局面,总比直接攻城要好上一些。 “不如相爷先去走一遭,探探对方的意思?”钱飞骁倒不是怕了对方,对方摆明了先礼后兵,那就不妨依着对方,起码也能拖延一些时间。 眼下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等到勤王大军前来,未必没有机会翻盘。 “将军说得是,本官先去城头上走一遭。”吴程也决定豁出去了,大不了就以身殉国,也不枉他为国相二十余载。 落日西垂,秋风萧瑟,登上城头的吴程,心头渐渐沉重,这大好的河山,以及治下的万民,究竟会何去何从? 抬头看去,在敌军方阵的最前端,一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全身铠甲包裹,仅留双目可以视物。 身旁有数名壮士,扛着特制的盾牌,吴程虽然不懂这些,但就其造型而言,城头的床弩,恐怕都射不穿。 吴程还真猜对了,自打火炮准备用于实战之后,孙宇就一直想着如何提高自己的存活率,这种特制的盾牌,就是工匠营经过不下百次实验之后的产物。 内外两侧,均以一体铸成的铁板覆盖,中间是以复合材料制成,不再一味追求硬度,反而追求韧性,跟弩臂一般的标准。 这样一面大盾,重约百五十斤,造价不下三百两,绝对的奢侈物品。在一里地的距离,依旧不能挡住火炮炮弹的直射,但却能极大的卸去炮弹的动能。持盾的勇士,难以活命,但是他们保护的对象,孙宇绝对能够活下来。 炮弹直射被击中,是小概率事情,若是散弹,根本无法对大盾破防,床弩也是一般。 吴程立于墙垛之后,不由得有些紧张,他这一开口,就关系到这满城老少的身家性命。 “可是闽国公当面?”吴程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往前一步,目视城下。 “正是孙某,可是吴相国当面?”孙宇自然是不认识吴程的,但是他身边的杨启风认识,这朝堂上,但凡叫得上名号的,他都认识。 “正是吴某,我越国与大唐,向来修好,闽国公此来,我越国上下,皆是不解。”吴程带着不解问道,他也是没想明白,这南唐怎地突然下了这般的决心。 “修好?那是数十年之前的事情了,这些年,越国没少在背后使绊子。否则,我大唐,何以落到如此境地,仅剩江南半壁?”南唐早年的攻伐,可以说得上战无不胜,但是却难以有效将战果转化为实力。 这背后,固然有先帝用人不明的原因,这南越国,也没少在暗中使坏。 “闽国公此言差矣,大唐失去江北六州,那是周世宗干的,与我等何干?”吴程心中一声长叹,他对于这些破事,自然是知道的,但是眼下是不能认的。 “那福州何来?早前的清源军何以能够自立?本官在剑州灭掉的天女教何来?还请吴相解释一二。”孙宇倒是不急,这城中还在扫荡,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 城外,他已经将斥候放出去数十里地,但凡有大军前来,绝对难以瞒过他的耳目。 “福州之事与清源军自立,那是唐军彼时的将领,苛待百姓,大家奋起反抗。有些民众,心慕我南越,自发归附,这些都是有明证的。至于天女教,这事本官还真不知道,闽国公不妨细细说来。”吴程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当年这些破事发生的时候,孙宇恐怕还穿开裆裤呢,知道个屁。 至于天女教,钱仁俊都一命归西了,冤有头债有主,想找就去找。 “推卸的倒是干净,照这么说,我只要找些明证,确定这杭州百姓自发归附,也是一般无二了?”孙宇嗤之以鼻,这就是耍无赖了,那自己也可以学一手。 “闽国公此言差矣,你等大军压境,这不是以武力胁迫?”吴程赶紧分辩,这可不一样。 “好了,不扯这些了,从前唐覆灭,你越国就一直尊中原王朝为主,对于我大唐,就没干过什么好事。如今我大唐势大,你等出来降了,我可以保你等一个体面的归宿。”孙宇摆摆手,这种扯嘴皮子,跟吴程这般的老油条,他绝对不是对手,徐易若在,倒是可以试试。 “闽国公此言,可是以为吃定了我等?”吴程眼珠子一转,将腰背又挺直了两分,将文臣的傲骨,体现的淋漓尽致。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南唐隐患 “怎地?吴相还有后手?不妨亮出来瞧瞧。”孙宇不由得笑了,这南越的中枢,都被他给掌握了。 就好比一个人,任你再勇武,头颅都被人家掌控了,还想翻盘? “哼,闽国公此来,不过行投机取巧之举罢了。若是步步为营,推进到杭州,我等自然无话可说。眼下这周边,有的是忠与大王的子民,勤王大军一到,切断你等的后路,恐怕难有好下场,不如早点归去。”吴程为相二十余载,自然知道,对方这般孤军深入,必然不能久战。 “吴相此言差矣,拿下这王宫,并不需要久战。而且啊,这钱塘江,任由我水师纵横,后勤补给,也是不缺的。哦,对了,吴相可知晓,你越国往东海而去的船队,已经被我歼灭了?”孙宇不想以武力拿下王宫,若是能够逼得对方出宫投降,这后面的事情,就要容易许多。 否者这南越的地界,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特别是对方往山里一钻,打起游击来也是个烦心事。 “你、所言当真?”吴程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船队真的出事了,这里面,还有他吴家好大一笔份子。 “绝无虚言,否则,我如何敢轻舟前来?”孙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断给对方施压。 这一战,败的不冤,对方步步为营,早有计较,而他们南越上下,都在期盼着大宋给南唐施压。 “就算如此,只要勤王大军围了杭州城,你等依旧难有生路。”吴程压下心头的杂念,钱财不过身外物,这性命都不一定能够留得住,何必惦记那些。 “且不去提,你等能不能撑到勤王大军来支援,吴相恐怕是忘了,孙某手中,尚有精骑三千。运送一批物资前来,想必是可以的。”孙宇说的轻描淡写,落在吴程耳中,却不下于一声惊雷。 是啊,对方最强的战力,是那三千精骑,勤王大军,又能来多少人呢。 “将军以为如何?”吴程哑然,低声问向身旁的钱飞骁。 “非十万大军,困不住他们。”钱飞骁从来不会低估对手,身经百战而无败绩的忠勇军,本就是南边最强的存在。 一日破城,更是让他刮目相看,至于那更加强大的骑兵,他无法想象。 “将军的意思是,咱们,输了?”吴程虽然不愿面对,却知道钱飞骁所言不虚。 “末将向来不惧死战,但是这阵势,非人力可以挽回。眼下两条路,死守王宫,末将有把握,给对方以重创。或者,趁着城中未定,护着大王突围,逃生的机会,不到两成。”钱飞骁虽然只有三千人,但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精锐,战力很强。 就算对方突入王宫内,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依旧可以占据一定的优势。 至于突围,从王宫杀到城外,三千人够不够,他也不知道。 “这般距离,将军可否射杀此獠?”吴程恨恨说道,对于将他们越国上下逼到这一步田地的孙宇,他是恨之入骨。 “若是他人,末将尚有三分把握,但是城下这位,善射之人,本就善避。而且,这般的命令,总要大王亲自开口才好。”钱飞骁跟吴程不同,虽然立场对立,彼此得刀兵相见,但是对于孙宇此人,他是欣赏的。 这般年纪,能够搏杀到如此境地,他钱飞骁,不如之远矣。 “吴相考虑得如何了?这般大事,该由越王亲自决断才是,不妨将越王请来,本官与之当面交涉如何?钱氏久居杭州,在民间声望颇好,总该留个体面。”孙宇算得上苦口婆心,你们又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何必死抱着不松手。 “大王身体不适,恐怕不能亲来,本官这就去禀报。”吴程没辙,他确实做不了主。 “好,出于对越王的敬意,明日午时之前,本官不会发起攻击,希望越王能够认真考量,为百姓谋福祉,不一定非得居于庙堂之上。”孙宇想了一下, 还是给一顶高帽子,希望他们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闽国公放心,本官自会如实传达。”吴程拱拱手,转身下城去了。 至于钱飞骁,依旧伫立于城墙之上,默默看着城下的孙宇。 “听闻国公爷武艺盖世,末将想要领教一番!”看着准备转身离去的孙宇,钱飞骁忍不住开口。 他早有耳闻,孙宇不仅善于领兵,本身武艺也是极高。孙宇的年纪,比他还小三岁,钱飞骁起了比试之心,虽然眼下的场合,并不合适。 “还未请教将军大名?”孙宇目力极佳,自然一眼看出了此人年纪与自己相仿,这般年纪,能够成为主将,自然不能轻视。 “末将钱飞骁,见过闽国公。”钱飞骁抱拳行礼。 “我记住你了,会有机会的。”孙宇拱手还礼,随即便驱马回返。 至于现在比试,那是不可能的,若是越王投降的话,可以考虑收服此人,算是给南越上下吃一颗定心丸。 若是不投降,攻城的话,自然也是要交手的,但却不一定是自己的武艺,也可能是炮弹。 吴程一路心不在焉往回走,这会离明日午时,也就**个时辰,该下决断了。若是想要撤,趁着这会城中不稳,机会还要高上一些。 “相爷啊,总算找到您了,大王正找您呢。”越王身边的内侍楚濂楚公公,一脸着急上火,看见吴程立刻急吼吼跑过来。 “大王醒了?”吴程收拾了一下情绪,无论如何,总是要面对的。他吴程这辈子,也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但是这兵困王宫,还是头一遭。 “醒了,依旧虚弱,刚喝了药。”楚濂伺候大王这么些年,还是头一遭见他这般虚弱。 “走,眼下这般情况,只能大王亲自做决断了。”吴程脚下加快几分,朝着王宫内快速走去。 “吴相,您就不担心宫外的家眷?”楚濂很奇怪,这吴程自己固然在王宫内,但是他的家眷都在宫外。忠勇军来的速度太快,杭州城中根本无人出逃,所有的高官权贵及其家眷,都被困在城内。 “楚公公,若是其他人杀入城中,本官自是要担心的。你我并非愚民,岂不知这忠勇军的行事之道?”之前忠勇军在福州数次击败南越军队,朝廷上下,自然是要对忠勇军进行抹黑的,方便上下一心,齐心合力抵抗对方。 他乃越国国相,身居庙堂之高,当然是能够看见真正的本质,忠勇军对占领地的态度,生平仅见,只要家中之人不犯浑,性命总是无碍的。 “忠勇军确乃异类,若是此人生在我越国,该多好。”楚濂心中一阵长叹,原本一潭死水的南唐,居然就要翻身了。 “也不知道,这南唐国主,能不能容下此人?走到这一步,往往是君臣不可调和的开始。”吴程背负双手,可以同患难,不能共富贵的君臣,比比皆是。 作为越国之人,卧薪尝胆的典故,大家都知晓,范蠡在越王勾践大仇得报之后,归隐方得善终。想着与其共富贵的文种,却被勒令自刎而死。 “大宋尚在,当不至于如此。”楚濂看了一眼吴程,到底是相国,看待事情,入木三分。 “他的功劳、权柄、地盘,都太大了,除非愿意舍弃,不然总要起矛盾的。立下这般大功,不封赏,难以服众,军中将士也是不依的。再封赏的话,岂不是一国两主?”孙宇眼下就占了四个州的地盘,若是完全吞下南越,自然也是要占一块的。 忠勇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战力彪炳,彼时,那位南唐国主,想必寝食难安。曾经赖以信重的大将军,变成卧榻之侧的猛虎,想想就觉得滑稽。 “楚公公一定在想,封个高官,出将入相是?我猜那位国主,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觉得那位闽国公肯放手吗?”吴程一看楚濂的面色,便知晓他的想法。 这也算是一个惯例了,若是将军立了大功劳,赏无可赏,便召回朝中给个宰相的头衔。说起来很好听,出将入相,位极人臣,实际上不过是将老虎套上镣铐,从深山猛虎,变成脚下玩物罢了。 那位闽国公,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有自己的野心抱负,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从他的治下,形成一套单独的治理政策,吴程便知晓孙宇非久居人下之辈。 “想必,是不肯的。”楚濂想了半晌,终究是摇摇头。若是异地而处,他也是不肯的,有自己的地盘、人马,更有拥戴他的子民,怎么会轻易放弃。 “更为重要的是,他的施政理念,注定为朝堂所不容。在他自己打下来的地盘上,南唐朝堂那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要是拿他没辙,若是回了朝堂,没了军队傍身,嘿嘿......”吴程摇摇头,南唐的那位严续,可不似自己这般好相与。 俩人边走边说,尚未聊尽兴,便到了越王歇息的宫殿。 “老臣见过大王!”吴程入内,朝着榻上行了一礼。 “吴爱卿,快落座,给孤说说,这宫外的形势如何了。”刚刚喝了药,钱弘俶觉得舒坦了一些。城外的情形,想必是没什么好消息的,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上几句。 “王宫已经被围了,钱将军正在组织人手,随时可以发起突围,送大王出城去。”吴程尽量把形势说得好一些,免得刺激了大王。 “突围?又能去哪里?”钱弘俶有些意兴阑珊,王宫之外,尽是忠勇军士卒。 就算侥幸出了这杭州城,眼下的越国,处处烽烟,也没个好去处。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郡主莲香 “去苏州,实在不行,还能通过水师去大宋。”吴程也明白,就算侥幸离开城池,也难逃过对方的追杀,这般说,不过是为了安抚越王一二。 “来人可是忠勇军的那位闽国公?”钱弘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事已至此,就得选一条最合适的路去走,不能冲动行事。 “正是,方才在宫墙外,与老臣有过接触。”吴程点点头,事已至此,大王能够冷静面对,确实才是上策。 “吴爱卿觉得,此人如何?”钱弘俶对孙宇的了解,都是来自于情报,并未有过接触,不过他能让**王继子逍遥自在,想必心胸也是有的。 “此子狂妄之极,竟然让我等明日午时之前开门投降。”吴程也拿不定钱弘俶的心意,本着不犯错的原则,自然是要贬低一番的。 “孤想听听,真实的观感。”彼此君臣许久,钱弘俶当然知道吴程的意思,这些话不过是场面上的糊弄之言。 “人中龙凤,老臣自愧不如。”吴程心下了然,实话实说。 对于孙宇的事迹,他了解得很清楚,今日一见,只能说名不虚传。 “若是传言无差,咱们落在他手里,倒是不幸中的万幸。”钱弘俶自嘲一笑,以前觉得孙宇此人,不过是沽名钓誉,妇人之仁,今日才知晓其厉害之处,连他都生出了放弃抵抗的心思。 “大王何出此言?咱们尚有余力,胜负未定。”吴程听出了越王的言外之意,却不敢擅自表露心迹,此乃人臣大忌,有些话,只能出自主上之口。 “咱们被人一锅端,没有机会了。”钱弘俶从榻上坐起来,人家数万大军,怎么可能让他突围而去。 况且对方有数千骑兵,人的腿,如何跑得过马?钱弘俶尚不知道,对方的骑兵未至,不过也快了。 “大王,老臣无能,愧对王恩!”吴程直接跪地请罪,君辱臣死,自古如此。 “老吴啊,你我君臣多年,何必如此?”记得尚未登得大位时,钱弘俶便是这般称呼吴程的,当大王这么些年,倒是渐渐生分了。 “大王,实在是此子,行事诡异多端......”吴程悲从中来,犹记得当年的意气风发,不曾想,竟然将基业这般葬送在自己手中。 “此子胆大心细,能人所不能,咱们不冤。我欲降之,也能保全宗族,对这天下万民,也算一个交代。”钱弘俶将此话说出来,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许多,直面死亡,有几人能够真的坦然面对。 况且此举,能够让越国百姓免于战火,总算将爱惜子民的名声保全了,以后也不会太难过。 “大王,此事,恐怕还得思量再三。此子是人中龙凤不假,但是南唐却并非由此子说了算,若是一旦起了波折......”吴程的意思很明确,他们相信孙宇,也愿意降之,但是南唐国主李煜,才是真正的做主之人,而且朝中各般牵扯,他们赌不起。 “这个、不若跟那闽国公再细细谈一谈?”钱弘俶也觉得不太靠谱,眼下他还有资本,正是该好好讨价还价一番。 虽然他逃出去翻盘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但是战死跟投降完全是两个概念,若是投降的话,南越的土地子民,全部拱手相让。 反之,若是战死,必然烽烟处处,南唐在短期内,陷入战争泥潭,这里面的差别,大了去了。 “大王,莲香郡主年方二八,尚待字闺中,那闽国公虽纳有妾室,正妻之位却一直空悬......”这是吴程能够想到最有保障的法子,将自己一行绑在孙宇的战车上。 “莲香的婚事,孤答应由她自己做主,如此这般,怕是要委屈了她啊。”莲香是钱弘俶最小的嫡女,集万般宠爱于一身,就连婚姻大事,钱弘俶也允诺可以自由做主,这要是年方二八,尚未定下终身的缘由。 话说莲香郡主,不仅貌美如花,更兼之高挑修长,心气极高。平日酷爱习武,一柄寒铁长剑,使得出神入化,三五个壮汉,也是近不了身。 “大王,这闽国公,出身高贵,文成武就,何来的委屈?”吴程心中想到,若不是怕对方看不上,他都想把女儿送去,既然要归顺,那就得抱紧大腿。 “父王、父王,楚公公,你再不让开,莲香手中的剑,可不是摆设。”就在钱弘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来人正是他们方才提及的莲香郡主。 “老楚,让她进来。”既然来了,钱弘俶心下一横,干脆让其自己抉择好了。 “爹,我要去宫外,跟那贼子一较高低。”莲香今日倒不是平日里的打扮,换上了紧身的武士服,外面覆以皮甲,将一双大长腿,衬托得格外惹人注目。 “郡主啊,这宫外数万精锐,岂是随便出去的?这是战争。”吴程心中暗道,你这打扮一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国相大人多虑了,莲香准备与那贼人比斗一番,非要替爹教训他一番不可。”莲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长期居于宫中,何曾见识过战争的可怖。 平日里,她本就武艺不错,那些侍卫也多是束手束脚,自然是无往而不利。还以为这战争就跟话本里说的那般,大家摆好阵势,各自斗将罢了。 “莲香,敌军已经重重围困王宫,如何会与你比斗定输赢?父王此番,怕是走不掉了。”钱弘俶朝着莲香郡主招手,示意她走得近一些。 “这、戏文里不都是这般说的?”莲香郡主顿时傻眼了,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莲香郡主,如今虽然我等被困于此,老臣却有一法,可保宫内众人的安危。”吴程眼看大王不好意思开口,那么只能他来为主分忧了。 钱弘俶投以赞许的眼神,他这当爹的,把闺女送出去换平安,实在是不好开口。 “国相大人既然有妙法,不妨明言,但有用得着莲香的地方,一定不推辞。”莲香郡主学武,本就有行侠仗义之心,若是能够体验一下侠女的风采,自然是极好的。 “南唐闽国公孙宇,就是城外主帅,此人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况且尚未大婚,实乃天下女子心目中的良人......”吴程能够在南越朝堂屹立多年,这嘴皮上的功夫,自然是一流的,当下就是把孙宇一通夸。 莲香郡主一脸怪异,人家这率领大军,数次把越国按在地上摩擦,眼下连杭州城都破了,这般夸法真的合适吗? “国相大人,传言中,闽国公此獠,身高九尺,体宽六尺,青面獠牙,可日食半石......”莲香郡主对于孙宇的了解,基本都是来自宫女,他们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之言。 吴程跟钱弘俶对视一眼,这是对他们宣传工作的肯定,但是眼下好像起了反作用。 “咳,莲香,这些不过是以讹传讹的夸大之词。吴爱卿方才刚在宫墙上见过闽国公,不至于如此。”钱弘俶只能出言解释一二,若真的如此,他是宁死也不让女儿嫁过去的。 “那也是丑陋不堪之辈,如何能是女子良配?”莲香郡主嗤之以鼻,能够被传成这样,想必本身也是丑陋之人,只是传言略有夸大罢了。 “郡主最爱的青玉案与鹊桥仙,正是出自此人之手。容貌如何,本官未曾见过,身量修长挺拔,与郡主倒是挺般配。”吴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孙宇肯定不会丑的。据传每次回江宁,都是万人空巷,大姑娘小媳妇争先恐后去看的,想必江宁女子的审美,应该不差。 “怎么可能?那般的诗词,必然出自才子之手。”莲香郡主出言反驳,她不傻,已经听出了其中的意味,连般配这般的词都出来了。 “莲香,国相大人所言,皆是事实。这诗词,正是闽国公领兵之前所著,这几年,倒是鲜有好的诗词流出了。”钱弘俶觉得挺遗憾的,孙宇有这般的才华,何不多吟诗作画,也好流传千古,非要跃马征战,坑了自己与越国。 “郡主啊,这闽国公孙宇,确乃良配,老臣怎敢相欺?若是郡主与其成就好事,不仅自己觅得良人,也能为宫中众人谋一份出路,大家必定心生感激......”吴程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信了,不是他们想要抱大腿,而是为郡主谋良配。 “良配?国相大人怎地不将女儿嫁过去?”莲香备受宠爱,面对吴程,也是不虚的,真有这般好事,岂能不先顾着自己。 “莲香郡主,老臣的嫡女,最小的都生娃了。”吴程两手一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那飞鸢呢?”莲香郡主岂是这般容易被糊弄住的,没有嫡女,不是还有一个庶女嘛。 话说这飞鸢,跟莲香年纪相仿,彼此倒是有几分私交。 “若是能够促成飞鸢跟闽国公的婚事,老臣感激不尽,只是这身份地位,根本不匹配啊。他日郡主跟闽国公能够成就好事,飞鸢可为滕妾。”以孙宇今日之地位,庶出怎可为妻? “你、哼,父王,你可是说过,莲香的婚事,由自己做主。”莲香情知说不过吴程,只能转向钱弘俶。 话说莲香这性子,也真够异类的,若是寻常女子,听闻谈论自己的婚事,不是借故走开,便是听从父母之言。 “当然,只要莲香你不同意,哪怕父王粉身碎骨,也万万不会相迫的。”钱弘俶只能以退为进,莲香如今的性子,不是压迫便能有用的,早知如此,就不让她学武了。 莲香一下子愣在当场,不知所措,父王从小养育她长大,万般宠爱,她真的能如此这般吗?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识破 “父王,莲香想出宫去走一遭,见一见那闽国公。”莲香虽然平日里骄横了一些,却并非不孝之人,当即下定决心,先去见一见。 眼下想的,倒不是为了去见见是否合适,而是想寻机干掉对方,在她的想法中,只要杀掉孙宇,则敌军必然退去。 “唔,也好,是否合适,也该见一见。吴爱卿,你给安排一下,明日一早便去。”眼下天色将黑,此时过去,一旦传出去,他的老脸往哪搁。 “大王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在王宫门口候着郡主。”吴程心下大定,他相信,只要莲香去见了真人,那肯定是一百个同意的。眼下他该思虑的,是如何促成孙宇接纳此事。 “父王,莲香先行告退。”莲香郡主闻言,也不再多言,转身告退。 落桐院内,莲香抱着寒铁剑,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方才刚舞过一路剑法,两鬓微湿,额头见汗。 “郡主,你明日真的要去见那大魔王?”宫女小蕸端着热水盆过来,给莲香擦拭一番。 “我习武数载,自是要锄强扶弱的,如今此獠欺我越国无人,自然要叫其好看。”在自己的院落中,莲香毫无顾忌,明日便要学那荆轲一般,风萧萧兮易水寒。 “郡主,钱将军武艺犹在你之上,怎地......”小蕸口中的钱将军,就是钱飞骁,是钱氏这一辈的第一人。 莲香郡主别人都不服,只有对自家这个族兄,那是心服口服。在小蕸看来,若是武艺更高的钱飞骁都无可奈何,郡主去了也是无用。 “族兄大才,却要守卫宫墙,而且,恐那贼子百般提防,难有机会。”对方麾下数万精锐,必然是防守严密,她是女儿身,而且自认为姿容不错,想必对方会松懈一些。 次日天色方破晓,吴程就在宫门口候着了,原以为要等到很晚,没想到才过得片刻,莲香郡主就到了。 还想着会是昨日的打扮,没想到却换了一身高腰的绯红色长裙,将双腿衬托得更加修长。 虽然腿长,莲香走动的速度并不快,甚至还有点慢。落在吴程的眼中,自是以为是为了保持仪态,但是只有莲香自己心中明白,腿上绑着这么长的剑,一旦摆动幅度太大,就要露馅。 宫内武器管制严格,一时半会,还真寻不到合适携带的武器,况且这把寒铁剑,随她多年,用起来最为得心应手。最最紧要的是,这寒铁剑,具有足够的破甲能力。 “郡主随我来!”吴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前头带路,莲香紧随其后,缓缓拾级而上。 “末将见过郡主!”钱飞骁已是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没有他的放行,谁也出不了宫门。 “有劳族兄了。”莲香微微一福,虽然出身地位要高上不少,但是在宗族内,她还是得称对方一句兄长。 “份内之事,请随我来。”钱飞骁的内心,是不好受的,作为一个武将,需要大王将郡主送出去,以图庇佑,实在是难有颜面。 钱飞骁能做的,就是尽量思虑周全一些,连夜赶制了一个特别的吊篮,比平日里的要大上许多,而且有扶手,可以站在上面,不用那般狼狈。 莲香一看就明白了,朝着钱飞骁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直接踏前一步,稳稳站在吊篮上。 吴程看看郡主所乘的吊篮,再看看自己面前的这只箩筐一般,心头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用手牢牢抓住绳索,一屁股坐进去,半分体面也无。 城头这般动静,孙宇立刻接到了消息,直接骑上烈火飞奔而来,若是能够劝服越王投降,实乃无上功绩。 人未至,隔着老远就看见一红衣女子,衣袂飘飘,从城头缓缓降落,颇有几分仙子落凡尘的感觉。 护在一旁的恶狗,心中暗道一声好美,却没有说出口。恶狗不比当年的无知,这种时候出城的女子,指不定以后就是国公府的夫人,不是他能随便置评的。 程镇北跟陈启霸一对活宝,左右而立,看着从吊篮**来的二人,一时竟然犯起了难。按照道理,他俩该带人搜查一番,但是眼下这情形,当真不好下手啊。 “来人啊,将这男子检查一番。”程镇北大手一挥,先下手为强。 陈启霸松了一口气,既然老程愿意出头,就让他来。 “这女子,就交给霸虎兄弟你了。”就在霸虎以为躲过这事的时候,程镇北一句话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陈启霸挠挠头,这他么怎么搞,要不去医护营去找两位女子过来。 “放肆!来者是客,岂能这般无礼?”孙宇人尚未至,便在马上一声大喝,阻止了试图搜查吴程的士兵。 “末将见过国公爷!”哼哈二将皆是心头一松,正主发话了,他们无需担责。 孙宇翻身下马,大步前去,不知道来个女子是什么意思,孙宇也懒得去猜,直接往吴程身边走去。 虽然之前彼此距离较远,孙宇还是记得了吴程,眼下一看便知。 “吴大人,麾下粗鄙,本官这厢有礼了!”孙宇先拱手一礼,算是赔罪,文人都重体面,当众搜查,算是折辱也不为过。 吴程原本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谁叫他们眼下,境遇艰难,也不能奢望太多。 “见过孙国公,这位是我越国的莲香郡主,大王的掌上明珠。”吴程暗自感叹,眼前这位国公不好忽悠啊,怎么目光都在他这糟老头子身上。 “孙某见过郡主!”孙宇不确定对方为什么派个郡主出来,看头上的发饰,应该尚未婚配,难不成真的打算联姻?这倒是个麻烦。 “孙国公免礼!”莲香郡主倒是真的有些意外了,虽然被盔甲遮挡,只能看见对方双目,却依旧能够感觉到,并非传言中的那般,言语之间,也柔和了几分。 “二位,请随我来,往大帐中一叙。”这城下,肯定不是谈话的地方,当即前头领路,往着营帐而去。 越往前走,吴程越是心惊肉跳,竟然所有的忠勇军士兵,都是住在沿街搭建的帐篷中,就连孙宇也不例外。 城中已经渐渐开放,能够看见三三两两的百姓,开始出家门走动,估计是去采购急需的物品。 只要看老百姓脸上的神色,他就知道,之前对于忠勇军的抹黑,全部不攻自破了。 至于莲香郡主,则是在不断打量四周,渐渐地,她绝望的发现,想要再刺杀之后逃走,是不可能的。 仅仅是身旁扛着狼牙棒的壮汉,就给她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二位,请进,恶狗,去端些茶水跟点心过来。”孙宇掀开帐篷,对着一旁的恶狗招呼一声。 恶狗点头应喏,一位年老的文官,另一位是年轻女子,走路尚且很慢,怎么可能威胁到孙宇的安危。 莲香郡主刚进帐篷的瞬间,营帐外的亲兵放下帘布,她的心跳在这一瞬间剧烈加速,机会就在眼前。 当即用手隔着裙布,拉开里面的绳结,绑缚在大腿上的寒铁剑瞬间跌落。 莲香郡主当即轻撩裙摆,后撤半步,一把抓住尚未落地的寒铁剑,长剑瞬间出鞘,寒芒闪动。 就在莲香郡主想要前刺的瞬间,孙宇已经摘下头盔,笑语晏晏地看着她。当对方心跳加速的时候,他就有所感应,考虑到对方只是个小丫头,倒是不想吓着对方,万一真的闹掰了,不好收场。 为了对方能够投降,其他的让步,都是可以的。 原本想要效仿荆轲的莲香郡主,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丝毫难以动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传说中的凶神恶煞,竟然长得这般好看。 “郡主,这是想要与孙某比试一番?”孙宇看着眼前的莲香,这架势倒算那么回事,但是在他面前,肯定是不够看的。 原本背对莲香郡主的吴程,闻言一脸疑惑地转身,随即吓了个半死。我的祖宗哎,怎么还将兵刃带进来了,就凭这一条,杀了也是白死。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前提是你得是使节啊,来刺杀的,那肯定来一个杀一个,来俩个杀一双。 “国公爷说得是,莲香郡主自幼酷爱习武,听闻国公爷武艺独步天下,因此想要请教一番,必然是如此。郡主啊,这可不是宫里,快把剑放下,这样要闹误会的。”吴程脑中瞬间思量一番,只能先这么应付,只要不是刺杀,怎么都行。 原本进退两难的莲香,闻言更是窘迫,可一想到死于忠勇军刀口下的南越士兵,复又聚起了勇气。 “孙国公,父王想将我许配与你,但是我莲香的夫君,一定要胜过我手中之剑。”看着吴程那不断求饶的眼神,莲香终究是放弃了刺杀的念头。 而且她也没有刺杀的机会,眼下都暴露了,从对方的神态便知道,根本不将自己手中之剑放在眼中。 “吴大人,郡主所言当真?”孙宇微蹙眉头,还真是这般,那就有些麻烦了,这会周薇应该都到泉州了?也不知道跟其他三女处的如何了。 “咳,大王思虑再三,为这治下百姓计,不想再起纷争。但是毕竟双方斗争日久,积怨亦是不少,心有疑虑,也是人之常情......”吴程越讲声音越小,这他么不对啊,被郡主搞得思路都乱了。 这种事情,对方肯定是占便宜的,不仅不用打仗,还得了泼天的功劳,抱得美人归,自己这姿态,是不是太低了些,虽然说得都是实话。 “既如此,便先比试一番,其他稍侯再谈。”孙宇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反正只要对方愿意投降,怎么着都成。 “不对,我南唐国主,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文比曹子建,武比,算了,武夫粗鄙。眼下皇后之位空悬,若是越王有意,本国公可代为说合。”孙宇刚想动手,突然觉得自己直接应下这事,是有不妥的。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危机初现 “姓孙的,你当本郡主是什么了?看剑!”原本觉得孙宇还算顺眼的莲香郡主闻言,又羞又怒,居然让自己去给别人续弦当后娘。 孙宇吓了一跳,小小年纪,看着清甜可人,怎地是这般火爆的脾气。 “你怎么还不拔剑?”在长剑刺到一半,莲香郡主突然停下了,既然是比试,那就得公平,完全忘记了要当荆轲的初衷。 “无需用剑,郡主尽管刺来。”孙宇嘴角微微上翘,倒是个有意思的小丫头。 莲香闻言,感觉受到了蔑视,手臂用力,继续直接往前刺去,凭借寒铁剑的破甲能力,她有信心刺破对方的铁甲。 孙宇突然动了,脚下往侧前方一步踏去,同时左手臂一挥,以护腕砸中剑身,将长剑荡开。另外一只右手也没闲着,屈指在莲香郡主的手腕上轻轻一弹,长剑便从其手中脱落。 莲香郡主抱着吃痛的手腕,看着用脚接起寒铁剑的孙宇,呆若木鸡。她知道自己没有赢的可能,却也没想到输得这么快,连一招都过不了。 “为什么?”莲香喃喃问道,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在这一刻晦暗无光。平日里总以高手自居,想着仗剑走天涯,没想到,却是这般的无能。 “什么为什么?”孙宇将寒铁剑拿在手中打量一番,此剑之锋利,比起天枢剑,也不过稍逊半分。重量却要多出三成,若是在他手中,攻击力丝毫不逊天枢剑。 “我的武艺,当真如此不堪一击么?”莲香抬起头,眼角已经含着泪花。 吴程暗道一声漂亮,就该这般姿态,梨花带雨,就不信孙宇能够抵得住。而且如此这般,更是坐实了请教的事实,当即心中大定。 “此剑不适合你,太过沉重,导致出剑速度不够。与普通人交手,尚且不明显,但是遇到真正的高手,那就是致命的。两条路,要么换一个轻巧的武器,虽然攻击力道低了,却能弥补速度不足带来的破绽,或者就是提高力量,一切都迎刃而解。”孙宇屈指在剑身轻弹,当真是一把好剑。 女子使剑,本该以轻巧灵便为主,当然,这寒铁剑不是用不得,那样就得练好气力,也是可以的。 “我出剑速度很快,这一刺,我练了不下三年......”莲香于习武一道,自问是刻苦的,而且不去追求招式的华丽与否,反而能够将一些基本的招式,反复习练。 孙宇突然一剑刺出,寒铁剑快若游龙,于莲香郡主的肩头划过,随即收剑。一刺一收之间,一气呵成,莲香尚未反应过来,孙宇便开始收剑回撤了。 莲香低头,看着缓缓飘落的那根断发,才明白,彼此之间用剑的差距有多大。 “这、这是......”恶狗恰好进来,看见这一幕,心中吓得半死。孙宇手中的那柄剑,必然是眼前这俩人带进来的,幸好孙宇无恙,这要是出了问题,他恶狗万死难赎。 “无妨,比试一番罢了,将东西放下,便先出去。”孙宇摆摆手,将长剑递到莲香郡主的面前,莲香一脸木然,还剑入鞘。 “国公爷说得没错,郡主心慕国公爷的武艺,想要讨教一番。”吴程看着眼前的架势,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继续,只能顺着孙宇的话头往下说。 恶狗赶紧吩咐人将东西放下,便扛着狼牙棒守在营帐门口,但有异动,他便立刻冲进去。他才不信什么讨教,将那么一柄剑带过来,能是什么好心思。 “国公爷方才所言,想要说合郡主跟贵国国主之事......”吴程想要拒绝,主要是这一来一去,时间太久。他们这在午时之前便要有决断,那国主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咳,玩笑之言、玩笑之言。”孙宇赶忙回绝,开玩笑,这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的,送去宫里出了问题,不得说他孙宇想要弑君?这罪名是随便能往背上揽的。 “那国公爷以为如何?”吴程大喜,既然大家有了共同点,这事就要简单得多了。 “让我再思量一番。”对于收个美女,还是郡主这样的身份,孙宇是不反对的,就算当个花瓶养着,那也是极好的。 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会不会因为此事,引起国主的忌惮,这是孙宇急需考量的。 “国公爷可是担心朝堂之上的攻讦?”吴程心中了然,知道孙宇的忧虑。 至于正主莲香郡主,这会正捏着衣角,盯着摆放在桌案上的寒铁剑,比起平日,少了几分风风火火的性子,反而多了几分淑女的感觉。 “倒是让吴大人看笑话了。”孙宇露出几分苦笑,如今的他,在朝堂并无根基。之前还将严续的二公子,弄得臭不可闻,最后更是让严续亲自下了黑手,这仇恨,指望严续忘了,那是不可能的。 “本官只是问一句,若是不娶郡主,是否就没有攻讦?若是照样会有,国公爷在担忧什么?让自己更强大,岂不是能更好的面对风雨?”吴程轻捻胡须,孙宇犹豫了,就说明是动心了,自己要做的,不过是推动一番而已。 “是啊,吴大人所言不错。”孙宇转念一想,是这么个理。以前他在泉州,好好地待着,不是照样有人惦记,若非他实力够强,恐怕还不知道会如何。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让实力更强一些,也好让那些魑魅魍魉之辈,多一些忌惮。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要求?”孙宇不急着下决断,总要再好好聊一聊才行。 “保住爵位以及家族产业,国公爷以为如何?”既然是投降,这该要的待遇还是要的。 “应有之意,但是有一条,我忠勇军治下,对于土地税收,与别地不同,实行阶梯税价。当然了,也可以将多余的土地卖给官府,可以给一个合适的价钱......”孙宇不想贪墨人家的私产,官府的公产那是不用说的,肯定是归公的。 既然人家愿意投降,他本就得了天大的便宜,该有的体面,绝对不会少的。 “国公爷此话,可是想要占了此地?”吴程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阶梯税价,而是因为孙宇这话的意思,准备将杭州划到忠勇军治下。 杭州必然不会是一块飞地,从福州至此,少说也有温州、处州、台州、明州、岳州五州之地,再加上杭州,大半个越国都进了他的口中,真的有这般好的胃口? “倒是本官疏忽了。”孙宇突然反应过来,这杭州,还轮不到他说了算。 以前啊,总是打下一处,就搞起了在当初剑州的那一套,倒也是得心应手,却忘了,他的手,伸不了这般长。 吴程心中暗道不妙,对方说的这般理所当然,显然是没把南唐朝廷放在眼里,也不知道是疏忽了,还是早有叛立之心。 若是对方真有叛立之心,联姻的话,肯定要承担不小的风险,但是这收益,想必也是极好的。 “国公爷于此事,可还有什么顾虑?”吴程也不知道孙宇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法直接问,或者问了也不可能得到直接的答案,干脆单刀直入,大王让他来办这联姻的事,那就先把这事给确定下来。 “吴大人,借一步说话。”孙宇是有野心的,眼下这是绝好的机会,他既然不愿意放权,那就干脆做大,让朝堂之上的那些人,投鼠忌器。 “郡主请稍坐!”孙宇跟莲香郡主告罪一声,就带着吴程转身出了营帐。 莲香郡主本就觉得尴尬,她来此本就不是为了联姻,眼下却颇有几分单凭吴大人做主的意思。 出得营帐,复又走了十余步,孙宇才停下脚步。 “国公爷可是有为难之事?”吴程能够看出来,孙宇是心动了,单独叫自己出来,必然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真郡主的面说。 “本官已有婚约在身。”孙宇对于周薇,是有一种愧疚之心,更有一种执念,让其做小,实在过不了心中那关。 “莲香郡主乃是大王嫡女,断不会给人做小的,若是效仿娥皇女英,平起平坐,倒是勉强可以接受。”吴程知道,能够在这般大的诱惑下面,依旧让孙宇提出异议,这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必然不一般。 为了促成此事,做一些让步,也是可以的。 “好,此事,本官以为妥。”孙宇估算了一下目前的局势,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能够让对方安心,也能让自己如虎添翼,唯一的麻烦,就是他跟朝堂之间的裂痕,会进一步扩大。 自打韩王离开江宁之后,他在朝堂之中,就没了帮手,这个事情,还真有几分无解。 当孙宇跟吴程俩人,其乐融融的再次出现在营帐中,莲香郡主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必然是事情谈妥了,眼前的男子,就是她以后的夫君。 孙宇在宫墙下,目送吴程跟莲香郡主进入吊篮,商谈的结果得回去通报给越王,等待越王的最终定夺。 杭州城外,一支数千人的精锐骑兵,策马狂奔,带起漫天的烟尘,伴随狂风的咆哮,刚从苏州方向赶来的三万援兵,看得胆战心惊。 三千骑兵不入城,反而游弋在杭州城外,等候孙宇的命令。与骑兵一道抵达的,还有特种营士兵,顺着城头放下的吊篮,入城去了。 孙宇在王宫外等待的时候,拿到了特种营传来的信件,打开一看,其中的内容居然是琚瑶手书。 信中寥寥百余字,没有柔情似水,反倒是公文一般,详细叙述了从大宋的余庆阁传来的消息。 大宋的开封府尹赵光义,带了韩王李从善南下,其中还附上了猜测,想要挑起南唐的内斗。 “内斗?他拿什么斗?”孙宇抬头看天,暗卫都被他收编了,本就依附于李煜的韩王李从善,究竟有什么本事? “不好,要出大事!”孙宇一声低喝,韩王没有资本跟国主斗,他既然知道,那位开封府尹岂会不知道?可是他依然南下,自然不会做无用功。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水师易主 虽然他不知道,大宋禁军会如何跨过长江天险,但是一定会这么做,否则根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白白将韩王送还南唐。 “国公爷,要出什么大事?”程镇北问道,眼下这局面,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还能有什么岔子不成? “江宁恐怕要生变。”孙宇取出火折,将信件给点燃了,直至变成灰烬。 “江宁?就算真的有变,我等也是鞭长莫及。”程镇北露出一丝诧异,这边眼看就要竟全功了,江宁就算生变也是顾不得了。 “先顾好眼下。”孙宇喃喃自语,总要先将这杭州城诸事料理好才行。 这些情况,都是猜测而已,江宁距此,不过六百余里,若是南越投降之事料理妥当,带着骑兵快速通行,大概三日可至。 但是眼下,这杭州城内千头万绪,都得等他料理,不得脱身。 就在孙宇等着王宫内消息的时候,江宁城西门,萧义坐在宽大的四轮马车中,前后随行十数人,皆是内卫中一等一的高手,此番西去,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水师大营中,都虞侯杜真正在召集麾下一众将领议事,中郎将李季操赫然在列。 对于靠着皇亲身份,空降水师的李季操,杜真向来是不喜的,但是没法子,谁叫人家关系硬。而且这小子有钱,眼下在水师中,也收拢了不少人心,对此,杜真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将军,我等终日在此操练,眼下南越将灭,却一分功劳也无,大家伙提着脑袋参军,为的就是功名跟银钱,这算什么道理?”李季操带头发难,这些日子,李季操没少鼓动这事,其他部将也是如此,财帛动人心。 一想到南越战事结束,禁军拿到的巨额封赏,他们就眼红的不行,大家都是拎刀卖命的,水师还是挡着大宋的第一线,凭什么看着别人升官发财。 “诸位稍安勿躁,我等必须听从朝廷的统一安排,昨日,本将已经上书陛下,请求发兵,歼灭南越水师。”都虞侯杜真撒了个谎,为的就是安抚众将。实际上他很清楚,水师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盯紧了大宋水师,别的都无所谓。 最近大宋水师,出奇的安静,他麾下部将一个个蠢蠢欲动,搞得他压力山大,上书陛下不过是随口胡诌。 李季操嘴角微微上扬,杜真上当了。 “大将军,朝廷有旨意到!”杜真的亲兵小跑着过来禀报,萧义的马车已经到营地门口了。 “快,有请!”杜真倒是没有多想,想必来的是叮嘱他守护好长江天险的文书。 “想必是陛下同意出战的圣旨,咱们总算熬出头了。”李季操一脸亢奋地吼着,其余众将闻言也眉飞色舞起来。杜真心中暗恨,早晚得想法子,将这李季操给赶出去,太过闹心了。 “见过萧公公!”杜真一看来的居然是萧义,赶忙上前行礼,能够让这萧义来宣旨,这事情自然是小不了。 至于萧义身后跟着的一干内卫精锐,被他下意识给忽略了,军营门口,别的都能拦下盘查,这宣旨的太监随从,都属于免检之列。 “陛下有旨,诸位,接旨!”萧义点点头,将所有的慌乱压在心底。 “末将接旨!” “国主陛下诏曰:着都虞侯杜真,速速起兵东进,铲除盘踞沙洲镇之南越水师......”萧义照着圣旨,一字一句读下去,为了怕露馅,事先已经将这圣旨的内容了然于心。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让杜真率水师大部,即刻东进,消灭入海口的南越水师,然后登陆协助正在攻打苏州的郑彦华。 杜真很疑惑,这么做的话,一旦江对面的大宋有异动,岂不是将江宁置于险地? “大将军,还不接旨?”萧义将圣旨卷起,盯着单膝跪地的杜真,心脏不争气的狂跳,背上已经起了一层虚汗。 “萧公公,但凡调兵,必有虎符,请问虎符何在?否者本将难以从命。”杜真深吸一口气,这圣旨有些诡异,他起了疑心。 杜真身后的众将,皆是心有不忿,明明你自己上书请求出战,这陛下也同意了,怎地还推三阻四。 这又不是驻守边疆,远离中枢,要哪门子虎符? “虎符是没有,陛下没有给咱家,大将军这意思是,要抗旨?”萧义盯着杜真,心中暗道,何苦寻死。 “抗旨是不敢的,只是为了稳妥起见,本将想亲自走一趟王宫。”杜真对于抗旨的罪名,自然是不愿意接的。 “来人,此人意图抗旨不尊,即可拿下!”萧义一挥手,内卫众人直接朝着杜真扑去。 “放肆!”杜真立刻起身,长刀出鞘,居然想在他的中军大帐拿下他,简直是目中无人。 “噗呲~”一声,利器破甲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萧义的手指,不住地颤抖,他不想这样,可是形势逼得他不得不如此。他只是想将杜真拿下而已,没想到,那人竟然有如此的野心。 根据事先约定,这是万不得已才走的路,没想到,从一开始,李季操就没打算留下杜真的性命。 杜真看着从前胸透体而出的短剑,刺破了他的心脏,如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剑尖有血珠缓缓滴落。 “你......”杜真转头,想要质问李季操。 李季操猛地将短剑一搅,再飞快抽出,带走了杜真的生机。南唐水师的第一大将,就这般不明不明的死在了这里。 “大将军!都给我上,砍死他们!”杜真的亲兵嘶吼着,他们是杜真真正的心腹,岂能善罢甘休? “杜真此獠,暗通南越,抗旨不尊,本将是奉陛下密令,手刃此人。方才那道旨意不过是试探罢了,诸位,随我平乱。”李季操一声大喝,直接丢弃短剑,抽出腰间长刀,这些杜真的亲兵,必然是要清理的。 这里是杜真的中军大帐,他根本做不得手脚,富贵险中求,这也是萧义带着这么多内卫高手来此的原因。 “李将军所言不错,陛下有旨,着中郎将李季操,暂代都虞侯一职,一旦击败南越水师,诸位皆有封赏。”萧义赶忙带人往李季操身边靠拢。 原本尚在犹豫的众将,终究是下定了决心,放手一搏。 “杀!”李季操越众而出,直接朝着冲来的亲兵杀去。 各位将领来中军大帐,皆是携带二三名亲信跟随,当即随着自家将军,与杜真的亲兵战作一团。 萧义躲在后方,瑟瑟发抖,枉他平日自称精通拳脚,这会根本不敢上前,这种真刀真枪搏杀的架势,他上去根本就是送死。 “噗呲!”李季操将手中长刀捅进杜真的亲兵校尉腹中,宣告了此战的终结。 “今日能够平乱,皆是仰仗诸位大力相助,我李季操绝不相忘。待战事结束,必然上书朝廷,一道为诸位请功。今夜,犒劳大军,明日一早,顺流东进,博取军功。”李季操将还在滴血的长刀入鞘,能够爬上将领的,都是手下有真功夫的,一番拼杀,居然无人送命。 “谨遵大将军号令!”众将纷纷应喏。 成王败寇,杜真的尸体早已流干了血,等待他的,只是黄土一堆。 水师大营门口,李季操亲自送萧义离开,随同萧义一道离开的,还有他的心腹,要把消息传到长江北岸。 萧义躺在马车中,心中一阵后怕,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去李季操的庄园中躲起来,静候天变。 江北大营,当赵光义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消息是顾韫亲自核对的,一切都没有问题,该行动了。 “去将曹彬、潘美二位将军寻来!”赵光义对身旁的随从说道。 曹彬、潘美二将,是赵匡胤一手提拔的亲信,赵光义来此,竭力拉拢,可惜二人反应缺缺。 曹彬、潘美二人不傻,这赵光义上蹿下跳,必是为了他日登得大位。身居开封府尹的赵光义,确实是名义上的继承人,这算是一种潜规则。 但是在他们二人看来,这是因为官家的儿子太小,怕出现后周世宗那般被人篡位的情形,不得已而为之。一旦等官家的儿子成年,有了稳住大局的资本,这赵光义就该找个地方圈养起来,他俩前途无量,怎么会跟赵光义交从过密? 他俩如今的态度也很明确,赵光义是带着官家旨意来的,明面上绝对配合,私下里尽量不接触。 “二位将军,快请进!”赵光义亲自在营帐外候着,看见二人联袂前来,直接往前走近迎接。 二人连道不敢,让赵光义先行,他俩跟在后面。 “根据最新的情报,明日一早,南唐水师大部,将离开采石矶,那时,就是我军快速渡江的良机。”赵光义在地图上重重一指,军情紧急,他们需要连夜行军,在明天午时之前赶到渡口,在日落前,五万大军全部渡过长江。 曹彬、潘美二人对视一眼,他们之前还真的小瞧了这位府尹大人,居然真的被他做到了,也不知道对岸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要找死吗? “曹将军作为此行的主将,行军布阵,就拜托将军了。”赵光义别的不提,对于自我认识还是很明确的,统兵布阵,他跟这俩人比起来,就是个渣渣。 “府尹大人放心,末将必定尽心竭力。”曹彬到现在还有些懵,防备松懈的长江,江宁附近的禁军也被抽调大半,实力空虚。这一路打到江宁城下,那是半分难度都没有,白捡的功劳。 潘美对于曹彬的狗屎运,有点羡慕,但是没办法,圣旨点名了让曹彬上。 “潘将军,这江北就托付给你了。”赵光义起身,行了一礼,颇有几分礼贤下士的感觉。 “府尹大人莫要折煞了末将,这都是分内之事。”潘美心中的不快,随着赵光义的这一礼,总算轻快了些许。 两个时辰之后,曹彬便点起了五万精锐上路,这般速度,放眼天下,也是首屈一指。 燃烧的火把,在官道上形成一条巨龙,直往江边游去。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渡江 而在此时,杭州越王宫的宫墙上,一架吊篮缓缓降落,里面坐着的是医护营的巧娘。 巧娘下得吊篮,整个人的腿都直晃悠,今天这吊篮,他都坐了不下五回了。在宫墙下候着的陈启霸,直接过去蹲下来,巧娘往他背上一趴,把陈启霸当作牛用了。 端着饭盆坐在营帐门口的孙宇,心中突然响起了猪八戒背媳妇的音乐,还不由得哼了起来。 “国公爷好兴致,还唱起曲来了。”程镇北用力撕咬骨头,那调子怪怪的,不过听着挺喜庆,倒是应景。 “国公爷,这就是生辰八字,该找人合一下,没问题就可以准备聘礼了。”巧娘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头,上面写的是莲香郡主的生辰八字,这东西,大户人家都藏得严实,跟后世的户口簿似的,万不能轻易被人得了去。 之前孙宇是帮陈启霸跟巧娘做媒,这下反过来了,改换成巧娘充当媒婆了。 原本这事,张大虬更合适一些,但是这王宫内,他一男子进出,多有不便,便将巧娘给拉来了。 那越王也不是个随意的人,说到必须等孙宇下了聘礼,他们收下了,才会开门迎接他们进去。 这老狐狸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一旦收了聘礼,这莲香郡主就是孙宇未过门的媳妇,还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那种。他钱弘俶就是孙宇的泰山大人,这投靠自己的女婿,也不算太过丢人,以后日子也总能过得下去。 这一下午的功夫,巧娘就走完了纳采、问名、纳吉的流程,眼下这个纸头,就是纳吉的成果。钱弘俶要的是三书六礼的名声,特殊时期,一切从简,非常配合。 “巧娘,要不你再辛苦一趟,将这聘礼送进去,这事就成了。”陈启霸指了指帐篷里的数口小木箱,那是孙宇准备的聘礼。 大军在外,匆忙之间,聘礼没有太多花样,里面装的是清一色的忠勇军新铸的金银币,总价值在三万两。 “霸虎你个没脑子的,谁他么半夜去送聘礼,再不讲究,也不能这般。”程镇北看见他俩秀恩爱就烦,自打他俩在一起后,程镇北觉得军旅生涯少了许多的乐趣。 “程将军说的是,不如明日赶早。”巧娘点点头,这半夜送聘礼,她做不出来。 “就先这么办,城外的勤王大军,可有异动?”孙宇转头看向恶狗,城外的勤王大军,吴程带着越王的旨意,亲自前往坐镇,确保不要起了冲突。 “不曾,退后十里扎营,一切都在监视之下。”恶狗转头回道。 “都回去休息,明早再说。”孙宇深吸一口气,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落桐院内,莲香抱着寒铁剑,倚靠在梧桐树干上。就这么半天的功夫,她的婚事就被这般定了下来,若是以往,她肯定是不依的。 “莲香,怎地还不进屋休息,夜风凉。”钱弘俶终究是不放心,用了晚膳之后,亲自来落桐院看看。 “父王,莲香自幼习武,不碍事的。”莲香摇摇头,她哪里能睡得着,与其回房中辗转反侧,不如在这里吹吹夜风。 “为父,对你不起。”钱弘俶背负双手,看着天空的北斗七星。 原本想着,这最小的女儿,一切都依她自己的心意,终究还是没能做到。哪怕自己贵为一国之主,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以后,恐怕更加不行了。 “父王,我,没关系的,终究是要嫁人的。”莲香低首轻语,她对于孙宇其人,自是满意的。可是一想到越国落到这般境地,都是此人一手造就,又感觉如此这般,好像有些委身于贼的意思。 “也是啊,莲香长大了,本来父王就在愁,什么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这下,倒是没了这个烦恼。”钱弘俶想了一圈,南越还真没有跟孙宇一般优秀的人,也许倒是成就了一番好姻缘。 “父王,以后,莲香是不是很难见到你了?”女子出嫁,难得回门,更何况孙宇的府邸,远在泉州。 “也不会,等这边料理得差不多,为父也要搬去泉州的。”这人呐,得识趣,留在这里,必然徒惹事端,彼此心生芥蒂。 干脆搬到他眼皮底下,彼此都能和睦相处。 “当真?”远嫁带来的悲伤,顿时消散大半。 “当然,为父决定,等搬到泉州去,再把你嫁到国公府去,我可舍不得你一个人翻山越岭去泉州。”钱弘俶轻抚莲香的秀发,有这般结局,也不算太坏。 次日天蒙蒙亮,一排木箱就整齐地放下宫墙之下,巧娘站在木箱后方,静待城头放下吊篮。 钱飞骁抬头看天,时辰差不多了,让麾下放下吊篮。 往日里的钱飞骁,只是照例执行越王的命令,保卫王宫的安危,哪怕现在,也是如此。可若是投降了,他该何去何从?卸甲归田?他还年少,还有热血。 若是可以,他是真的想跟孙宇切磋一番,至少可以将自己的本事展现出来。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他本就出身王族,还是头一次体会到其中的不易。 一个时辰之后,将聘礼入库的钱弘俶,下令打开宫门,他亲自出城迎接孙宇一行入宫。 对于眼前这位被自己逼得投降的泰山大人,孙宇觉得有些尴尬。 “本王来迟,国公爷请勿见怪。”钱弘俶一眼就知道孙宇是个什么状态,年老成精的他,自然要给一个台阶下,这场面上,就先公事公办。 “下官见过王爷。”孙宇秒懂,立刻自称下官,既然出来投降了,就无分内外,大家算是同朝为官了。这钱弘俶的爵位是亲王,比孙宇高上一些,这么称呼也是妥当的。 “国公爷客套了,本王在宫中设宴,宴请诸位。啊,对了,飞骁,过来。”钱弘俶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这般请孙宇进去,那肯定是不妥的。 钱飞骁扶着腰间长刀,大踏步走来,身上的甲片随着走动,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末将见过国公爷!”钱飞骁深吸一口气,走到孙宇跟前拱手行礼。 “免礼,还想不想跟我切磋一下?”孙宇伸手扶了一下,那日在城头的话,他还记得很清楚。 “国公爷说笑了,飞骁乃是我钱氏年轻一辈第一人,往后,就让他在国公爷麾下听令如何?”钱弘俶觉得,既然是自己女婿了,不妨将这最精锐的王宫卫队,赠予孙宇,反正他是留不下了。 “可为我麾下第九团主将,不过还需重组之后才行。”孙宇当然知道这其中士兵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就这么整个收入麾下,难免埋下隐患,有些事情,越早下手越好。 “快,谢过国公爷!”钱弘俶拉了一把钱飞骁,这可是实权将领,地位丝毫不比眼下低。 孙宇一眨眼,就丢出去一个团的主将位置,不仅是看上这王宫卫队的战力,也是想要拉近跟南越旧将的关系。 “末将,谢过国公爷!”钱飞骁立刻反应过来,心中暗喜,一团主将,比他之前守着王宫强多了。 尚且年少的他,早就想出去建功立业,而不是守着这个一成不变的王宫。 “飞骁,你把人都撤出去,从此以后,你只需听从孙国公的安排即可。以后这王宫的安危,就交由忠勇军来维持了。”钱弘俶想得很明白,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一步到位,大家都舒坦。 “老程,你带兄弟接管防卫,一定要确保宫内人员的安全。”孙宇也不推脱,不换上自己人,他是绝对不敢进去的。 当南越王宫内和平交接时,长江之上,曹彬立于船头,水师朝着他们从未抵达的长江南岸前进。 曹彬身后的船舱里,赵光义与李从善紧挨着坐在一起,煨得温热的飞天酒,在这湿冷的江面上,是最好的东西。 赵光义之前就邀请曹彬同饮,却被拒绝了,如今是战时,他要以身作则。 近两万大军渡江,如此浩大的声势,采石矶水寨半分动静也无。曹彬不知道的是,留守水寨的是李季操的心腹,他们要做的,就是为宋军的到来提供帮助。 直到占领了整个水寨,曹彬的内心都是迷茫的,好似在梦中一般,这么轻易就踏上了江南的土地。 若是没有那三路的战争,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在江南占领一座城池,为后续的战争打基础。 “韩王,再一次踏上故土,是何种感受?”赵光义从船上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到江南来,好像也并无太多的不同,除了湿气更重一些。 “愤怒!”李从善驻足眺望,目之所及,全是大宋禁军,最紧要的长江防线,重金打造的采石矶,居然拱手相让。 李从善最大的希望,就是宋军渡不了江,这样他就回开封,继续醉生梦死。他不想当什么国主,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可他的兄长,竟然如此无能,让他的希望全部破灭。 “不应该愤怒,要欣喜,毕竟,本官是在送你去那高高在上的宝座,你就不体验一下?”赵光义笑笑,他就不信,李从善甘愿一辈子软禁在开封。 李从善沉默,在南唐当国主,肯定比在开封当人质好。但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从此以后,南唐再也无法站直腰杆。 “都说江南好,眼下反正还有时间,韩王何不带本官参观一番。”赵光义对初来乍到的江南,还是带有一丝好奇的,总得等五万大军到齐才能发兵江宁,左右还有一些时间。 “府尹大人,出了军营,安全难以保证。”李从善有些诧异,这赵光义竟然不怕死么?到了江南的地盘,还想出去转悠。 “无妨的。”赵光义摇摇头,面带微笑,丝毫看不出背后的阴狠。 一炷香之后,十余骑护着一辆四轮马车,朝着采石矶后方的集市而去。采石矶本是最大的渡口,又驻扎水师数万,这集市往日里,热闹异常,不比普通的县城差。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泯灭人性 马车缓缓停下,李从善掀起窗帘,看着眼前的景象,简直难以置信。入目尽是一片荒凉,四散的砖木,坍塌的房屋,还有倒地的尸首,无一不告诉他,这里刚刚发生了战乱,或者说是屠杀,更为贴切。 “府尹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从善从马车上下来,这里曾经是那般的繁华,居然眼下成了这般情形。 “本官如何知晓?”赵光义两手一摊,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本来想见见江南的风土人情,结果却见到了人间炼狱。 深吸一口气,李从善大步往前走去,他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倒塌的墙角,有一个卧倒的男子,尚有动静,李从善走过去,将其翻过来,想要询问状况。 一阵眩晕感传来,李从善几乎站立不稳,男子的面部,不知被何种重物击中,入目尽是血肉模糊,五官皆失。 “被盾牌,以极快的速度击中面部,就是这个伤势。”赵光义双手拢在袖中,这种伤势,他幼年就见惯了。 战场之上,那些刀盾兵,惯会使这一招。绑缚于手肘的小盾,一个猛击,威力极强,他大哥当年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究竟是谁!”李从善怒吼,他想不明白,这大唐,怎地就落入这般境地了。这里可是距江宁不过数十里的采石矶,居然有如此人间地狱般的惨状。 就在离他不过十数步的大树上,吊着十数位衣衫破碎的女子,树下更是尸首无数,这都是他李氏的子民。 “哟,还真的有漏网之鱼。”在街角的转弯处,出现十数位身着甲胄的士兵,除了领头之人是全身铁甲外,其他都是皮甲,仅要害处,覆以铁片。 李从善抬头看去,对方的武器跟甲胄,皆是呈一种诡异的暗黑色,那是鲜血凝固后的颜色,邪恶而妖异。 “你们,是水师之人?”李从善抬起手指,喝问对方,从铠甲的样式,正是南唐水师的制式装备。 “倒是个长眼睛的,可惜,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怪就怪,命不好!”领头之人挽了个刀花,直接往李从善走去。 对方虽然有十数人,但是他不放在眼中,他们可是军中精锐。 原本这集市已经扫荡完毕,可是老大不放心,怕有漏网之鱼,泄露了他们的秘密,就让他留下来,再挨个检查一番,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撞了进来。 “倒是个有手段的。”赵光义看着后方同样出现十数人,笑着说道。知道他们有马,居然派了一半人手,从后面将路给堵死了。 赵光义带着的,都是他自己的护卫,身上的铠甲并无标识,也不知若是用的大宋禁军制式铠甲,这些人是否依旧敢如此放肆。 “到底是为何?”李从善双目充血,拳头紧握,他想要手刃这些畜生,可惜他实力太弱,随便一个都能送他去黄泉路上。 李从善第一次觉得这般无力,再多的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又能如何?这些畜生,怎么会懂? “为何?哈哈,这些商户,都是趴在我等将士身上敲骨吸髓之辈,赚了这么多银钱,该吐出来了而已。”领头之人哈哈大笑,这小子该不是傻了,除了钱,还有什么能值得他们这么做? “那,这些女子呢?她们不过是些可怜人,以色娱人,换取一些生活所需罢了,又能有多少积蓄?况且,你等真的有所索取,无论财色,她们还敢反抗不成?”吊在树上的女子,只从穿戴,李从善就知道是一些卖笑为生的女子。她们比不得青楼女子的高雅,这里何来那般高档的场所,只能算是娼妓罢了。 “怪只怪,她们生错了地方,这人间,不值得她们留恋,早些上路也好。”领头之人露出一丝不屑,蝼蚁一般的人物,杀也就杀了,岂能被她们泄露了真相。 “若是我猜得不错,你们是想把这一切栽赃在宋军的头上?好处你们都拿走,杀光所有人,就没人知道真相了,当真好算计。”赵光义直拍手,想出这一出的,还真他么是个人才。 他们这么一弄,根本不会有人去追寻真相,直接扣在宋军头上,满足所有人的需求。就算有人发现一些端倪,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都会被压下来,这就叫政治正确。 “你是谁?”领头之人下意识停下脚步,距离赵光义还有不足十步,能够知道宋军之事,必然不是等闲之人。 “我觉得,把你留下作为人证,其他人,都可以去死了。”赵光义很不爽,向来都是他躲在后面阴人,居然这次要当背锅侠了。 这些人,必然是李季操的麾下,这主意,也必然出自此人之手。在这个关口,此人居然还作出这般举动,当真是让他失望。 眼下,还不能与李季操翻脸,将这领头之人留下,日后也方便控制那李季操。 “哈哈,笑话,弟兄们,上!”领头之人一声大喝,他带着这么多弟兄,岂是摆设不成。 在李从善惊愕的目光中,赵光非但不退却,反而朝着对方为首之人冲去。原本拢于袖中的双手,突然抽出,犹如双翅,掖于身侧,两柄短剑蓄势待发。 为首之人本漫不经心,两个读书人罢了,能有几分战力。原本不足十步的距离,在赵光义的飞奔下,不过瞬息。 慌乱中抽出腰刀,只往赵光义砍去,心中暗道,这人居然想扮猪吃虎。 面对劈来的长刀,赵光义一个侧身,同时左手以短剑格挡,抵挡想要改变方向的长刀。右手中的短剑,直刺对方左臂,坚硬的铠甲,瞬间被破开。 赵光义继续前冲,右手带着短剑转动,李从善莫名觉得牙酸。 “啊!”为首的贼兵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让李从善知晓这其中的痛楚。 赵光义一个急停,旋即转身,左手的短剑直插对方右臂。 “铛!”的一声,对方再也握持不住,长刀跌落在地,双臂自由垂挂。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后方扑杀过来的贼兵,虽然心有余悸,却不得不继续攻击,只能寄希望于人多势众。 赵光义两柄短剑舞得飞快,脚下步伐更是不歇,不同于对方才贼兵首领那般,让其失去战力,后面的士兵,皆是直奔要害,一剑毙命,绝无二招。 后方赵光义带来的护卫,也同样身手不凡,留下一半人手应付后方,其他人快速支援赵光义。 李从善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这才知道,为何对方敢出来看看了,这般身手,天下大可去得。 等到杀得差不多了,赵光义直接抽身离开,余下的事情,就让护卫去料理就行。走到井边,打起一桶水,将手跟脸洗净,又换了一桶水,用手帕打湿之后,细细擦拭。 原本洁白的衣服,早已沾满了血迹,无论如何擦拭,也不可能重新变成白色。 “府尹大人好身手。”李从善想起,自己曾经还打过,过江之后劫持赵光义逃生的念头,顿时一阵后怕。 “本官刚懂事,就随着兄长满天下转悠,不学点武艺,估计早就死了,何来今日。”赵光义又将脖子仔细擦拭一番,直接将手帕丢弃在地上。 “府尹大人这可不是学点武艺,非名师调教,兼之常年不辍,断无今日之成就。”李从善是不通拳脚,但眼界见识是有的,今日赵光义表现出来的战力,绝对是最顶尖的那种。 “名师?倒是不曾有,跟在兄长后面学的。兄长善于战阵,招式大开大合,我喜短刃,毙敌于方寸之间。”赵光义将短剑也冲洗一番,重新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仔细擦拭。 这两柄短剑,是他遍寻名师,耗费极大的精力才打制而成,不仅锋利异常,而且坚韧不易崩坏。 赵匡胤能打,天下皆知,不然也不会被大家拥立坐上皇帝的宝座。但是这赵光义藏得够深的,整日里都是一副文官打扮,谁知竟有这般身手,而且短剑不离身。 “早年,我也曾学过一阵子拳脚,后来因为没坚持住,放弃了,现在想想,倒是有些遗憾。”李从善从小便锦衣玉食,这习武的苦,忍受不住也是正常。 记得当时兄长李煜是这般说的,与其空耗光阴,在无意义的拳脚功夫上,不如多钻研诗词,以求流芳百世。 当时,李从善觉得很对,他出入皆有护卫,只要舍得花钱,安全不成问题。而精于诗词,则可出入各种风雅场所,结交无数好友。 “走!”赵光义指了指马车,都料理结束了,他们也该上路回去了。 领头的贼兵,被护卫用布粗略裹住了伤口,再用绳索绑在马上带回营地。 马车辘辘,李从善的面色依旧不好看,他想不通,究竟何人这般大胆,肆意屠戮百姓,整个集市,无有活口。 “想不明白?”赵光义从坐塌旁的柜子中取出两个酒杯,倒了小半杯,递了一杯李从善。 李从善点头,这些事情,通常敌军都干不出来,对自己人竟然能下如此狠手。 “连江防都可以放弃,供我大军自由进入,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赵光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马车还是颠簸了些,差点洒在身上。 “到底是谁?”李从善这才反应过来,确实,连家国都说卖就卖的人,谈何人性? “你也认识,还是你李氏宗族的,意外吗?”赵光义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事到如今,也谈不上瞒不瞒了,早晚都会暴露的。 “李季操?呵呵,果然包藏祸心,若非皇兄包庇,岂会有他的出头之日?”以前在江宁时,李从善就不喜此人,惯于钻营且结党营私。为了捞钱,甚至培养出个恶狼帮来,因为他的暗卫盯着,倒也勉强收敛几分。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慌乱 “人生在世,大多都是为了自己而活,其他的,都可以放在一旁。”赵光义虽然不爽,李季操让他们宋军背锅,但是这种利己的思想,他是感同身受,不过他更善于伪装。 “他日我登得大位,斩杀此獠,府尹大人以为如何?”对于这种吃里扒外,又腹黑无底线的人,李从善是想要除之而后快,但是却不得不考虑赵光义的想法。 “只要将你我的约定完成,约定之外的事情,你想要怎样,我都不插手。”赵光义才不管这么多,他巴不得南唐越乱越好,若是把手握水师的李季操,逼得投靠大宋,那才是天大的喜事。 一说起约定,李从善就心头堵得慌,要他杀了孙宇,简直就是割他的肉。 当他们抵达营地时,五万宋军已经全部渡江完毕,眼下正在整装出发,朝着江宁快速挺进。 “府尹大人,这是?”曹彬看着赵光义身上的血渍,颇有几分不解,这怎么刚到南唐,自己还一箭未发,这府尹大人怎么就好似经过战阵了。 “遇上几个小蟊贼,护卫们都打发了。”赵光义摆摆手,颇有几分深藏功与名的意思。 “府尹大人还是不要离大军太远,万一出了事情,卑职不好跟陛下交待。”曹彬是后来提拔的年轻将领,与赵光义平日里并无交集,只以为赵光义跟普通读书人一般。 “谢过曹将军的好意,我与韩王先去清洗一番,断不会误了大军行进。”赵光义笑着拱拱手,就带着李从善往后方走去。 江宁皇宫内,夜深人静,国主李煜最近没有去谢贵妃处就寝,行动不便的谢贵妃,需要多休息。 如今躺在李煜身侧的乃是赵、彭二位美人,在谢贵妃怀孕之后,就以此二女最为得宠。李煜不止一次想过封二女为妃,都被她们给推却了,直言要等谢贵妃诞下麒麟儿,她俩再受封赏。 这赵、彭二位美人,都是攀上谢贵妃这棵大树,才能有今日,当然得知进退。一旦谢贵妃诞下麒麟儿,必然再进一步,再加上国主的宠爱,后宫就是她说了算。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安近海在门外不断敲打,身旁跟着的正是高公公。 安近海这些日子,经常称病休息,今夜是被高公公拉起来的,出了天大的事情。 “老安,什么情况?”李煜睡得正香,突然被吵醒,自然是有三分火气的。身旁的美人也被吵醒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般情况,吓得不知所措。 “陛下,西南边传来紧急军情,有大批士兵连夜疾行,直奔江宁而来,看装束应该是大宋禁军。沿途的关卡哨所,根本挡不住,全部毁于一旦,以目前的行军速度,恐怕天亮之前就能抵达城外......”安近海赶忙将传来的军情一一道来。 “胡说,何来的宋军,水师没有丝毫消息传来,飞过来的不成?”李煜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长江天堑就是最好的防御,南唐拥有长江上最强大的水师,在没有解决水师之前,大宋绝不敢渡江。 “陛下,老臣不知,但这是前方哨卡传来的消息,不得不小心对待啊。”安近海也希望这是假消息,但是何人敢假传这般的消息,嫌命长了不是? “萧义呢?”打探消息,是内卫所长,萧义那边指不定知道些什么。 “没见着萧公公,晚上宫门落闸时,老奴查过记录,萧公公自昨日离宫之后,就没回来。”安近海本来还觉得没什么,以为是出去办差了,李煜这一问,倒是让他心惊肉跳,明显他的行踪,连李煜都瞒住了。 “那就速速派人出宫,去城外打探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派人去江北大营,让他们做好支援的准备。”李煜稍一思量,就明白让江北大营的士兵进城都来不及了,只能下令让他们相机而动。 安近海带着高公公,领命就出去了,李煜坐在床榻上,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白日里还在想着,南边何时会来捷报,这夜里怎么就出了这般大的变故。 “陛下,要不,再睡一会。”彭美人右手遮住胸口,左手拉了一下李煜的手臂,这离天亮还早呢。 至于为什么要遮,那是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位就喜欢这个调调。 往日里她如此做派,一定会引起李煜的兴趣,今天倒是第一次失效了。 “你们先睡,我出去看看。”在李煜的心中,大宋禁军,就是一道魔咒,原本想着拿下南越能够喘口气,没想到居然提前来了。 李煜并不蠢,他知道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可是眼下,他又能够做些什么? 两女闻言,赶忙起床给李煜更衣,丝滑的绸布下,身躯玲珑有致,可再也提不起李煜的一丝兴致。 “陛下,您怎地出来了?夜风可冷。”安近海在宫墙上焦急等待,却被高公公提醒国主来了,慌忙下来迎接。 “如何能睡得着,都虞侯刘澄那边,通知了吗?”如今负责江宁城防的乃是侍卫军都虞侯刘澄,早些通知到,也能准备一番。 “刘将军应该比咱们得到消息还要早,消息从西南方向而来,刘将军居于城南,城门守卫必然会派人通禀。”这都虞侯刘澄的府邸,比起皇宫,要容易进得多,消息自然会先到。但是在这般短的时间内,能做几分准备,真的不好说。 果然,整个城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嘈杂起来。一队队举着火把的士兵,来回穿梭于城内,将各坊坊正家中大门敲开,让他们去征召青壮,帮忙搬运物资。 李煜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绷紧的心脏,总算放松了一丝,这刘澄,也是个果断之人。 急促的马蹄声从夜色中传来,一队举着火把的骑兵,在夜色中狂奔,到得宫墙下翻身下马。 “末将侍卫军都虞侯刘澄,求见陛下!”刘澄尚不知道李煜就在城头,下马之后便对着城头大吼。 让士兵先去征调青壮,已然涉嫌僭越,接下来,他要调兵遣将,还要征调国库中的物资,这些都要国主李煜同意才行。 “刘将军,孤便在此,城外情况如何了?可确定来的是宋军?”李煜带着一丝期待问道,就算是有敌军,只要不是大宋禁军,他都能松口气。 “陛下,初步判定,敌军四万以上,是大宋禁军中的精锐。眼下先锋骑兵已经抵达城下,时不我待,末将只能先斩后奏了。”刘澄方才在江宁城头,就瞧见了敌军的骑兵,虽然只有数百骑,却依旧声势震天。 “将军好生守城,孤这就召集众臣,出谋划策。”李煜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敌军这般兵临城下,他一时间也没有好的应对之策。 以前的战争,大家都是步步为营,缓缓推进。此番孙宇跟赵光义,不约而同使出了快速突进,直插敌方都城的招数,这种计策适合以小博大,风险高,收益大。 最最重要的,是要有出其不意的手段,能够快速打开敌方的城门,否则必然会陷入敌军的包围之中。 在李煜焦急的等待中,宰相兼户部尚书严续、御史大夫游简言、吏部尚书徐铉、兵部尚书贾彬、新任礼部尚书孙举等人纷纷连夜进宫。 “诸位爱卿,都议一议,该如何应对。”李煜手握宝剑,盯着眼前的众人,平日里,手握狼毫,自视优雅的李煜,一旦面对生死,也不由得带上了杀伐之气。 虽然说得是议一议,但是这股子气势,明白无误的告诉所有人,就是要想法子,守住江宁城,杀退敌军。 “陛下,老臣以为,眼下一是要组织尽可能多的人手上城,以补我方人手不足之缺憾。其二是要尽快联络城外江北大营,着其挥兵来援。”游简言斜着眼看了看严续,对方跟个泥塑菩萨一般,只能先开口了。 “游大人所言甚是,双管齐下,必能保证我江宁城固若金汤。”礼部尚书孙举,对于战事,那是一窍不通,就跟在后面表表态,只要是有利于守城就行。 “陛下,老臣心有不安,这大宋军队,何以能够悄无声息过江?”贾彬想不明白,这宋军又不是长了翅膀的鸟儿,还能飞过长江不成?再说了,就算这么多鸟飞过江,也不该一丝消息都没有。 “陛下,可是有人窃走了虎符?”吏部尚书徐铉也在琢磨这事,透露出一种诡异,不搞明白这事,指不定就要栽跟头,人最恐惧的,就是未知。 “孤检查过了,虎符都在。”李煜起床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虎符,还好都在。但是虎符在的话,这事就更诡异了,再加上萧义的失踪,让他总感觉这事不简单。 若是让李煜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将内卫全部交于萧义手中,特别是韩王走后,萧义越发没了制约。 “这就奇怪了。”贾彬颇感不能理解,这大军调动,必须有虎符。若是没有虎符的话,水师便一直游弋在江边,不可能会让宋军这般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会不会是杜真叛变了?”徐铉想到了最严重的结果,若是都虞侯杜真投敌,倒是有这个可能。 “不会,孤信任杜真,而且,杜真根本不可能在没有旨意跟虎符的形势下,带着大军投靠大宋。”李煜断然不信,杜真麾下的将领,又不是他的私兵,数万水师,岂是随意便能调动?更何况是投身大宋。 御书房内一片沉默,在没有旨意跟虎符的情况下,杜真都调不动水师,那这水师到底去哪了? “严相,你有何看法?”李煜看了一眼,众臣皆是沉默不语,转而盯着严续,一字未发的他,就成了突破口。 严续此人,能力是有的,只是私心太重,时不时就得敲打敲打。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千钧一发 “老臣以为,宋军能够渡江南下,无非两个可能。一是咱们在采石矶一带的水师已经投靠了大宋,那么在江面上,此消彼长,长江不再是阻却对方的天堑。”严续的意思很明显,驻守西南采石矶的水军最为精锐,若是真的投靠对方了,大家早点想办法往南跑,江宁是守不住了。 “那第二个原因呢?”李煜脸黑得跟锅底一般,这严续是丝毫情面不留,听说如今大琉球岛开发的还不错,也有十数万人定居,可能当国主,谁愿意去当一个岛主呢?这江南繁花似锦,岂是说舍弃便能舍弃的。 “二嘛,就是对方不知道行了什么手段,避开了水师,这样的话,咱们的对手,就只有城外的这一支宋军,而且,对方是孤军深入。”严续觉得,纠结对方渡江的原因,根本毫无意义,眼下需要想的是对策。 “孤军深入?严相的意思是,咱们将他一口吃喽?不对啊,宋军这般做,岂不是自己找死?”游简言觉得不对,宋军能够渡江前来,必然是经过再三的模拟推演,占有很大的胜算才是,怎么可能如此草率成为孤军前来送死。 “老臣也想不出是为何,孤军深入,面对这坚固的城池,还能飞进来不成?”严续作出费解的神情,好似真的想不明白似的。 “以孤之见,第二种原因更为可能,若是第一种的话,没必要连夜急行军。”李煜虽然身居宫中,善于诗词,但兵书也是读过几本的。夜间行军风险极高,非十万火急,根本没有主将这么干。 “不好,陛下,以老臣之见,对方夜间急行军,恐怕是有把握攻破城池。”徐铉一拍大腿,既然人家敢孤军深入,那必然是有极大的图谋,在这南唐,没有比攻破江宁更大的诱惑了。 “城池高大坚固,宋军轻装疾行,,究竟如何才能夺取城池?”贾彬算是在座中比较了解两军交战的。这种规模的攻城战,不是你人多就可以的,没有像样的攻城器械,给你百万大军都无可奈何,总不能用尸体堆到城墙上去。 而且这般轻装简行,所带粮草通常不超过七日,这点时间,在没有攻城器械的辅助下,到底如何才能拿下江宁城? “不好,传令刘澄,各门守将,全部换人。”李煜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冷汗顿时下来了。对方既然能够避过水师,必然有人为内应。那这江宁城中,十有八九还有其内应,若是有人打开城门供敌军进入,这城池岂非不攻自破? 李煜坚信,都虞侯刘澄可以信任,那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大宋给不了他更多,但是其麾下的将领,难免不被收买。 众臣皆是一脸茫然,若是真的有人开了城门,他们该何去何从。 李煜在悔恨,这段时间,他到底在做什么,任由对方布下如此手段。原本大好的前景,居然要被他的无能给断送。 是的,李煜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无能,明知道眼下是攻打南越的关键时刻,也是江宁周边防御最松懈的时刻,可他并没有做出一些布置,来加强守卫,反而天真的以为,大宋现在已经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南顾。 他眼下能做的,就是祈祷,希望能够在宋军抵达之前,将各门守将全部换掉,只要能保住城门,就有把握据敌于城外。 定淮门守将费明,带着一众亲信立于城头,心中狂跳不已,今夜之事一旦成了,他必然扶摇直上。 费明原先不过是一个普通都头罢了,后来被李季操看中,又是送钱,又是托关系,总算一步步爬上来了。在费明的心中,李季操就是他的伯乐,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乐意。 他的家人,李季操都安排去了吉州,住的是占地数亩的宅院,周边良田千亩,都是他家的产业。 李季操当初投资的人不少,分散在这军中各处,如今这费明占据了要地,自然待遇不一般,就是李季操的山庄,也是有幸去享受过。 紧随费明身后的,是他的亲兵,足足五十名甲士,每一人拿的军饷,都是普通士兵的三倍以上,对他的话是言听计从,这是他最大的依仗。 城下,大批的青壮,正在朝着城门口运送物资,之前大将军刘澄就传来将领,各门全部封死。费明在城头朝着前方眺望,若是再不出现,他能拖延的时间也不多了。 “将军,这材料来了不少了,该开始了。”城下的校尉司槐朝着城头喊道。 “不急,你等先再去运一批过来,守城也要用的。”费明深吸一口气,再拖延一会。 司槐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不好为这点小事跟上峰起了争执,只得大手一挥,继续带着弟兄们跟青壮一道,往后方再去搬运。 立于城头远眺,远处黑漆漆的空旷处,突然点燃了三堆篝火,呈品字形,在夜色下极为明显。 “发信号!”费明一看就知晓,那是宋军已经准备好进攻的意思,想必在篝火后面的黑暗中,隐藏了大批的精锐。 亲兵举着火把,在空中挥舞了三个圈,以示回应。 片刻之后,呈品字形的三堆篝火,突然同时熄灭,这就意味着,进攻要开始了。 “老齐,老伍,你俩随我下去一趟。”费明对着城头上的两名校尉说道。 此事极机密,费明不敢对任何人讲,也不敢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能够信得过的只有他自己,以及身后的五十名亲兵。 老齐跟老伍不知道下城去做什么,照例只带了两名亲兵同行,跟在费明身后。 “你等都上城去帮忙,我有话与二位校尉说。”费明挥挥手,将城门边驻守的士兵给打发走。 片刻之后,城门洞下,就只剩了费明与老齐老伍二人,以及他们的亲兵。 “将军叫我等来,到底有何事?”老齐觉得有些奇怪,还有什么秘密不成?居然将别人都打发走了。 “二位随我来,我在这城门上发现一个漏洞。”费明从旁边抓起一个火把往城门洞里走去,老齐跟老伍两位校尉自然是跟上,心里想的却是,居然有疏漏到现在才发现,不是个好事啊。 “二位请看!”费明把火把举起,往城门上靠去。 “噗呲!” 老伍跟老齐二人,各自看了一眼对方,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突出的刀刃,这才明白着了费明的道。 “为何?”老伍不明白,他想不通,可惜他的声音,都被捂在嘴上的大手给挡住了,根本传不远。 费明没有回答,刺穿二人身体的长刀,被他的亲兵又抽了回去,顿时伤口中血流不止。 “他是叛徒。”老齐跟老伍跌倒在一起,怪不得费明之前一直阻挠封堵城门,可惜,他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了。 随同他们一道而来的四位亲兵,也是同样的下场。 “不好,有敌情。”就在此时,城头开始骚动起来,前方大批骑兵朝着城门口冲来,马蹄声在黑暗中传出去老远。 “开城门!”费明深吸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不,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开城门的动静很大,根本无从掩盖,刚开始行动,便被城头的士兵发现了。 城头的守军开始带人下城,哪怕没有校尉的组织,他们也要阻止这一切,不为了别人,哪怕只是为了他们自己。 一旦城门洞开,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会死去,其中可能就有他们自己。 狭窄的城门洞,被数十名全副甲胄的亲兵堵住,一时半会根本攻不进去。城门缓缓打开,外面的骑兵正冒着城头的飞矢加速疾行。 司槐正带着人往城门处走来,突然听见前面的动静,情知不妙,赶忙招呼弟兄们放下手头的东西,加速往城门赶去。 “弟兄们,随我上!”司槐吓了一跳,城门居然是开着的,而且透过城门可以看见,敌军的骑兵已经快要冲进来了。 黑暗中,司槐举着长刀奋力奔跑,他在与时间赛跑,若是能够挡住对方,将城门关上,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可能。 这城中,有他爱的人,也有爱他人,他想要守护这一切。 第一次,司槐觉得,自己竟然能够跑得这么快。他看见了城门处的费明,此人正领着他的一众亲兵,组成一道钢铁人墙,将城内的守军牢牢挡住。 司槐只看一眼形势,便知道是费明打开的城门,他是叛徒。往日里,他与费明关系还不错,费明为人大气,经常请大家吃吃喝喝,没想到居然包藏祸心。 司槐眼下想的,就是击杀费明,只有杀了他,才能接近城门。 奋力往前挤去,眼下城门拥挤的状况,非但不能击退费明等人,反而阻却了司槐的步伐。司槐一把抓过旁边身旁士兵的手中长枪,退后两步,再一个前冲,将手中长枪往前掷去。 正在劈砍的费明,慌乱间一个闪躲,长枪扎在身后的亲兵身上,再一抬头,看见投掷之人是司槐,顿时心中就有些退意。 这司槐是他麾下众校尉中最能打的,费明没把握袭杀此人,才故意将其打发走,没想到还是赶过来了。 “费明,你这无耻小人,纳命来!”司槐一声大喝,撞开前方的人群,手中长刀朝着费明砍去。 费明大骇,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身旁的亲兵立刻顶上来,用长刀朝着司槐捅去。 好个司槐,一个转身,闪过对方刺来的长刀,同时借着腰力,手中长刀的速度发挥到极致。 盔甲在这般的攻击下,防御力显得那么的脆弱,好大一颗头颅飞起,鲜血喷涌。 司槐一脚踹开无头尸体,继续向前杀去,他的目标是费明,只要杀掉费明,余者不攻自破。 费明能够入李季操的眼,也不是无能之辈,早些年也是长于搏杀之人,这两年当上将军,难免松懈了些。在方才的战斗中,已经耗费了大半的气力,此消彼长,自然畏惧司槐。 面对砍杀而至的长刀,费明直接挥刀架住,俩人斗牛一般盯着对方,旋即,不约而同侧身挥刀再砍。 黑夜中,长刀对砍溅起的火星,极为夺目。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纵兵劫掠 司槐的出现,以及舍命的搏杀,极大的鼓舞了周边的士卒,将费明与其亲兵往城门外压去。 城门外的马蹄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司槐心中大急,招数开始慌乱。 费明反而轻松起来,寻到一个破绽,一刀砍在司槐的左臂肩头,直接破甲入肉。 本就急躁的司槐,目露狠色,右手一把抓住长刀,想要抽刀的费明顿时僵在原地。左手忍住疼痛,奋起全力,将刀往前捅去。 左臂带来的痛感,让他额头汗水直流,却依旧用尽每一分力气,哪怕因此导致左臂废掉也在所不惜。 “噗呲!” 费明觉得不可思议,就方才慢了一丝,居然就被司槐得手了。 “啊!”费明怒了,他就要成功了,即将踏进权贵的圈子,居然要在此枉送了性命。 对于腹中长刀不管不顾,双手用力,将刀抽回,快速抽动的长刀,直接将司槐的手指给割断了。 对于这些,费明他不去关心,他只有一个念头,要杀了这个人,是他,毁了他即将到来的美好。 司槐左手用力搅动长刀,就想往外抽出,费明却猛地往前一步,左手搂住他的脖子,右手的长刀猛地捅了进去。 俩人几乎同时抽出各自的长刀,随即不再用力,直接将长刀丢弃在地,往地上倒去。他们俩都很清楚,彼此,都没了活路。 “为什么?”司槐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他想不明白,费明为何要这般做,大宋究竟给了他什么。 “士,为知己者死,没有他,我岂能有今日。”费明记得,当初他不过一都头,是那么的不起眼,却被江王世子李季操看中,一路扶持才有了步步高升的可能。 “呵呵,忘恩负义之辈,你可对得起这城中的百姓跟天下万民?”司槐觉得,这费明明显就是被人利用了,却还甘之如饴,当真愚蠢。 “这些,与我何干?反倒是你,为了一些不相干的,而丢了性命,你可后悔?”他费明,从来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只有自己与家人。 “我司槐生于斯长于斯,我热爱这片土地,也热爱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为了这些,死而无憾。”司槐轻嗅,就是这片土地上的气味,他闻了二十多年,以后,恐怕是闻不到了。 努力抬头看了一眼,城门依旧没有关闭,敌军的铁蹄已经到了,司槐暗道一声,我尽力了。 原本混乱的城门,当骑兵进入的刹那,费明麾下的亲兵直接靠着墙壁蹲下,以避免被误杀。一杆骑兵长枪前刺,依靠着战马冲刺的速度,轻易刺穿士兵的铠甲。 当定淮门城头燃起烽烟时,刘澄就知道坏了,带着麾下往这边赶来,可终究是慢了一步。当他抵达时,城头已然易主,大批重甲步兵,正在从城门源源不断进入。 “将士们,随我杀!”刘澄一声暴喝,带领麾下朝着宋军发起了冲锋。 李煜站在宫墙上,能够看见远处定淮门的烽烟与厮杀,心中却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到脚底。 眼下,他能指望的只有城内的两万守军,若是据城而守,哪怕宋军再精锐,也能支撑一些时日,可是城门失守的话,根本毫无胜算。 李煜身后,一干南唐重臣,皆是面色不安,他们该何去何从? 这一场厮杀,持续了超过两个时辰,直到太阳升起,大规模的战斗才结束。曹彬立于定淮门城头,入目之处皆是战死的士兵,有大宋的,也有南唐的。 暗红色的血液沿着路上的石板流入秦淮河中,原本清澈的河水,变成了诡异的绯红色。 赵光义跟李从善,最后一批进入城中,当马车在城内停下,赵光义先一步下车,此行至此,基本已经大功告成。 “韩王,该下车了,咱们去城头眺望一下这金陵的繁华。”南唐定都在江宁后,大规模扩建修缮城池,这江宁城又多了一个名称金陵。 李从善从马车出来,遍地尸首与鲜血,根本无地落脚,赵光义相邀,他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踩下来。 地面传来的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让他想要呕吐。 通往城头的石阶,皆是暗红色,宋军已经开始在清理地上的尸体,直接剥下铠甲,从城墙上抛下去,在城内的空地上,堆起一座座小山坡。 “末将见过府尹大人,见过韩王!”曹彬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魔,全身都是猩红色,手上提着一颗头颅。 以前对赵光义无感的曹彬,现在觉得赵光义是那么的亲切,攻破南唐都城这般的泼天功劳,可多亏了他。 “曹将军,提着这个作甚?”赵光义虽然也屡经杀戮,但是对于这种提着人头的行为,依旧觉得不和谐。 “就是此人,给我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末将亲自带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损无算,才将之拿下,韩王可认识此人?”曹彬炫耀般地举起手中头颅,虽然还不知道这人身份,但是从之前形势来看,绝对是南唐的高级大将。 “是都虞侯刘澄。”李从善心中一个咯噔,此人是南唐最高级的将领之一,他当然认识。连此人都折在曹彬手中,李从善对于宋军的战力是恐惧的。 “当真?来人呐,去好好炮制一番,送到开封给官家。”曹彬乐了,这可是大功劳啊,一定不能腐烂了。 麾下亲兵慌忙前来接过头颅,下去处理。 “曹将军,此人也是忠义之辈,不该如此下场,得留个全尸。”赵光义觉得,曹彬这厮太粗鲁了些,虽然能打,但是不如潘美会做人。 “府尹大人,这可是末将拼了老命才拿下的......”曹彬不肯,他指着这儿玩意去炫耀一下,让朝堂那帮老家伙看看,也该给他往上动一动了。 “咳,那就连同身体,一起收敛了,送去开封。”赵光义还真拿他没辙,这曹彬再进一步,就能跟慕容延钊这般的沙场宿将平起平坐了,正是他该大力拉拢的对象,犯不着为这般小事得罪了他。 “就依府尹大人。”曹彬觉得,那就弄一副棺材,只是稍微麻烦些罢了。 默不作声的李从善,面色略微好看了些,这些战死的,都是他大唐的忠义之辈,他该如何去面对? “曹将军,战事何时能够结束?”赵光义需要的,不仅仅是抢一票就走,他想将这南唐换个天地,这就需要时间。 按照作战计划,是要将整个江宁城全部占据,封锁各城门,直到李从善登上国主之位,平息与越国的战事,他才会带着李煜跟大军,返回大宋。 “根据前方来报,再有半个时辰,所有的城门就能拿下,眼下城中还有一些小规模的敌军在负隅顽抗,清剿还需时间。”曹彬面露得色,这一仗,打得漂亮。 “皇宫可围住了?仓库必须拿下。”比起城门,这两个更加重要,李煜若是溜了,这江宁城瞬间化作牢笼,将他们给困死。 他们未曾携带粮草辎重,想要据城而守,掌控南唐,仓库更是重中之重。 “府尹大人放心,这两处,已经尽在掌控。”曹彬当然知晓轻重,这两处,都是派了绝对的心腹精锐。 昨夜后半晌,李煜实在熬不住,去御书房眯了一会,这一干重臣,就在城下的静候室过的夜。 原本向来不对路的严续跟游简言,难得能够同席而坐。 “诸位,可有什么想法?”严续喝了一口粥,这是御膳房送来的,饿了一夜的众人,都端着碗大口喝着。 一道送来的还有精美的糕点,众人也不客套,左右开弓,谁知道下一餐是在何时。 “严相的意思是,守不住了?”徐铉心中一惊,虽然本就不太看好,可真到了这一步,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城门失守,失去了这城墙的屏障,大宋禁军岂是易与之辈?江北之战,还没过去多少年呢。至于皇宫,宫墙虽高,但是太小了,储备的粮食也不多,这么些人在里面,困上个十天半个月,不攻自破。”严续抓起一个包子,也不知道后面到底如何,趁着还有的吃,先多吃点。 “严相慎言,我等众志成城,只要撑到勤王大军到来即可。”游简言深吸一口气,他倒不是想抬杠,但是却不愿意面对这般的结局。 而且他跟严续不一样,严家乃大族,严续为相多年,门生故旧遍地,无论谁占了这片土地,都有用得着的地方。但是他游简言不同,寒门出身,靠的就是战天斗地,以及这文人的风骨,若是委曲求全,以后该如何立身? “宋军来的太快,仓库里尚有大批的辎重器械,恐怕这会已经落入宋军之手......”兵部尚书贾彬忧心忡忡,他可知道仓库里有多少的辎重,宋军只要将其利用起来,这皇宫根本守不住。 “应该会放火。”礼部尚书孔举在祈祷,若是能够将粮草辎重全部付之一炬,或许能够撑到宋军退去。 “不可能,为了保证物资的安全,做了严密的放火措施。宋军来得太快,根本来不及烧毁。”贾彬没好气说道,这不是那种临时囤积物资的地方,这可是江宁的战略储备地,怎么可能丢个火把就能全部烧毁。 “诸位,同饮此杯,但愿此战过后,我等还能继续坐而对饮。”严续举起茶杯,以茶代酒,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举杯。 严续是诸人中最有底气的,他知道这事的后面,一定有李季操的手段,那萧义也必然有份。之前在诸多事情上,特别是将大皇子赶出皇宫这事上,彼此配合默契,他严续也是有功绩的。 日上三竿之际,整个江宁城基本被平定,所有城门全部被掌控,宋军由攻转守。 李从善与赵光义坐于马车之上,朝着皇宫方向行去,沿途不时传来宋军士兵的呵斥,那是被拉来的青壮跟俘虏,正在宋军的监督下,搬运物资。 马车外传来女子的哭喊,李从善掀开窗帘,入目皆是不堪,这就是战争。 “府尹大人,拿些财物尚可,这样岂非太过?”李从善整个人心口被堵住,这都是他李家治下的百姓,宋军行此禽兽之事,简直就是在扇他的脸。 “韩王,我宋军此番伤亡如此大,不以此激励将士,如何让他们用命?”赵光义才不管,这不是很正常,大家拼命打仗,为的不就是钱跟女人嘛。 眼下大宋烽烟处处,他靖安司的费用都得自己想办法去搞一部分,这些将士的赏赐不知何时才能到位。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兄弟相残 “府尹大人,等我登上大位,一定努力筹措银钱,还请将士们放过这满城的百姓。”李从善实在是看不下去,原本繁华热闹的江宁,竟然成了如此这般。 “韩王,非是我不愿意,而是将士们不愿意。你若是坚持,不妨自己下去规劝,看看将士们可愿意接受。”赵光义才不愿如此做,他眼下在江宁,这些将士才是他的倚靠。 “这......”李从善一时语塞,在宋军面前,他说的话,估计跟放屁没什么区别。 “韩王,没有屠城,也没有纵火,甚至滥杀都没有,我大宋军纪,当得起严明二字。”赵光义可是知晓,什么是真正的兵过如篦,眼下这江宁的百姓只要配合,都是可以活下去的。 “当初的江北六州,也是如此吗?”李从善抬头看向赵光义。 “比之可怜多了,当初攻打江北六州,损失更重。损失越重,所需的补偿就越多,周世宗一代人杰,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要想将士们用命,无非是钱财跟女子。这俩样,从占领地获取是最简单便捷的,若是从自己治下征收,那就得被老百姓戳脊梁骨。 “百姓何辜?”李从善除此之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你得去问你们的国主,若非他贪得无厌,百姓何必受此劫?”赵光义觉得,此战一切的罪过,都应该扣在李煜的头上,若非是他想要攻灭南越,至少三两年内,大宋不会渡江。 李从善沉默,他倒不是觉得李煜贪得无厌,而是觉得他昏聩无能,竟然能够被对方直接杀到江宁城内。 皇宫城头,李煜看着团团围住皇宫的大宋禁军,内心是绝望的。前天还做着一统江南的美梦,今天就要成为瓮中之鳖。 他不甘心,他还有数十万精锐,不该落入这般下场。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李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要效仿汉高祖的白马之盟,用财物换取对方退兵,他眼下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对方真正能够做主的人出面。 一辆四轮马车从远处街道的尽头,辘辘而来,李煜心头一震,知道真正的话事人来了。 当先下车的是一男子,身着白色仕子服,双手拢在袖口中,李煜倒是不认得,不过在大宋,这般年纪,有如此气度之人,却能猜得到。 “韩王,下车,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磨磨蹭蹭就没意思了。况且,早一日完事,我也好带着大军北返,这江宁的百姓,才能过上清净日子。”赵光义下车等了一会,车内依旧没有动静,当即猜到了李从善的心思。 外面就是他在开封时,日日思量的皇宫,那是他幼时长大的地方,里面住着他的母后跟皇兄。如今不过隔着一道帘子,可他连掀开的勇气都没有。 “从今日起,我李从善,就该与过去一刀两断。”深吸一口气,从现在开始,他的所作所为,与以前必然判若俩人。 当李从善从车厢出来的瞬间,赵光义就感受到了他变化,内心暗喜,这样的李从善,才是他需要的。 城头上的李煜看见这一切,如若雷击,他曾日夜思念的胞弟,竟然在此时出现在城下,这其中的意味,难以揣测。 至于身后的诸位南唐重臣,更加慌乱,他们比李煜看得远,对方这是准备给南唐换个皇帝。大皇子被贬他乡,在这江宁,李从善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游爱卿,问问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李煜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也想到了对方的意图,与其放过自己,不如自己扶持一个听话的。 游简言内心一阵叹息,往前走了两步,朝着城下看去。身着仕子服的二人,在城下一众大宋禁军之中,是那般的扎眼。 赵光义跟李从善俩人,在禁军的护持下,在离城墙六十步的距离站定,这种距离上,赵光义自衬可以保证他与李从善的绝对安全。 李从善抬头看去,正好与李煜四目相对,平静的眼神中,没有欣喜,也没有愧疚,更加没有怜悯,有的只是平静无波。 李煜心头一痛,自打将李从善送去大宋的那天起,就知道兄弟二人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而他又是如此的决绝。 “尔等无故犯我大唐都城,行此不义之师,想要自绝与天下吗?”游简言气沉丹田,声如洪钟,在城头上传出去老远。 “何为不义?尔等无故起战端,让千千万万的百姓陷于战火,我等是以战止戈罢了。”赵光义才不吃这一套,打仗无非为了利益,何来义与不义?圣人是不可能成为君王的。 “阁下究竟是何人?不妨报上名来,老夫乃是御史大夫游简言。”游简言方才那句话,不过是开场白而已,事已至此,何来善了? “大宋开封府尹赵光义,见过游大人!”赵光义其实还有一个头衔,加同平章事,算是半个宰相。但是平日里,赵光义不稀罕这个头衔,开口就是开封府尹,也最喜欢别人称呼他为府尹大人。因为只有这个头衔,才能让他与众不同,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李煜跟身后众臣皆是心中暗道不妙,居然真的是大宋皇帝的亲弟弟,而且是最特别的那个。 “府尹大人,我大唐每年朝贡不歇,尊大宋为宗主,何以不宣而战?”游简言硬着头皮继续,就算你大宋皇帝赵匡胤来了也是这般,毕竟身后站着的国主,对于皇宫内的卫队,尚有绝对的指挥权。 “上一次你等与南越开战,我大宋就出面调停,鉴于初犯,便允许由韩王代为去开封解释。但是,在我大宋皇帝尚未作出决定之时,你等便悍然发动规模更大的战争,真以为仗着长江天险,我大宋不敢动手乎?”赵光义自带上国气质,眼下占据绝对优势,虽然在城下仰望,气势依旧惊人。 游简言被噎着了,这尼玛明明送去大宋的人质,却说成去解释,还尼玛大宋皇帝没有做出决定,当真无耻。 “此战,是南越国咎由自取,府尹大人不可偏听南越一面之词。”李煜没办法,只能往前走一步,亲自服软。相比身家性命跟荣华富贵,这点面子算个屁,大丈夫就得能屈能伸。 “你就是江南国主李煜?此战因何而起,本官一清二楚,事已至此,断无侥幸之理。”赵光义嗤之以鼻,真当自己是傻子不成。 “不知道如何做,府尹大人才能退兵?”李煜很没面子,这么些年,还是头一遭,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只能麻烦国主大人出来,随本官去一趟开封,亲自去我大宋皇帝跟前好好解释一番。”赵光义的态度很明确,一定要将李煜带走。 “府尹大人见谅,孤担负大唐的江山社稷重担,轻易不得离。只要府尹大人愿意退步,孤愿意将这宫中库藏,全部双手奉上。”李煜没辙,想要消财免灾,只要能将这些杀神送走,怎么都行。 “只要拿下这皇宫,本官可以自取,而且我能确定,拿的一定比你交出来的更多。”赵光义不为所动,这皇宫里的财富,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府尹大人当真要如此?就不怕孤将其付之一炬?”李煜下了狠心,大不了玉石俱焚。 “国主大人,你舍不得的,你这么做了,下场如何,你应该清楚。随我去开封,至不济,还能做个富家翁。韩王在我开封也是待过的,吃喝不愁,青楼常客,风流潇洒四个字,也是当得起的。”赵光义不吃这一套,爱烧就烧好了,金银之物又烧不掉,书画这些,没那么容易变现,烧掉就烧掉罢了。 其实赵光义是在赌,赌他李煜爱惜自身,若真的一把大火,连他自己都烧死了,赵光义就麻烦了,起码没有了日后拿捏李从善的本钱。 “每年供奉,再加五成,如何?”李煜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这句话,原本的供奉就压得南唐难以喘息,若是再加五成,可以想见,南唐必然加速衰退。 “不必,这个条件,韩王也可以给,对吗?”赵光义笑了,这李煜,终究是个没胆的,这场谈判,他已经胜券在握。 李从善默默点头,心中对李煜的失望更甚,却忘记了,在赵光义的威胁之下,他同样屈服了。 “你,竟然想扶持从善取代我?”李煜指着李从善问道,他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韩王言说,这攻伐南越,皆是你一人之过,他曾数次相劝,皆是无功而返。我大宋皇帝原本还是不信的,但是韩王不在江宁,居然起了更大的战事,兵发三路,显然韩王所言不错。为了这天下百姓能过上安宁日子,懂得体恤百姓的韩王,显然更胜任一些。”赵光义张口就来,反正离间这兄弟俩就对了。 “从善,府尹大人所言,可为真?”李煜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叫他一人的主张,这他么明明是李从善跟孙宇起得头,他不过是被说动了而已。 李从善默默点头,这事,他只能认了。 “韩王,一言不发,可不是该有的样子。”赵光义不太满意,你这搞得跟个木偶似的,说服力太差了。 李从善深吸一口气,就算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真的要兄弟相残,还是心有不忍。 “皇兄,你的所作所为,早已天怒人怨。母后、皇嫂、仲宣,先后丧命,此乃天降惩罚,你还不收敛?”李从善对于南唐上下的了解,远胜赵光义,出手就是必杀。 赵光义嘴角上扬,这个场面,当真精彩。 李煜如遭雷击,整个人懵了,李从善只一句话,就动摇了他的合法性,就连身后众臣,看向李煜的目光,都充满了怀疑。 身为一国之主,必须修德,天降惩罚,必是德行不佳。 “皇兄,仲禹乃是你唯一的嫡子,你都不能好好教导,尚且年幼便贬斥偏远之地,任其自生自灭,何德何能,教化治下万民?”李从善继续攻击,教化万民,正是一国之主的重任,连唯一的嫡子都教导不好,这位置如何配坐?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大势已去 “为上者,不能御下,才有今日之祸。看看这城中的境况,都是因你而起,可有愧疚?”李从善口中不停,宋军能够突然杀入江宁城中,暴露了李煜的昏聩。 李从善的三问,将李煜描述成一个,不修德行、不行教化、不能御下的昏聩之主,让其无法翻身。 李煜一口气憋在胸口,呼吸不畅,想要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一桩桩、一件件,俱是事实。别说身后众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就是个昏聩国主。 “既然不配居高位,那就退位让贤,给予尔等一个时辰。午时之前,开门禅位,本官可以保证,刀不饮血。否则,自求多福!”赵光义适时往前一步,大声宣告了他的决定。 本就气急攻心的李煜,闻言心中更是慌乱,直接往后踉跄退去。 “陛下!”严续一声大喝,上前从后方扶住李煜,却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以指关节重击李煜后颈。 “不好,陛下昏过去了,该如何是好?”严续看着晕过去的李煜,心中暗喜,方才那一击,位置力道都是正好,短时间李煜是醒不来了。 “啊?快请御医啊。”游简言上前一看,果然晕倒了,在这般紧要的时刻,国主晕过去了,这还指着他下决断呢。 “对,对,快请御医。”其余诸人也纷纷应和。 随即众人齐动手,七手八脚将李煜抬到城墙下躺好,等御医过来。 日头渐渐高升,众人心中皆是焦急,总算等到御医背着药箱过来了。 御医把脉之后,详细询问了一番情况,心中已经有数了。 “陛下这是怒急攻心,只要好生调理,无大碍的。下官先开个方子,等陛下醒了,喝上个三五天,必能痊愈。”御医说完,就打开药箱,准备开方子。 “可有办法让陛下立刻醒来?”众人不干了,这他么怎么等得起?抬头看天,也就不到半个时辰了,真要耽误了最后的机会,大家都得完蛋。 “这,脑袋里的毛病,下官,也不敢瞎折腾啊,往日里的病例,都是任其自然醒来......”御医俩手一摊,他又不是华佗,敢开颅医病,而且华佗的先例在,有这本事他也不敢露出来。 众臣面面相觑,难道就只能在这等死? “咳,诸位,还有不到半个时辰,陛下如今这般情况,我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该为陛下分忧的时候了。”严续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缓缓开口说道。 “下官愿以相爷马首是瞻!”贾彬眼看形势如此,保命要紧,陛下昏迷不醒,最粗的大腿就是严续,跟他一条船是最好的选择。 “还请严相拿个主意!”孔举也差不多,这里他的资历最浅,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挑大头。 “为家国计,请严相主持大局。”徐铉也开口应和,如今只剩游简言一人尚未表态。 严续将目光看向游简言,只有获得所有人的支持,将大家都绑在一艘船上,他的计划才能算得上稳妥。 “此番形势危急,陛下又昏迷不醒,严相当仁不让!”游简言拱拱手,算是默认了这番结局。 “幸得诸位同僚信赖,那咱们就议一议,这事无非两种结局。一是咱们拼死抵抗,肯定是挡不住的,将士战死,陛下与这宫中众人,皆是引颈就戮,你我也是一般。二是,开门投诚,迎韩王进来,你我皆是从龙功臣。至于陛下,则去开封做个富家翁,每日诗词歌赋,想必也是不差的......”严续当然不会随便下决定,万一日后追究责任,他一个人扛不住,那就拉大家一起下水。 “同意拼死抵抗的,举一下手,咱们少数服从多数。”将事情说透,大家举手表决,绝对公平。 众人面面相觑,一边是身死,族灭不灭的不清楚。另外一边,从龙之功,高官厚禄继续,家族也跟着继续享福,这个结果不难选择。 “既然大家都如此选择,那就随老夫一起走一趟,会一会谭大将军。”严续言罢,当即朝着宫墙下走去。 金吾卫大将军谭启瀚,是守卫南唐皇室的最后一道屏障,此人刚弱冠,便在李煜身旁做侍卫,一步步爬到今天之地位,是李煜最信任的武将。 若说能打,谭启瀚拍马也不及林肇庆,更加不及闽国公孙宇,但是只有谭启瀚守卫宫墙,李煜才能安然入睡。 “大将军,陛下如今陷入昏迷,大战在即,我等一致决定,开城门,迎韩王入内。”严续走在最前方,谭启瀚正在组织人手准备防御物资,连宫女太监都被发动起来,靠近宫墙的房屋,都被拆得七零八落。 “开城门?非陛下亲口下令,本将难以遵从!”谭启瀚直接回绝,自打李煜入主皇宫,他就只听李煜一人之令。 “谭大将军,非是我等怕死,城外情景,大将军也是知晓,负隅顽抗,不过死路一条。我等死不足惜,但是陛下不能枉送性命,贵妃娘娘的肚子里,还有陛下的骨肉,一旦战事起,这些,大将军都想好了?”严续不着急,他也没想过,一句话就让谭启瀚就范,只要不拔刀相向,就有很大把握。 “严相莫要再多言,本将驻守皇城,一切只依照陛下命令行事。”谭启瀚拒绝,作为一个武将,他有战死的觉悟。 “大将军有此忠义之心,乃我大唐幸事,陛下一人,与李唐江山,孰轻孰重?”严续并不气馁,行大事,岂能被小挫折吓退? “这......”谭启瀚语塞,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这个道理,从小就懂,但他效忠的对象,乃是李煜。 “韩王在城外所言,大将军想必也听见了,陛下所为,被上天跟天下所不容,我等为了匡扶社稷,该拥立韩王为国主。”谭启瀚神色松动,早年他为护卫时,陛下与韩王便在一起生活,他可是看着俩人长大的,最后落入这般结局,他也是无限唏嘘。 早年便是兄长李煜更善于诗词,但是论待人接物,便是韩王更胜一筹,只因李煜年长,这国主之位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大将军家眷都在城中,听闻夫人还有孕在身,于心何忍?韩王是不知道守城的是大将军吗?还是不知道大将军府邸所在?不过不愿意如此罢了,何必走到那一步?......”这劝人,就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双管齐下。 谭启瀚沉默,韩王当然是认识他家的,他现在居住的府邸,就是陛下登基之后所赐,说是陛下赐予,实际上是韩王帮忙寻来的。府邸落成之日,韩王亲自去道贺,后来成婚、生子等等,韩王是一件不落。 “大将军,江宁城的百姓正在忍受宋军的肆虐,其中可能就包括你我的家眷、族人。只有早日拥戴韩王登基,才能令其散去,江宁百姓,必然念将军恩德。”严续舌灿莲花,将弃皇宫投降说成了英勇赴义一般。 游简言听得直翻白眼,看来平日里对自己,这严相根本没有火力全开。 李从善以手遮住双眼,太阳离正中,不过差了半分。 “府尹大人,当真要强攻?”李从善心有不忍,这是他朝思暮想的皇城,里面有他熟悉的一草一木。 “本官所言,岂是虚妄,还有一刻钟。”无论如何,战略目标必须达成。 “点香!”赵光义一声大喝,再有一炷香的时间,不开门,便强攻。 士兵搬来一个凳子,将香炉放于其上,香炉中一根刚刚点燃的香,正在缓缓燃烧。 此时已近深秋,李从善的额头却浮现了一粒粒汗珠,随着香的燃烧,而不断增多。他知道,一旦攻破皇宫,意味着什么。 后方的宋军,开始将攻城器械往前搬动,大战在即。 无论李从善心中如何祈祷,燃烧的速度依旧是那么不急不缓,三寸、两寸...... 李从善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似乎随时都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 一寸,当燃烧至最后一截的时候,李从善觉得,他该做些什么。 “府尹大人,我......”就在李从善准备请赵光义再宽限一会,让他亲自劝说的时候,宫门缓缓打开了。 走在最前方的,乃是八名士兵抬着的步辇,自打四轮马车送到宫中之后,李煜就没怎么再坐过这玩意,耽搁了这么久,就是去寻步辇去了。 毕竟是南唐的国主,哪怕是最后一小段时间,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留的。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干南唐重臣,还有皇宫守将谭启瀚。 “臣等恭迎韩王回宫!”严续很没有节操,直接双膝跪地行礼,这可是从龙之功,有了这玩意,就算有了保障了。 其余诸人在心中暗骂严续没有节操,随即便学他一般跪下了。 赵光义笑了,笑得很开心,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许多。将这般没有脊梁骨的南唐重臣留给李从善,他很放心。 “诸位平身!”李从善尽量保持自己的威仪,可是眼下的场面,并非他能做主。随即将目光转向赵光义,该怎么做,还得他发话。 “韩王,你与诸位先在此稍坐,本官得先派人将宫里的财货搬出来,之后这宫墙之内,本官断不插手。”赵光义知道,该给李从善留些体面,不然他如何能够坐稳这国主之位? 但是这南唐皇宫的财物,他断然是不会舍弃的,他此番来江宁之前就想好了,尽可能多的搜刮财物。 “府尹大人,宫里的财物,我可以着人搬出来,不敢私藏,可否?”这皇宫就好比女子的闺房,怎么能让这些粗鲁的士兵随意进出? “既如此,本王只派几个护卫进去。”李从善点点头,但是绝对的信任是不可能的,还是要派人盯着的。 “谢过府尹大人!”李从善松了一口气,比起宋军士兵,赵光义的护卫就要好得多了。 李从善往前走两步,到了谭启瀚跟前,俩人算是久别重逢,心中皆是百感交集。 “谭将军,府尹大人的护卫,就交由你去安排,将宫里的私库,全都搬出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消财免灾,早点将宋军打发走,大家都能有好日子过。 “末将,遵命!”亲自将敌人迎进宫去,谭启瀚自然是觉得屈辱的,可又能如何?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杭州初定 比起江宁城中的鸡飞狗跳,杭州城内已是一片祥和,除了守军换成了忠勇军士兵,其他并无二致。 被弹药炸开的竹车门,已经被辎重营工匠修复,城外原本准备勤王的大军陆续抵达,足有五万之数,在国相吴程带着越王的旨意跟虎符之后,已经暂时归孙宇统帅。 孙宇将其中临时招募的乡勇全部遣散回乡,湘军中择优补入忠勇军,余者同样遣返。其中的两万主力禁军先不动,而是互调其主将,令其短期内难以上下同心。 孙宇倒是有心收编,但是这么做的话,岂不是摆明了目无君上眼下好比有一盆大肉在孙宇面前,若是不吃的话,总感觉可惜,吃的话,很可能撑死,当真是个两难的抉择。 城内原先有一处宅子,是王府私产,占地极大,如今被孙宇用作临时的办公场所。南越国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特别是苏州、睦州、温州这三处,聚集众多将士,粮草充足。虽然越王派人去了书信,却也只是停战而已,真正的投降,还需要商议诸般细节。 “国公爷,徐先生到了!”恶狗接到麾下禀报,走到孙宇旁边说道。 “走,去迎一迎!”孙宇长身而起,他自打接到赵光义南下的消息,就总感觉心神不宁,虽然赵普的判断也不一定正确,但是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孙宇想北上江宁走一趟,但是如今杭州的情况,怎可轻离? 就算让程镇北在此坐镇,也是不放心的,这城中初定,他一旦离开,想必很多人都会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程镇北毕竟是武将,对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还是得让徐易来对付。 “属下见过国公爷!”徐易瘸着腿,刚进入大门,就看见孙宇大步走来,赶紧拱手行礼。 “先生客套了,快随我来,先生不在,诸事繁杂,当真让人头痛。”孙宇此番让徐易过来,福州就交给长史陆谦打理。若是干得好了,就准备将福州刺史之位交与他,徐易则安心当他的行军司马。 “国公爷此番,可是要名震天下了,还有什么可头痛的?”徐易呵呵一笑,孙宇这招突袭对方都城,轻易灭一国的手段,说是前无古人,也是差不多的。 “先生莫要取笑,取巧之道罢了。”孙宇也有几分自得,但是却得表现得谦虚些才是,自吹自擂,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取巧?属下可不这么认为。”徐易摇摇头,他可是清楚的知道,孙宇为了这个结果,做了多少的谋划。 从当初离开江宁奔赴剑州,孙宇就规划好了这一战的策略,这些年,一直稳步朝着这个目标推进,南越国,败得不冤。 前厅门口的院子里,架着一块超大的地图,详细绘制了越国跟南唐的山川地形以及城池分布。这个东西是越王钱弘俶命人送来的,以前是在王宫里摆着,供他查看天下形势的,送来此处,也算是表明他已无别的心思。 “国公爷,你这是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万万不可啊,一旦如此,则白白便宜了大宋啊。”徐易一看这地图,就知道孙宇是什么心思。 他在福州时,便一直在想,若是孙宇真的想要独立出来,该如何劝谏。 “先生觉得,本官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土地,就该拱手相让?”孙宇的内心,是充满矛盾的,他想遏制自己的野心,但是徐易如此说,他又觉得不甘心。 此战,他居功至伟,可若是一无所获,那岂不是给被人做嫁衣? 而且南唐若是一口吞下越国,只要两三年功夫,必然更上一个台阶,彼时,他就更加没得选择了。 人的野心,总是随着实力的增长而越发壮大,就算可以遏制自己,却难以阻碍别人的猜忌。 “国公爷,眼下虽然咱们忠勇军战力不错,但是论到战争潜力,比之南唐,差之远矣。别处不说,鄂州至江州、饶州一线,仍有水陆大军近二十万,听闻仓中粮食足够一年有余。反观咱们,四州之地,官仓空虚,这南越就算占他几个州,也不过是新附之地,能有几分潜力?国公爷本在南唐便有战神之称,在江宁更是崇拜者无数,想必,那位也不会自断臂膀......”徐易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安于现状,共抗大宋,至于发展,可以往海外去,一旦彼此内讧,等待他们的,只有灭亡一途。 “先生有所不知,大宋开封府尹赵光义,带着韩王,离开开封南下。若是所料不差,必然是针对国主陛下,如今信息不畅,本官已经着杨启风先行一步,去打探消息了。”孙宇最近一直在琢磨这事,虽然他想不明白,赵光义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手段,但若是真的想要改天换地,他该如何做? “竟有此事?难不成,是与国公爷一般,突袭国都?”徐易轻抚胡须,这事透着诡异,眼下大宋三线作战,绝无可能大规模朝南唐发起战争。 唯一的可能,就是用驻守江北的大军,入=如孙宇一般,直接发起突袭。 “他飞过去的?就大宋在江北的兵力,渡江都困难。”哪怕孙宇拥有后世的记忆,他也想不明白,如何在对方水师的眼皮底下,将足够突袭江宁的人手送到南岸。 飞机?潜艇?在热气球都还没有的时代,最先进就是之前方浩用的滑翔机,他实在是想不透。 “国公爷,咱们应该换一个思路,若是大宋真的有消灭南唐水师而渡江的实力,攻灭南楚之战,也不会拖到今年秋收之后。既然正大光明过不去,那就必然是偷偷摸摸的过去。”徐易觉得,应该跳出之前的思维圈子,从别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事情。 “先生的意思是,对方是偷渡?不应该啊,江面上,日夜船只巡弋。你说偷渡个两三艘小船,数十号甚至百来号人,也是有机会。但是这点人手,恐怕连江宁都到不了,就栽在关卡上了。”孙宇用双手按揉太阳穴,别看麾下这般多的将领,能跟他探讨这事的,几乎没有。 “若是有人配合,故意留了漏洞,让宋军钻进来呢?”徐易思量了半天,只有这一种可能,其他路子都行不通。 若是大宋当真派了精锐禁军突袭江宁,那么一定有内应,为其开道。 徐易一句话,帮孙宇打开了一扇窗,确实如此,他一直的想法,都在手段上兜兜转转,却忘记了,这世上最神秘莫测的,乃是人心。 “不好!”孙宇突然从凳子上起身,他想到一种可能,整个人不寒而栗。 “国公爷也想到了?以属下看来,大宋那位府尹大人,可能跟咱们一般,准备许久了。”徐易也想到了,既然对方能够在长江防线上留出漏洞来,那么城防上,会不会同样有漏洞。 “先生,以你之见,我该如何做?”孙宇提着天枢剑,来回踱步,若真的对方谋划良久,做了十足的安排,恐怕江宁真的守不住。 从赵光义带着韩王李从善南下,就能够看出来,绝非临时起意。 “当然是忠君爱国,即刻北上!”徐易来精神了,这尼玛搞不好,就是天降良机啊,他徐易蹆瘸心不瘸啊,野心照样有,若是孙宇真的能够扶摇直上,他也是想跟着鸡犬升天的。 “忠、君、爱、国?”孙宇头一次觉得,这词,好生讽刺。 “当然,这国主宝座,岂是随便谁都可以坐上去的?就算国主出了意外,那也是该嫡长子继承才是。”徐易一甩袖袍,这才是儒家正统的观点,兄终弟及那玩意,一般都是北方游牧民族干的。儒家这边,就算是没有子嗣,那也是从族内过继子嗣。 “让我想想!”孙宇犹豫了,那是韩王,一手将他举荐给国主,后面又出力良多,否则他孙宇如何能有今日? 哪怕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孙宇也不忍心与之翻脸,也许,比起国主,他跟韩王之间,相处得更好。 “国公爷,可是觉得,与韩王相处更融洽?”徐易跟随孙宇多年,只一眼,便从孙宇的表情猜出了他的心思。 “本官与韩王,颇有默契,彼此,算得上半个知己,若是能够携手......”孙宇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原本想说的是,携手共抗大宋,才想起来,大宋扶持韩王上位,难道是为了给他们自己添堵? “国公爷,且不提大宋如何,这世上,可没有人愿意有人能够威胁到他的权柄。而且,大宋为何渡江?不就是因为想给南越续命,保持对我朝的南北夹击,如今这局面,还回得去吗?”徐易觉得,自家主公,怎么在这些事情上,就少了枭雄般的杀伐果断,反而多了一些儿女情长。 自古成大事者,谁不是心若磐石,毫不容情? 徐易倒并不会因为这些,而感觉自己跟错了人,反倒觉得三生有幸。跟着这般的主公,至少善终没太大问题,不用每日去琢磨他的喜好,平日里还能大家一起喝个小酒,聊聊闲话。 “回去?回不去了!”孙宇晒然一笑,杭州已经在手,钱氏也正式归附,终究是自己更快一步。 “主公若是北上,一定要小心,大宋一旦见局面不可挽回,不知道会如何行事。”徐易嘱咐道,若是那位府尹大人发现,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慢了一步,恐怕会暴走。 “那杭州诸事,就拜托先生,我这就准备出发。”孙宇忍不住了,也不知江宁到底如何,总要去看看再作决断。 “不急,国公爷,此去江宁,从湖州最为便捷。以属下愚见,国公爷当带着越王的信件,直接将此城给收入囊中。而且在此屯驻兵力,进可攻,退可守。”徐易用手在地图上重重一指。 从湖州过去,便可直抵常州地界,离江宁就很近了。 孙宇用力点点头,眼下诸般推算,也不知道准不准,只能做最全的打算。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告别 将诸般杂事跟徐易交待一番,特别是要盯牢了城中的那些南越旧臣,但有异心,只要拿住证据,就全家送到大琉球岛上开荒去。 对于大琉球岛的开发,孙宇是最为上心的,随时都做好了打不过就去当岛主的打算。 钱弘俶躺在花园中,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捏着酒杯。以前,总觉得事务繁重,没有空闲,如今倒是真的闲下来了,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也是直到如今,才能品出这酒的好来,只要喝上两杯,整个人就晕乎乎的,舒坦,眯一会,一天就过去了。 “大王,闽国公求见!”楚濂看了一眼半醉的钱弘俶,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至少这般下去,大家都能保全。 “请!不对,本王亲自去迎一下!”钱弘俶打了个酒嗝,从躺椅上起身。 如今的越国王宫,已经是忠勇军士兵驻守,钱飞骁的部下被打乱重编,驻守城外,成为忠勇军第九团。 孙宇只带了恶狗跟数名亲卫,这南越王宫内,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他的人。 “贤婿,怎地有空来看本王?”钱弘俶面色微醺,隔着老远,孙宇就知道他喝的有些多。 “小婿此来,是跟泰山大人道别!”孙宇开门见山,没必要藏着掖着,反正忠勇军主力不走,这杭州城内根本没人敢放肆。至于这称谓,一时之间,还真有几分别扭,但是为了大局的稳定,只能牺牲一下了。 孙宇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想这般牺牲的人,估计能从王宫排到城外去。 “道别?不对啊,贤婿,你这是准备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了?”钱弘俶使劲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他还准备跟孙宇一道去泉州安家,也好把婚事给办了。 “小婿有些急事,得去一趟江宁......”孙宇当即将将江宁可能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番,他来这里,可不仅是为了道别,若是能够得到这位泰山大人的支持,必然事半功倍。 钱弘俶听完,使劲摇了摇脑袋,总感觉脑中有些昏昏的。 “老楚,去打盆凉水来。”钱弘俶知道这事不小,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好好思量。 “这水可凉!”楚濂端着水盆过来朝着孙宇微微行礼,在钱弘俶面前举好面盆说道。 “不碍事。”钱弘俶将整个脸部埋入凉水中,冰冷的凉水,不断刺激,让他恢复清醒。 “呼!”钱弘俶抬头呼吸,又再一次埋入水中。 “贤婿此番去江宁,可是有了别的心思?”钱弘俶结果棉布,将面上凉水擦净,冷风一吹,格外清醒。 孙宇能够来这里跟他谈论此事,一定是有其用意,绝不会单纯因为即将成为自己的女婿。 若是南唐国主真的栽了跟头,自己这位贤婿,若是有他的支持,未尝不可能成为最大的得益方。 可惜了,这一切都太晚了,他已经失去了翻身的可能,若是能够帮助孙宇,对大家都有好处。若是莲香肚子争气,若是为孙宇诞下嫡长子,那他也不算太亏。 “只为忠君报国而已。”他也不知道,如今的江宁是个什么情况,只有打着这个旗号,才能万无一失。 “贤婿所言不错,湖州刺史曹旭明,前两年是本王亲自任命。其人算不得大才,却是个稳妥的性子,老楚,笔墨伺候,本王亲自书信一封,贤婿带在身上,此人必配合与你。”湖州是与南唐交界的地方,又是离江宁最近的所在,非心腹不能担任。这曹旭明能够被任命为湖州刺史,自然是越王的亲信之人。 “湖州的守军,只有八千,却都是精锐。守将乃是老吴家的族侄,叫吴兴泉,要不此行,你带着老吴一起,也能做个参谋。”钱弘俶想想还是不放心,万一守军不配合也是个麻烦事,吴程本就闲着,不妨让他随孙宇一道过去。 之前固然打生打死,但眼下是一条船上的乘客,总该同舟共济才是。 钱弘俶的字,多了几分柔美,少了几分刚劲,跟李煜一个路数。承平时期的主公,都逐渐忘记了杀伐之气,在这乱世,终究是难以保全。 等到全部写完,钱弘俶让楚公公取来私印盖上去,至于王印,在孙宇手中,那玩意是要去朝堂献宝的。 “小婿谢过泰山大人!”孙宇等到墨干,将信件贴身收好,有了这玩意,再带上吴程,后路总该是无忧了。 “此行,把飞骁带着,有他在,下面将领,也能心安一些。”钱弘俶犹豫了一下,还是依旧开口建议。飞骁初入忠勇军,寸功未立,跟其他人之间,必有隔阂,他得给这个族侄制造一些机会,融入忠勇军中。 “好,有飞骁同行,想必能够顺利一些。”孙宇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将钱飞骁带走,他对这杭州城,也就更加放心了。 孙宇转身,大踏步就准备离去,时间紧急,片刻不容耽搁。 “贤婿,不去见一见莲香?”钱弘俶见孙宇准备离开,急忙开口问道,虽说做父亲的这般说话略有不妥,但总是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 “眼下尚未成亲......”孙宇一脸不解,这婚前通常是不太好见面的,怎么这越王的意思是在鼓励自己一般。 “咳,若非贤婿事业繁重,本该早日完婚才是。眼下贤婿即将北上,与小女也该见面道别才是,何须介意这些繁文缛节。”钱弘俶在这方面倒是没这么些讲究,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何必颇多规矩? “既如此,小婿便去与郡主道别。”孙宇觉得,既然泰山大人都同意,那就这么办,父母之命嘛。 原本风风火火性子的莲香郡主,这些日子,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平日里经常舞动的寒铁剑,正静静倚靠在梧桐树干上,莲香郡主正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一片片枯黄的梧桐叶飘落,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做什么。 莲香所想的那人,自然就是孙宇,对于这个一手覆灭越国的敌人,不知怎地,不仅恨不起来,还总是在脑海中浮现他的笑容。 一想到那么多的南越国将士在战争中死去,莲香就觉得,自己这么想是不对的,那些都是忠于他钱氏的将士。 “郡主,国公爷来了!”侍女小蕸走到莲香身旁小声说道,方才楚公公命小太监先走一步,应该马上就到了。 “哪位国公爷?”莲香有些懵,难不成是出现幻听了,怎么刚想此人,就要出现了? “当然是郡主您的未婚夫,别人怎么会到这里来?”小蕸觉得自家郡主是不是得癔症了,这落桐院算是郡主的闺阁,岂是男子随便进出的? “他,他怎么来了,来做什么?”莲香慌忙从石凳上起身,上下打量自己的着装,虽然没有精心打扮,倒还算得体,心中长舒一口气。 微风轻拂,一缕青丝飘洒,显然有些乱了。 “小蕸,快,帮我梳妆!”莲香急了,不仅是头发乱了,早上连妆容都没好好收拾,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蓬头垢面,是因为不喜欢他?都说女为悦己者容。 就在莲香提着裙摆想往阁楼跑去时,孙宇已经出现在落桐院的门口,如今这南越王宫内,很多人都被遣散了,只留下少部分人手,以后随他们一道往泉州去。 如今这偌大的落桐院,就只有莲香郡主跟侍女小蕸俩人。 “嗒~嗒~嗒~”孙宇右手敲击在院门上,他已经看见了莲香郡主,今日穿得是淡黄色长裙,倒是与这飞洒的落叶,极为相称。 “小生孙宇,见过莲香姑娘!”孙宇在来时的路上就在想,一会见面了该如何称呼,想来想去,不妨就彼此就以普通人的身份见面,也好免去许多尴尬。 “孙、孙大哥,快请进!”莲香一下子愣住了,好在脑袋好使,一下子就转过这其中的关节,知晓了孙宇的用意。 他今日只是以未婚夫的身份,来看望她,与其他无关。 小蕸低头顺眉,不时眼角上挑,偷偷打量孙宇。以前她对孙宇的印象,跟莲香最早口中描述的一般,青面獠牙,日食一石。今日一见,居然是带着英武之气的俊俏男子,郡主果然没骗人。 “孙大哥随我来!”莲香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想着先带到客厅里去。 “不用了,就这边坐坐,我一会就要走。”孙宇摆摆手,去了客厅,估计他也尴尬,就这么坐会聊几句,算是提前温习一下。 至于恶狗,则带着人守在门口,不时扒在门框上往里瞧。他很好奇,这未婚夫妻,跟他与小狐狸,有什么区别,眼下还没看出来。 “那,小蕸,去倒杯热茶过来,让孙大哥暖暖身子。”莲香松了一口气,跟孙宇一起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彼此之间,隔着一小截距离,倒有两分举案齐眉的意思。 小蕸只顾着偷偷打量孙宇,对于自家郡主的话,根本就没进到耳朵里去。 莲香直接抓起寒铁剑,朝着小蕸的屁股拍去。 “郡主~”小蕸不满,疼倒是不怎么疼,但是让她在孙宇面前丢脸了,颇有几分不满,将音调拉得老长。 “孙大哥渴了,快去泡茶!”莲香没好气说道,这死妮子,不好好收拾一下,还想跑到自己前面不成? “婢子这就去!”小蕸微微一礼,带着两分羞涩去了。 孙宇有些头疼,原本努力打算控制规模的后院,眼看要失控了。这娶一个郡主,吴程那边还要搭一个庶出的女儿做滕妾,这边还一个贴身侍女,他快要体会到宋无冕的难处了,当真是令人羡慕的烦恼。 “孙大哥,你今天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莲香手中抓着一片落叶,不停转动,来缓解内心的紧张。 “我要离开杭州一段时间,来与你说一声。”孙宇双手覆于剑柄,他同样紧张。 虽然已经有了三位妾室,但那些都是因缘际会,眼下这般,倒有几分相亲的感觉。 “去哪?”莲香倒是觉得很正常,孙宇这般的人,必然有诸多大事等着他去办。 “江宁!有些急,一会就得走。”没什么好隐瞒的,孙宇直接回道。 “要打仗吗?”莲香不想问他去做什么,那是男子的大事,她不该多问,只想知道,是否会有危险。 “也许会!”孙宇点点头,若是宋军真的过了江,十有八九要做过一场的。 “会有危险吗?”莲香转头看着孙宇,他的侧颜,是那般的好看。 “我会回来的!”孙宇抓起莲香的双手,从她的眼中,流露出的是担忧。 “我、等你!”莲香想要挣脱,却被孙宇紧紧握在手心,挣扎了两下,也就放弃了。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别无选择 当小蕸端着茶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郡主正依偎在孙宇的怀中,很自觉地又退了回去,茶水什么时候不能喝? “孙大哥,你不就是南唐的大将军么?怎么去江宁还有危险?”莲香感觉自己都要被融化了,他的臂弯里,好舒服。 “是大宋那边恐怕有图谋,江宁有危险。”孙宇也在享受这一刻的宁静,每日里不是战斗,就是在推演,确实太耗心力了。 “父王说过,宋军很强,难以抗衡。”莲香从孙宇臂弯中挣扎出来,看着孙宇,她是真的很担心。 “都是一个脑袋两个胳膊,没什么差别。”孙宇扶着莲香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 “那、那你一定要保重!”莲香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郡主,国公爷,喝茶!”小蕸端着仅余温热的茶水出现了,递给俩人。 孙宇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朝着小蕸投去一个赞许的眼色,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孙宇耳中。 小蕸面色一红,赶忙接过喝空的茶杯。 “莲香姑娘,我这就出宫去了。”孙宇起身,该走了,他的时间有限。 “孙大哥,我送送你!”莲香知道不该挽留。 “不用送了,徒增离别愁。”孙宇微微一笑,这样就很好,随即转身。 “孙大哥,若是可以,希望你回来时,能为我作一首词。”莲香鼓起勇气,从小不缺吃穿用度的她,她对那些金银之类的聘礼,根本毫无感觉。 他是崇拜孙宇的,只是当初不知道他就是写下传世诗词之人,若是能得到他的诗词,莲香觉得,自己大概就是那个最幸福的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孙宇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抄诗词这种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个还是抄的几百年之后的,更加没有心理负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莲香喃喃念叨,只这一句,便足以流传千古。 孙宇出得宫门,直奔城门处而去,如今城池的防御,是由一团跟三团在城内负责,其余各团驻守城外大营。 程镇北带着亲兵,坐在城门口,亲自盯着往来之人,一对明晃晃的大斧,让出入之人都下意识地再老实一些。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程镇北从座位上起身,敢在城内以建制骑兵疾行的,只有闽国公孙宇一人。 果然从街角出现的,正是骑在烈火背上,全身覆盖在甲胄之下的孙宇,一杆标志性马槊,令人望而生畏。 城门口的百姓纷纷望去,目光中却并无惊惧之意,这些天下来,他们已经发现了,只要你老实本分做自己的事情,忠勇军的士兵完全可以忽视他们。 但是如果作奸犯科,就得看看城门处被吊着的一排男子,全部上身赤裸,被抽得皮开肉绽。 “国公爷,这是要出去?”程镇北走到孙宇跟前问道。 “不错,我要去一趟江宁,这城里的守卫,就交给你了。”孙宇在麾下诸将中,最信任的就是程镇北,只有将城防交给他,才能放心离开。 “江宁?要封赏了?”程镇北搓搓手,这国公爷此番去,怎么也得弄个王爷的头衔回来,他们也该各有封赏才是。 “江宁可能要生变,你知道就行,盯好了杭州便行。至于封赏,少不了你的,记得跟郑屠交待一声,都警醒些,我就不单独去寻他了。”孙宇点点头,封赏肯定是有的,杭州富庶,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物资,都会运到泉州去,这一战倒是不会亏损。 “生变?那国公爷你得多带些人手。”程镇北眉头一皱,能够让孙宇说出生变这种词,事情就小不了。江宁生变,那一定是了不得的事情,孙宇过去指不定就有危险。 “骑兵我会全部带走,另外还要带走二团,五团跟刚归附的九团,应该足以应付一切。”孙宇早有打算,将这三个团全部驻守湖州,加上湖州城中现有守军整编,总兵力超过三万,算得上固若金汤。 他亲率三千骑兵继续北上江宁,一旦有变故,可以快速撤离至湖州。至于率所有人北上江宁,孙宇也是考虑过的,一是太过兴师动众,且行进速度太慢,万一没有变故,他难免落人口舌。 而且越国刚刚战败,各地都不稳定,若是湖州等地生变,他就成了孤军,一旦被人掐断了后勤,则万劫不复。 又与程镇北再叮嘱一番,便率亲兵直奔城外大营,半个时辰之后,大军陆续开拔,朝着湖州而去。 比起杭州城内的井然有序,江宁的百姓则要痛苦得多,在赵光义的三令五申之下,也只是把抢夺的手段变得温和一些。 韩王的产业闻香阁,现在成了赵光义跟曹彬的临时住所,钱妈妈每日里需要想的,就是如何安排姑娘,将那两位大佬给服侍好了。 在闻香阁的最深处,有一小院,以前本是韩王的住所,向来不对外开放。如今这小院外,近百名甲士围绕,恐怕连鸟都飞不进去。 “皇兄,你何苦呢?就照着抄一遍,你要什么,我都去帮你安排。”韩王李从善指着案桌上的文房四宝说道。 在他对面的,正是昔日的国主李煜,如今手脚俱戴镣铐,面色颓然端坐在椅子上。 “从善,当初将你送去开封,是兄长的不对,但是,那都是没办法。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孤也曾问过你,只要你想,那个位置可以给你坐,为何要用这般的手段?”李煜感觉要发狂了,从高高在上,突然成为了阶下囚。还是他曾经最疼的胞弟,想要取而代之。 “皇兄,那种话,能够当真吗?当时我若说有,恐怕,等待我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囚禁?”李从善嗤之以鼻,那种哄小孩的废话,谁当真,谁就是傻子。 “你我一母同胞,居然信不过?”李煜觉得心寒,在将其送去开封之前,他对这个弟弟,算得上百般关照。 “仲禹乃是皇兄嫡子,下场不过如此,从善不敢奢望。”李从善觉得,这位兄长怎地还当自己小孩子去哄呢。 “你~”李煜语塞,自打将仲禹赶出宫去,他也曾有过后悔。暗中派人去打探过,知道他一切过得都好,也就随他去了。 “皇兄,那位府尹大人耐心有限,手段极为狠辣。非是我心狠,很多事情,我也做不得主。若是兄长有个三长两短,莫要相怪。”李从善指了指门外,赵光义跟曹彬,这些日子就住在前面。 “从善,你真当孤是无胆鼠辈?你被吓破了胆,甘愿做仰人鼻息的可怜虫,孤是宁可站着死。”李煜一拍桌子,双手抓住铁链站了起来,他不想屈服,哪怕死去,也好过被当猪圈养,受那百般屈辱。 李从善摇头,比起他来,李煜更加不知道世间的险恶。若是可以,李从善倒是希望李煜死去,这样大宋就少了一个要挟他的资本,但是眼下不是个好时机。 若是现在李煜就身故的话,那位府尹大人,不知道会再起什么幺蛾子,必然要寻其他法子来钳制他。 “皇兄,当初,我也是这般想的,直到去了一趟靖安司大牢......”李从善缓缓将在靖安司中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讲到恐怖处,仍旧不自觉的颤抖,若是人间有地狱,那靖安司的大牢,一定是第十八层。 “若是死了,倒也一了百了,却怕求死不得。”李从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抚平自己的情绪。 虽然他一直都没有承认那些人是他派去的,但是赵光义曾言,这事结束之后,会结束他们的悲惨人生,希望他们来世,能够投一个好胎。 “你若真的愿意死,有的是机会。”李煜也怕了,那种无穷无尽的折磨,绝对是一种煎熬,估计会疯掉。 但是李从善明显要自由的多,若是真的一心求死,想必也活不到现在。 “也许,是舍不得这世间的繁华,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皇兄想必也是一样。”李从善轻笑,求死也是需要勇气的,若是李煜有这个胆子,眼下就可以,敲碎茶盏往脖子上一抹的事情而已。 李煜沉默,握着茶盏的手,不断用力,却终又放下。 “皇兄,府尹大人说了,只要你写了这份诏书,除了必须随他去开封外,其他无有不允。”李从善很清楚眼下李煜的心情,不过是屈服前的最后挣扎罢了。 “从善,你在开封,过得如何?”李煜确实心动了,他本就没得选,不想死的话,就只有一条路。 “还好,除了不能出城之外,其他一切,也都跟寻常富家翁差不多。”李从善回想了一下,除了夹着尾巴做人之外,也没什么,只要有钱,还是有寻乐子的地方。 “好,既然如此,我要将后宫的妃子都带走。去了开封,我要住大宅子,每日钱粮供应不断......”李煜觉得,若是能够做个富家翁,每日吟诗作画,与美人们嬉戏,也是不错的。至少,比割脖子强多了。 “皇兄放心,我这就去与府尹大人沟通一番。”李从善点头,这些都是小事,他在开封住的宅子就不小。至于钱粮供应,估计十有八九要他来出,倒也可以接受。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赵光义满口答应,这都是小事罢了。 “府尹大人,今儿个晚上,安排哪位姑娘侍寝啊?”李从善刚走,钱妈妈就摇曳着身姿走了过来。 虽然摇得不错,但是早已走形的身材,赵光义自然是没有兴致的。 “就如烟姑娘!”赵光义正在清查账簿,头也不抬回道。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震惊朝堂 根据大宋禁军的规矩,凡城中劫掠所获,必须上缴七成,自己只能留下三成。劫掠的时候,无论是杀人还是放火又或者强抢民女,都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若是胆敢私下贪墨,少了上缴的份额,就会知道,什么叫军规。 上缴的东西里面,除了金银之外,还有布帛、茶叶、丝绸、甚至是各种玉器字画等,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眼下粗略估量,价值不下百万两,这还是因为,很多愿意投降的官员家中,不可搜刮太过,不然还能再多一些。 比起赵光义的忙碌,曹彬则要舒坦得多,这些破事他是一概不理,仗打赢了就成。 当赵光义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曹彬连忙从美人怀中钻出来,将衣衫拉过,勉强遮盖了一番。 “曹将军,这钱粮筹集的差不多了,让下面弟兄都停手。”赵光义看了眼前的场景,心中暗叹一声,还是行军打仗的将领身体扎实。 虽然他的武艺也很强,但是这身体的本钱,还是不如曹彬。这厮进了闻香阁,简直就是不分昼夜,跟发情的公猪一般。 “府尹大人放心,末将这就传令下去。”曹彬如今对于赵光义,那叫一个言听计从,若非是赵光义抬举,他如何能这般舒坦,便得了这泼天的功劳,还有那大笔的银钱。 “嗯,记住,若有人不遵从,那就不要客气,也该立个规矩了。”赵光义点点头,眼看就要改天换地了,该有个新气象,再这般闹腾下去,不利于他扶持李从善上位。 “府尹大人放心,谁敢不听号令,末将第一个饶不了他。”曹彬将胸口拍得震天响。 “唔,那就好,另外,青天白日的,也记得关门。”赵光义指了指敞开的大门,这仅着片缕,大门敞开,实在不成体统。 “嘿嘿,府尹大人有所不知,这般情形,别有趣味。不若府尹大人也留下来,你,去伺候府尹大人。”曹彬一把拉起身旁的一名女子,示意她去服侍赵光义。 “免了,本官还有事要忙。”赵光义断然否决,他得保持自己的形象,岂能跟曹彬一起开无遮大会,以后传出去,必然要影响声誉的,他可不是粗鲁的武将。 李煜看着李从善离开的背影,心中无限萧索,前几天看见天堂,如今却要堕入地狱,大喜大悲,不外如是。 这南唐诸多的文臣武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他有那么一丝悲伤。至于揭竿而起,应该是没有的,毕竟这算得上皇室内斗,而且有他的禅位诏书,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他最为依仗的林肇庆跟孙宇,都远在数百里之外,这江宁城如今这般情景,再多的人,也无法救他出去了。 况且那孙宇,与李从善最为亲厚,倾向于谁,还真的不好说。 九月二十五,诸事皆宜,南唐皇宫中,一派热闹。即将登基继位的李从善,面色如常,藏在袖中的双全,握得极紧,再有片刻,他就是南唐的正主。 胸前一头四爪金龙,栩栩如生,令其不怒自威。这般短的时间,礼服是来不及制作了,好在他与国主李煜身材相若,稍作改动即可。 “老安,你觉得,孤穿这身,比之皇兄如何?”李从善从落地铜镜中仔细打量,他也曾想过自己穿上这身华服的情形,没想到也有成真的这一天。 “韩王与陛下,皆是人中龙凤。”安近海心中苦笑,他之前便与李从善说了,想要告老还乡,奈何不同意,只能继续留下来听用。 安近海乃是宫中老人,颇具威望,留下他,有利于稳定宫中内侍。而且萧义那厮不知道去哪了,到现在也没踪迹,安近海的权柄,倒是比往日还要大了三分。 别人不知道这内中详情,安近海可是一直在李煜身边待着,当然知道禅位是被迫的。 “孤自信,比之皇兄要强上许多,起码,不会任用萧义这般的奸佞小人。”李从善整理一下衣冠,虽然眼下还是个提线木偶,但总有自由的一天,他觉得,作为国主,一定是比兄长要更加称职的。 “走!”李从善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仪式快要开始了。 端坐大殿之上的,依旧是李煜,没了往日的从容,有的只是沮丧、后悔、愤怒等等,不一而足。 目光从殿下诸位文官面前扫过,除严续外,皆是低首避让。 “吉时已到,宣韩王觐见!”高公公看见门外的安近海,当即高声宣道,至于李煜,今日不过是个泥塑木偶而已。 “臣弟,见过陛下!”李从善进得大殿,直接越过众臣,走到最前方,朝着台阶之上的李煜拱手行礼。 李煜微微张口,想要说句什么,却终究是咽了下去,只是轻轻摆手,让其免礼。 “孤自感愧对天下万民,行事多有不端......今欲传位于胞弟从善......”高公公清了一下嗓子,将李煜亲笔誊抄的最后一道诏书宣读于大殿。 在大殿侧面的角落里,以珠帘相隔,后面坐着的是赵光义,为了防止起幺蛾子,他亲自在这盯着。 大殿之外,是曹彬亲自带队巡逻,确保万无一失。 李煜的最后一道诏书,既是传位诏书,也是罪己诏。其中历数自己的过失,自觉愧对列祖列宗,传位给李从善,他自己则去开封为轻启战端请罪。 大殿之中,死一般的沉寂,诏书没有掀起半分的波澜,能够被带来大殿参加朝会的,不是从龙的功臣,就是已经投效韩王之人。 “臣弟,必将不负皇兄期望,与诸位重臣一道,为治下万民谋福祉。至今日起,不再开启战端,结束与南越国的战事,彼此和睦共处。”这些话,是说给帘后的赵光义听的。 至于挂的这个帘子,算是给南越朝堂上下的一丝体面罢了,至少明面上看起来,是他们自己的决断。 “从善,这朝堂就交给你了,祝你好运!”李煜起身,带着一丝留恋,两分遗憾,他就要离开这大殿,再也回不来了。 赵光义很满意,他的第一阶段目标至此全部达成,只要李从善将各路大军全部调回,再将那忠勇军的孙宇诓骗来江宁,就算大功告成。 就在李煜即将离开宝座之时,大殿外起了慌乱,殿中诸人俱是心中惶恐,朝着门口看去。 赵光义很不爽,这曹彬搞得什么鬼,就差这最后一哆嗦,李从善坐上宝座,这事就完成了。 眼看进度被打断,就连李从善也是面带疑惑,盯着门外。只见曹彬带着大队甲士,正在门口张望,显然是想找赵光义,却又不敢直接闯进来。 赵光义直接掀起珠帘,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一举动,也算是撕下殿中诸人的最后一丝体面。他们不过是像个提线木偶,在此人的操控下,做着大逆不道的事情。 “曹将军,何事?”赵光义面带不愉,喝问道。 “府尹大人,借一步说话。”曹彬搓搓手,这事在这说,恐怕不太合适。 “但说无妨!”赵光义一甩袖袍,这里面的人,如今都是瓮中之鳖,怕个什么? “这......”曹彬一下子愣住了,一起厮混这么久,怎地还摆起谱来了。 心中虽然这么想,却一下子醒悟了过来,这位可是官家的胞弟,跟里面的那位韩王一样,可以登大宝的存在。 “禀报府尹大人,城外传来急报,忠勇军攻克杭州,南越国已投降。”曹彬心一横,你他么耍威风,那就说呗。 原本盯着这里的大殿内众人,闻言全部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这就灭了南越了? 刚起身的李煜,闻言直接一屁股跌坐回去,若非他识人不明,他就是南唐的中兴之主,远超列祖列宗,完全可以跟大宋划江而治。 至于李从善,则心道不妙,这事超出了赵光义的预料,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怎么可能?南越那么些军队,都是猪吗?”赵光义怒了,就算打到杭州,也该是另外两路才是,怎么会是最远的忠勇军。 这才不到一个月,就算不打仗,只是行军,也要半个月有余,这忠勇军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这是忠勇军传来的捷报!”曹彬将手中的信件递过去。 如今的江宁城,在宋军的掌控之中,这捷报自然是被拦了下来。 孙宇方至湖州,便接到了特种营的传讯,知道了宋军渡江攻入江宁的消息。虽然不知道宋军接下来的打算,却不妨碍他用捷报来投石问路。 “传信之人还说了,不日,闽国公将率大军凯旋,入江宁述职!”曹彬真正怕的是这个,若是孙宇真的率领精锐大军在旁虎视眈眈,他们如何能够全身而退? 以前的曹彬,认为南边的军队,都是不堪一击,直到孙宇的忠勇军崛起,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虽然南越禁军的战斗力一般,但是此人能够每战必胜,必有过人之处。 这江宁城外,本就有数万禁军,若是再加上孙宇一行,他们恐怕很难顺利过江。 原本心如死灰的李煜,复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向来能够带来奇迹的孙宇,能否再一次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看完捷报的赵光义,将纸张仅仅攥在手心,虽然他不愿意相信,可捷报就在手中。 赵光义慌了,转头看向大殿里的李煜跟李从善以及一干大臣,若想从容而退,就得指望他们做人质了。 李从善也慌了,他不知道赵光义究竟是怎么想的,很可能将他们全部掳走,让整个南唐陷入混乱,这样也能符合大宋的利益。 “府尹大人,孤可以去信,约其前来封赏。孤与孙宇,相识于微末,没有孤的保举,何来他的今日?”本来约定中就有取孙宇性命这一条,早晚要做,晚做不如早做。 “他会信得过你?如今这江宁,可在我等掌控之中。”赵光义有些不信,那孙宇只要不傻,怎么可能随便犯险? “如今孤是名正言顺的国主,宋军不过是为了护持我左右,免得被小人所伤罢了。”李从善觉得,孙宇只要不想造反,也没太多的选择。 “哈哈,这话都能说得出口,从善,究竟何人愧对列祖列宗?”李煜觉得,该对这个弟弟刮目相看,这般无耻的话,都能轻易说出口,确实比他强。 。手机版网址: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口章 好大一口锅 “若非皇兄纵容,他孙宇何以有今日?”李从善目露凶光,他即将开始新的人生,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好,本官就依你!”赵光义觉得,完全可以赌一把,本小利大。 若是赌输了,这么些人质在手,应该也能走得掉。 “这孙宇可有家人在江宁?”赵光义突然反应过来,封疆大吏,总要有些制约手段才是。 “有,孙宇的长子,虽是庶出,却是唯一的儿子,就在城中。”李从善也刚反应过来,对啊,这城里还有一张对付孙宇的牌,效果如何却不知道。 鲁国公府,全叔很识趣,对于进来搜刮的宋军,直接开门相迎,无论看中什么,都可以拿走,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护住大少爷振州。 鲁国公府是这一片的大户人家,油水很足,负责这一片的偏将亲自带人来搜刮。鉴于全叔的礼待,倒也没有过分为难,只是搬走了值钱的细软,临走还给门上贴了标志,让鲁国公府免于打扰。 刚过了一天安生日子,全叔看着已经会撒开腿满地跑的大少爷,乐得合不拢嘴。 “爹,爹,不好了,又有宋军过来了。”如今兵荒马乱的,全叔特意让儿子在国公府大门口守着,生怕出什么大事。 “怎么回事?门口的标志不好使了?”全叔吓了一跳,怎么又来了,简直没完没了。国公府明面上的财宝全部交出去了,剩下的不挖地三尺,是找不到的。 “爹,就是上次那位将军亲自带队。” “把大少爷抱好了,别吓着了。”全叔也搞不清状况,只能静观其变。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数十名甲士冲进来,将全叔等人给围住了。 “将军,财物我等都如数上交了,这是什么回事?”全叔心中暗道不妙,对方这架势,不像是求财的,很可能是冲着大少爷来的。 “奉命,带闽国公长子,入宫面圣。”将军朝着皇宫所在的方向拱拱手,实际上奉的是赵光义之命。 “将军,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有什么事,我随将军去便是。”全叔拱拱手,只希望能够糊弄过去,如今这城里到处都是宋军,入哪门子的宫?面个屁的圣。 “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面圣?”将军直接一把将全叔给推开,走到抱着小孩的男子跟前,一把将孩子抓了过来。 抱着孙振州的,正是全叔的儿子,这般阵仗,早就吓傻了。 孙振州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般对待,当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手脚乱踢。 “走!”不顾孙振洲的哭闹,上面交待让其完好无损将孩子带回去就成。 “将军!听我一言,将小老儿带着,也方便哄哄孩子,这把屎把尿的活,军中勇士如何干得了?”全叔听见大少爷的哭闹,心如刀绞,当即俯身在地请求。 “那就老实些,不然别怪本将心狠。”将军闻言,倒是觉得是这么个理,让他来料理这小屁孩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虽说奉命来抓这个孩子,却不敢真弄出事情来,这小孩的身份可不简单。 “大少爷莫哭,莫哭。”全叔接过孙振州,用衣袖擦拭其眼角的泪水,令其安稳下来。 溧阳城外的孙宇,带着三千余骑兵窝在山谷之中,就算人吃得消,马也需要休息。若是有足够的马匹,一人双马,今夜便能抵达江宁城下。 孙宇麾下士兵,便有不少这一片的人士,三团的郑屠便是出自溧阳,此番让其驻守杭州,也是怕其近乡情怯,一旦战事起,心有牵绊。 韩载武跟高会昌俩人已经完全脱去了稚嫩,成了真正的少年将军,一举一动,皆有气度。 急行军,向来是吃随身携带的干粮,孙宇也不例外,面前的篝火上吊着一个陶盆,有点热水喝,就已经是极好的。 “国公爷,咱们不如直接叫开城门,何苦在野地里过夜。”韩载武拿着刚削好的一截竹筒,去陶盆里舀了些热水,再将干硬的米饼放进去,只要泡上一小会,就要松软许多。 “眼下形势不明,就算开了城门,我也不敢进去。”孙宇摇摇头,溧阳离江宁如此之近,谁知道城内是何种情形? 骑兵最大的优势便是速度,一旦进了城,就如同被卸去爪牙的猛兽。当初李处耘在江陵的遭遇,可是刚过去不久,若非李处耘轻敌,他如何有现在这般规模的骑兵。 孙宇眼下打的旗号是回江宁述职受阅,行军自然大摇大摆,况且如此多的骑兵,也没法隐藏踪迹。 一手抓着干硬的馒头啃着,另外一手举着泡了热水的米饼,不好吃,却能吃的很饱。孙宇细嚼慢咽,这种吃食最容易导致消化不良。 “报!营地外来了信使,从江宁而来,求见国公爷!”一名亲兵跑到孙宇跟前抱拳说道。 “信使?速度倒是快,带过来。”孙宇一早从湖州开拔时,发出的捷报,天黑方至此处,对方便传来了回信,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孙宇一看信使打扮,就知道是驿站的人,也不知道其了解多少内情。 “你是哪里人士?”孙宇想知道江宁城中的真实情形。 “小的自幼住在江宁城外的八里堡,父亲本就是驿站信使,子承父业,得了这份差遣。”信使将腰弯得很低,眼前这位男子,是他难以仰望的存在。 “江宁如今如何了?”孙宇点点头,信使这种差遣,累是很累,待遇却是不错的。 “如今还算稳定,宋军也都驻扎在城墙周边,不再骚扰城中百姓。”信使如实回禀,他一个跑腿的,谁都得罪不起,幸好本就知道的不多。 “鲁国公府,如何了?”孙宇最惦记的,还是全叔跟zhenzhou。以前还有官府跟青帮照料,如今宋军进城,这些手段都失了用处。 “小的不知,城东那边,从来都没去过。”江宁城东,住的都是达官显贵,消费也是极高,他一个信使,只是比普通人稍强一些,能够在城西有个遮顶的房子,已经是了不得了。 “嗯,你先下去,恶狗,安排一下。”孙宇点点头,意料之中,先看看信中究竟写了些什么。 拆开信封,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正是韩王李从善亲笔所书。 孙宇逐字逐句看下去,看得很仔细,生怕错漏了什么。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身旁的韩载武跟高会昌皆是盯紧了他手中的书信。 “国公爷,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韩载武忍不住开口问道。 “让我去江宁,接受封赏。”孙宇将信件直接扔进篝火中,宋军驻守的江宁,他怎么可能进去,李从善相邀也不行。 “那咱们该如何做?”高会昌问道,既然到了这里,就该伺机而动。 “先去城外看看情况再说。”反正他都是骑兵,来去如风,去看看也好,顺便见识一下大宋皇帝的胞弟,府尹赵光义。 这位可不是善茬,在原先的记忆中,可是大宋的下一任皇帝。 至于留下此人,孙宇是不想的,毕竟比起他来,他的那位兄长更难对付。 皇城之上,李从善负手而立,身旁站着的,正是赵光义。 “他还真的来了!”眺望着漫天的烟尘,赵光义知道,一定是孙宇携带的骑兵。 他也没想孙宇会孤身前来,只要肯入城,那便是好事,就算不肯入城,也留了后手。 再一次见到江宁城,依旧被其雄伟所震慑,这般的城池,终究挡不住人心。 “吁~”孙宇一拉缰绳,烈火停下脚步,整个骑兵队伍也陆续停下来。这里距江宁城,不过一里地,得节约马力,以面对不测。 三千多骑而来,这般动静自是无可隐藏,城门之上,严续亲自恭候。本是该在城门处迎接的,严续纵死也不肯,一旦孙宇发现有问题,他肯定逃不掉。 严续身旁站着的,正是曹彬,他才是计划真正的落实之人。 看着突然放缓的骑兵队伍,曹彬知道机会不大了,却依旧有那么一丝侥幸。 在离城门尚有二百步,孙宇便停下了脚步,掏出望远镜打量。洞开的城门,几乎无人进出,朝着城门内看去,倒是知道弄些作普通人打扮的商旅,但是走动的步伐,便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再往城头看去,严续那惹人生厌的嘴脸,还有一旁的将领,估计便是城头真正的掌控者。 孙宇继续往前行去,又走了约八十步,停下了脚步,再往前去,对方指不定就要用床弩了。 在后方,恶狗带人护着一批车马,朝着大部队靠近,里面坐着的,正是沿途各乡的里正以及乡老,共计百余人。身上穿的,乃是轻便的皮甲,掩饰身份。 在孙宇后方不远处,特意辟出一块空地,让他们待着,方便一会听见孙宇跟城头的对答。孙宇明知道这城里去不得,依然杀到城下,为的,自然是声望。 声望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却是实实在在的本钱。为何东汉末年,织席贩履的刘皇叔,冒死也要刷声望,最后硬是凭着这玩意,从各路诸侯中,折腾出一番天地来。 “孙国公,国主陛下已经在宫中候着了,特命老夫在此恭候国公爷入城!”严续虽然对孙宇恨之入骨,但是曹彬就在身旁,他得表现得好一些。 “国主?严续狗贼,到得现在,还想诓骗与我不成?你等勾结宋军,暗害国主,还想将我也骗入城中伏诛?休想!”孙宇举起铁皮喇叭,声若炸雷,传出去老远。 “你!一派胡言!”严续气得直抖,居然被人在这么多人面前骂狗贼,还将江宁陷落的罪名全部扣在他的头上,简直比窦娥还冤,他有个屁的兵权啊? 。手机版网址: 正文 八第四百八十二章 邪念再起 “一派胡言?陛下以国事相托?如今居然被宋军如入无人之境。陛下如今何在?君辱臣死,为何严相依旧高居庙堂之上?这天下悠悠万民,岂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孙宇一看见严续在,就想好了要把屎盆子扣在他头上,一国之相,背锅正好合适。 “放屁,老夫虽然贵为宰相,却不能调动一兵一卒,无论是江防还是这城墙,与老夫何干?”严续恨不得冲出去跟孙宇拼命,哪有这般污蔑人的?这若是坐实了,岂不是要臭名昭著? “既如此,严相不妨说说,这渡江跟城防,究竟是怎么回事?”孙宇老神在在,只要不进城,能奈我何? “这......”严续刚要说话, 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这旁边站的可是大宋名将曹彬。自己若是说漏了嘴,被其认为有泄露军机之嫌,恐怕没有好下场。 曹彬面色不爽,这城下姓孙的,明显没有进城的打算。既然他想拖时间,那就拖。 “严相,陪他唠嗑,继续,随便怎么说都成。”曹彬心中暗笑,有本事你就一直聊下去,看看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孙国公,这事,老夫也不甚清楚。如今韩王贵为国主,你不妨入城,由国主亲自与你叙说?”严续吃了一颗定心丸,既然让自己随意发挥,那就开始。 严续这话倒是没错,孙宇跟李从善之间的关系,比严续强多了,何须他传信。 “严相,国主待你不薄?就这般改换门庭,心中可有羞愧?圣贤书是如何读的?”孙宇不进套,若是李从善来这城门,彼此聊上几句还差不多。 “先国主乃是自认为辜负了天下万民的期盼,又被上苍降罪,这才自行退位,禅让与韩王,何来改换门庭一说?反倒是孙国公,始终不认可当今国主的旨意,其一:不尊先国主之诏令,想要自立为王不成?其二:无视当今国主,不愿入宫觐见,是何居心?其三:私自调兵来此,威胁国都,这一桩桩、一件件,反叛之心,昭然若揭......”严续口若悬河,不就是扣屎盆子嘛,你会我也不差。 而且这满朝内外,他有的是门生故旧,他的话,肯定比孙宇能够传播得更广一些。 虽然在民间,孙宇大唐战神的声誉,比他强百倍不止,但是官场之上,就是另外一种光景了。只要用心去做,有的是办法搞臭他,毕竟都是一些愚民而已,只会道听途说。 之前孙宇之所以能够如日中天,乃是李煜认为,需要这样的一个榜样,才会令其名声传遍南唐。 “无耻之尤,倒是会倒打一耙,那倒是说说,这满城之上,尽是大宋将士?这江宁城,究竟是我大唐的国都,还是大宋之府城?”孙宇就不信了,还绕不过这个老王八了。 “自已故先国主讳璟之时,我大唐便尊大宋为宗主国,眼下我大唐内生奸佞,宗主国大宋派精兵良将护送韩王回返,以匡扶社稷,有何不可?”严续说完,自己都深感无耻,可理论上确实能够说得通。 “你等为求苟延残喘,不惜出卖我大唐的利益,本官羞于你等为伍。若想本官奉诏,很简单,我要见国主,让他亲口与我说。”孙宇对于严续的无耻,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居然能将大宋的侵略行径,说得这般清新脱俗。 眼下的南唐,依旧有大批忠于李煜的文臣武将,只是其被大宋捏在手里,难以走脱罢了。 “有何不可?”严续轻抚胡须,李煜早就屈服了,朝堂之上都能百般配合,更何况这城头之上。 曹彬抬头看看天色,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黑了。 “去,请示府尹大人,将废国主请来。”曹彬吩咐道,眼下李煜在赵光义的监管之下,没有他的命令,谁都带不出来。 赵光义本就在离城门不远处的茶楼上喝茶,这沿途街道下了诸般布置,准备取孙宇的性命,他不亲自盯着,怎么能放心。 至于城头上的情况,他大体上是清楚的,孙宇手中的大铁皮喇叭,能够将声音传得很远,严续的说话,反而是听不到什么。 曹彬派来的亲兵,跟赵光义叙述了一番城头的情况,希望将李煜提到城头与孙宇见上一面。 “本官亲自去!”赵光义点点头,倒不是相信对方真的会入城,而是借着这个机会,让这城内外之人都见一见李煜,知道是其主动禅位,虽然有点遮羞布的意思,但总比没有强。 自打朝堂之上配合过之后,李煜的生活有了显著的改善,居所改在了原先的韩王府,算是兄弟俩换了个宅子。 韩王府比起皇宫,自是多有不如,但是比起之前的小庭院强太多了。关键是李从善将其最爱的嫔妃都送到了这里,李煜过上了借酒浇愁,左拥右抱的生活。 韩王府的外面,自然是大批的宋军守卫,却不会进来干涉他的生活。 原本惯会伺候李煜的谢贵妃,离生产不过两月功夫,本该静心养胎,却不得不离开皇宫来此。 突然的巨变,让其再也没了讨好李煜的心情,可怜他腹中的孩儿,恐怕连个富家子都不如,生下来就是圈养的命。 “爱妃,爱妃,来,看看孤的作品!”李煜挥舞着手中的作品,这是他觉得少有的佳作。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陛下,臣妾腹中有些不爽利,需要静养。”谢贵妃只是敷衍看了一眼,便推开了,她有哪门子的心情去欣赏这个东西。 原本即将升后位,诞下龙子,威压后宫。现在却要去开封,做那笼中鸟,还是担惊受怕的那种,任谁也开心不起来。 以往总觉得,李煜风流倜傥,才情无双,到头来,都是空欢喜一场。也许,这般才情,还不如杀伐果断的武夫,至少,能保住她娘俩不至于担惊受怕。 李煜不疑有他,挥舞着诗词,去寻赵、彭二位美人。 “陛下,大宋那位府尹大人来了!”侍女迈着小碎步,来到李煜跟前禀报。 如今这韩王府之人,都是要带去大宋的,名额有限,李煜都是挑选后宫中的妙龄女子,至于太监,是一个也无。 李煜挥舞的手,突然垂落下来,原本有些晕乎的脑袋,也清醒了一些,他如今的一切,都是拜那位所赐。 可笑!他还要卑躬屈膝,以后若想过得轻快些,断然不能得罪了。 “见过国主大人!”赵光义站定,看着衣衫凌乱的李煜,突然觉得,他也该再努力一些,不然有朝一日,他也应该差不多。 至于称谓,赵光义还是先照旧,虽然已经禅位,却要等去了开封,由他的兄长另行封赏。 “府尹大人莫要多礼,快随我进来!”李煜是恨不得捅死他,但是一想到从善说过,其武艺之高,比之孙宇也不遑多让,心头那点心思,也就熄灭了。 赵光义点点头,大步往内走去,方才行礼,已经算是给了极大的面子。别说现在已经禅位,就算是还在位,赵光义自认也要比其尊贵许多,他可是大宋皇帝的胞弟,皇位第一继承人。 而这南唐,不过是大宋的潘属国之一罢了。 李煜一愣,他不过是客套一番,这赵光义必然无事不登三宝殿,以为说上几句就要走,怎么真的往府里走去了? 可是他也不敢拦住,只能跟着往后面走。 赵光义一边走一边打量,这江南之地,于庭院的摆布设置,跟开封确实大相径庭。一草一木,一石一砖,皆是遥相呼应,整个院落给人一种秀气精致的感觉,别有一番滋味。 “啊,你是何人?怎地可以来后院?”彭美人正在荡秋千,她年纪稍小,心思也没那么重,原本就没什么上位的可能,不过是换了住处而已。 院门口突然闯进一陌生男子,自是有些惊慌。 赵光义原本是没打算闯入后院的,只是一路看着景致,又没人敢提醒他,就这么一路闯进来了。 “爱妃不可无礼,这位是大宋的府尹大人,速速过来见礼!”李煜赶忙快走两步,出声阻止道。 赵光义脚下速度本就极快,身边护卫下意识将其与赵光义隔开,等他想出声提醒,赵光义已经钻了进去,这般的奇耻大辱,却也只能吞下去。 “妾身见过府尹大人!”彭美人吓了一跳,哪怕是她,也知道这位的权势极大,而且以后他们就要去开封定居,万不能开罪了。 “倒是本官失礼了......”赵光义愣住了,擅闯后院,是极为失礼的,当即就想转身离去。 秋风突起,吹起凉亭周边挂起的帷幔,露出了其中美人的姿容,只是一个侧颜,赵光义的心脏,不争气的狂跳。常年习武之人,本该对身体有极强的掌控力,这一刻却全然失效了。 “这里景致不错,本官正好有事与国主商议。”赵光义再也迈不动腿,直接往凉亭走去。 李煜无可奈何,只能跟上,希望赵光义赶紧说完离去,这片院子,是他最后的领地。 谢贵妃听见动静,以手扶腰,在侍女的搀扶下,从凉亭中走了出来。 “妾身见过府尹大人,请恕有孕在身,不能行礼!”谢贵妃走到赵光义跟前,只是微微一曲膝,便复又站直了身体。 对于这个一手将其所有梦想破灭的人,她实在难有好感。 “太美了!”赵光义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有孕在身,尚且如此风情万千,那平时,又该是如何,前朝杨玉环,也不过如此。 赵光义突然有些羡慕李煜,如此美人,死了也值了。 “府尹大人,请!”李煜倒是没注意到赵光义的目光,伸手将赵光义往凉亭中迎去。 “唔,好!”看着其肚子的规模,倒是快要生产了,可惜了,只能按捺心中的欲望,抬脚往凉亭中走去。 《乱世南唐》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 喜欢乱世南唐请大家收藏:()乱世南唐搜更新速度最快。 正文 第四章百八十三章 可敢单挑 谢贵妃带着好奇看去,之前一直未曾抬头,尚不知道这害她如此境地之人,究竟长什么样。 赵光义心有所感,复又转首看去,俩人恰好四目相对。谢贵妃吓了一跳,赶紧又垂下眼睑。 这一眼,让赵光义以为美人对他有好感,心中的欲望,复又升腾起来。若非是对方肚子很大,赵光义今天就不打算走了,直接让护卫将李煜带去城头便是。 谢贵妃若是知晓赵光义的想法, 她一定会后悔刚才的那一眼。 凉亭之中,美人香气犹在,赵光义也不客套 ,大马金刀坐了下来。 “府尹大人请用茶!”李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感觉不太习惯,好些年没有这般低姿态跟人交谈了。 “国主大人可知晓,城外,忠勇军铁骑已至?”赵光义端起茶盏,在唇边轻靠一下,便又放下了,谁知道这李煜,抑或是府中某个人,会不会被仇恨冲破了脑袋,阴沟里翻船的事,古来有之,还是小心些好。 “闽国公真的来了?”李煜心中百感交集,来了又能如何? 落入这般下场,他是插翅难飞,谁也不怪,只怪他自己,识人不明。若是长江天堑或者江宁城墙,但凡有一处靠得住,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国主。 对方能够做到如此这般,而他毫无所觉,又能怪得了谁? 孙宇能来,他是欣慰的,至少,他这个国主并非一无是处。也不知林肇庆跟郑彦华知道了,又该是如何。 至于远在湖口的神卫军都虞侯朱令赟,估计等得到消息,他都已经人在大宋了。 “来了,而且指明要见你,只有见了你才肯入城。”赵光义单手转动茶盏,盯着李煜。 被赵光义毒蛇般的眼神盯着,李煜脊背发凉,这是准备让他去城头诓骗孙宇入城。 “若是此子入城,则可以将轻启战端的罪过都推在他的身上,消除我大宋皇帝的怒火。至于国主你,将功赎罪,本官可以奏请陛下,于城外开辟庄园,旬日之间,也可去往小住。”赵光义知道,对面之人虽然有些贪生怕死,却不傻,他手中并没有足够的筹码去打动他。 “吾可以一试,却无甚把握!”李煜内心是拒绝的,却又不想直接得罪了他,只是敷衍一番。 用孙宇的命,换他可以出入开封的自由,他做不来。 可若是直接拒绝,又怕这赵光义闹幺蛾子,反悔之前的承诺,以后去了开封,估计还要经常打交道,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 “好!本官相信国主愿意出马,一定可以的。”赵光义笑得很开心,哪怕不能骗他进城,只要能够多耽搁一些时间,也是好的。 当李煜登上城头,太阳已经西沉,只有落日的余晖,为田地间带来一些光明。 看着城外精锐的骑兵,李煜在想,若是他此刻身处骑兵之中,是否有翻盘的机会。 “臣,孙宇,叩见陛下!”孙宇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朝李煜郑重行了一礼。 他有野心不假,但是一路走来,能有今天,他对李煜亦或是李从善,都是心怀感激的。 “叩见陛下!”三千余骑兵全部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传出去很远。 “好!好!都起来,你们都是孤的好将士,能够看见你们,孤很欣慰!”本就容易伤感的李煜,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往下流。 他满腹懊悔,可惜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孙国公,陛下都已经来了,还不快快入城?”严续看了一眼曹彬,知道该他出场了。 “孤与孙国公说话,你先退下!”李煜侧身,冲着严续回道。 若非这厮擅自开了宫门,他还是有机会的。若他知道,当时是严续将他打晕了过去,恐怕恨不得生啖其肉。 严续刚想反驳,可这般岂不是坐实了之前孙宇的话,将私通宋军的屎盆子扣在头上了? “听闻爱卿已下杭州,令南越投降,这般天大的功劳,孤却不能再行封赏了。”李煜带着无限遗憾,若是他依旧高高在上,对孙宇大加封赏,君臣相得的画面,该多好! “陛下,都是臣份内之事,眼下陛下深陷敌手,臣难以救援,罪该万死!”孙宇知道,救出李煜是不现实的,除非将整个忠勇军搬过来,杀入城中。 那样的话,应该得到的也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与你无关,你是孤手中最利的宝剑,却不是盾牌。孤识人不明,该有此劫。”李煜本就不想诓骗孙宇入城,只是就着他的话头往下说。 “陛下,到底是何人私通宋军?”孙宇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人,有这般的能力。 “孤也不知,这位乃是大宋名将曹彬,也许他知道。”李煜趁势将曹彬推出去,顺便还给戴了一顶高帽。 曹彬心中暗骂,好个滑头,还偏偏让他发不起怒来。 “曹贼,孙某与你誓不两立!”孙宇长槊一指,对于这个一手造成江宁如此局势之人,孙宇自然要表现得异常痛恨。 “誓不两立?来人呐,带上来!”曹彬面无表情,往前走一步。 片刻之后,全叔抱着孙振州,立于城头之上。孙宇何等眼力,只一眼便认了出来,倒是苦了他们。 “拿来!”曹彬一把抢过年幼的孙振州,举于头顶。 受得惊吓的孙振州,哇哇啼哭之声,传出去老远。 “我儿莫哭,你若是出了意外,爹爹必然要让百倍之人,与你陪葬!”孙宇牵动缰绳,安抚胯下烈火。 “曹贼?居然行此挟持幼儿之事,还想让某俯首待宰不成?试问,你可会如此?”孙宇对孙振州谈不上有多浓烈的感情,可毕竟也曾朝夕相处,不会看着他死去。 可眼下这般情景,他越是表现得心若磐石,对方才会越发投鼠忌器。 曹彬略一思量,好像是这么回事,平白弄臭了自己的名声,若是对方再赋诗一首,他得青史留污名,划不来,直接将孙振州往全叔那边一扔。 “听说你很能打?”曹彬拍拍手。 “听说你是大宋名将,可敢单挑?不妨下来,与某真刀真枪厮杀一番,看看是否名副其实!”孙宇翻身上马,马槊前指,挑衅之意毫不掩饰。 孙宇对于李煜,是有感情的,不过那点君臣之间的感情,不足以撼动他的野心。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刷声望,若是能够于城下斩杀大宋名将,必然将他的名望,推向更高的巅峰。 “坐井观天之辈,某于沙场征战之时,你尚且不过是个痴傻小儿。”曹彬往前一步,本想表明身份,抖一下威风,毕竟这一战,他是名义上的主将。 没想到居然被鄙视了,心里这口气憋的不行。 “征战这么些年,依旧是个傀儡,亏你说得出口。若是年长就算本事,乡野老叟岂不是远胜于你?”曹彬固然是名将,却不是此战真正的灵魂人物,居中指挥的,一定是赵光义。 “放屁!本将一刀一枪拼杀,方有今日。”曹彬怒了,这小子嘴巴太缺德了,搞得他跟靠裙带关系爬上来的一般。关键这一战,他还真的像个傀儡,是以被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 “一刀一枪?在床上拼杀的?哈哈,赵老二,出来!让我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何必让这般跳梁小丑,于前台唱戏,平白让天下人耻笑!”孙宇端起铁皮喇叭,气沉丹田,声如炸雷,传遍整个城头。 “啊!老子要杀了你,取我大刀来!”曹彬怒不可遏,他这辈子,还未被人如此欺辱过。 被对方指着鼻子骂,若是还要忍,以后还怎么带兵? 李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中暗道孙宇好厉害的嘴,一下就让此人失去了理智。 曹彬原本也不是如此易怒之人,实在是孙宇本就年少,欺骗性极强,他也想借机耍一下威风。 主要的是,在这里,宋军是占据绝对的威风,要以重甲步兵布阵庇护左右,他出城与孙宇单挑,还是可以的。 “好,孙某在此候着,一会,让你三招,免得说我欺负你年老无用!”孙宇比曹彬还要自信,他这一身甲胄,防御力极强。里面还有一层天权锁甲,胯下乃是烈火宝马,就算彼此战力相若,他也有把握,斩杀对方于马下。 “曹将军息怒!“就在曹彬扛着大刀,准备下去出城迎战之时,赵光义拾级而上,出言阻止。 “府尹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曹彬怒目圆瞪,奇耻大辱,只有以孙宇的鲜血来洗刷。 “此人战力无双,况且我等据城池之利......”赵光义觉得,根本没有出城单挑的必要,这不过是对方的激将之法。 “府尹大人也以为,我不是那小白脸的对手?”曹彬觉得,怎么看,也是自己更加厉害才是。 “咳,不是这样,只是刀剑无眼,将军没必要亲自上场。”人的名,树的影,这孙宇能够打下偌大的名头 ,战力自然不会差。 而且他曾听靖安司首座顾韫提过,此人之战力,不在他之下。而且考虑到当时孙宇的年纪,现在应该更上一层楼,曹彬还真不一定是其对手。 “府尹大人,敌军就在城外,不过三千余骑兵,就算本将战死,有府尹大人坐镇,他们也不敢进城。但若是本将技高一筹,这三千余骑,就成了无首之龙,等到明日一早,就成了瓮中之鳖,这其中利害,府尹大人当有决断。”曹彬是怒火中烧不假,但是作为名将,自然有控制情绪的本领,他何尝不是借势而动。 孙宇摆明了不会入城,而且城外布置的手段,尚需时间,若是其直接退去,岂不是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