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驾到》 《书生驾到》正文 第一章 落榜书生 他睁开眼睛,入眼是一顶灰色的蚊帐。头脑有些晕,还有有些疼,这种感觉有些熟悉,是宿醉醒来之后的症状,昨夜一定是喝了许多酒。 酗酒? 他的生活一向很规律,喝醉酒的次数,屈指可数。回想了一下,昨夜似乎并未饮酒。难道是睡敏不足?亦或是身体患了疾病? 醒来之后,身体就像还未解冻一般,有些不太灵便。费了一番劲儿,才从床上起来。掀开莫名其妙的灰色蚊帐,入目之处,是一间古老的木质房屋,屋子里摆设的物件儿,看上去都很旧,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 昨天夜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屋子里的装扮,他有些木然,这时才发现,身上的睡衣,也已经变成了汉服制式的模样。 绑架?恶作剧? 他实在想不明白现在是怎么一会儿事,于是从床榻上下来,穿上千层底儿的布鞋,打开了屋子的大门。日头已经不晚了,屋外阳光明媚。出了屋门,是个小院子,不是很大。左手边是一间低矮的瓦屋,屋顶伸出约有丈许长短的烟囱,想来是厨房了。院子里的晾衣架子上,还晒着一件青灰色的儒衫,有些地方已经浆洗的发白,看上去穿了应该有几年了。 初步来看,这不是一个富贵人家,应该是颇为贫寒的。抬手将木制晾衣架上的半旧儒衫扯了下来,穿在身上,出了院子门。门前是碎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坑坑洼洼。两边的街坊邻居和他出来的小院,都是差不多的布局。 沿着青石路面走了下去,现在已经无所谓方向了。青砖乌瓦是这里建筑的主用材料,虽说失去了亮色,却多了静谧安逸的气质。街道、阁楼、商铺、行人、车马……最后如何回来的,他却是记不得了,直到肚子饿的‘咕咕’响,他才回过神来。 总的来说,记忆还是他的,只是身体是别人的,而且还是在一个陌生的时空里,这意味着他将以一个新的身份在这里活下去。他叫张承延,是个落榜的书生,这件事情就发生在昨日。家中上无父母,下无子嗣,孤身一人。年岁刚满二十,尚未成家。 再多的却是想不起来了,或许是前后交接出了问题,只有这么些信息被继承下来了。 家中最后的一点银钱,也被这家伙昨日买酒喝掉了,现如今家里米缸也快见底了,迫在眉睫的反倒不是功名问题,而是如何活下去。 在厨房里鼓捣了许久,才将柴火点起来,锅里添了两瓢水,加了些米,凑活着煮吧,饭桌上还有两块剩下的面饼,到时候泡着吃。至于菜肴,眼下是没办法了。 或许是情绪影响了消化,这一顿饭竟然撑到了第二天清晨。张承延起床,洗漱了一番,吃了早饭,收拾一下出了院子。 家中米粮维系不了多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原本做私塾先生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自己没有功名在身,想找到一个愿意要自己的私塾,怕不是一两日就能解决的。后来,就想着做一名账房先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的计算能力还算不错,无论是心算还是笔算,亦或是算盘他也懂一些。 这个时代没有招聘会,没有招聘网站,只能靠他自己一家一家去问,这也闹了一些笑话,正巧赶上商家的账房先生在里面,这就是十分嚣张的呛行,有几位当场就要比试比试,张承延只好苦笑着赔礼,落荒而逃。 明雨斋,这个铺面虽然来往客人很少,从外面看去,里面也是颇为安静,不过门面装点的还是很雅致的。虽说被拒绝了几次,不过张承延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原先他求职那会儿,情况要比这个还要糟糕。 进了明雨斋,张承延才发现,这是个卖茶叶的铺子。明雨斋占地不小,而且是上下两层,凭这就能看出这背后的经济实力,若能在这里谋生,想来薪水不会亏待了自己。 “这位公子,您要点儿什么茶?我们明雨斋茶叶种类繁多,咱们大陈有名的茶叶,我们这里都能找得到。” “额…我能找你们掌柜的谈一谈吗?” “不知公子找李某人何事?”楼梯上,从二楼下来一人,身材有些微胖,年约四旬,衣着不俗,想来就是这明雨斋的东家。 张承延端手行了一礼,“在下张承延,不知贵店现下可缺一名账房,在下可以胜任。” “哦,公子看上去是个士子,应该志在科举,来明雨斋这里当账房,不会耽误公子前途吗?” “刚刚落榜之人,谈何耽误前途,左右不过是得先活着,才能再想那些光明前途的事情。” 李士宏看着眼前的书生,简单的几句交谈,便发现此人身上并无寻常落榜士子的颓废,以他这些年历练出来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不是故作姿态。明州每届落榜的士子有很多,落榜之后什么样的都有,其中不乏故作心胸开阔之人,不将落榜放在心上。但如今像眼前这个书生,还真是没见过。 明雨斋的生意,其实有无账房都可,李士宏做的茶叶生意,是将大陈各地的茶叶运送到明州,然后再分销给其他商户。这明雨斋虽然也卖茶叶,但更多的还是他谈生意的一个场所。 “既如此,张公子不妨先看看我手里的这份账目,半个时辰你若能清算出来,我便留下你,若是不能,还请张公子另寻他处。” 李士宏将手里的账目递给了张承延,这是这三个月来,明雨斋卖给散客的茶叶记账,他是生意人,自然懂得清算账目,而且是其中老手,以他的能力尚且需要半个时辰,如果眼前之人也能做到,或许值得他多花一些钱财,养一个不用干太多活的账房。 张承延接过账目,粗略过了几页,便明白了这明雨斋的记账方式。账目不复杂,一看就懂。他要了笔墨纸张,在一旁的柜台上,从第一笔账开始计算。他的心算速度不慢,这得益于他曾经参加过心算兴趣班,虽然无法与一些电视上出现的心算妖孽相比,但还是胜过诸多普通人的。 李士宏看着张承延每用笔写一次,就会翻一页账本,清算账目的速度,比他这个经商老手还要快,恐怕半个时辰对张承延来说,简直太富裕了,别说三个月的账目,就是半年的账目,或许也不是难事。 张承延将账目交还李士宏的时候,时间只用了一半。李士宏也是心算,他翻开账本,心中默默验证,第一页账目无错,接着第二页……前五页都没差错后,他就合上了账目,没有继续查下去。 “张公子在算术一道上,造诣颇深,连我这个算了二十年账的生意人,都自愧不如。至于账房一事,我明雨斋求之不得。” 随后,李士宏让人取来三个月的薪水,交付给张承延。这不是预付薪水,而是刚刚张承延帮他清了三个月的账,算是给他做了三个月的账房,这薪水当然要付。 眼下的处境,容不得张承延清高,稍作推辞,最终还是收下了。出了明雨斋,用手里的薪水买了米粮,然后又去衣铺里做了一件儒衫,买了一双鞋子。生计有了着落,回到家中,便翻出史书来看。眼下的另一件当务之急是弄明白,他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朝代。 十余天后,他通过史书,算是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不过他的困惑也就在此。他所处的这个地方叫明州,是本朝的龙兴之地。一百多年前,本朝的太祖皇帝,在这里起兵,八年征战,扫平了当时中南部大小诸侯十余个,立国建朝,号大陈。而后提兵北上,用了两年时间,荡平了当时已经统一北方的后周,一统全国。 历史已经完全发展到了一个他不知道的朝代,在陈朝之前,是隋唐五代,对比他原本所在时空,这个时候应该是宋,但眼下却被陈所取代。 不过从大势上来说,却是和宋有诸多相似之处,但具体到细节,却有了不少变化。比如明州,在大陈是淮南东路的治所,但是在宋朝,治所却是扬州。再如陈朝文人也爱作词,但却没有苏东坡,没有晏殊……倒是有个叫柳永的,不过终日流连于青楼,身子被酒色掏空,早早就死了。 总之历史似曾相识,却又陌生无比。这对张承延来说,十分困扰。若不是一切都太真实,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但不管陈也好,宋也罢,现如今他只是个明州城里的一个账房而已。日子虽说不上富贵,但也还过得去。明雨斋的散客生意不多,以前的账目都是论月来清算,不过有了他这个专职账房,账目清算自然不能再像过去一样。 没客人的时候,掌柜李士宏允许他可以看书籍,实话说,他的这份账房工作,或许是明州城里最轻松的账房了。书籍都是家里翻出来,看书一是为了了解文化,知道这个地方人的价值取向。至于将来的科举,到不是那么急躁了。 书籍上的注解很多,还有之前的许多笔记。看上去内容很详实,即便他这个古文接触不多的人,现在看起来也方便多了,那之前的家伙依旧科举不中,如果不是科场出了意外,那多半是栽在了‘策’上面。 本朝太祖喜爱诗词,早年的科举考诗赋、墨义、论、策,其中诗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样的传统延续了不少年,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太祖,另一方面倒也继承了前面隋唐两代的科举制度。到了本朝神宗年间,王荆公变法,推行新政,这科举考试就不考诗赋了,改考经义、论和策,其中策又是重中之重。策,就是询问考生某一问题的解决办法,而这类问题多半是朝廷现如今棘手的麻烦事。 考官取士,看的就是谁的策写得好,至于经义和论,反倒是其次了。原主怕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在策上取了下筹,没能上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二章 新的生活 初来这个时代,是九月份,正好是秋闱放榜之后。而眼下却是步入了十月,算下来在这里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明州城的生活节奏不快,即便这是个经济相对来说还很繁荣的城市,对于张承延来说,无异于是休闲一样的日子,其实本质上也就是无聊。当然他还在努力的适应,不管什么原因来到了这里,但目前来看,回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是以局外人的眼光来审视这里的一切,也要做一个合格的观众。 清晨不用早起,明雨斋毕竟不是点心铺子,开门的时间稍微偏晚,即便有时候他到了,店门已经打开,那也无妨,通常来说都是没客人的。 店铺里还有一个伙计,叫陈平安。客人进门都是他来照顾,张承延只负责记录客人买了多少茶叶。以前这个工作也是陈平安负责,只是现如今分开了。那天张承延清算账目的时候他也在,对于老板新招一个账房来,他原本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差事分出了一部分,薪水方面可能会下降。不过月末领到薪水的时候一分没少,让他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铺子里没来客人,张承延也不看书籍的时候,两人便会在一起闲聊。于陈平安来说,算是打发时间,而于张承延来说,则是为了更好的了解这里。陈平安没出过远门,李士宏采购茶叶自有别的人手,用不着他,所以他讲的更多是明州城里城外的一些趣事。 陈平安年长张承延几岁,原先也读过几本书,认识一些字,只是后来也发觉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子,早早地就出来谋生了。年前娶了个媳妇,现在算是有家业了,正在和媳妇努力的繁衍下一代。 “承延,我先走了,店门你记得关好啊。” 到了傍晚黄昏,街面上的摊子、铺面陆陆续续开始关门的时候,陈平安就会先走一步。而张承延更多的时候,会继续留在铺子里看书,这样多少能省下一些灯油钱。不过也不会太晚,等到天色开始变黑的时候,他就会离开。 明州城里也是有娱乐的,晚上有茶行酒肆营业,累了一天的人们,这时候会到这些地方喝碗茶,喝口酒,顺带听听说书人讲书。若是喜欢听戏,可以去戏园子里,只不过花费就要高一些。消费更高的就是青楼了,里面有卖身的,也有只卖艺不卖身的。 茶行酒肆和戏园子,张承延都去过一次。茶行酒肆虽然热闹,不过太吵,况且他也不是很喜欢茶和酒,去见识了一次之后,就没再去过。戏园子里面倒是安静不少,但是唱的戏曲对他来说,吸引力不是很大。 青楼张承延没去过,当然前一任去没去过,可就不好说了。这年头狎妓之风盛行,文人士子流连青楼,反倒是一种时尚风气。若是谁谁,得了哪个淸倌人的青睐,一时间便会引来无数羡慕。 明州距离扬州不远,这年头在扬州那边已经兴起了‘养瘦马’的风气,明州这边的青楼里,不少才艺高绝的淸倌人,都是从扬州那边儿买过来的,反而本地的姑娘,名气大的没几个。 当然若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这样的风气,无论是狎妓还是养瘦马,都是低俗的,不值得提倡甚至是犯法的。但以眼下额情景来说,倒是男人们的福气。当然对于女子来说,是好还是坏却是不能一棍子打死。也有不少淸倌人被富商或是士子看上,为她们赎了身,抬回家做妾去了。再不济,对这些女子来说,也算是一个立身之地,不至于哪一天冻死、饿死在外面。 这个年头去青楼,既不犯法,道德层面也不会谴责,实话说张承延还是有些想去的。只是孤身一人去这种烟花之地,他还不适应,若是有个同行之人倒也好说。不过也不知为何,这些天里竟然没有一个人上门来找他,也不知之前那个家伙,到底有多宅。 不过闲暇之余,倒也是听陈平安提过几嘴,说眼下最红的清倌人当属一个叫馨竹的,不仅身材样貌是一等一的,而且还精通琴棋书画,舞蹈歌唱,就连诗词也能做得。明州城里追求这个姑娘的人很多,不仅有富商,也有不少极具名气的士子,可谓是红透明州半边天。 张承延听陈平安讲这些的时候,哪里觉得这个馨竹姑娘是个青楼女子,分明就是明州城第一才女嘛。这背后的操控运作之人,怕是想把这姑娘高价卖出去,狠狠地赚上一笔,这其中的利润怕是千百倍都不止。 不过当下这些东西,都与他无缘。虽然看那些古文书籍无聊了一些,但终归是有用的。若是真的用心去读了,有时候也会觉得蛮有意思的,时间也会过得飞快。 清晨起来,天色不太好,可能要下雨。张承延出门的时候,拿了一把伞。到了明雨斋的时候,已经滴点儿了。刚刚开了门,陈平安就从外面跑了进来,“真是巧,再慢一些,这雨就下的更大,虽说带了伞,但这衣服怕还是得湿,一天都不舒服。” 说话间外面雨珠如幕,街上行人纷纷逃窜,“看这天气,今日怕又是没什么客人了。” “客人的事,你我就别担心了,咱们东家又不是靠这铺子里的茶叶赚钱,这些都是小半年前大宗交易之后剩下的零头,拿出来充一下门面,最后能卖得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就自己喝了。” 陈平安搬过一条长凳,依着门做了下去,张承延则是来到柜台后面,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书籍放下,开始研读。除了科举考试会用到的经典之外,还有一本词集,里面收录了不少名家作品。 除了看书之外,还要练字。张承延没怎么接触过书法,或许是得益于原主,某些笔法已经深入到潜意识里,他的书法也在飞快的提升着,仅仅大半个月,就已经变了一个样。 昨夜雨疏风骤……醉里挑灯看剑……少年不识愁滋味…… 就这样想到一句是一句,但又从来不写一句完整的,想来也没人看得懂。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过去了,外面的秋雨也停了下来,街面上复又人影攒动。到了中午饭的时候,两人一起出了明雨斋,来到街对面的一家小吃摊,各要了一碗面。面的味道不错,连一般不吃面食的张承延,这些天的中饭,都是在这里吃的,不仅好吃,而且价格也不贵,每天吃上一碗,就当是改善伙食了。 过了午后,天色开始放晴。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走进了店铺。张承延原以为只是普通客人,不曾想陈平安竟然认识这小姑娘。一番介绍之后,张承延才知道小姑娘是现如今当红的清倌人馨竹的侍女,叫小桃。原是她家姑娘的茶叶不够用了,这才趁着雨刚停,天色一放晴,就急忙忙的跑过来买。 “小桃姑娘,这个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是上次茶叶买的少了吗?” “平安哥,哪有这样的事,无外乎就是秋闱刚过,那些上了榜的士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来看我家小姐。毕竟是中了榜的士子,小姐若是不见,反而落了个怠慢士人的名声。可见了这个,便不能不见那个,这一个一个的见下来,哪个不得茶酒好生伺候着,往常买的茶叶,哪里够用。” 叫小桃的姑娘,话里话外都是在替她家小姐馨竹抱怨,毕竟是青楼里的丫鬟,知道的自然比外面的人多一些,那些当红清倌人背后的辛酸,外人是看不见的,反而是她们这些贴身的丫鬟,感受的更为真切一些。 小桃是明雨斋的老客户了,陈平安早已经记住了她每次来,都会买哪些茶叶。熟练的将茶叶称重,包好之后递给她。张承延在一旁记录着账目,然后给出价钱。小桃付完钱,装好茶叶就要出去,恰好一片乌云遮阳,外面的天色又黑了下去。 “平安哥,我看这外面天色不太好,你给我找一些纸来,我盖在这篮子上面,免得下雨打湿了里面的茶叶。” 陈平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小桃虽然带着伞,但是若是下起雨来,难免还会有雨滴被风裹挟,打湿衣裳,随身带着的小篮子,若是没有什么遮掩,怕是也会被打湿。来到柜台,他看见张承延有一小摞练字用的纸,便一把都搜罗了过去。小桃手臂稳稳地挎住篮子,陈平安将手里的一摞纸都铺了进去,严严实实的,这才笑着把人送出了店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三章 新邻居 十月的天气,已经泛着凉意。月中休假的日子,张承延将家里过冬的被子、御寒的衣服、鞋袜,都从衣箱里翻出来,洗洗晒晒一番,忙活了一个上午。看着挂在院子里的这些东西,他觉得还有些不够,等领了十月份的薪水,还得再添置一些。 当然除了这些衣服被子,还有就是木柴和碳火。现在还是十月份的天气,正值天高气爽,街巷里卖柴火的农人还很多,但是入了冬,天气严寒,若是不巧再碰上雨雪天气,这外面的卖柴人,可就不像这些日子一般,随处可见。这柴火还得趁着现在,多买一些,堆放在家里。除了寻常的木柴,还要去买一些木炭。木炭虽然贵了一些,但是烧起来要比柴火好一些,冬日夜里用来取暖,不至于半夜就熄火了。 这样算计下来,这个冬天,以张承延目前的薪水,大概能做到收支平衡,若是想要有富余的闲钱,怕是不能了。这都怪前面的那个家伙,把家底儿都给花光了,留给他一贫如洗的窘境。 忙活完这些洗洗晒晒的杂事,时间已经不晚了,正要忙着去灶台生火煮饭,却听见有人敲门。院子门本就是虚掩着,来人轻轻地敲了几下,门也就打开了。小院子里刚刚放置在晒衣架上的衣服被褥,挡住了视线,看不见来人。 “谁呀?” “啊,是我,昨天新搬来的邻居。” 说话间,张承延已经从晒衣架之间穿过,来到了门口。门外面站着两个年轻的女子,布衣荆钗。虽是差不多的打扮,但也能分得清主次。女主人年纪稍大一些,瓜子脸儿,略施粉黛。她的丫鬟跟在身后,手里面拎着一个食盒。 “公子,冒昧打扰了,小女子秦韵,昨日新搬至此,特地做了一些点心,送予公子。”轻柔的音韵,不急不缓,十分好听。秦韵从丫鬟的食盒里拿出一盘景致的糕点,逸散着浓浓的香味。 张承延接过这个新邻居送过来的点心,“谢过秦韵姑娘了,在下姓张,名承延。说来倒是我失礼了,姑娘新搬至此地,我却现在才得知。若是早知,当上门帮忙搬运沉重物件儿才是。”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那秦韵姑娘方才离开,去拜访其他邻居了。手里的点心,是一盘糯米糕点。张承延拿一块儿放在嘴里,嚼了几下,香甜可口,味道倒是不错。这个叫秦韵的女子,倒是有一手好厨艺,容貌和身材也都是上佳,倒是难得一见。 休假之后,到了铺子里,就看见陈平安一脸喜色。还不等张承延发问,这人就自己说了出来。自从去年娶了媳妇,眼看着一年多都过去了,陈平安媳妇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大夫已经把过脉了,是喜脉无疑。 “承延,人家都说酸儿辣女,是不是真的,要不要我也买一些酸的零嘴,带回去给我那婆娘吃,将来也好给我生个儿子。” “老话虽然这样说,但准不准儿可就不好说了。别人家的怀孕媳妇,吃酸的生儿子,你媳妇吃酸的也可能生的女儿……” “呸呸呸,凭什么别人媳妇生儿子,我媳妇就生女儿。你这个文绉绉的小书生,心眼儿坏的很,不行,你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去,我要儿子。” 其实这事儿于张承延来看,男女倒是真的无所谓。至于那个酸儿辣女,或许只是巧合,毕竟没什么根据。陈平安这人,终归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子嗣传承看的还是很重。若最终是个男孩儿还好,若是女孩儿,怕是这家伙就要做老黄牛,辛勤耕耘了。 “那你想好给你儿子起什么名字了吗?” “这个倒是没想过,额…你觉得叫陈江河怎么样?” “不好,我觉得陈芙蓉更好听一些。” “好你个张承延,心眼儿坏透了,还是咒我生女儿。” 给孩子起名事件大事,像‘平安’二字,就寄托了陈平安父母对他的期望,希望他一辈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好,至于能不能做大事反而不是很重要了。但‘承延’二字,承继事业,延续血脉,张承延的父母对他就是另一番期许了,与陈平安父母大为不同。想一想前任,落榜之后,酗酒醉死家中,难保与这些外在的压力没有关系。幸而有人接盘,否则尸骨现在都下葬了。 最终陈平安还在他媳妇肚子里的儿子,没有草率的就这样被起了名字,他说要回去和家里人仔细商量一下再做决定。还要张承延帮他认真想几个好名字,说毕竟是读书人,肚子里墨水多,想出的名字或许更好听一些。 晚上离开铺子之后,路过新邻居秦韵姑娘的门口,就被她的丫鬟琴儿给叫住了。小姑娘手里端着一盘点心,要送给他品尝。这算是第二次了,而且还都是糕点。张承延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小白鼠。果不其然,刚刚吃了一块,琴儿就问好不好吃,连带着追问起来昨天的糕点味道如何。 “味道还不错,甜而不腻,清香可口。你们家小姐,不会想是开糕点铺子,特意让我做食客,给你们品评吧。” “啊…恩…是有这样的想法啦,不过我们是真心想请你品尝的。你也看到了,家里就我跟小姐两个人,想在这偌大的明州城里谋生,是很艰难的。张公子,你是好人,你就发发善心帮助我们吧。” “额,帮你们也行,但是下次别再对我说‘你是好人’这四个字,我可不想当好人,很累的。吼……” 张承延最后吓唬人的吼叫,确实吓了琴儿一跳,把小姑娘唬的一愣一愣的。琴儿看着他转身离去,听到开门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跑回自己家的院子。秦韵家中的院子,要比张承延家大上一些,琴儿跑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做糕点。 “小姐,隔壁的张公子答应帮咱们试吃点心了,就刚刚在门口遇见他了,我把点心送给他,他吃了一块就发现我们的意图了,我看瞒不住,就都给他说了。张公子是个好人……不对,他不让我说他是好人来着……总之就是他最后答应了。” 秦韵看着琴儿端回来的点心,确实是少了一块,“不着急,慢慢说,把你们刚才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给我听。” 琴儿放下点心,一人分饰两角,一会儿学着张承延的语气说话,一会儿又学着她自己,把刚才的事情,还原了一遍。 “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还学人家张公子说话。不过话说回来,这张公子也是有趣之人,难不成明州城里风向变了,现如今到不流行做好人了?” “小姐,我看着张公子就是挺好的,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说,但依我看来,他可比那些往日觊觎小姐你身子的伪君子好多了……” “好了琴儿,不许再说了。既然我们已经脱离了那等地方,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秦韵擦干净手上的面粉,拉过琴儿的小手,“我这一辈子怕就是如此了,不过你不一样,等再过两三年,我便帮你寻个好人家嫁过去,好好的相夫教子,下半辈子,还是有盼头的。” 主仆二人很早就在一起了,琴儿虽然一直是秦韵的丫鬟,平日里要照顾着她,但时间久了,尤其是在烟花之地那等地方,两个人其实都只不过是赚钱的工具而已,彼此相伴久了,渐渐地也就生出了姐妹情分。现如今也算是脱离了苦海,秦韵便觉得自己肩上多了一份责任,琴儿之后的日子,她是要负责的。 到了次日清晨,张承延起身,刚刚到院子里,就瞥见院墙上趴着一个人,原来是琴儿爬上梯子,从她们家往这边张承延的院子里看。 “嗨,早啊。” 张承延笑着打了招呼,可能小姑娘还不太适应这样的问候方式,有些错愕。不过随后也就反应过来了,跟张承延问候了一声,然后就转过头去,对院子那边说道:“小姐,张公子起来了。” 没看见人影,但张承延在院子里却听见了秦韵的声音:“琴儿,别胡乱说话。大清早的爬墙头,成何体统,还不赶紧下来。”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张承延觉得颇为有意思。尤其是琴儿,就像个没心机的小孩子,俏皮之中更多了些天真,让他都有些羡慕。 没过多久,就听见有人再敲门,张承延打开院门,来人正是秦韵和琴儿。 “张公子,我做了一些早点,若是不嫌弃,就当做早饭吃了吧。” “那就谢过秦韵姑娘了,寒舍简陋,进来叙话吧。” 院子里就两间房子,大房子是张承延的卧室,不方便让这对主仆进去。小房子是厨房,原先是挺乱的,不过这些日子也收拾了一番,现在好多了,平日里他也都是在这里吃饭。 秦韵带来了食盒,打开之后,里面的粥还冒着热气,此外还有两碟小菜,两个馒头,最下面才是糕点,和前两次不一样的糕点。 “先吃糕点吧,要不然等我肚子吃饱了,这糕点就算是仙珍,我也吃不出什么味了。” 张承延笑着拿起一块儿糕点,放在嘴里细细品尝,浓郁的香气之中,还带有几分清新,口味微甜。不得不说,这秦韵姑娘的点心手艺是在是高,三种点心,都有自己的特色,全部都是上得了厅堂的好东西。 “秦韵姑娘的点心手艺,是有师承吗?” “这个倒是没有,以前……闲暇之时,就喜欢做些点心来吃,或许是熟能生巧吧。” “听琴儿说,你打算开点心铺子,不知道打算开在哪里,选好铺面了吗?改天我也去捧捧场,总不好一直白吃白喝你们的。” 这顿早饭就在这么闲聊之中过去了,谈话间张承延对这个新邻居也有了更多的了解,虽然有些事情不能宣诸于口,但心里也终归有了些猜测,虽说不能很确定,但大的方向总不会错。其实这些事情也很常见,并不是每个女子都是心甘情愿成为别人玩物的,或许迫于形势,不得不委身青楼烟花之地,但若是碰着了机会,也会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 对于从青楼之地出来的女子,当然大部分人还是看不起的,一般她们也都会掩饰着自己的过往,至少不会主动和别人谈起,不过对于张承延来说,他对这些女子是没有偏见的,若是成了邻居,自然也不会唯恐避之不及,就当是寻常人家一样相处,若是有了难处,该伸出援手时,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四章 不光明的未来 明州城作为淮南东路的治所,地处平原地带,人口不少,经济也是颇为繁荣。城里面大大小小的铺子,几乎涵盖了现下大部分的行当。至于说秦韵想要插足的糕点铺子,张承延记得当初找差事的时候,就看见了好几家。 糕点毕竟是吃食,况且也不是稀罕东西,想要做出点起色,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对主仆看上去也不像是想把生意做大的人,多半能够略有盈余,维持生活也就达到目标了。 到了月末,天气已经由凉转寒了。领了薪水之后,买了些碳火回来,准备着过冬用。不大的院子里堆了一摞木柴,一小堆碳火,还有晒衣架子,加之其他一些杂物,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关于家境状况贫寒的问题,张承延不是没想过。就算是不想,他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那么一回儿事。现在他已经二十岁了,年纪也不小了。这是在明州城里,若是在乡下,或许这个时候孩子都有了。再者说将来终归是要成家的,他又不是活成了和尚,出家之人,一辈子不娶亲。 眼下这个居住的小地方,一个人还凑活,若是成家……就以目前的情况而言,娶妻怕也是一件难事。谁家父母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个一穷二白的书生?凭着眼下的账房差事,想要改变这种状况,怕是不易。兴许日积月累之下,再过个年,倒也有些积蓄。只是在这个年代,那时候自己怕就是妥妥的一个大龄剩男了。 这年头读书人最好的路还是科举,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可能有些夸大,除非你中的是状元。不过这其中的道理自是不差的,听说京城那边,每届殿试放榜,有许多商家富户,大臣勋贵就在那里等着,见着高中进士的人,就拉着人要把自家女儿嫁过去,也不要聘礼什么的,倒贴都行。 但科举对于张承延来说,其难度还要要更大一些,其中的关键就在于如何用这个时代的行文方式,写出他肚子里的墨水。平日里讲话,还是偏向大白话的,但是到了考场上,下笔书写,这就是另一番讲究了。若是还像早些年还考诗赋,他怕是要直接放弃科考了。但即便如此,能否在下届科考之前,将自己行文的水平提上去,也还不太好说。 其实也曾想过这个问题,若是始终都不能中榜,那又该如何?想来想去,最后无非也就两个选择,要么就是活得洒脱一些,赞一些银钱,然后离开明州,一路看看风景,等到钱没了,就停下来在再挣一些,然后接着往下走。还有一种就是踏踏实实的做些生意,然后过一辈子富家翁的日子。 当然这些或许两三年后就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当然也可能是永远不会出现。不过未雨绸缪,有些事情还是要着手准备的。这些天去了不少书斋和书摊,选了几本地理图志之类的书籍,想要更全面的了解一下大陈的疆土,以后无论是做生意还是看风景,总会有用的。 陈朝的北面,现在是叫辽国,眼下两国之间还算太平,不过往前追溯,两国之间倒是多有征战,尤其是陈朝刚刚建立的时候,辽国有过南下,陈朝也有过北伐,总之打得不可开交,互有胜负。 后来就不打了,反正谁也打不过谁,就那么着吧。这样一来大规模的征战就平息了,但边境地区小规模的厮杀从来没断过。后来没办法,陈朝服软了,每年给辽国不少贡奉,相当于花钱买平安。 近年来陈朝的军力疲软,导致西北地区冒出个李姓外族,跟陈朝打了几仗,结果陈朝十多万大军被打的四分五裂,溃不成军,朝廷的脸面着实丢了个干净。听说朝廷正在准备新一轮的出征,誓要把这个李姓外族给剿灭。 总之这些年陈朝不是很太平,明州这边算是腹地,一时半会儿还感受不到战争的硝烟。 张承延去了一趟秦韵开的点心铺子,店名就叫秦记糕点,这年头食品铺子,都是这么起的名字,简单好记。店铺不大,也是因为糕点大多数都是买回家去吃,很少有直接在店铺里就吃的。 “生意一般啊,开业前没宣传一下吗?” 大半个时辰,一个上门的顾客都没有,这样子下去,一天做的糕点,都够卖一个月了。店铺前面,是琴儿在看着的,秦韵一个人在后厨忙活。他进到后厨的时候,秦韵正在捏着糕点,白净的脸上,沾了点面粉,看见他进来了,秦韵连忙把脸上的面粉擦干,这才说话。 “兴许是刚开业,还没多少人知道,等再过一段日子,就会好了。” 秦韵好像不太在意生意的好坏,张承延也就没在这方面说下去。这店铺的后厨里,点心的样式又多了几样,他品尝过之后,买了一些带回去。秦韵本来是不收钱的,不过张承延笑着说这是给她增加增加人气,得收下。 “小姐,你怎么不跟张公子说啊,我们的生意明明就不是很好,若是张公子能帮忙,或许会改善许多。”琴儿看着自家小姐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着急的很,“张公子虽说不是富裕人家,但毕竟多了一个人手,总会是好的吧。他还有朋友,让他的朋友也来我们这里买,这样不就多了好多份生意吗?” “琴儿,生意哪里是这样做的啊,再说了我们和张公子还不是很熟,他今天来我们糕点铺子,就已经是看在邻居一场的份上了,我们再给人家添麻烦,就要被人讨厌了。不用担心,我们还有一些积蓄,还能再支撑一段时日。” “会吗?可我觉得张公子人挺好的,不会讨厌我们吧。” 这对主仆也并非是才从烟花之地出来,之所以搬到张承延所在的坊市,更多的还是过去的身份。在上一个住的地方,那时候刚刚出来,还有不少以前的熟人,过来寻她。这身份自然就藏不住了,被人议论久了,终是心里不舒服,这才换了个新地方。 之前的经历,让这主仆二人,有些害怕别人的厌恶,那样很可能让她们好不容易找到的住所,又要搬家。这样近似颠沛流离的日子,是不太好过的,所以当秦韵说张承延会讨厌她们后,琴儿这个小姑娘也不是很坚持了。 张承延拎着一盒点心,回到了明雨斋。本就是趁着中午休业的时候,去了一趟糕点铺子,也没时间吃饭,这些点心就留着下午吃吧。陈平安过来吃了一块,觉得不错,还问了是哪里买的。他也顺水推舟,帮着秦记糕点铺子做了推广,告诉了陈平安地点。这糕点陈平安买回去,想来多半还是为了他那怀了孕的媳妇。 还有两个月就要春节了,显然来店里买茶叶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年关之时,亲友走动频繁,家里总得备一些茶叶,来招待客人。 东家李士宏是明州城有数的茶行大商人,这得益于他和陈朝各地的茶农,有着不一般的关系。特别是几种颇为名贵的茶叶,都是他独家供应的,到别人那里都买不到。依靠这样的垄断,李士宏才在明州城站稳了脚跟。李家在明州城也算是大户人家,提到茶行大亨李家,没几个人不知晓的。 张承延听陈平安说,李士宏有一子两女,大女儿已经婚配,小女儿还在家里。至于儿子,好像不怎么争气,读书不行,做生意也不行,现在成了个有名的纨绔子弟。对于这些东家的家长里短,作为伙计的他们,只能是听听就算了,可不能放在心上,更别说到处外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五章 旧识 入了十一月份,天气更冷了,清晨和傍晚的时候,若是没有冬衣穿在身上,身子便会时不时的颤抖一下,就像打摆子。张承延很是知趣,每天穿着冬衣去铺子里,等到午后天气热的时候,再把随身带着的单衣换过来。这年头没有抗生素,感冒发烧也是能死人的。 倒是有些羡慕陈平安,这家伙身子体格健壮,现在依旧是秋天的衣裳,这外面的冷天气对他来说,好像没什么影响。每天早上看见张承延穿着厚厚的冬衣,陈平安就会在一旁笑着说他身子弱,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和姑娘一般不禁冻。 两人现在已经很熟络了,对于这样的玩笑话,张承延自是不放在心上的。铺子里毕竟人少,很多时候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的,彼此间能够开些玩笑,时间也会过得快一些。至于谁调侃谁,到真的不必要那么在意。 这几天东家李士宏出没明雨斋的次数多了起来,有时候没什么事情,也会到二楼坐一会儿。对此张承延是不太清楚的,不过陈平安是这里的老伙计,做了三四年,对此到不惊讶。 “这到了十一月,咱们东家就开始忙活了。眼看着就要过年,许多从咱东家这里拿货的商户们,这个时候就会过来和东家商量一下明年的货物问题。所谓‘明前茶,贵如金’,出了正月,离清明可就不远了。正月里都是过年,大家都忙着团圆,谁和你谈生意。若不提前过来商定,等到正月之后,那可真的订不到多少货了。尤其是有几样茶只有我们东家能弄到,别说正月之后,就是下个月再来要,怕都是订不着。” 从陈平安的话里,能听得出来,他对东家李士宏的钦佩。张承延虽然没什么感觉,倒也不会扫了陈平安的兴致。逮着机会,陈平安将他肚子里知道的李士宏的东西,都倒了出来,足足讲了小半个时辰。 “别在这听他胡说八道,要是真的像他说的那般厉害,我现在怕是得成了大陈第一茶商了,哪还用得着在这明州,早就去京城了。”说话间,李士宏正好从外面进来,笑着批驳了陈平安的话,“承延,这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来这里谈生意的商户怕有不少,账目上的麻烦事可能要多一些,到时候你跟着我,帮我盯一下,免得出了差错。” 张承延点点头,虽说他现在是明雨斋的账房,按道理说只是负责这件店铺的账目就好,李士宏所说的那些大生意的账目,本不应该他来管。但眼下所处的时代,有些事情分的自是不如后世那般清楚,他若真的将条条道道摆出来,反而对他自己不利。左右不过是多算一些罢了,反正也不是很累人。 有些事情,陈平安还真不是夸大其词,之后的几天里,登门商谈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张承延倒也不是每次商谈都得跟在李士宏身边,具体的还要看对方要的数量多少。不过终究来说,都是一些四则运算就能解决的问题,不外乎数字大小而已。 跟着在一旁听了几次商谈,张承延从来人的口音中也能听出,有些商户不是明州本地的,近一些有南面江宁府的,最远的有从梓州、成都一带过来的。从这些商户开看,李家的茶叶生意的确铺的很大,不过还是主要集中在长江流域。这样的布局来看,多半是想借助长江这条天然的水道,利用漕运上的便利,节约一些成本。 这几日的频繁生意磋商,除了商户外,张承延倒也见到了李家的儿子李文山。年纪上倒是与他相仿,不过言谈举止,倒也符合外面关于他的说法。不过毕竟是个成年人,终归是知道轻重缓急的,跟他父亲一块儿谈生意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的坐着,不怎么说话。即便有时候说一些,也都是些场面话,不涉及具体的生意。总的来说,他更像是个陪衬,出来露个脸,混个脸熟,日后见到他父亲生意场上的这些朋友,能认得出来,叫上一声世叔、世伯。 李士宏也有从中介绍,张承延与李文山也说过几句话,不过话题很快就转移到风花雪月上去了。虽然没有去过青楼,对眼下明州这些清倌人不是很熟,但要真的聊下去,也是能聊的,只是张承延觉得两个大男人聚在一起讨论这个事情,怎么看都有些猥琐,况且李士宏也在店里面,在李文山话题跑偏的时候,就脸色就不好看了,张承延当然不能往下接,只能摊摊手,笑着说道:“没钱,没去过,不太懂。” 不是志同道合之人,李文山一下子失去了兴趣,生意也谈完了,于他而言,倒是没什么理由留下来。看着李文山这副模样,李士宏只能无奈的叹气,“我这偌大的家业,将来怕是要毁在这逆子手里面。”这样一句牢骚话,张承延和陈平安两人都没法往下接,这终究是东家家中不光彩的事情,他们是外人,把自己当空气就好了。 月中的时候,李文山倒是主动来了店里,他的父亲李士宏却是没来。他带了一个人,是来买茶叶的。那人看上去是个读书人,而且和李文山很熟悉的样子,怕也是花丛老手。那人要的是颇为名贵的一种茶叶,明州城里现如今也就明雨斋还有些存货。陈平安给拿了出来,也就六七两了,那人都要下。张承延这边正在记录账目,就听有人在叫他。 “承延兄?” 他抬起头,叫他名字的正是李文山带来的人。目光有些疑惑,这人确实没有印象,但既然能叫出他名字,多半以前相熟,就是不知道是朋友还是点头之交。 “赵审,你认识承延?” “我自是认识的,不过……张兄看起来,似乎不认识在下了。” 张承延听出了一些讯息,这名叫赵审之人,应是原主的点头之交,难怪刚才叫他名字的时候,好似有些迟疑。不过此人的身份应该不一般,不是大富家门的子弟,就是官宦之家,否则不值得李文山亲自带他来。 “赵……审兄,不要误会,在下不是存心记不得的,这里……”张承延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他的太阳穴,“前些日子受了点儿伤,醒来之后就忘记了一些事情。后来让大夫看了,说是里面有淤血,导致了选择性失忆,会忘记一些人和事,等到淤血化了,就能想起来了。不过看起来,大夫只说对了前面,后面倒是安慰之词了。” “果真如此?那究竟是如何受伤的?” “这事说起来就有些丢人了,前些日子秋闱开榜,在下落榜心情烦闷,多喝了些酒,脚下不稳进门时被门框绊倒了,磕在了地上,这就受了伤。” 这些事情都是随口编的,张承延觉得还是可以以假乱真的,至于赵审信不信,倒是无所谓了,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掩饰的借口罢了。从赵审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信不信只有他自己知道。 后来就聊到了张承延为什么在这里当账房,这些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当然若是传了出去,或许有些不好听,毕竟是读书人,做账房着实是辱没了身份。不过当着他的面,赵审和李文山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来。终究是点头之交,可聊的东西并不多。临走的时候,赵审问了一句张承延的住所。张承延不是一步十算的人,也没觉得其中有何问题,当下也没隐瞒,就实话说了。 “本月下旬,王爷在南郊的梅园,会举办一次诗会,为此届明州中榜士子践行,回去我会替承延讨一张请柬,明日送到你家里,到时候记得去啊。” 秋闱中榜的士子,会在当年的年末齐聚京城,等待明年由礼部举行的省试,由于在春天举办,又叫春闱。赵审所说的梅园诗会,便是为这些即将上京的士子所举办。明州当地此届中榜的士子,共计一十三人,这在整个淮南东路,中榜人数最多的,其余三十七人,便被其他州县的瓜分了。 这诗会虽是为了中榜士子举办,不过若都是中榜之人,也就十几人,自然也就热闹不起来,冷冷清清的,反而失去了本意。所以才会广发请柬,便邀明州城的士子,说是参加诗会,实则是捧场,当做陪衬,以彰显中榜之人的才学。 不过这样的事情,士子们还是很热衷的,虽然是配角,但文人的活动无外乎就是这些,倘若在诗会上,真的写出了不错的诗文,对于自己的名声也是大有益处的。更重要的是,这样的诗会不是谁都能去的,接到了邀请,代表着认可,也是一种荣耀。 不过从赵审离开前说的话里面,张承延原本是没资格的,否则也不用他去讨要请柬,刚才不过交谈几句,这人就有了这个主意,这倒是令张承延有些疑惑了。不过既然赵审主动提出来了,拒绝的话反倒显得自己失礼了。当下先是谢过了此人的好意,至于拿到请柬后,是否真的动身前往南郊的梅园,那就又是另当别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六章 糕点不好卖 自明雨斋出来,赵审便好似有心事,竟一直未与同行的李文山说话。他与张承延却是点头之交,不过也算是有些了解。只是今日所见之人,与印象中的却是大有不同。对于脑袋受伤的说法,也是将信将疑。 “文山,你说人若失忆,真的会性情大变吗?” 靠在车厢上的李文山,听出了赵审的意思,不过他却对这些没兴趣,自然不会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或许吧,我跟张承延不熟,只是说过几句话,这个人没意思。” 赵审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他发昏了,问李文山这些干什么,说到底不过一个寒门士子罢了,真的失忆也好,还是有其他隐情也罢,翻不起浪花来的。想到这里,他觉得刚才似乎鲁莽了,不该轻易许诺,一张诗会的请柬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就这样轻飘飘的送了出去,终究还是亏了。 下午发生的这件事,也算是一个小插曲,陈平安倒是因此高看了张承延几分,“承延,想不到你还认识赵公子这样的人啊,王爷举办诗会的请柬,很难得的。话说到这里,既然是诗会,怕是要写诗词的。这个你到底行不行,平日里看你练字,写的都是乱七八糟的,驴唇不对马嘴,前言不搭后语。趁着这几天,赶紧做出一首像样的来,不要到时候丢了人。” 陈平安说的不错,既然是诗会,到时候多半会出几首不错的诗词,然而于他这样的参会者而言,其实写与不写,影响倒是不大。但现在还打算要参加下届科举,若是能够在诗会上写出一首还过得去的诗词,那之后的士林圈子,便不会忘记了他。文人士子聚会什么的,也会有人想着给他发请柬,一来二去的也能结识不少朋友。 说到底,他现在还算是士子,应该有些文人朋友。以前是有的,只不过一场意外,全部都丢了。这次诗会是个好机会,他可以重新结交一些文人朋友,让他重新回到士人的圈子里,哪怕只是圈子的外围,也是有些作用的。 李文山和赵审离去不久,外面的天色就黑了。这个年代天一黑,大多数的人就不再出门了。像明雨斋每日里到了这个时候,自然也就关门了。原本就没有明确的开门、关门时间,都是根据经验来的。冬日里自然关门就早一些,而到了夏季,通常关门的时间要往后延长一些。 张承延回家路过秦韵家的时候,她家的小丫鬟琴儿正从门里面往外看,一见到张承延的身影,便跑了过来。见到琴儿似乎有事,他顺势在门口停了下来。跑出来的琴儿,回身看了看院子里,没有发现秦韵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推着张承延继续走。 琴儿这是在背着秦韵,虽然一时间想不明白,但也觉得这丫鬟不像是要做不利于她家小姐的事情,便打开了门,将琴儿领进了家门。 “什么事啊,看把你紧张的,还要避着你家小姐?” 可能是他的声音有些大,琴儿赶紧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将细手指放在嘴上,“张公子小声些,小姐会听到的。”见张承延点了头之后,琴儿方才继续说下去,“张公子,其实我是过来求你的。我们的生意很不好,开张近一个月了,可赚的钱还不如别人家十天赚的多,再这样下去,小姐和我真的要饿死街头了。” “啊,这么严重?”张承延之前有想过她们主仆二人的生意不太好做,没想到惨淡成这样子,一个月的盈利不足同行的三成,这糕点铺子本就是小本生意,这样下去,恐怕过了年就得关门了。 “琴儿,你回去吧,跟你家小姐说一声,我愿意做一些事情帮助她。”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怕这秦韵也是没有远亲的,只有他这一个近邻。但这件事情毕竟只是琴儿过来跟他说,身为主人家的秦韵一直没出现,看琴儿的样子,似乎还是避着秦韵的。这其中或许秦韵并不想他插手,琴儿的举动或许只是小姑娘的一厢情愿。所以,他才让琴儿回去传话,若是秦韵真的需要帮助,应该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这句话也并非说说,琴儿走后,他坐在油灯下,仔细想了一下如何才能帮到这对主仆。秦韵做糕点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经营中缺少的应该是宣传。然而他之前并不是做生意的,虽然对商家常见的促销手段也知道一些,但是到了这个时代,这里的人认不认可,或许就是另一番天地。 若是他想出的宣传手段有用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没用,反而是火上浇油,让这主仆二人情况更加严峻。所以这件事情也绝非易事,需要好生思量一番。 隔壁院子里的秦韵,虽然一直没有求助于张承延,依靠的是她的值钱的首饰。但毕竟之前她为自己赎身,那些值钱的东西,已经卖的差不多了。现如今也不剩下几件了,昨日又拿出一根簪子去典当,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其实她是一直有这个想法的,但或许之前青楼的经历,让她不愿意再依附于男人。之前说让张承延帮她试吃糕点,其中大多还是想处理好邻里关系的用意,倒不是真的非张承延不可。眼下虽有求助于人的想法,但始终迈不出脚步。 “小姐,别再犹豫了,眼下张公子愿意帮助我们,这是一件好事。难不成我们这生意不做了?还是小姐你想找以前认识的那些公子……” 琴儿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虽然年纪小了一些,但毕竟在青楼里也待了几年,心智早熟,她知道自家小姐的软肋在哪里。过去的经历,主仆两人都不愿意再回首面对,更别说回去找之前在青楼里认识的人出手相助了。 “琴儿,就听你的吧,明日我们去找张公子。”说了这句话后,秦韵心中轻松了不少,之前她心中的左右为难,似乎更像是庸人自扰,把原本简单的事情,想的太过复杂化了。察觉到心绪的变化,她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声。 到了次日,秦韵做好早饭装在食盒里,敲响了张承延家的门。这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到了屋里把早餐一一摆在了桌子上。 “一起吧,让你们看着我一个人吃,挺不好意思的。”玩笑一般的话语,让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秦韵看上去不再那么扭捏。 张承延倒是没遵守食不言的规矩,一边吃着秦韵拿过来早饭,一边说着关于她们生意上的事情。先是让她们这几天就别开门了,反正也卖不出多少,把之前剩下来的糕点,能吃的挑拣出来,今天再做一些。 “还要做?可是我们都卖不出去了。” “不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今天你们想办法弄到一个手推车,就像街头经常看见的就行,走街串巷的那种。今日我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去戏园子外面,做一次推广活动,免费的那种,把点心无偿的给人吃。” “可为什么去戏园子呢?” “戏园子晚上人多,而且看戏的人,多半都会买些点心,我去过一次,那里晚上摆摊的人不少,虽然戏园子里也有专门的点心师傅,但价格比外面贵,普通看戏的人,都是从外面买的带进去。戏园子里的点心,大多都是供给那些雅间里的客人。这一招好不好使,还待两说,总之先试试看吧。” 糕点毕竟不是稀罕东西,实话说一时间真的想不到什么卖点,只能先用这样常见的促销手段看看。当然只能做一两日,若是时间久了,那些在戏园子门前摆摊子的商户,必然不会乐意。不能为了自己的腰包,砸了人家的饭碗。 若想让秦韵的糕点铺子,真正的站稳脚跟,怕还得另辟蹊径,得让明州城里的达官贵人们知道,通常来说,这些人家的购买能力,要远远超过一般的流动散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七章 试着做些事情 这一天要准备的事情,还是不少的。秦韵要留在家里做糕点,这是今天晚上的重头戏,若是糕点做的不好吃,那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琴儿年纪虽然还不大,不过十四五岁,这些年在秦韵身边,跑前跑后,其实也练就了一些本事。找手推车这种事情,她也能轻松应对。 张承延下午还是早一些回来的,后面的事情交给了陈平安,万一有客人,这些事情他以前也是做过的。 “你这一天怕是饭都没吃吧。”张承延看着满满的五个食盒,哭笑不得,“过了……过了。” “啊,多了吗?”秦韵倒是没有这样的感受,她只是想着多做一些,那就能多送一些人,这样也好早一天打开局面,“那这多了的怎么办?” “这样吧,留下两个,我们拿走三个。另外,你和琴儿毕竟是女子,明天雇一个人,推着小车,把明州城大街小巷都走一走,逛一逛,把剩下的两盒便宜卖出去,最好是少卖多销,不要一股脑都卖给一个人。” 秦韵点点头,明白了他的安排。拎着食盒,装上了小推车。这小推车是琴儿弄来的,是跟别人租的,按天付钱,倒是比买一辆合算多了。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我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临出门之前,张承延停下了脚步,对秦韵这样说。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后世影视剧里经常出现恶霸欺负良家妇女的桥段,最出名的莫过于高衙内和林娘子之间的事情了,最后搞的林冲上了梁山,落草为寇。秦韵现如今装扮朴素,没有往日霓裳羽纱那般引人注目,但即便如此,也是十分出落的。他若有林冲那般的武艺也就罢了,偏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怕最后把自己搭进去了,也无济于事。 虽未明说,但言语间的意思很明了,秦韵自是听得懂的。不过这毕竟是她的生意,若是不去恐说不过去。“你等等,我去去就来。”秦韵反身跑进了屋子里,等到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模样大变了。看上去黑了不少,失去了丽色,发髻也变成了妇人样式,而且五官看起来也不是很协调,一下子就变成了个有些偏丑的妇人。 “怎么样,这样还行吗。”说完还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不过这副尊容之下,实在说不上可爱,怕是胃口再不挑的恶霸,也提不起兴趣来。 原本是打算把琴儿留下来看家的,不过架不住她苦苦哀求,最后一起带去了。“这样子看起来像不像一家子,爹、娘?”琴儿这丫头,有些口无遮拦,路上的时候,倒是打趣起了他们二人。 “琴儿,不许胡说,张公子这么年轻,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没事儿,你就让她叫吧。万一遇到那些街头恶霸,这么大的女儿,她的娘亲早就人老珠黄了,也就不会再打你的主意了。” “那万一有人打琴儿主意怎么办?” “恩……”他沉吟了一会儿,在琴儿十分关切的注视下,“那就把这个‘女儿’嫁出去算了。哈……” 一路上说说笑笑,来到了‘崔氏戏园’。明州城的戏园,在数量上远没有茶行酒肆那般多,遍地开花。说到底,戏园里要花的钱还是要比在茶行酒肆多上不少,来戏园里的人,多半也都是生意人,家中都是衣食不愁的。 今天在明雨斋的时候,张承延问过陈平安关于戏园的事情,最主要的还是哪些戏园的人数多一些。陈平安虽不说是戏迷,但去戏园的次数也要更多一些,据他说这崔氏戏园的戏迷更多一些,眼下崔氏戏园隐隐有明州第一戏园的架势,来这里做一些宣传,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当然实际上若是能把明州大小戏园都过一遍,那才是最好的。不过鉴于秦韵的经济实力,有些不太现实,只能来这最大的崔氏戏园做宣传。到的时候,时间不算太晚。在这里摆摊卖糕点的,一般都是小商户,闲暇之时赚一些补贴家用。真若是在明州城里开铺子的,反倒没几个,秦韵或许是那个独一份。若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秦韵自然也是不愿意来的。 到了崔氏戏园的门外,周边已经有四五个摊子了,他们这一行人的到来,显得颇为突兀,毕竟是新面孔,况且也是过来抢生意的,没有生意上门的摊位,纷纷投来目光。即便有正在给客人准备糕点的摊位,也是时不时的往这边看一下。 这样密集的审视目光,让秦韵和琴儿两人颇为不自在,张承延在她们身边,可以明显的发现异常,行动之间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之前路上嬉闹的愉快心情,现在变成了紧张,还有些许不安。 “你们在这里把摊子支好,我过去和那几位打声招呼,说明白就好了。” 其实原本不必要如此的,只不过是过来宣传一会儿,等糕点送出去之后就会离开,想来也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但是秦韵和琴儿看起来对这些人的注视和打量比较在意,如果这样一直下去,心理上怕是会很焦灼。 张承延拍了拍秦韵的肩膀,算是安慰吧,让它尽量不要在意那些人的目光。随后,他一个摊位一个摊位过去解释,当然正有客人的就不合适了。毕竟都是商贩,听明白了张承延的话语后,也就不在意了,笑着说一些不在意之类的话语。回来的时候,秦韵和琴儿果然自然多了。 “他们没为难你吧?”秦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今天晚上,是来抢生意,以前还在青楼的时候,有些姐妹互相争抢,暗地里使绊子的事情,她自是知道的,虽然她不用去做那些事情,但也时刻提防的。 “都是好人,挺大方的,没有为难。看样子差不多了,那我们开始?”张承延说了要开始的话,但秦韵和琴儿都有些忸怩,觉得不好意思,张不开嘴,脸上也有些发烫。 “那我自己来吧。”清了清嗓子,这种沿街叫卖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做,心底里也是有些打鼓的,但毕竟是后世来的,对这些世俗的眼光不怎么介意,相对于身边的两个,还是好一些的。 “祥庆街秦记糕点,今晚新品不要钱,早来早得,送完为止。” “走一走,看一看,祥庆街秦记糕点,今晚新品不要钱喽。”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祥庆街秦记糕点,今晚不要钱,送完为止。” 喊出第一句之后,张承延心里最后的一点儿介怀也都消失不见了,后面的口号喊得就越来越顺。其实不难的,古语说万事开头难,真是诚不欺我。 这样的叫卖,在如今的明州城并不新鲜,或许只是口号上有些与众不同罢了。来往的客人,又是去戏园看戏的,也有是恰好经过的,听了张承延的吆喝,也围过来不少人。至于送多少,这是事先都想好了的,琴儿在一遍铺开纸,往里面放着糕点,秦韵接过来之后给包好,系好,然后递给客人,嘴里还要不停的说着‘喜欢吃的话,就去祥庆街秦记糕点买’之类的话。 也有客人埋怨送的少,但还是接过去,拎着回家或是走进戏园子,也有直接打开了就吃,吃完还来要的。至于这些人究竟有多少,会在以后去秦记糕点铺子花钱买,还真是不好说,不过依照前世经验来看,怕是不太多,能有十比一的作用就不错了。 “小兄弟,你们这糕点吃起来口感上佳,倒是比这些摊位的好上不少。” 跟张承延说话的是个中年人,留着两撇小胡子,嘴巴里还在吃着糕点,看上去是挺喜欢的。 “谢掌柜的夸奖,自家媳妇的祖传手艺,到她这儿也差不多有几十年了。这不嫁给了我这个穷书生,这才想着开个店铺,好赖不能饿死了啊。” 男人转过去看了一眼秦韵,身材还是不错的,只是容貌着实差了一些,随即也就失去了兴趣,“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今天这些糕点,每样一斤,送到庆春楼。我姓胡,名三喜,送过去报我名字就行。” “多谢胡掌柜,我再给您拿一些。” “不用了,这些就够了。” 张承延在胡三喜走后,估摸着此人就是庆春楼的掌柜。庆春楼在明州城也有些名气,今天带来的糕点共有六种,每样一斤,倒也消化的了,多半不是来拿他们打岔。不过方才那胡三喜似乎看了一眼秦韵,眼神先是亮了一下,后面秦韵抬起脸,才又恢复如常。 张承延盘算着,这件事情必须跟秦韵说清楚,送糕点的时候,她不能去,换成琴儿才行,免得被这老狐狸给偷了去。不过胡三喜的订单,还是让张承延高兴了一会儿,不过他也明白,这是运气,今天晚上怕只能碰到这样一个大户了,也许是唯一的客人。 糕点有限,大概半个时辰后也就告罄了,那些没拿到的人,不少都在怨声载道的,说他们小气,不会做生意。 “小本生意,送的不多。若是喜欢,还请照顾一下秦记糕点铺子。” 张承延说着好话,送走了这些人。吐了一口长气,这才回到手推车旁边,见主仆两人脸上都是喜悦,很高兴的样子。 “傻笑个什么劲儿啊,今天这些大多都白送了,没几个会去铺子里的。”张承延帮着收拾着小推车,嘴里不忘着数落。 “没关系啊,只要送出去就好了,总比做了一大堆,卖不出去要好。” “有这样的心态,还是值得鼓励的。那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庆春楼的老板胡三喜,刚才跟我订了今天的糕点,每样一斤,每天清晨送过去就好。” “其实我刚才看见了,不然白送出去那么多糕点,怎么开心的起来?”秦韵得意的笑着,只不过看起来实在不漂亮,或许她自己都忘了,现在是个丑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八章 诗会 清晨,秦韵家里已经升起灶火的时候,张承延还在贪恋着被窝的暖意。昨日和庆春楼达成了口头协议,这是她们开始做生意之后,最大的一笔买卖了,主仆二人自然非常重视。虽然现在清晨的天气严寒,但是她们却忙得热火朝天。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这糕点当然由琴儿去送,秦韵还替她稍微化了一点儿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合计六斤的糕点,也是不轻松的,秦韵终究还是不忍心,便和琴儿一起先到庆春楼附近,然后再由琴儿独自送过去。 第一次送货倒是挺顺利的,给了货,收了钱,主仆二人没出什么意外。其实本也是张承延小心过头了,但他的这番心意,还是让秦韵有了些感动。这么些年来,真正无所图的帮助她的人,也只此一人罢了。 张承延起身的时候,秦韵已经帮他做好了早饭。这样饭来张口的日子,实话说还是挺享受的。不过他却不敢太贪心,这样的待遇,有这样一次也就罢了,说到底其实也没帮到多大的忙,只不过解了燃眉之急而已,若是想让糕点铺子正常的运转,怕还得再想一想其他的办法。 “琴儿找到了那个出租手推车的人,跟那人讲好了,再租他车子一天,代售剩下两盒糕点的事情,也交给他办。琴儿说那人看上去是个憨厚老实的人,想必不会出什么意外。” 张承延点点头,这件事情他是不打算再过问的,左右不过两个食盒的糕点,起到的作用怕是还不如昨天,只不过是想先回笼一些本钱罢了,要不然秦韵的首饰就该典当完了。 昨日倒是收到了赵审承诺的请柬,梅园诗会的时间定于本月二十五日。昨夜又细细的斟酌了一番,这次的诗会还是要去的。虽然只有一份请柬,但他若是愿意,自然也可以再带一人。至于带什么人,这些年来也是有规矩的,或是文人好友或是亲近女眷,当下他就想到了秦韵。 “过几日,南郊的梅园有场诗会,有人给我送了张请柬,你陪我去吧。”趁着早饭的时候,张承延说出了这件事情。从心底里来说,他是希望秦韵能够答应的,毕竟到了梅园,自己可能除了赵审和李文山,谁也不认识,若是秦韵能跟在他的身边,情况想必会好上许多。 秦韵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从本意上说,如果能不去的话,自然还是不去的好。毕竟明州城不少文人士子也是认识她的,到时候万一碰上了,怕是有些麻烦。不过张承延跟她说的时候,她却不忍心拒绝,她从身边男人的话语里,听出了期盼。虽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原因,不过她的心还是有些窃喜的。 “到时候你能不能女扮男装啊,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 “这……有些麻烦吧。”秦韵说着低下了眉眼,看了看她的胸前。玉脂色细颈下面,颇为壮观。张承延见她低头,也顺着看了下去,秦韵的胸前景致,对于女扮男装来说,是有些麻烦。 “外面的衣袍穿的大一些,里面缠的小一些,勉强可以了。” 秦韵‘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白了他一眼,“这些你就别管了,到时候自然陪你去便是。” 这样的诗会,其实也是有不少女眷的,只是为了避讳,大都男女分开,不会轻易相见。若是秦韵是女子装扮,必然要去女眷的地方,张承延带她去的本来意义也就失去了。虽然这个可能给秦韵带来一些不便,但她似乎有解决的办法了。 张承延现如今与秦韵的关系,实质上有些不太好界定,有些像友谊越位,爱情不满。对于秦韵,他也是有过幻想的,若是有朝一日,两人真的走到那一步,于他来说是没什么障碍的。即便对方过去的一些经历,可能对他的前程会有些影响,不过只要他想,所谓的影响其实也没有那么大。 当然眼下还在发展之中,这件事情真要开花结果,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看得见的。对于感情的事情,他一向是顺其自然的。 到了铺子里,无事的时候便是看书,累了的时候也会想一些关于诗会的事情。原主应该也是参加过诗会的,不过这种东西的规模却不是统一的,以前即便参加过,怕也都是小规模的文人聚会,都是相熟的几个朋友,组成的一个圈子。 至于像梅园这种名流或者显贵之人举办的诗会,怕是没有缘分的。虽然没了记忆,不过从这些天里没有什么人来找他,多半也能猜出来过去事情的十之一二来。 下午的时候,东家李士宏来了店里一趟,是和一个商户一起来的,由于生意比较大,张承延也跟着听了一次。送走了商户之后,张承延趁机向李士宏提了一嘴,眼下到了年关,不少铺子在卖东西的时候,都会送一些小礼品,明雨斋虽然不靠散客养活着,但是有些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一些的。 以前明雨斋是不这么做的,对于那些大客户,前来谈完生意,自然有礼物奉上,不过散客却没怎么在意。 “承延,这件事情你和平安安排起来,以前是我疏忽了,散客也是客人,平常节日也就算了,眼看着越来越接近年关了,春节这样重要的日子,却不能马虎。以后不仅春节要这么做,凡是重要的节日都不能错过,不过清明就算了,不吉利。” 这种事情李士宏只是交代了一下,并未具体过问要送什么礼物给散客,这让先前准备了一番说辞的张承延,倒是没了用武之地。这是他特地为秦记糕点铺子想的又一个办法,这样也是一笔不小的生意,而且还是由他经手的。 糕点这东西毕竟是食品,保存的时间不长,现下是隆冬,倒还可以多几天,这样就可以从秦韵那里拿一些糕点回来,至于送给每个客户多少,就要仔细盘算一下,总之不能让明雨斋这面亏损,否则就是因私废公了,这里面倒是要好好计算一下的。 对于张承延提出来事情,陈平安是不感兴趣的,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自家媳妇身上,而且年关将到,他家也有不少事情要他来做,店铺里的事情,自然不愿意再接手。张承延说了这件事情他负责后,陈平安自是没意见,不插手干涉。 回去的时候,这件事情跟秦韵说了,让她明日也给明雨斋做一份,当然肯定不如庆春楼要的那样多,但比一般散客确实足够了。 “明雨斋的比较麻烦,明日你先做好糕点,我过来和你们一起包装,因为是要送给客人的,可能比较麻烦。这个你们不用发愁,到时候按我说的做就好。也不用太着急,先紧着庆春楼的那边来,明雨斋这边不着急。” 天色已经黑了,张承延不好在这里多待,交代完了就走了。琴儿跟着出来,关上了院门,然后才跑回去。 “小姐,我就说嘛,这张公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看他虽是一介贫寒书生,不过却能够翻手间就解了咱们燃眉之急,有了他帮咱们找来的这两笔生意,咱们这个年就能好过了。” 秦韵在做着糕点,明日清晨起来,直接放在锅里蒸就行,琴儿就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听了琴儿的话,秦韵用沾着面粉的手,在琴儿脸上捏了一下,留下些许面粉,“是啊,张公子自然是厉害了,帮了我们这么多,那自然是要报答的,就把……琴儿嫁给张公子如何?” “小姐,琴儿才不嫁给张公子呢。依我看张公子更像娶的是小姐,不然他为什么这么费心的帮助我们。都是小姐你啦,长得这么漂亮,到哪里都有人喜欢。” “好你个小妮子,真是欠打。” 秦韵拿起桌子上的竹筷子,轻轻地敲在了琴儿的额头上,小小的屋子里,充满了昏黄的灯光,还有满满的欢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九章 梅园 到了月末二十五日这一天,天空阴沉沉的,不多久就飘起了雪花。雪势倒是不大,雪花零零碎碎,稀稀散散的。后来小雪停了,复又下了淅淅沥沥的冬雨。总的来说,算是雨夹雪的天气,不是利于出行。 后来是套了一辆马车,张承延和一身男装的秦韵,坐着马车前往梅园。秦韵是懂得乔装的,也会一些模仿,连声音都偏向了男子,只是这样一来,在秦韵身边,他这个真正的男子,倒是显得太普通了。 “其实我现在有些后悔了,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也行的。”马车里张承延酸溜溜的说了一句,引得秦韵笑出了声,“那可不行,身为读书人,怎可出尔反尔,只好委屈你了,当我这个‘秦公子’的陪衬吧。” 轻松地闲聊了几句,就说到了这梅园上,张承延对这个是不熟悉的,反而是秦韵说了许多。这南郊梅园是老王爷的产业,这老王爷是当尽圣上的皇叔,是先帝的兄弟。明州城是本朝龙兴之地,自开国以来,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一位王爷被分封到此地,也算是替着皇室看守祖地。 虽然现如今科举已经不考诗赋,但毕竟士林风气已经成型,这诗词并未因为被踢出科举而受到冷落,反而更加繁盛。眼下明州城的这位王爷,名叫赵焕,是个喜欢诗词的主,在学问上也是造诣颇深,年轻的时候,曾经也参加过科举,最后虽未中甲榜,但也是乙榜三十六名,是个不错的成绩,当时在京城也是一桩美谈。 梅园在城南郊外,依着小秋山而建,占地颇大。到了那里的时候,府前停了不少马车,好在这个地方除了一座梅园,也没有其他什么建筑,倒也有足够的地方停放。 下了车,两人步行着来到了府门前,张承延递上请柬,看门的小厮也是识字的,看了一眼请柬,便邀请两人入府,“两位公子,府宅前院颇大,二位可随意游览,但是后宅乃是女眷之地,还望莫要乱闯。” 两人点点头,那小厮也没了别的交代,就退身回到了门前。梅园分前后宅,男子在前宅。参加诗会者,若是和诗会主人相熟的话,此时该先去拜访主人家,不能失了礼数。不过他们与王爷连面都没见过一次,倒是用不着这些,便在前院的亭台之间游玩即可。 此间的主人赵王爷,今日所着也是一身儒服,在前院正厅里,和受邀而来的明州城一些学问大家闲谈着,时不时的还会接见前来拜访的年轻士子。 “正之,这次的秋闱你是主考官,这些年轻人的卷子,大多都是你经手的,不知有多少是可造之才?”赵焕正在和一个中年文人说话,唤他正之,此人正是秋闱的主考官范正之。 “毕竟是年轻人,从文章上看,大多还要历练,言论过于理想化了,就是书生意气,若是真到了官场上,怕是要碰的头破血流。不过也是有几个不错的,像周世安,他的试策文章就写的不错,将来为官也是干练的。”范正之简单的点评了一下今年秋闱士子的卷子,提到的周世安引起了堂上诸人的兴趣。 周世安的名字,这些老一辈的文人,也是听说过的,这几年在明州的声名不错,在座的这些个人,大多也都见过,谈吐之间是个不错的年轻人。特别是范正之这时候点出来此子的试策文章写得不错,众人就把谈论的焦点放到了周世安的文章上。 前厅外面的大半地方,随处可见今日前来参加诗会的年轻文人。一路上张承延和秦韵遇到了不少士子,大都是不认识的,寒暄几句就错身而过了。后来遇到了赵审,这才停下来多说几句。赵审这人也是今年中了榜的,不过其才学与周世安相比,还是有所不如的。张承延与之谈了几句,便说到了秦韵身上。 “哦,倒是忘记引见了,这位是秦山,在下的好友。因想出来见识一下王爷的梅园,所以便一同前来。” 秦韵往日来往的多半也是文人士子,一些场面上的话语也会说一些,便也与赵审聊了几句。 “张兄,梅园地大,好景致很多,可慢慢观赏。我这边还有些事情,不便继续相陪,还请见谅。” 笑着目送赵审离去,直到对方拐过了一道院门,看不见身影了,身旁的秦韵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好险,幸好没被认出来。” “你们以前认识?” “啊,这个……倒是见过几次,不熟……不熟……”秦韵回了一句,遮掩过去。张承延见她不愿意多说,便也猜到了几分,以前这赵审怕是追求过秦韵的,只不过见今天的局面,怕是没有成功。 梅园,自是多种梅花的。当然也有其他绿株花卉,不过眼下这个时节,却都枯萎了。讲起来今年此地的梅花,花期也是提前了几日,往年都是入了十二月份,才是梅花的花季。沿着廊檐穿行,月拱门、青石假山、亭台、院中小湖、梅花……一路走来,所见景致颇多,想来当初营造园子的时候,是费了心思的。整个梅园的布局,颇有些南方苏州一带园林的气息。 现如今梅园里最热闹的地方,应该就是周世安周围了,不仅有一同中榜的士子跟着他,更有不少落榜的文人环绕在他身旁。诗会到了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是时候作诗词了。虽说这才学好的,并不一定都能写出好诗文,但大家还是对周世安有所期待的,不仅这些年轻文人如此,就连前厅那里坐着的一干老朽,其实到了现在,也都在等着看一看。 张承延和秦韵一路走来,都没遇见周世安,直到拐了个弯,进入了一个新的小院子,才听说周世安已经写出了一首词,前厅的几位老人正在品读。 “你会不会写啊?”听了消息之后,秦韵问了张承延一句,眼下她倒是希望身边人能够做出一首不错的诗词,和那周世安拼一下。对于周世安,她自是了解的,想要在诗词一道上盖过此人的风头,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诗词啊……往日倒是不怎么擅长,不过今日有了些灵感,倒是可以写出一首来。” 今日诗会自有专门作诗的地方,现如今大家都被周世安的那首词给吸引了过去,他们两人过来的时候,除了负责一直侍候在这里的丫鬟,倒是没有其他人。丫鬟们见来了两位公子,熟练地将纸铺开,备好笔墨,恭请两人入座写诗。 入座的只有张承延一人,秦韵在一旁看着。他搓了搓手,伸了伸胳膊,“这天气还挺冷的,手啊胳膊啊都冻僵了,活动一下,免得一首好词被一手烂字糟蹋了。” 看着张承延这副有些不紧不慢的的样子,秦韵倒是有些担心了,小声说道:“你会不会写啊,要是不会就算了,我刚才只是随便问问,没必要放在心上的。” 张承延看出了秦韵的担心,多半还是怕他出丑,最后丢了面子。他索性招了招手,示意秦韵附耳过来,小声的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说完之后,他满脸期待的等待着回复,秦韵却羞得有些脸红。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不行,我没……”秦韵还没说完,这边张承延已经正襟危坐,拿起了笔,做出了禁声的手势,“现在我要作词了,你……不许说话。” 张承延说完,白色的纸张上,一道道黑色的墨迹被写下。秦韵这个时候,乖巧的闭上了嘴巴,眼睛盯着面前桌子上的纸张,轻轻地念出了声音: 两种风流,一家制作。雪花全似梅花萼。细看不是雪无香,天风吹得香零落。 虽是一般,惟高一着。雪花不似梅花薄。梅花散彩向空山,雪花随意穿帘幕。 张承延写完,胸中为之一轻,这首踏莎行雪中看梅花,原是元代王旭所作,在这个时代自然是找不到的。他的脑海里记住的诗词不多,这一首算是最契合眼下的情境了。 “秦大公子,这首《踏莎行雪中看梅花》如何,拿出去不会丢了您的脸面吧?”张承延说着给这首词提上了词牌,又在下方署上了名字:祥庆街秦记糕点铺主人之睦邻张承延。 “哎呀,你干什么,好好的一首词被你这署名给毁了。赶紧再拿一张纸过来,重新誊写过去,这张算怎么回事儿啊。”秦韵见他最后的署名,气不打一处来,连声音都忘记了掩饰,指挥着一旁的丫鬟,重新拿纸过来。 秦韵身份暴露,却是惊讶了这里的丫鬟,原本秦韵就是白净净的公子,容易引起人误会,现在竟是俏生生的女子声音,这其中的秘密,自然一目了然。丫鬟回过了神,就要重新拿纸过来,不过却被张承延出声阻止了。 “就这样吧,不用重新再写一份了,就这张留在这里吧。”他说完之后,放下了手中的笔,将秦韵手里的原稿拿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拉起她快步离开了梅园。 这里的丫鬟将张承延的诗文纸张平铺好,放在放在桌盘里,然后用镇纸压着,捧着走出了屋子,送往前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十章 此子是谁 匆匆出了梅园,秦韵挣开了张承延的手掌,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刚才那首词,她自然是读的懂的,或许只在片刻之间,参透尽其中的妙笔,对她来说不大可能。但是整体来说,是好是坏,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今天这个诗会,其分量自然不言而喻,虽未进得去前厅,不过既然是王爷所提倡,恐怕明州城大半名家宿儒都来了。张承延乃一介贫寒书生,她自是知道的,若是能够凭借刚才那首词,得到一位大家的喜爱,能够耳提面命几句,那与日后的科举之路,大有益处。可就因为最后那一行不伦不类的署名,怕是要失去这样的机会了。想到这里,秦韵眼眶里泪珠打转,又有些埋怨自己。若不是为了她的糕点铺子,张承延本可不必如此的。 “不至于吧,都气哭了,为了刚才那点儿小事,一首诗词而已,大不了以后再多写几首,比刚才还要更好的。” “瞧你说的,好像诗文很简单似的,还写几首更好的,能再写出一首如今天一般水准的,就不错了。”秦韵擦了擦眼睛,拭干泪水,“你……真的不应该那样做,终究只不过是一个糕点铺子,若是开不下去便关了,何必如此轻视你日后的前程?” “前程?”张承延摇了摇头,“一首诗词而已,你怕是多想了,文人士大夫的亲身提点,没那么廉价。” 事情终归已经做了,现在后悔也是没有用处的,眼下秦韵的女子身份已经泄露了,虽说只是几个丫鬟知道,但终究不再安全,若是不慎让主人家知晓,怕是得有些麻烦,更可对秦韵本人的名声,带来不好的影响。一辆马车这时候驶了过来,两人上了马车,离开了梅园。 梅园前院的正厅之中,一个小丫鬟从侧门悄悄地走了进来,将一张桌盘放在了王爷身前的桌子上。厅里气氛热烈,刚刚品评完周世安的词作,确实是上佳之作,诗会尚未结束,不过以今日所来之人的文采来看,怕也难有出其右者。 赵焕将镇纸拿开,拿起了底下压着的纸张。入眼之后,这笔体倒是一般,没什么出彩之处,勉强配得上工整而已。赵焕倒不是以字取人的主,不过张承延的字确实也让他少了几分期待之心。 “两种风流,一家制作。咦,这……气势倒是不凡。”赵焕刚读这开篇两句,就觉得这首词不像是凡品,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连忙招呼着距离自己最近的范正之一起来看。 这两位可以说是前厅中名声最高的两人了,现如今同阅一首词作,难免引得其余诸人的侧目。前厅之中原本都是名儒大家,后来周世安的诗文写了出来,送与这些人呈览品评,许多年轻人也都借着这个由头,都踏进了前厅里,虽然显得拥挤,倒也还站得下。 赵焕和范正之的举动,使得这些年轻人,难免有了疑惑。周世安也在其中,相对于其他年轻人,他好歹有了一个座位,坐在了最后。见此情景,他不由的把目光看向了站在他对面的赵审。明州城里士子的实力,虽不说了然于胸,但是能在诗文上压过他的,还真没几个。但现如今显然出了一篇,至少不逊色于他的词作。赵审虽然文章不如他,但是在诗词上,的确有这个实力。 赵审觉察到有眼睛盯着自己,便四下看过去,与周世安对上了目光。初始不解,不过细想之下,也就明白了,于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而在另一边,赵焕和范正之两人已然看完了词作,两人都是其中的大家,这首词作的精妙之笔,已然看出了十之八九。剩下的十之一二,却是要再回味几遍,方能全部看出。 “祥庆街秦记糕点主人之睦邻张承延,这个署名倒是有些意思,怕是想要为这秦记糕点扬名吧。看在你这首词的份上,本王就帮你一次,权当还你的人情了。”赵焕看了这最后的署名,心中依然猜出了张承延的用意,随后边将这首词传阅下去,“不成想今日又得一佳作,诸位可看阅,觉得如何?” “咦,这首词倒是颇有妙处,别人或是咏雪,或是咏梅,此人倒是花开两朵,而两朵又俱美,着实妙哉。” “这词上阙全是相似,而下阕又全是不似,这样的布局对比,将雪与梅的相同与不同,一言而尽,对比的倒是全面。” 范正之可也说是第二个窥得词作全貌的人,而其又是科举甲榜出身,是当年的探花,若是相熟之人闲谈之间的调侃,也会笑称他“范探花”。屋子里的人,也有不少人等待着他开口评析。究竟是这首词作更高一筹,还是周世安棋高一着,或许听了他的评判,就能窥得一二。 “这首词之中,最精妙的当属下阕的一个‘薄’字,雪花不似梅花薄,同样都是寒冬中的两朵花,都要面临着严寒,这梅花却更薄,岂不更值得我等赞赏?依我之见,说这首词是雪与梅共举,倒不如说更像是以抬高雪花来赞扬梅花。以往大家都是通过抑制一物,抬高另一物。但词作却反其道而行之,夸赞雪花,那与之一同与寒冬相抗的梅花,又岂能落后?妙哉,这词倒是颇为难得。” 范正之名列甲榜,又比别人多看了一会儿,现下说出的一番见解,倒是比诸人更深一些。而在座之人也都是心思灵巧之辈,从范正之的品评里,尤其是最后一句,不难看得出他对这首词作的喜爱,可是超过了周世安的词作。 “词正如范大人所言是不差的,只是这最后提名,却是不妥。这分明就是为这个糕点铺子扬名,本是风流雅事,却为商贾扬名,着实不该。由此可见,这张承延怕也是一个不识大体的人,在下以为,词作虽好,可人品却未必,当排除在这次诗会词作之中。” 这是个年轻的文人,一番话说下来,看得出当是个循规蹈矩的士子。只是这些都是面上的,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这是为周世安出头,想要保住他今日魁首的名头。不过文人士林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儿,以周世安为首。当下也有人反驳,说只是署名而已,证明不了什么,尤其是今日来的还有一些家中本也是商人的,就更加不乐意了。 眼看着争论不休,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一直坐着的周世安,此刻也坐不住了。站起身子来,制止了众人,“诸位,莫要再争执了,至于这署名一事,还是请王爷定夺吧。若是王爷觉得无妨,我便让出这魁首之位,本就是诗会,又不是殿试,为了诗词而争执,岂不失了风雅?” 赵焕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说道:“世安倒是个心胸阔达的,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就不客气了。这首踏莎行雪中看梅花本王确实喜欢,打算找人表下来,就放置在这梅园之中,那这署名一事,大家就不必再争论了。只是我们在这里谈论了这么久,这正主张承延何在,为何一直不见出来?” 赵审看了一圈前厅,竟是没发现张承延,便走出来说道:“王爷,此人在下倒是认识,只不过眼下却不在这前厅之中。” 赵审说完,那之前来的丫鬟,也悄悄地凑到了赵焕身后,附耳说了几句。赵焕点点头,示意丫鬟退下,说道:“这正主怕是走了,既如此,赵审,这诗会魁首的彩头,就劳烦你给送过去,另外再告诉他,秦记糕点铺子算是扬名了,日后王府会照顾的。” “那在下在这里就先替承延谢过王爷了。” “诗会继续,你们若是有想法,尽可写下来,若是能有超过此词作的,魁首便让给他,本王不会为了个人喜好,而慢怠大才子的。” 听了王爷的话,前厅里的众多年轻才子,开始纷纷离去,有的继续游玩,也有的去作上一首诗词,送过去评鉴。但无论如何,张承延这个名字和秦记糕点都流传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十一章 酝酿 梅园的前厅里,年轻的士子们散去之后,剩下的年长名宿,有的还在品味张承延的词作,对于诗词并不热衷的已经谈起了文章经典。赵焕是个热衷诗词的人,张承延的手稿已经送还到他的手里。他是个风雅之人,自这梅园建成以来,一直都缺少一首能够镇园的诗词,倒不是说前人的诗词不好,而是与他心中所求,并不甚相契合。 这首《踏莎行雪中看梅花》却是戳中了赵焕的心坎儿,他也曾试着写过几首诗词,可是总是有些不尽如人意,久而久之,这个念头也就淡了,近日里已经着手让人整理前人的诗词,为了不遗漏佳作,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找到了许多孤本,也确实找到了几首不名传于世,却又是好诗文的佳作。 然而若问最合赵焕心意的还是今天这一首,若是深究,这首或许与传世名篇相比,略有不如,但是他看中的却不是这些。一味寻求名篇,在他看来反而是落了下乘。 “这首词是要挂在园子里的,只是这字却难登大雅之堂,况且这最后的署名也不行,看来还得重新誊写一遍。”赵焕手里拿着词作,爱不释手。 “王爷今天这次诗会倒是举办的值得,看样子困扰王爷多年的麻烦,自今天以后就烟消云散了。” “正之,借你吉言,今天倒真是意外之喜。只不过这张承延是何许人也?我在明州这么久,此人若是有此才气,当不是无名之辈,即便不识,也应该有所耳闻,不曾想半天也未响起这个名字来。” “王爷这可就问错人了,我来明州不过大半年的时光,又如何能知晓您都不知道的人?” 赵焕有感慨了几句,颇有错失英才之意。范正之倒也因此留了个心眼,张承延这个名字算是记在了心中。本届秋闱的卷子,还在府衙之中,回去之后,不妨找一找,可否有这名士子的试卷。不过既然并非此届中榜士子,加之这份才情,怕是试策文章写得不好。回去看一看此人的文章,也能对此人多一些了解,若真是可教之才,趁着尚在明州之日,也可结交一番,若是能拉入新党阵营,也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范正之便有了离去之意,况且今日的诗会,怕是再也难出这样上佳的词作了,留下来意义倒是不大,便向赵焕提出告辞。赵焕念在范正之是官身,况且今日并非休沐,能来这大半上午的时光,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也就没有强留。此人现如今虽是地方官员,但是却不可怠慢,这里面涉及到当今朝廷上的一些纷争,他虽然常年留守明州,不过京城的事情,却也时刻关注着。指不定哪一日,这范正之就会上京,再次身居高位,到时候是他这个半清闲王爷说不定还要仰仗此人。 范正之到算是今日诗会第三个离开的人,前两个现在已经回到了城里。马车将两人送到了青砖巷子口,张承延付了租金,就调转车头回去了。秦韵经过张承延一路上的开解,情绪已经恢复,但却也不似去时那般活泼。 “在梅园你答应我的事情,你没有忘记吧。” 听见张承延这般说话,秦韵想到了那时的低声耳语,脸颊发烫。她心中此刻却是很纠结,想答应但也有顾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张承延侧首见身旁秦韵,此刻正低着头,细腻玉颈布满绯红之色。佳人此时心中多半正在天人交战,他不敢让秦韵想的太久,那样最后多半会被拒绝,索性他主动握住了身边丽人的素手。 张承延能感觉到伊人玉手的柔软,还有一抹冰凉,“这么凉啊,正好给你暖一暖。”一句似是玩笑般交谈的话语,化解了秦韵的轻微挣扎,也平缓了他有些加速的心跳。 “若不出意外,接下来一段时间,怕是整个腊月,你都会很忙。看在那首词的份上,应该也会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你和琴儿若是忙不过来,我就来帮你。反正明雨斋那边,大概腊月中旬的时候就会放假。至于年后,看看铺子的收益,不妨找几个厨娘帮忙。总之,不要因为生意累垮了身子,否则可就得不偿失了。” 牵着秦韵的手,张承延嘱咐着她一些事情,秦韵听了之后,‘嗯’的一声,声音很低,到真有些神似小猫咪。到了家门口,张承延松开了手,“进去吧,琴儿已经在等着你了。还有,你的手很凉,回去换上厚衣服,别冻着了。” 说话间院门已经从里面打开,琴儿从门缝里探出了脑袋。看见门口站着的是自家小姐,这才放松警惕,将院门开的更大一些。张承延送秦韵进了家门,他自己并未回家,而是去了明雨斋。本来是让陈平安给帮忙看着一天的,但既然现如今已经回来了,便不好不去铺子里。 关注这场诗会的,除了明州城的文人士子之外,便是青楼这等风月场所了。明州城里青楼,现如今虽然还未抛弃纯以卖身牟利的业务,但也都在竭力的培养清倌人。相对于前者,后者不仅能挣钱,于名声上也是好听的。 清倌人除了样貌上佳之外,还要多才多艺,就连基本的诗词也要读一些。现如今这些青楼里,吟唱的大多都是文人士子的佳作,而诗词的作者,也能够借此扬名,在文人圈子里取得一席之地。 梅园诗会上的诗文作品,当日在诗会散了之后,不多久就流传了出来,有人将诗会上的诗文都抄录了下来,这样的人多半不是一两个。明州城里的青楼,都是有一些拿得出手的清倌人,不少文人士子都与她们关系密切,恐怕这些清倌人早就拜托获得诗会资格的士子,将词作抄录出来。这种事情倒也不算是什么出格的事情,还能博得佳人的好感,许多士子都是乐意这么做的。 明州城现下最有名气的清倌人馨竹姑娘,正在她的屋子里,手里捧着一本札记,里面记载了今日梅园诗会上出现的诗词。这本札记是青楼妈妈给她的,现如今她的身价太高,若是因为一场诗会的诗文,而开口去相求某位文人士子,自然是不划算的。好在青楼里也并非她一个清倌人,这种事情自有别人去做,她只需要拿到诗词之后,将里面的好词,用曲儿唱出来,若是再能编排出舞蹈,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札记第一页上就是张承延的踏莎行,“雪花全似梅花萼……雪花不似梅花薄,这两句词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小桃,快把那张纸拿过来。” 在外间侍候的小桃,听见屋里人叫的有些急切,小跑着几步,掀过了珠帘,“小姐,怎么了?” “纸啊,就是你上次卖茶叶带回来的那张纸,上面有字迹的那张,你放哪里去了,快些找出来。” “那张啊……”小桃回想着,那日害怕回来的路上下雨,会打湿茶叶,便多向店家要了些纸遮盖。一路上虽未下雨,但回来之后发现一摞纸里,有一张用过的。记得当时她还是发火来着,后来是小姐看见上面的字迹,似是一些诗词的残句,整篇下来足有二十几句,却愣是没认出一句来,这才没有扔掉,放在了一旁。后来本打算去问一问的,最后事情多也就忘记了,不曾想今日却想起来了。 “小姐,找到了,是这一张没错吧。” 馨竹姑娘接过小桃递过来的纸张,在桌子上铺开,眨几眼的功夫就找到了,这页纸上赫然写着‘雪花全似梅花萼’、‘雪花不似梅花薄’两句,虽然并未相连,但却是真的有。 “小桃,这张纸你确定是那个明雨斋账房先生的?” “应该是吧,当时铺子里除了伙计陈平安,就只有一个新来的账房,姓张,叫张……张承延,好像是这个名字。没有其他人了,而且纸的确是小伙计陈平安从账房先生那里拿过来的。” 小桃努力的回想着,确定自己所说的没有疏漏,然后又重重的点了下头,“小姐,是这样的,小桃不会记错的。” 灯罩里散发出来的柔和光线,照亮了整个屋子,一盆冒着火星的碳火,烧在屋子的中央,房间里暖意洋洋。 馨竹姑娘一手拿着札记,一手捏着纸张,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窈窕的身子,赤脚穿着白布袜,在铺了厚厚皮毛的地板上,慢慢的走动,“差一点儿就把你忘了,不曾想是你自己又跳了出来。既然这两句已经有了出处,那剩下的残句多半也是有来历,从这首踏莎行的水准来看,其他残句背后的出处,当也不是凡俗之作。账房先生?这倒是有趣了,一个肚子里藏着数十篇佳作的账房先生,这倒是闻所未闻。恐怕就是你本人,也不知道你的身份,现如今已经被我揭破,我倒想看看,你是何许人也?” 馨竹姑娘似是十分得意,俏丽脸庞上的笑意,愈来愈浓,让站在一旁的小桃,看的出了神,“小姐……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十二章 余波 梅园诗会结束以后,在月末二十八号,明州城本届的中榜士子,便会一起动身前往京城。这为首之人便是周世安,其人家中富裕,田产众多,一行士子路途上的花销,自有周家垫付。若是别的士子这样做,或许会被人家嘲笑,但周世安却不会。周家在明州城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家中文人众多,曾多次出过如周世安一般的一时人杰,这样的大家族,替同行士子垫付些钱财,在外人看起来,更显得胸怀大度,有名流风范。 赵审在临行之前,受赵焕的委托,将诗会的彩头送来。昨日诗会,最终还是没有出现一首比踏莎行还要好的诗词,他后来也是写了一首,但终究还是差了一些,与周世安的词作倒是难分伯仲。不过自古以来,大家记住的多是某某第一,可曾听谁说过某某第二、第三的? 这场诗会最难受的怕是周世安,以往都是他夺得魁首的,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但赢下他的也大多都是明州城有名的俊彦,如今倒是被一个无名小卒挑下马了。对此赵审也是乐于见到的,虽然心中愉悦,毕竟两人关系到说不上多好,这些年来对手总是多过朋友的,但还不至于喜形于色,所以来送彩头给张承延的时候,倒也没让后者看出些什么。 彩头不是真金白银,说实话张承延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些东西。文房四宝是这年头文人的最爱,赵审送来的是其中的两宝,一是宣笔,二是端砚,都是当世最好的,极受文人士子的喜爱。 “这有些贵重了吧。”张承延看了眼摆在自己面前的两样东西,没有收下,这诗会有彩头,他原是不知道的,也更没想到会得了诗会的魁首。原本只是想着,替秦记糕点铺子扬名而已,至于这冠绝梅园士子,是没想过的。 “是有些贵重了,原本是只有端砚的,这宣笔是后来王爷私下交给我的,让我转赠与你,到算不上是彩头。你的那首踏莎行,王爷很喜欢,打算找书法大家写下来,然后装裱起来,放在梅园里,这宣笔大概算是王爷对你的私人馈赠。” 赵审以前与张承延不过是点头之交,虽有了解,却是不深,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些,于是便多说了一会儿。聊着便说到了失忆的事情,张承延依旧是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还是没有想起来。后来又聊到了秋闱,对此张承延倒是没有避讳,反而颇有兴趣的和赵审探讨,请教对方的试策文章。 聊了有小半个时辰,赵审才发现自己倒是被绕了进去,有些哭笑不得,原本是打算探听底细的,现在倒成了讲解试策文章。他虽然和许多纨绔子弟一样,喜欢流连花丛,不过他是有真才实学的,美色算是他学业之余的一项娱乐,喜欢却不迷醉。他是不相信什么机缘巧合的,所以张承延在他看来,是有才学的,缺的只是历练,将来步入官场怕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才会想探探底,看能不能提前结交一番,不过眼下这个打算只能往后推延了。 赵审是在明雨斋里见到的张承延,他走之后,陈平安立马就凑了过来。赵审在的时候,陈平安不敢往上凑,他能从赵审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文人士大夫的清高,会让他自惭形秽,其实不止是赵审一人,他见到的大多士子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气质,但除了张承延。 “好东西啊。”陈平安看着张承延还未收起来的宣笔和端砚,啧啧称叹,“你真的是那个梅园诗会的魁首啊,怎么看也都不像啊。” “这还能看出来?” “应该……是能看出来的吧。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夺了魁首,赶紧给我儿子想一个名字,沾沾你的喜气,将来也能做几首好诗词,说不定还能当状元呢。” “真的要我想啊?”张承延见陈平安点头,看起来是认真的,便思索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下了一个‘贞’字,“子曰:君子贞而不谅,便以这贞字给你孩儿做名字吧,陈贞,你觉得呢。” 陈平安拿起纸张,看着上面的‘贞’字,嘴里嘀咕着‘君子贞而不谅’,半天才说了一句话:“承延,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君子要固守正道,但也不能不顾是非的讲究信用。做人,是要懂得变通的,分得清什么是大义,什么是小节,不能一根筋。” “是这个意思啊,陈贞。”陈平安琢磨了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就是这个名字了。” 日落之后,张承延关了铺子,拿着宣笔和端砚回家,路过秦韵家的时候,敲了敲门,过了会儿开门的是琴儿。进了家之后,随着琴儿去了后厨,主仆两人正在忙着做糕点。 “今日又多了一笔大生意,王府那边今日来了采买的婆子,要了些糕点,那婆子当时就尝了几块,觉得不错,说是以后会多来买的。” 秦韵揉着面团,头上裹着布巾,腰里还系着围裙,这样的打扮,多了家庭主妇的气息,少了些烟花之地的风尘气息,或许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即使有些累,但很开心,没有心理上的枷锁。 “我来帮着你吧。”他洗净了手,擦干之后,接过了秦韵手里的面团,“这揉面,最是伤手腕了,这种事情交给我来做。” 这年头是不兴男子入厨房的,至于酒肆里的厨子,那就另当别论,至少绝大多数的读书人,除非迫不得已,是不会自己动手做饭的。 眼看着就要进入腊月了,闲聊之中就说到了腊八。这个节日是有喝腊八粥习俗的,结果三个人都是只会喝不会做。后来便想着去买回来,在锅里热一下,就当是自家煮的,凑活吃了就行。 秦记糕点铺子是打算开到小年,过了小年之后再关门。毕竟也是要过年的,得准备年货。况且到了年关,糕点反而不大好卖,平常时节出来买一些就算了,过年还是要自家亲手做才行。 到了月末二十八日的时候,士子们齐聚明州城北门外,送行的人很多,作为秋闱的主考官,范正之也来了。临行前对这些由他亲笔圈出来士子,说一些勉励的话语,但其实心底里也明白,最后能中榜的也没几个,就算是一个不中,他也不会觉得意外。 毕竟是参加过科举的,范正之后来又说了一些他们入京之后要注意的事情,京城是天子脚下,毕竟不是明州城可相比的,到了之后,办完手续之后,就安心看书,不要惹事情。最后,给了周世安几封书信,让他转交给京城里的故友。 范正之的这一举动,倒是引起了不少士子的眼红,这名义上是让周世安为他传递书信,看似不是大事,可这里面却不是那么简单的,这其实上是一种举荐,范正之在京城的好友,都会对周世安予以照应。这对于科举的士子来说,能够中榜的机会,又增加了不少。 当然对于人群中的赵审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他担心的不是周世安能不能中榜,而是新党阵营里,又多了一名人杰。而他本人,则是想要跟随皇党,也就是旧党,这样一来,两人以后怕就是政敌了。 本朝新、旧两党之争,始自于仁宗时期,至今也从未断绝。新党赢了一局,旧党就会想着法的扳回下一局,就这样你来我往,也没分出个真正的胜负。最近几年,是旧党占了上风,作为新党中坚力量的范正之,被排挤出京师,出任明州。 送别了士子,回来的路上,范正之坐在马车里思量着当今的局势,不过眼下也是打发时间而已,他身不在京城想也是白想的,只能等待着机会重新复起,在他看来,这样的机会不会太远了,西北边境不安生,把持朝政的旧党,找不出来能够主持西北边疆的能人,新党的机会就会到来,那也是他的机会。 想着便又想到了昨日看的一篇试策文章,正是诗会上引起他留意的张承延。张承延的试策文章,在他看来,可圈可点之处不多,在本届秋闱士子中,当属中游。后来又看了经义和试论,这两科倒是还不错。范正之对张承延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埋头苦读,却不通实事。 这其实算不得大毛病,天下的士子中,身上都有这个缺点,只是多少罢了。经过几年历练,也就不是大问题了,这也是大多数士子,都要科举好几年甚至十数年才能中榜的原因。 对于张承延这样的士子来说,在范正之眼里,若是能够及时的灌输新党治理国家的理念,将来一旦步入官场,便是新党坚定的拥护者。当然,在这之前还需要考察,看看是否值得栽培。仅凭诗会上的一首词作,还不足以成为招揽的理由。 范正之是游走官场数十载,他深切的明白,官场上需要的是什么人,不是文采好,文章好就能如鱼得水,他招揽的人,将来是要成为新党的中间力量,继承自文正公以来多位前人的信念,在陈朝上下,推行新政。做到这些,是需要手腕的,目前在明州城,他看中的也只有周世安一人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十三章 意外的人 明州城里走了十几个文人士子,就像石头丢进湖泊里,没掀起多少浪花。明州人十数万,其中大部分还是平头百姓,这些士林里面的事情,与他们而言是没关系的。今天赚了多少钱,家中米粮还剩多少,这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才是大部分人所关注的,就算是与士林关系密切的青楼,也没见得萧条。 像周世安虽然家中富裕,不过与他本人而言,却是不喜这烟花之地,很少传出来他与哪家清倌人的奇闻八卦。至于其他人,也大多都是勤学之辈,很少涉及烟花之地,不过据说赵审走了之后,倒是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一个清倌人因他的离去,哭的要死要活,至于下文却是没有了。 张承延的诗文终是在士林文人之间流传开来,就连青楼里,也开始练习怎样将这词变成曲儿唱出来。当然他的名字也渐为大家知晓,腊月初的几天里,倒也来了几人,自称是他的旧识,不过自然也都是些没印象的。 不过既然来了,他也没多问,就权当是重新认识一遍,交谈之间似是没有多少生疏。当然也有邀他去参加某某举办的诗会,他是不太热衷这样的活动,便都笑着回绝,“你们既是我的旧识,想必也是了解我的,诗词……真的不懂,那一首也不过是灵感来了而已,其实还是不懂的。” 这些旧友倒是没有强求,在他表明不想参加后,也都笑着揭过了这件事情,转而聊一些其他的事情,想加深一些友谊。除了这些旧友之外,倒是来了一个挺意外的人。李文山是从青楼里知道这件事情的,赵审离开明州城后,他在士林之间也就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了,毕竟还是与他个人有关,不通文墨,却又留恋青楼,这类人大抵是不受欢迎的。 也就是睡了一个青楼姑娘,翻云覆雨之后,闲聊时便扯到了这方面,初听之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后来身边的姑娘说得细致了一些,才确定自家明雨斋的那个账房,夺得了梅园诗会的魁首。于他而言,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最近刚刚见过几次面,印象里的那个账房先生,怎么也无法和一场诗会的魁首联系到一起。 今日李文山来见张承延的时候,进了铺子在一旁默默地看了许久。他或许没什么想法,但是张承延却觉得别扭,便只好开口问道:“李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踏莎行雪中看梅花是你写的?不过看起来不像啊。” 这是第二个当着他的面,说他不像是能够写出好词作的人,第一个是陈平安。不过他却不在意,“李公子似乎不是对诗文感兴趣的人,今日过来也不会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吧,有什么不妨直说,我能帮的一定不推辞。” “带你去青楼,你的嫖资我来出!”李文山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颇有些气势的,至少在张承延看来,像是那么一会儿事,不是所有纨绔子弟都能将这话理所当然的说出来。张承延现下有些怀疑,赵审和李文山成为朋友的动机了,下次见了面,定要问上一问,这李文山替他出了多少嫖资。 陈平安站在李文山的身后,也是被这人的一句话惊住了,回过神来也是忍俊不禁,可对方毕竟是少东家,只好强忍着,悄没生息的跑出了铺子,他也怕晚一会儿会笑出声来。张承延没办法躲,只能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李公子,你的这个忙,恕在下帮不了,你还是去找别人吧,青楼之地,没有兴趣。” 张承延的拒绝,是在李文山的意料之中,他混迹青楼多年,不仅对里面的姑娘熟悉,与那些经常流连青楼的士子,也大多面熟。张承延在他的印象里,却是从未出现过。或是因家境贫寒,或是真的不喜,但无论如何,相邀一个从未去过青楼的人,被拒绝的可能总是要大过一口答应的。 “张兄等我把话说完,再细细想一下,是否一同前去。这次请你,若是有喜欢的姑娘,自可留夜过宿,一应花费我来出,当然若是没这个意思,也不过就是去唱一台戏。有人想借兄台现如今的名气,稍微运作一翻,涨一涨自家清倌人的身价,张兄可明白了?” 李文山所说,倒是不难理解,这种事情在前世,便是炒作。张承延对此,倒是不怎么反感,只是对李文山所说,还是有些怀疑的。毕竟此前,他声名不显,近来不过是得了一个诗会的魁首而已,若说小有名气那自是符合的,就拿这几日来说,许久不见的旧友,纷纷上门拜访,这就得益于这名气的增长。不过若是用来炒作,怕还是有些勉强的。 张承延便把这些想法,与李文山说了,无论如何,此人也是自己的少东家,就是看在李士宏的面子上,也要提醒几句,免得被人家骗了,还要提别人数钱。 “这个我却是不清楚了,不过我这边你是不用担心的。”李文山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张契约,递给了张承延,“这是向妈妈给我立下的承诺,只要帮她办成了这件事情,她便答应让我给妙玉姑娘赎身。” “一个娼妓,卖身的女子,赎身还要这么麻烦?”张承延接过契约,仔细看了一遍,这张契约倒是没问题,不存在文字陷阱。 “这可就是你想错了,妙玉姑娘可不是卖身的娼女,而是清倌人,原本是要培养着接班用的,只是不知为何,现如今向妈妈想把她出手了,现在好多人都出了价钱,若不是我与你有这层关系,才不会抢到这个先手。” 李文山将张承延递过来的契约文书收好,“承延,你就只当是帮我一次,今晚上就去一次。当然,也不是让你白去,银钱方面你只管提。” 张承延倒是认真想了片刻,这件事情倒是可以答应,虽然不明白这里面的内情,兴许这个李文山口中所说的向妈妈,自有其手腕。自己左右不过一个贫寒书生,身无分文,好像没什么可令别人贪图的。况且还有银钱相赠,这东西目前对自己来说,可是好东西,眼看着已经是腊月了,到了年底若是连年货都备不齐,这个年可就寒酸了。 “五百两,给我就去,不给就算了。” “让你只管提,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五百两,这个不行太多了。三百两,再多我还不如直接用这些钱去给妙玉赎身呢。” “成交!” 李文山有些心疼的掏出了三百两银票,递给了张承延,叮嘱道:“铺子关门的时候你别走,我来接你。今天晚上你可不能出了岔子,否则向妈妈那个女人是不会许我妙玉姑娘的,我的幸福可就靠你了。” 张承延目送李文山出了铺子,收好银钱。这李文山倒也是一个奇人,若是把这心思用在做生意上,而不是寻花问柳,倒也能够继承他们家的庞大生意,现如今李士宏还在壮年,还能再撑个一二十年,只是不知道他们李家的这个浪子,何时才能改邪归正。 对于今天晚上的配合唱戏,无非就是制造一个噱头,吸引眼球,谋取利益罢了。张承延甚至连哪一家青楼,和他搭戏的清倌人是谁都没问,打定主意到时候按时出现,配合着唱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然后收工回家。至于其他的事情,他是不打算过问的。至于会不会丢掉他现如今刚刚有的一点儿名气,那他自是不放在心上的。这东西他之前本来就没有,如果丢了,就当是换钱了。现如今晋身靠的是科举,是文章,只要不是‘不孝’这样有悖人伦的大骂名,倒是无碍的。 到了天黑关上铺子后,张承延没有傻乎乎的在这等着,而是回了一趟家,把银钱交给了秦韵,让她收着。接着又把今晚要做的事情也跟她说了。看的出来,秦韵并不是很高兴。 其实他们现在这样,算是确定了关系的,他再出去做这样的事情,可能是与别的女人勾勾搭搭,的确是不怎么道德。但现如今也是没办法的,他不过是一个穷书生,名下田产、生意,一样都没有。难不成等成亲之后,真的要向影视剧里演的那样,秦韵辛苦供养他读书考科举? “没办法,为了我们的将来,现在只能牺牲一下色相了,如果那女子要非礼,我肯定会反抗的,定然保留贞洁之躯,回来见你。” 对于这些事情,秦韵也曾见过,不过是利用士子的名气,提高自家清倌人的名气,其实倒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而这类戏码中的士子,多半都是没有什么家底的,所图的无非是一笔银钱罢了。以前见这些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还觉得颇为可笑,现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心仪之人的身上,心里却又是一番滋味。 “这些事情,我自是知道的,你也不必与我说得这般信誓旦旦,只要你记住,我在家里等你。若是你真的失了清白,我……我也是要你的。”秦韵说完,倒是她自己先笑了出来,红着面颊把张承延推出了院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十四章 意外的事 张承延折返回明雨斋的时候,手里多了盏夜行的提灯。腊月之初,已经是寒冬了,明州这地方,夜风吹在脸上,说是如刀子割一般,自是有些夸大,不过的确能让人感受到深深的寒意,忍不住把身上的冬衣裹了又裹。 李文山正在明雨斋门口翘首以望,他来的时候,张承延已经离开了铺子,他有些心慌。倒不是痛心三百两银钱的事情,张承延毕竟是他家的账房,跑是跑不掉的。他更害怕的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出了纰漏,他就不能替妙玉姑娘赎身了。 当挑着灯笼的张承延出现的时候,李文山快步迎了上去,嘴里还碎碎念:“我说大哥啊,你这是要把我吓死啊,还以为你跑了不来了。”李文山拉着张承延,步子又大又急,上了马车之后,吩咐车夫快些赶路。 “不至于这么着急吧。”张承延笑着调侃了一句,将手里的灯笼吹灭,放在一旁。车厢里面有几盏固定的灯笼,中间还有一个小一些的温热火盆,比外面要暖和一些。 “承延,先不说我。今晚上的事情,我要先跟你交代清楚,免得到时候出了乱子。”李文山与张承延相对而坐,趁着在路上的功夫,把一些步骤交代清楚,免得唱戏的痕迹太过,让旁人看了出来,到时候影响效果。 其实这些东西倒是不复杂,李文山口中的向妈妈,是做这种事情的老手,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只需他按照已经安排好的做下去,就万事大吉了。不过也有些事情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今天晚上的女主角竟是馨竹姑娘。按理说这位清倌人,完全没必要弄这么一次噱头,她的名声可是比张承延高太多了。若是来这样一出戏码,最后更有可能受益的是他张承延。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是向妈妈找的我,我那天睡了她手里的姑娘,把咱俩这关系给透露了出去,想来是那姑娘嘴巴大,就把这事告诉了向妈妈,这才有后面这些事情。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是我带去的,我保证给你全须全影的带回来。” 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只是有些问题想不通罢了,最后也只能归结于这个时代的一些运作手法,或许与他知道的不一样,更符合当下的社会风气。李文山一心念叨的向妈妈,便是倚月楼的老板,俗称老鸨子,当然当面大家都会称呼一声向妈妈,这是行业里的规矩。 到了倚月楼后,两人下了车,李文山对这里熟悉的很,就像对他自家熟悉一般。到了这里,张承延只能跟在这家伙的身后。一路上,李文山遇到不少熟人,笑着打了招呼。也有人邀请他过去同坐,都被他婉拒了,说是今天有好友到来,不能怠慢了。 张承延倒是成了挡箭牌,成了他的好友。一路上了二楼,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脂粉气息很浓,有些刺鼻,张承延初闻之下,没能忍住,打了个喷嚏。 “闻着这些脂粉味儿打喷嚏的,除了你,我还真没见过其他人。”李文山玩笑般说了一句,然后冲外面喊了一声,进来个丫鬟,李文山吩咐她送一些点心过来。 “我们现在这里等等,那向妈妈一会儿就过来。” 张承延倒是不急,虽说今晚上面对的可是现下明州城第一红人,但他心中的期待,其实并不大。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在前世的几十年生活经历,优秀的女人,都是见过的。现在唯一特别的是,就是真人面对面罢了,其实区别并不是很大。 枯坐的时间不长,张承延倒是真有些饿了,吃了一些糕点,不过手艺上与秦韵相比,还是差了一些。不过他向来不是很挑剔,况且现在还饿着肚子,一盘糕点,他吃了一半。 这期间倒也和李文山聊了一些,大半时间还是这人在说,都是一些青楼里的趣事。张承延也插着话问了一些,倒是与青楼无关,总的来说还是想把话题引到他家的生意上去,有规劝他改邪归正的意思。不过李文山不是很感兴趣,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后,张承延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糕点吃一半的时候,向妈妈才出现。一个年约四旬的女人,身材有些丰满,风韵犹存。进来之后和李文山调笑了几句,被李文山摸了几下,这才说起正事来。 “这位想必就是张承延,张公子了吧。” 张承延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态度有些冷淡。倒不是自作清高,只是他没有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的经历,保守一些总是好的。向妈妈似是不在意,像是见多了这样的文人士子,随后说道:“张公子您日能过来,无论怎样说,都是倚月楼的荣幸。想来里面的事情,李公子已经都说清楚了。等一会儿见着馨竹的时候,若是能够留下一幅墨宝,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 “向妈妈,你这可是坐地起价啊,事前你可没这么说?”李文山听了向妈妈的话之后,有些不悦。 “瞧李公子说的,这张公子可是梅园诗会的魁首,连周世安都不是对手,作一首词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您说是不是,张公子?” 张承延喝了口茶,其实写不写的,于他而言问题不大,只是现如今事到临头,有种被骗了的感觉,心中有些不舒服,不过倒也没有甩袖离席而去。 “那妙玉姑娘对你真的就那么重要,非要给她赎身不可?”张承延问了李文山一句,毕竟这件事情虽说与他关系不大,但对李文山来说,或许不是。 李文山点点头说道:“承延,你就好人做到底,明天我再奉送一些银钱给你。” 张承延摆了摆手,“银钱就不必了,不过你要答应我,替这妙玉姑娘赎了身之后,回去跟你父亲好好的学做生意吧。你若答应,今晚的事情我帮你,若是觉得不值当,就当我没说过,那三百两银钱,我明日奉还给你。”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是李士宏搭了把手,才让他的生活不至于太过艰难。虽说是雇佣关系,但其实这里面也还是有些人情的。明雨斋的账房活计,他做了之后当然清楚,其实有或者没有,区别真的不大。当初李士宏答应聘用他的时候,除了他展现出来的出色计算本事外,人情自是有的,不然怎么会先发了三个月的薪水,名义上是他清算了明雨斋三个月的账目,但这个理由实在是牵强,不过是让他有个台阶下,不至于伤了自尊。现如今倒是一个好机会,若是能够借此让李士宏唯一的儿子,改邪归正,也算是报了之前的情谊。虽说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试一试总是无妨的。 李文山没想到张承延对他提出的要求是这样,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再放血一次的,毕竟之前张承延可是狮子大口,要了五百两,现如今局面赶到了这一步,张承延再次狮子大开口可能性很大的。但事情有些出乎意料,这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公子,还不快些答应?这风声早就放出去了,都知道馨竹姑娘今儿晚上回见一个客人,现在楼下厅堂里可来了不少人,你听听这外面的声音。若是不能让张公子答应,到时候吃亏的可是我们馨竹,你的妙玉也别想了。” 向妈妈在一旁,见李文山有些犹豫,当下便又添了把柴火。她自是没安好心的,心里还觉得张承延有些傻,这就像吃惯了鱼的猫,你让它不偷腥,不可能的事情。李文山即便现在答应了,日后也做不到。 有了向妈妈的这把火,李文山终于点了头。向妈妈喜笑颜开,“张公子,您就在这里坐着,我去安排,待会啊会有丫鬟来领你去馨竹姑娘屋里。不过临走前我可得说一句,今晚上可是唱戏,你可不能来真的,冒犯我家馨竹。” 见张承延点头承诺后,向妈妈这才离去。张承延看着坐在对面的李文山,面有苦色,便给他空了的茶碗里,续了一杯,“李兄年纪也不小了,比我还大几岁吧。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些,现如今就你一个男丁。在青楼里放荡了这么些年,也该收收心了。” 李文山将茶一饮而尽,“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脱离这烟花之地,承延,这可都是拖你的洪福啊。好了,你就一个人在这坐着吧,我去找妙玉姑娘了。” 李文山心里有不甘,不过张承延不在意,正是有不甘心,才能说明他是真的要浪子回头了。若是没有一丝的不快,反而高高兴兴的,那才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十五章 人与诗 李文山走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张承延一人。今天的事情,的确是有些波折,倚月楼的老鸨子,在这个时候坐地起价,明显就是想要将其自身的利益最大化,摆明了是拿住了李文山的软肋。 老鸨子坐地起价,没有事前说明,可能是早有预谋的。毕竟之前李文山说认识张承延,都是一面之词,老鸨子可能未必全信,尤其是这里面还牵扯到她手下的一个清倌人,所以一开始提的条件并不是很严苛。当李文山真的将张承延请来的时候,老鸨子就有了别样的心思,想要再多压榨一下李文山,让张承延写一首词作出来。 这些都是张承延自己一个人的猜测,这件事若是换成是他,用这些不太光明的手段,多赚一些利益,倒也是做的出来。 外面有些乱哄哄的,嘈杂的声音,在屋子里也能听见,想来是戏码开始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出场。没让他等很久,门被从外面推开。张承延转身看过去,是小桃姑娘。当然于他而言,是有不怎么熟悉的,比不上陈平安和这位姑娘相熟。 “张公子,请随我来,我家小姐有请。” 跟着小桃出了房间,外面就是走廊,低下厅堂的景象,倒是看的一清二楚。这下面多半都是富商之流,有些是来这里喝喝酒,图得就是有年轻姑娘作陪,不打算在这里留宿的。那自然也有是来寻花问柳的,等到酒喝得尽兴了,自然会去房间里。 当然也有文人书生,他们来这里,多半是奔着某一位确定的目标,比如馨竹姑娘。不过今天他们是没机会了,刚刚向妈妈已经把馨竹姑娘今晚的安排说了出来。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方才张承延在二楼房间里都能听得清楚。 对于这种事情,羡慕之余,自然是有不服的。况且张承延目前只有一首词作拿得出手,名声虽然有了,不过却没有足够的信服力,不少人都叫嚷着让他出来,当场比试一下,看看究竟够不够资格得到佳人的青睐。 一路穿过二楼廊檐的时候,依稀还是能听见一些的,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想来多半也不是什么好话。 “张公子,有些话不需要放在心上,就当是一口气罢了,其实这些人不过是嫉妒,若论真才实学,他们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小桃放慢脚步,离张承延近了一些,悄声的说些宽解心思的话。 耳朵里听到的一些狂妄、挑衅之言,其实他是没放在心上的,这种情况,来之前都是有想过的,现如今应付起来,到不会影响到心情。对于小桃姑娘的善意宽慰,还是说了句谢谢。路上的距离不远,也没说几句话,就到了馨竹姑娘的房间。 张承延随着小桃开启房门而入,屋子里暖意盎然,虽然亦有脂粉味,不过却是清香,不腻人,他倒是没有打喷嚏。屋子里的装扮,还算雅致,倒没了风尘之气。想来也是,既然是懂得诗文的清倌人,自然不能如其他庸脂俗粉一般。 屋子里横挂着帘幕,另一边可见有人影走动,想来就是众人心心念的馨竹姑娘了。小桃走过去掀起了帘幕,里面的人影清晰了起来。高挑的身段儿,纤纤细腰,面容只是淡妆,清新自然,秀丽青丝只是用丝带扎起,束在身后。张承延只觉得眼前之人,赏心悦目,虽未精心装扮,却又更胜一寿。 “见过馨竹姑娘。”张承延施了一礼,没有冒然穿过帘幕,还是怕唐突了佳人。 “张公子不必如此,还请进来叙话吧。” 张承延这才穿过了帘幕,刚才那一边只能算是外室,这道帘幕之后才是女子的闺房。相邀坐下,桌子上摆放着一些果蔬,都还是新鲜的。现下是寒冬腊月,这里却有新鲜果蔬,可见这倚月楼对馨竹姑娘真是当做宝贝一样供养。 馨竹拿起放在一边的小刀,切了一个果橙,“张公子,请!” 张承延没吃,这时候的确不是吃东西的好时机,馨竹姑娘也就作罢,去到一旁净了净手,刚才有果汁溅到手上。之后,馨竹姑娘递过来一张纸,上面书写的正是他的词作,字迹清秀,像是女子手书,想来当时她的作品无疑。 “张公子这首词做的真好,馨竹自是喜爱有加,听说王爷都十分赞赏。” “实话说,我自己也挺喜欢的。” 馨竹微微有些错愕,这样泰然自若夸自己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若是换成其他人,此时多半会要自谦一番。不过细想之下,张承延说的才更像是真话,只是这般行事风格,倒真令人措手不及。虽说是清倌人,但终究还是在青楼里,人情交际于她来说,自是不难,当下便说了一句:“公子真是风趣之人。” 张承延只是笑了一声,并未接话。馨竹这边却又是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字迹,递给他看。 张承延看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恩……这张却是不喜欢,比不上刚才那张。” “张公子又在说笑,当真不认识这篇手稿?”她盯着张承延的眼睛,脸上倒是一副自信满满的神色。 “是吗?我再看看……咦,竟然是我的字迹,只不过不是很漂亮,入不了姑娘的眼睛,我这就把它烧了。” 张承延拿着稿纸,来到了炭火盆前,将手里的稿纸放进了火盆里,直到化成了灰烬。此时他已经对今晚的事情,有了些猜测,关键还在于这张稿纸,上面可是有着不少残句的,不巧的是正好有两句是踏莎行里的,凡是有些头脑的都能猜想到,其余残句怕也是有出处的。 刚拿到手稿的那一刻,他便明了了几分,所以才故意装着不认识,不过显然没能糊弄过去。这张稿纸是如何落到这女子的手里,已经不重要了,当下还是得想办法糊弄过去。虽说即使暴露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终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再给三百两也不答应,这李文山真是把自己给害苦了。 “公子尽管烧,馨竹这里多得是,要不要再拿一些给公子烧着玩?” 张承延转身看着馨竹,这女子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让他有些尴尬,浑身不舒服,就像做了错事被人发现一般。他倒是不相信馨竹真的能再拿出一张来,不过这东西不是其他的事物,是可以记在脑子里的,那自是不能把人给烧了的。 “馨竹姑娘说笑了,一张纸而已,若是姑娘喜欢,那剩下的就自己留着吧。”张承延现在是坐卧不安,真想一走了之,可是这样做显然会害了李文山,这人难得有了浪子回头的念想,可不能在个时候出了乱子。 “昨夜雨疏风骤,公子你说这下一句应该是什么呢?” “应该是……花落一大片,你看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花肯定都落光了。”张承延随口编了一句,可谓是庸俗至极,“诗词不是很懂的,不知姑娘认为下一句应该是什么?” “公子真的不愿意说出来吗?” “啊,这个……真不知道。” “公子不肯说,莫不是认为馨竹是想贪图公子的诗文,用来抬高自己?”馨竹见张承延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馨竹毕竟只是一个清倌人,说到底还是妓女,什么卖艺不卖身,真若是在强权富贵面前,这些都是一句笑话而已。我是认命了,现如今在这倚月楼里,不过是一件珍宝,等待着哪一天有人来买走。我是没有选择的,只是想着有一些好诗文,能够读来宽慰自己,排解愁绪罢了。即便如此,公子也不肯留下一首吗?” 张承延不知道馨竹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倒是记得一句武侠小说里的话,‘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这些诗文与他来说,重要与否,只在一念之间,不过就这样送出去了,而且只是见过一面的女子,他是不愿意的。要送也应当是送给秦韵才是,万没有便宜了别人的说法。 “馨竹姑娘怕是误会了,那张稿纸上的残句,不过是偶尔的灵光乍现,想起来一句便是一句,没什么出处的,而在下也确实不是懂得诗文的高手,所有的诗作,都是有感而发,能成一首,便已经是万幸了,岂能次次都成?那便是诗仙李白在世,怕也是做不到的。” “是馨竹失态了,让公子为难了。公子稍待,馨竹去去就回,我们不再谈诗词的事情。”馨竹说完,便转身离去,进了内房,那里是她歇息的地方,外人是进不去的。 张承延松了一口气,这女子终于不再深究诗词的事情了,不过这里依然不可久留,待会她再出来,随便闲聊几句后,还是找个借口离开,免得徒生事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十六章 琴与酒 这场戏码就是源于馨竹,她自发现张承延手稿里的秘密之后,就一直谋划着,这里面最大的阻碍就是向妈妈。作为倚月楼的老鸨子,向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是这里面的人,她自是有手段的,卖身挣了不少钱,继而便为自己赎身,开了这个倚月楼。 对于馨竹的要求,她本是不同意的,张承延不过是一介贫寒书生,虽然现如今偶得王爷赏识,但终究根底不够厚实,这是一桩赔本的买卖。但馨竹毕竟不是一般的清倌人,架不住她三番五次的恳求,最后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这次机会来之不易,馨竹不想就这么放弃。别的清倌人喜好诗词,或是为了附庸风雅,能与那些文人士子说上话,抬高自己的身价。这一点于她来说自然也是有的,不过却并非主要,她对张承延的那一番话语,并非是糊弄,却是发自肺腑。她对于自己的的命运前途,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反抗是反抗不了的,只能期望将来的运气好一些。 对于诗词,她是真心喜爱的,自问才学上是比不了谢娘(谢道韫)的,写不出好的东西出来,现如今张承延在他眼中就是一个诗词宝库,她想把里面的诗文都拿出来。对于她自己的模样,还是有几分信心的,或许明州城里没人能在这方面胜过她,本以为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没想到却是折戟了。 “小姐,那张公子还是不愿意写下来吗?”内房的寝室之中,小桃自是一早就在这里候着的,外面的对话,她自是听得清楚,现在见馨竹进来,便压低声音询问。 馨竹点点头,轻声说道:“本以为凭着这张脸,说一些软话就能得手,没想到竟是个心硬的家伙,倒是我失策了。” “小姐,会不会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这些只是偶然得到的残句,是咱们想多了。” 听了小桃的话语,馨竹细想了一下,随后又摇了摇头,“或许其中有一些真的是残句,但我不相信全部都是,手稿上不下二十句,总会有不是的。看来不用些真功夫,是拿不下他了。小桃,你去准备酒,我先给他谈几首曲子,然后把他灌醉,就不相信套不出来。” “小姐……是不是有些过了?” 小桃有些犹豫,往日里自家小姐开口,那些文人士子也罢,富商权贵也好,都会给几分面子,不会拒绝的。现如今在这一介贫寒书生身上,碰了软钉子,自家小姐好像有些较真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她便有些担心了。 里面主仆二人的轻声低语,张承延倒是听不真切,不过也并未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一些悄悄话,无伤大雅的。馨竹再次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张古琴。 “公子,你的词作已经被谱成了曲儿,馨竹就给你弹唱一次可好?” 这个倒是无法拒绝了,终归是他写出来的词作,若是拒绝,难免于情理不通,虽然急着想离开此地,但现下也只能缓一缓了,“如此便有劳姑娘了。” 馨竹素手轻抚了几下琴弦,似是在调音,琴音铮铮,“公子,馨竹就献丑了。” 作为青楼女子,既不卖身,那才艺方面自然是要出众的,否则单凭一副好相貌,也是成不了红人的。馨竹有着一首好的琴艺,也经常会被邀请参加一些重要的诗会,弹曲儿助兴。 琴声悠扬,既然一时间无法离开,张承延索性就不作他想,认真的听着琴声。对于音乐,还是这样传统的古琴,其实他是不懂的,不过好的乐曲却是能够拨动人的心弦,引起情感上的共鸣。虽然不懂琴声,可他了解自己的心绪,在这琴声之下,确实有了波澜。 两种风流,一家制作…… 伴随着琴声,还有馨竹悦耳的嗓音,轻柔的腔声,丝丝入耳,虽与后世的唱法不同,却另有一番滋味。曲子弹了两遍,第一遍是清弹,第二遍则是伴随着歌声。两遍弹完之后,馨竹起身,“让公子见笑了,这便饮酒自罚一杯。” “姑娘说笑了,琴艺、唱功皆是上佳,倒是在下今日有幸,这杯酒便由在下相敬姑娘。” 酒量这东西,不喝一下是不知道的,以前他的酒量不高,喝不了几口,就会面容发烫、变红,若以啤酒来算,三瓶就开始晕了,五瓶就该趴下了。本以为这一世也差不多,跟馨竹姑娘喝了一杯之后,才发现好似没什么变化。 当然于馨竹而言,张承延这是自己往坑里跳,反倒省了些功夫,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借着各种由头,非要和张承延喝酒,不放他离去。 拗不过佳人的盛情,陪着喝了几杯,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儿来,这显然是要灌醉自己,这女子还是没有死心,想要从他嘴里套出一些诗文来。心中此时便有了些不快,但是意外发现这一世酒量倒是不错,索性便陪她喝到底,看一看究竟是谁先躺下。 站在一旁的小桃,原本是很有信心的,她家小姐的酒量,自是不差的,千杯不醉是夸张了一些,但至少她是没见过小姐喝醉。但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她家小姐的脸上,开始泛着红晕,眼神开始迷离,身形也有些晃荡。 然而坐在对面的张承延,此刻就好像没喝酒一样,目光清醒,脸色如常,反而开始一杯一杯的灌着馨竹。这让站在一边的小桃,手心里都攥着一把汗,手里的绢帕都拧出褶子了。 “小姐,别喝了,你醉了。” 小桃扶住馨竹有些晃荡的身子,在一旁劝诫。现如今局势很明显了,就算加上她,也不是张承延的对手,这人根本就是海量,千杯不醉倒是挺适合他的。 “胡说,我哪里有醉,我还没和尽兴呢。公子,我们继续!”馨竹有些摇晃,说话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但提酒的手已经不稳,洒了不少酒出来,然后又把酒壶递给张承延。 这一世的酒量,倒是真给他不少惊喜,当然喝到现在也不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但和馨竹相比之下,他倒是要好了强出不少。 “馨竹姑娘,你是真的醉了,在下应该告辞了。”张承延接过酒壶,却没有倒酒,到了这个时候,再喝下去,已经意义不大了。馨竹的盘算,依然被识破,而她自己的酒量也不如张承延,再喝下去就变成了无谓的拼酒,还是和一个已经喝醉了的人。 “告辞?你要去哪儿啊?外面已经黑了,天寒地冻的,不如留下来吧,我们继续喝酒,我还没醉呢。”馨竹抓住了他的手,一直不放开,还要继续再喝。 张承延招呼了小桃一声,让她把人给搀扶过去,放到床上歇息吧。喝醉了的馨竹,力气变得也有些大,小桃一人却是有些力不从心,他只好上前相助,两个人算是架着馨竹进了寝室,将她放在床上。 躺在了闺床上后,又给盖上了被子,馨竹这才安静了下来,却是已经睡着了。来到了外面,小桃留下了欲走的张承延,“公子,为了您的一首诗词,小姐已经这样了,您真的就一走了之吗?” 小桃的语气有些不善,可能是见到馨竹如此,有些心疼罢了。张承延倒是没放在心上,不过小桃说的也是实情,就算不看在馨竹这番心意上,答应向妈妈的事情,也是应该做到的,要不然就得坑了李文山。 “拿纸笔来吧。” 小桃听了,面露喜色,转身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端了上来。张承延虽然喝了些酒,但现在酒劲儿还没上来,还能控制的了拿笔的手。将纸张铺好,用镇纸压住,提笔写下:赴馨竹姑娘之约,佳人弹曲,酒宴尚酣,一时兴起,遂作此词。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词作已毕,然后提上《少年游并刀如水》,最后再署上姓名。 “小桃姑娘,这首词作就送于你家小姐,这是私人馈赠,还望勿要宣传,如此多谢今日款待,时间不早了,在下这便离去。” 送了张承延出来后,小桃便立即折返回去,将词作收好,现在她来不及看这些,赶忙冲进馨竹的寝室,悉心伺候,免得酒后吐的一地都是,那要是传出去,可就丢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十七章 酒醒何处 张承延出来的时候,其实并不算晚,楼下的厅堂里,依旧灯火辉煌,人影攒动。刚才那一番饮酒,馨竹姑娘为了能够灌醉他,喝的有点儿急,其实并未过去多长时间。他在这里,多半是没几人认识他的,倒也不必遮遮掩掩,直接下了二楼,然后出了倚月楼。出来之后,寒风刮过,有些冷,而且这风一吹,倒是有些头晕。赶紧上了马车,李文山这人已经里面等着了。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浑身都是酒味儿?” 李文山想要搀扶张承延,他挥挥手示意不用。落座之后,方才开口说道:“佳人盛情,不好不喝啊。” “不是做做戏就成了吗?怎么还来真的啊。”李文山有些疑惑,但张承延不愿意多说,借口自己酒喝的有些多,不想说话,便没有回答。李文山倒是没有深究,转而催促车夫马车赶得快一些,想把张承延早些送回家。 这次倒不是只送到明雨斋,在张承延的指路下,送到了院子所在的巷子口。巷子有些窄,马车进去之后,不好调头。张承延下了车之后,李文山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毕竟喝了不少酒,想要跟着送过来。 张承延自是知道,没这必要,便婉拒了李文山,摆了摆手,让车夫驾着马车离去了。时辰还不算晚,得去和秦韵打一下招呼。他提着灯笼,走的不快。酒的后劲有些大,他有些眩晕之感,不敢走的太快。 在秦韵家的门上,轻轻地敲了几下,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门栓打开的声音,透着屋里的亮光,看见出来开门的是秦韵。他身上的酒气是大了些,趁着光亮,可以看见她皱着眉头,想来是不高兴了。 秦韵虽然有些微怒,但眼下却不是理论的时候,她扶着张承延进了院子,叫来了琴儿,吩咐赶紧去做一些醒酒汤。她自己搀扶着张承延进了屋子,到了热水,递给了张承延一块热毛巾,“诺,自己擦擦吧。” 张承延没说什么,接过来擦了擦脸,精神上倒是好了一些,于是将毛巾放回热水盆里,再拿出来拧干,又擦一遍。 “这可不能怪我,那女子抓住了我的软处,不把她摆平了,以后怕是麻烦不少。”张承延见秦韵坐在桌子旁边,看上去是在生气,他也把凳子搬到秦韵身边,坐下后拉起她的手,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当然为了让秦韵能够不生气,他张承延把自己说的十分委屈,而李文山、馨竹、小桃乃至倚月楼老鸨子,是合起伙来骗他。而他则是小心翼翼,见招拆招,最后才全身而退,当然被逼无奈之下,也留下了一首词。 “可恶!还是明州城第一名妓呢,竟然为了几首莫须有的诗词,使出如此下流的手段,真是让人刮目相看。”秦韵听完之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不可恶。 “好了,别那么生气,桌子是拍不坏的,你的手可就不好说了。”张承延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口黑锅可算是甩出去了,“其实也不是莫须有的诗词,有些还是真有的。” “啊!”秦韵睁大眼睛,看着张承延,“真的吗?那我不是怪错人了?” “哪有怪错人,他们是真的坏。有诗词,那也是我的。我不想给,他们就这样设局逼迫我,就是他们的不对!”张承延斩钉截铁,语气坚决,这锅必须得甩出去,不然影响两人之间刚刚确定的感情。 没多久,琴儿就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了,张承延接过之后,趁热给喝了下去。之后把琴儿赶回去睡觉,他陪着秦韵说了会儿话,觉得头眩晕好了些之后,才起身离去。 次日清晨,倚月楼里馨竹醒了过来,“小桃,给我倒些水。” 昨天喝的多了,醒来之后有些不舒服,口干舌燥。小桃担心自家小姐,一直没离开,现在馨竹醒来后要喝水,她立刻倒了一些过来。小桃扶着馨竹从床上坐了起来,馨竹接过温水,一饮而尽。 靠在床上好一会儿,馨竹才算恢复了一些,便把小桃叫过来,问一些昨天后来发生的事情。清晨醒来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昨天喝醉了,有些事情可能只有小桃清楚。当然她最关心的还是张承延有没有写下诗作,其实她心里是不抱希望的,她都喝醉了,心里的盘算,多半也已经落空了。 “小姐,他还是留下了一首词作的,他说这是私人馈赠,希望我们不要外传。” “真的吗?快拿来我看看。” 小桃将昨日张承延留下的少年游一词,拿出来送给了馨竹。拿到手里之后,馨竹看完一遍有些失望,这是一首新词,里面并没有手稿上面的残句。不过随后又自嘲了一声,埋怨自己太过贪心,张承延愿意留下一首,算是不错了。 放下了得失心思,方才细细品读。词的上半瘸是写景,倒是与他们相见的情景差不多。至于下半阙,倒是让她有些脸红,只因这下半阙刻画了一个挽留情人的女子形象,至于这女子,除了她还能有谁? “小桃,我昨日醉酒之后,真的说了这些挽留他的话?” 小桃点了点头,“小姐,你以后还是别喝醉了,小桃都有些不认识了。” 看来昨日醉后,定是丑态百出。馨竹现在还有些不舒服,不想起身,便让小桃自己忙去。小桃走后,她有拿起纸张,看着上面的词作。这自是一首写男女之情的诗文,她是能读懂的,不过此文却是借女子口吻传情。 “呸,我何曾对你有过感情,你还真是自作多情。”馨竹浅笑着反驳了一句,虽是绝情之语,可终究有情还是无情,她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文人士子写给她的词作也有不少,但都过于直白,倒不是文字,而是其中的情感,过于显露,反而透出一种占有的欲望,让她读起来是有几分不喜的。而此词却不是,里面写的男女之情,恰到好处,没有半点让她惧怕的欲望在里面,颇有一种傅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的感觉,让她读起来,心中也忍不住窃喜。 “还以为我的容颜对你不起作用呢,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啊,我就说嘛,好歹也是明州城第一清倌人,岂能俘虏不了你?”词作里的男女之情,自是让她喜欢的,当下便也误认为张承延对她也是有爱慕之心的,“不过,这也只是痴心妄想了,不只是你,我也是如此。你只是一介贫寒书生,哪里来的钱财为我赎身?而我更是不能自己做主,这辈子怕是有缘无分了。” 这件事情与张承延来说,只是一段插曲,倚月楼的佳人有何反应,他是不怎么关心的,相比之下他更关心李文山的近况。这个倒是不好直接打听,不过从李士宏的身上或许可以窥得一二。这几天来,李士宏脸上笑容多了起来,像是能够从早笑到晚一样,想来能让他这么高兴的,多半就是李文山了。 张承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李文山也算是浪子回头了,不过应该没有提到他在这件事情里扮演的角色,毕竟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些倚月楼,先前都商量好要保密的。不过张承延也不在乎,本来就不是为了求回报才把李文山拉回来的。不过李士宏还是决定腊八节的时候,给他和陈平安两个人放假,算是家有喜事给伙计的一些福利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十八章 腊八 腊八之前,李文山来过一次明雨斋,倒是没什么大事情,只是把他和妙玉的事情说给了张承延听。之前两人的情史,张承延没什么兴趣听,李文山便把两人成亲的事情说了。按情理来说,张承延是他们的大媒人,应该邀请的,但情势所迫,最后只能作罢。 对于这些,张承延倒是不怎么在意,若是真的邀请了,反而麻烦,他和李家的人终究不是亲友,去了难免要不自在。李文山到了现在依旧没有正妻,即便这次妙玉姑娘嫁入李家,也只是一个妾的名分。其实出身青楼,哪怕顶着清倌人的名号,卖艺不卖身,虽然说出去不碍事,但真要是到了谈婚论嫁,还真没几个人家会以正妻聘之。 这场喜宴热闹是谈不上了,充其量只算是个家宴,据李文山所说,只是邀请了几个本家近亲,一家人吃了个饭而已。至于妙玉,毕竟是以妾室进门,倒也没有受到为难,一个妾室而已,犯不上针对。 李文山对于没能邀请张承延,是心有愧疚的,所以给了一个喜包,里面是一张百两的钱票。张承延觉得这给喜包有些大了,不好收下。但李文山坚持,既然是喜包,图的是个喜庆吉祥,至于银钱多少,就不必太过计较。 最后还是收下了,当然吉祥话也说了几句,后来就谈到了李家的生意。李文山既然已经浪子回头,这家里的生意自然是要挑起来的。到了现在,李家明年的茶叶生意,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这方面倒是用不着他操心,这些一直以来都是李士宏把持着的,就算他要插手,也还不是时候。 “年后,我爹想让我去一趟言州,那里是我们家的一个供货商,有八个茶寨,这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买货,虽然有家里老人跟着,但我还是想邀请你随我一同前往。” 言州距离明州也有一段路程,这一来一回,再加上采买的日子,怕是得有一个月的时间。当然,这在眼下的时代,交通不便的情况下,这样全程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只能算是中短程。言州在江南东路最南端,这一路走下去,水路居多,这些年来路上还算太平。 李士宏这一次给他儿子安排的差事,总的来说,还是不难的,主要还是想让他跟着见识一番,到了地方,具体的事宜怕还是家中的老人在办。至于张承延去否,他需要再考虑考虑,回去之后还要跟秦韵商量一下。 到了腊八这一天,先前说好的去外面买腊八粥吃的想法,还是被秦韵给放弃了,她差遣小桃去买了许多食材,要自己煮。腊八粥,当然在明州地区是这么叫,在别的地方也有叫腊八饭、大家饭之类的,因各地习俗原因,叫法是不一样的,不过大部分地区还是叫腊八粥。 腊八粥所需的食材,这个倒是没有统一的说法,陈朝地大物博,不同地区都有一些特产,在腊八粥里自然会加入,不过总的来说米、胡萝卜、青菜,这三样食材是必不可少的。 腊八继承自以前的腊祭,古人对祭祀都是十分看重的,这就让腊八粥的熬制,不同于其他的粥品。有些食材是要先用水泡制,然后才能下锅。食材入锅之后,还要熬制一到两个时辰,最后吃到腊八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味道上自然是好一些的,毕竟食材众多,花费了许多时间。趁着喝粥的时间,张承延便把李文山让他随同去做生意的事情说了。 秦韵听后,是反对的,不太赞成,这出去做生意可不比在明州城里,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安全都不能保证。现在做着明雨斋的账房,虽然有些朝九晚五,薪水也不多,但这样才会让她觉得安心。当然这些都是心理话,说出来的话不太好意思,最后是说会耽误读书。 这一来一去要一个月,若是路上有什么差池,可能要更久,这书可就不好读了。现下每天能有不少时辰温书,出门在外的,怎么看? 张承延明白了秦韵的心思,不管是不是为了他的前程考虑,总之是不太赞成的。这样一来,就和他心里的想法,出现了矛盾。他其实是想去的,一个月的时间,其实耽误的起,他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走出明州,出去看一看。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他自是没有读那么多书的,至于万里路,暂时也没那个打算,但出去看一看总是好的。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只是说了句知道了,便又继续喝着腊八粥。接着又聊到了过年的事情,过了腊八,虽说里年节还有二十来天,但实际上已经渐渐有了节日的气氛。关于备置哪些年货,秦韵想让他给出一出主意。 “这个啊……你看着置办一些就行,你喜欢的,琴儿喜欢的,都买一些,至于我嘛,我是不挑嘴的,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反正过年我是不打算生火做饭的,就来你们这里吃。哦对了,李文山还给了我一个喜包,算是谢礼。” 张承延把身上的喜包,递给了秦韵。她接过去,看了一眼,是百两钱票,便笑着说道:“你们这些大才子挣起钱来真是快,这才几天的功夫,都四百两了,我和琴儿怕是卖一年的糕点,都赚不到这么多。” 其实这些钱对于改变目前的境况来说,还是有些不足的。若是两人成家,就势必要面临房子的问题,眼下秦韵的这套院子,是租来的,不是买下的。他的院子倒是祖上留下的房产,但是太过小了,一家人是住不下的。眼下在明州城里,要想买下一处供一家三至五口人住下的院子,四百两怕是有些捉襟见肘。买下来之后,还需要修葺,添置家具,一番花销算计下来,没个七八百两的,心里没有底啊。 但现在这些已经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了,张承延跑秦韵的家,比较勤快。这一片的街坊邻居,都已经知道了。若是再往前推上个几百年,汉唐年间,倒也无妨。那时候对于女子的禁锢还不明显,但现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其实已经有些风言风语了,之所以还没有传开,就是因为他和秦韵,在外人看起来都是苦命人,现如今都是孤身一人的在谋生活,上无老人,下无子嗣。对于这样的两家人,大家多少都是有一些宽容的,大部分邻里还是愿意见到两人走到一起的。 但若是两人一直这样拖下去,可就说不准了,这年头邻里八卦什么的,总是会吸引人一些,时间久了,怕是难听的话会越来越多。他是个厚脸皮,自是不在意这些,但是秦韵却不行。她本来就是出自青楼,对这些外在的言语,一向都是很重视的,难听的话听多了,怕是没有好处的。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还是没有足够的资本,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先把婚事办了。然后花些钱,把两家的院墙打通,连成一家,这样先过下去,等日后有钱了,再换一套大的院子。 下午的时候,天色阴沉了下来,不久之后便飘起了雪花。上次下雪,是梅园诗会的时候,雪势很小,也没下多久。但这一次颇有‘燕山雪花大如席’的气概。琴儿最是活泼,在院子里跳来跳去,蓬松的脑袋上,盖了一层雪花,也不愿意回来,最后是秦韵发话,张承延把这小丫头拎回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火盆烧的旺了一些,张承延在揉着面团,琴儿在烧着水,秦韵在做着糕点。她的糕点铺子,现如今也算是迈上了正轨,稳定的大客户也有,零星的散户也渐渐多了起来。秦韵没想过把铺子做的多大,多么有名气,现如今这样子已经挺好了,她不是一个女强人,做这些也只是为了生活。 这方面张承延没有多做干预,一切都是随着她去的,哪怕是有一日铺子关了,也是无所谓的,但眼下来说,还是要维持一下,等日后成了家,他能赚的多一些,这铺子就该关了,或是作为嫁妆,送与琴儿也行。 这场雪来得凶猛,到了晚上的时候,外面的积雪已经很厚了。由于天色已经不早,张承延只能帮着秦韵,匆匆的铲出几道小径,留供走路穿行,至于后面的清雪工作,只能等到明日天晴了,雪彻底停了之后,才能动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十九章 休假伊始 腊八的一场大雪,让明州城的天气,更加寒冷了。然而对于居住在这里的百姓来说,影响是不大的。清晨起来,都忙着扫雪,家家户户的门前道路上,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一场雪之后,整个明州城反而更加热闹了,仿佛开启了过年的喜庆气氛。 霜前冷,雪后寒。古语说得不错,当然这里面是有一些道理在里面,涉及到一些物理知识。当然在这个年代,是没人懂这些东西的,大家学的还是坐而论道的东西,勉强可以归属到社会科学,对于这些自然科学,没人去研究的。 之后的几日都是晴天,让明州城里的积雪,化了个差不多,除非是一些犄角旮旯里面,背阴的地方,还有一些残余。 明雨斋今年的生意,算是到了尾声,一年的账目都已经整理好,李士宏会在这几日看一下,已确定来年的经营。多半还是看看今年是赚了还是赔了,琢磨着明年茶叶定个什么价格合适。 即便是过了腊八,也依旧有客商登门,前来商谈明年的生意。这时候来的客商,要的都是一些普通的茶叶,比不名贵。值钱的好茶,早就已经被订完了。李文山自从浪子回头之后,也如愿娶了妙玉为小妾,倒是真的对家里的生意上了心,每次都会跟着李士宏谈生意。 虽然还和以前一样,不怎么说话,但显然已经不是心不在焉了,是在努力的从他父亲身上,学一些生意之道。等送走了客商,若是之前有疑问的地方,还会让李士宏讲给他听。 当然每次来也都会和张承延说上几句,至于年后一同出去做生意的事情,张承延年关之前是没办法给出确切答案的,只能等到元夕之后了。对此,李文山倒是没有催促,只是说想通了便告诉他,情理上还是希望两人能够一同去一趟言州。 到了中旬,铺子就会关门,许多老主顾都是知道的,现下已经过了腊八,剩下开门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许多主顾纷纷上门拿货。倚月楼馨竹姑娘也是明雨斋的老主顾,每次都是小桃过来买茶叶,铺子停业之前,便也来了一趟。 除了买茶叶之外,还给张承延带来了一封她家小姐的亲笔信。那日的事情出了些意外,他写给馨竹的一首《少年游》,原本是私人馈赠,并嘱咐过不要外传,但是最终老鸨子向妈妈还是把那首词给放了出去。 “公子,这件事情真的与我家小姐无关的,都是向妈妈的主意,小姐……年关之后,大抵在倚月楼待不了多久了,向妈妈现如今正在变着法儿的给我家小姐涨名气,想把我家小姐卖个好价钱。听说……听说已经有一个富商打算给小姐赎身,抬回去做小妾了。” 小桃的情绪不高,想来也是因为她家小姐的缘故。倚月楼自然不会将馨竹一直养在手里,这也是青楼行业的一贯做法,先将自家姑娘的名气打出去,等到合适的机会就卖出去。听小桃说的,怕也是真的。馨竹的名气,现如今已然算是到顶了,在往上怕也没有多少期待了,一直这样养下去,终究划不来。趁着现在,人气还没有下滑的时候,赶紧给卖出去,大赚一笔才是正道。 虽然平日里‘妈妈’这样的叫着,但彼此之间其是没有母女情分的,即便有一些,在大把的银钱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眼下馨竹姑娘也到了这一步,情绪自然是好不了的。虽说被卖与富人,抬回家做妾,算是脱离了青楼的苦海,但却也未必是登临彼岸。这边刚跳出虎口,那边就落入狼窝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的,关键还是要看个人品行。 若是遇到着好心人,下半辈子自然是有盼头的,若是遇到个黑心的,等到新鲜劲儿过了,再将其转卖出去,或是打骂随心的,那还真不如一辈子就待在青楼算了。小桃的担忧,怕也是如此。她给带来的亲笔信,张承延看了一遍,这是馨竹对他的歉意,说好的诗词不外传,虽然这件事情她也是身不由己,但终归是没能遵守约定。 张承延看完了书信,将信纸重新放回信封里面,对小桃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信我已经看了,事情也已经知晓。这件事情想来由不得你们主仆,左右不过一首词而已,我这边倒是影响不大,让她也别放在心上。” 当初写完词作的时候,之所以嘱咐不要传出去,就是不想与青楼这等风月场所,有太多的关系。虽然现如今文人士子狎妓,已经成了一种风气,士林当中也并未将这种风气视为自甘堕落。但若是细细观察,士子中的佼佼者,还是不怎么踏足青楼之地的。反而是那些家中衣食不愁,在学问上前途有限的一类文人,才会经常流连这等场所。 张承延自问现在还不是佼佼者,但既然发现了这里面的一些细节,那自然还是要避讳着一些,免得为日后留下一些仕途隐患。说到底,经常出入这些地方,总会让人觉得不够稳妥,难以被信任。 至于馨竹这位佳人的前途命运,实在不是他这等人物可以插手,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如今能做的也只是祝愿罢了,希望为他赎身的那个家伙,是个心善的。万一要是时运不济,也只能叹一声苍天不公了。 毕竟只见过一次面,倒也没什么心里负担,各人自有天命,且随它去吧。 到了月中的时候,明雨斋停止了营业,若要再开门,就得等到来年了,这期间大概得有一个月的时间,是不做生意的。领了最后一个月的薪水,和陈平安道别,提前说了些拜年的话,方才回了家中。 这样长的假期,在前世可是没有的,除非是学生时代的寒暑假。不过眼下却是不足为奇,明州城里也有许多铺子,在月中的时候,就开始了停业。尽管陈朝的商业经济,较之前朝,甚至比之前任何一个朝代,都要繁荣,但终究还是封建社会,百姓们还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生活的节奏还是很慢的。 明雨斋的账房差事停了之后,每日下午都会帮着秦韵做糕点,上午有时候会看看书,有时也会跟着琴儿去看着铺子。到了晚上,倒是去了几次戏园。到了年关,戏园子里也热闹起来,崔氏戏园出了几台新戏,便带着秦韵去看了几次。张承延自是兴致不高,不过秦韵倒是蛮开心的,这样一来,他倒也还耐得住性子,若是一个人,怕是中途就要跑开了。 这几日的天气还算不错,自腊八下了场大雪之后,一直是风平浪静的。白日里阳光明媚,张承延也就借着机会,去拜访了几个旧友。这是礼节性的来往,倒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年关之前互相走动,都是常有事情,有时候还会碰上其他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但他的名字,现如今知道人倒是不少,慕于他的名声,不少人都是愿意结交的。 也碰见了几个青楼的常客,自然也就说到了那首《少年游》。对于这词作,大家还都是夸赞的,也把其他才子写给馨竹的诗词,拿过来作比较,指出他的词好在哪里,最后难免少不了几句恭维的话。 他目前写的两首词,前面《踏莎行》是从士林之中,流入青楼,而《少年游》是从青楼流出,传入士林。但不管怎么样,这两首词算是传开了,他的名声也高了一些,地位倒是巩固了,怕是也现如今也没几个敢和他比写诗词了。 最后谈着还是落到了馨竹的身上,她要被倚月楼卖出去的消息,不胫而走,现如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听说倚月楼都把她的牌子给摘了,现在算是闲养起来了。据说出手的是一个南面的富商,家底十分厚实,姓韩,至于具体的姓名倒是不知道。 这韩姓商人,有一批货要往北面送,一路上带着她不方便,说是等年后回来的时候,顺带把她接回南面的老家。这件事情发生的突然,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说是韩姓商人路过明州,一眼就看上了馨竹,二话不说,直接出钱赎身。当然,许多人谈论之余,更关心的是这多鲜花,有没有被采食。 这些东西就纯属于八卦了,当然也有和张承延关系好一些的,便会拿他打趣,无非就是刚刚写了词送给佳人,一转头却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之类的玩笑之语。对于这些戏言,他自是不在意的。 这一番走动下来,原来的旧友,也多了几分熟络,新交的朋友,还说不上了解,但大体来说,都还是良善人家,看起来都不像是心思深沉之辈。这样一来,明州城的士林圈子,也算是挤进去了,以后见面也能打声招呼,想结交谁,也能找到一个从中穿针引线的。而他也不再是人们总是提在嘴边,却找不到几个人认识的神秘人物。 至于亲戚长辈之类的,张承延倒是想过,虽然一直以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来他家,说不定是有的呢?但这种事情,他不好自己去打听,便派了琴儿出去。虽然小丫头也很迷惑,不过胜在比较听话,出去跑了一圈。 邻里们自是认识这个小丫头的,听她的打探,多半以为是替秦韵打听的,这显然是好事将近的兆头,无意间倒也熄灭了几处风言风语的源头,也算是意外之喜。打探的结果自是不怎么好的,邻里们都说有些年头没见过有什么亲戚上门来了,尤其是张承延父母走后,就给没什么亲友了。 这样的结果,虽然早有预料,也做了这样的准备,只是真的到了面对的时候,还是有些堵得慌,整个一下午情绪都不怎么高。这下子可真是从里到外,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一个亲人都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二十章 新年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明州城里随处可闻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年关之时,城市里热闹非凡。 春联,这个时候还没有出现这样的叫法,现在依旧叫着桃符。以前桃符都是桃木板,本朝改为了纸张,也叫春贴纸。但无论叫什么,总之与他所知道的春联,实际上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他作为书生,这新年的桃符,总是不能出去买的,否则传出去可就丢了读书人的脸。笔墨已经准备好了,用的宣笔、端砚,至于墨和纸就差了一些。不仅要写他自己的桃符,还有秦韵家的也是他来写,这样算下来,怎么也得七八副。 在他住的这一片儿地方,能读书认字的不多,有几家邻里,也想让他代写桃符。这个事情倒是不好拒绝,所以除夕这一天的上午,净忙着写桃符了。之后就是忙着给两家贴上去,大门、小门,凡是有门的都没落下。 等他这边忙完的时候,秦韵和琴儿已经将美食佳肴准备好了。拿出已经备好的一挂炮竹,点燃之后,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三个人捂着耳朵,隔着门看着鞭炮燃尽,在琴儿的欢呼声中,坐上了桌子。 一桌子菜准备了一个上午,自是十分丰盛,荤素凉热都有,对于三个人来说,绰绰有余了。不过今天是新年,最重要的是喜庆,至于浪不浪费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欢庆佳节,桌子上还有一壶酒,无论是张承延还是秦韵,对这东西都是不陌生的,只有琴儿没喝过。过年之际,也就给她到了一盅。 这样团圆和睦的景象,今日在陈朝各地,都在上演。佳节团圆的和美氛围,暂时的驱散了过去一年,一直笼罩着陈朝的阴云,西北边境的战事,北面金、辽两国的焦灼局面,各地占山为王的乱民,朝廷上的尔虞我诈…… 秦韵的酒量不行,没喝多少,脸色就是红彤彤的了。张承延也不是酒鬼,对于酒他向来都是不怎么愿意喝的,一壶酒最后也只是被三个人喝了一半而已。饭后无论是秦韵还是琴儿,都有些微醉,张承延将她们送回屋子里安睡,他来处理剩下的事情。 晚上,明州城里有一些表演,非常热闹。这个年代是不需要坐在家里看春晚的,晚饭之后,张承延就带着秦韵和琴儿出门,去看街面上的杂耍。 舞龙舞狮、耍枪卖艺、猴子跳圈、嘴里喷火…… 表演的曲目,种类繁多,但精彩与否,就要看个人喜好了。这些演出,都是不用花钱的,喜欢看就留下来看一会儿,不喜欢看几眼就走也行,当然若是家底富裕,给一些赏钱,艺人们也会接着,说一些吉祥话奉送回来。 街面上的铺子大多是关门的,但却绝不缺少商人。一些小商贩,或是一人,或是结伴,挑着各种东西往人多地方支摊,卖糖人的,卖灯笼的,卖首饰的,卖面具的…… 张承延给琴儿买了一个花脸面具,还有两个糖人。给秦韵买了一根簪子,价格不贵,当然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现如今他没什么钱,那些金银铺子里的首饰,是买不起的,只能买这些小商贩手里的东西,聊表一下心意罢了。 秦韵倒是不怎么在乎的,她的首饰基本上也没剩下几件了,之前生意不好的时候,都被典当出去了。现在张承延送她的簪子,虽然不值钱,但是却很喜欢,本想让他帮着戴在发髻上的,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些害羞。 逛了一个时辰,觉得有些累了,便回了家。这样的热闹夜晚,还会持续好多天,直到元夕之后,才会停歇下来,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后面还有的是时间。 今夜按照习俗是要守岁的,现在还只是戌时,距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枯坐着守岁,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人就困得不行了。张承延便给两人讲起了《西游记》的故事,这年头神魔鬼怪还是挺吸引人的,这样也能稍稍缓解一下困意。 不过琴儿毕竟年纪小,最后还是哈欠连天。小姑娘还是很想坚持守岁的,但困意来袭也很难受。张承延答应她,等过了子时放鞭炮的时候,把她叫起来。这样,琴儿才答应回房睡觉。 琴儿睡去了,只剩下两人,这下子倒不好再讲西游记了,手里拿着枯枝,无聊的拨弄着碳火。 “恩……你要是困了,也去睡吧,我来守岁就行,反正几个人的无所谓。” “不去了,现在离子时也不远了,到时候到处都是炮竹声,噼里啪啦的,就算是睡了,也会被吵醒,那样更难受。” 秦韵说的倒是没错,子时一到,明州城里到处都是炮竹声响,他们自是没去叫醒琴儿,这时候正是困意浓的时候,她若是能睡着,自然也是好事,这大半夜又冷又冻的,还是床上好一些。 他们这一片民居,已经有人放起了鞭炮。秦韵挑着灯笼,张承延将鞭炮在门外面挂起来,然后就着灯光,点燃了炮仗。震耳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等着炮仗点完,两人回到了屋子里,刚才一阵响声,两人的睡意倒是散去了一大半。 “新年快乐!” 秦韵看着张承延,张开双臂,说着新年祝福的话,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大抵还是能明白的,“你这是想要抱我吗?” 秦韵看懂了他的意思,却没有回应,张承延尴尬的收了臂展,摸了摸鼻子,“哈哈……算……算是吧。” 秦韵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走到了张承延的身边,伸出双臂,环抱住了张承延,贴在他的胸口上,“新年快乐!” 心跳是有些加快的,他双臂圈住了怀里的女子,“这时候,琴儿不在真好。” “呵呵……”秦韵笑出了声音,“你这人真是的,这时候说什么琴儿啊?” “那……等天气暖和了,找个吉利的日子,我们成亲吧。” “啊!”秦韵惊讶的一声,推开了张承延,“你……你……” 张承延看着惊愕的秦韵,见她有些不知所措,便试探着问道:“你不愿意吗?” “不……不是啦……”她有些慌张,在屋子来回的走动,“只是……只是这太突然了,我……我还没想好。” “这样啊,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想想,明天我再来找你。” “站住,你别走,我……同意了。” 张承延看着脸色羞红的秦韵,有些错愕:“这么快就想好了?你不用这么着急……” “哪有你这样的啊……”秦韵哭笑不得,觉得十分委屈,“我只是犹豫了一下,你就要走。我答应了,你又让我再考虑考虑,这到底是谁在求亲啊……” 张承延看着举足无措的秦韵,走到她前面,“要不然你打我两下吧,省的现在这样,上蹦下跳的。” 秦韵自然也没客气,她不过是想矜持一下,谁知道却是这样的结果。以前见青楼里的姐妹,都是被男子苦苦纠缠,甩都甩不掉,可到了她这里,只是迟疑了一下,追求她的男子就要走了,这样的差距,让她有一种无力地挫败感,需要找人来出出气。 像是把他当成了一面鼓,秦韵‘砰砰砰’的敲个不停。不过力气倒是不大,他身上穿的也够厚实,倒是没感觉到什么。不过,也不能这样任由她捶打下去,张承延便将秦韵拥入怀中,“好了,再打就坏了。” 秦韵消停了,心里的气算是出了,依偎在张承延的怀里,“那具体的日子想好了吗?” “这个倒是没有,好歹也得等你答应了,才能着手办这些事情。” 向秦韵求亲,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张承延觉得在这个新年伊始的时刻,向她求亲,应该是美好的,至于准备婚事的事项,他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既然已经求亲了,这些后面的事情还是要快办好,不能拖了后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大事件 大年初一的这一天,应该是张承延这几个月来起得最晚的一次。昨夜守岁,还跟秦韵求了亲,等到他回到自家院子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这一觉醒来,都已经是中午了。他现在孑然一身,倒是没什么亲戚长辈要拜访,这早起晚起的,其实没什么大事。 等到见了琴儿,这小姑娘看他的眼神不善,问了秦韵才知道,琴儿这是跟他在生气,埋怨他昨天子时放鞭炮的时候,没有叫她起来,害她没能守岁,说他不讲信用。 这对主仆的情况,与他是一样的,也不需要走亲访友。这样一来,春节的空闲时间,就非常的多了。在家中吃过美食之后,就出门闲逛,这几天的天色也很好,都是大晴天,出门也不会觉得太冷。 出门的时间多了,也会听到一些消息。现如今传的最厉害的,还是发生在除夕夜的一桩刺杀事件。范正之作为被排挤出京师的官员,很难想明白会有什么人对这样一位官员下手。新、旧两党之争,都是在朝堂上博弈,像这样的买凶杀人,实在是没听说过。 起初这件刺杀案子,是被掩盖的,范正之并不想把事态扩大,毕竟杀手没有成功,他除了有一番惊吓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伤势。而对于他这样久经官场的人来说,这点儿惊吓,或许一顿饭的功夫就能过去了,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案子还是要彻查的,经手的官差一多,这件事情也就瞒不住了,渐渐地也就传开了。不过,这案子没查几天,就有些苗头不对了,这桩刺杀的案件,很可能与西北边疆的战事有关。 朝廷开春之后,必然会再次调集大军,远征西北。虽然前面打了些败仗,不过没有伤到元气,陈朝的军队,是不缺人的,至于粮草方面,早已经开始准备了,到时候会直接运往西北。 这盘踞的西北边疆的李氏外族,对陈朝的这些举动,也是了解的。届时新一任西北大军的统帅,很可能就是这位被贬明州的范正之。原因倒是不复杂,陈朝对李氏外族的战争中,也是有胜利战役的,而这些战役中,总是能找到范正之的影子。 现如今朝廷的领军人选还没定下来,不过朝堂上呼声最高的就是这位了。李氏外族那边知晓了这个消息,不想让范正之再次亲临西北,便有了这一招。当然这也是一种猜测和推理,还是因为那刺客的功夫被人认了出来,由此入手方才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是张承延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第一听到关于功夫,或者说江湖武林的讯息。明州城里茶余饭后谈论这些事情的不在少数,听他们讲那个刺客还是很厉害的,最后竟然给跑掉了,还伤了好些个护卫。 这件事情疑似与李氏外族有关,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就像热油锅里加了冷水,那叫一个沸腾,许多人叫嚷着要把那个刺客揪出来,还有的甚至要远赴西北,取那李氏的人头,一时间像‘大刀刘’、‘飞燕子’、‘左手剑’之类的名号,都冒了出来,成为了人们口中的江湖高手。 对于江湖武林,张承延自是有兴趣的,或者具体一些说来,他对这些人的功夫感兴趣,特别是那些内功心法,他更有兴趣,想见识一番,若是能够弄到一本练练,那就更好了。不过谈论这些的,也都是些普通人,对于他感兴趣的功夫,倒是没人知道这里面的玄妙,至于那些疑似身怀杀人功夫的江湖人士,倒是一个都没见过。 “你对这些很感兴趣?”秦韵有些不太明白,他是一个书生,为何对这些江湖武林之类的感兴趣,“想做‘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大侠?” “这个倒是你想多了,现在已经晚了,多半是做不成大侠了,不过是对他们的功夫有些兴趣罢了。” 秦韵算是松了一口气,没这个想法自是好的,她还真怕张承延脑袋一热,就去找这些人拜师学艺了。这年头虽然没有‘侠以武犯禁’这样的说法,但在朝廷上,连为国家征战的武将,都不如文官受到官家重视,何况这些江湖草莽?还是安安生生的读书,考科举要好一些,哪怕多考几次也不是大事。 这件发生在年关的大事,还是真真切切的有了些影响,明州城街面上的官差巡逻,倒是勤快了一些,见到可疑的人,都会上前盘问一番,据说也拿了十几个人,不过都不是正主,都是一些街面上的扒手罢了。 对于这些,老百姓们还是不在乎的,最多不过是当做吃饱喝足后的闲谈,尽管街面上巡查的要严密一些,但该出来的还是要出来,反正此刻要杀的是官,不是老百姓。眼下陈朝已经立国一百三十多年,按照张承延前世的知识来看,王朝怕是进入了中后期,一些弊病开始暴露出来。 官员贪腐、土地兼并……如果这时候朝廷要是不能进行改革,革除弊病,怕也剩不了多少年了,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而陈朝目前的情况,其实是要更糟糕一些,北面完颜家和耶律家打得不可开交,这两家都不是好人,和谁做邻居,都不能睡得安稳,至于西北那边,虽然打得热闹,其实算是小患,无非就是丢一些土地,最后若真的铲除不了,也不过就是订立盟约,然后李氏表面臣服陈朝,而这边每年给一些赏赐,如此而已,灭不了国的。 而内忧是真的不可小觑,这些年零星的已经有过几次农民起义了,虽然最后义军都被扑灭了,朝廷也变革了一些举措,但不过都是扬汤止沸而已,不管用的。这些年来,百姓对朝廷,对官员的印象,越来越差。即便像范正之这样有抱负,官品还不错的官员,百姓们其实也谈不上多么喜欢。 这次范正之被刺,虽然不少人都叫嚷着要捉拿刺客,但这里面的缘由,却不是为了范正之本人,更多的是觉得西北李氏欺人太甚,有点儿看不起人的意思,所以才会如此义愤填膺。这一点是能看出来的,正是在查到刺客可能是那边的人之后,江湖武林的一些人才出来发声,起初这些人也都是不关心的。 若是历史的大势潮流不可逆的话,这天下终究是要姓完颜的,至少明州这地方怕是不能再姓赵了。若是陈朝也能如宋一般,梅开二度,在南方继续苟活着,到时候还是要举家南迁的。这样一来,便想到了年后李文山要南下做生意的事情,有些事情虽然未必会发生,但未雨绸缪总不会错的。那原本可做可不做的事情,一时间也就不再是那么无足轻重了。 “年后,还是要跟李文山出去一趟的,去言州。” 对于这个结果,秦韵说不上意外,毕竟当时张承延回答的就很模糊,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意向,是想去的。现如今张承延亲口说出来,倒也不那么诧异。 “非去不可吗?” 张承延点了点头,有些原因不能明说,毕竟只是他的一番推理,总不能说陈朝会亡,我这是去南面踩点,看能不能在那边找到一个适合安家的地方。这样说不定秦韵会觉得他得了失心疯,把他强捆在家里的。 “我们要成亲了,总得需要一个新家。答应了李文山,才好开口向他借钱。趁着我出去的这段时间,你在明州城物色一个,然后找人修葺一番,等到十月份,我们就成亲。” 现如今若是成亲的话,钱财方面是不够宽裕的,现在想来只有李文山能帮他这个忙。但总不好这边拒绝了他的邀请,那边再向人借钱,做人不能这么胡来。原本二月份是个婚嫁的好日子,不过这就赶不上了,至于后面的几个月份,一直到八月,若是办婚事,总能找到一些忌讳,这年头的人家,都不愿意在这些个月份里成亲。至于九月,是单月,也不行。那最好的便是十月了,是双月,是时候再找一个双日子,好事成双。 秦韵见张承延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了,这里面确实有一些能够说服她的理由,将来成亲,那家总是不能马虎的。好在此行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想来也应该也没什么。 两人都没有意义后,这件事情就算是定了下来。这一趟南下言州,一路上还有李家的老人跟着,就算出了差错,也没多大影响,总之张承延还是比较放心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二十二章 灯节 自正月初十之后,明州城里的花灯渐渐多了起来,无论是商户铺子,还是普通人家,总能找到几盏花灯,这几日生意最红火的便是卖灯笼的。正月十五是元夕,也称花灯节,那一夜怕是全城都要挂起花灯,才过初十,就已经在预热了,城内的河水里,每天晚上都有人在放船灯,随着河水漂流。 还没到正月十五,这样的放灯人数,说起来还是不够多,听说到了正月十五晚上,几乎随处看见放灯的人影,整个明州城里的河流,会被一盏盏船灯所侵占。 琴儿本打算自己做一盏花灯的,想做一个小兔子。不过后来做成之后,实在太丑了,而且好像支架还出了问题,蜡烛放进去之后,没过多久就歪了,最后一个‘肥兔子’灯笼,被火烧成了一堆黑灰。小姑娘对此还是很伤心的,难过了好几个时辰,后来还是张承延给她重新买了一个兔子灯笼,这才作罢。 越临近花灯节,晚上明州城就越是热闹。过年的这些日子里,亲朋好友该拜访的也都拜访了,走亲戚的也都回来了,但此时大多还不用工作,一时间也就空闲下来了,夜晚出来看夜市的人,越来越多。这样的盛况,到了正月十五这一天,终是达到了最高峰。 这一夜,明州城灯火通明,出门都不用提着灯笼,说宛如白昼自然是夸张了,但至少是不影响出行的,挂在外面的灯笼,几乎会亮着一个晚上,直到里面的蜡烛燃尽了,才会被拿下来。 吃完了晚饭,把锅碗瓢勺洗干净放好,琴儿便迫不及待的出门去了。对于这个小姑娘,名义上与秦韵是主仆,但更多的还是被当做妹妹看待,无论是秦韵还是张承延,都没拿琴儿做普通丫鬟对待,等再过两三年,就会寻摸着一个厚道的男子,把她嫁过去。 琴儿挑着她的大兔子花灯,在前面走着,一蹦一跳的。这个灯笼是买来的,质量上是过关的,所以倒不用担心里面的蜡烛会歪倒,烧了整个灯笼。张承延和秦韵走在后面,一旦琴儿离得远了些,秦韵就会把她呼叫回来。 “今天花灯节,如文坊那边最是热闹,怕是许多文人都会过去,到时候难免又要有诗会了,你今天可有灵感了?”秦韵俏皮的笑着,和张承延在一起久了,起先还是相信他是不怎么懂诗词的,不过现如今倒是不怎么信了。她自是不知道,张承延的诗词都是前世背下来的,其本人倒是真的不懂这些。 今天也是有诗会的,不过却是没有主办人,或者说这是个全民诗会,谁都可以参加。花灯佳节之际,这样的诗会,颇有普天同庆的意思。不过这诗会的中心,还是在如文坊,那一带是明州城文风最盛的地方。 一路走来都很热闹,到了如文坊,更是空前的喜庆。放眼望去,街面上的人群,自然比不上他前世,但是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很多了。两旁的商业铺子,也不管营业还是打烊,亦或是还没开业,反正门前都挂了一串灯笼,不过这些灯笼样式都差不多,圆圆的红灯笼。 如文坊这里,文风最盛,这一片住着的人,也大多受到了一些熏陶,相对明州城其他地方来说,算是一片和谐的街坊,没有那么多黑恶势力。所以,在这里能看见不少女眷,随着自家丈夫出来赏灯。 进了如文坊,这里人多,秦韵就不放心琴儿一个人随意乱跑,将琴儿牵在了手里,张承延当然也怕秦韵出现什么意外,手里也拉着她。 路过千召楼的时候,张承延带着她们走了进去,这一路走来,虽说路程不太远,但也确实感觉到了一丝疲乏,腿脚有些发酸。况且千召楼有三层,到了上面歇息的时候,也可站在高处赏灯,视角还是不错的。 和他们有同样想法的,自然大有人在,二层已经没了座位,三层也差不多售光了,反倒是一楼,客人稀少,这和往常倒是颠倒过来了。这第三层也为了满足客人的需求,窗户全开,让客人能够观赏到外面的灯景。 到了三层的时候,倒是遇见了熟人。李文山也带着一个女子,一起出来逛灯会,那女子梳着妇人发髻,模样自是好看的,想来就是李文山提到过的妙玉了。妙玉是在青楼里做清倌人时,老鸨子给起得艺名,就像馨竹,这也是艺名,至于本名有些人是不记得的,就会将艺名用一辈子,不过妙玉倒是记得本名,现如今已经改过来了,叫王玉香。 他们二人喜结连理,这其中有张承延的大功劳,这位初为人妇的王玉香王夫人,向张承延表达了谢意。张承延领了情,便将秦韵和琴儿两人,介绍给他们夫妇认识,两边便把座位挪到了一起,一同赏景。 女眷们自有她们的话题,男子们不去干涉,便在一旁说着生意上的事情,张承延借着这次机会,便说出了愿意南下言州的想法。李文山自是高兴的,他以前不务正业,没几个靠谱的朋友,最近与张承延走的频繁一些,勉强算是够得上朋友二字。 “不过,也有些问题。那女子,我打算娶她为妻的,只是安置新房子的银钱不够,你是大户,不知道能不能拆借一些先用用?” 李文山转过身去,看了一眼正在和他小夫人闲聊的秦韵,方才说道:“承延,你实话说,这女子是不是也是青楼出身?” 倒是没想到,李文山能一眼看出来,不过细想也在情理之中,这人混迹青楼多年,里面的女子有哪些特征,他清楚的很。虽然秦韵已经出来了,不过总归在那个地方待过,怕是时间不短,一时间有些东西还是能够看见一些影子的。 张承延倒是不介意李文山点破秦韵的身份,这种东西满得了初一,瞒不住十五,犹如纸包火,总是不太现实的,只是不知道他说这些做什么。 “承延,你跟我不一样,我是一个商贾之子,娶妻娶妾什么的,不用太在乎对方的身份,你将来若是科举有成,现在娶她为妻,怕是有影响啊,这一点你可想好了,别到时候后悔,来一招休妻了事,那样我可看不起你。” 李文山的担忧,在这个时代是很正常的一种想法,怕没有几个书生,在彻底死心之前,敢娶一个青楼女子做妻。不过张承延却是不在乎这些,官场上的一些事情,他不打算去考虑的太多,如果能够中榜,将来授官的大小,倒是不那么重要,原本就是打算着熬资历升官的,没打算靠政绩往上爬。 陈朝现如今的弊病缠身,若是不能够解决,到底还能存多少年,还是个未知数呢,现如今考虑的那么多干什么。若是因为秦韵的关系,一辈子当不了大官,只能当小官、闲官,就目前他的心态来说,那自是再好不过了,有钱拿,还不用劳心劳力。 “这你就放心好了,先不说以后,眼下我连会试都没过,就算以后真的有那一天,什么事情我张承延一肩担之,总不至于拿一个女子说事。” 李文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对他的赞赏,这家伙身上有一些江湖草莽身上的男子气概,举止之间不是那么太讲究。至于钱的事情,他自是答应了,说是明日就差人送过去。至于南下言州的事情,李家那边的计划是春分前后出发,到时候正好赶上清明前后抵达,到了之后就跑茶寨收茶,可能要到谷雨之后才能回来。 行程上张承延没什么意义,都听李家那边的安排,不过就是他的差事问题,现在他还是明雨斋的账房,所以这件事情如何绕不开李士宏,总不能一抬腿就跑了,然后说我是跟你儿子南下经商了吧。李文山也觉得有必要和他爹商量一下,借个人用一下而已,而且也只是个清闲的账房,想来问题不大。 说话间,倒是走过来一人,与张承延打招呼。这人倒是认识的,相识不久,年前与旧友走动的时候,在旧友家中碰巧相遇,是叫刘颜升。当时也交谈了一些时间,算是认识了。刚才上来这第三层,先是看见了李文山,便过来打招呼,倒是忘记看一看还有其他相熟之人了。 见面寒暄之后,刘颜升便说道:“那边有个小文会,几个好友聚在一起,琢磨着今晚能不能写一首诗词出来,现下张兄名气冠盖明州,不知道可有兴趣坐下来,我等也好请教一番。” 这个倒是没什么兴趣的,倒不是说这个文会太小,而是与这人虽是相熟,但还没到那个程度,可以坐下来一起谈论诗文。再者,今日出来是赏灯,眼下才不过刚进如文坊,还有许多地方都没去呢。 “这倒是多谢刘兄美意了,在下今日出来只是赏灯,至于诗词,倒是没什么想法,还是不去扫了诸位的雅兴。” 这位刘颜升倒是没有被拒绝的不快,又笑着和张承延聊了几句,这才回去。这人走后,李文山才说道:“看见没,这人怕是过来试探你的,幸好你没答应,你若是真的去了,那他才是骑虎难下,好生难堪呢。想不到啊,你现在名气竟然如此之大,只是在这里停留一会儿,就让这里的一个小诗会,差点儿都办不下去。” “不至于吧,你是不是胡说的,刚才我与他聊的挺开心的啊。”话虽如此说,不过两人却也是带着女眷出了千召楼,继续赏灯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二十三章 对子与诗 元夕夜,灯火通明,人潮如水。 在河水里放灯,一向是这个节日的传统。在路边的摊子上,买了三盏巴掌大小的船灯,来到内城河畔,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将三盏灯笼放入了水中,祈求平安。 这一夜在如文坊中最热闹的去处,还是。这是明州城内,唯一一座有着四层高的建筑,在今夜便是诸多文人的向往之处。一行人放完河灯之后,行走间也到了此地。前,挤满了一堆人,都在往里面看。 不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一个伙计,将挂在外面的一则对子取了下来,换上了一副新的对子。这是今夜的特色,寻常日子里,进出此处是没有这么些讲究的,不过今日正值灯节,全城涌动,它却是容纳不了许多人,只能如此了。 挂出一则对子,算是上联,若是有人能够对出下联,即可入内。这样一来,能进去的人,可就不多了。用如此做法,不但不会得罪客人,反而是一桩美谈。此时门前围观的一群人,看的就是这精彩的对对子。 “这里面我是进不去了,你若是有兴趣,不妨去试一试。看到那第四层了没,上面可是坐了不少的名人,你若能上去,过不了几日,怕是要名动明州城了,到时候就连普通的老百姓,都有可能念叨你的名字。” 李文山指着的最高层,言语间能听得出,对那里的向往。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也只能是想想罢了。不过张承延却是有些心动了,显然今晚的,无疑是整个明州城的焦点,若是能在这里崭露头角,是有可能得到学问大家的提点,无疑对他日后的科举,大有益处。 张承延虽然对官场的心思,不是很重。但是对于科举,却还是很重视的。科举中榜,就相当于拿到了一张万能的证书,即便日后不做官,以他的手段,也能活的很滋润。而实际上,科举每年的录取人数并不多,如果能有前辈的提携,那把握自然大一些。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得过去瞧瞧,名动整个明州城,很吸引人啊。” 两人推开人群,带着女眷,挤到了人群前面,看着新挂出来的对子。上联是‘静泉山上山泉静’,这是一个回文联,无论从那一边读出来,最后都是一样的。这种对子是比较难对的,在场的许多人,都在沉思。这对联不是对出来就行,还要交给文书楼里面的人评判,看对得是否好,是否精彩。 李文山也在苦思,虽然知道自己的斤两,但总还是要试一试。张承延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问道:“想进去吗?” 李文山下意识点点头,不过随即又摇了摇头,“我进去就是滥竽充数,多半还是要被里面的那些人嘲笑,就不自找这个无趣了,你若有好的下联,还是赶紧写上去吧,免得被别人抢去了。” 既然李文山不想进去,张承延也不勉强,便从人群中走出。门口,已经备好了笔墨纸砚,张承延提笔写下‘清水塘里塘水清’。写完之后,便有人过来,将这下联拿起,向着众人展示一遍,开口大声念道:“这位公子的下联是‘清水塘里塘水清’……”随后又转过身来对张承延说道,“公子还请稍待,这还需要里面的大人评判一番。” 张承延点点头,那人便快步走进了,方才片刻,那人去又复回,邀请张承延进入。随同进入的还有秦韵和琴儿她们两位女眷,可以在一楼的厅堂里,找一个位置休憩,张承延自可进入二楼。进去之前,和李文山挥了挥手,今日便在这里分开。 按照规矩,张承延也留下了一副上联,是‘十口心思,思国思家思社稷’,这是一个合字联,十、口、心三个字,正好组成一个思字。留下这则对子之后,秦韵也已经带着琴儿找到了位子,笑着向他摇了摇手。 上了第二层,这里面已经有了不少文人,但总的来说还算宽敞,还是有些位子可以入座的。张承延找了一遍,竟然没有一个熟识的面孔。这其实就是他的短处,虽然和文人圈子建立起了交流,但他所认识的多半都是才学一般的士子,像今天这样的局面,所来的都是一些有好才学、高才学的文人,他就不认识了。 他独身一人,找不到朋友,而别人都是成群,他在此处略显有些尴尬。他没想着往三层继续走,那里文人士子的水平,显然又会高出一筹,他在那群人当中,就更没朋友了。本着山不就我我就山的想法,便打算主动去结交一些新朋友。打定主意之后,便走向了一个只有三人的小群体,不过半路却被人拦了下来。 “兄台,可是一人独自前来?” 张承延不识此人,但还是点点头,回应道:“却是一人,见此处大家都有朋友,正打算结交几人,也不至于一人枯坐。” “既如此,兄台不妨就加入我们吧。大家都是一样,独身前来,何不凑在一起?” 张承延往旁边看了一下,此处有已有四人,按照此人所说,多半是临时性的小团体,彼此之间刚也认识不久。其实与他而言,这样的情况更好一些,也就没有拒绝。待道出了自己的姓名之后,那人便笑了起来:“诸位,看我这什么运势,随便拉一人入伙,竟然是张承延,现如今就数他风头正盛,今晚说不得能亲眼看见一首好词作了。” 说到底还是有些名声了,大家或许不认识他,但名字总是听说过了,现如今见到真人,难免要多看几眼,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虽未习惯这种自报家门,便被人认出来的待遇,但也能应付的过来。 这四人为首的便是吴州,也就拦住他的那个人,此人善于交际,活跃气氛之类的,倒是不在话下。几人虽是从未相识,但这样聚在一起,倒也没有冷场,彼此之间交谈甚欢。谈话间便也知道,今日这里还来了范正之。此人前些日被刺,按理说不应该出席这样的盛会,毕竟人多手杂,难保不会出现乱子。 “这位范大人倒是位有胆色的人物,若是换成其他人,今日怕是打死也不敢出来。” “或许和他的军旅生涯有关,听说他以前在军营里待过,还上阵打过仗呢,那自然是见过死人的主儿,胆色自然不是一般文官可比。” 谈话间,二层突然起了一阵欢呼声,即便他们这一伙人是在临街的窗户下,外面有街道上欢闹声,这里面的一阵欢呼,也听得真切。 “看这阵势,怕是出了一首佳作,否则定然不会如此。” 张承延转身看去,那几人欢呼了一声之后,就见有侍女上前,索要了纸张,放在托盘里,然后上了楼梯,往上面走去,想来是送到四层,让大人们品鉴。 “我们只顾着说话,倒是忘记这一茬了。张兄,此时何不试着写一写,这时候可不能让他人专美于前,你却无动于衷啊。” 吴州说话间,其余几人也都跟着附和,张承延见此也就不造作了,今日来这里,本就抱着扬名,好博得四层里那些大人欣赏的念头,此刻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桌案上早已经准备好了笔墨,张承延坐下之后,他们四人也围观了过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上阙一气呵成,手里的笔一停,便听见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唉,只凭这上阙,我这辈子怕是都写不出来,现如今有人言张兄诗词虽佳,却还当不得明州第一,自今日后,怕是要闭嘴了,再如此说,当是抽自己耳刮子了。” “先别赞叹,还是让张兄把下阕也写出来吧。”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首《青玉案元夕》此刻已然作成,围观的四人却不再言语,都在细细的品味。良久之后,方才听见吴州说话:“唉,以后元夕词怕是不好写了,尤其是我等四人,怕是更难提起笔墨了。” “这上阙一出,元夕夜的盛景也不外是如此了,而这下阕,我倒是想问问,不知所写者是哪位佳人,竟能让张兄如此念念不忘,好一番找寻啊。” “该不会还是忘不了倚月楼那一位吧,在这里借词抒情,不过张兄恐怕是不能如意了。” 这几位越说越离谱,张承延只能将他们的话打断,“不是诸位所想之人,她……倒是没那么俊美,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诸位勿要再取闹了。” 诸人都以为这下阕写的是女子,也是因为此时此地,书写这首词的是他,人们便也不会做其他念想。但在他的前世,这首词的下阕中,那个灯火阑珊处的人,也有人认为是此词的真正作者稼轩先生。张承延将这首词写出来,除了其本身的文学成就外,也有别的心思,当然这还要看那位被排挤出京师,不受重用的范正之,能不能感受得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二十四章 那一掷的风采 ,明州城有名的建筑,有着四层高。平日里,这第四层也是不常开放的,除了重大节日,比如元夕、中秋等,此外还有就是花得起大价钱,这第四层也会打开。 今夜元夕,这第四层坐着的都是明州城的大文人,即便以范正之的才学来说,也是排不得第一,不过他有官身在身,乃明州一地之父母,所以此间聚会,他仍是其中为首之人。 不过虽是此间的主心骨,但凡事范正之总会与身边的几个大儒商量,从来不冒然下定论,一定要听了这些人的意思之后,方才决定。现如今虽然已经不是魏晋时期的门阀政治,但这些地方上有名望的人,其背后还是蕴藏着不小的力量,能与这些人交好,对他的为政之策,还是很有必要的。 张承延的《青玉案》已经让侍女送了上来,那侍女手捧着桌盘,低着头,脚下的步伐走的有些快,想来可能是第一次在这么多大人物面前出现,有些紧张而已。在做的诸位大文人,没人关心一个侍女如何,直到这名侍女拿出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刺向范正之的时候,方才引起一阵惊呼。 范正之今日出现在这,外面的人都称赞他好胆色,这自是有的,不过他却不是有胆无谋之辈,多年的官场沉浮,岂会将自己至于险地? 那侍女的功夫不错,出手极快。范正之身子被一只大手拉了过去,那侍女的杀招落空,一柄泛着寒光的钢刀,自上而下,欲要将她劈杀在当场。身子后仰,脚下用力,那侍女的身子滑了出去,钢刀将桌案劈得四分五裂,木屑横飞。 四层里的场面很混乱,年轻一些手脚利落的,早就躲到柱子后面去了,或是聚拢在一起,背靠着窗户,若是情势不得已,从这里跳出去,说不定也是一条活路。至于年岁大的,行动不便的,则是直接躲到了桌案低下,以求刺客看不见他们,躲过此劫。当然也有几人运气很好的,离楼梯口很近,这个眨眼功夫,已经跑了出去。 范正之被几个随从围在中间,面色沉静,看不出一丝慌张。与那侍女对峙的,是一个脸上有着青色胎记的汉子,目光如猎人一般,似是将那女子刺客,当做了猎物。大汉两步朝前,钢刀‘咻’的一声,劈了出去,又急又狠。 “杨志,刀下留活口。” 范正之在后面开口,那叫杨志的汉子,手中钢刀却没有丝毫停顿,依旧是欲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大人,此刻还是不要打扰杨志,此人有分寸的,而且这边出了动乱,事先埋伏好的士卒也应该过来了,刺客跑不掉的,还请大人放心。” 那女刺客的功夫,比之大汉杨志,显然差了一筹,两人交手不过十余招,已然到了要被擒拿的边缘。那女子不甘心被捉拿,硬拼了一下,借力翻身一跃,从窗户那里,跳下了。 四层里面发生的事情,三层和二层这里的人,已经知晓了,侥幸从四层跑出来的几个文人,大声呼喊着捉拿刺客的言语,一路没有停歇,冲到了楼下。这里的文人,一听见这些话语,虽未亲眼看见,但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怕是范正之又遇到刺客了。 害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许多文人纷纷往楼下跑,一时间场面失去了控制,杂乱无章。这种你推我挡的局面,最是容易出现踩踏意外,张承延便落后了一些,没有跟着人群挤楼梯。张承延没有慌乱,无形中也影响了他这一小伙人。这二、三层的文人士子,加起来也有不少人,等到人影稀疏了之后,几人也不敢托大,准备离去。 一道人影从他们所在的窗户外面落了下去,眨眼之间,紧跟着第二道人影也落了下去。欲要走的几人,纷纷止住脚步,趴着窗户往外看。只见街面上空出了好大一片地方,一男一女两个人影,缠斗在一起。 忽然间那女子手里撒出了一把粉末,那男子惧怕粉末有毒,身形往后退了三两步,给了女子逃脱的机会。就在此时,张承延一手抄起桌子上的砚台,瞅准了那反身逃走的女子,用力扔了出去。 砰! 砚台砸中了那女子的后脑勺,身子摇晃了两下,向前扑倒在地上。 手上沾染了墨汁,而且刚才扔出去的时候,砚台里的墨汁不仅溅到了他的衣服上,其余几人身上也都沾到了一些。 “张兄……你……” 几人是有些目瞪口呆的,张承延刚才掷出砚台的举动,他们是万没想到的,若是如此,那也就罢了,可这一砚台下去,竟然把刺客给砸晕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给砸死了,毕竟砸的是后脑勺,这个可能还是很大的。 “几位勿要声张,权当做没看见,如何?” 张承延不希望此事张扬出去,万一这刺客有同党,难保不会把这件事情算到他的头上,来找他报仇。范正之有高手护卫,可他张承延没有,到时候可就麻烦了。几人都点点头,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他们也想得清楚,这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可不能信口胡说。 之后几人结伴下了楼,刚到楼下,张承延就看见秦韵和琴儿焦急的样子,顾不上和他们辞别,便匆匆走到了两人跟前。 “上面有刺客,伤着你了吗?”秦韵把他拉到身前来,拍拍打打一番后,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伤着,不过衣服上怎么有墨汁啊,看上去还不少,是在上面与人动手打架了吗?” “瞎想什么呢,里面的都是斯文人,若是真打架,我会这么狼狈吗?” “说的你好像不是斯文人一样,难不成还是个匹夫恶霸?” “说实话,还是匹夫恶霸更好做一些。” 见大家都没事后,心里不再紧张,便说了几句玩笑话,这才将秦韵介绍给吴州几人认识。 “张兄,好福气啊!” 调侃了几句,众人不得不安静下来,外面已经来了一队士兵,不仅封锁了这里,还将众人给看管了起来。不少人是有怨言的,刺客已经被莫名其妙飞出的砚台,打得不省人事,就应该让大家散去才是,这样看管在一楼厅堂,算是什么道理? 就在诸人议论纷纷,言辞间颇有不满之时,范正之在护卫的保护下,从楼上下来,到了这一楼的厅堂里。此前那个叫杨志的汉子,拨开人群,来到了范正之跟前,低声说了些话语。 范正之点点头,便说道:“诸位不要担心,本官这就命人散开,放你们离去。不过要有秩序,不可慌乱。” 有士卒把守门口,都是三两人一起出得门。张承延带着秦韵和琴儿出门的时候,士卒看了一眼后,将他们拦了下来,被重新带了回来,上了二楼。张承延示意两人配合,不要反抗,虽引来不少人的瞩目,但见他们不像是被押解,多半与刺客无关,也就失去了兴趣。 二楼之上,范正之坐在窗户旁,正是张承延之前的位置。见到这一幕,张承延便知道,他扔砚台的事情,怕是暴露了。只要对砚台检查一番,便能猜到扔砚台的人身上,必定会沾染墨迹。果然,随后吴州几人,也陆陆续续的被带了上来。 算不上查案,几人站在一起,就属张承延身上的墨汁最多,结果显而易见。范正之让其余几人先走,并嘱咐了一些话语,几人之前也都答应过张承延,此时又有范正之出来提醒,当然懂得守口如瓶的道理。 范正之看过张承延的诗词以及秋闱的卷子,却是没见过本人的,当询问了姓名后,也颇感惊讶,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了面。 “你那一手是怎么做到的?” 范正之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张承延明白他的意思,便说道:“学生小时候顽皮,经常用石头扔鸟窝、野兔、野鸡之类的,这方面自然也就强过别人一些,不过倒是有些年头没这么干了。这一次,真的是运气成分大一些。” “你就不怕吗?这样可有点儿惹祸上身,是自找麻烦。” “实话说,现在是后悔的,刚才那几人,其实我已经叮嘱过一遍了,怕的就是刺客万一有同伙,来找学生的麻烦。不过,当时却没想得那么多。” 这时候,搜查第四层事发现场的士卒已经下来了,原本是检查刺客有没有丢下什么东西之类的,不过却意外的捡到了许多小物件儿,想来都是慌乱之间,从那些大文人身上掉下来的。除此之外,便是几张诗稿了。 “这些东西还是要仔细查验,看看是不是有刺客的东西混入其中,至于这几张诗稿,便留下来吧。” 除了诗稿,其余东西范正之都让人送回府衙,留待日后调查。这些诗稿却是不用,都是些士子们写出来的,本来是想扬名,不过这一次却是搞砸了,他打算把这些诗稿留在,让这里帮忙着给宣传出去,不至于因为他的原因,毁了士子们的一番期许。 这里面的诗稿,范正之自是看过的,也都记在了心里,本来就是翻查一遍,看有没有损毁的,他给补上去,却不想发现了一篇新作,正是张承延的。再一细想,便猜到那女刺客拿过去的诗文,怕正好是张承延的。 这样一想,范正之觉得颇为有趣,便将这里面的缘由,讲给张承延听,这倒让后者哭笑不得,刺客成也因为他,败也因为他,反倒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二十五章 厚礼 花灯佳节,的刺杀事件,女刺客被人用砚台砸晕而被捕,说出去倒也多了几分诙谐的趣味。这件事情影响最大的还是,毕竟刺客是化妆成侍女潜入的,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不能不详查一番。 至于明州城别的地方,好似影响不大,甚至还不知道如文坊这边发生的事情,依旧沉浸在节日的氛围当中。这与范正之是有关系的,刺客被捉拿之后,他并未下令进行全城戒严,大肆搜捕同伙,想来也是不愿意破话这普天同庆的夜晚。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回往府衙的马车上,范正之低声沉吟着刚才张承延所写的词作,而其中这最后几个字,却与他的心意相通。灯火阑珊处的孤独人影,他自是知道那一份凄凉。 现如今虽然大家都在传他不久之后,就要被调往西北,出任军政要职,但终究只是一种猜测,圣旨一日未下,便都是空谈。从京城朝堂上可随时见皇帝的重臣,被贬到这明州之地,可谓是天壤之别。即便宦海沉浮已经习惯了,可心里还是有些波澜的,不受重用的悲愤,无人可说。 “这一句却是一语双关啊,只是这一层深意,怕是能看出来的人不多,难为此人了。”范正之却是猜出了一些张承延的心思,这词的最后一句,怕是也有写给他看的想法,能够猜透他范正之的心思,这一点儿已经不易了,比前些日子上京的周世安还要能够洞察人心,是个可以塑造的年轻后辈。 范正之没有吝啬,找了个由头,说是感谢张承延出手相助,捉拿刺客,也算是于他有救命之恩,日后闲暇之时,学问上有什么疑惑,可去向他询问。这对张承延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范正之不仅学问上指导他绰绰有余,而且若是能够再传授一些官场经验给他,那自是更好的。 现如今距离南下的日子,还有近一个月,这段时间张承延计算着要利用好,毕竟从言州回来之后,范正之还在不在明州,可就不好说了。 回去的路上,秦韵一直在他身边安静的走着,没怎么说话,就连琴儿她一路上也没怎么关心过,好似心事很重的样子。 “怎么了,从如文坊那里,你就一直这样,眼看着就要到家了,有什么话要是再不问,我可就不回答了啊。” 张承延轻弹了秦韵有些紧皱的额头,把她从一个人的沉思当中,给拉了出来。秦韵放缓脚步,看着他,轻声问道:“那《青玉案》下阕写的女子,让你一直心心念不忘记寻找的人,真的是我吗?” “当然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啊?”张承延有些不解,这在范正之评鉴时候,他就说了这下阕写的女子,就是秦韵,“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只是想不通啊,我们一直在一起,我又没走丢,你不用找我啊,而且还是那么辛苦的找。” 听了秦韵的话,张承延莫名觉得心情大好,转身抱起她,在路上转了一个圈,方才说道:“亏你还是看得懂诗词的,这是我脑子里想象出来的画面,就是有一天我把你在人群里丢了,然后不顾一切,说什么也要找到你的情形。诗词嘛,有时候就得凭借想象才行。不过以后我会努力做到,把你牵在手里一辈子。” “是这样啊……只有听你明说出来,我才会安心嘛……你先把我放下来吧,有人看着呢。”听见怀中佳人的呢喃低语,他转身看了一下四周,确实有不少人盯着他们看,还指指点点的,即便已经擦肩而过的,还不时的回头看向他们。 举动是有些放浪了,即便此时是真的夫妻,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热,怕也是有损风俗,会让人在背后说闲话的。从怀中放下了秦韵,不过还是牵了手。此时此刻,若是街面上没人,只有他们,张承延便还可以更放肆一些,不过眼下他也只能想一想了。 过了正月十五,节日的气氛,便开始消散了。一夜之间,明州城大半的商家,都开始了营业。张承延也回到了明雨斋里,继续做着账房的差事。这个时候,大抵是没什么生意的,除了枯坐看书之外,便也只能和陈平安闲聊,说一些春节里的趣事。 下午的时候,李士宏来了一次,找到了张承延,详谈了一些南下经商的事宜。对于李文山提出来这个要求,他其实是有些疑虑的。倒不是觉得张承延会有什么问题,而是担心他儿子李文山生出一些其他不好的心思,想从张承延这里旁敲侧击的打探一下。 言语间张承延听得出李士宏的担忧,虽然李文山浪子回头,但是毕竟不着边际的时间太长了,还是有些让人不放心的。他这里倒是没看出李文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想来是李士宏这个做父亲的,有些忧思过度了。 李士宏走的时候,心绪算是放宽了一些,不过还是叮嘱了他几句,此行还要多多管束一下李文山,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征兆,及时向随行的李家老人通报,到时候自会有人出来处理。 第一天营业,没什么客人上门,张承延打算今日去拜会一次范正之,所以早走了一会儿。考虑到范正之是官身,白日里需要处理政务,时间挑在晚上,前去拜访会好一些。 对于张承延的拜访,范正之并不意外,他在书房里接待了张承延。范正之手里是有张承延秋闱卷子的,这一次见面,就说了一些这方面的事情。经义和试论,只是点到为止,谈得不多,这也和这两门科目的本身,有着很大关系,总的来说,就是不值得大费周章的细细讲来。 张承延对此自是无异议的,他的心思也不是在这两科上面。后来就说到了试策,范正之没有避讳,很清楚地告诉了张承延,他的试策文章一般,这样直白,难免让他的脸有些发烫,即便不是他写的,还是有几分羞愧的。 “试策文章要写的好,一定要清楚考官出的是什么题目。就试策来说,多问的是本朝当下一些颇为棘手的问题,如战事。题目若问如何解决西北祸乱,就应当知道西北边境战火的由来,以及当下敌我的双方态势,孰优孰劣,采取怎样的策略,什么样的人担任统帅……” 范正之讲的很详细,他这一番分析下来,一篇合格的试策文章,其实就已经出来了。不过这个选题,在下一次科考中,怕就没什么用了,无论到时候是战是和,这个问题多半都已经解决了,不会拖到那么久的,这只是一个例子罢了。 “好的试策文章,是离不开一个人的见识。见多识广,对试策文章来说,意义重大,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第一次科考大多都会落榜的原因,以前你们只是把目光放在先贤的著作上,但只有这些可不够。你的经义和试论我看了,只要能够继续保持现下的水平,于科举来说是够用的,倒也不必再花费时间,追求更上一层。” “之后的时间里,要多关心一些天下事。这样吧,我给你列一些试策的题目,回去之后不必立刻动笔书写,去了解这些试策题目所说的问题之后,想清楚了对策,再动笔也不迟。” 范正之罗列的试策题目有很多,足足有八页纸,见到这些试策题目,张承延明白范正之这是再给他提前圈定科举的大纲。 “下一次科考,我若还在明州任上,你自是不必担忧。若不不在,题目大多也都会从这些问题里出一个,或许不会一样,但是大的方向总不会错。这些题目,有些是朝廷多年未能解决的顽疾,也有是近些年来一直在着力解决的,弄清楚这里面的东西,可以说这个天下是什么样子,也就知晓了。” 这是一份大礼,张承延不得不拜谢,若是这些东西,能早些年就得到,这一次也许就不会落榜了。不过张承延也明白,这份大礼可不是那么容易收下的,怕是没有一些付出是不行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二十六章 南下 这次拜访,相谈的时间还是很长的,范正之与他说了许多,当然也有一些官场上的东西,并非全然都是学问方面的事情,说是倾囊相授有些过了,不过确实超出了寻常学生对师长的拜访。 范正之愿意跟他说一些东西,即便有些听起来,似乎不太合适,这其实就是一这恩惠了。得了别人的恩惠,总归是要报答的。与范正之而言,钱财什么的,自是不需要。他要的是张承延日后能成为他的追随者,跟着他为他办事,现在算是对他的一种培养。 然而张承延最怕的就是这些,以他目前的心态来说,是不打算为陈朝殚精竭力的,终归不过是一个封建王朝,他对这样的天下,实在提不起兴趣来。其实有些事情,若是真想做,自是可以的,只是怕会很伤心神,而他目前只想轻松一些的过完这辈子。 今日领了范正之的恩惠,眼下到还没什么影响,毕竟科举会试还没过,还可以悠闲一些,但日后怕是免不了在官场上勾心斗角了。 自府宅出来以后,张承延又回身看了一眼,他心里实则是有些无奈的,只是今日一个拜访,就这样被提前绑上了范正之的战船。将来若是科举中榜,恐怕有些事情就由不得自己了。忽然间,他觉得范正之若是此后就一直待在明州,其实也不错。 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想法可笑,不管怎么说,现下范正之对他来说都是恩主,这样想有些忘恩负义,终归天下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有得必有失啊,既然想让范正之提携,好科举中榜,那有些事情就必然要做的。 到了中月下旬,圣旨终究是来了明州,范正之复起,出任枢密院枢密使,领军十五万,出征西北,扫灭祸乱。 京城朝堂的风云如何,明州这边自然是不知晓的,大家只知道范正之高升了,被贬不过大半年,重新复起,官位更进一步,更是领兵出征。若是此战取胜,回京后怕是要封侯了。 在范正之离任明州之前,张承延去拜访了一次,这一次说得就不是学问的上的事情。范正之知道张承延不久也要去南面的言州,虽说是做生意,但是他并没有反对。无论如何,这一路上总是能看见一些明州见不到的景象,也算是一番经历了。 “回来之后,若是有心,不妨去西北一趟,届时如果军事没结束,也可在后方军营停留,远观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子的,毕竟将来还是要面对北方的大患,若是辽国还好一些,若是金人胜了,陈朝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张承延心中盘算了一下,西北虽然是战乱之地,但若是只待在后方,想来倒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便应下了这件事情。 范正之接到圣旨后的第三天,在明州大小官员的亲送下,离开前往京城,就连老王爷赵焕也都出现了,两人交谈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之看上去像是皆大欢喜。送别的场面很大,怕是要比当初范正之来的时候,要盛大的许多。 范正之留下的八页试策题目,有一些是比较容易了解的,张承延也试着写了几篇,不过一时间不知道送给谁评鉴,后来只能放在书桌上,压在一摞书的低下。这些日子也还是有事情要忙的,李文山答应的银钱,已经送来了,加上去年岁末的两笔收入,可以在明州城买下一栋宅院了。 明州城的坊市不少,这年头还没有房产中介,这些事情需要亲力亲为,这样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一座合心意的宅院。宅子以前是个商人的,后来举家搬离了明州,空置了两三年的时间,看起来很是荒芜。 之后便是找人对院子修葺,除草,灭虫鼠,修砖瓦栋梁,再然后还要刷油,过程虽然繁琐,但都有专门从事这个行当的匠人,只要找到人付钱就行了。这些事情,除了找宅院的时候,是他和秦韵两人一起办的,后面的事情,大多都是秦韵一人在操办。 对于这个新家,她是很满意的,当初买下来的时候,也是顺着她的意思,其实于张承延而说,倒是没有那么多讲究。之后这些修葺的活,她都是要到场监工的,不看一眼是不放心的。 对于这个新宅院,即便修葺好了,暂时也不会入住的,到时候的婚嫁事宜,还是要安排在现在住的地方。这片地方的邻里,比较熟识,到时候可以热闹一些。等成亲之后,然后在搬过来,张承延不想让婚事场面上冷清。这件事已经和秦韵商量好了,她也是这个意思。毕竟婚事重大,即便没有银钱置办排场,但至少人场上是可以热闹一些的。 时间到了南下的日子,他还好一些,秦韵则是情绪不高,一声不吭的替他准备着行李。早餐很精致,看样子是花费了不少时间和心思。张承延不想辜负,索性都吃光了。 本打算是送到城外的,不过张承延在出了巷子口的时候,便让秦韵停了下来,“就送到这里吧,免得到了城外,你还要一路哭着鼻子回来。” 终是没能忍住,秦韵还是哭了出来。当然于他而言,是有些不值当的。毕竟前世已经交通发达,分别其实是很常见的一件事情,现如今秦韵哭的很伤心,他的心绪波动却不大,这让他对秦韵多了一丝愧疚,或许这段感情里,这女子投入的要比他多一些。 “只是一个月而已,不用这么伤心。”张承延把秦韵拥入怀中,轻轻地安抚着她,“在家里安心等我回来。”张承延在秦韵光洁细腻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在佳人的不舍之中,走出了巷子。 约定的地方是城南,张承延刚刚出了城门,就看见一队人马已经在等待了,人数有十几人。为首的自是李文山,虽说此行真正做事的不是他,但在外人看来,这支车队的主心骨得是他。 此行是出远门,车队里多是马匹,像在城内穿梭的马车,自是没有的。只有一个简易的平板车,上面装了一些行李之类的东西。张承延不会骑马,只能坐在这货车之上。不过这倒是给他提了个醒,骑马还是要学着骑的,这次南下,一路上陆路较多,倒是可以练习着。 李家负责办事的老人有两个,是一对兄弟,叫李安、李福,都是李家的偏远旁支,跟随者李士宏办事,已经有些年头了,对这一趟南下的路线,很是熟悉。李文山将来就是李家生意的接班人,一路上两人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几乎不用他插什么手。 张承延是李文山邀请来的,倒是不好以一般的伙计对待,在这车队里,基本上也是不用做什么活计的,唯一要做的就是和李文山闲聊,颇有些幕僚的意思。 车队往南,先是过了扬州,又过了江宁。这两处都是陈朝极为繁荣的城池,明州与之相比,自是差了一些,若非它是本朝龙兴之地,怕还不能成为一路首府。扬州瘦马颇有名气,江宁秦淮也是烟花胜地,路过的时候,李文山确实意动了。 在明州此人愿意浪子回头,难保没有腻了的心思。但扬州和江宁这样的地方,对他来说,不仅不乏味,还很新奇,毕竟是在这行当里面,浪迹了好些年的人,此时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到也在意料之中。李士宏为此特意嘱咐过一次,张承延没忘记,这时候是应该做一些事情,免得这家伙重蹈覆辙。 张承延找到李安、李福两兄弟,把李文山的事情给他们说了,这两人来之前怕是得到了李士宏的授意,立刻调动手底下的人,轮番紧跟着李文山,一旦发现情势不对,可以下手给绑回来。这招倒也起了作用,李文山最终还是没能进得了青楼。 过了江宁,李文山见没机会,也就熄了那份心思,人一冷静下来,便会聪明一些,他到也看了出来张承延在这里面的角色,怕也得了他父亲李士宏的授意。可人毕竟是他邀请来的,最后李文山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二十七章 此路是我开 这一路上,张承延终是能够骑马了。现如今已经有了马鞍、马镫,加之马的性格也很温顺,他的骑术算是入了门。只要马匹不受惊,他倒是可以安安稳稳的骑上一天。至于纵马狂奔,现在还有些难度,他自己估摸着,等到返回明州的时候,或许就可以那么做了。 多日的旅程,多少有些枯燥乏味,不过距离言州不算远了,再有一天的行程,就能抵达了。言州,地处江南东路最南端,距离福建路和两浙路也不远,实际上更像是处于三路的接壤地带。 “言州此地多山,这大山里面有着大大小小数百个寨子,多半都是山民,非我汉人。他们与外界的交流不多,对于我们这些生人,戒备的很。当年,家主也是费了不小的心思,才得到了此地八个茶寨的信任,将茶卖与我们。到了言州,公子若是有兴趣,便可随我们兄弟,跑一次路,熟悉一下情况。” 李安骑着马和李文山走在一起,对这位未来的家主,讲一些言州这边的生意。李文山倒也是听了进去,也不全然打算当做一个甩手掌柜,对于李安的建议,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一趟出来,若是真的一点儿事情都不干,还不如继续当个纨绔子弟,何必受这份苦? 李文山如此,这是大家都乐意见到的,李安也就多说了一些这方面的事情。说话间,前面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声音很急,是在纵马疾驰。这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众人心里都没当一回事儿,车队往路边靠去,给人家让路。 疾驰的马匹很多,一眼望去,倒是看不出有多少来,粗略估计怕是有三十多人。当这些人靠近一些,看见他们手里拿着刀剑的时候,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是遇上了劫匪,若是只抢钱财还好,就怕他们还要命。 掉头跑是来不及了,他们所骑乘的马,体型偏小,属于产自滇南的矮马,用来拉货运输倒是最合适不过了,而劫匪的马,一看就是善于奔驰,都是不逊色于战马的良品。 几十人将他们围在中央,路遇劫匪,是之前没想到的。李家的生意,走条道路数十年了,从来没遇到过。车队里不少伙计,已经吓得蜷缩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张承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虽然外人看不出什么来,但他确实是害怕的。 劫匪只是将他们围住,并未动手。一骑从这群人里往前多走了几步,看样子便是匪首了,只是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一女子。 “看样子你们是商队,从哪里来?”女子骑在马上,她的马高大一些,比他们这些人自然就高出一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要说实话,不然全杀了。” 李文山这时候是说不出话来的,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还能在马匹上坐着,就已经殊为不易了。出来回话的自是李安,“女侠,我们是明州的茶商,做的是小生意,还请女侠高抬贵手,那边的货车上,有一些银钱,女侠可拿去。我等别无所求,只求女侠放过我等性命。” 那女子转身看了随从一眼,那人便翻身下了马,来到货车上。货车上是有一些行李,准备的都是一些露宿野外的东西。那随从扒拉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些散碎银两和银票,数目不多,不过二三百两而已。 随从回来和女匪首说了几句,那女子皱了皱眉,看上去不是很满意,她扫了一眼被围住的十几人,然后手里的马鞭指向了李文山,对手下说道:“绑了!” 李文山听到女匪首的话,实在是撑不住了,从马上摔了下去,好在是矮马,没出什么意外。一同跟随来的李家兄弟,一下子乱了分寸,纷纷下马跪在地上求情。不过女匪首没什么反应,平静的说道:“绑你们的是红罗寨,记得拿钱来赎人,一万两!” 张承延现如今就跪在李家两兄弟的身后,听到女匪首这样说,心里松了一口气,这群人更像是绑票的,而不是杀人劫货。既然女匪首,一眼就找到了李文山这个金疙瘩,那他们这些人应当是无碍了。 “大小姐,那还有一个,看上去有些书生气,该不会也是一个‘肥羊’吧?” 女匪首身边的随从,指着张承延说了这一番提醒。女匪首自是看出来的,这一群人中,最有绑票价值的就是两个年轻的公子哥。不过相比之下,李文山更像一些,与她所见过的一些大家族子弟十分相似,反观那个书生气十足的年轻人,到不怎么像。 原本是不打算绑两个的,有一个就够了,不过属下提了出来,女匪首索性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让人把张承延也给绑了。 “女侠误会,在下真的不值钱,乃一介贫寒书生,家中上无老,下无小的,你绑我不值当的。” 虽然被捆了,但是张承延一直在劝说,想让女匪首放过他。李家与他而言,不过是雇佣关系,或许还有一些朋友间的情分,但绝对不够让李家出钱来赎他的,若是赎金少一些,百八十两的,说不定还有些可能,可这女匪首一张口又要了个一万两,无异于痴人说梦,最后若是收不到赎金,怕自己就要被撕票了。 至于李家兄弟后面会怎么做,张承延已经没心情去想了,现如今他被绑匪放在马上,颠簸的头晕眼花,就是没有昏过去。相比之下,李文山就幸福多了,眼下已经是人事不省了,这一路上的遭的罪,他是感受不到了。 女匪首绑了他们,之后便回了红罗寨。一路上虽然未将他的眼睛蒙上,可他也没心情去记住什么路线。落入匪窝,想要逃跑成功,那几率可不大,一旦被发现,轻则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重则直接被撕票,也是有可能的。 红罗寨是什么样子的,他没机会见到的,骑马带着他的绑匪,给了他一下,让他晕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被关在了一个屋子里。里面没有桌椅板凳什么的,只有一堆干稻草,他和李文山就躺在一堆干稻草之中。 他醒来的早一些,李文山还在昏睡。匪徒只是将他们关起来,倒是没有绑住手脚。张承延来到李文山跟前,推了他几下,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心里莫名的起了火气,在李文山的脸上‘啪啪’来了两下。 李文山这才醒了过来,还好他也算镇静,没有大声吵闹,只是有些沮丧罢了。小屋倒是有窗户,不过太高,而且也不是很大,想要从窗户逃跑,可能性不大,窗户上已经斜订了一块木板。至于木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张承延试着拉了几下,纹丝不动。 总的来说,想要从这个小屋里逃走,除了挖地道,或者祈祷墙体突然倒塌,是没别的办法了。张承延现在考虑的不是绑匪拿到钱会不会撕票的事情,其实这应该是李文山关心的事情。张承延在想的是绑匪拿不到赎他的一万两后,他该怎么从屠刀下逃生。 红罗寨,女匪首自报家门的时候,说得是这个地名。看来这红罗寨的名气,应当是不小的,这样的绑票怕也是做了不止一次,现如今应该是声名在外。只是张承延有些疑惑,对于这样的一个匪窝,官府为何不出兵剿灭? 或许是这些日子一直在学着些试策文章,对于一些事情喜欢追根究底,便在脑子里分析起这红罗寨的事情来。官府不出兵,要么是问题在官府自身,比如没兵、没钱、或是官员不想惹麻烦之类的,要么就是红罗寨的实力很强大,或是隐藏的很深。之后便想着如果自己是一名将军,该如何攻下红罗寨…… 脑子里就这样漫无边际的想着,后来竟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傍晚,小屋的门从外面被打开,有人送饭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二十八章 匪寨里的学堂 被抓来的最初几日里,无论是张承延还是李文山,心里都是有些惧怕的,就怕绑匪不讲道义,还没收到钱,就直接撕票了。事实上,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许多绑匪在绑人的时候,心里面就没有考虑过放人这一会儿事。这样的绑匪,无疑都是凶恶的。 但几日过去之后,这样的担忧,倒是渐渐地消散了。每日里到了吃饭的时候,自有人送过来,大多时候,来的都是半大孩子,男女倒是不一定。送来的饭食,自是寻常的农家食物,无论是品相还是味道,都不怎么好。不过眼下身处的环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有一口饱饭,也就别无他求了。 后来还是出去了的,毕竟人有三急,这可不能在屋子里就解决,那地方是要住人的,而且以这里到明州的路程来看,即便快马加鞭,来回也要十余日。出来之后,他去往茅房的路上,大致的看了几眼,这里更像是普通人家的寨子,远处有田地,地里面有农人的劳作,也曾看见扛着锄头的男女,从寨子里面走出去。 回去之后,便把这些情况跟李文山说了,既是安慰他,也是宽慰自己,这红罗寨并非真正的土匪山寨,有些类似两者的结合,若是太平时节,家中富裕,便是百姓寨子。若是寨中断粮,过不下去的时候,便会出去做一些绑匪的活计,换一些银钱回来,帮助寨子渡过难关。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不过是用来宽慰心情的罢了,至于是否真的如此,张承延也是不知道的。 这红罗寨往上追溯起源,那得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陈朝还没个影子,天下大乱,战火不断,民不聊生。赵红罗,自是这红罗寨的第一位寨主,带着诸多赵姓族人,避难来到了此处,便在这里安家落户。 其实言州这边大山里的寨子,诸如红罗寨这样的,也还是不在少数,这样的寨子与自古便生活在这片大山里的山民,还是有一些不同,只是非本地人,不在这里生活几年,这里面的差距是看不出来的。 红罗寨现如今的寨主,是赵河川,而带人绑了张承延和李文山的,便是这红罗寨的大小姐赵绫绡,赵河川的女儿。赵河川膝下还有一子,不过已成长大成人,成了家之后,便分家出去单过了,现如今在这赵家祖宅里,住着的便是父女二人。 “绫绡,那姓曹的书生,家里面送来钱,已经给领回去了,学堂里的先生又空了下来,这帮兔崽子,还得你去教。” 晚饭的时候,鬓角已有灰发的赵河川,跟着女儿说一些寨子里的事情。赵河川如今的年岁已经不小了,不过胜在常年习武,身子骨还算强健,虽然两鬓已生花发,但寻常轻壮却也不是他的对手。 赵绫绡已经换上了女装,卸去了刀剑,饭桌上多了几分婉约。听了赵河川的话,便说道:“学堂的事情,爹就不用担心了,女儿自有安排,您还是赶紧用曹书生的赎金,换一些米粮回来吧,寨子里又有不少人家快要断炊了。” 说到这里,赵河川叹了一口气,咒骂了几句,有怪老天爷不开眼的,也有骂朝廷官吏的,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仍然不缺少年轻人的火气。 清晨,吃过早饭后的两人,躺在干草堆上,李文山拍着肚皮感叹道:“感觉自己有些像猪一样,就这样被人养着,等时候到了,就拉出去宰上一刀。” “那你这头猪挺贵的,一万两银钱啊!” 张承延调侃了李文山一下,不过又想起来,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处境,到时候李家给钱,李文山倒是能够走,而他怕是要真的受那一刀了,相比之下,自己才更像是个被圈养的猪崽。 就在张承延有些黯然的时候,门又被打开了。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赵绫绡,今日她换上了女装,不过变化却是不大,依旧冷若冰霜。 “你是书生?” 张承延见她在问话,便从干草堆里起身,将身上的干草扫除干净后,才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这女人要干什么,但这个身份却是没有隐瞒的必要。赵绫绡没说话,转身出了屋子,张承延虽然有些疑惑,但这人找他有事情,便也跟了出去。 “寨子里面有个学堂……”赵绫绡在前面走着,像是在自言自语,“教书的先生,家里来人交了赎金,被领走了。学堂不能没有先生,你既然是书生,就去学堂暂时充当先生几日。” 教书先生,这个张承延倒是没做过,不过既然是教不大的孩子,想来也还是可以胜任的,便没有拒绝,“这个自是可以,不过我就这样过去怕是不好,既然是先生,自然还是要注意一下仪表的,我这好几天都没洗澡了,身上都有味道了,怕是有损先生威严,反倒是教不好学生。” 赵绫绡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张承延,却如他所说,现在这副尊容,实在是邋遢,不符合先生的身份,便点了点头。随赵绫绡而来的还有个丫鬟,见大小姐点了头,便带着张承延去了一处宅院。到了之后,让他在厅堂里安心等候,热水还需要一段时间准备。 厅堂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不过他却不敢出这个宅院,寨子里到处都有人,他这个陌生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想要全身而退,怕是没这可能。眼下只能听从这这里人的安排,慢慢的和这里人打交道。 丫鬟把热水烧好之后,便出了院子。张承延自己用木桶拎水,调好了水温,洗了一个热水澡。学堂也是丫鬟带着去的,那个绑他回来的女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学堂里都是红罗寨的孩子,大的看上去有十一二岁,小的不过才六七岁。 张承延到的时候,学堂里乱哄哄的,没一个是在位子上安静看书的。带他来的那个丫鬟,进门之后咳嗽了一声,屋子里的学生,恍若老鼠见了猫,乖乖地回到了座位上。那丫鬟并未说什么,之后跟张承延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 张承延走到先生的位子上,刚刚坐下,就听见有学生问道:“喂,你也是被绫绡姐姐掳来的吗?” 说话的学生是个男孩子,年纪大一些。张承延愣了一下,方才想起这里是红罗寨,与一般的学堂不同,这里的学生胆子怕是不小,自是不怕他这位‘俘虏先生’的。 “恩……回答你这个问题前,先自我介绍一遍,我叫张承延,你们可以称呼我张先生。至于刚才这位同学提的问题,虽然很不想回答,但是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被一位女子绑来这里的,至于是不是你说的‘绫绡姐姐’,这个我就不确定了。” 张承延的话音刚落,低下的学生就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又是一个被掳来的先生’、‘那就没错啦,定是绫绡姐姐做的’、‘张先生,那你教我们什么呀’…… 所有的孩子都在说话,但没人说得是一样的,好像都是在跟他说话一样,这样纷乱的课堂,倒是让他心里一时犯了难,若是严厉一些,怕这些学生是不服的,若是温和,怕这课是没法上的。孩子们口中的‘绫绡姐姐’一大早去找他,怕对这个学堂还是上了几分心思的,不教是不行的。 张承延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这些孩子虽然大胆,但真当他走到跟前的时候,还是会乖乖的安静下来。这样巡视了一遍之后,屋子里算是安静了下来。不过却也出现了新的问题。这群孩子的家境,大体看来不是很好,大半孩子桌子上都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以前的先生是如何教学的,但以他的想法来说,这样子在教室里,学生多半也学不到什么,思考了一会儿,便说道:“今日外面天气不错,我们去院子里上课。” 大概以前是没有这样做过的,孩子们显得有些兴奋。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张承延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先让大家都去找一些手指粗细的枝条来。这对孩子们来说,不是大问题,一些年纪偏大的孩子,还主动帮年幼的找了一些来。 张承延也选了一根,拿在手里试了试,硬度适中,倒是可以在地上划出痕迹来。他让孩子站得远一些,给他腾出一些地方来,之后他在地上写下了一首《锄禾》。这首诗这些孩子都是知道的,但若是真的一字不差的写下来,却是没几个孩子能做到。 “这就是《锄禾》,都过来看看,今日我们不学之乎者也,就学这首诗,把这首诗会背、会写、知道是什么意思,咱就下课放学。” 孩子们都围了过来,张承延一个字一个字的给他们讲,把这首诗的意思细说出来。这里的孩子都是农家出身,年纪大的已经开始帮家里干活了。这首诗里面说的农人艰辛,他们自是理解的。 院子里的地方不小,够这些孩子用,他们都拿着枝条在地上比划着,万一哪个字不会写,就跑到他这边来看一眼,然后再跑回去。这些孩子多少还是有些学识底子的,学起来倒也不慢,到了晌午的时候,孩子们都完成了课堂任务。 这课上到这里便算是结束了,孩子们有东西的,回到学堂里收拾一下,没有东西的,直接就出了院子。孩子们放学之后,张承延留在学堂等了一会儿,无论是赵绫绡还是她身边的丫鬟,一直都没出现,索性也就不等了,折返回去找李文山,好歹那里还有一口饭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二十九章 意外的相逢 张承延走出了学堂的院子,顺带也将门给关上。在他走后不久,赵绫绡带着丫鬟来到了学堂,推开了院门。院子里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孩子们的字迹,她有些不忍踏足,怕会踩坏了这些字。 “小姐,我看着张书生是在认真教的,以往的先生,多半都是在糊弄,他还是挺好的。” 赵绫绡来这里,也是因为听了丫鬟的叙述,想过来看看。以往的先生是如何样子,她自是清楚的,或是迫于形势,不得不来给这些孩子上课,但却没有用心,孩子们自然学不到什么。她一直坚持,哪怕先生不用心,她也觉得孩子们总比没先生教要好一些。 “既然他肯用心教学生,便把他从小屋子里给放出来,给他安排一个新的房子,另外把夏谷派到他的身边,只要不想着逃跑,别的就随他去吧。”赵绫绡终究还是没有踏进院子,地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虽然很难看,但是于她来说,却是难能的可贵。就这样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之后,方才离开。 赵绫绡身边的丫鬟,来告知张承延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还是很意外的,不过却没有详细询问,但也猜到了几分,多半与学堂那边脱不开干系。李文山与他一同被绑来,现如今有了机会,张承延便向这个传话的丫鬟求情,想把李文山一起从这里带出去。 这个要求最终也没能得到通融,李文山还要继续待在这个小屋子里,不过兴许也用不了多久。算下来他们被绑到红罗寨已经有五天的时间了,如果脚程快的话,这个时候明州的家里面也该得到消息了。 张承延在红罗寨的新房子,就是之前的那位姓曹的书生走之后空下来的,院子里还算整洁,托这位曹老兄的福,他倒是可以直接入住,不用再添置什么东西。既然赵绫绡那边已经解了他的禁,暂时他也没想着逃跑,趁着下午的时光,在红罗寨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多山,红罗寨也是依山而建,倒也谈不上什么布局,建造的比较粗糙,基本上可以说是找一块地势平坦的地方,就建起了几间房屋,这样就算是一个家了。 下午悠闲转悠的时候,也见到了几个学堂里的孩子,与他们说了会儿话。这帮孩子们也向寨子里人介绍了他,说是‘绫绡姐姐新掳来的教书先生’。一些已经生了孩子的妇人,便调笑起了赵绫绡,说她‘净喜欢绑书生回来’、‘将来怕是也要绑一个书生做相公’之类的话语。 寨子里的人,对教书先生还是很尊敬的,期间张承延还在一户人家门口,喝了一碗热茶。这个下午过后,寨子里倒是不少人都认识了他。到了黄昏的时候,张承延回到了住处。他是不用自己动手做饭的,丫鬟说到了时候,会派人给他送过来,以后的饭食也会好一些。 见到了那个送饭的人之时,他有些难以置信,从来没想过明州城第一名妓馨竹姑娘,会穿着粗布衣裳,头上插着荆钗,一脸锅底灰的模样,站在他的面前。 “馨竹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到他的时候,馨竹手里的箩筐,失去了支撑,滑落到地上,里面的饭菜算是浪费了。她却没管这些,一下子扑进了张承延的怀中,梨花带雨般哭了起来。 馨竹比张承延早一些离开明州,跟随着韩姓富商南下,准备去往福建路,那边是韩姓商人的老家。路过言州的时候,碰上了赵绫绡出来做买卖,就把他们给劫了。那韩姓商人身边有高手,护着他逃跑了,但馨竹却是被丢了下来,成为了人质。 不曾想这韩姓商人却一去杳无踪迹,她好似被遗弃一样。红罗寨不能一直养着闲人,但也不好杀人灭口,这里终究不是真正的匪窝,出去绑人也是生活所迫,本质上还是艰苦讨生活的百姓。一番思量之后,赵绫绡便把她安排做了厨娘,做一些生火做饭的差事。 馨竹的这番遭遇,自然是不幸的。韩姓商人花钱为她赎身,可得了她的身子之后,却又不把她当做妻妾来看,就像货物一样,被劫匪抢了也就抢了,没打算再要回去。从之前的锦衣玉食,沦落到在这山寨里做厨娘,这其中的艰辛不用多说,张承延自是能明白的。 在张承延怀中哭了好一会儿,馨竹方才平静下来,这才想起来是给他送饭的,回头一看,却见饭菜已经全洒在地上了。 “你再等等吧,我去重新给你拿一些过来。” 馨竹收拾着地上的碗筷,颇为熟练。张承延看在眼里,觉得这人好像变了一些,有些感慨,便说道:“不用了,这些天被当做猪一样养着,吃了不少饭食,现在少吃一顿饿不着。” 两人在这个陌生的红罗寨里,算是故人相识,也有些话可说。馨竹自是问起了他如何也到了这里,张承延便把其中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这一说完才发现,这不大的红罗寨里,竟然关着三个明州城的人,这也算是天大的巧合了。 馨竹在这里不方便久留,她把做事的地方告诉了张承延。相比之下,还是他更自由一些,若是有时间可以去看看。送走了馨竹,转身回到院子里,就见里面多了一个人,十六七岁的年纪,是个少年。 “你是……” “我叫赵夏谷,是绫绡姐姐让我来跟着你,防止你逃跑。”没做隐瞒,赵夏谷回答的简单明了。 张承延听了之后,觉得这赵大小姐是多此一举了,他暂时还没这个念头,逃跑也不一定比在红罗寨更安全。眼前这个叫赵夏谷的少年,想来也是有身手的,神不知过不觉进了院子,他竟然一点儿察觉都没有。 “你功夫不错啊,是赵大小姐教你的吗?” 赵夏谷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张承延也没在意,接着又说道:“其实不用跟着我,红罗寨具体是在哪里,我都不清楚。就算我侥幸跑了出去,该往哪里走,我都不知道。还不如待在这里安全一些,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自然也就放我走了。” “不可能,没有拿到赎金,绫绡姐姐不会放你走的。” “赎金啊……”张承延有些无力的笑了笑,“那你们大小姐可要打错算盘了,可不会有人拿钱来赎我的。” “为什么?” “因为没钱啊。” 赵夏谷没听张承延的,之后便像小跟班一样,贴身跟着他。张承延去学堂的时候,他就在外面等着,时不时地还会进来看一下,确定他还在。学堂放学之后,张承延就去找馨竹,顺便就在她那里,将饭食吃了,也就不用再麻烦送一趟。 闲聊之中,也就谈到了日后该何去何从。他们两人,无论是谁,都拿不出红罗寨要的赎金,最好的办法就是期待红罗寨能够从其他人那里,得到足够的赎金,然后把他们给放了。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日,你要去哪里?” 张承延的这一问,其实她是不知道答案的。韩姓商人那边,自是不能去的,一个从匪窝里跑出来的女子,想来那人也不会再要了,从心里说,她也是不想去那边的。至于明州,倒是可以回去,但回去之后做什么,她却没有目标。清倌人是做不成了,而卖身的娼妓,她是不愿做的,与其回去做娼妓,还不如待在这红罗寨。 “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你说我就留下来,然后嫁给寨子里的人,在这里安家落户,你觉得怎么样?” 张承延考虑了一下,说道:“这个倒是不错的去处,这里你也看明白了,并不是匪寨,你若留下来倒也成,只是怕你过不惯这样的生活。农人的日子艰辛,你怕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的不错,如果只是炒菜做饭,到也还不差,可是扛着锄头下地,这个我可做不来,看来这里也不是我的归宿。” 馨竹说着就沉默了下去,张承延也没说话,就这样陪她坐着。赵夏谷原是在外面听着的,许久之后,两人依旧不说话,他一下子慌了起来,以为里面的人跑了,赶紧冲了进来,却见两人如木偶一般呆坐。 “你们……” 赵夏谷的动静,倒是惊醒了两人,张承延起身告辞。目前他们都是人质,却是不好这样长久的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怕是要生出一些麻烦了。馨竹也明白这些,顺势将他和赵夏谷送出了厨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三十章 相邀 李家的人送来赎金了,李士宏是亲自过来的,不过赎金没有红罗寨要的一万两,现如今正是李家收购茶叶的时候,挪不出这么多银钱来,后来和红罗寨这边磋商了一次,最终花了六千两,把李文山给接走了。 张承延是走不了的,李安回去之后,跟李士宏商量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对于张承延家里的一些情况,李士宏知道一些,说与不说,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其实在和红罗寨见面磋商的时候,李士宏把张承延的身家背景说了一遍,也是想说绑张承延没什么油水,这次也就一起放了吧。 赵绫绡得知情况之后,并未答应放走张承延,但对于张承延的赎金一事,也没有再提到。李士宏是生意人,也觉察出这里面或许有一些隐情,虽然不太明白,这红罗寨为什么抓着一个穷书生不放手,但至少张承延的性命无忧。 做到了这一步,李士宏也是想不出其他办法了,这不是他不出力,而是红罗寨那边不肯放手,后面的事情就只能祈祷张承延福大命大了。 对于他不能随李文山一起走,其实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如果红罗寨不缺教书先生的话,他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的。现下,有他这样一个现成的书生可用,以赵绫绡对学堂的重视,怕是放走他的可能性不大。既然绑了他,在收不到赎金的情况下,让他在寨子里教教孩子们,也不算太亏。 “这里的事情,还请替我保密,不要告诉她。这里是一封书信,大概的意思就是我在这里碰上了一个大文人,要在这边求学一段时间,回去的日子可能晚一些。” 张承延交代李文山一些事情,递给他一封信,是写给秦韵的。李文山拿到手里后,小心收好,有些愧疚的说道:“这次是我李家对不住你了,回去之后,等家里的资金回拢一部分之后,我就过来赎你。这些日子,我也看明白了一些事情,红罗寨需要你,自是不会伤害你。总之,最迟到五月份,我一定把你救出去。” 有了李文山的这个承诺,张承延算是安心了不少,只是怕之前跟范正之的约定要作废了,西北的战事怕是不会拖到那个时候。 有了六千两的红罗寨,接下来从附近的言州买了不少米粮,只要撑到田地里庄稼收下来,到时候日子就能好过一些了。 在红罗寨里,张承延现在也不算是陌生人了,他的教书先生身份,已经传了出去,寨子里的人见了他之后,打招呼都会称他一声‘张先生’。每天清晨去给孩子们上课,有时候教的是诗词,有时候教的是儒家典籍。 学堂前的院子,现如今已经有专人在料理了,这个差事赵绫绡只是稍作考虑,就交给了赵夏谷。这院子再大,也总有写满字迹的时候。每日晌午下课之后,赵夏谷就要负责把院子里的字迹清除,有时候是用铁锹铲掉,有时候会弄一些碎土来,铺洒在上面,然后用脚给踩结实。 下了课之后,张承延就去找馨竹,这时候午饭差不多准备好了,两人就在一起凑活着吃一顿。现如今红罗寨里的人质,也就只剩他们两人了。若是碰上馨竹手里有些重活的时候,张承延自是会搭一把手的。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无论是张承延,还是馨竹,心里都敞亮了一些,身为阶下囚的苦闷,倒是消散了不少。 赵绫绡对于他和馨竹之间的关系,也已经知晓了。这倒不是赵夏谷去告的密,赵绫绡对于他这个教书先生还是有些关注的,经常会打听他的一些行踪,日子久了,这里面的事情自是能够察觉得出来。 三月初的一个午后,张承延从馨竹那里离开,返回他在红罗寨的院子,半路上就被赵绫绡的丫鬟拦了下来,说是有事情找他。张承延一时间猜不到赵绫绡的心思,一路上还是有些不安的。他就怕见了面之后,赵绫绡跟他说,寨子里已经不需要你了,既然也收不到你的赎金,就送你上路吧。不管是去黄泉路,还是回明州的路,张承延都不想面对。前者是不想去,后者是没钱不好走。 一路有些忐忑的来到了赵家祖宅,家里只有赵绫绡一人,赵河川不在家里。丫鬟把他领进厅堂里,就退了出去,想是去知会赵绫绡。 张承延和赵绫绡见面的次数不多,这一次应该算是第三次。相比于前两次,眼下倒是更平静一些。赵绫绡进来的时候,与印象里的之前两次一样,依旧是冷若冰霜的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这女子最特别的地方,还是在于她的身高,张承延目测了一下,似乎赵绫绡比他还要高出大概两指宽的尺寸。这样的身高,实话说让张承延很有压力,便在心里猜测着,这女子至今未嫁出去,怕是长得太高,没人敢娶吧。 见面打了招呼之后,赵绫绡先是问了一些关于学堂里的事情。对于这方面,张承延是真有些话要说的。他这些天里,一直在教着这些孩子们,毕竟之前从未做过师长,教的好不好先不说,至少他是认真对待这件事情的。 “关于学堂里的事情大小姐一直都很关注,但学堂里的学生,眼下的受教育情况并不是很理想,这倒不是说孩子们不好学或是天资愚笨,而是缺少笔墨纸砚这些最基本的读书用具。” “这次大小姐从李家那里得了六千两,若是救济村民还有剩余的话,就给孩子们买一些文房四宝之类的,不用多名贵,能用就好。毕竟总是在院子里上课,终归不是正道。若是晴天还好,碰上下雨天自是没用了。而以后天气越来越炎热,怕是在院子里上课反倒不好了。” “先生的心意,绫绡心领了。”她从座椅上起身,向张承延施了一礼,张承延不敢托大,也跟着起身还礼,就听赵绫绡继续说了下去,“这方面的事情,先生说的很对,以前寨子里有余钱,也不敢花在这上面。今日听了先生的话,方才顿悟,明日我便会差人去办这件事情。” 说完学堂里的事情,赵绫绡便提到了他与馨竹的事情上。对于这一点,其实张承延也知道瞒是瞒不住,言语之间便说得坦荡。二人都是明州人,馨竹的身份在赵绫绡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一个名妓,一个书生,若是有心,总会碰面的,彼此相识倒也不是奇闻逸事。 “先生倒是实诚,虽然说得都是实话,但也不尽然吧。” 赵绫绡似乎永远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平时里还好一些,只是让人不敢亲近罢了,现如今这副面孔盯着他看,这让张承延不由得脊背生寒,心里莫名起了凉意,“不知道大小姐这话从何说起,在下自问没有欺骗于你。” 赵绫绡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张承延,他拿到手里之后,上面写着两首词,正是《踏莎行》和《少年游》,上面的自己清秀,像是出自女人手笔,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馨竹所书,但无论如何,现如今知道这两首词的,这红罗寨里除了馨竹,他想不到还有其他人。 “先生是被我掳来山寨的,在这里绫绡先向先生赔罪了。”张承延手里拿着纸张,还在思量着赵绫绡的用意,却不想这女子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倒是让他不知所措。 赵绫绡施礼道歉后,方才接着说道:“先生是个良善的人,这些天自是能看得出来。你的朋友走之前,曾对我说最迟五月份,便来赎你,到时候这里再也没有理由留着先生了。看得出来,先生对那位馨竹姑娘不是一般友人,届时先生可以将之一并带走。” 张承延想解释这里面的误会,但是赵绫绡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说,“绫绡说了这么多,实是有事情求先生。先生是有才学的人,将来前途自是不在话下,所以请先生走的时候,可否将这些天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夏谷,一起带出红罗寨,让他去外面历练历练?” 张承延倒是没想到赵绫绡是这样的意思,对于她所说的,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情,红罗寨绑了他,他心里自是有芥蒂的,不过却也并非什么深仇大恨,怕是出了这里之后,没多久就忘记了,只是有些不明白,赵绫绡为何敢把赵夏谷放在他的身边。 “先生不像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所以才敢绫绡放心将夏谷交给你。”她叹了一口气,冷漠的面容上,竟然透出一丝疲倦,“红罗寨在这里已经过百年了,实话说与那些土生土长的山民已经没多少区别了,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情。先生可以看得出来,我们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才有了将寨子里最好的年轻人,送出去的想法,为寨子的未来,博一条活路。” 此时张承延倒是钦佩起赵绫绡了,这女子不仅有担当,更有智慧,若生为男子,必然是有一番作为的人。来到这个时空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赵绫绡这样的女子,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他是愿意出手相助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三十一章 武功 这是第一次赵绫绡亲口说出了将来不会难为他的承诺,只要李文山那里不出差错,五月份便可回去了。事情谈妥之后,张承延也就不做久留,起身告辞回去了。 其实倒也不是因为两首诗词,就让赵绫绡下了将赵夏谷交给张承延的决心,更多的还是这些天对他的暗中观察。至于才学这倒不是很重要,人品才是关键的因素。 赵夏谷对寨子外面的世界,了解的不多。有了张承延这样一个实诚的领路人,可以让赵夏谷渡过这最初的一段时间。等日子久了,赵夏谷适应了寨子外面的生活,是去是留就看其本人的意思了,张承延是做不了主的。 赵绫绡看着张承延离去,无意识的摩挲着修长的手指,秀眉微微皱起,片刻后叫来丫鬟,吩咐她去把馨竹送到张承延那里,以后就只要照料他一人即可。 张承延出了赵家祖宅,便急忙忙的往馨竹那里赶去。对于两个被绑的人质,没什么消息比眼下赵绫绡的承诺更值得高兴的。到时候两个人都可以离开红罗寨,张承延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和馨竹分享这份喜悦。 他赶到的时候,馨竹正在清洗着菜叶,准备着一些晚上吃的东西。张承延把馨竹拉到院子里,让她坐好,十分郑重的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谢谢你!”馨竹从喜悦中平静下来之后,走到张承延的身边,双臂抱住了他,贴在他的胸膛上,“谢谢你愿意带我走!” “呃……这个怕是你没听清吧。”张承延拿开了馨竹环抱住他的双臂,“放你走我没出多大作用,是赵大小姐心善,自愿放你走的,我就是送个顺水人情而已。” 有些事情,不必说的清楚或做的明显,张承延的举动,让馨竹明白,有些事情或许是她一厢情愿了,“总之还是很谢谢你!” 张承延多少也明白一些馨竹的心思,只是他已经和秦韵求了亲,这倒不好在外沾花惹草了。虽然可以一妻多妾,他也不是没起过这样的念头,但毕竟不是这个年代土生土长的人,这些事情也只是想想罢了,若是真的付诸行动,至少眼下他的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 差不多是跟赵夏谷一起回到的宅院,想来学堂的院子已经平整的差不多了。赵夏谷跟着他也有一段时间了,两人现在也算是朋友了。赵夏谷进了院子后,去到了一碗水喝。 等他喝完之后,张承延才说道:“我已经和你们大小姐说了,让她买一些笔墨回来,到时候就不用在院子里上课了,你也就松快一些。” 之前张承延只是觉得赵夏谷年纪轻轻,却有着不错的身手,是个好少年。但今日赵绫绡却将此人托付给他,怕这少年绝不仅仅如此。 “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赵夏谷被张承延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不是很自在。听了他这么说,张承延回过神来,刚才想这个少年的事情,有些入了迷,“你们大小姐,想让我把你从红罗寨带出去,你有这样想过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显然,对赵夏谷来说,是他一直想去做的事情。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久了。只是之前赵绫绡一直不放心他,觉得他年纪还太小,不放他出红罗寨。听到了张承延的话,他兴致一下子高了起来,嚷嚷着让张承延给他讲一讲外面的事情。索性也无事情,他便跟赵夏谷讲一些外面世界的繁华,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说了一会儿外面世界的美好,张承延又把话题转了回来,问了赵夏谷关于武功的事情。之前两人虽然处的不错,但是一讲到这方面的事情,赵夏谷便会闭口不言,或是找些借口搪塞过去。 今天张承延觉得似乎时机不错,可以再试一试。他感兴趣的不是那些招式,而是内修之法,换句话说,也就是内功。原本他对这种东西是否存在,是抱怀疑态度的,可是对赵夏谷几次追问后,这少年说是有的。 张承延现在就想从赵夏谷身上,弄一套这样的内功心法来看看,到底有什么奇妙之处。以往对这些追问,赵夏谷是不予理睬的,被问得急了,才会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对付过去就行了。但现如今倒是不好这样应付了,毕竟出去之后,他是要跟着张承延的,至少一段时间是如此。 “赵氏祖传的内功,我可不会传给你,那样是要坏了规矩的。我自己琢磨出的一套,倒是可以让你拿去练着。” 在赵夏谷的指引下,张承延第一次触摸到了什么是内功心法。不过静坐练了一会儿,只是觉得有些怪异,原本的呼吸节奏都被打乱了,反倒呛了几口气。 “看吧,是你非要学的,可不怪我。” “你不会是用假的骗我开心吧?” “信不信随你,我赵夏谷才不会干你说的那种勾当。内功修行可不是闹着玩的,出了岔子后果严重着呢。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非要练这内功?以你这个年纪,将来也难有大成就,读书人的想法,就是想不通。” 张承延也知道,多半是刚刚接触,他还不熟悉,好在身边有一个高手,精通此道。以后还是得赵夏谷在的时候,才能练习,免得真出了岔子,后悔都来不及。他学内功,倒也不是想有多大成就,无非就是想强身健体,多活几年罢了。 “是这样啊,那我在教你一些外功招式吧,每天清晨起来和我一起练习,保证你身体健康,将来长命百岁。” 赵夏谷知道了他的想法后,倒是不惊讶,反而多教了一些东西。而张承延也没拒绝,反正是益寿延年的东西,多多益善嘛。 到了次日,给学生们上完课之后,就去了厨房,却不想馨竹不在那里。心里虽有些疑惑,却也没着急去找,兴许是她有些事情,暂时离开一会儿罢了,这里是红罗寨,倒也没什么危险。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还没到家门,就能闻见一股饭菜的香气。推开门一看,院子里已经摆好了午饭,馨竹正在等着他回来。 “之前不都是我去厨房找你,在那里吃的午饭,今天这是怎么了?” “以后你就不用去厨房了,下了学直接回来吧。” “呃……我倒是不介意,在哪里吃都行,就是麻烦你了,跑来跑去的。” “不麻烦,我……我也住这里。” 张承延刚刚拿起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有些不太理解馨竹的话。馨竹坐在桌子旁,拿起筷子给他碗里添了一些菜,方才说道:“赵大小姐不让我做厨娘了,让我以后过来只照料你一个人,还把我的东西,都送了过来,就在……你屋子里。” 这个院子就两间房子,一间是张承延住的,一间是赵夏谷的,连厨房都没有,馨竹过来之后,依着赵绫绡的意思,是想让馨竹和他住在一起。 张承延下意识的就觉得这样不行,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出点儿事情才怪,他可不想对不起还在明州城等他回去的秦韵,“下午我跟夏谷说一说,我把房间腾出来给你住,我去和他住在一起。” “其实……你不用搬出去……我……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馨竹说完的时候,身子已经是要趴在桌子上了,嘴巴紧紧地贴着饭碗,头埋得很深,脸也羞得通红。 张承延自问没有这种定力,能和馨竹同居一室,而相安无事。为了不辜负明州城的佳人,只能趁现在意志力还坚定的情况下,尽快摆平这件事情,“呃……其实我睡觉会梦游,我怕吓着你。夏谷胆子大,而且也会武功,他是不怕的。” 良久之后,张承延才听见馨竹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的提议,让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这里是红罗寨,而馨竹也不再是倚月楼的人了。这个时代可不讲什么一夜情,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要负责的。眼下以他的能力,还做不到可以妻妾成群,自然也就不能招惹馨竹,否则到最后,可能是害了三个人,这件事情不得不慎重。 赵夏谷回来的时候,见院子里多了一人,也没问什么。张承延把他拉到一边,把里面的原委说了一遍,赵夏谷点点头,答应了他可以两人睡一间屋子,只是还少一张床,下午得两个人一起去找。 这个问题不大,先是将张承延的衣物搬到了赵夏谷的屋子,把地方给馨竹腾出来,然后又跟着赵夏谷从别处找到了一张床,抬了回来。屋子不大,放两张床稍显的有些拥挤,不过眼下的情况,也只能凑活着先住下了。好在两人都不是娇生惯养,这样的的环境也能适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三十二章 涌潮 自三月下旬起,学堂里的孩子们,就不在院子里上课了。一是天气热了起来,在院子里教学,已经不合时宜了。其二便是赵绫绡已经从言州的铺子里,购买了一批纸、笔以及墨,至于砚台是买不起了,只能用瓷碗来代替,凑活着把墨化开就行。 学堂里的孩子不多,合计一十六人。这里面的孩子虽然上学有一段时间了,但是真正接触笔墨的日子并不多,当拿到笔的时候,只有三个孩子知道怎么握笔。 这些都还好,其实最让张承延担心的是纸张的消耗。十六个孩子,要真是放开了纸张的供应,对红罗寨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买这些这些东西的钱,都是赵绫绡从那些赎金里,硬生生扣下来的,现如今都交给了张承延保管,他自是知道份量的多少,经不起无谓的消耗。 但这些孩子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崭新的纸张和毛笔,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新奇的小玩意儿,一堂课之后,纸张上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唯独正经的文字没几个。 到了下学的时候,张承延不得不将真实的情况,跟这些半大的孩子说清楚。他也提出了一些解决的办法,比如回去之后可以用树叶代替纸练习,或是用差不多的枝条在沙地上练习……等到熟练了之后,再去用纸张书写。张承延前世的时候,这样辛苦练字的书法家故事没少看,现在倒是刚好可以拿过来借鉴。 下了学之后,其实也没其他的地方去,毕竟这里是山寨,在娱乐性方面,可以说是没有。一般来说,都是直接回去。眼下情况也是有些令他为难的,馨竹对他是有有意的,他不是这方面的木头,相处久了自然能觉察的出来。现如今赵夏谷虽然依旧住在院子里,但是却也不再形影不离的跟着他。 若是赵夏谷在的时候,院子里三个人,情况还好一些。如果只有两个人,气氛便会沉闷一些,这反倒不如原先馨竹还是厨娘的时候。 自从馨竹住进了他的院子后,虽然穿着上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些粗布衣裳,颜色也都偏深色一些,自比不上过去在倚月楼那般好看,但浑身上下倒是干净了一些,从手脚到面容,看上去都是白白净净的,虽然没有胭脂涂抹,却也恢复了一些往日名妓的风采。 相比于容颜上的变化,馨竹的厨艺,倒是长进不大。不过,她的厨艺其实一般,这也就是在山寨里,大家能吃饱就行,若是换做稍微殷实的家庭,她的手艺都是拿不上台面的。这一点,馨竹自是和秦韵没法比,更别说秦韵还有一门优秀的制糕点手艺。 对于厨娘的这个问题,他是没办法选择的,之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眼下馨竹总是尝试做一些新的菜品出来给他吃。红罗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的食材,馨竹在这方面没办法下手,便在烹饪方法上起了心思,一种菜品尝试着用不同的方式来做,煮的换成炒的,炒的换成蒸的……味道千奇百怪,颇有些黑暗料理的意思。 午饭的时候,赵夏谷从外面回来,三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跟张承延说了一些话,大致就是会离开一段时间,不再跟着他,寨子里有一些事情需要人手,他得过去帮帮忙。 起初赵夏谷跟着他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太习惯,现如今倒是习以为常了。赵夏谷不再跟着他自然是好的,但眼下他其实是希望赵夏谷继续留下来。不过既然是寨子里的事情,他到找不到理由阻拦,只能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的意思。相对于红罗寨,他始终是外人,自然也就不好插手寨子里的事情,至于愿意帮忙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赵夏谷离去,多少还是有一些影响的,他这段时间跟着赵夏谷勤练武功,招式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在修行内功的时候,还是得小心翼翼。赵夏谷不在身边,一旦气息出现些许不畅,他就得停下来,若是赵夏谷在一旁,便不用如此,赵夏谷会引导着他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去。这样一来,这修行内功的速度就降了下来。 到现在虽然修行了大半个月,但实际上效果倒是不怎么明显,没感觉身体有哪些变化。赵夏谷倒是嘲笑他过于心急了,以他的资质来说,恐怕得年之后,才能见到效果,前提是得一直坚持,若是半途而废,多半和不练是差不多的。 自那日赵夏谷打招呼离去之后,后来在寨子里一直也没看见他的身影。起初,张承延并未在意这些事情,但日子久了,终究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寨子好像进入了一种紧张的状态,说是草木皆兵有些夸大,但确实能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张承延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战争,或许是与其他寨子间的争斗,或是朝廷的官兵来围剿,总之怕是要动刀兵了。 当然这只是猜测,是真是假还要再看看,但至少未雨绸缪是不会错的。万一不幸猜对了,所谓刀剑无眼,小命很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回到院子之后,把这件事情跟馨竹说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免得事到临头,就像无头苍蝇一样,那更是会给逃生带来麻烦。 馨竹毕竟经历过一次见血的场面,那是在她被绑的时候,红罗寨的人和韩姓商人的护卫打了起来,虽然没出人命,但流血是难免的。张承延跟她说了之后,她虽然慌张,但好在还没失了分寸,把张承延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开始做一些准备。 当然准备的无非是一些逃跑路上用的东西,虽然对这里的地形还不是很熟悉,但真要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这些反而不重要了。眼下最缺的还是刀剑之类的兵器,虽然真的拿在手里面,也不一定能起多大作用,但至少是个安慰。可这些东西不好得,家里就只有一把菜刀,拿着它张承延觉得还不如直接空着手跑。 当然,最终还是找到了一把像样的兵器,是一柄有些锈迹的匕首,从一个学生家里讨要来的。回来之后用磨刀石打磨了一个多时辰,这匕首看起来才有光泽一些。 随后的几天里,若是白天还好一些,晚上张承延总是心中担忧,夜里面一直都是睡睡醒醒,生怕在晚上,有人杀进了红罗寨。夜晚本就看不见什么,若是再起了刀兵,就更凶险了。 张承延是从学堂里的学生口中,才知道寨子里真的发生了事情,虽然这些孩子知道的也不多,但至少他们各自的家里,都已经在做着准备,随时逃往寨子后面的大山里避祸。 这里面具体的缘由,张承延知道的时候,情况已经开始不好了。作为红罗寨主心骨之一的赵绫绡,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来通知他的人,正是赵夏谷。 之前张承延曾经疑惑,红罗寨如此嚣张的绑匪行径,朝廷官府为何视而不见,当时没想明白,还以为是这样的情况在陈朝各地并不罕见,只要没捅出窟窿,官府便视而不见。现如今才知怕是想错了,因为言州城外已经停驻了一只千人的官军。 官府的这样行动,自是瞒不过红罗寨的眼睛,出去打听的人回来说,还有两支官军往言州这边赶来,大概也是千人的规模,最红后合在一起怕是有三四千人的样子。这是福建、两浙、江南三路共同调动的地方军,打算一起围剿言州这一带的匪徒。 虽然红罗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匪寨,但在外人眼里,总是和匪徒脱不了关系的。当然这一带也不只有红罗寨一家,所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无论是红罗寨这样半匪半民的寨子,还是真真正正的匪寨,聚到了一起想出了一个法子,便是趁其他两路军队还没到,先行一步摸进言州城外的这个军营里,刺杀掉为首的将领。 只是不曾想,对方竟是个颇有心计的将领,早就设好了局,等着他们跳进去。这一战红罗寨除了赵绫绡受了重伤,更是送进去几条好汉的性命,可谓是损失不小。至于其他几个寨子,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这一次的计谋,颇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意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三十三章 避祸 潜入军营刺杀将领,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不过在张承延看来,这就有些莽撞了。或许是平日里,这些人习惯了自己能够单枪匹马大战数人,便以为在军营中,也应该如此。但实际上,有组织的士卒,战斗力要远远高于他们的。 本来就是一群松散的人聚在一起,不懂得配合与战法,若是一切顺利还好说,可一旦遇阻,若不能及时脱身,便会陷入包围之中,这次还能逃回来许多人,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赵绫绡是寨子里的主心骨之一,近几年随着老一辈人的撒手,寨子里已然是一副唯她马首是瞻的样子,许多大事都要她点头才行。这种女人当家的事情,其实还是比较少见的。 不过红罗寨却有些不一样,当初迁来此地之时,就是一位女族长赵红罗主事,正是这位女族长领头,硬是在这里占下了一块儿地盘,开创了这红罗寨。其后这一百余年里,也出过女族长,寨子里的人对女人当家,倒是没什么芥蒂。 但赵绫绡重伤陷入昏迷,这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寨子里的人心有些浮动,此时老一辈的族人,不得不站出来,管理事情。先是将老弱妇孺送入山中,精壮汉子留下来,以观动静。其次,就是把粮食也送入山中,免得起了战火,烧毁在烽火中。 其实这个时候,张承延和馨竹已经是累赘了,既然暂时拿不到赎金,现在又面临官军的围剿,不如索性放了最好。这也是老一辈人的意思,毕竟这些天的相处,多少已经有了些情分,而且他们中也是有孙子孙女,在学堂里跟着张承延上学。但赵夏谷不同意,说是赵绫绡有过嘱咐,等寨子危机过了,才能放人。 赵夏谷毕竟是赵绫绡的左膀右臂,而且寨子里的年轻人,除了赵绫绡能够稳稳压住他之外,其他人谁也不敢说有这个本事。当他说出这是赵绫绡的意思后,暂时主事的老人,倒也不好反驳。说到底终究不过是两个人而已,虽然多一些麻烦,但也有限,不好因此恶了赵绫绡和赵夏谷。 张承延和馨竹也都进了寨子后面的大山,毕竟一百多年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遇到过,所以在这大山里面,红罗寨长年来的营造,已经开辟出了几处藏身的地方,虽然比不上寨子里面,但用来藏身,也算是不错了。 进了大山,孩子们的学还是要继续上的,只是都变成了露天,连桌椅板凳也都没有。实际上这个时候,不仅孩子们没有上课的心情,就是他也静不下心来教。索性就坐在大树底下,给孩子们将《三国演义》的故事。 当然,也不是单纯的说书,若是讲到可以发散的地方,便也顺带会说一些道理,评判几句古人的得失,以此来警戒这些孩子们。进了山里,学堂多了些变化,兴许是觉得他讲的故事有意思,一些老人和妇人,闲暇的时候也会过来听上一会儿。 山里面最难熬的还是晚上,虽然寨子里的先辈耗费的心力不少,但有些东西还是无法避免,那就是蚊虫。虽然几处藏身之所,杂草野花清理的很干净,但这些烦人的蚊虫却还是有一些,叮起人来毫不含糊。学堂里的学生,身子上总是能看见几处红点,或是胳膊,或是腿上,当然也有的在脸上。 张承延每天晚上,都是合衣而睡,除了害怕蚊虫叮咬之外,也是为了警醒自己。进了山之后,馨竹只能和他在住在一起了。本来就是为了藏身准备的地方,自然是不太宽裕的,想要一个人一间屋子,已经是不可能了。 馨竹虽说比他还要早一些被掳到寨子里,但是人缘却没有他好,认识的人也寥寥无几,就是认识也大多不太熟,若是非让她和寨子里的人住在一起,确实是有些难为她了。虽然在寨子里,两人是分开住,但毕竟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寨子里的人对他们的关系,大多都是往夫妻上看的,现如今住到一个屋子里,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 实际上,两人虽然在一个屋子里,但他睡在地上,馨竹睡在床上,而且他一直合衣而睡,就是不想往别的事情上胡思乱想。眼下倒还能自制一些,若是天气再炎热一些,而寨子的危机还过不去的话,到时候晚上真的解开衣服,虽说是为了凉快,但难保不会发生点儿什么。 进了山里,学堂变成了露天,好似去掉了一副枷锁,孩子们有些皮闹起来,尤其是他讲了《三国演义》的故事后,几个孩子竟然学起了刘关张桃园结义,也来了一个山中结义的戏码,谁谁是大哥,谁谁是二弟之类的,也有好动的孩子,已经开始用山里的木材,做出了丈八蛇矛,双股剑,但青龙偃月刀比较难一些,听说已经让懂得木匠的老人,帮忙做了。 赵绫绡原本也是跟着大家一起进山的,她一直昏迷着,留在寨子里不安全,便随同老人妇孺一起转移了进来。在张承延得知这个消息后,还是有些担心的,他害怕赵绫绡醒不过来,那她之前许下的放人承诺,还能不能实现就不太好说了。 好在运气不坏,赵绫绡醒了过来,无论是对红罗寨还是张承延,这都是一件好事情。赵绫绡醒来之后,只是吃了几口稀粥,就让人把张承延给叫了过去。看见赵绫绡的时候,她脸色苍白,没有血色,整个人都让人觉得很虚弱,就像大风中的飘叶,感觉随时有可能再次倒下。 “张先生来了啊,坐下吧。” 屋子里已经备好了一张座椅,张承延坐上去之后,说道:“大小姐身体还很虚弱,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吧,还是休养为上策,身为寨子里的主心骨,你康健了,寨子就不会散。” 赵绫绡摇了摇头,双臂撑着床板,让她身子直起来一些,方才说道:“不碍事的,这次请先生来,就是想请先生给出谋划策,如何应对这次危机。以前都是江南一路的军卒来威慑一番,事情也就过去了。但此次是三路都派出了军队,情况不容乐观,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冒险去军营刺杀,为的就是先打残一路,也好减轻些后面的压力,只是不曾想……” 后面的事情,她没有多说,显然已经是人尽皆知,他们大败而归,损伤不小,讲到这里,不免心中悲愤,但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对于赵绫绡的请求,先不说张承延有没有这个能力,但是心理上就有些过不去,无论如何,言州城外的可是官军,而红罗寨可是半个匪寨。官军官军剿匪,这是造福一方的好事情,若是真的因为他的计策,而让官军损失惨重,他心里可是过意不去的。 况且,将来他是要考科举的,万一这里面的事情日后泄露了出去,别说考科举,就是能保命都难。但眼下的情势,他若是不答应,红罗寨这里也不好交代。思虑了良久,方才说道:“试着烧了官军的粮草吧,毕竟是三四千的军卒,可不是流民,粮草的消耗也是不小的。烧了粮草,虽然他们不一定退军,但至少可以拖一拖他们的步伐。” 赵绫绡有些犹豫,前番的刺杀没能得手,让她对这样类似潜入军营的做法,有了些担忧,生怕官军会在粮草周围,也布置了陷阱,“先生,计策可否成功?” 这就是有些难为张承延了,不过其中的缘由,他也能猜到几分,“这个倒是不好说,官军可能会因为之前的胜利而放松警惕,也有可能更加谨慎,所以还是得先派一个身手好又机敏的人过去打探一番,若是可行再动手,若是不行,只能再另寻他策了。” 眼下他也只能说这些了,若是计策成功,官军损失的不过是些粮食罢了,至少没有人员上的损失,于他来说,心理上的负担没那么重,若是说一些其他的计策,可能就会出现人死亡,那样就太过了。 或许是形势所迫,赵绫绡最后还是采纳了张承延的计策,“我们这些人,生在山野之间,从小就无法无天,若是先前我们不去刺杀,而是去烧言州城的粮库,或许现如今为难的就该是那群官兵了。果然草莽的时间长了,难成大事的。这次计策若成,绫绡会记着先生的恩情。” 张承延倒是不希望赵绫绡记住这个恩惠,无论如何,这件事情今日做了,将来终究是个隐患,他心里也是有些不安的。之后便向赵绫绡问了打算派谁去打探,本来她去是最合适的,无论是身手还是机敏,她都不缺。但眼下她身受重伤,只能是让赵夏谷去了,等确认了情况之后,再找人去就行,这样的行动,终究是人少一些更安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三十四章 放火 言州,只是一个县城,而且相对于中原同等级别的县城,它无论从人口、经济、文化、军事哪一个方面,都是远远不如的。虽然城墙是有的,不过已经年久失修,作为一座城池最大的防御建筑来说,显然是不合格的。 言州西城门外,已经扎下了营寨,来自江南东路、两浙路、福建路的三支军队,合计三千五百余人,就暂时停驻在这西城门外。 营寨从外面看上去,泾渭分明,呈品字形排列。但是在营寨的警戒上,却是有些稀疏了,除了之前被偷袭过一次的江南东路军布置了巡逻侍卫之外,其他两营的将士,只是将营寨大门紧闭,并未采取其他的警戒措施。 这三支军队,属于地方军队,更多的是为了维护一方平安,真正的战争,靠的是驻扎在京师的禁军,如此一来,纪律这般松散,也就不奇怪了。 赵夏谷趁着夜色,悄悄地翻越过营寨的木制围墙,在营地里探查了一遍,倒是发现了一些粮草,不过数量不大,想来是为了次日的饭食准备的。按照来之前赵绫绡的吩咐,先去探一遍军营,若是没有,这粮草多半就在言州城里的官仓了。 赵夏谷退出军营后,又翻越过城墙,进了言州城。对于城里的地形,他还是有些印象的。虽然没去过太远的地方,但是言州城倒是来了几次,现在是在夜里,街面上的商家都已经打烊了,对他的行踪来说,倒是很好的掩护。 言州城的官仓不大,往日里是只有一个老官吏看着门,并无其他的人手。这也是因为这座官仓,大多时间都是空的。只是近几日,把守倒是严了起来,有一队十人士兵,紧紧地看住了门口。 白日里这队官兵还是尽忠职守的,只是到了晚上,多少有些懈怠。赵夏谷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忍受不住困意,靠在门口睡着了。绕到墙角的地方,翻越过不高的围墙,来到了院子里。 官仓被上了锁,这有一些麻烦,他不会开锁。不过这也不难,官仓前的地面上,倒是可以看见不少的车辙印,虽然因为夜色的原因,看的不清楚,但还是能确定的。为了防止万一,赵夏谷还是蹲下来,用手摸了摸,再次确定没错之后,方才离开了这里。 赵夏谷这一趟还算顺利,不仅找到了官仓,顺带连着官军的实力,也大致探查了一遍。回到红罗寨之后,把这些和赵绫绡说了清楚。这个计策是张承延出的,赵绫绡也把他找来了。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但也不敢拒绝。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先生觉得是不是官军在设局?” “事关红罗寨的前途,这种事情在下不好乱说,但大小姐应当明白,现下最不能迟疑的就是你了。” 赵绫绡陷入思考的时候,就会不自禁的摩挲着手指。许久之后,赵绫绡秀脸上,闪过果决之意,吩咐赵夏谷下去准备,趁早动手。 实际上张承延能明白赵绫绡下这个决定的背后,心里背负着怎样的压力。这件事情,无聊的时候,也曾设身处地的想过,即便他是红罗寨的族长,怕也是比赵绫绡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不管结果如何,眼下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就要全身心的去准备。赵绫绡虽然醒了,但是身上的伤口还没痊愈,一动弹就疼的要死。关于放火的一应事务,由赵夏谷去准备。赵绫绡躺在床上,思索着应该派哪些人去完成这个任务。 这件事情终究是官军疏忽了,放松了对官仓的警惕。红罗寨以赵夏谷为首,来了四个人,趁着夜色放了一把火,将官仓烧了个一干二净。夜里,火光冲天,全城的人都能看见,即便是城外的士卒,也目睹了城里的大火。 等到调集人手,把火扑灭的时候,官仓已经是一片焦土了,里面藏着的粮食,颗粒不剩。这些东西,都是从江宁那边押运过来的。没了粮草,便有了后顾之忧,退兵与否还不好说,但至少剿匪的计划要往后延了。 田升是江南东路军的将领,算是东道主,他最先带着手下的人赶到,看着满目的焦黑,颇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感。他是最先赶到言州的一支军队,粮食也是他押运过来的。 起初,他想到了会有人偷袭军营,那帮匪寨里的人,是个什么秉性,他自是知道的,刺杀这种事情绝对做得出来,为了让赵绫绡等人上当,他故意放出了三路军队合力剿匪的消息,就是为了刺激赵绫绡等人。果不其然,计策成功了,让言州这一带的匪寨损失不小。 “烧粮仓,倒是真的疏忽了,这种计策可是有些年头不曾出现了,没想到让我给遇上了,只是不知道是高人相助还是那帮匪徒自己想出来的。”田升出了官仓,脑子里想着事情,迎面便撞上了其余两路的人马,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番。 退兵眼下是不会的,两路人马刚刚赶到,连人都没见到,就这样打道回府,怕是脸上无光,回去也不好和上司交代。但继续留在这里,也不甚安全,毕竟他们的军粮,都是江南东路这边供给的。 田升看出了他们的为难,便开口说道:“军粮的事情,我来安排,自是不会让大家饿着肚子的。” 这个倒不是糊弄,言州这边可以找粮商周济几日,然后快马加鞭往江宁去报信,再运一批粮食过来。江宁是富庶之地,乃天下少有,几千人的粮食,自是供应的起。这次难得三路达成共识,绝不能因为一次的粮食被烧,就匆忙散伙。 火烧官仓的消息被带到了红罗寨,上下自是一片欢腾,多日笼罩在寨子里的阴云,总算是散去了一些。 不过赵绫绡身为寨子的主心骨,这样的好事情,她也只能稍稍的参与一下,后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她去思虑。这次行动的成功,让她对张承延的能力和信任,都提高了一些,在应对官兵后续的动作上,她又把张承延给找来了,俨然把他当做了军师一般。 “下面的事情,其实已经很好推测了,官军等到粮食充足之后,怕就是过来围剿了。到时候……”张承延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放弃寨子,都撤到山里来吧。” 赵绫绡不明白张承延是什么心思,就这样不做任何抵抗的放弃寨子,到时候如何与寨子里的人交代?老弱妇幼还好说一些,而那些轻壮,血气方刚,从来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让他们放弃抵抗,心甘情愿的进山,怕是很难办。 “打仗总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眼下也只有地利是能够拿来做一些文章了,与其在寨子里与官军进行必输无疑的厮杀,何不进入大山,保存实力,寻求良机呢?” “先生说得自是有道理的,只是……就依先生的意思吧,其余的事情绫绡去办。” 赵绫绡虽然还有心事,但终究是她与寨子里的沟通问题,这些事情不好麻烦张承延,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有件事情你还需让人去办,一旦放弃寨子,通往大山的入口,便会落入官军的掌控之中,必需尽快在找到一条出山的通道,不需要多么通畅,只要身手好的人能走就行。” 赵绫绡依照这张承延的计策,找来了赵夏谷,把要做的都吩咐一遍。 “找路这件事情不是问题,但如此撤出寨子,怕是难以服众啊。” 果如赵绫绡所料,最难办的还是这件事情,以往不是没有过举寨逃进大山的时候,只是那也是在和敌人厮杀一场之后,从来没有这样不战而逃的情形。 “夏谷,这件事情不容有失,必须如此。若有谁不服,以族规处置。张先生说得不错,与官军正面厮杀,我们何尝占到过便宜?无非是多搭进去几条活生生的性命罢了,对于大山,官军自然不如我们熟悉,他们敢进来,自然就是任我们宰割。” “话虽如此,不过……” “不用多说,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去办吧。” 赵夏谷见赵绫绡主意已定,也不好在多说什么,事情虽然难办,但此时也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一些风波 “你……还好吗?” 小屋子里,馨竹看着已经呆坐了许久的张承延,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这几天张承延的日子不太好过,为了替赵绫绡分担压力,赵夏谷把他给抬了出来,撤出寨子毕竟是他的计策。这样一来,碍于族规,不敢找赵绫绡的人,便把气撒在了他的身上。 赵夏谷虽然将他推到了台前,但却也没有撒手不管,正是在他的护持下,张承延才能安然无恙,只是受到一些诘难罢了。后来,是赵绫绡拖着病体,亲自过来解围,张承延这才算是虎口脱险。 “啊……”听到馨竹的声音,张承延回过神来,“实话说,不太好。” “这帮人也真是的,明明就不可能打得过官军,逃进大山里是为了他们好,可他们却不领情,真是不是好人心。” “这大概是因为他们和我们是不同环境中长大的两类人吧,有些事情想法不一样,也是很正常的。我……只是心情有些不好罢了,你不用担心。” 这些事情,馨竹不是很懂,聊了几句也就没有下文了,张承延又开始一个人想着一些事情。逃进大山里,自然性命是无忧的,官军最多是派上一些人进来试探试探,绝不敢冒然大军进山,只要将这第一波探路的士卒击退,便可安稳的待在山中。 官军不会进山,必然扼守住寨子和大山之间的连接口,这样围而不攻,时间长了,等到粮食吃光了,寨子里的人,自然会出山。若他统领着官军,势必会这么做。对于如何破解这样的困局,他有了一些想法,所以才建议撤进大山,而并非全然是为了减少伤亡。不过这一点,他有些顾虑,没有说出来。 官军围而不攻,这只是他的推测,至于会不会发生,也要看官军是否配合。若是个头脑简单的,说不定放把火把寨子烧了,也就带着人撤了,那他的这些想法说出来就显得多余了,徒增别人笑料罢了。 其实他并不是很懂战争,只是前世看的一些历史剧中,有些东西和眼下的情景很相似,便把里面的一些计策拿过用了,只是不曾想竟真的有了一些效果。 入了夜,白天发生的事情,确实影响了他,让他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安眠。 “你睡不着吗?” “你也没睡啊,是不是我吵到你了?那我出去坐一会儿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进来。” 张承延从地上铺盖的凉席上起身,就要往屋子外面走。馨竹从床上起身,在张承延要开门的时候,从身后揽住了他,人贴在了身上。身后的柔软,让他已经放在门栓上手,僵硬住了,整个身子也是如此。 “不要出去,今晚……我陪你!” 张承延此时不知道如何是好,馨竹的一句话,让他之前所有的坚持和克制,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一直以来,即使有时候他会故意透露出疏离感,但馨竹却一直在接近他,今晚做出这样的举动,怕还是见他心里有结,想要用身子安慰他。馨竹出身风月行当,或许这是她能想到的,安慰男人的最好办法了。 “我……在明州,有一个女子等我!” 张承延本以为自己说了这句话,馨竹便会知难而退,不曾想他腰间的手臂环绕的更紧了,“我不在乎,现在是我们在一起!” 黑暗中的屋子里,有女子娇柔的低吟,有男子沉闷的低哼,还有木床‘吱呀’晃动的声响…… 清晨,静谧的小屋之中,馨竹披散着头发,在张承延的怀里醒来,似是想到了昨晚上的事情,脸上闪过一抹红晕。见张承延还在沉睡,便用她的发梢,调皮的在他脸上滑来滑去。 张承延醒了,脸上带着笑意,显然心情不错,见馨竹有些闹腾,便拍了一下她光洁丰满的秀臀,“别闹了,再睡一会儿。” 等到真的起床的时候,已是巳时过半。叫醒他的是学堂里的孩子们,在屋子外面,门敲得咚咚响。原本一直按时出现的他,今日竟然忘记了去学堂里上课,孩子们左等右等,他都不到,只好派人过来找了。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白居易所写《长恨歌》中的这两句,他今日才算是有了真正的体会。换做他是唐玄宗,怕也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今日学堂里的课,他索性就教了白居易的这首《长恨歌》。当然给孩子们讲爱情,多半是对牛弹琴,所以他便把此诗讲解成讽刺唐朝政治,之后便是讲了安史之乱,强大的唐王朝由此衰败下去,最后说了几句警示的话,上午的课就结束了。 关注他的人,不止是学堂里的孩子,赵绫绡下午便派人将他给请了过去。经过几日的休养,赵绫绡现在勉强可以坐在椅子上了,伤势算是在渐渐地好转,再等些日子,就能痊愈了。 “先生对昨日的事情,心里还是有芥蒂的,今日学堂上课的时间,可是只有往日的一半。” “今日学堂发生的事情,是在下的过失,不过请大小姐放心,以后便会如常,有些事情,不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先生能如此大度,绫绡也能少一些愧疚。”赵绫绡说着,坐在椅子上的身躯,稍稍弯了一下,算是对他的致歉,“夏谷,滚进来!” 昨日寨子里许多人上门围堵张承延,这件事情尽管赵夏谷是为了赵绫绡考虑,而且他也护住了张承延,但终究是他挑起来的,是陷张承延于危险境地,赵绫绡现如今倚仗张承延,对夏谷不得不惩罚。 赵夏谷是赤裸着上身,光着脊背,绑着藤条进来的。进屋之后,就单膝跪在张承延的跟前,抱拳说道:“先生,昨日是夏谷对不起你了,还请先生原谅,任何打骂,夏谷绝不退缩。” 张承延将绑在赵夏谷身上的藤条,解下来扔出了屋子,把一直跪在地上的赵夏谷扶起来,笑着对赵绫绡说道:“大小姐,这负荆请罪可要不得,有些过了啊。” “先生见笑,绫绡乃是草莽之人,读的书不多,只记得这个认错的法子,便让夏谷依着做了,若先生有气,尽可打骂,这件事情实是他莽撞了,陷先生于危险境地。” 张承延心中的不快,自是早已经不见了,哪怕是有,也不敢真的动手打骂,赵绫绡这番作为,只是让他明白,红罗寨这件事情上理亏罢了。让赵夏谷穿上衣服,一起坐下来,商量着后面的事情。 言州那边,一直有寨子里的人在盯着,这几日他们的粮草,依靠的是城里富商大户的支持,暂时没什么问题,下一批粮草很快就会从江宁那边运过来。烧粮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等到江宁的军粮运过来之后,官军就会出发过来了。 三支军队,自是不可能都开拔前往红罗寨,这一带匪村不少,红罗寨只是比较厉害的一个,但官兵也不会太过分散,在军卒不多的情况下,分兵是大忌。张承延推测,怕是三路军队,各自为政,红罗寨可能面对的是一支千人的官军,只是不知道是哪一路罢了。 商谈了一会儿,眼下官军还没过来,需要说的事项无非就是那几样,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战争物资的准备,寨子里大多数的人,都在做着这方面的事情,他不方便插手,谈完该注意的地方后,就起身告辞了。 回来的路上,难免想到了馨竹。这女人原本是不打算招惹的,可是昨晚那种情形之下,他又不是柳下惠,最后发生了男女之情,自是情理之中。只是一想到秦韵,便有些心虚,真不知道回去之后如何交代。 回到了住处,中午的饭食才准备好。自从进了山,吃饭的时间便往后延了,毕竟大家住在一起,烧菜煮饭的锅只是固定的几个,做不到一家一个,只能依次使用。他们不是红罗寨的人,自然要安排在后面。 “其实,我做的菜和煮的饭,都不是很好吃,可你怎么从来都不说啊?” “因为是你做的。” 张承延这时候自然不会说自己不挑嘴之类的大实话,净挑一些好听的说出来。既然已经是他的人了,相处起来也就放松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般,总保持着一些疏离。 官军来之前,这段日子还算是平静的,唯一的波澜还是在学堂里。应该是从大人那里听来的,还是关于他要大家都撤到大山里来的事情。 关于这些,有些孩子觉得张承延说得不错,应该利用大山的地形优势,与官军展开周旋,当然也有反对的,觉得这样做没有骨气,无论怎样也该和官军打上一架再说。 这种事情,自是不可能因为他一句‘不许讨论’就停止,事实上他也不想去封住孩子们的嘴巴,只是若是任由孩子们这样争执下去,自然是于他不利的。 孩子们毕竟年纪还小,在思维上还是跟不上他的节奏,张承延只是稍微引导了几句,这件事情后来就演变成了关于‘骨气是什么’的探讨,而他也就顺利的从漩涡中心跳了出来。 不过这件事情也让他起了警惕,学堂这段时间还是关闭的为好,若是再开下去,恐怕会生出一些麻烦。当日下学之后,张承延便去找了赵绫绡,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赵绫绡也明白,这应该是有些大人,借孩子们的口,去诘难张承延,只是稍作思虑,便同意了他的想法,将学堂暂时关闭一阵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三十六章 伤而不杀 四月过半,官军的粮食得到补充,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剿匪的计划开始实施。 红罗寨是言州这一带数一数二的大寨子,这是一块硬骨头,不太好打,这份苦差事理所应当的落到了田升的头上,说到底这言州还是在江南东路的地界上,另外两路的军马,都不太愿意接手。 等到田升领着军队抵达红罗寨的时候,留下的只是一些空荡荡的房屋。田升不敢大意,派了一队士卒,进入寨子搜查,并未发生任何异样。大队人马随后进入寨子,仔仔细细的进行排查。寨子与大山之间的连接口,也没能藏得了多久,便被发现了。田升被士卒领到进山的入口处,盯着山道,眉头紧皱。 看到这条进山的道路,田升也就猜到了这红罗寨怕是举寨逃进了大山,只是这却让他更为难。对这座大山的熟悉,他和手下的官兵,自是比不上红罗寨的人,一千余人的队伍,进入这大山,说是石头进了江河也不为过,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吩咐下去,仔细把守好这个地方,他们怕是逃进了大山,对这里我们不熟悉,可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不得疏忽大意,免得被偷袭。” 经过之前的两次偷袭,田升在这方面的警惕性很高,时不时地就要叮嘱一番。他下了军令之后,便回到了寨子里。这里的房屋,大多都是空荡荡的,能拿走的差不多都带进了山里,官军到了这里,却也不用安营扎寨了,直接就可以住进屋子里,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田升将军帐安放在了赵绫绡家的祖宅,这里是整个寨子最好的地方,自然也就归他使用了。回来之后,他召集了手底下的几个军官,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将军,不如晚上派几个机灵的弟兄,进入山里打探一下,这个寨子怎么说也得有七八百人,这么一大拨人进山,总会留下一丝痕迹,我们正好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巢穴,然后再进山剿灭。” 对于手下提出的建议,田升斟酌了一会儿,方才点头答应。以眼下的情况来说,这是一条可行的计策。这次剿匪也是有期限的,时间到了就要回去复命。大军出征在外,粮食消耗也是不可忽略的,即便江宁富裕,但也不能随心所欲的供给。 原本最好的方法就是围而不攻,等到大山里的粮食吃光了,里面的人自然就会出来,只是这条计策却不能用,太耗费时间了。 官军的动向,早已经有人传报给了赵绫绡。现如今她的伤势恢复的不错,伤口已经长出了新肉芽,开始逐步的愈合,只要不是大动作,便不会扯着伤口。 在临时的议事堂里,赵绫绡思索着应对的策略。眼下官军只是占据了寨子,既无进攻也无撤退的意图,想必就是要打探情报了。吩咐赵夏谷,那些埋伏在大山密林里的人,务必要时刻警惕,全寨子的精壮,分成两拨,日夜都要有人守卫,防止官军在夜里行动。 “另外,再告诉大家伙,如果遇见小股官军,或者是他们的探子,记住可以伤人,但不能杀人。” “大小姐,这……” “别问了,这是张先生的话,我也想不明白,不过按照他说得去做就是。” 伤而不杀,这是张承延昨日对赵绫绡说的话,在他看来,只要让官军失去战斗力即可,没必要非得你死我活,终究大家都是汉人,虽说现在是官匪不两立,但做事留一线,日后也好说话一些。 夜幕降临,从山下的寨子里,大约有二十道身影,摸进了大山。这些都是田升手下的精锐,是他从禁军里带出来的,是上过战场,见过血、杀过人的主。 二十个人进入大山,又是夜晚,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赵夏谷带着两个人,蹲守在一棵大树后面,小心的听着周围的动静。大山很大,红罗寨的人,世代生活在这里,知道要防止官军打探,应该藏在哪里,像赵夏谷这样的蹲守地方,还有许多。 赵夏谷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一丝异常,他小心的从大树后面探出身子,前方不远处有微弱的火光时隐时现。 是官军的探子,赵夏谷一下子就警惕起来,拿起身边的硬弓,搭上了箭矢。箭矢是特制的,没有铁箭镞,通体是一种硬木,杀伤力不大,只要不是射到眼睛、喉咙这些部位,致命的概率并不大。被削尖的箭矢上,还涂抹了一种植物的汁液,这种汁液不会要了人命,却能让伤口红肿、痛疼,在很大程度上能延缓愈合的时间。 嗖! 黑夜中,看不清人影,只是一个模糊的大致轮廓,凭着多年的猎手经验,赵夏谷射出了手里的箭矢。 微弱的火光,在箭矢射出去之后,不正常的摇晃了几次,随后就熄灭了下去。赵夏谷没去看射没射中,而是把身子缩到了大树的后面。 “要不是大小姐说不许弄死人,刚才那家伙的脑袋,我就去给他割下来了,还能让他跑回去,真是便宜他了。” “我看这话不像是大小姐说的,多半又是那个教书的撺掇。你说也怪了,大小姐怎么就听他的话,该不会是看上了吧。” “闭嘴!”赵夏谷用手里的硬弓敲了两个人一下,“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小心大小姐听到剥了你们的皮。” 论年纪,这两人还是要比赵夏谷大一些,但在他的面前,两人反而更像是跟班的。 “夏谷,你是大小姐的心腹,你跟我们说说,大小姐是不是相中那书生了,要不然怎么他说什么,大小姐都照着做啊。” 显然,赵夏谷的训诫,并没有熄灭两人的八卦心思,反而这么一问,倒是把他给问住了,“这……应该没有吧,一个瘦弱的书生,大小姐应该看不上的吧。” “这可不一定,你看大小姐整天跟我们这些草莽汉子在一起,冷不丁出来一个读书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跟我们不一样,大小姐看上他,也是可能的。” 这一夜,大山里这样的事情,到处都在发生,当然不是这些闲言碎语,而是官军的精锐探子,全都遭到了阻击,大部分都受了伤,伤口处痛疼难忍。侥幸躲过箭矢,没受伤的也不敢继续深入,悄悄地退了回去。 田升是在院子里,听了几个没有受伤的手下,说了此次进山的情况,总的来说,山里的防御很严密,没能探到敌人的巢穴。屋子里那些都是有血性的汉子,伤口的痛疼,他们硬是忍着,没大声叫出来,只是低声的哼着。若是换做了那些地方士卒,现在哭爹喊娘都不稀奇。 军医也过来看了,说是一种毒物,不过却不伤性命,若是在中箭之初,就及时清洗,或许症状能减轻一些,只是现在怕是作用不大了。田升听到没有性命之忧后,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二十个人,可都是他的亲卫,若是折在这里了,那损失就大了,即便剿匪成功,于他而言,也没什么意义了。 看着几根从逃回来的人身上取下来的箭矢,箭矢前头没有箭镞,只是被削尖,拿在手里试了试硬度后,这箭矢的威力,他大概也就清楚了。 他自是不相信,红罗寨拿不出几根带有铁箭镞的箭矢。有杀人的东西却不用,而是用这样杀伤力一般的箭矢,而且涂抹的也是不致命的毒物。对于红罗寨的此番做法,田升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 这次试探失败了,田升也就没有再派人进山。他手底下的精锐,就只有这些,至于其他的地方军卒,想来也是没有这个能力的,暂时只有先守好大山的入口,再想其他的办法了。 对于夜晚发生的事情,清晨赵绫绡醒来的时候,赵夏谷就在外面等着禀报了。赵绫绡听完之后,并没有什么惊讶,这些都是早就预料到的。 “守了一夜,回去睡吧。这些官军,能拿得出手的,怕是昨晚都受了伤,这一两日想来应该没什么动静了。不过暂时他们也不会退军,至少会耗上一些日子,现如今我行动不便,许多事情都要依靠你,你可不能垮了。” 赵夏谷走后,赵绫绡一个人盘算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找张承延。现如今局面到了这个地步,虽然寨子的危机,依旧没有过去,但至少并未遭受到实质性的损失。这一点已经很难得了,更何况相比之下,官军似乎更为难一些。 虽然她也想不明白,张承延到底想做什么,不过这些日子的休养,躺在床上想了许多事情,却隐隐的察觉到,他似乎在谋划着一些事情,可能很早就开始了,烧粮草兴许只是第一步。一想到这里,赵绫绡就有些坐立不安,到了这个时候,必须要弄清楚,否则她宁愿带着寨子里的人,杀下山去,也不敢把赌注继续压在张承延的身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三十七章 最终的计策 张承延住的屋子,有些偏僻,他和馨竹不是寨子里的人,虽然是教书先生,平日里见了面,都会跟他打声招呼,但其实也仅限于此了,像这种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一些事情上,寨子里的人还是要把他放在最后。 赵绫绡带着丫鬟赶到的时候,实际上时辰还是有些早的,除了几户人家起来做早饭之外,很多人这时候可能也才刚刚醒来。 到了屋子外面,见房门还没开,便让丫鬟过去敲门。可丫鬟走近一些之后,脚步有些踌躇,然后红着脸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 “小姐……屋里面……他……我们还是等一会儿再来吧。” 丫鬟支支吾吾的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赵绫绡心里本就不安,正想找张承延问个清楚,此时到了地方,岂有回去的道理。她推开了丫鬟,三步并作两步,刚走近了一些,耳中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她本就是练武之人,听力和眼力比之常人要高出一筹。 又往前走了两步,还没走到刚才丫鬟转身回来的地方,却是再也迈不开步子朝前了。返身回来之后,虽然脸颊不像丫鬟那般羞红,但心跳却是有些乱了。吩咐丫鬟去给她找一把椅子来,她坐下之后,便让丫鬟先回去了。 屋子里此刻正是一室春光,赵绫绡虽然还是未出阁的大姑娘,但这里乃是乡野寨子,女人们说起话来总是口没遮拦的,她常年待在寨子里,这些事情,总是能够从别人嘴里面听见的。 她坐下的地方,其实已经有些距离了,本是听不到屋子里的声音,但不知为何,耳边似乎一直萦绕着让她脸红的声音。赵绫绡的双手紧握,骨节噼里啪啦的作响,凤目盯着房门,银牙紧咬,心里面不断的骂着张承延是个无耻之徒。 张承延自那晚与馨竹有了男女之事,之后倒也不再克制,晚上两人睡在一起,若是心猿意马,便也会与馨竹沟通一下情感。清晨做这种事情,今日也是第一次。只是不曾想,屋子外面坐了一位看客。 打开房门的一刹那,张承延看见坐在四五丈之外的赵绫绡,心里面真的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女人,都不用多想,这人一定是趴墙角的,刚才屋子里的事情,她一定全部都知道了。他是来自个开放的时代不错,但这种极其私人的事情,谁也不想暴露在第三人面前。 “我很想知道,你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竟然可以坐在这里,你都不知道回避一下吗?” 张承延站在赵绫绡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她。本想把张承延臭骂一顿的赵绫绡,竟然哑口无言,心里想了无数遍的话语,竟连一句都说不出来,好像喉咙被卡主的一样。 “那个……其实……在这里,听不见屋子里的声音。”她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些话,一直冷若冰霜的脸上,白里透红,倒是难得一见的害羞了。 张承延原本也不打算把这种事情,掰扯明白,只是心中有些气不过,一番质问之后,心中倒也没那么生气了,便开口说道:“这一次我就不计较了,以后不许这样,万一我留下了心理阴影,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谁能赔给我啊,你吗?说吧,大清早的找我什么事情?” 说到正事,赵绫绡倒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此时不是绕弯子的时候,便直接开门见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张承延做这些,一方面是为他自己做考量,不想把官军得罪狠了,免得将来断了他的仕途之路,另一方面也有为红罗寨的考虑,毕竟脚下的土地是陈朝赵家的天下。他们这个寨子,也是汉人之后,与那些土著山民不一样,可以在大山里生活一辈子。 若是频繁的得罪官军,万一朝廷有一日下了狠心,他们的下场怕只有一死,逃进大山不过是躲得了一时,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你是想化干戈为玉帛,不动刀兵的让官军撤兵,这……怕是有些难吧。” “是有一些,不过若是你能够愿意放弃山外面寨子的三成房屋,或许计策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张承延看出了赵绫绡的为难,倒不是舍不得屋子,其实这是次要的,难处在于舍弃哪些房屋,这里面要考虑到寨子里人的心情,平白无故舍了你的房子,留下他的房子,可能会造成寨子人心的不安定。 房子没了,可以再建,但若是人心散了,寨子可就不好治理了。 “这些天来,官军都住在寨子里面。可以在夜半的时候,派遣赵夏谷等身手好的人,潜入寨子里,将那些住了官军的屋子,从外面反锁。然后门外留下一封书信,就说红罗寨不愿意与官军为敌,所以不曾放火烧了房子,饶过他们一命。” “这样一来,官军们死里逃生,军心士气怕是要散去一大半,这仗自然也就没法打了,之后便是与那为首的将领谈判,承若他可以烧掉寨子三成的房屋回去复命,对上可以有个交代,对下则保全了手下士卒的性命。” “若我是官军将领,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不想灰溜溜的退走,对于红罗寨提出的建议,自然会欣然接受。” 赵绫绡听了张承延的这番计策,心中也在盘算着是否可行。却如他所说,这一计策一出,官军的士气军心散去一大半怕是保守估计,就算是荡然无存,也不是不可能,甚至都有可能出现逃兵,劫后余生,怕是谁也没心思再拿着刀剑拼杀了。 “你……是从烧粮草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步吗?” 赵绫绡看着张承延的眼神里,已经有了一丝敬畏,她真的害怕张承延会说‘是’。不过回应她的只是张承延的哈哈一笑:“大小姐,我是人,不是神,怎么可能想得这么远。走到如今这一步,只能说是上天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赵绫绡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张承延会说‘是’,明明只是一个被绑的人质,却让她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感觉,想一想都觉得有些荒唐。 带着张承延坦诚布公的一番说辞,赵绫绡离去了,她决定采纳张承延的计策,后面的一些事情,要马上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 张承延回到了屋子里,馨竹还未起来,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奇怪,不过细想一下,便也明白了,他和赵绫绡在外面说得那些话,馨竹怕是都听到了,对于后面的那些退敌计策,她可能不在乎,但前面一番质问赵绫绡的话,怕是影响到了馨竹。 “她……真的都知道了?” 张承延点了点头,没有隐瞒。馨竹听了之后,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怎么能……能做出趴墙角这样的事情,还要不要脸了?还有你,要不是你一大早的就……就折腾,哪里会有这些事情,我……我没法见人了。” 馨竹说完,身子已经滑到了单薄的被子里面,是不打算起床了。张承延想掀开被子,却被馨竹死命拉住,就是不放手。张承延想尽了办法,安慰了半个时辰,才把馨竹从床上劝了下来。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荒唐了一些,现如今造成这样难看的局面,当引以为戒,以后行事还是应当谨慎为上。 馨竹出门去做早饭了,张承延独自一人在屋子里,想着一些即将面对的事情。现如今的局面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计策一旦成功,他自是红罗寨的大功臣,怕是到时候赵绫绡也就不会留下他,反而会让他提前离开,赶回明州。 回到明州,馨竹其实是个麻烦,先不说他与秦韵的关系势必会受到冲击,单是她这个人出现在明州,怕就是要惹来不少麻烦。此前觊觎馨竹的人,届时怕是要出手打起她的主意。 眼下他还没什么势力,到时候如何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算计,才是耗费心神的,怕是比这里算计官军,还要麻烦。想到这里,张承延觉得走的时候,有必要向赵绫绡多要几个人,这样将来最差也能保证身边人的性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三十八章 毁约 红罗寨里的人,对大山很熟悉,除了现如今被官军占领的入口之外,这些天他们已经又找到了一条下山的道路。时间有些仓促,虽然找到了,但是却来不及清理,人多的话走起来会很艰难。 开辟这条新的道路,本不是用来逃生的。出山的地方,在寨子的西南方,其实距离寨子还有一些距离。此时正值太阳落山的时候,这出口处蹲着七个寨子里的人,目光紧盯着远处高地上的官军。 这七人在红罗寨里,是轻身功夫最好的一批,赵绫绡将这最关键的任务,交给了他们。现在时间还早,真要开始行动,怎么也得子时之后,他们还要等上好几个时辰。 现在天气已经热了,蚊虫又开始活泛起来,为了隐蔽,这出口处还是一片灌木丛生的模样,此时他们七人实在是不好过,耳边‘嗡嗡’的蚊蝇之声,叫的人心烦,时不时地就能从身上拍死一只。 虽然煎熬,但好在都坚持了下来,子时过半的时候,寨子里除了几处固定的火光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亮光。对寨子无比熟悉的他们,自然知晓那几处火光是什么地方。 赵夏谷依旧是这次任务的领头人,他招呼了一声,几个人从草丛里探出身来,快步向寨子那里赶去。 即便是地方军队,这时候也还是布置了岗哨,不过都是些站岗的士卒,至于流动巡逻的倒是没有。而那几个高处的岗哨,此刻都已经是酣然大睡了。 田升布置的这些岗哨,此刻俨然成了摆设。几个人原本就对寨子十分熟悉,此刻也算是大摇大摆的进了寨子。随后几人分头行动,挨家挨户的去探查,凡是住了官军的,都从外面把门反锁,然后留下一封书信。 书信上的字不多,也好辨认。官军里也不全是目不识丁的汉子,也有上过几天学的,相信上面的字还是能够认出来的。只要有一个人认出来,这股流言,就会如旋风一般,刮遍整个军营。 官军们睡得很死,他们的行动很顺利,最后在赵家祖宅附近的巷子里会合。这里是田升的军帐,整个寨子,就是这里防卫的最严,还算是有些军营的样子。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冒险了。 来之前赵绫绡特地给官军的首领,写了一封信,用不一样的信封装了起来。原本是打算也如其他信件一样处理,只是看见了这祖宅的防守,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放在了附近一个官军睡觉的人家里面。 那个信封明显不一样,只要发现者不蠢,必然会往上递交,最终还是会到了官军将领的手里。做完这些之后,几人退出了寨子,返回了大山里去。 次日一大早,寨子里的官军,便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先是睡觉的房门被反锁,从窗户里爬出来之后,又在院子里捡到了信件。有人认出了上面的字,大意就是红罗寨的人,昨晚来过,门是他们反锁的,但念及大家都是汉人,所以才没有放火烧房子做下这赶尽杀绝的事情。 官军本来就没有上过战场,看完信件上的字之后,不由得脊背冒着寒意。若是在屋里被活活烧死,那种滋味想想都觉得惨不忍睹。 虽然是有窗户可以逃生,但要真的是放起火来,红罗寨的人岂能不防备这一点?无论是木板钉死,还是派人防守,想把他们都堵在屋子里,并不是难事,更何况当时大家都在睡熟,没准醒来的时候,大火都已经烧到身上了。 田升坐在赵家的祖宅厅堂里,翻阅着手底下人送来的书信。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他第一个命令就是让人把信件都收上来,只是动作慢了一些,怕是现在军营里都传开了。 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大山的入口被他控制,也就没做多想,只是现在看来,这大山出来的道路,不止一条。 信上所说的事情,却是让他心中发寒,昨日夜里,要是真的放起了火,他手下这千余人,至少要有七成人变成骨灰,葬身火海了。到时候他回去,等待他的怕是难逃一死。 赵绫绡给他的信,他已经看过了。兴许是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信上只是以‘将军’称呼。在信上,赵绫绡把烧粮仓、黑夜山林埋伏的伤而不杀以及这次的黑夜偷袭之事,都一一讲明,红罗寨不愿意与官军结仇,希望与他一见,共商如何解决这次事件。见面的地点,自然就在大山的入口处。 若是昨夜的事情没有发生,田升或许还会有些犹豫,但现如今军营里的情况不太妙,军心士气可以明显的觉察到,出现了不好的兆头。虽然他已经下令在寨子外面重新扎营,以后不住寨子里面,但情况并未有多大的好转。 这就是没上过战场的地方军队,士卒意志一旦被击碎,短时间怕是难以再恢复了。若是红罗寨的人,这时候杀过来,最后溃败而逃的多半是他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主动地一方,已然不是他了。信上的字迹,看起来像是女子所书,这次竟然栽倒了一个女人手里,若说心里没有憋屈和不甘,那是自欺欺人。但若真的不顾一切,非要与红罗寨来个你死我活的拼斗,他却也做不出来,那是在用自己手下人命来赌斗,他不是那样的人。 见面的时间是日落时分,田升便吩咐下去,将一半士卒,都调集到了大山的入口处,仔仔细细的搜寻了一遍,防止红罗寨事前做了陷阱。见面的时候,赵绫绡也不是孤身前来,寨子里的精壮,她带来了大半。无论是官军还是红罗寨,这时候虽然都有心思解决问题,但彼此之间还是缺少信任。 张承延也被赵绫绡一起带过来了,她觉得和官军谈判,得多个心眼,红罗寨的人,有心计的不多,她担心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需要有个帮手。 见了面之后,原本是死敌的两方,都笑着的寒暄了几句,你吹我捧的,完全看不见刀枪剑戟的杀气,反而更像是友人会面一般。之后便是说正事了,赵绫绡想让官军退兵,而红罗寨这边,也会拿出一些房屋,让官军给烧了,也算是此行没有白来,回去好有些交代。 田升倒是没有提出别的要求,到了现如今,他也不想耗下去了,这一次出来剿匪,除了一开始占到了一些先机之后,红罗寨后续的手段,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打击。 谈完之后,田升忽然问了一句:“这人是谁?” 虽然没有指向,但明显看的是张承延。这也不奇怪,他身上的打扮,与其他人是有一些不匹配的,田升自是早就发现了,只是正事没说完,他也无心这些事情。 “军师,那些计策都是他出的。” 赵绫绡说完,就带着众人撤回了山上。田升听了之后,心情反而好了一些,至少他输得不是一个女子,这样多少还算是些安慰。对于张承延的身份,他到没什么兴趣去打听,不过相貌倒是记在了心里。 回到山上,张承延没有离去,他有些话想跟赵绫绡说。刚才在山下的时候,赵绫绡把他抬了出来,这是他不想见到的。之前关于这些事情,都是有过约定的,显然赵绫绡没有遵守。 “反正都已经说了,你还在乎原因干嘛,就算知道了也挽回不了。” “你这是恩将仇报,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隐患,现在我就想问一下原因,这也不行?” “行,我告诉你,原因就是我不想放你走了。” 张承延看着赵绫绡,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但对他来说,到真希望这是个玩笑。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辛苦了这么久,本想是卖个人情给人家,没想到弄巧成拙,把自己给卖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三十九章 胆子大了 张承延不知道赵绫绡是如何对寨子里人说的,不过最后还是腾出了一片房屋,让官军点火烧了,算是化解了这次危机。 “你应该不是寨子里的人吧?” 田升和张承延站在一起,看着燃烧起来的房屋。两人相遇倒是巧合,寨子里出来一些人,为的就是控制火势,免得火烧得太大了,波及到别的房屋。张承延跟着一起过来,不巧与田升相遇,两人便在这边聊了起来。 “当然不是,你若是早几个月过来剿匪,我也不会被他们绑了。” 大火烧完,还得有一些时间,原本放了火之后,田升便可带着人离去,至于最后会烧成什么样子,其实意义不是很大,只要放火烧了便是。不过遇到张承延,便起了交谈的心思,毕竟是红罗寨的军师,用计策打败了他的人。 田升很想知道,作为被绑的人质,为何会出手相助绑他的人。这个问题张承延倒是不好回答,这里面其实原因有些复杂,虽然有一部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无奈,其实与他自身也有一些关系。不过这些不方便说出去,最后只能是随便说一些理由,至于信不信就是田升的事情了。 “你是故意的!” 田升带着人离去之后,赵绫绡走到张承延身边,有些生气的看着他。若不是他和田升交谈,耽误了一些时间,其实有些房屋是可以救下来的,至少可以减少一些损失。不过田升在这边,红罗寨这里自然也不好做的太过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屋化作焦土。 “故意?”张承延疑惑了,不过看到赵绫绡身后的大片土地,此刻已是黑黢黢的,还有些地方,零星的燃烧着小火,冒着黑烟,倒也想明白她的意思了,“谈不上吧,和田升相见如故,多聊了几句,你们大可以去救火的嘛,反正大家都是做一些面子上的功夫,你们站着不动,这和我关系不大啊。” 见赵绫绡心中有火,却只能憋着的样子,他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不去管赵绫绡的反应,转过身子,摇了摇手,潇洒的往大山里去了。虽然官军退了,但是为了防止万一,红罗寨的人却也不会立即搬回来,还要再观察一番。 等到五月初的时候,官军撤离了言州,红罗寨才开始陆陆续续的从大山里搬出来。之后赵绫绡便安排人手,抓紧伐木建造房屋。与此同时,还派出了几人,去打探一下其他寨子的情况。 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说其他两路官军围剿了几个小一些的寨子,算是互有伤亡吧。总的来说,红罗寨只是损失了一些房屋,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 出去的人带回来的消息,过了几天,终是在寨子里传开了。这次平稳的退走官兵,没有人命伤亡,大家也都知道是张承延的功劳。但实际上对他有感激之心的人倒是不多,还是因为觉得这样太窝囊了。 不过一听说别的寨子死了人,最先改变的还是寨子里的妇人们,她们见到张承延都会说一些感谢的话,在家里若是听见自家男人埋怨张承延,便会质问一句‘是不是非得你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你就满意了’这样的话。 妇人影响孩子,孩子影响男人,倒也没过几日,张承延摇身一变,似乎成了寨子里的大英雄。不过这样的转变,倒是没影响到赵绫绡,她还是决定留下张承延。有了这个书生,她相信寨子的未来将会不一样,何必再让赵夏谷出去历练,有张承延就够了。 时间到了这个时候,倒是可以将秧苗种到水田里,由于官兵及时的退走,倒也没耽误这次的种植。这是个农忙的季节,寨子里的人很重视,这关乎到未来的生计,耽误不得,就连赵绫绡也是亲自下地。 或许城市里的女人们不用如此,那些富裕村寨的女人们也不必如此,但红罗寨这里,农忙的时候,是不分男女的。 水田里赵绫绡像模像样的栽着秧苗,张承延就在她的一旁。对于张承延也会做这些,她是很惊讶的,读书人下地做农活,这可不多见。倒不是张承延勤快,而是这些天他一有时间,就得跟着赵绫绡,苦口婆心,费尽心思的劝说赵绫绡,放他离开。 “跟你说一件事情……” “闭嘴,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不是……” “闭嘴!” 赵绫绡有些烦了,这几日张承延一直在她耳边不停地絮叨,就像蜜蜂一样嗡嗡个不停,现在她已经不想听张承延多说一个字了。 “蚂蟥!” 听到这两个字,赵绫绡停下了插着秧苗的手,慢慢的抬起了腿,只见一只拇指长的大蚂蟥已经趴在了她的小腿上。 这东西学名叫水蛭,不过乡野之间,大家还是称它作蚂蟥。每年在水田里劳作的时候,都会碰上几只,所以农人时常抬起腿脚看一看,若是有蚂蟥便及时的清除掉。 赵绫绡用力的蹬着她修长的腿,想把趴在小腿上的蚂蟥甩掉,不过好像有些晚了。张承延看得出来,她是有些害怕这东西的,要不然这时候就该用手拍才是。 看她有些滑稽的样子,张承延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番幸灾乐祸,自然引得赵绫绡不满:“都是你一直烦我,让我分心,才被这东西有机可乘,你得负责把这东西从我腿上弄下去。” “那你别动啊。” 张承延往赵绫绡身边挪过去一些,用手抬起她的腿,向着蚂蟥趴着的地方,用力拍了下去。这个方法,是他以前在农村的时候,见到有人就是这么做的。蚂蟥被拍打之后,会蜷缩起来,自然也就从腿上脱落了。 啪啪啪! 张承延用力拍打了几下,果然赵绫绡腿上的蚂蟥蜷缩成团,他轻轻地弹了一下,蚂蟥就掉了下去。赵绫绡的腿不仅修长,而且肤色也很好,张承延握在手里,手感倒是不错,或许是与这女子熟悉了一些,他竟然胆大的揉捏了一下。 “你……” 他这一揉捏,赵绫绡自然又气又恼,一下子就把腿收了回去。 “啊……这个……我先走了啊。” 张承延不敢在这里久留,生怕赵绫绡把他给揍一顿。从水田里上来之后,张承延狠狠地抽打了那只不老实的手掌,调戏赵绫绡,简直是不要命了。 看着张承延离去的背影,赵绫绡脸上的灼热才慢慢褪去。若是换做旁人,刚才就不是把腿收回来,而是直接踢了出去。她心跳的有些快,对于刚才张承延的举动,心中其实并无怒意,反而有些窃喜。 这种心思可不是好兆头,赵绫绡用力的甩了甩头,想把这些莫名其妙的小心思都给扔出去,只是到底有多少作用,只有她心中才知晓。 红罗寨的水田不是很多,言州这一带多山地,可供耕种的土地不多。当初红罗寨初建的时候,或许这些田地足够养活寨子里的人,但是这些年发展下来,显然田地已经养活不了全寨的人了。这也是红罗寨为何演变成现如今模样的原因,田地里粮食不够吃,除了抢也没其他的办法了。 现在已经进入了五月份,如果李文山不食言的话,也该快来了。可现如今赵绫绡却变卦了,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更为难的是,他被绑的事情,可能就要瞒不住了,到时候秦韵知道了,说不定会傻乎乎的跑过来。那时候,他想不在红罗寨安家都不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四十章 离别 时间到了五月中旬,张承延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大半年的时光了。李文山当初离去之时的承诺,不是随口说说的。这一次他倒是熟门熟路,直接找到了红罗寨这里来。 按照规矩,李文山一行人在赵家祖宅与赵绫绡碰了面,商谈着放人的事情。赵绫绡既然已经不打算放人,自是也没让人去告诉张承延。张承延知道这件事情,还是寨子里的人告诉他的,说是有人来赎他了。 想来赵绫绡没把她的心思告诉别人,寨子里的人也不知道她变了卦,所以才乐呵呵的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张承延。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厅堂里的气氛有些凝重,看样子是摊牌了。 随着李文山而来的,还有一个看着有些熟悉的人,应该是见过的,只是一时间忘记了。那人也不介意,便自报家门,张承延这才想起来,正是范正之身边的高手护卫,脸上有块青色胎记,叫杨志。 虽然不知道李文山是如何与杨志走到一起的,这里面应该是有些事情的,但是眼下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虽然有些恼怒赵绫绡毁约,但他也不想因此,而导致两方起了冲突,这里毕竟是红罗寨,最后吃亏的怕还是李文山这些人。 好在众人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还没动起手来。张承延心里松了一口气,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情况,还有转圜的余地。 “既然张公子已经来了,赎金我们已经带来了,那人我们得带走!” 赵绫绡看着这个叫杨志的汉子,此前一直都是李文山在与她交谈,这人倒是一言不发,本以为是随行的高手,毕竟红罗寨这里是什么样子,李文山自是清楚的,这一次有所防备理所当然。只是眼下看来,倒是她想错了。但无论如何,人是不能放走的。 “不行!” “大小姐,张公子可并非一般的书生,你觉得红罗寨留得住当朝枢密使大人看重的门生吗?” 红罗寨就算是在偏僻,赵绫绡也知道什么是枢密使,如果真如眼前之人所说,红罗寨强留下张承延,那是自取灭亡。 赵绫绡的目光,看向了张承延。他回望过去,不知为何,赵绫绡的眼神让他有些心虚。倒不是杨志在扯虎皮,范正之离任前送他的那些策论题目,实质上就是把他当做了门生。 “我是当朝枢密使范正之的门生。”本该是挺硬气的话,他却说的心里直打鼓。 赵绫绡自嘲的笑了一下,方才说道:“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张公子有如此靠山,别说是红罗寨,就算皇宫大内都可来去自如。既如此,红罗寨便不强留了。只是你我之间的约定,可还有效?” 张承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便点点头,“赵夏谷我可以带走,将来也会给他找个好去处,你不用担心。” 原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红罗寨收钱,他走人,各取所需,只是眼下的局面,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开心。想来根源还在赵绫绡身上,几个月的相处,他其实已经以朋友来定义两人之间的关系。而刚才从赵绫绡的反应来看,怕是做不得朋友了。 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不过说到底也还是小事,伤感一下也就算了,还是得问清楚李文山和杨志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西北的战事结束了,姓李的那一大家子被大人打怕了,主动上表朝廷,愿意臣服。官家也不愿意大动干戈,便允了奏折,封了个王爵,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杨志虽然说得简单,但张承延觉得里面多半还有隐情,兴许是李文山在场,不好多说。他自然也就没有多问,等到晚上,在细细询问吧。 张承延回去找到馨竹,让她简单收拾一下,今天就可以走了。其实两人的东西都不多,随便一个行李包裹就够了。能离开这里,馨竹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出去之后,张承延便不再只属于她一人了,想到这里,竟然有些留恋红罗寨了。 张承延带着馨竹,出了寨子,李文山的车队就在不远的地方。对于馨竹,李文山自是见过的,看到两人一起过来的时候,李文山不由得佩服,做人质做到这个份上,那也是少见了,便对张承延翘起了大拇指。 张承延笑着拨开了李文山的竖着大拇指的手,让馨竹先上车。把李文山拉到一边,问了一些秦韵的近况。其实秦韵还好,一直以为他是在外面求学,生活上又有秦记糕点,倒也没有什么麻烦事。听李文山说了一遍之后,他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赵夏谷背着行李,也出了寨子,朝他们这边走来。想是知道了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赵夏谷脸上满是兴奋,一点儿离家的不开心都没有。 今天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一行人前往言州城,找一家客栈先住下来,明日再启程。到了晚上,他去了趟杨志的屋子,将白日里没说清楚的事情,再详细的问一下。似是知道他要来,杨志并未睡下,在桌子上摆了些酒菜,等着他的到来。 “官家怕是不行了!” 只是这一句话,不用再说其他的,张承延便想到了许多事情。范正之从西北撤军,怕不是自愿的,想来是皇帝害怕驾崩之后,新帝登基,管不住范正之,便借着李氏一族求和的机会,将范正之调回了京师。 “大人回京,受到重赏,封了侯,表面上风光,但实际上处境并不好。现在官家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太子监国。而当今太子,在被官家立为皇储之时,旧党出力甚多。一旦登基,旧党必然更加得势,大人怕是无望宰相之位了。” 新、旧两党之争,源于政治理念的不和,新党主张改革,而旧党主张祖宗之法不可变,就这样你争我夺了几十年。依照杨志所说,新党在近几年怕是难有作为了。宰辅之位不在手,要想启动新政,实行变革,无异于异想天开。 “这些事情是大人嘱咐我叮嘱你的,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张扬,免得徒增烦恼。新皇登基,必然要开恩科,大人说,看官家的样子,新帝登基也不远了,要你认真准备,今年九月份,开恩科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大人还让我带了一些书籍给你,都放在明州城了,回去之后便给你送过去。” 恩科这种事情,每位新皇登基之初,都会举行一次,以招揽士子之心,这些年来已经成了惯例。除了登基的时候,皇帝在位的其他时间里,也会开恩科,不过这些就不一定了,多半还是看朝廷的需要。 聊完了这些正事,便说到了杨志怎么和李文山一起过来。这些就是小事了,杨志不是粗莽的汉子,张承延的理由,他一看就觉得不对,都已经是范正之的门生了,还要跟别人求学干什么。他找到李文山,一问才知道其中原委,后来就一起跟了过来。 说完事情,喝了些酒,还好本身是海量,倒也没什么影响。回到房间刚要开门的时候,余光瞥到廊檐尽头,站着一个人。驻足看过去,来人竟是赵绫绡。准备开门的手放了下来,转身下了楼,来到了客栈的后院,这里都是停放车马的地方,到了现在这个时辰,已经没有人了。 “看我的笑话,是不是很有趣?” “没这个想法,有些事情没告诉你,真的只是没想起来。我把你当朋友,我相信最后你会放我离开红罗寨的。” “呵呵,那你倒是想错了,若不是惹不起你的靠山,我还真不会放你离去。” “看来是我想多了,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今天走的有些着急,还没跟学堂的孩子们告别,我去写一封信,你帮我带回去吧。” 赵绫绡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信里面没有写太多,他是个被绑的书生,早晚都会走的,这些学堂里的孩子们都知道。他写了一些勉励的话,鼓励孩子们认真读书,日后好考个状元。 对于这些孩子,他是没有偏见的,若是红罗寨临近明州,他到不介意继续做孩子们的先生,只是这里距离明州太远了,他不能留下来。 “孩子们那里就拜托你了。”他将信封交给了赵绫绡,“至于夏谷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他有个好前程,将来衣锦还乡。” “就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也有一些,就怕你不喜欢听。” “说来听听看。” “绑人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为好,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官军总会有动真格的时候……” “果然我不喜欢听。” “其实是想说,万一你又绑了一个书生,时间长了怕你忘记我。” 赵绫绡笑了,在昏黄的灯光下,有些醉人。从脖颈上解下来一个系着红绳的玉佩,递给张承延,“你是我赵绫绡喜欢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这个玉佩是我小时候,娘亲为求来的,现在我送给你。” 赵绫绡亲手将玉佩系到了张承延的脖颈上,两人的嘴唇蜻蜓点水般轻触了一下,她留下了一句‘我在红罗寨等你’,便离开了。 拿起挂在胸前的玉佩,样式是一只兔子,玉佩有些还有些温热,端详了一会儿,便放进了衣领里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四十一章 回家琐事 陈朝与李氏的战争,自范正之出任枢密使以来,打的很顺利。李氏终究只是西北边境附近的一个外族,陈朝一旦动员起来,力量可以说是摧枯拉朽的,李氏是没办法抵御这样的力量。 往百年前追溯,这李氏也是辉煌过一段时间的,只是后来陈朝崛起,李氏不得不屈服。到了现如今,似是看到了机会,这十几年来,一直不太安生。 范正之这一次挂帅出征,仗打的自然是漂亮,回京封侯是意料之中的。杨志跟着范正之,也得到了赏赐,弄了个正六品的武官。按理说,这时候他继续留在禁军当中,于他而言才是最好的,不曾想却外放到明州,做了地方上的武官。 明州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是皇室的老家,常年驻扎着一直禁军,这支军队不属于地方,能调动的只有亲封在明州的王爷,以现如今的情况来看,就是赵焕能动用这只军队,而杨志就是这只军队的新统领。 “这件事情,本来是打算到了明州之后,再和你说的,不过现在说倒也影响不大,还记得花灯节你用砚台砸伤的那个女刺客吗?” 张承延点点头,这件事情自是记得,不过后来好像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那刺客是死是活。 “那女子被她同伙救走了,你那一下子好像让她变得有些痴傻了。不太好的是,这女子身份有些特殊,在李氏一族中,算是地位比较高的,原本是许给李氏世子做妻的,现如今怕是不成了。” “复仇?” 杨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应该是这样,而且那李氏的世子会亲自过来,事情比较棘手,现如今他们服软了,朝廷也封王认可了他们,那这伙人怕是不好处置,万一下手重了,怕最后倒霉的反倒是我们。” 这些消息,都是江湖上朋友送过来的,杨志在跟着范正之以前,在江湖上混了许久,结交了不少朋友,刺客被劫走的时候,他就托人打探,后来陆陆续续查到了不少东西,最近有朋友将那边的动向,又给他送了过来。 他把事情跟范正之说了,为了保护张承延,他就到了明州。其实这倒是如了他的愿,在战场上厮杀自是没什么,只不过相比之下,若是能和一些江湖高手过招,那样会更有意思一些。 到目前为止,那伙人只能确定已经出发了,至于到了哪里,还不太清楚,为了防止万一,杨志建议他先去军营住一段时间,那里应该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了。 知道这件事情后,张承延心情有些沉重,毕竟是攸关到性命的事情。住在军营里只能安全一时,却不能安全一世。就算他的运气好,那伙人在行动之前,被杨志给拿下了,怕也不能拍死,只要对方活着,对他来说,始终是一种威胁。 对于杨志让他住进军营的事情,眼下他只能听从,不过这次回明州,还是要先回一趟家,安置好馨竹,还得跟秦韵解释这些事情,恐怕得耽搁一两日。至于他的这两个女人的安全,也不能不考虑,还是得请杨志分出一些人手照看着。杨志手底下不缺人,明州那支禁军,有千人的规模,人手倒是够用。 在路上走了七八天,回到明州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底了。杨志先去了军营,安排一些后续的事情。赵夏谷现如今无处可去,自然是跟着张承延。 和李文山分别之后,他和赵夏谷驾着马车,赶往家里。一路上为了避嫌,馨竹都没怎么露面,现如今到了明州城,更是如此。一直到了张承延家所在的巷子口,这才从车厢里出来。 原本是打算在这里一直住到成亲的时候,现如今怕是不成了,在这里住的太久了,那伙人要是查起来,很容易就能找到。 天色已经到了傍晚,张承延将馨竹和赵夏谷安排到他的院子里,让二人在这边稍等一会儿,他自己来到了秦韵的家里。 给他开门的是琴儿,几个月没见,小丫头好像变了一些。见到张承延,琴儿惊呼了一声,然后就跑向了厨房,告诉秦韵这个好消息。 秦韵出来的时候,还系着围裙,手上沾着一层面粉,脸上也有一些。应该是高兴的,她的眼眶有些红,像是要哭的样子。多日不见,他心里自是想念着秦韵的,抱着她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这才放下来,也不顾着琴儿还在一旁,便吻了下去。 相见之后,两人的情绪都有些激动,待平复了之后,张承延便先把有人要找他寻仇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里暂时不能住了,你和琴儿收拾一下,住到新买的宅院那里去吧。” “那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去军营里主。要不是军营里不许女眷进入,我就把你也带过去了。另外,我给你找了个小护卫,身手不错,而且军营那边也会过来几个人手,想来你这边安全不是问题。” 说完,张承延隔着院子叫了一声,赵夏谷听见之后,直接从他的院子里,翻墙过来了。他的出现,有些让人惊诧,秦韵和琴儿都吓了一跳,这样的人,她们以前怕是没见过的。 “夏谷,我的事情,这一路上你多半也都清楚了,所以……” 张承延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却是很明显,赵夏谷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至于新宅那边,一直有在打扫清洁,现如今直接搬过去住,倒也不是问题。毕竟是要搬家,行李上可能要多一些,今天的天色不早了,只能先运过去一部分。装好了车之后,琴儿认识路,让她带着赵夏谷先过去。 看着马车离去之后,张承延牵着秦韵的手,来到了他的家里。馨竹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的,现如今情况有些特殊,他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分开保护,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面。 一进门看见馨竹的时候,秦韵的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他一直牵着秦韵的手,自然能感觉的出来。馨竹倒是很懂事情,向秦韵施了一礼,恭敬地叫了声‘姐姐’。 秦韵想挣开他的手,张承延自是不会放开,“有些事情,没来及和你说,这些日子我一直是被软禁在了匪寨里,而不是跟着什么大儒求学。” 张承延的这番话,倒是消解了秦韵心里的一些抗拒和愤怒,随后他便把这些日子的一些情况,跟秦韵说了一遍,“她……是馨竹,在匪寨的日子,她一直陪着我,我……” 张承延有些说不下去了,后面的话,对秦韵来说,无疑是一种很大的伤害,最后只好转而说道:“现如今情况不太好,你们只能住在一个院子里,这段时间委屈你一下,等渡过了劫难,到时候再处理这些事情,若是渡不过……” 秦韵用手指按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这次一定可以,我还等着嫁给你。” 这一件棘手的事情,到了现在只能说是初步解决,是秦韵为了他,做出了一些退让。得到了秦韵的接纳,馨竹暂时先住进了隔壁,和琴儿一起,至于赵夏谷便在他的院子住,若是有什么动静,以这人的机警,足以反应过来。 至于他,从今天晚上开始,就要住进军营里面了,想要再出来的时候,就得看杨志的手段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四十二章 军营 明州禁军驻扎在城外,北郊里远的地方。 最初的时候,其实是在明州城里的。后来明州人口增多,商业也繁荣起来,城里的地方有些不够用了。禁军军营占着一大片地方,当时的府衙大人,觉得有些可惜了。明州这地方一向安定,禁军也是可以搬出去的嘛。 一封奏折递上朝堂,这禁军就从明州城里搬了出来,原来的校场,就被改建成了坊市。 军营,实际上是挺陌生的,前世所谓的军训,不过就是在校园里,顶着太阳练习军姿、队列、正步这些东西,他没去过真正的军营,更别说拿枪打靶了。 而现在来说,这里的军营,与他前世在影视剧中见到的惊鸿一瞥,还是有所不同的。因为是在野外扎营,军营的围墙就是一圈木栅栏。士兵们住的自然就是帐篷了,他虽然是被保护的人,这方面也是没有优待的。 杨志在他的中军营帐旁边,新搭了一个小一些的帐篷,就是张承延住的地方了。 陈朝的军营里,是没有起床号的,这也是住进来之后,方才知道的。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过的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们的生物钟都是很准时的。 清晨起来之后,士卒们在校场集合,之后会跑上几圈,等着火头军做好饭,这边的训练也就停下了。 军营的饭,都是大锅饭。托了杨志的福气,他的饭食都是有专人送过来的。不过真要是吃到嘴里,那味道就不是太好了。只是他也没得选,军营里上上下下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连杨志也是如此。 早饭之后,士兵们会休息一阵子,当做是消食。大概到了辰时过半的时候,士兵们才会开始真正的操练,这时候训练的就是杀人的东西了。 张承延在军帐里看书的时候,都能听到校场上传过来的呼喝之声。 他现在每日里大多时间,都是在看范正之给他送来的书籍,整整一箱子,他数了一下,是二十三本。与其说是书籍,倒不如说更像是札记,里面的内容都是范正之这些年来的心得体会。 虽然数量上不少,但这些札记,谈得都是对试策题目的见解,只需要理解就行,倒是不需要死记硬背,现在是六月初,若真是开恩科的话,到了九月份,时间上其实是够用的。 看书闲下来的时候,他也会去校场上看一看士兵们的训练,杨志给了他一块令牌,在军营里若是被巡逻的士卒拦下了,掏出来还是很好用的。 对于陈朝军营里通行的操练方法,他自是不清楚的,不过看了禁军的操练之后,以他的眼光来看,还是比较初级的,体系不够完整,训练的效果也是一般。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来到了杨志的军帐中。白日里杨志出去了一趟,多半是打听消息去了。还是老样子,明州这一带的黑白两道,依旧没找到那伙人的踪迹,多半可能还在赶来的路上。 家里面已经安置好了,赵夏谷在新宅里面,布置了不少小玩意,都是用来预警的,再加上杨志派过去的几个军营里的高手,他两个女人的安全,倒是无忧。至于他,住进了军营之后,其实还是挺惬意的。 他今晚来找杨志,一是听一听最近外面的动向,二是有一些话想说给杨志听一听,是关于士兵训练的东西。 “你懂得如何练兵?”杨志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抹了一把嘴,有些期待的看着张承延。他出自江湖,其实对兵法上的东西,知道的不多。现在肚子里的那点儿墨水,都是跟在范正之身边学得。 接管明州禁军之后,他没有做多大改变,一切还是按照之前的一些规矩进行。这其实有些麻烦,不利于他真正得到士卒的拥戴。要想改变现在的局面,那外面这些士卒,就必须打上他的印记。然而这里面的事情,也很棘手,如果手段不当,可能会弄巧成拙。 关于训练士兵的一些方法,最近几天,他一直在整理,白日里完成了最后的一部分。他随身带着,见杨志很有兴趣的样子,便拿了出来。杨志是认识字的,上面大部分的东西都能看明白,包括一些器具的示意图,即便有不明白的地方,张承延就在一旁,随时都能询问。 对于张承延整理出来的东西,好像给他打开了一扇大门,门后是一个崭新的世界,杨志乐得合不拢嘴。 “这些东西,总的来说,就是增强士兵的体能,至于厮杀技巧的东西,这个真的不懂,帮不了你了。” 杀人,张承延自是不懂的,但士兵的体能提上来之后,单一的拼杀,显然是效率不高的,从格斗杀人的技巧,配备的兵器,以及战术的选用,很可能都要面临一次大规模的改变。 当然杨志应该还看不到这些,只有当具体的效果显现出来之后,这个问题才会随之出现,那时候怕会是自下而上的一种需求,首先就是这些士兵会意识到,然后会尝试着做一些改变,给上面的将领一个惊喜,再之后才会引起重视。 这只军队将来会不会上战场,这就不得而知了。张承延这么做也是想做一个实验,他现如今身在军营,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若是这只千人的禁军能够成功,那自是最好不过的,即便是失败了,也能收获一些经验。 做这些自然是为了将来考虑的,效果要是好的话,就会拿出来交给范正之,让他训练出一只新军来,兴许以后派的上战场,以陈朝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不组建新军,怕是无法在与北面辽或是金的战争里,取得优势。 次日清晨,杨志便开始了新的练兵计划,当然有一些需要器材的科目,暂时还不能进行,不过已经让明州的工匠负责打造了。张承延没跟过去看,这些东西眼下一两天还见不到效果,不过军营里确实是出现了一些变化,士兵们看上去,身体疲劳多了。 当天晚上,杨志显得有些兴奋,想来是第一日的训练,让他觉察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对于范正之为何看重张承延,他现在有了几分明白,显然这个年轻人,是有真才实学的,诗词一道就不用说了,现如今在军伍之中,一出手也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人将来怕又是一个‘范正之’啊,文武双全。大陈,还是有希望的。” 现如今陈朝的境地不太好,不少江湖人士,纷纷投身军旅,拜将封侯自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更多的还是想挽救大陈一把。杨志便是这些人的一个,被范正之看中了,一路提拔,才有了今日的官位。 新的训练方法,逐渐的在取代原有的禁军操练模式,苦是苦了一些,但效果还是有的,大半个月过去之后,禁军倒也适应了这样的操练方法,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士卒们有了很大的变化,不仅是身体,而且也更精神了一些。 见到了效果之后,杨志难得的为张承延开了一次小灶,还弄来了半壶酒。 “这一杯得敬你!” 杨志给张承延到了一盅,军营里其实是禁酒的,不过作为主帅,总是有一些特权,即便是没有特权,也不会有人傻乎乎的去告状。何况这里是明州,想告状都无门。 张承延其实是想将这只禁军训练成具有一些特种兵影子的军队,趁着现在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的时候,便说了一些丰富士兵作战手段的想法。这些新奇的理论,杨志自是没听过的,不过若是真能训练出那样的士卒,将来面对辽人或金人的入侵,赢下战争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到了这个时候,对于张承延所说的一些东西,杨志怕自己理解起来出现差错,便提出让他也加入进来,和他一起训练士卒。张承延没有拒绝,只是提供一些理论上的支持罢了,倒也还做得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四十三章 驾崩 到了六月份,明州这里已经很热了,住在军营里,都是大男人,这方面倒是不用很在意,随处可见赤裸着上半身的家伙,往身上浇一盆井水,大声呼喊着‘凉快’。 六月二十三日,对张承延来说,不过是个艳阳高照的炎炎夏日,他拿着蒲扇不停地摇着,只希望能够凉快一些。杨志从军营外面回来,带回了一个消息,官家驾崩了。 消息是这一日传到明州的,实际上还要早一些,在六月十九日夜,官家就撒手人寰了。经过一天准备,新皇于六月二十一日登基。之后就是昭告天下,皇榜到了明州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三日了。 这样的消息,对于天下人来说,恐怕会是这一年里,最值得谈论的。其实对于有些人来说,不过是意料之中的,官家的病情,早已经流传除了大内。对于京城的人来说,这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官家驾崩之后,后续的发丧事宜,自有礼部官员来负责。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个时候也会谈论一下,先帝在位的时候政务上的得失。百姓们都是很实际的,对于朝堂上的蝇营狗苟,权谋诡诈是不感兴趣的,他们只关心肚子能不能吃饱,赋税交了多少。 以陈朝眼下的处境来说,显然先帝在位的时候,并没能改变底层百姓的生活状况,他驾崩后,百姓对他的评价自然也就不高。但史书上给先帝下定论的,还是官方。先帝虽然没有大功,但也没有大过,更何况在驾崩之前,范正之出征西北,取得了胜利,也算是给先帝添了一笔彩。这样来看,朝廷多半会给先帝一个偏好的评价。 对于张承延来说,给先帝一个什么样的评价,他是不关心的,反正人都已经死了,这些身后名要不要其实无所谓。他更关心的还是恩科,新皇登基,自然也保持了这个传统,今年确定要开恩科了。 时间上虽然不紧,但也绝不宽裕。于他而言,其实这会试更为难一些。范正之走了,明州的官员换了,那这第一场的会试,也就没有任何优势了。反而若是能够过了会试,后面的省试,乃至殿试,都会在京师进行。 以范正之现如今的权势和地位,想要给他一些便捷,当然作弊是不可能的,但透露出一些口风,给一个大致的方向,这些还是能够做到的。 到了六月末的时候,一直住在军营里的张承延,有些按捺不住了。杨志那边关于那伙人的消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九月份就是秋闱了,这件事情还是要尽快解决的好,免得终日压在心里,影响了温书,若是因此影响了科举,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张承延和杨志商量了一下,他决定冒一次险,去明州城里转一转,看能不能把敌人从暗处引出来。 那伙人现在多半已经进入了明州地界,他们从西北出发,明州地处东南,按照日子来算,怎么走也都应该到了。杨志一直查不到那些人的落脚之处,是因为敌人藏得很深。或许是上次女刺客的事件,给他们提了个醒,这一次显得格外耐心。 若是他作为鱼饵出现,那一直想杀他的人,恐怕就坐不住了。这里毕竟是明州,是大陈的土地,他们作为外来者,只要敢动,总会有些蛛丝马迹,那时候顺藤摸瓜,找到他们的巢穴,不是难事。 张承延决定冒险,除了想为秋闱腾出些安静的时间外,自然也是考虑到了他屋子里的两个女人。若是他一直不出现,那些人再傻也不会冲进军营里来,只会去找两个女人的麻烦。现在新宅那边,还没传来坏消息,多半还是对方没查到这条线索。但时间久了,总会找到的,他不愿意拿两个女人的安全来冒险,眼下也就只能他自己上了。 “这件事情,是我没办好,本来是想着探查他们踪迹,然后动用禁军围剿的,没想到现在连影子都没找到。” 杨志颇有些自责,说到底还是他办事不力,现如今也不得不用这样的办法,只能兵行险招了。走出军营确实很危险,张承延在衣服里面套了一件皮甲,这东西是杨志在战场上穿的,防御力还可以,一些关键地方,里面还镶着铁片。 穿上轻甲之后,走路多有些不便,当天便没有急着出军营,而是穿着它在军营里适应了一天。张承延出军营,杨志是要跟着去的,之后又在军营里挑了三个好手,一起作为护卫。 出去的路线都已经商定好了,满明州的转悠,这样太过明显,那伙人不一定敢出手。最后定下的是去一些人流量大的地方,文人士子喜欢去的,毕竟他之前太过低调,给人的印象也就是个穷书生,没有什么特殊的喜好。那伙人想要蹲点,多半也只能选择一些文人士子经常光顾的地方。 连着几日,张承延都会去明州里的,这里就是上次花灯节发生刺杀事件的地方,既然事情从这里开始,那便在这里结束。 的一楼厅堂里,至今还挂着元夕夜,士子们在这里作的好诗词,其中位列第一的就是张承延所作的《青玉案》。虽然离开了几个月的时间,这次回来之后,也一直住在军营里,但其实他的名气,现如今还是不小的。 现如今想要结交他的人,自是不少。前一段日子,他不在明州,现如今大多时间也待在军营,与文人士子的交流倒是不多。若是过了这次危机,可以毫无顾忌的出现在明州城,怕是要成为风云人物了。 每日里都来,但待的时间并不长,喝几杯茶之后,便会起身离开。杨志一直像随从一样,跟在他的身边,以元夕夜他展现出来的身手来看,即便刺客是突然出手,他也救得了张承延。 虽说是兵行险招,但实际上真没想着在就和那伙人动手,毕竟张承延不会武功,若是打起来,万一有个不慎,说不定就伤着了。这一带,杨志安插了不少探子,凡是在张承延进入的时候,一旦发现可疑的人,便会跟踪到底,确认好落脚之处,立刻就带着禁军杀过去。 热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时间到了七月,倒是难得一见的下了一场大雨,倒是暂时驱散了多日的炎热。 前几日的动作,终究是起了作用,杨志手底下的探子,终是找到了些线索,然后往下查过去,找到了那伙人的藏身之处。他们落脚的地方,是明州城里一个小的江湖帮派,有了地头蛇的掩护,难怪之前一直找都没什么发现。 其实这个结果,倒也可以理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当然是一种玩笑,但也确实说明了钱财的能力。更何况还是一帮小混混,自是没有什么家国大义这样的观念,几个李氏的外族人,一个穷酸的书生,这样的一群人,自是没有真金白银有吸引力。 杨志是很生气的,无论怎样,他毕竟出身江湖,那些小混混的行为,显然给大陈的江湖武林抹了黑。官军几个月前才在西北打趴下这一伙外族人,转眼间这些小混混就被外族人用钱财给收买了,帮着外族人要暗杀大陈的士子。 兵贵神速,况且杨志现如今本就是一腔怒火,一只三百人的禁军,拔营而出,朝明州城而去。这样的行动,已经跟赵王爷那边打了声招呼。既是范正之看重的门生,何况自家的梅园里,还挂着张承延的词,这样的顺水人情,老王爷自然乐得送上一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四十四章 捕获 七月份的天气,即便是刚刚下了一场大雨,也还是有些燥热的。 李京祚披散着头发,坐在竹椅上,旁边触手可及之处,放了一把剑器。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明州城的地图,上面圈圈点点的,做了不少标记。 一直盯着地图的他,猛然间抬起头来,耳朵里先是听见一声轰响,那是前院大门被强行破开的声音,接着就是嘶喊声,这样的声音,他并不陌生,在战场上,这种声音随处可闻。 “少主,我们暴露了,赶紧走!” 护卫的身上带着血,从前院跑了过来。他们一行六人,现如今其余四人,正在前院拖延时间。没有迟疑,李京祚拿起剑器,就出了屋子。 看了眼两侧高大的院墙,那护卫跑到墙根下,蹲下身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少主,快!” 李京祚跑起来,一脚踩在了护卫的交叉的手上,那护卫用力一托,李京祚的身子便往上飞了一些。他伸手抓住了围墙的顶端,用力一拉,翻身上了围墙。刚刚落脚,一柄泛着寒光的钢刀,便从外面扫了过,欲要削断他的腿脚。 围墙外面已经埋伏好了人手,李京祚再次翻身一跃,从围墙上跳出三丈多远,落到了空地上。 “跑不掉的,看在你是世子的份上,本将会把你送到京城。” 李京祚站起身子,看着面前脸上一块青色胎记的汉子,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紧。埋伏在外面的士卒,在这会儿功夫,已经封锁了四下里能够逃走的地方,除非是杀出一条血路,否则是走不掉的。 杨志挥了挥手,手执长枪的士兵,往前走了几步,将锋利的尖刃架在了李京祚的脖子上,有人过去下了他的剑器,用泡了油的粗麻绳,将他捆了起来。 李京祚一行六人,四人战死,活捉两人,被押回了军营。张承延看着两个被绑成猪一样的家伙,心里松了一口气。 “能直接杀了吗?” “我也想杀,不过我的刀不锋利啊,怕是砍不了他的头。” 杨志这么说,张承延也就明白了,那个护卫倒是没多大关系,但是李京祚怕是动不了。不过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得给他们一些教训。这个自是没问题,只要不是弄死,或是缺胳膊断腿这样的重伤,其他的倒是随便,杨志没有阻拦,只要掌握好分寸就行。 张承延找人挖了两个地牢,只留下一个窗口,就是专门用来送饭。地牢低矮,张承延试了一下,压抑感很强。让杨志把两个人分开关押,只给送饭送水,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就算里面叫破了天,也别答应。 “先这样关着三天吧,看看效果。” “这样管用?” “恩,也不是很清楚,算是一个实验吧,效果要是不错的话,用这个方法来惩罚犯错的士卒,可比打军棍这样的刑罚有用多了。” 这伙人落网之后,张承延跟杨志说了一声,要回家去看看。其实现如今已经算是安全了,就算还有漏网之鱼,也不敢把张承延怎么样,最多就是抓了,交换人质罢了。不过为了防止万一,还是让士卒一路护送回去,晚上还是要回军营的。 新宅这边已经安置妥当了,家当什么的都已经搬过来了,前院是赵夏谷和一帮士卒住的,屋子不多,临时搭建了一个帐篷,显得有些拥挤。后院里有两栋竹楼,现如今秦韵和琴儿住一个,馨竹自己住一个。 回到家的时候,女眷们都在厨房,忙着做糕点,除了他认识的,还有秦韵新雇佣的两个厨娘。 “是那伙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不过防止有漏网之鱼,暂时还要在军营里住几天。” “那就好,那些人会被杀头吗?” “这个倒是不会。”他叹了口气,在廊檐的护栏上,坐了下来,“对方是有些来头的,我们动不了他,只能先送去京城,让范大人处置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见馨竹躲在后面,悄悄地向这里张望,他揉了揉额头,既然看见了,也只能招了招手,让馨竹也过来,免得在一边胡乱猜想。刚刚回家时,见她们两人在一起做糕点,想来这段时间应该是和平相处的。这倒不是说两人之间的关系融洽,只能说没有冲突罢了。 还是没有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三人在一起的氛围,有些不太自然。既然回来了一趟,住的地方总要看一看的。 “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姐姐拿钱给我置办的,我……家里的事情,都是姐姐说了算的,我听她的。” 馨竹来的时候,身无分文,只有一些粗布衣裳,都是在红罗寨的时候,赵绫绡拿给她的,现在房子里的一切,都是秦韵出钱给置办的。 出了馨竹的屋子,旁边的一栋小楼,看上去要气派一些,秦韵的房间在上面,将来也是他住的地方。馨竹没有跟过来,转身回去了厨房。 秦韵的房间,布置的就中性一些,倒是不太像女子的闺房。 “这里算是整个院子最好的屋子了,将来用作我们的新房,所以布置上面,你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吗?” 其实屋子里的东西,已经很齐全了,许多东西都是按照双人需求来置办的,想来是花了不少心思。张承延躺在了床上,伸了个懒腰,这家里面确实比军营里舒服多了。 “累了吗?” 秦韵侧身做到床上,将他的头放在她的腿上,轻轻地揉按着两侧的太阳穴。 张承延确实有些累了,李京祚这伙人,这些天来一直都是他心理上的一根刺,能够要人命的毒刺。虽然住在军营里安全,但这边家里面的情况,其实是一直不放心的。精神上的压力,这些天的确有些大,直到现在,才松懈了一会儿。 秦韵揉按的很轻,不一会儿,倦意涌来,昏睡了过去。看着睡着了张承延,她的手轻轻地拂过张承延的脸颊,嘴角挂起一丝笑容。 张承延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醒来时,还是枕着秦韵的腿,这么长的时间,怕是麻的都没知觉了吧。 “不能动了?” 秦韵点点头,算是回应。张承延起身,开始给她揉腿,让血液循环畅通。 “厨房已经做好了饭,吃过了再走吧。” 秦韵这么一说,他想了想倒是有一段日子,没吃过像样的饭食了。军营里的大锅饭,从来都只是管饱不管好,这一个多月吃下来,感觉都快失去味觉了。 “你带回来的那个赵夏谷,是什么来路?他对琴儿好像有了些心思,我怕琴儿会吃亏。” “是吗,这小子看不出来啊,这方面无师自通啊。” 对于赵夏谷,张承延自是放心的,把这个少年的事情跟秦韵说了一遍,“琴儿若是也喜欢他,不妨就成全他俩,我看挺好的。” 回到军营的时候,天还没黑下来,去地牢那里转了一圈,看守的倒是挺严密,除了按时的送饭送水之外,没人和里面的两个阶下囚讲话。找了一个士卒问了一下,说是一下午都挺正常的,只是偶尔会喊上一声,问一问时辰之类的东西,不过都没人搭理。 至于三天后会是什么样子,到时候还要看看效果,这只是第一步,如果成功了最好,会让他下面一步的实验顺利一些,当然其实失败了也没什么,就当是抓了两只小白鼠,找找乐子了。 说穿了不过是前世看到的一些心理实验罢了,他只是看过这方面的资料,一些案列而已,他其实是有些将信将疑的,以前自是没机会验证,现在倒是有了两个小白鼠,而且还是想杀他的小白鼠,一些实验用在这两人身上,心里面也就没那么多道德层面的负担,可以放开手脚试一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四十五章 心理实验 从李京祚和他的护卫,被关进地牢的第二天下午开始,地牢附近时不时地就会传出声嘶力竭的吼叫,声音听上去颇有些吓人,也有些凄惨。 “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他们的叫声,让人浑身不舒服,他们叫一次,我就打摆子一次,要不放出来吧。” 杨志在军帐里,有些焦躁,来回的走动。张承延没去管他,手里再摆弄着一些东西,先是一个木桶,靠近底部的一些地方,被钻出了一个食指大小的洞,小洞连接着一根竹子。张承延正在努力的打通竹节,但最后一个竹节要留下来,只在上面钻出一个很小的洞口。 “死不了人的,怎么说也是响当当的七尺男儿,等他们叫累了,自然就消停了。看样子效果不错,你考虑一下,以后士兵犯了错,可以用这个方法试试。” “你现在摆弄的这个又是什么?” “这个啊,你没见过吗?” “见过倒是见过,不过看你的样子,它应该是别有用处。” “这是另一个实验器具,不过要等等,那两个家伙是个很好的实验体,用在他们身上之前,还要提前试一试。” 杨志不管了,摇了摇头,回他自己的军帐去了,读书人的脑子里,总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尤其是张承延,让他都有些害怕,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张承延将木桶灌满水,观测着从竹子里出来的水流大小,一遍遍的调整着最后出口的大小,报废了十几根竹子之后,方才满意。 到了第三天,地牢里的叫声已经很微弱了,像是有些要濒临死亡的样子。张承延也觉得差不多了,再关下去怕是要把这两个家伙给弄崩溃了。两个人被从地牢里拉出来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活脱脱是两个乞丐。 “好了,最后看一看这天上的太阳吧,等一会儿就送你们上路,黄泉路。不用担心,不会很痛苦,是我新想出来的一个杀人法子,用在你们身上看看。” “不……不……你不能杀我,我是世子,你不能杀我……杀他……杀他啊。”李京祚现在心里有些崩溃了,在地上用力蹬着腿,像见到鬼一样,躲避着张承延。 “过了啊,这个人你可不能动,事前都说好的。” “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他,当然不会拿他开刀了。” 张承延示意了一下,旁边有士卒过来,将两个人从地上拎起来,套上黑色的头罩,粗暴的押送着两人,去了新的地方。 “把他们绑在椅子上,嘴巴给我塞住,别让他们发出一点儿声音。” 士卒做好这些之后,就悄悄地退到了一边,一声不吭。虽然过程中两人一直在挣扎,不过倒是没什么用。 张承延手里拿了一把匕首,走到李京祚跟前,拍了拍他的脸,“你是幸运的,有个世子身份护着你,不过你的护卫就惨了。本来是打算让你看着的,可是见你这副模样,也就不难为你了。” “接下来呢,我会在你护卫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撒上一些延缓伤口愈合的药粉,慢慢的放干他的血,直到最后死亡。” “听见了吗,匕首划开了他的手臂,血流出来了,听听,滋滋的声音,对了,还得撒上药粉。” “好了,一切做完,我们就慢慢的等着他的血流干净吧。” 过程中,张承延时不时地讲解着一些情况,刺激着李京祚的心防。碍于他的身份,不能对他做些什么,但那是肉体上的,现在他试着给李京祚的心理上,来一些创伤,让这个家伙,吃一些苦头。 时辰到了,那个护卫早已经死了,不过实际上他只流了小半碗的血,大部分时间,都是张承延做的装置,从里面放出水来,模仿血滴到碗里的声音罢了。 “你的族人真没用。”张承延摘下了戴在李京祚头上的黑色套子,“看看吧,只流了半碗血,就自己把自己吓死了。你想不想试一试,自己吓死自己的感受?” 他拿掉李京祚嘴里塞着的布条,刚一拿下来,这人的嘴里就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想来应该是他们自己的语言。帐篷里能听懂的,或许只有杨志了,他毕竟和这些人交战过,兴许懂一些。 “显然,他在骂你。” 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对方明明在骂你,你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杨志是能做翻译的,不过张承延还真不想被再骂一遍,索性把手里的布条,又给他塞了回去。出了帐篷,走得稍远了一些,他终是撑不住,跑到一边的角落里,蹲在地上,吐了出来。 “吐出来就好。”杨志在背后拍着他的身子,“第一次杀人都这样,杀多了也就习惯了,刚才在帐篷里,你真的很能装。” 前世今生,第一次杀人,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的确是有些难为人了。说起来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就这样死在他手里了,心里面终究是有些波澜的。 这一吐,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嘴巴里苦涩的很,军营里的食物,本来就没什么味道,索性晚饭也没吃,早早地就睡下了。晚上做了噩梦,虽然起来之后,大多都不记得的,但惊醒之时,心中的残留的惧怕,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晚上睡得不太好,次日起来的时候,因杀人而带来的一些负面情绪,也消散了一些。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肚子确实饥饿,也只好凑活着强吃一些,总不能饿出毛病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吃完早饭后,杨志来到他的营帐里,“明明只流了小半碗的血,一个人怎么会死?” “你在自己身上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不能说吗?” 看着杨志颇为好奇的样子,他思索了一下,“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在古籍里面偶然看到的,大概和惊惧而死差不多吧。你知道的,人是可以吓死的。你以后上了战场,抓了俘虏,若说套不出情报来,不妨可以这样试试。” 在军营里又住了几天,外面杨志其实也留有探子,留意着明州城里城外的动静。这几天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况,虽然出了一些小波澜,毕竟是一个小江湖门派的覆灭,但其他的倒是没有,李京祚一伙人,怕是全军覆没了。 一直住在他新宅里面的士卒,被调了回来。他也是带着一箱子书籍,搬出了军营。李京祚终究还是要送去京城的,杨志亲自押送。 这个人其实没这么大分量,主要还是新皇登基,明州这边的老王爷,有些贺礼要送去京城,顺便要吊唁一下已经故去的先帝。老王爷年岁大了,从京城到明州,这一来一回,怕是吃不消,就派了世子过去。 这一路上负责安全的自然是明州的禁军,押送李京祚只能算是顺带为之。离开军营前,张承延叮嘱了杨志一番,走的时候,给他去报个信,他有些话会写下来,需要转送范正之。 现如今的宰辅虽然还是先帝时立下的,不过是还在先帝丧期,尸骨未寒,朝廷上下不会做的太过分。但自古这些事情,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从来不曾变过的。等再过些日子,现在的宰辅必然会荣升,但实际上就是养老了,腾出来的位子,自然是新帝的心腹。 范正之的希望不大,应该还会继续担任枢密使,掌管着军权。有些事情,他虽然还未步入仕途,但提前说一下总是好的。 现如今火器已经出现了,但实际上由于处在初期,各种火器的效果一般,朝廷上其实不太重视。但张承延明白,将来要想与北方强大的骑兵争雄,火器兴许是他们唯一的依仗了。 这件事情要和范正之说清楚,他现在手里有权力,可以在这方面运作一下,让朝廷在火器的研发与改进上,多投入一些银钱,最好再组建这样一支新军,能早一些训练总是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七月 自新年伊始,平淡的生活里,总会出现一些意外,现如今到了七月份,总算消停下来了。明雨斋那边的账房差事,已经辞去了,现如今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就要科举了,这段时间还是静下心来温书最好。 张承延并未住进新宅子里面,毕竟现如今还未成亲,平日里卿卿我我倒也还不算太过分,他和秦韵两人身上,都有一些原因,对礼法的束缚,看得自然轻一些。其实真若住在一起也可以,只是邻里街坊怕是要闲言碎语成风了。 到了成亲的时候,秦韵也会回到原先的小院子里,从那里出门,一转身就能被他领回家,迎亲自然是非常方便,邻里去他们的婚宴,也就是几步路的事情。 秦韵原先的院子,租金还未到期,索性就让赵夏谷住进去,和张承延作伴。 “我的危机算是过去了,你接下来怎么办?” 清晨,他跟着赵夏谷修炼了内功,打了几套招式,反正是依葫芦画瓢,有没有作用,暂时也觉察不出来。前一段时间,虽然赵夏谷一直不在他身边,但这些其实都没落下。 “不怎么办,绫绡姐就是让我跟着你。” 赵绫绡是将赌注压在了他的身上,将来若是飞黄腾达,赵夏谷自然也有好前途。他隔着衣服,按了按胸口,里面是赵绫绡送给他的玉坠,这些天一直戴在身上。 “既然这样,那就跟着我好了,将来定让你衣锦还乡。” 到了七月下旬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些好友过来拜访。大多都是温书累了,出来放松一下心情。这时候士子们聚在一起,倒是不怎么谈论风花雪月的事情,无论是真心想考科举,还是只打算混一次的,在这个时间点上,都会收敛一些。 虽说是温书累了出来放松的,但实际上还是相互交流心得体会,相互借鉴,取长补短。探讨间自然也绕不开今年秋闱的主考官,范正之走了,顶替上来的是一位姓宋的大人,叫宋长文。 科举之前,考生们往往都会了解一下考官的身份背景,多少也是一个方向。这位宋长文大人,据说是旧党的力量,那将来的试策题目,作答起来,就要小心一些,不能太多的涉及到新党。 这其实对张承延来说,稍有些麻烦,他现在看的东西,都是范正之给他的,若按照前世的说法,可以叫压题资料,但其毕竟是新党领袖,这里面难免没有参杂一些主观因素在里面。 但也并非不能解决,说到底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于他而言,倒是没有那么多心理包袱,科举只是入仕的道路,先走过去上岸再说,至于在考上场写什么,不过是给考官看得罢了。 聚会闲聊间,倒也说到了上一届明州的科考,周世安等一批大才子入京,参加省试和殿试,结果不是很好,只有周世安和赵审两人中榜,其余人都落榜了。周世安已经在京城,步入仕途了。至于赵审,倒是还没当官,又回到了明州,也就是上个月的事情。 到了七月底,老王爷准备送往京城的贺礼,都已经备好。出发前,杨志让人过来通知了张承延。他将写给范正之的信封好,去军营里交给杨志。 在信里面,他用了很多篇幅,说了火器的重要性,虽然眼下火器的威力一般,但只是受制于技术,而绝非是这种新式武器本身的问题,只要加以投入,多找能工巧匠,定然能够研发出可以克制草原骑兵的火器。 眼下西北边疆已经安定,但金与辽之间的纷争,也快落下了帷幕,从一些北方商队带过来的消息看,辽国的情况很不好,接连打了败仗,金人已经成了气候。这和他知道的历史大势相比,是没有多大出入的。金人灭辽之后,下一个怕就是要剑指大陈了。 虽然一些具体的时间,他现如今不知道,但仔细想想,这样的事情怕也就是十年、二十年的事情了。到时候逃自是能逃的,总不至于丢了性命。但现在事情还没发生,还是能做一些事情的,至于能不能有效果,就要看天意了。 在军营的囚车里,又看见了李京祚,二十多天没见,这人好像恢复过来了,靠在囚笼上,晒在太阳底下。张承延走过去,和他打了招呼,李京祚对他没有反应,爱答不理的。 “真的以为你能活着到京城?” “你什么意思?” 看着李京祚眼神里流露出的惧怕,他笑了,虽然是在太阳底下,本身也是七月天,但李京祚却感觉浑身冰凉。这个笑容,是张承延对着镜子,苦练了二十多天的结果,来之前专门跟赵夏谷示范了一下,效果不错,赵夏谷当场就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李京祚在囚车里恐惧的挣扎着,手脚上的铁链哗哗作响。这里的动静,惊动了附近的士兵,他们跑过来,用手里的长枪拍打着囚车,试图让李京祚冷静下来。 “你又对他做了什么?好不容易才消停了一会儿,又被你搞成这个样子,到了京城我怎么把人交出去?” “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是来给他送行的,他突然发疯,可和我没一点儿关系。” 杨志不敢让他留在军营里,否则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之前张承延的一些手段,让他明白了,有些人杀人是不用刀的。 出了军营,似乎还能听见李京祚惊惧的叫声,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情了,至于这人最后会怎样,就要看个人的心理坚强程度了。若是心理脆弱,说不定到了京城,真就是他的死期。 这些都是前世看到的一些心理暗示杀人的新闻,真假倒是不清楚,但若是真的,那被杀者的心理必然是存在一些致命的缺陷。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怎么操作,只能是尽可能的摧毁李京祚的心理,最后再给他一个暗示,到京城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至于能不能成功,倒是不强求,最差也能让他一路上都活在不安之中。 从军营回来之后,就看见隔壁院子里,琴儿拿了许多糕点,请赵夏谷品尝。看来秦韵说的不差,这两个人之间,是真的互生情愫了。他没进去,直接回去温书了。等到了晚上,才跟赵夏谷说起这件事情。毕竟是少年人,说起这种事情,还是有些羞涩的。 “喜欢就行,等再过几年吧,你们现在都还小,有些事情不好跟你们说,到时候让你风风光光的把人娶进门。” 他还是从人的生理方面考虑的,琴儿现如今也就十六周岁的年纪,虽然说床笫之事倒也可以了,但在这个年纪生孩子,实在是太危险了。于腹中胎儿或是本人自己,都是很冒风险的一件事情。 赵夏谷想不到这些,只是简单的认为,现在还没有功成名就,成亲的话有些委屈琴儿了。他对张承延的话,倒是没什么意见,左右不过只是几年的事情。 现如今,他每天都要写上一到两篇的试策文章,若是机会合适,也会让几个好友评判一番。有时候过了几天,便会翻出之前写过的文章,自己再看一遍,找一找哪些还能改进和完善的地方。 文章当时做出来,可能有些问题发现不了,但等过了几天,再返回来看看,说不定就会有一些新的发现,这应该就是‘温故而知新’了。现如今,他没有好的先生在身边指点,只能自己用这样的方式,来提升自己的试策文章水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四十七章 怀疑的种子 到了八月份,天气依旧炎热,这样的天气下,心情烦躁是难免的,想要静下心来温书,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懂得硝石制冰了,相对来说,也很普及。平民百姓家中,稍微富裕一些的,炎炎夏季,都会买一些冰回家,或是用来降低屋子里的温度,或是加在茶水中,喝到肚子里,总是能凉快一些的。 张承延自是享受到了这样的待遇,秦韵经营的秦记糕点铺子,现如今收益不错,家中也算是小有盈余,虽然他暂时失去了经济来源,做起了小白脸,但其实日子过的还不错。 这个时候,明州城里的文人聚会,反而多了起来,一是天气炎热,人的心情也容易烦躁,独自一人温书,反而不如大家在一起谈论交流的收获多一些。这其二便是临近科考,大家的心思都有飘忽,难以静下心来,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杂念。 张承延是比较喜欢聚会的,他到不是因为心情烦躁的原因,而是这样的文人聚会,总会有一些新鲜的果蔬,再加上凉凉的冰块,吃到肚子里真是爽快。虽然秦韵的小金库里有一些钱财,但经不起这般花费,现在出来也算是蹭吃蹭喝吧。 能举办起聚会的,家中境遇多半不差。得益于他的名声,现如今倒是经常出入各种文人聚会,这个时候大家倒是没心情吟诗作对,聚到一起商讨的多半是科举的事情。不用写诗,他自然乐得参加,所以收到请柬,多半都是去的。 八月中旬是中秋节,也是一年一度选花魁的日子。若是碰上没有科考的年份,那一天到底是庆祝中秋还是庆祝花魁,谁也说不清楚,反正整个明州城热闹的很。不过今年碰上科考,士子们对选花魁这样的事情,终究是少一些关注,今年花魁大赛的热度,显然是及不上往年的。 而今年的情况,可能还要差一些,据说中秋佳节之际,本届秋闱的主考官宋长文会现身,但具体在哪里,这倒是没说。不过有些事情是注定的,那一天这位大人怕是比花魁还要引人注目,文人士子们多半都想从这位大人的嘴里,探出一些口风,也好提前有些准备。 中秋节前,倒是接到了赵审的请柬,这人也要办一次文人聚会。赵审现如今金榜题名,虽说不是甲榜,无缘状元、榜眼、探花这样的美名,但也是乙榜第七十三名,前程是不错的。 这人虽然姓赵,但却不是皇亲国戚,不过在明州城里,也算是豪门大户了。这次的文会,规格上自然是比较高的,还请了一些青楼的姑娘,来演奏一些曲目。 这里面有一个姑娘,是自馨竹从这个行当里出去之后,名气颇大的,叫云岚。眼下明州城的风月行业,可谓是百花齐放,独领风骚者倒是没有,这云岚姑娘只是这几个月来名气增长最快的,但却也不能艳压群芳。 张承延现如今,频繁的参加各种文会,认识的人倒是多了起来,今天赵审办的文会,来的人也都不是无名之辈,他倒也不愁没有相熟的人。正在和几个新认识的人谈天,赵家的一个丫鬟,过来请他离席,说是赵审找他。 这也是常见的事情,虽说文会邀请了许多人,但其实大多都是依照眼下名气来的,主人真正相交相识的友人并不多。而文会开始后,主人家便会将好友招揽过去,不是很相熟的人,自然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这些都是文会上一些不成文的规矩,大家也不会觉得受到了轻视,经常参加文会的人都知道。张承延这些日子也参加了不少文会,对于这里面的规矩,倒是清楚了不少。只不过按照他和赵审的交情来看,似乎当不得这样,这里面怕是有些事情。 赵审现如今,当是意气风发,金榜题名,倒是不用再如其他士子一般,为了科举费心费力。而且以他家的底蕴,虽然现如今没有步入仕途,但其实只需运作一下,补个官缺,不过是手到擒来。 赵审在书房里接待了张承延,见面之后,互相寒暄了几句,鉴于两人之间其实并不太熟悉,下面也就说起了正事。 “张兄今年中秋佳节,有打算写诗词吗?” “赵兄说笑了,眼下科考在即,哪有心思想这些。那一天,自然是和大家一样,去聆听宋大人的教诲,也好为今年科考增加一些把握。” “准备科考是好的,理当如此。”赵审从椅子上起来,到了书架上面,拿下来一本手札,递给张承延,“这是宋大人的东西,你不妨拿回去看看,里面有些东西,或许对你的这次科考有些帮助。” “这……”他没有去拿赵审递过来的东西,“赵兄的好意,在下却是不敢领受,不知到底是何意思?” “张兄不必介怀,也不用担忧,收下吧。”赵审将札记放在张承延的面前,“范正之大人能做的事情,其他人自然也做得。这只是一份札记而已,张兄收下它,倒也不必非要倒向旧党,但若是不收下,这次的科考,怕张兄还是要落榜了。” 他和范正之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了,赵审也不是要斩断这层关系,只是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罢了。至于这种子能不能发芽,在谁的心里发芽,就看人心了,而自古以来,人心就是最难琢磨的东西。相信过不了多久,今日这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便会呈现在范正之的桌案上。 现如今这局面,也是不得不收下这札记,赵审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收必然落榜,这种事情是掌握在主考官手里的。更不好的是,谁也不知这宋长文会在明州做多久,万一干上个年的,他怕是下一届科考也不行。 “赵兄,至于吗?”张承延心里是有些苦涩的,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实在是不好,“一个只是写了几首词的穷书生而已,当不得这样的重视吧。” “张兄不必自谦,就算是不相信你,但也要相信范正之的眼光,他可是不会看错人的。周世安是运气好,恰逢赶上了范正之的一路庇护,但张兄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所以只好委屈了你了。” 出了书房,这文会自是没心情在继续待下去了,赵审给他的札记,终究是收下了,就放在袖子里面。这或许就朝廷上的权谋吧,他倒是第一次见到了。说是杀人不见血,可能不太恰当,但至少这一手软刀子捅的漂亮,细想下来,怕是新党也做过这样的事情。 心情是有些沮丧的,本意上新、旧两党之间,他更倾向于前者,在他的印象里,新党是一群有理想的人,是想着尝试做出改变,拯救国家的,结果可能有时候不尽如人意,但至少比一群只知道维护自身利益的旧党权贵要好。 只是现如今看来,到也不尽然如此。旧党手段不光明,但能够旧党争斗这么久的新党,若是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怕也是撑不了这么久。 他倒不是正义感爆棚的愤青,有些时候,为了达成目的,用一些黑手,倒是可以理解的。只是现如今这些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一时间难以接受罢了。细想下去,这么多年来,无论是旧党还是新党,怕是都用类似的手段毁掉不少有志之士的前程。 这些日子以来,范正之为他做了许多事情,这多少也影响到了他,在一些想法上,是有了些改变,有了做些事情的念头。既有报答范正之的意思在里面,也有想帮一帮大陈的心思。 只是现如今,赵审这一招,怕是把他的这些心思都给掐灭了。即便是他还有心,怕也是没人敢用了,将来多半是坐冷板凳的命运了,这倒是与他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若是早些日子,自然是乐于见到的,只是现如今多少有些不那么甘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中秋 八月十五中秋节,又叫月夕、八月节之类的,总之别称是挺多的。唐朝初年的时候开始兴起,不过到了现下,这个节日已经十分的盛行了。赏月、吃月饼这样的习俗,已经形成了,为了庆祝这个节日,秦记糕点铺子这几日卖出的糕点,都是花边圆形的。 今晚,明州城最好的去处,自是城中的小秋湖了。那里是一年一度花魁大赛的举办地,到时候歌舞表演,不计其数。今年秋闱考官宋长文也会去小秋湖,原本热度不太高的花魁大赛,自从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一日之间,便成了街头巷尾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以往的花魁大赛,是有一些官员过来,不过都是一些小官,来了也只是如同普通百姓一般,以欣赏歌舞表演为主。上得了台面的大官,倒是不曾见过。这宋长文在明州地界,除了老王爷之外,当算得上是第一人了。 这样的大官,出现在花魁大赛上,难免引起大家的猜测,说出来无非就是这位宋大人想必也是这风月场所的老手,都一把年纪了,也来和年轻人争风吃醋之类的臆测,多半都是有些调侃意味的。 晚上大家都是要去小秋湖那边的,其他人倒还好说,只是馨竹有些为难。自五月底回到明州城,这两个多月来,其实她都不怎么出门的,怕的就是这张脸,被人认出来。她的身份有些棘手,不是一般的清倌人,曾经的第一名妓,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 今日本就是团圆佳节,要是大家都出去,只把她一人留在家里,终究有些凉薄,到了最后,张承延下了决定:“带个面纱吧,真要是被人认出来,不还是有夏谷吗,哪个不开眼的敢打你主意,让夏谷揍他。” 小秋湖这边,可谓是人山人海,有钱人家,这时候便会租上一条花船,在湖里面赏月、饮酒、看表演。不想花钱的也无妨,绕着湖边走就是了。今天晚上,这里搭建了许多表演用的戏曲台子,每隔一段路,总能看见一个。 湖边还有随处可见的小摊贩,在叫卖着各种各样的吃食。现如今秦韵就是大家的钱袋子,一应花费都由她来出。 虽然有了赵审给的宋长文札记,回去之后,他自是看了一遍。札记里面,被标注的地方有许多,想来和这次科考多少有些关系。赵审给他一本无关紧要的札记,这样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本就是用来挑拨他和范正之之间的信任关系,送跟科考关系不大的札记,怕是会弄巧成拙。 不过今天晚上过来,还是要过去看一眼的。那本札记自是他的一些优势,但今天晚上也不能错过。像这样正大光明的提点所有文人士子,算不上泄露题目,这些都是有先例可寻的,想来宋长文也不会让今晚来这里的士子失望,多少也还会说一些。 文人集会的地方,女眷不方便带过去,便嘱咐了赵夏谷几句,让他机灵一些,保护好三位女眷。 在文人集会入口处的地方,他碰见了赵审。按照现下的情况来看,很难说赵审不是特地在这里等他。 “张兄,一起进去吧。” “劳烦赵兄在这里等我,怕是不这么简单吧,我们之间好像也没必要卖关子了,有什么直说吧。” “快人快语,张兄倒是干脆。既如此,那我也不便保留了。宋大人听说你的文采不错,今晚还望张兄展现一二,宋大人那里,不日便会有厚报。” 这话说得已经很直白了,只要他今晚上写出一首不错的诗词,那下个月的秋闱,自是没问题,哪怕是出了岔子,自然也能让他中榜。这毕竟是会试,都是由地方官吏主持,赵审这么说,怕是这次秋闱上上下下,淮南东路这边,都已经是旧党势力说了算的。 写诗倒是不难,只是这样一步步被人紧逼,心里面着实不痛快。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显然旧党要把他和范正之之间的信任关系,彻底废掉,不留下一丝可能。 进了会场,两人找了个位子,便坐了下来。视野不错,能看到好几个戏台,而待会儿进行花魁表演的主戏台,也在不远处。以这里的人数来看,到了现在,还能找到这样的好位置,那自然不是巧合,怕是赵审提前就预订下了。 落座之后,还有侍女送来点心、果盘、水酒之类的吃食,旁边的一些位子,差不多也都是这样的待遇。 “张兄,有些事情不必记在心上,身处漩涡之中,你我都是身不由己,我想范大人日后也不会怪你,这种事情,难保他就没做过。” “别人都说你没做官,这我是相信的,但事情也不像那么简单,你究竟在替谁做事?又做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我嘴巴很严的。” “张兄说笑了,这可是秘密,不能说的。” 虽然赵审算计了张承延,不过坐下来之后,两人谈得倒也算融洽,兴许还是因为,两人之间并非是深仇大恨,正如赵审说的,都是身不由已罢了。 之后的闲聊之中,张承延才知道,今晚并非只是明州的花魁大赛,其实还有从京城过来的一行人,也是烟花行当,听赵审说,也是个名气不小的清倌人。 先帝驾崩,京城里一片缟素,像青楼这样的寻欢作乐行当,自然是受到了波及。既然京城眼下的境况不太好,索性就出去一段时间,等过上一段时间再回去。 京城名妓纷纷离京,各找去处,其中一路便是自明州开始,往南接着扬州、江宁、苏州、杭州这一带,总的来说算是相当繁华的行程了。明州相对来说,还是要落后一些,像后面的几个城市,去的都是在京城家喻户晓的名妓。明州这一个,终究是差了些许。 晚上喜庆的时间过半,在赵审的催促下,张承延终是拿起了笔墨。这个时候写诗其实已经完全没有了意义,就当是以前上学之时的课堂默写吧。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 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 这首晏殊的《中秋月》,实际上他写出来是不太合情景的,他的家就在明州,自然也就没什么乡愁。不过都已经是强逼着写出来的,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了,大不了就说是自己以前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有感而发罢了。 “赵兄,该做的我自是已经做了,还望这次科考,宋大人那里不要再为难了。这次你们只不过是占据了时间上的优势,我的户籍不能及时迁出明州,才让你们算计成功。” “这是自然,张兄还请放心。”赵审看着手里的纸张,过了一遍上面的诗词,“这首《中秋月》自是佳作,一首没有‘月’字的咏月诗文,想来也入得了宋大人的慧眼,这次科考,张兄就等着好消息吧。” 已经没兴趣在留下来了,至于宋长文会提点一些什么,他已经不想知道了。出去找到了秦韵几个人,陪着她们又玩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便领着众人回去了。 “你心情不是很好……”心思细腻的秦韵,看出了一些端倪,“是聚会上发生了什么吗?” “确实有些事情。”他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以后的仕途,怕是不好走啊。” “你笑得真难看。”秦韵揉了揉他的脸,“做官这样的事情,我是不懂的,不过若是不开心,便不要做了,大不了我养你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四十九章 科考 自中秋之后,张承延便不再出门了,虽然依旧会收到文会请柬,但都搁置在一旁,留在家中安心的温书,这自是其中原因之一,除此之外,赵审或是说旧党针对他的一些手段,让他心情不是很好,对这些文会兴趣也就不高了。 科考要考三场,当然殿试除外,它是只考一场的。科举起于隋唐年间,在当时也并非主流的选官途径,官员更多的依旧是依靠举荐步入仕途,彼时科举只是一种补充途径。 到了本朝,科举依旧并非是做官的唯一途径,只不过地位却是提高了很多。自立国以来,凡登宰相之位者,必然是科举出身,这也形成了一种惯例,依靠恩荫或是其他途径做官的,从未有过做宰相的先例。 到了科举这一天,张承延早早地就起来了,天色还是朦胧的。当然自是有比他起来还早的人,秦韵和馨竹都来了,给他送来了早饭。早饭很清淡,不会吃坏肚子。 文房四宝都已经准备好了,在家里也只需吃这一顿饭。进了考场再出来,就得等明天傍晚了。今天要考两场,上午是经义,下午是试论。这两场相对来说简单,考的还是平时的积累,经史子集读得多,读的透,这两场答得自然就好一些。 考完这两场之后,考生也不能出来,只能在考房里休息,饭食自是府衙提供。到了明日,便只考试策了,时间则是前两场之和,一天的时间。 早饭之后,他拿起盛放着文房四宝的竹篮,和两个女人告别,“要走了,明天我们再见。” 两个女人一起亲吻了他,一左一右,颇有齐人之福的意思。终究都是出自青楼,胆子上要大一些,若是换做闺阁里长大的女子,怕只会说一些安慰的话,这样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到了考院的门口,外面来了许多人,有明州本地的,也有自其它地方而来的。这科考的第一轮,都是地方主持,通常来说便是一路就是一个考区,比如淮南东路,考场自然就定在治所明州。于本地士子自然是方便一些,而其它地方的就要早几日赶过来,先找到落脚的地方。这几日,明州城里的大小客栈,都是生意兴隆。 张承延在这里见到了不少熟识的人,毕竟是在考场门前,有一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没人大声喧闹,都是三三两两在一起,低声的说着话。具体的内容,自是因人而异,但大家都在刻意的绕开科考的事情,不去讨论这些东西。 当东方出现朝霞的时候,考院的朱红色大门,缓缓打开。考生通过身份验证,没有携带作弊纸张后,便可进入考场了。考房低矮,而且空间也不大,只是一张床,一张桌子,墙角放了个夜壶,也就这些东西了。 考试的环境,其实说起来一般,也就是能够遮风挡雨,防止互相作弊罢了。张承延没有这样的考试经历,进了考房,还是稍有些不适应。 经义的试题很快就发了下来,他审了几道题目,心里有了大概的轮廓和方向之后,才开始动笔。 虽然只有一年时间,但或许这些东西已经印在了原主的脑海里,他温书的时候,这些东西理解起来,到也不难。一年下来,不敢说水平恢复到了巅峰,但至少也有八成以上,应付科考足够了。 虽说三场之中,最重要的是试策,但考官阅卷的时候,还是有着先后顺序的,先考的先看,后考的后看。若是经义和试论达不到要求,那后面的试策也就不必看了。这样的规矩还是希望考生重视经史子集的研习,注重基础,除此之外也是减轻一些考官的工作量,毕竟试策批阅起来还是很麻烦的,能先踢掉一些也能快一些批阅完毕。 若是经义和试论都没问题,到了试策文章,其实就是排名了,试策写的好,自然排名靠前,写的不好,排名靠后,自然也就落榜了。 张承延这次会试,不过就是来走走过场,无论他答得如何,这次科考是必中的,否则旧党之前的一些努力就全然白费了。 不过于他而言,却不想这样对付过去就算了,还是要认认真真作答的,毕竟之后还有礼部主持的省试,皇帝亲自出题的殿试,这一次就当是先练习了。 上午答完经义,吃了府衙提供的饭食,这些饭食都是一样的,几个刚刚做出来的葱花油饼,还有就是白开水了,这样的东西虽然不好吃,但总是饿不着,也不会吃坏肚子,这两天的饭食都是这些。 下午是试论,情况与上午其实差不多,顺顺利利的交卷之后,吃了晚饭,便躺在床上休息。这第一天来说,考场里还是很平静的,都是苦读了十几年的一群人,经义和试论,即便有差错,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也是有意外的,比如发挥失常,或是由于紧张,或是其他原因,今天的两场基础题目,答得太差,躲在屋子里嚎啕大哭的。对于这样的人,自然先是劝诫,如果没用的话,也只能驱离考场了。 怎么睡着的,他已经不记得了,昨天在这小小的考房里,倒是想了不少事情,多半是闭眼时间长了,自然而然的就睡着了。 试策的题目,拿到手之后,大意就是新党求变,旧党求守,变不见成效,守并未更坏,两者当如何选? 题目不难,就是问考生如何看待新党与旧党的执政理念。虽然考官宋长文是旧派,但这样的题目,若是答支持新党,只要答得好,自然也不会黜落,这时候的文人,这点操守还是有的。就算是支持旧党,答得不好也一定落榜。 最差的就是站在中立场上,没有一个明确的阵营,这样的文章,即便是很有道理,也不会中榜。在官场上,这样的人就是墙头草,没人会看得起的。 为了防止万一,张承延这次的试策文章,是站在了旧党的阵营中,指出了新党理念的一些客观不足。其实倒也不是阿谀奉承,新党的一些举措,确实是脱离了实际,若是真的利国利民,也不会被旧党找到机会。 改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无论是自上而下的温和改良,还是自下而上的武力革命,面临的艰难,都是超乎想象的。新党在这方面,有些想当然了,总以为圣旨一出,新政便会毫无阻碍的铺开,事实上并非如此,有些举措,反而让底层的百姓,过得更苦。 先是在稿纸上写了大概,之后又细细的斟酌了一番,做了几处修改之后,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方才开始写在卷子上。 他作答完之后,放下纸笔,等着衙役将卷子收走。这篇文章,还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这时候日头已经偏西,离结束也没有多久了。试策就与前两场不同了,答得不好的人,就比较多了。出考场的时候,可以看见许多考生的脸上,都带着愁容。 毕竟是在明州城里,而且考场门前也是车马拥挤,便没让两个女人过来。不过出来的时候,还是看见了赵夏谷,正垫着脚挥着手,招呼着他。 回到了家里,自然是有一桌子丰盛的晚宴等着他。虽然几个人都没开口问他这次科考的事情,但心里面怕是早就想知道了,不过是在掩饰罢了。 “总是比去年好一些的。”张承延在开饭前,端起了酒盅,“中榜的还是有可能的。” 文人自谦,说话总是留有余地,他这么说无疑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兴许是开心,也可能是安慰他这段时间读书的辛苦,总之馨竹吃完饭之后,留了下来。 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是她自作主张,必然是有秦韵点头的。虽然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秦韵一直没说什么,但也没有放任,自回到明州之后,他和馨竹便再也没单独在一起过。男女之事,若是没有过便还好,只是自红罗寨那一夜之后,对于这种事情,他当然是想的,只是近几个月来,一直没有机会罢了。 这一夜自然是荒唐了一些,很晚才睡去。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唉,你是不用管的,可我回去之后,怎么跟姐姐说啊。” “恩?说什么?” “原本清晨就该回去的,可到了正午,才刚刚醒来,你说姐姐会怎么想?” “是这样啊。”他手脚不老实的抚摸着怀中的佳人,“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再继续吧。” 馨竹当然是不同意的,或许是在红罗寨的那一次,被赵绫绡趴墙角,让她心里出现了芥蒂,见张承延颇有兴趣的样子,赶紧下床穿上了衣服。 家里还是有些米粮的,馨竹起身之后,去厨房做午饭。这些事情,在红罗寨的时候每日里都做,虽然回来的这几个月里,这些事情没再经过手,但现在做起来也不陌生。手艺还是没长进,不过他不是挑嘴的人。饭后收拾了一番,这才带着馨竹去新宅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书生驾到》正文 第五十章 自取灭亡 放榜前这几日,参加科考的士子,或是静心的在家等待,或是好友聚会,亦或是去烟花之地。这几日,外乡来的士子们,还不会回去,要等到放榜之后,才会归程。城里一下子多出几千个文人,也算是影响不小了,明州城里城外,都比往日热闹了几分。 读书人聚在一起,四面八方的自然都有,虽说大家都是淮南东路的人,彼此相距也不甚遥远,而且地处平原,往来也相对方便一些,但地域歧视这种东西,依旧存在。 现下因科考聚在一起,难免要争一争高下。张承延这几日便收到了好几封这样的请柬,无非都是些比斗诗文的。对于这些文人之间的撕斗,他没心情参与,左右不过就是这几日,放榜之后,还是要各自归家的,以后能不能见着都还不一定。 这些日子他虽没去这些颇为无聊的文会,但也没有闲着。他和秦韵的亲事,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毕竟是娶正妻,这样的事情不能马虎,有些该走的步骤,还是要按照规矩来。 他们这门亲事,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双方一时间都找不到长辈来打理,只能亲身上阵,本就是情投意合,找来媒婆也只是穿针引线,其实不需要费多少唇舌的。对于这样的亲事,媒婆自是乐得轻松,两家没有那么多计较,事情办起来也特别顺利。 但毕竟是收了钱的,事情既然轻松,那自然是要办好的。成亲这种事情,有了媒婆在里面的打理,也确实省下了不少功夫。他现如今,只要想着给哪些人送去请柬就好。 一些左右邻里的,就不用那么费事了,只需上门招呼一声就行,但他的那些友人,还是得正式一些。虽说这一年来,陆陆续续认识了不少人,但也并非每个人都要送到,有些友人只是点头之交,平日里见面寒暄几句也就是了,邀请来婚事却还不必。 写好请柬之后,他要一一送上门去。听闻他下月要成亲,接到请柬的自然是要恭贺一番,都表示到时候会亲临。 “下月要成亲了啊,哪一个?还是一块儿娶了?” 给李文山送请柬的时候,这人倒是调侃了一番。士林圈子外的朋友,他没有多少,李文山算是一个,这人现如今跟着他父亲学着做生意,这有些日子没见着了,倒是长进了不少。知道李文山在调侃,也不去搭理他,只是问了一下他们家的生意怎么样。 “生意还行,就算是言州那一笔,你我虽然被绑了,但家里的老人去就足够了。生意上没出问题,该赚的还是赚了,只是这赚来的钱,大半都被那红罗寨给弄去了,算是替他人做了嫁衣。” 没伤到家里生意就行,前后的赎金加起来也有万两之多,他之前还是有些担心的。听李文山这么一说,看来此前他还是低估了李家的茶叶生意。 除了李文山,还有陈平安也给了一张请柬,毕竟在一起工作了小半年的时光,其实两人的关系不错。陈平安的媳妇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再过几天,就是满月了。小孩子的名字,还是他给起的,也趁着这个机会,陈平安邀请他去和满月酒,省的到时候还得跑一趟。 送完请柬的次日,这次科考的成绩就出来了,府衙门前立起了一块高高的楼牌,上面悬挂着榜单,记录着此次科考中榜之人的名字和籍贯。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在榜单上看见他的名字时,张承延还是激动了一会儿。名次很高,是第七名。若是单论明州士子的话,他是第三名,这样的成绩自是值得庆贺的。回去买了挂鞭炮,在门口点燃,向邻里街坊宣告着这个好消息。 中榜这个消息,还有一个人要告诉,就是远在京城的范正之。也不是单纯就只说这一件事情,有关旧党与他之间的接触,也是在信中做了提及,把该说的东西都写了下来,至于范正之如何反应,就不是他所能预见的。 实质上,到目前为止,他并未作出任何不利于范正之的事情,虽然为了科考,他被迫接受了旧党的一些条件,收了一些东西,于范正之而言,其实最多只是失去一个还未成长起来的门生而已。 想必远在京城的范正之,已经知道了明州城里的事情,张承延的这封信送过去,算是尽到了本分,没有欺瞒。这件事情里,不存在什么对与错,只有胜与败。这是一次权谋上的交锋,显然范正之败了,没能保护好自己的门生,从张承延暴露的那时候,范正之就已经处于了下风。 这封信他要交给杨志,通过这一层关系,交到范正之的手里。杨志能够动用军中的传递信件权力,信件从他的手里寄出去,安全性要高上不少。 杨志是在科考之前,从京城回来的,同行的还有老王爷派去京城的儿子。到了军营门前,守门的将士认得他,道明了来意之后,也就放了进去。杨志的军帐,没有挪动地方,找起来倒是方便了许多。 他要成亲了,请柬自是少不了杨志的一份,顺便问了一下李京祚的情况。 “那家伙疯了。”杨志叹了一口气,“一路上都还好,虽说脾气有些暴躁,但脑子还是正常的。可到了京城,睡了一觉后就疯了。” 听到这个结果后,张承延知道他的一些实验,算是失败了,但也不是毫无效果。他不去想这些事情,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不错了。 “这是我给范大人的信件,想通过你的渠道送到京城,我自己寄出去,不太放心。” 杨志接过信件,看了一下封装,密封完好,“行,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至于旧党派人和你接触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这些个人怕是权谋搞多了,把自己都给算计进去了。范大人可是上过战场的,每一个决策都关系到手底下十多万士兵的性命,心志之坚定,岂是这帮软人能够明白的?” 张承延听到了这番话,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算是到此为止了,杨志在京城这些天,对范正之的想法,也自是了解的,旧党虽然如意算盘打得好,但却用错了对象。 “范大人让我告诉你,研发火器的事情,怕是推进不了。”说到这里,杨志倒是颇感气愤,砸了一下桌案,“面对虎狼之国,竟然妄想着用一纸盟书,求得两国世代友好,真的想不明白,怎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眼下辽国处于劣势,金人已经派遣使团朝见新帝,希望大陈出兵,共同灭辽。战后作为报酬,金与陈永不刀兵相见,而且还会归还一部分辽国侵占大陈的领土。 自大陈立国以来,饱受辽人欺负,这是希望最大的一次,能够一雪耻辱。朝廷上下,支持联金灭辽的声音,太过庞大,即便有些反对或是中立的意见,也都不值一提。 “范大人的奏折,没被批准。无非是现今火器威力一般,阻挡骑兵的作用还看不出来。况且金人有了承诺,不动刀兵,再加之一些反对的声音,官家便否决的大人的提议。” 张承延忽然觉得‘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好像也有不对的时候,至少眼下用在陈朝的宫廷来说,就是不对的。都已经是内忧外患了,可依旧有一部分人,当然也包括官家,不思进取,总是为一些利益在你争我抢。 盟约,这个在战国之时就被玩烂的的把戏,在陈朝,现如今竟然还有人相信。 “算了,不说这些事情了。”他驱散了心中的烦躁,“我成亲那天,一定要来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