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游侠传》 第四百七十四章 盗琴杀人掀骇浪 夜凉如水,黯淡月光转瞬被青灰色的云遮蔽大半,天地昏暗,连寒鸦声都不闻,唯有溪涧水声哗哗作响,更衬得山间清寂。&lt;/p&gt; 方慎终在后山溪阁附近张望了许久,没有看见薛靖七的踪影,暗自落寞,想着她估计待在屋中练功罢,便转身沿着陡峭的山径往回走。&lt;/p&gt; 此时夜已深,阁中学生大多熄灯睡下,几重院落只依稀剩下两三间屋子还隐隐透出光亮,他远远瞧去,薛靖七所在的屋子黑着,门窗也关着,不似有人,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这更深夜半的不在后山练剑也不在屋中练功,她又不像睡得早的人,这是去了何处,难不成不在山上?&lt;/p&gt; 他在原地别扭半晌,垂眸轻声叹息,心道人家做什么自是人家说了算,他在这里瞎操心又有什么意思,明日她还要跟随老师继续修习混元真气,到时自会相见,他赶紧回屋睡觉才是正事。&lt;/p&gt; 这样想着,抬脚便往回走,耳畔却忽闻一声极轻的响动,他愣了下,下意识转头去看,瞥见一抹黑影掠过屋檐,紧接着极轻的脚步声消失在拐角处,他却大为震动,后知后觉拔足追去,鬼祟黑影夜半出没……青山阁进了贼?!&lt;/p&gt; “站住!”方慎终喜静善文,素不好武,然其功夫却颇为扎实,不输徐追远,追了不到半盏茶功夫便远远瞅见那黑衣人的背影,脚下更疾,两人间距已在十五步之内,他看见那人身后背着黑布裹着的长条状物事,这物事的大小轮廓很是眼熟,竟有点像一张琴。&lt;/p&gt; 黑影闻见身后的喊声,竟蓦地停了脚步,后面七步远的方慎终却怔住,忙刹住脚步,立在原地鼻尖冒汗,他看见那人手中有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未带兵刃,竟傻乎乎赤手空拳追了来,敌人功夫深浅不知,他也不敢贸然出手,只能颇为戒备地盯着前面,摆出起势,紧张地咽了口唾沫。&lt;/p&gt; 其实青山阁的混元劲是很高强的内家功夫,练到极致徒手夺兵刃打退敌人不是问题,方慎终是傅衿的得意门生,功夫并不差,却因缺少真刀真枪的对敌经验,性情又是谨小慎微的那一挂,以致如今贼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却露了怯。&lt;/p&gt; “阁下深夜造访青山阁,有何图谋?”方慎终低声斥问,“你背着的那琴……?!”&lt;/p&gt; 黑衣人微一偏头,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忌惮,默不作声,拔足便跑,方慎终吃了一惊,此刻也顾不得犹疑,提气足尖轻点,纵身跃将过去,一拳击向黑衣人的后心,前者侧身让过半步,并未拔剑,竟是回身出掌,右手掌心重重对上他的拳头,强劲的内力在无声息间迎头撞上淳厚的混元劲,方慎终手臂酸麻一瞬,胸中气血翻涌,讶异地抬起眼,正对上那人面巾未能遮住的眉眼,蓦地瞪圆了眼,脑子里嗡嗡作响,喉头一滚急声道:“靖七?!”&lt;/p&gt; 没等他话音落地,便是锋锐剑光划破夜色,又惊又急,后撤几步,手臂却还是见了血,痛得他冷汗连连,再抬眼去瞧,她竟已不见了,环顾四周,寂静无声,仿佛方才的交手就是一场梦。&lt;/p&gt;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方慎终捂住流血的手臂,满头是汗,心乱如麻地喃喃自语,忽然想起什么,也顾不得处理伤口,气喘吁吁奔回院落,推开薛靖七的屋门,里头空空如也,人确实不在。&lt;/p&gt; 他又想起她背着的那件物事,汗水被冷风一掠,起了层鸡皮疙瘩,拔足奔向老师的居所,见门窗紧闭着,碍于礼节不敢乱闯,只上前轻声叩门,连声低问:“老师,您醒着么?老师,学生方慎终有事禀报!”&lt;/p&gt; 屋里没有动静。&lt;/p&gt; 心里空了下,他倒吸口气,抬手用力一推,门竟然没拴,顺着他的力道大敞开来,清冷的月光随着凛冽寒风灌进屋里,洒落一地,隐隐约约照见了伏在案上的那袭青衫。&lt;/p&gt; “老师!老师!”方慎终踉跄着冲到傅衿身前,将她扶起靠墙而坐,颤抖着伸手去探鼻息,蓦地红了眼眶,却是勉强松了口气。&lt;/p&gt; 夜深人静,寒钟撞响,众学子从酣梦中惊醒,穿好衣衫鱼贯而出,赶往老师居所门前,慌里慌张地聚在一起,也没敢大声说话,只看着徐追远三步并作两步迈上石阶,轻扣几声门扉闪身进去。&lt;/p&gt; 傅衿此刻已醒转,脸上没什么血色,盘膝坐在榻上,蹙着眉头,垂眸不语,偶尔低声呛咳,似是受了内伤。而方慎终则跪坐低眉,左侧衣袖被血染了一片,如今已被白布条简单裹住,他的脸色和老师一样难看,空气死一样沉寂。&lt;/p&gt; 徐追远不明发生何事,照常行过礼后,茫然又紧张地望向两人。&lt;/p&gt; “靖七此刻在哪里?”傅衿哑声问道。&lt;/p&gt; “似乎不在阁中。”徐追远记得今日薛靖七都没有和他们一起吃晚饭。&lt;/p&gt; “老师,究竟发生何事?您……”他说着,又迟疑地看了眼方慎终的伤,“你们是被谁伤到的,有贼人混进我们青山阁了吗!”&lt;/p&gt; “说来也许你都不敢相信。”方慎终拧着眉头轻声叹息,低声道,“靖七今夜趁老师元气大伤时,出手暗算,并盗走七弦琴。逃走之时被我无意撞见追了一路,我敌不过她,甚至没问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人就消失在眼前。”&lt;/p&gt; “什么?!”徐追远惊愕不已,连连摇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以靖七的为人,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吧!她盗琴的动机是什么?她如今已是青山阁中人,得老师亲自传授混元真气,与我们又都交好,没理由突然背信弃义盗琴而逃啊……”&lt;/p&gt; 傅衿也不说话,也不知究竟是怎么想的。&lt;/p&gt; “老师和我也不相信靖七会做出这等事,可难道她有双生姐妹么?我们亲眼看见她的样貌,确是她无疑……偏偏她夜里失踪了,不知去向,连对质解除误会的机会都没有。当务之急,还是先设法找到她,夺回七弦琴。”方慎终焦急道。&lt;/p&gt; “追远,带领大家搜山,再派些人去山下小镇,虽然可能为时已晚,但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去吧。”傅衿虚弱说罢,阖上眼眸。&lt;/p&gt; 徐追远与方慎终对视一眼,愁绪万千,应声领命,出门对其余学子简单解释了来龙去脉,分配好搜寻地段后,大家便散去,点着火把四处找人。&lt;/p&gt; 徐追远负着木剑走到高处,看着火光星星点点落进山间,目光游移到下山那条路,心里莫名一紧,想起还有守山的同门在山脚轮值,若她离开青山阁,他们必然会看见,这是重要线索。&lt;/p&gt; 可当他赶到那里时,却为时已晚。&lt;/p&gt; 两位同门倒在血泊里,皆是一剑夺命,一人后心被刺穿,趴倒在地,一人脖颈留下一道血线,仰面躺倒,皆是神色惊恐,死不瞑目。&lt;/p&gt; 见此情景,徐追远如坠冰窟,在原地怔愣了许久,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僵硬地走到趴着死去的同门身旁,看见他右手食指染血,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了一个“七”字。这个血字如惊雷劈中他的后脑,震得他思绪乱飞,浑身的血都冷了。&lt;/p&gt; 这怎么可能……&lt;/p&gt; 身后山路脚步声渐近,是其他人准备下山搜寻。&lt;/p&gt; 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抬脚踩住那个血字,来回用力碾着,直到那个指向薛靖七为杀人凶手的字隐没在泥地里,再也看不真切。&lt;/p&gt; 不管怎样,他暂时选择继续相信薛靖七。&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七十三章 四君子曲终人散 “小姐,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明月小心翼翼地从饭盒里捧出碗热乎的馄饨,搁在桌上,扭头看向没精打采倚坐窗边发着呆的司徒念,心里又是一阵难受,眼见着她自那夜之后再也没正八经吃过饭,身子日渐消瘦,脸色也越发憔悴,她实在是不知所措,此前也撺掇过小姐要不翻墙逃了吧,去找那位少宗主,老爷毕竟宅心仁厚,不会真的要她的小命,可小姐只是摇头,也不说话,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同以前明艳娇俏、鬼灵精怪的司徒家大小姐判若两人。&lt;/p&gt; “是你最喜欢的那家……”明月小心翼翼继续说道。&lt;/p&gt; 陌生又熟悉的馄饨香气飘散在屋中,扯回了她的思绪,司徒念缓缓转头看向那碗馄饨,眼圈却蓦地红了起来,又想起不该想起的人和事。&lt;/p&gt; “小姐,你这是何苦呢。”明月垂下头。&lt;/p&gt; “我爹出远门回来了么?”司徒念并未就着伤春悲秋的话头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锋,低声问道。&lt;/p&gt; 明月忙不迭点头,又蹙起秀气的眉,咬着唇有些欲言又止。&lt;/p&gt; “怎么?”司徒念自那次激烈争吵之后,再也没有同司徒延说过话,连见面的次数都寥寥无几,外面发生什么事,都靠明月讲给她听。&lt;/p&gt; “老爷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整个人有些魂不守舍的,把自己关在屋里。”明月轻声解释道。&lt;/p&gt; 司徒念虽然仍在置气,不愿搭理父亲,听闻此言心里却没来由得紧张起来,起身走到门前,顿住脚步又折返回来,于桌前坐下,盯着那碗馄饨发呆,问道:“他有受伤吗?没出什么事吧……”&lt;/p&gt; “外表看不出来,应当没有受什么伤,也许外面真的发生什么大事了吧,老爷此去不是参加什么英雄大会了吗?”明月挠头道。&lt;/p&gt; “我去问问。”司徒念抄起筷子就埋首狼吞虎咽起来,吃着吃着又停下来,发了好一会儿呆,喃喃道,“还是算了,主动去见他显得我认输了,既然他身体无恙,那我也没啥好担心的,外面发生什么事,我也不关心。”&lt;/p&gt; 明月乖巧地点头。&lt;/p&gt; “该不会跟……”司徒念喝了口馄饨汤又一惊一乍地抬起眼看向明月,“该不会跟靖七小天他们有什么关系吧,还是说跟乾震……”&lt;/p&gt; 明月愣了下,而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lt;/p&gt; “明月,你明天出门帮我打听打听,关于这个英雄大会的,能打听多少就多少,我都要听。”司徒念觉得自己窝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已经基本与世隔绝,半点不像江湖女侠了,她必须打起精神,知道外面的局势是什么情况,她在意的那些人,又是否安好。&lt;/p&gt; “好!”明月难得看见司徒念又恢复了些精神,面露喜色,忙一口应下。&lt;/p&gt; 此时扬州城外,一身墨衣、束甲带剑的杨牧成牵一匹瘦马行于林间,遥遥看见浓重的夜色里有人负手立于前路,似在等他。&lt;/p&gt; 眸色一暗,他苍白着脸蹙眉咳嗽几声,缓缓牵马走过去,对上楚立的眼睛。&lt;/p&gt; 疾风轻啸着穿过林间,刮得两人衣袍簌簌作响,他们却只是对视,无人出声。&lt;/p&gt; “三弟,你相信北山岳说的话么。”楚立终于开口。&lt;/p&gt; “我相信真相,并不会轻信谁的一面之词。”杨牧成低声道。&lt;/p&gt; “真相是什么?”&lt;/p&gt; “是我不愿意相信的东西。”&lt;/p&gt; 楚立闻言沉默,负手踱了几步,侧首看向杨牧成淡漠的神色,轻轻摇头道:“我明白了。在你说出这句话时,我就明白,我和北山岳之间,你选择相信了北山岳。”&lt;/p&gt; 杨牧成苦笑摇头。&lt;/p&gt; “三弟,在你心目中,大哥我是什么样的人?”楚立笑问。&lt;/p&gt; “正道武林第一人。”&lt;/p&gt;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lt;/p&gt; “我知道,”杨牧成点头,叹道,“换做以前,我会说很多,想必你也愿意听。可是如今,我发现我有些看不清楚你了,也许我们都老了,很多东西在不经意间,也都变了。”&lt;/p&gt; “你觉得我变了?”楚立微微眯起眼,眉头也蹙了起来。&lt;/p&gt; “也许没变吧,只是我从前没有看清一些埋在土里的东西。”&lt;/p&gt; 楚立长吁一口气,神色也变得落寞,望向空处,慨道:“兄弟一场……”&lt;/p&gt; “大哥,我只想知道,当年试剑山庄覆灭,二哥的死,同你有没有关系?”见到他扯到兄弟二字,杨牧成心里疼得几乎难以承受,鼻尖发酸,轻声问道。&lt;/p&gt; 楚立似乎也红了眼眶,目光定定地看向他,反问道:“你竟然能问出这句话?”&lt;/p&gt; “你愿意说实话吗?”&lt;/p&gt; “我说的话,你还会信么?”楚立自嘲笑道,“我说与我没有关系,你信吗?”&lt;/p&gt; 杨牧成沉默不语。&lt;/p&gt; “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到头来,能够懂我的抱负,愿意支持我的,是女人,而我的兄弟们,皆与我反目成仇。”楚立惨然一笑。&lt;/p&gt; 杨牧成依旧不说话,只是目光苍凉。&lt;/p&gt; “我楚立,敢摸着良心,指天发誓!”楚立右手握拳捶向心口,又伸臂并指向天,目光如刀,刮向杨牧成的心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成大局,必然要做些牺牲,就连我自己,都是牺牲品!正如你所说,我这么多年来,已是正道武林第一人,谁与争锋,我没必要为了所谓的权欲,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是卑鄙的北山岳,不是心向苍生的楚立!”&lt;/p&gt;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杨牧成红着眼眶,极轻地笑了下,颓然摇头,“可你楚立只是脱不了凡俗的肉体凡胎,并非地藏王菩萨。你自以为走在替天行道的路上,可却不知自己行差踏错,已然入魔。”&lt;/p&gt; 楚立闻言低笑起来,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lt;/p&gt;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我要走了。”杨牧成牵马行了几步。&lt;/p&gt; “去哪里?”楚立背对着他。&lt;/p&gt; “回雁荡山。”&lt;/p&gt; “若你还当我是大哥,就不要回雁荡山。”楚立转身回眸,意味深长,“回书剑门吧,好好养伤,我看你身体不太好,就不要再奔波。”&lt;/p&gt; “若我定要回雁荡山呢。”&lt;/p&gt; “那我们只好就此作别。”&lt;/p&gt; 楚立沉默了半晌,持手躬身对杨牧成行礼,算是辞别。&lt;/p&gt; “好,那就此作别。”杨牧成并未回礼,翻身上马,拉住缰绳,兜着马头迟疑一瞬,终是没有回头,策马远去。&lt;/p&gt; 昔日武林四君子,终逃不过曲终人散。&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三人重逢参迷局 “本以为,你我下次见面,必定拔剑生死。”&lt;/p&gt; 易剑臣盘膝端坐案前,手指摩挲着酒碗粗糙的边沿,在清水里望见自己的倒影,垂眸轻笑道。&lt;/p&gt; “你现在拔剑,我不会还手。”&lt;/p&gt; 乾震欠了欠身,将碗中冷水一饮而尽,抬眼看向易剑臣,又神色微妙地转向薛靖七,还有坐在旁边的那个纪家的小孩。&lt;/p&gt; 易剑臣摇头,也端起酒碗,饮了口冷水,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将碗放下,转头看见李弃为首的白虎堂弟子已经换上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持着兵刃守在白云宗暗桩里,警惕地观察着外头的动静,替他们把风。&lt;/p&gt; “若这孩子,换成小天,那我们四个人就齐了,可以饮壶好酒,可惜。”乾震笑了下。易剑臣却心事重重地不说话,纪云清沉默呆滞,薛靖七心里觉得怅惘难过,却也不知说什么好。&lt;/p&gt; “好,不叙旧,说正事。”乾震无可奈何地挑了下眉,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羊皮卷轴,放在案上推到两人面前。&lt;/p&gt; 易剑臣不解地看向对面之人,薛靖七在他目光示意下,解开绳子打开羊皮卷轴,看到上面所画的东西后,蓦地怔住,愕然抬眼去看乾震,后者神色肃穆,早已敛了笑意。&lt;/p&gt; 她将羊皮卷轴摊开在案上细看,四十九处朱砂圈起的地方,三十八处被墨笔打叉,在这怪异地图上还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字眼,心里一阵阵发凉,而坐在身旁的易剑臣看清所有标记后更是错愕,又惊又疑地瞪向对面。&lt;/p&gt; “这是那日我潜进楚立书房,找到他设于地下的机关暗室,无意看见的地图。本想带出来亲自送给你看看,以证明此前的猜测,奈何迟了一步,没逃得了,被他撞见打伤,将卷轴夺了回去。这是我凭着稀薄的记忆,在宗内仿造的地图,很多地点和兵器名记不真切,只记得朱砂与墨笔标记的数目。”&lt;/p&gt; 乾震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看了半晌,伸指蘸了下碗底的水渍,在地图上寻到纪家锟铻刀的位置,画了个叉,淡然补充道:“现在天宗进展到哪一步,我也不清楚,你们两个与天宗打交道更多,应当知道的更清楚。这个卷轴送给你们了,我想言明两件事。其一,天宗的宗主真的是楚立,不是家父,更不是别的什么替死鬼。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立场,你们不会轻信我的话,但你们尽可设法求证。其二,我清楚记得司徒家的青冥、青羽软剑和唐家的千机匣也在其中,我的身份不方便,你们如果有办法传信,还是趁早通知他们,多加防备,莫遭了灭顶之灾。”&lt;/p&gt; “这怎么可能……?!”易剑臣拧着眉头,怔愣半晌从怀里取出那份揉皱了的信笺,将其展开捋平放在卷轴之上,薛靖七和乾震定睛瞧去,看完信中内容,皆是神色复杂。&lt;/p&gt; “北山岳……”薛靖七低低重复了一遍,心里暗忖原来楚子钰那夺人内力的邪门功夫,是同北山岳学的。楚立这封回信,解释了很多疑团,但根据乾震的说辞,再细想,又是一阵后怕,真假掺半融在一起的内容,最难分辨。&lt;/p&gt; 易剑臣岿然不动地坐在那里,凝神沉思,并不言语。&lt;/p&gt; “易剑臣,如今,你是不是已彻底信不过我了。”乾震观察着昔日兄弟的反应,心里一阵酸苦,似笑非笑地揶揄道。&lt;/p&gt; “眼见为实。”易剑臣定了定心神,淡然道,“多谢你提供线索给我和阿靖,我们会设法求证。若那个人真的是楚盟主,龙渊剑所指之人,也必然是他。唐家和司徒家,我也会寻法子让他们留心。”&lt;/p&gt; “说到北山岳……”乾震无声点头,又忽然眉头蹙起,犹疑了一瞬,问向两人,“你们可听说了近日前盟主北山岳在延陵召开英雄大会,于武林群豪面前揭发现盟主楚立的罪行,将天宗的真相公布于众?”&lt;/p&gt; “你说什么?!”易剑臣与薛靖七闻言大震,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反问道。&lt;/p&gt;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这边什么风声都没听到。”易剑臣持怀疑态度。&lt;/p&gt; “因为没有人相信他这个本该死去的疯老头子所说的话,楚立的威信在当今正道武林里已是不可撼动,那些傻乎乎的愣头江湖客,都唯他马首是瞻,恨不得投奔他呢,又怎会听信疯言疯语。再加上,罡气盟迅速封锁了消息,延陵英雄大会,只有江南那边知情,其他地方是无从知晓的。”乾震顿了顿,又摇头轻笑道,“哦,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北山岳了。因为石老头儿也参加了英雄大会,他相信北山老头儿所言,两人站在同一战线,那其他江湖人会怎么想?”&lt;/p&gt; 薛靖七闻言哑然,又无奈苦笑:“这也难怪。北山岳和白云宗站到了一起,将矛头直指正道武林之首罡气盟,置身事外的人乍一看,北山岳重回江湖,无非是争权与报复,私人恩怨却叙说得冠冕堂皇,他们不相信,也很正常。”&lt;/p&gt; “连你们都不相信,更别提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了。”乾震笑道。&lt;/p&gt; “怎么感觉你在指桑骂槐呢。”易剑臣似笑非笑。&lt;/p&gt; “欸,我可没这么说哦,是你自己心虚。”乾震耸肩,哼笑了声。&lt;/p&gt; “对了,参加延陵英雄大会知晓此事的,除了白云宗和那些小门小派的江湖客,还有谁?”薛靖七忽然问道。&lt;/p&gt; “还有夏侯寒石、司徒延和……”乾震看了眼易剑臣,幽幽道,“你师父。”&lt;/p&gt; 此言一出,两人俱惊。&lt;/p&gt; 其他人听见北山岳所说的“真相”作何反应,他们倒没有那么在意,可杨牧成毕竟是楚立的拜把子兄弟,天宗背后的真相还牵扯到易初云的死,他……?!&lt;/p&gt; “乾震,你可知他们几人对于此事是何态度?我爹他……我是说,杨前辈,他对于此事……”薛靖七没来由的一阵发慌。&lt;/p&gt; 万一楚立真的是始作俑者,并且敢对结拜兄弟易初云下手,那父亲此刻的处境岂不是相当危险,他身体又不太好,似是旧疾难愈,若起了冲突,恐怕难以抽身。&lt;/p&gt; “你爹?!”乾震愣住,“靖七你……”&lt;/p&gt; “这不重要,你先回答问题!”易剑臣也焦急起来。&lt;/p&gt; “这,这我怎么知情,线人再厉害,传递消息再及时,也无法钻进他们心里,知晓他们的态度想法……他们几位前辈,当时都没有表明态度,英雄大会结束后,也各自离去,你们实在担心,回去看看就是。”乾震叹道。&lt;/p&gt; 薛靖七愁眉紧锁,再没有说话,只好点头。&lt;/p&gt; “阿靖,别担心,师父不会有事的。再过几日,等你学成下山,我们立刻回江南,找师父去。”易剑臣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lt;/p&gt; 她叹了口气,点头答允,忽又想起一事,幽幽看向乾震,说道:“念儿与夏侯渊定了亲,是立春那日。乾震,这件事,我想你有必要知道。”&lt;/p&gt; 易剑臣吃了一惊,乾震更是一脸错愕,哑口无言。&lt;/p&gt; 薛靖七沉默半晌,忽然轻笑一声,神色微妙,连连叹息。&lt;/p&gt; “我曾为她卜过一卦,却没想到,那人竟然是你。”&lt;/p&gt; “卜卦?什么卦……”乾震依旧没从震惊中找回自己的脑子。&lt;/p&gt; 薛靖七的神色却分外认真:“我希望你不负她。”&lt;/p&gt; 乾震:“……”&lt;/p&gt; 易剑臣:“……”&lt;/p&gt; 欸,没日没夜补完论文后,昨夜和今天对着电脑发呆几个小时,又找不到手感了,怎么写都觉得很差劲,这本小说最初构思和架构就有问题,很多bug,情节设计也很老套了,哎,但是一百四十万了也没办法推翻重写,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原思路继续写吧,承蒙各位不嫌弃愿意继续看,鞠躬。&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七十一章 洒落星河眉目间 “阿靖,明早再回青山阁好不好。”&lt;/p&gt; 三人在玉斗山附近的小镇简单吃过晚饭,走出门时,暮霭沉沉,天色已暗将下来,青山寒寂,隐于夜中看不真切,而遥望信州城,纵横阡陌灯火燃起,透着股热闹劲儿。&lt;/p&gt; 薛靖七本打算今夜带纪云清回去,易剑臣目不转睛望着她,心里像是有一只小野猫在拼命挠着,几番欲言又止,连续清嗓子好几次,也开不了口,终于在她拉着云清的小手立在檐下张望一番后准备离开时,情不自禁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喉头一滚,将这句话说了出来。&lt;/p&gt; 可是话说出来后,看见她怔愣甚至带着丝讶异的神色后,他又有些后悔,抿了下唇,讪笑着松开她的手腕,指尖却残留着她的温度,无措地抬手摸上自己的鼻尖。&lt;/p&gt; “为何……”薛靖七眨了下眼睛,忍住笑意,轻声问道。&lt;/p&gt; 易剑臣眨了两下眼,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一根筋,只能闹了半天别扭后,极其认真地回答道:“因为我想你了。”&lt;/p&gt; “我也想你。”她笑道。&lt;/p&gt; 空气忽然沉默,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lt;/p&gt; “所以呢……”易剑臣试图循循善诱。&lt;/p&gt; “所以我听到箫声后,下山来见你了呀。这不人也见到了,还吃过晚饭了,我也该回去练剑了。”薛靖七眼带笑意,认真答道。&lt;/p&gt; 易剑臣:“……”&lt;/p&gt; 纪云清茫然地抬头看着两人说着奇奇怪怪的话,一言不发。&lt;/p&gt; “哎,好狠的心。”易剑臣垂着头,轻声叹息。&lt;/p&gt; “什么?”薛靖七一头雾水。&lt;/p&gt; “我是说……”易剑臣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她的眉眼,又说不出话来,反倒先红了耳根,最后声音极轻地颓然道,“今夜留下来,好么,我……不想你现在就走,毕竟你下个山也怪不容易的,长夜漫漫,我觉得好冷清。”&lt;/p&gt; 薛靖七闻言忍俊不禁,打趣道:“这么多年,不都是一个人度过漫漫长夜的么,怎么现在忽然这么……”&lt;/p&gt; “这哪儿能一样啊?!”易剑臣下意识反驳,声音高了些,看到旁边还站着纪云清,立刻将声音又压低,“反正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lt;/p&gt; “我,我留下来的话,我睡哪儿啊?”薛靖七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lt;/p&gt; “当然是睡我屋里啊,我这几天都在城里住的客栈……”易剑臣话说一半,看见一直站在那儿眨巴着眼瞅着自己的纪云清,忽然卡在喉咙里,陷入了沉思。&lt;/p&gt; 薛靖七终于明白过来他所言何意,登时面上浮现出一层浅淡的绯色,惊得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将震到二里地外的三魂七魄给拽给体内,磕绊道:“不,不太好吧……以前是因为我身体不好,你为了照顾我,迫不得已才……我现在已经,我……虽然我们……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lt;/p&gt; 她别过脸去,慌乱地不知所措。&lt;/p&gt; “阿靖,我,我也没别的意思,你千万别想多!我就是,想多看看你,想一觉醒来看见你在身旁而已,我绝对没有别的想法,绝对!”易剑臣也乱了阵脚。&lt;/p&gt;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气氛变得微妙。&lt;/p&gt; 曾经,两个冰块相拥取暖是相濡以沫,是担心照顾胜过男女之情,而如今,有些东西确实不太一样了,这种心境下的同床共枕,他们谁都不敢说,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因此,两人只能无所适从。&lt;/p&gt; “是不是云清有些多余了……”纪云清忽然打破沉默,垂眼轻声道。&lt;/p&gt; “没有!”&lt;/p&gt; “怎么会!”&lt;/p&gt; 两人异口同声道。&lt;/p&gt; “云清睡中间。”薛靖七一本正经道。&lt;/p&gt; 易剑臣愣了下,忽然眼笑眉舒,撒娇似的,轻声问道:“阿靖,你答应了?”&lt;/p&gt; 薛靖七闻言僵硬了一瞬,抿起唇,眉头微蹙,又上挑,眯起双眼似笑非笑,神色微妙非常,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将黑鞘长剑抱在怀中转身走掉。&lt;/p&gt; “谢谢你啊。”易剑臣看见她走掉的背影,笑着摸了下鼻子,弯腰对纪云清非常认真诚恳地道谢,而后将至今没有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少年拖走。&lt;/p&gt; 三人回到信州城时,发现守城门的官兵竟然开始盘查起每个进出城的人,街道上也有官府的人三五成队来去匆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lt;/p&gt; 易剑臣一打听,原来是官府的人在城中搜捕白云宗之人,有人说亲眼目睹纪家灭门惨案是白云宗那些妖人所为,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官老爷的耳朵里。官府本想草草结案,奈何此事影响甚大,城中百姓都在议论,只好做做样子,派人搜捕白云宗弟子,谁知真的翻到了藏身暗处的那些人,双方一言不合交起手来,混战成一片,都杀红了眼,这下白云宗有理也说不清,和官府的梁子是结下了。&lt;/p&gt; “虽然白云宗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个案子,他们确实被天宗诬陷了。散布消息的人,必定是天宗那几个人。”易剑臣无可奈何地叹道。&lt;/p&gt; “现在的局势越来越乱,不仅那些江湖独行客被卷进来,就连官府都被利用……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他们的目标到底是谁。”薛靖七看见又有府衙的人急匆匆跑向对面一处窄巷,心里一紧。&lt;/p&gt; “你和云清留在这里,我去看看。”&lt;/p&gt; 易剑臣也听到了愈来愈明显的打斗声就来自斜对面那处窄巷,于是转头叮嘱一番,自己悄然走了过去。&lt;/p&gt; 金属碰撞摩擦的声音分外刺耳,响成一片,血腥味越发浓重,其间还夹杂着几声叫骂,他不由得皱了下眉,其中的声音有些耳熟。&lt;/p&gt; “小爷再说最后一遍,纪家的事,与我们白云宗无关!你们这些被人利用的猪头,他娘的……!”&lt;/p&gt; “放他娘的狗屁!你们杀了人怎么会承认?连官差都敢杀,就凭这一点,老子就能把你们这些狗杂种关到死!”&lt;/p&gt; “去死吧你!”&lt;/p&gt; 易剑臣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走到巷口拐角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心想这趟浑水,也许他不该趟。可事关纪家一案的真相,天宗的始作俑者还逍遥法外,他心里不平,又觉该插手,至少让官府知道该去抓谁。&lt;/p&gt; “不用跟他们废话。”窄巷里又响起一个冷淡的声音,话音刚落,伴随着几声闷响,官差们的叫骂声也蓦地止歇,有身体倒地的沉重声响。&lt;/p&gt; 窄巷恢复了平静。&lt;/p&gt; 易剑臣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那个声音是……&lt;/p&gt; “少宗主……”李弃单膝跪倒在地,对黑暗里的那人行礼,“您怎么过来了?”&lt;/p&gt; “先带着白虎堂的弟兄们离开这里再说。”一身玄色长衣的乾震用死人的布料擦掉玄铁扇页上的血,看了眼李弃,负手踱出窄巷,却察觉到有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侧首去看,对上易剑臣的眼睛。&lt;/p&gt; 好多天不更书剑良心难安浑身不舒服&lt;/p&gt; 可论文写不完却写书剑同样良心难安&lt;/p&gt; 煎熬中 猹对我说 人不是学习机器,还需要生活,想写文,就写好了&lt;/p&gt; 说得对 于是我豁出去论文可能写不完 今夜写了这一章&lt;/p&gt; 我太难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七十章 箫声咽青山重逢 玉斗山下,两柄剑交叉在一起,干脆利落挡住他的去路。&lt;/p&gt; “两位,通融一下好不好?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你们阁主,要见薛靖七。”易剑臣无可奈何长叹一声,好言好语恳求道。&lt;/p&gt; “拜帖。”多日未见,守山书生依旧只会说这句话。&lt;/p&gt; 易剑臣两眼一黑,捏紧了拳头,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撑起一个有些欠揍的笑脸,威胁道:“其实你们两位加起来,也未必打得过我。”&lt;/p&gt; “那阁下尽可以试试,即便我们败了,拦不住你闯山,老师也会把你打断骨头丢下山来。”说话之人神色平静,甚至有些傲然。&lt;/p&gt; “行,算你们狠。”易剑臣瞅了眼立在不远处发呆的纪云清,皱眉道,“那我可以不上山,就在这里乖乖待着,兄弟可否代为通报,让……”&lt;/p&gt; “有拜帖,可以;无拜帖,不行。这是规矩。”&lt;/p&gt;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易剑臣试图讲道理。&lt;/p&gt; 两人不再答话。&lt;/p&gt; 易剑臣来回踱步,叉腰最后试探一次,问道:“帮忙把薛靖七叫下来也不行么?”&lt;/p&gt; “不行,我们负责守山,不负责跑腿。”另一人淡然道。&lt;/p&gt; 易剑臣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带着纪云清离开。&lt;/p&gt; “大哥哥,他们是不是也不想要云清……”路上,少年低声道。&lt;/p&gt; “青山阁的人脑子不大好,没事,我还是带你回书剑门吧。”易剑臣笑吟吟道。&lt;/p&gt; 日暮西山,守山书生皱了下眉,脸色不太好看。&lt;/p&gt; 易剑臣带着纪云清去而复返。&lt;/p&gt; 眼见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支长箫来,背倚大树幽幽叹了口气,手指轻按,苍凉的箫声如水漫过山林,惊飞头顶几只缩头小憩的鸟雀。&lt;/p&gt; 箫声咽,人寥落,天涯无所依。&lt;/p&gt; 纪云清心中悲意又起,抿着唇抬手揉了下眼睛,安静地坐在旁边。&lt;/p&gt; 守山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易剑臣究竟想干什么,莫不是疯了,吹起幽怨的曲子妄想打动他们,放他上山?真是脑子不太好。&lt;/p&gt; 四人谁都没有言语,只有箫声回荡,晚霞满天。&lt;/p&gt; 后山,薛靖七剑势蓦地缓了下来,她微微蹙眉,收剑转身,循着箫声的方向走了段山路,才发觉这是山下传来的,并非青山阁内。&lt;/p&gt; 这曲子她记得。&lt;/p&gt; 他来寻她了?&lt;/p&gt; 正寻思着,苍凉如水的箫声陡然变调,欢快地跳跃一下,紧接着又变回从前,薛靖七怔愣一瞬,而后难忍笑意,双眼微眯,将七星剑收归入鞘,下山去。&lt;/p&gt; 她明白他的意思。&lt;/p&gt; 守山的两个书生闻听方才那声变调,见鬼似的看向吹/箫人。&lt;/p&gt; 易剑臣却仍自顾自吹着,直到遥遥看见那袭熟悉的白衣奔出林间,才放下长箫,笑意绽开,立刻奔过去。&lt;/p&gt; 看见这家伙又想闯山,两人冷着脸再次挥剑拦路,谁知是自作多情。&lt;/p&gt; 身后有人脚步轻快地擦肩奔过,下一瞬易剑臣和薛靖七抱在了一起,两人都未说话,却皆是满眼温柔笑意,意犹未尽地在对方肩颈处蹭了下,这才松开。&lt;/p&gt; “阿靖,你是不是……”易剑臣感受到她身上的暖意,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样子,又是惊喜又是释然,激动地问道。&lt;/p&gt; “好多了,我已经没事了,七星剑气也不会再反噬了。”薛靖七点头笑道。&lt;/p&gt; 易剑臣弯起笑眼,顺势拉住她的手,又想起什么,笑意染了些怅然和悲凉,转头看向纪云清,低声道:“你问问那两个木头,可不可以暂时离开青山阁,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这里终究不太方便。”&lt;/p&gt; 薛靖七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那个文弱的少年,心里打了个突,轻点头,同守山的两人说了几句。&lt;/p&gt; “薛姑娘,你既已是老师的学生,那便是我们的同门,往后来去青山阁自由,不必征求我们的意见。”守山书生温和道。&lt;/p&gt; 薛靖七笑着答应,无所顾忌地跟着易剑臣离开了玉斗山,去往城里。&lt;/p&gt; 易剑臣在路上将纪家的祸事言简意赅地低声说给她听,后者却似乎早已知晓,甚至知道的还比他多,这让他很是意外。&lt;/p&gt; “锟铻刀?”易剑臣微微皱眉,笑问,“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谁告诉你这些的?”&lt;/p&gt; 薛靖七挠了下头,将司徒皓来青山阁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讲了一遍,他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叹道:“阿靖,你有没有觉得奇怪,罡气盟为什么早不和青山阁结盟,偏偏赶在现在这个时候。”&lt;/p&gt; “何意?”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巧合而已,毕竟司徒皓那日在阁中见到她时,他的反应很明显也是意料之外。&lt;/p&gt; “坤亲自来信州城,我总隐隐觉得,她不单纯是为了锟铻刀,很有可能跟我们有关。她是天宗八个杀手里最难防备的那个,我很担心你会有什么闪失,所以想办法与你见面,如今也总算松了口气,你平安就好。”&lt;/p&gt; 易剑臣见她仍旧不解,笑着继续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一切都太巧了,在我们还没来信州城的时候,这里风平浪静,青山阁也与世无争。可我们来了才不到十天的工夫,又是结盟,又是夺刀,腥风血雨紧随而至,我很不安,总觉得,有人是冲着我们来的。”&lt;/p&gt; “在松阳城的时候,也是这样。”薛靖七神色怅惘,无声叹息,“也许靶子是我们没错,但牵累那么多无辜的人,实在是良心难安。剑臣,其实你说的这种感觉,我也有。再过几天,待我彻底学成混元真气,便与老师辞行,早早离开这里为好。”&lt;/p&gt; 易剑臣停下脚步,无奈笑道:“我担心你的安危,你却又开始自责,你啊,让我说什么好。”&lt;/p&gt; “云清这孩子,你打算带回书剑门么?既然他那么喜欢读书,你又不想让他走上复仇的老路,我可以带他去见老师,说不定可以留下,这里毕竟是他的故乡。”薛靖七看见纪云清一直安静地走在一旁,愣愣的也不说话,心里一阵酸苦,岔开了话题。&lt;/p&gt; “回书剑门路途遥远,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一直带着他,我也怕万一有什么危险,我们分身乏术,护不住他。对他而言,青山阁确实是最好的归宿,只不过……”易剑臣干咳一声,欲言又止。&lt;/p&gt; “只不过什么?”&lt;/p&gt; “云清没有拜帖,两个门神死活不让上山呐。”&lt;/p&gt; “这……”&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六十九章 复仇路苦酒满杯 怔怔望着阶上血迹出神片刻,易剑臣好像忽然记起什么,挤开人群想要进去看看,却被身旁一个看热闹的庄稼汉给拽住,疑惑地回头,迎上一张满是青色胡茬的朴实面庞。&lt;/p&gt; “哎哎哎这位小兄弟,莫要进去,莫要管闲事啊,你看起来像是江湖人,纪家惨案又像是江湖仇杀,你可别被那些脑子不大清楚的官爷当作了杀人凶手啊。”他说前,还东张西望一番,确定附近没有官府的人,才低声劝道。&lt;/p&gt; “官府的人来过么?”易剑臣皱眉。&lt;/p&gt; “来过了,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派人将所有尸首都抬走了,就撂下一句晦气,再也没管这事。可毕竟是出了命案,他们总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江湖仇杀的案子他们也不愿插手,于是惯常手段就是守株待兔,随便在案发现场逮个有嫌疑的江湖人,就交差去咯,我看小兄弟像外地人,于是好心相劝啊。”&lt;/p&gt; 易剑臣哭笑不得,知道大多官差都是酒囊饭袋,却没想到还能这么乱抓人,当真是不可理喻,无奈答道:“多谢这位大哥提醒,不过我看现在负责守株待兔的官爷也不在附近,估计吃饭喝酒去了,我速去速回,不会出什么岔子的。”&lt;/p&gt; “实不相瞒,这种命案我见过几次,对于凶手的身份心里也有大致猜测,因此想要进一步核实,待来日除掉那些恶贼。”方说罢,他便闪身奔进了门里,消失在庄稼汉眼前。后者揉揉眼,神色复杂地望着带血的大门,叹道:“哎,年轻人就是胆子大哈……”&lt;/p&gt; 踏过满地狼藉,越往里,血腥气越浓,门外喧闹议论声渐歇,整个宅子死一般沉寂。此刻日光正盛,他却感到阴风阵阵,彻骨寒凉,环顾四周,触目伤怀,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暴雨与烈火,将一切过往燃作飞灰,埋进土里。&lt;/p&gt; 易剑臣闭上眼眸深呼吸几次,勉强镇定下来,将纪家染了血的每一处角落走遍,在脑海中复原这场杀戮的始末,但由于看不见那些尸首,也无法确认伤口是被何种兵刃所伤,凶手究竟又有多少人,目的又是什么。&lt;/p&gt; 是白云宗所做,还是天宗杀手团……他们现在还在信州城么?为什么他和阿靖走到哪里,杀戮就追随到哪里,他总隐隐不安,觉得这并不是结束。&lt;/p&gt; 他寻思着侧过脸,身后却忽闻一声细微的响动,心弦一紧,蓦地转身,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只有空空荡荡的小屋。目光游移着,定在一口满是灰尘的箱子上,易剑臣心里有数,转身离去,刻意放出明显的脚步声。&lt;/p&gt; 过了许久,那口铁皮箱子缓缓抬起一条缝隙,向外打量,确实没有人,一人吃力地翻开箱子,从里面爬出,趔趄着脚步走出小屋,却惊呼一声,后退着,脚下被门槛一绊,摔了个仰面朝天。&lt;/p&gt; 易剑臣走出来,看见那竟是个孱弱的男孩,五官还没长开,眉眼斯文,细胳膊细腿仿佛一捏就断,穿着却不俗,心里顿时有了猜测,轻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lt;/p&gt; 那少年两眼熬得通红,噙着泪水死咬着唇,戒备地往后退,却无处可退,双拳捏得咯吱作响,整个人抖得像是将被吹落的树叶。&lt;/p&gt; “别怕,大哥哥途径此地,发现你家中遭了祸事,想要找出贼人,这才进到这里搜寻线索,并无歹意。”易剑臣看见少年的模样,想起曾经的自己,心中悲戚,走上前半蹲下身子,诚恳解释道。&lt;/p&gt; 许是看见易剑臣眼眸明澈,笑容温和,身上负剑,像极了话本里的侠客,不似坏人,少年总算降低防备,低声答道:“纪云清。”话音刚落,不争气的泪水溢出眼眶,他立即抬手擦掉,抱膝蹲下缩成一团,咬着唇不再言语。&lt;/p&gt; “云清,你一直躲在这箱子里么?”&lt;/p&gt; 少年点头。&lt;/p&gt; “那你可曾看见凶手长什么模样,使什么兵刃,有多少人?”&lt;/p&gt;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掉落,纪云清哽咽起来,带着哭腔道:“云清不该惹爹娘和阿姐生气,不该贪玩,不好好练刀,云清知道错了……”&lt;/p&gt; 易剑臣闻言动容,心里一阵难受,说不出话来,忽然觉得自己问这些问题太过残忍,还是罢了。&lt;/p&gt; “那些坏人有的穿着黑衣服,有的穿着红衣服……最厉害的那个兵刃像毒蛇一样,在吴叔脖子上一卷,他,他……头就掉在地上……”纪云清泪眼婆娑,断断续续回忆道,“阿姐把我藏在箱子里,说我不能出声,直到没有任何动静了才能出来,不然我就会死……那就没人给他们报仇了……”&lt;/p&gt; 易剑臣愕然,根据纪云清的描述,红衣饮血,是坤,果然是天宗。&lt;/p&gt; “可是我眼睁睁看见阿姐被……被一个只有一条手臂的黑衣人打得重伤,还……还撕掉了她的衣服,扑在身上……”纪云清泪流不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手指紧紧扣住膝盖,自责道,“我是个懦夫……懦夫……我想冲出去救阿姐,可是我没本事,当时吓得手脚没有一点力气,连箱子都推不开……”&lt;/p&gt; “巽?!”易剑臣惊怒交加,深呼吸两次,扳过少年瘦弱的肩膀,沉声道,“云清,不要哭了,你不是懦夫,你必须活下来……!你只有活着,才能为他们报仇!”&lt;/p&gt; 纪云清咬着唇将眼泪擦掉,通红的双眼显出一丝杀意,吸了下鼻子道:“我会为纪家报仇的,我一定要找到那些坏蛋,把他们杀光,都杀光……!”&lt;/p&gt; 易剑臣却忽然有些恍惚起来,他注视着纪云清带有杀意混着热泪的眼眸,仿佛透过少年直看见七年前滂沱雨中跪在书剑山门前的自己,又念起师父的教导,心绪越发纷乱怅惘,痛心地伸臂将少年揽入怀中,低声道:“他们会死的,一定会死的。”&lt;/p&gt; “你接下来,有去处么?有没有亲戚可以投奔,我送你去。”&lt;/p&gt; 纪云清摇头。&lt;/p&gt; “那你有想去的地方吗?”&lt;/p&gt; “练刀,报仇。”纪云清茫然摇头,却又坚定道。&lt;/p&gt; “报仇之后呢?”&lt;/p&gt; “不知道……”纪云清垂着眼眸道。&lt;/p&gt; “云清,你以前的志向是什么……”易剑臣柔声问道。&lt;/p&gt; “读书……”纪云清垂下头,“可是爹爹说,百无一用是书生。”&lt;/p&gt; 易剑臣哑然失笑,想了想,温言劝道:“这样吧,你跟大哥哥走,我先送你去青山阁碰碰运气,如果不行,就去江南,去书剑门,你又可以读书,又可以习武,将来也有本事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了,好不好?至于那几个坏人,大哥哥帮你杀,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以告慰你家人的在天之灵,嗯?”&lt;/p&gt; 纪云清点点头。&lt;/p&gt; 易剑臣叹了口气,揉揉少年的脑袋,带他离开。&lt;/p&gt; 他不希望纪云清成为第二个他,背负着仇恨踏上江湖路,甚至一度迷失自我。可是为人子女,又怎能不走上复仇之路呢,哪怕知道路的尽头是虚妄。&lt;/p&gt; 作者君在五篇6000字论文里抬起头看了大家一眼。&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六十八章 游侠几度春风去 一曲江湖春水涨。数点梅花,错认桃根桨。昨夜西风吹过舫。绿阴深处无人唱。&lt;/p&gt; 只有闲情多少壮。几度斜阳,此意凭谁放。梦里相逢浑不想。十年心事如何长。&lt;/p&gt; 方慎终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闭上双眼,脑海里依旧都是薛靖七的模样。&lt;/p&gt; 她执卷下笔时的清浅书卷气,她挥剑转身时的炽烈江湖气,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他又想起藏书楼里她怔愣之后的满脸愧色,她的目光让他也无所适从,两人就此生了隔阂,有意疏远躲避,心里的滋味儿当真是酸涩难言,念着念着就湿了眼眶。&lt;/p&gt; 一笑相逢,几番风雨。不知今夕何人去。只应有客到天涯,可怜儿女多情绪。&lt;/p&gt; 冷落江湖,青山春暮。别来无计寻芳侣。梦中犹记旧游踪,十年往事空留住。&lt;/p&gt; 萍水相逢,转瞬擦肩而过,终是一夜未眠,无声泪流。&lt;/p&gt; 斗转星移,日头于青山阁东升西落,薛靖七白日里跟随傅衿闭关修习混元真气,夜间也不停歇,寻后山清静无人处练剑,方慎终在清冷山间呆惯了,朝夕相处的同门也大多是他这样自在安逸的态度,以致看到她如此拼命,奋武不息的样子,心中隐约震撼,也逐渐明白徐追远那日所言是真的有一定道理。&lt;/p&gt; 也许他们真的不是同路人。&lt;/p&gt; 转眼十三日期限已过大半,距离薛靖七离开的日子也越发近了,他开始每夜悄悄来到后山,隔着很远看她练剑,目不转睛,将她的身影一笔一画描摹下来,诗意大发,兴之所至,低声吟道:&lt;/p&gt; “剑气冲寒,马蹄踏破青山路。十年游侠,几度春风去。后面……不,重来,应当是……锦瑟江湖,十年剑客悲歌阙。半天星月,万里长空阔。独倚危楼,无限伤心血。多少别,西风吹雪,今夕何人说。”&lt;/p&gt; 方慎终寻思了半晌,笑着笑着又蹙起眉,摇头喃喃自语道:“还是之前的上阙更适合你,可是……后来这首比较完整,里面有你也有我,也很贴合我此刻的心境,想在你走之前赠与你,又怕你笑我酸气,也觉得意味过于悲了,还是不好。”&lt;/p&gt; 薛靖七仗剑立在溪涧旁,闭上眼眸,任凭流水一般的星光投射在她身上,三尺余的长剑流光回荡,剑脊所铭的七星北斗隐隐散发着寒芒,与浩瀚星河遥相呼应。心之所至,体内的七星剑魂苏醒燃烧,三尺寒铁蓦地嗡鸣一声,剑气骤出,霜寒杀意四起,溪涧中水波晃动,岸边过膝芦苇逆风倒伏。&lt;/p&gt; 七星剑半身没入溪水,在水中仿佛斩断,光芒却更加锋锐,像是星辰的碎片。&lt;/p&gt; “霁月光风,终然洒落。靖七,我决定只送你半阙词,虽然你活得很辛苦,甚至生死皆不由己,但慎终还是希望你,所愿皆得偿。”他痴痴望着那袭白衣,自顾自笑叹。&lt;/p&gt; 他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可真的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那满腹才学都灰飞烟灭,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反倒令人羞赧。如今,在暗处像个疯子似的自言自语,倒是坦然得多。&lt;/p&gt; 这时候夜空澄澈,星芒如剑,薛靖七如立身在满天星斗之中。&lt;/p&gt; 剑气冲寒,马蹄踏破青山路。&lt;/p&gt; 十年游侠,几度春风去。&lt;/p&gt; 又过了几日,司徒皓自行下山离去。&lt;/p&gt; 他锲而不舍的游说终于惹怒了青山阁主,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他也不愿在阁中多留,等不及薛靖七十三日出关,气得连夜下山,要回扬州。&lt;/p&gt; 对此,薛靖七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司徒皓对青山阁的担心不无道理,但那种同气连枝、势必结盟的强硬态度,也让她有些头皮发麻。青山阁也是足够硬气,如何都不答应,最终闹成这样,也是哭笑不得。&lt;/p&gt; 谁知次日晌午,他竟去而复返,守山书生知道他有罡气盟的拜帖,是阁主的客人,便也没有多加拦阻,放他回来。&lt;/p&gt; “你又回来做什么?不必再说了,青山阁不结盟,傅某不想再多费口舌。”傅衿肃着一张脸,语气不佳。&lt;/p&gt; “信州城纪家昨夜遭了灭门之祸,锟铻刀被夺。”司徒皓愤然道。&lt;/p&gt; 傅衿脸色微变,沉默不语。&lt;/p&gt; 薛靖七闻听此事则又惊又怒,下意识捏紧了手指,精铁指环的凉意提醒着她天宗杀手团犯下的那些不可饶恕的杀孽。她恨不得立即下山,斩杀那些草菅人命的混蛋,可她不能。&lt;/p&gt; “阁主,事到如今,您依旧选择袖手旁观么?!”司徒皓沉声道。&lt;/p&gt; 傅衿垂眸,没有答话。&lt;/p&gt; “这是发生在青山阁眼皮底下的祸事!”&lt;/p&gt; “那又如何?”傅衿蹙眉叹道,“纪家既已遭灭门之祸,那如今即便青山阁痛心疾首,又能做些什么呢?若那些魔头杀上山来,傅某定不会留情,率全阁弟子迎战,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讨一个公道。可若他们已然连夜撤走,天大地大,傅某也无法去寻。”&lt;/p&gt; “若与我们结盟,那便……”司徒皓又扯回结盟之事。&lt;/p&gt; “不必说下去了。”傅衿拂袖而去,将司徒皓晾在原地,不再理会。&lt;/p&gt; 她吩咐徐追远下山去信州城纪家看看情况,若有凶手的线索,回来禀报给她。&lt;/p&gt; 但青山阁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lt;/p&gt; 薛靖七无声叹息,与司徒皓面面相觑,迟疑着问道:“师兄对纪家惨案了解多少,可否说给靖七听听?”&lt;/p&gt; 司徒皓点头,将他如何发现此事的来龙去脉,所见所闻都告知于她。末了,转身离去,决定在山上多住几日,到时同她一起走。&lt;/p&gt; 薛靖七却一阵恍惚,在司徒皓说完纪家的事情后,似乎产生了一丝错觉,她看见他的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没来由地让她觉得心里发毛。待定睛细看,他的眼眸又恢复了惯常的模样,仿佛那转瞬即逝的笑意,根本不曾存在过。&lt;/p&gt; 此时此刻,易剑臣负剑挤开围观的人群,抬眼看见染血的匾额,往里面望去,触目所及皆是干涸血迹,昔日试剑山庄惨烈过往涌上心头,他倒吸一口凉气,心口隐隐作痛,看着满地狼藉,几乎能想象出昨夜那场杀戮是如何进行的。&lt;/p&gt; 作者君前面十天除了课业,其他时间都闭关写作武侠中短篇《记盗》了,昨天交了作业,也发给一些想看文的朋友,得到十几份书评,《记盗》和《书剑游侠传》相比语言风格有所变化,最感动的是有人评价这语言风格“已经有少见的新武侠味儿了”,还有朋友被玻璃糖刀虐得泪崩,说我发刀的功力越来越深了,哈哈哈笑死。《记盗》因为也存在些不足,想要进入漫长的修改阶段,它讲的是市井游侠的故事,如果大家有感兴趣的,来日我发表出来会告诉你们在哪可以看。书剑今夜终于恢复更新,可是白天在电脑前发了一整天的呆,因为断了太久失去感觉,找不回书剑的语言风格了,如果后面有突兀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包容,抱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六十七章 满身霜雪披为铠 后山溪阁,寂寥无声。&lt;/p&gt; 夜风寒凉,吹落半枯半荣的叶子,叶尖入水,点碎满山水光云影。&lt;/p&gt; 青衫宽袍的傅衿端坐案前,枯瘦手指轻抚七弦,垂眸半晌,抬眼看向盘膝坐在对面三步远的薛靖七,缓声叮嘱道:“要想通过这最后一重考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勿动。琴声停歇前,不妄动剑气,不离开你身下的蒲团,不可说话,你可明白?”&lt;/p&gt; 薛靖七轻抿薄唇,点头答允。&lt;/p&gt; 傅衿微一颔首,左手按弦取音,右手挑动琴弦,松沉旷远的琴音乍起于山间,飘渺入无,水声泠泠,林海风动,青衫白衣与天地山水融为一体,紧绷的心弦逐渐松动,随琴声、风声与水声归于虚极。&lt;/p&gt; 一弦属土为宫,用八十一丝,傅衿双眉微蹙,指法变换,疾风忽起,一道无形的气劲随着琴音拨向四面八方,薛靖七半掩在袖中的手指蓦地蜷起,用力捏紧,那琴音竟似薄刃,切入她的身体,就在同一瞬,蛰伏多日的七星剑气似是受到召唤,携霜雪之气迎战七弦琴劲,两道气劲扭在一起,游走于奇经八脉,所经之处千刀万剐,彻骨冰寒。&lt;/p&gt; 薛靖七身子一震,痛得发颤,闭上眼眸,死死咬住后槽牙,记起傅衿的嘱咐,凝心静气,试图收回剑气的自发抵抗,可那七星剑气远盛于她自身的内功修为,根本不听从她的命令,硬是在一番激烈厮杀后,生生粉碎了那道琴音所携气劲。&lt;/p&gt; 琴音陡然拔高,三道更盛的气劲接连射向苦苦挣扎之人,二弦属金为商,弦用七十二丝,三弦属木为角,弦用六十四丝,四弦属火为徵,弦用五十四丝,万物成美。薛靖七耳根轻动,双眉紧蹙,竟闻金戈铁马于山中尖啸,又闻林海于风中翻滚,无边落木萧萧而下,紧接着烈火暴燃,滚滚热浪扑面而来,三者穿透她的识海,闯入那肆虐暴雪中,在无止尽的拼杀中,撕裂她的筋脉,焚烧她的骨血,终是逼出喉中的腥甜血气,从紧抿的唇角溢出淌下,星星点点染红了素白衣裳。&lt;/p&gt; 她从未受过如此苦痛,纵使在以往剑气反噬最严重时,也没有过如此剧烈的痛楚,她疼得泪眼模糊,又生生忍住,藏在眼皮里打滚,修剪整齐的指甲几欲割破满是湿黏冷汗的手心,明明冷得要命,三层衣衫却又被汗水浸透,整个人似从水中捞出似的,不住发抖,也不肯喊一声痛。&lt;/p&gt; 双手紧握成拳死死抵住膝头,薛靖七强撑着直起身子,打开肩膀,脊背挺得笔直,像是一竿无法被狂风摧折的翠竹,以破釜沉舟之势应对接下来更汹涌的风浪。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否已经败了,毕竟她终究没能控制得住体内的剑气,但她别无退路,只能坚持到底,坚持到……再也坚持不住。&lt;/p&gt; 傅衿抬眼望见她眉间的那份坚毅和韧劲,眼角微弯,心里暗自赞赏,拨动琴弦,琴声铮铮,五弦属水为羽,弦用四十八丝,聚集清物之相。溪阁四周水声大起,似滔滔江河奔流入海,万丈飞瀑坠落寒潭,薛靖七逐渐模糊破碎的神识在此刻陡然清明起来,鬼使神差地想起出云谷那处飞瀑,她紧闭眼眸挥剑斩水四千次,漫天流水浇不灭她灼烫的热血心魂,还想起,在彻骨冰冷的寒潭水中一直下沉,似乎永远都望不见尽头,只有无休止的沉沦。她并不识水性,却与流水有着解不开的宿命牵绊,她在寒凉水中觉知天光,是练成一线的七颗星辰,是他的温度。&lt;/p&gt; 六弦少宫,柔以应刚,七弦少商,刚以应柔,两弦并催,刚柔并济。&lt;/p&gt; 她忘却剑气反噬的苦痛,似入一场大梦。梦见檐上春雨乡音改,梦见崖底桃树陈酒埋,梦见故人裁川溪作袍带,忽而醒不来。若非此身正如寒叶凋败,怎会撞入最暖的怀。他深潜寒潭拽紧她手腕,鼻息化万古煦风吹来,将她拉回这世间,他还在山下等她。&lt;/p&gt; 再梦乌云倒回砚台,萍水将枯枝灌溉,这满身霜雪终披为铠,再不惧醒来。薛靖七蓦地睁开双眼,寒凉剑气回旋没入眉间,汗水滑落发梢,滴在手背上。&lt;/p&gt; 七弦止息,傅衿淡然微笑,抬掌轻按琴弦,青衫疾掠,伸指点中薛靖七的要穴,眉头微蹙,发觉她任督二脉竟已打通,手指变换方位,以混元真气渡于指尖,逐次点过她冲脉十四穴,带脉三穴,阴维脉七穴,阳维脉十六穴,阴跷脉三穴,阳跷脉十二穴,薛靖七感到浑厚的内劲自她奇经八脉涌入丹田气海,身子忽冷忽热,汗水更是汹涌,却又茫然讶异七星剑气竟不再四处奔袭,安然蛰伏起来,与混元真气交融混合,之前体内所有刀割般的伤痕都被春风拂过,缓缓愈合。&lt;/p&gt; 她长长喘了一口气,怔愣地抬头看傅衿,后者满头是汗,脸色也苍白憔悴了许多,此前的那抹锋芒退去,只留下寡淡温和的眉眼与笑意。&lt;/p&gt; “好孩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韧和出色,我已打通你的奇经八脉,将第一道混元真气注入你的体内。”傅衿松了口气,踱步回到七弦琴旁坐下,释然笑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此刻已能对七星剑气收放自如了。”&lt;/p&gt; 薛靖七闻言怔住,待明白过来,喜不自胜,看见傅衿憔悴的脸色又觉得有些惭愧,挣扎着爬起身,跪在蒲团上,端起手肘,持手行大礼,“靖七谢前辈救命之恩。”说罢,俯身磕头。&lt;/p&gt; “我现在也算你半个老师了,以后不必叫我前辈。快起来吧,你是个很好的孩子,我很喜欢,混元真气有此传人,也是值当的。”傅衿笑道。&lt;/p&gt; “今夜回去好好歇息,明日开始,半天的时间,我亲自传授,剩下的时间,你自行修习,溪阁你可随时来。”傅衿抱琴起身,缓声道。&lt;/p&gt; “多谢前辈。”薛靖七满心感激,话刚出口,又立刻反应过来,改口道,“多谢老师。”&lt;/p&gt; 傅衿闻言一笑,转身离开溪阁。&lt;/p&gt; 也许是最近压力真的太大了,身体也开始崩,忍着疼痛,忽然就觉得写这章的时机到了,瓶颈了好久的我,今夜终于写出畅快淋漓的一章,虽然字数依旧不多,但用了接近三个小时,信息量还是比较大的,青山阁从下一章开始可以进入新的剧情线了。多谢你们一直陪伴,我写这么慢,你们还愿意等我。前阵子心态很崩,觉得这本书真的太多缺点问题了,我怎么写都有点固步自封,可读完《赖声川的创意学》后,忽然就释然了,也许书剑不够新颖,也不够惊艳,但足够真,是200%的真诚和热血,这样我也能摸着自己良心说,我对得起读者们的多年陪伴了,抱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六十六章 比剑初识混元劲 闻道堂前,薛靖七与徐追远各持木剑,相对行礼。&lt;/p&gt; 一袭青衫的傅衿负手立于阶前,方慎终垂眸立于旁侧,目光偶尔掠过那袭白衣,也很快就移开,心里不是滋味儿。&lt;/p&gt; 司徒皓千里迢迢来到青山阁,虽然游说失败,却也不急着走,此刻正替薛靖七拿着七星剑,立在一旁凑热闹,观看这场比剑。&lt;/p&gt; 摩挲着冷硬剑鞘上古朴的流云星辰纹路,感受到这柄剑的孤寒气息,他微微蹙眉,手指握紧,眸中隐隐透出一丝艳羡来,这神秘的古剑,这耀眼的身份,都让他感慨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就是命运强自拉开的。若没有这七星龙渊古剑,以他的天赋和勤勉程度,又怎么会落后于易剑臣和薛靖七呢,可叹。&lt;/p&gt; 徐追远右足画半圆后撤半步,抬手横剑起势,全神贯注望着对面仗剑而立的薛靖七,笑道:“请。”&lt;/p&gt; 他看见薛靖七朝他略一颔首,光影疾掠,下一瞬她手中的木剑已递至自己身前,他甚至没有看清她的身法动作,心里暗自赞叹,纵使不以剑气加持,身体抱恙,她的剑依旧那么快,是他生平见过仅次于老师的速度。&lt;/p&gt; 打磨光滑的剑锋堪堪划过他身前几层布料时,徐追远身形一滞,而后竟化作一道虚影,木剑似流水般缠绵地削向薛靖七的木剑,两柄坚硬稚拙的木剑在虚空中铿铿作响,动作并不激烈,其中的气劲却强盛,薛靖七想起对战饮血的情形,脑海中又闪过易剑臣与靳平比剑的画面,手腕疾翻,剑尖蓦地变换方向和力道,点中徐追远木剑的剑身一点,借力腾空飞起,冲破流水般的剑势,剑随心动,一连刺出七剑,封住他所有的退路。&lt;/p&gt; 徐追远心神一动,倏地抬头,看见白衣翻飞,四面八方都是她的虚影,那柄平平无奇的木剑也分出无数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完全不同的方位攻过来,他闭上双眼,凝神运起混元劲,世间万物都放慢了呼吸,敏锐地捕捉到体内气劲以及薛靖七出剑章法之伸缩、起落、流行、开合、团聚,胸有成竹地勾起唇角,蓦地睁开眼眸,变换步法,身影再次由实转虚,力含身、身含步、肋含肩、肩含肘、肘含腕、腕含手,两柄木剑已快成两道虚影,从容不迫地拆解掉薛靖七快若疾电的七剑,末了一剑刺向她的心口,距离薛靖七身前还有不到两寸之时,剑尖却蓦地滞在半空,笑叹,“还是没你快。”&lt;/p&gt; 他的脖颈上斜斜横着柄木剑,薛靖七哑然失笑,两人同时收剑,后撤一步,抱拳行礼。&lt;/p&gt; “不错。杨牧成的逸,薛远的疾,你都学到了点子上,融会贯通,青出于蓝,没有令我失望。”傅衿抚掌淡然笑道。&lt;/p&gt; “靖七你可知,为何你的剑那么快,追远还能拆解你的剑招?”&lt;/p&gt; 薛靖七恭诚答道:“徐师兄的剑也很快。”&lt;/p&gt; “不不,他的剑并不快,胜在内外通透,一气混元,能看破你的气。若他的剑够快,他最后不会输。”傅衿顿了下,有意无意瞥向司徒皓的方向,后者正竖着耳朵听,此刻抬眼目光相撞,立即领会她的意思,上前几步将七星剑还给薛靖七,转身离去。&lt;/p&gt; 司徒皓冷着脸走远了,心里连连嘲讽,这老太婆好生小气,不愿同罡气盟共诛恶贼就罢了,连讲几句武学的机要都要藏私,生怕被他这个外人给偷学了。&lt;/p&gt; “混元劲为何?混者含也,元者玄也。其中有法含式、式含招、招含力、力含身、身含步、肋含肩、肩含肘、肘含腕、腕含手之妙,非浑而何?而身、手、法、眼、步、式、招、胫、膝、胯、肋、肩、胸、背、掌、指,皆各有其玄,玄玄相应,生之无穷,非元而何?”&lt;/p&gt; “混元真气便是化禀性,阴阳转化,积聚元气,身不动,内里气劲却早已混溶混炼,精满、气足、神旺,内外通透,一气混元。功夫到了,身子自然虚灵,脑子自然灵便。正所谓丹田者,阳元之本,气力之府也。你可明白?”&lt;/p&gt; “晚辈受教。”薛靖七初窥门路,神思清明许多,再次持手躬身行礼。&lt;/p&gt; “慎终,追远,你们也要勤勉修习,不可荒废。”傅衿点头道。&lt;/p&gt; 两重考验结束,傅衿同薛靖七定下第三重考验的时间地点,先行离去,闻道堂前只留下三人。薛靖七看方慎终神色微妙,而徐追远似乎已知晓发生何事,看向他们两人的目光也十分复杂,让她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似做了亏心事般,恨不得速速逃离此地。&lt;/p&gt; 方慎终干咳一声,道自己先回藏书楼继续看书,薛靖七总算瞅着机会,也道自己要回屋入定练剑,以应对今夜的第三重考验,溜之大吉,徐追远却叫住她,望着方慎终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轻声道:“他就是那样的人,等他想开了,就好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觉得不自在。”&lt;/p&gt; 薛靖七无奈苦笑,同徐追远又行了一段路,两人这才分开。&lt;/p&gt; 回屋的路上,又碰见犹自冷着脸蹙眉生闷气的司徒皓,后者看见她回来,目光柔和几分,挤出浅淡的笑意,关切道:“师妹要在青山阁待多少时日?”&lt;/p&gt; “十五日左右吧。”&lt;/p&gt; “真是好福气,待到学成混元真气,师妹的武功恐怕要远超江湖年轻一辈的其他子弟了。”司徒皓眼里带着笑意,说出的话也是祝贺,可她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让她无法分辨他这番话里究竟有几重意味。&lt;/p&gt; 薛靖七默然不语,只是笑着摇头。她打了几个腹稿,都觉得不妥,恐怕会让他觉得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有虚伪和炫耀之嫌,只能选择不说。&lt;/p&gt; “易师弟怎么没同你在一起?”&lt;/p&gt; “没有拜帖,书信只有一封,便被守山人拦住了,在信州城等我。”&lt;/p&gt; 司徒皓点点头,不再言语。&lt;/p&gt; “司徒师兄何时返程?”&lt;/p&gt; “再看吧,也没定下,明日我想再找阁主谈谈。”&lt;/p&gt; “为何……师兄对青山阁是否援手对付天宗之事如此执着?青山阁隐于山林,向来不喜江湖纷争,他们有他们的理由,罡气盟也可再寻其他援手,何必定要说服傅前辈出山呢?”薛靖七暗忖以前对付天罗堂时,楚盟主就没想过找青山阁相助,如今她因剑气反噬之故上青山阁求学,江湖风雨也随即爬上玉斗山,一切都太过巧合,且这份执着有些说不通。&lt;/p&gt; 司徒皓拧起眉头,沉声道:“正道武林人心不齐,犹如一盘散沙,很容易被那些贼人逐个击破。师妹,你应该也听说了那些各自为政的小门小派,独门兵器被夺且遭受灭顶之灾的事,难道你不觉得大家在黑云压城之时有必要结盟起来互相帮助么?青山阁也在江湖之中,甚至有可能也会成为猎物,我此番劝说阁主,不完全是为了完成楚盟主交付给我的事,更是希望给青山阁提个醒,让他们警戒起来,独善其身绝非易事。”&lt;/p&gt; “结盟的方式是什么?”薛靖七觉得司徒皓所言有几分道理,可还是有很多疑惑之处。&lt;/p&gt; “打破门户之见,让罡气盟的弟子上山,与青山阁弟子同吃同住,交流武学,共同守阁,若有外敌来犯,人多总是力量大些,拧成一股绳,总不至于遭受灭顶之灾。”司徒皓答道。&lt;/p&gt; 打破门户之见么?&lt;/p&gt; 薛靖七垂下眼眸,总觉得如此结盟,有种说不出的古怪。&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一往情深终殊途 徐追远负着一把木剑在藏书楼外徘徊,约莫这个时候方慎终应该考校完了,却迟迟不见两人出来,甚是古怪。&lt;/p&gt; 他望着天上的流云,踢着路上的碎石子,百无聊赖地等着,忽闻旁侧木门轻响,薛靖七独自出来,神色有些微妙,方慎终并未出来。&lt;/p&gt; “怎么样?”他笑问。&lt;/p&gt; 薛靖七没有答话,怔怔的好似丢了魂。&lt;/p&gt; “你怎么了……”徐追远不解。&lt;/p&gt; “呃……嗯,自然是通过啦,多谢两位师兄。”她蓦地回过神,讪笑道。&lt;/p&gt; 徐追远心里打了个突,认真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lt;/p&gt; “没有,没有。”薛靖七一本正经地干笑。&lt;/p&gt; 既然人家不愿意说,他只好先将疑惑压下去,话锋一转:“方才罡气盟来了位使者,说有要事求见老师,那人好像还是书剑门的弟子,你可认识么?”&lt;/p&gt; 薛靖七闻言瞪大了眼睛,又蹙眉一寻思,难不成剑臣为了见她,胡编了借口上山来了?&lt;/p&gt; “他叫什么?”&lt;/p&gt; 徐追远摇头。&lt;/p&gt; “他此刻在何处?在……傅前辈那里么?”&lt;/p&gt; “应在闻道堂,不知此刻他们是否谈完事情,你可去看看,就是西边那座很显眼的建筑,看见没?”徐追远抬手指路,笑道,“半个时辰后,第二重考验开始,我们就在闻道堂前的那处空地比试几招,老师会旁观,到时还请七星剑主多多指教,手下留情。”&lt;/p&gt; “好。”薛靖七看了眼手中的七星剑,又有些迟疑,“不过……”&lt;/p&gt; “不必担心剑气反噬的问题,我们用木剑比试,不用内力,只比剑招和身法。老师也想看看你武功的底子,来日好多加指点你。”&lt;/p&gt; 两人持手行礼,薛靖七离开藏书楼,前往闻道堂,而徐追远则立刻走进藏书楼,看见方慎终失魂落魄地坐在案前,低着头发呆,一动也不动。&lt;/p&gt; “你这是怎么了?!”徐追远认识方慎终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这副落魄模样,又想起薛靖七微妙的神情,心里更是打鼓,凑到他跟前蹲下身子,皱眉问道。&lt;/p&gt; “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姑娘,第一次。”方慎终两眼发直,看向空处,低声道。&lt;/p&gt; “你该不会……”徐追远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lt;/p&gt; “我,我实在没把持得住,同她说了我的心意。她……”方慎终缓缓道。&lt;/p&gt; “她说什么……”其实他基本猜到了。&lt;/p&gt; “她说谢谢我的喜欢。”&lt;/p&gt; 徐追远皱起脸,叹了口气。&lt;/p&gt; “她有意中人的,她已经喜欢别人了……”方慎终垂眸,涩声道。&lt;/p&gt; “呃……”徐追远此刻思绪十分混乱,拼命纠结着是劝他“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还是“痴情守候换来她的倾心”,还未来得及开口,后者便自行做了决定。&lt;/p&gt; “我想看看她意中人是什么样的人,若比我优秀,我便就此死心,若只是凡庸之子,那我不会甘心。徐追远,你觉得我很差劲么,配不上靖七么?”方慎终喃喃说着,忽然抬眼看向面前的同窗,目光有些悲辛。&lt;/p&gt; “其实,兄弟我觉得,这事儿吧,不是谁比谁更优秀,谁配不配得上谁的问题,而是两个人适不适合……”&lt;/p&gt; 徐追远话未说完,便被方慎终打断,“你觉得我们不合适?”&lt;/p&gt; “你要听实话吗?”&lt;/p&gt; “不然呢,我像是喜欢自欺欺人的那种人么?”方慎终语气有些急促。&lt;/p&gt; “乍一看,你们挺合适的,都一身书卷气,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像极了话本里的才子佳人,可是——”徐追远将话音拖得老长,话锋一转,“你们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你们的志向和追求,是不同的,因此,不算是同路人,就算在一起,也很容易发生分歧,产生争执的。”&lt;/p&gt; “我没觉得不一样啊。”方慎终固执道。&lt;/p&gt; “哎,这样说吧!靖七她向往的是那片江湖,心怀大义苍生,愿赴汤蹈火,仗剑锄奸邪,甚至以身殉道,她虽然也很喜欢我们这种清静的生活,但她骨子里的那种东西,是与我们青山阁的精神相背离的。”&lt;/p&gt; “你的意思是,我心里没有大义苍生……?”方慎终皱眉。&lt;/p&gt; “你钻什么牛角尖呢!你有,你那么有才学和抱负,怎么会没有这份大义呢!可是,你不觉得你相对而言比较出世么?有满腹学问,却不愿参加科举,入朝为官;武功明明也不错,却不喜舞刀弄剑打打杀杀,不愿入江湖,做那什么侠客。你只想避居山林读一辈子书,也许上了年纪愿意去城镇的私塾当个教书先生,不过说不定会接过老师的衣钵,做青山阁下一任阁主。你心怀天下,却又不愿入此浊世,怕脏了羽毛,只小心翼翼将自己藏在山里,与世无争,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你这样也很好,但分明和她所走的路,截然相反啊。”&lt;/p&gt; 方慎终愣了半晌,闷声道:“殊途也可同归,她去做她想做的,我在青山阁等她,也未尝不可呀。”&lt;/p&gt; “方慎终你怎么就是不懂呢?她是名扬天下的七星剑主,她有多强大,就有多危险,漫天风雨杀伐不歇,她更需要与她并肩作战、交付后背的那个人,而不是傻乎乎待在荒山野岭里等她回来吟诗作对的人啊。”徐追远苦着一张脸,长长叹了口气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当初不该贼兮兮勾起你对她的兴趣。”&lt;/p&gt; 方慎终失神片刻,目光黯淡下来。&lt;/p&gt; 薛靖七在闻道堂前看见的那人并非易剑臣,而是司徒皓。后者在此地看见她,也颇感意外,上前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lt;/p&gt; “司徒师兄,你怎会来此地?”薛靖七酝酿了半晌,心想自己此时已算是重回书剑门,与众人相认过,那以后称呼司徒皓,应该叫师兄的。&lt;/p&gt; “你叫我什么?”司徒皓更加讶异。&lt;/p&gt; “虽然我记忆还未恢复……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自己身世的……其实我原本的名字是,杨书言。你是我的师兄,我自然如此称呼你。”薛靖七有些语无伦次,感觉此事不知从何解释比较好。&lt;/p&gt; 司徒皓心神大震,满脸的不敢置信。&lt;/p&gt; 薛靖七只好言简意赅地将来龙去脉讲给他听,后者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有震惊,有恍然,有欣喜,但还有一种复杂的心绪。他又想起了陆夕颜,心里觉得一阵难受。&lt;/p&gt; “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就是我师妹。其实我们年少时关系不太好的,甚至还打过架,也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印象,嗯……估计因为受伤,都忘记了。”司徒皓淡淡一笑。&lt;/p&gt; 薛靖七:“……”&lt;/p&gt; “我此次来这里,是替楚盟主办件事,找青山阁阁主傅衿前辈商谈对付天宗与白云宗妖人之事,对了,路上听说前盟主北山岳竟然没有死,似与天宗有什么联系,又要搅动风云。可是我很生气,阁主闻听此事竟无动于衷,甚至打算袖手旁观,不愿帮任何忙,我现在也不知道回去要如何对楚盟主交代。”司徒皓皱眉,愤懑道。&lt;/p&gt; “北山岳?”薛靖七吃了一惊。&lt;/p&gt; “嗯。”&lt;/p&gt; “其实青山阁这么做,也有他们的道理,师兄不必愤懑,回去如实转告楚盟主便是了。”薛靖七明白青山阁在江湖中的立场,对司徒皓好言相劝。&lt;/p&gt; “有什么道理?不过是胆小怕事!俗话说得好,有多大本事,便要担起多大责任,这是无可推卸的,不是一句独善其身就可以将自己从这江湖里摘干净的。正道武林里我最佩服的就是楚盟主,其次是师父,可……我父亲上了年纪后却有些失去志气,待在扬州里不问江湖事,只有我和念儿出事的时候才会出手,也真的是……”说到后面,司徒皓忽然有些泄气,无奈摇头。&lt;/p&gt; “念儿最近还好么?”薛靖七自觉没有资格妄加评判武林前辈们的做法,只好岔开话题。&lt;/p&gt;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府里,整日都不说话,父亲已与夏侯前辈谈好了亲事,立春那日,让念儿与夏侯小子成婚。”司徒皓淡淡道。&lt;/p&gt; “你说什么?!”薛靖七目瞪口呆,思绪乱作一团。&lt;/p&gt; 司徒念不是喜欢卓辰么……&lt;/p&gt; 不,如今应该称他为乾震。&lt;/p&gt; 她抬手捏了捏鼻梁,心里猜到了大概,这件事,恐怕乾震还不知情。&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六十四章 邂逅相遇适我愿(下) “傅前辈所说的三重考验是什么?”&lt;/p&gt; “执笔,对剑,闻琴。”&lt;/p&gt; 薛靖七微微挑眉,面露难色。&lt;/p&gt; “不必慌张,老师已答应传授你混元真气,因此这三重考验就当是走个过场,放轻松,随便搞搞就好。”徐追远笑道。&lt;/p&gt; “让老师听见,你可就死定了。”方慎终一脸无奈。&lt;/p&gt; “我会认真对待的。”薛靖七笑着点头。&lt;/p&gt; “其实这三重考验,是每个进青山阁求学之人都需要认真应对的,若通不过,便要打消拜师的念头,自行下山去了。”方慎终解释道,“不过徐追远说得也有道理,老师既已允诺传授你功夫,那你便算是青山阁的学生,这三重考验,确实没有不过的道理。”&lt;/p&gt; “重复我的话,很有意思吗,方慎终。”徐追远走在距离两人较远的一旁,踢走一块小石子,戏谑道。&lt;/p&gt; 虽然知道他们两个并非同路人,方慎终的爱慕多半要无疾而终,但这么多年同窗共读,他还是要想办法撮合下他们,万一有希望呢?于是他走着走着,就发生了偏移,隔着好几步的距离,让他们多些独处机会。&lt;/p&gt; “虽然意思相同,但意味却不同。我是在纠正你,怕你影响了人家的态度。”方慎终语重心长继续解释。&lt;/p&gt; “徐师兄你怎么越走越……”心细如尘的薛靖七发觉徐追远怪怪的,眼见他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忍不住问道。&lt;/p&gt; 方慎终眉间一动,面不改色,耳朵尖却有些发烫。&lt;/p&gt;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要回房一趟。慎终,反正第一重考验是你负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带靖七去藏书楼吧,我先行一步。”徐追远笑嘻嘻道,不待两人答话,掉头就跑。&lt;/p&gt; 留下目瞪口呆的两人。&lt;/p&gt; 徐追远离去后,薛靖七和方慎终反而不自在起来,两人并肩而行,中间隔的距离还能再放两个徐追远。他有意无意去看她,她却似乎怀着心事,眉宇间总染着一层浅淡的愁绪,目不斜视地走路,并未留意到他的异常。&lt;/p&gt; 两人在藏书楼里落座,方慎终为其铺设纸笔,薛靖七道谢。&lt;/p&gt; “可读过《论语》?”&lt;/p&gt; “应该读过……”薛靖七心虚地笑笑,“不过时间相隔太久,我也记不清其中内容了。”她对于自己在书剑门的那段岁月总归是毫无印象,读过什么书,是否还记得其中的知识,也不敢说,至于出云谷那六年,她最喜《易经》,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而《论语》只在空余时粗粗读过一遍,如今印象也谈不上深刻,真是羞愧不已。&lt;/p&gt; 方慎终淡淡一笑,取来一册《论语》递给她,“随便翻一页,看到什么,便写什么。誊抄也好,感悟也罢,皆可。”&lt;/p&gt; 薛靖七接过书册,对这如此清奇的考核方式感到哭笑不得,随意翻开一页,方慎终负手立于她身侧,仔细瞧去,是《论语·为政》的“君子不器”。&lt;/p&gt; “那我开始抄啦。”薛靖七在心里默念一遍,冲方慎终狡黠一笑。&lt;/p&gt; 方慎终轻轻“嗯”了一声,没来由地有些紧张,故作淡然地在旁边那张案前坐下,抄起自己的书卷继续读。&lt;/p&gt; 薛靖七见他离开自己身侧,到旁处坐着看书,轻轻松了口气,拾笔蘸墨,在纸上凭着零星的记忆拼凑字句,随意涂鸦,写得自己都有些头皮发麻。在江湖里打滚久了,学问真的是生疏不少,待会儿让方慎终看了自己写的东西,定要跌掉下巴。&lt;/p&gt; 方慎终端坐案前,努力盯着手中的书卷,以往那些无比吸引他的字句此刻却像被打散了,稀里哗啦撒得满书页皆是,他看了良久,竟觉得字不像字,句不似句,愣是读不进去。微涩的眼睛有些不受控制,鬼使神差地挪开了书页,有意无意地向薛靖七看去,又不敢扭过头去,眼神飘忽,像是做贼。&lt;/p&gt; 她在他的余光里不曾抬头,全神贯注地提笔写字,他心神一动,轻轻侧首,望见她清隽柔和的侧颜,略带英气的眉斜飞入鬓,她认真的时候并不笑,以致显得有些冷淡,却又冲不破那份温雅,他情不自禁地觉得,她的样貌气质当真是长在他的心坎里,让他这个向来对江湖人有些偏见的清高书生,都忍不住动心。&lt;/p&gt; 方慎终忽然一凛,急忙扭回头,直直看着书页发呆,无奈地皱紧了眉头。&lt;/p&gt; 此行不妥,他不该胡思乱想,以免亵渎了人家。&lt;/p&gt; 如若是真的动心,应当直言,光明磊落。&lt;/p&gt; “我写好了,还请方师兄莫要笑话。”过不多时,薛靖七搁笔,吹了吹墨迹,干咳一声,神色微妙地起身,请方慎终来看。&lt;/p&gt; 方慎终起身走过来,认真看着她写的字句,忍俊不禁。&lt;/p&gt;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器者,形也。有形即有度,有度必满盈。故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君子不器,是为不争。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于比。”&lt;/p&gt; 方慎终低声读罢,笑道:“引《易经·系辞》之言与《论语》为政篇相互印证,很聪明。后面的感悟我也很喜欢,文如其人,字亦如其人。君子不器,望你我共勉。”&lt;/p&gt; “方师兄谬赞,我的字同我本人一样狂野么?”薛靖七揶揄道。&lt;/p&gt; “狂野?”方慎终闻言愣住,无可奈何地笑着摇头,“你对狂野这个词是有什么误会吗?你的字虽然没有什么章法,但能看出其中的清逸温润书卷之气与稚拙苍劲金石之气,其实我很少在一个人的书法里同时望见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但我想,字如其人,你的外表和内心就有着不小的反差,那写出这样的字,也并不意外。”&lt;/p&gt; 薛靖七听得一愣一愣,自己那草棍乱捅的破字竟然能被称作“书法”,还夸赞成这样,当真是让人恨不得立刻一头扎进地里,再也不见人了。&lt;/p&gt; 不过被人夸赞,总是受宠若惊,颇感愉快的。&lt;/p&gt; 她蛮不好意思地讪笑道:“多谢师兄懂得欣赏我这份狂野。”&lt;/p&gt; 方慎终竟无语凝噎。&lt;/p&gt; 这斯文秀气的小姑娘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牛鬼蛇神。&lt;/p&gt; “所以,这第一重考验,我就算是通过啦?”薛靖七笑问。&lt;/p&gt; 方慎终望着她的笑颜,点了下头,心里忽然紧张得要命,喉头滚了滚,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靖七,我有话要对你说。”&lt;/p&gt; “什么话?师兄说就是了,不必如此郑重。”薛靖七有些发愣,淡淡笑道。&lt;/p&gt;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方慎终的耳根已经滚烫,声音都有些发抖,他强自镇静下来,神色十分认真地继续说,“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lt;/p&gt; 薛靖七怔在原地,笑容淡去,满目愕然。&lt;/p&gt; 很抱歉又断更了两天,真的被学术汇报给逼疯,今天晚上刚喘了口气,明天又是满课。&lt;/p&gt; 久等啦!抱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六十三章 邂逅相遇适我愿(中) 后山溪阁,薛靖七跪坐案前,傅衿垂眸把脉,方慎终与徐追远恭敬立于老师身后两侧,四人皆不言语,唯闻山间鸟鸣,水声潺潺。&lt;/p&gt; 良久之后,傅衿收回手,拢了下衣袖,望着对面之人憔悴的神色,蹙眉慨道:“靖七,你身体真的很差,脏腑、经脉、气血,都不好,伤及根本。这种情况,你每次动用剑气,抑或是受伤,都会加速燃烧你的命脉,就算不死于刀剑之下,也会短命,你知道么?”&lt;/p&gt; 徐追远瞪大眼睛,薛靖七看起来确实有些憔悴,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可老师从来不说假话。他转头去看方慎终,后者同样愕然,难以置信,木然地看着薛靖七,然而她闻听此言却淡然得多,甚至都看不见什么悲意。&lt;/p&gt; “我知道。”薛靖七哑然失笑,点头道。&lt;/p&gt; “不觉得害怕,或者遗憾?”傅衿对于她的平静也有些讶然。&lt;/p&gt; “我这条命是老天借给我的。”薛靖七迟疑了片刻,苦笑着继续说道,“害怕和遗憾,定是会有的,但我也无法逃避,只希望在命灯燃尽之前,把想做的,该做的,尽力都做完。其实我几次死里逃生,都是凭着这枚玉坠挣命,我也想过很多次,我现在被强留在这世上,也许就是因为使命未尽,七星龙渊尚未合璧,江湖尚未清平,也许等到一切都结束的那一天,我这条命也该还回去了。”&lt;/p&gt; 扯出衣襟里的白色玉坠给傅衿看,她笑道,“所以道理就是,一个本已死去的人,能多活好些年,总不能算是件坏事吧。就怕人太贪心。”&lt;/p&gt; 傅衿闻言低笑,无可奈何地摇头叹道:“真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说出来的话。年轻人,不总是比我们这种年纪的人,更惜命么?”&lt;/p&gt; 方慎终双眉深蹙,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压抑得难受,身旁的徐追远亦是无声叹息,感慨红颜薄命。&lt;/p&gt; “正是因为惜命,晚辈才千里迢迢来到青山阁,叨扰前辈您。”薛靖七笑。&lt;/p&gt; “大道至简,其实混元劲,不过是阁中学生修身养性,强健体魄的一种粗浅功夫,需要长年累月的修习,坚持下来,对身体大有好处,自然能够提升内功修为,于任何武学都有帮助。”&lt;/p&gt; 傅衿顿了顿,话锋一转,“可我也知道,外面风雨飘摇,身为七星剑主,你的时间很宝贵,要做的事也非常多,根本无法在青山阁久住,慢慢修习混元劲。我想,令尊让你来这里找我,真正想要我教你的,应当是混元真气。”&lt;/p&gt; 徐追远和方慎终面面相觑,神色微妙,薛靖七注意到他们奇怪的表情,心里微微打了个突,谨慎问道:“混元真气?”&lt;/p&gt; 傅衿缓缓点头,忖度半晌,抬眼看向薛靖七,神色较之前肃穆了许多,淡淡道:“靖七,我这个人向来说话很直,若有什么让你觉得难堪的地方,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在答应传授你混元真气之前,有一句话要事先讲给你听。”&lt;/p&gt; “前辈不必有所顾虑,晚辈听着。”薛靖七恭敬道。&lt;/p&gt; “我愿传授你混元真气,不是因为你父亲是杨牧成,也不是因为你是个侠肝义胆的好人,而是因为你七星剑主的身份,你肩上担着的那份使命。”傅衿正色道,“救你,也算是间接救苍生。那么,以后你无论做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从大局出发,不要因为任何私情,耽误了正事。”&lt;/p&gt; “是。靖七在此谢过前辈。”&lt;/p&gt; 傅衿抬手,继续说道:“资质平庸之人,修习混元劲二十年可炼成混元真气,天赋异禀之人,时间可缩短为十年。我资质不及恩师,十三年才有所得。”&lt;/p&gt; 薛靖七惊得怔住,讪笑道:“我资质不怎么好,恐怕……”&lt;/p&gt; “此次兵行险着,我以十三天,助你炼成混元真气。此举代价并不小,因此若非你身份特殊,我不会答应传授。”&lt;/p&gt; “是不是对前辈您有所损伤?”薛靖七迟疑地发问,要知道这世间任何武学的修习正途都需要经年累月的刻苦练习,纵然资质再怎么好,也不会一步登天,那种有速成之效的修习之法,要么不守正道,霸道夺取他人修为,要么对传授者损伤极大,不亚于传功。&lt;/p&gt; “嗯。但你也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傅衿淡淡笑道。&lt;/p&gt; “在这之前,你还需要通过青山阁设下的三重考验。慎终,追远,你们两人安排一下。”傅衿微微侧身,看向后面的两位得意门生。&lt;/p&gt; “是,老师。”两人齐声答应。&lt;/p&gt; “靖七,你同他们去吧。对了,是不是还未用过早饭,让他们带你去吃点东西,再开始考验也不迟。”傅衿起身,看着随后起身的薛靖七,笑道。&lt;/p&gt; “是。多谢前辈。”薛靖七躬身持手行礼。&lt;/p&gt; 看到这孩子如此知礼节,傅衿很满意,轻轻一颔首便抱琴离去。&lt;/p&gt; *&lt;/p&gt; “不合理。”沉默了一路的方慎终,此刻忽然闷声说道。&lt;/p&gt; 正喝着白粥的薛靖七动作一滞,迷茫地抬头,旁边的徐追远也很莫名其妙,问道,“什么不合理?”&lt;/p&gt; “我不了解七星龙渊剑是怎么一回事,但天下苍生的兴衰存亡,不应该系在两个人身上,这是天下人的事,没有谁理应担负如此沉重的使命,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方慎终看了眼薛靖七,又将目光挪开,蹙眉道。&lt;/p&gt; 徐追远倒是奇了,忍俊不禁道:“你从何时开始这么关心江湖事了,以前是谁说乱世中独善其身,不给人家添麻烦就好,不必卷进血雨腥风之中的?”&lt;/p&gt; 方慎终闻言,脖颈又隐隐浮上绯色,也不知是愤懑,还是羞窘,“一个姑娘家的活法,本不应该是这样。”&lt;/p&gt; 薛靖七再次愣住,沉默地望向他,也不知他究竟想说什么。&lt;/p&gt; “刀剑,阴谋,杀伐,流血……这些本不该是一个姑娘家应该经历的,江湖波谲云诡,血雨腥风,是男人们的修罗场。”方慎终垂眸,声音放低,“像你这样知书达礼的姑娘,本应常伴诗书,吟风赏月,藏于楼中的。”&lt;/p&gt; “你又不是江湖人,怎知江湖无快意?”徐追远挑眉问道。&lt;/p&gt; 薛靖七被两人逗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两位说的都有理。”&lt;/p&gt; “其实青山阁很适合你。”方慎终鼓起勇气,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认真道。&lt;/p&gt; “适合我什么?”薛靖七怔愣。&lt;/p&gt; “这里远离纷争,山清水秀,藏书万卷,阅之不尽。”&lt;/p&gt; “我确实很喜欢。”&lt;/p&gt; “其实,你可以选择换一种活法。”&lt;/p&gt;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薛靖七笑着摇头。&lt;/p&gt; “只要你想,总有办法的。”方慎终眉间尽是忧虑和急切。&lt;/p&gt; “我属于江湖。”薛靖七静默片刻,笑答,“不仅仅是因为命,更因为,我自己是喜欢的。江湖就像一碗烈酒,入口纯,入喉柔,入心悲。而这烈酒,很醉人。”&lt;/p&gt; “说得好。”徐追远慨叹。&lt;/p&gt; “师兄的好意,靖七心领。”薛靖七认真道。&lt;/p&gt; 徐追远此刻忽然觉得,不好,要坏事。&lt;/p&gt; 方慎终好像真的喜欢上薛靖七了。&lt;/p&gt; 可他们不是同路人。&lt;/p&gt; 害,两天不见,甚是想念。然而作者君拎着酱油瓶又走了,继续埋头学术了- -&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楔子(重修版) 草原是墨绿的海,天空是无边无际的蓝,浩瀚天地间,常常腾起白色翼稍的大鹰,飞得高傲而孤独。&lt;/p&gt; 天边云的银边一寸寸镀上金光,下沉,绚烂,绮丽的瑰色烧起了大团大团的云。一人奋力牵马而行,向着另一人走去,满眼都是笑意。&lt;/p&gt; “这野马烈得很,为了驯服它,我都不知道摔下来多少次,差点断了骨头。”&lt;/p&gt; 易剑臣一边笑叹着伸手拍了拍马脖子,一边将缰绳递给薛靖七,然后者还未接过来,那全身乌黑、四蹄雪白的马儿眼睛一闪,似忽然感知到了逃跑的机会,骤然昂首长嘶一声,前蹄奋起用力挣脱了易剑臣手中的缰绳,似箭离了弦,流星般射了出去,奔向草原更绿的深处。&lt;/p&gt; “……?哎哎哎!喂!怎么又跑了!这家伙……”易剑臣悚然一惊,怔在了原地,一脸绝望地望着那黑马迅速远去的背影渐成一个黑点,幽幽叹了口气,刚定了定心神,想同靖七说些什么,转过头来却发现身旁空无一人,猛然回首,只看见亦如离弦箭纵奔远去的那抹白色。&lt;/p&gt; “追云步……”易剑臣无可奈何地叉着腰,笑着长叹一声,沉默地望着追马而去的薛靖七。&lt;/p&gt;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出云谷之追云步,当天下轻功之绝。&lt;/p&gt; 薛靖七很快便追上了黑马,与之并肩奔跑在辽阔无边的草原上,黑马撒欢跑着,跑得马蹄飞扬长鬃舞动,薛靖七脚下如风,素白衣袂猎猎翻飞,转过头来看向黑马的眸子。&lt;/p&gt; 黑马墨黑雪亮的眸子里倒映出薛靖七疾奔的身影,她憋足一口气脚下不停,也不服输地侧首注视着它,似乎在比试谁先躲开目光谁认输。&lt;/p&gt; 一人一马,一白一黑,似两道光,驰过墨绿的海。&lt;/p&gt; 黑马目不转睛打量薛靖七良久,似乎有些改变了主意,步子渐渐缓了下来,薛靖七瞅准时机,倏地纵身跃起,一脚踩上铁蹬,利落翻身上马,黑马并没有排斥,似乎是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主人,温顺地任由她拉过缰绳调转方向奔了回去。&lt;/p&gt; “可真有你的!本想这次再跑丢了,给你换个生辰礼物的,谁知还真被你给追上了……这大家伙……”易剑臣瞠目结舌一时愣住,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幕,佩服万分地冲薛靖七和黑马作揖。&lt;/p&gt; “这才是真正的驯服,”薛靖七打趣道,“棋逢敌手,不打不相识。”&lt;/p&gt; “嗯,就像当年的我们。”易剑臣眼笑眉舒。&lt;/p&gt; 薛靖七笑而不语,俯身对易剑臣伸出一只手来,后者则挺直腰背,负手昂然而立,见此状,微微挑了一下眉,表示不解。&lt;/p&gt; “怎么?不敢上来,怕再摔一次?”薛靖七的眼睛弯成月牙,揶揄道。&lt;/p&gt; “笑话。”易剑臣先是一怔,而后立刻颇为好笑地反驳。&lt;/p&gt; 易剑臣握过薛靖七的手,飞身跃上黑马,坐在她的身后,薛靖七猛扯缰绳,黑马长嘶一声,扬起马蹄,冲向如血的残阳。&lt;/p&gt; “我们是不是前后坐反了。”易剑臣忽然道。&lt;/p&gt; “你确定你拉马缰不会再被它给扔下马来?”薛靖七不以为然。&lt;/p&gt; “缰绳给我。”&lt;/p&gt; “不要。”&lt;/p&gt; 易剑臣:“……”&lt;/p&gt; 他觉得他坐在后面双手有些无处安放。&lt;/p&gt; “给它起个名字吧。”&lt;/p&gt; “叫——剑臣吧!”&lt;/p&gt; “……?!胡闹!”&lt;/p&gt; “那就惊雪……怎么样?神气吧!”&lt;/p&gt; “只要不叫剑臣,叫啥都没问题。”&lt;/p&gt; 正沉浸在幸福中的易剑臣,却忽然觉得灵台一阵清明,意识开始模糊,又像是开始清醒。眼前的景象渐渐淡出,逐渐被黑暗吞没,此时的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竟是闭着双眼,而身下一片凉硬,似乎是躺在何处。&lt;/p&gt; 一个念头越发地清晰起来。&lt;/p&gt; 原来,这不过黄粱梦一场。&lt;/p&gt; 他的心开始下沉,开始揪痛,明知是梦,却自欺欺人紧闭着双眼,放空大脑,想回到梦中,却是无果。心下一阵落寞,易剑臣缓缓睁开了双眼。此时的他正躺在一片黄沙之上,身上的部分衣袍已经被风沙盖住,惊雪正静静地伫立在他身旁,时不时打个响鼻,踢踢沙土,一直守在他身旁。&lt;/p&gt; 爬起身来抖抖衣袍上的尘土,忽觉喉咙火烧似的灼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大漠中寻靖七寻了好久,带来的水也都喝干了,最终又渴又累从马上栽了下去,便昏睡了过去,做了方才那个梦。&lt;/p&gt; 易剑臣默默地踩着脚蹬翻身上了马,拉住缰绳,望向一望无垠的荒漠。自从决战之后阿靖不辞而别,他已经踏遍了大江南北,寻遍荒山大漠,却终究没有找到她。&lt;/p&gt;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lt;/p&gt; 每次有什么事,她都选择一个人躲起来,不愿他与她一同承担。&lt;/p&gt; 她明明笑着答应过他,不会再这样。&lt;/p&gt; 她又说话不算话。&lt;/p&gt; 易剑臣从怀中摸出一黑一白两块能拼合在一起的太极形玉坠,将其对上,用力握紧,目光变得悲恸与落寞。决战时七星龙渊双剑合璧,彻底粉碎了灭魂,这两枚玉坠便完成使命,失去了神力,成为再普通不过的物件,无法再感应另一人的生死,也无法再救宿主性命。她走之前把自己的那块玉坠也留给了他,自己竟是连半分念想都不想要留下了么。&lt;/p&gt; 他闭上双眼,回想起预言壁上看到的那一幕:她衣衫染血,用力地抱住了他,不断有殷红的血在衣袍上渗出晕染开来,她的力气也在一点一点流失,身子靠在他身上,快要站不住,往下滑落。他用尽力气死死抱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支撑着她不倒下去,贪恋着她最后的温度,笑着笑着,却哭了。&lt;/p&gt; 眼圈倏地红了,他咬着下唇,忍住鼻尖的酸涩与心里的恐惧,手指死死攥住马缰。既然预言壁告诉了他那样的结局,那至少还说明,他们会重逢,哪怕是最后一面,他们也能够见到,能够做一个正式的告别。&lt;/p&gt; “惊雪,走,我们俩继续找。”易剑臣俯身拍了拍马脖子,扯着缰绳调转马头,哑声道。&lt;/p&gt; 惊雪似乎能听懂易剑臣的话,温顺地调转方向,向东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章 少年不改复仇志 “轰——”&lt;/p&gt; 一声闷雷响彻天际,震耳欲聋,像有一种无形之力强力把云层掰开,把天幕撕下一道口子而发出的巨响。四周的寂静无声,更衬得雷声贯耳,可怖非常。&lt;/p&gt; 狂风四起,草木伏倒,倔强的高大乔木不愿弯腰臣服,以致剧烈摇颤,似乎随时就要被连根拔起。树叶沙沙作响,摇曳的枝叶在南墙映出诡异的影子。&lt;/p&gt;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光乍亮,一瞬间照亮了无尽的黑夜。只有一瞬,却亮得让人注意到了茫茫黑夜中还有一个少年跪在那里,而他的前方是紧闭的千年楠木制成的大门,门上高高悬挂的竖式匾额,上面书着烫金隶书大字——书剑门,铁画银钩,赫赫声威。&lt;/p&gt; 暴雨倾覆而下,如瀑布飞注,雨水毫不留情地击打着万物生灵,冲刷着世间的罪恶。嫩绿的树叶都被打得卷了卷儿,跪在那里的少年腰板却照样挺得笔直。&lt;/p&gt; 转眼间少年浑身已被雨水淋透,少年却如一座雕像似的,一动不动,任凭雨水自发梢滴落,任凭雨水打湿他的睫毛让他睁不开眼睛,任凭无尽的寒意在体内蔓延,冻得瑟瑟发抖。&lt;/p&gt; 少年唯一昭示着他不是一具雕像的证据,就是那渐次攥紧的双拳。紧紧的,狠狠的,指甲嵌入肉中。&lt;/p&gt; 那一幕幕景象,那恨意,刻在骨里,铭在心上,成为他永远的梦魇,此生都摆脱不了的梦魇。紧紧地闭上双目,想要忘却,回忆却如潮水般涌来,逼他再次重临梦魇。&lt;/p&gt; 爹笑着让护卫先护送娘和自己离开,他随后就到。&lt;/p&gt; 武功卓绝的父亲,第一次做了最坏的打算。&lt;/p&gt; 娘却不顾护卫劝阻,只身返回试剑山庄,要与爹同生共死。&lt;/p&gt; 自己曾经对娘说过,我们爷俩儿会保护她,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爹娘孤身奋战。&lt;/p&gt; 但是当自己咬松护卫的手而奋力跑回山庄的那一刹那,却看到剑指魔教的父亲后腰却被捅了一刀,父亲震惊的神情,自己却只能看到那个男人模糊的背影。&lt;/p&gt; 在失声惊呼的前一秒钟,自己被追来的护卫捂住了嘴,拖着他离开自己的家。眼睁睁看着远处的父亲使出了那招与天同祭,与敌人同归于尽。&lt;/p&gt; 父亲最后那藐视仇敌的眼神,对母亲温柔一笑的柔情。&lt;/p&gt; 试剑山庄没了,家没了,自己一无所有了。&lt;/p&gt; 几个时辰,便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lt;/p&gt; 滚烫的液体淌了下来,他却执拗地相信,那是雨水变热了。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少年强忍回去,不允许自己流泪。&lt;/p&gt; 因为他的双亲,不是他流泪,就能回来的。泪水,是世间最没用的东西,只是懦夫的发泄品。&lt;/p&gt; 我要报仇。&lt;/p&gt; 我要灭了白云宗。&lt;/p&gt; 我要变得更强,去保护我爱的人。&lt;/p&gt; 少年的牙关咯吱作响,目光决绝,仇恨从此在他心中生根。&lt;/p&gt; 书剑门,掌门居室。&lt;/p&gt; “爹!您打算让他跪到什么时候啊!”&lt;/p&gt; 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女孩儿,看着窗外愈下愈大的暴雨,眸中难掩不忍之色,在屋里踱来踱去,看着盘膝打坐闭目养神完全无视她的长者,忍不住再次央求道。&lt;/p&gt; 这一袭青衣,儒雅斯文的长者,正是书剑门的掌门人,杨牧成。&lt;/p&gt; “书言,别闹了,回屋睡觉去。”杨牧成眼皮都没抬,虽然他一直闭着眼,但是却能感受到杨书言在他面前踱来踱去转来转去已经好久了,这小丫头片子自己不晕他都要眩晕了。&lt;/p&gt; 杨书言黑了一脸,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您先让他进来避避雨,等雨停了,接着跪……成么?”&lt;/p&gt; “胡闹!”杨牧成猛然睁开眼睛,一记眼刀杀过去,杨书言猝不及防被吓得身子一抖。&lt;/p&gt; “爹……”杨书言耷拉着脑袋,“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不是易初云伯伯的儿子吗,而您和易伯伯又是生死之交,他在外面也跪了这么久,您就为什么不让他拜入书剑门啊?”&lt;/p&gt; 沉默了片刻,杨牧成终是叹了口气:“我们书剑门的立派宗旨,便是读书习武,仗剑江湖,扶危济困,扶持苍生。而那孩子,现在心里除了仇恨,除了报仇,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一个被仇恨支配的人,有朝一日一定会被心魔控制,不停杀戮……并且,侠者,不能只存私人恩怨,而应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他如果做不到放下私仇,就一直跪着吧!”&lt;/p&gt; “……”杨书言认真听着父亲的教导,最后却蹦出一句,“爹,您太残忍了。”&lt;/p&gt; 杨牧成却吃了一惊,差点被呛着,“你说什么?!”&lt;/p&gt; “父母被害,他为人子,怎么可能不为爹娘报仇呢?爹,如果您不幸被害,我誓死为您报仇的。”&lt;/p&gt; “臭丫头你再说一遍!”杨牧成气急。&lt;/p&gt; 杨书言自知失言,麻溜地一溜烟儿没了踪影,终于消失在了杨牧成眼前。&lt;/p&gt; 杨书言却并没有回房,而是撑起一把纸伞悄悄地打开了侧门,远远地张望着少年在雨中默默地跪着,已经快要撑不住的他却还在苦苦坚持。她只觉心里有点难受,莫名同情和心疼那个坚毅的少年。&lt;/p&gt; 少年只感觉身体又冷又热,神志也有些不清起来,膝盖早已失去了知觉,头皮对于漫天的大雨也开始麻木起来。忽然,雨滴突然消失了,他以为是雨停了,可是那清晰的雨声却提醒他并非如此。他的余光瞥到了左侧那一双月白色长靴,迷迷糊糊眯着眼睛向上看去,只见一个一身月白长袍与他年龄相差不大的的女孩儿正撑着纸伞,为他挡住了一方的风雨。&lt;/p&gt; 他怀疑是自己神志不清出现了幻觉,但那个女孩儿神采奕奕的双目和温暖的笑容却让他怀疑一切都是真实的。&lt;/p&gt; “你叫什么名字啊?”&lt;/p&gt; “……易剑臣。”少年回答道。&lt;/p&gt; 他想知道女孩儿的名字,却将一句“你呢?”生生地咽回了喉咙。&lt;/p&gt;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整个世界都好像停在了这一刻。&lt;/p&gt; 易剑臣醒来时,发现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lt;/p&gt; 而那个女孩儿,也不见了。&lt;/p&gt; 昨夜终究是熬不住,跪着昏睡了过去。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儿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儿是不是真的存在。或许,真的是自己出现了幻觉。&lt;/p&gt; 但是,自从那一刻起,他的世界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而是有了一缕清澈的光,那种感觉,让他记了一辈子。&lt;/p&gt; 大门缓缓打开,一袭青衫的杨牧成走下台阶来,在易剑臣的面前站定。&lt;/p&gt;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为了什么,拜入书剑门。”&lt;/p&gt; 杨牧成的质问带有威严,也有一丝的疲惫。&lt;/p&gt; 易剑臣已经耗尽气力,却还是抬起头来双目定定地直视着杨牧成,一字一顿地说道:“为了变得更强,为爹娘报仇。”&lt;/p&gt; 易剑臣的答案却出乎杨牧成意料,跪了一夜,竟然还这么倔强,完全无视他的训导。皱了皱眉,杨牧成只感觉好气,“既然如此,我也最后告诉你一遍,书剑门不收你这样的人!你走吧,别在这里跪着了。”&lt;/p&gt; “我不相信一个对至亲至爱之人都能无情的人,会对天下苍生有情!”易剑臣一口气说道,“还有,拜入书剑门是先父的遗愿,所以我不能走。你不收,我不走。”&lt;/p&gt; 杨牧成闻言,脸色铁青,心里却也顿生波澜,说丝毫没有被震撼是假的。他没有再看易剑臣,拂袖走上台阶,进了里堂。&lt;/p&gt; 易剑臣就闷闷地在那里跪着。&lt;/p&gt; 过不多久,一个负剑弟子小跑下了台阶,迎出门来,扶起跪着的易剑臣,“师父答应了,随我进去吧。”&lt;/p&gt; 易剑臣毕竟跪了一夜,一起身膝盖一软头一晕差点跪回原地,那名弟子见状急忙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把他扶了进去。&lt;/p&gt; 那书着“书剑门”三个大字的匾额,在雨后初晴的日光下,熠熠生辉。&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一路给易剑臣领路的那个弟子,个头还没有易剑臣高,人也瘦瘦小小的,所以他扶着易剑臣走,在远处看就像是易剑臣搂着他走,实在尴尬的紧,易剑臣索性自己踉踉跄跄跟在他后面,也绝不让他再“扛着”自己走了。&lt;/p&gt; 两人路上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易剑臣了解到,这小弟子年龄比他还要小。他一身素色长袍,袖口却被护腕扎紧,这一身打扮,既不像书生,又不像武林中人,算是二者的结合吧,却是书剑门的统一着装。&lt;/p&gt; “呐,那边是书院,旁边是藏书阁,你要知道,在书剑门每个人除了练武,还要去习读那劳什子圣贤书,真是让人头疼不已啊……对了,这边就是演武场,师兄弟会一起在这里练剑,闲时还会有好玩的比武大赛在这里举办呢。那边是饭堂,我想吐槽这里的饭很久了……这边就是大家起居的地方,你的房间在这里。”这小弟子很是热情,一路上喋喋不休地给易剑臣介绍书剑门的各个地方,顺带还加上了自己的切身感悟,推开房门之后,他便做了个“请”的手势,笑嘻嘻地立在门边,看着易剑臣走进去。&lt;/p&gt; “谢谢你了,还未请教大名。”易剑臣微微一笑地问道。&lt;/p&gt; “哎呀什么大名小名的,你比我大,以后我还要唤你一句师兄呢。我叫白小生。”白小生连忙一脸笑地摆摆手,言谈举止真的不像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lt;/p&gt; 易剑臣闻言却是一愣,不禁脱口而出:“江湖百晓生?”&lt;/p&gt; “你说得太……”白小生耳根一红,神情激动地接过茬来,语气却一个急转弯,“太令人遗憾了。成为江湖百晓生一直我的理想,不过我现在算是整个书剑门的百晓生。”&lt;/p&gt; 看着易剑臣完全发懵的样子,白小生无奈地咳嗽一下,“我叫白小生。白色的白,大小的小,生生不息的生。”&lt;/p&gt; 易剑臣哭笑不得,一拱手道:“原来是白师兄。”&lt;/p&gt; “别别别别啊,你比我大咋叫我师兄呢,小生惶恐!”白小生一个劲儿地摇着头摆着手。&lt;/p&gt; “我是最晚入门,不应该是你们的师弟吗?”易剑臣已经完全摸不透白小生的套路了。&lt;/p&gt; “我们书剑门是按照长幼排的位次,你既然比我年长,理应做师兄的。兄长你年方二七,在门里,只有两个师兄要比你年长,算是你的师兄,其他全是你的师弟。”说着说着,白小生开始掰着手指数起来,确定是两个师兄,才自顾自点点头。&lt;/p&gt; “在下易剑臣,以后的日子请白师弟多多指教了。”看着白小生已经完全混乱在自己的世界里,易剑臣急忙撤回正题,结束这一场无止境的对话。&lt;/p&gt; “对了,易师兄你今天先好好养伤,新的衣帽我傍晚的时候会送过来,明天你才正式拜师。你如果休息好了,可以随便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小生告退。”白小生向易剑臣拱手作别,离开了屋子。&lt;/p&gt; 本以为世界终于变安静了,易剑臣却在床上坐下的一瞬间又听到了白小生的声音。白小生在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喃喃自语,“按照长幼排位次,真是太不合理了,就因为我是门里最小的,我已经从三师弟变成七师弟变成三十五师弟了!这样下去那还了得,我都要变成数不清师弟了……什么时候我能当个师兄耍耍威风啊。”&lt;/p&gt; 易剑臣哑然失笑。&lt;/p&gt; 休息半日后,感觉膝盖的淤血已经散了大半,风寒也不治而愈。易剑臣不禁感慨自小习武身体硬朗的好处,闲着无事,便关了门,打算出去走走。&lt;/p&gt; 隐隐约约听到打斗声和喝彩声从演武场传来,易剑臣便循声找了过去。&lt;/p&gt; 只见二十余个弟子围成一个圈,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中间的两人比武,时不时人群中就爆发出喝彩声。易剑臣挤到人群中,才发现中间的那两人一人持剑一人持长矛,正打得不分上下。&lt;/p&gt; 那长矛舞得虎虎生威,在力道上是占了上风的,可见那弟子臂力非凡。而使剑的那弟子,一招一式的格挡和攻击从容不迫,长剑和长矛相抗衡,竟然力道完全不输长矛,再加上长剑的飘移灵活性和近身步战的优势,易剑臣已经看出了那使剑弟子占于上风。之所以表面上的势均力敌,只是那使剑弟子重在切磋招式,无意迅速取胜罢了,时机一到,长剑自会挑飞长矛。&lt;/p&gt; 果不其然,使剑弟子迫近了挥长矛的弟子,长剑自人与长矛间从下而上穿过,那使长矛的弟子一惊头颈向后一躲,其与长矛的空间就被扩大,长剑重重地在长矛上一击,那弟子便被震得长矛一瞬间脱了手。围观的弟子们一个劲儿地吹着口哨,大声叫好。&lt;/p&gt; 两名弟子相互弯腰抱拳。&lt;/p&gt; 易剑臣瞥见白小生竟然也在人群里,于是便挤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打招呼示意,顺便问道:“白师弟,那个使剑的功夫了得啊。”&lt;/p&gt; 白小生见到是易剑臣,喜笑颜开,“那是!他便是司徒皓师兄,到目前为止剑术最强之人,也是……你的两个师兄之一。”&lt;/p&gt; “这么厉害。”易剑臣点头应和道。&lt;/p&gt; 白小生却神情暗了下来,“不过我不喜欢他。”&lt;/p&gt; 易剑臣一愣,“为何?”&lt;/p&gt; “哼,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小肚鸡肠……”白小生握紧拳头,一个字一个字蹦出口来。&lt;/p&gt; 司徒皓还没走呢,白小生就这么明目张胆说他坏话。易剑臣一脸黑线地急忙捂住了白小生的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看到司徒皓转身离开了演武场,易剑臣放在放开了捂在白小生嘴上的手。&lt;/p&gt; 一名弟子从人群中走到演武场中间的一个由木架支起的高高的木质旗杆旁,朝人群吆喝了一声,“谁来跟我比轻身功夫啊!”&lt;/p&gt; 白小生眼睛放光,嗖的一下就没了踪影,赶到旗杆面前,“怎么个比法?”&lt;/p&gt; “比谁先爬上旗杆顶摘下那面旗子。”那名弟子伸手指着在空中高高飘扬的书写着“书剑”二字的大旗。&lt;/p&gt; “好!”&lt;/p&gt; 话音刚落,两人便同时蹿上了两边的木架,手脚并用地迅速向旗杆上方爬着。谁占了上风,另一个人就飞来几招拳脚,一路下来,两人竟势均力敌。两人已经爬到了旗杆的顶部,失了木架的依靠,双手双脚抱住滑溜溜的旗杆向上前进。&lt;/p&gt; 白小生竟然以敏捷的身手爬在最上面,空间狭小,那名弟子眼见自己是不可能超越白小生了,于是索性伸手拽住了白小生的左脚腕使劲往下拖。白小生猝不及防,被他一拽之下差点摔了下来,幸亏双臂抱紧了木杆,眉头一皱,瘪了瘪嘴,右脚猛地往下一踩那弟子的脑袋,那名弟子整个的就从旗杆上滑了下来,一屁股跌到地上。&lt;/p&gt; 人群爆发出哄笑声和喝彩声。易剑臣看到这滑稽的一幕也不禁一抿嘴角。&lt;/p&gt; 白小生像猴子一样灵活地爬上了旗杆之顶,摘下那面大旗,双腿夹住旗杆顶的木架轻松一坐,得意地在上面挥舞起大旗来,虎虎生风。围观的弟子都欢呼雀跃,一个劲儿叫嚷着,那名跌下来的弟子一脸郁闷地看着得意的白小生。&lt;/p&gt;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易剑臣在心中再次印证了“乐极生悲”这个成语的可靠性。&lt;/p&gt; 由于白小生在旗杆顶上并不安分,左右挥舞着大旗,旗杆的平衡被打破,整个旗杆摇晃了几下之后,竟然突然向人群中倒了下来。&lt;/p&gt; 白小生大惊失色,整个人随着旗杆的倒下从高空摔了下来。人群轰得一下散了开来,大家又惊又慌,只想的要快点逃跑,哪里还有心情去救人。&lt;/p&gt; 杨书言正从掌门居室里走出来,不料一出门,就受到了惊吓。看着前面演武场中间的旗杆莫名其妙地倒了下来,上面竟然还挂着一个人!&lt;/p&gt; “搞,搞什么!”&lt;/p&gt; 想都没想,杨书言疾步纵越,右脚在石阶扶手龙头之上借力一蹬,便施展轻功飞了过去。&lt;/p&gt; 易剑臣见到突发这一幕,刚想施展轻功去接住白小生,谁知刚一提气身子跃出的一瞬间,却又生生顿住,站在了原地。&lt;/p&gt; 只见一个飘逸的身影飞来,月白色的衣袂翻飞,翩若惊鸿,宛如游龙,轻松地凌空接住半空中的白小生,身形在空中变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右腿往正倾倒的旗杆一踢,旗杆沿着相反的方向倒去,在正回去的一瞬间,几名弟子会意急忙冲过去稳住旗杆的底部,用木架重新支好。&lt;/p&gt; 易剑臣却看得痴了,那惊鸿一瞥,与他回忆中的影子渐渐重合在一起,不禁心中一震。&lt;/p&gt; 她竟然真的存在。&lt;/p&gt; 落地之后,杨书言看着怀里扑闪扑闪眨着大眼睛的白小生,身子一僵,急忙把他“扔”了下来。转身冲那些重新修整旗杆的弟子们说道:“要造反啊!赶快恢复原状,不然让爹知道,你们就死定了!”&lt;/p&gt; “师姐……”白小生在后面戳戳杨书言,弱弱地叫了一声。&lt;/p&gt; 这小子又要干什么……&lt;/p&gt; 杨书言疑惑地转过身来看着白小生。&lt;/p&gt; 白小生却默默地从怀中掏出那面旗子给杨书言。&lt;/p&gt; “……”杨书言怔怔地看着。&lt;/p&gt; 尔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身看向那个旗杆,杆顶光秃秃的,而另一个旗杆上面挂着的门旗迎风飘扬。&lt;/p&gt; 杨书言只觉胸口一滞,复又笑眯眯地看着白小生。&lt;/p&gt; “自己想办法挂上去,”杨书言复冷笑几声,“不然后果自负。”&lt;/p&gt; 尔后潇洒地走了。&lt;/p&gt; 看着落寞可怜巴巴的白小生,易剑臣走过来拍拍他肩膀,拿过他手中的旗子,“没事,我帮你挂上去。”&lt;/p&gt; “还是易师兄对我好!”白小生感激涕零。&lt;/p&gt; “她……是谁?”&lt;/p&gt; “她?师姐名叫杨书言,诗书礼易的书,言笑晏晏的言,是掌门的独女呢!她还是我们的剑术教官呢……不过今日一见,没想到她的轻功也这么好!”&lt;/p&gt; 易剑臣一挑眉毛,“不愧是书剑门的弟子,解释个名字都这么诗意。”&lt;/p&gt; 望着杨书言离去的背影,易剑臣心里一暖,嘴角微微扬起。&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 晨钟撞响,悠远的钟声在幽静的山林中荡出一圈涟漪,惊起一群鸟雀。晨曦的金光刺破重重云层,似万道光柱普照众生,书剑门屋檐被镀上一层金色,冰冷的建筑此刻仿佛也有了温度。&lt;/p&gt; 书剑门全体弟子在大殿内分列而站,中间空出一条路来,掌门人杨牧成正襟危坐在大殿正对门尽头处的高阶木椅之上,而对面正有一人踏入大殿徐步走来。&lt;/p&gt; 易剑臣已换上了书剑门统一的服装,乌发一半被白色法绳高高束起一半自然披在肩上,一身素白的长袍,腰系皮带,护手封紧袖口,脚蹬素白长靴。明明是统一的平常不过的衣服,却将他衬得清雅脱俗。走到掌门面前站定,一股由内而外的清冽出尘的气质散发出来,更显得他丰神俊朗。&lt;/p&gt; 易剑臣撩开下摆跪下来,对着杨牧成磕了三个头,尔后站起身来。杨牧成身边站立的大弟子唐宋端过一个托盘来送到易剑臣面前。其上放置的是一个小型卷轴和一把纹路古朴精钢打造的长剑。&lt;/p&gt; 唐宋示意易剑臣打开卷轴,并将里面的内容朗声诵读出来。易剑臣展开卷轴后,眼波一动,还没看完便朗声诵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lt;/p&gt; 杨牧成点点头,走下台阶来到易剑臣面前,右手拿起带鞘的宝剑,唐宋退下,易剑臣伸出双手,掌心向上,手指慢慢握紧剑鞘,接过宝剑来,杨牧成方才松了手。&lt;/p&gt; 礼成。&lt;/p&gt; 弟子们给易剑臣道贺和打招呼后也散了去做功课了,易剑臣正欲和大家一起离开时,却听到唐宋对杨牧成说道:“师父,弟子前夜赶到试剑山庄时……山庄已经被人一把火烧了,烧了个干干净净……弟子无能,并没有找到易前辈夫妇的……”唐宋并没有说完最后的话,便没了声响。&lt;/p&gt; 杨牧成一惊之后,神色转为凝重,正欲说些什么,易剑臣突然冲上前来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易剑臣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不敢相信地看着唐宋。&lt;/p&gt; “连衣冠冢都立不了么……”杨牧成看着易剑臣,却无言,转而问唐宋。&lt;/p&gt; 唐宋垂头丧气地摇摇头。&lt;/p&gt; “大火之后,随身兵器应该还是在的吧……你再下山一趟,寻到他们的配剑,埋了立块碑罢。”杨牧成对唐宋吩咐道。&lt;/p&gt; 唐宋点头,准备即刻启程。&lt;/p&gt; “我也要去。”易剑臣急忙拂衣跪下,抬头凝视着杨牧成,恳切地说道,“师父,弟子求您,让弟子跟大师兄一起下山吧,弟子还未尽孝道,不能就这样连最后一面都不见了。”&lt;/p&gt; 本来未成年的弟子是不可以随便下山的,更何况是刚刚入门的。一向纪律严明的杨牧成此时看着易剑臣执着的面庞,不禁想起雨夜这个少年的倔强与坚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拂袖离去了。&lt;/p&gt; “谢师父!”&lt;/p&gt; 易剑臣对着杨牧成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在地上磕下了一个头。&lt;/p&gt; 易剑臣一路沉默地跟着唐宋在下山的路上走着,但听觉灵敏的易剑臣总是感觉到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时有时无,像是一直尾随着他们。&lt;/p&gt; 每一次突然回头看去,脚步声便消失了,身后一片静寂。易剑臣不禁皱了皱眉,难道是白小生那小子调皮也想跟着下山?可是,白小生那家伙的轻功,又怎么可能跟在后面这么久都不露馅……&lt;/p&gt; 那人脚步极轻,很会隐藏自己,连大师兄功夫这么好的人都察觉不到。&lt;/p&gt; 唐宋看到易剑臣一路频频回头,甚是不解,也跟着回头看了看,“怎么了易师弟?你在看什么?”&lt;/p&gt; “……”易剑臣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笑了笑,“没什么,是我多虑了。”于是继续赶路。&lt;/p&gt; 唐宋愣了愣,竖起耳朵听了听,也没有听到什么的声音,就继续领路了。&lt;/p&gt; 背对着他们躲在大树后面的杨书言闻言松了口气,悄悄探出脑袋想看看唐宋和易剑臣是否已经走远了。&lt;/p&gt; 易剑臣已经不知不觉在她身后站定,“何人鬼鬼祟祟跟踪我们。”说着,一把抓向那人的肩头。&lt;/p&gt; 杨书言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动作吓得一个激灵,却条件反射身手敏捷地躲过了易剑臣那一抓,紧接着两人迅速拆过几招,易剑臣见到是杨书言,吃了一惊,急忙收了手。&lt;/p&gt; “是你?!”&lt;/p&gt; 杨书言却嘿嘿一笑,“易师兄你竟然还记得我。”&lt;/p&gt; 易剑臣一笑,“救命之恩怎能相忘。”&lt;/p&gt; “……”杨书言一怔,“我没有救过你的命啊。”&lt;/p&gt; “再多淋一刻的雨,我便没命了。”易剑臣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你要知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lt;/p&gt; 救命的,是你带给我的温暖和希望。&lt;/p&gt; 杨书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拍易剑臣肩膀,“易师兄好生风趣,我喜欢。”&lt;/p&gt; 两人再也忍不住,相视而笑。&lt;/p&gt; 唐宋赶过来,看到杨书言竟然背着师父偷着下山,刚想出言呵责,没想到她竟然已知自己心中所想,率先开了口。&lt;/p&gt; “大师兄你这么善解人意人这么好,应该不会出卖我跟我爹告状吧。”&lt;/p&gt; 唐宋却被噎住,哭笑不得。&lt;/p&gt; “真拿你没办法,那就一起吧。”&lt;/p&gt; 三人于是一起下山,沉闷的氛围也因杨书言的出现而被打破。&lt;/p&gt; “我们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你干嘛跟来啊?”&lt;/p&gt; “我是那么贪玩的人吗!我又不是白小生那小子。”&lt;/p&gt; “那师妹你为何要跟来啊?”&lt;/p&gt; “我,我担心你们不行啊。”&lt;/p&gt; “我们两个男子汉有什么好让你一个小姑娘担心的?”&lt;/p&gt; “大师兄我拒绝和你说话了……”&lt;/p&gt; “……”&lt;/p&gt; 试剑山庄&lt;/p&gt; 那夜被大火烧过之后,又被暴雨浇了一遍,昔日恢弘大气的试剑山庄,如今已是焦土一片。鲜血都被雨水冲洗过,已经变成淡淡的红色,流到洼地。&lt;/p&gt; 望着门上已经被烧焦一半的牌匾,易剑臣只感觉心如刀割,腿像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出去,就只在那里静静地站着,望着那只留存“试剑”二字的残匾出神。&lt;/p&gt; 唐宋和杨书言就在后面默默地站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再往前迈进一步。&lt;/p&gt; 易剑臣挪动了脚步,一步一步踏进熟悉而又面目全非的山庄,踏进他的家。入目的是遍地疮痍,淡淡的血水和散落一地的刀剑。众人的尸体都已经在那场大火中灰飞烟灭,易剑臣慌乱地寻找着易初云夫妇的遗体和遗物,却什么都找不到。&lt;/p&gt; 忽然,他的目光瞥到了一处倒落的木架和石板下的什么东西,急忙踉跄跑过去。&lt;/p&gt; 是娘亲的佩剑。&lt;/p&gt; 他发了疯地用手去搬开那些木架和石板,希冀着下面还能有什么,却空空如也,除了娘的佩剑,什么也没有。&lt;/p&gt; 易剑臣身子一软,膝盖重重地跪地。&lt;/p&gt; 杨书言默默拾起地上的一把长剑,只见剑刃靠近剑柄的一端刻着一朵云彩。心感奇怪,又蹲下身子来拾起旁边的几把剑来端详,都是有着同样的标识。&lt;/p&gt; 看到了杨书言的举动,唐宋走过来,解释道:“是白云宗。”&lt;/p&gt; 杨书言点了点头,心里一汗,差点以为是易初云前辈的佩剑……毕竟名字里有个云嘛……念及此,不禁出声问道:“寻到易初云前辈的佩剑了吗?”&lt;/p&gt; 易剑臣闻言才反应过来,方才一直没有看到爹的斩龙剑,于是急忙站起身来四处翻找。&lt;/p&gt; 三人找遍了山庄内外,连斩龙剑的剑鞘剑穗都没有找到。&lt;/p&gt; 为什么?&lt;/p&gt; 不应该啊。&lt;/p&gt; “对了,易师弟,白云宗宗主乾秦的兵刃也不见了。”唐宋突然想起刚才翻过的兵器都是白云宗普通弟子的佩剑,“难道乾秦没死,逃走了?”&lt;/p&gt; “不可能。”易剑臣立刻否定了这一猜测,“我爹那一招与天同祭,以同归于尽之势席卷整个山庄,乾秦功夫并不比我爹强多少,我爹活不成,他就更不可能活着。”&lt;/p&gt; “所以……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易伯父和乾秦的兵刃,都被人拿走了,而那个人,很可能是放火的人!”杨书言根据二人所言推测。&lt;/p&gt; 易剑臣长叹一声,“可是天大地大,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到哪里才能找得到这个人。”&lt;/p&gt; 三人将易剑臣娘亲的佩剑埋了,立了石碑。易剑臣最后用剑刻上最后的几个字,“不孝子易剑臣立”,跪下磕了头后,和唐宋书言二人离开了。&lt;/p&gt; “你们渴不渴?咱们走另一条路回去吧,顺便去茶棚解解渴。”唐宋看着天上高悬的耀日吞了口涂抹,建议道。&lt;/p&gt; 易剑臣和杨书言点点头。&lt;/p&gt; 来到一个热闹的小镇,寻了一处茶棚,唐宋点了壶茶,三人坐下歇息。&lt;/p&gt; 旁边的一桌坐着一个算命先生,手执念珠,长幡立于身旁,靠在桌边。他看到三人坐下,笑了笑,捋了捋胡须对三人说道:“世间本无事,人生总有起伏。求神问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lt;/p&gt; 易剑臣看了看算命先生,笑着摇摇头,“我不信命。”&lt;/p&gt; “天地万物都有其命数,你不相信,它也切切实实存在。”算命先生并不恼怒,笑着答道。&lt;/p&gt; 杨书言看向算命先生,“就在这里也能算?”&lt;/p&gt; “天地同体,何处不是一样?”&lt;/p&gt; 杨书言来了兴趣,不理睬唐宋吃惊的眼神,“那你给我算算?”&lt;/p&gt;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注视着她的面庞,右手不停地掐算着。过了许久,他看向杨书言,一脸郑重地说道:“姑娘水火未济,五行中四土二金,一火一木一水,五行俱全格局,这四土二金之中,吐露着血光之灾。”&lt;/p&gt; 杨书言怔了一怔,问了句:“是吗?那会死人吗?”&lt;/p&gt; 正在喝茶的唐宋闻言一口茶喷了出来,易剑臣躲得快,才没有被喷一身。&lt;/p&gt; 算命先生却一脸凝重地继续说道:“姑娘恐怕……会英年早逝啊。”&lt;/p&gt; 这回是易剑臣被茶水呛到,压着声音连连咳嗽。&lt;/p&gt; 杨书言干咳了一声,掏出几枚铜钱放在算命先生面前,微微一笑,“我不相信。”&lt;/p&gt; 自己成天在自家呆着,会有什么血光之灾?难道是削木剑时割破手指?然后失血过多而亡了?&lt;/p&gt; 杨书言急忙摇摇头,自己都在胡乱地想什么。&lt;/p&gt; “谢谢。”算命先生收了钱,点头道谢。&lt;/p&gt; 三人回到书剑门后天色已晚,正赶上用饭时分。&lt;/p&gt; 易剑臣和杨书言在同一张桌子旁坐下,白小生在人群中看到他们二人,也兴冲冲地拿着一碗米饭挤过来坐下。&lt;/p&gt; 易剑臣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却突然失了神,呆呆地注视着这粒花生米,筷子就保持夹着那粒花生米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停在半空。&lt;/p&gt; 回忆似潮水涌来。&lt;/p&gt; “爹,吃饭了!”&lt;/p&gt; 易初云在饭桌旁坐下来,点点头,拿起筷子来。&lt;/p&gt; 易剑臣迫不及待伸筷便去夹那一盘拌花生,谁知刚一伸手,易初云双筷在桌上猛地一戳,把易剑臣吓了一大跳,不解地看向父亲。&lt;/p&gt; 易初云眼带笑意,淡淡说道:“老规矩。”&lt;/p&gt; 易剑臣心中叫苦,撒娇道:“爹,我今天饿坏了,咱今天不玩了哈!”&lt;/p&gt; “不行。”&lt;/p&gt; 易剑臣瘪了瘪嘴,看了易初云一眼,趁其不备,大喊一声,“吃饭啦!”话音未落一筷子戳向盘中的花生米。&lt;/p&gt; 谁料易初云的速度更快,持筷的右手向前一探,恰好架住了易剑臣的手腕,而后者的筷子还有一点点就碰到花生米了。易剑臣翻转方向继续去夹,易初云挥筷格挡,眨眼之间,父子二人已经以筷为剑拆招数次。&lt;/p&gt; 易剑臣索性站起身来向前一探一夹,易初云右脚一踢,整个饭桌滑了出去,易剑臣又扑了个空。易剑臣剑眉一竖,双筷向前下方一戳,盘子却突然飞起,被端在易初云手中。易初云笑着看着易剑臣,后者索性伸左手去抓,而右手的筷子插向前者的面门以声东击西。&lt;/p&gt; 易初云却轻松地躲来躲去,手一松,盘子直直掉落下去。易剑臣大吃一惊,低头一看,发现盘子竟然完好无损地落在易初云勾起的脚尖上,而盘子里的花生米没有掉出一粒。&lt;/p&gt; 易剑臣生无可恋地看了看那盘花生,瞬间弯腰去夺,谁知易初云轻松一踢,那盘子以一道弧线越过了弯下腰的易剑臣而又飞到了易初云的手中。&lt;/p&gt; 易剑臣纵身一跃,易初云用筷子转起盘子底部躲过易剑臣的一扑,后者径直凌空翻过了饭桌,转身单手撑住桌子,身体悬在半空,右手伸筷去抢。盘子已安然无恙落在桌上,而易初云又迅速出手,依旧右手伸筷格挡在易剑臣手腕之下。&lt;/p&gt; 易剑臣一用力,易初云用筷子一挑盘子,盘子又旋转飞上空。易剑臣气急,伸筷去夹其他的菜,易初云更狠,整个横向一扯桌布,连桌布带上面的菜肴都飞走了,易剑臣一个在桌面上侧滚翻将下来。而几乎在片刻间,易初云便扯着桌布转了一圈,桌布回到桌上,而上面的菜肴更是滴汤未洒。&lt;/p&gt; 易剑臣再次出筷相击,电光火石间双手竟然都被易初云擒住,易初云想后一拉,易剑臣整个人都被拉得向前倒了过去。&lt;/p&gt; 易剑臣愤怒加委屈,冲着易初云大喊:“爹——”&lt;/p&gt; 易初云一脸人畜无害地笑道:“爹?你叫娘也没用啊。”&lt;/p&gt; 易剑臣扯开嗓子大喊:“娘——娘——啊!”&lt;/p&gt; 一个少妇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笑着应声:“哎——”却见到易初云父子二人那奇怪的姿势,不禁一声娇喝:“你们又在干什么!不好好吃饭!”&lt;/p&gt; 易初云吓得急忙松了手,瞥了易剑臣一眼。&lt;/p&gt; 睹物思人,念及往事,当初的糗事,易剑臣不禁会心一笑,笑着笑着,却突然悲从中来。&lt;/p&gt; 不在了。&lt;/p&gt; 鼻子一酸,易剑臣从回忆中回到了现实。&lt;/p&gt; 易剑臣一直盯着花生米,白小生一直盯着易剑臣筷中所夹的花生米,杨书言盯着两人不正常的举动。&lt;/p&gt; 三人就这么僵持着……&lt;/p&gt; 白小生对那粒花生米左瞧瞧,右看看,也没看出这一粒小小的花生米有何玄机。又看看易剑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lt;/p&gt; 白小生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夺下筷中的花生米迅速塞入口中,吃掉了。&lt;/p&gt; 易剑臣吃了一惊,好像还过魂来似的。&lt;/p&gt; 杨书言也目瞪口呆盯着白小生。&lt;/p&gt; “你们俩为什么要以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白小生刚吞下花生米却发现木讷的两人竟然一齐盯着他看,不禁心里发毛,突然大喊道,“难道刚刚这粒花生米有毒!”&lt;/p&gt; “……”&lt;/p&gt; “……”&lt;/p&gt; 杨书言捕捉到了易剑臣方才一闪而过的悲伤,心下了然。&lt;/p&gt; 夜凉如水,星影摇摇欲坠。&lt;/p&gt; 易剑臣在床上枕着双臂而眠,却丝毫没有睡意,一闭上双眼,白日试剑山庄的场景便一幕幕重演。&lt;/p&gt; 易剑臣起身穿上靴子,想出去散散心。&lt;/p&gt; 不料一推门,却发现屋檐之上坐着一个人,仔细一打量,竟然是杨书言。&lt;/p&gt; “这么晚了,你为何不去睡觉,跑到这里坐着?”易剑臣问道。&lt;/p&gt; 杨书言一笑,“你不也是么?”&lt;/p&gt; “上来陪我坐会儿吧。”&lt;/p&gt; “……”易剑臣若有所思,飞上屋檐,在杨书言身边坐了下来,“你是在等我,是吧。”&lt;/p&gt; 杨书言一愣,易剑臣竟然猜透了她的心思。&lt;/p&gt; “谢谢你。”易剑臣温柔地一笑。&lt;/p&gt; “其实,我经常在这里看星星的。”杨书言看着那浩瀚的星空,轻轻说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娘亲跟我说,每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星,每颗星星来到人间都是有任务的,完成任务后,就该回去了。”&lt;/p&gt; 易剑臣若有所思地看向杨书言的侧颜,却不知道该说什么。&lt;/p&gt; “所以,我娘,还有你的爹娘,并没有离开我们,他们化作天上的繁星,日日夜夜地守护着我们。”&lt;/p&gt; “嗯。”易剑臣心里一阵感动。&lt;/p&gt; 两人都抬头仰望着星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明灭可见的星星,仿佛在寻找着自己爹娘的身影。&lt;/p&gt; 忽然,有个明亮的东西以一道弧线划了下来。&lt;/p&gt; “是流星!快许愿。”杨书言惊喜地用胳膊肘拐拐易剑臣,马上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lt;/p&gt; 易剑臣也闭上双目双手合十。&lt;/p&gt; 时间静静地流逝,易剑臣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去瞄正闭着双眼的杨书言,发现杨书言好像有所察觉,急忙闭上眼睛装模作样继续许愿。杨书言也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去瞧了瞧易剑臣,看着他沉静安谧的侧颜,嘴角扬了扬,闭上眼睛。&lt;/p&gt; 两个人的一生都有了牵绊。&lt;/p&gt;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章 年少轻狂试比高 日光自半支着的天窗中射入室内,整个书院被照得温暖明亮。&lt;/p&gt; 书剑门中的众弟子都盘膝在各自的案几前坐下,案上都放置着齐全的笔墨纸砚和一小摞书籍,教书先生正站在最前面,手持一卷翻开的书,摇头晃脑地诵念着诗词曲赋。&lt;/p&gt; “今天,我来检查一下前几日留的功课。”教书先生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打量了在座的众弟子一眼,慢吞吞地接着说,“白小生。”&lt;/p&gt; 一直故意低着头的白小生脸都快要贴在案上了,一直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他听到教书先生叫自己的一刹那,“唰”得一下站了起来,一脸悲壮。&lt;/p&gt; “你背诵一下秦少游的《踏莎行·雾失楼台》。”&lt;/p&gt; “是。”白小生汗颜,绞尽脑汁磕磕绊绊地背诵道,“月迷津渡,雾失楼台……”&lt;/p&gt; 杨书言顿时扶额,小声对旁边的白小生提示道:“反了反了大哥……”&lt;/p&gt; 白小生一怔,快速反应过来杨书言的意思,急忙重新背诵:“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桃源……”看到先生一脸阴霾,急忙跳着背诵,不会的直接无视掉,“桃源什么什么什么。可堪孤馆闭春寒,什么……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什么江幸自绕什么山,为谁流下潇湘去!”&lt;/p&gt; 先生深呼吸一口气,“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李太白的《忆秦娥》。”&lt;/p&gt; 白小生却哀嚎一声,“啊?还要背啊……”&lt;/p&gt; 被先生的一记眼刀杀死,白小生低下脑袋继续背诵:“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霸陵伤别。乐游原上清明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最后一句是什么来着……”&lt;/p&gt; 白小生还未说完,先生便忍无可忍,彻底到了极限,破口大骂。&lt;/p&gt; “清明节?臭小子清秋节和清明节是一个节么!”&lt;/p&gt; “难道不是么?”白小生一脸天真地答道。&lt;/p&gt; “……呃,清秋节是重阳节……”杨书言再次悄声提醒。&lt;/p&gt; 白小生看着先生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子,急忙连连摆手,“不是一个节!不是一个节!”&lt;/p&gt; “你自己说说,你能完整地背下来一首诗一首词么!”先生呵斥道。&lt;/p&gt; “能啊……”&lt;/p&gt; “你说什么?”&lt;/p&gt;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白小生迅速背完。&lt;/p&gt; “你……”&lt;/p&gt;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白小生又迅速背完一首。&lt;/p&gt; “朽木不可雕也……坐吧坐吧不管你了!”先生无语地看了白小生一眼。&lt;/p&gt; 白小生讪讪地坐下,不远处却响起一声冷笑,“白痴。”&lt;/p&gt; 白小生恼怒,转头看向刚刚嘲笑他的司徒皓,“你说什么!”&lt;/p&gt; 司徒皓不以为意,戏谑道:“三岁小孩子会背的诗词都比你多,不是白痴是什么?”&lt;/p&gt; 白小生刚要发作,易剑臣却抓住了他的肩膀,朝他摇摇头,示意先生现在还在这里,不能乱来。&lt;/p&gt; 看到他按捺住怒气后,易剑臣对司徒皓微微一笑,说道:“一直久仰司徒师兄文采卓绝,小弟不才,想讨教一番。”&lt;/p&gt; 司徒皓没料到易剑臣会这么说,却也云淡风轻接过挑战,“不敢当,师弟请说。”&lt;/p&gt; “小弟我最近听来一句诗,‘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甚是喜欢,却不知道它的作者和出处,司徒师兄可否为愚弟答疑解惑?”&lt;/p&gt; 司徒皓听罢却变了脸色,寻思片刻,完全没有听说过这句诗,却也不愿任一个输,料想易剑臣既然来问,他自己定是不知道答案的,如果他说错,应该也不会被戳穿。&lt;/p&gt; “是苏东坡的……”&lt;/p&gt; 司徒皓还未说完,一直默不作声的先生却突然打断他的话,“非也非也,是贾岛。”&lt;/p&gt; 司徒皓顿时变了脸色,他竟然忘记了先生的存在。&lt;/p&gt; 易剑臣此时却对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先生,您一提醒我想起来了!是贾岛的《忆江上吴处士》。”&lt;/p&gt; 先生满意地对易剑臣点点头。&lt;/p&gt; 司徒皓尴尬地站在那里,双手渐渐地握紧,他在书院中学识的权威还从未被人挑战过。看着易剑臣淡定的笑容,司徒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怒火中烧,伸手指着易剑臣呵斥道:“妈的你敢玩老子!”&lt;/p&gt; 易剑臣却仍是不愠怒的样子,“不知道就不知道,何必为了面子给我一个错误的答案呢?”&lt;/p&gt; 见到司徒皓的言行举止,易剑臣在心中暗忖他多半是个极其自负并且虚伪的人,于是便借着这个机会来试试他。果不其然,司徒皓掉进了这个圈套。&lt;/p&gt; 易剑臣这么一说,有的弟子甚至在下面窃窃私语低低笑了出来,司徒皓耳根一红,恨得咬牙切齿。&lt;/p&gt; “既然易师弟这么文采卓绝,那我也有问题想要请教你。”文采卓绝和请教着六个字的语气尤其得重。&lt;/p&gt; “不敢当,如果小弟答不上来,定会如实相告。”易剑臣坦然接受了挑战。&lt;/p&gt; 白小生和杨书言不禁深深佩服起易剑臣来,他说的这句话,不论他是否能答上来,他已经胜了,胜在坦诚的做人风度上。&lt;/p&gt; 司徒皓眯起眼睛,心里冷哼,前几日翻书时看到了屈原的《离骚》,全文共二千四百九十言,且不说因为有大量不认识的古汉语,读都读不通顺,更别提背诵了。&lt;/p&gt; 于是便得意地问道:“好,我前几日读《离骚》时怎么都读不通顺,能否请师弟背诵一遍,让我好好领略楚辞的韵律?”&lt;/p&gt; 话音刚落,座下弟子纷纷交头接耳,白小生和杨书言也都大吃一惊,心中不禁为易剑臣暗暗担心起来,也深深地对司徒皓狭隘的心胸嗤之以鼻。先生一捋胡须,皱眉说道:“《离骚》共二千四百九十言,说来惭愧,老夫也背不下来。”&lt;/p&gt; 看到大家的反应,司徒皓勾起了嘴角,注视着易剑臣。&lt;/p&gt; 谁知易剑臣却笑了,“还好小弟侥幸读过几遍,不然真的要对师兄说抱歉了。”&lt;/p&gt; 司徒皓微微一怔,他才不信这小子真能流利地背下来。&lt;/p&gt;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lt;/p&gt; 皇览揆余于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lt;/p&gt; 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lt;/p&gt; 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lt;/p&gt;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lt;/p&gt; 不抚壮而弃秽兮,何不改乎此度?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导夫先路……乱曰:已矣哉,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既莫足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lt;/p&gt; 天地仿佛都归于沉寂,只有易剑臣一个人的声音掷地有声,惊起一圈圈涟漪。他沉静地朗声背诵着《离骚》,竟然流畅至极,没有丝毫的艰涩和迟疑,就这样背了很久很久,背完了全文,一字不差,一字不错。&lt;/p&gt; 书院是死一样的沉寂,大家都鸦雀无声,杨书言注视着日光下易剑臣的侧颜,扬了扬嘴角,白小生长大了嘴巴,僵硬成一座雕像。而司徒皓,却彻底傻在了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知道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lt;/p&gt; 先生笑着对易剑臣点点头,感叹道:“真的是后生可畏啊。”&lt;/p&gt; 下课后,白小生经过司徒皓身边时,打了个哈哈,“还以为二师兄你比我强到哪去了,结果连三师兄一个小手指头都够不着啊。”&lt;/p&gt; 司徒皓冷冷地看着易剑臣三人离去的背影,拳头握得咯吱作响。&lt;/p&gt; 午间休息过后,众弟子便在演武场集合,进行相知剑法的操练。众人分散开来,下扎马步,向前出剑,保持第一招第一式的姿势不动,而杨书言则在旁走动,纠正着弟子们拿剑的姿势。&lt;/p&gt; 杨牧成虽为掌门,却很少露面,连传剑法都是让杨书言代劳。因为杨牧成开宗立派之时,众弟子还不会武功时,杨书言已经习得父亲的真传,所以一些不是很深奥的基本剑法都由她来传授的,弟子们也没有不服气的。&lt;/p&gt; 杨书言走到白小生面前时,只见眼前这个人,剑身一直向下倾斜,而他的手腕一直在颤抖,出剑的姿势也别扭的很。&lt;/p&gt; “……”杨书言站定脚步,静静地注视着颤颤巍巍的白小生。&lt;/p&gt; 白小生也眨着大眼睛看着杨书言,终于忍不住瘪着嘴结结巴巴说道:“书言姐……剑……太重……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lt;/p&gt; 白小生本来就岁数最小,加上生得瘦弱,真的是看起来都没有几两力气。他随着师兄师姐一起用铁剑练习剑法,也确实难为他那一折就断的小手腕了。加之用这铁剑学剑以来,他的拿剑姿势就没正确过一次,看来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lt;/p&gt; 杨书言想了想,一转身离开了。过不多时,就返回了,手里却拿着一把木剑,递给了白小生。&lt;/p&gt; “你力气不够,先用这把木剑吧。把一招一式的姿势都做标准,招式熟练后,你年长些,再用铁剑吧。”&lt;/p&gt; 白小生接过木剑,没有想到杨书言还能特地为他做一把木剑,鼻子一酸,眼泪汪汪。“谢谢师姐。”&lt;/p&gt; 杨书言嘿嘿一笑。&lt;/p&gt; 昨天算命先生说她会有血光之灾以后,她曾当场胡思乱想了一通,回来后便付诸了实践——开始削木剑。然而,她并没有削到手指。&lt;/p&gt; 没想到这把剑现在派上用场了,也就做个顺水人情了。&lt;/p&gt; “真是窝囊废啊。”冷嘲热讽的声音再次响起。&lt;/p&gt; 白小生变了脸色。&lt;/p&gt; 杨书言先一步走到司徒皓面前,不和善地说道:“二师兄你今天没睡醒吧,为何不断找事?”&lt;/p&gt; 司徒皓不耐烦地应声:“你们一个个的都护着那小子。那小子书不会背,连剑也拿不动,真是丢我们男子的脸。”&lt;/p&gt; “小生他还小,二师兄你说话又何必如此刻薄?”杨书言强忍着怒气,心平气和地跟他讲道理。&lt;/p&gt; 司徒皓索性放下了剑,一声嗤笑,“没什么,我只是不甘心,站在鸡中间。”尤其强调了最后一句话。&lt;/p&gt; 杨书言只觉得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禁觉得好笑。司徒皓极具天赋,剑术学得最快,目前为止也是众弟子中剑法最出类拔萃者,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但他如此目中无人,未免也太惹人气恼了,看来上午的教训还是太轻了。&lt;/p&gt; 杨书言一声冷笑,知道司徒皓是变相在说自己鹤立鸡群,注视着他的双目,一字一顿说道,“可是,站在鸡中间的,有时候,还是鸡。”&lt;/p&gt; 司徒皓闻言目光如电,眯起眼睛直直地看着目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女孩儿,“不要以为你是师父的女儿,我就不敢动你。杨书言,我现在向你下战帖,你敢接还是不敢!”&lt;/p&gt; 众弟子哗然,门中剑术第一的司徒皓竟然对师父的独女下战帖!杨书言虽一直指导他们剑法,他们却从未见过她和谁比剑,这下真的要一饱眼福了。&lt;/p&gt; 杨书言更不畏缩,“你的剑法都是我教的,我会怕你不成?”&lt;/p&gt; 此言一出,众弟子更是炸作一团,易剑臣心下震撼,却也微微担忧,却见白小生在下面欢呼雀跃,眼睛放光。&lt;/p&gt; “小生你为何如此激动?”&lt;/p&gt; “师姐虽然教我们剑法,但以前从未见师姐与人比剑,我当然激动啊!而且你和师姐一文一武,一起把司徒皓那家伙打得满地找牙!”&lt;/p&gt; “好,那就明日辰时。”司徒皓道。&lt;/p&gt; 杨书言和司徒皓两人的身影,在夕阳的照射下,更显年少轻狂。&lt;/p&gt; 易剑臣看着杨书言自信的侧颜,眉眼一弯,但心中却不觉生出一丝担心,倒不是担心书言的实力,而是……&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章 心无城府遭人算 卯时,日光熹微。&lt;/p&gt; 衣袂破空声打破了林中的寂静。白衣翻飞,剑如游龙穿梭,行走周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真是一道银光林中起,万里已吞匈虏血。&lt;/p&gt; 好久没有完整地练一遍剑法了,寅时便早早起来,来到这禁地旁的竹林,活动一下筋骨,看看剑法有没有生疏。&lt;/p&gt; 之所以挑在这个地方,是因为众弟子都知禁地不能随便进入,所以旁边那幽静的竹林也就自然无人光顾了。一方面,此地环境清幽,杳无人烟,是个静心练武的好地方,她以往都来这里的;另一方面,如果让哪个弟子瞧见她在比试前夕勤奋练剑,一定会觉得她怕了司徒皓,所以临时抱佛脚呢。&lt;/p&gt; 风动,一片竹叶打着旋儿飘落,杨书言一回眸,一个旋身凌空一劈,那竹叶便断为两截,落在地上。&lt;/p&gt; 收剑而立,杨书言满意地扬了扬嘴角,用袖子擦擦额间的汗水,打道回府。&lt;/p&gt;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比试就开始了,先回去喝口水,再赶往演武场也来得及,心念及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lt;/p&gt; 回到院中,却惊奇地发现一个弟子正站在她的房门外,走上前去一探究竟。&lt;/p&gt; 那名弟子看到杨书言身子却是一抖,显然是没料到此时会撞上她而吓了一大跳。&lt;/p&gt; “小筑?你怎么在这里啊?”杨书言奇怪地问道。&lt;/p&gt; 那个被称作小筑的少年羞涩胆怯地回答道:“回师姐,是比试快开始了,我见师姐你还没有到场,就想来催催你呢。”&lt;/p&gt; “啊哈哈,我马上就去呢,但是我现在太渴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喝口水啊。”杨书言笑着拍拍少年的肩膀,推门进屋。&lt;/p&gt; 杨书言匆匆忙拿起桌上的茶壶在茶杯中倒上了茶水,就举杯一饮而尽。一杯不过瘾,她足足喝了五杯才放下了茶壶,转身走出屋子。&lt;/p&gt; 一直在门外默默注视着杨书言的小筑,有点窃喜,也有点害怕。&lt;/p&gt; “师姐一定要好好加油,旗开得胜!”小筑看到走出屋子的杨书言,胆怯地说了一句。&lt;/p&gt; 杨书言却嘿嘿一笑,摸摸比她要矮小的少年的脑袋。&lt;/p&gt; “借你吉言咯。”&lt;/p&gt; 跟在杨书言身后前去演武场的少年,看着杨书言大大咧咧和满满的信任,却不禁有点愧疚,局促不安起来。&lt;/p&gt; 还未到辰时,演武场上众弟子已熙熙攘攘,在四周自觉围起来,兴奋地交头接耳。杨书言心中默默汗颜,读书和练剑时可从没见他们这么积极,这么准时。&lt;/p&gt; 司徒皓正抱着剑鞘站在演武场的中间,仿佛已经静候多时。&lt;/p&gt; 白小生和易剑臣也在人群中等着她。&lt;/p&gt; “多加小心。”易剑臣想了想,却只是对杨书言说了这四个字。&lt;/p&gt; 杨书言心里一暖,嘿嘿一笑,“易师兄放心,我杨书言出马……”&lt;/p&gt; 话还未说完,白小生就急忙接过话来,“绝对把司徒皓打得满地找牙!把他打得再也不敢惹我们!”&lt;/p&gt; “……”&lt;/p&gt; 杨书言一脸笑地看看白小生,拍拍白小生的脑袋,转身提剑上场。&lt;/p&gt; “不要摸我头!会长不高!”白小生冲着杨书言的背影龇牙咧嘴。&lt;/p&gt; 剑刃缓缓摩擦过剑鞘,两人皆仗剑而立,手指紧紧握住剑柄,站在演武场的对角,睥睨着对方。谁都没有率先出招,而是慢慢挪动着脚步,举起剑来,仿佛在等待一个出剑的最佳时机。&lt;/p&gt; 围观的弟子都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场上的二人身上。&lt;/p&gt; 司徒皓剑眉一竖,剑柄一转,长剑一探,似灵蛇出洞,率先发起了攻击。杨书言目光一闪,长剑一横,向上一拨,一个后仰躲过刺向面门的一剑,同时兵刃交接,手中长剑一抖,竟拨开了司徒皓的长剑,并扫向他的下盘。&lt;/p&gt; 转眼间,只见二人身形迅速变换,剑光交织一片,从地上打到空中,众弟子完全看不清两人的招式,不禁揉了揉双眼。&lt;/p&gt; “太快了,太快了,我看不清,易师兄你快帮我看看他们现在谁占上风啊。”白小生剑术造诣并不高,只看那司徒皓和杨书言速度极快,不相上下,竟花了眼,于是急忙捅捅身边的易剑臣。&lt;/p&gt; 易剑臣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的对招,两人的剑法都看似毫无漏洞,竟然能不相上下。两人用的剑法均是相知剑法,所以从剑法而言,并无克敌之道,要拼的,只有进攻时机的把握度和速度。&lt;/p&gt; 令易剑臣没想到的是,杨书言的出剑速度竟然略胜司徒皓一筹,所以司徒皓现在的每一招每一式,实际上已经处于了下风,都只是在被动防御。&lt;/p&gt; 书言果然够厉害,看来自己之前莫名其妙的担忧真的是多余了。易剑臣眼睛一弯,嘴角一扬。白小生看见易剑臣并没有回答他,却露出了这样的神情,看来是书言姐稳占上风了,心里不由得欢呼雀跃起来。&lt;/p&gt; 只听得“嘭”的一声,两人竟停止了缠斗,分立到了两侧。只见杨书言面不改色,横剑站立,而司徒皓却向后踉跄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子,握住剑柄的右手不住地轻微颤抖。&lt;/p&gt; 司徒皓心里暗骂一声,自己终究是轻敌了,没想到那丫头手劲这么大,丝毫不亚于男子,刚才那一击,竟震得自己虎口发麻,差点丢了剑。&lt;/p&gt; 自己已经使出了十成功力,竟然会胜不了一个臭丫头,就此作罢,以后他在书剑门还怎么抬得起头。豁出去了,就算没有胜算,也要两败俱伤。&lt;/p&gt; “方才一局打成平手,再来!”&lt;/p&gt; “平手?刚才你剑都快拿不住了大哥!”白小生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冲着司徒皓喊道。&lt;/p&gt; 下面的弟子鸦雀无声片刻后,开始窃窃私语。&lt;/p&gt; 杨书言笑笑,“却之不恭。”&lt;/p&gt; 司徒皓却并没有理会白小生,再次发起了攻击。他这次已然心浮气躁,剑法也失了分寸,有种你死我活的戾气在其中。杨书言一皱眉头,却也是有条不紊地和他对招。几招之后,司徒皓便被逼到了一个角落,再无退路,杨书言与之双剑相架,完全拼的是力度,只见剑锋越来越迫近司徒皓的胸前,司徒皓也咬紧了牙关抗衡着,宁死不认输。&lt;/p&gt; 忽然,腹部一阵刺痛,杨书言一惊,低头察看,腹部却并没有被什么伤到,不知为何突然发痛。一愣神之间,手上的力气也减小了,司徒皓却是敏锐地把握住这个反击的时机,右手一发力,长剑竟然挑开了杨书言的长剑,并发动了第二轮猛烈的攻击。&lt;/p&gt; 杨书言一惊,急忙挥剑格挡,却只觉腹部越来越痛,体内的力气也在迅速地流失,冷汗开始一个劲儿地往外冒。&lt;/p&gt; 怎么回事。&lt;/p&gt; 她强撑着抵御司徒皓的攻击,却因身子发虚,手中的剑也失了力道。司徒皓发现杨书言的剑势竟变得绵软,心中一阵狂喜,瞅准时机一跃而起,长剑下劈。杨书言来不及躲开,便长剑置于头顶一架,却受不住司徒皓的攻势,膝盖一软,竟被双剑上的力道逼得单膝跪倒在地。&lt;/p&gt; 局面竟然完全反转了。&lt;/p&gt; 众弟子一片哗然,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白小生和易剑臣心里一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lt;/p&gt; 怎么回事?&lt;/p&gt; 易剑臣心里一慌,自始至终书言的剑法都未漏破绽,也一直处于上风,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对司徒皓的攻击已无招架之力。&lt;/p&gt; 杨书言咬着牙握紧剑柄抵御着那把已经要架到她的肩膀的长剑,却没有更多的力气荡开这把剑。冷汗已经浸透了她后颈的衣领,顺着她的发梢滴落,眼前的景象也渐渐地发黑,变得模糊不清,腹部也越来越痛如刀搅。&lt;/p&gt; 意识渐渐模糊的她,只隐隐听到耳边司徒皓嘲讽的话语,“体力这么快就耗尽了?啧啧啧,真是弱不禁风,方才那一轮猛烈的进攻,我刚刚才对你刮目相看,你便现了原形。认输吧,杨书言!”&lt;/p&gt; 杨书言深呼吸几下,奋力架开了司徒皓的长剑,站起身来。却不料司徒皓直接飞起一脚,杨书言猝不及防便摔落在演武场另一头的地上,紧紧握住剑柄借插在地上的长剑之力几次想站起身来都是未果。&lt;/p&gt; 众弟子惊呼一声,白小生和易剑臣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起挣扎着起身的杨书言。&lt;/p&gt; “怎么回事!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易剑臣刚刚扶起杨书言时,只觉触手之处一片湿冷,她紧抿毫无血色的唇,面色苍白,冷汗还在一阵一阵汹涌。&lt;/p&gt; 杨书言此时感觉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却不想认这个不明不白的栽,说了声没事的,便仍然坚持着起身。&lt;/p&gt; “垂死挣扎。”司徒皓收了剑,戏谑地看着她狼狈的一幕。&lt;/p&gt; “师姐你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白小生带着哭腔。&lt;/p&gt; “你不能再打了。”易剑臣看着不死心的杨书言,一字一顿地说道。转而对白小生说,“快去叫大夫,我送她回房。”&lt;/p&gt; 白小生急忙跑去请大夫,易剑臣背起杨书言,快步离开了演武场。众弟子有担心的,也跟着去了,其他的人也散了。&lt;/p&gt; 司徒皓疑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当是杨书言太弱不禁风,挑挑眉,便回房了。&lt;/p&gt; 杨书言已在床上昏昏睡下。&lt;/p&gt; 大夫写好方子,交给易剑臣,嘱咐道:“用荠苠八两,加水六升,煮成三升。每服五合,一天服五次。”&lt;/p&gt; “大夫,她到底是怎么了?”&lt;/p&gt; “中毒。”&lt;/p&gt; “中毒?什么毒!”&lt;/p&gt; “钩吻草。它的叶子类似芹菜,如果误食便会中毒,甚至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幸好发现地早,只要按时服药,好好休息,便没有大碍了。”&lt;/p&gt; 易剑臣心里一阵疑云,书言怎么会突然中毒?转念一想,定是司徒皓那小子为了求胜而出此下策,不禁怒火中烧。&lt;/p&gt; 他在屋子里转了转,看见那个茶壶,于是急忙打开壶盖,倒出里面的茶叶,给大夫看。&lt;/p&gt; “大夫,您看这茶叶里是不是有钩吻草之叶?”&lt;/p&gt; 老大夫仔细拨了拨,“正是此物。”&lt;/p&gt; “小生,你在这里照顾好她,我去去就回。”易剑臣撂下一句话便推开门走出了屋子。&lt;/p&gt; “哎哎易师兄你要去哪里啊!”&lt;/p&gt; 司徒皓正优哉游哉地走回房间,不料忽觉颈后一凉,条件反射地一侧身躲过,只见易剑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持长剑,剑锋直指他的面门。&lt;/p&gt; “吓,我当是谁呢。怎么?比武输了恼羞成怒,冲冠一怒为红颜?”&lt;/p&gt; 易剑臣冷哼一声,“堂堂书剑门竟然会有你这样的败类,为了取胜不惜下毒残害同门!”&lt;/p&gt; 司徒皓神色一凛,“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给她下毒?真是可笑!以我的功夫会屑于给对手下毒?”&lt;/p&gt; “那你是不承认了?”&lt;/p&gt; “本来就不是我干的,我为何要承认?八成是你们怕输了丢人,于是自己给自己下毒,推卸责任。”&lt;/p&gt; 易剑臣不再与他多费口舌,径直长剑刺出。司徒皓也拔出佩剑,与他缠斗在一起。&lt;/p&gt; 易剑臣入门时间并不长,所使剑法也根本不是相知剑法,司徒皓与之相斗,竟渐渐处于下风。只觉眼花缭乱间,自己已看不清对方剑的走势,只听得“刺啦”一声,自己的左臂竟然被划了一道血口。&lt;/p&gt; “他娘的你跟我来真的!”司徒皓在门中数年还从未被伤过,怒火中烧,也开始完全玩命,一招一式直冲要害。&lt;/p&gt; 两人打到最后,拳脚都用上了。&lt;/p&gt; 大殿&lt;/p&gt; “混账!本门门规第五条,不准同门私斗!你们两个真是无法无天了!”&lt;/p&gt; 杨牧成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司徒皓和易剑臣,大发雷霆。&lt;/p&gt; “师父,我们没有私斗,只是切磋。”易剑臣淡淡解释道。&lt;/p&gt; “切磋能伤成这样?!”&lt;/p&gt; 只见司徒皓一只眼睛被打青,流着鼻血,左臂受伤,而易剑臣身上虽是没受伤,鼻梁却被割破一个细长的口子,嘴角开裂出血。&lt;/p&gt; “师父!是他先动手打人的!”司徒皓愤愤不平地告状。&lt;/p&gt; 杨牧成目光如电,看向易剑臣。&lt;/p&gt; “师父,是我先动手的。但是今天上午司徒师兄为了赢一场比试,给师妹下毒,所以我才教训他的。”&lt;/p&gt; “你说什么?!书言上午和司徒皓比武?还中毒了!”杨牧成闻言大惊。&lt;/p&gt; “师父你别听他胡说!徒儿没有下毒!我发誓!”司徒皓急忙辩解道。&lt;/p&gt; “不是你也是你指使的。”易剑臣冷冷说道。&lt;/p&gt; “你给我住口!”司徒皓怒火再次点燃。&lt;/p&gt; “你们两个都给我住口!在这里跪着!跪满四个时辰再回去!”杨牧成语罢,匆匆离开了大殿,赶去了杨书言的房间。&lt;/p&gt; 跪满四个时辰后,已经是戌时了,月上梢头,众弟子也早早歇息了。&lt;/p&gt; 易剑臣却并没有马上回自己的屋子,而是有意无意地经过杨书言的屋子,看着里面烛火明灭,在门口徘徊很久,还是抬起手敲了敲门。&lt;/p&gt; 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她,想知道她如何了。&lt;/p&gt; “谁?”是杨书言的声音。&lt;/p&gt; “……是我。”&lt;/p&gt; “门没拴,你进来吧。”&lt;/p&gt; 易剑臣一愣,推门进屋,回身关上门。&lt;/p&gt; “为何睡觉不栓门?多危险。”易剑臣看着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杨书言,笑着打趣。&lt;/p&gt; 杨书言耳根一红,挠挠头道:“爹刚走不久,我还没来得及栓门。”&lt;/p&gt; “喝药了吗?”&lt;/p&gt; “恩。”&lt;/p&gt;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lt;/p&gt; “恩……好多了。”&lt;/p&gt; “我还没问你呢!”杨书言干咳几声打断易剑臣一连串的提问,“你这么晚来干嘛?找我有事吗……”&lt;/p&gt; “……”易剑臣一愣,才意识到大晚上自己闯入姑娘家的闺房确实有失妥当,不禁哭笑不得,解释道,“这个……我太担心你了……一时着急,就……”&lt;/p&gt; 看着一向淡定自持的易剑臣此刻红了脸,方寸大乱,磕磕巴巴解释着原因的样子,杨书言忍俊不禁,“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在审问你。”&lt;/p&gt; 两人沉默片刻,一齐笑了起来。&lt;/p&gt; “师妹……”易剑臣欲言又止。&lt;/p&gt; “呃……总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我不喜欢,你叫我书言就可以了。”杨书言嘿嘿一笑,打断了易剑臣。&lt;/p&gt; “恩,书言。”&lt;/p&gt; 听到这句话,杨书言却又觉得有点暧昧,耳根子一热,急忙清了清嗓子,“恩,剑臣兄。”&lt;/p&gt; 易剑臣一笑,犹豫了片刻,终是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lt;/p&gt; “我不信命,从不会相信算命先生所言,但是,他上次说你……我就很担心,很害怕他一语成谶,所以你这次中毒,我真怕……你会醒不过来。”&lt;/p&gt; 杨书言心头一暖,“我呢,对命运之说是半信半疑。也许,该来的,总会来……但是我相信,勇气和信念可以创造奇迹。每个人的命运,毕竟把握在自己的手里。你就不要担心啦,我生命力很顽强的,死不了,哈哈。”说着,调皮地吐了吐舌头。&lt;/p&gt; 看着易剑臣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杨书言急忙转换话题,“对了,我为什么会中毒啊?”&lt;/p&gt; “……”易剑臣变了脸色,叹了口气,“有人在你的茶水里下毒。”&lt;/p&gt; 杨书言怔怔出神。&lt;/p&gt; “我找了司徒皓对质,但是他拒不承认。”&lt;/p&gt; 杨书言这才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伤痕,“所以……”&lt;/p&gt; 易剑臣一笑,“对,我和他打了一架,然后被师父罚跪了四个时辰,刚刚结束。”&lt;/p&gt; “话说回来,你没有见到可疑的人进你的房间吗?”&lt;/p&gt; “没有啊……”杨书言回忆着,“就只看到小筑在我门外站着。”&lt;/p&gt; 易剑臣冷光一闪,“小筑是谁?”&lt;/p&gt; “他是个比小生大不了多少的弟子,今天说是来叫我去演武场呢,所以……”&lt;/p&gt; “下毒的很有可能是他。”&lt;/p&gt; “不会吧……我和他又无仇无怨的,他人也挺好的啊。”&lt;/p&gt; “书言,人心难测。”易剑臣顿了顿,“我要去找他质问。”&lt;/p&gt; “说不定另有其人呢,万一冤枉他了怎么办……”杨书言急忙摆摆手。&lt;/p&gt; 看着心地这么善良的杨书言,易剑臣哑然失笑,“你放心,我又不会把他怎么样,就是问问。”&lt;/p&gt; “……”&lt;/p&gt;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lt;/p&gt; 杨书言点点头。&lt;/p&gt; “别忘了栓门。”&lt;/p&gt; “……”&lt;/p&gt; 易剑臣本想趁着今夜就找到那个小筑问清楚,不料在回屋的路上,却见司徒皓的屋子还亮着灯,而里面似乎有很大的声响,于是,他便放轻脚步,悄悄来到司徒皓屋子的门前。&lt;/p&gt; “混蛋!谁让你自作主张给杨书言下毒的!”&lt;/p&gt; “因为……因为……我怕二师兄输掉比试……”&lt;/p&gt; “你凭什么认定我会输?”&lt;/p&gt; “我……二师兄昨日上午输给了三师兄,我……我不想看到二师兄再输……”&lt;/p&gt; “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上了多大的事!”&lt;/p&gt; “二师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lt;/p&gt; “他们现在一个个的都说我胜之不武,下三滥!你知道么!”&lt;/p&gt; 然后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拳打脚踢声和哭泣声。&lt;/p&gt; 易剑臣微微一皱眉,转身离开。&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六章 三小无猜约为伴 次日清晨,大殿。&lt;/p&gt; “师父,徒儿知错了!求您不要赶徒儿下山,求求您!”少年跪在杨牧成的面前,涕泗横流,不住地磕头。&lt;/p&gt; 杨牧成横眉冷对,脸色铁青,不为动摇。&lt;/p&gt; “师父!徒儿自小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是师父您收留了我,徒儿一直把您当成父亲,求您不要赶徒儿走,您怎么罚我都可以,就是不要赶我走啊……少年已泣不成声,仍是不住地磕头。”&lt;/p&gt; 杨书言看着方筑,心中不忍。&lt;/p&gt; 易剑臣有意无意瞥向一旁的司徒皓,只见其一脸平静,若无其事。&lt;/p&gt; 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司徒皓把方筑的行径告知了师父。不论怎样,方筑那么做终究是为了司徒皓,后者竟然完全不顾情义,心中只想赶快还自己一个清白。&lt;/p&gt; 杨书言抿了抿唇,终究是艰涩地开口:“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已知错,就不要赶他下山了吧。”&lt;/p&gt; 方筑见杨书言竟然为她求情,鼻子一酸,急忙爬到杨书言身前,磕了一个头后,抓住了她的裙裾,一把鼻涕一把泪,“师姐,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不知道钩吻草有毒,我从没想过下毒害死师姐啊……真的对不起……”&lt;/p&gt; 想着方筑平时是个很羞涩很老实的孩子,杨书言不禁动容,心软了下来,于是走上前来一撩前摆也跪了下来,对杨牧成说道:“爹,孩儿读医书时曾见过钩吻草,钩吻草是一种草药,只是茎叶有毒,而且它药用和毒用的剂量很是相似,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毒药……小筑他一定对钩吻草所知不多,所以……”&lt;/p&gt; 还未说完,杨牧成就厉声打断了杨书言,质问方筑:“方筑我问你,平白无故你为什么要在你师姐的茶水里加钩吻草!我可不相信你是在给你师姐治病。”&lt;/p&gt; 方筑颤抖着回答:“回师父,徒儿一直景仰二师兄文武双全,不料二师兄文斗败北,下午又约了与师姐武斗,徒儿怕二师兄名声扫地,竟一时鬼迷心窍,想让师姐腹泻弃赛,这样二师兄就不战而胜了……徒儿万万没想到钩吻草毒性会这么大!会把师姐害成这样!徒儿知错,徒儿知错啊……”&lt;/p&gt; 司徒皓闻言却羞愤难当,无奈在师父面前又不能胡来,只能暗自忍着,红了耳根子。&lt;/p&gt; “呵,比武没有胜算便使下三滥的手段,这是为师教给你的么!”不料杨牧成听完非但没有缓和,更是恼怒不已。&lt;/p&gt; 杨牧成是君子,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徒弟是小人呢。&lt;/p&gt; 方筑已不再说话,只是伏在地上隐隐地抽泣。&lt;/p&gt; “爹,小筑他年少不懂事,您也知道他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这次就饶了他吧!不要赶他下山,他下了山后又能去哪儿?”杨书言深吸一口气,神色一凛,再次为方筑求情。&lt;/p&gt; “你!”杨牧成看到杨书言此举,不禁气结,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lt;/p&gt; 易剑臣也走到杨书言身边跪下来,目不转睛看着杨牧成说道:“师父,书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方筑该罚,但您不要赶他下山,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lt;/p&gt; 杨牧成无言地瞪着面前跪着的易剑臣和杨书言。&lt;/p&gt; “……”司徒皓吃惊地看着易剑臣和杨书言的举动,沉默几许,也跪了下来,“师父,这件事的源头在我,您要罚就罚我吧。”&lt;/p&gt; 整个大殿,只有杨牧成一个人站着。他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拂袖离去。&lt;/p&gt; 顺便留下一句话。&lt;/p&gt; “面壁一月,把门规抄一百遍。”&lt;/p&gt; 四人站起,皆松了口气,心中也为方筑高兴。&lt;/p&gt; 方筑却泪流满面,对着杨书言深深一鞠躬,后又对着易剑臣和司徒皓鞠躬,表示感激。&lt;/p&gt; 分手之前,方筑对杨书言说了一句话。&lt;/p&gt; 师姐你人这么好,一定要有戒心,要保护好自己。&lt;/p&gt; 杨牧成刚回到屋里喝完一盏茶,一名守门的弟子便小跑而来,在门外站定,“师父,有人造访。”&lt;/p&gt; “何人?”&lt;/p&gt; “是罡气盟盟主楚立前辈。”&lt;/p&gt; 杨牧成闻言一抬眼,放下了刚到嘴边的杯盏,“快请!让他们在大厅等我,我稍后就去。”&lt;/p&gt; 大厅中有一男子,还有一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女孩儿。男子已过而立之年,但却仍然器宇轩昂,一身金丝绣边的暗红流云长袍,更衬得其神采奕奕,正是罡气盟盟主楚立。&lt;/p&gt; 杨牧成踏进门来,如果说楚立的衣着透着一丝贵气和霸气,那么杨牧成则是永远的那身文士打扮,衣服质地手工虽然精致,但一直以素色为主,更衬得他眉眼淡雅,像是一幅山水画。&lt;/p&gt; 阔别十多年的两人,正怔怔地看着对方,终是伸出手臂一拥,拍了怕好兄弟的肩膀。&lt;/p&gt; “多年未见,别来无恙。”楚立注视着杨牧成,一笑。&lt;/p&gt; “大哥。”杨牧成慨然一笑,点点头。&lt;/p&gt; “大哥……不,盟主,怎么今日突然造访啊?”&lt;/p&gt; 楚立却面露不满,“什么盟主不盟主,兄弟间不要这么生疏,唤我大哥便是。”&lt;/p&gt; 杨牧成哑然失笑,点点头,“是,大哥。”&lt;/p&gt; 楚立咧嘴一笑,“这还差不多。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有两件事。”&lt;/p&gt; 杨牧成挑挑眉,“大哥请说。”&lt;/p&gt; “第一件事……”楚立神情变得悲恸起来,欲言又止,“想必三弟你已经知晓了。”&lt;/p&gt; 杨牧成眸色一暗,无言,点点头。&lt;/p&gt; “我当晚便派人前去搭救二哥和嫂子,可恨还是晚了一步!到达山庄时,山庄已经被贼人一把火夷为平地,连遗物都不曾留下,斩龙剑也不翼而飞……”杨牧成深深叹了一口气,眼里是遮不住的自责。&lt;/p&gt; 楚立也叹息,眼里露出深恶痛绝之色,“当年逃出天方鬼域之时,我真后悔当时没有杀掉白云宗宗主乾秦,以致留了祸患!我楚某,势与魔教不两立,有生之年必当扫平魔教,还天下一个太平!。”&lt;/p&gt; “三弟你可知乾秦灭试剑山庄所为何?”&lt;/p&gt; “莫非……”&lt;/p&gt; “不错。自魔兵灭魂现世后,群雄纷起争夺,然而天方鬼域里却并没有灭魂,魔教首领们和许多好汉却都葬身于此。灭魂失踪后,魔教把目标转向了灭魂的克星——七星剑与龙渊剑。而龙渊剑的下落,终被他们探得,便是二弟试剑山庄之后的游龙谷,而二弟也担负着守护龙渊剑的使命。他们遍寻游龙谷不得,便向二弟发难,于是……哎。”&lt;/p&gt; “……大哥,山庄在一场大火之后,什么都没留下,你可有什么线索?”&lt;/p&gt; “乾秦与白云宗中的好手也都葬身在那里,我认为放火之人,很有可能是白云宗的余孽。”&lt;/p&gt; 杨牧成沉思良久,“我还是认为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以二哥的剑术和武学造诣,白云宗根本不是他对手,怎么会同归于尽了呢?”&lt;/p&gt; 楚立眼里精光一闪,“三弟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lt;/p&gt; “剑臣那孩子,在那晚,看到了有个人在背后捅了二哥一刀,二哥才会元气大伤,不能对付白云宗那群贼人。能在二哥背后捅刀子的,一定是二哥认识的人!不像是白云宗一伙的。”&lt;/p&gt; 楚立皱眉,急切地追问:“那孩子有没有看到那贼人的脸?或许那个人是个重要的线索!”&lt;/p&gt; “……当时隔得太远,而且是背影,看不真切。”杨牧成无奈地摇摇头。&lt;/p&gt; “真是可惜,可恨!不过三弟不要气馁,我听说二弟和乾秦的佩剑都不见了,或许这个线索和那贼人,还有放火之人,都有干系。我们只需顺着这些线索找,一定能早日找到元凶的。”&lt;/p&gt; “三弟。”楚立露出笑容,“剑臣那孩子在你门下学艺,我这个做伯父的还从来没见过那孩子,可否叫出来一见?”&lt;/p&gt; 杨牧成笑笑,于是吩咐弟子去唤他来。&lt;/p&gt; “第二件事。”楚立目光变得柔和而悲悯,“我在前往这里的路上,途经一个群落,那里遭到强盗洗劫和屠杀,这孩子的家人都去世了,我看她孤苦无依,便收留了她,但是罡气盟终究不是一方门派,这个孩子总不能一直跟着我。”说着,楚立示意远处站立的女孩儿走过来,杨牧成看了看这孩子,虽然衣衫简朴,容貌却清丽,眼神清澈,于是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lt;/p&gt; “我叫陆夕颜。”女孩儿怯生生地说。&lt;/p&gt; 楚立摸摸女孩儿的头,继续说道,“我只信任我的三个好兄弟,可惜二弟已逝,四弟也不知所踪,杳无音讯,所以我只能把她托付给三弟你了。”&lt;/p&gt; 杨牧成欲言又止,“薛远他……”&lt;/p&gt; “薛四弟虽然失踪十余年,但我相信,他生性跳脱,玩世不恭,现在一定隐居在哪里过着逍遥自在的小日子吧……你我也不必过于担心。”&lt;/p&gt; 杨牧成笑着点点头,却一时感伤,不禁怀念起年轻时四人的美好时光,感叹世事无常。&lt;/p&gt; 谈话间,易剑臣已经跟随弟子来到大厅。&lt;/p&gt; “剑臣,他是楚伯伯,昔日你父亲的拜把子兄弟,叫伯伯。”&lt;/p&gt; 易剑臣看了看楚立,恭声说了句,“伯伯好。”&lt;/p&gt; 楚立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易剑臣,只见这孩子剑眉星目,容貌清峻,不禁感叹了声,“你像极了你父亲。”&lt;/p&gt; 易剑臣却默不作声。&lt;/p&gt; 陆夕颜在一旁悄悄地瞧着他,心里充满了好奇。&lt;/p&gt; 杨牧成见状抿嘴一笑,“剑臣,这是你新来的师妹,你带她出去走走,熟悉熟悉环境吧。”&lt;/p&gt; “是。”易剑臣淡淡回了句,便领着陆夕颜离开了大厅。&lt;/p&gt; 陆夕颜一路跟着易剑臣认识书剑门的各处地方,两人其间也有的没的聊了一些。陆夕颜也不怕生,过不多久就开朗话多了起来。&lt;/p&gt; “那个……”陆夕颜别扭地看着易剑臣,讪讪笑着又不好意思开口。&lt;/p&gt; 易剑臣停下脚步,看见她别扭的样子,不禁温暖笑笑,“怎么了?”&lt;/p&gt; 看着易剑臣温暖如阳光的笑容,陆夕颜心底一动,便大胆地说了出来:“我……可不可以不叫你易师兄,叫你……剑臣哥哥啊……”&lt;/p&gt; 易剑臣猝不及防,不由得心里一惊,觉得这称呼太过暧昧,刚想回绝,看着她眼巴巴的央求样子,想她也是身世孤苦,难得寻一处温暖之地,便把嗓子眼儿的话给咽了回去,笑答:“可以。”&lt;/p&gt; 陆夕颜心里一甜,伸出右手来,“我叫陆夕颜,你可以叫我夕颜,咱们这就算正式认识了!”&lt;/p&gt; 易剑臣难拒她的热情,便伸出了右手握了握手。&lt;/p&gt; “上天垂怜,书剑门终于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孩子了。夕颜,我叫杨书言,以后多多指教哦。”杨书言像模像样地一拱手,嘿嘿笑着。&lt;/p&gt; 陆夕颜笑靥如花,“恩恩,书言。”&lt;/p&gt; 不得不说,自从陆夕颜来到书剑门后,门中也多了不少欢声笑语。杨书言虽是女孩子,毕竟从小和男孩子们一起长大,和门中弟子也多是称兄道弟,功夫更是一个顶好几个,少了些小女儿的姿态。只有在易剑臣面前,她才会有些许柔情,像个女孩子。&lt;/p&gt; 陆夕颜活泼机灵,颇得众人喜爱。短短不过几日,易剑臣,杨书言,陆夕颜便成了要好的伙伴,时常凑在一起,读书,习武,戏耍。&lt;/p&gt; 白小生无奈地看着忘恩负义的易剑臣和杨书言,摇了摇头,去和师兄弟一起了。&lt;/p&gt; “来,尝尝这个!”陆夕颜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盒糕点来,打开放在易剑臣和杨书言面前。&lt;/p&gt; “喔,你从哪儿弄来的,不会是偷的吧?”杨书言怔怔地看着一盒子精致的糕点,有绿豆糕,有糯米团子,有桂花糕……&lt;/p&gt; 陆夕颜给了杨书言一记爆栗,“亏你想的出来,你让我去哪儿偷啊。”&lt;/p&gt; 易剑臣见状,抿嘴一笑。&lt;/p&gt;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易剑臣拿起一块糕点,吃惊地问。&lt;/p&gt; 陆夕颜骄傲地笑笑,“当然。”随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秀眉一竖,“好啊,你也怀疑是我偷的?”&lt;/p&gt; 易剑臣无辜地摇摇头,“我可没这么说。”&lt;/p&gt; 杨书言尝了块绿豆糕,“很好吃,夕颜真是心灵手巧。”&lt;/p&gt; 陆夕颜开心地看着杨书言和易剑臣尝着自己的手艺,“除了糕点,我还会做菜呢。”&lt;/p&gt; 易剑臣差点被桂花糕噎着,“不是吧!这么厉害!”&lt;/p&gt; 陆夕颜满意地看着不敢置信的两人,“走,我们去厨房。”&lt;/p&gt; “来,书言你帮我切一下这些菜,我们给剑臣哥露一手。”陆夕颜麻利地挽起袖子,一副绝世大厨的架势。&lt;/p&gt; 杨书言却吃惊地用手指指自己,再次确认陆夕颜是说的自己。&lt;/p&gt; 陆夕颜奇怪地挑挑眉,杨书言转而看向易剑臣,易剑臣一耸肩,一脸期待。杨书言一脸假笑,默默地把菜洗干净放到菜板上,拿起菜刀作势欲切。&lt;/p&gt; “吓!”陆夕颜一声大叫,吓得杨书言差点一刀剁了自己的手指。&lt;/p&gt; 陆夕颜绕到杨书言的身侧,举起她握着菜刀的右手,“您这是……要挥刀砍人吗?”&lt;/p&gt; “……”杨书言清了清嗓子,“我认为,砍人和切菜的远离,大同小异。”&lt;/p&gt; “啧啧啧,好一个杀人狂魔!砍人如切菜啊哈哈哈……”&lt;/p&gt; 杨书言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我拿惯了剑,拿不惯菜刀嘛……”&lt;/p&gt; 陆夕颜眯起双眼,“书言你不会做饭?”&lt;/p&gt; “……”杨书言眯起双眼,拒绝回答这个问题。&lt;/p&gt; 陆夕颜转而看向易剑臣,易剑臣煞有介事地点点头。&lt;/p&gt; “没事!我教你。菜刀应该这样拿……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刀身,然后……哎呀切不到你的手啊!不要切这么粗……杨书言你还是个女的吗!你将来要嫁不出去了!”陆夕颜一边给杨书言做示范,一边喋喋不休。&lt;/p&gt; 杨书言一直给易剑臣使眼色,表示求救,易剑臣却无辜地指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摇摇头,捂着耳朵离开了。&lt;/p&gt; 杨书言对于易剑臣见死不救的怨念,一直保持到了饭桌上。品尝陆夕颜的拿手菜时,杨书言却和易剑臣杠上了,两人非要夹那同一块肉,以致最后演化成双筷对打,把菜搞的一片狼藉。陆夕颜在旁忍无可忍,“你们两个不把这盘菜吃出来!就死定了!”&lt;/p&gt; “……”&lt;/p&gt; “……”&lt;/p&gt; 易剑臣和杨书言呆呆地看着一桌的狼藉,久久不能言。&lt;/p&gt; “书言今晚我和你睡一张床吧!”陆夕颜抱着被子站在杨书言的床前。&lt;/p&gt; “为什么。”杨书言抱着被子缩在床上一脸拒绝。&lt;/p&gt; “……”陆夕颜汗颜,“你什么表情,我又不是男的,还能吃了你么?”&lt;/p&gt; 杨书言眯起眼睛,“怎么,你要强上?”&lt;/p&gt; 陆夕颜奸笑着扑上了床。&lt;/p&gt; 然而论武力值,陆夕颜还是输给了杨书言。前者用被子整个包起了自己,后者隔着被子把她痛殴了一顿,终是心软,没有把这一团扔到地上,还是一人一半床睡了一夜。&lt;/p&gt; “书言,你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好好打扮自己,和师兄弟一样的穿着?”&lt;/p&gt; “……”杨书言谨慎地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陆夕颜,“这是本门统一服装。”&lt;/p&gt; “是统一服装你也不用天天穿着啊,作为一个女孩子,你要学会打扮自己,擦点胭脂水粉什么的。”陆夕颜一本正经的,就像教导自己的小女儿。&lt;/p&gt; 看着陆夕颜不怀好意地靠近,杨书言一步一步地后退,“我可警告你啊,你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的身上!每个人的审美是不一样的!”&lt;/p&gt; “救命啊——”&lt;/p&gt; “嘿嘿,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lt;/p&gt; “剑臣哥哥,你看书言好不好看?”陆夕颜把自己的成果摆在易剑臣面前。&lt;/p&gt; “……”被强行打扮完毕的杨书言,一脸慷慨赴死的悲壮。&lt;/p&gt; 易剑臣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书言,心里一暖,“恩,好看。”&lt;/p&gt; 陆夕颜得意地对杨书言说道:“你看,到底是谁的审美出了问题。”&lt;/p&gt;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杨书言气鼓鼓地质问易剑臣。&lt;/p&gt; 易剑臣一怔,“我夸你好看难道不是站在你那一边的?”&lt;/p&gt; “……”&lt;/p&gt; 三人练剑时也不忘了整对方,虽然一片狼藉,但也是笑声连连。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陆夕颜学武悟性很高,很快就学会了入门的剑法,虽然不是很娴熟,但也初窥门路。&lt;/p&gt; 三人不知不觉来到禁地附近的那片竹林里,杨书言正跟二人讲着门中趣事。&lt;/p&gt; 听觉一向最灵敏的易剑臣突然听到了有衣袂翻飞的声音,不禁警觉起来,手放在剑柄之上,厉声质问:“谁鬼鬼祟祟躲在那里!”&lt;/p&gt; 杨书言闻言也手握剑柄,向四周环顾。“这个地方很少有人知道的。”&lt;/p&gt; 陆夕颜也紧张地东张西望,突然,在背对易剑臣和杨书言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正手持利刃看着这里。&lt;/p&gt; 她对上黑衣人的眸子,心里一惊,还未出声,黑衣人便一瞬间冲到了眼前,一剑刺出,然而他的目标却不是她,而是易剑臣。&lt;/p&gt; 陆夕颜一声惊呼,一把推开了易剑臣,而左臂也被黑衣人的利刃划破,鲜血直流。&lt;/p&gt; 易剑臣见状一惊,拔剑与黑衣人相斗,而杨书言也参与了战斗。两人的剑法在门中已算最好,双剑合璧却奈何不了那黑衣人,终究是孩子,不论是内功修为还是气力,都远远不如那人。&lt;/p&gt; 陆夕颜负伤,自知剑法低劣,就没有冲上去,以拖了他们二人的后退。于是静候时机,等待黑衣人措手不及时给他一剑。&lt;/p&gt; 三人一边打一边转移,不知不觉间竟然到了摘星崖边,而写有禁地二字的大石碑,就立在崖边。原来书剑门的禁地竟在摘星崖之下,俯身一看,云海苍茫,树木繁茂,竟是个山谷。因为门中弟子不准靠近这块石碑,所以人们也不知禁地究竟在何处,有何物。而那片竹林离石碑也有段距离,于是杨书言也从未发现。&lt;/p&gt; 陆夕颜见黑衣人已经把两人逼到了崖边,心里一急,见那人正背对着她,便一剑刺向他。&lt;/p&gt; 黑衣人有所察觉,一皱眉头,转身一剑劈向陆夕颜。杨书言见状一惊,一个纵身扑过去撞开了陆夕颜,而同时左肩被剑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浸透了衣衫。黑衣人冷笑一声,准备乘胜追击,一掌送她上西天,易剑臣方才被甩到远处的岩石处重重摔落,刚爬起身来,却看到已负伤的书言正站在崖边,已经无法闪躲黑衣人最后的一击,心头猛地一震,脑海中响起算命先生说的话,一个纵跃飞向杨书言。&lt;/p&gt; 在千钧一发之时,易剑臣在凌空中出掌与黑衣人手掌一对,终究是被黑衣人浑厚的内力震得口吐鲜血,一个巨大的气浪掀起,易剑臣抓住杨书言的右臂,却无力推出,只能双双坠落摘星崖。&lt;/p&gt; 黑衣人俯身一看,皱了皱眉,转身欲离开,却看到花容失色的陆夕颜正双手握着长剑,颤抖地指着他。&lt;/p&gt; 冷哼了一声,却没有杀她,而是纵身一跃,消失在天际。&lt;/p&gt; “呛啷”一声,长剑掉落在地。陆夕颜踉跄跑到摘星崖边,俯身下望,云海苍茫,哪里还有他们二人的影子。&lt;/p&gt; 心一寒,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竟然。&lt;/p&gt; 陆夕颜擦干泪水,急忙跑向杨牧成的居室。&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七章 九死一生诉真情 草木的生命力有时顽强得要超出人们的想象,在冰冷的石缝中,也能傲然生长,开枝散叶。摘星崖陡直的峭壁上,便横生出这样一株松柏。&lt;/p&gt; 人,万物之灵长。其生命力之顽强与坚毅,又岂会输给一株草木。&lt;/p&gt; 横生的松柏枝干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牢牢地抓着。易剑臣右手紧紧抓住枝干,而左手则紧紧扣住杨书言的右手腕。杨书言左肩衣衫已被鲜血浸透,脸色越发苍白,左臂已经难能抬起抓住易剑臣。易剑臣只觉内息翻涌,胸口阵阵恶心,想爬上枝干,却是不能,两人就这么吊在半空中,保持这种状态已是身体的极限,更别提自救。&lt;/p&gt; 汗水不多时便湿透了发际,易剑臣咬紧牙关,想将两人拉上树干,却是办不到。感知到自己的力气正在一寸寸流失,杨书言的手腕正在一寸寸下滑,易剑臣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更用力地加大了左手的力气。&lt;/p&gt; 肩膀的痛楚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与意识的模糊。杨书言注视着易剑臣痛苦不甘的神情,想起了前几日那个算命先生所言,哑然失笑,垂了垂眼睑说道:“剑臣,松手吧,你一个人才能够活下来……。”&lt;/p&gt; 易剑臣心一痛,轻声喝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会松手的,抓紧我!”&lt;/p&gt; “你不松手,我们两个都会葬身此地,你不能死在这里,你还要为你爹娘报仇……”杨书言知易剑臣性子倔强,不禁急了起来。&lt;/p&gt; 易剑臣眸子暗了暗,“我不能,你也不能,我们都要活下去。”&lt;/p&gt; 杨书言想起往日种种,不禁湿了眼眶,艰难地开口:“或许这是我的命……”&lt;/p&gt; “我不信命!”易剑臣凝视着杨书言,一字一顿说道。&lt;/p&gt; 杨书言鼻子一酸,自己又何尝不想活下去,可是,如今这般田地,又岂是她能改变的。&lt;/p&gt; “嘎嘣”一声,枝干竟裂了一半,毕竟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lt;/p&gt; 杨书言心一惊,没有时间了,于是奋力挣脱着易剑臣的手掌,无奈后者的手指似铁爪般死死地抓住,不可撼动,“快松手!不然你会死的!”&lt;/p&gt; 易剑臣注视着杨书言,眼里波澜万丈,温柔一笑。&lt;/p&gt; “好,我松手。”&lt;/p&gt; 杨书言一怔,释然一笑,不料却马上变了脸色。&lt;/p&gt; 易剑臣松了抓住树干的右手。&lt;/p&gt; 一瞬间,便双双跌入缥缈的云雾中。&lt;/p&gt; 谷中因杳无人迹,树木也繁茂得很,致使两人在坠落的过程中受到层层的屏障阻力,因此落地之时并没有因五脏六腑受重创而即刻殒命。但山崖终究是山崖,两人重重地摔落地面时,还是受了内伤。&lt;/p&gt; 一阵钝痛之后,易剑臣使劲甩了甩脑袋,压抑着自胸口上涌的腥甜血气,艰难爬起身来,踉跄地来到躺在不远处的杨书言的身边。&lt;/p&gt; 看到昏迷不醒的杨书言,左肩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止血,鲜血已经将左侧衣襟染红大片,而她毫无血色的唇角,却有鲜血溢出,顺着嘴角流了下来。&lt;/p&gt; 心猛地被揪痛,易剑臣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看着她嘴角的血迹,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一时被恐惧淹没,呼吸也急促起来。&lt;/p&gt; 易剑臣迫切地想知道杨书言的生死,但探向她鼻息的手,却不住地颤抖。因为他怕,怕被内伤和外伤双重重创的杨书言,会就此,死去。&lt;/p&gt; 颤抖的手指终究是探到了她鼻翼下方,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当微弱而温热的气体呼出时,易剑臣迅速缩回了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笑了,眼眶却已湿润。&lt;/p&gt; “书言!你醒醒!我们都活下来了!不要睡过去,醒醒啊!”易剑臣轻轻拍打着杨书言的脸庞,握住了她的右手,急切地呼唤着。&lt;/p&gt; 然而,杨书言却仍然昏迷不醒,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lt;/p&gt; 突然,易剑臣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环顾四周,并没有异样,但声响却越来越大,易剑臣不禁皱紧了眉头。&lt;/p&gt; 地面开始微微地颤动,易剑臣低头看向地面,原来巨大的声响是地底下发出的。紧接着,两人所处之地竟然转动了起来,易剑臣大吃一惊,急忙站起身来,方才看清了地面的异样。&lt;/p&gt; 他们二人坠落之地,正是一个太极形状的石盘,但由于石盘与地面无缝对接,并且上面被沙土和落叶覆盖着,也就根本察觉不出它的存在。他和书言坠地之处正分别处于太极的阴阳两半,此时应该是触发了机关,整个石盘开始缓慢旋转,太极纹路处也暗暗透出耀眼的光亮。&lt;/p&gt; 暗觉不妙的易剑臣,急忙蹲下身来扶起昏迷的杨书言欲赶快撤离这个诡异的石盘,不料刚站起身来,太极石盘的阴阳交界线处,即易杨二人所在之地,突然断裂,石盘瞬间自交界线裂开,石板向下翻去,两人猝不及防便再次坠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lt;/p&gt; 不知坠落有多深,不知落地为何处,易剑臣只知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看到了那太极石盘的阴阳两面石板,缓缓地向上合起,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lt;/p&gt; “你说什么!”杨牧成又惊又急,拍案而起。&lt;/p&gt; 陆夕颜已经泣不成声,不能言语。&lt;/p&gt; “你可看见那黑衣人什么样子?往哪边去了?”司徒皓急切地问道。&lt;/p&gt; 陆夕颜只是摇摇头。&lt;/p&gt; “易师兄和师姐生死未卜,你还管那黑衣人做什么!要先找到他们两个!”白小生急得快要哭出来,见到司徒皓关心的只是那劳什子黑衣人,不禁气愤起来。&lt;/p&gt; “如果就这样让凶手不明不白逃走了,他再折返杀害其他人怎么办!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司徒皓丝毫不让步。&lt;/p&gt; 陆夕颜哭着摇摇头,“不会的,那个人目标就是易师兄,书言是为了救我才受了伤的……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功夫太差,就不会拖累他们,他们也就不会……”&lt;/p&gt; 杨牧成闭了闭双目,剑眉紧锁,而后拿起佩剑,“夕颜你先去包扎伤口,司徒皓你带领众弟子加强警戒,我去谷底找他们。”&lt;/p&gt; “师父!徒儿也要去!”白小生急忙说道。&lt;/p&gt; “不行!谷底是门中禁地,机关重重,有进无出,你们都不要跟着,为师自己去寻。”&lt;/p&gt; 白小生还想说什么,看着已经离开的杨牧成,想想自己不济的功夫,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lt;/p&gt; 听闻谷底禁地机关重重,陆夕颜和白小生不禁忐忑起来,受了伤的易剑臣和杨书言能否平安归来。&lt;/p&gt; 不知昏睡了多久,易剑臣再次缓缓睁开双眼时,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努力让眼睛适应眼前的黑暗,片刻之后,方能看到自己右手的模糊的轮廓,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身处如此死寂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分不出昼夜,差点以为自己瞎了。&lt;/p&gt; 书言。&lt;/p&gt; 易剑臣心里一慌,坐起身来,努力辨识着黑暗里的轮廓,双手向周围摸去。就在旁边,好像摸到了什么,循着方向仔细辨识着,正是仍然昏迷着的杨书言。心头一喜,然而她却和之前一样,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浮上来的心不禁又沉了下去。&lt;/p&gt; 环视着周围空空荡荡无尽的黑暗,凝视着眼前毫无反应的书言,易剑臣叹息一声,握住她的右手,抵在眉间。&lt;/p&gt; “书言,你说过,命运终究是握在自己手中的,你生命力是何等顽强,如果你不想死,阎王都奈你不何……”&lt;/p&gt; 说着说着,不禁哽咽起来。&lt;/p&gt; “你说你相信,勇气和信念会创造奇迹……如果你没骗我,那你睁开眼睛看看我……”&lt;/p&gt; “书言,我喜欢你……爹娘走后,你已是这个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人……所以,你不能有事。”&lt;/p&gt; 藏在心里这么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但眼前的人却听不到,一语说罢,竟落下泪来。&lt;/p&gt; 冰冷,黑暗,沉浮。&lt;/p&gt; 杨书言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一个彻骨冰冷的寒水潭中,想睁开双眼,眼皮却像灌了铅般沉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力气仿佛被抽空,想要抬一下手臂也是不能。身子仿佛在不断地下沉,向寒水潭的深处下沉,呼吸也越来越困难。&lt;/p&gt; 但是,她却模糊中听到了易剑臣的声音,鼻尖一酸,想要出言应声却张不开口,想要动一动也是无能为力,不禁泪水坠落。&lt;/p&gt; 忽然感觉到手中的手指动了一下,易剑臣猛地抬头,看向杨书言的面庞。&lt;/p&gt; 杨书言皱紧眉头,凝聚意识与命运抗衡着,渐渐地,身体不再毫无知觉,左肩的伤口也恢复了痛觉,她已能感受到自己躺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而不是在寒水潭中浮沉。随着意识和知觉的渐渐恢复,身体撕裂般的疼痛也铺天盖地而来,一时之间,冷汗已渗出额头和鼻尖。&lt;/p&gt; 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和紧张,易剑臣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掌,声音也微微颤抖:“书言……”&lt;/p&gt; 杨书言费力地睁开双眼,却并没有她预想中的刺眼的日光,而是漆黑一片,因此她的眼睛也很快地适应了黑暗,看到了身旁易剑臣复杂的神情。&lt;/p&gt; 易剑臣破涕而笑,急忙在黑暗里抹去泪水,平静下来。&lt;/p&gt; “谢谢你没有骗我。”易剑臣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怎么样,能坐起来吗?”&lt;/p&gt; 杨书言扯着嘴角一笑,轻轻点点头,便用右手撑着地面挣扎着坐起身来。易剑臣急忙扶过她的肩膀,这才勉强坐起身来。这一动作牵动了左肩的伤口,杨书言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伸手捂住了肩膀。捂住伤口的右手慢慢伸到眼前一看,尽是温热的鲜血,左胳膊已经因失血过多而变得麻木。&lt;/p&gt; 这还是平生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留这么多血呢,原来会这么痛。回想起算命之人说她有血光之灾,可能会英年早逝,杨书言不禁哑然失笑。&lt;/p&gt; 易剑臣看到杨书言的动作,心下了然,撕扯下衣袍的一襟,将其撕成条状,系成一条长带。&lt;/p&gt; 杨书言见状不解,“你在做什么……”&lt;/p&gt; 易剑臣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你现在必须要止血,不然会失血过多而亡……这里也不知是哪里,没有水,没有伤药,没有光……所以你要先止住血,保持体力,然后我们一起去寻出去的路。”&lt;/p&gt; 说完,将做好的绷带递给了她。&lt;/p&gt; 杨书言怔了怔,点点头,接过绷带。&lt;/p&gt; “……你转过身去。”&lt;/p&gt; 易剑臣听话地背过身去,却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一个人行吗?”&lt;/p&gt; “嗯。”杨书言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lt;/p&gt; 伸手缓缓地解开腰带,费力地拉开左侧的衣襟,因为部分鲜血已经凝固,所以衣衫和伤口黏在了一起,在解下衣服时,伤口再次刺痛。杨书言吸了一口冷气,使劲咬住了自己的唇,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吃痛声。&lt;/p&gt; 一旁的易剑臣察觉到这细微的声响,心下揪痛,却又不能转过身来,不禁攥紧了拳头。&lt;/p&gt; 白皙的肩头,一道刺目的血痕横亘在锁骨之下,血肉模糊,但所幸没有伤及筋骨。杨书言咬住绷带的一头,右手将绷带缠上自己的伤口,碰触到伤口时,不禁咬紧牙关,冷汗不多时便湿透了衣衫。无奈右手一只手实在难以将绷带绕过肩头,口中咬着绷带的另一头,也不能作声,只能微微俯下身子尽力地去缠。&lt;/p&gt; 正当抓不住绷带,掉落之时,一只温暖的手却突然接住了绷带将其轻轻按在她的肩头。&lt;/p&gt; 杨书言一惊,看向易剑臣,然而易剑臣却并没有看向她,只是一只手轻轻地放在那里,许久未动。&lt;/p&gt; “……”犹豫了片刻,易剑臣还是说道:“我帮你吧,不要逞强……你放心,这么黑,我看不见的。”&lt;/p&gt; 杨书言眼波微动,却并没有说话,易剑臣见她沉默,就当是答应了,于是转过身来,目光躲闪着慢慢帮她缠好绷带,穿好衣服,系好衣带。&lt;/p&gt; 整个过程中,除了压抑痛苦的沉重呼吸声和衣物的簌簌声,两个人都沉默着,一丝尴尬暧昧的气氛在中间蔓延开来。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男女授受不亲仍然是约定俗成的礼节。&lt;/p&gt; 两人早在不经意间红了耳根子,还好在寂静的黑暗里,谁都没有看见。&lt;/p&gt; 还是杨书言先出言打破了尴尬,笑着调侃道:“一只手就是不方便……我都不敢想象如果让我一辈子这样,会有多惨……”&lt;/p&gt; 易剑臣笑了,却无比认真的说道:“一只手也没关系,你还有我。”&lt;/p&gt; 杨书言心里一震。&lt;/p&gt; 易剑臣见自己又让气氛回到了尴尬,不禁有些气恼,不知该说些什么。&lt;/p&gt; “嗯。”杨书言却轻轻说了句。&lt;/p&gt; “什么?”易剑臣没有反应过来杨书言所言何意。&lt;/p&gt; 杨书言眉眼弯弯,“你可要说话算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lt;/p&gt; 余生,请多多指教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八章 书剑禁地藏玄机 “你的伤有没有好些了,能行动吗?”一直待在这里等人来救不是长久之计,必须自寻出路,但前路有着未知的凶险,书言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实在不想让她再涉身险境。可是,把书言一个人安顿在这里,他又怎么放心得下。左右踟蹰,易剑臣终究在心里有了一个答案。&lt;/p&gt; 不料杨书言却在他肩膀轻轻打了一拳,咧嘴笑道:“你当我杨书言是纸糊的啊,娇滴滴一碰就破?不要担心了,血暂时止住了,我已经好多了。”&lt;/p&gt; 看着易剑臣一脸犹疑,她继续补充了几句:“我没有在逞强,别说是行动,就让我再比划几下也是没问题的。”说着,伸手就比划起了剑招。&lt;/p&gt; 紧接着,是牵动伤口的一声冷气倒抽。&lt;/p&gt; “别乱动。”易剑臣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没事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你的伤需要上药,不然会化脓,我们一定要尽早找到出口。”&lt;/p&gt; “……话说,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来到这里的?”杨书言只记得自己坠崖后便不省人事,再次醒来便是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鬼地方,并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lt;/p&gt; 易剑臣伸手向上空指了指,“坠崖之后,我们的落地处刚好是个机关,触动了机关,我们便掉到这里了。”&lt;/p&gt; 杨书言却没有吱声,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lt;/p&gt; “原来,这里就是门中的禁地,竟然隐藏得这么深。”&lt;/p&gt; 易剑臣一惊,回想起谷中景物甚是寻常,只有那太极石盘很是诡异,书剑门禁地竟是藏于这石盘之下的地穴,如此说来倒也合情合理。&lt;/p&gt; “那,师父有跟你说过,这禁地里是什么吗?”&lt;/p&gt; 杨书言苦笑,“爹自己从未进入过禁地,只是遵守一个约定,守护着这个地方。他只跟我们说过,多少年来无数人想要私闯禁地,都葬身地下,无一生还……这也是他不允许门中弟子靠近摘星崖的缘故。”&lt;/p&gt; 易剑臣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既然都已经来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书言,你怕吗?”坚毅的目光波澜不惊。&lt;/p&gt; 杨书言笑笑,反握住他的手,“不怕,阎王爷都不收我。”&lt;/p&gt; 另一边,杨牧成赶到了谷底,寻遍整个山谷也没有觅到二人的踪迹。最终,他来到了嵌入地里的太极石盘旁,蹲下身子,用手指拈了些石盘之上残存的血迹,心下一紧,眼光顺着血迹蔓延的地方瞧去,果然,在石缝处戛然而止。&lt;/p&gt; 这俩孩子,真的入了禁地。&lt;/p&gt; 机关一旦开启,禁地入口便被封住,自己就算想下去救人,也是无能为力了。&lt;/p&gt; 杨牧成踌躇片刻,终是站起身来,抬头望向天空,神情复杂。&lt;/p&gt;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所谓的天命吗?&lt;/p&gt; 自百年前的那次正魔大战后,灭魂破裂,七星龙渊断裂重铸,散落世间。剑仙卓云踪曾在此设下重重关卡,只为寻觅七星龙渊双剑的传人,为了天下苍生,再次与灭魂一战,彻底粉碎灭魂,还天下一个太平。&lt;/p&gt; 然而,数十年来,闯入禁地欲一探究竟之人,不乏正道高手,却皆殒命,无一生还。&lt;/p&gt; 剑仙卓云踪的考验究竟是什么?&lt;/p&gt; 书言和剑臣只是孩子,他们能通过考验吗?&lt;/p&gt; 失败,他们便葬身地下。&lt;/p&gt; 成功,他们却要从此背上沉重的宿命,一世不得解脱。&lt;/p&gt; 杨牧成闭上了双目,喟叹一声。&lt;/p&gt; 罢了,自己就守在这里,等待着他们的消息吧。&lt;/p&gt; 那地穴三面为墙,有一处通道,易剑臣和杨书言二人便向着通道的深处走去。&lt;/p&gt; 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二人身上也未带火折子或照明的物事,只能闷着头一边摸索一边前行。易剑臣左手牵住杨书言的右手,自己在前面探路,出现危急情况,还能护住身后之人。&lt;/p&gt; 走了约莫一盏茶时分,路竟然到了尽头。&lt;/p&gt; 两人皆是一惊,但马上便冷静下来,开始四处摩挲和敲击石壁,既然是禁地,一定有机关或者暗格,不会是死路。&lt;/p&gt; 果不其然,杨书言摸到石壁之上一块微微凸起的石砖。&lt;/p&gt; 易剑臣会意,扳住石砖向外用力一拉,石砖果然被拉了出来,路的尽头石门开启,整个通道豁然洞明。&lt;/p&gt; 石门之后,仍是一条甬道,但是更宽阔,更笔直,更明亮。每隔十步,石顶之上便以青铜索链吊着一个硕大的火盆,火舌吞吐,火光闪烁,整条甬道的景物一览无余。&lt;/p&gt; 两人前脚踏入甬道,身后的石门仿佛有了感应似的,缓缓下落,封住了退路。&lt;/p&gt; 两人小心翼翼地前行着,全身戒备,却并没有任何机关暗箭,于是便放松了下来,仔细地打量着这条甬道。&lt;/p&gt; “咦。”杨书言突然发现两侧的石壁上凹凸不平,好像刻画着什么文字或图案,“墙上有字。”&lt;/p&gt; 另一头的易剑臣应声道:“我这里也有。”&lt;/p&gt; 石顶上的火盆虽然照亮了整条甬道,但是石壁上的字太小,光线还是昏暗,看不真切。易剑臣便在地上寻了两根似是前人留下的烧过的火把,跃到空中在火盆中将其点着了,送到杨书言手中。&lt;/p&gt; 两人便举起火把靠近石壁,方看清了上面所言。&lt;/p&gt; 杨书言定睛一看,果然写着字,似乎是一首诗,便一字一字读了出来。&lt;/p&gt; “日月星辰展眼前,山川秀色刻旁边。&lt;/p&gt; 金光四射生仁爱,一统江河亿万年。”&lt;/p&gt; 寻思着有点莫名的熟悉,火把向旁边一照,文字的旁边还刻画着一把剑图案。&lt;/p&gt; “轩辕剑!”&lt;/p&gt; 易剑臣所看之处,也是相似的图案文字,却是承影剑。&lt;/p&gt; “挥剑无形向古松,眼前但见落惊鸿。&lt;/p&gt; 寒光清影随风去,一道青虹照碧空。”&lt;/p&gt; 两人面面相觑,遂仔细看向石壁上其他的文字和图案。&lt;/p&gt; “雨娘淬火雷公铁,十载磨成利剑锋。&lt;/p&gt; 出鞘寒光惊满座,何惜千骏换双城。”&lt;/p&gt; “纯钧。”&lt;/p&gt; “青锋未露匿鱼肠,犹伴梅枝凤鲚香。&lt;/p&gt; 断刃还穿三铠甲,唯君千古美名扬。”&lt;/p&gt; “果然是鱼肠。”&lt;/p&gt; “千古传说千古事,干将夫妇铸双锋。&lt;/p&gt; 舍生忘死飘然去,万里悲声剑化龙。”&lt;/p&gt; “……干将莫邪。”而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lt;/p&gt; 两人接着看完了两侧石壁上所有的文字和图案,按照次序分别是轩辕、湛卢、赤霄、泰阿、干将、莫邪、鱼肠、纯钧、承影。&lt;/p&gt; “十大名剑?”易剑臣脱口而出,“难道这禁地是个藏剑之地?”&lt;/p&gt; “可是……”杨书言数了数,“只有九剑,少了一把剑啊。”&lt;/p&gt; 目光相对,片刻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来到甬道的尽头石门处,果然上面也刻画着相同的文字和图案。&lt;/p&gt; “迎水茨山北斗冲,青锋出世望蟠龙。&lt;/p&gt; 江滨解剑悲伤去,犹泣渔翁歃血红。”&lt;/p&gt; 两人异口同声道:“七星龙渊。”&lt;/p&gt; “《吴越春秋》里记载过这个故事。当年伍子胥被奸臣所害,亡命天涯,被楚军追至长江之滨,危急之时,渔丈人划船载了伍子胥,救了他的性命。只可惜伍子胥疑心太重,将七星龙渊剑赠予渔丈人嘱托勿要泄露他行踪,那渔丈人便仰天长叹,拔剑自刎,以示高洁。”易剑臣回忆着,诉说着七星龙渊的往事。&lt;/p&gt; “……不过,为什么这里还有一把剑?这把剑和十大名剑是什么关系……”说着,杨书言将火把靠近石门的另一侧,照亮了上面的诗句。&lt;/p&gt; “丈夫仗剑长宵去,魑魅逢之避远行。&lt;/p&gt; 扫灭魔妖安社稷,一方水土保清平。”&lt;/p&gt; 看到小篆书写着的“灭魂”二字,二人不禁觉得不可思议起来。&lt;/p&gt; 传说中的灭魂,不是个戾气极重、沾满鲜血的杀人凶器吗?怎么会是扫灭魔妖安社稷,一方水土保清平的剑呢。这灭魂不是被魔教之人奉为圣物吗?&lt;/p&gt; “或许是同名不同剑罢。”易剑臣皱着眉头说道。&lt;/p&gt;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你看那七星龙渊和灭魂分别刻在石门两侧,呈对立之势,这里的灭魂应该就是指的那把凶剑啊。”杨书言想了想,“会不会是,刻下这字画的人想要告诉我们,灭魂本身是一把正义之剑,然而拥有它的人却用它来滥杀无辜,为非作歹,欲称霸天下,以致长年累月,这剑便染了煞气,渐渐变成了一把凶剑。”&lt;/p&gt; 易剑臣却怔楞住,情不自禁想起先前杨牧成对他的严厉斥责。&lt;/p&gt; “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你的心里,除了仇恨,还剩什么?你如果还这样执迷不悟,终有一日会被心魔所控,成为嗜血杀戮之人!”&lt;/p&gt; 易剑臣不禁握紧了拳头,呼吸也急促起来。&lt;/p&gt; 我不相信,我只不过想为家人报仇,怎么可能沦落到那种地步。&lt;/p&gt; 杨书言见易剑臣迟迟没有反应,却神情怪异,不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lt;/p&gt; “你怎么了?”&lt;/p&gt; 易剑臣这才回过神来,无奈地笑笑,“没什么,刚刚想事情出了神。”&lt;/p&gt; “可是,这门该如何开启?好像并没有什么暗格之类的东西……”说着,杨书言挠了挠自己的脑袋。&lt;/p&gt; 正说着,易剑臣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石门,竟然在微微上升。&lt;/p&gt; “吓!”&lt;/p&gt; 杨书言吓了一跳,自己的嘴有这么灵,难道这道石门是靠声音控制的?&lt;/p&gt; 易剑臣耸耸肩,示意杨书言看向脚下。&lt;/p&gt; 脚下的石砖微微向下陷入,想必地面是有感应机关的。&lt;/p&gt; 石门再次在身后下降,恢复原状。&lt;/p&gt; 这次是个石室,正八边形的石室。墙体也成正八边形,相对应的,有八个石门,除去二人所在的那个石门不算,那出口的可能便有七个。既然这禁地机关何等凶险,又怎会容他们一个一个石门试验,一旦走错,那便是万劫不复。&lt;/p&gt; 前面的路可以说是毫无障碍,容易得让他们不得不心生戒备。可是这石室看起来空空荡荡,究竟有什么玄机?站在这里看一定看不出名堂,只有踏进去才知道玄机在何处。&lt;/p&gt; 想着,杨书言便欲踏入,却被易剑臣拦了下来。&lt;/p&gt; 易剑臣伸手将手中的火把掷在石室中间的地面上,只见从八面石壁嗖嗖射出数支响剑,将火把钉在了地面上。&lt;/p&gt; 而火把落地的一瞬间,地面受到重量感应,竟亮了起来。二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八卦图。这才理解了为什么石室建为正八边形。&lt;/p&gt; 易剑臣拿过杨书言手中的火把,运气奋力向空中抛去,欲直接从空中飞到对面。谁知,火把在空中便被石壁中射出的响箭射中,坠落在地。&lt;/p&gt; 这机关真是奇了,在空中竟然都能有所感应。&lt;/p&gt; 两支火把都用尽了,却也不碍事,地面上发光的八卦图照亮了整个石室。&lt;/p&gt; 完全没有思路,完全没有对策,究竟要如何,才能过了这关呢。&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九章 参破八卦离别意 “呵,看不出这样一个小小的石室,竟然藏有八卦阵法。”杨书言见到地上发亮的八卦图,瞥了眼被钢箭射成两截的两只火把,不禁在心里暗暗佩服设计这机关的人。&lt;/p&gt; “书言,那你可知怎么破解这一阵法?”虽然读过《周易》,对太极八卦五行略有所知,但说到将其融入机关阵法之中,易剑臣还是头一回见,不禁感到为难。见到杨书言似乎看出了什么,不禁又感觉到了希望。&lt;/p&gt; “……不知。”杨书言打量了许久,还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lt;/p&gt; “……”易剑臣不禁一愣神,“那你刚刚怎么还笑了?”&lt;/p&gt; 杨书言一脸人畜无害地看着易剑臣解释道:“我只是对设计这阵法的前辈,表达一下钦佩之情……”&lt;/p&gt; “……”&lt;/p&gt; 小命都快丢了,你也真是好气度,在这种关头上还要佩服一下要取自己性命的人。&lt;/p&gt; 当然,这些话易剑臣并不敢说出来。只怕一不小心惹毛了杨书言,自己就被丢进阵中射成刺猬了。&lt;/p&gt; “总之,我们如果一直待在这里观察,是破不了阵的。必须进到阵中,才会窥得阵法奥妙,找出破阵的方法。”杨书言寻思着说道。&lt;/p&gt; “可是我们手无寸铁,进到阵中万箭齐发,非但找不到破阵方法,只会死得更快一点……”易剑臣无奈地一抚额头。&lt;/p&gt; 杨书言就着地面发出的亮光,仔细地在石室里找着什么。忽然,她看到了微微反光的物事,嘴角一弯。&lt;/p&gt; “你看!”&lt;/p&gt; 易剑臣顺着杨书言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石室的角落散落着破烂的衣物和森森的白骨,心中不禁一震,看来在这个阵法里死了不少人。当然,他也看到了白骨旁边散落的刀剑,想必他们的主人便是那些白骨了。&lt;/p&gt; “我们先去那里取了刀剑,然后便能应付阵中的钢箭了。”杨书言语罢,见易剑臣点点头,便作势去取。&lt;/p&gt; 易剑臣却伸臂拦住了她,“你待在这里,我去取。取到之后,我会将兵刃抛给你,你再进来。”&lt;/p&gt; 杨书言还欲说些什么。&lt;/p&gt; “你已经受伤了,不能再伤一次了。”易剑臣笑笑,凝视着杨书言的双眸,尔后一个纵身跃向那个角落。&lt;/p&gt; 杨书言微微怔住,反应过来时,易剑臣已经身入阵中。&lt;/p&gt; 只见易剑臣衣袂翻飞,身子还在半空中,迎面便飞来几支钢箭,他只能凌空翻身,躲过了那三支箭。这一翻身,便逼得他改变了路线,还未到角落便已落地。只见脚下的石板微微下陷,背后又嗖嗖射出几支箭,易剑臣欲向旁边躲去,无奈右侧也数箭齐发,只能一个前滚翻,几支钢箭全都射在他身侧的地面上。&lt;/p&gt; 杨书言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不知不觉间手心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汗。&lt;/p&gt; 易剑臣终于毫发无损地来到了那个角落,抓起了尸骨旁的两把长剑。孰知,连角落都处在阵法之内,刚一落脚又有数箭齐发,易剑臣不得已,不敢停留,一个纵跃飞起,半空中将一把长剑向杨书言掷去。&lt;/p&gt; 杨书言纵身跃入阵中,半空接住长剑,挡住迎面呼啸而来的钢箭,便落地,与易剑臣会合。&lt;/p&gt; 两人背靠着彼此,减少受敌的一面,长剑挥舞,剑光摇曳,斩劈着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暗箭。僵持了这么久,两人倒也毫发未损,可见剑法配合之默契。&lt;/p&gt; 两人已经不知道在阵中待了多长时间,脚下的方位也变了很多地方,刻着卦象的石板此起彼伏,但是石门却并没有丝毫打开的迹象,箭也越来越多,两人毕竟还是身上有伤,体力也耗散,再这样没头没尾地打下去,只会体力耗尽被乱箭射死。&lt;/p&gt; 杨书言感觉到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冷汗淋漓,自己的体力恐怕很快就要耗尽了,而看着这地上的八卦却仍然摸不出头绪,不禁了皱紧了眉头,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lt;/p&gt; 就这么一愣神,一支钢箭从她的右后方飞来,她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转身挥剑。&lt;/p&gt; 易剑臣一侧头,心下一紧,揽臂抱住杨书言向另一侧躲去,无奈身形再快,钢箭还是擦破了他的后背。&lt;/p&gt; 不过,幸运的是,还是躲过了这一箭。&lt;/p&gt; 两人这一躲,便转到了石室的西南面。忽然,脚下石板一陷,两人却听到了隆隆的声响,循声一望,正南面的石门竟然微微上升,露出了一个缝隙。&lt;/p&gt; 原来出口在那里!&lt;/p&gt; 易剑臣一喜,便要带着杨书言冲向石门。&lt;/p&gt; 谁知,刚一离脚,石门却轰然下沉,恢复了原状。易剑臣心下一空,杨书言急忙将他拉回了原来的西南方位,石门竟然复开启,但还是那一个窄小的缝隙。&lt;/p&gt; 易剑臣无奈,只能继续挥剑挡着飞来的暗箭,而杨书言却望着脚下的卦象,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lt;/p&gt; 凝神向一开始两人进门处的卦象看去,是坎卦,正北。&lt;/p&gt; 而现在所处的卦象是坤卦,西南。&lt;/p&gt; 这个次序,怎么有点熟悉……&lt;/p&gt; 一宫坎,二宫坤……&lt;/p&gt; 是九宫八卦!&lt;/p&gt; 不论如何,都要试试。&lt;/p&gt; 杨书言提剑而立,寻找着三宫震。&lt;/p&gt; 在正东。&lt;/p&gt; 杨书言皱了皱眉,有点远。要一次性跃到那里,中途还不能踏足其他的卦位,凭她一人之力,恐怕是不行的。&lt;/p&gt; “剑臣,助我。一会儿我去正东方位,你助我一掌。”&lt;/p&gt; 易剑臣一脸不解。&lt;/p&gt; “你一个人可以吗?”&lt;/p&gt; “相信我。”杨书言自信一笑,凝视着易剑臣的双眸。&lt;/p&gt; 瞅准一个箭发的间隔,杨书言奋力向东方一跃,凌空挥剑格挡着飞来的暗箭,易剑臣出掌击向她后足。接着易剑臣的掌力,杨书言跃到正东的震位,单膝跪地,喘息着。&lt;/p&gt; 她赌对了。&lt;/p&gt; 正南的石门再次发出声响,向上升了一段高度。&lt;/p&gt; 易剑臣松了一口气,释然一笑。&lt;/p&gt; “我知道该怎么破阵了!剑臣你跟着我。”杨书言嘴角一扬,向易剑臣说道。&lt;/p&gt; 易剑臣点点头,纵身一跃来到杨书言的身边。&lt;/p&gt; “这阵是按照九宫八卦设计的,所以我们就照着九宫的次序走,千万不要踩到其他的卦位,不然就功亏一篑了。”&lt;/p&gt; 四宫巽,东南。&lt;/p&gt; 五宫,中。&lt;/p&gt; 六宫乾,西北。&lt;/p&gt; 七宫兑,正西。&lt;/p&gt; 八宫艮,东北。&lt;/p&gt; 剑影纷纷,身法交错,过不多时,两人已经来到了东北的艮位。&lt;/p&gt; “九宫离,正南。”杨书言和易剑臣相视一笑,石门已经大开,生门已现。&lt;/p&gt; 离,是逃生,逃离之位吗。&lt;/p&gt; 两人一齐提气施展轻功欲冲向正南的石门,孰知刚一离开艮位,石门却开始轰然下降,以他们二人的速度,是赶不到在石门关闭之前冲出石门的。&lt;/p&gt; 杨书言心一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半空收力,落回了东北的艮位。&lt;/p&gt; 果然,石门不降反升,易剑臣安全地在石门的另一侧落地,却吃惊地发现杨书言竟然没有跟过来,看着她站在原来的地方时不时挥剑抵挡着箭支,不禁心里一震,无名地慌乱起来。&lt;/p&gt; “书言!你在那里做什么!为什么不过来!”&lt;/p&gt; 杨书言望着远处一脸焦急的易剑臣,复又看向石门下的离卦,久久沉默,竟笑了出来。&lt;/p&gt; 离,生离死别么。&lt;/p&gt; 杨书言的沉默和奇怪的笑容,让易剑臣更感到恐惧和不安。&lt;/p&gt; “书言!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过来啊……”说到最后,声音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lt;/p&gt; 杨书言只是摇了摇头,仍是佯装一脸淡定地说道:“我过不去了……艮位一旦离开,石门便迅速关闭,所以……你我终究是有一个人不能离开艮位的……”&lt;/p&gt; 易剑臣只感觉脑中轰的一鸣,思绪完全乱了。&lt;/p&gt; “那我去艮位守着,你走!”说着便要施展轻功飞回艮位。&lt;/p&gt; “站住!”杨书言突然一声厉喝,惊得易剑臣真的站住了脚。&lt;/p&gt; “不要胡闹,你如果折返,那我们便功亏一篑了!”&lt;/p&gt; 易剑臣只感觉心痛,强笑着解释着:“怎么会是胡闹呢?我不踏其他卦位,原路折返,你是可以走的……”&lt;/p&gt; 杨书言红了眼眶,却仍笑着看向易剑臣,“易剑臣你觉得……你过来了,我会走吗?”&lt;/p&gt; 易剑臣楞在原地,身子一震,是了,书言不会走,所以两人都会葬身此地。但是他却笑了笑,从石门外走了进来,“那我们便都不走了。”&lt;/p&gt; 看着易剑臣一步一步又走了回来,直到离位,站定。&lt;/p&gt; 这小子疯了!非要同归于尽么?自己好不容易……才破了这阵法,他说放弃就放弃了?&lt;/p&gt; 杨书言深吸一口气,忽然长剑一横,横在颈侧。&lt;/p&gt; 易剑臣见状一惊,“你干什么!”&lt;/p&gt; “易剑臣……”杨书言已经梗咽,为什么这个傻瓜两次都能活着,非要陪自己送死,“你听着,你现在立刻走出石门,不然我就死在这里,以断了你的念想。”&lt;/p&gt; “你疯了!把剑放下!”易剑臣血气上涌,非但没退,反而又往前走了几步。&lt;/p&gt; 眼看着易剑臣快要踩到其他卦位,石门在微微晃动,杨书言心一沉,“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么!你再不退回去……我就真的自刎。”&lt;/p&gt; 说着,一咬牙,剑锋顿时割破了脖颈的皮肤,一道血痕显现出来。&lt;/p&gt; 远远见到杨书言真的下得去手,鲜血已经微微染红了剑刃,在易剑臣的眼里,更加触目惊心。&lt;/p&gt; 易剑臣只觉心像被揉碎了,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禁握紧了双拳,一步一步退回石门外。不知不觉间,一滴泪水落到地面,溅起了尘埃。待他完全退回了石门外,衣衫竟已被汗水湿透,身子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lt;/p&gt; 看着易剑臣渐远的身影,杨书言终于伪装不下去,泪水似流星坠落。&lt;/p&gt; 长剑也呛啷一声清脆跌落。&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十章 诡异琴音心魔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整个石室寂静无声,只有时不时乱了方向散射的几支长箭破空的嗖嗖声。&lt;/p&gt; 易剑臣站在石门外侧,没有走。&lt;/p&gt; 杨书言站在原地,没有动。&lt;/p&gt;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虽然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其间却有万般思绪和情感,弥漫在空中。&lt;/p&gt; 过了许久,易剑臣咬了咬牙,长呼出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lt;/p&gt; “书言,我有话对你说。”嗓音低沉,甚至带着一丝沙哑。&lt;/p&gt; 杨书言闻言抬头看向易剑臣,却并不言语。&lt;/p&gt; “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活下去,你愿不愿意……拼死赌一次。”&lt;/p&gt; 杨书言怔了怔,会意一笑,沉默片刻,点了头。&lt;/p&gt; “你要小心,注意躲避暗箭。”&lt;/p&gt; 杨书言笑了笑,“我尽力。”&lt;/p&gt; “你可不要轻易放弃,你身上可是系着两条人命。”&lt;/p&gt; 杨书言身形一滞,她又没有身怀六甲,哪里来的两条人命……&lt;/p&gt; “喂,你不要乱说话。”&lt;/p&gt; 易剑臣一笑,这丫头果然想到别的地方了,“你知道的,你若身死,我又怎会苟活?”&lt;/p&gt; 杨书言心却一沉,不禁哭笑不得,这是在要挟她吗?就算是为了自己,她也会用尽全力,他却这么担心她自暴自弃,未免小瞧了她的求生意志。&lt;/p&gt; 虽然表面气鼓鼓,心里却还是莫名地感动。&lt;/p&gt; 经历了这番,算是同生共死过吧。&lt;/p&gt; 迅速地打量下前方暗箭发出的方位,用目光丈量了到离位石门的距离,攥紧了拳头,深呼吸几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和紧张。气沉丹田,在暗箭换档的一瞬间,施展轻功纵身一跃,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向了石门。&lt;/p&gt; 艮位一失去重量压制,离位的石门便迅速向下关闭,同时,石室的四面八方都感应到了空中的杨书言的气息,瞬间数箭齐发,向她射来。&lt;/p&gt; 易剑臣一扎马步,真气运转周身,用肩膀顶住下降的石门,同时将长剑直立门下,指望能拖延一时半刻,为杨书言争取到足够脱身的时间。&lt;/p&gt; 杨书言凌空翻转躲过数箭,身子刚落地迎面便感觉到一阵寒意,两支羽箭迎面飞来,直取面门。石门已经下降了一半,易剑臣快要支撑不住了,杨书言心里一急,如果向后或者两侧躲箭,势必进不了石门了,不得已只能转换身形,双臂一展,身子向后一仰,羽箭擦面而过,堪堪躲过,借势脚下发力迅速向石门滑行,只求能在石门关闭前贴着地面滑进去。&lt;/p&gt; 易剑臣只觉肩膀骨骼快要被压碎,看到杨书言身子已经快要进来,松了一口气,这才从石门之下离身,长剑支撑着,拖延着石门下降的速度。&lt;/p&gt; 就在一切都要成功的前一刻,一支长箭从杨书言的左侧射来,直直射向她的脑袋。&lt;/p&gt; 发觉的那一刹那,已经不容许她多做考虑。&lt;/p&gt; 如果选择躲开这一箭,那就不可能通过石门的缝隙。&lt;/p&gt; 如果不改变身形,继续滑向石门,那就躲不了这一箭。&lt;/p&gt; 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好了。&lt;/p&gt; 杨书言闭上了双眼,继续滑向石门,迅速向右一侧头。&lt;/p&gt; 前一秒钟,左侧脸颊一凉,通过了石门缝隙。&lt;/p&gt; 后一秒钟,石门落地,长剑粉碎。&lt;/p&gt; 杨书言身子还未稳住,便被大力拥入了一个怀抱。&lt;/p&gt; 易剑臣搂得很紧,很紧,仿佛要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仿佛自己手一松眼前的人就不见了,是大难不死,是劫后余生。&lt;/p&gt; 杨书言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到,感受到扑在自己颈间温热的气息,不由得瞬间红了耳根子,僵硬了半天,方才抬起手臂轻轻搂住了易剑臣。&lt;/p&gt; 过了许久,易剑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也红了耳根子,急忙松了手,放开了怀里的人。&lt;/p&gt; 易剑臣突然注意到杨书言的左侧脸颊上竟有一道浅浅的血痕,不由得一惊,“你的脸……”&lt;/p&gt; 易剑臣这么一说,杨书言才感觉到自己脸上伤口火辣辣的疼起来,伸手一摸,虽然有少许鲜血,但还好伤口不深,只是被箭锋擦破了皮。&lt;/p&gt; “……没事,破相和死掉,还是前者好一点。”杨书言无所谓地耸耸肩,嘿嘿笑道。&lt;/p&gt; 看着她肩膀上,脸上和脖子上的伤痕,易剑臣只觉心狠狠疼起来,恨自己非但没有保护好她,还连累她受这么多伤。&lt;/p&gt; 见到易剑臣脸色不太好,杨书言尴尬地挠了挠头,“……脸上的伤口太吓人了么,你怎么这个表情……”&lt;/p&gt; “怎么会。”易剑臣条件反射般反驳道,心疼她想了想却不知道该如何叙说,“……以后不要这么傻了。”&lt;/p&gt; 杨书言脸一热,别过脑袋去,“谁傻了,你才傻……”&lt;/p&gt; “……”易剑臣哭笑不得。&lt;/p&gt; “走吧,还不知道接下来又是什么要命的关卡……”&lt;/p&gt; “我真的觉得算命先生算得太准了,你看我今天的血光之灾,真不少。”&lt;/p&gt;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lt;/p&gt; “……希望我的后福就是英年不早逝。”&lt;/p&gt; “不要乱说话,你这么好的人,阎王是不舍得收的。”&lt;/p&gt; “可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lt;/p&gt; “……你赢了。”&lt;/p&gt; “……结论是我死定了,为什么是我赢了……”&lt;/p&gt; “……我也不知道。”&lt;/p&gt; 走过长长的暗道后,两人便来到了下一个石室。&lt;/p&gt; 还是一如既往的空空如也,不过这个石室却是普普通通的四方型,不像上一个石室那样八边形构造定有蹊跷,石室四壁却悬挂着众多烛台,烛火微微摇曳,给人一种祠堂亦或是佛寺的感觉。&lt;/p&gt; 二人小心翼翼踏进了石室,石门关闭,一切都很平静,也没有触发什么机关。两人却不禁紧张了起来,因为这个石室除了进来的石门外,竟然没有其他的门了!&lt;/p&gt; 易剑臣走到一个悬挂着的烛台之下,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它和寻常烛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要出去肯定有机关,机关会不会在烛台里呢……”&lt;/p&gt; 杨书言正欲说些什么,突然闻得弦音一动,不知从何处竟然传来幽幽的古琴声。&lt;/p&gt;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杨书言看向易剑臣。&lt;/p&gt; 易剑臣点点头,只感到不可思议,“莫不是这禁地里有人?”&lt;/p&gt; “不会吧,如果有人,怎么可能在这地下待上那么久……”&lt;/p&gt; “机关术有这么发达?能自动演奏音乐?”&lt;/p&gt; 琴声悠扬,曲调却甚是怪异,琴音演奏到极低之处,竟然能陡然拔高到最高音,慷慨激昂,却又猛然放低,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压抑。&lt;/p&gt; 正仔细聆听着琴声的杨书言,忽然听到身后有烛台打翻的声音,奇怪地转身向易剑臣看去,却发现易剑臣神情怪异,脸色很难看。&lt;/p&gt; “剑臣,你怎么了!”&lt;/p&gt; 易剑臣却仿佛没有听到。&lt;/p&gt; 听着这琴声,他突然感到头痛欲裂,再一睁眼,身边的景物竟然变了,自己正站在试剑山庄的大门前。&lt;/p&gt; 易剑臣使劲甩了甩脑袋,揉了揉双眼,自己真的真真切切站在试剑山庄的大门前。不容自己震惊和疑惑,庄内传来的打斗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推开大门。&lt;/p&gt; 一对中年夫妇浑身浴血,仗剑扶持而立,怒视着对面的白云宗众人。&lt;/p&gt; 爹!娘!&lt;/p&gt; 易初云左手捂着腰间穿透的伤口,一旁的黑衣男子正嘲讽地大笑,白云宗众人也都冷笑着逼着夫妇交出龙渊剑。&lt;/p&gt; 易剑臣想要看清那个黑衣人的脸,就是他偷袭父亲!让他家破人亡!&lt;/p&gt; 那个黑衣男子转过身来,看向易剑臣。易剑臣却猛然一震,一个激灵连连后退几步。&lt;/p&gt; 竟然没有脸!&lt;/p&gt; 他赶到易初云夫妇面前,不停呼喊着爹娘,他们却似乎看不到他。&lt;/p&gt; 他眼睁睁看着易初云使出“与天同祭”,剑气扫荡了这个山庄,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爹娘自己也经脉寸断,吐血而亡。&lt;/p&gt; 他扑过去想要抱住他们,手却穿透了他们的身体,抱住的只是一缕虚无。&lt;/p&gt; 忽然,景象又变了。&lt;/p&gt; 那个没有脸的黑衣人仿佛能看到他,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一边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lt;/p&gt; “想为你爹娘报仇吗?来啊,杀了我!杀了我!怎么,不敢杀人吗?”&lt;/p&gt; 易剑臣不禁感到头又痛了起来,胸口也开始发闷,喘不过气来。&lt;/p&gt; 死去的爹娘和庄里的人们都一步步逼近,痛苦地对他哀求着。&lt;/p&gt; “剑臣,杀了他!为我们报仇!我们死不瞑目啊!”&lt;/p&gt; 易剑臣痛苦地捂着脑袋,恨意和杀气也渐渐上涌,拳头一寸寸握紧,咯吱作响。&lt;/p&gt; 猛然抬头怒视着前面的黑衣人,一拳打过去,招招夺命。&lt;/p&gt; 杨书言见易剑臣情况不对,便向他走过去,孰知还未靠近他却发了狂似的开始攻击她。一惊之下,来不及多做思索只能见招拆招,两人在狭小的石室里打斗了起来,一时间,烛火摇曳,整个石室明明灭灭。&lt;/p&gt; 终于费力地格挡架住了他的手腕,杨书言惊慌地对易剑臣喝道:“剑臣,你怎么了!”&lt;/p&gt; 易剑臣并没有理会她,一声长啸,手上的力道忽然加大,瞬间挣脱了杨书言的擒拿手,攻势更加迅猛。&lt;/p&gt; 杨书言本就有伤在身,如今又没有兵刃在手,拳掌功夫完全不敌发狂的易剑臣,几回合下来,便被打倒在地。易剑臣兵不罢休,一步步向她逼近。&lt;/p&gt; 杨书言凝视着易剑臣,忽然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变得赤红,整个人好像被什么控制了似的,心下一沉,听着此起彼伏的琴声,顿时明白了易剑臣变成这样的缘故。&lt;/p&gt; 琴声有问题。&lt;/p&gt; 他现在的状态很像是走火入魔。&lt;/p&gt; 可是为什么她听了琴声却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他竟会被影响到入了魔。&lt;/p&gt; 杨书言还未想到问题的本质,易剑臣已经到了眼前。再次交手,他一掌击向她的左肩,杨书言只觉肩膀剧痛,倒抽一口冷气,动作停滞的一瞬间,竟被易剑臣一把掐住了脖子。&lt;/p&gt; 易剑臣痛苦的神色忽然有了一丝变化,竟然笑了出来。&lt;/p&gt; “今天我就用你的血,来祭奠我爹娘!”&lt;/p&gt; 杨书言猛然意识到了,原来琴声激发的,是易剑臣的心魔。除了娘亲的离世,她十多年来并没有经历太过痛苦的事情,心中也没有恨意和执念,所以才不会被琴声影响。而易剑臣曾目睹自己家破人亡,他对仇人的恨意,强到了坚持在书剑门前跪了一个雨夜。&lt;/p&gt; 可是易剑臣的手劲越来越大,一寸寸在她脖颈处缩紧,杨书言想说些什么,却无能为力,双手奋力掰着他的手掌,那双手却像铁爪一般,纹丝不动。&lt;/p&gt; 杨书言已经无法呼吸,一阵眩晕过后,是意识的模糊,但她还是用尽力气从喉咙中挤出了几个字。&lt;/p&gt; “剑臣……我是……书言……你醒醒……”&lt;/p&gt; 易剑臣神色一变,心神一震,好像恢复了些许意识,但却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头痛欲裂,胸口剧痛,他只感觉到体内真气流窜,横冲直撞,自己的双手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杀人,想要释放压抑多时的怨念和仇恨。&lt;/p&gt; 掐住杨书言脖子的手掌松了些许,杨书言急忙挣脱开来,不住地咳嗽。&lt;/p&gt; “剑臣,你怎么样了!你醒醒,你看到的都是幻境,是你的心魔,不要被它控制!” 见到易剑臣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痛苦难耐,杨书言急忙凑上前去,却被易剑臣猛地推开。&lt;/p&gt; “书言,别靠近我!”易剑臣已经恢复了部分意识,但还是扼制不住体内的真气和杀气,“我现在控制不了自己……我不想再伤害你!”&lt;/p&gt; 语罢,易剑臣的眼睛又变成了赤红,神情再次变得邪魅,向杨书言走去。忽然,他又立刻止步,眼睛变回了黑色,痛苦地按住自己的头。&lt;/p&gt; 一旁的杨书言看着他受尽心魔的折磨,却无能为力,心一疼,竟落下泪来。&lt;/p&gt; 易剑臣握紧拳头,一拳一拳向自己的心口击去,双手的气劲无处发泄,便想打晕自己,欲与心魔同归于尽。&lt;/p&gt; 易剑臣本已受了内伤,此时再次受到创伤,鲜血从嘴角溢出。&lt;/p&gt; 杨书言心一痛,不顾生死冲上前去紧紧搂住他的腰,阻止他继续伤害自己。&lt;/p&gt; “你不要再去想复仇的事……你想想你生命中快乐的时光……不要输给自己的心魔。”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泪水似流星坠落。&lt;/p&gt; 拳头铺天盖地而来,一拳拳打在杨书言搂住他的背上,不多时,她便伤上加伤,喉头一阵腥甜,鲜血漫出嘴角。&lt;/p&gt; “你松手啊!我控制不了自己!放开我!”易剑臣心被狠狠揪痛,仅存的意识支撑着他,想要挣脱开杨书言。&lt;/p&gt; “我不松……我相信你可以的!”杨书言非但没有松手,反而闭上了双眼,强忍着内外伤的发作,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lt;/p&gt; 易剑臣痛苦地闭上双眼,往日美好的回忆一幕幕重现在脑海中。&lt;/p&gt; 在那个寒冷刺骨的雨夜,杨书言一袭月白长衫,一把油纸伞,为他撑起了一片晴明。&lt;/p&gt; 那个不眠的夜晚,屋顶上,两人互诉衷肠,对流星许愿,耿耿星河欲曙天。&lt;/p&gt; 坠入禁地书言苏醒的那一刻,表明的心意。&lt;/p&gt; 两人在八卦阵中默契的并肩作战。&lt;/p&gt; 书言死里逃生,两人紧紧相拥的感动和狂喜。&lt;/p&gt; 原来,我们走过的路已经这么长了。&lt;/p&gt; 心中的爱,终于战胜了恨。&lt;/p&gt; 易剑臣的眼睛终于变回了黑色,意识也完全恢复了,双手颓然落下。&lt;/p&gt; 感受到易剑臣的异样,杨书言慢慢松开了双手,看向他的双目。&lt;/p&gt; 看着杨书言的容颜,易剑臣虚弱地笑了笑,抬起手指想要轻轻抹去她的泪水。此时,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溅湿了衣襟,目光消散,直直地倒了下去。&lt;/p&gt; 刚刚欢喜一场的杨书言只觉心里一空,眼睁睁看着刚刚恢复正常的易剑臣就这样倒了下去,不省人事。&lt;/p&gt; “剑臣……剑臣!”不知所措的杨书言不论怎样摇晃和呼喊着眼前的人,都毫无反应。&lt;/p&gt; 突然,整个石室的蜡烛同时熄灭,一瞬间陷入黑暗。&lt;/p&gt; 紧接着,石室中间的地面竟然开始缓缓上升,杨书言和躺着的易剑臣就这样升到了石室的上一层。&lt;/p&gt; 杨书言微微怔住,他们的前方,正是下一道关卡所在的石门。&lt;/p&gt; 苦笑着摇摇头,他们真的能撑到最后吗?&lt;/p&gt; 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禁地的最尽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十一章 相知默契破险关 回过神的杨书言,像是不相信他们身下之地的安全,不顾伤痛背起昏迷不醒的易剑臣,连拖带拽,到了长长的甬道里,方才把身上的人慢慢地放下,让他倚靠在石壁之上。&lt;/p&gt; 望着易剑臣紧闭的眸子,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紧抿的唇,还有那触目惊心的鲜血,嘴角、下巴、衣襟上都是,杨书言却出乎意料的冷静,没有哭,也没有恐惧。但是,她的心却是一瞬间空了。&lt;/p&gt; 易剑臣战胜心魔、恢复正常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指拂过她脸庞欲拭去她泪水的那一瞬间,他眼中一片温柔的那一瞬间,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她以为他们又成功了,她以为……那一瞬间,绝望中燃起了希望。下一瞬间,希望却突然消失,她以为老天开了个玩笑,她还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悲伤,还没来得及惊呼,眼前的人,就那样轰然倒下。前一刻的温柔,竟然像死前的回光返照,明明那么真实,衬得现在的寂静像是虚假的一样。&lt;/p&gt; 慢慢抬起了右手,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抹去他嘴角的血迹,所触之处,和自己的手指一样,一片冰凉。&lt;/p&gt; 她想伸手去握住他的手,给他温暖,给他希望,就像在她昏迷时他所做的那样。但是,她又有些迟疑,有些怔楞。&lt;/p&gt; 曾经她一把搂住杨牧成的脖子,想和爹嬉闹。然而杨牧成却涨红了脸,干咳两声拉下脸来,“你也不小了,别胡闹,一个姑娘家不要和男子这样没规没矩的,就算是你爹我也不行。”&lt;/p&gt; 看着脑袋耷拉下来的她,杨牧成心一软,但仍然不改变说辞,虽是语气缓和了许多,“书言,以前你还小,所以这样做没关系,现在你长大了,是个落落大方的姑娘家了,就要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以后不要这样了,不然小心嫁不出去。”说着,轻轻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lt;/p&gt; 她虽然从小和男孩子们一起长大,一起练武,一起读书,一起嬉闹,称兄道弟,没啥女人味,但是却从没有和男孩子们一起勾肩搭背,一起痛痛快快地嬉闹一场。练剑结束后,她却不能和他们一起去玩,只能在藏书阁一遍一遍地抄着诗文和武功心法,艳羡着他们放肆地笑着闹着。&lt;/p&gt; 江湖儿女本不拘小节,杨牧成对杨书言的培养方式却反其道而行之。读书习武明礼仪,不像一个放荡不羁快意江湖的江湖儿女,不像一个会女红精琴棋的大家闺秀,也不像一个手脚麻利温柔贤惠的寻常女孩儿。&lt;/p&gt; 也因此,杨书言总给人一种似近非近,明明很暖,却又让人觉得很清冷的感觉。遇到再大的痛苦也选择独自默默承受,表面风轻云淡,所以也从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脆弱,也没有人真正地守护过她。&lt;/p&gt;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易剑臣,但是她却说不出口。她分不清易剑臣对她的好是朋友间的喜欢还是男女之情,她也怕自己一厢情愿,让彼此都尴尬。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笨拙而独特的方式,去守护着眼前这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lt;/p&gt; 但是在禁地的这一路走来,他那紧紧的拥抱,关切的眼神,都让她既开心,又慌乱。&lt;/p&gt; 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她却觉得像是走过了人生,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就在这小小的禁地里,淋漓尽致地上演。一道道机关,剥落人性的光辉和弱点,也剥落了她和易剑臣懵懂情感的薄纱。&lt;/p&gt; 筋疲力尽的杨书言也靠在了石壁上,右手慢慢地握住了易剑臣冰凉的左手,但是她自己也伤得很重,手脚冰凉,她的右手的温度仿佛并不能温暖到他,但还是渐渐地握紧。她微微侧过头,注视着身旁昏睡着的沉静的容颜,火盆中跳跃不止的火苗,映着她的侧颜明明灭灭。&lt;/p&gt; “我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你一定不能有事。”&lt;/p&gt; 沉默片刻,杨书言闭目依靠在石壁之上,“不论你生与死,我都陪着你。”&lt;/p&gt; 忽然听得一声轻笑,“傻丫头,我哪儿那么容易死掉。”&lt;/p&gt; 杨书言闻言一惊,转头看向易剑臣。只见他虽面色苍白,双目却神采奕奕地望着自己,丝毫看不出是一个奄奄一息之人。&lt;/p&gt; 急忙松开了握住他手掌的右手,一时尴尬地别过头去,不敢正视他的双目。易剑臣见状,不禁莞尔。&lt;/p&gt;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lt;/p&gt; “刚刚。”&lt;/p&gt; “我说的话……你,你全都听到了?”杨书言耳根子已经滚烫。&lt;/p&gt; “没,我只听到了两句。”&lt;/p&gt; 那还好。&lt;/p&gt; 杨书言松了一口气,没全听到就好……哎?自己好像一共就说了两句话!臭小子……&lt;/p&gt; 气愤一瞬间盖过了尴尬,杨书言转过身来一拳打在了易剑臣的胸口上,不过力度很轻,“你耍我!”&lt;/p&gt; 易剑臣的笑容忽然凝滞,捂住自己的胸口,剑眉紧锁,双唇紧抿,似乎是伤势复发。&lt;/p&gt; 杨书言一瞬间慌乱,急忙凑上前去,“你怎么了!对不起我不……”话还没有说完,只觉自己身子忽然在外力的作用下前倾,一个把持不住直接扑在了易剑臣身上,脑袋埋在了他的颈间。&lt;/p&gt; 易剑臣在其俯身查看自己伤势时便趁机右手一揽,直接按住了书言的后脑勺,紧紧抱住了她。&lt;/p&gt; 大吃一惊的杨书言正欲挣扎起身,却听到易剑臣轻轻地笑道:“书言,听到你那些话,我很开心。”&lt;/p&gt; 识破易剑臣诡计的她,却忘记了挣扎和贫嘴。右臂抬起,也搂住了他。&lt;/p&gt; 茶水自壶嘴倾泻而下,渐渐溢出了茶杯,在桌上流淌。&lt;/p&gt; 出了神的女子终于回过神来,一声惊呼,放下茶壶跳起身来,虽没被被滚烫的茶水烫到,左臂包扎好的伤口却被大幅度的动作牵扯到,不由得一声哀嚎。&lt;/p&gt; 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陆夕颜心更乱,也不收拾,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继续发着呆。&lt;/p&gt; 回想起那个蒙面人看她的眼神,她方寸大乱。他的剑刺向易剑臣的一瞬间,她鬼使神差般没有思考就迎面挡了上去。书言为她挡剑的那一刻,她又惊又感动,但是当本应安全的易剑臣飞身迎掌为了杨书言而坠入悬崖的一瞬间,她除了震惊和害怕,竟然还有一丝别的情感夹杂其中。那种心痛的感觉,竟然像是嫉妒,她甚至希望和易剑臣一同坠下悬崖的是她。&lt;/p&gt; 蒙面人看向她的眼神有吃惊,也有一丝嘲弄,甚至,还隐隐有着奇怪的笑意?&lt;/p&gt; 陆夕颜急忙甩甩头,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现在,她只能祈祷,易杨二人平安无事。&lt;/p&gt; 甬道。&lt;/p&gt; 杨书言和易剑臣相互搀扶着走向下一道石门。&lt;/p&gt; “你……真的没事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看着易剑臣苍白的脸色,杨书言真的不放心。&lt;/p&gt; 易剑臣嘴角一扬,“没事,我现在可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下下一道机关呢。”说着,眼神定定地看向前方的石门。&lt;/p&gt; 杨书言无奈地笑笑,不言。&lt;/p&gt; 石门关闭,两人开始打量着这间石室。&lt;/p&gt; 这间石室比前面所有的石室都大出好多倍,十步开外,是深深的沟壑,而往下望去,深不见底的暗处,隐隐闪闪发光,竟是数以千计的剑刃和铁刺,这要是一不留神摔下去,可连个全尸都没了。&lt;/p&gt; 石室中间的一道石壁将其分成了两个空间,两个空间构造相同,两处沟壑的尽头,都有一道石门。&lt;/p&gt; 但这沟壑长达十丈,即使用轻功没有凭借借力也是不可能飞过去的。&lt;/p&gt; “一定有机关。”易剑臣挑了挑眉毛,随手敲了敲周围的石壁,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声音,没有暗格也没有机关,“虽然找不到。”&lt;/p&gt; “……”杨书言不置可否,四处瞧瞧,见到整个石室昏暗无比,便随手捡起地上未烧尽的火把在门口的火盆中点着了,走到地面的断裂处,向沟壑的附近和深处照着,希冀着能发现什么。&lt;/p&gt;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东西,倒是发现了在沟壑边缘处的石壁上,悬着一个废弃的灯盏烛台,于是便将火把伸过去点燃了它。不知那里面盛着什么液体,火把的火焰刚刚触碰,整个灯盏忽地燃起了熊熊火焰,周围的黑暗瞬间被驱逐干净。与此同时,石壁另一侧的沟壑发出了响动,两人对视一眼,急忙赶过去查看。&lt;/p&gt; 另一侧同样位置的一个废弃灯盏的下方,沟壑的上方,竟然从石壁中探出了一块石板,刚好能站住一个人的大小。&lt;/p&gt; 两人面面相觑,好像明白了机关的设置,急忙赶回第一处灯盏,映着火光一看,一道沟壑的两侧石壁上都分布着相同的灯盏,看来点燃了这些灯盏,另一侧的沟壑就会有暗板探出,踩着这些暗板,加上轻功,到达对面就应该不是难事了。&lt;/p&gt; 刚刚喜形于色的两人,却不禁挠了挠后脑勺。第二处灯盏在一丈以外,太远了,就算靠着轻功飞过去点燃了,可石板在另一侧,这一侧的人岂不是要掉下去变成刺猬。&lt;/p&gt; 杨书言走到另一侧,将暗板之上的灯盏点燃了,和她心中料想的一样,最初那侧的灯盏之下,一道石板缓缓从石壁中探出来。这些机关,控制的是另一侧的石板。看来他们两个必须要分开走了。&lt;/p&gt; 杨书言回头看向易剑臣,易剑臣会意,在门口的火盆处又燃了一只火把,拿在手中,朝书言笑笑:“这机关叫‘同生共死’也不为过。”&lt;/p&gt; 两个人都已经明白,他们必须在看不见对方的两侧同时用轻功去点燃第二盏烛台,这样两侧的暗板就能同时探出,然后落在其上面借力之后,要再同步去点燃第三盏、第四盏……以此类推,直到同时在尽头落地。二人稍稍配合不默契、或是一人有了闪失,那便真的是同归于尽了。&lt;/p&gt; 杨书言闻言一笑,“我真的越来越佩服设计这些机关的那个前辈了。”&lt;/p&gt; 在这种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面前,两人却都不再感到恐惧,经历了前面的那些关卡,他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面对眼前的考验,只觉得刺激,又苦笑不已。&lt;/p&gt; “还记得相知剑法的步法吗?”杨书言耸耸肩问道。&lt;/p&gt; “当然。”易剑臣点了点头。&lt;/p&gt; “我们就以它的步法速度为参照,赌一把。”&lt;/p&gt; “嗯。”易剑臣看着对面的杨书言,眉眼弯弯,“你怕吗?”&lt;/p&gt; “当然不怕。”杨书言想了想,“因为我们……”&lt;/p&gt; “心有灵犀。”异口同声。&lt;/p&gt; 如果时间就停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多年后的心有灵犀,更多的是感应到彼此的伤痛,被命运捉弄的痛苦和自嘲。而这一刻的心有灵犀,无关其他,只是少年时最纯粹最美好的感觉。&lt;/p&gt; 两个人彼此一点头,身形一闪,似离弦的箭一般,同时奔向无尽的沟壑。一步踏起,纵身一跃,衣袂翻飞间,右手火把向前一探,两侧的灯盏同时燃起火焰,身形落下的同时,暗板弹出,两人稳稳落在了石板之上。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和懈怠,脚刚沾地,便用力一蹬,飞身前往下一盏烛台。&lt;/p&gt; 一路只有衣袂翻飞摩擦空气的破空声、烈焰燃起的噼啪声和机关发动的隆隆声,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两人竟已跃出了十丈之远,在看不见彼此动作的情况下,配合的默契度竟如此之高,一路上也算是有惊无险。&lt;/p&gt; 两人同时落地,见到彼此相安无事,总算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腿也差点软了,仿佛所有的气力都已经在方才耗光。&lt;/p&gt; 两人想走过去,孰知,又生变故。脚下的地面忽然不知从何伸出了一副铁环,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双脚脚腕便被铁环状的镣铐拷住,丝毫动弹不得,而两人中间,两道石门中间,一道石壁从天而降,缓缓下落。&lt;/p&gt; “书言!”易剑臣大吃一惊,奋力挣脱着镣铐,却是徒劳。&lt;/p&gt; 对面的杨书言也是如此。&lt;/p&gt; 他们不是过关了吗?&lt;/p&gt; 这又是什么情况?&lt;/p&gt; 两人看着对方的身影渐渐被石壁挡住,心下又慌乱,又害怕,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着石壁完全落下,与两处沟壑中间的石壁紧密重合在一次,将整个石室彻底分割成了两部分,对方从自己的视线中彻底消失。&lt;/p&gt; 镣铐在此时竟然突然张开,隐回了地下。目瞪口呆的二人,来不及疑惑和震惊,只是急忙扑在了石壁前,想知道对方的情况。&lt;/p&gt;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易剑臣急急地询问。&lt;/p&gt; “能。这,这是怎么回事?”&lt;/p&gt; 此时,两侧的石门豁然洞开。&lt;/p&gt; 两人沉默了许久,易剑臣率先打破沉默。&lt;/p&gt; “我想,接下来的路我们只能自己走了……”&lt;/p&gt; “……”&lt;/p&gt; “书言,照顾好自己,你一定要小心……我想最后我们一定会殊途同归的。怎么不说话?你听到了吗……”&lt;/p&gt; “……嗯,我在。我们都要活下去,活着走出去。”&lt;/p&gt; “嗯……那,我们走吧。”&lt;/p&gt; “好……”&lt;/p&gt; 两人说罢,却都没有动身。&lt;/p&gt; 因为真的不知道在此一别,还能不能见到对方,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lt;/p&gt; 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说什么。想再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口,将话咽回了肚子里。&lt;/p&gt; 对面什么声响也没有了,他/她应该已经走了吧……&lt;/p&gt; 易剑臣和杨书言,终于回过身来,迈出了脚步,踏进了下一道石门。&lt;/p&gt; 你,一定不能有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十二章 向死而生侠道魂 易剑臣刚迈进石室,石门在身后迅速关闭,还未来得及打量四周环境,忽然面门一凉,定睛一看,几把飞剑疾风而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易剑臣一个侧身翻转了几圈,堪堪躲过,闻得“铮”的一声,只见那几把长剑已没入石门一寸有余,可见其剑锋锋利无比,其来势不可小觑,如果被刺中,穿胸而过完全是小意思。&lt;/p&gt; 还未能歇一口气,“嗖嗖”几声又有数把长剑不知从何方射出,精准地飞向易剑臣所在的位置。皱皱眉,再次灵活躲过,目光四处搜索着有无兵器可以得手,赤手空拳抵抗下去下场只有万剑分尸。整个石室一片空旷,只有一些石柱、石台之类的东西,但是却并没有任何其他的物件,一眼望去这些物件与整间石室融为一体,宛若天成,似是一个天然洞穴。忽然,他目光扫到了刚刚钉在石门之上的长剑,灵机一动,在躲避着乱剑攻击的同时,来到石门前,双手握住剑柄,右腿蹬住石门,用尽全身力气奋力一拔,抽出了长剑。&lt;/p&gt; 长剑越来越多,从石室的四面八方飞过来,似是长了眼睛,亦或是被人操纵,不论易剑臣如何躲避如何藏匿,都能精准无误地飞向他。一时之间,剑光摇曳,四处激荡,他快速变换着身形,长剑飞舞,衣袂翻飞,格挡着严密的攻势。可是这剑阵似是无穷无尽,而且能够追踪,易剑臣本就有伤,这样没完没了一直打下去,他一定会输。&lt;/p&gt; 可是这石室并不像之前的那个布着八卦阵法的石室,这些漫天飞舞的长剑毫无章法可循,也寻不到破解之法。正想着,易剑臣只觉左手臂一凉,鲜血渗出,终是体力不济,躲闪不及。可是除了这样蛮斗下去,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只能咬咬牙,豁上命去继续挥舞长剑。&lt;/p&gt; 不多时,衣袍已被鲜血染红,虚汗顺着下巴滴落,发梢早已被汗水浸透,拧成了一缕一缕。面对着无休止的剑影,易剑臣的眼中波澜不惊,一口牙齿几乎被咬碎,为了能活着和书言重逢,自己一定要撑下去。&lt;/p&gt; 忽然,他却心一慌,书言此刻会不会也同他一样,身陷险境,身负重伤。一愣神,左腿一阵剧痛,倒抽一口冷气,不由得单膝跪了下来。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左腿也被剑锋削到了。&lt;/p&gt; 怒喝一声,易剑臣强撑着站起身来,长剑在面前一竖,手捏剑诀,将真气运转周身,凝于指尖,大喝一声,真气尽数灌注到剑中,只闻得一阵“嗡嗡”声,剑气瞬时从剑尖激射而出,荡平了四周所有的飞剑。&lt;/p&gt; 这是他第一次使出剑气。易初云的剑术修习同其他人略有不同,他不是单纯追求剑法的速度和招数,而是将体内混元真气与手中之剑融为一体,其剑气喷薄,万物皆伏。但是由于易剑臣年岁尚轻,内功也比较薄弱,所以并不能达到这一层功法,易初云也只是教授了他使出剑气的法门和口诀,并没有深一层传授。不料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他发挥出巨大的潜力,竟强行使出了剑气。&lt;/p&gt; 真气大耗而精疲力竭的易剑臣,却绝望地发现,一切并没有结束。那些被他剑气击落在地的长剑纷纷飞到半空,交织在一起,竟然形成了“剑群”,而这“剑群”的模样,竟是一条飞龙。&lt;/p&gt; 只闻到一声龙吟,“飞龙剑群”裹挟着万千利剑与浩荡剑气,直奔易剑臣而来。易剑臣心下大惊,避无可避,再次横剑于前,凝聚全身的真气灌注剑中,拼死抵挡着“飞龙剑群”的威力。&lt;/p&gt; 无奈他那近乎枯竭的真气,又怎能抵挡这飞龙之势的剑阵。易剑臣拼尽全力,却只是螳臂当车,被飞龙剑气顶得连连后退,直到猛地撞击在身后坚硬的石台石壁之上,在剑气和石壁力道的前后夹击下,他只觉两眼一黑,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心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但他双手却仍紧紧握住剑柄,与近在咫尺的剑气僵持着。深吸一口气,猛地翻转身子变换方位,飞龙剑气一瞬间将那石台击了个粉碎,巨大的冲击波也震飞了易剑臣手中的长剑。&lt;/p&gt; 被剑气掀到一旁的易剑臣,捂着胸口扶着石壁爬起来,却忽然发现手下的石壁有些奇怪,似乎有凹凸不平的线条。俯身一看,竟然是一块巴掌大的圆形石盘,上面是太极双鱼状图案,一侧刻着“彼”,一侧刻着“己”,而两仪中间的分割线,正对着一条竖直的直线,上面是“生”,下面是“死”。&lt;/p&gt; 试着动了动,发现这石盘是能够转动的。难道这就是控制这个石室飞剑的机关!终究是天无绝人之路,易剑臣心头一喜,右手扳住了圆盘,欲将“己”的一面转至“生”线。自己还好坚持到了现在,才有机会发现这个机关,才有希望活下去,不然真要葬身地下了。&lt;/p&gt; 然而就在转动圆盘的一瞬间,易剑臣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头一震,大脑“嗡”的一下,停下了手头的动作。&lt;/p&gt; 己生,彼亡。&lt;/p&gt; 己是当然是我,那“彼”是何意?&lt;/p&gt; 在这禁地里,“彼”除了杨书言,还能有谁。&lt;/p&gt; 书言。&lt;/p&gt; 心忽然被揪着似的,易剑臣目光闪烁,抬头望望那再次死灰复燃的乱剑,又瞧瞧那个石盘上刻着的“生”字。&lt;/p&gt; 看来最后能活着走出这禁地的,只有一人罢了。这机关的设计者,心肠竟如此歹毒,让历经千辛万苦并肩作战闯过无数关卡走到这里的试炼者,自相残杀。人的本能便是保住自己的命,这样一来,最终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同归于尽,无人生还。&lt;/p&gt; 不知道那傻丫头在那边怎么样了。&lt;/p&gt; 恐怕,也凶多吉少。&lt;/p&gt; 她那边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机关?这样的抉择?以那傻丫头的性子,一定是选择牺牲自己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他……可是他若一人苟活于世,没有了她,他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自从爹娘离开以后,他就发誓,一定会用生命守护住自己爱的人,如果书言最终能够平安,他就是死了,也会开心,因为他终于能凭借自己的能力,保护了一个人。&lt;/p&gt; 胸口一阵翻江倒海,易剑臣剧烈地咳了起来,喉头一阵腥甜,又呕出一口鲜血。无力地倚靠在石壁之上,目光怔怔地看着散落的长剑再次腾起交错拧成“飞龙剑群”,嘴角却一扬,苦笑了一声。&lt;/p&gt; 爹、娘,孩儿不孝,不能为你们报仇了……&lt;/p&gt; 看来自己和杨书言终究殊途、有缘无分了。&lt;/p&gt; 书言,你一定要活下去,带着我的那份,好好活着……&lt;/p&gt; 圆盘缓缓转动,停了下来。&lt;/p&gt; 彼生,己亡。&lt;/p&gt; 易剑臣强撑着站起身来,面对着咆哮的飞龙剑气,一脸平静,挺直了身板,视死如归。&lt;/p&gt; 他的眸中,有着不惧一切的坚毅,波澜万丈的柔情。&lt;/p&gt; 禁地的另一边。&lt;/p&gt; 杨书言踏进石室,谨慎地一步一步向前,目光打量着四周。整个石室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地面也很普通,看不出来有什么暗板或者机关。&lt;/p&gt; 待她渐渐行至石室的中心方位时,忽然莫名地两眼一黑,一阵眩晕,身子不由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待站稳身子眩晕感消失后再次睁开双目时,她却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身边景象大变,石室不见了,自己仿佛处在一个虚无的空间,头上空是浩瀚的星空,脚下的地面也无尽延伸,看不到尽头。&lt;/p&gt; 只感觉自己身后突然出现了人影,杨书言惊奇一回头,发现竟有七个人排成阵法,七把长剑齐刷刷对准她,身子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又忽觉右手中多了一物,低头一看,手中竟凭空多了一把长剑。&lt;/p&gt; 来不及震惊和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那七人轻叱一声,身形一换,脚步飘移,剑光一闪,还未等杨书言回过神来,竟以将其包围在了阵法中间。一人对打七人,还真是她平生第一次领教,事后回忆起来,真真切切是苦不堪言,任人宰割。&lt;/p&gt; 七把长剑自不同方位同时攻来,杨书言毕竟没有三头六臂,迅速变换身形衣袂翻飞躲过两剑攻势,挥剑荡开了另外两剑,却无法避开腰间的三剑。原地急速转身,剑锋皆次划过她的腰身,却终是万幸,躲过了长剑的穿腹一击。腰间一阵剧痛,杨书言倒抽一口冷气,忍痛瞅准时机翻转手腕,长剑自下向上一挑,击开了那三剑。&lt;/p&gt; 左手捂住腰间渗出的鲜血,想要逃离这个奇异的阵法,却是无处可走,不论冲向哪一个方向,招呼她的只有冰冷的剑锋。&lt;/p&gt;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抢占先机。管他什么阵法,如果破了其中一个人,这阵法一定会被打乱。心中想着,长剑便迅猛刺向最边上看起来剑术最差的一人,眼看那人来不及挥剑格挡,另一端的三人却急速变动方位,猛地攻向杨书言,为了自保,她只能回剑防御。不论她攻向阵法中的那个人,其余阵位的人总是能及时来救,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皆应。缠斗多时,她非但没有闯出阵,身上却多处挂了彩。&lt;/p&gt; 七人步法忽然加速,疾如狂风,围成一个圈在杨书言的四周急速游走。本就伤痕累累的她哪里还看得清七人的身法,一片剑光缭绕之中,杨书言咬着牙凝神迅速荡剑格挡着从四面八方突如其来的剑锋。&lt;/p&gt; 忽然,一阵强烈的剑气扑面而来,还未等杨书言收回剑来,那长剑疾如闪电,以势不可挡之势,径直刺入了她的身体。只闻得血肉撕裂的声音,杨书言呼吸一窒,长剑“呛啷”一声落地,双手紧紧握住刺入右胸的剑刃,手心被割出淋漓的鲜血,却丝毫阻止不了那长剑的去势,使剑之人正是七人之中正中那人,也是功力最强者。那人竟冲出了阵形,长剑继续深入她的身体,欲下杀手,杨书言竟毫无招架之力地硬生生被那一人一剑顶得急速后退,染了血的月白长靴与地面的摩擦力丝毫不能缓住她后退的速度,后背猛地抵在了冰冷的石壁上,整个人竟然被长剑钉在了墙上。&lt;/p&gt; 鲜血和汗水溅落,身体被穿透的一瞬间,那窒息的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那一瞬间,她仿佛一只脚踏在了鬼门关,所幸不是左边的心脏部位,不然她早已是剑下孤魂了。&lt;/p&gt; 四周忽然一片寂静,不知是她已经丧失了知觉,还是什么,她竟然感觉手中紧握的剑刃平白消失在了空中,眼前的人影也不复存在。身体无力地跌坐在地,衣衫原先干涸的血迹已被新的鲜血和虚汗覆上了新的一层,想要大口呼吸,每一次呼吸却都剧痛无比,杨书言用尽所有气力撑住已如千斤重的眼皮,想要弄清楚现在的状况,然而她的意识已经在渐渐涣散。&lt;/p&gt; 昏昏沉沉,她注视着前方,景象竟已经变回了原来的石室。在她被长剑穿透身体抵住石壁的那一刻,景象都变了回来,没有人,没有剑,仿佛她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罢了。但是她胸前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一股一股涌出的鲜血,却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lt;/p&gt;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朦胧之中,眼角的余光察觉到了身前五米远的石壁上好像有什么在发出淡淡的荧光。那是什么东西?她眯起眼睛打量着,却是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凑到跟前去瞧上一瞧,那东西一定有玄机,说不定刚刚的幻境就是它制造的。&lt;/p&gt; 用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石壁,脚下用力,想要站起身来,每一寸移动,都剧痛无比,用手臂扶着石壁一寸一寸挪动着身子,她深知此刻的身体状况,若没有倚着的东西来撑住身子,是绝对走不到那个明明很近的地方的。&lt;/p&gt;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撑到了现在还没有倒下,杨书言只知道,自己不想死,也不能死,更不会就这样认了输,易剑臣还在等着她,父亲还在等着她,她的朋友都在等着她。也许是身上的伤口已经太多,也许是她右胸口的剑伤太过严重,她对于疼痛渐渐已经麻木,眼中除了那个发光体,已经什么都没有了。&lt;/p&gt; 终于挨到了目的地,筋疲力尽地顺着石壁坐下来,仔细向那发光的物体看去。&lt;/p&gt; 竟是一个圆形石盘,太极两仪,己彼生死。沿着凹凸不平的缝隙,发出淡淡的荧光。&lt;/p&gt; 凝视了许久,猜测到了这石盘的含义后,她没有狂喜,也没有绝望,只是淡淡笑了笑,又兀自摇了摇头。&lt;/p&gt; 天意弄人。&lt;/p&gt; 这机关的设计者,仿佛以上天的姿态,俯瞰着闯入这禁地生生死死来来去去的人们,自己就像一个可笑的玩偶,在困局里垂死挣扎,而设计者就饶有趣味地瞧着里面的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还能撑多久才能不甘心地死去。&lt;/p&gt; 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lt;/p&gt; 也不管这机关是真是假,既然易剑臣能有一线生机,她就要拼死一试。&lt;/p&gt; 圆盘转动,彼生,己亡。&lt;/p&gt; 不知是机关设置还是默契使然,易剑臣与杨书言两人竟鬼使神差地同时在两侧转动了圆盘,触发了机关。整个禁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然而两人并不能看到那内部机关构造的齿轮在迅速转动,两侧石室之下的齿轮相互重组和摩擦轮转,禁地抖动了不到半盏茶的时分,渐渐停了下来,一片寂静。&lt;/p&gt; 在机关启动的那瞬间,世界好像都停止了,连呼啸着的“飞龙剑群”都停滞在了半空。就在二人疑惑不已又心存侥幸的时候,殊不知机关此时才真正开启。&lt;/p&gt; 万剑交错旋转形成的巨大的飞龙在一瞬间“复活”,以毁天灭地之势朝着易剑臣呼啸而去,他虽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看到这样可怕的一幕,还是有恐惧瞬间涌上心头。但身后便是石壁,他已无退路,必死无疑,索性张开双臂靠在石壁上,闭上双目,等待着万剑穿心而死。&lt;/p&gt; “飞龙剑群”在穿透易剑臣身体的前一刻,忽然万千长剑化作无数金色的剑气,与“龙首”交织形成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色剑气之龙!只闻得一声龙吟,整条巨龙扑向易剑臣的身躯,金色飞龙剑气尽数穿透了他的身体,“啊——”易剑臣痛得喊出声来,只觉得浑身骨骼似被击得粉碎,筋脉尽断,五脏六腑都被震碎,只觉体内涨得似乎马上就要炸裂,粉身碎骨。&lt;/p&gt; 心口剧痛,喉头一腥,血雾弥漫。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渐渐飞向半空,金色的飞龙剑气在他身边一边咆哮,一边环绕。&lt;/p&gt; 另一边。&lt;/p&gt; 机关发动的一瞬间,石室的地面瞬时全部塌陷,猝不及防的杨书言也随碎掉的石块石板迅速向下坠落。&lt;/p&gt; 下落不久,忽然身体一阵冰冷,呼吸一窒,竟是整个人坠入了冷水潭中。&lt;/p&gt; 杨书言心里一震,自己并不会水。冷水潭的水,深不见底,广阔无垠,这情形竟与之前的幻境很是相似,莫非也只是幻境罢了?但是,就算是,她也只能坐以待毙。&lt;/p&gt; 冷水潭中的水与寻常的水不同,像是冰窟融化的水似的,阴寒刺骨,常人在这水里泡上一盏茶时分,都能结成冰块。何况她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何况她还不懂水性,杨书言只觉被这冰水一泡,全身所有的伤口都像是被撒了盐,痛得她几次欲昏厥过去。她不懂水性,也看不到任何能攀附或者上岸的东西,只能手脚并用瞎扑腾想要浮出水面呼吸,但是越是感到窒息想要呼吸空气,她的鼻子和嘴巴越是被灌了一口又一口的冰水。&lt;/p&gt; 渐渐地,身体已经没了知觉,在水潭中渐渐沉了下去,杨书言只觉得自己被黑暗吞噬,被冰冷侵蚀透骨,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幕幕的熟悉的场景,幼年时扑在娘亲的怀抱里,少年时与众师兄弟一齐练剑,父亲那宠溺又无奈的微笑,和陆夕颜一齐嬉笑打闹,和易剑臣一起在星空下许愿,还有……易剑臣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那幸福的笑。&lt;/p&gt; 泪水落下,融进了水里。&lt;/p&gt; 终于闭上了双目,完全失去了意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十三章 阴阳玉坠生死契 身体浮在半空,被金色飞龙剑气团团围住的易剑臣,眼睁睁瞧着一束束剑气随着一声声龙吟飞入自己体内,而自己却动弹不得,只能硬生生受着。身体痛入四肢百骸,但此时的感觉已经同方才有异,不是那种五脏六腑被撕裂、经络尽断的感觉,而是一种体内真气乱窜,越发膨胀,似要撑破身体的那种痛苦。&lt;/p&gt; 就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易剑臣忽然感觉剑气停止了进入他的身体,不由得睁开双眼,却惊异地发现环绕周身的飞龙剑气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大量金色虚无的文字和比画招式的栩栩如生的小人,在周身浮动和旋转。快速扫了一眼那些浮动的文字和图画,心里暗暗称惊,竟像是不知名的武学秘籍,但是却只有短短的一篇,仅是一招一式罢了。&lt;/p&gt; 目光定在了一个比划招式的小人上,惊奇地发现小人竟然动了起来,一招一式皆是文字所写。体内的真气横冲直撞,不断膨胀,易剑臣已经要承受不住,此刻虽仍身在空中,却突然发觉身体已经动弹,于是便鬼使神差地照着那小人的动作比划了起来。&lt;/p&gt; 体内激荡的真气仿佛寻到了方向,不再群龙无首般四处乱窜,在易剑臣的运功下,渐渐都汇集在了丹田。金色的文字和小人渐渐消散,易剑臣的身体慢慢下落,但手上的招式仍未停,双脚踏上地面,易剑臣默记那小人的最后一招,一个旋身,左手握拳,右手剑指向前方一指,丹田内真气都迅速流向了右手臂,剑指一定的一瞬间,体内浩荡剑气从指间喷薄而出,顿时一声巨龙的咆哮,竟有一条半透明的金色的飞龙从易剑臣体内飞出,伴随着剑气,金色的光芒照亮整间石室,“轰——”的一声,石室中所有的石柱石台之类,在一瞬间被剑气扫荡,炸为粉末,漫天落了下来,簌簌作响。&lt;/p&gt; 易剑臣只觉体内一阵通畅,不再有真气乱窜的痛苦,心口处因之前屡受内伤而产生胸闷感也不复存在,一身的内伤好了大半。看着被自己发出的剑气炸得粉碎的石室,震惊不已,打量着自己的右手,一直不敢相信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气是从自己的体内发出。&lt;/p&gt; 石室中央的地面忽然上升,易剑臣凑上前去,只见一个圆柱形石台正缓缓从地下升起,在半人高的高度方才停下。石台最上面仍是熟悉的太极图案,石台的上表层石板沿着中间的阴阳分割线缓缓裂开,向两侧移动,霎时金光四射,目不转睛的易剑臣终是微微侧头闭了闭眼睛,待到金光没有那么强烈后,方才睁开双眼凝视着原处。只见似有一个什么东西缓缓上升,悬在半空自行打着转儿,易剑臣定睛一看,竟是半块太极玉石,一个指节的大小,通体晶莹,白色的玉石发出温润的光芒,正是太极中的“阳”。“阳”中的那一点“阴”正好镂空,若用绳线穿起来,刚好能当个玉坠挂在脖子上。&lt;/p&gt; 易剑臣只觉太过神奇,大胆地慢慢伸过手去想要触摸那个玉石。有惊无险,并没有什么机关暗器,莹莹白玉被易剑臣紧紧地握在了手中。&lt;/p&gt; 另一边。&lt;/p&gt; 杨书言一直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lt;/p&gt; 那算命先生所言的血光之灾和英年早逝,自己躲了这么多次,在鬼门关徘徊了这么多次,终是躲不过了吗?&lt;/p&gt; 那死亡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她最后意识全无的那一刻,不知是暂时昏迷,还是,就那么死了。她不知道。&lt;/p&gt; 不知道昏昏沉沉睡了多久,她渐渐又有了意识,因为体内一阵奇异的寒冷入骨的刺痛感,痛醒了她,恢复了些许知觉。但是眼皮却如千斤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四肢也一动都不能动,仿佛整个身体,只剩神识还属于自己。&lt;/p&gt; 杨书言只感觉身体下方的屏翳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穿透,寒冷透入四肢百骸,剧痛不已,不禁皱紧了眉头。而那种冰冷的气流,正流过小腹,沿腹内向上经前正中线,直走五脏六腑,穿透了咽喉部,向上环绕口唇,经面部入目眶下,最终到达唇下的承浆穴。整个过程痛得无法呼吸,想要挣扎却是不能,只能咬紧牙关坚持着,身体也因疼痛而微微抽搐。&lt;/p&gt; 本以为煎熬终于结束,不料相同的痛楚再次冲击着屏翳穴,但这次却改变了路线,流过小腹,向后沿着脊椎向上走,整个脊柱仿佛都要结冰,身体不禁起了一片战栗,又上达项后风府,进入脑内,上行巅顶。大脑在这种凉气的一阵刺激下,杨书言竟彻底清醒了过来。气流沿前额下行鼻柱,最终到达口腔上颚的龈交穴。&lt;/p&gt; 艰难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先前那星罗棋布的夜空,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她这次离星空很近,以致于能够看清星辰的分布。杨书言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费力挣扎着想要侧首向下方看去,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水中,而是在空中以仰卧的姿势飘浮着,自己明明无所凭借,却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给定住了身,动弹不得。&lt;/p&gt; 既然挣扎无用,杨书言索性放弃了挣扎,平静地接受着经脉被一轮又一轮的疼痛洗礼。她开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上空的星辰,下意识地辨别着,由于从小饱读诗书,天文星象方面的知识也了解不少,于是不消片刻,便已经认出了视野范围之内的所有星象。看着看着,眉头一紧,这……北斗七星,为何比其他的星辰都要亮?久久凝视着慢慢旋转的北斗七星,杨书言竟觉得眼熟无比,感觉似曾相识。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放着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忽然一个激灵,似是想到了什么,复又睁开双眼看向北斗七星。&lt;/p&gt; 方才自己被七人剑阵围攻而身受重伤,此刻一细想,那七人的阵型不正是这北斗七星的形状么!杨书言一边观察着北斗七星的运转,一边回想着那剑阵的一招一式,一攻一防,是了,天权位于北斗斗柄和斗身连接之处,是最重要的方位,若演化如阵法之中,那天权之位应由功力最强者担任,自己刚刚那穿胸一剑,正是由那天权之位的高手所刺。所以如果破了这天权,剩下的六人便阵势大乱,溃不成军,可是……以自己目前的身手,根本无法与天权抗衡,所以硬拼是不可行的。&lt;/p&gt; 目光游移到了那正北方最亮的北极星处,瞥了一眼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再次看向北极星,又转而看看北斗七星,微微眯起眼睛,发现从天璇通过天枢延伸一条直线,大约五倍长,便指向那北极星。杨书言忽地眼睛一亮,一瞬间想通了破解北斗七星阵的方法。&lt;/p&gt; 空中的那北斗七星像是与杨书言心有灵犀一般,察觉到她的思绪变化,竟忽然化作流星,一颗一颗急急下坠欲飞入她的身体。杨书言一时震惊不已,还未反应得过来,七星中的六颗已经进入了她身上各处要穴,一阵冰凉以后,身体原先痛苦不堪的任督二脉处,竟然不再疼痛,也不再觉得阴寒无比,那六颗星辰化作的气流似乎引导着任督二脉混乱的气流一齐来到了丹田处,一时之间丹田的热流与那神秘的寒气融合在了一起,身体忽然感到无比舒畅,有种被洗髓易经的幻觉,身上的禁制也一瞬间解除,手脚也都可以活动了。&lt;/p&gt; 最后一颗天权星坠入杨书言的眉心,条件反射下闭上了双眼,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轻、身上的伤口也没有那么痛了,再次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竟然手持长剑,站在最初的那个幻境中的北斗七星阵中。&lt;/p&gt; 那持剑七人再次发动攻势,欲故技重施,杨书言嘴角一扬,挥剑格挡后身形瞬间变换长剑直指天权,阵型首尾的六人同时出剑来救,一切正如她所料,眼见六剑剑锋要同时插中她的腰间,杨书言的身法却更快,六人还未反应过来,六柄长剑都与她贴身而过,电光火石之间,若不是六人收剑迅捷,便要互相在身上插个窟窿。天权急忙出剑相击,谁知杨书言竟半途收了剑调转剑式趁七人未留意纵身飞出了阵法,在北极星的方位,一个出其不意攻向天枢。天枢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成了目标,根本来不及防御,其他众人距他太远无法及时相救,身旁的天璇急忙来救,杨书言目光一闪,一脚踢翻天枢,长剑一震,“啪”的一声天璇天枢的双剑断为两截。&lt;/p&gt; 此刻阵型已经大乱,无人能阻。&lt;/p&gt; 杨书言一个旋身回到北极星位,衣袂飘飘,仗剑而立。&lt;/p&gt; 七人的身影一瞬间消散,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化为碎片,随风飘散,不多时,杨书言已经站在了空空荡荡的石室中央,所有的幻境都归于尘土。&lt;/p&gt; 身前地面抬升,一个石台缓缓升起,停在了半身处。阴阳石盘开启,金光四射,墨色的玉石“阴”缓缓升起,自行打着转儿,通体晶莹。&lt;/p&gt; 杨书言伸手握住它,石盘慢慢闭合,光芒收敛,石台下沉,一切都恢复了原状。&lt;/p&gt; 还不知出口在哪里,还不知有没有下一关卡,禁地在此刻坍塌起来,碎石滚落,地动山摇,正兀自诧异的杨书言,却发现脚下所站之地是一个圆盘,正在缓缓上升,禁地的毁灭之势并没有影响圆盘上升的平稳。&lt;/p&gt; 不到一盏茶时分,不知道通过了多少层崩塌的禁地,还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感觉眼睛被刺眼的光线一照,立时生疼,闭上了双眼。感觉到了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和和煦的微风,杨书言身子一震,也不顾得眼睛是否适应了刺眼的光线,睁大眼睛向四周看去,枝繁叶茂,鸟鸣啁啾,泉声淙淙,她俨然已经出来了,但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却不知道,应该是谷底吧。&lt;/p&gt; 没想到禁地所在的谷底,竟然是如此人间仙境。&lt;/p&gt; 易剑臣。&lt;/p&gt; 杨书言心一震,环绕四周都没有易剑臣的影子,他难道没有出来……&lt;/p&gt; 大脑一片空白,急忙动身四处找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喊,不料心口一痛,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左手捂住右肩,触手之处一片濡湿,杨书言低头一看,原来是右边胸口的伤口破裂。原先在禁地之中生死之时,她也没顾得上伤痛,不料现在情形缓和了下来,新伤旧伤一齐发作,痛得她连大口呼吸都不敢。&lt;/p&gt; 找遍周遭都没有看到易剑臣的身影,杨书言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面色越发苍白,冷汗已经浸透了被血染红的月白长衫。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杨书言脚步踉跄,却仍未停下休息,她一定要找到易剑臣,他不会死的。&lt;/p&gt; 就在她身子即将倒下的一瞬间,她却听到了。&lt;/p&gt; “书言!”是易剑臣的声音。&lt;/p&gt; 杨书言仿佛一瞬间清醒,蓦然回眸,看到远处同样浴血的易剑臣,正一瘸一拐地向她走来,声音中满是惊喜。&lt;/p&gt;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lt;/p&gt; 泪水在一瞬间坠落。&lt;/p&gt; 两人看见彼此都活着走了出来,相隔百步,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想要立刻奔向彼此身旁,却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一步步走向彼此,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仿佛走了一世。&lt;/p&gt; 没有任何关切的言语,将对方用力地拥入怀中,紧得仿佛要融进彼此的骨血,即便撕裂了伤口,也不顾及。&lt;/p&gt; 泪雨滂沱,却眉眼带笑。&lt;/p&gt; 多么希望,这怀中的温暖,是一生一世。&lt;/p&gt; “书言,你看这个。”易剑臣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太极形玉坠。&lt;/p&gt; 杨书言一笑,不作声,也从怀中掏出另一半玉坠。&lt;/p&gt; “果然是一对的!”易剑臣笑着说道。&lt;/p&gt; 说着,两个人举起手中的玉坠,将其慢慢拼合。&lt;/p&gt; 阴阳玉坠拼合的一瞬间,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lt;/p&gt; 杨书言将她的那个墨色玉坠递到易剑臣面前,见他面有不解之意,莞尔一笑,“我把我的守护神送给你,佑你平安。”&lt;/p&gt; 易剑臣一笑,接过墨色玉坠,将白色玉坠递给杨书言,“它会代我守护你。”&lt;/p&gt; 见到杨书言收了玉坠,易剑臣眉眼带笑,“我们这算交换了信物吧。”&lt;/p&gt; 杨书言耳根一烫,干咳一声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大家应该急疯了,我们快找路回去吧。”&lt;/p&gt; 易剑臣再次忍俊不禁。&lt;/p&gt; 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十四章 历经劫难终归来 “师父,您这是何意?”一面容清秀、书生打扮的少年看着面前那头戴斗笠、长须飘飘的老者的背影不解地问道。&lt;/p&gt; “牧成,剑仙卓云踪在那一战之后,便在此设下道道机关、层层试炼,只为等到时机成熟,挑选七星龙渊剑的下一代宿主。他老人家在做完这些事后,就云游四海去了,再也觅不得他踪影,而为师也一直守护着这个地方,等待着有缘人。然,为师等了半生,也没等到……”说到这里,老者却顿了顿,忽然轻笑了一声,“或许也是好事,天下还能太平一阵子。”转而继续嘱咐,“所以今日将此重任交付与你,你将来可在此地开宗立派,更好地去守护它。”&lt;/p&gt; “可是徒儿怎么知道有缘人是谁,该允许何人进入此地?”&lt;/p&gt; “时机成熟,答案自会知晓。”老者笑笑,“牧成,你相信宿命的存在吗?”&lt;/p&gt; 杨牧成一愣,嗫嚅道:“徒儿……徒儿也不知……”&lt;/p&gt; 老者却并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古剑都是有灵性的,它们会自己选择宿主,并将七星剑魂与龙渊剑魄打入宿主的体内,人剑合一,除了宿主本人,其他人都没有资格拔出这两把剑。而这宿主在被选中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也不再由自己说了算,直到……灭魂彻底粉碎,七星龙渊完成了使命,宿主才能得到解脱。”&lt;/p&gt; “为什么第一次大战时,七星龙渊没有彻底粉碎灭魂,以致留下后患。”杨牧成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他不明白七星龙渊既然是灭魂的克星,那为什么明明可以一次性解决的问题,非要留下点后患,苍生还要再受一次屠戮。&lt;/p&gt; 老者轻叹一声,目光看向远处缥缈的云雾,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七星龙渊双剑合璧名为‘破天十八剑’,世人皆以为其共十八招,其实不然,它还有第十九招,而这最后一招,才是对灭魂的致命一击。”&lt;/p&gt; “最后一招遗失了?”杨牧成心中有了猜测,急急问道。&lt;/p&gt; 老者摇摇头,“并没有。只是,当时的两个宿主不愿使出罢了。”&lt;/p&gt; “为何不愿?为何要功败垂成……这背后难道有什么隐情?”&lt;/p&gt; “……”一时之间,师徒无言,老者的目光闪了一下,踌躇片刻,尔后淡淡言道,“第十九剑,殇也。空寂幻虚无,一剑霜寒十四州。”&lt;/p&gt; 杨牧成眼波一动,心神一震,“难道是……”&lt;/p&gt; “不错,最后一剑,是以双剑之一的宿主生命为代价……如果换做你,你能无所顾忌地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你最爱的人吗?”老者饶有趣味地看着杨牧成。&lt;/p&gt; 将杨牧成大义凛然的神情收入眼底,然而还未等他答话,老者却轻叹一声,“非身在局中,无法轻易论断啊……”&lt;/p&gt; 老者的身影渐渐远去,只留下蹙着眉头的杨牧成。&lt;/p&gt; 二十年不过弹指一瞬。&lt;/p&gt; 杨牧成缓缓睁开双眼,若有所思。那太极石盘忽然有了变化,只感觉地面在微微震动,地下好像发生了什么塌陷。杨牧成急忙赶到那石盘入口处一看,两块石盘之间的缝隙正在渐渐消失,上面的轮廓也不见了,入口与周围的地面彻底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出它本来的样子了。&lt;/p&gt; 怎会有此异变?难道,和以往不同,书言和剑臣通过了试炼,活着出来了!&lt;/p&gt; 念及此,杨牧成心中的激动已将满腹忧虑怅惘冲散,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刻找到他们,确认他们的平安。&lt;/p&gt; “没想到这谷底,会这么美……”杨书言自小在这座山上长大,可以说各个角落都踏遍了,却唯独这禁地所在的谷底没有来过,不曾想到,这谷底的美景着实令人惊艳不已,成为世外桃源也不为过。既然现在禁地已经崩塌,那以后大家伙儿是不是就可以进入谷底来赏玩了。&lt;/p&gt; “我还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改日带你来。”易剑臣看见杨书言伤势这么重却仍带笑颜,心里不禁放松了一些,便想出言打趣她。&lt;/p&gt; “为什么要改日?神秘兮兮的……”看着易剑臣欲言又止的样子,杨书言眯起眼睛盯着他。&lt;/p&gt; “你伤这么重,还不赶快回去疗伤,竟然还有闲情雅致想去看风景,死在路上怎么办?再说了,你不是说大家都急坏了吗?嘿嘿,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易剑臣一本正经地岔开话题,“你还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lt;/p&gt; “……”杨书言好笑又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沉默片刻,“你腿都这样了,还逞强背我做什么。”她早就注意到易剑臣的伤势,虽然不比她的严重,但是也不比她好到哪去。&lt;/p&gt; “所言甚是。”易剑臣点点头,“那杨大小姐要不要考虑背一下我这个瘸子,我的腿好痛……实在不能走了啊……”说着还挤眉弄眼一脸无辜。&lt;/p&gt; “……”杨书言一记爆栗打向易剑臣的脑袋,当真是被如此反常的他弄得哭笑不得,“你还要不要脸了啊!”&lt;/p&gt; 易剑臣一个敏捷的闪身躲开,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要了。”&lt;/p&gt; 杨书言无奈扶额,却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易剑臣,我发现你变了。”&lt;/p&gt; “嗯?”易剑臣猝不及防杨书言突然转换的话题,不禁一怔。&lt;/p&gt; 杨书言沉吟片刻,回忆着往昔,“以前的你,固执,话少,清冷,让人看不透。而现在……你宛如一个……”说着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的易剑臣和当初她第一次见到的易剑臣,真的差别蛮大的。&lt;/p&gt; 易剑臣听罢却并没有马上作出回答,神情也严肃了几分,却又带着一丝苦笑,“其实,很久以前的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谁料……”想到灭门的事情,他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不能轻易说出来。&lt;/p&gt; 虽然易剑臣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杨书言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每个过着无忧幸福生活的孩子,大都是开朗而没心没肺的,如果没有经历过伤痛,又怎会坠入执念和冰冷的深渊?自己不经意间又勾起了他的痛苦回忆,心下一阵愧疚,想要出言安慰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内心正在纠结,不料易剑臣朝她温暖地笑笑,打破了尴尬。&lt;/p&gt; “所以,书言,谢谢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易剑臣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你在禁地,教会了我,爱是可以战胜恨,战胜一切的。”&lt;/p&gt; 或许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卸下所有戒备,活出最原本的样子。&lt;/p&gt; 杨书言一怔,瞬间又红了耳根子,缄默良久,不知所措地呵呵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再看向易剑臣。&lt;/p&gt; 看着一害羞就变傻的杨书言,哪里还有半分清冷和霸气,易剑臣眼中的笑意更深,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出来。&lt;/p&gt; “书言!剑臣!”远处隐约看到杨牧成一袭青衫。&lt;/p&gt; “爹!”&lt;/p&gt; “师父!”&lt;/p&gt; 杨牧成紧紧拥住两个孩子,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看着他们满身的伤,又是一阵阵心疼。伸手在杨书言左右肩头疾点,书言只觉得肩头一麻,有些不适,低头一瞧,血却是止住了。&lt;/p&gt; “小子,你的腿还能走吗?”杨牧成转头看着易剑臣说道。&lt;/p&gt; 易剑臣点点头,毕竟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筋骨。&lt;/p&gt; 杨牧成微微顿首,背对着杨书言蹲下身子来,后者则一脸怔楞地看着前者。&lt;/p&gt; “离上山还有好一段脚程,你伤势太重,经不起折腾,需要立刻回去医治,上来,爹背你。”&lt;/p&gt; “我都这么大了……还让爹背,怪不好意思的……”看着易剑臣一脸笑,杨书言尴尬地挠挠后脑勺。&lt;/p&gt; “……”杨牧成和易剑臣身子一震。&lt;/p&gt; 远远已经能看到书剑门的飞檐,杨书言趴在杨牧成的肩头,只觉得昏昏沉沉,眼皮再也撑不住了,禁地一战,自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气力和精力,想要睡过去,一直睡上几天几夜。摇摇晃晃,又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撒娇被父亲背着的时光。想着想着便出声呢喃,“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瘦……你的骨头好硬,硌死我了,趴着一点都不舒服……”&lt;/p&gt; 一向一脸严肃的杨牧成竟然面色一红,一脸没好气地清了清嗓子,并没有作声。易剑臣只觉得有趣,便逗弄杨书言,“你是不是希望师傅胖胖的,肉多一点趴着可以直接当枕头?”易剑臣本以为杨书言会立刻出言反驳,不料却并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得疑惑地转头看去。&lt;/p&gt; 一看易剑臣忽然慌了,刚刚还说着话的杨书言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双眼,脸色苍白,搂住杨牧成脖颈的手臂此刻也无力地垂在下面,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师父!”杨牧成却似乎早有察觉,用眼神暗示她没事,只是加快了脚上的速度。&lt;/p&gt; 书剑门。&lt;/p&gt; “距离他们两人出事这都快两天了,怎么还没有回来,师父下山去寻,至今未归,怎么办怎么办,不会是死在禁地里了吧……”白小生转来转去已经快一天了,饭都吃不下,两只大眼睛泪汪汪的,马上就要哭出来了。&lt;/p&gt; “喂!你能不能不这么乌鸦嘴!”同样心里忐忑不安的陆夕颜听到白小生说易杨二人死在禁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lt;/p&gt; 司徒皓追查凶手也徒劳而归,安排了一些弟子在各处加强警戒后,便和众人凑在一起,紧张地等待着师父和易剑臣杨书言二人的消息。虽然他和两人有过节,但是却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所以两人如果出事他内心也不好过。&lt;/p&gt; “他们回来了!”等待在大门旁的一个弟子失声叫出来。其他人一听,迅速围到了大门,白小生更是当仁不让地眼睛放光冲在了最前面。&lt;/p&gt; 过不多时,杨牧成三人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lt;/p&gt; 白小生一阵狂喜冲向三人身边,但是在看到杨牧成背上面色苍白,浑身是血而不省人事的杨书言时,又受到了惊吓。“师姐!”颤抖的声音夹杂着恐惧,白小生以为杨书言死掉了,不禁急忙向师父和易剑臣投向询问的目光。&lt;/p&gt; 陆夕颜也一脸担忧地看着伤重的杨书言。&lt;/p&gt; “唐宋,快去请大夫!司徒皓,去备些热水、伤药还有纱布。”说着杨牧成急急赶向杨书言的屋子。&lt;/p&gt; 易剑臣也对陆夕颜和白小生摇摇头,示意两人书言不会有事的,白小生这才惊魂甫定。&lt;/p&gt; 陆夕颜看到易剑臣也浑身是伤,不由得一阵心疼,急忙询问他的伤势,“剑臣哥哥你也伤得很重,我去帮你包扎一下吧。”&lt;/p&gt; 不料易剑臣只是简短地对她笑了一下,道了声没事,便急忙跟上杨牧成的脚步,冲进了杨书言的屋子。&lt;/p&gt; 陆夕颜看到易剑臣的反应,心下一空,看着他此刻的眼中全是杨书言,心中五味陈杂。他们这次一齐掉落山崖,真的如她猜测的那样,感情迅速升温了吗。书言是她的好朋友,她此刻应该和易剑臣白小生一样的心情,迅速赶到她身边才对,可是她为什么,心里竟然会产生一丝苦涩和不痛快。&lt;/p&gt; 急忙摇摇头打消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转身也向杨书言的屋子跑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十五章 心系一人生嫌隙 杨牧成进屋后,将杨书言放置在床上躺好,伸出右手搭上她的脉搏,因为有些武功或者剑气造成的内伤寻常大夫是诊断不出来的,他便亲自查看孩子的伤势。把脉良久,杨牧成惊奇地发现书言虽然外伤很重,但几乎没有内伤,经脉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念及此,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杨牧成起身扶起杨书言,让她盘膝坐好,自己一撩下摆侧坐在床上,将真气聚于右掌,单掌抵上杨书言的后背,将自己的真气注入她体内,以此来感知她的经脉和气穴。&lt;/p&gt; 司徒皓已将所需的东西准备好,唐宋还未回来,白小生和陆夕颜等人都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想出声询问杨书言的状况,但又怕打扰了师父为她疗伤,一个个欲言又止,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目不转睛瞧着里面。&lt;/p&gt; 易剑臣也伤得不轻,被师兄弟和陆夕颜强行拖回了房,让他先行包扎伤口。几次想要偷着去看望书言,都被强行按回了床上。大家终究是好意,是在关心他,他也不再抗衡,就乖乖让大家给他的伤口上药和包扎。&lt;/p&gt; 杨牧成越来越惊奇,书言的任督二脉竟然已经打通,难怪她受了这么重伤,流了这么多血还能坚持到现在。任督二脉是练武之人最重要的两个经脉,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没有完全打通这两条经脉,纵使是功力深厚的人也只能在而立之年才能自行打通,书言不过是个孩子,禁地里又不可能有什么人……真乃奇事。&lt;/p&gt; 皱了皱眉头,书言的体内好像还有一种陌生的力量,与经脉融为一体。杨牧成催动真气想要一探究竟,但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力量,也不知道它对杨书言是有益还是有害,只能作罢,缓缓撤回掌力,扶她躺好。&lt;/p&gt; 众人看着杨牧成的神情,有惊讶,有疑惑,有无奈,实在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了,还未开口询问,唐宋便冲了进来,“师父!大夫来了。”随后一个挎着药箱的老者走进屋来,众弟子自觉向两边让出一条路来。&lt;/p&gt; 杨牧成点点头,和大夫简单交代了几句,把陆夕颜留下来替书言清理伤口,就带着众弟子出了屋子。&lt;/p&gt; 碍于男女有别,大夫只是替杨书言把了脉,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各处伤口,便写了方子,也交代了陆夕颜清理包扎伤口的一些事宜及伤者饮食的禁忌,便向杨牧成告辞离去了。&lt;/p&gt; “古石灰、新石灰、丝瓜根叶、韭菜根各等分,捣一千下作饼,阴干为末,擦之。止血定痛生肌……”白小生一字一顿读着药方,“写个药方都这么绕口,就不能简单直白一点么……”说着挠挠后脑勺转身要去准备伤药,却被陆夕颜叫住。&lt;/p&gt; “白小生,准备两份,给他也送去一份。”&lt;/p&gt; 白小生自然知道陆夕颜口中的“他”所指何人,不由得瘪瘪嘴,“你不说我也知道。”剑臣师兄和书言师姐都受了伤,他当然知道要准备两份伤药,陆夕颜这么一说,他反倒觉得她这一天的表现,好像对易剑臣的关心过了头,要多于对书言姐的关心。说心里话,他一直不是特别喜欢陆夕颜,总觉得她就像一个第三者,不,第四者,破坏了原本只属于他和易杨三人的小团体。自从她来了书剑门,整天和易剑臣、杨书言黏在一起,他都被冷落了。&lt;/p&gt; 在他眼里,易剑臣和杨书言是那么厉害,那么好,那么……般配。他总觉得陆夕颜对剑臣师兄过分热情、过分关照,神经大条的书言师姐就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什么吗?念及此,白小生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杨书言,无奈耸耸肩,急忙抓药去了。&lt;/p&gt; 陆夕颜将毛巾在热水里浸透了,然后拧干,慢慢解开杨书言的腰带,轻轻拉开她的衣襟。由于伤口曾被鲜血和汗水一层层覆盖,而且并没有及时处理,所以有的地方已经结痂和衣服粘在了一起,解开衣服必定会牵动伤口。陆夕颜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将右肩的衣襟完全解开,她都不敢看,怕把杨书言疼醒,但是后者却仍然昏睡着,似乎并无知觉。&lt;/p&gt;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可怕的伤口,也是第一次给人清理包扎伤口,陆夕颜看到书言右肩的剑伤,竟然贯穿了整个身体,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虽已点穴止血,伤口处还在向外溢着鲜血,陆夕颜蹙起秀眉,用温热的毛巾一点一点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迹,尔后拿起白小生送来的伤药,用手指蘸了些许粉末,涂抹在溢血的伤口上。&lt;/p&gt; 杨书言并没有醒过来,却像是感受到了伤口处的刺激,猛地一缩肩膀,倒给陆夕颜吓了一大跳。陆夕颜看杨书言再无动作,便扶她起身,在身后的伤口处也上了药,便包扎好。&lt;/p&gt; 当陆夕颜准备处理她左肩的剑伤时,却是一愣,左肩竟然被包扎过。虽然包扎比较仓促,但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止血效果。她解开沾满血的布条,重新给书言上了药并且包扎好。这布条是从衣服下摆撕扯下来的,但是陆夕颜并没有在书言身上的衣服发现破损的地方,她心中忽然有了答案。&lt;/p&gt; 可是。&lt;/p&gt; 书言的肩膀受伤必定不能够自己包扎好还能打上结,那是……剑臣哥哥帮她包扎的?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两个坠崖前只是朋友罢了,他们在下面到底经历了什么,回来后剑臣哥哥的眼中,好像只有她一人。……对自己的态度也冷淡了。&lt;/p&gt; 莫名的醋意涌上心头,陆夕颜此时已经忘了杨书言左肩那一剑是为了她而受,她现在只知道,如果她没有被杨书言推开,那么受那一剑的就是她自己,跌下摘星崖的就会是她和剑臣哥哥两个人,同生死共患难的也会是她和易剑臣,那么这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lt;/p&gt; 想来想去,陆夕颜竟然越发觉得,是杨书言横刀夺爱。&lt;/p&gt; 注意到杨书言脸上的伤口,她有一丝心疼,毕竟女孩子的容貌,非常重要。但是她竟然从心底里有一丝丝高兴,甚至可以称之为痛快的感觉。&lt;/p&gt; 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胡思乱想,陆夕颜仿佛清醒了过来,使劲摇摇头,咬着嘴唇,书言是自己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她对自己也很好,她怎么能产生这样恶毒的念头。怀着复杂的心情,陆夕颜轻轻地给杨书言脸上和颈间的伤口都上了药。&lt;/p&gt; 易剑臣简单处理好并不严重的外伤,刚想出门却发现照面走来的杨牧成。&lt;/p&gt; “师父。”易剑臣惊讶地看着走进屋关上门的杨牧成,惊讶之余便想询问杨书言的情况,“书言她……”&lt;/p&gt; 杨牧成仿佛早就知道易剑臣会有此一问,还未等他说完,便笑着打断道:“无碍,多休息就好了。”看着松了一口气的易剑臣,杨牧成眼中笑意更深,“我看你受了内伤,所以来给你疗伤。”&lt;/p&gt; 易剑臣吃惊,急忙推辞:“多谢师父挂念,我的内伤不打紧,已经好多了。”杨牧成却不买账,易剑臣也只好乖乖盘膝坐好,让杨牧成给他疗伤。&lt;/p&gt; 其实杨牧成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能看出来易剑臣虽受内伤,却不是很重,自己稍加调理,不过几日便会康复。他此行前来,一为彻底帮这小子治好内伤,二为查探易剑臣身上是否有和书言同样神秘而陌生的力量。&lt;/p&gt; 闭目催动真气,果不其然,易剑臣的体内也有种奇怪的内息,但是却同书言的不一样。他还发现,这孩子的内力,增强了很多,丹田处真气充沛,修为已经比之前突破了好几层。&lt;/p&gt; 但是,这两股力量究竟是什么,是七星和龙渊的力量吗?看来哪天等他们伤愈了,要好好试试他们的功夫,有无见长。&lt;/p&gt; 天色渐晚,陆夕颜起身亮起了烛火,伸个懒腰想要出门走走。&lt;/p&gt; 走到门口,却忽然发现地上有一张纸,并没有写字,一张空白的信纸。心下疑惑,哪里飘来的纸张,刚准备直接无视,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警惕地向四周看看,并无人影,急忙弯腰捡起了纸张,回屋关上门。&lt;/p&gt; 夜色里的一个人影,在陆夕颜关门的瞬间,也消失了。&lt;/p&gt; 陆夕颜心下忐忑,将信纸来回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玄机,转身看向睡着的杨书言,确认她没有醒来,便背对着她站在烛火面前,将信纸举起在烛火火焰的上方来回烤着,每过一会儿便回头看看杨书言是否醒来。&lt;/p&gt; 过不多时,纸上便显露了清晰的字迹。&lt;/p&gt; 摇曳的烛火映着陆夕颜阴晴不定的面庞,她默默将纸的一角在烛火上点燃了,看着逐渐焦黑卷曲的残躯,手一松,烧成一团的纸在烛盏里慢慢化作灰烬。本来她应该开心的,但是……转身看向在床上安谧地睡着的杨书言,她的心又掀起波澜,她不能再等了,不然真的一败涂地。&lt;/p&gt; 拿起桌上另一瓶未用的伤药,嘴角一扬,出了屋子。她后来改变主意,两瓶伤药都扣下了,因为,她需要多一个接近易剑臣的机会。&lt;/p&gt; 来到易剑臣房门前,看着里面还亮着灯,陆夕颜鼓起勇气在门上扣了扣。还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组织着语言而紧张无比的陆夕颜,却发现房中一直无人应。疑惑地再次扣了扣,依旧是一片安静。&lt;/p&gt; 明明亮着,不可能没人呀,难道他睡了?陆夕颜刚想离去,却无意中手上一用劲儿,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心下惊讶,轻手轻脚走进去,却发现屋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烛火亮着,茶也是温的,人应该刚走不久,不知道这么冷的夜晚,出去做什么了。&lt;/p&gt; 陆夕颜叹了口气,低头瞧着自己手中的伤药,想带回去明天再亲手交给剑臣哥哥的话,这药估计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了,还是放在这里好了,明天问候一声。踌躇着,将药瓶放在了桌上,掩上房门,落寞地原路返回。&lt;/p&gt; 回到她和杨书言的屋子,刚准备打开房门,却从门虚掩着的夹缝中看到屋里多了一个人。刚想失声叫喊,却忽然发现坐在床边的那人的背影是……易剑臣。&lt;/p&gt; 陆夕颜一失神,忘记了推门而入,而是站在外面,透过空隙注视着屋内的情形。&lt;/p&gt; 易剑臣侧坐在床沿,一脸担忧地看着睡着的杨书言。自己一直被阻拦看望她的伤势,直到自己说要睡觉了才把那些祖宗们给哄走了,才得以偷溜出来看她。她穿着新换的中衣缩在被子里,身上的伤势他是看不到了,但脸上和颈间的那道鲜红色的血痕,还是让他揪心不已。&lt;/p&gt; 都是因为他。&lt;/p&gt; 他慢慢地伸出右手想要去触碰她受伤的脸颊,但就在即将触上的前一秒,却缩回了手指。看着安静地睡着的杨书言,竟然扬起一丝笑意,大概是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吧。易剑臣宠溺地笑笑,她没事就好了。&lt;/p&gt; 门外的陆夕颜,心如刀割,不经意间双手紧握成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十六章 书阁探秘江湖事 日上三竿,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格外刺眼,发着光的亮白色从半支开的窗子的间隙射进屋子,洒了一地,也洒在了床上。&lt;/p&gt; 杨书言只觉得自己还未睁开眼,眼前便已是白茫茫一片,眼皮都已经快被烤熟,但几日几夜的疲乏又让她不想睁开眼睛,于是习惯性的一个翻身,想要躲开刺眼的日光。&lt;/p&gt; 不料她忘记了自己左右肩膀都受了伤,尤其是右肩,之前一直平躺的她并没有深切感觉到伤口的疼痛,这一向右翻身,可要了命。在这翻身的一刹那,右肩膀传来钻心的疼痛,倒抽一口冷气,杨书言一下子醒了一半,条件反射般向左翻回,为了躲避右肩的疼痛。第二次翻身的下一刻,左肩的伤口又被触动,两次疼痛的双重刺激下,杨书言彻底地清醒了。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一动不动,等待着两肩的疼痛感慢慢消失,生无可恋地望着上方的空气。&lt;/p&gt; 伤口的痛苦还未消散,肚子又似刀刮般难受起来,不禁皱皱眉,杨书言记得自己腹部没有受伤啊。“咕噜”一声,从肚子钻出来,杨书言一瞬间汗颜,原来是饿了……也是,这几天几夜不吃饭,自己再不饿,就是不正常了。&lt;/p&gt; 咦,好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lt;/p&gt; 杨书言挣扎地坐起,却发现浑身就像散了架,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剧痛无比,就像被人打碎了骨头。自己在禁地受那么重伤,当时真的没觉得有多痛,甚至还能再次挥剑破了七星剑阵。包扎好伤口好好睡了一觉后,反而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哑然失笑,小心翼翼穿好放在床头的崭新的衣物,想要站起身来寻找食物的踪影。&lt;/p&gt; 刚想到吃的,房门便被推开,白小生、陆夕颜、易剑臣三人阵仗极大地端来饭菜,眨眼间功夫便摆满了桌子。&lt;/p&gt; 鸡的味道。&lt;/p&gt; 杨书言眼睛一亮,不顾满身的伤痛,一阵风似地冲到桌子前坐下,她的鼻子果然很灵,卤鸡腿还淋过汁,乖乖地躺在碗里。抄起筷子就要夹起鸡腿,谁知碗却被白小生一把抱走。&lt;/p&gt; 杨书言一愣,疑惑地看向一脸赔笑的白小生。&lt;/p&gt; “嘿嘿……书言师姐,这个你不能吃,你的饭在那里。”说着,用眼神暗示了杨书言向自己的右边看去。&lt;/p&gt; 杨书言低头一看,一碗白米粥,一盘蒸豆腐,一碟炒黄瓜。&lt;/p&gt; “……”什么叫做晴天霹雳,杨书言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而肚子的叫声也更肆虐了。&lt;/p&gt; 微笑着看向白小生,后者则被其眼神杀死,身子一抖。&lt;/p&gt; “你什么意思!”看着白小生已经咬了一口的鸡腿,再看看自己的清淡的挤不出一滴油的饭菜,杨书言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lt;/p&gt; 陆夕颜把筷子摆好,不紧不慢对杨书言解释道:“你是伤者,伤口愈合的期间,不能食荤腥,尤其是鸡。”&lt;/p&gt; “……”杨书言夹起一块豆腐一块黄瓜放进嘴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夕颜你忘记放调料了!”&lt;/p&gt; “对了,酱油也不能吃,不然会留疤。”陆夕颜认真地回答。&lt;/p&gt; “……”杨书言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一桌子的好菜,只有这三盘难以下咽的才是自己的,“那这些饭菜,都是你们三个人的?”&lt;/p&gt; “不,确切地说,是夕颜和小生两个人的。别忘了,我也是伤者。”易剑臣一耸肩,无奈地笑笑。&lt;/p&gt; “其实你的外伤不严重,而且已经好了大半了,可以少吃点好菜的。”陆夕颜急忙对易剑臣摆摆手,示意他不必也吃如此清淡的食物。&lt;/p&gt; “哎?夕颜你可不能偏心,我虽是男孩子,也不想留疤的,所以我还是等伤势完全好了再吃。”易剑臣笑着打趣道,说着自己也拿过一碗白粥。&lt;/p&gt; “师兄说得对!男孩子也要活得精致。”说着,白小生拿过另一盘素菜放到易剑臣面前,将荤菜都拿到了自己面前。&lt;/p&gt; 陆夕颜笑笑,她心里却是知道,易剑臣这么做,是想陪着杨书言。呵,同甘共苦吗?心中再是苦涩,也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埋头夹起菜来吃。&lt;/p&gt; 强忍着咽了几口清汤寡水的杨书言,看着吃得正香享受的表情过于夸张的白小生,实在是忍无可忍。“白小生,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很……”自己吃不到,对方还就坐在她旁边吃,还吃得……这么令人发指。&lt;/p&gt; 白小生身子一僵,“你不懂,这叫望梅止渴。”看到杨书言怀疑人生的神情,继续壮着胆子说道,“你看着鸡腿,然后吃着豆腐,努力想象着你在吃鸡腿,这不就促进食欲了嘛。”&lt;/p&gt; 看着杨书言不正常的笑意,白小生仿佛能察觉出那即将迸发的杀意,急忙把盘子里所剩不多的荤菜倒在一个碗里,抱着碗麻溜儿地跑出了屋子,“我出去吃!屋里太热了,都透不过气了,呵呵,哈哈。”&lt;/p&gt; 杨书言好笑地摇摇头,继续用勺子翻来覆去折腾着碗里的白米粥,苦着一张脸,“哎,我还以为,伤者能有更好的待遇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就冲着美食,我也不能再受伤了。”&lt;/p&gt; 第一次看到杨书言这样的一面,易剑臣忍俊不禁,紧抿着嘴角,怕被伤及无辜。但是看着她对这些清淡至极的饭菜毫无食欲,这也不是办法,如果不好好吃饭,她的身子怎么吃得消。&lt;/p&gt; 易剑臣忽然伸出筷子,在三盘素菜的中间都划出一道分界线,“书言,我们来比,谁先吃完,三份素菜一碗粥,输的人要无条件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说完,也不理会一脸震惊的杨书言,径自快速吃了起来。&lt;/p&gt; “喂喂喂!我没答应和你比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杨书言看到易剑臣已经吃了好几筷子菜,“你,你都没有喊开始你就已经吃了这么多了……”又好笑又好气的杨书言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看着易剑臣云淡风轻的样子,不服输的她只能抱起碗来就开始奋起直追,不管饭菜有什么滋味,只管一个劲儿往下咽。&lt;/p&gt; 坐在门外台阶上刚刚吃完饭的白小生闻声回头看到这一幕,自顾自点点头,“哎,果然只有易师兄治得了书言师姐。”&lt;/p&gt; 陆夕颜吃完饭,咬了咬牙,默默起身离开了屋子。&lt;/p&gt; 三个月后&lt;/p&gt; 竹林。&lt;/p&gt; “爹,您找我来,所为何事?为什么要挑这个地方。”杨书言听从杨牧成的吩咐,带上剑,来到了这片自己曾经偷着练剑的地方。&lt;/p&gt; 杨牧成闻言转过身来,温暖地笑笑,“伤怎么样了,完全好了吗?”&lt;/p&gt; 杨书言点点头,“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我的伤在前些日子已经痊愈了,现在练剑也没有什么问题了。”看着神秘兮兮的杨牧成,不由得心下好奇,“到底是何事,还要我带上剑来。”&lt;/p&gt; “来,爹和你切磋几招,让爹看看你现在身手如何。”话音刚落,不等杨书言推辞,手中折扇一合,以扇为剑,攻向杨书言。折扇曾是杨牧成年少时的成名绝技,一把折扇打退多少武林好手,自从创立书剑门以来,便以剑为主,折扇便很少使用了。如今想要试探书言的功夫,刀剑无眼,用长剑怕控制不住力道伤了孩子,于是多年未用的折扇终于派上用场。&lt;/p&gt; 杨书言一惊,怎么现在大家都喜欢不说废话,先斩后奏。感受到面前小小折扇发出的强大气势,身子急忙后倾躲过迎面的一击,随即立刻翻转身子,长剑出鞘,直指杨牧成。杨牧成扇柄一收侧击剑身,她只感到虎口一麻差点长剑脱了手。心神一定,一个纵跃拉开距离,手捏剑诀,长剑一横,她要用十成的功力,不能让父亲看扁了。&lt;/p&gt; 寒光一闪,转眼间杨书言已经使出了三招,却是不连贯的三招,为了不被杨牧成看破招式。杨牧成虽是招架自得,心里还是暗暗吃惊,速度好快,不连贯的招式能够丝毫不留空隙,方才还刺向下盘的长剑,下一瞬却硬生生挑起,自上空落下,垂直刺向头顶。念及此,杨牧成也加大了攻势,转身折扇一开,急速旋转着飞向半空中的杨书言。&lt;/p&gt; 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杨书言,本应躲不过这一击,纵使抗衡,也只能狼狈摔下地来。谁知她竟然凌空翻身,长剑一荡,竟将折扇打了回来。杨牧成心下更加吃惊,也有些许赞许,于是折扇顺势一收,真气渡向扇柄,迎面击向直直攻来的剑尖。&lt;/p&gt; 扇柄与剑尖抵住的那一瞬间,真气激荡方圆几里,竹林狂风四起,翠竹剧烈摇曳,地上堆积的落叶纷飞四散,露出土地本来的模样,空中竹叶纷飞飘零,打着转儿,从杨书言波澜不惊的侧颜旁飘落。&lt;/p&gt; 这一战,两人竟打了个平手。&lt;/p&gt; “可以啊丫头,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哈哈哈哈。”收起折扇的杨牧成满意地对杨书言点点头。&lt;/p&gt; 杨书言也惊讶自己现在的武功,心里有一丝激动,也有一丝不好意思,“哪有,明明是爹每次都让着我,您只用一成功力跟我打。”&lt;/p&gt; 杨牧成笑意更深,摇摇头,“爹这次用了三成。”&lt;/p&gt; 杨书言瞪大双眼,杨牧成继续笑着说道:“在你的同辈中,你是目前唯一一个能逼我使出三成功力的人。”&lt;/p&gt; “这,这是为什么。”杨书言仍是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剑法会突飞猛进。&lt;/p&gt; “你和剑臣在禁地里遭遇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的任督二脉已经被打通,体内还有一种别的力量,我想,剑臣那小子应该也是和你一样的情况。”&lt;/p&gt; 杨书言回忆起在禁地里发生的一切,若有所思。&lt;/p&gt; 夜已经深了,藏书阁却仍然透着光亮。&lt;/p&gt; 易剑臣走进来,关上厚重的大门,将呼啸的寒风挡在门外。“书言,这么晚怎么不休息,来这里做什么?”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藏书阁,看到整齐排列的高大的书架,浩如烟海的古籍和卷轴,不禁赞叹一声,真是个好去处。&lt;/p&gt; 正盘膝坐在案前翻着一本本书册和卷轴的杨书言听到易剑臣的声音,颇为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lt;/p&gt; 易剑臣在杨书言身边坐下,笑道:“白小生说的,这么晚还能待在藏书阁的,不是师父就是你,其他弟子可没这么用功。”&lt;/p&gt; “哪里用功啦,我在找一样东西罢了,不是在学习。”杨书言笑笑,继续翻找着手头的书籍。&lt;/p&gt; 易剑臣闻言向案上的书卷看去,果然不是什么诗书文集,也不是武功心法,而是一些算是江湖奇闻异事、势力分布、兵器谱之类的书卷。不禁心下疑惑,“嗯?你在找什么?”&lt;/p&gt; “我想了解七星龙渊和灭魂的一切,可是,有关的记录寥寥无几,那段往事仿佛成了一个禁忌。”杨书言放下手中的书卷,“剑臣,你可知道为何白云宗会突然找上你们试剑山庄。”&lt;/p&gt; 勾起前尘往事,易剑臣眼睛蒙上一层阴霾,但这事已经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何况是在书言面前,于是努力地回想着。“我们和白云宗素无交集,也没有什么仇怨,那夜白云宗突然来袭,好像是跟爹娘讨要什么东西。”&lt;/p&gt; 杨书言眼睛一亮,“是什么东西,你有印象吗?”&lt;/p&gt; 易剑臣努力回忆着,那时爹急着将自己和娘送出去,仓促之间,他也没有过多留意白云宗此行究竟为何。回想着白云宗宗主乾秦挑衅的话语,忽然,一个字眼涌上心头,“龙渊。”&lt;/p&gt; “果然。”杨书言点点头,“最近的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总觉得,这所有的事情并非偶然,而是都围绕着一个焦点。”&lt;/p&gt; 易剑臣眸中有光闪过,“七星龙渊和灭魂。”&lt;/p&gt; “可是,我在试剑山庄长大,对于龙渊剑也只是有所耳闻,从未见过,不知贼人为何会向我爹讨要这把剑,难不成这龙渊剑就在我家?”&lt;/p&gt; 杨书言又觉得不对,“我此前不经意听到父亲和楚伯父聊到这件事,好像七星剑和龙渊剑至今尚未现世,白云宗定是收到假消息,被坑骗了罢。”&lt;/p&gt; “……书言,我的直觉告诉我,龙渊剑一定和山庄有着某种联系,改日我要下山一趟,再回一趟山庄。”&lt;/p&gt; “嗯,我和你一起去。”烛光映着杨书言的侧颜明明灭灭,易剑臣只觉得心头更暖,坚定地点了点头。&lt;/p&gt; “至于白云宗……”想到易剑臣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杨书言犹豫了片刻,还是继续说道,“乾秦和他的人都在那场大火中灰飞烟灭,但你一定想要亲手为伯父伯母报仇……”&lt;/p&gt; 提到白云宗,易剑臣的拳头不禁握紧,杀气显露,冷哼一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场大火着实诡异,说不定乾秦根本没死,父亲的剑也是他带走的。等到我学成下山,定要去白云宗,手刃仇人,为爹娘报仇。”&lt;/p&gt; 说着,易剑臣忽然觉得自己紧握着的拳头被一片温暖覆盖,低头一看,杨书言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掌,不由得一怔。&lt;/p&gt; “以后不管你去哪里,做什么,我都陪着你。”&lt;/p&gt; 气氛突然变得不正常起来。&lt;/p&gt;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杨书言忽然觉得说漏了什么。&lt;/p&gt; “如果我嫌弃呢?”易剑臣笑笑。&lt;/p&gt; “喂,我功夫可不比你差,有我跟着,我可以为你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所以,你应该感到荣幸。”&lt;/p&gt; “你我好像还未比试过呢,你怎知功夫不比我差。”&lt;/p&gt; “那就比一比,我可不怕。”&lt;/p&gt; “好,明日午时,我带你去个地方。”&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十七章 桃花纷飞双剑舞 方巾缓缓擦过剑刃,剑身亮如秋水,映出那亮如星辰的眸子。寒光一闪,正推门进来的陆夕颜被吓了一大跳。&lt;/p&gt; “吓!”陆夕颜猝不及防,看见杨书言破天荒地竟然擦拭宝剑,这神态,就像一个刚刚完成任务的杀手。“你,你在做什么?这阵势,仿佛如临大敌。”陆夕颜哭笑不得地关上了门,走到杨书言身旁坐下。&lt;/p&gt; “让你猜中了,我这是在准备一场决斗。”杨书言满意地将剑收回剑鞘,“而且真的是,大敌。”&lt;/p&gt; “决斗?谁呀。”陆夕颜好奇地询问。&lt;/p&gt; “哎,还不是……”杨书言大大咧咧刚要说些什么,却忽然想起来昨晚易剑臣说,这场比试,时间地点他定,而且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拒绝旁观群众,不由得咋舌,心里暗骂自己怎么什么话都不经过大脑思考就说出来,这下要怎么把夕颜搪塞过去。“嘿嘿嘿,哈哈,没什么,是……白小生皮痒了,我要去教训他一下。”说完,对上陆夕颜狐疑的目光,还肯定地点了点头。&lt;/p&gt; “教训那小子还用得着你这么……郑重其事?”陆夕颜观察着杨书言的神情,她觉得,她是在说谎,但是又不好直接说破。&lt;/p&gt; “真的!”杨书言被盯得心里发毛,其实她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说谎很容易被识破,“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武功进展神速,你可不能看扁了他!”说着,杨书言想站起身,在去与易剑臣会合之前,她决定去找白小生串供。&lt;/p&gt; 不料刚起身,却被陆夕颜拉住,不由得怔住,回过头看向床边神情有些复杂的夕颜。“怎,怎么了?”&lt;/p&gt; “书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诚实回答我。”酝酿了好久,陆夕颜还是抬眼看向书言,轻声问出了这句话。&lt;/p&gt; 杨书言从来看夕颜都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很少看到她这样的神情,心里一阵打鼓,“嗯,你说。”&lt;/p&gt; “如果……你和你的好朋友都喜欢上同一个人,你会不会……重色轻友?”&lt;/p&gt; 杨书言一惊,还未思考便问出了口:“你也喜欢他?”话音刚落,气得不由得扶额,自己这是在胡言乱语什么,人家问你问题你问答就是,怎么还扯到了易剑臣身上,暴露了自己……“呃……哈哈我是那样的人么!我绝对不会重色轻友的,如果我朋友也喜欢,那就看那个人更喜欢谁吧,嘿嘿,我不强求。”&lt;/p&gt; “……”陆夕颜心下一阵沉默,急忙挤出笑容,打趣道,“你胡说啥呢,我又没说那个好朋友是我!唉?你刚刚是不是暴露了,说,你是不是对剑臣哥哥有意思!嗯?”&lt;/p&gt; 杨书言耳根子一红,急忙辩解道:“没有!误会误会!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话音未落便慌得夺门而逃。&lt;/p&gt; 看到杨书言的反应,陆夕颜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回想起那天晚上纸上的内容,又想到杨书言待她真的不薄,不禁痛苦地抱住头,心乱如麻,苦苦挣扎,我该怎么办。书言,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可惜我不是你……&lt;/p&gt; 迅速起身,不行,我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如果剑臣哥哥真的能喜欢我,那我就不必伤害你,皆大欢喜不好吗?……毕竟,我陆夕颜,对你们的感情,是真的。&lt;/p&gt; 陆夕颜走到易剑臣屋子前,却发现他也带着剑,正欲出门,心下疑惑,仿佛猜到了什么,但还是迎上去,“咦,剑臣哥哥你要去哪里?”&lt;/p&gt; 听到陆夕颜的声音,易剑臣一愣,但随即便笑着回道:“师父召我前去,想要看看我剑法这么久没练,荒废了没有。”&lt;/p&gt; 陆夕颜心一沉,面不改色撒娇道:“我也要去,我想去旁观。”&lt;/p&gt; “乖,师父不让人与我同去的,这几个月照顾我和书言,你也辛苦了,多睡会儿吧,好好休息。”易剑臣寻思女孩子都吃软不吃硬,于是编几句好话把夕颜搪塞住,总比自己神秘兮兮甩开她要好。他哪里知道,陆夕颜心思缜密细腻,可不像杨书言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lt;/p&gt; 陆夕颜无奈点点头,佯装答应了易剑臣,转身离开。&lt;/p&gt; 易剑臣看到陆夕颜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松了口气,转身离开。&lt;/p&gt; 陆夕颜从屋后的林子旁走出来,轻手轻脚远远跟着易剑臣,但又不敢跟地太紧,因为易剑臣耳力不俗,很容易察觉出被跟踪。怎么可能这么巧,两个人都在这个时候出门,而且都撒了谎,神秘兮兮的。究竟是要做什么,要把旁人都支开,还不肯说实话。&lt;/p&gt; 不料越走越远,一路竟下了山,陆夕颜这是自上了书剑门以来第一次下山,但是这个地方一路景色陌生,又不似她第一次上山时途经之景,委实不知道所在何地。只知道像是一处山谷,鸟鸣啁啾,溪水潺潺,是个极美的地方。&lt;/p&gt; 不料就一走神的功夫,陆夕颜突然发现自己把易剑臣跟丢了,山谷地形复杂,她实在不知道改往哪处寻,气得顿足,自顾自找起路来。&lt;/p&gt; 正在摘星崖谷底的杨书言,疑惑地踱来踱去,这都午时了,易剑臣连个人影都没见到。竟然挑了这个地方,想起两人从禁地逃出生天在此重逢的那一刻,笑意不经意间漫上嘴角。&lt;/p&gt; 一愣神,忽然眼前一黑,只听到易剑臣强忍着笑意的声音,“跟我来。”&lt;/p&gt; 杨书言反应过来是易剑臣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喂,去哪里,为什么不让我看路,这样我没法走路呀……”&lt;/p&gt; “没关系,手给我,我牵着你,你就不会绊倒了。”&lt;/p&gt; “……”不容杨书言拒绝,她只觉自己的左手被易剑臣的右手抓住,而他的左手则仍是遮在她双眼前,就这样磕磕绊绊地不知道向哪里走去。&lt;/p&gt; 不知走了多久,只感觉旁边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应该是到了他所说的那个地方,但是眼前的手掌却并没有拿开,杨书言不禁心下一阵疑惑,想要伸手拿开眼前的遮蔽,不料手掌却被捉住,只闻得易剑臣柔声说道:“别着急,再等一下。”&lt;/p&gt; “嗯?还要等什么?”杨书言实在不知道易剑臣在搞什么名堂,不是区区一个比试吗?不过在这沉静的片刻,她却渐渐记起了什么。&lt;/p&gt; “对了,我还发现一个好地方,改日带你来。”&lt;/p&gt; “什么地方?神秘兮兮的,为什么要改日。”&lt;/p&gt; 易剑臣正聚精会神,感知着周围流动的风,微晃的草木。终于,风起,易剑臣满意地勾起嘴角,忽然放开了遮在杨书言眼前的手。&lt;/p&gt; 猝不及防易剑臣突然放开的手,眼前瞬间一片明朗的杨书言,还未来得及适应光明,映入眼帘的景象,却看得她痴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lt;/p&gt; 眼前是一棵直入云天的桃树,不知已经活了多少年,树干足有几人合抱之粗。桃花盛开,正逢风起,落花迎风飞舞,数不清的粉白的花瓣,乘风纷飞,似雨飘零,又如雪落。&lt;/p&gt; 她并非爱花之人,此时却情不自禁慢慢抬起手来,想要接住那缤纷的落英。眼眶有些湿润,却并非伤悲,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lt;/p&gt; 看着杨书言的反应,易剑臣扬了扬嘴角,也抬头看向那纷纷落下的桃花。&lt;/p&gt; “你……约我在这里比试?”调整好状态的杨书言,感动之余,还是笑出了声。&lt;/p&gt; “正是。”易剑臣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手腕一抖,仗剑而立,“良辰,美景,还有你,不可辜负。”&lt;/p&gt; 杨书言无声笑笑,眉眼一弯,寒光一闪,剑已出鞘,长剑一横,“出招吧。”&lt;/p&gt; 散落一地的桃花瓣忽然四散惊起,双剑已相击,火花四溅,四目相对,却带有笑意。只闻得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转眼间两人已对上了几招。易剑臣剑中带气,呼啸横扫,杨书言敏捷躲过,长剑反击,直削他下盘,易剑臣凌空一跃,翻过书言身后长剑直刺她后心,杨书言还未转身,反手一剑挑开他的长剑。&lt;/p&gt; 长剑几次都从两人的身旁险险擦过,因为相信对方的实力,所以都全力以赴。翩若惊鸿,宛如游龙,两人的身影在桃花雨中变幻莫测,片刻之间已拆了近百招。易剑臣将全部内力灌注于剑尖,长剑以势不可挡之势刺出,杨书言回身翻转手腕,剑指对方的长剑。两剑几乎以同归于尽的气势刺向对方,只闻得“铮”的一声,两剑的剑尖竟于半空抵在了一起,一瞬间,气浪掀飞了四周的飞花,两人的身形,却稳如泰山。&lt;/p&gt; 竟是打成平手,伯仲之间。&lt;/p&gt; 两人哪里肯认输,顿时两柄长剑同时脱手落地,欺身上前,再斗起了拳脚功夫。见招拆招,两人仍旧难分伯仲,终究是孩子气,易杨两人都忘记了只是切磋罢了,一时气结,谁都不愿服输,于是招式越发凌厉起来,最后竟差点扭打作一团。&lt;/p&gt; 杨书言一把抓住易剑臣手腕,后者却从臂弯下一个翻身,反过来扭住杨书言的右手,她咬咬牙顺势也一个翻转锁住易剑臣的另一条手臂,易剑臣却借机往前一顶,杨书言上身向后倒去,右手却被锁在了自己的后腰,顿时腰间脊椎一痛,易剑臣得意地一笑,谁知杨书言却还能发出攻击,左手自他头部一翻,将他的另一手扭在了他的脑后,易剑臣只觉得自己的手快要脱臼,倒抽一口冷气,加大了锁住杨书言腰间的手劲儿,杨书言一声吃痛,更加扭住易剑臣脑后的手。&lt;/p&gt; 两人的决斗陷入了僵持的局面,明明都痛得要死,却又强带微笑,不肯先求饶认输。&lt;/p&gt; “快松手……”杨书言忍无可忍。&lt;/p&gt; “那你就是承认……你……输了……”易剑臣艰难地一字一顿说道。&lt;/p&gt; “明明是平手……你先松!”本欲松手的杨书言听到易剑臣这么说,又改变了主意。&lt;/p&gt; “凭什么……我先松……是你先坚持不住的……”易剑臣已经面临崩溃,但还是不肯让步。&lt;/p&gt; “你……”杨书言气结,自己却不愿先松手认这个栽。&lt;/p&gt; 另一边的陆夕颜差点把山谷翻遍,绕来绕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和其他地方都不太相同的地方,远远竟然飘来一片桃花瓣,抬头向远处一看,竟然看到了隐隐约约的人影。&lt;/p&gt; 陆夕颜心里一喜,终于找到了,急忙向前赶去。&lt;/p&gt; 易杨两人还是那么僵持着,杨书言终究是女孩子,体力不比易剑臣,右腿一软,向后一个趔趄,心里一惊,正欲稳住身子,谁料自己的腰不能动弹,上身更是被易剑臣扭住,在两个人共同的重量的施压下,惊呼一声,整个身子向后倒去。&lt;/p&gt; 易剑臣大吃一惊,急忙松手,却为时已晚,失去重心的两人重重倒在地上,而易剑臣收不住自己的速度,直接扑倒在杨书言身上,在最后的时刻双臂猛地一撑,停住了身形。&lt;/p&gt;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lt;/p&gt; 两人的容颜在瞳孔中被放大了无数倍,鼻尖相碰,而双唇,相隔不过几分,差一点失守。杨书言震惊过后,便是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剧增,而易剑臣更是傻在了原地,没有进一步动作,也没有起身,神情复杂,过不多时,耳根子也红了起来。&lt;/p&gt; 陆夕颜终于看清了两人,正要打个招呼,但突如其来的一幕将她彻底惊在了原地。回过神的陆夕颜急忙闪身躲进一片树丛之后,心却狠狠揪痛,有冰冰凉的东西好像打在脸上。紧紧咬着下唇,眼神悲戚而决绝,不再回头,转身离去。&lt;/p&gt; 率先回过神的杨书言,见一向稳重自持的易剑臣却愣愣地不起身,瞬间涨红了脸,双手一用力,将易剑臣推开在地。才反应过来的易剑臣,心如鼓擂,想跟杨书言道歉,却又说不出话来。&lt;/p&gt; 杨书言却没有理他,双手在脑后一枕,径自闭上了双目,躺在洒满花瓣的草地之上。&lt;/p&gt; 恢复了尴尬的易剑臣,想起方才那一幕,嘴角一抿,强忍笑意,也躺在了草地之上。转头看看靠佯装睡觉来躲避尴尬的杨书言,笑意更深,也闭上了双眼。&lt;/p&gt; 桃花乘风纷纷落,一生一世一双人。&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十八章 老道一语终成谶 从谷底返回门内后,天色也不早了,易剑臣和杨书言用过晚饭后便分道扬镳,各自回房休息去了。&lt;/p&gt;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易剑臣一挑眉毛,这么晚会是谁,起身开门却发现陆夕颜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风尘仆仆站在那里。&lt;/p&gt; “夕颜?这么晚你怎么来这里?”易剑臣笑笑,让陆夕颜进了门在桌子前坐下,轻轻关上了门。&lt;/p&gt; 陆夕颜笑笑,打开盒子放在易剑臣面前,“我今晚研制了一种新口味的糕点,我看你晚饭也没吃多少,所以拿来给你尝尝。”&lt;/p&gt; 看着陆夕颜期待的神情,易剑臣仔细打量着盒子内的糕点,有圆的,有方的,各色都有,看起来小巧玲珑,可爱得很,相比吃起来也是不会失望的。易剑臣承认,陆夕颜的手艺真的很不错,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lt;/p&gt; “你和书言吃过了吗?要不要叫来一起吃。”易剑臣满意地点点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向陆夕颜。&lt;/p&gt; 陆夕颜神情一滞,但马上恢复了笑靥如花,“我和书言吃过了!她直夸好吃呢,还吃了好多呢。”&lt;/p&gt; “是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易剑臣闻言打趣几句,便伸手拈出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入口即化,美味的很。&lt;/p&gt; “……剑臣哥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看着易剑臣的神情,陆夕颜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lt;/p&gt; 易剑臣点点头。&lt;/p&gt; “剑臣哥哥,我……我喜欢你!从我来到书剑门的第一天,我就喜欢上你了。你,你有没有一丝……喜欢我。”陆夕颜说到最后,已经感觉自己的语气,近乎乞求。&lt;/p&gt; 易剑臣的身子忽然一滞,神情复杂,低着头沉默许久,才缓缓对上陆夕颜满怀希冀的眼神。“我当然喜欢你,但是,只是朋友间的喜欢,我……”易剑臣说着,却不再看向陆夕颜,是不知道如何解释,他没想到陆夕颜会突然这样,也不知道说什么才不会伤了她的心。&lt;/p&gt; 陆夕颜将易剑臣的反应收入眼底,心底里泛起一丝自嘲,自己是不是傻,明明知道易剑臣的意中人是书言,却不死心,卑微地乞求着自己能有一丝希望。她也不再说话,而是在盒子中也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lt;/p&gt; 易剑臣没有听到陆夕颜的回应,惊讶转过头来,却发现她吃着糕点,忽然脸色变得很难看,顿时流了很多汗,嘴角渐渐溢出鲜红色的液体来。&lt;/p&gt; 易剑臣心神一震,急忙扶住陆夕颜的肩膀,脸色煞白,急切问道:“怎么回事!夕颜你怎么了!糕点有毒?你坚持住,我去找大夫!”&lt;/p&gt; 慌张起身的易剑臣却感觉到衣袖被拉住,他不解地回头,却发现刚刚还虚弱无比的陆夕颜却笑了起来,而这笑容,完全不像强撑着装出来的。&lt;/p&gt; “傻瓜,是糕点中的红豆酱,不是血。”&lt;/p&gt; 易剑臣完全傻在当地,“那,那你头上的汗?”&lt;/p&gt; 陆夕颜俏皮地一笑,“我刚刚吃得太急,噎着了……”&lt;/p&gt; “……”易剑臣松了口气,又好笑又好气,坐回原地。&lt;/p&gt; “你还是在乎我的。”沉默许久,陆夕颜打破了寂静,却又将气氛拉回了尴尬。&lt;/p&gt; 易剑臣脸色不自在地笑了笑说道:“我当然在乎你,因为你是我和书言最好的朋友……这么晚了,夕颜你回去休息吧……”&lt;/p&gt; 陆夕颜点点头,起身离去。&lt;/p&gt; 她走在回房的路上,回头望着易剑臣黑了的屋子,面不改色,却心起波澜。&lt;/p&gt; 有一句话,她没有说。&lt;/p&gt; 红豆相思君知否。&lt;/p&gt; 可是没有必要了。&lt;/p&gt; 天刚蒙蒙亮,杨书言就被陆夕颜从被窝里拖出来。&lt;/p&gt; 杨书言用手无奈地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说道:“干嘛这么早把我弄起来!不行了,困死我了,我要继续睡。”说完就要再次倒回床上。&lt;/p&gt; “别睡了!快醒醒!你再不去它们就没命了!”陆夕颜强行把杨书言又拉了起来。&lt;/p&gt; “他们没命了?”杨书言一个激灵,瞬间醒了大半,“怎么了?发生什么了!谁没命了?”&lt;/p&gt; “我前几天在一处山顶采花时,看到了一只老鹰和两只大鸟打了起来,最后那两只鸟都被咬死了,我在山崖的石壁上发现了它们的鸟巢,里面的雏儿还嗷嗷待哺呢,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爹娘都已经死了。怎么办,这样下去它们会饿死的,我想把巢取上来,好好安置,给点吃食,但是我轻功太差了,所以想要你帮帮我。”说着说着,眼眶已经泛红。&lt;/p&gt; “这么可怜啊,那我马上去!”杨书言听完,恻隐之心立起,急忙穿上外衣和长靴,收拾起来。&lt;/p&gt; 临走前,还不忘去柴房拿了一捆麻绳。&lt;/p&gt; 杨书言跟着陆夕颜来到一处空旷的山顶,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清晨的山顶着实冷得很,杨书言不由得缩起脖子来,打量着四周,这个地方似乎已经不在书剑门的范围之内了,夕颜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采花,难道书剑门那个山头的花已经被采光了?哎,虽然她也是女孩子,但女孩子真正的心思她还真不懂。&lt;/p&gt; “书言你快看,在这里。”陆夕颜示意杨书言来到崖边。&lt;/p&gt; 杨书言走了过去,站在崖边向下一看,不由得心神一凛,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这里也是处陡崖,但是摘星崖的断崖和这里相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与摘星崖不同,这里的断崖石壁寸草不生,而且及其陡峭,近乎垂直,向下看竟然望不到底,云雾缭绕,遮蔽了下面的景物,这山是有多高,竟直入云霄。&lt;/p&gt; “这,这真的是,传说中的万丈深渊啊,一不留神摔下去还不得粉身碎骨。”杨书言回过头来,看着陆夕颜吐吐舌头。&lt;/p&gt; 陆夕颜点点头,蹲下身子指指下面,杨书言也蹲下身子慢慢靠近崖边,向下方看去,还真的有一个鸟巢,里面除了有几枚鸟蛋,还有两三只毛都没长齐的雏儿,闭着眼睛尖嘴张得老大,圆圆的身子一动一动的。&lt;/p&gt; 杨书言柔软的心被触动,看着可爱又可怜的鸟雏儿,又看看凶险无比的万丈深渊,一咬牙,对陆夕颜坚定地说道:“夕颜,我系上绳子慢慢下去,然后把鸟巢举上来,你接住后再接应我。”说完,在崖边觅了棵较粗较结实的大树,将腰上的麻绳解下来,一端在树干牢牢缠上好几圈然后打上几个死结,确认够结实后,又把麻绳拉到足够的长度,另一端牢牢系在腰上。&lt;/p&gt; “你小心。”陆夕颜担心地嘱咐道。&lt;/p&gt; “嗯。”杨书言笑笑,虽然她也很害怕,但是自己毕竟还是有功夫在身,又有绳子和夕颜保护,应该没什么问题的。&lt;/p&gt; 悬崖的风格外凛冽,像刀子似的,割得脸生疼,衣袂呼呼作响。杨书言右手将绳子又绕了几圈在胳膊上,身子缓缓下落,左手则费力地去勾旁边的鸟巢。这山壁滑的很,她几次想用脚在上面寻找着力点,都是于事无补,身子的全部重量只能坠在麻绳上。&lt;/p&gt; 终于拿到了,杨书言嘴角一扬,左手端着鸟巢,看着里面的雏儿,心里一阵温暖,右手紧紧拽住绳子,努力向上爬去。&lt;/p&gt; “夕颜!拉我一把!”杨书言一只手终究是无法使力,只能向陆夕颜求救。&lt;/p&gt; 陆夕颜犹豫片刻,还是抓起了绳子奋力向后拉去。过不多时,只见杨书言左手用力向上举起鸟巢,而巢中的雏儿惊魂未定,吱吱叫着。陆夕颜接过鸟巢,放在了地上。&lt;/p&gt; 离地面还有一两米的距离,杨书言双手抓住绳子奋力向上爬去,陆夕颜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最后看了杨书言一眼,闭上了双眼,一咬牙割断了麻绳的一半。&lt;/p&gt; 冷冷地看着小刀划过处的麻绳变细、吐丝,直至崩断。&lt;/p&gt; 看着断掉的麻绳迅速向崖边飞去,陆夕颜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竟然感到自己的脸上有什么冰凉的液体。&lt;/p&gt; 书言,对不起了。&lt;/p&gt; 忽然,闻得一声呼救,“夕颜!绳子断了,救我!”&lt;/p&gt; 陆夕颜脸色大变,急忙赶到崖边,只见杨书言并未坠落悬崖,而是右手紧紧扳住一块凸起的石块边缘,整个身子挂在了悬崖石壁之上。&lt;/p&gt; 原来杨书言在惊觉绳子崩断的一瞬间,立即伸手抓住了可以抓住的石块,同时左手解下了腰间的粗麻绳,为了减轻负重,但无奈这石壁可攀援的地方太少,石壁还向悬崖内部倾斜,她两脚踩空,无处借力,完全不能够凭借轻功飞上去,只能一只手硬撑着,而且撑不了多久的,于是便向陆夕颜呼救。&lt;/p&gt; 看到陆夕颜来到了崖边,杨书言心中一喜,松了口气,费力向她伸出了左手,“夕颜!快把我拉上去!”&lt;/p&gt; 但是陆夕颜却站在崖边一动不动,并未蹲下身子来拉她,反而冷冷地注视着她,这让杨书言心里升腾出一丝不好的感觉。&lt;/p&gt; “夕颜……你怎么了?”杨书言吃力地抓住右手唯一可以抓住的凸起,只感觉自己的右臂快要抽筋,但此刻她的心却更恐惧,因为眼前这个朝夕相伴的好友,忽然变得那么陌生。&lt;/p&gt; 陆夕颜居高临下地看着垂死挣扎的杨书言,说出了一番杨书言完全听不懂的话。“宗主下了很大的一盘棋,可是你们父女俩却成了这局棋最大的变数,尤其是你,杨书言。所以,你不得不死。”&lt;/p&gt; 这番话听得杨书言心神俱震,完全听不懂陆夕颜在说什么,“宗主?夕颜你……你是白云宗的人!”&lt;/p&gt; 陆夕颜却嘲讽地笑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而是戏谑地看着杨书言的神情变化。&lt;/p&gt; 如果夕颜是白云宗的人,那这么说来,乾秦果然没死!那之前摘星崖剑臣遇刺,也能说得通了。她说我和爹是变数,爹应该是派人救了剑臣并将其收为门下,让白云宗再无可乘之机,而我……我又做了什么?一瞬之间心思千回万转,杨书言不由得脸色苍白起来,她不能死,她死了,父亲和剑臣怎么办!他们还蒙在鼓里!&lt;/p&gt; “呵,我何德何能,竟会成为你们计划中最大的变数?”怒极反笑,杨书言反而冷静了下来。&lt;/p&gt; 谁知此刻的陆夕颜,却忽然把持不住似的,情绪波动,与方才的冰冷判若两人,“因为剑臣哥哥他喜欢上了你!”&lt;/p&gt; “什么?!”杨书言更加吃惊,不懂陆夕颜所言何意,但是看她的反应,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是喜欢他的,对吧……为什么之前不承认?”&lt;/p&gt; 陆夕颜笑了,仿佛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我承认了,你会把他让给我?”&lt;/p&gt; 杨书言不禁噎住。&lt;/p&gt; 看到杨书言无言,陆夕颜了然地笑了几声,“反正你也活不了了,临死之际,我也跟你说实话,我来书剑门的任务,就是取得易剑臣的信任,让他喜欢上我。”&lt;/p&gt; “你说什么!”陆夕颜竟然是有目的地接近易剑臣,她又惊又怒,可是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却是自身难保。&lt;/p&gt; “不过你放心,我对他是真心的,我不会害他。”陆夕颜咬着唇,一字一顿说道,“哪怕背叛宗主。”&lt;/p&gt; 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杨书言,了解了真相后,却忽然生出一股力量,想要拼死爬上去,她从未这么强烈地想要活下去,她不能死,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有他。&lt;/p&gt; 杨书言用尽全力想要用手臂的力气将身子撑上去,脚下也在奋力踢着石壁,寻找着可落脚之处。碎石滚落悬崖,让杨书言一阵头晕目眩,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襟。&lt;/p&gt; 看到杨书言竟然还有力气挣扎,生怕她爬上来毁了一切,陆夕颜慌乱地捡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向杨书言用力扳住石沿的右手手指。&lt;/p&gt; 杨书言一声吃痛,十指连心,右手传来钻心的疼痛,刹那间鲜血蔓延。但是令陆夕颜感到恐惧的是,杨书言竟然强忍着疼痛,仍旧死死地抓住那里,而且眼中的恨意,令她颤抖。&lt;/p&gt; 想起往日相处快乐的时光,陆夕颜鼻子一酸,再次高举沾满血的石块,颤抖着对杨书言说道:“杨书言,我陆夕颜此生对不起你!”话音刚落,石块再次狠狠砸落,杨书言只觉手指再无知觉,再也坚持不住,向后坠入万丈深渊。&lt;/p&gt; 看着那白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云雾之中,陆夕颜颤抖着看看自己手里拿着的沾满杨书言鲜血的石块,吓得急忙扔下了悬崖,身子一软,瘫坐在悬崖边。&lt;/p&gt; 泪水夺眶而出,她杀了人,亲手杀了,自己的好朋友。&lt;/p&gt; 强自镇定下来,陆夕颜颤颤巍巍爬起来,向书剑门跑去。&lt;/p&gt; 杨书言只感觉耳边风呼啸,身子急速下坠,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变为白茫茫一片。前几次遇险,她愿意向宿命屈服,却都侥幸活了下来,这次,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可是这一落,必将粉身碎骨。这山是有多高,她还能多活这片刻,没有立刻坠地而亡。&lt;/p&gt; 不知下落了多久,重重落地的一瞬间,杨书言眼前一黑,只感觉五脏六腑错了位,全身剧痛,喉头一甜,血如泉涌。然而,这紧接着是一个陡峭的山坡,意识消散之际,不知自己又滚了多远,只闻得有哗哗的江水声。头部猛烈撞击在一块大石上,鲜血缓缓流出,但身子也因此一顿,停了下来,旁边就是汹涌奔流的江水。&lt;/p&gt; 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世界已漆黑一片,混杂着血色,杨书言已经感觉不到痛意,鲜血不停地从嘴角涌出,染红了衣襟。她想要抬起手臂,却发现全身已经不能动弹,纵使是转一下头都不能。&lt;/p&gt; 头部剧烈地痛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突然击碎了,正在慢慢消失。呼吸声越来越沉重,她不甘心地用力抬起满是鲜血的右手,想要抓住什么,她仿佛看到爹娘在远处笑着像她张开怀抱,她还看到了,一个眸若星辰的少年正对她伸出手来,笑着看着她,却越走越远。她用尽全力,却只能微微抬起颤抖的手臂,抓不住渐行渐远的,最后一丝光芒。&lt;/p&gt; 泪水滑落,她不想死……不舍得,也不能……可是,头部痛得更加剧烈,她再也撑不下去了。&lt;/p&gt; 随着最后一滴泪水的砸落,手臂也重重地落下,再也不省人事。&lt;/p&gt; 用黑绳系在颈前的白色太极玉坠,此刻却忽然发出莹莹的光芒,好像在与它的主人感应着什么。&lt;/p&gt; 清水濯上面庞,易剑臣正弯腰站在脸盆架前洗着脸。&lt;/p&gt; 忽然,左侧心口剧烈地刺痛起来,易剑臣倒抽一口冷气,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痛得不敢呼吸,铜盆也被打翻,水洒了一地。&lt;/p&gt; 易剑臣踉跄走到床前坐下,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这样,自己的内伤明明早就痊愈了。皱着眉头放轻呼吸,心口的钝痛感慢慢消失,疑惑之际,他却发现腰间有什么东西发出光来。&lt;/p&gt; 从腰间掏出那个系着黑绳的半个黑色玉坠,只见它一闪一闪地发着光,过不多时,便熄灭了,恢复原状。&lt;/p&gt; 易剑臣蹙起眉头,不明所以,但是他却突然很害怕,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lt;/p&gt; 他为什么会这么心痛。&lt;/p&gt; 书言。&lt;/p&gt; 易剑臣心神俱震,一个箭步冲去杨书言的屋子。&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十九章 不羁少年施援手 水声哗哗,水波荡漾,此处是个偏僻的河谷,滔滔江水在这里打个转儿,改了河道,而这里地势低洼,易于储水,长年累月竟汇聚成了一片小湖的模样。&lt;/p&gt; 一根又细又长的竹竿半高不低地横在水面之上,一根银白丝线直直垂了下来,直入水中。持着这鱼竿的正是一个衣着朴素却疏眉朗目的少年,他打着哈欠,斜倚着一块光滑的大石头,另一只手枕在脑后,好不惬意。&lt;/p&gt; 旁边架着一口劣质铁锅,柴火烧得正旺,锅里的水也咕咚作响,仿佛只等着鲜味下锅,来一顿饕餮盛宴。&lt;/p&gt; 不远处还有一个大大的竹筐,里面却是空空如也。&lt;/p&gt; 肚子突然叫了起来,少年生无可恋地看着没有一丝波澜的水面,“这老东西竟然一个人把早饭吃光了!不就是我睡过头了嘛!不但没饭吃,还打发我出来采草药?这就是虐待,虐待!”&lt;/p&gt; 忽然感觉到手中的鱼竿一动,少年立马打起了精神,双目紧盯那鱼线与水面的交界处,直到再次看到了那明显的大大一圈波纹,手中的鱼竿被拉扯的力度加大,他才确定了真的有鱼上钩了!还是个大家伙!&lt;/p&gt; 少年一个机灵地跳将起来,用力地向后拉起鱼竿。&lt;/p&gt; 咦?哦哟!劲儿还挺大……&lt;/p&gt; 少年惊讶地发现那鱼力气还不小,他竟然被拖得差点踩入水中。剑眉一竖,龇牙咧嘴用尽所有力气猛地向上一甩鱼竿,只见一条大鲤鱼叼着鱼饵飞上了天,那优美的曲线,那周身泛着的水光在阳光下的折射,少年笑着咧开了嘴,仿佛已经想象到水煮鲤鱼的无上美味。&lt;/p&gt; 然而,滑不溜秋的大鲤鱼跌入他怀抱却不停扑腾着挣扎着,少年一个手忙脚乱硬是抓不住这玩意儿,不料一脚踩进了河里,脚一崴,扑通一声,伴随着一声绝望的惊呼,整个人一头栽到了水里。&lt;/p&gt; “……”成了落汤鸡的少年可怜巴巴地用木勺舀起一勺啥滋味都没有的开水,突然鼻子一痒,“阿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哀伤地叹了一口气,瑟瑟发抖地将锅摘了,在柴火前烤干自己。&lt;/p&gt; 抬头看看已经升起来的大日头,少年惊呼一声,急忙将鱼竿和吃饭的家伙收拾了藏在一处,抓起竹筐就向外跑去。中午之前不把草药采回去,午饭也没得吃!&lt;/p&gt; 迅速采了一些容易找到的草药,但有一味乌袍却是遍寻山野也未果。来到一处陡峭的山坡,抬头一看,却发现了乌袍,就在那山坡的上方,大约两三丈高。可是山坡着实陡峭的很,要慢慢爬,正午之前肯定回不去了。少年皱了皱眉头,灵机一动,嘴角一扬,摘下背上的竹筐,慢慢后退了几步。&lt;/p&gt; 正好试试我的追云步练到几成了。&lt;/p&gt; 第三式,追云掣电!&lt;/p&gt; 内息流转,一个箭步踏上一块凸起石头,借力使力,变换步法,身子腾空,双臂展开平衡住身体,片刻之后,一纵一跃之间,少年已登上了山坡的上方,伸手摘下那株乌袍草,塞进怀里,转头看看自己登上的高度,自豪之情油然而生。&lt;/p&gt; 忽然,脚下一松,碎石滚落,少年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从那几丈高的山坡上直直摔了下来,半空中只顾得啊啊惊呼,哪里还记得自己有轻功在身,后背着地之时,少年倒抽一口冷气,痛得龇牙咧嘴,老半天才缓过来。&lt;/p&gt; 忍着痛爬起身来,看看自己怀里的乌袍草还在,总算没白摔,把草药都放在了竹筐里,扶着腰背起筐子慢慢地往回走。&lt;/p&gt; “我的老腰……要骨折了。还好,不是脸朝下……还好。”&lt;/p&gt; 走过江边,忽然发现江对岸好像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心下疑惑,该不会是和他一样没饭吃,然后饿晕在路上了吧。路见不平当拔刀相助,虽然自己没有刀。虽然自己快要误了时间,但是总不能看到有难之人袖手旁观吧。&lt;/p&gt; 估摸着这条江的宽度,自己的轻功飞过去还是没问题的,于是便飞身落地,来到了那个人旁边。&lt;/p&gt; 一看却惊呆了,是个姑娘,看起来年岁和自己相仿,却浑身是血,紧闭着双眼,也不知是死是活。急忙蹲下身子去探她鼻息,还好,还有气,虽然很微弱了。少年抬头看看身后矗立的看不见山顶的高山,不由得一阵惊叹,她不会是从这山顶摔下来的吧……这样都死不了,真的是,奇迹。&lt;/p&gt; 轻轻摸了下杨书言的伤口,血还是温热的,看来是刚摔下来不久,自己要想办法救救她,不然再耽误一阵子可能真的就死掉了。念及此,少年将竹筐背到胸前,转过身吃力地背起杨书言,抄远路绕回江对岸,自己的轻功毕竟还是菜鸟水平,背着一个人过江,八成会掉进去淹死,反正已经晚了,再晚些也无妨,就是怕耽搁了背上之人的伤势,还是快步地奔向家。&lt;/p&gt; 来到一处树林,少年背着杨书言左穿右插,不知是什么阵法,过了片刻,两侧的树木竟然纷纷移开,前方出现了一条小路。少年走过去,背后的树木再次归位,树林恢复了原状。&lt;/p&gt; 走过这条路,前面便是开阔之地,有竹屋,有山水,竟别有洞天。那片树林竟被布下了奇门遁甲,在外面看,就是普通的树林,谁都想不到里面会有这么一番天地。&lt;/p&gt; “老爹——”少年用脚踢开竹扉,跌跌撞撞冲进院子。&lt;/p&gt;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这日头都……”一个身着藏青剑袍,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走出屋子,准备教训这总是偷懒的臭小子,却发现了他背上的一个重伤的人。“怎么回事?”&lt;/p&gt; “回来时我在江边发现了她,似是从山上坠下来,但是还有一口气,你快救救她。”少年一脸急切地说道。&lt;/p&gt; 中年男子点点头,急忙从少年背上接过杨书言,抱起进屋放到床上,少年也解下了胸前的竹筐,扔在了一旁,奔进屋中。&lt;/p&gt; 中年男子为杨书言把脉,紧皱着眉头,神情也越发怪异起来,看得一旁的少年如热锅上的蚂蚁,“老爹,你这什么反应啊,不会是……没救了吧。”&lt;/p&gt; “五脏六腑都受到重创,大出血。”中年男子表情沉重放下了杨书言的手腕,将其轻轻放回床上,“奇怪的是,心脉竟然被护住了,所以她才没有立即死去,撑到了现在。”&lt;/p&gt; “啊?”少年挠挠后脑勺,“那,那到底能不能活啊。”&lt;/p&gt; “你老爹我一定会尽力医治,但最后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造化了。”&lt;/p&gt; 中年男子转身细细检查着杨书言流血最多的部位,垂着双眼像是在犹豫什么,然后抬起了杨书言的左手手臂,一只手握住她肘关节下方,另一只手则抓住小臂下方,眯起双眼用力一扭,咯吱一声。&lt;/p&gt; “啊!”少年被中年男子这一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得大叫一声,把后者也惊得一哆嗦,“爹你干什么!”&lt;/p&gt; “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中年男子一脸无奈,“我在给她接骨。她肋骨,左手尺骨,右手指骨,左腿胫骨,都骨折了。在她毫无知觉的时候帮她接上,总比醒着痛苦要强,不是吗?”&lt;/p&gt; 少年擦擦汗,吞了一口唾沫,“是的,您继续,我回避。”太残忍了太残忍了,少年捂着自己脆弱的心脏说着就要出门,反正自己在那里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lt;/p&gt; “哎站住!”中年男子叫住少年,“去打盆热水,把伤药和毛巾准备好,然后你去镇上找个认识的姑娘家……”&lt;/p&gt; 少年一愣,“找姑娘家干嘛。”&lt;/p&gt; “你还真是没脑子!这丫头伤成这样,给她疗伤和包扎换药,你我两个大老爷们终究是不方便……”看着少年仍直挺挺站在那里,“你还不快去!”&lt;/p&gt; 话音刚落,少年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中年男子视野中。&lt;/p&gt; 接骨到杨书言右手手指时,中年男子的心沉了下来。这伤若是在滚落山崖时擦伤的,不应该右手伤得这么重,左手却只是轻微擦伤,难道……&lt;/p&gt; 看着这丫头的打扮,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应该是江湖中人。而跌落悬崖,根据她右手伤势判断,应该是为人所害。这丫头到底是什么人?遭遇了什么竟会被害到如此地步?等她醒来,一定要问清楚。&lt;/p&gt; 自退隐江湖以来,已经十三年有余了。自己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现在武林是个什么局势,他都不甚清楚了。&lt;/p&gt; 薛远缓缓抬起头来,不再想过去的事情。&lt;/p&gt; 给杨书言所有骨折的部位都接完骨后,薛远将毛巾在热水里浸湿,想要先处理一下她头部的伤口。一低头,无意中瞥见了杨书言颈间戴着的玉坠,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伸手轻轻拿起那半个太极形状的白玉玉石,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了下玉石的表面,他忽然明白了一切。&lt;/p&gt; 这阴阳石……&lt;/p&gt; 若是他没猜错,这东西和七星龙渊有关。他虽不问世事十余年,但他却知道,在江湖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七星龙渊和灭魂,在十余年前,武林人士就为了寻到这三把剑而红了眼,看来直到今日,也未消停,甚至见长。&lt;/p&gt; 他曾在一个古卷上见过,阴阳石流落世间,作为七星龙渊双剑宿主的信物,会保护宿主。在宿主生命受到威胁时,会护住宿主心脉,加快伤势恢复。而且这阴阳石的功效与宿主的求生意志成正比,宿主越想活,功效发挥越大,宿主一心求死,功效便越小,甚至失效。&lt;/p&gt; 然而世人只知世间有七星龙渊和灭魂,却并不知道还有阴阳石的存在。&lt;/p&gt; 这丫头,不出他所料,应是七星剑的宿主罢。&lt;/p&gt; 薛远苦笑,自己终究还是逃不开江湖。这个孩子,又要把自己拉进江湖了啊。&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十章 再失所爱万念残 猛地撞开杨书言的房门,里面却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心急如焚的易剑臣,此时却失去了方向,他只想立即找到她,但是他又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他的心也越来越慌张,跑去问白小生等人,都说今早没有见过书言和夕颜两人。&lt;/p&gt; 虽然只是自己的臆测,但还是禀明师父的好。&lt;/p&gt; 如果她现在正和师父在一起,平安无事,让他虚惊一场,该有多好。&lt;/p&gt; 正想着,易剑臣已经来到了杨牧成的房间门前,正欲推门而入,却闻屋中传来茶杯落地的破碎声,他的心也猛地揪了一下,连门也没敲便闯入屋内。令他吃惊的是,陆夕颜竟然在里面,满脸泪痕地回过头来撞上他的目光。看到陆夕颜的反应,房中也并无书言,易剑臣身子一滞,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看着一脸惊痛的杨牧成,右手满是鲜血。&lt;/p&gt; 夕颜说,她和书言去齐云山断壁之上救失去双亲嗷嗷待哺的鸟雏儿,谁料却再次遇上上次那个黑衣人,地面之上的夕颜不敌黑衣人,那黑衣人斩断了绳子,并将她也推下悬崖。书言和她都挂在了断壁之上,在支撑不住两人重量的时刻,书言为了不拖累她,让她好好活下去,掰开了她的手,坠入万丈深渊。&lt;/p&gt; 易剑臣失去了所有气力,身子一软靠在了门框上,眼眶彻底红起来。这是书言能够做出的事情,她总是把自己的生命放在最后,总是想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那个黑衣人,究竟是谁!&lt;/p&gt; “都怪我……我该死……如果不是我,书言不会死……”陆夕颜哭得梨花带雨,身子不住颤抖,忽然好像想起来什么,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事来,递给杨牧成,“这个是我趁乱从那黑衣人身上扯落的。”&lt;/p&gt; 杨牧成接过陆夕颜递来的腰牌,看到上面繁复的花纹中镌刻着一个“乾”字,瞳孔骤然紧缩,握住腰牌的手也不禁加大了力气,似是要把它捏碎。&lt;/p&gt; “他竟然没有死。”杨牧成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说道。&lt;/p&gt; 易剑臣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夺过腰牌定睛看去,心中的恨意和怒火一瞬间燃烧起来。&lt;/p&gt; 乾秦,不杀你,我易剑臣誓不为人。&lt;/p&gt; 白云宗,我定要灭你满门。&lt;/p&gt; “书言说不定还活着……”易剑臣忽然自言自语起来,声音却是不住颤抖,“上次坠落摘星崖就没事……现在去找她!说不定能救回她!再晚一步……说不定就真的死了……”易剑臣声音已经哽咽,已经语无伦次,话音未落便转身冲了出去。&lt;/p&gt; 杨牧成听了易剑臣的话,仿佛被点醒,急忙召集所有弟子,立刻下山找人。&lt;/p&gt; 陆夕颜看到易剑臣这般模样,心里一痛,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傻事,急忙跟着跑了出去,追着他的脚步。&lt;/p&gt; 易剑臣却没有立刻下山,而是去了齐云山的悬崖顶。又惊又疑的陆夕颜好不容易跟上易剑臣,却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以他现在的心情,恐怕不会去调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可是他是为了什么。&lt;/p&gt; 易剑臣来到悬崖边向下望去,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却在这一瞬间被灭得干干净净。壁立千仞,深不见底,没有树木,只有那缥缈无形的云雾。这个悬崖和摘星崖相比……&lt;/p&gt; 怔楞的易剑臣,在凛冽的寒风中失了神,忽然眼神一定,竟欲纵身一跃。然而身子却在前倾的一瞬间,被陆夕颜从后面紧紧抱住。&lt;/p&gt; “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殉情吗!”陆夕颜实在没有想到易剑臣爱杨书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声泪俱下。&lt;/p&gt; “放开我!”易剑臣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奋力挣脱着陆夕颜的束缚,两个人已经跪倒在悬崖边上,他疯狂地想要下去,一声又一声地痛呼着“书言!”。&lt;/p&gt; “到达谷底起码要几个时辰!我只有也从这里跳下去,才能更快地找到她!去救她!”易剑臣想要挣脱陆夕颜的双臂,谁知后者的力气竟大得惊人,他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lt;/p&gt; 易剑臣放弃了跳崖,猛力挣脱开陆夕颜,转身没命地向山下跑去。陆夕颜一愣,也拼命向山下跑去,企图跟上易剑臣的脚步,谁知易剑臣没用轻功,发起疯来速度也着实惊人,她体力实在跟不上,片刻之后,易剑臣便消失在了她视野之中。&lt;/p&gt; 心之急切与痛苦,让易剑臣早就忘记了他还有卓绝的轻功,他只是没命地跑着,越快越好,衣衫被山路的荆棘割破,手臂流了血,都毫无知觉。&lt;/p&gt; 不知道这样没命跑了多长时间,眼见能看到山坡下的地面了,心里更是一阵激动,一不留神踩了空,整个人从山坡滚了下来。强忍身上的疼痛,一个麻利地爬起身来,继续跑去。跑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急于寻到她而跑,还是为了麻痹自己的感觉而跑。&lt;/p&gt; 终于来到了谷底,这山脚下,竟紧挨着一条江。易剑臣的心更沉了下去,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四处搜寻着。谷底较为开阔,除了这条江外,便是一览无余的平原,书言坠落下来就算没死也一定无法行动,但是他寻遍方圆几里都没有找到她的踪影。&lt;/p&gt; 此时,杨牧成一行人也赶到了谷底,对谷底展开了全面地搜索。&lt;/p&gt; 陆夕颜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看到易剑臣并没有找到杨书言的踪影,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如果她没死,那么所有的阴谋都会败露,而她也只有死路一条。但是连尸体都找不到,她也一阵心慌,万一被人救走了,养好伤后回来复仇怎么办。她为什么当时就疯了,还未计划好,便急于下手。&lt;/p&gt; 因为嫉妒,还有,绝望。&lt;/p&gt; 易剑臣却忽然发现了什么,在江边蹲下身子来。看到江边巨石的侧面,一片血红,地上的沙土也混杂着暗红的鲜血。压抑了多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抚上那已干涸了的血迹,这是书言的血,几个时辰前,她就躺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lt;/p&gt; 视线缓缓转向巨石旁边的江水,奔流不息,翻涌奔腾。书言她……&lt;/p&gt; 不顾江水的刺骨寒冷,易剑臣竟想进江找人,但被陆夕颜发现,被几个弟子死死地拉住。&lt;/p&gt; 所有人发现了这边的情况,都急忙聚了过来,当看到易剑臣跪倒在江水前,都明白了情况,一个个沧然泪下,一齐半跪在江边。&lt;/p&gt; 只剩下杨牧成一人站着,失了魂魄。&lt;/p&gt; 桃花依旧飘零,孤身一人独自倚在树下的易剑臣,看着这落花,却道是花自飘零水自流,黯然神伤。&lt;/p&gt; 众人沿着江河中下游一路找去,连四周的人家和小镇都打听了个遍,依旧没有半分消息。回到书剑门后,杨牧成便把自己一个人关了起来,对外说是闭关,可大家都心知肚明。&lt;/p&gt; 就在昨天,她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言笑晏晏,神采飞扬。&lt;/p&gt; 当你失望的时候,老天给了你希望。当你以为你从此有了希望后,老天再次把希望夺走,这就是绝望。&lt;/p&gt; 大雨滂沱中她一袭月白长衫为他撑起一片晴明;&lt;/p&gt; 比剑遭暗算后她趴在他的肩头咬牙坚持着;&lt;/p&gt; 屋顶上她为他解开心结,一同双手合十许下心愿;&lt;/p&gt; 密道中他们紧握的双手;&lt;/p&gt; 八卦阵中她为了他能活下去不惜横剑自刎;&lt;/p&gt; 他被心魔控制时她紧紧搂住他的腰拼死也要唤醒他;&lt;/p&gt; 他假装昏迷时她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愿与他同生共死;&lt;/p&gt; 他略施小计猝不及防将她拉入自己怀抱;&lt;/p&gt; 他和她心有灵犀默契配合破了阵法;&lt;/p&gt; 大难不死重见天日后,再次重逢的感动和喜悦;&lt;/p&gt; 藏书阁中她握住他的手许诺要陪他一同闯荡江湖;&lt;/p&gt; 桃花纷飞他和她一较高下势均力敌;&lt;/p&gt; 他和她枕臂躺在地上享受岁月静好。&lt;/p&gt; 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原来,他们走过的路已经这么长了。他总觉得她就在身边,但是蓦然回首,却空空荡荡,物是人非。&lt;/p&gt; 泪雨滂沱。&lt;/p&gt; 书言,我等你回来。&lt;/p&gt; 今生等不到,我便不喝孟婆汤,来世继续等。&lt;/p&gt; 我易剑臣,今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lt;/p&gt; 闭关室里,一片狼藉,四处滚落着大大小小的酒壶。&lt;/p&gt; 平时很少沾酒的杨牧成,此时却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还记得上一次醉成这样,还是她离开人世的时候。眼前已经一片模糊的杨牧成,紧紧地抱住那个灵位,那是他的妻。&lt;/p&gt; 他一世胸怀大志,想要除尽奸邪,守护天下,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lt;/p&gt; 可笑而又可悲的是,他连自己的妻儿都守护不了。&lt;/p&gt;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才满周岁的小书言,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咯咯笑着向他伸着双臂,“爹爹,抱。”&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十一章 寻来阿卓助疗伤 镇上就是比谷里要热闹得多,虽然这还只是个偏僻的小镇,但人来人往和不绝于耳的叫卖声,已经让少年快要移不开眼睛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都深深吸引着他。但是他却还是个有分寸的人,此行可不是来游玩的,他如果耽搁了,估计那姑娘就要一命呜呼了,想着想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小跑了起来。&lt;/p&gt; 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舍,一个六七岁模样的男孩儿正蹲在地上斗着蛐蛐儿,屋内传来断断续续压抑着的咳嗽声,还有一个农妇来来回回收拾屋子的忙碌身影。少年却没有看到阿卓的身影,站在门口进去也不是走也不是,那男孩儿抬眼看到他莫名其妙站在那里不动,便疑惑问道:“喂!你是谁呀,站在那里干啥?”&lt;/p&gt; 少年挠挠后脑勺嘿嘿笑道:“我是阿卓的朋友,我有事情找她。”&lt;/p&gt; “你找我姐?她一早便出去了,还没回来。”男孩儿没有多费口舌,继续低着头玩他的蛐蛐儿,少年顿时有一种被无视的感觉。&lt;/p&gt; 心下气恼而又着急,刚想出去寻,却正好碰上了回来的阿卓,不由得心下大喜,急忙喊了声:“阿卓!”&lt;/p&gt; 阿卓家境并不好,穿着一身已经洗得发白却整洁得很的鹅黄色衣裙,长发也简单地用长布条挽住,一部分自然披在脑后,正抱着十几本书册,远远听到有人喊她,不由得吃了一惊,待看到来人模样,嘴角一扬开心地笑了起来。&lt;/p&gt; “小天!你怎么来了?”阿卓赶到少年面前,惊喜地问道。她的朋友并不多,楚中天却是其中一个,但他不住在镇上,所以见面的次数也很少。&lt;/p&gt; “阿卓,我有事情想要你帮忙。”楚中天看着她怀里抱着的书册,不由得有点疑惑,“咦?你买书来读吗?”&lt;/p&gt; 阿卓笑着摇摇头,“我倒是很想读书,可我哪儿有钱买书啊,书那么贵,爹娘也不赞成,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书是男孩子读的。”看着楚中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又悄声说道,“我今天去谋了个新差事,替人抄书,抄一本书能赚十文钱补贴家用呢,我也趁机读些。”&lt;/p&gt; “嘿嘿,阿卓机智。”楚中天咧嘴一笑,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瞧去,“咦?这是什么书,我怎么从未见过?”&lt;/p&gt; 阿卓闻言却叹了一口气,“大都是些市井读物罢了,这种书比什么四书五经要卖得好,所以书肆缺货,便雇人抄复本咯。”&lt;/p&gt; “哎?我家里有四书五经什么的书呢,只不过我不爱读这些圣贤书,我可以借你看!”楚中天眼睛一亮,才知道阿卓竟然这么想读书,家里蒙尘三尺厚的书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lt;/p&gt; “真的吗!”阿卓闻言开心的很,不过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感觉话题扯远了,“对了,你找我帮什么忙?”&lt;/p&gt; 楚中天一听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把正事给忘了,抹一把冷汗急忙说道:“我今天采药回去的路上,救了一个重伤的姑娘,我爹和我毕竟是男子,给她治伤多有不便,所以想请你去帮忙照应一下。”&lt;/p&gt; “这样啊,那我现在收拾一下就动身。”&lt;/p&gt; 阿卓话音未落,屋里的妇人似是察觉到她在门口逗留许久,急急喊了声,“阿卓,你在外面干什么呢?家里那么多活儿要干,还不进来帮忙!”&lt;/p&gt; 阿卓一吐舌头,踌躇片刻,面色尴尬,“……小天,我娘恐怕不会答应……因为我还有好多活儿要干,抽不开身……怎么办……”&lt;/p&gt; 楚中天看了眼老大不小却还在地上斗蛐蛐儿的男孩,还有为了家里的生计而不停干活和赚钱的阿卓,不由得为阿卓打抱不平,“为什么家里的活儿都是你干,你弟弟都老大不小了,该分担点了。”&lt;/p&gt; “他毕竟还小嘛。”阿卓倒是心宽得很,没有太计较,“我去问问我娘,或许她能同意吧……”&lt;/p&gt; “哎等等。”楚中天忽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灵机一动,“你跟你娘说,我家有个差事需要人手,工钱很是可观,能抵你现在干的很多差事。”&lt;/p&gt; 阿卓却是一愣,急忙反驳,“朋友间帮忙是应该的,怎么还要给我报酬。”看到楚中天眨眨眼,才恍然大悟,点点头进屋后,果然过不多时,便出来了。&lt;/p&gt; 楚中天一耸肩膀笑笑,和阿卓一起上路。&lt;/p&gt; “一天二十文怎么样,最后结算。”楚中天想了想问道。&lt;/p&gt; 阿卓却又是一愣,随即笑笑,“又胡闹,我娘现在不在,不必这样说啦。”&lt;/p&gt; 楚中天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认真的。若你最后空手回去,恐怕你娘会迁怒于你。”&lt;/p&gt; 阿卓吃了一惊,怔楞片刻,还从没有人这么关心自己,想得这么周到,不禁鼻子一酸,强自平静下来后,笑着道了一声“谢谢你”。&lt;/p&gt; 楚中天朗声一笑,“哈哈该说谢谢的是我。”转念一想,又补充道,“不,该谢谢你的是那个丫头。”&lt;/p&gt; 阿卓抿嘴一笑。&lt;/p&gt; 已经将杨书言头部包扎好的薛远,听闻院落的脚步声,转过身来,又忍不住要唠叨,“我的小祖宗你可是回来了,人找来没有啊?”自己真是当了爹后就变得越来越婆婆妈妈的了,换做他年轻时肯定早就无法忍受现在的自己了。&lt;/p&gt; 阿卓跟进门来,道了一声“伯父好”。&lt;/p&gt; 薛远一眼看去,这卓丫头看起来甚是乖巧,气质也很干净,小天这次找的人不错嘛。小天这臭小子将来能和这样的姑娘结为秦晋之好,过着平凡而又逍遥的生活,他也是放心了,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慕青了。想着想着,笑着对二人点点头。&lt;/p&gt; 这笑容诡异得很,笑得楚中天心里发毛,不禁一哆嗦,而阿卓却没有发觉,只是向床榻上躺着的姑娘看去。那姑娘和她年岁相仿,眉清目秀,却和普通人家的姑娘不太一样,眉宇间有些英气,虽然没有惊艳之姿,却也好看的紧,令人感到舒服的那种好看。&lt;/p&gt; 视线转移到她头上缠着的被鲜血染红的层层纱布,还有那一袭月白衣衫上斑驳的血迹,阿卓不禁有些心疼。&lt;/p&gt; “伯父,需要我做些什么,您尽管吩咐。”阿卓看向薛远。&lt;/p&gt; 薛远一抚下巴并不长的胡须,笑了笑说道:“你帮她解下衣衫,将她身上的伤口都上药包扎一下,我……和小天就先回避了!有什么问题就叫我啊!”说完,就推攮着楚中天出了屋子。&lt;/p&gt; 阿卓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看了看,拿起一瓶确认是金疮药无误后,打开瓶塞放在一边,将毛巾在盆中浸湿了拧干后,抬起杨书言的右手来,轻轻地擦拭着伤口边缘的碎石屑和污物,然后将药瓶里的粉末用手指指肚蘸了,涂抹在右手手指血肉模糊之处。忽然,杨书言的右手猛地瑟缩了一下,阿卓一惊,以为她苏醒了,猛地抬头一看,她却并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仍是面色苍白地紧闭着双目。&lt;/p&gt; 看着那仍兀自颤抖的手指,阿卓心下明白,她刚刚还是动作太大,十指连心,人虽未醒,却还是能感觉到痛。深吸一口气,她放轻了手上的动作,一只手轻轻盖住她的手背,像是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另一只手用最轻最缓的动作给伤口处都涂匀了药粉,然后用白布条一层一层缠绕好包扎好。&lt;/p&gt; 才包扎好一处伤口,她发现自己的额上已经密布了一层薄汗,不禁呼了一口气,看来包扎伤口也是个技术活儿。&lt;/p&gt; 解开杨书言的衣带,轻轻拉开一侧衣襟,阿卓却吃了一惊,差点惊呼出声。&lt;/p&gt; 她,还有旧伤。&lt;/p&gt; 右肩锁骨之下有一个狭长的疤痕,是剑伤,后背也有,竟是被穿透了身体。&lt;/p&gt; 犹豫之下,拉开了左侧的衣襟,也发现了细长的剑痕,虽然已经变淡,但仍能看得出来。&lt;/p&gt; 她一定吃了很多苦。&lt;/p&gt; 阿卓此刻突然觉得,自己所吃的那些苦,根本不算什么。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每一次受的伤,吃的苦,都是在与命运作斗争。&lt;/p&gt; 你一定要醒过来。&lt;/p&gt; 急忙眨眨眼睛,继续给其他的伤口上药和包扎。所幸其他伤口大都是擦伤,并不严重,阿卓很快便包扎好了,帮她穿戴好衣衫,唤了薛远和楚中天进来。&lt;/p&gt; 楚中天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药走进来,原来薛远和楚中天刚刚在外面也没有干等着,而是煎了药。&lt;/p&gt; 楚中天端着药来到床边坐下,舀起一勺轻轻吹凉了,放到杨书言嘴边,想要喂她喝下去。谁知她紧咬牙关,汤药硬是没有送进去,而是顺着嘴角流了下来。&lt;/p&gt; 阿卓急忙拿过毛巾擦干了流出来的药汁,一脸无奈地看着一脸无辜的楚中天。&lt;/p&gt; 一直没吱声的薛远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道:“用舌头打开她的牙关,嘴对嘴喂药试试,这药必须要喝,不然她的内伤好不了。”&lt;/p&gt; 楚中天煞有介事点点头,忍着苦涩自己含了一口药汁,便要弯腰给杨书言喂去。就在双唇快要碰上的前一瞬间,楚中天忽觉耳朵剧烈一痛,整个人被扯了出去。一惊之下,一口苦药自己咽了下去,呛个半死。&lt;/p&gt; 薛远揪着楚中天的耳朵,一脸没好气地教训道:“好小子,小小年纪就想占人家姑娘的便宜了!以后可还了得!”&lt;/p&gt; 楚中天痛得哇哇大叫,一脸委屈无辜地解释道:“冤枉啊爹!我只是想救人,没有想占她便宜啊啊——”&lt;/p&gt; “不是有卓丫头吗,你凑什么热闹?”薛远眯起眼睛。&lt;/p&gt; “……”楚中天一时语塞,一方面一时情急他真的忘记了阿卓的存在,另一方面他确实……有点喜欢上这个被他救回来的丫头了。&lt;/p&gt; 阿卓看着这对父子忍俊不禁,拿起药碗来含了一口药,弯腰低头碰上杨书言的唇,却又怔住,直起身子来,忍不住吞了那口药汁,尴尬地看向薛远和楚中天两人,“……怎么用……舌头打开……牙关……”&lt;/p&gt; “……”&lt;/p&gt; “……”&lt;/p&gt; “……”&lt;/p&gt; 三人面面相觑,一种诡异的沉默充斥着这个并不大的竹屋。&lt;/p&gt; “这个……这个我也不好说。”薛远老脸一红,大着舌头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也不会解释,总不能给人家做示范吧。&lt;/p&gt; “那……那怎么办。”阿卓窘迫而又着急地问道。&lt;/p&gt; 薛远思虑片刻,突然一拍脑门,“还有一个方法,药既然不能从口入,那就从皮肤入。卓丫头,你明天还来是吧,明天药浴,之后你再帮她换药。”&lt;/p&gt; “好。”&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十二章 入骨相思知不知 手指已经快要磨破,近乎红肿,却仍然不停歇地一拳一掌地击打着供练武用的木桩,木桩快要承受不住少年连续猛烈的攻击,摇摇晃晃。汗水飞扬,易剑臣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他已经没命地练功好几个时辰了,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眼睛已经通红,面容却冷酷得让人不敢靠近。&lt;/p&gt; 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白小生也红着双眼,在台阶上抱膝而坐。遭此变故,易师兄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让人无法靠近,每日每夜只是疯狂地练武,有时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再这样下去,他的身心怎么吃得消。可是书言师姐……&lt;/p&gt; 想到刚从崖底回来时,易师兄失魂落魄地一遍又一遍问他,既然没找到尸体,那书言师姐一定还活着,一定会回来的是不是。他当时抽噎不止却也欺骗着用力点点头,是啊,书言师姐若还活着,一定会回来的。可是,这都已经几天几夜了,仍是杳无音讯,易师兄已经心如死灰,但却仍然天真地相信,等下去,再等几年,她一定会回来找他的。&lt;/p&gt; 想着想着,白小生一瘪嘴,急忙伸出手使劲儿揉揉眼睛,不想让自己再哭出来。&lt;/p&gt; “嘭”的一声,木桩竟然被易剑臣击倒在地,尘土飞扬,而他紧握着的右拳,也滴落着殷红的鲜血。他似是忘记了疼痛,面无表情地顿了顿,随后转身快步离去。&lt;/p&gt; 这片竹林,是书言她的秘密之地,是她经常独自练剑的地方。&lt;/p&gt; 杨牧成的话语在耳边回荡,易剑臣一咬牙长剑一劈,一株翠竹凌空被斩断倒地。&lt;/p&gt; “就凭你现在的本事,去白云宗根本就是送死!还谈什么报仇!”&lt;/p&gt; “等到你能打败我的那一天,再去找乾秦报仇吧!”&lt;/p&gt; 长啸一声,身形变换,易剑臣疯了似的快速舞着剑,剑光摇曳,剑气纵横,不多时翠竹已经倒了一片,竹叶密密地纷纷落下。&lt;/p&gt; 体力不支的易剑臣跪倒在地,膝盖重重地砸落在地,长剑一插,支撑住欲倒下的身子。&lt;/p&gt; 我真是个废物!真没用!&lt;/p&gt; 为什么老天这么残忍!要夺去所有我爱的人!为什么!&lt;/p&gt; 压抑了一天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第一次放声哭出来,哭得像个孩子。&lt;/p&gt; 天暗了下来,隐隐传来云层摩擦的隆隆雷声,过不多时,便大雨倾盆。&lt;/p&gt; 易剑臣一动不动跪在雨中,任凭雨水将自己浇透,脸上那温热流淌的液体,是雨水,还是他的泪?朦胧中,他想起了他初见她的那一夜,大雨倾盆,泪雨滂沱,她温暖地笑着,为他撑一把伞,“你叫什么名字?”&lt;/p&gt; 不在了。&lt;/p&gt; 真的不在了。&lt;/p&gt; 所有的气力在此时终于耗尽,易剑臣眼前一黑,向后倒了下去。&lt;/p&gt; 远处一直默默撑着伞看着易剑臣的陆夕颜,急忙扔了伞,跑到易剑臣身边,心疼地将他拉起搭上自己的肩膀,搀扶着走回去。&lt;/p&gt; 雾气氤氲,整个屋子关门闭窗,只留下缝隙用来通风,闷热快要让人透不过气来。&lt;/p&gt; 杨书言正坐在木桶里,木桶的边沿与她的下巴齐平,浸泡着药材的热水漫过她的全身,只留白皙的肩头裸露在空气中。也许是药力进入了身体,发生了作用,她的呼吸开始愈发急促,汗水淋漓,顺着发梢和下巴滴落在水里,眉头越皱越紧,嘴唇也发白,与皮肤的淡红色形成对比,微微颤抖,像是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然而却仍然紧闭着双目,并未有任何苏醒的征兆。&lt;/p&gt; “爹,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怎么会这样?”楚中天看着药浴的杨书言状态似乎更不好了,不禁一阵心疼,转头问向薛远。&lt;/p&gt; “正所谓,不通则痛,通则不痛。药浴能够疏通经络,打通全身血脉和气血路、经络路、脏腑等通路等,还能散内毒,祛死血,生活血等等,是治疗这丫头内伤的最佳办法。药物强大的气力渗入体内后,以气推血,以血带气,血气加速在全身的循环。药物气力进入血液循环和经络系统,通过血液循环和经络的作用,药力开始在全身散开,内达五脏六腑,外通肢体百骸,无所不到。只要是身体有淤结的部位,在打通的过程中都会疼痛。这丫头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五脏六腑和经络都受到了严重损伤,不死已经是奇迹,痛,是必然的。”薛远耐心地将原理都讲给了二人,说完后也微微叹息。&lt;/p&gt; 阿卓紧张地看着杨书言,纵是不相识,心底里也为她捏了一把汗。楚中天则听得瞠目结舌,“那,那她会不会就这样痛死啊!”&lt;/p&gt; 薛远却没正经地挑了挑眉,“说不准的。”&lt;/p&gt; “啊——”楚中天又是一声鬼叫。&lt;/p&gt; 看到阿卓也投来震惊的目光,薛远不由得收起了笑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重新说道:“掉下悬崖都死不了,你觉得她会在治疗中痛死吗。随着药浴次数的递增,内伤好转,慢慢就不会太痛了。你就放心,只要这丫头有毅力扛过去,我一定会把她治好。”&lt;/p&gt; “伯父您医术真好。”阿卓一脸崇拜。&lt;/p&gt; 薛远得意地嘿嘿一笑,捻了捻胡须。&lt;/p&gt; “咦?爹,你啥时候医术这么好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楚中天觉得非常的诡异。&lt;/p&gt; “……”薛远并没马上作答,似是想到了一个完美的措辞,方才开口道,“你爹我……有一个神医朋友,所以我就跟他学了些皮毛。”话锋一转,“不然我怎么孤身一人把你拉扯大的!”&lt;/p&gt; “……”&lt;/p&gt; 见到话题又莫名其妙回到了自己身上,楚中天对薛远报以一个大大的笑容,决定不再说话了。&lt;/p&gt; 半个时辰后,阿卓将杨书言的伤口都换药并重新包扎好了,帮她穿上衣衫,唤了薛远和楚中天进来。&lt;/p&gt; 薛远将杨书言扶起盘膝坐好,自己也上了床在她身后盘膝坐下,双掌相对抵住她后背,闭目开始运功,将自己的真气注入她的体内,引导她体内错乱的真气重回正轨,修复经络和肺腑。&lt;/p&gt; 过了一盏茶时间,两人的额头都密布了细小的汗珠。杨书言身子一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尔后虚弱地向后瘫倒,被收了内力的薛远扶住,在阿卓和楚中天的帮助下,扶她躺了下来。&lt;/p&gt; 阿卓急忙用湿毛巾擦干她嘴角的血迹,扭头想要询问,薛远却像是提前知道她要问什么,缓缓说道,“别担心,体内的淤血吐出来是好事。”&lt;/p&gt; 楚中天看着杨书言仍无丝毫转醒的迹象,不由得暗暗心焦,轻声说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lt;/p&gt; 众人一片缄默。&lt;/p&gt; 薛远笑笑,“她命不该绝,该醒了,自然会醒。”&lt;/p&gt; 阿卓发现距离药浴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但杨书言仍然在不断冒虚汗,这样下去她会虚脱掉的。“伯父,她……”&lt;/p&gt; “哦,卓丫头,她的牙关已经开了。待会儿我让小天去熬点玉蟾异草汤,你喂她喝下吧,不然她的身子太虚弱了。”&lt;/p&gt; “嗯。”阿卓欣然点点头。&lt;/p&gt; 日斜西山,楚中天背着手悄悄来到正在收拾东西的阿卓面前,阿卓抬头看到楚中天,莞尔一笑,不解其意。&lt;/p&gt; “你看这是什么!”楚中天亮出手里的东西。&lt;/p&gt; “诗经!”阿卓看清楚那本书上的字后,惊喜地叫道。&lt;/p&gt; “嘿嘿,送给你了!”楚中天看到阿卓开心的笑容,他也很开心。&lt;/p&gt; “这,这怎么行。你已经全部背下了吗?”阿卓觉得楚中天这礼物实在太贵重。&lt;/p&gt; “背,背下来?”楚中天差点被呛着,“当然——没有。”&lt;/p&gt; “哈哈,你若已经烂熟于胸,我还好意思收下,但小天你日后可能还用得着,所以我先借去,看完还你。”阿卓笑道。&lt;/p&gt; “阿卓,你若是男儿身,定能高中状元。”楚中天身心受到极大震撼,“你学习的欲望和要求实在令小弟我自惭形愧。”&lt;/p&gt; 阿卓笑着敲了他一记脑门,“别闹啦,我先走啦,明天早上我再来。你也别太担心,她一定会醒过来的。”&lt;/p&gt; 楚中天耳根子一热,这话题怎么兜兜转转又来到了他和那丫头身上,刚想出言辩解,无奈阿卓身手矫健,早已跑出了很远,方才回过神来,“喂喂喂你不知道路怎么出去啊!等等我——”说着便去追赶前方的阿卓。&lt;/p&gt; 正在易剑臣床边照看着的陆夕颜,替他包扎好右手的伤口,伸手给易剑臣掖了掖被角,手掌却忽然被易剑臣一把抓住。陆夕颜紧张地一瞧,他却并未醒来,看来是在做梦罢。&lt;/p&gt; 易剑臣不知做了什么梦,紧皱着眉头,挣扎着,右手明明受了伤,却仍是紧紧攥住她的手,掰也掰不下来。&lt;/p&gt; “书言,你是不是没有死……既然你没死,为什么不回来……我好想你……我不会再松手……我怕再也握不到你的手……”&lt;/p&gt; 陆夕颜眸色暗了暗,叹了口气,想要挣脱开,却是枉然,想到自己平时是多想握住他的手,此刻也算是遂了心愿,于是反握住易剑臣的手,“别怕,我会永远握住你的手,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lt;/p&gt; 易剑臣像是得到了暗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但右手却仍然紧紧握住不放。&lt;/p&gt; 陆夕颜也没有回房,就这样坐在床边,很久很久,一夜至天明。&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十三章 天明终度鬼门关 次日。&lt;/p&gt; 第二次药浴时,杨书言的状况和前日相似,但心细的阿卓却发现,杨书言虽仍然紧锁眉头,眼珠却在眼皮下暗自转动,似乎马上便要睁开双眼,阿卓不禁屏住呼吸,暗自为她捏了一把汗。但直到药浴结束,杨书言都没有醒来,不由得再次灰心丧气。&lt;/p&gt; 接下来依旧是换药包扎,薛远运功为她疗伤。&lt;/p&gt; 四处都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还有死一般的寂静。想要睁开双眼,眼皮却似灌了铅般的沉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一丝,意识也一片混沌和模糊。全身剧痛无比,又似被点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就算是手指尖,也是如此。她不知道她此时是生是死,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一呼一吸,用尽全力。&lt;/p&gt; 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唯一记得的便是她在失去意识时脑海中的什么东西像是被打碎了,她至今都回忆不起来,明明觉得失去了什么,却不知失去的究竟是什么。&lt;/p&gt; 不可以,她不能放弃,这种状态已经不知道维持了多久了,她想睁开眼睛,很想,用尽全力地去挣扎,去抗争。&lt;/p&gt; 终于,眼皮费力撑开一条缝,光明猝不及防地射入眼睛,不顾眼睛的不适,慢慢的,睁开双眼,但也因很久不适应的强烈光线,眼睛只能勉强半睁开,适应着白昼的亮度。&lt;/p&gt; 阿卓和楚中天注意到杨书言的变化,一阵狂喜,也顾不得不能打扰运功中的薛远,急声喊道:“醒了!终于醒了!”&lt;/p&gt; 薛远睁开双眼,收回功力。同时,刚刚恢复知觉的杨书言感到心口处淤结的什么东西猛然上了喉咙,喉头一阵腥甜,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猩红的血液,随后身子一阵虚软,向后倒去。&lt;/p&gt; 三人急忙将几个枕头叠在一起,搭成合适的高度,扶她慢慢靠在上面,三个脑袋挤在一起,激动而又紧张地看着已经醒来的杨书言。&lt;/p&gt; “姑娘,你终于醒来了,感觉如何?”薛远柔声问道。&lt;/p&gt; 杨书言艰难地呼吸着,迷茫地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还有面前这三个陌生的面孔。动了动喉咙想要说话,喉咙却是火辣辣的疼,艰难地张口说话,声音却是沙哑无比,“这是哪儿……你们是……”&lt;/p&gt; “太好了,没事就好。”薛远终于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我姓薛,名远。这里是我家。姑娘身受重伤,小犬偶遇便将你带回来疗伤,还不知姑娘是何许人也,为何会伤得这么重?”&lt;/p&gt; 杨书言想要作答,却忽然一愣,头剧烈痛了起来,不由得想伸手去按住,一抬手,也是极疼,定睛一看,右手手指包扎着白布。碰到头部,却触碰到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脑海中只是一片空白,还有一阵一阵的刺痛感。心底涌现出一丝恐慌,努力地回忆,却只换来更加剧烈的刺痛感。&lt;/p&gt; 看着她的反应,薛远心一沉,“姑娘,你怎么了。”&lt;/p&gt; 又震惊又恐惧的杨书言,慢慢放下颤抖的右手,沉默了很久,终于艰涩并颤抖地说道:“我,我不记得了。为什么会这样……我是谁……”&lt;/p&gt; 三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lt;/p&gt; “该不会是……失忆了吧……”楚中天不可思议地小声说道。&lt;/p&gt; 薛远垂下眉眼,复看向兀自惊慌的杨书言,柔声问道:“别怕,你再好好想想,看看是不是能回忆出什么。”&lt;/p&gt; 左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肉里,忍着头部的剧痛和鼻子的酸意,杨书言用力眨了眨眼睛,叹了一口气,落寞地摇摇头。&lt;/p&gt; 果然是头部的伤造成的。&lt;/p&gt; 薛远沉吟一声,“丫头,你头部的伤可能影响了你的记忆,你先好好养伤,记忆的事情慢慢来。你也没有去处,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吧,也好和小天做个伴儿。”&lt;/p&gt; 杨书言点点头,看向旁边的阿卓和楚中天。&lt;/p&gt; 阿卓温暖笑笑,“我叫阿卓。”&lt;/p&gt; 楚中天凑上前来,佯作悲恸道:“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大哥,楚中天啊,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lt;/p&gt; 杨书言一愣,迷茫地看着楚中天,神情有一丝愧疚。&lt;/p&gt; 薛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再次狠狠揪住楚中天的耳朵,嘴角抽搐却面带微笑地对杨书言解释道:“不好意思,教子无方,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心里一阵汗颜,这丫头也是够单纯的,看她神情似乎是相信了小天的胡言乱语。&lt;/p&gt; “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爹。”楚中天又是一阵惨叫。&lt;/p&gt; 杨书言看到薛远父子俩的这一幕,明白了薛远所言何意,忍俊不禁,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身上的痛楚也少了一分。&lt;/p&gt; 还在兀自挣扎的楚中天不经意瞥到杨书言的笑容,突然安静了下来,那弯弯似月牙般的眉眼,从此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不由得痴痴说了一句,“你笑起来真好看。”&lt;/p&gt; 看到楚中天的反应,阿卓卟哧一声笑了出来,却又急忙捂住了嘴。因为她看到薛远再次抽搐的嘴角,看来小天这次死定了。&lt;/p&gt; “丫头,你若实在记不起你的名字,就让我给你起一个可好,总得有个称呼。”薛远松开了楚中天的耳朵,一记眼刀杀过去,然后温柔地看着杨书言说道。&lt;/p&gt; 杨书言还没从楚中天的话中反应过来,听到薛远这么说,她便点了点头。&lt;/p&gt; “薛靖七如何?立青之靖,北斗七星之七。”薛远摸摸下巴,目光深邃地看着杨书言。他终生未娶,膝下也无子,小天是她和那个人的孩子,他不忍送人,便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抚养成人,他一直希望能有个女儿,如今杨书言失忆,无依无靠,他萌生了将她收为义女的念头,所以让她跟着自己姓。七,是因为他猜测她是七星剑的宿主,而靖字,是安静、安定之意,作为七星剑的宿主,她这一生,注定要经历腥风血雨和大风大浪,他只希望她能平安,有朝一日能过上安定的生活,宠辱不惊,坦然自若。&lt;/p&gt; “薛,靖,七。”杨书言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将它深深记在脑海中,对薛远报以一笑,“嗯,我喜欢这个名字,从今天起,我就是薛靖七。”&lt;/p&gt; 蜡烛烧了一夜,此刻已然燃尽,只余下一堆灰烬。&lt;/p&gt; 喉咙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易剑臣难受地睁开眼睛,梦里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他看到了书言,但是她却不说话,只是笑着对他伸出一个拳头,他朦胧中伸出拳头对上她的拳头,她却在那一瞬间消失无踪。他惊慌地四处找寻,却看到她远远的背影,正渐行渐远,他怎么追都追不上,最后眼前的光亮越来越强烈,于是他就猛然睁开了双眼。&lt;/p&gt; 心下一阵失意,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右手包着纱布,正紧紧抓着陆夕颜的手,而后者正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一惊之下,急忙松了手,而陆夕颜此刻被惊动,也醒了过来。&lt;/p&gt; “你怎么在这里?”易剑臣不冷不热地问道。自从书言出事,他就不想对任何人温言温语,尤其是陆夕颜。书言被害不是她的错,但若不是为了救她,以书言的功夫,又怎么会坠下悬崖,生死不明。他知道自己这么想或许偏激了,有失风度,但此刻他并不想要什么风度,只想要书言活着回来。&lt;/p&gt; 陆夕颜注意到易剑臣态度的转变,苦笑说道:“你昨日昏倒在雨中,我将你搀扶回来给你受伤的伤口上药包扎,你却抓住了我的手,我挣脱不开,便在此睡下了。”&lt;/p&gt; “……”易剑臣惊讶,但更多的是尴尬,仍旧简单地说了句,“谢谢,对不起。”&lt;/p&gt; 两人相对无言,一片缄默。&lt;/p&gt; 陆夕颜叹了口气,率先打破沉默,“我知道,你恨我。”&lt;/p&gt; 易剑臣眼波一动,却并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看向陆夕颜,“你多心了,不是你的错。”&lt;/p&gt; 陆夕颜苦涩一笑,像是自嘲,目光直直看着易剑臣,“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我害死了书言。”&lt;/p&gt; “她没有死!”易剑臣突然转过头来对上陆夕颜的目光,目光中有一股笃定,还有偏执,“她终有一天会回来的。”&lt;/p&gt; “易剑臣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陆夕颜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失控,泪水滑落,“从那里摔下去怎么可能还能活着?好,如果她没死,这都几天了,为什么仍然杳无音讯?”&lt;/p&gt; “你出去。”易剑臣背过身子,不想再听陆夕颜说话。&lt;/p&gt; “杨书言她死了,她死了!剑臣哥哥……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陆夕颜仍然不依不饶地喊着,喊到最后声音已经无比颤抖。说实话,书言的死,她也难过,毕竟曾是好朋友,但易剑臣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整日活在仇恨中,活在痛苦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将自己囚在了黑暗中和谎言中。她真的不希望他变成这个样子,她也没想到,他已经爱书言爱得这么深了。&lt;/p&gt; “滚!”易剑臣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看向陆夕颜的目光中,竟然有了一丝杀气。&lt;/p&gt; 陆夕颜用袖口用力抹一下眼泪,转身离开了他的屋子。&lt;/p&gt; 易剑臣无力地靠在了墙上,心里很难受,很难受。&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十四章 乐莫乐兮新相知 薛远在独自照看着薛靖七,阿卓和楚中天则在外室的四方桌前坐着。阿卓拿起茶壶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楚中天面前,一杯自己捧着,雾气氤氲,隔着朦胧的一片,目不转睛地瞧着楚中天奇怪的表现。&lt;/p&gt; 后者似乎没有察觉到茶水的滚烫,直接一饮而尽,看得阿卓愣了半晌。楚中天目光游移,明显心思不在一处,喝完茶水后便把玩着空杯子,放倒不停地转着茶杯,一脸丧气的样子。老爹真是不给自己面子,总是对其他人热情似火,对自己冰冻三尺。这下好了,靖七刚醒过来就看到自己出糗的样子,以后他还怎么面对她,怎么树立“大哥”的威严啊。&lt;/p&gt; 阿卓似乎是猜到了楚中天心中所想,不禁再次轻笑,思忖片刻打断了他的失魂落魄,“靖七失忆,你想冒充她大哥,直接说你是她大哥便是,怎么还说你是她失散多年的大哥?”&lt;/p&gt; 楚中天终于回过了神,看到阿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禁更加懊恼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连阿卓你都嘲笑我,我……我这不是没有底气么……毕竟是在骗人。”&lt;/p&gt; “我没有嘲笑你。”阿卓严肃地整理表情说道。&lt;/p&gt; 楚中天哭笑不得地欲以头抢地,“你都快绷不住了!你还说你没有。”&lt;/p&gt; 阿卓的笑容突然变得暧昧,悄声问道:“你这么在乎你的形象,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lt;/p&gt; 楚中天一瞬间涨红了脸,急忙出言辩解:“你瞎说!我和她都不熟,怎么可能喜欢上……”&lt;/p&gt; “一见钟情。”阿卓出言打断,看着楚中天的反应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看你脸都红了,都害羞了还不承认。”&lt;/p&gt; 楚中天如遭雷劈,却不知道如何出言辩解,只恨自己读书少,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我这是恼羞成怒!”&lt;/p&gt; 阿卓闻言更加笑得一发不可收拾,楚中天见她竟然笑出了眼泪,不由得一脸见了鬼了的表情,“阿卓,你太过分了……你竟然笑哭了!”&lt;/p&gt; “咳咳,药应该煎好了,我该去给靖七喂药了,你就在这里冷静一下咯。”阿卓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起身离开。&lt;/p&gt; 楚中天瞠目结舌地目送着阿卓离去,如果此刻面前有一块豆腐,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然而面前只有桌子和柱子,还是算了,会出人命。&lt;/p&gt; 阿卓端着汤药来到薛靖七床前坐下,薛靖七看到阿卓后温暖而拘谨地笑笑,但见她有意喂自己汤药急忙推脱,挣扎着伸出两只包着纱布的手欲接过药碗,“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我现在可以自己喝药。”&lt;/p&gt; 阿卓看到靖七害羞的样子,抿嘴一笑,“你重伤未愈,终究活动不便,还是让我喂你吧。”&lt;/p&gt; 薛靖七刚才的动作确实牵动了伤口,但为了表现自己没事一直强忍着,此刻听了阿卓的话反而终于忍不住吃痛一声,“嘶——”但是她还是不好意思让阿卓来喂她,总感觉自己四肢健全,好吧好像也不太健全,却要别人来喂有些太娇气了,于是仍然犹豫地看着阿卓。&lt;/p&gt; “你放心,我不会喂到你鼻子里的。”阿卓一本正经地说道。&lt;/p&gt; 尴尬无比的薛靖七被阿卓逗笑,终于点了点头,“阿卓,谢谢你。”&lt;/p&gt; “谢什么,阿靖你太客气了,以后我们可就是朋友了。”阿卓舀起一勺汤药在嘴边吹凉递到薛靖七嘴前喂她喝下,笑道,“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lt;/p&gt; 含着口中不热不凉温度刚刚好的苦药,薛靖七却感觉心里一热,眼前不知不觉蒙了一层水雾,鼻尖也酸起来。她不记得自己为何会伤成这样,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薛远三人在不认识她的情况下还救了她,如此尽心尽力为她疗伤,照顾她,甚至收留她。如果没有他们,她估计早已横尸荒野,不明不白地去阎王那里报了到。&lt;/p&gt; 阿卓并不是这谷里的人,她也是受人所托才来到这里照顾陌生的她。薛远伯父与她说了,她昏迷不醒的这几日,一直都是阿卓在贴身照顾,寸步不离。&lt;/p&gt; 看着薛靖七失了神,没有注意到嘴边的药,阿卓一愣,“阿靖?”&lt;/p&gt; 薛靖七终于回过神来,喝了第二口药,忍住眼眶的湿意,笑着说道:“当然可以,阿靖和阿卓,很相称呢。”&lt;/p&gt; 阿卓笑着认真点点头。&lt;/p&gt; 薛靖七沉默着喝完了药,认真地看着阿卓的眼睛,开口说道:“阿卓,你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个朋友。”&lt;/p&gt; 阿卓耳根子一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你是我第二个朋友。”&lt;/p&gt; 看到薛靖七惊讶的表情,阿卓顿了顿道:“其实我朋友不多,平日里也没有和年龄相仿之人朝夕相处的机会,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就是小天,他人真的很好呢。”说到楚中天,阿卓眼中藏着温暖的笑意,“第二个,就是你,虽然我们刚相识……”&lt;/p&gt; “感觉对了。”薛靖七眉眼一弯笑着打断了阿卓的话,“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我薛靖七值得用生命好好珍惜的好朋友。”&lt;/p&gt; 阿卓微微愣住,一方面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在薛靖七心中能有如此重的地位,不禁感到受宠若惊;另一方面,她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但却不知道如何解释,如今却被薛靖七一语道破,不由得觉得惺惺相惜。&lt;/p&gt; “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薛靖七想了想,似乎用这句话来形容这段友情最为妥当。&lt;/p&gt; 阿卓心里一暖,用力点点头,对薛靖七伸出右手的小指头,做出要拉勾的样子。&lt;/p&gt; 薛靖七一怔,但随即反应过来,欲伸出右手与她拉勾。抬起右手来却意识到自己的右手包的跟个粽子似的,根本无法伸出小手指来。&lt;/p&gt; 二人面面相觑不由得笑出了声,阿卓换成左手,薛靖七伸出左手的小手指与阿卓的紧紧勾在一起。阳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映得两个女孩的手指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见证了一段最纯粹的友情。&lt;/p&gt; 楚中天走进屋来,看见薛靖七和阿卓勾着手指,亲密的样子,不由得目瞪口呆,感叹一声,“这才一盏茶的功夫,你们两个的关系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lt;/p&gt; 神出鬼没的楚中天惊到了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阿卓和薛靖七,急忙松了手,装作无事的样子。&lt;/p&gt; 阿卓抬头看了看窗外西下的夕阳,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对薛靖七说道:“阿靖,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沉默许久,看着薛靖七不舍的眼神,惆怅说道,“等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可能就再也没机会来看你了……”&lt;/p&gt; 楚中天心下了解阿卓所言何意,也知道她的难处,心下一阵怅惘,不过生性乐观豁达的他马上打破这哀伤的气氛,“哈哈没事——阿卓,等靖七伤好了,我和她去你家看你。”&lt;/p&gt; 薛靖七心道自己难得有了一个好朋友,她却说自己伤好后彼此可能再难见面,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难受,“那我宁愿伤永远都不要好。”&lt;/p&gt; 阿卓一惊,尔后笑着轻轻戳了一下一脸无比认真的薛靖七的脑门,“傻丫头,说什么胡话。”&lt;/p&gt; “我是认真的!”薛靖七直直地看着阿卓。&lt;/p&gt; 阿卓哭笑不得,严肃说道:“你什么表情,我是说难见面,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伤至少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勉强活动自如,这段时间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lt;/p&gt; 楚中天倚在门框上抱着肩膀,一挑眉毛,暗自叹道,这丫头了不得啊,这么短时间,就“俘获”了阿卓的“芳心”,若她为男儿身,这世间的姑娘们可要遭殃了。我风流潇洒的楚中天,倒要好好和你较量较量。&lt;/p&gt; “阿卓,走吧,我送你回去。”&lt;/p&gt; 阿卓起身,跟薛靖七道了别,跟着楚中天离开了竹舍。&lt;/p&gt; 薛靖七一直目送着阿卓离开,从窗户看着两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她的视野中。&lt;/p&gt; 抱着被子看着空旷的屋内,她忽然感到很孤独,非常的强烈。没有了记忆的她,是不完整的,甚至是虚无的。她不知道自己伤好后改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存活在这世界的意义,她此刻突然很想念娘亲,但她对娘亲已经毫无印象,她的想念都无从想起。刚刚有了新的朋友,但自己伤好后却再难见到她,这许下诺言的一生一世的朋友,或许也只是她人生中的过客吗?悲凉的感觉扑面而来,薛靖七莫名其妙地感到悲伤,却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好受些。&lt;/p&gt; 自己过去究竟是谁。&lt;/p&gt; 如果使劲地想,应该会想起来吧。&lt;/p&gt; 左手突然摸到颈间的一个什么东西,这质感应该是玉石,薛靖七一顿,一把扯下了颈间的玉坠,放在手中打量着。&lt;/p&gt; 这个玉坠形状颇为怪异,竟是半个太极的形状,中间的圆孔正好用来系了绳子戴在脖子上,浑然天成。&lt;/p&gt; 这是自己的随身之物吧。&lt;/p&gt; 摩挲着玉坠的表面,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道强光,是一把剑,刺穿了自己的右肩,将自己钉在了墙上。&lt;/p&gt; 薛靖七心下剧震,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头部也再次剧烈疼起来,双手紧紧捂住头部,仍是无法减轻痛楚。感觉自己的头部快要裂开,有万千长针在狠狠地刺一样,痛不欲生。&lt;/p&gt; 为什么。&lt;/p&gt; 为什么自己只要一去想过去的事情,头便会痛得如此厉害。&lt;/p&gt; 自己真的不想忘记所有,真的不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十五章 刻骨铭心不相忘 头痛得快要裂开,两侧太阳穴处的神经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薛靖七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按住太阳穴,想要尽可能减少痛楚,无奈却并没有多大作用。过不多时,身子已经痛得蜷缩成一团,冷汗淋漓。薛靖七却并不死心,左手紧紧攥住那个玉坠,双目直直看着它,希冀着能够再想起什么。&lt;/p&gt; 伴随着剧痛,脑海中也闪现出了一些一瞬而过的画面。擦面而过的箭矢,被长剑刺穿身体而钉在墙上,在冰冷的水中浮沉那种窒息和绝望的感觉……薛靖七的心也不住颤抖,这些画面都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吗,为什么全是伤痛,让人不寒而栗的伤痛。&lt;/p&gt; 忽然,记忆闪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画面,她只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停了一秒。她被大力拥入一个怀抱,温暖,而又感动。可是她看不到那个人是谁,即便是用力地回忆,还是无果。&lt;/p&gt; 薛靖七的心也痛了起来,一定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吧,可是她这么没用,竟然忘了他。不可以,她一定要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她不能忘,她不能失忆。&lt;/p&gt; 楚中天吹着口哨回到屋子,推开里屋的门想要找薛靖七聊聊天,却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惊在了原地。只见床上的薛靖七身子颤抖地缩成一团,紧紧捂住头部,几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一愣之后,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住她的肩膀,触手之处是一片冷湿,衣襟竟已被冷汗浸透。楚中天心里一慌,语无伦次问道,“喂,喂,你怎么了!”&lt;/p&gt; 薛靖七紧咬牙关,哪里还有力气说话。&lt;/p&gt; “爹!爹!”楚中天也不通医术,看着薛靖七这副模样,内心慌乱,急忙起身跑向屋外。&lt;/p&gt; 薛远急匆匆跟着楚中天奔进屋来,看到薛靖七的状态,意识到是她头部的伤复发了,正欲伸手抓住她的左手腕把一下脉,却发现了她手中攥着的太极石,顿时心下了然。&lt;/p&gt; “靖丫头,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lt;/p&gt; 薛靖七没有作声,只是艰难点了点头。&lt;/p&gt; 薛远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她紧握着太极石的左手,柔声说道:“别想了,你的头痛是回忆所致,你若想找回往事,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lt;/p&gt; 薛靖七点点头,尽力放松自己,不再去回忆,可是疼痛感却分毫未减,只能痛苦地说道:“我不去想,可还是痛……”&lt;/p&gt; 楚中天焦急地看着两人,不知如何是好。&lt;/p&gt; 薛远叹了一口气,猝不及防一记手刀劈向薛靖七的后颈,后者身子一顿,顿时失了知觉,倒在了床上,不省人事。&lt;/p&gt; 楚中天一惊,看着薛远的神情,却也懂了他这么做的用意。心里暗自叹息一声,扶薛靖七躺回床上,替她盖上了被子。&lt;/p&gt; “爹,靖七这头痛是不是只要回忆往事便会发作。”她若是每次回忆往事都会头痛成这样,那可怎么经受得住,总不能每次都要把她打晕吧。楚中天忧心地看着薛靖七苍白的面色,不由得心疼起来,换作是他,宁愿忘了罢。&lt;/p&gt; 薛远无言,像是在沉思着什么。若这孩子以后不再执着于往事,选择重新开始,或许这头痛就不会再复发了罢。可是,纵使往事再悲苦再心伤,也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他自己都放不下过去,又何德何能去劝服这孩子呢。&lt;/p&gt; “爹?”看到怔怔出神的薛远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楚中天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lt;/p&gt; 薛远像是释然般绽出一个笑脸,“她只要以后不再去想,就好了。小天,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转移注意力,别让她的头伤再复发,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可经不起折腾。”&lt;/p&gt; “我?”楚中天怔楞地用手指指着自己鼻梁,不敢相信地问道。&lt;/p&gt; “时辰不早了,快去歇息吧。”薛远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里屋,只留下还未反应过来的楚中天在屋中。&lt;/p&gt;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若执意要想,我怎么控制得住啊——”楚中天发疯般抓抓自己的头发,一头撞在木桌上。她若明天当着自己的面又痛成那样,难不成自己要一记手刀劈过去再把她打晕?&lt;/p&gt;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喉咙似乎要冒出火来,渴得很,再次醒来之时四周一片漆黑,悄然无声,薛靖七转头向窗外看去,依稀能够看到那遥远的星辰。天还没亮,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头的刺痛感已经消失了,但脑袋仍是有点钝痛,昏昏沉沉的,既然睡意已无,她也不想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直至天明,便挣扎着坐起身来想要下床倒杯水喝。天还没亮,薛远父子俩照顾她一整天也很是辛苦,就不便为了喝口水而把他们叫醒了。&lt;/p&gt; 自己躺在这里也不知有多少天了,都没有活动一下筋骨,自己的伤势也不知道如何了,躺在这里腿已经不痛了,应该好了大半了吧。念及此,薛靖七轻轻弯腰穿上靴子,扶着床沿,小心翼翼想要尝试站起来,却终究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左腿膝盖剧烈一痛,尔后便失了知觉,双腿一软跪倒在床下。&lt;/p&gt; 然而左臂在撑住地面的一瞬间也牵动了伤口,身子一瞬间失了支撑,整个躺在了地上。薛靖七痛得快要流出眼泪,却紧咬着双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这冷寂的黑暗中,她必须要坚强,因为除了自己,她没有谁能依靠。&lt;/p&gt; 在依稀的星光下,她勉强能看清墙的位置和桌子的位置,冷汗如雨下,薛靖七深呼吸着,等待着左腿和左臂疼痛的渐渐退散。疼痛感减弱后,她吃力站起来,靠着右腿的支撑,右臂以墙壁为依靠,一步一步踉跄地走向桌子旁的长凳。&lt;/p&gt; 坐上长凳的一瞬间,薛靖七如释重负,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左手颤抖着拿起茶壶往面前的茶杯里倒满了水,也不顾这茶水已经冷透,一饮而尽,一股寒流顿时窜入体内。&lt;/p&gt; 一杯茶水并不能止渴,于是她再满上了一杯,却在端起茶杯时,身子一滞。杯中半清澈的茶水倒映出她的容颜,这也是她醒来后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模样。长发一半束起,一半散在脑后,头上缠着几层厚厚的白色纱布。&lt;/p&gt; 眼波微动,再次举杯一饮而尽,空茶杯落寞地落回桌上。&lt;/p&gt; 薛靖七点燃了桌上的蜡烛,从怀中摸出了那个玉坠,放在桌上。在烛光的照耀下,那太极形的玉坠更加温润而通透,让薛靖七移不开视线。该死,头又开始痛了。薛靖七单手扶住额头,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玉坠,也不再回忆,果然,头痛的感觉没有刚开始强烈了。&lt;/p&gt; 重重叹了一口气,薛靖七的心情也低落到谷底。好不容易有个信物能让她记起点什么,这头痛却总是阻挠她,每次回忆,都痛不欲生。可即便痛,她也不想放过任何能想起过去的机会。&lt;/p&gt; 倒不是她放不下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忘记过去,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自己的生命仿佛少了一块。这种不完整的感觉,她很不喜欢。&lt;/p&gt; 不知不觉间,天光已微微亮,本已剩了一半的蜡烛此时业已燃尽,薛靖七就这样一动不动枯坐至天明,思绪却早已千回万转。&lt;/p&gt; 睡眼惺忪伸着懒腰走出房间的楚中天,下意识地来到薛靖七的屋子,想看看她醒来与否。不料一推门却看到本该在床上躺着的人竟坐在几米之外的桌前,此时正抬眼看向他,与他打了一个照面。&lt;/p&gt; “哎哟我的妈呀!吓死我了……”楚中天完全没预料到这种情形,一瞬间吓得身子一软倚在了门框上。&lt;/p&gt; 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楚中天尴尬地咳嗽几声,来到薛靖七的对面坐下。“你,你怎么下床了,你的腿……已经能走了吗?用不用我扶你再回去躺会儿?”&lt;/p&gt; 薛靖七却并没有作声,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楚中天。后者则一阵紧张,目光不自在地四处飘移,想要找话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就这样尴尬了起来。&lt;/p&gt; 楚中天不自在地拿起茶壶往杯中倒了水,想要靠喝水来做点什么,让自己表现自然一点。&lt;/p&gt; 不料薛靖七却突然眉眼一弯,轻笑一声,冷不丁说了一句:“我记得,你是叫楚中天是吧。”&lt;/p&gt; 正在喝冷茶的楚中天来不及出声,便点头示意。&lt;/p&gt; “我失散多年的大哥。”&lt;/p&gt; 楚中天闻言一口茶喷了出来,部分茶水还是猝不及防进了气道,于是连连咳嗽,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我,我昨天跟你开玩笑的,你莫要当真。”&lt;/p&gt; 不料薛靖七脸上却笑意更深,“我刚刚也是开玩笑,小天莫要当真。”&lt;/p&gt; 楚中天身子一滞,这丫头……&lt;/p&gt; 斗气的念头又上来了,楚中天眯起双眼,似笑非笑说道:“丫头,你应该叫我小天哥哥,我虽不是你真的大哥,但论岁数我应是比你要年长的。”&lt;/p&gt; 薛靖七身子一抖,“我不,太肉麻了。”&lt;/p&gt; “……”楚中天见了鬼似的看着薛靖七,一般女孩子都喜欢缠着男孩子哥哥长哥哥短的,这丫头还真是与众不同啊,他还不信了他治不了她,“哼,你若不叫我小天哥哥,我就叫你小七了。以后外人听了,还会以为你在家排行老七呢。”&lt;/p&gt; 薛靖七却淡定得出乎楚中天意料,爽快地说道:“好啊,小七听起来不错,是吧,小天。”&lt;/p&gt; “……”楚中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不禁又好笑又好气地叉起腰,质问道,“喂,小七你今年多大啊,我可已经十四岁了。”&lt;/p&gt; 薛靖七脸上的笑意退去,沉默不语,目光一瞬间落寞下来。&lt;/p&gt; 楚中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她既然失忆了,又怎么会记得自己已经年岁几何了?老爹说了自己要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要让她再去想过去的事情,他怎么就这么神经大条,把话题又拉回了原地。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他一时竟语塞,不知说些什么来扭转这个局面,索性打开天窗好好和她聊聊这件事好了,说不定还能解开她的心结。&lt;/p&gt; “……你的头还痛吗?”&lt;/p&gt; 薛靖七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只要一触碰过去,就会痛。”&lt;/p&gt; “那就彻底忘了过去吧,别去想了。”楚中天也不想看到她一直这样萎靡不振下去。&lt;/p&gt; 薛靖七惊讶地看了楚中天一眼,尔后垂下眼来,坚定说道:“不行。若放弃过去,那我也不再是我了……”&lt;/p&gt; 听到薛靖七绕口令式的一番话,楚中天无奈又气急,“那你要一辈子都这样疼下去吗!人总要向前看,况且你每次回忆往事都会痛成这样,说不定你的过去是无比冰冷痛苦的呢,你的失忆或许是身体上的逃避和保护。若是这样,你还想找回过去吗?”&lt;/p&gt; 薛靖七面不改色,内心却早已波澜起伏,结合着自己昨夜回忆起的零星片段,小天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可是……可是她总觉得回忆中有人、有东西很珍贵,她想找回,想记起,她不能说忘就忘。&lt;/p&gt; “想。”薛靖七再次看向桌上的太极玉坠,熟悉的疼痛也开始蔓延。&lt;/p&gt; 沿着薛靖七的目光看到了桌上的那个玉坠,楚中天不禁气急,一把抓起玉坠来,“就是这东西总是勾起你的回忆让你头痛是吧。”&lt;/p&gt; 薛靖七一惊,不顾伤势急忙伸手去夺,“还给我!”&lt;/p&gt; 看到薛靖七竟然变了脸色,气势汹汹来夺,楚中天一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力向外一抛,竟将玉坠从窗户扔了出去。&lt;/p&gt; 薛靖七身子一震,疯了似的站起身来想要冲出去捡回玉坠,不料却整个人摔倒在桌子下面。&lt;/p&gt; 楚中天心下一震,暗骂自己闯大祸了,急忙蹲下身子去扶薛靖七,一边真挚地道歉,“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我……我先扶你回床上,我帮你找回来。”&lt;/p&gt; 不料自己的手却被薛靖七猛地甩开,“放开我。”后者强忍着伤口裂开的疼痛,拒绝他的帮助,自己用力扶着桌沿撑起身子来,不要命地一瘸一拐踉跄地夺门而出。&lt;/p&gt; 楚中天傻在原地,从没见过温润如玉的薛靖七发这么大火,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一个箭步冲出门外,找寻着薛靖七的身影。赶到屋外,看到不远处的薛靖七竟已找到了玉坠,左手紧握着它,就像握着自己的命。&lt;/p&gt; 楚中天站在后面,走过去也不是,回去也不是,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lt;/p&gt; 头部的疼痛又开始似潮水般蔓延过来,薛靖七却仍是不移开看着玉坠的视线,脑海里像是有强光闪过,抽痛感更甚,包着纱布的右手不禁再次捂住了头。好像又有陌生而熟悉的瞬间闪过,浩瀚的星空流星坠落,竹叶飘零,漫天桃花纷纷落下,有一人面对着她,仗剑而立……&lt;/p&gt; 可是就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他究竟是谁。&lt;/p&gt; 眼前一黑,薛靖七一个踉跄,左手也捂住了头,又是一闪而过的强光,头撕裂般的疼痛,紧闭着双眼,身形已是摇摇欲坠。&lt;/p&gt; 楚中天见状大吃一惊,想要冲上前去,“小七!你疯了!快停下来,别想了!”&lt;/p&gt; “别过来!”薛靖七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愤怒中脱离出来,仍是抗拒着楚中天的接近,生怕他再次夺走她的玉坠。&lt;/p&gt; “好,我跟你道歉,求你别想了,快跟我回屋休息,你的伤……”楚中天话还未说完,却见薛靖七竟喷出一口鲜血来,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lt;/p&gt; 楚中天五雷轰顶,颤抖着冲上前去,扶起薛靖七的肩膀,她的头却无力地仰在后面,鲜血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lt;/p&gt; 看着薛靖七紧闭的双眼,楚中天又惊又怕,爹从天没亮就出门了至今未归,他一个人却又不知道怎么办,生怕薛靖七就这么被他害死了。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蹲下身子将昏迷不醒的薛靖七拦腰抱起,奔回屋子。&lt;/p&gt; “小七,你醒醒!我错了,你要是原谅我,就醒过来!别吓我啊!”楚中天眼前一片湿润,在床前看着毫无生气的薛靖七,心像是被碾碎了般疼痛。&lt;/p&gt; 这丫头脾气怎么就这么倔,而且这么容易认真,楚中天真是后悔不已。&lt;/p&gt; “书言!”&lt;/p&gt; 易剑臣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才知道自己是做了噩梦。&lt;/p&gt; 既然是噩梦罢了,为什么自己的心会突然这么痛,这么害怕。&lt;/p&gt; 转头看向窗外还未完全天明的天空,昨夜的星辰在远处的黑暗中仍依稀可见,易剑臣思绪回到了昨夜,他孤身一人坐在最初的那个屋顶之上,看着辽阔的星空,心下怅惘,只觉物是人非。&lt;/p&gt; 书言,你知道那夜我对着流星许下的心愿是什么吗?&lt;/p&gt; 我想守护你一辈子。&lt;/p&gt; 然而……&lt;/p&gt; 易剑臣自嘲笑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十六章 泼皮无赖色心起 隐约听到院落外传来脚步声,正慌张不已的楚中天突然站起身来,面露喜色,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匆匆冲了出去。&lt;/p&gt; “爹——你总算是回来了!大事不好了!小七她快要不行了……”楚中天一边喘息着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lt;/p&gt; “什么?”薛远闻言变了脸色,他才出门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急匆匆走向薛靖七的屋子,途中听楚中天简略地解释了来龙去脉,不由得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真是……不过也不能怪他,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虽然是好心,但处事方式难免偏激了些……和自己年轻时很像。&lt;/p&gt; 来到床前,薛远右手手指搭上薛靖七左手的脉门,略一沉吟,叹息一声。翻身上床,扶薛靖七坐起,手指疾点其后背的大穴,双掌抵住她的后背,为她疗伤。&lt;/p&gt; 站在一旁的楚中天,懊悔不已,瘪着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紧张兮兮地看着床上的两人。&lt;/p&gt; 看到薛远收掌,睁开双眼,楚中天急切地问道:“爹,她怎么样……”&lt;/p&gt; “她之所以吐血昏倒是因为剧烈的头痛加上情绪激动气血攻心,引发了她本来还未痊愈的内伤。”薛远皱着眉头说道,“我刚刚运功帮她调息,平复内伤,可是她头部的伤我治不了。”&lt;/p&gt; “那,那怎么办……她这样一直痛下去会死的!”楚中天红了眼眶。&lt;/p&gt; 薛远看着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的薛靖七,沉默片刻说道:“其实还有一个方法。爹今天那么早出门,是去拜访那个神医老朋友了,求教治疗失忆症头痛的良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卷着的布包,解开绳子铺展开来,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泛着寒光的银针。&lt;/p&gt; 楚中天一怔,随即释然,笑道:“既然有方法,那快点用啊!”&lt;/p&gt; 薛远却迟疑着,并没有动作,深邃的目光直直看向薛靖七。&lt;/p&gt; 楚中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收回笑容,疑惑地看向薛远,“爹……怎么了?”&lt;/p&gt; “这方法能够根治她的头痛,然而……也是要付出代价的。”&lt;/p&gt; “什么代价?”看到薛远沉重的表情,楚中天一颗心不由得悬到嗓子眼儿,该不会是什么以命换命的事情吧。&lt;/p&gt; “用银针刺穴,封住她的记忆。这样她看到从前的景物或者信物时,就不会再勾起回忆,也不会再头痛。”&lt;/p&gt; “这不挺好的吗?”楚中天松了一口气笑道。&lt;/p&gt; 薛远深呼吸打断楚中天的话,“同样,就算她爹娘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产生任何熟悉的感觉。所以,这就意味着……她与过去一刀两断。”&lt;/p&gt; 楚中天心里一震,小七这么倔的性子,一定接受不了自己与过去一刀两断吧。可是若不这样,她……&lt;/p&gt; “所以,这个方法用或不用,我们要征求靖丫头的意见。”薛远缓缓说道。&lt;/p&gt; “可是,她若是不肯接受,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因此送命吗?”楚中天还是觉得趁她昏迷时就此封住她的记忆更为妥当,这样她也不用在心里作斗争,也不会再痛苦。&lt;/p&gt; “小天,我们没有抹去一个人记忆的权力。”薛远沉声说道,“靖丫头她如何选择,那都是她的命……我们不能左右。”&lt;/p&gt; 楚中天无言,点点头。&lt;/p&gt; 气氛陷入尴尬之中,楚中天有意无意往窗外瞥了一眼那已经升起来的大太阳,回过头来却想起了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由得变了脸色,急忙对薛远说道:“爹!我忘记去接阿卓了!她不知道破这阵法的方法,可能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lt;/p&gt; 薛远也吃了一惊,抬眼看向楚中天,“那你快去吧!”看到楚中天犹豫而担心的目光,薛远微微一笑,“你放心,这里有你老爹在,老爹一定会说服靖丫头的。”&lt;/p&gt; 楚中天点点头,转身跑向屋外。&lt;/p&gt; 薛远怜惜地看着沉睡着的薛靖七,心里微痛,她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苦痛。从针包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对准穴位轻轻刺了下去,薛靖七果然有了反应,眉头微蹙,眼珠滚动,似乎快要醒转。薛远深吸一口气,接着刺向下一个穴位,薛靖七眼皮一颤,终于挣扎着睁开了双眼。&lt;/p&gt; “丫头,你终于醒了。”&lt;/p&gt; 薛靖七看着薛远,想要挣扎着坐起身,头却仍然剧烈地钝痛,让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薛远按住了她挣扎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用目光示意她继续躺着就好,薛靖七只好作罢。&lt;/p&gt; “头还痛吧。”薛远轻声问道。&lt;/p&gt; 薛靖七无言地点点头。&lt;/p&gt; “丫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薛远深深地看向薛靖七,语重心长地说道。&lt;/p&gt; 薛靖七怔住,不知薛远所言何意。&lt;/p&gt; “现在,你必须要做出抉择。”薛远一字一顿说道。&lt;/p&gt; 薛靖七眼波微动,垂下眉眼。&lt;/p&gt; 阿卓在约好的巷子口徘徊了很久,周围的人流车马来来去去,唯独没有看到楚中天的身影。阿卓抬头一看日头的方位,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小天从未失约,会不会是阿靖出什么事了……念及此,阿卓咬了咬唇,决定只身前往,先往小天家走一走,说不定路上能遇到小天。&lt;/p&gt; 一直隐匿在巷口角落阴影里的三个地痞流氓见状,相视一笑,远远地跟在了阿卓后面。这丫头在巷口徘徊了这么久,他们早就盯上了这个容貌清秀的丫头,只是碍于巷口人多眼杂,不方便下手,此刻她却孤身前往郊外的树林,这样大好的机会他们兄弟仨岂会放过。&lt;/p&gt; 阿卓来到了那片熟悉的树林,可是她却不懂破解这奇门遁甲的方法,以前只是跟着小天七绕八绕地走,自己并没有记下路线,此刻只能迷失在这片怎么走都找不到路的树林里。&lt;/p&gt; 这三个地痞流氓是镇上臭名昭著的恶霸,仗着会些老百姓不会的拳脚功夫,四处欺压老弱妇孺,平日里大家见了他们也是掉头就跑,生怕惹上什么事。为首那个叫黄麻子,满脸凹坑,让人看了就觉得反胃,因为身手最好,所以当了大哥。后面一个身形瘦长、尖嘴猴腮的叫侯二,是三人中的狗头军师。另外一个身形最高大的叫彭虎,一脸横肉,力气大得很。&lt;/p&gt; 三人环顾四周荒无人烟,相互对视一眼,淫笑着点点头,大着胆子逼近了前面的阿卓。&lt;/p&gt; 阿卓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而且似乎还不止一人,警觉地转身一看,却大吃一惊。&lt;/p&gt; 三人搓着双手不怀好意地笑道:“小妹妹,你可终于发现我们哥仨了,我们跟你跟得好苦啊,现在你是不是也该让我们舒服一下了?”&lt;/p&gt; “你们想干什么。”阿卓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不知那几个地痞流氓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可她现在孤身一人,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不由得微微皱眉,身子也一步一步后退,想着逃脱的方法。&lt;/p&gt; “她问我们想干什么?”黄麻子像是遇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着对侯二和彭虎说道,“看来这妞儿还是个雏儿啊。”&lt;/p&gt; 侯二和彭虎也哈哈大笑,附和着黄麻子。&lt;/p&gt; “我们想给你开苞啊。”黄麻子一脸邪笑,准备动手。&lt;/p&gt; 阿卓攥紧了拳头,忽然转身疾奔而去,回镇上的路已经被三人堵住,她不知道该逃到哪里,便向林子深处跑去,只知道跑得越远越好,直到甩掉这三人。&lt;/p&gt; 然而女子的体力又怎么能同男子相比,更何况是一个女孩和成年男子的之间的体力较量。过不了多久,阿卓就被身手最好的黄麻子追上,拦截在了她面前,阿卓脚步一滞,急忙转身想往别的方向继续逃,身子却被后面追上的彭虎大力抱住,两只手臂就像铁箍一样,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只能看着黄麻子坏笑着走到她面前。&lt;/p&gt; 黄麻子笑着伸手去扳阿卓的下巴,却被她厌恶地躲开。&lt;/p&gt; “哦哟,还挺刚烈,小爷我喜欢。”&lt;/p&gt; “你们这些流氓,放开我!”阿卓无奈自己双手被一同困住,无法挣脱。&lt;/p&gt; 黄麻子手上用力,紧紧扳住了阿卓的下巴,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红印,后者只觉自己的下巴痛得快要脱臼。黄麻子色眯眯地盯着她面庞打量了一阵,便按捺不住体内的欲火,狠狠地吻了上去。&lt;/p&gt; 阿卓见到那张丑恶的面孔猛然间被放大,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她的头又动弹不得,心下又惊又怕,眼睛一闭,用尽了吃奶的劲儿,膝盖猛地往前方一撞。&lt;/p&gt; 黄麻子一声惨叫,捂着要害倒地抽搐着,痛得爬不起身来。&lt;/p&gt; 彭虎大吃一惊,看到老大那样子估计是废了,手上的劲儿不禁也小了些。阿卓瞅住时机,低头往彭虎的手臂上狠狠一咬,彭虎痛得哇哇大叫,松了手。阿卓急忙挣脱了彭虎,转身想往镇上的方向跑去。&lt;/p&gt; 谁知,一根麻绳却从天而降,狠狠地勒住了她的脖子,原来是侯二,用麻绳从后面勒住了她的脖子。阿卓一阵窒息,眼冒金星,身子顿时没了力气,侯二趁机将她拉到了一棵树下,他可不想这么俏的一个小美人就这么死了。&lt;/p&gt; “老三!过来!”侯二用目光示意彭虎,彭虎心领神会地接过麻绳,粗鲁地将阿卓的双手反剪到树后,用麻绳捆紧了,方才绕到阿卓的面前。&lt;/p&gt; 窒息感散去,阿卓恢复了意识,此刻却更加震惊,仿佛被一桶冰水浇了个透心凉。看着两人得逞的邪笑,自己用力地挣脱麻绳却是徒劳,只能任人宰割,阿卓终于心如死灰,万念俱寂。&lt;/p&gt; “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片子是个狠角色啊,竟然废了我大哥,看我们哥俩不玩死你!”说着,为了替黄麻子报仇,侯二狠狠扇了她几巴掌,直到嘴角流血,阿卓仍是一声不吭,恶狠狠地盯着两人丑陋的面孔。&lt;/p&gt; 侯二和胖虎已经不管黄麻子的死活,按捺不住自己的欲望想先开荤。以防她故技重施,彭虎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将她的脚腕也绑了起来。侯二伸出那满是老茧的大手,摸上阿卓的面庞,“又细又滑,真不错啊……”说着手顺势向下摸去。&lt;/p&gt; 阿卓浑身颤抖不已,双手手腕在挣扎的过程中的已经磨得通红,快要渗出血来,恐惧漫上心头,紧咬着下唇,不允许自己哭出来,闭上双眼心一横,想要咬舌自尽。&lt;/p&gt; 侯二已经扑了上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十七章 奋不顾身护周全 楚中天在树林里一路小跑,心急如焚,让阿卓等了这么久,心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想着不禁加快了脚步,余光却注意到远处似乎有人,不知在做什么。&lt;/p&gt; 奇怪,这片林子平时荒凉得紧,不见得会有人在这里停留啊。而且那两个大男人怎么好像在对着一棵树说话……不管了不管了,先去找阿卓要紧。&lt;/p&gt; 走了几步,他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再次瞥了一眼,却吃惊地发现那树上竟然绑着一个女子,而那两个男子不是打劫就是欲行不轨之事。无奈相隔太远,他也看不真切具体的情况,想要去打抱不平施以援手,却又想着阿卓还在巷子口等他,实在耽搁不得了,不能再多管闲事了,便咬了咬唇准备继续赶路。&lt;/p&gt; 耳边隐约听到女子的呼救声和男子的淫笑声,楚中天咬咬牙,握紧了拳头,目光如电看向那个地方。“妈的,见死不救岂是侠者所为,虽然我武功不济,豁上去了!”楚中天掉头脚下发力,疾奔过去。&lt;/p&gt; 那两个男子明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来了人。楚中天一跃而起,朝前方正背对着他的那个男子一个飞踢过去,顿时,侯二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lt;/p&gt; 本欲自尽的阿卓闻声猛地睁开双眼,见到楚中天的身影,压抑了许久的辛酸和无助一瞬间爆发出来,泪水似流星坠落。&lt;/p&gt; 楚中天对上女子的眸子,却在那一瞬间如遭雷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lt;/p&gt; “阿卓!”楚中天又惊又心疼,瞬间明白了一切。&lt;/p&gt;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容不得楚中天再说什么,彭虎的一记铁拳打向楚中天的面门,楚中天一惊,向后仰身一躲,紧接着的第二拳已经到来,狠狠地击中了他的下腹,顿时楚中天被打倒在地。&lt;/p&gt; 另一旁的侯二骂骂咧咧地爬起身来揪起楚中天的领子,“老子当是谁,你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兔崽子竟敢偷袭老子!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一拳打向楚中天的面门。&lt;/p&gt; “又要打我脸!”楚中天力气毕竟没有侯二和彭虎大,平时练功时也偷懒,拳脚功夫并不高明,最擅长的功夫也只是轻身功夫而已,用来追人或者逃跑还不在话下,但用来和成年男子拼拳脚功夫,他却是远在下风的。楚中天挣不开彭虎和侯二两个人双重的束缚,便用脑门猛地向前一磕,狠狠地撞在侯二的脑门上。侯二瞬间头晕眼花,楚中天便乘此机会使出反擒拿手,狠狠地击向彭虎的脆弱部位。&lt;/p&gt; 谁知彭虎身形庞大,连肌肉也十分结实,楚中天一拳打向他竟像击在了铜墙铁壁之上,彭虎丝毫未动,他自己的手却被震得发麻。楚中天咬了咬牙,狠狠踩住彭虎的脚,彭虎一声吃痛,跳将开来。楚中天出腿疾扫彭虎下盘,彭虎一个重心不稳,仰面摔倒在地。彭虎毕竟不会什么功夫,只是凭蛮力罢了。&lt;/p&gt; 侯二抽出一把匕首,向楚中天刺去,后者一惊,几经拆招,躲闪不及,左臂被划出一道血口来。侯二得意笑笑,楚中天却看准时机飞起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匕首,又补上一脚,将侯二踹出几米之外。&lt;/p&gt; 楚中天救人心切,知道自己和这两人打下去迟早要输,想趁着两人反击前的间隙,先救下阿卓,瞅准时机带她一起逃走,便马上弯腰去解阿卓脚上的绳子。“阿卓,别怕,我现在就带你离开。”&lt;/p&gt; 阿卓却看到侯二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根木棍,正向楚中天走来,又惊又怕,急忙出声疾呼:“小天!小心背后!”&lt;/p&gt; 楚中天下意识地回头,却还是慢了一步,侯二一挥棍子,给了他后脑勺一记闷棍。顿时,一阵剧痛过后,便是天旋地转。&lt;/p&gt; 模糊中听到阿卓痛心的呼声,看到侯二和彭虎逼近的扭曲掉的身影,楚中天用力闭了闭双眼,再次睁开时仍旧是天翻地覆般的眩晕,身子也逐渐站不稳起来。&lt;/p&gt; “小天!你别管我了……快走!”阿卓的心被狠狠揪痛,看着侯二和彭虎不怀好意地靠近楚中天,更是又急又怕,双手用力地在树干上摩擦着绳子,同时也拼了命地想要将手腕从绳索里抽出来。&lt;/p&gt; 楚中天强撑着身子不屑地嘴角一扬,指着侯二和彭虎二人的鼻子说道:“你们要想碰她,就先杀了我!”&lt;/p&gt; “你小子小小年纪就想英雄救美?”&lt;/p&gt; “就让老子看看你是嘴更硬还是骨头更硬!”&lt;/p&gt; 说罢,侯二和彭虎一拥而上,将楚中天按在地上拳脚相加。因为头部受创已经丧失战斗力的楚中天,此时又怎么是两人的对手,只能咬牙忍受着雨点般落下的拳脚攻击。&lt;/p&gt; 阿卓的泪水簌簌落下,手腕已经在树皮和麻绳之间的挣扎中磨破了皮,渗出血来,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唯一的念头就是,挣开束缚冲上前去。&lt;/p&gt; 见楚中天已经被打得昏死过去,侯二冷哼一声,转身走到阿卓面前,色眯眯地笑道:“现在终于没有人来打搅你我的好事了。”说着,抓住她的衣襟用力向下一拉,白皙的肩头瞬间暴露在侯二眼前。&lt;/p&gt; 阿卓的心在滴血,小天死了,小天他……对于侯二的暴行,她已经木然,她现在唯一的希冀,便是小天能够无恙。&lt;/p&gt; 侯二迫不及待地吻上阿卓精致的锁骨,然而就在下一刻,脚上传来剧烈的疼痛,痛得侯二杀猪般地嚎叫起来。&lt;/p&gt; 侯二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插在他的右脚上,竟将他右脚几乎钉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楚中天不知何时摸了那匕首来,爬过来偷袭了他。&lt;/p&gt; 侯二怒不可遏,弯腰不顾疼痛一把拔下匕首,欲朝楚中天刺去。楚中天抓起地上的一把沙子猛地扬向侯二,侯二只觉眼睛刺痛看不清了,瞅着对面一个扑来的身影一刀捅了过去。&lt;/p&gt; “二……二哥……”彭虎不敢相信地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腰间的匕首,口吐鲜血。原来在树后轻薄阿卓的彭虎听到侯二的嚎叫声急忙冲过来帮忙,谁知竟被当做了楚中天,被一刀刺死。&lt;/p&gt; 听到了彭虎的声音,侯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竟然亲手杀了老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嚎叫着一边连滚带爬逃走了。&lt;/p&gt; 看到楚中天平安无事,阿卓喜极而泣。&lt;/p&gt; 楚中天踉跄着爬起身来,忍着痛到树后解开了阿卓手腕上的绳子,来到阿卓面前替她拉上了衣襟。&lt;/p&gt; 看着楚中天浑身是伤,满头是汗,阿卓心如刀绞,泪水还是一个劲儿地流,“小天……你有没有事,都是我连累了你……”&lt;/p&gt; 楚中天笑道:“傻瓜,别哭啦,我又没死。你没事就好,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回去吧。”说罢拉起阿卓的手欲带她回家,却发现她的手腕一片红肿,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磨破流血,不由得一阵心疼,“你的手受伤了,快回去给你上药,不然要留疤的。”&lt;/p&gt; 阿卓心一颤,哽咽着点点头。他伤得这么重,却来担心她的小伤……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保护是什么感觉。这颗心,恐怕再也收不回来了。&lt;/p&gt; 楚中天和阿卓穿梭在林间,阿卓只感觉楚中天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他的身子也越来越靠在了她的肩上,刚放松下来的一颗心瞬间又紧了起来。&lt;/p&gt; “小天?你怎么了?”阿卓紧张地出声问道,她看不清楚中天的神情,只是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lt;/p&gt; “没事……我就是,有点晕……”楚中天勉强笑笑,使劲儿甩了甩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然而眼前却更是眩晕,天地似乎都颠倒了过来。终于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倒了下来。&lt;/p&gt; “小天!”阿卓心神俱震,身子不住颤抖起来,扶着倒在她怀里的楚中天的肩膀,看着他毫无生气的面色和紧抿的唇,一颗心沉入湖底,刺骨的寒冷瞬间将她包裹。&lt;/p&gt; “小天……你别吓我,你醒醒……”&lt;/p&gt; 泪水再次肆虐,她紧紧抱住他的肩膀,泪水将他的衣襟打湿。&lt;/p&gt; 只要他能平安,她什么都可以付出。&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十八章 明朝往事已成空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可是这也是,两相权衡之下最好的选择。”薛远苦笑道。&lt;/p&gt; 薛靖七轻笑一声,又似是叹息,“我既已做出决定,必是想清楚了,薛伯父您不必再安慰我了。”既然有能根治这头痛的方法,她何乐而不为呢。只不过……薛靖七耸了耸肩膀,“若因此将来与故人擦肩而过,那恐怕也是天意使然罢了。”&lt;/p&gt; “有的时候,忘记,是种解脱。”薛远没来由地说了这一句,他的神思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却又径自摇了摇头,不想去回忆。那个人,刻在骨上,铭在心上,每次想起,既会开心,又会心痛,最终只能感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lt;/p&gt; 看到薛靖七询问的眼神,薛远回过神来,爽朗一笑,“没什么。那我们现在开始吧。”&lt;/p&gt; 日头已经开始西斜,阿卓就这样守着楚中天,一动不动。她不知道破阵的方法,也救不了楚中天,只能这样无力地守着他,希冀着什么。&lt;/p&gt;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手掌中握着的手指动了动,阿卓又惊又喜,急忙扶起楚中天。&lt;/p&gt; 楚中天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阿卓关照的目光,他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确定不再天旋地转后,终于放心地吐了一口气,在阿卓疑惑的目光中爬起身来。&lt;/p&gt; 看着楚中天不同寻常的反应,阿卓心里一慌,小心翼翼问道:“小天,你……你还记得我吧……”&lt;/p&gt; 正在调整内息,确定自己的头晕消失后的楚中天闻言却是一愣,一脸疑惑地看向阿卓,问道:“这位姑娘,你是……”&lt;/p&gt; 阿卓向后踉跄一步,脸色煞白,眼眶又湿润起来,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又想决堤。&lt;/p&gt; 看到阿卓被吓成这个样子,楚中天突然觉得自己玩笑开大了,急忙解释道:“阿卓,我……我逗你呢,你别哭啊!我只是被棍子打得有点眩晕难受,并没有像小七那样失忆啊……你想想,她从万丈悬崖掉下来,才会导致失忆,我只不过……”楚中天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他虽然会哄女孩子开心,但却在她们伤心时不知所措。&lt;/p&gt; 话未说完,面前的人直接扑了上来,楚中天猝不及防被阿卓抱住,一瞬间楞在原地,耳根子烧得通红,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的脑袋,此刻又迷迷糊糊晕了起来。&lt;/p&gt; 阿卓的泪水并未止住,此刻却是哭中有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lt;/p&gt; 楚中天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直直地站在那里,抬着双臂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不知所措。抱上去感觉自己在占阿卓便宜,不抱似乎自己又太过冷血。一阵天人交战后,楚中天咽一口唾沫,小心翼翼伸臂抱住了阿卓,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lt;/p&gt; 心情终于平复的阿卓,意识到自己竟然主动去抱了楚中天,耳根子瞬间热了起来,急忙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心下不禁懊恼,男女授受不亲,自己怎么会……再也不敢看向楚中天的脸,急忙出声道:“我,我们,快回去吧……”&lt;/p&gt; 看到阿卓害羞慌乱的样子,楚中天心里一暖,忍俊不禁,马上把自己刚刚的窘态抛到了九霄云外,反倒打趣起阿卓来。&lt;/p&gt; “糟了,小七她……阿卓,小七她今天情况很不好,我们快回去。”楚中天猛然想起这件事,和阿卓加快了脚步,返回竹屋。&lt;/p&gt; 额上缠着的纱布已经被一层层解开,头上的外伤基本已经痊愈,薛靖七闭目盘膝而坐,薛远眯着眼睛拈着泛着寒光的长针,在头顶的穴位刺下第一针。&lt;/p&gt; 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手心里,薛靖七微微皱眉,却不愿露出吃痛的神情。几针下去,已是冷汗淋漓,却仍旧强忍。&lt;/p&gt; 薛远递过一个帕子,示意如果她疼就咬着帕子,却被后者拒绝。薛远只好作罢,继续施针,心底里也暗暗佩服这个丫头,小小年纪,却是如此倔强坚韧,楚中天这小子倒是应该好好跟阿靖好好学学。&lt;/p&gt; 施针完毕,薛远用内力帮她调理内息,疏通经络。&lt;/p&gt; “靖丫头……其实,一个女孩子不必这么坚强的。”薛远一边运功,一边缓缓说道。这样,没有人知道你的脆弱,你也就得不到他人的心疼和守护了。&lt;/p&gt; 薛靖七心下微颤,却并没有作答。&lt;/p&gt; 屋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两个狼狈不堪满是伤痕的人。楚中天和阿卓讪讪地进了屋,却发现薛远正在给靖七疗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lt;/p&gt; 薛远扭头看到二人的惨状,大吃一惊,薛靖七也睁开眼睛侧首看到了这一幕,又惊又急,想要知道二人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受伤。薛远一皱眉,催动内力将另一掌也抵上薛靖七的后心,沉声道:“你不要管,稳住内息。”&lt;/p&gt; 眼前一黑,薛靖七只好闭上双目静心调息。&lt;/p&gt; 楚中天和阿卓会意,轻轻掩上了房门,去了外室。&lt;/p&gt; 楚中天让阿卓在桌前做好,拿来一瓶金疮药,要给她的手腕上药。&lt;/p&gt; 阿卓却是一阵推托:“你的伤比我严重,我这伤不碍事的,我先给你上药吧。”&lt;/p&gt; 楚中天咧嘴一笑,把要起身的阿卓按回了原处,“我一个皮糙肉厚的男孩子,这点伤算什么。女孩子不能留疤的,所以要赶紧上药,不然小心嫁不出去哦。”说着,用指肚蘸了药末涂在了阿卓受伤的手腕上。&lt;/p&gt; 阿卓心里一暖。&lt;/p&gt; 薛靖七感觉头痛感在渐渐地消退,但是脑袋却越来越昏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快要睡过去般。&lt;/p&gt; 薛远扶薛靖七躺好,替她掖了掖被角。&lt;/p&gt; “睡吧,一觉醒来后,一切就都好了。”&lt;/p&gt; 楚中天到储物间翻找一通,取了件细长东西,用粗布包好了,走出来递给阿卓。&lt;/p&gt; 阿卓微微一愣,将布包打开一看,竟是把带鞘的匕首。&lt;/p&gt; “……”见到阿卓不解的神情,楚中天酝酿了下措辞,说道,“在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自己。”&lt;/p&gt; 阿卓心下了然,将匕首收回布包,放入怀中。&lt;/p&gt; 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小天,谢谢你。”&lt;/p&gt; 楚中天爽朗地哈哈一笑,“你干嘛这么客气啊!我们是好朋友嘛,应该的。”&lt;/p&gt; 阿卓也跟着笑起来,心里却泛起一丝微微的失落。&lt;/p&gt; 见到薛远出了里屋,阿卓急忙问道:“阿靖她怎么样了?我听小天说,她今天情况很不好……”&lt;/p&gt; 薛远笑着摆摆手,来到桌子旁坐下,“无碍了,她已经睡下了,等她明日醒来后,就没事了。倒是你们俩,发生了什么事?”&lt;/p&gt; 阿卓和楚中天面面相觑,尴尬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薛远听。&lt;/p&gt; 薛远听罢,长叹一声。他平生最恨那些欺凌弱小之人,尤其是对女子心怀欲念徒谋不轨之人,采花大盗他年轻时曾除掉一个,可这种民间无处不在的流氓,是根本除不尽的。得知阿卓的遭遇,他隐隐约约会想起她。&lt;/p&gt; “阿卓,我教你一套防身的功夫,你虽没有功夫底子,但若勤加练习,还是能有些效果的。”&lt;/p&gt; 阿卓一愣,心里一惊,感激涕零,薛远和楚中天父子二人待她真的很好。&lt;/p&gt; “还有你。”薛远看向楚中天,“每次我让你练功,都偷懒,这下怎么着?所以只有你功夫好,才能保护得了自己和身边的人。”&lt;/p&gt; 楚中天耷拉着脑袋,“是。”&lt;/p&gt; “从明天开始,继续练基本功。靖丫头的伤也不用你操心了,所以你就好好地……”&lt;/p&gt; 薛远话还未说完,楚中天便机灵地站直,接过话来:“好好练功!绝不偷懒!”&lt;/p&gt; 这还差不多。&lt;/p&gt; 薛远点点头。&lt;/p&gt; 夜凉如水。&lt;/p&gt; 皎洁的月光下,风声阵阵,竹林摇曳,竹叶沙沙作响。一个浅色的人影立于高高的竹枝之上,按孔吹箫,竹枝弯曲却不折断,那人稳稳地站在高空,俯瞰着青翠的竹林,可见其轻功造诣颇深。&lt;/p&gt; 箫声呜咽,哀伤悠远的乐声在整个出云谷中回荡。&lt;/p&gt; 楚中天正抱着被子睡得正香,而另一边的薛靖七却中途醒了过来,细细地聆听着神秘的箫声。&lt;/p&gt; 这箫声,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悲凉。是……薛伯父所奏的吗?&lt;/p&gt; 睡意已无,头似乎也一点都不痛了,薛靖七从怀中掏出那枚玉坠,静静地注视着,心底里再无波澜,就像看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物件似的,不再有回忆闪现,也不再有生不如死的疼痛。&lt;/p&gt; 再次将这枚玉坠用黑色线绳系回自己的颈间,薛靖七翻身下床,想去寻找这箫声的来源。&lt;/p&gt; 薛远渐渐闭上双目,他似乎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lt;/p&gt; 那清雅的女子在窗前素手弹着古琴,他坐在窗外那棵大树的枝桠上,以箫声和着她的琴声。&lt;/p&gt; 他那日只听了一遍这曲子,便记了下来。&lt;/p&gt; 他至今还记得,他说出那曲子悲凉的含义时,她颤抖的身子和躲闪的神情。&lt;/p&gt; 他和她引为知音,度过了一段最美好的时光。&lt;/p&gt; 他也忘不了……&lt;/p&gt; 她平静地说出她配不上他,对不住他时,他自嘲地松开了抓住她衣袖的手。&lt;/p&gt; 慕青。&lt;/p&gt; 今天我对靖丫头说,有时候,忘记是种解脱。可是,如果真让我选择,我还是选择不忘。因为……我舍不得。&lt;/p&gt; 薛靖七一瘸一拐地循着箫声来到了竹林,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美的景色。伸手慢慢抚上一竿竹子,似是寻到了挚友般。她不喜欢什么艳丽的花儿,反倒喜欢这有气节有风骨的竹,仿佛喜欢了很久。&lt;/p&gt; 抬头望见果真是薛远在那里吹箫,但是他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她便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听着,用心去感受。&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十九章 谁将思念玉箫寄 “靖丫头,这么晚了,你怎么出来了?”&lt;/p&gt; 薛靖七还沉浸在寂寥的箫声中没回过神来,薛远早已发现了她的身影,手持玉箫向后一背脚踏竹枝飘然落地。&lt;/p&gt; 薛靖七一怔,还不知该如何作答,薛远笑笑,接着道:“更深露重,你还有伤在身,出来也不披件衣服。”&lt;/p&gt; 薛靖七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伯父关心,我不冷的。”&lt;/p&gt; 谁料话还未说完,薛远已经解下宽大的外袍不容薛靖七拒绝地披在了她身上,引她在不远处的石桌石凳旁坐下。&lt;/p&gt; “……伯父您吹的什么曲子?我很喜欢。”薛靖七终于将一直在嘴边打转儿的问题问了出来。&lt;/p&gt; 薛远一挑眉,爽朗笑了笑,“丫头,你能听懂这曲子吗?莫不是只觉得这玉箫的音色甚佳,所以甚是喜爱。”&lt;/p&gt; 薛靖七听出薛远所言何意,不禁脸上一红,自谦道:“晚辈不通音律,只是觉得这箫声,似是有灵性,听了只觉心里波涛翻涌……很感动,又很悲凉。”&lt;/p&gt; 薛远脸上笑意更深,心里却微微吃惊,这孩子虽不懂音律,但却真的听懂了这曲子所有的感情变化,可能……正是因为也经历了诸多苦难,才能有此心境吧。“这曲子没有名字,是故人所作。”说到这里,薛远的笑容中也多了一丝苦涩。&lt;/p&gt; 薛靖七并没有注意到薛远细微的神情变化,释然笑笑,“那伯父您可以给它取一个名字啊。”&lt;/p&gt; 薛远神情怔愣,这曲子是慕青当年所创,他并不知道名字,只有在思念她的时候才会随心吹奏一曲,还真没想过给这曲子起个名字。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名字,便随口向薛靖七问道:“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lt;/p&gt; 没想到薛靖七当真开始认真寻思起来,想了片刻方道:“相思祭,如何?”&lt;/p&gt; “相思祭。”薛远呢喃了一句,神情变得温柔起来,目光却透过一丝悲凉,相思,祭,当真是最最适合的名字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哑然失笑,薛远刮了一下薛靖七的鼻梁,笑道:“好你个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懂相思之意了?”&lt;/p&gt; 薛靖七干咳了几声,狡黠一笑,“若我没猜错,伯父您曲中之意是在思念伯母吧。”&lt;/p&gt; 薛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随即一丝苦笑漾在嘴角。&lt;/p&gt; 薛靖七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lt;/p&gt; 薛远哈哈一笑,这丫头一定是以为提起去世的伯母会勾起他的伤心,却不料……罢了罢了,说出来也无妨。&lt;/p&gt; “薛某不曾娶亲。”&lt;/p&gt; 薛靖七瞠目结舌,一下子有些搞不懂了,薛伯父不曾娶亲,那小天是从哪儿来的。“可……”&lt;/p&gt; 薛远知道薛靖七的疑惑,惆怅地笑道:“小天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父母早逝,而我又是他母亲的知己好友,所以受此托付,将他抚养成人。你也知道,我姓薛,他姓楚。”薛远此话半真半假,各种恩怨无法言说,就让它随着黄土被掩埋了罢,不便对一个孩子说太多。&lt;/p&gt; 薛靖七心下微微震撼,不禁佩服起薛远的重情重义,但心里却有颇多疑问,却也不便再追问,只好作罢。&lt;/p&gt; 薛伯父默认了曲中的相思之意,又不曾娶亲,莫非是……薛靖七深吸一口气,挑了挑眉毛,仿佛知晓了天大的秘闻。&lt;/p&gt; 看到薛靖七的神情,薛远心里打起了鼓,“喂,小丫头你可别胡思乱想。”&lt;/p&gt; 薛靖七撑起一个大大的笑容。&lt;/p&gt; “……”薛远意识到必须要把这个话题给转移了,干咳一声,“你想学这首曲子吗?我可以教你。”&lt;/p&gt; 薛靖七闻言一惊,欣喜万分,急忙点了点头。&lt;/p&gt; 书剑门&lt;/p&gt; 杨牧成看到一年长文弱男子正收拾好了东西从书院出来,便走上前去招呼一声。&lt;/p&gt; “杨掌门。”男子对杨牧成点头笑笑,以示礼节。&lt;/p&gt; “路先生不必跟我客气,这群毛孩子音律学得如何啊?”杨牧成笑着拍拍路云泽的肩膀,没有半点掌门的架子。&lt;/p&gt; 路云泽年轻时是宫廷的乐师,颇擅音律,年岁大了便回到市井之中,以制作和售卖乐器为生。杨牧成年轻时偶然与他结识,便经常到他店里一起探讨乐理和音律,相交甚好,创立书剑门后邀他上山教孩子们音律,给他提供食宿。&lt;/p&gt; 路云泽眉头一展哭笑不得地说道:“魔音绕梁,三日不绝啊。”&lt;/p&gt; 路云泽和杨牧成对视一眼,继而一同哈哈大笑起来。弟子们自选乐器,选长箫和横笛的,不是吹不响就是吹得断断续续刺耳不已完全失了节拍;选古琴和二胡的,琴弦摩擦竟让人听得头皮发麻,泫然欲泣;选击鼓的,更是随着性子击打,哪里有半点乐感和节拍。路云泽只觉自己的双耳快要被折磨废,脑子也嗡嗡地响个不停,哀叹现在的孩子怎么一点音乐天赋都没有。&lt;/p&gt; “毕竟初学,路先生可要多多忍耐了。”杨牧成忍住笑意,“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路云泽。”&lt;/p&gt; 路云泽笑着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杨牧成说道:“不过,有两个孩子还是不错的,这才第三堂课,已经学会了吹箫呢,这可是你的拿手乐器啊。”&lt;/p&gt; “哦?”杨牧成笑着一挑眉。&lt;/p&gt; “一个叫司徒皓,一个叫……易剑臣。”路云泽想了想说道,“嗯,对,他们现在已经能熟练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了。”&lt;/p&gt; 杨牧成笑着点点头,“这两个孩子在武学上也颇有天赋,都很优秀。”&lt;/p&gt; “其中那个叫易剑臣的,倒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lt;/p&gt; “怎么讲?”杨牧成饶有兴趣地听着路云泽侃侃而谈。&lt;/p&gt; “按理说以孩子们的年纪和阅历,能够熟练掌握音律和吹奏技巧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司徒皓吹得不错,却少了感情和神韵,而那易剑臣的箫声竟然能含有感情,这一点让老夫颇为惊讶。”&lt;/p&gt; 杨牧成若有所思点点头,思忖片刻对路云泽说道:“路先生,杨某想请您做一把玉箫。”&lt;/p&gt; 路云泽先是讶异,尔后似乎明白了杨牧成的想法,笑着答允。&lt;/p&gt; 易剑臣如约来到摘星崖旁的那片竹林,看到杨牧成背着双手不知在看向何方,久候多时,恭敬地在后面道了声:“师父,您找我?”&lt;/p&gt; 杨牧成闻言转过身来,看着易剑臣平和的神情,那曾熠熠生辉的双眸如今却失了些光彩,变得沉静了很多,不由得轻叹一声,笑着问道:“剑臣,这些日子是不是又想念她了。”&lt;/p&gt; 易剑臣闻言一震,抬头看向杨牧成,又马上低下头来,努力使声音变得平静,“……是。”但是说完后,还是不争气红了眼眶,门中人已经避免提杨书言三个字了,为的只是想尽快从沉重悲痛的气氛中挣脱出来。易剑臣花了好几日的功夫才平复下来的心情,此刻又被杨牧成的一席话掀了个底朝天。&lt;/p&gt; “为师听说你箫吹得很好。”杨牧成笑道。&lt;/p&gt; 易剑臣怔住,不知杨牧成是何意,但仍谦虚地答道:“不敢。”&lt;/p&gt; 杨牧成笑着摆摆手,继续说道:“你不必谦虚,其实音律可以寄托很多东西,也可以……将压抑太久的痛苦和思念都抒发出来,对你有益无害。想念了,就奏一曲,放下了,就继续过你自己的生活。”&lt;/p&gt; 杨牧成顿了顿转过头说道,“为师今日将你叫到这里,是想再传你一路剑法。”&lt;/p&gt; 易剑臣惊讶地抬起头,却并没有发现杨牧成携带任何兵器,就连他平时不离身的折扇都没有带。杨牧成的话东一句西一句,他也实在不明白其所言何意。为什么三个字还没问出口,就被硬生生吞回肚里,师父要传授功夫给我,自然是欢喜不已,为何还要质疑。&lt;/p&gt; 杨牧成取出腰间所别的玉箫,闭上双目按孔吹了起来。一旁的易剑臣不解其意,只静静地听着箫声,心道莫非这箫声有玄机,像禁地里的琴声一样,能够控人心神。&lt;/p&gt; “看好了,玉箫剑法第一式,棹歌中流!”杨牧成的箫声未散,余音仍在,身形却已腾之空中,以玉箫作剑,衣袂翻飞,凌空疾点,又向外荡开,竟掀起一阵气浪,四周的竹叶四下纷飞。&lt;/p&gt; 易剑臣心神一凛,震撼之余便是目不转睛地记着杨牧成的一招一式,想不到一支普普通通的玉箫威力堪比利剑,竟能自成一套功夫。是了,真正的高手,草木竹石皆可为兵器,又怎么会受制于兵器的锋利与否呢。&lt;/p&gt; “最后一式,凤曲长鸣!”杨牧成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玉箫半途转势向易剑臣所在方位一指,刹那间竟似乎有一无形凤凰长鸣飞来。&lt;/p&gt; 正沉浸在招式变幻中的易剑臣,哪里料到杨牧成会将他当了靶子,回过神来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机灵地侧身一避,险险避开这最后一击,然而自己的一缕发丝却被凌空斩断,吃惊地回头向身后看去,一竿高大的翠竹正轰然倒塌。&lt;/p&gt; 这,这玉箫竟有如此大的威力,竟能隔空以气斩断目标,易剑臣不由得有些后怕,如果刚刚自己没有及时避开,可能被斩断的就是自己的脖颈了罢。念及此处,易剑臣忽然想到了当初在禁地抵抗剑龙之时,自己用出的剑气,以及那神秘的剑气进入自己体内后,自己手指射出的剑气击碎了坚硬无比的巨岩。这究竟是什么力量,明明是虚空无形之物,却能……&lt;/p&gt; “怎么样,记住了几成?”杨牧成踱步走来,笑问道。&lt;/p&gt; “大致都记住了。”易剑臣欲言又止,微微皱起眉头,苦笑着摇了摇头。&lt;/p&gt; 看到易剑臣的神情和举动,杨牧成会心一笑,他知道易剑臣在疑惑什么,他此次传他玉箫剑法,也是为了能给他龙渊剑气的启发。如果他没猜错,这孩子从禁地出来后身上的神秘力量便是龙渊剑魄了,龙渊剑法以剑气为主,他年纪尚幼,还掌握不了运用剑气的本领。他就以玉箫剑法为引子,让这小子好好琢磨感悟一下好了。&lt;/p&gt; “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剑之道,气之聚也,聚则为魄,散则为器。”杨牧成沉声诵道,潇洒地渐行渐远。&lt;/p&gt; 如果龙渊剑主是剑臣这孩子,那七星剑主定是书言了。书言那孩子,真的不在人世了吗?若还活着,那七星剑主出世之日,便是……&lt;/p&gt; 杨牧成一声长叹,落寞而又心存希望地往回走去。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十章 拜师学艺从头练 薛远用毛笔在砚台里蘸了墨,在铺开的宣纸上规整地从上到下画了六道横线,搁笔侧首问向楚中天,“让我来看看你这些日子学问有没有荒废。”&lt;/p&gt; 楚中天、薛靖七和阿卓三人正围在薛远四周,目不转睛看着薛远的一笔一划。这段日子薛靖七的伤已好了大半,行动和日常起居已经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内伤还未痊愈,时不时会咳嗽或者发热。总不能让她一直躺在床上养伤无聊到死,薛远便寻思着教三人读读书,既打发了时光,也满足了孩子的求知欲,有益无害。&lt;/p&gt; 阿卓没有读过《易经》,自然不知薛远所画的是什么,便也看向楚中天,期待着他的解答。&lt;/p&gt; 楚中天笑笑,“这有何难,乾卦嘛。”&lt;/p&gt; “废话。”薛远无奈地瞪了楚中天一眼,“此卦何意?”&lt;/p&gt; 楚中天一抖,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自己死记硬背可是花了好大工夫才背下来卦辞,过了这么久……应该,还记得!于是一边回忆着,一边在室内踱起步子来,如果傻愣愣站在那里背不出来,那可太尴尬太丢人了。&lt;/p&gt; “乾。元亨利贞。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呃……嗯,就这样。”&lt;/p&gt; 薛远闻言挑起眉毛,“没了?”&lt;/p&gt; “没,没了,吧。”楚中天没有底气地瘪了瘪嘴,复又看看确实乾卦只有六爻,他应该是说完了吧,于是嘿嘿一笑。&lt;/p&gt; 薛靖七偷偷朝楚中天挤眉弄眼,后者不解地看着她,她想要摆口型提示小天还有一个“用九”,但是楚中天一脸迷惑,始终不知道薛靖七想要说什么。&lt;/p&gt; 薛远注意到了楚中天神情有异,奇怪地转身看向后面的薛靖七和阿卓,然而两人神色自然平静,一点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lt;/p&gt; 薛远:“……”&lt;/p&gt; 阿卓不禁佩服起薛靖七的演技,实在绷不住抿嘴一笑。&lt;/p&gt; 薛远这次反应神速,一个回头逮住了阿卓,“卓丫头,你笑什么,是不是你在提示这小子!”&lt;/p&gt; 阿卓急忙摇摇头,忍着笑意指指旁边的薛靖七。&lt;/p&gt; 薛靖七:“……”&lt;/p&gt; “靖丫头,有何见解。”薛远忍俊不禁,笑着问道。&lt;/p&gt; 薛靖七耳根子一红,尴尬地笑笑,说道:“还缺,用九,见群龙无首,吉。”&lt;/p&gt; “对对对对对!”楚中天感觉非常熟悉,仿佛自己的脑子一瞬间回来了。&lt;/p&gt; “你还好意思说对。”薛远伤脑筋地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楚中天,但是转念一想,“咦?靖丫头你学过《易经》?”&lt;/p&gt; 三人齐刷刷看向薛靖七,后者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不算学过,前些日子睡不着时,便翻了翻伯父的几本书,其中便包括这本《易经》。”&lt;/p&gt; “翻了翻?你就背下来了!”楚中天一脸惊悚地看着薛靖七,“想不到你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lt;/p&gt; 薛靖七差点被自己唾沫星子呛着,“哪有,我只是觉得很熟悉,所以看了一遍便记了个大概。”&lt;/p&gt; 薛远眯起眼睛,很熟悉……心里暗忖,这丫头以前应该是背过这些书的,所以纵使失忆了,再次接触也会唤醒记忆中的惯性。靖丫头果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不知道她还会些什么,以后看来要试她一试,都帮她找回来为好。&lt;/p&gt; “那你们可知用九的含义?”&lt;/p&gt; “这个我记得!”楚中天激动地跳出来,“出现了一群没有首领引领的龙,这才是大吉的象征。”&lt;/p&gt; “为什么?”薛远穷追不舍。&lt;/p&gt; “啊?”楚中天傻在当地,“就是这个意思啊,怎么还有为什么。”&lt;/p&gt; “你呀,只会死记硬背书中字句,都不会自己去思考的。”薛远苦笑着摆摆手,不过毕竟是孩子,能记下来就已经不错了。&lt;/p&gt; “伯父,我觉得乾元用九指的是天地的法则,天地造了万物,但是不支配万物,也没有把万物收回来,所以用九而不被九用。”薛靖七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看法。&lt;/p&gt; 楚中天一脸见了鬼的神情,急忙拿起《易经》翻了翻,这些话不是书上所言,真的是小七自己的见解。心底里已经佩服地五体投地,完了完了,现在她都开始不说人话了,我都不知道她说了个什么意思。&lt;/p&gt; 薛远也吃了一惊,听完薛靖七所言,思忖片刻,捋了捋短须,哈哈大笑起来。&lt;/p&gt; 阿卓也开心地对薛靖七竖起大拇指。“阿靖,虽然我不懂《易经》,但是我听你所言觉得甚有道理,说得太好了!”&lt;/p&gt; “丫头,喜欢《易经》吗?”薛远笑道。&lt;/p&gt; 薛靖七点点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我很喜欢这两句话,也许就是如此的信念,让很多人在困境中一直坚持下去,直至天明的那一刻。”&lt;/p&gt; 薛远赞许地点点头,心下却也有一丝慨然,真的能一直坚持下去吗?&lt;/p&gt; 这孩子,一定能的。&lt;/p&gt; 看着窗外薛远正在监督楚中天练武,薛靖七心里一痒,她也想学武,去保护身边的人,去行侠仗义,这种念头从未这么强烈过,尤其得知了阿卓和小天那日的遭遇后。&lt;/p&gt; “阿靖。”阿卓坐在薛靖七对面,犹豫了很长时间,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我要走了,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lt;/p&gt; 薛靖七大吃一惊,心里很不舒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这么快……”&lt;/p&gt; “本来想等你完全康复后我再离开的,可是……我爹病重,我娘一个人也照顾不来,所以我必须回去了。”阿卓很不舍,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lt;/p&gt; 薛靖七落寞地说道:“阿卓,这些日子,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撑不到现在……而作为朋友,我却什么都没为你做过……你就要走了。”&lt;/p&gt; “傻瓜,能认识你,就是我最大的幸运。和你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朋友间又谈什么报答与否,我知道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就足够了。”阿卓温暖地握住薛靖七冰冷的手。&lt;/p&gt; 薛靖七点点头,眼眶却已经泛红。&lt;/p&gt; “喂,阿靖,你啥反应,我们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阿卓哭笑不得地说道,“小天知道我家在哪里,以后你们可以去找我呀,我们还要好好聚聚呢。”&lt;/p&gt; 薛靖七再次点点头,忍住鼻尖的酸意笑了出来。&lt;/p&gt;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害怕,总怕今日一别,再也见不到了。&lt;/p&gt; 阿卓拿出一本书,递给薛靖七,笑道:“这本书你帮我还给小天吧。”&lt;/p&gt; 薛靖七接过来一看,见是《诗经》。&lt;/p&gt; “为什么不亲自交给他?”薛靖七疑惑地问道。&lt;/p&gt; 阿卓一笑,“你不是说一直没帮过我什么忙吗,我给你一个机会。”&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便答应了,也没有多想。&lt;/p&gt; 收拾好行李,阿卓对薛远和楚中天也道明了原委,大家一起送别她。&lt;/p&gt; 薛靖七一直不愿松开抓住阿卓的手,斗争良久,才放开了手,挥手作别。&lt;/p&gt; 楚中天哭笑不得道:“小七,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表情能不能别这么悲壮,等你的伤完全好了,我带你去找阿卓玩。”&lt;/p&gt; 阿卓和薛靖七再次相视而笑,而后正式道别。薛靖七看着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方才转身回去。&lt;/p&gt; 拿起那本《诗经》,随意一翻,却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白纸,上面用小楷写着八个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薛靖七一愣,尔后意识到了什么,抿嘴一笑,将纸条放回原处,合上书。&lt;/p&gt; 原来是这丫头害羞了。&lt;/p&gt; 小天这家伙真是艳福不浅啊。&lt;/p&gt; 正在红泥小火炉旁煮酒的薛远,听到脚步声,便知是薛靖七,微微一笑。可是那脚步却停在了不远处,没有进,也没有退,亦没有说话。薛远疑惑地抬头看向站在那里的薛靖七,笑问:“怎么啦?傻站在那里做什么?”&lt;/p&gt; 薛靖七没有说话,径自撩起长袍下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薛远吓了一跳,不明所以,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来欲扶她起身,“靖丫头你这是做什么?”&lt;/p&gt; “请薛伯父收阿靖为徒。”薛靖七坚定地看着薛远,坚持没有起身。&lt;/p&gt; 薛远却被薛靖七此举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只能笑笑,“为何要拜我为师呀?”&lt;/p&gt; “我想学武。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身边的人,才能惩强扶弱,行侠仗义。我……亏欠你们太多,不想永远都被你们照顾着保护着。”薛靖七的目光中闪烁着让薛远心神都为之一振的光芒。&lt;/p&gt; 薛远笑着点点头,沉声问道:“靖丫头,跟你说实话,就算你的伤痊愈了,你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已经不适合练武了。其他人打根基或许要一年,你就可能要五年,甚至是十年……如果是这样,你还坚持要学武吗?”&lt;/p&gt; 薛靖七沉默片刻,坚定地点了点头。&lt;/p&gt; “不过是比别人多付出些,这不算什么。”薛靖七眉眼一展,爽朗笑道。&lt;/p&gt; “好!”薛远朗声笑道,“说得好!从今天起,薛靖七便是薛远的徒儿。”这才是七星剑主,这才是七星剑魂选中的传人,这才是,他薛远独一无二的徒弟。&lt;/p&gt; 薛靖七一喜,俯身磕下三个头。&lt;/p&gt; 夜里。&lt;/p&gt; “什么?爹你竟然收小七为徒了!”楚中天又惊又喜又好笑。&lt;/p&gt; “嗯。”薛远淡定地点点头,“以后你练武也有伴儿了,就不要再偷懒了。”&lt;/p&gt; 楚中天欢呼雀跃。&lt;/p&gt; “你可别得意忘形,我看靖丫头将来的武学造诣,可能会在你之上哦。”&lt;/p&gt; “怎么会!”楚中天争强好胜的性子又来了,“她只是个女孩子,我可是个男子汉。而且,她的身体条件不是并不适合练武吗,为什么爹你还要教她武功啊?”&lt;/p&gt; “你看看,现在就已经开始得意忘形了。靖丫头可比你能吃苦,练武从来都是一半靠天赋一半靠辛勤的。况且,我猜测她在受伤前的功夫是不容小觑的,依我看,在你之上。”&lt;/p&gt; 楚中天不敢置信。&lt;/p&gt; 薛远抚须说道:“当日我给她疗伤时,就惊奇地发现她的任督二脉竟已打通。你要知道,打通任督二脉是多少武林高手习武数十载后方能办到的。”薛远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若不是经此重创,以靖丫头原来的功夫,恐怕早已在武林新秀中数一数二了……”&lt;/p&gt; 楚中天的嘴巴已经合不上了。&lt;/p&gt; “睡觉。”薛远慢条斯理展开被子,也不管仍坐在床上震惊成石像的楚中天,径自侧过身闭上眼睛。&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十一章 苦练根基不服输(上) 出云谷&lt;/p&gt; 半个月后,薛靖七的伤势基本痊愈,整个人也精神了很多,薛远满意地点点头,练武的时机已经成熟了,而他这半个月来也做了诸多准备工作,算是将风景美如画的出云谷改造成了一个练武基地,在山水中习武,以天地山川草木为师,也好给这两个孩子一个天人合一的感受环境。&lt;/p&gt; 清晨,空气微凉,楚中天和薛靖七并排站在一起,等待着薛远的第一课。薛远看着两人认真的模样,满意一笑,缓缓说道:“这段日子,你们不必学招式和心法,你们要做的,就是乖乖打好根基。”&lt;/p&gt; 话音刚落,楚中天奇了,出声问道:“啊,老爹,根基我以前练过,招式我也都记熟了,为什么又要重新开始啊?”&lt;/p&gt; 薛靖七眼波一动,她知道,师父是想让小天陪她一起练,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愧疚之感,便张口道:“是啊,师父,我一个人练就好,不必让小天陪我重新开始,不然会耽误……”楚中天则小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表示认同,也感激小七的深明大义。&lt;/p&gt; 然而薛靖七话未说完,薛远却笑出了声,反问道:“耽误?怎么会是耽误呢!这臭小子若是根基牢固,又怎么会临敌受困,施展不出自己所学呢?”&lt;/p&gt; 薛靖七恍然大悟,楚中天却红了耳根子,不服气道:“老爹,我根基很牢固的!上次是因为我一个打两个,加上没有兵刃,当然会吃亏。”&lt;/p&gt; 薛远挑眉,“若你有真本事,就算一个打十个,又有何惧?你小子若不服,就站出来和我对打,我只用一成功力,不算欺负你。”&lt;/p&gt; 在小七面前,楚中天他岂能窝窝囊囊不战而认输,少年心气上来,走上前来站在薛远对面,拉开架势,摆出起势的姿势。&lt;/p&gt; 薛远嘴角仍噙着一丝笑意,笑吟吟地看着楚中天,背起双手,并没有准备迎战的样子,却道:“出招吧,我不用手。”&lt;/p&gt; 不用手?这可是你说的!楚中天剑眉一挑,刹那间目光灼热,身形已动,伸拳直击薛远胸膛,后者则轻松地一侧身子闪避过去,楚中天反身化拳为掌,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招招紧逼薛远的各处大穴,然而薛远几乎连气都没喘,身形变幻莫测,楚中天的所有攻击全都落了空。过不多时,楚中天已经气喘吁吁,还是碰不到薛远的一方衣角,薛远嘴角一勾,伸足扫向楚中天的下盘,楚中天哪里料到自己下盘会受到攻击,一个站立不稳,身子腾空飞起又重重摔在地上,一瞬间尘土飞扬,自己则摔了个狗吃屎。&lt;/p&gt; 正聚精会神观察着两人的动作招式的薛靖七,猝不及防看到楚中天的狼狈一幕,嘴角一抿,忍住了突然涌上来的笑意。&lt;/p&gt; 然而这笑意还是被楚中天捕捉到,顿时涨红了脸,感觉丢尽了面子。楚中天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发起了新一轮攻击,然而却更加狼狈,他的一招一式都打在了空气上,而薛远轻易的几个横扫,都让他摔了个半死。明明知道防御下盘的攻击,可还是受不住薛远的脚力,一次次失了重心摔倒惨败。一盏茶的工夫,楚中天已经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再也爬不起来,而薛远仍背着手,云淡风轻,笑着摇了摇头。&lt;/p&gt; “定力,力道,速度,体力,都差远了。所以,根基不稳,招式再娴熟又有何用?还有轻功,不是身体轻盈身法够快就够了,还要一个字,稳。”&lt;/p&gt; 薛靖七瞠目结舌,看到楚中天摔了一次又一次,她都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这个年纪,小天的功夫已经很好了,但是在师父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自己都不知道何年何月能达到小天的水平,更别提……心里一阵哀叹,心也沉了下去。&lt;/p&gt; 楚中天瘪瘪嘴也心服口服,蔫了似地拍拍身上的尘土,老老实实站了回去。&lt;/p&gt; “今天,你们就练扎马步和跑步,扎一炷香时间的马步,然后围着这片竹林跑十圈,再回来扎一炷香时间的马步,再跑十圈,直到天黑。”&lt;/p&gt; 话音刚落,便是楚中天的一声哀嚎。&lt;/p&gt; 薛靖七心里咯噔一声,却并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扎起马步。&lt;/p&gt; 香才燃了一半,两人已经摇摇晃晃,楚中天已经感觉自己的双腿不是自己的了,而旁边的薛靖七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身子不住颤抖,几次都忍不住撤下手上的姿势,伸手去按住自己不住打颤的膝头,仍是于事无补,汗水片刻间便渗了出来。&lt;/p&gt; 楚中天看到薛远不在附近,于是偷偷站直身子捶捶膝盖休憩片刻再继续扎马步,转头看向薛靖七,明明已经支撑不住,甚至一个踉跄快要摔倒在地,却仍然不肯偷懒,咬着牙保持着马步的姿势不动,不由得为她担心,“小七,你若受不住,休息一下再继续吧,反正师父又不在。”&lt;/p&gt; 薛靖七咬紧牙关,勉强对楚中天撑起一个笑脸,无力地摇摇头。楚中天虽然也受不了,但是总体还是不错的,没有太过痛苦,而她才半柱香,就已经快要虚脱,她不甘心自己这么差,不能轻言放弃。&lt;/p&gt; 楚中天咂咂舌头,哭笑不得道:“你笑得比哭还难看……别笑了,你若想坚持,那便坚持好了,我陪你。”半晌看薛靖七没有回应,又讪讪补充了一句,“如果真的不行,就别逞强了,你毕竟重伤刚愈,身体不好。”&lt;/p&gt; 薛靖七已经满头是汗,此刻也没力气去和楚中天贫嘴,索性闭上了眼睛,咬牙坚持。&lt;/p&gt; 楚中天微微汗颜,这丫头真倔……&lt;/p&gt; 一炷香终于燃尽了。&lt;/p&gt; 楚中天欢呼地跳起来,活动着已经麻木的手脚。而薛靖七只感觉双腿已经麻木得失去知觉,一动差点腿一软跪在那里,只能一瘸一拐走到石凳旁坐下,慢慢揉着膝盖,准备着接下来的训练。&lt;/p&gt; “小七,怎么样,能开始了吗?”已经恢复的楚中天看着一脸隐忍的薛靖七,不禁笑起来,他有意等着她一起跑,没有自己先跑路。&lt;/p&gt; 薛靖七一脸生无可恋地长呼一口气,点点头站起身来。&lt;/p&gt; “三——二——一——冲啊!”说完楚中天箭一般冲了出去,还没反应过来的薛靖七一脸震惊地看着楚中天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顿时又好笑又好气,拼了全力疾追过去。&lt;/p&gt; 过不多时,薛靖七便追上了楚中天,楚中天回头看到薛靖七,咧嘴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儿意思哈!我跟你讲,我可只用了五成的力气,十圈谁跑最后,谁是小狗!汪汪汪!来追我啊哈哈哈哈哈!”&lt;/p&gt; 薛靖七伸臂疾抓楚中天的肩头,楚中天见状再次提速,又甩掉了薛靖七,和她拉开了距离。薛靖七一惊,楚中天的轻身功夫真的不容小觑,在这种速度下还能再次提速,而且似乎并不费什么力气。呵,若是你被我抓到了,你就死定了。念及此,再次加快了速度去追楚中天。&lt;/p&gt; 跑到第四圈,薛靖七的体力已经快要耗尽,脚步已经拖沓,汗如雨下,心口也隐隐作痛,快要喘不上气来。怎么会这样,薛靖七暗暗心惊,自己的身体竟会差成这样,才仅仅四圈而已,自己就已经快要虚脱倒地。整个世界只剩了自己的喘息声,薛靖七甩甩头,继续坚持跑着。&lt;/p&gt; 此刻她已不奢求追上楚中天,看来小狗是当定了,她也没招了,只希冀着自己能够跑完这十圈。忍耐到第七圈时,楚中天经过薛靖七旁边,哈哈笑道:“嘿!我这是第九圈了!我一直在前面等你呢,你怎么不追了。”&lt;/p&gt; 薛靖七抬眼看看得意忘形的楚中天,没有言语,继续跑着自己的路。&lt;/p&gt; 楚中天突然发现此刻的薛靖七脸色煞白,衣襟已被汗水浸透,感觉马上就要倒下了,便收起嬉皮笑脸,紧张地问道:“喂,小七你没事吧,怎么出这么多汗?”他跑了九圈,也只出了少许汗。&lt;/p&gt; “你跑你的……不要在我面前乱晃……”薛靖七断断续续说道。她不愿此刻的狼狈被人盯着,被人同情。&lt;/p&gt; 楚中天耸耸肩膀,“那我可就赢了。”&lt;/p&gt; 薛靖七不再搭理他,楚中天便再次跑走了,他知道她那么倔的性子,才不会听他的劝。&lt;/p&gt; 快到第九圈了,薛靖七无奈笑笑,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心口越来越痛,喉咙也似火烧般难受,甚至还有一丝腥甜的味道。终于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喉咙剧痛,忽然捂住嘴的手掌感觉到了一股湿热,薛靖七怔怔地移开手掌一看,手心里的殷红刺痛了双眼。&lt;/p&gt; 薛靖七终于停下了奔跑的脚步,踉跄走到一棵高大的竹子下,扶着竹子俯下身子忍受着心口和喉咙的疼痛。看着手心里的鲜血,薛靖七自嘲地笑笑,只觉得悲哀,自己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啊……鼻子一酸,眼眶也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隐约湿润,心也更痛,她却使劲眨眨眼,忍住泪水,她不能哭,泪水是最无能的象征。&lt;/p&gt; 右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在坚硬的竹子上。&lt;/p&gt; 翠竹晃动,竹叶飘零,一滴泪水也砸落泥土。&lt;/p&gt; 早已跑到原点的楚中天左等右等薛靖七就是没个人影儿,不是吧,就算是爬也应该爬过来了啊。楚中天想起方才薛靖七的脸色,不由得担心起她来,于是再次小跑了起来,想看看她现在跑到哪里了。&lt;/p&gt; 终于在不远处发现了她的身影,楚中天狡黠一笑,这丫头倔成这样,还不是忍不住停下来休息了,看他怎么嘲笑她。&lt;/p&gt; 听到有脚步声,薛靖七急忙抬起手臂抹去泪水,装作无事转过头来。&lt;/p&gt; 楚中天走到薛靖七跟前,对上她的眸子,竟发现她的嘴角有一丝还未干的血迹,刚想嘲弄她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心下剧震,一把抓住她的肩头急声问道:“小七你怎么了!你怎么吐血了!”&lt;/p&gt; 薛靖七一惊,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也有血迹,所以只是擦干了泪水。一阵惊慌,薛靖七伸手挣脱了楚中天的手臂,目光闪躲,“我没事。”&lt;/p&gt; 楚中天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右手手掌心处的殷红,“你的内伤复发了!快跟我回去找爹。”&lt;/p&gt; 不料薛靖七却一把挣开了楚中天的手掌,忍住再次涌来的泪水,“我还有两圈。”说着就要继续跑下去。&lt;/p&gt; “你疯了!再这样跑下去你不要命了!”楚中天气急喊道。&lt;/p&gt; 右手紧紧捂住隐隐发痛的心口,薛靖七深呼吸,笑道:“那我就走完。”&lt;/p&gt; “薛靖七!”楚中天冲到薛靖七面前挡住她的路。&lt;/p&gt; 薛靖七急忙侧过头,想要绕过他继续往前走。&lt;/p&gt; 楚中天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轻声问道:“你,你哭了?”&lt;/p&gt; 薛靖七挣脱不开,便对上楚中天的目光,任凭泪水划过面颊,不再遮掩,却笑了出来,缓缓说道:“是又如何?放开我。”&lt;/p&gt; 楚中天心里一震,不自觉地松开了她的手臂,嘴微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靖七从被救回来疗伤,历经种种苦痛,都没有喊一声痛,更别提流眼泪。此刻她看起来是那么柔弱,却又是那么坚强,还有,一丝陌生感。他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上次阿卓抱住他哭泣他已经不知所措,此刻靖七的泪水,更彻底攻破了他的防线,他似乎感觉到,心被揪痛。&lt;/p&gt; 薛靖七垂下目光,落寞而又坚定地与楚中天擦肩而过,继续走完剩下的两圈。&lt;/p&gt; 夜晚。&lt;/p&gt; 楚中天轻轻推开薛靖七的房门,见蜡烛还亮着,薛靖七正蜷着身子躺在床上包在被子里,背对着他,不知是睡是醒。&lt;/p&gt; 薛远已经替靖七把了脉,她咳血是因为剧烈透支的运动刺激了本已变得十分脆弱的心脉,所以才导致伤势复发,这伤没有什么治疗之法,只能等待着她通过锻炼增强身体素质,方能慢慢恢复,直至彻底痊愈。&lt;/p&gt; 她已经喝了药睡下了罢。&lt;/p&gt; 楚中天轻轻唤了声,薛靖七却并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睡着了。&lt;/p&gt; 轻轻叹息一声,楚中天对着薛靖七的背影苦笑着轻声说道:“小七,我……我今天太过分了,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不管你能不能听到,我都要说。”&lt;/p&gt; 薛靖七仍是一动不动。&lt;/p&gt; 楚中天沉默了片刻,走出屋子,轻轻关上了门。&lt;/p&gt; 薛靖七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熟。&lt;/p&gt; 然而,枕巾已经湿透了大片,泪水似流星坠落。&lt;/p&gt;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恨自己。&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十二章 苦练根基不服输(下) 出云谷&lt;/p&gt; 太阳不知疲倦地东升西落,时光流转,物换星移几度秋。&lt;/p&gt; 薛远惬意地斜倚在石桌旁,晃一晃手中酒壶里刚刚温好的酒,看着两个孩子脚绑沙袋肩挑水桶认真刻苦的模样,一丝笑容荡漾在嘴边,举起酒壶美酒下肚,快哉快哉。&lt;/p&gt; 楚中天和薛靖七今日的任务便是绑着沙袋去谷底的溪涧挑水,将水缸填满,楚中天十口缸,薛靖七五口缸。鉴于那次薛靖七体力透支导致内伤复发,薛远意识到靖丫头还是循序渐进量力而为比较好,所以只给了她一半的任务量。&lt;/p&gt; 本来瘦弱的身子肩挑两桶水就吃力得紧,更何况脚上还绑着沙袋,二人走起路来当真是动摇西晃,磕磕绊绊,上坡时寸步难行,下坡时又似脱缰野马跌跌撞撞冲了下来收不住脚,到达水缸时,水桶里的水早已洒了一半。不知来来回回多少次,两人才勉强能够正常走路。&lt;/p&gt; 楚中天趁薛靖七背过身去提水桶不注意时,把自己的一桶水倒进了她的水缸里。谁知,薛靖七却细心的很,转过头来发现水缸里水面起伏不定得厉害,于是了然于胸,淡定地将自己的一桶水倒入了楚中天的水缸里,随后若无其事地挑起水桶继续向谷底跑去。&lt;/p&gt; 站在原地的楚中天先是一愣,尔后会心一笑,摇了摇头,挑起水桶乐呵呵地追过去。&lt;/p&gt; 日落时分,两人均完成了任务,大家一起用过晚饭后,便回房睡觉了。&lt;/p&gt; 夜半时分,睡得正香的楚中天朦胧中好像听到了水声,不由得闭着眼睛猛地坐起来,什么声音?可是之后却一片平静,没有什么水声,只有蛐蛐此起彼伏的叫声。惬意地打了一个哈欠,又笔直地躺了回去,抱着被子继续睡。&lt;/p&gt; 睡了一会儿又听到“哗——”的一声,楚中天再次翻身坐起,用手揉搓着朦胧的睡眼,是我幻听了吗?于是睡意已无,披上外衣,穿上长靴,走出屋门打量外面的情形。&lt;/p&gt; 水声已无,楚中天打量四周没有半分人影,正欲回房继续自己的好梦,却突然细心地留意到水缸的水面此起彼伏,荡起涟漪,而扁担和水桶少了一副。惊讶地一挑眉毛,楚中天悄悄地走到薛靖七的房门前,轻轻推开门,如他所料,床上只剩下了被子,薛靖七已不知所踪。&lt;/p&gt; 过不多时又听到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楚中天来到半支开的窗前一侧身子,隐藏了自己的身影,却又正好能够看到屋外的情景。&lt;/p&gt; 只见薛靖七绑着沙袋挑着水桶一路小跑来到那五口水缸前,将水桶里的水倒进缸里,复麻利地挑起水桶转身跑下谷底。&lt;/p&gt; 楚中天一愣,那五口水缸白日里不是填满了吗?转念一想,原来是小七将五口缸里的水挑了回去,又重新填,这样一算,竟是填了十五口缸。楚中天抱起胳膊,笑意漫上嘴角,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有趣了。&lt;/p&gt; 楚中天没有回去接着睡觉,也没有出门找薛靖七,只是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她来来去去,脚步越来越轻快,身手越来越敏捷,直至填完最后一桶水。&lt;/p&gt; 薛靖七卸下担子,将水桶放回原位,看着五口满满的水缸,眉眼一弯,莞尔一笑。&lt;/p&gt; 窗后的楚中天却不由得看得痴了,忽然觉得脸上发烫,心也怦怦跳了起来,急忙别过了头,使劲儿甩甩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平静下来后,再次转头向外看去,却发现早已没了人影儿。糟糕,楚中天急忙冲回自己的屋子,赶在薛靖七推开大门的前一刻,连屋门都没来得及关,靴子也没有脱,跳上床榻用被子包紧自己,假装睡得正香。&lt;/p&gt; 薛靖七轻轻拴上门,扭头看到楚中天的屋门开着,他正裹着被子睡得正香,微微一笑,蹑手蹑脚回了屋子,上床睡觉。&lt;/p&gt; 察觉到对面关门的声音,楚中天才睁开眼睛,望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心里再起波澜,她好久好久都没有笑过了,刚刚那惊鸿一瞥,他才知道,她生得如此好看,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小七从被救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是半束长发,中性打扮,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她散下头发,女装打扮,那一定会很好看很好看吧……&lt;/p&gt; 我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楚中天仿佛忽然被冷水泼醒,趴在床上用脑袋撞向床板,又怕声音太大吵醒薛远,急忙往里面那张床看去,薛远并没有醒转的迹象,方才松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命令自己不准胡思乱想,快点睡觉,白天还要练功呢。&lt;/p&gt; 时间过得很快,薛靖七的身体条件也恢复了个七八,不论是扎马步,跑步,还是挑水,基本已经与楚中天不分伯仲。楚中天不得不打心底里佩服这个丫头,也不得不佩服老爹的看人能力,看着薛远乐得合不拢嘴的神情,他也哭笑不得地耸耸肩,他可是练武奇才,他怎么能输给一个女孩子呢,看来他也要拿出万分的精神来认真对待习武了。&lt;/p&gt; 根基已经大致稳固,是时候传授他的看家功夫了。薛远亲自示范,详细讲解,用追云步配合追风剑法,方能体现“快”的极致。他年少时纵横江湖靠的就是卓绝的轻功和一手追风快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lt;/p&gt; 由于楚中天绝佳的根骨和一定的轻功基础,他在追云步的造诣上还是要优于薛靖七的。然而,令他不敢置信的是,薛靖七学剑的天赋甚高,而且出剑极快,变招也行云流水,出其不意,让他不敢相信她是第一次拿剑。&lt;/p&gt; 两人对招切磋时,薛靖七的剑总是要快楚中天一步,堂堂一个男子汉,竟被逼得一直在防守,找不到机会出剑反击,还好依仗自己卓越的身法和轻功,让薛靖七的剑也伤不了他,奈何不了他。&lt;/p&gt; 一旁的薛远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笑着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果然如他所想,靖丫头身份不简单。她学剑天赋极高,而且绝对不是第一次握剑,看她的身法,拿剑的熟练程度,每一招每一式也都做到了位,没有几年的磨砺是做不到这般的。&lt;/p&gt; 密密麻麻的高低不同的木桩上,薛靖七和楚中天正变换着身法,挥剑对练。薛远的鬼点子真的很多,普普通通的练武,能让他变出一百种花样来。那些比一人还要高的木桩子,间隔大小不同,高低也不同,就是让那两个孩子学会,在比剑的时候,不仅要注意剑上的攻击与闪躲,更要注意自己的脚下,要稳,要准,要善变,还要防御下盘遇到的攻击。&lt;/p&gt; 薛靖七和楚中天在木桩上闪躲纵跃,双剑相击,楚中天出剑横扫她面门,薛靖七向后一仰,一个侧翻挥剑削向他的双足,楚中天收剑跳起,剑锋堪堪从他鞋底擦过,暗呼一声好险,凌空出腿踢向薛靖七的面门,薛靖七横剑格挡,一个收势不足身子向后飞去,双脚踏在后面的一个木桩上,却没有站稳,脚下一滑,心里一惊,整个人要从木桩上摔下,所幸左手紧紧抓住了木桩的顶部,身子悬挂在了木桩上,没有落地。此次比试,谁先落地,算谁输。楚中天得意地一笑,脚下一用力向薛靖七抓住的木桩飞来,想要逼她落地,谁知薛靖七嘴角一勾,左手一用力竟没有借力地跃了起来,右手中的剑横劈楚中天的下盘,后者一惊,还未落地便要转换方向难度实在太大,向后一翻险险躲过这一击,然而却没有找好着陆点,整个人跌坐在一个稍矮的木桩上,顿时哀嚎一声,忍住了不可名状的痛意,整个人挂在了木桩上,显然已经丧失了战斗力。&lt;/p&gt; 薛靖七跃到他所在木桩的前面那个木桩,蹲下身子来看着神情隐忍而扭曲的楚中天,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忍地问道:“你……你怎么了……我刚刚没有伤到你吧……”&lt;/p&gt; 楚中天撑起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我……我可能要断子绝孙了……”&lt;/p&gt; “断子绝孙?这么严重!要不要我去找师父来。”薛靖七并不知道楚中天到底伤到了哪里,会这么严重,说着就要跳下木桩去找薛远。&lt;/p&gt; “别!”楚中天急忙拦住薛靖七,让老爹知道那会被笑好几年的,“我没事我没事,我们继续……”&lt;/p&gt; 薛靖七身子一僵,“继续……?”&lt;/p&gt; 最危险的训练算是在悬崖峭壁间连起的几道铁索上练剑了,两人看着铁索在呼啸的山风中摇摇晃晃,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深壑,真的觉得薛远的想法令人发指。这一不小心摔下去,一定碎尸万段啊,薛远是怎么有信心让他们两个毛孩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练剑的。&lt;/p&gt; 薛远却只是很轻松地说,有什么好怕的,他用轻功接住他们不就行了,保证死不了人,让两人内心是不可描述的。&lt;/p&gt; 铁索毕竟和木桩不同,不是静止不动的,人动剑动脚下的铁索也跟着左右摆动,过不多时,薛靖七就双腿发抖,早已停止了挥动长剑,只是伸展着双臂尽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而旁边的楚中天,早已一个趔趄滑了下去,双手紧抓铁索,整个人挂在铁索上,向薛远求救,宛如一片迎风飘零的落叶。&lt;/p&gt; 薛远饶有趣味地笑笑,一个飞身抓住楚中天的衣领,将他提了上来,然而却并没有把他提回地面,而是把他拎在了铁索之上站好,自己则飘飘然又回了崖边,楚中天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lt;/p&gt; 薛靖七深呼吸一口气,见到有薛远的保护,索性放下心来,拼了命似的,就当脚下是平地,施展着追风剑法。&lt;/p&gt; 薛远就这样惬意地在旁边喝起了小酒,“欣赏”着二人的“杂技”。&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十三章 懵懂少年生情愫 出云谷。&lt;/p&gt; 每晚的饭桌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lt;/p&gt; 距开饭后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薛靖七和楚中天滴水未进。&lt;/p&gt; 为了抢盘中的那一块可怜的拌黄瓜,两人已经以筷为剑切磋了很久,很久。楚中天双筷怒戳那块黄瓜,薛靖七却能伸筷格挡住他的双筷,并将黄瓜划了出去。前者忿忿不平,索性双筷一并凌空一横击向薛靖七的握筷的手指,后者筷子猛地翻转,筷尖向上一转狠力夹住了楚中天其中一根筷子,让其动弹不得。&lt;/p&gt; 盘中“刀光剑影”,薛远却不紧不慢地伸筷夹着盘子中其他的拌黄瓜,就着米饭大口地吃着,那悠然自得的神态仿佛只有他一人一菜,并无激烈交战的第三者、第四者。看这架势,就算把薛远扔到两军交战的战场上,也能自己端着饭吃得旁若无人。&lt;/p&gt; 转眼之间,盘中的拌黄瓜竟然被薛远吃了个干净,只剩下那一块还犹自被争抢的猎物。随着两人手劲儿的加大,最后一块黄瓜腾空而起,楚中天和薛靖七伸筷等待时机,准备做最后一搏,谁知那黄瓜在半空中被旁边的一双筷子轻巧地夹中,夹进了口中。薛远无视旁边僵硬的楚中天和薛靖七,伸了个懒腰起身,说道:“我吃完了,你们吃完饭后把碗筷给收拾一下,我先回去歇着了。”&lt;/p&gt; “……”&lt;/p&gt; “……”&lt;/p&gt; “你我还未分上下,君愿再战否?”&lt;/p&gt; 楚中天兴冲冲地看着薛靖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lt;/p&gt; “战你个头!饭都凉透了!”&lt;/p&gt; 夜深了。&lt;/p&gt; 长剑清脆,衣袂破空,屋里的楚中天扬起了嘴角。&lt;/p&gt; 薛靖七每晚的这个时辰,都会偷着练剑,而楚中天也摸到了规律,每夜鬼使神差地来到那个老地方,倚着窗框看着外面的人。&lt;/p&gt; 薛靖七屋子里的烛火仍亮着,楚中天微微一偏头,忽然发现她枕边放着一本书,竟然是《诗经》。于是悄悄走过去,拿起书来仔细打量,确实是他送给阿卓的那本,楚中天不禁心下惊奇,阿卓什么时候把书还回来了,他一直都没留意,定是那日告别之时,她塞给小七的。&lt;/p&gt; 楚中天信手一翻,恰逢夜风从旁边的窗子吹入,书中夹着的一张纸顺势飞了出去,缓缓落地。楚中天一扬眉毛,蹲下身子去拾起纸片来,翻过来一看,竟然写着字。&lt;/p&gt;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lt;/p&gt; 楚中天一愣,随后一阵热流直冲头脑,耳根子瞬间红了起来。心里忽然紧张起来,开心起来,嘴角的笑意荡漾出来,却又因为不好意思而强忍住。他心如鼓擂,急忙将纸张夹回了书中,放回原处,深呼吸着冷静下来。&lt;/p&gt; 这里只有他和老爹是男子,那君子一定指的是自己了,自己应该不是自作多情……臭小七,平日就知道和他对着干,原来暗地里已经喜欢上他了。&lt;/p&gt; 楚中天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看着薛靖七舞剑,然而心绪却再也平复不下来,嘴边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lt;/p&gt;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lt;/p&gt; 白日里,二人除了习武练剑,读书写字也不能荒废,还有打坐调息,不用多长时间便已初窥内功修习门路。&lt;/p&gt; 这一日,日上三竿,楚中天和薛靖七正在屋内并排盘膝而坐,手持书卷进行午读。现已是夏至时分了,这个时辰最难熬,看了几页楚中天便已经有些倦意,加上他本来也不喜读这些枯燥的经典,于是更是打着哈欠,昏昏欲睡。&lt;/p&gt; 感觉到坐在身旁的薛靖七似乎有点不对劲儿,楚中天扭头一瞧,差点哭笑出声。一向勤奋好学认真无比绝不会偷半点懒的薛靖七,此刻虽然书卷还握在手中,脑袋却早已深深地埋了下去,一动不动,俨然是熟睡多时。&lt;/p&gt; 楚中天强忍笑意,挑逗似的轻轻碰掉了她手中的书卷,想要惊醒她。孰知书卷“吧嗒”一声掉落在地自行合拢,薛靖七却仍是没有半分感觉,手上还保持着拿书的姿势,身子却摇摇晃晃感觉马上便要躺倒在地。&lt;/p&gt; 楚中天倒是吃了一大惊,这都没反应!这是睡得多死啊!也难怪,每天白日练完功后那么累,晚上还继续练剑,每天都没睡上几个时辰,此时不睡过去就奇怪了。&lt;/p&gt; 看到薛靖七睡着了还轻皱眉头,楚中天微微苦笑,这丫头定是一直在强忍困意,怎么活得这么累,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她的梦中,会不会有自己。不不不还是算了,如果梦到他反而皱着眉头,那可就不太妙了。&lt;/p&gt; 忽然楚中天脑海里蹦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看着薛靖七仍是毫无知觉,于是大着胆子往她身边挪了挪身子,然后忐忑而又试探般伸出自己的右手。心跳加速,楚中天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手臂慢慢搭上薛靖七的肩膀,见她还是没察觉到,便松了一口气,搂过她的肩膀慢慢让她靠在了他的肩头,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将她的耷拉着的脑袋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lt;/p&gt; 感受着薛靖七的温度,楚中天又兴奋又紧张,身子也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怀中的人。左手拿起书卷继续一本正经地看着书,此刻却觉得枯燥无味的诗书里写满了让人心旷神怡的佳句,让他心潮澎湃。&lt;/p&gt; 午睡起来的薛远经过门前时,见到屋子里的情景,脚步一滞,剑眉一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刚想冲进屋里揪楚中天的耳朵,转念一想,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且看到小天这个样子,他不禁想起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微微一笑,这种年少懵懂的情感,他就不必去插手了吧。一耸肩膀,便悄悄离开了。&lt;/p&gt; 书剑门。&lt;/p&gt; 剑光摇曳,衣袍飞扬,易剑臣不再颓废度日,而是日日夜夜都勤奋练剑,不知疲倦,只盼将来能在十年一度的试剑大会上拔得头筹,师父便会答允他下山找白云宗报仇。&lt;/p&gt; 相知剑法,玉箫剑法都日益纯熟,他也渐渐学会了驭气,控制体内的剑气,在出剑时能发,在收剑时能收。&lt;/p&gt; 陆夕颜悄悄来到不远处的亭子,打开桌上的篮子饭盒一看,里面的饭菜冷掉了,易剑臣还是动都没有动过。陆夕颜目光闪动,心中一阵酸楚之意,轻轻叹了一口气,已经几个月了,他还是生气,还是不肯吃她送的饭。&lt;/p&gt; 抬眼远远望着易剑臣那挥剑纵跃的身影,陆夕颜坐在了石阶上,就这样看着他,陪着他。她坚信,只要她坚持下去,一定会打动他,时间能够改变一切。就算易剑臣是一块石头,终有一日也一定会被她捂化。&lt;/p&gt; 在远处观望着的不知陆夕颜,还有杨牧成。&lt;/p&gt; 易剑臣勤奋习武的点点滴滴,杨牧成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怅惘。自从那日谈过后,易剑臣也找到了生活下去的动力,但……等他自己发现真相的那天,这一切动力都将不复存在。&lt;/p&gt; 杨牧成轻叹一声,杨书言坠崖的第二天,他便火速下山一人一骑去了远在西域的白云宗总舵,千里迢迢到达白云宗后,却得知白云宗宗主乾秦早在试剑山庄那场大火中丧生,尸骨无存,就算没死,也早已不知所踪。白云宗的人也都在调查试剑山庄那场命案,一直在寻找着乾秦,他们也觉得事有蹊跷。&lt;/p&gt; 但那枚令牌又确确实实是夕颜从那黑衣人身上扯下来的,这又如何解释?除非那令牌是那神秘人故意留下来的。&lt;/p&gt; 杨牧成心一沉,栽赃嫁祸。&lt;/p&gt; 可是栽赃给白云宗的动机又是什么?书剑门本就是名门正派,与白云宗这种邪魔外道势同水火,就算不用这一手,也定会在有朝一日除掉它,又何必害死书言来激起书剑门和白云宗的矛盾呢?试剑山庄易二哥夫妇的死也激起了武林正道征讨白云宗的愤怒和热血,这所有的事都把矛头指向了白云宗,看起来理所应当,但他总觉得太过理所应当,白云宗这么做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何必呢。&lt;/p&gt; 联想起书言和剑臣两次遇袭被打下悬崖,杨牧成不由得眯起了眼睛,那神秘人的目标一直都是他们两个孩子,难道,与七星龙渊剑有关。&lt;/p&gt; 可是,究竟是谁!&lt;/p&gt; 杨牧成的心里乱成一团麻,在找到真相之前,为了让易剑臣振作起来,只能出此下策,说了谎,还给了他一个承诺。天下没有天衣无缝的阴谋,一切终将水落石出,但到了那时,也是天下大变之日啊。他能做的,就是让易剑臣变得更强,如此才能担负起他的使命。&lt;/p&gt; “搬家?”&lt;/p&gt; 阿卓不由得停下了手头的活儿,吃惊地问道。&lt;/p&gt; “你弟弟也不小了,我和你爹寻思搬个离学堂近的地方,方便他读书。”妇人一边忙碌着一边说道。&lt;/p&gt; 阿卓也想读书,但她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家里的情况,能供她弟弟读书就已经很艰难了,她还是个女儿身,怎么可能有这个福分呢。&lt;/p&gt; 顿了顿,阿卓忽然想到自己若不声不响地搬了家那小天和阿靖可就找不到自己了,而自己又进不了出云谷那片林子,不由得忽然着急起来。“娘,我们什么日子搬走啊?”&lt;/p&gt; “就这两天,我和你爹已经在收拾了,怎么了?”妇人疑惑地问道。&lt;/p&gt; “没,没什么,我随口问问。”阿卓笑道。&lt;/p&gt; 抬头往郊外的方向看着,不由得出了神,都这么久了,不知道阿靖怎么样了,他们怎么一直不来找她,如果在搬走之前不能见上一面,恐怕再见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十四章 瀑布飞泉剑光寒 烈日当头,是最适合午睡的时候,以楚中天的个性,是决计不会出门自讨苦吃的。&lt;/p&gt; 然而此刻,他和薛靖七正翻山越岭,不,翻山越岭有点夸张,毕竟出云谷只是个山谷,跟在一袭青袍的薛远身后,去往不知何处。若不是仗着两人已经略有小成的轻身功夫,此刻恐怕已经晒晕在地上了,气喘如牛。薛远一直神秘兮兮,并不言语,楚中天心里也纳闷,难不成出云谷还有他没去过的地方不成?&lt;/p&gt; 走着走着,薛靖七隐约听到了隆隆的轰鸣声,脚下的土地似乎都有点在震动,什么情况?看着前面薛远悠然自得的背影,她急忙打消了山洪暴发的不祥念头。&lt;/p&gt; 在葱翠的山林里兜兜转转,也翻过了几个小山丘,最后在偏僻的一处谷底一转弯,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原来那不明的隆隆声,竟是万丈飞瀑飞流直下撞击在岩石上的动人心魄之声。&lt;/p&gt; 似一条银白的飞龙气势磅礴地冲入潭中,水雾弥漫,细小的水珠飞溅到脸上,人间的酷暑仿佛被一下子隔断,一入此间恍若清秋。瀑布飞泻数十米,水流击在石壁上分股跌入寒潭中,四溅的水珠竟如万斛清酒飞洒空中,在阳光的照耀下,映出了峭壁之顶的那道彩虹。&lt;/p&gt; 楚中天和薛靖七怔怔地看着这人间美景,一时都没有还过魂来,瞠目结舌,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什么妙处被自己遗漏了。薛远嘴角一扬,刻意干咳了几声,惊醒两人。&lt;/p&gt; “这出云谷,竟有如此人间绝境。”薛靖七感叹不已。&lt;/p&gt; “我在这谷里长大,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好地方!”楚中天大笑,略带嗔怪地对薛远使了使眼色说道,“老爹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啊,早知道有这个地方,我和小七又何必在屋中忍受酷暑的折磨。”&lt;/p&gt; 薛靖七单膝蹲下身子,将手伸入潭中一探,触手所及尽是清冽,不禁扬起嘴角,暑气尽消,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忽然,水珠飞溅,面上一凉,薛靖七愕然地看着对面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楚中天,正一脸坏笑地将潭中的水都泼向她。这样都能被偷袭,薛靖七还未作出反击,脸上又一凉,又躲闪不及地被泼了个透心凉。&lt;/p&gt; 虽然形象已无,但她不得不承认,真的很爽快,她生性拘谨,没好意思用潭中水濯面解暑,此刻楚中天的恶搞之举却成全了她。既然尝到了甜头,再加上报复心理,薛靖七也奋力击打水面,反泼向旁边的楚中天。&lt;/p&gt; 见薛靖七加入战局,楚中天开心地咧开了嘴角,更加放肆地打起水仗来。金色的阳光下,水浪四溅,两个人无所顾忌地泼着对方,开怀大笑,衣衫已经湿了一半。&lt;/p&gt; 薛远心里一暖,阿靖这孩子,自从醒来后,就受了太多的苦痛,也背负了太多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背负的东西,她那种惊人的毅力和自制力,那种勤奋和努力,让他自己都自愧不如。但是他觉得她过于压抑自己,过于强迫自己了,反倒放不开,失去了很多作为一个孩子应该有的不羁和快乐。此刻,他却终于能放下心来了,她已经变了很多,变得更接近自己的,本真了。&lt;/p&gt; 不过说实话,有种奇怪的感觉,薛远觉得他似乎,在阿靖的身上,看到了三哥杨牧成少年时的影子。薛远笑着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他一次有点想念起他们结拜兄弟四人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光来,不,不包括楚立。那人早在慕青死的那一刻,与他彻底恩断义绝。&lt;/p&gt; 陷入沉思的薛远忽然感觉面上一凉,回过神来,看向不远处的楚中天。&lt;/p&gt; “老爹!你要不要一起!”楚中天已经完全玩嗨了。&lt;/p&gt; 薛远无可奈何地说道:“臭小子,我带你们来是来练剑的,不是玩水的。”&lt;/p&gt; “练剑?”楚中天一抹脸上的水,惊讶地问道,“在这里练剑?啊哈哈哈老爹你真是世上最体贴的人,知道酷暑已至,便挑了个这么风凉的地方让我们练剑哈哈!”说着,一拍薛远的肩膀。&lt;/p&gt; 薛靖七闻言也走了过来。&lt;/p&gt; 薛远一脸嫌弃地看着楚中天,“不是在这里,是在那里!”&lt;/p&gt; 楚中天和薛远顺着薛远的手指看向那条瀑布,不由得一愣。&lt;/p&gt; “师父,您是说让我和小天在瀑布下练剑吗?”&lt;/p&gt; “对。”&lt;/p&gt; “干什么玩笑!”楚中天瞪大了眼睛,“站在瀑布下面,就这水势,我和小七能直接被冲到这条江的下游,冲到我钓鱼的那个地方啊。”&lt;/p&gt; 薛远一挑眉,“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lt;/p&gt; 薛靖七一抖,“师父,我好像,不会水性。”&lt;/p&gt; “没关系,就像悬崖铁索一样,有我救你们呢。”薛远一脸笑。&lt;/p&gt; “这……”薛靖七看着薛远那不容拒绝的笑意,只能将自己的疑虑吞回了肚中。&lt;/p&gt; “没事,我懂水性!试就试,大不了游个泳嘛。”楚中天提剑纵跃到瀑布的正下方,还没抬平剑身,脑袋就被倾盆而下的水浪浇了个彻底,长剑在水势的压力下,很难能够抬起,更别提挥舞。楚中天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头盖骨要支撑不住这水流的冲击,不由得大叫一声“我的祖宗,这水也太猛了吧!”,结果水流冲进了鼻腔和口腔,把他呛个半死。&lt;/p&gt; 楚中天忍无可忍要跳出来,谁知被水流冲得什么都看不见,一脚没踩上石头,而是踏入水中,整个人掉入水中,被冲了下来。还好会水,楚中天游了几下便到了岸边,攀上了岸。&lt;/p&gt; “……”薛靖七此刻一阵头皮发麻,看到楚中天这么狼狈,她都不敢过去尝试了。&lt;/p&gt; 看到薛靖七的神情,楚中天一笑,“没什么!就当洗澡了,别怕。”&lt;/p&gt; “谁怕了。”薛靖七抽出长剑,使出轻功飞跃到瀑布之下。水浪滚滚而下,薛靖七咬了咬牙,索性闭上眼睛,双手握住剑柄,斩向这银白的水龙。尽管被水流冲击得脑袋有些发懵,几次也险被呛到,但是她却渐渐找到了技巧,只要下盘稳固,不自乱心神,便不必担心跌入水中,被冲下去。渐渐适应了这水流的冲击力度,薛靖七开始大胆睁开眼睛,松开剑柄上的左手,用右手执剑,以银白的水幕为攻击对象,一招一式演练起来。&lt;/p&gt; 岸上的楚中天不由得咋舌,这丫头真的……比汉子还汉子。&lt;/p&gt; 薛远满意地捋了捋短须,忽觉肚中的酒虫出来了,便对楚中天交代几句,先行回去找酒喝了。&lt;/p&gt; 薛靖七忽觉下盘一动,一个踉跄,身子便要倾倒。她并不是水性,可万万不能像小天那样掉入水中自己游回去,于是情急之下,下意识向后仰去,想着后背若抵住峭壁,就能暂且稳住身形了。&lt;/p&gt; 谁知,薛靖七向后一仰却并没有靠在理所当然的石壁上,反而扑了个空,整个人收势不住踉跄后退几步向后仰躺了下去。后背着地的一瞬间,薛靖七突然感觉到水流消失了,惊奇地一个翻身坐起来,更加吃惊地发现瀑布之后并不是笔直的峭壁,而是一个天然的小洞穴,而她此刻就坐在这个并不深的洞穴里,外面汹涌的瀑布飞流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水幕,将她与外界隔了开来。&lt;/p&gt; 薛靖七哭笑不得,想要试着站起身来却是不能,因为这洞穴矮小浅显,只能弯腰,勉强能够容纳两个人,一个人倒是宽敞些。她透过水幕看向外面岸上的楚中天,心生一计,狡黠一笑,索性放下剑来,在原地盘膝而坐,休息起来。&lt;/p&gt; 过了一盏茶时间,岸上的楚中天心生疑惑,觉得薛靖七在瀑布下待的时间也太长了,就算是武痴也该出来透透气吧,于是朝着瀑布喊去,“小七!你出来休息会儿吧!”&lt;/p&gt;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楚中天定睛一看,瀑布下哪里还有人影,不由得大吃一惊,身子一震,“什么情况!”急忙飞身到瀑布旁,甚至钻到瀑布里找了找,确实半个人影也没有。&lt;/p&gt; “小七你在哪里!”&lt;/p&gt; 楚中天开始着急,该不会是他没注意的时候被水冲走淹死了吧。于是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在水下搜索着薛靖七的身影,却依旧无果。&lt;/p&gt; 一开始捂嘴偷笑的薛靖七,此刻却有点触动,看到从来都吊儿郎当的楚中天第一次这么严肃和紧张,疯了似的找寻着她,她突然有点愧疚,是不是这个玩笑开大了。刚想起身出去,却听到外面楚中天大喊一声。&lt;/p&gt; “见了鬼了!薛——靖——七——你死到哪里去了!”&lt;/p&gt; “如果被小爷我知道你在玩我,你就死定了!”&lt;/p&gt; “……”薛靖七突然打消了现身的念头,又好笑又好气地坐回原地,自言自语道,“我死定了?这臭小子确定功夫胜得了我?”&lt;/p&gt; 薛靖七闭目养神,任由外面楚中天把出云谷翻了个底朝天。&lt;/p&gt; “老爹!你在瀑布那里是不是设了什么机关暗道!”晚饭时,楚中天急冲冲问道。&lt;/p&gt; “当然没有,那个地方是我前几天才发现的。”薛远继续细嚼慢咽。&lt;/p&gt; “没良心的,你究竟去了哪里!”楚中天又怒视薛靖七。&lt;/p&gt; 听到“没良心的”四个字,薛远和薛靖七都身子一抖。&lt;/p&gt; “我一直在瀑布下,哪里都没去,是你眼神不好。”薛靖七无比认真地回答。&lt;/p&gt; “你骗人!我进去瀑布找了,根本没人!”楚中天更加激动。&lt;/p&gt; “我若不在瀑布下,天打雷劈。”薛靖七一边用筷子夹着菜往嘴里送,一边伸出左手的三根手指,说道。&lt;/p&gt; “你!”楚中天涨红了脸,却哑口无言。&lt;/p&gt; “你仗着老天爷是站在你那边的是吧。”楚中天一脸幽怨地说道。&lt;/p&gt; 薛靖七一口气没上来,被饭呛了个半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十五章 天道酬勤初长成 小镇的街道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路人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那刚出笼的小笼包飘散出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楚中天吞了口唾沫,不知不觉向包子铺靠拢,却忽觉衣服后领被猛地一拽,整个人被拖走。&lt;/p&gt; 薛靖七虽为女儿身,但却一点儿也不娇小,个头竟和楚中天相差无几,所以拉住他的衣服后领将其拖走,不费吹灰之力。&lt;/p&gt; “喂喂喂,小七,这可是你第一次出谷啊,这么热闹的地方,对你就没有一点吸引力?”楚中天一脸嗔怪地看着薛靖七,转头留意着是否有人关注到刚刚尴尬丢人的一幕,生怕自己毁了形象。&lt;/p&gt; 薛靖七无奈地叹了口气。&lt;/p&gt; 是很新奇,也很吸引人。但是,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阿卓,这么久不见,真的很想念她。小镇一直在这里,又不会飞走,想来经常可以来,但阿卓,她总怕忽然有一天,就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薛靖七最近总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lt;/p&gt; “我们是来找阿卓的,不是来游玩的。”薛靖七蹙着眉头对楚中天说道。&lt;/p&gt; “可是这两者,并不是只可取其一的啊……”楚中天一脸无辜地说道,他性子野得很,也很喜欢热闹,这么久才有机会出一次谷,让他不好好玩玩实在是太残忍了。看到薛靖七又一本正经地抱起胳膊来,他脑子一转,急忙想了一个好借口,“我们买点吃的,带给阿卓,不是更好吗?做人不要太小气嘛。”&lt;/p&gt; 薛靖七被噎得无话可说,什么时候她又变成小气鬼了。这楚中天,明明是他自己想吃……气愤地一扶额,转身撂下正在买包子的楚中天,大步流星地走开。&lt;/p&gt; 正接过热腾腾的包子的楚中天,一转头忽然发现薛靖七消失了,急忙往远处眺望,发现了薛靖七的背影。急忙扔了几个铜板给老板,大喊一声追上去,“喂小七你走反了!阿卓家在那个方向!”&lt;/p&gt; 薛靖七的背影一滞,嘴角微微抽搐。&lt;/p&gt; 楚中天一直领着她在走相反的方向……这个家伙……&lt;/p&gt; 楚中天心里咯噔一声,嘿嘿赔着笑,急匆匆给薛靖七带路。他其实有点小私心,难得出谷,本想和薛靖七多逛一会儿的。&lt;/p&gt; “阿卓!”楚中天拍着门大喊着,身后的薛靖七竟觉得有些紧张,可能是即将见到好友的激动和忐忑吧。&lt;/p&gt; 开门的是一个大婶,疑惑地打量着两个人。&lt;/p&gt; 楚中天并未见过阿卓父母的模样,所以依旧笑着问道:“伯母,阿卓在吗,我们是她的朋友。”&lt;/p&gt; 大婶更加疑惑,“阿卓?小伙子,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呀。”&lt;/p&gt; 楚中天和薛靖七一惊,面面相觑。&lt;/p&gt;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因为太久没来了。”薛靖七不确定地问道。&lt;/p&gt; “不会啊!我从来都不会认错路的,这,这里明明就是她家啊!”楚中天不敢置信地说道。&lt;/p&gt; 那个大婶似乎想起来什么,“难道你说的阿卓,是之前的那户人家?”&lt;/p&gt; 薛靖七心里一慌,看向楚中天,楚中天顿了顿,急忙对大婶点点头。&lt;/p&gt; “他们家半个月前就搬走了。”&lt;/p&gt; “什么!”薛靖七不敢置信,“那您可知他们搬去哪里了?”&lt;/p&gt; 大婶无言地摇摇头。&lt;/p&gt; 楚中天脸色也沉了下来,和大婶客气一番后,大门关上。&lt;/p&gt; 薛靖七一个踉跄,眼眶忽然红了起来,她的那个预感竟然是真的,那日一别,她总害怕,阿卓会成为她人生中的过客。&lt;/p&gt; 看到薛靖七的反应,楚中天也不好受,原来的一份兴致也消散了个干净。出云谷有阵法设置,阿卓自己是找不到进谷的方法的,而他和阿卓的联系,也只有她家而已。如今她搬走了,他却只能,天大地大,不知从何找去。&lt;/p&gt; “都怪我,我们应该早点来找她的。”薛靖七苦笑,似有埋怨自己之意。&lt;/p&gt; 楚中天拧紧了眉毛,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瞬间眼睛又点起了一丝火焰。&lt;/p&gt; “小七,阿卓以前一直在书肆里接活儿的,我们去书肆,说不定能找到她!”&lt;/p&gt; 薛靖七忽觉有了希望,急忙点点头。&lt;/p&gt; “什么?”楚中天不敢置信地盯着书肆老板,“怎么可能?”&lt;/p&gt; “半个月前,她就离开了,工钱也已经都结清了。至于她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啊。”书肆老板一脸实诚地解释着。&lt;/p&gt; 薛靖七低着头,心里的那缕希望又彻底熄灭了。&lt;/p&gt; 走在回谷的路上,薛靖七一句话都没有说。&lt;/p&gt; 楚中天最看不得她低落或者伤心,便笑着出言安慰道:“小七,打起精神来,又不是再也看不到了。”&lt;/p&gt; 薛靖七身子一震,这句话和离别那日阿卓所说,竟是一模一样,心里不由得更加落寞起来。&lt;/p&gt; 楚中天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长叹一声,豁达地笑道:“天大地大,有缘自会重逢!这一点,你信我就好了。待到重逢之日,说不定你我阿卓三人还能一醉方休呢。”&lt;/p&gt; “但愿吧。”薛靖七强撑起一个笑容,小天好像说的是有点道理。&lt;/p&gt; 出云谷&lt;/p&gt; 春去秋又来,几番寒暑过去,楚中天和薛靖七练武的身影都从未消失。&lt;/p&gt; 高低错落的木桩上,楚中天和薛靖七衣袂翻飞,剑势如虹,转眼间已切磋了几十招,二人却身轻如燕,下盘稳如磐石,在这密密麻麻的木桩上比剑却如履平地,丝毫没有慌乱和无措。&lt;/p&gt; 悬崖铁索上,二人已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恐惧和无法平衡,而是如踩实地,娴熟地在那摇晃不已的铁索上变换步法,长剑轻挑,挽出一个剑花。薛靖七一踏铁索凌空跃起挥出一剑,落下的瞬间微调步法,长剑前指,双足稳稳地踏在铁索之上,轻如鸿雁,稳如泰山。&lt;/p&gt; 书剑门&lt;/p&gt; 陆夕颜一如既往地来到台阶上坐着看易剑臣练剑,过了许久,无奈地笑笑,想要拎起饭盒离开,却吃惊地感觉到饭盒的重量有异。&lt;/p&gt; 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的饭菜都已经吃干净。陆夕颜忽然红了眼眶,鼻尖一酸,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心里五味陈杂,还有一种,熬到了头的惊喜。转身看着易剑臣那波澜不惊,一如往常的清冷身影,陆夕颜此刻却觉得,他练剑的身影第一次有了温度。&lt;/p&gt; 白小生不再偷懒和贪玩,也开始一头扎进了藏书阁,好好读起书来。不过他读的倒不是什么四书五经名家经典,而是各种江湖野史和门派势力分布,在朝着他的梦想进军。&lt;/p&gt; 六年后&lt;/p&gt; 出云谷&lt;/p&gt; 风急天高,一只飞鸟疾扑翅膀划过天际,竹林之上,翠竹枝叶随风晃动,忽然足尖轻点一片竹叶,一个人影疾飞过去,若不是仔细看,还以为那人有着飞翔的能力。二十岁的青年身着藏青色粗布剑袍,腰间别着一个酒壶,还有一把长剑,虽衣着简朴不羁,但却掩盖不住他神采飞扬的浪子气息,眉眼更加疏朗,笑意清浅。&lt;/p&gt; 此刻的楚中天,轻功实在了得,丝毫不逊色于薛远。他此刻已能与那只飞鸟比肩,秋风吹散了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lt;/p&gt; 秋高气爽,微醺的日光将百丈瀑布四溅而出的水滴,折射出了万般光影,洒在了绿水青山之上,清冽的流水声与高空中偶尔响起的鹰隼鸣叫声交织,奏一曲高山流水。&lt;/p&gt; 一道银白的寒光闪过,映亮了一双明若星辰的眸子。剑光所及之处,密密的水幕被切得粉碎,化作银白的珍珠洒落一地。瀑布之下,剑光摇曳,有一人在舞剑,衣衫却大半未湿,只有发丝染湿少许,竟是那密密的剑光织成了一道剑幕,将那气势恢宏的飞瀑隔在其外。&lt;/p&gt; 忽闻水声爆裂,那人从飞瀑中挺剑飞出,身后瀑布下的水面炸出一道道水箭,直射高空。漫空的水滴在空中飞舞,余光瞥到一滴被阳光映得晶莹剔透的水珠,嘴角一扬,眼带笑意,凌空变换身形横剑一劈,无比精准地将那滴水珠从中一斩为二,变作两滴水珠洒落。&lt;/p&gt; 轻盈落地,仗剑而立,阳光洒在身上,这才看清了她的容颜。&lt;/p&gt; 眸若星辰,眼带笑意,眉宇间是掩盖不住的英气,长发一半用长长的发绳束起,一半自然地散在脑后。长身玉立,一席白色长袍,靛青衣襟,褐色黑绳护腕束紧手腕,皮带束腰,脚蹬一双褐色长靴。&lt;/p&gt; “小七!”楚中天扛着剑鞘站在谷口,笑着喊道。&lt;/p&gt; 薛靖七闻声看去,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眉眼弯成月牙,长剑收回剑鞘,几步一个纵跃回到岸上,朝楚中天走去。&lt;/p&gt; 书剑门摘星崖下&lt;/p&gt; 桃花纷落,一人倚在树下,吹起箫来。&lt;/p&gt; 箫声呜咽,如泣如诉,清脆短促,此伏彼起,如鸣泉飞溅,间关鸟语,又如百鸟离去,雨声潇潇。&lt;/p&gt; 那持着碧绿玉箫的手指,骨节分明而修长,好看得紧。&lt;/p&gt; 一袭月白长袍的易剑臣,仍旧穿着全门统一的衣袍,却是那么地与众不同。浓黑的眉,挺拔的鼻梁,那明若星辰的眸子,此时的他,比少年时还要俊逸非常。那长久围绕的清冷气质之外,此刻还有一丝温暖的气息,那便是他在思念书言的时候。清冷和温暖两种感觉,在他的身上却毫不违和,那眼中的温柔,让人不自觉地想起,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lt;/p&gt; 一曲奏罢,易剑臣从怀中摸出那个黑色的玉坠,眼中有温柔,也有落寞,像凝视着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lt;/p&gt; “六年了,书言。”&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十六章 豪气干云闯江湖 晨钟撞响,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书剑门全体弟子衣着整齐地在大殿集合,等待掌门杨牧成发话。&lt;/p&gt; 弹指数年,往昔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个个眉目清秀、朝气蓬勃。唐宋的容貌和他性格一样耿直憨厚,四方国字脸,却是正气凛然。司徒皓还是那么锋芒毕露,但沉稳了些,容貌却是不凡。易剑臣眉目清朗,温润如玉中又透出一丝清冷的疏离感,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戾气,君子气度不凡。白小生变化却是不小,长相清秀,也极为白净,完全没有了少年时的圆头圆脑,也不再调皮捣蛋,不学无术,若是扮成姑娘家,绝对识破不了。&lt;/p&gt; 作为书剑门里唯一一个姑娘家,陆夕颜也更加明艳动人,性格也还是那么开朗大方。众弟子中也不乏倾慕陆夕颜之人,但大伙儿也全部心知肚明,她只喜欢一个人,那就是三师兄易剑臣。&lt;/p&gt; 杨牧成看着众弟子们,温暖一笑,开口说道:“半个月后,便是十年一度的试剑大会。此等武林盛会,以罡气盟为首的各大门派世家都会参加,届时各个门派的青年才俊都会上场比剑,根据胜负排出新的试剑榜。”&lt;/p&gt; 弟子们听到这里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激动紧张之情溢于言表。&lt;/p&gt; “切记,不可争强斗狠。试剑大会举办的目的就是为武林正道选拔人才,推荐到罡气盟,作为抵御魔教的精英力量,”杨牧成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段日子你们要勤加练功,这可是我们书剑门创立以来第一次参加试剑大会,可万万不能丢了脸。”&lt;/p&gt; 司徒皓眼中光芒闪烁,他迫切希望试剑大会的到来,他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出人头地,为人赏识,他也按捺不住加入罡气盟消灭魔教的心。&lt;/p&gt; 白小生一敲扇柄,笑嘻嘻说道:“师父,怎么会丢脸呢?您放心,试剑榜前三甲,都会是我们的!”&lt;/p&gt; 杨牧成无奈地咳嗽一声,一脸嫌弃地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白小生,刚想出言教诲,此刻陆夕颜却笑了出来。&lt;/p&gt; “榜首是剑臣哥哥,第二名是司徒师兄,那第三名是谁?你说的不会是你自己吧……”&lt;/p&gt; 司徒皓脸色微变,却强力隐藏住了自己的不自然。&lt;/p&gt; 白小生则翻了一个大白眼,别过头去,不愿意说话。&lt;/p&gt; 易剑臣皱着眉对陆夕颜使了个眼色,后者也知趣地不再打趣白小生。&lt;/p&gt; “好好表现,半个月后我带你们下山出去见识见识。”杨牧成嘴角一抿,心里暗道这帮毛孩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让他们遇点挫折,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未尝不是个好事。&lt;/p&gt; 长剑的清脆破空声和交接的碰撞声,对练拳脚时衣袂的摩擦声,众弟子都无比认真地准备着这次试剑大会。&lt;/p&gt; 剑光纷纷,削落一树落叶,绿的黄的叶子似飘摇的雨丝般纷纷落下,易剑臣负剑闭上双目,用其他的感官,或者说,用心,感受着外界树叶落下的速度和方向,手中长剑忽的反手掷了出去,只闻得“铮”的一声,长剑钉在了树干上,易剑臣睁开双眼看去,那片树叶被长剑完美地从中心被钉在了树干上。&lt;/p&gt; 身旁忽然爆发出一声欢呼,易剑臣一愣,循声看去,陆夕颜若无其事地一招一式认真练着剑,但她那欣喜不已的神情,早已将她出卖。易剑臣哭笑不得地笑了笑,将长剑从树上拔下来继续练剑。&lt;/p&gt; 练完剑后,已经日上三竿,易剑臣将长剑插回剑鞘,转头看到小亭下正对他挥舞着双臂的陆夕颜,心里惊奇这家伙什么时候溜掉跑去做了饭菜,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原地,无可奈何地笑笑,走了过去。&lt;/p&gt; 易剑臣并没有走到亭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而是一撩衣摆随意地在石阶上坐下。陆夕颜见状,麻利地将饭篮子拿了下来,自己也在石阶上坐下。看到易剑臣额头上的汗,她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便要往他的头上擦去,却被易剑臣不着痕迹地躲开,抢先一步抬手用衣袖简单地擦干了头上的汗。陆夕颜尴尬地笑笑,若无其事地将手帕收入怀中,她早已习惯了他的若即若离,如今他肯坐在这里吃她做的饭菜,已经是天大的改变了,她相信终有一天,他能够完全接受她。&lt;/p&gt; “夕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不要在他们面前那么说了。”易剑臣一本正经地说道。&lt;/p&gt; 陆夕颜自然知道易剑臣所言何意,但还是不情愿地瘪瘪嘴,嘀咕着:“可是我说的是事实啊……”看着易剑臣诚恳认真的眼神,心里不由得瞬间服了软,喜笑颜开,“好好好,我都听你的。”&lt;/p&gt; 易剑臣再次云淡风轻地岔开了话题,笑了笑问道:“今天是什么菜色?”&lt;/p&gt; 陆夕颜欣喜地打开盖子,将一碗米饭和一双筷子塞到易剑臣的手中,清了清嗓子说道:“红烧狮子头,辣炒土豆丝,鲫鱼汤。”&lt;/p&gt; 易剑臣拿起筷子各夹起来放入口中尝了尝,慢慢品着,陆夕颜则不动筷子,只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的神情。&lt;/p&gt; 易剑臣察觉到陆夕颜的心思,便顺着说道:“恩,我们夕颜的手艺还是这么好。不过你真的不必每日都亲自做菜送给我吃的,我们大可去饭堂和师兄弟们一起……”易剑臣的前一句话让陆夕颜听了心里乐开了花,但是后面的一句话他已经唠叨了好几年,不用听完都知道他想说什么。&lt;/p&gt; “剑臣哥哥,你摸着良心讲,我做的和饭堂做的,哪个更好吃!”陆夕颜有模有样地竖起眉来,叉着腰质问起易剑臣来。&lt;/p&gt; 易剑臣一愣,说实话,夕颜的厨艺真的很好,做的菜也确实比饭堂的更胜一筹,他倒无心取悦女孩子,只是诚实地回答道:“你的。”&lt;/p&gt; 陆夕颜开心地在心里偷笑,一把搂住易剑臣的胳膊,撒娇般说道:“既然有更好吃的,你为什么要将就自己,去吃不太好吃的呢。别跟我见外,我们是什么关系啊,尽管甭客气。”&lt;/p&gt; 易剑臣只是温暖地笑了笑。&lt;/p&gt; 见到易剑臣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臂,而是任由她那样搂着,陆夕颜抑制不住内心的紧张和喜悦,笑意漫上嘴角,索性得寸进尺,将头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lt;/p&gt; 易剑臣一愣,想要抽出自己的胳膊,又觉得不妥,怕伤了夕颜的心,令她难堪,便松了口气,无奈地笑笑,让夕颜那样靠着,不再挣扎。&lt;/p&gt; 陆夕颜扬起嘴角,就这样幸福地靠在易剑臣的肩膀上,望着远处夕阳的余晖,无比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lt;/p&gt; 此刻的易剑臣却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六年前在禁地中,杨书言在他昏迷时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掌,却在被发现的那一刻惊得急忙松了手,绯色从脖子涨上了耳根子的可爱模样。他多么希望她能小鸟依人般撒娇地抓住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然而当他慷慨地将肩膀挪过去后,换来的却是杨书言充满男子汉气概的举动——将手臂豪气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脸人畜无害地看着他。想着想着,易剑臣忍俊不禁,心里头又温暖又哭笑不得。&lt;/p&gt; 就像是做了一个梦,当易剑臣意识到靠在他肩头上的人是陆夕颜后,眼睛里的光暗淡了些许,抬眼向远方的山峦望去,似乎杨书言还活着,只不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快快乐乐地生活着。&lt;/p&gt; 薛靖七在岸边半蹲下身子,将剑鞘放在一旁,俯身用手掬水洗起脸来,冲掉汗水和挥之不去的暑气。&lt;/p&gt; 耳边气流不稳,薛靖七的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而后迅速伸手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右手大拇指弹出了剑柄,一个机灵地侧滚翻躲过了如疾风般迅猛的剑气,同时长剑到手,反手一刺,“哐当”一声削到了身后的长剑。来人还未来得及变招,忽觉腰眼一痛,整个人向后踉跄一步,差点仰面跌倒。&lt;/p&gt; 薛靖七抱着双臂人畜无害地耸耸肩,看着狼狈不堪的楚中天。&lt;/p&gt; “四十三。”&lt;/p&gt; 楚中天嘴角一抽,并不言语。&lt;/p&gt; “这是你偷袭失败的,第四十三次。”薛靖七饶有趣味地看着楚中天再次一字一顿地声明道。&lt;/p&gt; “你瞎说,明明是第三十九次!”楚中天鼓着嘴辩解道。&lt;/p&gt; 薛靖七忍着笑意看着楚中天,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错不错,看来你自己记得一清二楚,没有赖账,很乖。”&lt;/p&gt; “你……”楚中天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掉进了薛靖七的圈套,不由得气得瞠目结舌。&lt;/p&gt; “我一直都很奇怪,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在背后偷袭我?这该不会是你的什么特殊癖好吧……”薛靖七看到楚中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得眯起眼睛来质问道。&lt;/p&gt; “才没有!”楚中天一听到“癖好”两个字,整个人都炸起来,他才没有无聊到那个地步。“我是看你太单纯,没有什么防人之心,将来到江湖上混,肯定会吃亏的。所以我就牺牲一下,拿我自己来给你练招,让你保持良好的警惕性和反击的本领。”楚中天装成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眉眼间尽是慈爱与沧桑,看得薛靖七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lt;/p&gt; 楚中天说得自己都快相信了。其实他一开始只是想捉弄薛靖七,要她出出洋相,在武功上认个栽,谁知他竟然一直以失败而告终,这样下去,便越来越不服气,他不敢置信,以自己的功夫加上敌明我暗的优势,还赢不了薛靖七,哪怕是一次!然而,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永远很骨感,他就是胜不了薛靖七,不管是光明正大,还是暗中偷袭。当然,这些是不能让薛靖七知道的,不然以后他还怎么装大哥去“保护”她。&lt;/p&gt; 但是薛靖七的单纯,还是和他料想的一模一样的。&lt;/p&gt; 因为,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她竟然相信了。&lt;/p&gt; 薛靖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谢谢你了,可是,一直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自尊心啊。”&lt;/p&gt; 楚中天身子一僵,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lt;/p&gt; 薛靖七撑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的意思是,小天你以后可以不必让我,用十成的功力就好,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不然这样我很愧疚。”&lt;/p&gt; 楚中天仿佛感觉到自己脆弱的心脏被击碎,因为他一直都用的十成功力,也不知道是小七给他台阶下,还是真的不知道真相。楚中天撑起一个更大的笑容,“小七乖,我没事的,我怎么能对你用十成功力?万一伤到你,那我可就万死不辞了。”&lt;/p&gt; 薛靖七又身子一抖,她可真不太适应肉麻起来的楚中天。&lt;/p&gt; 楚中天弯腰拾起一颗石子,用尽全力向江河的对岸抛去,石子顺着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噗通一声掉入水中,激起一层水花。&lt;/p&gt; “小七,你想不想出谷,我们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lt;/p&gt; 薛靖七怔了一下,在出云谷里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六年,时间久得让她差点以为出云谷便是全世界。&lt;/p&gt; “想。”薛靖七想了想,也拾起一颗石子,奋力抛了出去。石子在水面上跳跃着,似是蜻蜓点水,荡出一圈圈涟漪后,才不声不响地扎进了水中。&lt;/p&gt; 看到薛靖七抛出的石子飞得比自己扔得远,楚中天一挑眉毛,自己不会怂到连扔石子都扔不过一个姑娘家吧……想着,又弯腰拾起了一个石子。“那出谷后,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或者说,凌云之志?”楚中天神采飞扬地看着薛靖七问道。&lt;/p&gt; “我想,寻三两知己,踏遍大好河山,行侠仗义,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说到这里,薛靖七再次想起了杳无音信的阿卓,心下一阵怅惘。&lt;/p&gt; “喂,就这么点志向呀,太浪费你的身手了。”楚中天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奋力展臂抛出手中的石子,对着江对岸喊去:“我想成为天下第一!”&lt;/p&gt; 看到那枚石子扎进水中,似乎追上了她那颗石子的距离,薛靖七夸张地一挑眉,“天下第一?那你首先,需要打败我和师父。”&lt;/p&gt; 楚中天干咳几声,一脸嫌弃地看着扫兴的薛靖七,“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lt;/p&gt; 薛靖七认真地点点头,随后莞尔一笑,“好,那我也大放厥词一回。”于是学楚中天也对着江对岸喊道:“我要在江湖闯出一片天!”&lt;/p&gt; “你完全可以说成为天下第一啊!”楚中天有点嫌弃薛靖七所谓的大放厥词。&lt;/p&gt; “喂,做人不能太嚣张!你小子很狂啊!”薛靖七叉起腰,回敬楚中天。&lt;/p&gt; 薛靖七望着浩荡的江水,心底有一丝陌生而朦胧的情感渐渐漫出,回忆起当年头痛欲裂时脑海中涌出的破碎记忆,似乎有一个人,让她很在乎,很在乎。她其实还有一个愿望,她希望能找到属于她的那个如玉君子,一起并肩看,天地浩大。&lt;/p&gt; 气氛莫名其妙静了下来,楚中天想了想,感慨一声:“其实,天下第一有什么稀罕。能和自己爱的人,一起隐居山野,过着悠闲的小日子,才是最幸福的。”楚中天笑叹一声,转头看向薛靖七,其实他的愿望,现在已经实现了。&lt;/p&gt; 薛靖七却目光定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并没有回应楚中天。&lt;/p&gt; 如果有可能,我想找回自己的身世和记忆。好的也好,坏的也罢,都是自己的根,都是不能磨灭的。现在这种只活在当下的状态,是很逍遥和惬意,但是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孤独。&lt;/p&gt; 薛靖七无言地笑笑,又苦笑地摇了摇头。&lt;/p&gt; 旁边的楚中天却是一脸迷惑,不知道薛靖七在想些什么,便一巴掌拍在她的肩头上,转换话题:“走,我们去跟老爹辞别,今天我们就出谷。”&lt;/p&gt; 薛靖七回过神来,一脸震惊地看着楚中天,“今天就走?!”&lt;/p&gt; 楚中天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如果你需要很长时间收拾行李和梳妆打扮的话,明天走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女人都比较麻烦。”&lt;/p&gt; 薛靖七一记眼刀杀过去,“我才不需要,我们今天就可以走!”说罢,转身向竹屋走去。楚中天一耸肩,小七还真的和一般姑娘不一样,也追了上去。&lt;/p&gt; “哦?为何突然要出谷?”薛远闻言转身看向一脸诚恳的楚中天。&lt;/p&gt; “老爹,你想,我和小七武功这么高,留在谷里岂不是太浪费了,所以我们要出去行侠仗义,替天行道,才能实现人生价值,也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教诲,您说是不是?”楚中天笑得非常之夸张。&lt;/p&gt; 薛远一脸怀疑地看着楚中天,“我才不相信你小子有这等志向,你就是想出去玩儿吧。”&lt;/p&gt; 楚中天一僵,随机立马无辜地大叫起来:“老爹!我是不是您亲生的啊!我有这么玩物丧志吊儿郎当嘛?”&lt;/p&gt; 薛远神情一变,但尴尬的神情转瞬即逝,立马恢复了自然,“好好好,男大不中留啊,想出去就出去吧,可别给我惹祸啊!”&lt;/p&gt; 楚中天一乐,双手抱拳一躬身,“多谢老爹。”随后回屋收拾妥当将行李背上,又大步走向薛靖七的屋子,想看看她收拾好了没有。&lt;/p&gt; 薛靖七思来想去,女子在江湖上多被瞧不起,还是女扮男装比较方便行事,于是走之前,还是想换一下衣服。&lt;/p&gt; 警惕地看了一下门外的动静,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更衣,用白布缠好后,正欲伸手去拿搭在衣架上的白色中衣,谁知此时房门忽然打开,楚中天连门都没敲,直接大大咧咧推门进来,还嚷嚷着:“你行李收拾好了没啊……”&lt;/p&gt; 薛靖七一惊,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猝不及防和楚中天打了个照面。&lt;/p&gt; 楚中天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如此香艳的一幕,整个人傻在了原地,看着薛靖七白皙瘦弱的肩头和锁骨,鼻子一热,竟然流了鼻血。&lt;/p&gt; 薛靖七热血上了头,最先反应过来,急忙背过身去穿上中衣,余光看到楚中天目光直直的,还待在原地不走,不由得又气又羞,张口骂道:“你怎么还不出去!”&lt;/p&gt; 楚中天这才反应过来,整张俊脸一瞬间涨得通红,快要滴出血来,急忙一抹鼻血,转身跑出去关上门。&lt;/p&gt; 薛靖七伸手扶额,急忙穿上外袍系上腰带,不敢再耽搁。&lt;/p&gt; 此时,却听到门外传来楚中天欠欠的声音,“其实你不必害羞的,当年救你回来给你疗伤时,我已经看过了你的身子。”&lt;/p&gt; “流氓!”薛靖七气得差点一口气背过去。&lt;/p&gt; 楚中天坏笑着打开门,探出头来说道:“你放心,我看过了你的身子,一定会对你负责的。”&lt;/p&gt; “无耻!”&lt;/p&gt; 一个枕头迅猛地朝楚中天的脑袋掷过去,楚中天一惊,急忙关门,堪堪夹住了枕头。这枕头,到了薛靖七手里,都能成暗器,力道这么猛,楚中天不由得咋舌,“没事,悍妻旺夫。”&lt;/p&gt; 话音刚落,自己的衣领忽然被揪住,楚中天一脸震惊地看着不知啥时候已经到了面前的薛靖七。&lt;/p&gt; “你再说一遍。”薛靖七忍无可忍,眯起眼睛看着楚中天。&lt;/p&gt; “我错了。”楚中天可怜巴巴地认输了,毕竟他的武力值,还是不及面前之人的。&lt;/p&gt; 薛靖七这才松了手,背着行李出了屋子。&lt;/p&gt; “师父,徒儿这就走了。您要照顾好自己,少喝点酒。”薛靖七看着这胜似父亲的师父,一时之间,有些舍不得。&lt;/p&gt; “好好好,你们出去一定要平安,你盯着这小子,别让他又给我捅出什么娄子来。”薛远笑着点点头说道。&lt;/p&gt; 楚中天和薛靖七二人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在薛远的目送下,离开了出云谷,去了外面的世界。&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十七章 良辰美景度良宵 天色已晚,万家灯火亮起,老百姓都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家中吃着粗茶淡饭,与亲人相聚一堂。而几百里外的荒郊野外,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淡淡的月光,为夜里赶路的行人照亮前路。&lt;/p&gt; 林子静得很,所以吱吱的虫鸣声格外清亮,还有,三三两两的脚步声。&lt;/p&gt; 薛靖七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挎着行李,神情复杂,一言不发地穿过密密的树木,走在前面。而楚中天则一脸兴奋,东瞧瞧西望望,剑鞘随意地扛在肩上,包袱则更随意地挂在剑鞘上,摇摇晃晃,随时都能掉下来。&lt;/p&gt; 薛靖七深呼吸,猛地站住脚转过身来,楚中天则神游着,完全没注意到前方忽然站住的人,一个没留神差点迎面撞上个满怀。&lt;/p&gt; “哎哟我的妈,吓死老子了!你干嘛突然不走了啊。”楚中天不满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薛靖七,嘴上抱怨着,心里却有点遗憾,如果刚刚没刹住脚,直接扑上去该有多好,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被浪费了。&lt;/p&gt; 薛靖七抱起肩膀来,眯着眼睛打量着楚中天,说道:“我们为什么要在傍晚的时候出谷?吃的也没带,住的地方都没有!”&lt;/p&gt; “是你说的,马上收拾行李就走的!”楚中天一脸无辜地回道。&lt;/p&gt; “你!”薛靖七一时无言,“明明是你一开始提议马上就走的!我当时还反对呢。”&lt;/p&gt; “我当时热血上了头,一时冲动,随口胡说的。后来你不是也赞同了吗?收拾行李一溜烟的,丝毫不比我慢。”楚中天嘿嘿笑道。&lt;/p&gt; “……”薛靖七一扶额,心中一声哀叹,自己终究是年轻气盛,禁不起楚中天的激将法,掉进了他的圈套。&lt;/p&gt; “那刚刚经过镇上的时候,为什么不住客店,执意要连夜赶路?现在可好,这都不知道什么时辰了,林子尽头在哪儿都看不到。”薛靖七一脸怀疑地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始作俑者。&lt;/p&gt; “住在镇上和住在谷里有什么分别,还多花了银两。”楚中天耸耸肩,继续说道,“而且我以为……这林子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就能走出去,谁知道……”&lt;/p&gt; 薛靖七生无可恋地看着楚中天,继续追问道:“那为什么!阻止!本姑娘!买干粮!”话音刚落,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一声,薛靖七脸色微变,楚中天则乐个半死。&lt;/p&gt; “嗳,你既然女扮男装干嘛还自称姑娘啊,傻不傻?”&lt;/p&gt; 楚中天话音刚落,颈间却一凉,低头一看,薛靖七冰凉的剑鞘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后者则一脸不可名状的笑容,“不要转移话题。”&lt;/p&gt; 楚中天一脸赔笑,举起没有拿剑的左手放在脑袋旁边,作投降状。&lt;/p&gt; “干粮有什么好吃的?既然出来闯江湖,就要吃点好吃的。”&lt;/p&gt; 薛靖七一挑眉,“这荒郊野外的吃什么?吃你吗?”&lt;/p&gt; 楚中天闻言,嘴角漾起不可言说的笑意,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她要“吃”他……随即一个激灵,似乎是从美梦中清醒过来,万一再流鼻血,让她知道了他的不正经想法,薛靖七可能真的能把他切碎了熬汤喝。&lt;/p&gt; “小七此言差矣,别瞧这林子荒无人烟,却有的是山珍美味。你且在这里等着,我马上便能给你变出一场饕餮盛宴。”&lt;/p&gt; 还未等薛靖七反应过来,楚中天已经没了人影,而他的包袱不知何时竟已塞到了她的怀里。薛靖七失笑,这家伙的轻功可是真的不赖。&lt;/p&gt; 环顾四周,心道今夜只能在这林子中过夜了,薛靖七便四处拾了些树枝干柴等,堆在一起,用包袱中的打火石生了火,等着楚中天归来。&lt;/p&gt; 夜里的风大了起来,火苗被吹得东倒西歪,明明灭灭,薛靖七起身坐在了风口处,挡住疾风对火堆的侵袭,时不时用树枝拨弄着火堆,让火燃得更旺些。&lt;/p&gt; 火焰燃烧的噼噼啪啪火星爆裂声响在耳畔,薛靖七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吞吐的火苗,那随风飞舞的金色火星,就像凤凰涅槃时凤尾扫过,竟美得有一番风味,让她愣了神,忘记了闪躲。直到手背被火星溅到,方才回过神来,急忙缩了缩身子。&lt;/p&gt; “这臭小子,怎么还没回来?”薛靖七等得不耐烦,刚想起身去寻,谁料说曹操曹操就到,楚中天提着两只被拔了毛的鸡,吹着小曲儿回到了火堆旁。&lt;/p&gt; “哟,小七不愧和我心有灵犀,连火都给我生好了。来,今晚吃烤鸡!”说着,楚中天将薛靖七赶离了风口处,自己坐在那里。&lt;/p&gt; 看到薛靖七疑问的眼神,楚中天嘿嘿笑道:“抓这两只鸡耗费了不少气力,出了一身臭汗,这风口处凉快,让我在这里风凉风凉。”&lt;/p&gt; 薛靖七不知楚中天是真的单纯想吹风,还是怕她受凉,找了借口,总之心里还是一阵不好意思,犹豫道:“可是你这样更容易受风寒的……不如……”&lt;/p&gt; “喂!我可是堂堂男子汉,又不是娇滴滴的小美人儿,不要担心这么多啦。”楚中天大大咧咧地说道,心里却甜得很,他知道薛靖七在关心他。&lt;/p&gt; 然而,楚中天永远管不住自己那张嘴,能让本来和谐无比的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小七,你现在可是‘男儿身’,怎么说话办事还是那么婆婆妈妈的,这样容易被当成‘娘娘腔’的。”&lt;/p&gt; 薛靖七的笑容停滞在脸上,攥紧了拳头,阴森森说道:“楚中天,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lt;/p&gt; 楚中天瞬间感受到强烈的杀气,急忙举起手中光秃秃的鸡挡在面前,连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吃鸡!吃鸡!”&lt;/p&gt; 薛靖七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放过了楚中天。忽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那只鸡,那只,没有毛的鸡。&lt;/p&gt; “你什么时候把鸡毛都给拔了?!”&lt;/p&gt; “呵,对付这两只小毛鸡,还需要本大侠动手拔?我用剑削的。”楚中天一边清理着鸡的内脏,一边漫不经心答道。&lt;/p&gt; “……”薛靖七先是一愣,而后哭笑不得。楚中天,真乃神人也。&lt;/p&gt; 过不多时,鸡已经烤得差不多了,亮亮的金黄色,芳香四溢。&lt;/p&gt; 其间已经饿昏过好几次的薛靖七,吞了口唾沫,想要开吃,又怕火候不到,仍是强忍着肚中的馋虫,继续举着烤鸡在火上翻着。&lt;/p&gt; 楚中天撕下一小块鸡腿肉尝了尝,点点头说道:“恩,可以吃了。”&lt;/p&gt; 薛靖七闻言急忙将烤鸡拿到面前,伸手想要撕下鸡腿,谁知烤鸡烫得很,痛得她急忙缩了手,一脸悲戚地看着着黄灿灿的美食,却无法动口。&lt;/p&gt; 一旁的楚中天看在眼里,忍不住偷笑。&lt;/p&gt; “别急啊,我还有好东西没有亮出来呢,现在就吃可就暴殄天物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以后,里面竟然是孜然。&lt;/p&gt; 楚中天用手抓起一小把孜然,起身撒在两人手中的烤鸡上。&lt;/p&gt; “再烤会儿,等孜然的味道进去了,会更香。”&lt;/p&gt; 薛靖七目瞪口呆地看着楚中天,“你还随身带着调料?!”&lt;/p&gt; “嗨,我这是在镇上买的啊。很可惜,没买到蜂蜜,如果涂上蜂蜜,就更美味了。”楚中天得意地说道,随后忽然变了脸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lt;/p&gt; 薛靖七纵使平时再天然呆,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lt;/p&gt; “好啊,原来这一切都是你预谋已久的!”&lt;/p&gt; “呃……”楚中天抓耳挠腮寻思着托词,“你看,我预谋已久,还不是为了给你吃顿好的。”说着,赔着一脸的笑。&lt;/p&gt; “……”薛靖七看着手中的烤鸡,算了,为了美食,她底线也不要了罢。沉默良久,说了一句,“……现在可以吃了吗?”&lt;/p&gt; 见到薛靖七并没有生气,楚中天总算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说道:“当然可以!”&lt;/p&gt; 楚中天狼吞虎咽,完全不顾吃相。说实话,他为了制造这么一场浪漫的夜晚,着实费了不少心思,自己也饿坏了,现在可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实施下一个计划。&lt;/p&gt; 薛靖七就算饿到这般田地,也能保持文雅的吃相,让楚中天佩服不已。然而,文雅的吃相,并不干扰她吃鸡的迅猛程度。又快,又干净。&lt;/p&gt; 还剩半只烤鸡的楚中天,瞠目结舌地看着薛靖七面前一丝肉也不粘连的鸡骨头,不由得咋舌:“吃这么干净……你咋不连骨头也吃了呢!”&lt;/p&gt; 薛靖七一本正经地说道:“已经烂掉的能吃的骨头我都吃了,剩下的这些是实在没法吃的。”&lt;/p&gt; 楚中天一脸见了鬼似的看着薛靖七,这还是个姑娘家吗,这么大胃口!他把自己剩下的半只烤鸡伸过去,试探问道:“薛大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半只?”&lt;/p&gt; “不了。”薛靖七笑着摆摆手,“八分饱正合适。”&lt;/p&gt; 听完薛靖七前一句的楚中天放了心,咬了一口酥软的鸡肉,却在听到她后面那句话的瞬间,被鸡肉噎了个半死。&lt;/p&gt; 酒足饭饱的楚中天在火堆旁的土地上仰面一躺,仰望着星空,“小七,来来来,躺在这里和我一起看星空。”&lt;/p&gt; 薛靖七叉着腰站在那里,一脸怀疑地抬头向天上看去,茂密的树冠将天空遮了个三分之二,而且今晚月明星稀,哪里看得到什么星星……&lt;/p&gt; “你就躺在这里睡?”薛靖七看了看地上偶尔爬过的蚂蚁和不知名的昆虫,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lt;/p&gt; “有何不可?侠客就应,两脚踏翻尘世路,以天为被地为席!”此刻的楚中天像是打了鸡血,对于即将踏入的江湖,热血沸腾,慷慨激昂。&lt;/p&gt; 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的薛靖七,还是惧怕地上的那些爬虫,抱着剑鞘和包袱来到树下,盘膝而坐,背靠树干,闭目养神。&lt;/p&gt; 看到薛靖七动作的楚中天,不解地问道:“那样睡多累啊,你莫不是怕地上脏?”&lt;/p&gt; 薛靖七心有余悸地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怕虫子罢了。”&lt;/p&gt; 楚中天像听说了闻所未闻的奇闻异事,“天呐,这世上还有你害怕的东西啊!”&lt;/p&gt; 薛靖七决定不搭理楚中天。&lt;/p&gt; “小七,你听说过蚂蚁上树吗?我跟你讲,树上的虫子更多。”楚中天阴险地笑道。&lt;/p&gt; “……”薛靖七身子一抖,装作没听到。&lt;/p&gt; “哎,这么好的星空,就这样浪费了。”楚中天原先预想的是,吃完烤鸡后,和薛靖七一起躺在地上看星星,谈天说地,如果能遇到流星,那就更好了。多么浪漫的计划啊,哎。&lt;/p&gt; 此时薛靖七冷不丁地说道:“你若想看星空,将来有机会我们到北方的大草原去,那里的星空,绝对比这里要浩瀚壮阔。”&lt;/p&gt; 楚中天闻言激动起来,“真的吗!一言为定啊!我们明天就北上,去大草原!”&lt;/p&gt; 薛靖七吃惊地睁开双眼,看向楚中天,“小天,你出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出来游山玩水的啊!”&lt;/p&gt; “不然,你有什么目的地吗?”楚中天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薛靖七说道。&lt;/p&gt; “……”薛靖七想了想,确实没有,但是她出来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的!&lt;/p&gt; “去扬州吧。”薛靖七说道,“扬州城是离这里最近也是最繁华的地方了,说不定能碰上些新奇事呢。”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越多的地方,越有可能发生些什么事情,这样她所学的武功也有用武之地。&lt;/p&gt; 薛靖七说完,却没有得到回应,转头一看,楚中天竟然已经睡着了。&lt;/p&gt; 夜风更凉,薛靖七抱紧了怀中的物件,靠在树上沉沉睡去。&lt;/p&gt; 那夜,她梦见了阿卓。&lt;/p&gt; 阿卓,我和小天来找你了,你究竟在哪里。&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十八章 巧遇逼婚荒唐事 临近扬州城,车马行人都多了起来,渐趋热闹。路上的行人,打扮各异,有锦衣华服的达官贵族和商旅,有粗布麻衣的寻常百姓,有身着短打长靴的江湖中人,有衣着素净的才子佳人,还有身着短褐挑着担子的劳动者。&lt;/p&gt; 楚中天和薛靖七四处打量着,心也激动着,这还没入扬州城,就已经热闹无比了,不知城内是何光景。&lt;/p&gt; 终于来到了扬州城下,薛靖七抬头望向那高有九丈的城楼,看着牌匾上“扬州城”熠熠生辉的三个大字,不由得肃然起敬。&lt;/p&gt; “喔,好一个扬州城!”楚中天看到如此恢弘壮观的城楼,不由得连声赞叹,一时觉得出云谷外的那个小镇,和扬州相比,就像是一粒芝麻,又小,又没料。以前真的是坐井观天了,想着,不由自主随着人流走进了城中。&lt;/p&gt; 进了城中,二人才领教,什么叫做,繁华。&lt;/p&gt; 酒旗飘扬,楼上长袖纷纷,戏台上水袖飞舞,大红灯笼高挂,几欲遮天蔽日。街边小贩的吆喝声和讨价还价声,姑娘们出来逛街低低的嬉笑声,时不时响起的哒哒马蹄声和隆隆的马车轱辘声,还有汉子们在茶棚和小吃铺外划拳吃酒的嬉笑怒骂声,都深深吸引住了二人。远处还有杂耍卖艺的人群,时不时爆发出掌声和喝彩声。&lt;/p&gt; 楚中天忽然吸了吸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气味,整个人陷入了陶醉的状态。“小七,你闻闻,扬州城的空气中,混杂着肉包子的香味、烤鸡的香味、美酒的醇香、还有……恩?这是什么味道,胭脂水粉?啊,啊嚏——”&lt;/p&gt; 薛靖七见状忍俊不禁,“饿了吧,我们去酒楼吃点东西再赶路?”&lt;/p&gt; “哎——别就顾着吃啊!第一次来到这么繁华的地方,我们先分头逛逛吧,半个时辰后,在那个酒楼下面碰头。”说着,楚中天摆摆手,一溜烟儿跑去了人群中最密集的地方去看热闹了。&lt;/p&gt; “真是个猴子……”薛靖七耸耸肩,在街上随意逛着,打量着新奇的事物。&lt;/p&gt; 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卖玉佩吊坠饰品的铺子前,店家急忙招呼起来。&lt;/p&gt; “哎这位少侠,本店的饰物都是由上好的玉石打造而成,好玉能养人,要不要挑一个送给心上人?”&lt;/p&gt; 心上人?&lt;/p&gt; 薛靖七一挑眉毛,心上人倒没有,她自己倒是对这种小东西比较感兴趣,于是仔细地摩挲着挑选着摆放着的各种玉件。&lt;/p&gt; 不多时,便看中了一个黑曜石制成的纹龙玉佩,“这个多少钱?”&lt;/p&gt; “啊,这个不贵,十两银子。”&lt;/p&gt; 薛靖七的眼睛瞬间睁大,像是见了鬼,不可思议地看着店家。&lt;/p&gt; “怎么……少侠莫非……买不起?”店家打量着薛靖七,看其穿着打扮,不像是寻常百姓,但是也看不出是否是富贵人家,毕竟这些江湖子弟,从外表是看不出来贫穷还是富贵的。&lt;/p&gt; 薛靖七垂下眉眼,深思熟虑,觉得不多的盘缠还是留作吃饭和住宿比较妥当,这一个玉佩买下来,连下顿饭在哪儿吃都不知道了,还是……算了吧。&lt;/p&gt; 薛靖七叹了口气,笑着对店家说道:“买是买得起,只不过突然觉得,不太值,不好意思啊。”&lt;/p&gt; “没事儿,等少侠手头宽裕了,欢迎再临本店。”店家多年买卖交易,也能洞察顾客所言何意,所以便也善解人意,不必过多刁难囊中羞涩的买家。&lt;/p&gt; 薛靖七正待离开,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儿,解下颈间的玉坠递给店家,问道:“店家,我想问问这种玉坠,哪里能买到?”&lt;/p&gt; 店家眯起眼睛拿起温润无比的白色太极状玉坠打量着,赞叹道:“这真是上好的玉石啊,我经营玉石生意二十年,从未遇到如此好的玉料,这位少侠,这个玉坠能值这个数!”说着,竖起五个手指。&lt;/p&gt; “五十两?”&lt;/p&gt; 店家摇摇头。&lt;/p&gt; “总不可能是五百两吧。”&lt;/p&gt; 店家点点头。&lt;/p&gt; 薛靖七再次睁大了双眼,“真的是五百两啊!”&lt;/p&gt; 店家笑笑,“所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玉坠。看这形状和做工,我觉得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少侠也可多打听打听。”说完,将玉坠递给薛靖七。&lt;/p&gt; 薛靖七道谢后离开,一路上看着玉坠若有所思,这么值钱,哪日青黄不接,还能典当了换一大笔盘缠……呸呸呸,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可是她与过去有联系的唯一信物了,要和命一样重要的,怎么能去典当了呢?想钱想疯了……&lt;/p&gt; 不过,这玉坠还真的挺独特的,市面上都罕见,究竟是什么来历?也罢,来日方长,以后再打听自己的身世也来得及,于是把玉坠系回了颈间,放在衣服里。&lt;/p&gt; 薛靖七就这样东瞧瞧西望望,转了一个路口又进了一家剑铺。&lt;/p&gt; 不料却发现楚中天正站在里面,此时一回头看到了她,二人面面相觑。&lt;/p&gt; 老板一看到又有客人,急忙过来招徕,“哟,这位少侠是要看剑吗?”&lt;/p&gt; 薛靖七刚要作声,却被楚中天一把拉出去到了角落。&lt;/p&gt; “怎么样,有没有中意的衣服和胭脂水粉?我怎么看你空着手啊。”楚中天笑着低声问道。&lt;/p&gt; 薛靖七一脸疑惑地看着楚中天,不解道:“我没去看这些东西啊,我只是逛了逛玉器铺子罢了,然后就过来了。”&lt;/p&gt; 楚中天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放低了音量,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你女扮男装不方便进这种店,但是你可以假装帮你心仪的姑娘买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要那么克制自己嘛。”&lt;/p&gt; “……”薛靖七眯起双眼,“我又不感兴趣,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lt;/p&gt; “我天你还是不是姑娘家啊,小心嫁不出去啊!”楚中天不由得声音抬高了些,被薛靖七一个表情压了下去。&lt;/p&gt; “行了,不要再胡说八道了!”薛靖七小声说道,“让人家看到我们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说完,不顾楚中天诧异的目光,走进店里去看有无称手的兵刃。&lt;/p&gt; 楚中天默默地跟着也进了剑铺。&lt;/p&gt; 看着台子上陈列的把把精美制造的宝剑,薛靖七取下一把拔出剑来瞧了瞧,摇了摇头,将剑收回剑鞘,放回了剑架之上。&lt;/p&gt; 早已看过铺子里的宝剑的楚中天,此刻砸了砸嘴说道:“这些剑,华而不实,一看就是给那些富家子弟装饰或者耍帅用的。高手过招用的剑,应该是最简单、大巧若拙的剑。”&lt;/p&gt; 薛靖七抬起手中的剑鞘说道:“比如……我们俩的剑?”&lt;/p&gt; “……”楚中天垂头丧气地说道,“别提了,配剑是一个剑客的灵魂所在,每个剑客都应该有一把独一无二属于自己的好剑,而咱俩的剑,是老爹在山下铁铺找人随便打的,在市面上一买一大把呢……”&lt;/p&gt; 薛靖七一搭楚中天的肩膀,痞痞笑道:“别这么沮丧啊,你想,真正的高手,草木竹石皆可为兵,哪里还在意手中兵器锋利与否。”&lt;/p&gt; “可是我们又不是真正的高手。”楚中天还是哭丧着脸。&lt;/p&gt; “哟。”薛靖七玩味一笑,“楚大侠现在不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了?”&lt;/p&gt; 楚中天一记眼刀杀过去,然而他的气场根本拼不过薛靖七,所以马上把眼刀默默收回去了。&lt;/p&gt; “走吧,去酒楼。这里的剑都不适合我们,就不买了。好剑,是要靠机遇的。”薛靖七拍拍楚中天的肩头,大步流星走出了剑铺。&lt;/p&gt; 楚中天一言难尽地看着薛靖七的背影,以这丫头的秉性,女扮男装还真一般不会被识破,这哪里像个姑娘家,活脱脱一条汉子啊。&lt;/p&gt; “二位客官真有眼光,咱家的店可是扬州第一楼,名不虚传!想吃点什么?”薛靖七和楚中天挑了个靠近悬阁的桌子坐下,因此地能直接看到街上的风景,视野开阔。小二麻利地过来招呼,抽出腰间的抹布迅速拂了拂桌布上本就不多的灰尘,热情地问道。&lt;/p&gt; “把你们酒楼最拿手的几个菜,全都各来一份。”楚中天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lt;/p&gt; “喂,点这么多你吃得下吗!”薛靖七汗颜,如果酒楼里的拿手菜有个十几盘,那可要了命,转而对小二吩咐道,“招牌菜上一荤一素一汤,两碗米饭。”&lt;/p&gt; “小七,我们好不容易出来吃顿好的……”楚中天欲言又止。&lt;/p&gt; “好嘞!那二位想喝些什么?”小二热情地继续问道。&lt;/p&gt; “来一壶绿杨春。”薛靖七想了想说道。&lt;/p&gt; “绿杨春?是茶吗?我只知道西湖龙井和铁观音。”楚中天一脸好奇地看着薛靖七。&lt;/p&gt; 小二笑道:“这位客官,你有所不知,绿杨春是扬州最出名的茶,汤色翠绿,味香醇厚。”&lt;/p&gt; “奥。”楚中天点点头,随即又问道:“有酒吗?”&lt;/p&gt; “客官您真会说笑,酒楼当然有酒啊。我们酒楼有竹叶青、烧刀子、梨花酒、屠苏酒、女儿红、高粱酒、百花酿,就连北方的关外白酒,我们都有。您想喝哪种?”&lt;/p&gt; 小二这一连串酒名报上来,楚中天听得都头晕了,其实他一种也没喝过,但也不想再次表露自己的无知,就随便要了一种。“就……竹叶青吧!”&lt;/p&gt; “好嘞,二位稍等片刻,酒菜马上就上来!”&lt;/p&gt; “你什么时候也好酒了?让师父知道了,有你好看的。”&lt;/p&gt; “嗨,大饮伤身,小饮怡情嘛。饮酒,好处多的很呢。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杯?”楚中天斟了一杯竹叶青,色泽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放在鼻尖旁轻嗅,有汾酒和药材浸液形成的独特香气,芳香醇厚,不由得赞叹道,“好香啊。”&lt;/p&gt; 薛靖七只闻到了浓烈的辛辣味,并不觉得香在哪里,于是摆了摆手,自己开始夹菜吃。&lt;/p&gt; 美酒入口,只觉得甜绵微苦,温和,并无刺激感,余味无穷,滑过喉咙,舒服得很,楚中天砸了砸嘴,顿了顿说道:“人间美味。不过,离老爹酿的酒,还是差了点火候。”&lt;/p&gt; 薛靖七吃惊地抬头,“师父的酒你都敢偷喝?”&lt;/p&gt; 楚中天探过头去,紧张兮兮地看着薛靖七说道:“小七,你不会要出卖我吧。”&lt;/p&gt; 薛靖七继续吃着自己菜,“我才没那么无聊。”&lt;/p&gt; “嘿嘿,够义气。”楚中天嘿嘿一笑,“你真的不打算尝尝?很好喝的。”&lt;/p&gt; “不了,我不饮酒。”薛靖七一笑,淡定地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说道。&lt;/p&gt; 楚中天遗憾地摇摇头,自顾自又倒了一杯酒,正欲举杯细品,忽闻一声清喝,是一个女子的声音。&lt;/p&gt; “唐三你给我站住!”&lt;/p&gt; 随后,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似是疾奔到楼上来。&lt;/p&gt; 喝酒吃菜的众人都微微侧首,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好奇地看去。只见先冲上来一个背着包袱的一身蓝衣的俊秀青年,紧接着又冲上来一个黄衫女子,看二人打扮,都像是江湖中人。&lt;/p&gt; 薛靖七放下筷子,好奇地看着两人。&lt;/p&gt; “司徒姑娘,唐某真的不能娶你,求你别再追了!”蓝衣青年一面喊着,一面加快脚步朝着楚中天和薛靖七二人的方向奔来。&lt;/p&gt; 此刻薛靖七一愣,脑子里闪出两个关键词。&lt;/p&gt; 逼婚?负心汉?&lt;/p&gt; 不过他朝这里跑做什么?这里又没有路。&lt;/p&gt; 楚中天则不管不顾地沉醉在美酒的世界里。&lt;/p&gt; 还未回过神来,只觉桌上的碗碟酒盏猛地一颤,那蓝衣青年竟一脚踏上桌沿,微使轻功,借力从窗外跳了下去。&lt;/p&gt; 那青年轻身功夫虽然不错,但还是有些欠缺火候,非但没有“踏雪无痕”,反而带翻了楚中天拿在手中的酒杯。&lt;/p&gt; “暴殄天物!”楚中天一惊,看着飞洒出去的美酒,迅速伸臂横过酒杯,酒杯旋转着竟然将半空中的美酒都收归杯中,仰首一饮而尽。&lt;/p&gt; 薛靖七见状哑然失笑,而四周的客人和那紧随其后的黄衫女子都看呆了。&lt;/p&gt; 黄衫女子回过神来,在悬阁上看到那蓝衣青年已经在低檐上一纵一跃,快要落地,她此刻若是转身下楼去追,已然来不及,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后退几步,提气疾奔,想要故技重施。&lt;/p&gt; “我去!又来!”薛靖七忍无可忍,她一看那黄衫女子的下盘和步法,就知道她轻功基础不好,这要是再上一次桌子,这酒菜真的没法吃了。于是在黄衫女子跳上桌子的前一刻,起身双手拽住桌布迅速一扯,一个转身,满桌的酒菜竟然随着桌布一起飞旋起来,脱离了桌子。&lt;/p&gt; 黄衫女子重重踏上桌子的正中后借力飞跃而下,薛靖七便在下一刻将桌布和满桌的酒菜置回原地,滴水未洒。&lt;/p&gt; 发生的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全酒楼二楼的人都看傻了眼,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议论纷纷。&lt;/p&gt; “真是好身手啊!”&lt;/p&gt; “天下风云出我辈啊!”&lt;/p&gt; 此刻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气喘吁吁地奔上楼来,环顾四周并未看到自家小姐还有那个负心汉,急忙在悬阁朝下面一望,又急匆匆转身跑下楼。&lt;/p&gt; 薛靖七松了一口气,叹道:“总算有一个正常走楼梯的……”&lt;/p&gt; 楚中天兴起,放下酒杯,起身走到悬阁往下面看去。&lt;/p&gt; 只闻得一声惊呼,薛靖七一愣向下一看,只见那黄衫女子踩滑了一块瓦,整个人从低檐摔落下去。&lt;/p&gt; 酒楼上和街上迅速围起了围观的人群,薛靖七目测了一下距离,她的身法再快也救不了那姑娘了,只能摔个狗啃泥了罢……&lt;/p&gt; 此刻,那本已跑远的蓝衣青年发现了此情此景,长叹一声,又跑回来一把接住了摔下来的黄衫姑娘。&lt;/p&gt; 围观的人群炸了锅,说说笑笑指指点点。&lt;/p&gt; 那黄衫女子跌落在蓝衣青年的怀里,先是一愣,而后面色一红,随即又生起气来,蓝衣青年猛地把女子丢在地上,转身狂奔而去。&lt;/p&gt; 黄衫女子回过神来,一边喊着一边继续追去。&lt;/p&gt; 那个小丫鬟则在二人的身后追着,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喊着:“小姐,等等我!”&lt;/p&gt; 看到此情此景,薛靖七忍俊不禁,对身旁的其他客人问道:“这是什么情况?逼婚吗?女子追男子,我还是头一回见。”&lt;/p&gt; 旁边的客人笑道:“是啊,真是个稀罕事。就算逼婚,也是逼到家里去的,哪里有满大街追着跑的啊,这姑娘也是豪放得很。”&lt;/p&gt; “哈哈客官有所不知,这姑娘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她可是扬州司徒家的小女儿,而司徒家,可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小二不知何时凑过来,头头是道地讲解道。&lt;/p&gt; 楚中天此时没忍住笑道:“武林世家的子弟,功夫这么……这么……”&lt;/p&gt; “原来如此,那那个蓝衣青年是何身份?竟把这司徒家的小姐迷成这样。”薛靖七继续好奇地问道。&lt;/p&gt; 小二眨眨眼睛思索着,“这,这就不得而知了。我只听说,好像是他有一次无意中救了司徒家小姐一命,从此那小姐便芳心暗许,此生非他不嫁。然而他并不喜欢她,只能落荒而逃了。”&lt;/p&gt; “够痴情!”楚中天饶有趣味地笑道。&lt;/p&gt; “有意思,又是一对欢喜冤家。”薛靖七点点头。&lt;/p&gt; “小七,我们跟上去看看吧!”说着,一把拉过薛靖七就走,随手给了小二一些银两,“不用找了!”&lt;/p&gt; 薛靖七不解:“人家逼婚我们去凑什么热闹啊……”&lt;/p&gt; “反正也没啥事可干嘛,难得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们去瞧瞧,那司徒家的小姐到底能不能追上那负心郎。”&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十九章 杀机现江湖已乱 不知道又跑过几条大街小巷,一蓝一黄两个身影已经辗转到了荒郊野外。&lt;/p&gt; 日上三竿,此时的日光格外炽热和刺眼,烤得行人都躲到阴凉处,烤得二人汗流浃背,脚步也越来越沉重。&lt;/p&gt; “停!司徒念,你到底要追到……什么时候啊……”唐三猛地刹住脚步,转过身来伸手叫停,弯腰扶着膝盖连连喘息,他真的跑不动了,这都跑了几个时辰了,这司徒念的执念也是够惊人的,他真的怕了。&lt;/p&gt; 司徒念也听话地站住了脚,叉着腰喘息着,饿狼般盯着几步开外的唐三。&lt;/p&gt; “追到什么时候?追到……你不再逃跑……啊!”司徒念转身向身后看去,明月那丫头哪里还有踪影,定是跟丢了,心中一声哀叹,这丫头总是在关键时刻……&lt;/p&gt; “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你告诉我,我……我改还不行吗?!”唐三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司徒念。&lt;/p&gt; 司徒念又羞又气,“你就厌恶我到了这番田地?”&lt;/p&gt; 其实平心而论,她也只不过是因为唐三的救命之恩,加上他容貌不凡,颇有好感,有些许心动罢了,并没有到一定要托付终身的程度。谁知,她只不过戏谑之间跟他提了一句婚嫁之事,竟把他吓得连夜逃跑!&lt;/p&gt; 她可是四大武林世家司徒家的千金,平日有多少名门望族子弟前来求亲都不得,如今竟被一个无名小子嫌弃到这个地步,不气到七窍生烟都不奇怪。她这一路也并非逼婚,只是想讨个说法,她是通情达理之人,然而唐三并不给她通情达理的机会,反而落了个刁蛮任性的印象。&lt;/p&gt; 如今唐三说出这样的话,更是让她又恼怒又好笑,不好好治治他,她就不姓司徒!&lt;/p&gt; 司徒念一脸真挚地对唐三笑道:“其实,我最喜欢的,是你和我相差不多的身高,所以和你在一起,我一点被压迫的感觉都没有。你不是说要改吗?那你快点长高,改给我看啊!改了我就不追你了,否则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随后就到!”&lt;/p&gt; “你,你你你!”唐三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司徒念这番话正好点中了他的死穴,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lt;/p&gt; 细看唐三的容貌,样貌清秀,明眸剑眉,身姿清瘦挺拔,是个美男子,唯一的不足之处,可以算是他的个头,身为男儿郎,却只比寻常姑娘家高一点点,和那些七尺男儿相比,真的让他抬不起头来。&lt;/p&gt; “我什么我?”司徒念一脸奸笑地一步步靠近唐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lt;/p&gt; 唐三一咬嘴唇,掉头就跑,看来是休息了片刻又有了继续逃跑的力气。&lt;/p&gt; “你这个只会逃跑的懦夫!胆小鬼!”司徒念气得大骂,拔足就跑。&lt;/p&gt; 忽然,唐三感觉面门杀气袭来,定睛一看,竟有密密麻麻的飞针扑面而来,心下震惊,猛地刹住脚步迅速向后一仰身子,堪堪躲过这凌厉的暗器。&lt;/p&gt; “是谁!”唐三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司徒念,并没有看到任何人。&lt;/p&gt; 司徒念也停住脚步,一边紧张地环顾四周,一边问唐三:“喂,你惹上了什么人啊,竟然还有人追杀你。”&lt;/p&gt; 唐三摇摇头,“追杀谁还不知道呢。”&lt;/p&gt; 忽然司徒念的背后鬼魅般出现一个黑衣蒙面者,手中的剑已高高举起,作势便要斩下。&lt;/p&gt; 唐三神色一惊,左手迅速搭上右手袖内的箭筒,扣动机关,一箭射向那黑衣人的长剑。“小心背后!”&lt;/p&gt; 司徒念此时也感知到了背后的寒气,一个转身,只闻得“叮”的一声,黑衣人的长剑被唐三的袖箭射中,顿时,火花四溅,但那黑衣人握剑极稳,那袖箭威力极大,却并没有荡开他的长剑,只是让他剑势一顿。不过,这一顿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司徒念闪身躲开并抽出腰间缠着的软剑来。&lt;/p&gt; “唐三,你后面!”司徒念忽然发现唐三的身后也神不知鬼不觉凭空出现了两个打扮一模一样的黑衣蒙面者,目光冰冷,似是能将人冰冻三尺,不由得心里一颤,恐惧起来。&lt;/p&gt; “你们到底是何人!与我们有何仇怨!”唐三急忙转身,与司徒念背靠背,盯着那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杀手厉声喝道。&lt;/p&gt; 黑衣杀手互相用眼神交流,并未回答唐三的问题,直接攻向了二人。&lt;/p&gt; 唐三此次出门并未携带近身格斗的兵刃,只有暗器和袖箭,所以在与杀手的格斗中很快便落入下风。他只能一味闪躲,希望拉开距离给杀手致命一击,无奈那杀手的移形换位功夫高得很,像鬼魅一般,他根本捕捉不到他的方位。&lt;/p&gt; 而司徒念软剑如灵蛇般游走,那黑衣人竟能招架有余,不慌不忙躲过司徒念所有的攻击,长剑剑背在司徒念腰间猛地一拍,司徒念顿时气息不稳,胸中翻江倒海,竟差点口吐鲜血,不由得震惊于黑衣杀手浑厚的内力。&lt;/p&gt; 全程只有两个杀手在对付司徒念和唐三二人,还有一个杀手像是首脑人物,并未出手,只是背着手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缠斗在一起的四人。&lt;/p&gt; 楚中天和薛靖七兜兜转转终于寻到了司徒念和唐三的踪影,却吃惊地发现前方打作一团的几个人。&lt;/p&gt; “糟糕,他们俩有危险!”楚中天大叫一声,就要拔剑冲上前去。&lt;/p&gt; “别冲动。”薛靖七伸手用剑鞘拦住了血气方刚的楚中天,拉着他半蹲下身子躲进了不远处的一个草丛里。&lt;/p&gt; “小七,你在怕啥?那三个大白天黑衣蒙面的,肯定不是好东西。而且他们能和那两个三脚猫功夫的打这么久,一看功夫也是平平嘛。我们冲上去,三拳两脚就能把他们赶走,干嘛躲在这里啊。”楚中天不解地小声问道。&lt;/p&gt; 薛靖七在远处就感觉到那几个黑衣杀手的浓烈杀气,所以没有轻举妄动。此刻凝神观察了他们的一招一式,更是暗暗心惊。&lt;/p&gt; “你仔细看,他们的功夫恐怕在你我之上。那两个正在和司徒姑娘还有唐公子缠斗在一起的杀手,明明招招狠辣,却都躲开了他们的要害,似乎只求制敌,不求杀人,看来他们不是寻常的赏金杀手,而是想活捉他们二人。如果想杀,以他们的身手,三招之内,司徒姑娘他们早就没命了。”&lt;/p&gt; 楚中天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薛靖七。&lt;/p&gt; “有这么恐怖?!”&lt;/p&gt; 薛靖七笑道:“呵,最厉害的那个杀手,还未出手呢。”&lt;/p&gt; 楚中天看向那个背手站在一旁的黑衣杀手,皱眉问道:“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有违侠者道义啊。”&lt;/p&gt; “人定是要救的,不过不是现在。我们不仅要把人救出来,还要搞清楚,他们对付司徒姑娘和唐公子二人的目的是什么?如此这样,他们以后才能有所防备。”&lt;/p&gt; “嗯,还是小七考虑周全。”&lt;/p&gt; 忽闻“刺啦——”一声,紧接着一声压抑的痛呼,“呛啷”一声长剑落地的声音,司徒念面色苍白地左手捂住右臂上狭长的伤口,鲜血迅速溢出指尖,染红了衣袖。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柄长剑已经架在了她的颈间。&lt;/p&gt; 同时,唐三也受了内伤,体力不支,单膝跪倒在地,被杀手按在了地上。&lt;/p&gt; 那一直站在一旁的黑衣杀手,目光冷冷地打量着司徒念和唐三两人,冷冷说道:“女的带走,男的杀了。”&lt;/p&gt; 司徒念一惊,挣扎着,“你们究竟是谁派来的!你可知我是何人,你若敢动我们,我爹不会放过你的!”&lt;/p&gt; 唐三则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为首的黑衣人,忿忿不平道:“喂!为何差别待遇,只是带走她,却要杀了我!”&lt;/p&gt; 唐三是想借此套出杀手的话,谁知那黑衣人理都没理睬他,只是冷冷地对按着他的那个杀手点点头,那杀手作势便要挥剑砍断他的脖颈。&lt;/p&gt; 唐三目光一闪,趁其不备发动右手袖筒里的梅花袖箭,瞬间六枚精致短箭呈梅花状飞旋着射向那为首黑衣人的各处大穴,眼看他无处可躲。那黑衣人却冷冷一笑,移形换位躲过了其中五枚短箭,右手食指和中指虚空一夹,竟硬生生夹住了中间那枚威力最大的短箭,而箭头泛着幽蓝的光,一看便是淬了毒。&lt;/p&gt; 薛靖七目光一紧,楚中天则暗呼,这人的功力确实深不可测。&lt;/p&gt; 唐三心里一震,这家传的梅花袖箭向来例无虚发,总有一枚能够射中敌人,如今这人,竟然硬生生用手指夹住了短箭。&lt;/p&gt; 那按住他的黑衣人一怒,手上一用力,将唐三的左右两条手臂的小臂都卸了下来,顿时,唐三一声痛呼,冷汗淋漓,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身来。&lt;/p&gt; “唐三!你怎么样!”司徒念心神俱震,看到唐三的样子,心如刀割。&lt;/p&gt; 制住司徒念的黑衣人笑道:“哟,司徒大小姐舍不得心上人啊。”&lt;/p&gt; 另一个黑衣人冷笑着提剑欲结果了唐三的性命,薛靖七和楚中天面面相觑,右手也暗暗握紧了剑柄。&lt;/p&gt; 那为首黑衣人余光瞥到那短箭的箭尾处有一个图案特殊的印记,定睛一看,竟是个“唐”字,心中一动。&lt;/p&gt; 眼看那黑衣人马上要手起剑落,为首的黑衣人忽然喝止。&lt;/p&gt; “慢!这小子竟然是唐家的人,留他一命。”&lt;/p&gt; 黑衣人点点头,收回了剑,而薛靖七和楚中天也惊出一身冷汗,不禁也松了一口气。&lt;/p&gt; 司徒念喝道:“是唐家的人有什么稀奇!这天底下姓唐的人多了去了。”&lt;/p&gt; 为首的黑衣人一挑眉,并不作解释。&lt;/p&gt; 薛靖七看向楚中天,“莫非这个唐三也是四大世家的人?”&lt;/p&gt; 楚中天眼神定定的,回想起店小二说的话,笃定道:“蜀中唐门。”&lt;/p&gt; 两个黑衣人各自一记手刀劈晕了司徒念和唐三,还多此一举地给他们二人用黑布条蒙上了眼睛,扛在肩上,带走。&lt;/p&gt; 薛靖七和楚中天点点头,起身尾随三个黑衣杀手而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十章 扶危难一往情深 那三名黑衣杀手走在前面,东拐西拐,越走越偏僻,谨慎得很。&lt;/p&gt; 而楚中天和薛靖七则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他们的轻身功夫得薛远真传,虽然还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在江湖后辈中,也算数一数二的了,所以就这样若即若离跟了一路也没有被发现。&lt;/p&gt; 那为首的黑衣人总觉得心难安,忽然停住了脚步,向身后四周谨慎地打量着,目光犀利冰冷。楚中天和薛靖七掩住身形,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们三人的一举一动。&lt;/p&gt; 奇怪,虽然没有声音,没有人,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被跟踪了呢。&lt;/p&gt; 扛着唐三的那个黑衣人也打量四周,却并没有看到任何风吹草动,于是对为首黑衣人说道:“乾,会不会是你多虑了。”&lt;/p&gt; 那个被唤作乾的黑衣人,并没有作声,却垂下眉眼。&lt;/p&gt; 扛着司徒念的黑衣人轻笑道:“我看这江湖上,还没出现能逃得过你的耳目的人,我和兑也什么都没听到,应该是你多心了。”&lt;/p&gt; 藏在暗处的薛靖七一愣,这几个杀手的名字,不,更确切的说,是代号,竟然是以八卦为名,他们究竟是什么组织的?回头真的要调查清楚。&lt;/p&gt; 楚中天则暗暗点头,乾为八卦之首,这个人果然是最厉害的。&lt;/p&gt; 乾思忖片刻对其余两人说道:“无论何时,切忌放松戒备。我们现在不能回总部,以免暴露行踪,你二人先将他俩就近关起来,我去给坎、离飞鹰传书,让他们给司徒家和唐家送信,让他们拿东西来赎人。”&lt;/p&gt; 说罢,三人互相点点头,竟然分道扬镳,分三个方向走。&lt;/p&gt; 薛靖七和楚中天一愣之下,面面相觑,这,他们才两个人,怎么去跟踪三个人?那个乾肯定是最重要的,但是他们此番还是救人要紧,反正已经探听到了不少消息,还是先分头去救人吧。而且,没有了乾的威胁,只对付那两个,应该还是有胜算的。&lt;/p&gt; 薛靖七正欲去救司徒念,却被楚中天一把拉住,于是不解地看向后者。&lt;/p&gt; “你去救唐三,我去救司徒念,然后在这里会合。”楚中天一脸胸有成竹地笑道。&lt;/p&gt; “这救谁都是救,怎么还带挑的?”薛靖七看着黑衣人的踪迹快要消失在视野中,不由得着了急,不知道楚中天在打什么算盘。&lt;/p&gt; “给我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嘛!”楚中天不依不挠地说道。&lt;/p&gt; 薛靖七正欲点头,赶快结束对话,去救唐三,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正常的事情,又退了回来,拽住楚中天的衣袖,“英雄救美?你就看了那司徒姑娘一眼就惦记上人家了?!我可告诉你,人家已经有心上人了,你可别去祸害人家啊。”&lt;/p&gt; 楚中天身子一滞,这丫头说话总是这么……&lt;/p&gt; “祸害?!我楚中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武功高强,能看上她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更何况!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楚中天一急之下,却说漏了心里的秘密,急忙住了口。&lt;/p&gt; “你喜欢谁?”薛靖七后知后觉地问道。&lt;/p&gt; “……”&lt;/p&gt; 楚中天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这丫头是不是脑里缺根筋,这么多年来他身边就她一个女的,他还能喜欢谁。&lt;/p&gt;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喜欢阿卓的!”薛靖七拍了拍楚中天的肩膀,“所以,你不要再去招惹其他的姑娘了,我去救司徒念,你去救唐三,就这样,我走了。”说完,不等楚中天回应,已经沿那个方向追去。&lt;/p&gt; 听到阿卓的名字,楚中天却是一惊,他真的好久都没有见到阿卓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且慢!难道这么多年来,小七一直以为他喜欢阿卓,所以成人之美,才对他没有丝毫男女之情?&lt;/p&gt;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楚中天朝着薛靖七的背影,生无可恋地喊道。&lt;/p&gt; 司徒念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缚住双手吊在了半空中。&lt;/p&gt; 右臂的伤口进一步被撕裂,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伤的司徒念,此时已经疼得快要掉泪。眼睛被黑布蒙着,什么都看不见,四周一片静寂,只能听到一个人来来回回的踱步声,想来便是那个绑她的杀手了,也不知道唐三是否也在这里。恐惧、愤怒、委屈、焦急,一瞬间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儿涌上心头。&lt;/p&gt; 那黑衣人似乎是发现了司徒念的挣扎,一步步走近,玩味一笑:“司徒大小姐你醒了?你可是在寻找那个姓唐的小白脸?”&lt;/p&gt; 早已一肚子火的司徒念,此刻听到那杀手如此戏弄她,更是没有好气,破口大骂:“你这个乌龟儿子王八蛋!卑鄙!无耻!下流!不是东西!”&lt;/p&gt; 黑衣人冷冷笑道:“骂完了么?你最好省省力气,留口气儿等你爹来赎你。”&lt;/p&gt; “有本事你放我下来!咱俩单挑!”司徒念却是一愣,赎她?难道这帮杀手是为了钱?不像啊……但嘴上还是不能软弱,于是继续骂道。&lt;/p&gt; “单挑?司徒大小姐记性这么不好啊……我可就是单挑擒下你的。再给你十次机会,恐怕都赢不了我。”&lt;/p&gt; “……”司徒念一时被噎得哑口无言。&lt;/p&gt; “等我爹来了!定会把你碎尸万段!”&lt;/p&gt; 那黑衣人似乎是嫌吵,不耐烦地说道:“你再嚷嚷,我就把袜子脱下来塞住你的嘴!”&lt;/p&gt; “……”&lt;/p&gt; 司徒念几乎是瞬间安静下来的。&lt;/p&gt;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段时间,眼皮都快要撑不住合上,司徒念此刻又痛又累,几乎就这样睡过去,此刻却忽然听到了双剑相击的声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lt;/p&gt; 是爹来救我了吗?&lt;/p&gt; 却并没有人说话,只听得衣袂破空声,还有激烈的打斗声。&lt;/p&gt; “你是谁!”黑衣人气喘吁吁,恶狠狠地冷声问道。&lt;/p&gt; “你是巽?”薛靖七不答反问。&lt;/p&gt; 司徒念失落起来,不是父亲。&lt;/p&gt; “你怎么知道?”巽刚想出言相问,忽觉此举便是不打自招,于是硬是憋回了肚中,仍是冷冷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lt;/p&gt; 见到巽的神色有变,薛靖七一笑,看来她猜对了。这杀手组织,果然派出了最厉害的乾,和最不厉害的巽和兑,也不知道这种安排是何用意。&lt;/p&gt; “我只是个初出江湖的无名小卒罢了,说了你也不知道,又何必问呢?”&lt;/p&gt; 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地方,格外明显。&lt;/p&gt; 巽心里一沉,刚刚交手时他大意轻敌,没有用十成功力,以致竟然被这毛头小子划伤了手臂。这人的剑术、轻功都高的很,竟然自称无名小卒,岂不是太不把他看在眼里。&lt;/p&gt; “怎么,你的右手已经受伤,短期内不能用剑了,还有底气拦我?”薛靖七看巽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算盘,于是出言相激。&lt;/p&gt; 司徒念闻言,心里一阵欣喜和解气,她的右手臂被伤这仇,如今竟有人替她报了,虽然不是自己动手,但也算出了口恶气!&lt;/p&gt; 巽握紧了拳头,说实话,伤了右手的他,如今真的没底气打败这人。不甘心地回头看看好不容易抓到的司徒念,心下一横,大不了回去领罚。于是趁薛靖七没注意,迅速开启了机关,然后飞身而去,前去找乾支援。&lt;/p&gt; 随着机关启动的隆隆声,夹道两侧的石壁上探出了很多狰狞的青铜兽头,在薛靖七踏入前方的瞬间,数箭齐发,箭箭射向她的要害。&lt;/p&gt; 这机关箭道,正好阻隔在她与司徒念之间。&lt;/p&gt; 薛靖七心一沉,无所顾忌冲入箭道中,一边挥剑斩断利箭,一边迅速变换身形,躲闪着,一步步向司徒念靠近,倒也应付自如,毫发未损。她只是感觉,这种情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倒不是她想起了什么,而是她身体的记忆,仿佛应对这密密麻麻的利箭,早已不在话下。&lt;/p&gt; 司徒念忽觉吊着自己的绳子被斩断,手上一松,整个人瞬间向下坠去。&lt;/p&gt; 她已经做好了高空坠落摔个半死的心理准备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没有直接摔倒在地,而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心中顿时一动,整个人呆住了。&lt;/p&gt; 薛靖七解开司徒念手腕上的绳子,见后者呆若木鸡,一动不动,莫非被点了穴?于是奇怪地帮她解开了蒙住眼睛的黑布。&lt;/p&gt; 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司徒念对上了薛靖七的双目,看到了那比唐三更为俊秀的容颜,还有那星辰般的眸子中,温暖的笑意,一阵热气瞬间自丹田处升腾,直冲上了脑袋。&lt;/p&gt; 司徒念此刻心情是无法描述的,有激动,有感动,有惊艳,有紧张,有害羞……一时之间,连道谢都忘了。&lt;/p&gt; 薛靖七却没有察觉到司徒念的不正常,只是扶她靠墙坐下,轻轻抬起她的右臂,查看着剑伤。&lt;/p&gt; “公……公子你是……谢谢你……”司徒念舌头就像打了结,语无伦次说道。&lt;/p&gt; 薛靖七忍俊不禁,笑道:“在下薛靖七。”&lt;/p&gt; 连名字都这么好听……司徒念已经完全陷入了幻想中,相比之下,唐三这个名字,起得真随意……有时候,移情别恋就是这么快,尤其是在刚刚在一段感情中受伤的人。&lt;/p&gt; “伤口不深,不过比较狭长,失血有点多,司徒姑娘,我帮你上药包扎一下吧。”薛靖七抬头询问司徒念的意见。&lt;/p&gt; 司徒念却是一愣,虽然都是江湖儿女,但毕竟还是男女授受不亲,一时之间,她也不知怎么回答,接受也不是,拒绝也不是。&lt;/p&gt; 然而此刻的薛靖七,哪里还记得自己是女扮男装,是“男儿身”,她只道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于是见司徒念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然后将司徒念伤口处的衣袖用力一撕,露出了已被鲜血染红的白皙的肌肤。她拔掉瓶塞,将金疮药小心地撒在那狭长可怖的伤口上。&lt;/p&gt; 全程震惊外加羞涩的司徒念,此刻才被伤口的疼痛拉回现实,在药粉的刺激下,不由得一声痛呼,缩了一下手臂。&lt;/p&gt; 薛靖七手上一滞,担忧地对司徒念说道:“会有点疼,你忍一下,马上就好。”&lt;/p&gt; 司徒念红着眼圈点点头。&lt;/p&gt; 薛靖七仔细地上了药,便撕下下袍衣襟的一条,给司徒念的右臂包扎好。&lt;/p&gt; “谢谢你。”司徒念连声道谢。&lt;/p&gt; 薛靖七报以一笑,“怎么样,能走吗?前方的箭道,我给你挡箭,你负责闪躲,冲出去。”&lt;/p&gt; 司徒念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lt;/p&gt; 薛靖七点点头,进入箭道,闪躲纵跃挥剑斩落利箭。然而这机关似是有感应,司徒念进入箭道后,青铜兽首吐箭的频率更高了,司徒念没有兵器在手,又有伤在身,闪躲难免不便,而薛靖七亦分身乏术,生怕自己一时疏忽,让司徒念命丧于此。&lt;/p&gt; 思虑片刻,薛靖七改变了主意,护着司徒念返回了原来安全的地方,自己孤身一人留在箭道中,决定找方法毁掉这机关,让司徒念能够安全地离开。&lt;/p&gt; “薛大哥你一定小心啊!”司徒念在一旁紧张地关心道。&lt;/p&gt; 薛靖七闻言却是一愣神,似乎并未习惯这种称呼,差点被一箭射到,把司徒念吓了一大跳,许久才平复过来。&lt;/p&gt; 扫视四周,并没有石块之类可以当做暗器抛掷的东西,薛靖七深呼吸一口气,决定赌上一把。于是长剑回鞘,徒手接箭,几个旋身躲过其他擦身而过的利箭后,利用轻功在狭窄夹道的石壁上借力,飞檐走壁腾空而起,脚踏兽首一个俯身,在机关换挡的一个空隙时间,将手中的利箭用力插进兽口,只闻得“咯噔”一声,待发的利箭受阻,卡在了兽首中。&lt;/p&gt; 薛靖七嘴角一扬,潇洒一笑,飞身到其他的兽首,用同样的方法,一一毁坏了机关,而后心满意足地落地,大摇大摆地在箭道中走了几个来回,决定没有危险了,才对司徒念招手,带她出去。&lt;/p&gt; 司徒念看得痴了,看着薛靖七的笑颜,一时之间心跳加速,忽然觉得自己对于唐三的感觉,真的只是好感罢了,而对薛靖七,真的是,动了情。&lt;/p&gt;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十一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另一边,唐三悠悠转醒的时候,只觉自己背靠着冰冷坚硬的石壁,而双目被遮,不能视物。由于他的双臂已经被卸了下来,不能动弹,兑索性没有用绳子缚住他,双手倒得自由。&lt;/p&gt; 唐三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恨自己平时贪玩疏于练功,以致落到这般田地。本来这次他就是瞒着父亲离家出走闯荡江湖的,如今还落入敌手,成为威胁唐家的把柄,爹知道了一定会打死他的。&lt;/p&gt; 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又黑又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lt;/p&gt; 忽然,他听到了拖沓着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拔剑出鞘的声音,不由得心里一动,侧过脑袋仔细听着。&lt;/p&gt; “来者何人。”兑警惕地问道。&lt;/p&gt; “你大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楚中天是也!”楚中天扛着剑鞘无所畏惧地向兑走去,一脸戏谑道。&lt;/p&gt; 兑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话。&lt;/p&gt; “反正你也不认识,这个不用在意,我认识你就够了!你们一共有八个人,你是兑,排行最末是吧。”&lt;/p&gt; “……”兑心下一惊,他行动多年,还从未被识破过身份,这毛头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知道的这么多。&lt;/p&gt; “哎,你说说你,岁数也不大,应该也还没娶媳妇,怎么就做了杀手呢?多可惜啊!老兄,虽然你蒙着脸,但我直觉认为,你应该容貌挺俊的。如果你金盆洗手,做个平凡人,应该还是有很多姑娘追求你的。所以,咱别干了吧,赶紧回家娶个老婆生一大堆孩子享享天伦之乐吧。”楚中天开启碎碎念模式。&lt;/p&gt; 兑的神情越来越奇怪,却始终没有作声,只是一脸警惕地盯着楚中天。&lt;/p&gt; 唐三也愣住了,这怪人是来救他的吗?说的话竟让他丝毫摸不着头脑。&lt;/p&gt; “我说你这个人是哑巴吗!我说了这么一大堆,说得都口干了,你他妈什么反应都没有!”见到空气陷入了莫名的尴尬,楚中天不开心地叉起腰。&lt;/p&gt; “……”兑忍无可忍。&lt;/p&gt; “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lt;/p&gt; “你是不是傻,我当然是来救人的。”楚中天长剑出鞘,剑指杀手兑,“不过我不想伤你性命,还不快快离去。”&lt;/p&gt; “……”兑阴沉着脸,活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胎,真的是被气得牙痒痒,“找死。”话音刚落,剑光一闪,身影一动,在楚中天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欺身上前,眼看利剑就要割破他的喉咙。&lt;/p&gt; 得逞的笑意刚刚漫上嘴角,面前的人却瞬间没了踪影,兑的笑意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忽然感觉到身后气流涌动,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只觉身子一麻,整个人竟不能动了。&lt;/p&gt; 楚中天奸笑着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悠悠说道:“跟我比速度?你小子还嫩了点。”&lt;/p&gt; “第一次试着点穴,就成功了,不错不错,再接再厉。”楚中天得意地用手摸了一下鼻翼,一边大步流星地朝唐三走去。&lt;/p&gt; 兑又羞又怒,作战经验丰富的他竟然被这么一个滑头小子暗算了,让宗主知道还不得废了他,于是只能闭上眼睛运功努力冲开穴道。&lt;/p&gt; 一脚漫不经心踏入箭道,忽然一支利箭呼啸而来,直射楚中天的面门,楚中天一惊,仰身躲过一箭,却发现又有数箭“嗖嗖嗖”的射来,射向重要部位,脸色一变,纵身一跃奋力跳起,那几支箭擦着裆下飞过,让楚中天一阵后怕,心里直呼好险。&lt;/p&gt; “竟然还有这么阴险的机关!”楚中天一边吃力地闪躲着机关箭,一边喋喋不休地骂着,“这是要让人断子绝孙啊!”&lt;/p&gt; 他虽然轻功甚佳,剑术也卓越,但是却是生平第一次身陷机关之中,缺乏实战经验,所以这一路躲下来,虽然毫发无损,却也惊出了不少冷汗。&lt;/p&gt; 原来这个兑,性格谨慎得很,不比巽大意,所以早早便开启了机关,以防有人来袭。&lt;/p&gt; 一旁的唐三听着楚中天一路的尖叫和骂声,身上起了一层战栗,不由得有点怀疑他的靠谱程度,心下一阵叹息和悲戚。&lt;/p&gt; “喂唐兄,你这一动不动的,莫不是睡着了罢。”楚中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唐三面前,蹲下身子瞧着他,却并不急于解开他双目上的黑布。&lt;/p&gt; “……”唐三心下一阵无语,却不便在救命恩人面前发作,只能乖乖地摇了摇头,表示他醒着。&lt;/p&gt; 然而唐三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双臂一阵剧痛,痛得他眼冒金星,不由得一声痛呼出来,“啊!”&lt;/p&gt; 原来楚中天在转移唐三注意力的同时,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他的手臂肘关节,按照老爹给小七治疗骨折和脱臼的方法,给唐三的手臂接了回去。&lt;/p&gt; 一切妥当之后,这才不紧不慢扯下了唐三眼睛上的黑布,一边鄙视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都忍不了,啧啧啧。”&lt;/p&gt; 唐三看到楚中天那玩世不恭的笑脸后,气不打一处来,刚刚是谁闯个机关叫得跟杀猪似的!&lt;/p&gt; “你大爷!”&lt;/p&gt; “哎!我就是你的大爷,楚大爷!”楚中天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占唐三的便宜。&lt;/p&gt; “你!”唐三气得说不出话来。&lt;/p&gt; “喂,怎么看着我跟看着杀父仇人似的,我可是你救命恩人。刚刚是在你没注意的时候,帮你把手臂接上了,你非但不感谢,还这样吼我!”楚中天一脸怨念地看着唐三。&lt;/p&gt; “呸呸呸你才死了爹,我父亲活得好好的。”唐三嘴上不忘还嘴,但试着动了动双臂,确实已经好了,不再疼痛。&lt;/p&gt; “谢谢你啊。”唐三一脸不服气地说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双臂受伤的?”&lt;/p&gt; “我跟踪你们很久了,我……”楚中天看到唐三诧异的眼神,转念一想,这家伙要是怪罪他当时没有救下他们可就说不清了,于是话锋一转,“我要看看你这个负心汉,是如何辜负司徒姑娘的!”&lt;/p&gt; “我负心汉?!”唐三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惊疑地反问道,“我才没有!我从来都没有过承诺,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越礼之事,何来负心之说!”但是说着说着,却涨红了脸,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恼羞成怒。&lt;/p&gt; “不管怎么样,你既然让人家姑娘家倾了心,就要负责。”楚中天一脸良家妇男的表情,教导着唐三。然而此时的他,却完全不知道他将会辜负阿卓的心。&lt;/p&gt; “歪理,那若天下姑娘都倾心于我,我还要一一负责,妻妾成群吗!”&lt;/p&gt; “哟呵,你哪儿来的自信啊!”楚中天不相信这天下还有比他更风流倜傥吸引女孩子的男儿郎。&lt;/p&gt; 完全陷入唇枪舌战不可自拔的二人已经忘记了还有一个杀手在听着所有的对话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冲破穴道来取他们性命。&lt;/p&gt; “我们还走不走了!”唐三决定终止这场没有胜负的辩论。&lt;/p&gt; “走啊!”楚中天站起身来,“跟紧我哈!”&lt;/p&gt; 然而闯过箭道的一路上,硝烟也并未弥散。&lt;/p&gt; “喂你不要待在这里快往前走啊!你挡住我视线了!”楚中天嚷嚷道。&lt;/p&gt; “别推我!前面都是乱箭,你让我往哪儿走啊!”唐三没好气地赖在原地。&lt;/p&gt; “你自己不是也有袖箭吗!别跟个黄花大闺女儿似的全等着我来啊!”楚中天扪心自问,自己应付这机关真的有点吃力,更别提还带着一个拖油瓶了,他可不想被射成刺猬,死相都不好看。&lt;/p&gt; “你才黄花大闺女呢!若我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此刻早就被你害得一命呜呼了!”唐三一边闪躲着暗箭,用袖箭击落其他的箭,一边翻了个白眼,骂了回去。&lt;/p&gt; “喂你小心啊我的大哥!”楚中天看到唐三没有注意到背后射来的一支箭,急得一掌拍向唐三的后背,把他整个人“打飞”出去。&lt;/p&gt; “你大爷!”唐三跌跌撞撞躲过最后的暗箭,一个脚软向后倒了下去,正好躺在了神情复杂的兑的后背上。&lt;/p&gt; 万万没想到,唐三这一撞,竟正好撞开了兑的穴道。&lt;/p&gt; 兑一愣,身子竟然能动了。&lt;/p&gt; 此刻楚中天也终于出了箭道,正喘着粗气。&lt;/p&gt; 三个人面面相觑。&lt;/p&gt; 气氛陷入了诡异。&lt;/p&gt; “我去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跑!”楚中天最先倒吸了一口气,拽过唐三的衣袖就风一样地朝外面跑去。&lt;/p&gt; 而兑也咬紧了牙关,提剑追了上去。&lt;/p&gt; “喂你慌什么,你再把他点住不就行了!”唐三一脸不解地气喘吁吁问道。&lt;/p&gt; “你这个惹祸精……我是趁其不备才成功点住的,若他有了防备,以我的功力,根本开玩笑啊!”楚中天生无可恋。&lt;/p&gt; “什么?!”唐三对楚中天的印象再次跌落了一个台阶。&lt;/p&gt; 然而此刻这三人都像是魔怔了,都忘记使用轻功和移形换位,只知道用蛮力疯了似的逃跑和追赶。&lt;/p&gt; 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楚中天的面前,一掌拍向他的胸口。&lt;/p&gt; 楚中天一惊,慌忙提起真气对上右掌,却一瞬间气血翻涌,右臂被震得剧痛,连连向后退了很多步方才稳住身子,差点一口血涌上喉咙。&lt;/p&gt; 唐三急忙扶住楚中天,两人定睛看去,正是乾。&lt;/p&gt; 而兑也停住了脚步,看到乾冰冷的目光,心头一震,急忙低下头来。&lt;/p&gt; “呵,无名小辈也敢来坏我大事,既然送上门来,这条人命我就替阎王爷收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十二章 生死一线终得胜 看到楚中天脸色不佳,唐三心里一紧,急忙关切问道:“你怎么样!”&lt;/p&gt; 楚中天摇摇头,轻声说道:“没事。”然而他不停颤抖着的右手却暴露了他的伤势,这一切也被细心的唐三看在眼中。&lt;/p&gt; “怎么办……你有把握胜得了他吗?”唐三拽着楚中天的袖子,一脸紧张地在他耳旁低声询问道。&lt;/p&gt; 可恶,这个乾的内力竟然如此浑厚,并且还有真气护体,刚刚那一掌,震得他虎口发麻,整条手臂的筋脉几乎都收到了冲击,胸口翻涌着的血气,让他阵阵发恶。楚中天皱起了眉毛,强忍着右手的疼痛紧紧握住了剑柄,谨慎地防御着乾和兑随时出其不意的进攻。这个乾内家功夫好得很,并且轻功也不低,对付他不能用拳脚功夫,只能用剑了。然而他现在一点把握都没有,他不是没有看到乾空手夺袖箭的功夫,现在只能拖一时算一时了,也不知道小七那边如何了。&lt;/p&gt; 看到一直嬉皮笑脸的楚中天此刻却无比严肃,神色紧张,唐三顿时心生绝望,已经明白了答案。看来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这下又要被抓回去,而且看乾愤怒的样子,估计这次连命都要搭上去了。&lt;/p&gt; “楚兄,萍水相逢,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他们的目标是我,与你无关,你还是不要管我了,能突围就先走吧!我唐三不想欠人人情,更不想欠人人命。”唐三朗声说道。&lt;/p&gt; 这还是唐三第一次客客气气地跟楚中天说话,反倒让楚中天甚是诧异,一时愣住。&lt;/p&gt; “你轻功好,找机会先逃掉,给我爹送信,让他和我哥来救我。”唐三在楚中天耳旁声若细蚊般嘱咐道。&lt;/p&gt; 楚中天直直地注视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lt;/p&gt; 唐三一愣,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一时之间竟然鼻子一酸,没想到这混小子关键时刻还蛮重情义,不愿意把他抛下,于是便慷慨大义地对楚中天说道:“楚兄,你的好心我心领了,但我真的不想连累你,你走吧。”&lt;/p&gt; 楚中天汗颜,悠悠说道:“我摇头的意思是,可能我跑不掉,这个乾的功夫远在我之上……”&lt;/p&gt; “……”&lt;/p&gt; 唐三身子一僵,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的心非但凉了半截,还结了冰。&lt;/p&gt; “喂,我楚中天可也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你若敢动我,我爹定能将你碎尸万段。虽然我功夫不及你,但我爹的功夫可是远在你之上,你可要考虑清楚,再决定是否灭口。”楚中天想到这帮杀手的目标在于绑架世家子弟,而其他不相干的人便是直接杀掉,于是编了个筐子,想让乾对他手下留情,这样既拖延了时间,又说不定能先保命,再寻求逃跑的方法。&lt;/p&gt; “呵,楚中天?听都没听说过。武林四大世家分别是扬州司徒家、蜀中唐门、临安容家、中原夏侯家,请问你是哪家的儿子啊——”乾冷笑道。&lt;/p&gt; “……”楚中天嘴角一抽,四大世家中还真没有姓楚的啊,早知道事先就应该摸清江湖局势,这样紧急情况还能编造一个身份来保命,如今却……&lt;/p&gt; “呵,四大世家?我的身份尊贵着呢,四大世家算什么!”楚中天死鸭子嘴硬,硬是要紧紧咬住这棵救命稻草。&lt;/p&gt; 唐三给楚中天送去一记眼刀,竟敢这样蔑视他蜀中唐门。&lt;/p&gt; “你可别告诉我,你是罡气盟盟主楚立的儿子。”乾仍是一脸不屑的表情,他看楚中天还能编到什么时候。&lt;/p&gt; 武林中有身份的还真有姓楚的!还是罡气盟的盟主!楚中天吃惊地一挑眉毛,豁上去了,大不了以后被这个楚立追杀。“算你识相,家父正是!”&lt;/p&gt; 乾和兑对视一眼,罡气盟盟主楚立确实有一子,不过他们也没有见过他的容貌,此刻忽然不敢断定楚中天的身份。这滑头小子八成是在瞎编,但是看他的神情那么自然,似乎又像是真的……如果真的是楚立的儿子,那便是万万杀不得的。&lt;/p&gt; “先活捉。”乾对兑吩咐道。&lt;/p&gt; 刚准备动手,忽然一个身影闪过来,在乾的面前单膝跪下,右手握成拳横在胸前。“巽办事不力……”&lt;/p&gt; 乾冷吭一声却并未说话,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看到旁边站着的一脸愧疚的兑,还有唐家那个小子和一个陌生的小子,顿时心知肚明,兑也失手了。&lt;/p&gt; 楚中天瞥到巽抬起的右手手臂上的血迹,心中不得不暗暗佩服,小七的功夫……真的是在他之上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闯过箭道救出司徒念来。&lt;/p&gt; “先把他们俩给拿下,再去追回司徒念。”乾缓缓说道,话中的气势却不容忤逆。&lt;/p&gt; 我去,两个都要了命,现在来三个?!小七那家伙不会带着司徒念私奔了吧!&lt;/p&gt; 楚中天扶额,“唐兄,打吧!打不赢,咱俩都是死路一条。”&lt;/p&gt; 巽在乾面前,丝毫不敢因自己的伤势而退缩,于是不顾右臂上的伤,杀得更是拼命,希望能够通过这次将功补过。&lt;/p&gt; 兑之前因为摸不清楚中天底细以致被戏耍点了穴,这次他也认真起来,长剑来势迅捷,招招夺命。&lt;/p&gt; 楚中天则甩开唐三,让他站在远处进行远攻,他则以一敌二,脚下生风,追云步配合追风剑法,竟同时分身出八个方位,连刺八剑,皆是不同剑招,将兑和巽包围在剑阵之中,剑剑劈向要害。&lt;/p&gt; 兑和巽则一人分战楚中天的四个分身,脚下移形换位,长剑嗡鸣,唐三眯起眼睛竟然看不清三人的身形,只闻得清脆的长剑交击声,火花四溅,这三人边打边迅速换了身形位置,袖中暗箭一时竟无法瞄准,生怕射错了人,伤了楚中天。&lt;/p&gt; 感受到乾冰冷的杀气,唐三吞了口唾沫,继续在一旁帮战。他心下有些奇怪,乾竟然没有对他动手,只是摆成一种猫玩耗子的身姿,神色莫测地观察着楚中天的功夫。&lt;/p&gt; 这无名小子的剑招和身法,怎会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能同时以一敌二,这楚中天的实力不容小觑,他必须要速战速决了,以免巽和兑再次失手。&lt;/p&gt; 然而乾却是高傲的很,他不愿意抓住唐三来要挟楚中天,也许在他眼中,做这种事只是自贬身价,一文不值。&lt;/p&gt; 乾眯起眼睛终于找到了楚中天身法中的破绽,暗自将真气运转小周天,凝于右手食指与中指指间,顿时周围气浪翻飞,乾已动了身形,以势不可挡之势向楚中天背后的大穴疾点而去。&lt;/p&gt; 一旁的唐三不由得大吃一惊,梅花袖箭疾射而出,竟冲不破乾周身的气浪,只见乾只是左掌一挥,六枚精钢暗箭竟同时落地,毫无气势可言。&lt;/p&gt; “楚中天你小心背后!”唐三疾声呼道。&lt;/p&gt; 然而楚中天此刻正被巽和兑围攻,剑影交织,步法受限,饶是知晓背后的乾,却无法抽身躲开,只得心中暗暗叫苦。&lt;/p&gt; 这一指若躲不开,一身武功将废。&lt;/p&gt;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忽然一阵强烈的剑气呈席卷天地之势袭来,一把未出鞘的剑呼啸飞过,剑鞘底端狠狠撞上巽的后背,彻底打乱了三人的战势。巽背后忽受冲击,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撞向了楚中天的身后,正好挡在了乾的前面。&lt;/p&gt; 乾大吃一惊,迅速收势,巽差点成了替罪羊。&lt;/p&gt; 乾皱紧眉头,这剑尚未出鞘,竟然能有如此强的剑气,若不是上古好剑,那便是这使剑之人实在造化非凡。&lt;/p&gt; 正欲去寻这剑气的来源,却不知眼前之人何时已然现身。&lt;/p&gt; 尘埃落下之时,薛靖七从天而降,右手半空中握住了剑鞘,在前方一横,护住了身后之人的安危。两层气浪冲撞之后向四周弥散消退,气浪所及之处,刮得衣袍猎猎作响,而众人却稳住了下盘,抵住了余浪的冲击。&lt;/p&gt; 握住剑鞘的手缓缓放下,乾也看清了来者的容貌。一身白袍,长发半束,容貌俊秀,也是个素未谋面的后生小子,竟有如此功夫。&lt;/p&gt; 兑和受了伤的巽急忙退到乾的两边,而此刻唐三也闪身到薛靖七和楚中天的身侧,司徒念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lt;/p&gt; 这下有救了有救了,唐三心中暗暗欢欣雀跃,却在和司徒念对视的一瞬间,尴尬无言,目光闪躲回去。&lt;/p&gt; “小七,你再不来,我可真要栽在这几个乌龟儿子手里了。”楚中天抚着起伏不定的胸膛惊魂未定地说道,“咦,司徒姑娘你也在,你好啊。”&lt;/p&gt; 薛靖七侧首无奈地看着身后几人,司徒念本来是要安置在外面那个小树林里,但是又怕这群杀手还有接应,担心她一人受袭,所以只能冒着功亏一篑的风险把她带在身边,回来接应楚中天和唐三。&lt;/p&gt; 而此刻司徒念正崇拜地看着薛靖七的背影,敢情没有听到楚中天跟她说话。&lt;/p&gt; 楚中天和唐三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lt;/p&gt; “看来阁下就是伤我七弟右手之人吧,敢不敢划下道来!”乾阴森森地说道。&lt;/p&gt; 巽此刻看向薛靖七的眼中透着杀气,右手之仇还未报,此刻又被伤及肺腑,多年来还从未有人能伤他如此,一个杀手的尊严早已被践踏干净,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lt;/p&gt; “不怕你知道。在下薛靖七,你记住了!”既然已经置身其中,薛靖七索性也无所畏惧。&lt;/p&gt; 巽眯起眼睛,薛靖七是吧,若有朝一日你落入我手中,今日之仇,必将百倍奉还!&lt;/p&gt; “好狂的小子!”乾怒极反笑,“就让我来试试你究竟有几斤几两!”&lt;/p&gt; 话音刚落,乾的身形已至薛靖七面前,薛靖七右手手指一顶剑柄正欲拔剑出鞘,却被乾狠狠按住了剑柄,将剑插回了剑鞘之中。&lt;/p&gt; 不好!乾忌惮小七的剑法,不让她出剑,有危险!&lt;/p&gt; “不能和他比内家功夫!一定要出剑!”楚中天冲薛靖七大喊。&lt;/p&gt; 而此时,巽和兑也再次发起了攻势。&lt;/p&gt; “你保护好她们两个!”薛靖七和乾见招拆招,拳脚相斗,几次想拔剑出鞘,都被乾先人一步阻止,看来他是忌惮她的剑气,因此用他的强势来压制她的弱势,毕竟她和楚中天年岁尚轻,内功修为不可能高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拔剑。&lt;/p&gt; 那乾的内家功夫和外家功夫都强得很,每一拳,每一掌,每一个扫堂腿,都似铜筋铁骨,气势磅礴,若被击中,必受内伤。薛靖七的手臂每一次和乾碰撞时,都感觉像击上了铁板,手臂又痛又麻,但是偏偏剑又拔不出来,若分心拔剑,必将受他一掌,这可不划算。&lt;/p&gt; 此次换作楚中天三人三打二,倒是颇占上风,一时性命无虞,只等待薛靖七和乾的决斗。&lt;/p&gt; 薛靖七的轻身功夫比乾想象的要好,所以纵使招招夺命,却也都招招扑了空,不由得心生一计。&lt;/p&gt; 只闻得一声暴喝,乾与薛靖七拉开距离,凝聚真气和内力,使出十成功力,一拳击出,若千军万马,气浪将四周尘土和落叶掀飞,直直击向薛靖七的面门。&lt;/p&gt; 薛靖七左手持剑鞘,拔剑再战已然来不及,于是也气沉丹田,汇聚全身真气于右臂中,握紧拳头一拳挥出,迎上乾的铁拳。&lt;/p&gt; 双拳相撞的一刹那,爆发出一股巨大的气浪,掀飞了碎石和尘土落叶,也把在一旁打斗的五人冲撞地连连后退。&lt;/p&gt; 双拳相击的那一刹那,乾和薛靖七都脸色一变,随即立刻都缩回了拳头,各自连连向后退了许多步,放在站稳身子。&lt;/p&gt; 世界瞬时归于平静。&lt;/p&gt; 却闻得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lt;/p&gt; 乾的神色再也无法平静,这小子怎么可能,年纪轻轻有如此内功修为,他的这一拳,从来都没有人能挡得住,除了宗主。而且竟然有一种极寒的气流,顺着自己的手臂向上流动,血液几乎要结冰。&lt;/p&gt; 而薛靖七也面色惨白,神色冷峻,右手不住轻颤,殷红的鲜血顺着中指流下,一滴滴滴落。&lt;/p&gt; “小七!”&lt;/p&gt; “薛大哥!”&lt;/p&gt; 楚中天三人急忙奔到薛靖七身旁。&lt;/p&gt; “你的手!”楚中天心疼的要死,然而战局未结束,并不敢轻举妄动去包扎疗伤。&lt;/p&gt; “卑鄙。”薛靖七握紧了右拳,鲜血溢出的速度更快了,而她却似乎并不在乎。&lt;/p&gt; 乾嘴角一勾,举起自己右手打量着手指上戴着的藏有长刺的戒指环,上面还泛着红,沾着薛靖七右手的鲜血。&lt;/p&gt; “卑鄙?我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右手对于一个用剑之人是多么重要,你既伤了我七弟的右手,你也要付出相同的代价!”&lt;/p&gt; “王八蛋我杀了你!”楚中天从未感到过如此愤怒,抄起剑来就要冲上去和乾拼命,却被薛靖七拦住。&lt;/p&gt; 薛靖七不解地看向薛靖七,后者只是微微摇头,用眼神示意,不要冲动。其实,刚刚那一拳,她也受重创,恐怕已不是乾的对手。&lt;/p&gt; 巽得意极了,正想乘人之危冲上去斩杀薛靖七一行人,却被乾伸手拦住。&lt;/p&gt; “乾!你!”巽不解。&lt;/p&gt; “我们走!”乾冷不丁说了撤退的命令,转身就走。&lt;/p&gt; 兑和巽虽然无法理解,却也只能听命。&lt;/p&gt; 待到那三人消失在视野中,薛靖七才松了一口气,也再也压抑不住胸中翻腾的血气,一丝腥甜涌上喉咙,溢出嘴角。&lt;/p&gt; “小七你怎么样!你别吓我!”看到薛靖七的样子,楚中天只感觉又心疼又慌乱,急忙撕下衣襟的一角来先包住她还在犹自滴血的右手。&lt;/p&gt; “薛大哥,你有没有事……”司徒念此刻已经吓得红了眼圈,生怕薛靖七下一秒便倒下再也不省人事。&lt;/p&gt; 然而薛靖七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只是小伤。&lt;/p&gt; “可是为什么,他们突然撤走,他们不是赢了吗?”唐三呢喃道。&lt;/p&gt; 远处,巽还是不理解乾的做法,“乾!为什么就这么放过他们?我们回去怎么跟宗主交代!”&lt;/p&gt; 忽然,乾捂住胸口,口吐鲜血。&lt;/p&gt; 兑和巽大惊失色,急忙搀扶他,却被伸手阻止。&lt;/p&gt; 乾忽然笑出声,“有意思,这个人有点儿意思。”&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十三章 乌龙之后又乌龙 一个信号弹在天际升起后爆破,惊得林子上空飞鸟四散。&lt;/p&gt; “乾,他们消息已经送去司徒家和唐家了,如今这……”兑看到信号后,神色惊疑不定,看向乾,问道。&lt;/p&gt; “如今我和巽都负伤,再和他们斗,胜算不大。他们信也好,不信也罢,不必管了,我们先回去跟宗主领罚。”乾忍着胸口的剧痛,皱着眉回道。&lt;/p&gt; 兑失落地点点头。&lt;/p&gt; “真咽不下这口气,你我兄弟八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失手过。那乳臭未干的愣小子,有什么本事,竟然能把大哥你都伤成这样。”巽生性暴躁轻孚,虽然功夫没有宗里其他的杀手过硬,但心性却是高傲的很。一想到竟然被无名小辈给欺辱成这样,就忍不住骂骂咧咧。&lt;/p&gt; “是啊,乾,我看那小子年纪轻轻,内功修为不可能高于你啊。”兑此刻也憋不住了,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lt;/p&gt; “……”乾迟疑着径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的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至阴至寒,从未见过,若不是我用指环上的暗刺伤了他,及时撤开拳头,恐怕我这条手臂已经废了。”&lt;/p&gt; 兑和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lt;/p&gt; 此刻,三百里外的司徒府宅。&lt;/p&gt; 一个青玉瓷杯摔落成碎片,一个一身红褐色华纹锦衣、面白须长的老者气急败坏地背着手在大堂里踱来踱去,焦急地想着对策。&lt;/p&gt; “你说说你,非但不看好大小姐,还偷着跟着她一起去追那个小白脸!闹得整个扬州城人尽皆知,司徒家的脸都丢光了就算了,你还把小姐给跟丢了?!至今杳无音信!真是胡闹至极!”司徒延,司徒家的家主,正对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丫头明月大发雷霆。&lt;/p&gt; “如果小姐能平安回来,那这事儿就算了。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信不信我……!”司徒延作势伸手要打,却又僵在了半空中,长叹一口气,打了个空。他知道,此刻打这个丫头也是无用的。&lt;/p&gt; 明月心里也担心极了,一边哭着一边哽咽道:“小姐吉人天相,而且也会功夫,一定不会有事的……那个唐公子也会功夫,小姐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事的……”&lt;/p&gt; 司徒延身子一僵,又要跳起来,“别跟我提那个姓唐的小子!我家念儿能看中他,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非但不接受,还逃跑闹得人尽皆知!”司徒延似乎是骂累了,深呼吸几口气,接着说道,“你家小姐那三脚猫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这样的身手,在这个乱世不打声招呼就跑出去,谁能放心啊!”&lt;/p&gt; “……”明月已经不知道说啥才能平息老爷的怒气了,只能默默抽泣着。&lt;/p&gt; “老爷,不好了!”一个侍卫手中拿着一封信和一支箭,疾奔到大堂来,半跪下身子,双手将信和箭举起,呈给司徒延。&lt;/p&gt; 司徒延心里一震,大步流星走到侍卫面前,拿起了那封信,展开来读。&lt;/p&gt; 明月也紧张地抬头看着司徒延,只见他先是手在抖,然后是手臂在抖,紧接着全身都在抖,连胡须都在发颤,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lt;/p&gt; 司徒延怒火中烧,直接撕碎了信件,一章拍向案几,连上面的杯盏都被震得跳动了一下。&lt;/p&gt;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念儿竟然被绑架了!绑匪竟然觊觎我们司徒家的镇家之宝!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lt;/p&gt; “来人!”司徒延一拂衣袖,准备叫上府里的好手,一起前去营救。却又忽转念一想,这青冥青羽软剑,岂能就这样拱手让人,这可让他如何面对司徒家的列祖列宗,但绑匪又明确提出,若不拿东西,就见不到人,这可如何是好。&lt;/p&gt; “还是等等!让我想想。”司徒延又挥手制止了侍卫前去召集人手,用右手揪着眉心,坐回椅子上仔细思考着万全之策。&lt;/p&gt; 林子那边。&lt;/p&gt; 薛靖七已经强忍着疼痛,不动声色地让楚中天给自己的右手上了药包扎好,便催促楚中天护送唐三回去。&lt;/p&gt; “小七,你伤这么重,我不放心你……”楚中天此刻眼中心中全是薛靖七,自从六年前她的伤势康复后,就再也没有受过伤,他也暗暗发过誓,要好好保护她,不要让她再受伤受苦,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是,他的功夫还没有薛靖七好,如今靖七也是为了他而受伤,于是心里千般万般不是滋味儿。&lt;/p&gt; “没事,我都说了是小伤啦。”薛靖七看着周围三个人异常忧心的神情,不由得哭笑不得,他们几人定是被乾吓到了,以为自己肯定受了极重的内伤,还在强撑,于是再次解释道,“我真的没事,刚刚吐血也只是受到了内力的冲撞,回去调息一阵便可无碍,至于手,十天八天的肯定就伤口完全愈合了,你们真的不用担心。”&lt;/p&gt; “薛大哥,我府里有治伤的良药,你快随我回去换药疗伤,好好休息!”司徒念觉得薛靖七这样草率地包扎好伤口终是对恢复不利。&lt;/p&gt; 薛靖七点点头,对司徒念说道:“也好,我也正好送你回去。”&lt;/p&gt; 看到楚中天一脸不情愿的神情,唐三看出了他对薛靖七的关心,于是出言道:“唐三再次感激薛兄的救命之恩。其实,我也没有受什么伤,完全可以自己回去的,不必麻烦楚兄了。”&lt;/p&gt; 楚中天闻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万万没想到唐三能这么善解人意。&lt;/p&gt; “不行。”薛靖七严肃道,“他们突然撤走,我担心其中有诈。刚刚远方似乎还有信号弹的声音,恐怕会召集更多的杀手,所以就让他送你回去,不必推辞了。”&lt;/p&gt; 楚中天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了什么,转而问道:“哎?我送他回哪里,蜀中吗?!”&lt;/p&gt; 薛靖七和司徒念也一愣,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唐三始终是个神秘兮兮的人物,都不知道他住哪里。若他真的是唐门的人,那他怎么千里迢迢从蜀中跑来了扬州呢?&lt;/p&gt; 顿时三个人的目光都犀利地看向了唐三。&lt;/p&gt; 唐三干笑着挠挠后脑勺说道:“当然不回蜀中,家父这几日应该也到了苏南驻脚,我往南走,几个时辰便能到了。”&lt;/p&gt; “你真的是……唐门的人?!”司徒念还是不太相信。&lt;/p&gt; 唐三老老实实地点点头。&lt;/p&gt; “那我爹知道后肯定就不会嫌弃你的家世了,门当户对,你说对不对啊!”司徒念鬼使神差地又扯回了这个话题。&lt;/p&gt; 唐三一惊,急忙说道:“不不不,我只是唐家一个打杂的,大小姐你放过我吧!”话音刚落,一溜烟儿跑了。&lt;/p&gt; “喂!你等等我啊!”楚中天留恋地看了薛靖七一眼,然后也拔足追去。&lt;/p&gt; 看到此情此景,薛靖七再次忍俊不禁。&lt;/p&gt; 真是一对欢喜冤家。&lt;/p&gt; “我就开个玩笑至于么……”司徒念嘀咕道。&lt;/p&gt; “薛大哥,你觉得我很讨人厌吗?”司徒念此刻对于薛靖七已经自来熟,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己人。&lt;/p&gt; “当然不,司徒姑娘长得好看性格又好,我怎么会讨厌你呢。”薛靖七笑道。&lt;/p&gt; 司徒念闻言,心花怒放,然而姑娘家要矜持,又不好表现出来,于是抿着嘴角,忍着笑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lt;/p&gt; “我们走吧,你带路。你爹该担心了。”薛靖七敲了下正在失神傻愣的司徒念的脑门。&lt;/p&gt;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跟不上!”唐三气喘吁吁连走带跑地追着楚中天,“你又不知道路,你跑我前面干什么呀!”&lt;/p&gt; 楚中天叹了一口气,“你一个武林世家子弟轻功这么差啊,这才走了多远,就不行了,唐兄你该锻炼锻炼了。”&lt;/p&gt; 唐三翻了一个白眼,这家伙明明是担心薛少侠想要赶紧回去他身旁,竟然把错处都说到他身上来了。&lt;/p&gt; “我看你很在乎薛兄弟啊,楚兄你莫不是有……断袖之癖吧……”&lt;/p&gt; 楚中天胸口一滞差点喷出一口鲜血,转头对唐三喷道:“断你个头!我和他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是亲人一样的存在,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呢!”&lt;/p&gt; “可是你看他的眼神,哪里是看亲人啊……明明像是看喜欢的人……”唐三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lt;/p&gt; 楚中天的俊脸唰得一下变得通红,忍无可忍地将拳头攥紧,咯吱作响,“你小子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丢到山里去喂狼……”&lt;/p&gt; “……”唐三选择默默赶路不说话。&lt;/p&gt; 唐门在苏南地区,也有家产,这样行走江湖时方便随时在自家落脚。&lt;/p&gt; 此刻,一身深蓝长袍玉带束腰的唐门家主唐正,正神情莫测地看着手里的信。&lt;/p&gt; 唐家长子唐川柏,此刻也站在唐正身旁,神情莫测。&lt;/p&gt; 绑匪说,唐家的少爷在他们手中,要唐正拿千机匣去换人质回来。&lt;/p&gt; 可是,唐家唯一的少爷,就活生生站在唐正的面前,父子俩大眼瞪小眼。&lt;/p&gt; “爹,会不会是绑匪搞错了,抑或是,有人冒充我唐门中人的身份?”唐川柏想了想说道。&lt;/p&gt; 唐正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忽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犀利地看向唐川柏,沉声问道:“川谷去哪里了!这些天都没看到她啊!”&lt;/p&gt; 唐川柏身子一僵,惨了,要露馅,于是支支吾吾道:“呃……妹妹她……她出去玩了,呵呵。”&lt;/p&gt; “什么?!这臭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啊……等她回来,罚她抄一百遍《毒经》!”唐正很是头疼唐川谷这个女儿,姑娘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不说,暗器机关也不好好学,还整天出去厮混,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懂事!&lt;/p&gt; 唐川柏却一脸疑惑地问道:“爹,难道我们现在不该想想如何去营救川谷吗?”&lt;/p&gt; “哼,她死不了,肯定能活蹦乱跳地回来。”唐正没好气地说道。&lt;/p&gt; 唐川柏无奈地一扶额,川谷一定不是亲生的,刚想再说点什么,却忽然发现一抹熟悉的蓝色蹑手蹑脚地溜回自己的房间。&lt;/p&gt; 震惊!&lt;/p&gt; 唐正却见怪不怪地说道:“你看,这不是完完整整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吗?”&lt;/p&gt; 唐川柏目瞪口呆,点点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十四章 画风清奇司徒家 司徒延正忧心地揪着鼻梁的时候,那个侍卫又慌慌张张疾奔而来。&lt;/p&gt; “老爷,小姐她!”&lt;/p&gt; “又怎么了——”司徒延正心烦意乱地想着对策,此时侍卫又传来消息,真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lt;/p&gt; “小姐她……”侍卫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欣喜若狂,一时之间竟然口吃了,一直在重复着这三个字,也不把话说下去。&lt;/p&gt; “小姐她到底怎么……”司徒延忍无可忍站起身子来转身看向侍卫,却被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惊得愣住,话到嘴边都没有说下去,猛然转头向门口看去。&lt;/p&gt; “爹——念儿回来了!”司徒念一袭黄衫出现在大堂前,身后还站着一个白袍持剑的俊秀青年。&lt;/p&gt; 当那抹黄色的影子在瞳孔中逐渐清晰成司徒念的俊俏容颜时,司徒延忽觉鼻子有些酸酸的,看到自己视若生命的宝贝女儿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面前时,几乎有一种自己大难不死的错觉和释然。&lt;/p&gt; 念儿她娘走得早,长子又早早送去拜师学艺,司徒延在司徒念身上可谓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爱。自小便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生怕她磕着碰着有个三长两短,更别说有生命危险了。&lt;/p&gt; “念儿!快过来让爹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快跟爹说说。”司徒延目光触及司徒念透着鲜血的右臂,一阵触目惊心,只感到心都要碎了,“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快让大夫好好看一下!”&lt;/p&gt; 司徒念见到爹完全无视了薛靖七的存在,不由得一阵不满,撅起嘴来,“爹,你就这样无视你宝贝女儿的救命恩人啊。”&lt;/p&gt; 司徒延确认了司徒念活蹦乱跳没有任何事后,方才干笑几声,严肃起来,打量起这个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年轻人来。&lt;/p&gt; 只见此人一身素净的白色外袍,里衬深蓝色中衣,皮质腰带和护腕,看打扮不像是权贵子弟,也不是普通百姓,手里还有一把剑,虽然普通,但是那剑柄上的磨损程度能看出来是常年使剑的剑客。&lt;/p&gt; 对上他灿若星辰的眸子,司徒延点点头,眉清目秀,器宇轩昂,江湖辈有才人出,这后生看起来还不错。&lt;/p&gt; 司徒延行走江湖多年,也炼出了迅速根据各种细节来判断和初步认识一个人的火眼金睛。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扫视,司徒延心里已经有了谱,走到薛靖七面前拱手客气道:“司徒延多谢少侠对小女的救命之恩,不知少侠如何称呼,师承何处呀?”&lt;/p&gt; 薛靖七急忙左手执剑,双拳一抱进行还礼,谦虚道:“晚辈薛靖七,在此拜过司徒前辈,晚辈师承……出云谷。”说到师承何处时,薛靖七楞了一下,师父从未开宗立派,一直隐居在出云谷,当然,出云谷这个名字也是师父自己起的,外界的人应当都闻所未闻,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又不能说自己无师自通,只能临时报了个出云谷。&lt;/p&gt; 司徒延一怔,出云谷?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等地方。刚想开口继续询问他的师父是谁,却又一寻思,刚刚他已捕捉到了薛靖七的片刻迟疑,想必是有难言之隐,就不便多问令人家难堪了,于是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是对薛靖七笑笑。&lt;/p&gt; 司徒念看到还跪在地上泪渍未干的明月,急忙过去将小丫头扶了起来,一边对司徒延抱怨道:“爹你也真是的,明月她又没有错,你怎么又拿她来开涮。”&lt;/p&gt; 司徒延神情复杂地瞥了司徒念一眼,作为她的贴身丫鬟,主子出了事,丫鬟当然有责任,而且他不拿明月开涮,难道要他拿她开涮?&lt;/p&gt; “快跟我说说,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lt;/p&gt; 司徒念从黑衣杀手现身开始讲,刚讲了几句却被司徒延打断。&lt;/p&gt; “从你偷偷摸摸跑出府去追唐三那个臭小子开始讲。”&lt;/p&gt; “不要吧……”司徒念干笑几声看着司徒延撒娇道。&lt;/p&gt; “嗯?”司徒延不容忤逆地看着司徒念。&lt;/p&gt; 司徒念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lt;/p&gt; 其间,讲到在酒楼跳窗追唐三不慎摔落被唐三抱住的时候,司徒延眼下聚起了一阵阴霾。讲到三个杀手狠辣的武功时,司徒延的神情也严峻了许多,眉头蹙起一座小山峰来。&lt;/p&gt; “这杀手是什么来历?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却并未听说有这么一个杀手组织。”司徒延捋着胡须,深深思索着,却不得答案。&lt;/p&gt; “这杀手每个人都有代号,今天的三个杀手分别是八卦中的乾字号、巽字号、兑字号,而给司徒家和唐家送信的是坎字号和离字号,估计这个组织应该有八名杀手。”薛靖七严肃道。&lt;/p&gt; “为首的是乾?”司徒延对于“乾”这个字可是非常敏感的,要知道把江湖搅得大乱的白云宗宗主,便是乾姓,这个字几乎已经成了白云宗的代号。&lt;/p&gt; “这并不稀奇,乾为天,作为八卦之首,因此乾字号杀手功夫最好,可以解释。”薛靖七并不知道司徒延所言何意,“难道乾字另有深意?”&lt;/p&gt; “少侠涉世未深,可能并不知晓在当今的武林中,魔教以白云宗最为猖狂。白云宗宗主名唤乾秦,邪功厉害得很。八年前,江湖鼎鼎有名的试剑山庄在一夜间被灭了门,只逃出易家少主一人。而白云宗此举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夺试剑山庄守护的龙渊古剑。”&lt;/p&gt; 薛靖七神色一动,愤恨白云宗的恶行,也有些心疼那个沦为孤儿的易家少主。&lt;/p&gt; 司徒延顿了顿继续说道:“老夫今天收到了那帮杀手的信,要求用我们司徒家的镇家之宝青冥青羽软剑来换念儿。他们也是为了神兵利器,我不得不怀疑这些杀手和白云宗是否有联系。”&lt;/p&gt; “司徒姑娘,得不到你们家的软剑,这些杀手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可是前辈的软肋,恐怕来日他们还会找你麻烦,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薛靖七对司徒念关切道。&lt;/p&gt; 司徒念垂头丧气,以老爹的脾气,安全起见,肯定又要把她关在府里不准出门了,这让喜欢热闹的她,真的难以忍受啊。&lt;/p&gt; 司徒念忽然眼睛一亮,一脸期待地对薛靖七说道:“薛大哥,你功夫这么好,能不能教教我啊!这样我以后身手好了,就不会成为大家的累赘了。”&lt;/p&gt; 薛靖七一惊,她自己对于武学都只是初窥门路,哪里有资格去教别人,还是四大武林世家的子弟。刚想推辞,看到司徒念眼巴巴的诚恳样子,还是心一软,于是点头说道:“其实我自己也是初窥门路,怕教不好你,你为何不直接让司徒前辈教你?”&lt;/p&gt; 司徒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倒是尽心尽力教了,可这丫头又懒惰又贪玩,根本没有学扎实。薛少侠,我看你们年纪相差不大,想必念儿是更乐意跟你学的,你就不要推辞了。”&lt;/p&gt; 司徒念见薛靖七功夫这么好还这么谦虚,不由得急了,于是将后来薛靖七一人破了箭道机关护她周全救她出去,还有决斗时,薛靖七以一人之力逼退三个杀手的光荣事迹全都摆了出来,司徒延有些许惊讶,打量着薛靖七,心中赞叹不已,非师出名门却能有此等功夫,当真是不简单。&lt;/p&gt; 薛靖七被司徒念夸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耳根子也红了起来。&lt;/p&gt; 司徒念继续讲到薛靖七为救他们身受重伤时,各种夸大渲染,声情并茂,泫然欲泣,仿佛薛靖七命不久矣,只剩了一口气撑着,只为将她平安送回家。&lt;/p&gt; 薛靖七听司徒念越讲越离谱,几次想要打断解释一下,却都插不进话,只能哭笑不得地站在那里,对上司徒延暧昧的目光时,一个劲儿地摇着头,表示事情并非司徒念所说的那样。&lt;/p&gt; 司徒念终于讲完了,长长吐出一口气,两颊也泛起淡淡的红晕,似笑非笑,不敢再去瞧薛靖七,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与平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lt;/p&gt; 司徒延看到女儿这般样子,似乎念儿对这个薛靖七颇有好感,若有所思。这样也好,移情别恋也好,姓唐的小子既然不识趣,又何必自降身价倒追于他呢,何况,这个薛靖七,似乎更胜一筹。&lt;/p&gt; 不过。&lt;/p&gt; 司徒延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lt;/p&gt; “念儿,你刚刚说,那个唐三是唐门中人?”&lt;/p&gt; 司徒念点点头,“身份肯定不低,那几个杀手还想用他来威胁唐家呢。”&lt;/p&gt; 司徒延蹙起眉头踱起步来,据他所知,唐正膝下只有一子,名唤唐川柏,并没有叫唐三的啊……且慢!川……三……&lt;/p&gt; 司徒延忽然颇为好笑地笑了一声,“原来这唐三的真实身份竟是唐正的长子,唐川柏。”&lt;/p&gt; “什么?!”司徒念大吃一惊。&lt;/p&gt; 而薛靖七早已猜到唐三的身份,只是对唐家不了解,所以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如今听到司徒延所言,只是笑而不语,缘分就是这样奇妙。&lt;/p&gt; 得知唐三身份地位如此不凡后,司徒延对他的好感忽又直线上升。要知道,如果两大世家能够联姻,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不论是声望,还是武林地位的稳固,都是有益无害之事。&lt;/p&gt; 这唐川柏之所以这样对念儿,估计是念儿不够矜持,逼得太急,反而吓跑了人家。要知道谦谦君子,喜欢的可都是窈窕淑女。&lt;/p&gt; 想着想着,司徒延心中暗暗改变了主意,暧昧不明地笑了起来。&lt;/p&gt; 看到司徒延奇怪的表情,司徒念心里咯噔一声,伸手在他面前挥舞,后者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察觉到。&lt;/p&gt; “爹!你在想什么呢!”&lt;/p&gt; 司徒延回过神来,云淡风轻地笑笑,“没什么啊!”转而对薛靖七说道,“薛少侠的伤势也不轻,这几天就留在府内好好养伤。这里不缺疗伤灵药,一定要把少侠治好,我才安心。”&lt;/p&gt; “那就叨扰前辈了。”薛靖七谢道。&lt;/p&gt; 司徒念的兴奋之情也溢于言表。&lt;/p&gt; 薛靖七忽又想到了什么,踟躇道:“前辈,在下还有一个朋友同行,不知……”&lt;/p&gt; 司徒延知道薛靖七想要说什么,爽快道:“你们二人都有恩于我司徒家,司徒延自然待若上宾,我会跟侍卫知会一声,你那朋友若来府上寻你了,就留他同住,和你一间屋子。”&lt;/p&gt; 一间屋子?!&lt;/p&gt; 薛靖七一愣,这不太好吧……&lt;/p&gt; 不过她现在是男儿身,两个大男人住一间屋子有什么稀奇的,如果刻意分房,反而引人怀疑,于是只能对司徒延报之一笑,再次道谢。&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十五章 书剑门下山赴会 薛靖七跟随丫头明月的指引,来到自己的屋子。&lt;/p&gt; 跟明月道谢后,独自一人推开屋门,打量着这个屋子。屋子甚是宽阔,各种家具也是一应俱全,却并不富丽堂皇。其实若仔细考究,里面的每一张桌子,凳子,哪怕是脸盆架,都是用上好的红木制成的,每一处镂空花纹都是那么精致。最后,薛靖七将目光投到床上,不由得心中哀叹,果然是只有一张床,虽然这张床很大,两个人睡还宽敞得很。&lt;/p&gt; 将行李和佩剑放到桌上后,便坐在了桌旁,解开了缠在右手上的布条,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口。当时匆忙,并未好好清理伤口,只是简单地撒了止血药粉缠上撕下的衣衫布条,现在需要好好地处理一下了。&lt;/p&gt; 屋门忽然被推开,司徒念一阵风似的奔进屋来,手中正拿着两个精致的瓷瓶,还有包扎用的物品。&lt;/p&gt; 这司徒姑娘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薛靖七抿嘴一笑。&lt;/p&gt; “薛大哥,我来迟了!我来帮你换药吧!”司徒念转身关上屋门,一屁股坐在薛靖七旁边的凳子上,将瓶瓶罐罐放在桌子上。&lt;/p&gt; 薛靖七的目光瞥到司徒念右臂上已经换过药了,不由得感叹司徒家连大夫的速度都这么快。&lt;/p&gt; “我自己来就好,不好麻烦司徒姑娘了。”薛靖七看到司徒念作势要亲自给自己上药,意识到自己还是女扮男装的身份,这才想到男女大防的问题,急忙推辞。&lt;/p&gt;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救了我的命,我给你上上药,很应该的,毕竟是伤的右手,你自己不方便的。”司徒念没心没肺地笑道,“还有,从现在起,我们也是朋友啦,别一口一个司徒姑娘的,太生疏了,你就叫我念儿吧。”&lt;/p&gt; 薛靖七一愣,忽然有种性别颠倒的错觉,而且,叫念儿,会不会太……毕竟好像只有司徒延才这么亲昵地称呼她。&lt;/p&gt; 不容薛靖七拒绝,司徒念已经自顾自抓住她的右手,用细布蘸了清水想要清理中指伤口旁边的血污。&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就由着司徒念了。&lt;/p&gt; 然而,司徒念却捏着细布,停在半空,两眼死死盯着那狰狞的伤口,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不禁咽了口唾沫。&lt;/p&gt; “怎么了?”薛靖七笑道。&lt;/p&gt; “十指连心,薛大哥你一定很疼吧……”司徒念紧张兮兮地看着薛靖七,“我,我怕我下手没有轻重,会弄疼你。”&lt;/p&gt; 薛靖七只是温暖地笑笑,“没事,不是很疼的,你别紧张。”&lt;/p&gt; 司徒念坚定地点点头,于是开始着手擦拭着伤口旁边的血污。&lt;/p&gt; 终究是碰触了伤口,薛靖七心里一紧,疼痛难忍,但表面上却并未表露出来,也没有提出自己来处理,只是不愿伤到古道热肠的司徒念。&lt;/p&gt; 司徒念拔掉一个小瓷瓶的瓶塞,将土黄色的药粉用指肚蘸了,轻轻地在流血处涂抹均匀。&lt;/p&gt; 药粉和伤口发生反应,自是无比剧痛,但是薛靖七仍是一脸云淡风轻,一声没吭,手指甚至都没有缩一下,司徒念不由得打心底里佩服。要知道方才大夫给她换药包扎伤口时,她可是一路喊着“疼疼疼!轻点轻点!啊!”的。&lt;/p&gt; 薛靖七看到司徒念将瓶塞塞回小瓷瓶,松了口气,以为接下来就是包扎了。谁知,司徒念又打开另一个瓷瓶。&lt;/p&gt; “嗯?这瓶又是什么?”&lt;/p&gt; 司徒念眼睛亮亮地对薛靖七说道:“薛大哥,这瓶药粉更神,用了不会留疤的。”&lt;/p&gt; “我又不是姑娘家,留疤也无妨的。”薛靖七决定将戏演到底。&lt;/p&gt; “这怎么行!”司徒念一本正经地说道,“薛大哥你的手很好看,比姑娘家的都要好看,如果留了疤痕,就不好看了。”&lt;/p&gt; 薛靖七一抖,司徒念该不会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吧。于是,耳根子一热,想缩手回来,不让司徒念的注意力集中在她的手指上。&lt;/p&gt; 司徒念却抓得死死的,忽然又发现了什么。&lt;/p&gt; “咦,薛大哥你的右手手指怎么有旧伤?”像是完美的东西忽然出现了瑕疵,司徒念有些心痛,“竟然已经留疤了……没事!用我的药粉,一定能祛除以前的疤痕!”说着,将第二瓶药粉也涂抹在薛靖七右手的伤口和过去的疤痕上。&lt;/p&gt; 薛靖七闻言却有一丝愣神,这右手上的伤口,是她醒来后就有的,真不知道她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lt;/p&gt; 忽然屋门再次被推开,楚中天吹着口哨扛着剑鞘和行李进了屋子,看到司徒念正在给薛靖七上药包扎,嘴角一扬,打趣道:“哇——司徒姑娘太贴心了,其实这种事情我们自己做就好了。”&lt;/p&gt; 司徒念得意道:“那是。”&lt;/p&gt; 司徒念正用白色的麻布一层一层将薛靖七右手的整个手掌包起来,后者却急忙阻止。&lt;/p&gt; “只包扎这一根手指就好了,不然裹成这样,连筷子都不能拿了!”薛靖七哭笑不得地连声阻止。&lt;/p&gt; “没事,我喂你。”司徒念语不惊人死不休。&lt;/p&gt; 薛靖七瞪大了眼睛,楚中天直接惊掉了下巴。此刻小七可是男儿,这司徒念就这么直接粗暴毫不矜持啊,什么情况!她该不会是喜欢上小七了吧!还是说,小七女扮男装的身份败露了!&lt;/p&gt; 楚中天一脸惊悚地看着薛靖七,后者也一脸无辜外加震惊地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lt;/p&gt; 司徒念注意到两人的神情变化,瘪瘪嘴打破沉默:“你俩什么反应啊,本姑娘就开个玩笑,就给你们吓成那样。”说着,按照薛靖七的指示帮她包扎好了手指。&lt;/p&gt; “对了,薛大哥,你是不是也受了内伤,严不严重啊,要不要我找大夫……”&lt;/p&gt; 薛靖七一脸淡定,灿烂地笑着,“没事没事,真的没事,司徒姑娘有心了。”&lt;/p&gt; “你还叫我司徒姑娘!”司徒念不满地瘪瘪嘴。&lt;/p&gt; “……!”薛靖七像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笑着对司徒念说道,“念儿。”&lt;/p&gt; 楚中天此刻已经震惊成了一座雕塑,一碰就会碎成渣的那种。&lt;/p&gt; “小姐,老爷叫你去大堂!”明月在门口轻声扣门喊道。&lt;/p&gt; “这个时候叫我去大堂干什么……”司徒念奇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lt;/p&gt; “薛大哥,好好休息,明天念儿还等着你指点功夫呢。”司徒念回首笑靥如花。&lt;/p&gt; 楚中天还没从上一个震惊里走出来,又陷入了下一个震惊。&lt;/p&gt; 薛靖七一脸人畜无害地笑着,点点头,挥挥手。&lt;/p&gt; 将司徒念送出屋子后,薛靖七轻轻关上门,转过身来的那一刻,松了口气,眉间的笑意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隐忍的痛苦。&lt;/p&gt; 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体内的真气也失了秩序,四处乱窜,冲撞得整个胸腔翻江倒海,快要炸开似的。于是几步来到床前,连靴子都未脱下,一撩衣衫下摆翻身上了床,盘膝而坐,催动气海内的真气运转周身去压制体内横冲直撞的真气。&lt;/p&gt; 一直站在窗边的楚中天此刻幽幽地叹了口气,闷声道:“你果然一直都在逞强。”&lt;/p&gt; 过不多久,正在打坐调息的薛靖七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听到楚中天的话,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她其实并未遮掩,这点内伤对于一个常年习武之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是……对她而言,怎么会这么难痊愈。&lt;/p&gt; 多年的默契,薛靖七纵使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楚中天便已会意。他知道薛靖七在疑惑什么。&lt;/p&gt; “六年前,你的五脏六腑都受到重创,纵使伤势痊愈,你的身体也已经大不如从前。尤其是你的脏腑,很脆弱,根本禁不起再受内伤……这也是我当时为什么如此担忧的原因。”楚中天说着,又叹了口气。&lt;/p&gt; 他所言非虚,他自己当时也受了乾一掌,所幸乾并未用十成的功力,再加上天生身体康健,恢复能力很强,所以现在基本已经无碍。&lt;/p&gt; “叹什么气啊,我又不是要死了。”薛靖七闭着眼睛运功,却能分神笑着打趣楚中天,“我现在还能活着,还能学武,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其他的,也不必多求。”&lt;/p&gt; “要不要我帮你?”楚中天心疼地看着脆弱的薛靖七,想要运功帮她一起疗伤,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是府中来了很多人。&lt;/p&gt; “不必了……外面是发生了什么?”薛靖七笑着拒绝,听到屋外的动静,好奇心大发,于是话锋一转。&lt;/p&gt; “我去瞧瞧。”楚中天打开门,却又回头对薛靖七嘱咐了一句,“你可别再分神了,专心疗伤,万一一不留神再来个走火入魔,我可救不了你。”说罢,转身关上屋门,轻手轻脚地往司徒府大堂的方向走去。&lt;/p&gt; 此时刚刚入秋,白天还比较长,纵然已经是酉时时分,太阳还未下山,视线也还比较清晰。&lt;/p&gt; 听墙那边的脚步声,明显是一群人,脚步沉稳,错落有序,当是练家子,都是学武之人。明目张胆地凑热闹不太好,于是楚中天抬头看看旁边的那棵高耸入云的葱翠大树,嘴角一勾,脚下发力,身姿轻盈敏捷地窜上了树,藏身在茂密的树冠里,找了处比较牢固的枝桠,伸了个懒腰斜倚其上,嘴里叼根嫩枝,懒洋洋地打量着前方地面上的众人。&lt;/p&gt; 约莫有十几个人的样子,为首的长者一袭青衫,手执折扇,后面的年轻人都身着统一的服装,皆是月白长袍、月白长靴,腰间和手腕处都被束紧,手持剑鞘,看起来蛮英姿飒爽。&lt;/p&gt; 楚中天咂了咂嘴,这是哪门哪派啊,怎么在这个时辰集体到访司徒家。唉?这身打扮有点眼熟啊……可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楚中天挠挠后脑勺,不去顾这个,看到所有人都进了大堂,他也纵身一跃,悄然落地,闪身到大堂外的一个侧墙死角方位,继续凑着热闹。&lt;/p&gt; “父亲!”司徒皓看到司徒延后,一个箭步冲出来,一撩下摆在司徒延面前跪下,弯腰磕下一个头来。&lt;/p&gt; 时隔十二年父子重聚,司徒延也激动地红了眼眶,看着已经长大成人丰神俊朗的儿子,忙不迭地将儿子扶起,情深义重地在司徒皓肩膀上重重拍了拍。“我的皓儿,回来了。”&lt;/p&gt; 白小生在心中感慨,难怪司徒皓平时那么高傲、目中无人,原来他家竟然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司徒家。&lt;/p&gt; 司徒延对杨牧成一抱拳,笑道:“杨掌门这十二年来教导犬子,辛苦了,司徒延再次道谢。”&lt;/p&gt; 杨牧成温和一笑,“份内之事,司徒兄无需客气。”&lt;/p&gt; “哈哈哈哈,眼看十年一度的试剑大会将至,我就想着杨兄定会带着书剑门弟子们下山赴会,而我也八成有机会见上皓儿一面了。”&lt;/p&gt; “早就猜到你思子心切,所以一下山就马不停蹄先来你这里了,把儿子拱手奉上,哈哈哈。”&lt;/p&gt; “听闻此次试剑大会夺得榜首者,可赠好剑一把!杨兄门下俱是英才,可有夺得榜首的信心啊?哈哈哈!”&lt;/p&gt; “司徒兄说笑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优秀的江湖后辈有的是,我此番带他们下山,便是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高手。”&lt;/p&gt; 在门外偷听的楚中天越听越感兴趣,书剑门?司徒念的哥哥?试剑大会?好剑?!楚中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自己早就嫌弃这普普通通的铁剑了,他想要一把属于自己的绝世好剑。试剑大会,是个机会!一定把小七拉上。&lt;/p&gt; 司徒延的目光忽然悲痛起来,“哎,上一届的试剑大会,还是由试剑山庄主持的,如今易兄却……也不知那孩子现在如何了。”&lt;/p&gt; 司徒延只知易家少主逃了出去,却并不知晓他已拜师于杨牧成。&lt;/p&gt; 杨牧成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朝身后说道:“剑臣,出来拜见司徒伯父。”&lt;/p&gt; 司徒延一惊,而后看到自杨牧成的身后走出一个气质清雅、气度不凡的青年。&lt;/p&gt; 易剑臣对司徒延一抱拳,弯腰行礼,道:“晚辈易剑臣,见过司徒伯父。”&lt;/p&gt; 司徒延又是激动又是感慨,这孩子拜在杨牧成门下,易初云在天之灵,也当安息了。&lt;/p&gt; 此时司徒延又注意到书剑门众男子中,还有一个容貌清丽的姑娘,方才就和易剑臣站在一起,不由得嘴角一扬,指着陆夕颜对杨牧成笑道:“这是令爱吗?小时候见她的时候,才这么小,如今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啊!”&lt;/p&gt; 话音一落,书剑门众人却集体变了脸色,一时之间,沉默无尽地蔓延。&lt;/p&gt; 看到众人的反应,司徒延却不知是说错了什么话,一脸疑惑地看着杨牧成。&lt;/p&gt; 杨牧成眼睛中的光有些黯淡,抬起眼看着司徒延,苦笑道:“小女……多年前已经离世。夕颜是楚盟主救下的孤儿,也是书言,生前的挚友。”&lt;/p&gt; 司徒延大为震惊,差点向后趔趄了一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但自己终究是一个外人,也不好多问,只是很愧疚提起了杨牧成的伤心事,动了动唇却不知道改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lt;/p&gt; 陆夕颜心里咯噔一声,有些难受,也有些……尴尬。&lt;/p&gt; 白小生心里一酸,抬头向易剑臣的方向看去,只见后者神情平静如水,并无波动,但那不自觉攥紧的拳头,暴露了他的痛苦和心伤。&lt;/p&gt; “父亲,天色已晚,府中可有足够的房间,让师父和师兄弟们在此休息?”最后还是司徒皓打破了尴尬,低声问道。&lt;/p&gt; “当然有,当然有,我现在就去找人安排房间。”司徒延也回过神来,急忙答道。&lt;/p&gt; 杨牧成本是要带弟子们住客栈的,此行也只是让司徒父子团聚一下的,并不过意让这么多人住在司徒府内。但在司徒延的盛情邀请下,也就答应了。&lt;/p&gt; 薛靖七调息完后,内伤好了大半,正欲下床,赶上楚中天也推门归来。&lt;/p&gt; 看到神情复杂的楚中天,薛靖七好奇地问道:“小天,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又像哭又想笑的。”&lt;/p&gt; 楚中天来到桌旁坐下,倒了一壶茶,痛饮一杯,而后缓缓道:“哎,有激动人心的好事,也有让人心酸的坏事。”&lt;/p&gt; 薛靖七一挑眉。&lt;/p&gt; “好事是,过几天便会有十年一度的试剑大会在此举行,听闻夺得榜首者能得到一把上好的宝剑!小七,我们也去参加吧!争取把那把好剑夺到手。”&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可是我的右手受了伤,不知道那时候能不能痊愈呢。”&lt;/p&gt; “别急,你的手一定能在大会开始前痊愈的!”&lt;/p&gt; “对了,你知道吗,司徒念还有一个哥哥,叫司徒皓,自小拜在书剑门门下习武。今天来的那帮人,就是书剑门的掌门和弟子们。”&lt;/p&gt; 薛靖七点点头。&lt;/p&gt; “有一个叫易剑臣的,似乎是试剑山庄少庄主,可惜……”&lt;/p&gt; 薛靖七忽然想起了白日里司徒延说起过的,关于试剑山庄易家的往事,不由得萌生出一股,想要认识认识易剑臣的冲动。&lt;/p&gt; “哎……坏事呢,就是……这个杨掌门的女儿竟然英年早逝,而司徒前辈不知情,愣把一个女弟子认成了杨掌门的女儿,然后闹得十分尴尬。英年早逝……太惨了。”楚中天说着,又心烦意乱地喝了一杯茶。&lt;/p&gt; “那这个杨掌门,一定很思念他的女儿吧。”薛靖七感同身受地说道,忽然觉得世上的可怜之人,竟是如此之多。&lt;/p&gt; “那肯定的,如果我哪天出了事,我想老爹一定也会悲痛欲绝的。”&lt;/p&gt; “喂,哪儿有咒自己死的啊!”&lt;/p&gt; 忽然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正是书剑门的弟子们。家丁正在给他们安排房间住宿。&lt;/p&gt; 楚中天走到窗前,侧身张望着外面的景象,正看到,那个叫易剑臣的,还有一个长相白净的弟子,走进了他们隔壁屋子。&lt;/p&gt; “喂,小七,那个易剑臣住我们隔壁啊。”楚中天低声唤道。&lt;/p&gt; 薛靖七眉毛一扬,下床走到窗前的位置向外一看,隔壁屋子却刚好关上门,没有看到那个易剑臣。&lt;/p&gt; “困死了,睡觉啦睡觉啦。”楚中天伸了一个懒腰,却发现这个屋子只有一张床。“哇,我莫不是今晚要睡地上吧。”&lt;/p&gt; 薛靖七双臂在胸前一抱,“你可以睡床。”&lt;/p&gt; 楚中天一震,“真的么!”想想和小七同床睡,忽然一阵紧张。&lt;/p&gt; “你睡床,我睡地上。”薛靖七道。&lt;/p&gt; “我去,别!小七还是你睡床,我睡凳子吧。不然老爹能打断我的腿。”楚中天抱着一床被子,铺在三条长凳上,当做被褥,往上一躺。&lt;/p&gt; 速度这么快?!&lt;/p&gt; 薛靖七也并未换衣物,直接仰面躺在床上。&lt;/p&gt; 不知为何,心好乱,一丝困意都没有。&lt;/p&gt; 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罢。&lt;/p&gt; 于是将双臂枕在脑后,闭目养神,希望自己能早点睡过去。&lt;/p&gt; 朦胧中不知过了多久,是什么时辰了,忽然听到有箫声。箫声呜咽,胡聚忽散,忽远忽近,用心聆听,竟有思念的味道在其中。薛靖七听过薛远吹箫思念故人,所以在听到外面箫声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其中。&lt;/p&gt; 难道是那个杨掌门在吹箫思念亡女?&lt;/p&gt; 薛靖七反正横竖睡不着,便起身穿了靴子,打开门走了出去。&lt;/p&gt; 楚中天还是一如既往地睡得很香。&lt;/p&gt; 循着箫声找去,薛靖七抬头向屋檐看去,看到一个一身月白长袍的男子,正坐在屋顶上,奏着长箫。&lt;/p&gt; 不是杨掌门。&lt;/p&gt; 月光凉如水,那男子的月白长袍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侧颜,但薛靖七已经愣住,她从未见过有如此气质之人。虽然看不清相貌,但就是给人一种,清冷,温暖,哀伤,甚至是……安心的感觉。&lt;/p&gt; 月光流泻,风声萧萧,树叶沙沙作响。&lt;/p&gt; 箫声婉转悲鸣,屋上有一人,树下有一人。&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十六章 一人思念一人忘 夜凉如水,是月流光。&lt;/p&gt; 易剑臣的箫声四散在天地间,纵是一曲奏罢,却又从头再来,似乎要直将心中的郁结和思念全部排解掉,才肯罢休。&lt;/p&gt; 薛靖七静静地站在树下,远远观望着,用心聆听着。&lt;/p&gt; 不知为何,听着此曲,心中竟有一丝悲戚之情,且越来越浓。饶想师父的“相思祭”已经足够动人,让人唏嘘不已,这曲子却更甚之,让她产生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也许这便是东坡居士《赤壁赋》中所言,“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lt;/p&gt; 就这样寻思着,薛靖七悄悄转身离开。&lt;/p&gt; 就在此时,易剑臣的余光似乎注意到了身后的一抹白色,不由得一怔,转身一看,树下却什么都没有,那抹白色也消失不见。&lt;/p&gt; 可能是师兄弟起夜经过吧。&lt;/p&gt; 易剑臣顿了顿,失落地看着遥远的天际,再次举起了玉箫。&lt;/p&gt; 轻手轻脚回到屋中的薛靖七,并没有点灯,看着四仰八叉正睡着正香的楚中天,因为被子当作褥子垫在身下了,所以并没有盖被子。薛靖七到床上抱起自己的被子,轻轻盖在了楚中天的身上。更深露重,可别受了凉,她今夜已无睡意,就让小天睡个好觉吧。&lt;/p&gt; 听着外面还在继续的箫声,薛靖七心中一动,解开了包袱,取出一支紫竹箫来。这紫竹箫是师父亲手所做,赠予她的,只为教她那一曲“相思祭”。薛靖七记忆力惊人,曲子只听一遍,便能记住旋律,此刻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持箫走出了屋子。&lt;/p&gt; 有一种感觉就像棋逢对手,精神抖擞;武痴遇到能与之抗衡的对手,惊喜不已;俞伯牙遇到钟子期,感动不已。薛靖七在出云谷的那段日子,和师父还有小天在一起时,会很热闹和开心,但孤身一人的时候,也会怅然若失,对于自己茫然的过去、茫然的未来,心中万般不是滋味,自己就像是天地间的一叶孤舟,四处飘荡,不知何处是归途。此刻这箫声,唤起了她内心深处的那种感情,于是禁不住,想要同奏一曲。&lt;/p&gt; 天地间悠长的箫声,陡然变响,明显是另一支箫的加入,却毫无违和,契合地天衣无缝,像是配合多年。玉箫音色圆润温和、清澈而又不失空灵,像美玉一样晶莹剔透,而竹箫则音色浑厚悠长,像陈年的美酒,更显醇厚与沧桑。两种箫的音色虽有细微差别,却能相辅相成,浑然天成。&lt;/p&gt; 易剑臣心里猛然一震,神色波动,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滞,这,这曲子是他思念书言所作,从未外传,怎会有人和得上他的旋律,甚至连其中蕴含的感情都能一般无二。&lt;/p&gt; 书言。&lt;/p&gt; 易剑臣脑海中忽然蹦出这两个字,立马停止了吹奏,将玉箫别入腰上,纵身一跃跳下了屋檐。那箫声还在,一定要找到是谁在吹箫。&lt;/p&gt; 奈何司徒府邸何其之大,易剑臣由于内心的慌乱和焦急,一时之间也静不下心来寻找箫声的来源,像无头苍蝇一样穿梭于大大小小的假山和回廊。&lt;/p&gt; 正坐在屋子对面连廊之上斜倚柱子吹箫的薛靖七,察觉到另一处箫声的消失,心中一阵落寞,也放下了手中的紫竹箫。&lt;/p&gt; 仰头看向天边的那一轮明月,薛靖七扬了扬嘴角,起身下了连廊,走回了屋子。&lt;/p&gt; 箫声消失了,易剑臣一阵失意,也停住了脚步。回首四顾,这空空荡荡的府邸,除了他自己,哪里还有半个人影。&lt;/p&gt;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lt;/p&gt; 六年来,书言杳无音信,十有八九已经不在这人世间。如果她还活着,怎么可能不回书剑门呢?怎么可能……不见他呢。&lt;/p&gt; 看来自己思念过度,连精神都要出了问题,说不准刚刚合奏的箫声,都是自己产生的幻觉。易剑臣自嘲地笑笑,落寞地一步一步走回屋子,经过了那个连廊,那个,尤有余温的地方。&lt;/p&gt; 此时的薛靖七,正抱膝坐在床上,靠在墙上,目光直直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lt;/p&gt; 楚中天第二日醒来时,发现了自己裹在了两床被子里,第一反应是舒服地换个姿势继续睡,第二个反应是惊得坐起,这不是小七的被子吗,怎么跑到自己身上了!&lt;/p&gt; 急忙扭头看向床上,薛靖七还未睡醒,正抱着肩膀缩着身子睡着。&lt;/p&gt; 楚中天心里一震,该不会是自己半夜梦游去夺了薛靖七的被子吧……念及此处,楚中天在脑海中演绎了一遍,一个激灵使劲儿摇摇头,不可能,如果自己去抢被子,以小七的武力值,怎么可能就这样拱手相让。&lt;/p&gt; 难道是小七给我盖上的……&lt;/p&gt; 楚中天心里一热,已无睡意,起身抱起被子,走到床前盖在了薛靖七的身上。后者一动不动,睡得正沉,楚中天心想,昨天一天真的是够刺激的,发生了太多的事,小七还受了伤,难得多睡一会儿。&lt;/p&gt; 他却不知,薛靖七近乎丑时才合眼。&lt;/p&gt; 眼看门外已有脚步声,想必那些书剑门的子弟有的已经起床开始洗漱了,司徒念大小姐也不知道何时会来缠着小七,还是能让她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吧。&lt;/p&gt; 楚中天将另一床被子也叠了方正,放在了床上,将凳子摆回原位,以防有人进来发现他们分开睡的奇怪行为,产生怀疑。&lt;/p&gt; 楚中天难得按捺住了喜热闹的性子,此时竟不愿出门找个乐子,只是悄悄坐在了床边,看着薛靖七睡觉。&lt;/p&gt; 在出云谷,自从救下小七后,他一直和老爹睡一个屋子,小七自己一个屋子。每天晚上他要睡了的时候,小七都在练剑,回来地很晚。每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小七已经早早洗漱出了门,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的练功。所以除了薛靖七重伤昏迷的那段日子,他从来都没有机会在床边看着她睡觉。&lt;/p&gt; 看着薛靖七静谧的睡颜,浓淡相宜且颇有英气的眉毛,长长的睫毛,楚中天竟然产生一种陌生而又奇特的感觉。他不由得想起了他那日打横抱起吐血昏迷的薛靖七跑回屋中的情形,想起了那日午读偷偷将睡着的薛靖七揽入怀中时的忐忑与激动,想起了走之前无意闯入薛靖七的屋子看到了她还未换好衣服时的那抹鼻血。&lt;/p&gt; 心跳忽然加快,内心深处忽然产生一种极大的渴望,紧张,而又激动。楚中天轻唤几声薛靖七的名字,后者却睡得正沉,完全没反应。楚中天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吞了一口唾沫,喉结也动了动,慢慢俯下身子。&lt;/p&gt; 就亲一下!&lt;/p&gt; 就一下!&lt;/p&gt; 只亲额头!&lt;/p&gt; 就这一个动作,却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不觉间,楚中天的鼻尖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越来越近,薛靖七的气息已经能扑在他的脸上,楚中天也紧张地闭上眼睛,马上就亲到了。&lt;/p&gt; 忽然,屋门被推开!&lt;/p&gt; 楚中天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惊得条件反射般猛地直起身子,却忘记了他此刻已经探身到床上,于是“轰”的一声,一头撞在了床梁上,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而床因为这一剧烈的震动,薛靖七也被惊醒,睡眼惺忪地看着床前捂着脑袋摇摇晃晃的楚中天,还有门前站着的司徒念。&lt;/p&gt; 司徒念没想到薛靖七还未起床,一推门就见到了楚中天激烈的反应,还有正在被窝里的薛靖七。不由得惊呼一声,一脸羞涩地把门关上。&lt;/p&gt; 薛大哥竟然还未起床,那我岂不是差一点就看到……&lt;/p&gt; 平复了心情,司徒念再次打开门,却对上了楚中天一脸气愤的目光。&lt;/p&gt; “你怎么进来都不敲门的啊!”楚中天不满道。&lt;/p&gt; 司徒念一愣,昨天一直大家进进出出都没有敲门啊,而且这是她家,她可能习惯了不敲门,一直改不过来。“你刚刚在做什么?怎么我一进门你就反应这么激烈。”&lt;/p&gt; 薛靖七闻言也一脸疑惑地看向楚中天。&lt;/p&gt; 楚中天瞬间血气涌上了一张俊脸,支支吾吾道:“我,我刚刚见小七没有盖被子睡觉,担心他着凉,于是给他盖被子,却被你这一推门吓了一跳,撞在了床梁上呗。”&lt;/p&gt; 司徒念点点头,见到薛靖七衣着整齐,已然坐起了身,便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关上门,问道:“薛大哥为何不盖被子呀,这更深露重的,万一得了风寒可怎么办,你还有伤在身。”&lt;/p&gt; 薛靖七刚想解释,却忽然意识到她和楚中天分床睡的事情不能露馅,楚中天又没有理由一个人盖两床被子,于是怔了怔,人畜无害地对司徒念笑道:“夜里太热了……被子被我给蹬了……”&lt;/p&gt; 楚中天不由得暗暗佩服薛靖七的随机应变。&lt;/p&gt; 司徒念掩嘴一笑:“薛大哥都多大的人了,睡觉还蹬被子。”&lt;/p&gt; 薛靖七耳根子一热,嘿嘿笑道,一边心里暗暗叫苦。&lt;/p&gt; “司徒姑娘大清早的,找在下有事吗?”薛靖七岔开话题。&lt;/p&gt; 司徒念嘴一撅,薛靖七见状急忙改口,“念儿,找我有什么事?”&lt;/p&gt; 楚中天内心气血一滞。&lt;/p&gt; “哎,说来话长,薛大哥你快教我几招,我快被我哥看扁了。”司徒念可怜巴巴地说道。&lt;/p&gt; 原来,昨夜司徒念去大堂后,已经与司徒皓相见。毕竟十二年未见,司徒皓离家时,他俩还都是小娃娃,于是司徒延想让这兄妹俩好好聊聊,叙叙旧。&lt;/p&gt; 谁知,不知道是谁先挑起了武功这一话题,两人一言不合竟然要比试一番。结果很明显,司徒念被打得落花流水。而这司徒皓身为哥哥,也不知道要让着妹妹讨她欢心,反而少年心性未除,非要争个高下,这下,把司徒念气得七窍生烟,大清早就跑来找薛靖七,想让她指点几招,去找司徒皓打回来。&lt;/p&gt; 薛靖七和楚中天哭笑不得。&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十七章 靖七授剑智破敌 司徒念领着薛靖七七拐八拐地穿过无数的连廊和小桥,绕过几座假山,终于来到了一个偏僻却较为开阔之地,想必已是司徒府后花园深处了。&lt;/p&gt; 楚中天则一直抱着剑跟在两人后面。&lt;/p&gt; “你怎么也跟过来了,薛大哥一人教我足矣。”司徒念转身对楚中天说道。&lt;/p&gt; “司徒姑娘,别误会,我不是想教你,我只是要一直待在小七身边,以防有人对他有非分之想。”楚中天灿烂一笑,漏出一口白牙。&lt;/p&gt; 司徒念一眯眼,为什么她隐约觉得楚中天是话里有话,在暗示不让她靠近薛靖七。想起今早她一开门撞见的那一幕,楚中天神色慌张,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样子,绝对不是盖个被子那么简单,莫非……&lt;/p&gt; 司徒念心里咯噔一声,深呼吸一口气,完了完了,莫不是这个楚中天有断袖之癖,对薛大哥产生了龌龊的想法,所以才不愿意其他人靠近他。不行,薛大哥这么好的一个男儿,怎能被楚中天耽误,她一定要让薛靖七远离这个危险因素。&lt;/p&gt; 司徒念笑眯眯地对楚中天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咳咳……本姑娘一会儿展示的青羽剑法,乃是司徒家不传之秘,千万不能被外人偷学,所以还请楚大哥移步。”司徒念是想尽办法要支开楚中天,于是临时编了这么一个借口。&lt;/p&gt; 一直心很大的楚中天此刻闻言一急,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偷学?小丫头,我的剑术远在你之上,怎么会稀罕去偷学你的剑法?”&lt;/p&gt; 司徒念一急,脸也憋得通红,司徒家的青冥剑法和青羽剑法可是武林一绝,只不过是她学艺不精,发挥不出它应有的威力,如今司徒家绝技竟被一个后生小子看扁了。&lt;/p&gt; “反正你就是不能站在这里看着我们练剑!”司徒念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学艺不精,于是索性开始不讲道理。&lt;/p&gt; “要说偷学,还是你偷学我家小七的剑法呢!哼,我就不走,你能奈我何?”楚中天边说着,一边对司徒念做鬼脸吐舌头。&lt;/p&gt; “你,你!”司徒念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指着楚中天,一时之间被楚中天顶得无话可说。&lt;/p&gt; “行了行了行了!两位,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薛靖七被面前的两人整得哭笑不得,终于忍不住跳出来熄灭战火,“念儿,小天的为人我是清楚的,他不会偷师,这一点你放心,就不要赶他走了。小天,你到那个假山旁的入口守着吧,司徒姑娘领我们到这个地方来,一定是不想让她哥哥发现的,所以以防万一,你也就成人之美吧。和和气气的,谁都不要吵了。”&lt;/p&gt; “薛大哥……”&lt;/p&gt; “小七……”&lt;/p&gt; 司徒念和楚中天听罢还有话说,却在对上对方目光的一瞬间,同时背过身去“哼”了一声。&lt;/p&gt; “……”薛靖七被夹在中间,无言以对,不禁在心中暗叹都不是省油的灯啊……&lt;/p&gt; 气氛莫名尴尬,两人还在气头上。&lt;/p&gt; “看样子,没我什么事儿了,那我走咯……?”薛靖七一叉腰,作势就要回去。&lt;/p&gt; “别!薛大哥我错了,都听你的。”司徒念一把拉住薛靖七的胳膊,讪讪说道。&lt;/p&gt; 楚中天一扬眉毛,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大步流星默不作声地走到假山入口处,抱剑背对着二人,俨然一个护卫。&lt;/p&gt; 薛靖七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嘴角,笑着点点头。&lt;/p&gt; “念儿,你想我如何指点你?呃……其实指点也谈不上,毕竟我对你们司徒家的剑法并不熟悉。只能根据我自己用剑的经验来聊上几句。”薛靖七开始切入正题。&lt;/p&gt; “这好说,我先把完整的青羽剑法演示一遍给你看,让你有个把握,然后我再跟你讲我输在哪个部分。”司徒念自信地笑笑。&lt;/p&gt; 薛靖七一愣,“这不太好吧,毕竟是你们司徒家的不传之秘,我一个外人……让司徒前辈知道了可是会责罚与你的。”&lt;/p&gt; 远处的楚中天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司徒念如此差别待遇,还一定要和小七独处,不是对小七有意思是什么!一叉腰,刚想转过身来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忍住了。若是因此落了个偷师的口实,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lt;/p&gt; “没事没事,我爹不会知道的。”司徒念说完,又凑到薛靖七跟前小声说道,“根本不是什么不传之秘,我刚刚编出来诓楚大哥的。”&lt;/p&gt; 薛靖七吃惊地看着司徒念,她越来越搞不清楚他们这几个人都在搞什么名堂了。司徒念却不以为意,这叫以毒攻毒。&lt;/p&gt; “薛大哥,你看仔细了。”&lt;/p&gt; 薛靖七点点头,退让在一旁。&lt;/p&gt; 司徒念说罢,转身的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手腕一抖,软剑立时向斜下方抖直,寒光凛凛,倒是颇有一番气势。&lt;/p&gt; “第一式,羽扇画水。”司徒念轻挽几个剑花,软剑陡然向自己的下盘刺去,而同时在剑尖抵住地面的一瞬间,整个身子借力轻盈地向后腾空而起,衣袂翻飞,整个人竟成倒立之势,在软剑弯曲的一刹那,身子凌空翻转,长剑猛然一翻一劈,顿时地面的沙土飞扬,攻击对手的下盘,实是秒极。&lt;/p&gt; “第二式,移商换羽。”司徒念身子疾转而下落回地面,软剑如灵蛇般不可思议地从下盘的位置急转而上,直刺向对手的下颌。&lt;/p&gt; “第三式,弯弓饮羽。”司徒念左手食指与中指两指夹住正兀自颤动的剑尖,向后使力,软剑向后弯成了满月,而后身子后仰划一个大圈再忽然放开左手的束缚,软剑借弹性迅疾击向对面,那力道看似能够击飞对手的任何兵刃。&lt;/p&gt; “第四式,观凤一羽。”司徒念一个纵跃跳起身子,凌空旋转着人剑合一刺向空中的一点,薛靖七点点头,这样能够将软剑的柔软性削弱,将力道都集中在剑尖之上,尽全力攻击对手要害。&lt;/p&gt; “第五式,飞鸿羽翼。”司徒念张开双臂,软剑横劈,连挑带割攻击对手的两侧,密密织成一个剑网,将对手罩在其中,行动受限,任人宰割。&lt;/p&gt; “第六式,铩羽而归。”剑势忽颓,司徒念悄然落地后,似是无力般连连踉跄后退,剑柄作势要击向自己的胸口,却又中途转折,让对手疏忽大意,然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对手的咽喉处割去。当真是藏锋于匣,卧薪尝胆,出其不意。&lt;/p&gt; 司徒念身姿轻盈,一袭黄衫迎风飞舞、上下翻飞,剑招变换莫测,让人眼花缭乱。薛靖七不禁看出了神,这青羽剑法像是舞蹈,一招一式都那么摄人心魂,但却具有无比的威力。这剑法正是为软剑量身定做,若是寻常刀剑,是做不到如此轻柔灵动的。司徒家的成名绝技果然名不虚传。&lt;/p&gt; 司徒念收剑,抬手用袖口轻拭薄汗,笑盈盈看向薛靖七。&lt;/p&gt; “薛大哥,请指教。”司徒念有模有样地抱拳行礼。&lt;/p&gt; 薛靖七笑道:“青羽剑法果然名不虚传,真不知令兄长是如何胜了这剑法。”&lt;/p&gt; 司徒念汗颜,支支吾吾道:“我虽然练熟了这套剑法,但是在对敌时,他们出剑总是比我快,我只有招架格挡之力,哪里还有机会主动发出一击,而这青羽剑法主攻,我只能毫无招架之力了。”&lt;/p&gt; 薛靖七想起司徒念昨日被杀手的快剑步步紧逼,完全乱了路数,早就把这剑法的精髓抛到了九霄云外,不由得莞儿一笑:“念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lt;/p&gt; “连薛大哥也取笑我!”司徒念一时窘迫。&lt;/p&gt; “哈哈哈我说笑而已,念儿不要介怀。”薛靖七笑着摆摆手,踱起步来,思索道,“青羽剑法确实以攻为主,只有最后一式有点以退为进、以守为攻的意味。这就要求使剑人的出剑速度必须快于对手,并能步步紧逼,将对手逼得退无可退,一气呵成将其拿下。然而……念儿你现在的速度明显不够,力道也欠缺,应当是练习尚少的缘故呀。”&lt;/p&gt; “啊……我从十四岁学剑开始,基本每天都会练上几遍,从未间断,如今也有五年有余了,都练到这个程度了,还少呀……”司徒念不明白。&lt;/p&gt; “当然少!”站在远处的楚中天冷不丁说道,“你只知小七功夫好,你可知她每日挥剑八千次,每一剑的姿势、力道和速度都要到位,除了吃饭和睡觉,基本全都在练功,就这样坚持了六年,才有如今的本领。”&lt;/p&gt; 薛靖七耳根子一红,急忙否认:“没这么夸张!”&lt;/p&gt; 司徒念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难以想象那样的生活,挥剑八千次?够她挥一个月了……相比之下,自己还真的是练少了啊。&lt;/p&gt; 其实薛靖七自己都不知道,在失忆之前,她已学剑四年,加上在出云谷的六年,几乎已近十年。她对剑的熟悉程度,丝毫不亚于每日三餐所持的那一双筷子。&lt;/p&gt; 司徒念缓了好久,才出声问道:“那……那我还来得及吗?我要想打败我大哥,有速成之法吗……”&lt;/p&gt; “练功哪儿有速成之法,司徒大小姐你死心吧哈哈哈哈。”楚中天仍是背着身子,却得意地哈哈大笑,他能找到机会打击司徒念就一定不会放过。&lt;/p&gt; 司徒念顿时有些泄气。&lt;/p&gt; 薛靖七同情地看着司徒念,绞尽脑汁地来安慰她:“别丧气啊,虽然定力、速度、力道、体力等基本功是无法速成的,但是应敌是有技巧和谋略的啊,你把你哥哥是如何击败你的讲给我听,我来帮你想法子赢他。”&lt;/p&gt; 司徒念眼睛又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太好了!”&lt;/p&gt; 楚中天翻翻白眼,小七就是太善良,看不得别人不开心。&lt;/p&gt; 薛靖七环顾四周,分别折了一枝柳枝、一枝桃枝,将柳枝递给司徒念,自己则手持桃枝。&lt;/p&gt; “刀剑无眼,我们就用这个代替剑,还原当时你们的对招。”薛靖七道。&lt;/p&gt; 楚中天听了心里一急,忙不迭喊了句:“小七你别忘了你的手还有伤,你可悠着点啊!万一严重了,可就参加不了试剑大会了!”&lt;/p&gt; “薛大哥你也要参加试剑大会?!”司徒念闻言欣喜道。&lt;/p&gt; 薛靖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横举起桃枝,笑道:“开始吧。”&lt;/p&gt; 司徒念挠挠头道:“我不记得他完整的招式了,我只记得,他身子尚在半空时,我使出飞鸿羽翼这一式,软剑削向他的肩头,他却能轻轻巧巧手腕一翻长剑荡开了我的软剑,然后以一种难度极大的姿势,从我头顶跃了过去,一剑指向我后心,我就败了。”&lt;/p&gt; 听着司徒念的描述,薛靖七尽力在脑海中还原司徒皓的动作。&lt;/p&gt; “你用飞鸿羽翼这一式攻我试试。”说着薛靖七纵身跃向半空,司徒念也挥出柳枝,封住薛靖七两肩,并趁机攻其下盘。要知道人在半空中,没有借力,是很难继续纵跃的,而左右下三个方位都被封住,基本是死路一条。&lt;/p&gt; 薛靖七眼疾手快,回想着司徒皓的动作,手中桃枝向右一撇,重重击向司徒念劈向右肩的柳枝,接着柳枝的弹性,凌空一个空翻,竟轻轻巧巧越过了司徒念的头顶。&lt;/p&gt; 半空之中,薛靖七的身体忽然有一种熟悉近乎惯性的冲动,竟是还未思考,身子已径自翻跃落地,单膝跪地,右手手腕一个翻转,桃枝自下而上抵住了尚未回过神来的司徒念的后心。&lt;/p&gt; 司徒念先是一愣,而后近乎狂喜,急忙转过身来,对薛靖七佩服地五体投地。&lt;/p&gt; “薛大哥!你太神了!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我哥就是这样做的!”&lt;/p&gt; 薛靖七却愣在当地,她自己都不知道刚刚那一招是怎么做到的,好像是顺其自然,就做出了那个动作,真是奇怪……&lt;/p&gt; 楚中天弯弯嘴角,他家小七可是天纵奇才,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lt;/p&gt; “再来再来!”司徒念激动地说道。&lt;/p&gt; 于是司徒念和薛靖七把每一招每一式都演练一遍,奇迹般地,薛靖七竟然能把司徒皓的身法和剑招都还原了个差不多,让司徒念佩服地五体投地。&lt;/p&gt; “薛大哥,就是这些了。你有破解之法吗?”薛靖七用这剑法与她对了一遍招,她甚至觉得薛靖七使得更为精妙,更是觉得这相知剑法精妙无比,别说拆招了,她敢情都反应不过来对方下一招攻向哪里了。&lt;/p&gt; 薛靖七手中比划着剑招,沉思了好久,越发觉得司徒皓所使的相知剑法精妙绝伦,几乎没有破绽,若是司徒念功力深些,速度快些,说不定还能拆上个数十招来,可是如今以她的功夫,基本是两三招便落败。&lt;/p&gt; 忽然,薛靖七想了一个馊主意。换做平时,她是决计不会用的。&lt;/p&gt; “念儿,我教你三个破敌的法门。咳咳,算是个临时的速成之法吧,以后,你的基本功该练还是要练。”薛靖七摸了摸鼻子说道。&lt;/p&gt; “薛大哥你真的有办法啊!”司徒念就差跪地上磕个头了。&lt;/p&gt; “第一,举轻若重。人人皆道软剑的优势就在于轻盈,在于横削,你反其道而行之,用剑时该使五分力道的,你用十分。别看那一招弯弓饮羽在于四两拨千斤,你就真的用四两之力,要知道你现在力道还达不到那个程度,所以你用全力,去弹开他的剑。他没有这个防备,一定会大意疏忽。”&lt;/p&gt; “第二,料敌机先。凡是出剑先攻,必定有其征兆。他若想削你右腿,必定会看向你的右腿,若剑在右上方,就会向左下方向劈来。所以这时,你要出剑在这半路上截断他的攻势。我想,以念儿的机灵程度,一定能够做到的吧。”&lt;/p&gt; 司徒念眼睛亮亮的,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就差回房拿出纸笔记下来了。&lt;/p&gt; “至于第三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薛靖七有些微微脸红,欲言又止。&lt;/p&gt; “嗯?是什么?”司徒念疑惑道。&lt;/p&gt; 楚中天也有些好奇,急忙竖起耳朵好好学习学习。&lt;/p&gt; “咳咳,第三就是……”薛靖七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本正经说道,“首先,跟他约定三十招你不落败就算你赢。”&lt;/p&gt; “啊,三十招?!”司徒念哭笑不得,“我挡不住怎么办。”&lt;/p&gt; “你当然挡不住,所以你就索性别挡了。”薛靖七一抱双臂,“既然青羽剑法主攻,那你就只攻不守,招招去夺他要害,逼他出剑防御,就自然没机会出剑攻你了。”&lt;/p&gt; 司徒念一愣,“可是,我若不挡,岂不是自己先受伤落败。”&lt;/p&gt; 薛靖七狡黠一笑:“不会的,你可是他亲妹妹,他不敢伤你。”&lt;/p&gt; 司徒念忽然明白了薛靖七的意思,阴险地笑笑。&lt;/p&gt; “喂喂喂!”楚中天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来,跑到薛靖七面前,“我耳朵没问题吧,你竟然教她投机取巧,这可不像我认识的薛靖七啊。我认识的薛靖七,哪怕死,都做不出投机取巧的事情。”&lt;/p&gt; 薛靖七当年练功的时候,扎马步就算马上要栽过去,就算根本没有人看到,也不会偷懒一刻;跑步的时候,引发内伤都吐了血,死也要完成训练任务;绑沙袋挑水挑满五口缸的任务,明明已经完成,夜里却要继续训练,硬是填满了十五口缸;每日挥剑八千次,绝对不会挥剑七千九百九十九次。&lt;/p&gt; “……”薛靖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然你有更好的方法吗?”&lt;/p&gt; 楚中天哭笑不得:“可你这是误人子弟。”&lt;/p&gt; “呸呸呸,哪里误人子弟!薛大哥教的这些方法,顶我自己练剑五年,我现在就去找我哥决战。”司徒念戳了一下楚中天的胸口,然后潇洒地走去。&lt;/p&gt; “哎,苍天啊,我无比正直的小七,去哪里了。”楚中天哀嚎道。&lt;/p&gt; 薛靖七无辜地一摊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十八章 司徒念大获全胜 此刻,司徒家的比武堂里,司徒念和司徒皓正仗剑相对而立,大堂一侧却坐着乐呵呵的司徒延,一边吹着手里茶盏里的热茶,一边抬眼偷瞄两人的神情。&lt;/p&gt; 司徒念紧张而又跃跃欲试地握紧了剑柄,见司徒皓一直没有出招,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司徒皓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lt;/p&gt; “皓儿,发什么呆呢。”司徒延沉声问道。&lt;/p&gt; 司徒皓神情复杂地扭头看向司徒延,后者正对他诡异地笑着,还使了使眼色。司徒皓皱皱眉,一脸不情愿。&lt;/p&gt; 原来,在来比武堂之前,司徒延将司徒皓拉到一旁,训斥了他不知谦让妹妹甚至还差点伤了司徒念一事,说他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连这点气量都没有,让他这次比试必须让着妹妹,如果伤了妹妹,就有他好果子吃。可是在司徒皓看来,比武这件事情,神圣无比,彼此都应该全力以赴,怎能儿戏,当做过家家。&lt;/p&gt; 妹妹一定那晚跑去跟爹爹告状,并且撒娇了,不然司徒延怎会主动提出坐镇,说是公平起见,必须有第三人做个见证。这摆明就是在偏袒司徒念。&lt;/p&gt; 但是在老爹的“淫威”之下,他又无可奈何,于是想了个法子,也搬个救兵来,压压老爹的偏心。&lt;/p&gt; “皓儿?”司徒延见司徒皓还是没有动作,显然还是不愿意,于是索性不去管他了,“开始吧,念儿,不用管他。”&lt;/p&gt;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一人推门而入。&lt;/p&gt; 是司徒皓盼星星盼月亮盼到的救兵来了。&lt;/p&gt; 司徒延和司徒念都吃了一惊,抬头看去。&lt;/p&gt; 来人一袭青衫,手里的折扇一开,惬意地摇了摇,大步流星直奔司徒延而来,在几道诧异的目光中,淡然坐在司徒延对面的椅子上,俯身闻了闻司徒延桌上那盏还冒着热气的茶,笑道:“司徒兄,这就是你不够意思了,有好茶光顾着自己偷着喝,却不知道拿来招待客人啊。”&lt;/p&gt; 司徒延愣是没有反应过来,迷惑地看着杨牧成,打了好一阵的腹稿,方才开口问道:“杨兄你怎么来了?”&lt;/p&gt; “上好的君山毛尖啊。”杨牧成享受地吸了一口茶香,煞有介事道,“我是闻到了茶香,所以直接来讨杯茶喝的。老兄,我可以来一杯吗?”&lt;/p&gt; 一旁的司徒皓强忍住笑意,没想到平时一本正经的师父耍起人来也是这么厉害,看老爹怎么应对,总不可能把他赶走吧。&lt;/p&gt; “杨兄真是说笑啊,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司徒延笑着给杨牧成斟了杯茶,神情忽然变得一本正经,凑上前去说道,“杨兄你就别耍我了,你肯定不是来喝茶的。”&lt;/p&gt; “我就是来喝茶的,顺便,瞧瞧这些后辈的武艺,是否长江后浪推前浪。”杨牧成接过茶来,抿了一口说道。&lt;/p&gt; 司徒延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瞪向司徒皓,后者不小心和他目光相撞,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嘴角却掩饰不住一丝笑意。&lt;/p&gt; 司徒念心里一滞,杨伯父都来观战了,要是看到她那般战术,会不会觉得她耍赖啊……&lt;/p&gt; 司徒延脸上仍挂着笑意,心里却一阵阵尴尬,这杨牧成也坐镇的话,那这场比试已经上升到了家族荣誉的层面。念儿用司徒家的青羽剑法,皓儿用书剑门的相知剑法,这场比试的输赢,关乎他和杨牧成的脸面,定是不能儿戏,皓儿也有理由不让着妹妹了。&lt;/p&gt; 可是念儿的功夫,真的很让他担忧啊!&lt;/p&gt; 司徒延悲哀地用手扶住额头。&lt;/p&gt; “司徒兄,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杨牧成端着茶杯,关心道。&lt;/p&gt; “……!”司徒延乐呵呵笑着对杨牧成摆摆手,然后朗声说道,“开始吧!三十招,若念儿不败,就算念儿赢。”&lt;/p&gt; 司徒皓自信满满地看着司徒念,昨夜他五招就挑飞了她的长剑,三十招还怕她?有师父在,老爹也不敢偏心,他赢定了。&lt;/p&gt; 司徒念死死盯住司徒皓,心道,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小子,你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有薛大哥的帮助,我一定会赢你。&lt;/p&gt; 火药味浓重,激战一触即发。&lt;/p&gt; “呛啷”一声,双剑相击的声音。司徒念的软剑如灵蛇般削向司徒皓的脖颈,后者机灵地身子一斜躲过一剑,右手长剑疾刺司徒念的心口。&lt;/p&gt; 司徒皓心道,司徒念若是回剑格挡,他的长剑顺势便可以向上一挑,击飞她的软剑,这下两招便能夺剑。想着想着,司徒皓都快笑出来。&lt;/p&gt; 谁知,司徒念就跟没看见似的,非但不防守,还一味强攻,软剑直削向他的肩膀。眼看长剑马上要刺中司徒念的心口,而软剑也要削到他的左肩,司徒皓大为震惊,这丫头疯了,为了赢他不要命了啊!于是无奈之下,堪堪中止攻势,长剑向后一拉,打掉司徒念攻向他的软剑。&lt;/p&gt; 司徒念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lt;/p&gt; 另一旁的司徒延松了一口气,而杨牧成则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lt;/p&gt; 只攻不守,有意思。&lt;/p&gt; 司徒皓横剑向司徒念的面门削去,后者使出弯弓饮羽一招,软剑的韧性硬是撑住了这一剑。司徒皓弯弯嘴角,加大了右手的力度,司徒念却忽然松开夹住剑尖左手,顿时软剑将长剑反弹出去。司徒皓猝不及防,身形未动,长剑却差点脱了手,心下大呼轻敌了。&lt;/p&gt; 杨牧成点点头,好一招举轻若重,四两拨千斤。&lt;/p&gt; 司徒皓不论攻向司徒念哪里,对方都是不要命同归于尽的打法,全然只攻不守,他又不能伤到妹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无奈撤回剑招,只想着办法打掉她的剑,但今天司徒念的力道却大了些许,无论如何都会紧紧握住剑柄。&lt;/p&gt; 过不多久,两人已拆了近二十招。&lt;/p&gt; 司徒延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姿矫健、冷静沉着的司徒念,这还是他女儿吗?这剑法和昨夜相比,大有进步,非但不失章法,还掌握了青羽剑法的精要,莫不是司徒家的祖宗夜里托梦给念儿,指点了她一番。&lt;/p&gt; 司徒皓已然变了脸色,已经快二十招了,再这样下去,他便要输了。师父还在看着呢,他作为书剑门出类拔萃的弟子,可不能给书剑门丢了脸。&lt;/p&gt; 于是司徒皓加大了攻势,索性也不顾司徒念刺向他的软剑,也开始只攻不守,他就不信司徒念敢伤了哥哥。&lt;/p&gt; 司徒延皱起了眉头,这皓儿真是……哎……&lt;/p&gt; 还有八招,司徒念屏住呼吸。&lt;/p&gt; 司徒念瞅着司徒皓,见他看向自己的左臂,而剑在下方,于是神情一紧,软剑快速击向左侧,与迅猛刺来的长剑劈了个正着,竟堪堪拦住了这一剑。&lt;/p&gt; 司徒皓“咦”了一声,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剑这么快,司徒念都能拦住。&lt;/p&gt; 于是再次横劈竖砍极霸道的几剑,却都不可思议地恰巧被司徒念提前拦住,司徒皓心下大骇,这才过了一夜,司徒念这功夫怎么进展这么快,和上次比试时完全判若两人。&lt;/p&gt; 另一边的杨牧成凝神看着司徒念的应对,眉间一展,眼中透出赞赏的目光。&lt;/p&gt; 小小年纪,竟能悟到料敌机先,预判对手的攻势。&lt;/p&gt; 司徒延全程,则和司徒皓一样震惊。&lt;/p&gt; 司徒皓咬了咬牙,他不可以输。&lt;/p&gt; 还有最后一招。&lt;/p&gt; 于是故技重施,逼得司徒念使出飞鸿羽翼一式,再次从她头顶翻越过去,身子一落地便翻转右手腕,长剑疾指司徒念后心。&lt;/p&gt; 万万没想到的是,司徒念竟然反手一剑,斜抵后心,而司徒皓的剑尖正准确无误地抵住了司徒念软剑的剑身。&lt;/p&gt; 这最后一剑竟然被司徒念破了。&lt;/p&gt; 杨牧成目光一闪,放下手中的杯盏,这一招竟然有人能破。&lt;/p&gt; 司徒延直接忽的站起身来,一方面是担心司徒皓没有分寸真的刺中司徒念,另一方面是万万没想到司徒念竟然能有如此一剑,破了这看起来躲无可躲的一击。&lt;/p&gt; 司徒念一笑,在和薛靖七探讨如何破这一招时,薛靖七说,既然躲无可躲,那就不必躲,反手挥剑防御的时间还是有的,只要剑身能准确无误挡住对手这一剑,那就有反击的机会。于是,两人反反复复练习了十几次,司徒念才掌握了反手回剑的位置、速度和时机。&lt;/p&gt; 司徒皓脸色大变,握住剑柄的手不住发颤,他不相信。&lt;/p&gt; 司徒念笑着收剑转身,司徒皓却脸色苍白地保持着那个姿势,过了许久才堪堪收剑。司徒念明显刚刚那一剑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只需要再一招,他就能挑飞她的剑。但是他也是讲规则的人,纵使不甘心,也不会在第三十一招再发动攻击。&lt;/p&gt; 空旷的比武堂响起了掌声,杨牧成笑着起身,看向司徒延,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令郎令爱的功夫,都甚是了得啊。尤其是令爱,听闻只与皓儿比试过一次,第二天竟能找到破解我相知剑法这一式的方法,真可谓聪慧过人啊。”&lt;/p&gt; 司徒延笑得快要合不拢嘴,他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司徒念武功突进,但只要司徒念出类拔萃,他便开心。&lt;/p&gt; “杨兄过奖了,哈哈哈哈,你说说念儿和皓儿比试过一次后就忽然开窍了,这还是要归功于你啊。”&lt;/p&gt; 看到两个长辈把她夸成那样,司徒念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还是说出了实情。“爹,杨伯父,不是我开窍了,也不是我聪慧过人,而是有高人指点过我。”&lt;/p&gt; “哦?说来听听。”杨牧成笑道。&lt;/p&gt; “那高人教会我,举轻若重,料敌机先,只攻不守。就连最后一招的破解,也是他教我的呢。”司徒念挠挠头说道。&lt;/p&gt; 杨牧成心中一动,果然和他想得分毫不差,他倒想好好会一会这个高人,说不定是哪个不世出的前辈。&lt;/p&gt; 杨牧成还没开口,司徒延已经问出了口:“还有此等高人?他是谁?”&lt;/p&gt; 司徒念刚想说出薛靖七的名字,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于是笑道:“保密。这个高人会参加今年的试剑大会,到那个时候,你们自然知晓。”&lt;/p&gt; “哦?有意思,那我到时候可要拭目以待。”杨牧成摇摇折扇哈哈笑道。&lt;/p&gt; 司徒延也点点头。&lt;/p&gt; 司徒皓心中还有不服,什么高人,能这么投机取巧,帮司徒念想出这种法子。试剑大会他倒要好好会会这个高人,看他究竟有几斤几两。&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十九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司徒念正脚步匆匆,绷住笑意,优雅矜持地朝薛靖七的屋子走去。&lt;/p&gt; 她从三十招刚过后,就已经陷入狂喜,情不自禁想要仰天大笑三百声。但是在长辈面前,要有姑娘家的样子,所以她一直保持着谦虚羞涩的淑女的样子,已经忍到现在,即将防线崩溃。&lt;/p&gt; 司徒念欣喜地推开屋门,只见薛靖七正专注地在一本薄薄的书册上写写画画,而楚中天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薛靖七画的东西。&lt;/p&gt; “薛大哥!我赢了!刚刚的比试我赢了!”司徒念将压抑许久的狂喜终于发泄出来,神采飞扬地大喊道。&lt;/p&gt; “赢了?!念儿,干得漂亮!”薛靖七抬起头来对司徒念一笑,右手仍持着毛笔,左手对司徒念伸出一个大拇指。&lt;/p&gt; “你们没看见我哥的脸色有多难看哈哈哈哈,他一个书剑门的高徒竟然败给了三脚猫的妹妹。”司徒念一想起司徒皓那一副吃了死耗子的表情,就想笑,笑出眼泪。&lt;/p&gt; “念儿,你哥哥毕竟是让着你,不敢伤你,我们才能侥幸获胜的。你可别这么损你哥哥哦。”薛靖七干咳两声笑笑说道。&lt;/p&gt; “哪儿有,二十招过后,他也被逼急了,也开始学我只攻不守,不管不顾,要不是你教我的那招料敌机先,堪堪挡住了他几剑,我俩差点就同归于尽了!”&lt;/p&gt; 薛靖七瞪大了双眼,噗嗤一笑,这个当哥哥的也是蛮有意思的。&lt;/p&gt; “没想到你哥哥也是朵奇葩啊哈哈哈哈。”楚中天大笑,做哥哥能做成这样,也是让人拍案叫绝的。&lt;/p&gt; “对啊哈哈哈哈哈哈……”司徒念附和道,“唉?什么叫,也,是朵奇葩?!”随即目光如电瞪向楚中天。&lt;/p&gt; “……”楚中天干咳两声别过头去不去看司徒念,拒绝回答她这个犀利的问题。&lt;/p&gt; 司徒念不愿意搭理楚中天,凑上去看到薛靖七竟是在画栩栩如生的小人,旁边还有备注的文字。&lt;/p&gt; “咦?薛大哥你在画什么?这些小人画得好生动逼真啊。”司徒念第一次见到这样新奇的事物,眼睛又泛起了光。&lt;/p&gt; “没什么,就是平时练剑拆招有什么心得和新发现,都会记录下来。今早教给你的那几个法门,其实我自己还都没有尝试过,如今看来确实有效,所以就添上去咯。”薛靖七放下笔解释道。&lt;/p&gt; “这,这么厉害。”司徒念好奇地伸手翻了一下那本书册,足足有一公分厚,都密密麻麻画满了舞剑的小人,写满了文字还有奇怪的符号。&lt;/p&gt; “司徒大小姐,你该不会连武功秘籍都没有见过吧。”楚中天凑上去逗笑道。&lt;/p&gt; “没有,我爹都是亲自示范,我从来都没在书册上学过功夫。”难得这次司徒念看得专心,竟然忘记了和楚中天斗嘴。&lt;/p&gt; “咦,这是什么符号?”司徒念指着书上那些长长短短的横杠问道。&lt;/p&gt; “这是九宫八卦。”薛靖七耐心解释。&lt;/p&gt; “我跟你讲,小七可是熟读《易经》,对这方面的东西懂得很多,你以后甚至都可以找他算命算姻缘。”楚中天忽然扭头神采奕奕地对司徒念说道。&lt;/p&gt; “你胡说八道什么……”薛靖七挥手就给了楚中天一记爆栗。&lt;/p&gt; “薛大哥算命算姻缘你也会?!”司徒念饿狼扑食般的目光死死盯住薛靖七。&lt;/p&gt; “……”薛靖七无奈地一扶额,而后神情严肃地看着司徒念,“他说的你也信?”&lt;/p&gt; “我不信,我只信你。”司徒念乖巧地说道。&lt;/p&gt; 薛靖七满意地点了点头。&lt;/p&gt; 谁知,司徒念还有下一句。&lt;/p&gt; “可是我觉得你无所不能,所以算命算姻缘这点小事薛大哥你肯定也不在话下。”司徒念目光炽烈地说道。&lt;/p&gt; 薛靖七身子一僵,见了鬼似的看着司徒念。&lt;/p&gt; 楚中天已经开始擦笑出的眼泪,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脑残粉。&lt;/p&gt; “薛大哥你帮我算算嘛——”司徒念开始撒娇。&lt;/p&gt; “……?!”薛靖七身子一抖,干巴巴地说道,“我不会啊。”&lt;/p&gt; “薛大哥你就帮我算算嘛,念儿有一个问题很想知道答案。”司徒念加大了撒娇力度。&lt;/p&gt; “……”薛靖七无奈地看着司徒念这一脸诚恳可怜的表情,过了许久,才勉强点了点头,“好好好服了你,你想算什么?”&lt;/p&gt; “你还真会算啊?!”司徒念和楚中天同时一脸震惊地问道。&lt;/p&gt; 薛靖七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两人,“你俩敢情在耍我啊!”&lt;/p&gt; “息怒息怒!薛大哥,我想算我的姻缘!”司徒念无比惊喜期待地看着薛靖七说道。&lt;/p&gt; 薛靖七:“……”&lt;/p&gt; 楚中天:“……”&lt;/p&gt; 薛靖七默默打开钱袋,从里面拿出三枚铜钱放在桌上,将自己那本书册翻到画着八八六十四卦图的一页。&lt;/p&gt; 司徒念和楚中天目不转睛地看着薛靖七的一举一动,脸上的新奇和震惊之色尚未褪去,这架势,活脱脱大街上的算命大仙啊。&lt;/p&gt; “就三枚铜钱,就能算?”楚中天吃惊地问道。&lt;/p&gt; “我只会这一种,来自周易的卜筮方法。”薛靖七一耸肩膀,“其他诸如看面相、看手相、摸骨算命、八字算命、测字算命、称骨论命我可就不太懂了。”&lt;/p&gt; 这次换做司徒念和楚中天见了鬼似的看着薛靖七。&lt;/p&gt; 薛靖七自顾自将三枚铜钱握在手心,顿了顿,而后向上抛去。&lt;/p&gt; 三枚铜钱在半空中翻转着,楚中天和司徒念死死盯住铜钱,仿佛那三枚铜钱上系了他们的命运。&lt;/p&gt; 铜钱落桌,薛靖七只是看了一眼,而后再次抓起铜钱向上抛去。一共抛了六次,薛靖七在脑海中拼合了六爻,组成一卦,转头像六十四卦图看去。沉吟片刻,抬头对司徒念说道:“好了。”&lt;/p&gt; “这这这,这是什么原理?我怎么完全没看懂啊。”楚中天不可思议问道。&lt;/p&gt; “很简单啊,若是三枚铜钱有一枚是字朝上,那便记为阴,若有一枚是画朝上,那便记为阳,若三面皆为字,记为老阴,三面皆为画,记为老阳。老阴和老阳已经到了极限,要记成变爻。六次阴阳自下而上依次排列,再看变爻的个数,如果有一个变爻,那便去看这一卦的变爻对应的爻辞,如果有两个变爻,那便去看这一卦两个变爻的爻辞,以下爻为主,如果有三个变爻,那……”薛靖七滔滔不绝道。&lt;/p&gt; “别说了别说了,听不懂,你直接说结果吧。”楚中天听着脑袋都要晕了,完全像听天书,就像当初小七跟老爹解释乾卦用九的涵义时一样。&lt;/p&gt; 全程瞪着双眼张着嘴巴一脸震惊的司徒念,听到楚中天的话,才回过神来,急忙点点头,“嗯嗯,结果如何啊,快说快说。”&lt;/p&gt; 薛靖七无奈地看着这两个活宝,然后才慢吞吞说道:“这卦象不是特别好,你确定要听吗?”&lt;/p&gt; 司徒念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lt;/p&gt; “你将来的夫君身份比较特殊,恐怕会与整个武林为敌,而你的家人会激烈反对你和他在一起。而且你们之间有一大劫,若是能平安度过,那将会有圆满的结局,但若是不能度过,那恐怕天人永隔……”&lt;/p&gt; 司徒念愣住,缓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开口说道:“我……我夫君不会是个……大魔头吧……”&lt;/p&gt; “说不准哦。”楚中天一挑眉毛,悄咪咪说道。&lt;/p&gt; “不一定,有时候与武林为敌的,并非是恶人。”薛靖七道。&lt;/p&gt; “嗯嗯嗯,薛大哥说得对。我司徒念可是四大世家之人,怎么会可能喜欢魔教中人呢,一定是有误会,天大的误会。”司徒念煞有介事地点点头。&lt;/p&gt; 薛靖七忍俊不禁,打趣道:“你还真的认真了,我又不是算命先生,你只信三分就好。”&lt;/p&gt; “薛大仙!我也要算姻缘!”楚中天扳住薛靖七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lt;/p&gt; 薛靖七睥睨了楚中天一眼,缓缓道:“本仙一日只算一卦,公子改日再来吧。”&lt;/p&gt; 楚中天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薛靖七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这回轮到司徒念笑得天翻地覆。&lt;/p&gt; “薛大哥!托你的福,我比试大获全胜。走!我带你去扬州城逛逛,请你在最大的酒楼喝酒吃饭庆祝!”司徒念仗义地拍拍薛靖七的肩膀,豪气地说道。&lt;/p&gt; “我也要去。”楚中天听到了喝酒的字眼,眼睛瞬间亮了。&lt;/p&gt; “嘶——”司徒念吸了一口气,对楚中天质问道,“你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啊!为什么薛大哥走到哪里你都要跟着!我怀疑你是断袖很久了!”&lt;/p&gt; 薛靖七差点喷出一口鲜血。&lt;/p&gt; 楚中天更是气炸了肺,上次唐三这么说,他勉强没计较,今天司徒念又这么说他,他一个七尺男儿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断袖了!明明有问题的是司徒念好吧!&lt;/p&gt; “你若是爱上了小七有本事就别藏着掖着!”&lt;/p&gt; 薛靖七见了鬼似的看向楚中天。&lt;/p&gt; “你!”司徒念见到藏了很久的女儿家心事竟然被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公之于众,还惊吓到了薛靖七,于是又羞又气,对楚中天喊道,“你不要脸!”&lt;/p&gt; “薛大哥我们走!”说罢,无视已经化作一座雕像的薛靖七,直接抓起他的胳膊,大步流星地出了门。&lt;/p&gt; “我去,竟敢说我不要脸?!”楚中天愤怒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目送司徒念和薛靖七远去的背影,碎碎念。&lt;/p&gt; 走在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大街上,司徒念像是瞬间把楚中天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东瞧瞧西望望,在各种小摊前挑选着精致的小东西。而薛靖七一直一言不发,整个人还没有缓过神来,刚刚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接收不来。&lt;/p&gt; 这下误会可真的大了。&lt;/p&gt; “薛大哥,你看,这是我们扬州城最大的兵器行,各种神兵利器都从全国各地搜集而来,你若嫌手上的剑不称手,在这里完全可以找到心仪的宝剑,嘿嘿,不要怕贵,我可以出银子帮你买。”司徒念明白拉着薛靖七来逛街,是要就着薛大哥的喜好的,所以专门挑男子感兴趣的地方介绍。&lt;/p&gt; 薛靖七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这兵器行比之前她和小天逛的兵器铺子要大上很多,整个装潢也大气恢弘很多。&lt;/p&gt; “多谢念儿美意,我现在的剑已经陪伴我多年,用起来最称手,就先不必换了。”薛靖七并不想让司徒念破费,但是自己目前的银两确实也买不起。而且试剑大会转瞬在即,临时换剑,反倒不习惯了。&lt;/p&gt; 可是司徒念看薛靖七的剑真的很普通,他可是要参加试剑大会的,若是在兵器上失了优势,可就不值了,所以才寻思着帮他物色把好剑。但薛靖七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了,就笑着点点头。&lt;/p&gt; 司徒念一边走着一边给薛靖七介绍大街两边的建筑,有酒楼、茶楼、戏阁、赌坊、古董店、当铺、车马行、书肆、珠宝阁、钱庄等等,薛靖七也一边认真地参观着,一边和司徒念谈笑。&lt;/p&gt; 途经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司徒念眼珠一转,调皮起来,拿起一个看起来很凶狠的青面獠牙的兽面罩在脸上,忽然转过身来想要吓唬薛靖七。&lt;/p&gt; 谁知一转身,刚刚明明还站在那里的薛靖七却忽然失了踪影。&lt;/p&gt; 司徒念心里一惊,拿下面具,转身到处寻找薛靖七,也没有找到。&lt;/p&gt; 忽然,她身后突然凑过来一张大白脸,司徒念余光一瞥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转身一瞧,对上那诡异阴森面无表情的白脸,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尖叫,把周围的路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还在兀自尖叫的司徒念。&lt;/p&gt; 薛靖七急忙拿下脸上的面具,一把捂住司徒念的嘴,一边给受惊凑过来查看的行人赔笑,说没事没事,是在开玩笑。&lt;/p&gt; 司徒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忽然有人捂住她的嘴,第一反应是一口咬住那只手的虎口,薛靖七猝不及防被咬,连隐忍的时间都没有,于是也一声吃痛大叫。&lt;/p&gt; 听到薛靖七的声音,司徒念瞬间回了魂儿,急忙松口,定睛一看,薛靖七本已受伤的右手,此刻虎口的位置又印上了深深的齿痕,虎牙咬的位置甚至还有一丝渗血。&lt;/p&gt; 司徒念瞬间慌了神,下一瞬,鼻子一酸,快要哭出来。&lt;/p&gt; 她都做了些什么事儿啊!&lt;/p&gt; 薛靖七缩回手,看到司徒念泫然欲泣的神情,急忙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一点儿也不疼,念儿你别哭啊,这可是在大街上。”&lt;/p&gt; 司徒念红着眼睛点点头,连声道歉,然后默默走在前面。&lt;/p&gt; 薛靖七一瞧,宠溺地笑笑,跟在了后面。&lt;/p&gt; “念儿别愧疚,这说明你自卫能力很强,这样我反而放心。”&lt;/p&gt; 司徒念听到薛靖七到现在还在哄她,鼻子更酸了,心里却暖暖的。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温暖这么好,虽然老爹也很宠她,但是老爹终究是不明白女儿家心思,总是好心办坏事,让她哭笑不得,接受无力。&lt;/p&gt; 在这热闹的街市走着,薛靖七却忽然听到了一个违和的声音,一个不属于繁华的声音。扭头一看,琅琅的读书声正从前方那边的一个书塾传来,不由得心下新奇,一般书塾不都是位于安静偏僻的地方吗,怎会在闹市中有一处?想着便走了过去。&lt;/p&gt; 现在这个时辰似乎是午休放课,很多书生打扮的少年从书塾的屋门涌了出来,清一色的白衣,让薛靖七感觉赏心悦目、清雅别致。&lt;/p&gt; “真是有趣,竟有书塾建在这闹市之中。”薛靖七笑道。&lt;/p&gt; 司徒念也凑过来,解释道:“因为那些孩子大多住在这大街后面的巷子里,来这里念书比较方便嘛,为人父母的也比较放心让他们自己来书塾。如果在郊外,万一有个豺狼虎豹或者山贼恶匪的,也不安全呀。”&lt;/p&gt; “说的也是。”薛靖七认真地点点头,但目光仍然不离书塾的人群,她总觉得好像这里会有什么人出现似的。&lt;/p&gt; “薛大哥,前面就是天一酒楼,我们去吃午饭吧,这顿可是说好了我请的。”司徒念笑意盈盈地拽住薛靖七的衣袖,后者则点点头,跟着司徒念去往酒楼。&lt;/p&gt; “姐!今天中午有什么好吃的呀!”一个较为壮实的少年,一身书生打扮,正是这书塾里的学子,正对着台阶上一个白色的背影笑吟吟喊道。&lt;/p&gt; 台阶上的那个白衣的姑娘,此时怀中正抱着一小摞书册,和教书先生说着话。&lt;/p&gt; “你这丫头每日抽时间来帮我这么多忙,却分文不要,只想要书看,真是个好学的好孩子啊。”教书先生笑吟吟说道。&lt;/p&gt; 那白衣的姑娘笑着道谢,然后转身走下台阶,向那个少年走去。&lt;/p&gt; 只见那姑娘长发一部分用发带绾起,一部分自然地散落在脑后。一身粗布白衣,却穿出了气质出尘的感觉。身子清瘦,眉眼干净明亮温暖,正是阿卓。&lt;/p&gt; “你这傻小子只关心吃吃吃,什么时候能分点注意力到读书上啊。”阿卓嘴上虽是嗔怪,但却伸手摸了摸那少年的脑袋,温暖的笑容,能融化这世间的山川冰雪。&lt;/p&gt; “虽然不想让你再这样胖下去,但知道你不吃肉会死人,所以我还是给你做了糖醋里脊。”阿卓将书册放在一旁,从饭篮中拿出碗筷和饭菜来,无可奈何却又带着宠溺地说道。&lt;/p&gt; “嘿嘿,我就知道老姐最爱我了。”少年一边狼吞虎咽地扒着饭,一边笑嘻嘻说道。&lt;/p&gt; “慢点吃,要噎着了……”阿卓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弟弟。&lt;/p&gt; 入夜后,司徒念的房间里。&lt;/p&gt; 司徒念正单手撑着下巴,盯着面前的烛焰,发着呆。&lt;/p&gt; 从昨天下午初遇薛靖七后,到现在,才两天的时间,竟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薛靖七帅的一面、温柔的一面、细心的一面、武功超绝的一面、坚强勇敢的一面、有勇有谋的一面、温暖的一面,一幕幕在眼前回放。&lt;/p&gt; 如果薛大哥将来被人误会,与整个武林为敌,她也会不离不弃地守在他身边的。&lt;/p&gt; 想着想着,司徒念自顾自傻笑起来。&lt;/p&gt; 在旁边给司徒念收拾床铺的丫头明月,看到自家大小姐在痴痴地发着呆,还一直在傻笑,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lt;/p&gt; “小姐,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一脸思春的表情……”明月来到司徒念面前,讪讪说道。&lt;/p&gt; 司徒念竟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听到明月说话。&lt;/p&gt; 正欲再说些什么的明月,此刻突然发现滚烫的蜡油已经滴了司徒念一手,而司徒念却全然不知,于是惊呼,“小姐你的手!”&lt;/p&gt; 司徒念猛地回过神来,这才看到自己的手竟然已经被蜡油滴满,惊呼一声,跳起身来,一面甩着手掌一面大喊道:“烫烫烫烫烫烫!”&lt;/p&gt; 明月急忙拿来处理烫伤的药,一面吐了吐舌头,俏皮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在想薛少侠啊,想得这么入神。”&lt;/p&gt; 司徒念面色一红,不承认道:“才没有。”&lt;/p&gt; 明月看到司徒念的神情已然确认了答案,但是却小心翼翼地泼了一盆冷水,“小姐……我今天给老爷送茶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老爷跟杨掌门说,要去唐家给你说亲事。”&lt;/p&gt; “你说什么?!”司徒念大吃一惊,猝不及防被雷劈的感觉。&lt;/p&gt; “就是你之前心心念念的唐川柏公子。”明月补充道。&lt;/p&gt; “我爹怎么总喜欢乱点鸳鸯谱啊!谁心心念念他了!”司徒念拍案站起,却又伤了刚被烫伤的右手,痛得挤眉弄眼。&lt;/p&gt; 她明天一定要找爹说清楚,这终身大事可不能开玩笑啊!&lt;/p&gt; 薛靖七的屋子。&lt;/p&gt; “小七!你女扮男装真的闯出祸了!你看看那司徒念,现在已经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巴不得以身相许。万一她知道真相,恐怕受不了这个刺激啊!”楚中天唉声叹气地对薛靖七抱怨道,另一方面他很生气,他对薛靖七正常的关心,在其他人眼里都变成了他断袖。&lt;/p&gt; “……呃。”薛靖七抱着手臂靠在墙上,她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怪,你不够英俊风流潇洒倜傥,吸引不到她,她反而把注意力放到了我身上。”&lt;/p&gt; “耻辱啊耻辱啊,我一个纯正的爷们儿对姑娘们的吸引力竟然还比不过你!”&lt;/p&gt; 薛靖七笑而不语。&lt;/p&gt;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女的?”楚中天眯起眼睛,一边说着,一边大摇大摆地一步步靠近薛靖七。&lt;/p&gt; “……”薛靖七一挑眉,不知道楚中天为什么这么说,无言以对地倚在墙上,“你说呢?”&lt;/p&gt; “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楚中天暧昧地笑着。&lt;/p&gt; 薛靖七疑惑地看着楚中天,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名堂,看着他神情古怪地一步步向她走来,心里也打起了鼓。&lt;/p&gt; 楚中天忽然身子前倾,向前伸出双臂,抵住墙壁,将薛靖七圈在自己的臂弯里,两人的面庞只相距十公分,彼此的呼吸都能明显地感受到。&lt;/p&gt; 薛靖七倒是吃了一惊,算是受到了惊吓,一时之间也愣住了,就静静地注视着面前放大很多倍的楚中天。&lt;/p&gt; 楚中天轻笑一声,霸道邪魅狷狂地对薛靖七问道:“紧不紧张,心不心动?”&lt;/p&gt; “……”薛靖七一愣之后,终于知道了楚中天所谓的试探是什么。然而,除了那一瞬间的惊吓,她真的不紧张也不心动。&lt;/p&gt; 可能和楚中天太熟了吧……&lt;/p&gt; 薛靖七注视着楚中天的眸子,情不自禁笑了一下。&lt;/p&gt; 楚中天一愣,问道:“你笑什么?”&lt;/p&gt; 猝不及防地,薛靖七眼带笑意,忽然身子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只剩不到五公分,鼻尖和双唇,更是近在咫尺。&lt;/p&gt; 薛靖七深情地注视着楚中天,霸道邪魅狷狂地轻声说道:“紧不紧张,心不心动?”&lt;/p&gt; 薛靖七的气息完全扑在了楚中天的脸上,楚中天第一反应只觉得痒痒的,然后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容颜,心脏漏了一拍,几乎是一瞬间,心头的鲜血上涌,涨红了整张俊脸,呼吸也开始不正常起来。&lt;/p&gt; 此刻的楚中天完全可以趁其不备吻上心心念念的薛靖七,然而此刻的他,大脑已经完全麻木了,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心如鼓擂地看着面前的薛靖七,不知所措。&lt;/p&gt; 薛靖七看到楚中天的反应,忍俊不禁,打了个哈欠,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推开了他,向床边走去。&lt;/p&gt; “别闹了,该睡了,乖。”&lt;/p&gt; 愣了好久,楚中天回过神来,却忽觉鼻子一热,急忙伸手捂住了口鼻,夺门而出。&lt;/p&gt; 留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薛靖七,对楚中天的背影眨眨眼睛,而后会心的一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十章 暗流涌动阴阳谋 昏暗的甬道里,响起了三三两两的脚步声,石壁侧壁上摇摇晃晃的烛火,忽的全部倒向一个方向,明明灭灭。&lt;/p&gt; 三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神情严峻,手持长剑,沉默地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个明亮些许的大堂,在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头戴兜帽的人影面前,齐齐单膝跪下,神色紧张。&lt;/p&gt; 那个身穿黑色斗篷,兜帽遮住容颜的男子听到了声音,转过身来面对这三个任务失败的杀手,神情在兜帽的阴影下,看不真切。&lt;/p&gt; 神秘男子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一身红衣容貌妖冶的女子,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lt;/p&gt; “属下无能,未能完成任务,还负了伤,请宗主责罚!”乾沉默了片刻,一字一顿说道。&lt;/p&gt; 兑和巽屏住呼吸,也一齐说道:“请宗主责罚!”&lt;/p&gt; “这是你们第一次失手。”神秘男子声音沙哑,冷冷地看着三人,“几个毛孩子竟然还能伤到你们?尤其是你,乾。以你的功夫,在整个武林都是佼佼者,竟然会被一个闻所未闻的毛头小子给打成重伤。”&lt;/p&gt; “看来现在的江湖后辈不容小觑呀。”红衣女子笑道。&lt;/p&gt; 乾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解释道:“唐家和司徒家的那两个毛孩子还不足为惧,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山野小子,功夫好得很,尤其是那个叫薛靖七的。年纪轻轻,竟已有剑气,并且内力有一种至阴至寒的霸道力量,直窜入我的身体中,就像是中了寒毒一般。”&lt;/p&gt; “这个薛靖七长得俊吗?我可真想把他捉来好好蹂躏蹂躏。”红衣女子掩嘴笑道。&lt;/p&gt; “坤,不可戏言。”乾毕竟还是作为杀手的首领,位居坤之上。一向冷静理智、谨言慎行的他,从不容许其他杀手在宗主面前说笑。&lt;/p&gt; 红衣女子只是笑笑,并未再说话。&lt;/p&gt; “他们两个是什么底细?”神秘男子问道。&lt;/p&gt; “那个叫楚中天的,自称是……是罡气盟盟主楚立的儿子,但属下觉得他是在撒谎。那个薛靖七,属下就不知道了……”&lt;/p&gt; 神秘男子闻言心中一动,背起手踱了几步,似乎是在思索刚刚乾所说的话。&lt;/p&gt; “去查,查出这两个人的底细。另外,这段时间就不要行动了,以免暴露身份。”&lt;/p&gt; 乾、巽、兑三人领命。&lt;/p&gt; “这是第一次失手,就不罚你们了。下次行动将功补过,若还失败,就去无间地狱领罚吧。”神秘男子仍是冷言说道。&lt;/p&gt; 三人听到无间地狱这四个字,瞬间变了脸色,忍住内心的恐惧,叩谢宗主。要知道进了无间地狱,就不可能囫囵个地出来,能不死在里面,就是命大了。&lt;/p&gt; 天罗堂的一个宽敞豪华的屋子里,一个身着玄色衣袍,蓄着络腮胡的男子,正斜靠在床头,衣襟半敞,左右臂弯里各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调笑着喝着酒。&lt;/p&gt; “笃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堂主,李珀求见。”&lt;/p&gt; “进来。”罗老大高声道。&lt;/p&gt; 一个身材瘦长的男子推门进屋,走到罗老大面前,给罗老大使着眼色。&lt;/p&gt; 罗老大会意,坐起身来,挥挥手让两个女子离开屋子,却又在她们起身时又趁机揩了一把油。然后玩弄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笑吟吟看着李珀道:“李香主,有何事啊。”&lt;/p&gt; 李珀得意地笑道:“堂主你可知,现在差不多整个江湖都把矛头对准了白云宗,很快,不用我们动手,它白云宗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分崩离析,而其他的帮派都不足为惧,然后我们天罗堂就可以坐稳魔教老大的位置了。”&lt;/p&gt; 罗老大也跟着大笑起来,但是又自顾自摇了摇头,对李珀笑道:“李香主不可大意,自古都有唇亡齿寒的说法,若白云宗被灭了门,那下一个矛头就会指向我们,那可就不妙了。所以最好让白云宗分崩离析,但又还留着那个外壳儿,也好给我们挡挡风头。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够,还不够与整个白道为敌。”&lt;/p&gt; “堂主英明。”李珀谄媚地笑道。&lt;/p&gt; “哼,当年与试剑山庄一战后,白云宗已元气大伤,乾秦那家伙也不知所踪,多半是死了吧。没有乾秦撑着这个白云宗,我看他们还能嚣张多久!”罗老大恶狠狠地说道。&lt;/p&gt; “不过那石秋风还是不容小觑的,论武功论谋略,都不输于乾秦。现在白云宗群龙无首,是乾秦那乳臭未干的儿子,在镇着宗主之位。有石秋风的辅佐,恐怕要他们气数将尽,还要等上几年啊。”李珀皱眉道。&lt;/p&gt; 罗老大眯起眼睛,冷笑道:“恐怕那石秋风也是司马昭之心,乾秦那儿子小小年纪懂什么,多半是被当作傀儡。就让他们窝里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就好。”&lt;/p&gt; 罡气盟。&lt;/p&gt; “钰儿他人呢?”一个蓄着短须,身着金丝绣边的暗红流云长袍,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霸气的中年男子,对身旁一个的书童打扮的青年沉声问道。&lt;/p&gt; 此人正是罡气盟盟主,楚立。&lt;/p&gt; 此刻来到楚子钰的屋子,正想视察他读书的情况,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于是寻来他的贴身书童,询问楚子钰的踪迹。&lt;/p&gt; 那个书童看到屋子里空无一人,惊慌道:“刚刚公子还在里面读书的,让我去给他沏壶茶来,可怎么转眼间人就没了……会不会是有事出门了。”&lt;/p&gt; “这臭小子!整天不学无术,马上就是试剑大会了,各门各派的子弟都在勤练武功,而他呢,整体变着法子偷溜出去玩!”楚立怒喝道,吓得书童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lt;/p&gt; “你跪我做什么?还不快找人,去把他给我找回来!”楚立无可奈何地喝道。&lt;/p&gt; “是是是,小的立刻就去!”书童不利索地爬起来,叫上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四处去寻。&lt;/p&gt; 一个衣着靛青色窄袖长袍,腰间还挂着一块通体莹润的玉佩的男子,正趴在屋檐上,看到书童带着一众随从跑出了罡气盟,不由得神色一紧。&lt;/p&gt; 看到那些人并未发现自己,而是急冲冲在前方拐角处拐了弯,嘴角一扬,翻身跃下,拔脚就跑,只不过拐进了另一个巷子。&lt;/p&gt; 随从在那条巷子里没有发现人,于是原路返回跑向另一条巷子,正是楚子钰走的方向。拐来拐去,发现通往了一条热闹的大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可真不好找。&lt;/p&gt; 忽然,眼尖的书童在前面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靛青色,“公子在前面!”大喊一声,随从们也匆匆追杀去,拦住那个人。&lt;/p&gt; 那人转过身来惊慌地看着这么多人,脸却不是楚子钰。&lt;/p&gt; 书童一惊,认错人了?但是仔细打量这身衣服,确实是公子的。&lt;/p&gt; “你这身衣服哪儿来的!”&lt;/p&gt; 那人战战兢兢答道:“一个公子送给小人的,还给了我一些银两。”&lt;/p&gt; 书童气急败坏,“那那个公子往哪个方向走了!”&lt;/p&gt; 那人摇摇头,“我,我也没留意。”&lt;/p&gt; “哎真是的,继续找!大家分散开继续找!找不到回去没有好果子吃!”书童焦急地掉头继续挤入了人群,四处寻觅着楚子钰的身影。&lt;/p&gt; 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楚子钰穿着粗布麻衣,头戴竹笠,用手拉低笠檐,看着跑过去的随从们,得逞地笑着,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lt;/p&gt; “自由的空气啊!”楚子钰伸了一个懒腰,“父亲也真是过分,把我囚禁在家中,整天就知道让我读读读,练功练功练功,真没劲儿。这罡气盟盟主之子当得可真是憋屈。”&lt;/p&gt; 四周打量着繁华的扬州城,楚子钰的目光停在了长乐赌坊的招牌上,嘴角一扬,摘下竹笠扔在了一个不明显的角落,活动了下手指的关节,然后大摇大摆走了进去。&lt;/p&gt; 楚立管教他管教的很严,不允许他踏足妓院、赌坊等下流之地,说要是让他知道了,就打断他的腿。但是楚子钰觉得这些地方那么好玩,哪里下流了,父亲就是为了他自己的脸面,正道大侠、罡气盟盟主的名声!&lt;/p&gt; 他很少走动江湖,应该没几个人认识他。并且今天还穿着这粗布麻衣,应当是不会被正道人士发现他的身份的。想到这里,楚子钰壮了胆子,三部化作两步走,一掀画着“赌”字的布帘子,闪身进了赌坊。&lt;/p&gt; “大!大!大!大!”&lt;/p&gt; “小!小!小!小!”&lt;/p&gt; 赌徒们卖力地喊着,眼珠子死死盯住那个不断摇着的筛子,渴求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lt;/p&gt; “开!小!”东家得意地宣布。&lt;/p&gt; 一个伙计麻利地将堆成一堆的金银和铜钱全部划到一边,同时还伴随着输了钱财的哀嚎声和赢了钱财的狂笑声。&lt;/p&gt; 楚子钰兴奋地挤入人群中,来到桌前,伸进怀里掏出一把碎金子,拍在桌上。&lt;/p&gt; “我买小!”&lt;/p&gt; 东家和伙计见到是个肥羊,得意一笑,互相使了个眼色。&lt;/p&gt; “好嘞!这位公子押小!如果摇出来的是小,那公子你可赢大了!”东家看着大多数人买了大,于是笑着对楚子钰说道。&lt;/p&gt; 楚子钰兴致勃勃地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lt;/p&gt; “开!大!哎呀,竟然是大!”东家一脸惋惜地说道。&lt;/p&gt; 伙计把楚子钰的碎金子都划到另一边,然后笑道:“公子你输了,你押的是双倍,所以你还要再掏同等的金子出来。”&lt;/p&gt; 楚子钰有些失望,但是既然敢来玩,他必定是玩得起的,于是伸手往怀里一掏,把剩下的碎金子都放在了桌上。&lt;/p&gt; “这不够啊,还差呢。”东家看了一眼碎金子的数量,说道。&lt;/p&gt; 楚子钰皱了皱眉,伸手去拿钱袋。钱袋里可是有好几锭金子的。&lt;/p&gt; 忽然,楚子钰脸色一变,摸了半天竟然摸不到钱袋。仔细一想,竟是在给那樵夫衣服时,忘记了把钱袋解下来了,只顾着把玉佩和怀里的金子拿出来。&lt;/p&gt; 东家和伙计见到楚子钰的神情,大致知道了什么情况。毕竟在赌坊里赌钱却拿不出钱的,大有人在。&lt;/p&gt; “没钱还敢来赌?!”东家瞬间收起了谄媚的笑脸,冷冰冰地看着楚子钰。&lt;/p&gt; “我有钱,只不过钱袋刚刚丢了,要不我回去拿。”楚子钰解释道。&lt;/p&gt; “回去拿?你小子是想趁机逃跑吧!这种把戏老子见多了!”伙计恶狠狠地说道。&lt;/p&gt; “我看公子你这块玉佩不错,你把它留下,可以放你走。”东家注意到了楚子钰刚刚从怀里找银子时掏出的玉佩,成色很不错,价值不菲。&lt;/p&gt; 楚子钰脸色一变,坚决道:“不行,这是我娘给我的。”&lt;/p&gt; “那你不留下条胳膊腿,就别想走!给我打!”东家一声喝道,几个伙计围上来,拳头打向楚子钰。&lt;/p&gt; 楚子钰神色一冷,飞起一脚踢向一个伙计的胸口,后者直接飞了出去,砸烂了一张椅子。又挡住了一个伙计的拳头,一拳击向他的心口,将那伙计打倒在地。&lt;/p&gt; “哟呵,看不出来还是个练家子。但我们长乐赌坊也不是吃素的!阿二阿三!过来收拾这个混小子!”&lt;/p&gt; 话音刚落,两个彪形大汉不知从何方忽然出现在楚子钰面前,两把大刀迎面向楚子钰砍去,四周的赌徒纷纷散开,到别的桌子继续赌,这种情形早已见多不怪。&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十一章 楚子钰初遇靖七 看到迎面劈过来的两柄大刀,楚子钰心里暗骂一声,以一敌多就罢了,还要让他空手夺白刃,太没有江湖道义了吧!不过跟赌坊的这些下流人,还有什么道理可讲的。&lt;/p&gt; 楚子钰身体向后一个平移,两手发力一捏两把刀的刀背,想要学楚立那样,扳断刀身,抑或是卸了他们的兵器。谁知那两个彪形大汉的力气大得很,他竟然失败了,只是堪堪顿住了他们的刀势,却已经用尽了全力。&lt;/p&gt; 其中一个彪形大汉猛地一收刀,一脚向楚子钰的胸口踢去,后者猝不及防被踹到,整个人飞出了赌坊,在门口的石阶上重重落地。&lt;/p&gt; 眼看两个大汉的刀再次向他的身上砍去,楚子钰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飞起一脚踢中了其中一把刀的刀身,终于成功地踹飞了一把刀。然而另一把刀呼啸横劈过来,楚子钰还来不及得意,急忙闪身一躲,却没有提防身后那个大汉的铁拳,被一拳击向后背,气息一滞,双臂一挡紧接着朝面门招呼来的大刀刀背,整个人踉跄摔倒在地。&lt;/p&gt; 妈的,这两个人是武林中人,铜筋铁骨,力大如牛,他大意了。&lt;/p&gt; 楚子钰嘴角开裂出血,啐了一口正欲爬起身再打,却已被两个大汉拧住了手臂,死死按在了地上,竟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lt;/p&gt; 东家冷笑着走出赌坊,蹲在地上玩味地看着一脸不服的楚子钰,伸出手在他的怀里摸了摸,拿出那块白玉玉佩来。&lt;/p&gt; “王八蛋你还我玉佩!”楚子钰一惊,咆哮着,挣扎着,死死地瞪着那个东家。&lt;/p&gt; “呵,本事不大,脾气还不小,还敢骂老子!”东家一拳打向楚子钰的脸,后者本已开裂的嘴角更是流了血。&lt;/p&gt; “你敢动我?!我爹可是罡气盟盟主楚立!你若不赶快放了小爷,还了玉佩,给小爷赔礼道歉,小心小命不保!”楚子钰此刻受制,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般气,于是也不再怕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份,只想借此恐吓那赌坊的东家,让他跪地求饶。&lt;/p&gt; “真是好笑,就你这副德行,也不撒泡尿照照,还敢冒充罡气盟盟主的公子?!”东家看着楚子钰一身粗布麻衣,而且功夫这么差,怎么可能是威震江湖的罡气盟盟主楚立的儿子,于是更加猖狂地笑道,“本来想打你一顿拿走你的玉佩抵债就够了,结果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就把你的一只手留下来吧!让你不自量力来赌!”&lt;/p&gt; 话音刚落,拧住楚子钰右胳膊的大汉用力地将他的右手扳到了前面,死死地按在地上。而东家正冷笑着拿着一把锋利的刀蹲在楚子钰面前,刀锋比量着他的右手手腕,似乎是在发愁从哪里斩断比较美观。&lt;/p&gt; “混蛋!你敢动我!”楚子钰又怒又惧地奋力挣扎着,脑门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无奈根本挣脱不了。&lt;/p&gt; 大街上的路人对此指指点点,却都没有停下脚步,也许是见惯了赌坊的这种行为,也许是有心无力也不敢招惹赌坊的人,也许是觉得赌徒自作自受不值得同情。&lt;/p&gt; 楚子钰已经汗如雨下,看到那闪着寒光的刀锋离自己的手越来越近,而周围的路人却都视而不见,不由得心凉,也悔恨自己从来都不听父亲的话好好练功,自己偷溜出来玩。他从未如此迫切地希望,他的书童和随从能够找到他。&lt;/p&gt; 东家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高举刀子用尽全力向楚子钰的右手手腕砍去,寒光一闪,手起刀落!&lt;/p&gt; 忽然一枚石子飞来,在刀子落下的一瞬间击中了刀刃,力道竟然大得在刀刃上溅出火星,直将东家手里的刀子击飞了出去,“当啷”一声掉在地上。&lt;/p&gt; 楚子钰猛地睁开了眼,心有余悸而又欣喜若狂地抬起头来。&lt;/p&gt; 东家面色一变,忽的站起身来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白衣青年,怒火中烧,指着薛靖七破口大骂道:“又来一个多管闲事不要命的!来人!给我一并抓起来!”&lt;/p&gt; 薛靖七眸子暗了暗。&lt;/p&gt; 她今天难得清闲甩开了众人自己出来到大街上走走,却不料撞见了这么一桩欺负人的事情。本来想出手制止赌坊那伙人去伤那可怜的赌徒即可,毕竟就算赌输了还不起债也用不着去砍人家的手啊。这帮家伙竟然还想一起绑了她,真是无可救药,今天不好好教训一下他们,还不知道以后要欺负多少穷苦百姓。&lt;/p&gt; 七八个伙计冲出赌坊,抄起家伙一起朝薛靖七攻来。&lt;/p&gt; 楚子钰也担心地看着这个白衣青年,生怕这个救兵也被抓起来。&lt;/p&gt; 薛靖七冷笑一声,并未拔剑,右手横起剑鞘,灌注内力向前用力一掷,剑鞘呼啸飞过,打在了前面四个伙计的胸前,剑鞘威力无穷,产生的气劲将四个伙计撞得连连后退,硬是又带倒了后面的四个伙计,顿时,八个人向后跌作一团,痛呼着摔倒在地。&lt;/p&gt; 东家还未反应过来,薛靖七已经飞身上前左手抓住了剑鞘,右手利落地拔剑出鞘,寒光一闪,东家只觉脖颈一凉,低头一看,薛靖七的长剑已然横在了他的颈间,一瞬间面如白纸,身子也像筛子一般剧烈抖了起来。&lt;/p&gt; “少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道错了……少侠饶命啊!”&lt;/p&gt; 两个彪形大汉不知所措地看着东家,但却仍然死死按住楚子钰。&lt;/p&gt; 楚子钰却看呆了,电光火石之间,只有一招,这人竟一招制敌!&lt;/p&gt; “还不放人!”薛靖七冷冷道。&lt;/p&gt; “你俩愣着干什么!快放人啊!”东家一边慌慌张张地朝两个彪形大汉喊着,一边哆哆嗦嗦赔着笑说道,“少侠你的剑离远点……马上就割到了……”&lt;/p&gt; 那两个大汉犹豫着,松了手,站起身来。楚子钰急忙爬起身来,一边干咳着掩饰着自己的狼狈,一边拍着衣服上的尘土。&lt;/p&gt; 薛靖七放下剑来,收剑归鞘。&lt;/p&gt; “这位仁兄,他抢走了我娘给我的玉佩……”楚子钰一边发着抖,一边委屈地对薛靖七说道。楚子钰心道现在行侠仗义的侠士都是同情穷苦人的,索性他就装一回穷苦人,让这个少侠帮他帮到底。&lt;/p&gt; 薛靖七对东家伸出手来,后者则一脸不情愿地看着她。&lt;/p&gt; “少侠不是我说,您救人归救人,但不能坏了我们长乐赌坊的规矩啊……他赌输了,欠了钱,拿值钱的东西抵债是天经地义的啊。”&lt;/p&gt; “那是他娘留给他的,这种东西你也好意思要?他欠你多少钱,我给。”薛靖七皱眉说道。&lt;/p&gt; 楚子钰一愣,这个大侠怎么这么傻,以他的武力,完全可以直接讨回玉佩,还还什么钱啊!&lt;/p&gt; 那个东家将玉佩从怀中掏出来,小心翼翼地瞅着薛靖七,说道:“十五两。”&lt;/p&gt; 薛靖七眉头一皱,自己的盘缠就剩二十几两了,十五两银子比上次她看中的那个纹龙玉佩还要贵。可是,帮人一定要帮到底。于是咬咬牙,从怀中取了十五两银子扔给了东家,那个东家心满意足地接过银子,把玉佩给了薛靖七。招呼着伙计们回了赌坊。&lt;/p&gt; “小兄弟,给。”薛靖七笑着将玉佩递给楚子钰。&lt;/p&gt; 楚子钰本身就穿着粗布麻衣,刚刚的打斗脸上又蹭上了灰,还有嘴角的血,乍一看完全就是个穷苦的小子。&lt;/p&gt; 楚子钰一边点头道谢,一边伸手去接玉佩。&lt;/p&gt; 取过玉佩的同时,楚子钰的手无意中碰触到了薛靖七的手指,只觉细腻光滑柔软无骨,不由得怔愣了一下,心中有了丝奇怪的想法。&lt;/p&gt; 薛靖七却是全然不知,问道:“我看小兄弟不像是有钱人,为何来这凶险的赌坊赌钱?以后还是不要来了,我看那赌坊的人都不是善类。”&lt;/p&gt; 楚子钰忽然出言道:“其实你刚刚不必给他们钱的,他们赚的钱都是靠出老千赢来的,都是黑心钱。”&lt;/p&gt; 薛靖七一愣,没有料到这小兄弟会突然这么说。&lt;/p&gt; 楚子钰顿了顿,剧烈地咳嗽了几下,然后继续说道:“多谢仁兄出手相救,我爹走的早,我娘又病重,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要吃饭,而我已经没有钱了,就拿着为数不多的盘缠,来赌坊试试运气。如果我赢了,那我娘治病的钱,我弟弟妹妹吃饭的钱,都有了,谁知道……”楚子钰说着就要哭出来,甚是可怜。&lt;/p&gt; 没想到在扬州城这么富庶的地方,也有如此贫苦的人家。薛靖七同情地看着楚子钰,将仅剩的八两银子,又拿出五两来,塞到楚子钰的手中。&lt;/p&gt; “可惜我也没有多少钱,这些银两你收下,去给你娘治病,给你弟弟妹妹买吃的。以后不要来赌坊了,自己做点小本生意吧。”&lt;/p&gt; 楚子钰没想到薛靖七竟能大方到如此地步,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lt;/p&gt; 薛靖七从楚子钰刚刚的咳嗽声中能够猜到他是受了内伤,而普通的大夫又哪里能医治,顶多治治外伤。“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吧。我看你也受了内伤,我可以帮你疗伤。”&lt;/p&gt; 楚子钰先是一惊,然后眼珠转了转,罡气盟肯定是不能回的,可是让他去哪里找个家来蒙骗薛靖七……走一步算一步吧。“谢谢恩公,恩公跟我来。”楚子钰再次弯腰道谢,领着薛靖七往郊外的小溪走去。&lt;/p&gt; 溪水潺潺,楚子钰捂着胸口艰难地走着,薛靖七则持剑在后面跟着。&lt;/p&gt; 这小兄弟住的很偏远啊……&lt;/p&gt; 忽然楚子钰痛呼一声,剧烈咳了起来,脸色煞白,停住了脚步。薛靖七一惊,急忙伸手搭上楚子钰的右手脉门,脸色一变,按着楚子钰坐下来。&lt;/p&gt; “坐,我给你调息。”&lt;/p&gt; 楚子钰坐下后,薛靖七也在他身后放下剑来,盘膝而坐,聚起真气,单手抵住了楚子钰的后心,将自己的真气渡给楚子钰。&lt;/p&gt; 其实她是在冒险,毕竟她的内伤才刚痊愈不久,不宜再运功。但是她却觉得,这种小事,应该不会有什么。&lt;/p&gt; 楚子钰感觉后心处有一股暖流窜进体内,压住了他紊乱的内息,不禁有些惊讶这人的内功也好得很。&lt;/p&gt; 薛靖七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时,方才撤了手,收回了真气,也顺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lt;/p&gt; 后心上的温暖忽然撤走,楚子钰内心竟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他此刻忽然有了一个荒诞的想法,如果这白衣青年是个姑娘该有多好。他从来没遇到这么善良的人,善良到,有点傻。&lt;/p&gt; “你感觉怎么样,胸口还痛吗?”薛靖七起身来到楚子钰的面前,关切问道。&lt;/p&gt; 楚子钰惊喜地站起身,深呼吸了几口气,对薛靖七笑吟吟地说道:“好神奇,真的一点都不痛了!太感谢你了!”&lt;/p&gt; 薛靖七一笑。&lt;/p&gt;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我可以自己回家的,不劳烦仁兄啦!”楚子钰知道薛靖七想送他回家的本意就是要给他疗伤,所以他故意引发伤势,在路上就让薛靖七替他疗伤,这样就可以不必再继续撒谎了。&lt;/p&gt; 薛靖七点点头,“好,那我就回去了,你一个人小心点。”说罢转身正欲离开。&lt;/p&gt; “还未请教恩公大名!”楚子钰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朝着薛靖七的背影喊道。&lt;/p&gt; 薛靖七闻言,回头一笑道:“区区贱名,何足挂齿。将来有缘,必会再见。”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楚子钰的视野。&lt;/p&gt; 楚子钰看着薛靖七的渐去渐远的背影,嘴角一勾,“我们一定会再见的。”&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十二章 唐川谷真相大白 “逆子!”楚立怒火中烧,举起手中的棍子便是毫不留情地朝着正在罚跪的楚子钰的后背抡去,“咔嚓”一声,楚子钰皱紧眉头咬着牙身子一颤,那木棍竟断为两截,而后者则体力不支身子一个前倾,双手撑了下地面,复忍痛直起了身子,继续长跪。&lt;/p&gt; “不打断你几根骨头,你就不长记性!给我跪满四个时辰!”楚立余怒未消地将剩下的半截木棍猛地向地上一掷,拂袖而去。&lt;/p&gt; 强忍着后背剧烈的疼痛,楚子钰不服气地抽了抽嘴角,像是轻蔑,又像是庆幸。他并没有将实情告诉楚立,而是信口胡诌道,他在客栈与一群江湖人士起了争执,以致动了手,因为敌众我寡,所以脸上也挂了彩。如果让楚立知道了他去赌钱并且功夫不敌还被抓起来差点砍了右手,就不仅仅是跪祠堂和挨一棍子这么简单了,他很有可能被打得几个月下不了床。&lt;/p&gt; 楚子钰落寞地跪在那里,在这四个时辰里,他又渴又饿,骨头就像散了架,也不敢偷着起来休息一下。想到这二十年来,楚立的疾言厉色,望子成龙,他不禁有些怅惘和失意。&lt;/p&gt; 娘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得急病去世了,而从那以后,楚立对他的态度也开始转变,不再宠溺他,不再陪伴他,不再对他笑,而是日渐严苛,日日逼他读书习武,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像他自己一样的文武全才。但是,他根本不喜欢这些,抑或是说,因为楚立的严苛,他开始抵触这些。而这更是激起了楚立的失望和愤怒,对他更是再也没有笑容。&lt;/p&gt; 在一定程度上,楚子钰觉得自己是缺失父母之爱的。&lt;/p&gt; 至于交心的朋友,他也一个都没有。同龄的武林世家子弟,心里是看不起功夫差劲的他的,表面上的熟络和友好,也只是卖他父亲一个面子,因为他是威震江湖的罡气盟的盟主的儿子,也仅仅如此罢了。&lt;/p&gt; 其他阶层的人,他也没有机会接触到,更别提交什么朋友。&lt;/p&gt; 就连和他朝夕相处的书童,也只是毕恭毕敬、谨言慎行,和他只是单纯的主仆关系,从不敢逾距。&lt;/p&gt; 就这样孤独而又缺爱地活了二十年的他,在今天遇到了一个,萍水相逢却能拔刀相助的人,为帮助他不惜散尽钱财、消耗真气为他疗伤的人,能对他温暖地笑的人。就像是被乌云笼罩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地,忽然有一束日光射透了云层,普照大地。&lt;/p&gt; 他很想结识他,和他成为交心的朋友。这种念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更加炽烈。&lt;/p&gt;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lt;/p&gt; 作为一个常年习武之人,那个白衣侠客的手指,却不同于普通男子的指节粗大、皮肤粗糙,而是那么的修长好看、光滑细腻、柔若无骨,虽然他只是无意碰触了一瞬,但却印象深刻,久久在脑海中回荡。还有他言行举止间散发出来的温柔气息,他怎么都觉得,不合常理。&lt;/p&gt; 天生敏感细腻的他,此刻忽然有一种直觉,这个白衣侠客其实是一个姑娘。&lt;/p&gt;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猜测,如果下次再见到他,一定要想法子试探试探。毕竟如果是一位姑娘的话,可就不仅仅想做朋友了,他希望她能倾心于他,永远陪伴他,就像今日初见时那样。&lt;/p&gt; 楚子钰想着想着,嘴角终于绽放出一丝笑意,眉目也柔和了许多,不再戾气逼人。&lt;/p&gt; 苏南的唐家。&lt;/p&gt; 唐正读完司徒延的拜帖之后,目光中混杂着惊讶与笑意,又有一丝不解。&lt;/p&gt; 此时,唐川柏正在一堆图纸中,写写画画,时不时还举起一个袖箭匣端详着,似是在改进这袖箭。这梅花袖箭按道理威力无穷,然而却护不了妹妹,轻易地便被杀手化解,他觉得不可思议。&lt;/p&gt; 抬头看看另一边桌子上正在抄写《毒经》的唐川谷,早就去会周公了,左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脑袋,右手中却还依旧捏着毛笔,然而笔尖就那样直直地戳在了白纸上,笔下的墨汁早已晕染成了一大片。&lt;/p&gt; 抄一百遍《毒经》真是难为唐川谷了,让她舞刀弄枪,钻研暗器机关还好,让她抄书……要知道她可是一看书就要栽过去的体质。唐川柏宠溺地笑笑,走过去想要把她抱回房盖上被子睡。&lt;/p&gt; 然而来到唐川谷面前,刚蹲下身子,目光注意到了那一滩墨汁,唐川柏忽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平时他可是被这个淘气的妹妹整惨了,今天忽然想报复一下。于是想伸手蘸了墨汁,想在她脸上画个猪头。&lt;/p&gt; 忽然有下人来报,说老爷让他去大堂,唐川柏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弃继续捉弄唐川谷,用湿毛巾擦去了手指上的墨汁,整了整衣襟,大步流星地出了门。&lt;/p&gt; 还在梦乡中的唐川谷,脸上被画了六条胡须,像只大猫咪。原来唐川柏觉得画猪头太复杂,最后还是恶搞地画了几笔。&lt;/p&gt; 唐川柏来到大堂,看到唐正正背着手等候他。&lt;/p&gt; “爹,找我何事?”&lt;/p&gt; 唐正笑容神秘地转过身来看着唐川柏,缓缓道:“你已二十三岁了,也该成家了,有没有心仪的姑娘?跟爹说说。”&lt;/p&gt; “啊?!”唐川柏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唐正会突然说这种事情。&lt;/p&gt; 看着唐正“慈爱”的目光,唐川柏想了想,老老实实答道:“还没有……”&lt;/p&gt; “川柏,你还记得司徒世伯家的小女儿,司徒念吗?”&lt;/p&gt; 唐川柏想了想,点点头。小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候他才八岁,司徒念才五岁,只记得她可爱的很,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但这份记忆早已模糊不清,而如今已经十五年未见了。&lt;/p&gt; “你觉得她如何。”唐正继续循循善诱。&lt;/p&gt; 唐川柏前后联系,突然明白了唐正所言何意,瞬间红了脸,“爹!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啊!”&lt;/p&gt; “咳咳,是这样的,今天你司徒师伯要来,同我商量你和司徒念的婚事。”&lt;/p&gt; 唐川柏的内心,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婚事是什么个情况?然而还不等他平复心情,大堂外已响起了渐趋渐进的脚步声。&lt;/p&gt; “唐兄,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司徒延在下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大堂,一进门便看见了亘古不变的那一袭墨蓝衣袍,于是一边走向唐正,一边抱拳打趣道。&lt;/p&gt; “司徒兄可别打趣我了。”唐正回敬。&lt;/p&gt; 唐川柏给司徒延鞠了一躬,恭敬道:“世伯好。”&lt;/p&gt; “哎,好孩子。”司徒延笑眯眯地对唐川柏点点头。&lt;/p&gt; “司徒兄为何突然有此想法?我和犬子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唐正笑着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lt;/p&gt; “其实也不突然,令郎不久前曾救过小女一命,小女便一直倾心于令郎了。不过小女可能太过思慕,做了点出格的事情,竟把令郎给吓跑了,惭愧惭愧……”司徒延尴尬地笑笑,捋了下胡须接着说道,“但是我觉得他们很是般配,不想就这样错过一段缘分,所以才有了这个想法。”&lt;/p&gt; 唐正和唐川柏却愣住了,唐正给唐川柏使了个疑问的眼色,后者用茫然的眼神回答了他。&lt;/p&gt; “等等,司徒兄,你是说,前不久犬子救了令爱?”唐正觉得其中肯定有误会。&lt;/p&gt; 司徒延认真地点点头,看到唐正疑问的语气,心里不禁打起鼓来,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lt;/p&gt;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大堂中诡异的气氛,三人纷纷向门口看去。&lt;/p&gt; “爹!我……我可是……追上你了……”司徒念一手叉着腰,一手搭在门框上,气喘吁吁地说道。&lt;/p&gt; 司徒延却是大为吃惊,瞪圆了眼睛,问道:“念儿?!你怎么来了?”&lt;/p&gt; 司徒念?!&lt;/p&gt; 唐正父子二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倚在门框上休息的年轻姑娘。&lt;/p&gt; 司徒念一身鹅黄色的长衫,罩在白色的衣裤外面,配上一双白色长靴,给人一种明亮而又清爽的感觉。快要及腰的长发一部分高高扎起成俏皮的马尾,一部分编成小辫,其他自然地散在脑后。&lt;/p&gt; 真的是女大十八变啊,唐正笑着微微点点头。&lt;/p&gt; 唐川柏却被司徒念惊艳到了,没想到她长大后,是这么的好看。不知为何,竟忽然有些窘迫,脸都微微红了起来。他虽然已过弱冠之年,但为人正直保守,从不寻花问柳,与家中的丫鬟也都保持着以礼相待的距离,除了妹妹,基本没近距离接触过什么姑娘。&lt;/p&gt; 司徒念生无可恋地喘着气,自从昨晚得知老爹要来唐家提亲,一夜辗转不眠,想着大清早去找老爹,把话说清楚。谁知老爹竟然卯时便动身了,而她都不知道唐家在苏南的哪里,只能一路打听,费尽周折才找到这个偏僻的位置。&lt;/p&gt; 还好,还来得及。若是在她来之前,两家已经敲定了婚事,那可就欲哭无泪了。&lt;/p&gt; 司徒念走进大堂,先是对唐正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道了声唐世伯好,然后又一脸歉意地对两位长辈说道:“爹爹,唐世伯,对不起,其实这件事是一个误会,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个样子。还请世伯唤唐公子出来与我见面,我有话想对他说。”&lt;/p&gt; “对了,唐兄,怎么一直没见令郎啊。”司徒延沉默了片刻,默许了司徒念的做法,叫出来好好聊聊,也是个好事,毕竟是孩子自己的终身大事。&lt;/p&gt; 唐正目光更加怪异和迷惑,转头看向唐川柏。&lt;/p&gt; 唐川柏这下彻底搞不懂司徒父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敢情他在这里站这么久,被当成了空气。于是不解地问道:“……在下就是唐川柏,你们……找的不是我吗……”&lt;/p&gt; “!”司徒延和司徒念瞪大了双眼,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是唐川柏,那唐三又是谁!?司徒延也是见过唐三的容貌的,所以一开始就没意识到唐正身边站着的是唐川柏。&lt;/p&gt; “这!唐兄,你究竟有几个儿子?”&lt;/p&gt; 唐正眨眨眼,严肃道:“就一个,活生生站在你们面前呢。”&lt;/p&gt; 司徒念尴尬地一挑眉,暗暗心惊,不会唐三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只是唐门一个杂役吧……&lt;/p&gt; 司徒延也不知所措,难不成搞错了,这个唐三根本不是唐门中人。&lt;/p&gt; “司徒兄,不瞒你说,犬子这几天一直待在家中钻研机关暗器,并未出过门。所以你会不会是,认错了人?”唐正皱眉。&lt;/p&gt; “那些杀手说,他是唐家的公子,所以才没有取他性命……这唐家除了唐门,还有哪个唐家,能吸引起他们的注意……”司徒念蹙眉回忆道。&lt;/p&gt; 唐正和唐川柏闻言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们那日收到的绑架信,也是这么说的。难不成……!&lt;/p&gt; “爹,会不会是川谷……”唐川柏低声对唐正说道。&lt;/p&gt; 唐正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已经基本明白了这个误会是怎么回事,这丫头真是,出去玩还能欠下“风流债”和被人追杀绑架,真是头疼死。&lt;/p&gt; “川柏,去把川谷叫来。”&lt;/p&gt; 司徒延和司徒念吃惊地看着唐正,唐川谷又是谁……&lt;/p&gt;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唐川柏便返回了大堂,身后跟着睡眼惺忪的唐川谷。&lt;/p&gt; “就是他!”司徒念看到唐川谷的身影,就忙不迭地指认出他来。&lt;/p&gt; 可是!让司徒念感觉见了鬼,怀疑人生的是,唐川谷竟然是女的!&lt;/p&gt; 此时的唐川谷,已经换回了女装,一袭蓝色的长衫,长发也放下,披在了脑后,只用一条墨蓝色的发绳松松垮垮地系着。之前就觉得他过于俊秀,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个姑娘家。&lt;/p&gt; “你你你……”司徒念又惊又气又无奈地伸手指着唐川谷。&lt;/p&gt; 唐川谷本来打瞌睡被唐川柏叫醒,硬是拖着她来大堂,说有人要见她,一直处于没睡够的状态。司徒念这一嗓子,彻底吓醒了她,她万万没想到司徒父女会出现在她家里!&lt;/p&gt; 唐川谷感觉到旁边唐正能够杀死人的目光,暗暗哀叹,晚了,这下闯出大祸来了,司徒念竟然还没死心,竟然还找上门来了!一时之间,竟是不知所措,连脚也似乎被定住了,直愣愣看着一脸惊悚的司徒念。&lt;/p&gt; 司徒念从震惊中缓过来,这才注意到唐川谷脸上用墨汁画的猫胡子,于是又突然开始捧腹大笑,却又强忍着没有大声笑出来,硬是笑出了眼泪。&lt;/p&gt; 唐川谷一脸疑惑地看着态度转换如此之快的司徒念,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lt;/p&gt; 唐川柏一惊,完蛋了,带她来之前忘记让她洗脸了,她至今还蒙在鼓里。&lt;/p&gt; 唐正干咳一声,示意唐川谷看自己的脸。&lt;/p&gt; 唐川谷疑惑地去桌子上拿起一杯茶,在水面上看到自己容颜的倒影,忽然发现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六条胡须,竟然还是用墨水画上去的。&lt;/p&gt; “唐川柏!”唐川谷觉得唐川柏一定是疯了,捉弄她就算了,来这种公众场合见人竟然还不告诉她!&lt;/p&gt; “所以,搞了半天,竟然是你家的姑娘赢得了我家念儿的芳心?!这,这,哎,唐兄,真是胡闹。”司徒延尴尬地埋怨道。&lt;/p&gt; “……”唐正顿了顿,汗颜道,“是我教女无方。呃,那司徒兄,既然误会已经解开,那这婚事?”&lt;/p&gt; 司徒延却楞了一下,他来说亲事的初衷就是想和唐家结为秦晋之好,虽然唐川谷是个误会,但是看唐川柏这孩子也挺不错的,不知念儿……&lt;/p&gt; “对不起。”司徒延还未开口,司徒念已经再次对唐正和唐川柏鞠躬道歉,羞涩道,“我已经有了意中人……所以唐大哥纵然再好,恐怕念儿的心里也已经放不下了。”&lt;/p&gt; 唐川柏闻言有些失落,但仍彬彬有礼地对司徒念笑着点点头。&lt;/p&gt; “你已经有了意中人?”司徒延有些不解,这丫头前阵子不是还对唐三念念不忘,甚至去逼婚吗?&lt;/p&gt; 司徒念红了耳根子,沉默着点点头。&lt;/p&gt; “哈哈哈哈是薛少侠是吧。”唐川谷爽朗的笑声戳破了司徒念的少女心事。她那日在树林里,就已看出司徒念对薛靖七倾慕的目光,不过……那楚中天也是这样的目光,她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lt;/p&gt; 司徒念的秘密忽然被公之于众,不由得瞬间涨红了脸,一方面是因为少女的矜持,一方面是因为,唐川谷的口无遮拦!&lt;/p&gt; “你瞎说!”司徒念反驳道。&lt;/p&gt; “我那日看到你对他的倾慕和关心,我就知道,你成功的,移、情、别、恋了。”唐川谷痞痞笑道,感情这方面,虽然她没有体验过,但是看人还是非常准的。&lt;/p&gt; “什么移情别恋!我根本就没有喜欢上你好不,我那日只是跟你开玩笑,谁知竟然把你吓跑了,我不服气不甘心,才去追你的。逼婚逼你个大头鬼啊!”司徒念叉腰对唐川谷不客气地说道。&lt;/p&gt; 众人看着这一对活宝,忍俊不禁。&lt;/p&gt; “哈哈哈,这场误会也是蛮有意思的。司徒兄,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吧,我们也好久都没聚聚了。”唐正笑道。&lt;/p&gt; “好,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司徒延笑叹。&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十三章 试剑前夕中秋夜 今年的试剑大会定在八月十六,寻龙山巅。&lt;/p&gt; 前夕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lt;/p&gt; 天色已晚,扬州城的大街小巷却是灯火通明,繁华热闹,家家户户用竹条扎了灯笼,做果品、鸟兽、鱼虫形及“庆贺中秋”等字样,上糊色纸绘各种颜色,灯内燃烛用绳系于竹竿之上,高竖于瓦檐或露台上,或用小灯砌成字形或种种形状,挂于家屋高处,俗称“竖中秋”,满城灯火不啻琉璃世界。&lt;/p&gt; 司徒府的家丁丫鬟们也忙着喜庆地张罗着挂灯,所悬之灯,高可数丈,将整个府邸映得明亮辉煌。&lt;/p&gt; 灯下的一张八仙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小菜,还有一盘月饼,几壶桂花酒。&lt;/p&gt; 司徒延、司徒皓、杨牧成、易剑臣、白小生、陆夕颜几人坐在桌边,却不见司徒念还有其他的书剑门弟子。白小生看着桌上最中间的那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鸭肉,吞了一口唾沫,但是看到大家都未动筷子,他也只能忍着肚中的馋虫,眼巴巴地看着这道可望不可即的佳肴。&lt;/p&gt; “怎么不见令爱啊?”杨牧成疑惑,这团圆的日子,竟然缺了司徒延最宠爱的小女儿。&lt;/p&gt; 司徒延汗颜,并未说话,司徒皓笑答:“家妹不在府中,一定是去游街市了,晚些时候便会回来。”&lt;/p&gt; “哎,这个坐不住家的小丫头。”司徒延无可奈何地笑笑,“没事,我们吃我们的,回来给她留块月饼就好了。”&lt;/p&gt; 司徒延开了一壶酒,顿时香气四溢,取来杨牧成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递给杨牧成,笑道:“今年的中秋是最热闹的一次,能和杨兄还有众晚辈们一起共度佳节,要知道往年都是我和念儿两个人过的,免不了有些冷清。来,尝尝我自家酿的桂花蜜酒,定会让你上瘾,喝了一杯,又想再讨一杯。”&lt;/p&gt; 杨牧成双手接过酒杯,看到司徒延自己也斟了一杯,两人举杯互敬,相视一笑,一齐饮了这杯酒。&lt;/p&gt; “孩子们,别傻坐着呀,来,都尝尝这美酒。”司徒延笑着,将酒壶递上前去,司徒皓麻利地接过酒壶,站起身来给师兄弟们都倒上了酒。&lt;/p&gt; 大家都谢过司徒皓,拿起酒杯来,细细品着。&lt;/p&gt; 易剑臣打量着手中这杯色泽浅黄却清澈透亮,上面还依稀漂着些许打着卷儿的桂花瓣和枸杞,闻着香甜的桂花香,却迟迟没有下口。&lt;/p&gt; “剑臣你怎么不喝呀?”司徒延看到易剑臣迟迟没有品尝,不由得疑惑道。&lt;/p&gt; 易剑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答道:“我没有喝过酒。”&lt;/p&gt; “哎?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不会饮酒呢,凡事总有第一次,你快尝尝,说不定还会上瘾呢,哈哈哈哈。”司徒延笑着打趣易剑臣。&lt;/p&gt; “这酒不烈,你放心喝。”杨牧成见状也笑起来。&lt;/p&gt; 易剑臣点点头,举杯一饮而尽,出乎意料的是,这酒一点辛辣味道都没有,入口绵软醇厚、酸酸甜甜、余味无穷、口齿留香,和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然而终归是喝的太急,差点被呛到,连连咳嗽。&lt;/p&gt; 刚喝完一杯还未尽兴正在舔嘴唇的白小生,看到易剑臣被呛得脸都红了起来,还道是他连这种程度的酒都接受不了,于是笑嘻嘻地打趣道:“易师兄,你距离男子汉大丈夫还差一点距离哦。”&lt;/p&gt; “你懂什么,”陆夕颜老气横秋地反驳道,“不会喝酒的剑臣哥哥可比你这样的小酒鬼要更像男子汉大丈夫。”&lt;/p&gt; 白小生鼓起腮帮子,不想理总是话中带刺的陆夕颜。&lt;/p&gt; “哈哈哈哈,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会维护偏袒人了哈,这话我不爱听,你可是在拐着弯儿说我们这些酒鬼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咯。”司徒延笑道。&lt;/p&gt; “司徒伯伯,您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刚刚说的是小酒鬼,您和师父可不是小酒鬼,你们是酒量惊人、豪气万千的大英雄,怎能和酒鬼相提并论呢?”陆夕颜狡黠地笑道。&lt;/p&gt; “哈哈哈真会说话,小嘴儿就像抹了蜜似的,来,司徒伯伯敬你一杯。”司徒延酒意正酣,说着便对陆夕颜举起杯来。&lt;/p&gt; 陆夕颜笑意盈盈地举起杯,一饮而尽,并倒了倒杯子,表示一滴都没剩。&lt;/p&gt; “陆师妹酒量很好啊!”司徒皓嘴角一扬,称赞道。&lt;/p&gt; “这小丫头真有意思哈哈哈,来,我们吃菜。”司徒延筷子遥遥点了点中间的那盘鸭肉,介绍道,“这道菜是桂花鸭,肥而不腻,味美可口。”又指了指旁边的那盘小芋头,“喝完桂花酒,一定要尝一个小糖芋头,这上面可浇上了桂浆,美味得很。”&lt;/p&gt; “桂浆?是把桂花打成浆吗?”白小生抓起筷子,看着那糖芋头上玲珑剔透的液体,好奇地问道。&lt;/p&gt; 在座的人都忍俊不禁,杨牧成忍住笑意说道:“小生,桂浆又名糖桂花,是在中秋前后采摘,用糖及酸梅腌制而成的,并非直接把桂花打成浆。”&lt;/p&gt; “哟,看不出来杨兄对吃的也很有研究嘛。”司徒延一挑眉打趣道,“那你们谁知道,这桂浆之名的出处?”&lt;/p&gt; “援北方闭兮酌桂浆……是屈原的《楚辞·少司命》吧。”易剑臣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lt;/p&gt; 白小生长大了嘴巴,不愧是在少年时就能熟练背下《离骚》的易师兄,刚刚那句什么北方什么桂浆的,他听都没听说过。&lt;/p&gt; 杨牧成眼带笑意,满意地点点头。&lt;/p&gt; 司徒延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便是满满的赞赏之意。&lt;/p&gt; 司徒皓却想起了当年易剑臣对他的刁难,不由得脸色微窘。&lt;/p&gt; 陆夕颜开心地看着易剑臣,他在她心中一直都是最出类拔萃的君子。&lt;/p&gt; “菜都要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白小生举着筷子很久了,就等长辈一声令下,谁知一个个的都差点开始吟诗作对了,他已经快要忍不住了。&lt;/p&gt; “吃啊,尽管吃,在我这里不必拘谨客气。”司徒延看到白小生的可怜表情,恍然大悟,急忙伸出筷子带头吃起来。&lt;/p&gt; 大家几乎是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解决了一桌的美酒佳肴。司徒延笑得合不拢嘴,人多果然就是不怕剩菜。&lt;/p&gt; 酒足饭饱的众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此时易剑臣正坐在桌旁,用细布擦着长剑,似乎是在准备明天的试剑大会。&lt;/p&gt; 白小生在屋子里坐立不安,看到外面的街市灯火通明、热闹极了,也想出去逛逛,于是开始对易剑臣“撒娇”:“易师兄,我们出去逛逛街市吧,呆在屋子里实在是太无聊了。”&lt;/p&gt; 易剑臣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抬眼笑道:“我本打算,一会儿再练一会儿剑,就早点休息了。毕竟寻龙山路途遥远,需要起一个大早呢。”&lt;/p&gt; 白小生凑到易剑臣跟前,把他的手连同剑一起按到了桌子上,“别擦啦,再擦就能当镜子照了。易师兄你莫不是个武痴吧,以你的剑术,妥妥的试剑榜第一名,根本不用再练了,再练下去你都要疯了,还是和我一起出去逛逛吧。”&lt;/p&gt; 易剑臣哭笑不得地看着白小生把他的剑插回了剑鞘中,然后拽着他的袖子,把他拖出了门。逛逛也好,见识一下扬州城的繁华。&lt;/p&gt; 易剑臣还是有压力的。因为当年杨牧成承诺过,只要他能在下一届试剑大会取得榜首,就答应他让他下山,去白云宗查清事情真相,为爹娘还有书言报仇。他这六年来没日没夜地练功,就是为了明日一战。因此,试剑榜首对他而言意义非凡,他不能输。&lt;/p&gt; 一出屋门,却撞上了陆夕颜。&lt;/p&gt; 陆夕颜看到易剑臣两人也要出府,欣喜不已,“剑臣哥哥,你们也要去赏月看灯吗?真是默契,我们一起吧。”其实她本来是想来找易剑臣一起去的,但是看到易剑臣的心思全部放在练武之上,又怕被拒绝,所以就打算自己去玩玩好了,没想到易剑臣竟然愿意出去玩。&lt;/p&gt; “……”白小生无奈地抱起胳膊,真的是有易师兄的地方,就有陆夕颜,如果书言师姐还在的话,哪里还有她什么事儿。&lt;/p&gt; 易剑臣是个温暖的人,便点头答应了。&lt;/p&gt; 陆夕颜欢欣雀跃地走在易剑臣旁边,白小生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lt;/p&gt; 扬州城的夜,亮如白昼。&lt;/p&gt; 数不清的红灯笼遮天蔽日,孩童们挥舞着手中的烟火,嬉笑着穿梭在人海中。昔日宽敞的大街上此时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湖边的望月楼上,挤满了饮酒赋诗的文人雅士,远处的玩月桥上,也有男男女女依着桥栏,上演着柔情蜜意。&lt;/p&gt; 数不清的天灯渐次升到空中,湖中的河灯载着生者的思念,顺流漂去,星星点点将整个湖泊都映得璀璨无比。&lt;/p&gt; “卖冰糖葫芦了!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一些小商小贩也想趁着中秋佳节再好好赚一笔,并没有急着回家团聚。&lt;/p&gt; 一群孩子蹦蹦跳跳地凑上前去,争着抢着要买冰糖葫芦吃。&lt;/p&gt; 薛靖七扭头看到这一幕,远远看着那晶莹剔透、圆润无比的冰糖葫芦,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唾沫,她并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吃过这东西,于是戳戳旁边的楚中天和司徒念,“那边有卖冰糖葫芦的,你们想吃吗?”&lt;/p&gt; 楚中天刚想点头,但是转头看到买冰糖葫芦的全是小毛孩子,他一个大男人在街上吃冰糖葫芦,会不会太幼稚了,于是忍住馋虫,故作淡然地说:“我就不了,那是小孩子和姑娘家吃的东西。”&lt;/p&gt; “……”薛靖七无言,楚中天这样说还让不让她淡定地去买冰糖葫芦了,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也是个“大男人”……&lt;/p&gt; 司徒念刚想说她想吃,但是听了楚中天的话,不由得有种小孩子和姑娘家被看扁的感觉,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将还未说出口的话吞回了肚中,对薛靖七摇摇头。&lt;/p&gt; 薛靖七无奈地一耸肩,不顾两人惊异的目光,从人群中艰难地挤过去,买了一支冰糖葫芦,又挤了回来。&lt;/p&gt; “你俩真的不打算尝尝?”薛靖七再问最后一遍。&lt;/p&gt; 出乎意料的是,楚中天和司徒念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开始“尝”薛靖七手中的冰糖葫芦。&lt;/p&gt; 几乎是片刻之间,薛靖七手中的冰糖葫芦只剩了两个山楂球,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手中仅剩的两个球,看着大嚼特嚼正吃着开心的两个人,“谁刚刚喊着不想吃的!两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薛靖七又好笑又好气,真不知道该拿这两个冤家怎么办。&lt;/p&gt; 楚中天和司徒念的嘴已经被糖葫芦塞满,支支吾吾也说不出话来。&lt;/p&gt; 楚中天吞了最后一口后,一脸人畜无害地笑道:“本来是不想吃呀,但是你让我们尝,不尝白不尝啊你说是不是。”&lt;/p&gt; 司徒念也吃干净了自己嘴里的,一脸满足地看着薛靖七,笑道:“真好吃。”&lt;/p&gt; “……”薛靖七汗颜,不满道,“那你们起码多给我留几个啊……太过分了!”&lt;/p&gt; “哎哎哎,小七那么大方的人,我们之间,不用客气的。”楚中天贼兮兮笑道。&lt;/p&gt; “就是就是。”司徒念也随声附和道。&lt;/p&gt; 薛靖七此时只想知道,这两个冤家什么时候站到同一阵营去了,连口径都一致……&lt;/p&gt; “那边有猜灯谜的,很热闹啊,我们过去看看吧!”司徒念眼睛一亮,话音未落身子已经挤了过去。&lt;/p&gt; 薛靖七刚想跟过去,却被楚中天拉住了衣袖,于是不解地看向楚中天。&lt;/p&gt; “小七,司徒念那个跟屁虫好不容易掉队了,我们去逛逛别的吧。”楚中天如遇大赦般松了口气,然后激动起来,“你看,那边有放天灯的,我们也去放一个吧!”&lt;/p&gt; 薛靖七不放心地又看了司徒念远去的背影一眼,寻思这大过节的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又转念想了想,和猜灯谜相比,确实放天灯更有意思,于是便点了点头,被楚中天拉着往另一个方向挤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十四章 此生夙愿随风去 围观着猜灯谜的人群熙熙攘攘,司徒念仗着自己身材娇小,身手敏捷,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最前列,看着前面那个笑容慈祥的中年男子笑着对众人说,“今天猜灯谜可是有大奖,看到我右手边的这个花灯了吗,就是第一名的奖品。”&lt;/p&gt; 那个花灯制作精美无比,比得这大街上很多花灯都要好看。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声叫好声,众人迫不及待想要开始竞猜,好将那盏精美的花灯送与佳人一讨欢心,抑或是拿回家中挂在屋檐下好好装点一番,增加些节日的气氛。&lt;/p&gt; “薛大哥,我们今天一定要把这盏花灯赢到手……”司徒念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往身边看去,却吃了一惊,并没有发现薛靖七的身影。司徒念奇怪地四处张望着,就连那个吃糖葫芦的街角,都没有看到薛靖七,莫不是人流冲散了。&lt;/p&gt; 司徒念有些失落,薛大哥不会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她左右的,楚中天那小子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哎?楚中天?!&lt;/p&gt; 司徒念忽然明白了什么,薛大哥的失踪一定跟那小子有关!一瞬间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冲出人群找到楚中天暴打一顿,然而这茫茫人海哪里寻得到人影?还是算了,既来者则安之,还是先好好听听灯谜吧,回府后再收拾他。&lt;/p&gt; “第一个谜题,听好了!左边不出头,右边不出头,不是不出头,就是不出头!打一字。”那中年男子笑呵呵地翻过一块木牌后,朗声读道。&lt;/p&gt; 司徒念一愣,什么不出头,左不出头右不出头的,这,这怎么这么绕啊,跟绕口令似的……周围的人们也开始念念有词,手里也比划着,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来,甚至还有人对那老板抱怨道:“这第一题怎么就这么难啊。”&lt;/p&gt; 中年男子只是保持着那惯有的微笑,并不答话。&lt;/p&gt; “是林字。”一个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的自言自语声也瞬间归于安静,似乎是在琢磨这个是否就是谜底。&lt;/p&gt; “恭喜这位姑娘,答对了!”中年男子翻开谜底的牌子,对那位姑娘夸奖道。&lt;/p&gt; 众人哗然,比划比划一下子恍然大悟,又是佩服这位姑娘的才智,又是痛惜自己错失了第一个机会。&lt;/p&gt; 司徒念好奇地看向那位姑娘,只见她瘦瘦高高的,一袭浅黄衣裙,长发在脑后只是用长长的发带简单地系了一下,散在后面。没有精致做工的衣衫,也没有胭脂水粉加以修饰的容颜,但却是那么与众不同,气质清雅干净,与周围的姑娘们都不同。&lt;/p&gt; 司徒念暗暗心道,看来不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却能有如此不俗的气质,若是能好好修饰一番,定是个大美人儿。&lt;/p&gt; 此时在偷偷打量阿卓的,除了司徒念,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lt;/p&gt; 那男子衣着华美,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卓,手中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打着左手手心,不知在想些什么。&lt;/p&gt; “且听第二道谜题,还是打一字,自古不简单,有人也有山,山倒人挺立,能顶半边天!”中年男子掀开第二个木牌。&lt;/p&gt; “是??”这锦衣男子笑问道。&lt;/p&gt; “不对,这位公子,山倒了,可你的山却是立着的呢。”中年男子笑答。&lt;/p&gt; “我猜,是妇字。”阿卓笑道。&lt;/p&gt; “这位姑娘可真厉害啊,又答对了!”中年男子对阿卓竖起大拇指,转身翻开谜底的牌子。&lt;/p&gt; 人群中已有人鼓起掌来,司徒念也跟着拍起手来。&lt;/p&gt; 看到阿卓那一抹能融化冰雪的含蓄笑容,锦衣男子弯了弯嘴角,视线一直盯着阿卓不放。&lt;/p&gt; “最后一个谜题,只待双方心融洽,才可将那情侣结,打一字!”中年男子翻开第三块木牌。&lt;/p&gt; 阿卓此时却沉默了,这听起来更像是一句爱情诗,并没有太多的线索,一时也猜不到谜底。&lt;/p&gt; 锦衣男子此刻嘴角一勾,一展折扇故作潇洒地扇着风,踱步走到阿卓的旁边,笑问:“这位姑娘,这道题我已猜到答案,若姑娘心中也有答案,可以先猜。”&lt;/p&gt; 阿卓看到面前的这个衣着华美的公子哥说话时靠她如此之近,不着痕迹地向旁边退了一步,对他礼貌地笑道:“这道题我猜不出了,公子既已有答案,那便说出来好了。”&lt;/p&gt; 阿卓的小动作被锦衣男子捕捉到,眼中笑意更深,换作其他的女子,见到他这样打扮这样身份的人,往上扑还来不及,她却在躲,有意拉开距离。&lt;/p&gt; “是倩字。”锦衣男子朗声说道。&lt;/p&gt; “这位公子答对了,恭喜恭喜!只不过……三局两胜,这花灯还是归这位姑娘了。”中年男子提过花灯,笑道。&lt;/p&gt; “那是自然,这样美的花灯,自然应当归这样美的姑娘所有。”锦衣男子笑道。&lt;/p&gt; “天啊,这个公子好帅好温柔啊,还这么会说话。”&lt;/p&gt; “他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真的好撩人。”&lt;/p&gt; 人群中已经有几个姑娘开始犯起花痴来。&lt;/p&gt; 锦衣男子听到人群中夸他的声音,眼里笑意更深。&lt;/p&gt; 阿卓却似乎并不为他所动,只是接过花灯,对那老板笑着道了声谢,也对他点头示意,转身便走。&lt;/p&gt; “哎,如此良辰美景,不知姑娘可愿与在下一起提灯游湖?”锦衣男子拦住阿卓。&lt;/p&gt; 人群中的那几个姑娘又开始激动起来,似是无比羡慕。&lt;/p&gt; 另一旁的司徒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些姑娘都是什么品位啊,这公子哥,一看就是个风流胚子、绣花枕头。&lt;/p&gt; “多谢公子美意,小女家中还有事,恐怕不能遂公子的愿了。”阿卓心里总是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感觉这个公子哥行为张扬高调,不是善茬。&lt;/p&gt; “哟,姑娘你可知,你是第一个敢拒绝我的人。”锦衣男子仍是不改笑意,右手却紧紧抓住了阿卓白皙的手腕,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lt;/p&gt; “公子请自重!”阿卓脸色一变,使劲挣脱他的手,却是怎么都掰不开。&lt;/p&gt; 人群哗然,开始指指点点,司徒念也皱起了眉。&lt;/p&gt; 那中年男子也看不下去,凑上前来当起和事老:“这位公子,既然这位姑娘不愿,你又何必勉强呢?”&lt;/p&gt; “呵,能被我郑齐看中,是她的福气。”锦衣男子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不再伪装翩翩公子。&lt;/p&gt; 众人一片哗然,中年男子也吃了一惊,变了脸色,急忙行礼:“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知府郑大人的公子来了,还请公子恕罪。”&lt;/p&gt; 阿卓脸色一白,知府的公子,她还真的是得罪不起的。人群中原本想帮忙的好心人,知晓此人的身份后,都忌惮起来,打消了拔刀相助的念头。&lt;/p&gt; “小美人儿,走,我们去提灯游湖,可不能辜负了这么好的景色。”郑齐玩味地笑着,抓着阿卓的手腕就要挤出人群。&lt;/p&gt; 忽然“啪”的一声,郑齐忽觉自己左脸颊火辣辣的痛,不知道被谁扇了一巴掌,于是松开了抓住阿卓手腕的手,气势汹汹地朝着四周怒喝:“哪个不要命的,敢打我!”&lt;/p&gt; 阿卓惊住了。&lt;/p&gt; 只见一个同样穿着鹅黄衣衫却俏皮得很的姑娘,将她拉到身后,抱着胳膊一脸鄙夷地对郑齐说道:“是我打的。不要脸的家伙。”&lt;/p&gt; “小丫头片子活得不耐烦了,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看你也有点姿色,要不要跟本公子一起去提灯游湖啊。”郑齐正欲破口大骂,但是看到司徒念的容貌后,转而又开始了调戏。&lt;/p&gt; “真是笑死人了,给我活命的机会?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司徒家的人,武林世家会怕你一个小小的知府的儿子?”司徒念又好笑又好气地对郑齐骂道。&lt;/p&gt; 话音刚落,人群再次炸开了锅,今晚的大人物可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啊。&lt;/p&gt; 郑齐眸子一暗,他的身份欺负欺负百姓还可以,司徒世家虽然也归爹爹管辖,但却是连爹爹也要忌惮三分的,他还是惹不起的,于是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lt;/p&gt; 人群这才渐渐散开。&lt;/p&gt; “多谢司徒姑娘相救。”阿卓感激地对司徒念深深鞠躬。&lt;/p&gt; “哎不必这么客气,小事一桩!我司徒念,平生最瞧不起这种人,若是他以后还敢来骚扰你,你就到司徒府来找我,我一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司徒念潇洒地用右手大拇指指肚摸过鼻尖,俨然一副大侠的样子。&lt;/p&gt; 阿卓忍俊不禁,点点头,两人道别分手。&lt;/p&gt; 殊不知,在一个拐角处,郑齐正盯着阿卓离开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对旁边的一个家丁打扮的人一挥手,低声道:“跟着她,搞清楚她家的底细。”&lt;/p&gt; “是,少爷。”黑暗中的一人消失在人海中。&lt;/p&gt; “易师兄,我们要不要去放个河灯?”白小生看到那边被河灯映得星星点点灿烂无比的湖水,又想起了河灯的含义,想起他们已经过世的双亲,还有……书言师姐,心下一酸,想要去寄托思念。&lt;/p&gt; 易剑臣一怔,目光瞥向那灯光璀璨的湖水,心一沉,点了点头。&lt;/p&gt; 三人来到湖边,在商贩那里买了些许河灯,一盏盏点亮,蹲下身子将其放置在湖中,让其顺水漂流,寄托对已故亲人的思念。&lt;/p&gt; 爹,娘,孩儿不孝,至今未能手刃仇人,为你们报仇,等孩儿夺得此次试剑榜首,就能下山去白云宗调查真相了。&lt;/p&gt; 易剑臣抬头看向天上已被灯火遮掩得不是很清晰的星辰,想起了当年书言在屋檐上跟他说的话,爹娘并未离开他们,只是化作星辰,在天上永远守护着他们。&lt;/p&gt; “爹,娘,小生现在在书剑门生活得很开心,你们在天上就不要担心我了。我将来一定会成为江湖百晓生,让你们能为我而骄傲。”白小生看着随水漂走的河灯,嘴角扬起一丝苦笑。&lt;/p&gt; “爹,娘……你们安息吧。”陆夕颜欲言又止,自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注定不能和其他平凡的姑娘家一样,和自己心爱的人安安稳稳地过上一世。如果爹娘还在,一定不希望看到她变成这样吧……&lt;/p&gt; 易剑臣苦笑,泛起一阵心酸,原来大家都失去了双亲,都是可怜之人。&lt;/p&gt; “我们要不要给书言姐也放一个……”白小生沉默了片刻,转头对易剑臣轻声说道。&lt;/p&gt; 陆夕颜神色微变,心里一痛,伸手便要去再点燃一个河灯。&lt;/p&gt; “不必了。”易剑臣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她说不定还活着。”&lt;/p&gt; 陆夕颜手一滞,不做声地将伸过去的手收了回来。&lt;/p&gt; “可是都六年了……如果书言姐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白小生激动道。&lt;/p&gt; “……可能她有了新的生活吧。”易剑臣笑笑,“我们去放天灯吧,逝者已矣,生者如斯。”&lt;/p&gt; “哈哈,这放天灯也是有讲究的,你们放的时候,在铁盘上装上煎油,先用烟哄饱后,再点火,这样产生的热气就能带着这天灯迅速飞起了。”一个手艺人一边将扎好的天灯递给楚中天和薛靖七,一边说道。&lt;/p&gt; “小七,你要许什么愿?”楚中天凑上前去,看薛靖七拿着毛笔在灯罩上写字。&lt;/p&gt; “愿世间再无苦难,人人都能平安无忧。”楚中天盯着薛靖七写的字,一字一字仔细读着,“喂,你这也太兼爱了吧,好不容易有机会许愿,你应该许一个跟自己有关的呀。”&lt;/p&gt; 薛靖七做了个鬼脸,笑而不语。&lt;/p&gt; 楚中天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在自己的天灯上写写画画。&lt;/p&gt; “你的心愿是什么?”薛靖七起身凑过去看,却被楚中天挡住。&lt;/p&gt; “天机不可泄露。”楚中天抱着天灯,跑到另一边去。&lt;/p&gt; “……”薛靖七一叉腰,“你都看我的了,礼尚往来,也应该让我看看你的吧。”&lt;/p&gt; “什么礼尚往来,明明是你傻。”楚中天欠揍地笑着,趁薛靖七还没有劈手夺过他的天灯,急忙点了火放飞了。&lt;/p&gt; “喂你!”薛靖七抬头看着那个已经越飞越高的天灯,完全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了。&lt;/p&gt; 楚中天看着薛靖七的背影温暖一笑,他的心愿是,希望能够守护她一辈子幸福安乐。&lt;/p&gt; 这时,易剑臣三人也到了这里,跟手艺人讨了天灯,也开始在上面写心愿。&lt;/p&gt; 白小生还是依旧把自己的梦想写在了天灯上。&lt;/p&gt; 易剑臣垂下眼眸,一笔一笔描绘着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名字,不觉间再次失神。&lt;/p&gt; 陆夕颜偷偷向易剑臣的天灯上瞄去,看到上面写着的内容后,心一凉,叹了口气,提笔在自己的天灯上写上,“愿剑臣哥哥能够看到我对他的付出。”&lt;/p&gt; 易剑臣看着天灯上的字,眉目变得柔和,点了火,起身放飞天灯。&lt;/p&gt; 愿此生还能再见书言一面,哪怕她已经过上了新的生活,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开心,他便此生无憾。&lt;/p&gt; 易剑臣注视着天灯缓缓升起,随风飘去,他此生的夙愿,也随风而去。&lt;/p&gt; 薛靖七放飞了天灯,无意中一转头,目光瞥到了不远处易剑臣的侧颜,不由得一愣。是他……那夜在屋顶上吹箫的那个人。&lt;/p&gt; 楚中天注意到了薛靖七的失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然是易剑臣他们几个。&lt;/p&gt; “小七,他就是易剑臣。旁边那两个分别叫白小生和陆夕颜,都是书剑门的人。”楚中天对薛靖七低语道。&lt;/p&gt; 薛靖七吃了一惊,原来他就是易剑臣,试剑山庄的少庄主。&lt;/p&gt; 难怪他那夜的箫声那么凄凉,充满思念,一定是在思念他逝去的爹娘吧。&lt;/p&gt; 楚中天第一次见薛靖七看一个男子看这么长时间,不由得打翻了醋坛子,一把扳过薛靖七的肩膀来,“还看,还看,再看你都要在人家身上看出一个洞来了。你的姑娘家的矜持去哪里了!”&lt;/p&gt; 然而薛靖七似乎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要气晕楚中天。&lt;/p&gt; “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认识一下。”薛靖七天真地说道。&lt;/p&gt; 楚中天心中的醋缸子也碎了,深呼吸几口气然后平复了心情,对薛靖七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七,不太好吧,我们过去后说什么,说我们是住你们隔壁的?所以这么尴尬,他日有机会自会相识,何必急于此时呢?”&lt;/p&gt; 薛靖七一听,确实有道理,她也不能去跟易剑臣说,老兄,我就是那晚和你一起吹箫的那个人,于是就点点头,作罢了。&lt;/p&gt; 楚中天并不知道薛靖七和易剑臣还有一起吹箫这一茬,所以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搭上薛靖七的肩膀,拉着她离开这个“不安全”的地方。&lt;/p&gt; 只余下漫天的天灯,载着思念和夙愿,似柳絮般,随风而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十五章 寻龙山巅试剑会 寻龙山巅,长风猎猎,他接过宝剑,拔剑出鞘,剑锋所指,风起云涌,睥睨群雄,快哉快哉!而薛靖七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钦慕的目光看着他,他豪气万千地张开双臂,等待着来人投入他的怀抱。&lt;/p&gt; 忽然一个不明物体砸在了他的脸上,楚中天一个激灵醒过来,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梦,而那个不明物体就是枕头了……不过此时薛靖七却和梦中一样,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不过却不是钦慕的目光,而是无可奈何又带有一丝小嫌弃的眼神。&lt;/p&gt; “终于把你给叫醒了,快起来收拾东西,我们该上路了。”薛靖七已换上了一套墨蓝色的窄袖长袍,颈上还围着一条暗红色的凌风,在颈上缠绕一圈后随意地散在背后,此时的她正在系着左手的护腕和护手。&lt;/p&gt; 楚中天坐起身来看着薛靖七这一身,眨眨眼睛,“你竟然不穿白袍了,还有,怎么穿这么多,虽然已经入秋,但还没到冬天啊。”&lt;/p&gt; “试剑大会在寻龙山巅举行,风大,冷。”薛靖七系完护腕后发现楚中天还一动不动地呆在床上,不由得叉起腰来,“你还愣着干什么呢,其他人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都准备出发了。”&lt;/p&gt; 楚中天一脸怀疑地看着外面还漆黑的天,“这才什么时辰啊,为什么出发这么早?”&lt;/p&gt; “别忘了我们还要爬到山巅去,可不是用轻功轻轻松松一跃就能飞上去的。”薛靖七一个俯身凑到楚中天面前,死死盯住,“楚大公子,您这是打算让我给您更衣嘛?”&lt;/p&gt; 楚中天娇羞了一瞬,嘿嘿笑道:“那倒不用,现在还有点早,来日方长嘛,不过如果小七实在想提前给我更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话还没说完,只见薛靖七眼中寒光一闪,楚中天还未反应过来,一套衣袍被扔了一脸。&lt;/p&gt;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数十个数,你不穿好衣服,别怪我动手。”薛靖七背过身去,抱着胳膊,没好气地说道。&lt;/p&gt; “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君,你哪里舍得打?”楚中天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嘴巴不老实。&lt;/p&gt; “你!”薛靖七又好笑又好气地忽的转过身来想要打楚中天,却不料对方刚脱完衣服,还未来及穿上衣袍,这一看可是把楚中天赤裸的上身看了个光。&lt;/p&gt; 薛靖七猛地转回身,捂着眼睛,喝道:“你流氓!”&lt;/p&gt; 楚中天又震惊又好笑地拿衣物遮住自己,反驳道:“明明是你自己转过来,把我看光了,怎么耍流氓的反倒成了我!明明是我吃亏啊,你要对我负责!薛靖七!”&lt;/p&gt; 薛靖七红了耳根子,伸手抓起桌上的剑,闪身出了屋子,“我在外面等你,你快点!”&lt;/p&gt; 楚中天看到薛靖七的神态和慌张,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心里像吃了蜜似的甜,这好像是薛靖七在他面前的第二次脸红,上一次是他无意中闯进去把换衣服的她给看了……哈哈小七这回的反应终于像个正常的女人了,想起自己上次壁咚不成反玩火自焚,就觉得丢尽了脸面。看来要对付小七,以后还是要多用用流氓手段了。&lt;/p&gt; 楚中天拿上剑出了屋子反手关上门,薛靖七一回头,发现他今日也换了衣服,竟是一袭白衣。&lt;/p&gt; “哟,第一次见你穿白色的衣服。”薛靖七打趣道。&lt;/p&gt; “在这个如此重要的日子,是时候让你领略一下风流倜傥的翩翩楚公子的风采了。”楚中天顺手撩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鬓间碎发。&lt;/p&gt; “切,明明是师父怕你穿白衣脏的快。”薛靖七不怀好意地笑笑,“走吧,你就去试剑大会上迷倒万千少女吧。”&lt;/p&gt; 看到薛靖七头也不回、说走就走的背影,楚中天愤懑不平地追上去,在薛靖七耳边聒噪着:“喂,难道你不觉得我穿白衣很潇洒吗?喂薛靖七,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lt;/p&gt; 薛靖七和楚中天二人的轻身功夫本就好过很多同辈,所以到达寻龙山巅时,只是看到了已经布置好的恢弘会场和零零散散的人,大多数人还在上山的路上。&lt;/p&gt; 在这个山巅的正中间是一个已经布置好的大型比武场,四周分散着数个茶棚似的棚子,一张桌子旁安置着几把椅子,应该是留给掌门人和家主的。比武场的正北方向有一个高高垒起的石台,上面放置着一个剑架,想必是用来搁置那个赠与榜首的上好宝剑。&lt;/p&gt; 整个会场并不华美,甚至说有些简陋,但大自然的造化却是不凡,在这寻龙山巅仗剑一立,衣袍便能无风自动,有种王者睥睨天下的豪气。江湖中人,追求的就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用心感受到的东西。&lt;/p&gt; 寻龙山的一侧是陡峭垂直的断崖,楚中天走到断崖边向下张望,吞了一口唾沫,说道:“这么高……万一掉下去,可就见阎王爷了。”&lt;/p&gt; 楚中天说罢,慢吞吞地回过身来,却不料薛靖七不知何时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他身后,并且离他只有几寸的距离。这一瞧可是把楚中天吓得要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妈呀!”,腿一软身子一个后仰就要跌下山崖去。&lt;/p&gt; 薛靖七却伸手抓住了楚中天的右臂,似是不费吹灰之力,却并不急着拉他回来,而是把楚中天吊在悬空的位置,还向前一晃去吓唬他,看到楚中天苍白的脸色,忍俊不禁道:“这么多年的悬崖铁索都白练了啊,楚大侠。”&lt;/p&gt; “……”楚中天紧闭着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此时再贫嘴让小七把他丢了下去,那可就不好玩了。&lt;/p&gt; 薛靖七嘴角一弯,右臂一用力将楚中天扯了回来,叮嘱道:“这里离比武场很近,到时候比剑的时候,避免背向这里,以防腹背受敌。”&lt;/p&gt; 楚中天深呼吸着,急忙跑离了断崖边,像看着鬼一样看着薛靖七。这家伙难不成从悬崖上掉下来一次后,就再也不怕悬崖了……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不过也是,死过一次的人,还会怕什么。&lt;/p&gt; 寻龙山巅渐渐熙熙攘攘起来,四大世家、罡气盟、书剑门的人都到齐了,各自到自己的位置就坐,年轻的弟子都站在后面。&lt;/p&gt; “呃……小七,我们站哪里好,似乎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啊。”楚中天看到各门各派分散就坐,一时之间觉得没有藏身之地。&lt;/p&gt; “还用说吗?”薛靖七笑笑,一扬眉毛。&lt;/p&gt; 司徒念已经到了眼前。&lt;/p&gt; “你们这么早就到了!傻站在这里做什么,来来来,我有一个惊天秘密要告诉你们。”司徒念神神秘秘地拉着薛靖七和楚中天往司徒家的棚字走去。&lt;/p&gt; “惊天秘密?”楚中天看到桌子上已经备上了茶水,于是随口问道,“这茶我能喝吗?渴死我了。”&lt;/p&gt; “可以可以,随便随便。”司徒念朝着旁边的一个棚子东张西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lt;/p&gt; “念儿,你在找什么?”薛靖七顺着司徒念的目光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那边的棚子,好像是唐家的。&lt;/p&gt; 楚中天则若无其事地坐上了桌子,拿起杯子就开始猛灌茶水,从出门到现在都没喝过一口水,这下可一定要喝饱了。&lt;/p&gt; “你不会是在找唐三公子吧。”薛靖七笑道,看来这丫头还是对唐三念念不忘,这一对欢喜冤家倒也有趣。&lt;/p&gt; “出来了出来了!”司徒念忽然拽住薛靖七的衣袖,指着前面那个蓝衣长发的女子对薛靖七喊道,“她就是唐三的真面目——唐川谷!”&lt;/p&gt; 薛靖七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而后唐川谷转过身来露出正脸后,薛靖七身子一震,如遭雷劈,这,这家伙竟然也是女扮男装?!这么帅气,真的完全猜不出来……“唐三竟然是女子?!”&lt;/p&gt; 楚中天闻言一口茶水喷出来,跳下桌子也不顾擦一下还在往下滴的茶水,挤到前面顺着两人目光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头长发一席蓝衣正在和一个稍微年长的男子说说笑笑的唐三,整个人都不好了。&lt;/p&gt; 楚中天无奈地扶住额头,早知道她是个姑娘家,他那日就会怜香惜玉,不会从头到尾都那么恶整她,这下好了,难怪人家对他态度如此恶劣,他的光辉形象算是一去不复返了。若是她再四处宣扬开来,他楚中天一个风流浪子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lt;/p&gt; 那边的唐川谷似乎是察觉到这边密集的目光,一个回头,和薛靖七三人对上眼,大吃一惊,急忙又转过身去。&lt;/p&gt; “哼,这唐川谷胆子不小,竟然女扮男装来骗取本姑娘的感情,还好本姑娘有先见之明,没有喜欢错人。”司徒念抱起胳膊,眯着眼睛说道。&lt;/p&gt; 楚中天默默看着薛靖七,对她挤眉弄眼,这司徒念还真不知道,自己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而薛靖七木然地转过头看了楚中天一眼,然而生无可恋地仰首看着天空。&lt;/p&gt; 如果现在跟司徒念坦白了身份,就是火上浇油,估计自己的下场更惨。还是趁早帮她找到那个命中注定的良人,然后让她自己移情别恋,那是再好不过的方法了……&lt;/p&gt; “你俩什么神情啊……”司徒念转头看到神情明显有些僵硬的二人,不解问道。&lt;/p&gt;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今天的天好蓝。”薛靖七道。&lt;/p&gt; “……”&lt;/p&gt; “……”&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十六章 试剑大会初聚首 “你小子这么能喝啊!整壶茶水被你一个人喝光了……拿上茶壶,去那边再灌满,快点,我爹他们过来了!”司徒念看到方才还在罡气盟和书剑门的棚子那边相谈甚欢的司徒延和司徒皓已经结束了谈话,朝这边走过来,便想给几个杯子都添上茶,不料倾斜茶壶却是一滴茶水都倒不出来,打开壶盖一瞧,竟已被喝了个干干净净……不由得哑口无言,一把把茶壶塞到楚中天的手里。&lt;/p&gt; 楚中天皱了皱鼻子,提着茶壶就闷着头往外走,不料却与一个步履匆匆向这里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lt;/p&gt; “走路不长……”那青年刚想发火训斥,但是看到楚中天是从司徒家的棚子走出来的,又见他样貌和穿着不凡,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得猜测此人是否是司徒家离家多年的长子司徒皓,于是将剩下的一半话咽回了肚中,缓了缓脸色,客气地笑道:“阁下可是司徒兄?”&lt;/p&gt; 楚中天一挑眉,眨眨眼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一身贵气紫衣的青年,摇摇头说道:“我不是,司徒皓在那边。”楚中天的目光无意中瞥到了那紫衣青年手中持着的长剑,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剑虽然尚未出鞘,但是他直觉认为,那是把好剑,上好的剑。不由得舔舔唇,新奇道:“阁下的剑是把好剑啊,可否给在下一瞧?”&lt;/p&gt; 紫衣青年得意地笑笑,刚想拔剑卖弄,却注意到了楚中天右手提着的茶壶,脸色一黑,顿住了正欲拔剑的右手,不悦道:“原来是个小小杂役,也配一睹断水剑的真容!”&lt;/p&gt; 楚中天怒从中来,他平生最看不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世家权贵子弟,一把揪住紫衣青年的衣领,喝问道:“你说谁杂役呢!你全家都是杂役!断水剑?小爷不稀罕!”&lt;/p&gt; 那紫衣青年平时金贵惯了,哪里有被别人揪住衣领骂的经历,于是一时之间也怒火中烧,一拳击向楚中天的面门,破口大骂:“哪儿来的龟孙子,竟敢侮辱我们夏侯家和断水剑!”&lt;/p&gt; 楚中天冷笑一声,右手未松,左手化掌为爪轻轻巧巧拦住了紫衣青年的铁拳,两人势均力敌,竟是谁都不能再进一分。紫衣青年左手握剑鞘向楚中天的腰眼撞去,逼他腾出右手来接招,好放开揪住他衣领的手,谁知楚中天被薛靖七训练惯了,早已对于这种攻击有了反击之策,于是右手不松,右膝盖猛地向上一顶,硬生生将剑鞘撞得偏离方向,扑了个空。&lt;/p&gt; 两人的拆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眼看气氛越来越紧张,忽然一个俏丽的人影映入眼帘,叉着腰咬牙切齿地看着两人,僵局才发生了改变。&lt;/p&gt; 紫衣青年率先松的手,楚中天也不跟他计较,于是也松了手。&lt;/p&gt; 紫衣青年前一秒钟还黑着脸抚平自己的被扯皱的衣领,后一秒钟就笑容极其灿烂甚至可以说谄媚地冲到司徒念面前,笑嘻嘻道:“念儿,好久没见,你又变漂亮了呢,就像天仙下凡一般。”&lt;/p&gt; 旁边的楚中天心中一阵恶寒,这什么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来回变脸无数次,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lt;/p&gt; 司徒念一脸嫌弃地看着紫衣男子,说道:“夏侯渊,你干嘛为难我朋友。”&lt;/p&gt; 夏侯渊一脸惊讶,抬手指着楚中天看着司徒念问道:“他是你朋友?你怎么会跟这种无礼傲慢之人做朋友?”&lt;/p&gt; “他和薛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自然是我司徒念的朋友,你有意见?”司徒念索性抱起双臂,一脸考究地看着夏侯渊。&lt;/p&gt; 夏侯渊脸色一变,念儿的身边什么时候多出来这几号人,还都是男子,看司徒念对他们的维护,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念儿,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呢?当然没意见,哈哈哈。我们别管他们了,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过我?”夏侯渊满脸期待地看着司徒念。&lt;/p&gt; “……自作多情。”司徒念瘪瘪嘴,转身就要回到棚子里去,还不忘对楚中天说了一声,“你还不快点去啊。”&lt;/p&gt; 楚中天玩味地笑笑,他第一次觉得司徒念的形象无比光辉,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解气!楚中天嘚瑟地对夏侯渊笑了下,然后麻利地去换茶去了。&lt;/p&gt; 夏侯渊嘴角抽动,等楚中天走了,又屁颠屁颠跟上司徒念,笑道:“没事,你没想我,我不生气,我想你了就好。”&lt;/p&gt; 站在棚子里看到这一幕的薛靖七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夏侯渊似乎是单恋司徒念很多年的样子……&lt;/p&gt; “薛大哥,我们换个地方聊,远离变态。”司徒念揪住了薛靖七的衣袖,笑嘻嘻说道。&lt;/p&gt; “阁下是?”夏侯渊看到司徒念对薛靖七的动作如此亲昵,不由得翻了醋缸子,一脸敌意地看着薛靖七问道。&lt;/p&gt; “在下薛靖七。”薛靖七礼貌地抱拳行礼。&lt;/p&gt; 夏侯渊不情愿地回道:“我复姓夏侯,单名一个渊字,是夏侯家的长子。”夏侯渊打量着薛靖七,见他容貌俊秀、长身玉立、气度不凡,心里很是别扭,尤其看到司徒念还抓着他的衣袖不放时,更是气不过。“念儿!男女有别,你这么拉着这位薛兄弟,成何体统!”&lt;/p&gt; 司徒念闻言脸一黑,平时夏侯渊对她穷追不舍,甚至想占她便宜时,怎么不记得男女有别这四个字,真是好笑。于是对夏侯渊一笑,松开了揪住薛靖七衣袖的手指,反而直接抱住了薛靖七的整条胳膊。&lt;/p&gt; 薛靖七吃惊地睁大眼睛,看到夏侯渊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使劲儿挣脱着手臂,无奈司徒念死死抱住,如何都抽不出来,直到夏侯渊彻底爆发。&lt;/p&gt; “姓薛的,你,你下流!”夏侯渊不会对心爱的司徒念发脾气的,于是将满腔怒火都撒在了薛靖七身上,拂袖而去。&lt;/p&gt; “……”薛靖七无奈地看着夏侯渊气走的背影,长叹一声,这下可好,这才闯荡江湖几天,又多了一个敌人……&lt;/p&gt; 司徒念仍然没有撒手。&lt;/p&gt; “念儿,你爹和你哥要看到了……”薛靖七木然说道。&lt;/p&gt; 司徒念果然上当,这才撒了手,四处张望,见到司徒延和司徒皓并未转过头来,才松了一口气。本来想多占一会儿薛大哥的便宜的……&lt;/p&gt; “夏侯,你不是去找你的念妹妹了吗?怎么这副吃了死老鼠的表情。”一个一身白衣锦袍的青年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惬意地喝着茶,看到夏侯渊气呼呼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开始猛灌茶水,打趣道。&lt;/p&gt; “容大公子就别开我玩笑了。”夏侯渊垂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的念儿好像移情别恋了……不,她一定是故意气我的,故意做给我看的!”夏侯渊忽然眼睛一亮,盯着容尘认真地问道,“你不是有很多红颜知己吗?那你一定很懂女人的心了!你告诉我,为什么我长相、家世、武功、才华、人品都不俗,可念儿就是不喜欢我呢?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啊。”&lt;/p&gt; “首先!纠正一个问题,我,容尘,没有红颜知己,起码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些姑娘,只是和我一起喝喝酒,吟诗作对,谈谈人生罢了,说成知己,太抬举她们了吧。”容尘义正言辞地反驳道,“懂女人?我至今都没碰过女人,懂个屁,这种问题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还有,你太自信了,等过会儿试剑大会开始了,你就知道有多少人,比你要厉害百倍千倍。”&lt;/p&gt; 夏侯渊不可思议地看着容尘,“你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总是沉默寡言,心比天高,敢情你今儿第一次打开话匣子,竟然是来批判你兄弟我的?!”&lt;/p&gt; 容尘一皱眉,不再言语,自顾自品着茶,又回到了从前那个高冷的形象。&lt;/p&gt; “……”夏侯渊无言地看着容尘,一脸鄙视,“你就装吧你。”&lt;/p&gt; 寻龙山巅的人越来越多,除了罡气盟、书剑门和四大世家有自己专属的位置以外,其他比较空的但凡能站人的位置都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试剑大会可是十年一见的武林盛会,一些小门小派或者独行江湖的武林人士都会来围观,不为自己上台一展风采,只为在旁观摩高手过招,便能得到很多启发,能省数年之功。&lt;/p&gt; 试剑大会结束后,罡气盟公布试剑榜,又能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而酒楼茶馆的食客也将会有了更多的谈资。&lt;/p&gt; 忽然所有人安静了下来,一道暗红色的人影闪过,那高耸石台之上的剑架,凭空多出了一把装饰古朴而又剑气四溢的长剑,没有人看清那剑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就只看到一身暗红流云镶边长袍的楚立,已在石台前落地转身,对在场的所有人一笑,王者的霸气在无形中蔓延。&lt;/p&gt; 围观的江湖人士中有很多人是第一次见到罡气盟盟主楚立的真容,不由得深受震撼,且不说楚立已逾而立之年却仍然丰神俊朗,就冲他身上的那种舍我其谁的霸气,就知道罡气盟盟主一位非他莫属。&lt;/p&gt; “此次试剑大会,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上台比剑,只要赢得一场,就可排入试剑榜,获得加入罡气盟的资格。各位都知道,近些年来以白云宗为首的魔教又开始危害武林,残害苍生,而我们罡气盟的存在,就是与他们抗争到底,直至消灭他们,还天下一个太平!天下风云出我辈,罡气盟需要你们,天下需要你们!取得试剑榜首之人,将以碧空剑为赠。”&lt;/p&gt; 在场的人都炸了锅,目光强烈而渴望地仰望着高出的那把剑气凛然的碧空,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它的主人,无奈可叹可惜自己实力不足,恐怕只能想想了。&lt;/p&gt; 楚中天目光炽热而强烈的盯住那把碧空剑,跃跃欲试,他觉得他和那把剑很投缘,他一定要把那把剑赢到手。&lt;/p&gt; 薛靖七注意到了楚中天的神情,会心一笑,心里也有了决定。&lt;/p&gt;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后面的一处偏僻所在,立着一个一身白衣、超凡脱俗的青年男子,他一开折扇,目光没有温度地看向比武场的众人,却眼睛弯弯,似是带着笑意。一丝玩味的笑容在嘴角漾起,他神情莫测、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场试剑大会。&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十七章 十年磨剑试锋芒(上) 人群喧闹之间,一个身姿挺拔的黑衣青年在不起眼的小树林间穿梭,目光戒备地扫视着四周,看到不远处那个白衣持着折扇的青年后,不禁加快了脚步,来到他的身旁,低声道:“少主,石长老有要事与您相商,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回去?”&lt;/p&gt; 那个白衣青年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面色有稍许无奈地看着那黑衣青年,清冷的声音响起:“阿枫,我说过多少遍,在外面不要叫我少主。”&lt;/p&gt; “属下知错,卓公子。”阿枫汗颜,纠正道。&lt;/p&gt; “不急,我们看完试剑大会再回去。”卓辰轻笑一声,轻轻巧巧收了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左手手心,目光回到比武场上。&lt;/p&gt; 那柄折扇并非寻常纸扇,而是由千年玄铁打造而成,沉重无比,若是击中敌手的身体,其杀伤力不亚于刀枪棍棒,必要时还能拆解开来作暗器使。而卓辰持着这折扇,却轻若无物,可见其功力醇厚,身手不凡。&lt;/p&gt; 率先跳上比武场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独行侠客,想必是有意跻身试剑榜,却对自己的实力不够自信,料想高手都是保存实力在最后登场,若自己先打第一场,说不定还有胜算,毕竟,只要赢一场,就能进入试剑榜。&lt;/p&gt; “在下关东靳平,前来讨教高招!”靳平对在场的所有武林人士抱拳行礼,自信满满地等待着对手的上场。只见这靳平生的浓眉大眼,肤色偏黑,个头高大又足够壮实,一身灰黑颜色的粗布长袍,看起来倒是个豪气的角色。&lt;/p&gt; 一时之间还无人应战,可能是不屑于过早上场耗费体力对付这种小角色,也可能是不敢大意轻敌,生怕第一场败北,遭天下人笑话。&lt;/p&gt; “容大公子,要不要上去来个一招制敌?”夏侯渊对隔壁棚子坐着的容尘戏言道。&lt;/p&gt; “杀鸡焉用牛刀,夏侯兄说笑了。”容尘打开折扇悠然自得地扇着风,并没有上场的意思。&lt;/p&gt; “渊儿,说话注意点。”坐在夏侯渊旁边的紫衣中年男子瞪了夏侯渊一眼,沉声说道。此人正是夏侯家主,夏侯寒石,断水剑法的创始人。&lt;/p&gt; 夏侯渊收起嬉皮笑脸,无可奈何地点点头。&lt;/p&gt; “让我来领教阁下的高招!”一个白色的身影跃到比武场的另一侧,笑嘻嘻地看着靳平。&lt;/p&gt; “小生这家伙……”易剑臣笑着摇摇头,这么多年来这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遥想他当年兴致勃勃和师兄弟比爬杆,像猴子般灵巧,结果赢是赢了,却连人带杆一起倒了下来,差点酿出大祸。要不是书言飞身前来相救……念及此,易剑臣苦笑,如今他的回忆,真的是处处都有书言。&lt;/p&gt; “在下书剑门,白小生。”白小生也礼貌地对靳平一拱手,报上家门。&lt;/p&gt; 围观的人群却是一片哗然,爆发出一阵笑声。&lt;/p&gt; 靳平似乎是吃了一惊,看着对面这个一身书生打扮,瘦弱不堪,清秀白净的青年,一点男子汉的阳刚之气都没有,甚至漂亮得像个姑娘家,不由得心里暗暗发笑。就这小白脸的小细胳膊,自己一捏就断了,竟然有胆量上场和自己比剑,看来自己胜算很大。&lt;/p&gt; 人群的哄笑声正是因为这白小生和靳平的反差如此之大,不由得挑起兴致来好好看看这一场比试。&lt;/p&gt; “这个白小生,会不会也是女扮男装啊,怎会有生的如此清秀的男子,比那个唐三还要清秀。”楚中天不由得咋舌,对旁边的薛靖七低声道。&lt;/p&gt; “我看……不像。”薛靖七不相信女扮男装之人遍地都是。&lt;/p&gt; 靳平得意地笑了笑,从那已经磨损多年的剑鞘中拔剑出鞘,手指轻试锋芒,作出起势。&lt;/p&gt; 白小生嘴角一扬,长剑出鞘,左手剑指一指,右手横过长剑,蓄势待发。&lt;/p&gt; 靳平剑眉一竖,大吼一声,霸道凌厉的长剑便攻了过来,下劈一剑,白小生侧身一躲长剑削向靳平的面门,后者回剑格挡,顺势挥剑横扫,带出一阵风来。&lt;/p&gt; 前面的几招白小生一直在闪躲和防御,并未使出相知剑法,似乎是在观察对手的出剑套路。只见那靳平虽然招招霸道刚猛,但并无固定的剑法招式,想必是未曾拜师,只是自己在厮杀中琢磨出了使剑的方法技巧。既然如此,那他的攻击也不足为惧,只要提前预判他挥剑的方位和力道,做出防御,便可以尽情用剑法主动攻击,打他个措手不及。&lt;/p&gt; “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白小生忽然吟了一句诗,同时发起攻势,一个扫堂腿扫向靳平的下盘,长剑同时自下而上似一条白龙窜出寒潭般,直直刺向他的下颌。&lt;/p&gt; 靳平听到白小生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诗,没多少文化的他顿时一愣,哪儿有比武还念诗的。然而就在这一愣的时间,白小生的扫堂腿已经扫到,靳平后知后觉地惊跳起来,却又察觉到了刺向他下颌的长剑,顿时躲无可躲,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一个后空翻,方才躲过了这一剑。&lt;/p&gt; “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白小生见到事情发展果然如他所料,于是咧嘴一笑,身子向前飞跃,长剑横削靳平前胸。&lt;/p&gt; 靳平咬牙以硬碰硬,长剑奋力对其一砍,两柄长剑的锋刃顿时擦出火花,靳平心中暗暗吃惊,这小白脸怎么一开始念诗,就实力大增,明明刚开始的几招他都只能防守不能反击啊。&lt;/p&gt; 白小生不等招式变老,“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身子凌空翻过靳平的头顶,不等靳平反应过来,已翻身单膝落地,右手反手一剑抵住靳平的后心。&lt;/p&gt; “薛大哥你看!这一招!”司徒念激动地拍着薛靖七的肩膀,薛靖七也看到了,这就是司徒皓使的那一招,原来这一招的名字叫做“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倒是风雅的很。&lt;/p&gt; 靳平后心一凉,彻底惊呆了,心也一凉,自己输了,输给了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白脸,输掉了跻身试剑榜的机会。&lt;/p&gt; 男子汉大丈夫输得起,他靳平心服口服。不过这是什么剑法,竟如此神妙。&lt;/p&gt; “靳某输得心服口服,敢问阁下这是什么剑法,真是让靳某大开眼界。”靳平收剑,转身对白小生问道。&lt;/p&gt; 白小生笑而不语,内心的自豪感早就爆了棚。&lt;/p&gt; “哈哈哈哈,好一个相知剑法!先只守不攻,知己知彼,后用二十一式相知剑法中合适的招式克敌制胜,清新飘逸,每一招都是一句与相知有关的诗,诗意盎然,也只有你杨牧成这脑袋能想得出来啊哈哈哈!”掌声响起,楚立爽朗大笑,大声说道,对杨牧成投去佩服的目光。&lt;/p&gt; “楚盟主过奖,只看了三招便能解读出我整套相知剑法的精要,楚兄的脑袋要更胜一筹啊。”杨牧成打趣道。&lt;/p&gt; “书剑门白小生,上榜!”楚立笑道。&lt;/p&gt; 白小生激动地快要跳起来,其实他对自己的功夫没什么信心,所以也没有顾虑什么过早耗费体力的问题,毕竟后面的那些高手,他定是打不过的,还不如早早上台,赢个彩头。&lt;/p&gt; 司徒念兴奋地弯起眉眼,这小子看起来挺有意思的,相知剑法的破解薛大哥也教了她不少,正好拿这小子练练招。于是飞身一跃,上了比武场,笑眯眯打量着白小生,一抱拳说道:“司徒世家,司徒念,请赐教。”&lt;/p&gt; 薛靖七却是吃了一惊,这丫头是要用她教的损招,故技重施吗?不由得暗暗捏了一把汗,这对手可不是她哥哥,会对司徒念这种只攻不守不要命的打法做出退让吗?如果这白小生下了杀招,那司徒念可不仅会输,更会受伤。&lt;/p&gt; 司徒延和司徒皓更是万万没料到司徒念会冲上场,他们了解她的三脚猫功夫,本来带她来试剑大会就是来参加个仪式看个热闹的,这丫头竟然冲了上去,也要比个高下。&lt;/p&gt; 白小生看到对面这个黄衫小姑娘,正眼睛亮亮,野心勃勃地看着他,不由得身子一凛,怎么有种不太妙的感觉……&lt;/p&gt; 话不多说,马上开打。白小生还未反应过来,这司徒念连拔剑瞪眼起势什么的全都给省了,直接单刀直入,软剑如灵蛇般刺向他的面门。&lt;/p&gt; 白小生竖起剑来一挡顺势一拨,“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猛然身子逼近司徒念,长剑已削向了她的脖颈,只待她回剑格挡,便能暴露下盘,再使出“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便能故技重施。&lt;/p&gt; 谁知,司徒念完全无视已经快要削到脖颈的剑锋,一招“观凤一羽”直直向白小生胸前刺出一剑,誓要同归于尽的趋势。&lt;/p&gt; 其实司徒念也在赌,她赌试剑大会不会真的见血,白小生势必会回剑。&lt;/p&gt; 这一招司徒念自己是淡然的很,倒是把白小生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不要命的打法?!这丫头连回剑防守都不会吗?于是硬是率先收了剑荡开了司徒念这一剑,只能再用别的招式了。&lt;/p&gt;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白小生更是吃惊地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司徒念就像看破了自己的剑法,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她都能半路追截,但自己也不能下杀招去恐吓她回剑防守,因为这招对于这种不要命的人来说是没用的……他才不想为了争个高下把命都搭上。&lt;/p&gt; 最后一招吧。&lt;/p&gt; 白小生长剑和司徒念的软剑一击,借力凌空翻去,想要再使一次“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一招,目前在师兄弟中都尚无破解之法,并且他翻到司徒念身后,他不信她还能和他“同归于尽”。&lt;/p&gt; 司徒念嘴角扬起一丝得逞的微笑,她等这一招很久了。&lt;/p&gt; 白小生长剑疾刺司徒念后心的同一瞬间,司徒念反手一剑,斜抵后心,“叮”的一声,白小生的剑尖刺中了司徒念软剑的剑身,而司徒念分毫未损。&lt;/p&gt; 白小生大吃一惊,不由得愣了一瞬,司徒念一个旋身长剑一横架上白小生的后颈,笑嘻嘻道:“你输了。”&lt;/p&gt; 人群哗然,易剑臣也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这一招竟然被人破解了,还是被这一个看起来功夫并没有很强的小姑娘给破了。果然人外有人,山外有山。&lt;/p&gt; “哈哈哈哈,司徒老兄,你宝贝女儿又故技重施破了我弟子的相知剑法,再这样下去,你们司徒家都快成我们书剑门的克星了啊!”杨牧成朗声对对面的司徒延笑问道。&lt;/p&gt; “哎,杨兄就别开玩笑了,羞愧不已,羞愧不已啊。”司徒延哭笑不得。&lt;/p&gt; “杨伯伯过奖了,其实都是这位白师兄一直在让我,不然我早命丧剑下了。”司徒念冲杨牧成一笑。&lt;/p&gt; 白小生生无可恋地看着面前的这位司徒大小姐,看来她那种不要命打法真是故意的……&lt;/p&gt; “念儿,你说的那位高人,今天也到场了吗?”杨牧成笑问。&lt;/p&gt; “杨伯伯别急啊,既然是高人,肯定要晚点出场嘛。”司徒念狡黠一笑。&lt;/p&gt; 薛靖七一愣,不知他们二人的对话是何意。&lt;/p&gt; 楚中天戳戳薛靖七,耳语道:“这丫头说的高人不会是你吧。”&lt;/p&gt; “害怕。”薛靖七身子一凛,她觉得自己将来的仇敌要更多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十八章 十年磨剑试锋芒(中) “司徒世家司徒念,上榜!”楚立朗声公布道。&lt;/p&gt; 话音刚落,一个俏丽的身影飞上比武场,对司徒念一抱拳,“书剑门陆夕颜。”&lt;/p&gt; 司徒念惊奇地转过身来打量着这一袭月白长衫、年岁和她相仿的姑娘,眉宇间隐隐有一种桀骜不驯在其中,虽然是在对她笑,却有一种轻佻的意味,就像是……在看一个小妹妹耍赖皮赢了比试。&lt;/p&gt; 来参加试剑大会的姑娘家并不多,这回竟然能看到两个姿色不凡的姑娘在比武场上一较高下,倒是稀罕得紧,场下的男子们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就差一拍巴掌大声叫好了。&lt;/p&gt; “这陆姑娘也很漂亮啊,不过……我觉得还是我家念儿更胜一筹,容兄,你觉得呢?”夏侯渊探身瞪着眼睛瞅了瞅,又矜持地再次倚回椅背,对坐在不远处的容尘小声问道。&lt;/p&gt; 容尘干咳了一嗓子,对夏侯渊白了一眼,淡淡道:“你的注意力都放在什么地方啊,这里是试剑大会,不是红袖招,要看姑娘你回去去楼里看个够。”&lt;/p&gt; 听了容尘的话,夏侯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平时比他风流多了,现在还当起正人君子来了,敢教训他?夏侯渊深呼吸好几次,终于勉强把要喷出来的难听话咽回了嗓子眼,毕竟夏侯寒石还在旁边,他可不想回去挨打,于是对容尘发出几记恶狠狠的眼刀。&lt;/p&gt; 然而容尘根本没看到。&lt;/p&gt; 司徒念和陆夕颜很快便缠斗在一起,剑影摇曳,身轻如燕,远远看去,倒像是二女斗舞,赏心悦目。殊不知,场上凶险非常。&lt;/p&gt; 司徒念软剑一抖横横割向陆夕颜的颈间,陆夕颜长剑直刺司徒念的心口,两人剑势凌厉,谁都没有回剑防御的意思,眼见就要同归于尽。&lt;/p&gt; “不好。”薛靖七微皱眉头,司徒念这回碰上钉子了,那陆夕颜明显是不服她这样耍赖取胜,于是以毒攻毒,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不了解陆夕颜的为人和心性,她也不敢赌,陆夕颜只是逼司徒念先防御,还是要动真格。&lt;/p&gt; 司徒念的胆子从来都不大,她那一剑看似要将陆夕颜割喉,实则只是虚招,并不会真的去伤人。而陆夕颜那一剑就不同,去势猛烈,如果司徒念不回剑,定会伤到司徒念。&lt;/p&gt; 场下的众人也有些变了脸色,生怕这两个姑娘动真格的,血溅当场。&lt;/p&gt; 易剑臣眼波一动,他知道以夕颜的性子,定是看不惯司徒念破掉相知剑法的得意,于是要给司徒念点颜色瞧瞧。但是这丫头功力不够,恐怕下手没有分寸,若真的伤了司徒念,那可就难辞其咎了。&lt;/p&gt; 司徒念脸色一变,这陆夕颜竟然冒着被割破喉咙的危险也硬是要刺她心口一剑,这人莫不是疯子吧,她可不想同归于尽。于是不甘心地一咬牙,迅速回剑荡开胸前的长剑,同时身子迅速后仰,躲避这必杀的一击。&lt;/p&gt; 陆夕颜嘴角一勾,她的计策果然成功了。于是加紧了攻势,学司徒念只攻不守,愣是将司徒念逼得连连后退,眼见司徒念已经被逼出了比武场,后面不远处便是那处陡崖,而司徒念却并不知情。&lt;/p&gt; 杨牧成神色一紧,刚想出言呵斥,让陆夕颜停止继续向前出剑。&lt;/p&gt; 陆夕颜却鬼使神差地忽然收了剑,后退一步,朝司徒念一笑。&lt;/p&gt; 司徒念一时反应不过来,脚下仍然未停,谨慎地向后退去。&lt;/p&gt; “喂,别退了,你后面是陡崖,危险!”陆夕颜忽然出言喝止。&lt;/p&gt; 司徒念闻言一惊,猛地回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陡崖,以她的角度向下看去,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就像张开了血盆大口,风声迅疾,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在把她向下吸去。司徒念素来恐高,这一瞧瞬间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腿一软就要向后跌去。&lt;/p&gt; “念儿!”司徒延大吃一惊,腾地站起身来,正欲去拉回宝贝女儿。&lt;/p&gt; 此刻一个墨蓝的身影一阵风似的来到司徒念身旁,在她向后跌倒的那一刹那,伸臂揽过她的腰身,一个旋身将司徒念带远了陡崖边,方才站定。&lt;/p&gt; 司徒延重重松了一口气,见到司徒念无恙,方才坐了回去。&lt;/p&gt; 惊魂甫定的司徒念看着面前的薛靖七,鼻子一酸又想红眼眶,刚刚的愤怒、委屈、恐惧差点一股脑儿倾泻而出。“薛大哥,你又救了我一次。”司徒念声音有些沙哑,低声说道。&lt;/p&gt; 陆夕颜对上薛靖七的目光,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而后转身走回了比武场。&lt;/p&gt; “夕颜,你这次有点过分了。”杨牧成沉声训斥道。这丫头虽然是想为书剑门挣回脸面,但是险些害死司徒念,酿成大祸,回去定要施以惩戒。&lt;/p&gt; “徒儿知错。”陆夕颜垂下眼眸,闷声说道。&lt;/p&gt; 一直一言不发的司徒皓,眸中的神色波澜起伏,不知在想些什么。&lt;/p&gt; “哎,杨兄,别训斥夕颜了,她也不是有心的,毕竟还是个孩子,没有分寸。所幸司徒姑娘没有什么差池,夕颜这孩子也及时收剑和提醒了念儿身后有陡崖,没有酿成大祸,你回去对她略施惩戒就好,不要太过了啊。”楚立笑着打破尴尬的气氛,充当了一回和事老。&lt;/p&gt; 杨牧成愧疚地看向司徒延,司徒延笑着摆摆手,方才缓了脸色,无言地对楚立点点头。&lt;/p&gt; “不过话说回来,夕颜这丫头还是聪明的很,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竟然用相知剑法又打败了司徒念这个小丫头,哈哈哈,这些小辈之间的比剑真的很有意思啊。”楚立对陆夕颜投去赞赏的眼光。&lt;/p&gt; 陆夕颜对上楚立的目光,心里有一丝紧张,也有一丝欣喜。&lt;/p&gt; “书剑门陆夕颜,上榜!”&lt;/p&gt; 远处观战的卓辰轻笑一声,陆夕颜这丫头是个狠角色,看来将来不好对付,至于那个司徒念,却是个实打实的傻丫头。&lt;/p&gt; “念儿,我替你报仇!”一个清瘦的青年提剑纵上比武场,却不是司徒皓,而是夏侯渊。&lt;/p&gt; “夏侯世家,夏侯渊!”夏侯渊对陆夕颜一拱手,又接着说道,“我从来不对姑娘家动手,尤其是漂亮的姑娘,但是!你竟然敢那样对我家念儿,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灭一灭你的威风!”&lt;/p&gt; 夏侯渊是目前为止,在比武场上开场白最啰嗦的人。&lt;/p&gt; 场下的司徒念听到夏侯渊明目张胆地在所有人面前说这么肉麻的话,不由得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怎么就能被这么一个奇葩喜欢上……&lt;/p&gt; “废话这么多。”陆夕颜不等夏侯渊啰嗦完,已经飞身一剑刺去。&lt;/p&gt; 夏侯渊一皱眉,拔剑出鞘,刚至一半,陆夕颜剑锋已到,于是径自用那半截剑身抵住了剑尖,猛地向一侧一撞,身子已打了几个转儿轻轻巧巧躲开了这一剑,同时右手拔剑出鞘,断水剑一出,一道夺目的幽幽蓝光自剑鞘射出,陆夕颜不由得被这光芒慑住,一顿之间,断水剑已攻向她的面门。&lt;/p&gt; 陆夕颜一皱眉,仰身堪堪躲过这一剑,半空一个翻身,左手撑住地面右足扫向夏侯渊的下盘,转瞬长剑也至。夏侯渊一个侧身,长剑一拨,荡开陆夕颜的长剑。陆夕颜瞅准时机,身子腾跃而起,一剑狠狠向下斩落,夏侯渊横剑格挡,“铿”的一声,火光四溅,陆夕颜只觉右手虎口处剧痛,定睛一瞧,自己的长剑竟然被断水剑砍出一个缺口来,不由得大惊。&lt;/p&gt; “真的是好剑啊,削铁如泥,这陆姑娘明显是在兵刃上吃了亏。”楚中天眯起眼睛评论道,“也难怪这夏侯渊如此猖狂,这断水剑确实不凡。”&lt;/p&gt; 夏侯寒石见到儿子已占上风,却并不激动,而是微皱眉头,摇了摇头。夏侯渊的断水剑法只学到其形,并未学到其神,到目前为止能占据上风,完全是宝剑的锋利。&lt;/p&gt; 片刻之间,两人已拆了二十余招。&lt;/p&gt; 陆夕颜的长剑已经无法招架夏侯渊的断水剑,终于在最后的双剑相击的那一刻,陆夕颜手中的长剑被震飞出手中,同时身子也被冲击得向后仰落,眼看就要狠狠摔在地上,夏侯渊却迅速左手伸臂揽过她的腰肢,陆夕颜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lt;/p&gt; 本该含情脉脉、暗生情愫,两人对视的目光却在短短的一刻间厮杀了好几个回合。陆夕颜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夏侯渊以这种姿势困住,身子在半空中,只有夏侯渊的左臂一个支点,无法使力。而夏侯渊更是笑容玩味地看着陆夕颜,一时之间似乎并不打算松手,在他自己看来是报复,在其他人看来却是在轻薄非礼陆夕颜。&lt;/p&gt; 司徒皓看着此情此景,眸子暗了暗。&lt;/p&gt; 似乎是察觉到夏侯寒石不远处冰冷的目光,夏侯渊终于松了手,放下了陆夕颜,弯腰在地上捡起她的剑,佯装君子般递还给她。&lt;/p&gt; 陆夕颜咬牙一把拿过自己的长剑,收入鞘中,脸色阴晴不定地匆匆下了场。&lt;/p&gt; “夏侯世家,夏侯渊,上榜!”&lt;/p&gt; 夏侯渊笑嘻嘻地朝着司徒念的方向看去,希望得到嘉奖,却看到司徒念气呼呼的背影,不由得尴尬一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上场时说的话好像有点不太合适。&lt;/p&gt; “书剑门,司徒世家,司徒皓,前来讨教。”&lt;/p&gt; 司徒皓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场上,正神色严峻地看着夏侯渊。&lt;/p&gt; 夏侯渊上下打量着司徒皓,这才见到真正的司徒皓的庐山真面目。只见此人长身玉立,气质孤高冷傲,容貌不凡,倒与容尘有几分相像。不过与容尘不同的是,他的孤高冷傲是从内而外的,而容尘是,装出来的。&lt;/p&gt; “原来阁下就是司徒兄,久仰大名。”夏侯渊对司徒皓一抱拳,兴致勃勃地看着对方。毕竟此人可是念儿的大哥,爱屋及乌。&lt;/p&gt; “夏侯兄客气,比试之前,司徒想说句题外话。司徒以为,夏侯兄方才对陆师妹有失礼之处,不知夏侯兄可愿道歉?”&lt;/p&gt; 陆夕颜惊讶地抬头看向场上的司徒皓。&lt;/p&gt; 夏侯渊不敢置信地看着司徒皓,看着司徒念的亲哥哥,“可是她险些害了你妹妹性命,你不护着你妹妹,反倒护着她?”&lt;/p&gt; “没有什么护不护,陆师妹险些伤了家妹,是陆师妹的错,家师回去定会责罚。但是夏侯兄对陆师妹无礼,那便是夏侯兄的错。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司徒皓神情淡漠,不悲不喜,让人看不出他究竟心里是如何想的。&lt;/p&gt; 场下的人群一片哗然。&lt;/p&gt; 夏侯渊对司徒皓的好印象一下子跌入谷底,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司徒兄若能胜得了我手中的断水剑,我便在此对你师妹道歉。”&lt;/p&gt; 司徒皓并没说话,却不置可否。&lt;/p&gt; 两人仗剑立在比武场的对角,移动着步法,似乎在寻找最佳的进攻方位。&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十九章 十年磨剑试锋芒(下) 陆夕颜没有想到,在她意气用事险些害了司徒念的情况下,竟还会有人站出来为她刚刚的遭遇鸣不平,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竟然是司徒皓。&lt;/p&gt; 回想这么多年来,她与司徒皓也并无什么交情,她只知道,每次她在众人面前夸赞易剑臣的时候,司徒皓都会隐隐地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那时,她只当是司徒皓的自尊心和好胜心作祟,不愿承认自己不如易剑臣罢了。但此刻看着司徒皓仗剑而立的背影,陆夕颜忽然有了一种别的感受。&lt;/p&gt; 不过,那个为她挺身而出的人,不是易剑臣。&lt;/p&gt; 她转头看向抱剑站在一侧的易剑臣,神情淡然,正目不转睛看着场上的比试,除了她刚回来的时候,关切地询问了几句,便再无其他的反应。陆夕颜心下有些怅惘,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专心看起了司徒皓和夏侯渊的比剑。&lt;/p&gt; 司徒皓自从开始比试之后,便沉默寡言起来,不像白小生那样每一招每一式都会道出来,也许是不愿意和夏侯渊再说话,也许是剑招早已烂熟于心,不愿出言张势。每一剑都又快又狠,对夏侯渊没有任何客气之意。&lt;/p&gt; 夏侯渊快速变换着身形与司徒皓拆招,司徒皓和陆夕颜师出同门,使的剑法也是一样,但他却感受到了实力的差异,司徒皓的剑,在力道上,速度上,都要远远高于陆夕颜。&lt;/p&gt; 夏侯渊化守为攻,纵身一跃,人剑合一,以雷霆之势向司徒皓挥剑斩下,使的正是断水剑法中最精要的一招,“抽刀断水水更流”。断水剑配合断水剑法中的这一招,一剑斩下,对手必定格挡不住,弱者直接长剑被斩断两截,强者也会被这剑势冲到单膝跪地,难以招架。&lt;/p&gt; 然而司徒皓只是微微一皱眉头,气沉丹田,将真气灌注于手中长剑之中,奋力向头顶横剑一挡,双剑相击,震出气浪,二人衣袂翻飞。司徒皓在双剑相击的下一瞬间,迅速划动长剑,转身削弱断水剑的剑势,长剑在断水剑的摩擦下,擦出一连串的火星,而长剑竟然并未受损,司徒皓也直挺挺地站着,并未被断水剑压下去。&lt;/p&gt; 夏侯渊大吃一惊,刚刚那一剑他已用了十成力道,司徒皓竟然能岿然不动,他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然而夏侯渊不知道的是,这一招他只学了五成,有形无神,若要他父亲夏侯寒石斩下这一剑,那结果可就是大大不同了。&lt;/p&gt; “这断水剑法看起来也稀松平常得很啊……似乎并不如相知剑法精妙。我看那夏侯渊,已经快要撑不了多久了。”楚中天自言自语道。&lt;/p&gt; “非也,小兄弟,断水剑法精妙无比,并不比相知剑法差,是那小子练得还不到家,只学了几成罢了。”司徒延听到楚中天的话,笑道。&lt;/p&gt; “哦?何以见得!”楚中天眼睛一亮,看向司徒延。&lt;/p&gt; “他刚刚使的那一招抽刀断水水更流,乃是断水剑法威力最大,也是最难学的一招。练习这一剑,需要在大江大河旁,挥剑斩水,断其河流。一剑斩下,犹如毛笔在宣纸上向下画下一道竖,两侧江水骤停,上游不涨,下游不少,既不激烈得水花四溅,也不软绵绵的毫无力道。斩下去十分,要收回来七分,而这剩下的三分之力,却能达到十二分的威力。看似寻常,实则精妙无比,要练好这一剑,至少需要十年的功夫啊。”司徒延说罢笑笑。&lt;/p&gt; 楚中天豁然开朗。&lt;/p&gt; “所以刚刚他的那一剑,斩下去十分,却一分未收,剑气四溢,看似霸道,却反倒泄了气,丧失了原有的威力,这才被司徒皓轻易躲过。”薛靖七听了司徒延的指点,只觉受益匪浅,再回头看夏侯渊这一剑,忽然明白了很多。&lt;/p&gt; “孺子可教也,如果那小子能有你们这般的悟性,这一剑下去,还不知皓儿能否承受得住呢,哈哈哈哈。”司徒延捻着胡须,笑意更深。&lt;/p&gt; 就三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场上胜负已分。司徒皓剑指夏侯渊喉咙,夏侯渊脸色一僵,叹了一口气,司徒皓顿了顿,将剑反手插回剑鞘中,对夏侯渊礼貌地说道:“夏侯兄,承让了。”&lt;/p&gt; 夏侯渊觉得自己颜面尽失,教训了陆夕颜却还要给她赔礼道歉,这可不是他的作风。但若食言,那更是万万不可,毕竟整个武林同道可都在看着。于是无可奈何走到场下,来到陆夕颜面前,拱手一揖,闷声道:“陆姑娘,在下之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lt;/p&gt; 陆夕颜心里再看夏侯渊不顺眼,但总要卖司徒皓一个面子,于是云淡风轻道:“这点小事,我没有放在心上。”&lt;/p&gt; 本来夏侯渊想借机让陆夕颜也去给司徒念认个错,但陆夕颜这么一说,若是司徒念那件事再计较,反倒成了心胸狭隘之人,于是一抿唇,无言地转身离开。&lt;/p&gt; “杨兄,你书剑门下尽出英才,这整个试剑榜都要被你们承包了啊。”楚立每场比剑结束都不忘去打趣一本正经的杨牧成。&lt;/p&gt; “楚盟主过奖了,令郎还未上场,我的徒儿未必能一直胜下去。”&lt;/p&gt; “哎,杨兄有所不知,小犬贪玩,从不好好练功,功夫差得很,今年的试剑大会就不上场丢人现眼了。”&lt;/p&gt; 坐在一旁的楚子钰脸色微微尴尬,他没想到楚立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实情,他不是一直都很要面子吗?这么说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他有时候真的不理解楚立的言行。&lt;/p&gt; 殊不知,楚立这样说,所有人都会当他是在自谦,毕竟虎父无犬子,楚立的武功在当今武林中算是首屈一指,他的儿子又怎么会差了?他这么说,定是有自己的原因,而非楚子钰真的功夫差。&lt;/p&gt; 不过与楚子钰相熟的人,却知道楚子钰有几斤几两,比如,夏侯渊和容尘。其他的人,都一笑而过,并不怀疑楚子钰的实力。&lt;/p&gt; 听着长辈们的笑谈,楚子钰的手指不自觉紧紧捏住了茶杯,这是他第二次后悔没有好好练功,第一次是上次被赌坊的伙计给痛打一顿。他的自尊心和好胜心史无前例地被激发出来,看着其他的同龄人都意气风发,在比武场上出尽风头,名声大噪,而他却不被允许上场。原因很简单,楚立嫌他输了丢人。&lt;/p&gt; 但是他心里又有些释然,因为他自己,也怕输。&lt;/p&gt; “书剑门,司徒世家,司徒皓上榜!”&lt;/p&gt; “哎,要不要我帮你报仇。”容尘用扇柄捅捅正垂头丧气的夏侯渊,轻笑道。&lt;/p&gt; “嘁……你会这么好心?”夏侯渊翻了个白眼。&lt;/p&gt; “啧,亏我把你当兄弟看,你就这样看我的啊。”容尘一脸无辜。&lt;/p&gt; 夏侯渊没有理会容尘,只是随意地招了招手。&lt;/p&gt; 容尘得意一笑,把折扇扔到了夏侯渊怀里,道了声“帮我保管着”,顺手拿起靠在桌沿上的长剑,大步流星走上比武场。&lt;/p&gt; “容家,容尘。”容尘微微颔首,对司徒皓说道。&lt;/p&gt; 司徒皓仍是淡淡地看着容尘,点头示礼。&lt;/p&gt; “……”夏侯渊无言地看着场上这两个心比天高的家伙,既不希望司徒皓赢,继续得意下去,又不希望容尘赢,那样容尘算是踩在他头上两层了,他可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容尘差那么多。&lt;/p&gt; “拔剑吧。”司徒皓见容尘剑仍在鞘中,于是也没有率先攻击,好心提醒,让他做好准备。&lt;/p&gt; 容尘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不出剑,和你打这一场。”&lt;/p&gt; 此言一出,又惊到了场下的众人。&lt;/p&gt; 司徒皓皱紧眉头,严肃道:“你不要太狂妄。出剑,用尽全力,是对对手的尊重。”&lt;/p&gt; 容尘一笑,并未听从司徒皓的话。&lt;/p&gt; 司徒皓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再也顾不了其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长剑如疾风般向容尘刺去。&lt;/p&gt; 容尘右手持剑鞘从容不迫地一拨一挡,躲过了司徒皓的每一次攻击。两人身形不断变化,从场上打到场外,从地上打到天上,转眼间已过五十招,容尘仍然未出剑,不过已经有些暗暗吃力,毕竟不出剑,只能防守为主,难以反攻。&lt;/p&gt; 司徒皓见容尘并未出剑却已经过了五十招,不由得更加恼怒,感觉自己被戏耍,于是渐渐竟有了杀气,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那么从容。&lt;/p&gt; 司徒皓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太过自负气盛,很容易乱了心神,自乱阵脚。当年险些败给杨书言,就是因为他心神已经不定,破绽越来越多。&lt;/p&gt; 而容尘,等的就是这个时候。&lt;/p&gt; 一晃虚招,作势要拔剑,司徒皓警惕变招,容尘将内力渡到剑鞘之上,迅猛地用剑柄狠狠撞向司徒皓胸骨中线第三肋间玉堂穴旁开四寸的鹰窗穴,司徒皓躲闪不及,被这么狠狠地一撞,顿时心脏剧痛,眼前一黑,气血翻涌差点吐出一口血来,踉跄后退几步方才站定,而容尘已超然地站在几步开外,不再攻击。&lt;/p&gt; 容尘对医术一直颇有兴趣,人体穴位也略有研究,他知道与人对战不能盲目攻击,要找到对方的死穴都有哪些,出剑的时候专攻这些死穴、大穴、脆弱的部位,方能事半功倍。&lt;/p&gt; 不懂穴道的人看了,还无法理解为什么武功高强的司徒皓被剑柄这么一撞就能撞成重伤,懂穴道的人看了,却会慨叹幸好容尘手下留情,不然司徒皓就不是受伤的问题了,而是丧命。&lt;/p&gt; 司徒皓完全没有料到容尘会攻其穴道,试剑大会明明是比剑,容尘却不出剑,还用点穴的方法赢了他。&lt;/p&gt; 他不服。&lt;/p&gt; 可是胸口的剧痛,让他难受地说不出话来,也不忿与容尘再争斗,于是气冲冲地离开了比武场。&lt;/p&gt; “容家,容尘,上榜!”&lt;/p&gt; 容尘抱着剑鞘得意地看着场下的夏侯渊,夏侯渊却并没有很感激的意思,只是很敷衍地遥遥对容尘竖起一个大拇指,若无其事地喝起茶来,差点把容尘气得呛到。&lt;/p&gt; “皓儿,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司徒延见到面色苍白的司徒皓,不由得紧张起来。&lt;/p&gt; 司徒皓紧抿着唇摇摇头,在椅子上坐下,开始调息疗伤。&lt;/p&gt; “这容尘欺人太甚!”陆夕颜看到司徒皓被伤成这样,看到容尘的所作所为,着实是气愤不已。要不是她功夫不敌,一定冲上场去再凑他一顿,&lt;/p&gt; “确实过分,他根本没把二师兄放在眼里,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一直沉默着的易剑臣忽然开口说话,表示赞同陆夕颜。&lt;/p&gt; 陆夕颜诧异地看着易剑臣,只见易剑臣话音刚落,便持剑缓步走向比武场。&lt;/p&gt; 他这是终于要,出手了吗?&lt;/p&gt; 如此看来,试剑大会也快接近尾声了。对于易剑臣的实力,陆夕颜从未怀疑。&lt;/p&gt; 正在议论纷纷的人群,见到易剑臣走上比武场,不由得都安静了下来。&lt;/p&gt; 容尘侧首看向这个对手,一袭月白长袍,看来是书剑门的,来给司徒皓报仇来的吧。不过这人气质清冽,相貌儒雅,像个书生,却莫名的气场强大,让人不敢轻敌。越是这样看起来天然无害的人,越是危险。&lt;/p&gt; “在下书剑门,易剑臣,前来讨教容兄高招。”易剑臣持剑一拱手,朗声说道。&lt;/p&gt; 话音刚落,安静了片刻的人群又再次炸了起来。&lt;/p&gt; 因为,易剑臣,是试剑山庄的少庄主,是武林四君子之一易初云的独子,也是,那场灭门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lt;/p&gt; 薛靖七注视着易剑臣的侧影,会心一笑,不知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有种莫名的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大概是好感吧。&lt;/p&gt; “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司徒念画风突变的一句话,惊到了旁边的楚中天和薛靖七。&lt;/p&gt; 楚中天翻了翻白眼,他一个美男子整天在司徒念面前晃,她从来都没说过他英俊潇洒,这个易剑臣,哪有那么迷人,也就……比他风雅一点嘛……&lt;/p&gt;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能让司徒念这个花痴移情别恋上易剑臣,那小七就安全了。楚中天念及此,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以后要多撮合撮合这两个人。&lt;/p&gt; 看到楚中天莫名其妙地又翻白眼又摇头又点头,薛靖七身子一抖,凑到楚中天跟前关切地问道:“怎么易剑臣上场你反应这么激烈,莫不是喜欢上了吧。”&lt;/p&gt; 楚中天心口气血一滞,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吐血数升。&lt;/p&gt; 什么情况?连小七都在怀疑他断袖?!他长得就那么像断袖的样子么!&lt;/p&gt; “易兄出剑吧。”容尘看到易剑臣也迟迟不拔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lt;/p&gt; “公平起见,容兄不拔剑,我也不拔剑。只有这样,才能尊重对手。”易剑臣从容地说道。&lt;/p&gt; 容尘先是一愣,转而有片刻尴尬,而后轻笑一声,无所谓道:“成,我们都不出剑,来比一场。但是易兄可不要后悔,如果你因为不出剑而落败,可就上不了试剑榜了。”&lt;/p&gt; 易剑臣听到容尘话中的羞辱之意,却并未动怒,而是笑道:“多谢容兄关心。”&lt;/p&gt; 容尘见这样说话都未能激怒易剑臣,此人的气度胸襟,在司徒皓之上,恐怕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lt;/p&gt; “好,那我也不客气了!”容尘将剑鞘在面前一横,以鞘为剑,准备迎战。&lt;/p&gt; 易剑臣嘴角一扬,眯起眼睛,右手紧紧握住剑鞘,正待蓄势一击必杀。&lt;/p&gt; 两人都未有动作,都是紧张而又安静地注视着对方的细微动作。高手过招,一招一式都不敢轻举妄动。&lt;/p&gt; 就在那一瞬间,两人同时发起攻击,积攒的真气尽数渡到剑鞘之上,欺身上前,两剑鞘相击,比拼内力和剑气。&lt;/p&gt; 就在相撞击的那一刻,易剑臣周身忽然爆发出凛冽的金色剑气,似飞龙一般,灌注剑鞘之上,与容尘的真气剧烈相击,掀起一股巨大的气浪,两人衣袂翻飞,比武场外的人都受到波及,不由得抬手遮挡。&lt;/p&gt; 僵持不过数秒,容尘脸色一白,再也抵挡不住这汹涌的剑气,身子被向后撞去,连退数步才勉强站住了脚,于是一咬牙,拔剑出鞘,飞身上前,使出容家剑法。&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六十章 追风斩龙争高下 容尘长剑疾刺易剑臣胸前檀中穴,易剑臣见到容尘一招之后就被逼拔剑,眉眼一弯,左手剑鞘一横,正好抵住容尘的剑尖,脚下岿然不动,容尘惊觉自己长剑竟然不能再向前分毫,这易剑臣的基本功竟如此扎实。&lt;/p&gt; 易剑臣此时剑气已尽数收回,周身的金色剑气都消失散去,左手剑鞘不动,右手拔剑出鞘,顺势刺向容尘的心口。&lt;/p&gt; 杨牧成笑着微微颔首,剑臣这孩子果然已经彻底掌握了这道剑气,能做到收放自如。&lt;/p&gt; “咦,那易剑臣的剑很普通啊,刚刚的剑气难道不是他的剑发出来的,而是他自己的身体?!”楚中天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起初他以为易剑臣也是有神兵利器,像断水剑一般,所以才有此威力。方才拔剑出鞘,他才看清了那剑普通得很,和书剑门所有弟子的佩剑都一般无二。&lt;/p&gt; “以他的实力,不用拔剑亦能击败容尘,但是他见容尘出剑,自己也出剑,为的就是保证公平,尊重对手……”薛靖七说罢笑笑,这种大义之中藏着一点小坏的行为,莫名有种熟悉感,只觉得甚是大快人心,“颇有君子风范。”&lt;/p&gt; 楚中天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每次听到薛靖七称赞或想去接近易剑臣,他都隐隐有一种危险的感觉,总害怕自己养肥的兔子跟着别的胡萝卜跑了。&lt;/p&gt; “我又想起易师兄背离骚的那段往事了。”白小生一脸崇拜地看着易剑臣挥剑的身影,自言自语道。&lt;/p&gt; “背离骚?什么往事我怎么不曾知晓。”陆夕颜听到是有关易剑臣的往事,按捺不住好奇心,故作矜持地干咳了两声,对白小生问道。&lt;/p&gt; “你那个时候还没有来书剑门呢,我当时不用功背书,在教书先生面前出丑,被司徒师兄嘲笑侮辱,是易师兄文斗司徒师兄,好好出了一口恶气,那时司徒师兄的表情,就和这容尘的表情一模一样呢。”白小生自豪地回忆道。&lt;/p&gt; 陆夕颜点点头,但是她还想听详细的过程,又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lt;/p&gt; “哎,想当年,易师兄和杨师姐一文一武,把司徒师兄虐得不轻,真的是帅呆了!不过当年杨师姐遭人暗算,这才不明不白地输给了司徒师兄,还受了伤。易师兄冲冠一怒为红颜,和司徒师兄打了一架,被罚跪到半夜……书言姐就是善良过了头!太傻了,对人毫无戒备之心,事后还为方师兄下跪求情,方师兄这才没有被逐出书剑门。”白小生陷入对过去的回忆中,一脸既幸福又失落的模样。&lt;/p&gt; 陆夕颜的心里却翻江倒海,极力掩饰住自己尴尬的神情。一边落寞,原来书言和剑臣哥哥在她来书剑门之前,感情就已经那么好了;一边又暗暗恐惧和愧疚,想到自己利用了书言对她的信任,最后却毫不留情地把她打下山崖……想到书言最后那绝望而冰冷的目光,她就心绪翻涌,觉得白小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暗示她的恶行似的,字字诛心。&lt;/p&gt; 不过一切都是她自己吓自己罢了,因为书剑门目前还无人知道那日的真相,而书言也应已不在人世,就让这件事永远埋在尘土之下吧。&lt;/p&gt; 场上打得激烈,容尘的剑法快、狠、准,招招攻向易剑臣的死穴和脆弱的部位,没有丝毫花架子和废招,让人看不出他下一剑会攻向哪里。&lt;/p&gt; 然而易剑臣却从容不迫,精准地半路挡住每一剑,并织出一张密密的剑网,让容尘的长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lt;/p&gt; 容尘不由得严肃了起来,他已用了十成的功力,却找不到易剑臣的疏漏和破绽,而更让他感觉不好的是,易剑臣根本没有开始发动攻击,他一直都在防守,如果他出剑了,还不知道自己能否挡得住。&lt;/p&gt; 易剑臣忽然中止防御,凌空一跃翻过容尘的头顶,容尘心头一紧,这家伙是要使出那一招“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了吗?所幸自己观战仔细,已经从司徒念那里知晓了破解这一式的方法,于是自信满满地迅速回剑挡住后心。&lt;/p&gt; 谁知,易剑臣中途变招,根本没有出剑,而是凌空出脚,重重踢向容尘的后背,容尘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被踹到在地。&lt;/p&gt; 容尘平时最注意自己的形象,此刻不由得怒从中来,迅速转身出剑刺向易剑臣的咽喉。&lt;/p&gt; 易剑臣眼疾手快,迅速长剑一挑地上被容尘一开始就扔掉的剑鞘,剑鞘飞起,左手半空接住,对准容尘直刺过来的长剑,迅速一收,竟然稳稳地将容尘的长剑收回鞘中,时空停滞在了那一刻。&lt;/p&gt; 容尘脸色大变,平生从未遇到这种事。&lt;/p&gt; 全场也都震惊,看着场上已岿然不动的两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lt;/p&gt; 易剑臣右手长剑再握,却并未再次攻向容尘,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lt;/p&gt; 因为,胜负已分。&lt;/p&gt; 不过若容尘不服,拔出剑来再战,他也会奉陪到底。&lt;/p&gt; “书剑门易剑臣,上榜!”楚立笑意显露,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全场的寂静。&lt;/p&gt; 然后寻龙山巅爆发出喝彩声和议论声。&lt;/p&gt; 白小生亢奋地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好像赢的是他一般。&lt;/p&gt; 陆夕颜也开心地鼓起掌来。&lt;/p&gt; 一直在默默观战的卓辰,饶有兴趣地看着易剑臣,这个人实力超绝,气度不凡,若不是有血海深仇,他倒真想去和他交个朋友。这易剑臣,估计就是今年的试剑榜首了罢。&lt;/p&gt; “打得好!帅呆了!”司徒念激动地大呼起来,“薛大哥,你也上场吧!我好想看看你们谁更厉害一些!”&lt;/p&gt; 薛靖七笑着看着易剑臣的身影,正欲上场,却被楚中天拦了下来。&lt;/p&gt; “这场,让我来。我想领教一下他的剑法!”楚中天神采奕奕地说道。&lt;/p&gt; “可是,你不是想要碧空吗?如果你这场输了,就成为不了试剑榜首,就拿不到碧空了。”薛靖七本想自己先上去探探路,如果侥幸能胜,再败给楚中天,楚中天就能拿到碧空剑,若败了,也能消耗易剑臣的实力。&lt;/p&gt; “这不是有你在吗?”楚中天咧嘴笑道,“何况,上不上试剑榜我本就不在乎,我就是想好好会一会这个易剑臣。若你先上去,赢了,我就不能与他一决高下,输了,我们就没有希望拿到碧空剑了。”&lt;/p&gt; 薛靖七听楚中天分析得煞有介事,乖乖地点点头。&lt;/p&gt; 虽然她并不懂为什么楚中天这么想和易剑臣打上一场……&lt;/p&gt; 容尘回到了场下,夏侯渊看着容尘一脸吃了死耗子的表情,忍俊不禁,开始开起玩笑来:“容大公子,现在你能体会到我之前的心情了吧。哎,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夏侯渊将扇子丢回容尘的怀中,“快,扇扇风,消消火。”&lt;/p&gt; 容尘接过扇子,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损友,闷哼一声,灌起茶水来。&lt;/p&gt; “出云谷楚中天,前来讨教易兄高招。”楚中天早已飞身上场,对易剑臣抱拳行礼,笑眯眯地看着易剑臣。&lt;/p&gt; 易剑臣回礼。&lt;/p&gt; “出云谷?没听说过有此等门派啊……就算是个地名,都未曾听闻啊。”场下的众人都纷纷议论起来。&lt;/p&gt; “小兄弟,出云谷是何地?楚某孤陋寡闻,混迹江湖十余年,竟未曾听闻。”楚立新奇地看向楚中天。&lt;/p&gt; “出云谷是我家,哈哈哈这名字是我老爹起的,所以外人可能都没有听说过。”楚中天毫不在意地笑着解释道,颇有一番此山是我开,占山为王的喜感。&lt;/p&gt; 众人一片哄笑声,看来是从山里跑出来的毛头小子,无门无派,倒也敢来挑战书剑门的易剑臣。&lt;/p&gt; 易剑臣却对楚中天温暖一笑,这个白衣的青年倒是不同于其他那些世家名门的子弟,不清高自负,不故作矜持,反倒率性有趣得很,有侠士之风,不禁对他颇有好感。&lt;/p&gt; “那这出云谷,是只有你和令尊二人?”楚立哈哈大笑。&lt;/p&gt; “非也,在下还有一个师兄弟,所以谷中有三人之多呢。”楚中天不改笑颜。&lt;/p&gt; 众人又笑倒一片。&lt;/p&gt; “楚兄弟,出剑吧。”易剑臣忍俊不禁,对楚中天颔首说道。&lt;/p&gt; “易兄可要手下留情啊。”楚中天抽出长剑来,与易剑臣各自站在比武场的两侧,仗剑而立,做好了准备。&lt;/p&gt; 随着一片树叶落下,两人同时动了身形,剑光四射,白影交错,两柄长剑交击在一起,响起清脆的金属声。&lt;/p&gt; 楚中天身法极快,脚踏追云步,同时配合了追风剑法,顿时身形快到成为一个残影,似乎是分出了十几个楚中天,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向中间的易剑臣。&lt;/p&gt; 易剑臣惊讶地一挑眉,嘴角一扬,好久没能畅快淋漓地打一场了。于是迅速变换身形,眼动耳听,挥剑挡住了所有的剑影,而后竟然闭上了双目,再次睁开双眼时,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楚中天的真身在何处方位,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影,挥剑劈向那道身影。&lt;/p&gt; 楚中天万影合一,身形如风一般,直面去迎上易剑臣那一剑。&lt;/p&gt; 场下众人不由得惊叹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快的身法和剑法,来无影去无踪,快到根本看不清出剑。但是也更惊叹易剑臣陷入剑光重重包围之中,竟能准确反击所有的剑招,甚至找出了楚中天的真身。&lt;/p&gt; 但最震惊的,是杨牧成和楚立二人。&lt;/p&gt; 在楚中天出剑的那一刻,杨牧成正欲举杯饮茶的右手就忽然停在了半空,面色先是一怔,尔后越来越震惊,急忙放下茶杯,转头朝楚立的方向看去,而楚立此刻也正神情微变地看向他。&lt;/p&gt; 是薛远的追风剑法和追云步。&lt;/p&gt; 这孩子的父亲,难不成就是已消失了二十年的薛四弟!&lt;/p&gt; 不过,奇怪的是,楚中天姓楚,不姓薛,莫非并不是亲父子。&lt;/p&gt; 因为楚中天的身影变幻莫测,忽远忽近,若自己追着楚中天打,会消耗过多不必要的体力,于是易剑臣决定用剑气为主的斩龙剑法,自己呆在原地,让剑气去追身在远处的楚中天,让他多跑一会儿。&lt;/p&gt; 父亲传授的斩龙剑法,他并未完全学会。只是记着些残招,自己反复练习和加以顿悟,学会控制自己体内的那股飞龙剑气,将剑气与斩龙剑法合二为一,竟独创了一种剑法。&lt;/p&gt; 飞龙剑气渡上长剑,易剑臣飞身跃起,用尽全力使出一招“龙行九天”,长剑嗡鸣,一条金色的半透明飞龙自长剑中飞出,追赶着楚中天变幻不定的剑影。一时之间,竟狂风大作,寻龙山巅树木剧烈摇晃。&lt;/p&gt;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第一次见到这么威风的招式。&lt;/p&gt; “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易二哥的斩龙剑法和薛四弟的追风剑法一较高下。”杨牧成不由得眼眶微红,慨然笑叹道。&lt;/p&gt; 二十年前,他们四君子纵横江湖时,可是经常切磋武艺,打闹着玩,日子过得甚是快哉。可惜斯人已逝,物是人非,再难聚首,如今竟能在小辈身上一饱眼福,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lt;/p&gt; “是啊。”楚立苦笑一声,感慨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六十一章 金风玉露再相逢 飞龙剑气出现的那一刻,整个比试画风突变,楚中天的身影在整个山巅飞来飞去、上蹿下跳,而金色的剑气穷追不舍,无穷无尽。&lt;/p&gt; “搞什么?欺负我没有剑气啊——丧尽天良啊啊啊!”楚中天已经无法再出剑对易剑臣发出攻击,只能一味地风一般地逃窜,但是这剑气就像长了眼睛,他飞到哪里,剑气跟到哪里,眼看剑气扫荡过的地方,山石都被击碎,他要是被打中了岂不非死即残。&lt;/p&gt; 场上的比剑已经陷入了诡异的气氛,易剑臣已放下了剑,站在中间一动不动,仰首看着飞龙剑气追杀着楚中天四处飞窜,紧抿着唇,强忍笑意,等待着楚中天力竭之时,自行认输,再收了剑气也不晚。&lt;/p&gt; 薛靖七瞠目结舌地看着场上滑稽的一幕,哭笑不得,不由得暗暗抚额,为小天的命运担忧。&lt;/p&gt; 太阴险了。&lt;/p&gt; 楚中天心中暗暗骂道,易剑臣这是要他力竭之后不战而败,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楚中天眼珠转了转,灵机一动,豁上去了,就算被世人误解又如何,就算一世英名尽毁又如何,就算被小七笑好几年又如何,他深呼吸一口气,做出了终止这一场追逐的重要决定。&lt;/p&gt; 忽然,楚中天的身影风一般地直直射向站在比武场中间悠然自得的易剑臣,他不信飞龙剑气冲着他自己来,他也不把剑气给收了!&lt;/p&gt; 猝不及防地看到朝着自己扑来的楚中天和飞龙剑气,易剑臣大吃一惊,顾不了那么多,急忙剑指向飞龙剑气一指,运功收回剑气。&lt;/p&gt; 飞龙剑气在迫近身前的一尺处终于消散,被堪堪收了回去。然而,易剑臣的时间都用来收回剑气了,也就没时间躲开楚中天了……&lt;/p&gt; 从天而降的楚中天根本刹不住车,像一块天外陨铁一般撞向地面,直接和易剑臣撞了个满怀,直直扑倒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易剑臣。&lt;/p&gt; 随着“扑通”一声倒地的声音,场上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lt;/p&gt; 场下也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lt;/p&gt; 正在喝茶观战的容尘猝不及防被呛到,口中的茶水一道水箭般喷射出来。&lt;/p&gt; 易剑臣仰面躺在了地上,楚中天双臂撑地,整个人趴在了易剑臣身上。&lt;/p&gt; 易剑臣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楚中天,还有那张被放大了无数倍近在咫尺的俊脸,一时石化成雕塑,然后碎成渣,竟忘记推开楚中天。&lt;/p&gt; 薛靖七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掉到地上跌碎了。&lt;/p&gt; 注视着被压在自己山下的易剑臣,楚中天咽了一口唾沫,沉默片刻,然后“嗖”的一下跳起身来,蹦得老远,遥遥对躺在地上的易剑臣鞠了一个大大的躬,一脸歉意地大声说道:“情非得已!多有冒犯!这局我输了!”&lt;/p&gt; 易剑臣良久反应过来后,急忙站起身来,干咳几声,神情复杂地看着一脸无辜的楚中天。这家伙竟……他易剑臣平生第一次被反扑倒竟然是被一个汉子……&lt;/p&gt; 人群寂静之后,是更猛烈的爆炸。&lt;/p&gt; “薛大哥你看!我就说楚中天是断袖!他竟然连第一次见面的易大哥都不放过!太令人发指了……你要远离他啊!”司徒年疯狂扯着薛靖七的衣袖,悲痛欲绝地说道。&lt;/p&gt; “……”薛靖七对司徒念撑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并没有说话,毕竟无法解释,而且只会越描越黑,况且小天自己造的孽,就让他自己来还吧……还不知道传到江湖上,会传成什么样的佳话。&lt;/p&gt; “小兄弟,薛远是你什么人?”杨牧成出言打破场上的尴尬。&lt;/p&gt; “咦,前辈您认识我老爹呀!”楚中天惊喜地说道。&lt;/p&gt; 杨牧成面露喜色,和楚立相视而笑,果然猜得不错。于是继续问出心中的疑惑:“可是令尊姓薛,为何你却姓楚?”&lt;/p&gt; “这个……”楚中天挠挠头,想了想说道,“老爹说,我娘在我出生后不久就过世了,所以就让我跟我娘姓,也算是寄托思念吧。”&lt;/p&gt; 杨牧成目光一闪,点点头,看来薛远这二十年来小日子过得也不错,不但娶亲生子,还收了徒弟。楚中天这孩子,也确实像极了年轻时的薛远。&lt;/p&gt; 楚立笑叹道:“小兄弟,你爹二十年前,和我、你杨伯伯,还有易伯伯,是拜把子兄弟,江湖人称武林四君子。但是二十年前他忽然失踪,杳无音讯,我们弟兄三人曾寻遍大江南北,都未曾找到他。呵,原来竟是隐居起来自己享起了天伦之乐啊哈哈哈。”&lt;/p&gt; 楚中天闻言很是惊喜,没想到老爹年轻时也是叱咤风云的大侠,而且还有这么厉害的拜把子兄弟,但不知为何从未跟他说起。&lt;/p&gt; “这场比试其实尚未结束,你就这样认输吗?认输了可就进不了试剑榜了。”楚立问道。&lt;/p&gt; “唉,不用再比下去了,我和易兄的实力差距,不是一点半点,胜负已分。而且入不入得了试剑榜,我照样都能行侠仗义,扫除奸邪,所以又有什么重要呢?”楚中天笑着摆摆手,说道。&lt;/p&gt; 楚中天尴尬的笑着,其实他是无颜面对易剑臣了,竟用了这样的方法中止了这一场比试,总觉得再打下去,着实尴尬。&lt;/p&gt; “哈哈哈哈不愧是薛远的儿子啊,真的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啊!”杨牧成朗声笑道。&lt;/p&gt; “好,那就听你的,”楚立笑道,“还有人上来比剑吗?”&lt;/p&gt; 因为易剑臣的实力,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不出意外,试剑榜首就是易剑臣了,不知还有没有人想要再试一番。&lt;/p&gt; “哎哎哎,楚伯伯,我那个师兄弟还没比呢,他可比我厉害无数倍,您这就要宣布结束了吗?莫不是有心偏袒易兄啊。”楚中天急忙接过话来,咧嘴一笑,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楚立。&lt;/p&gt; “对啊对啊,杨伯父,我说的那个高人,就是他的师兄弟!您不是早就在等着他出手了吗?”司徒念朝着对面的杨牧成喊道。&lt;/p&gt; “哦?”杨牧成惊讶,他之前还以为司徒念说的高人就是楚中天这小子呢,看来另有他人,于是点点头笑着催促道,“那还不赶紧上来呀。”&lt;/p&gt; 楚立也微微颔首。&lt;/p&gt; “楚伯伯,让易师兄连战三场,会不会有失公平呀,要不让他先休息会儿吧!”陆夕颜急忙说道。她觉得易剑臣这样耗费大量体力,在最后榜首的争夺战上,是会吃亏的。&lt;/p&gt; “唉?陆姑娘,就是这样才公平。小七他前几日为了救司徒姑娘和唐姑娘,右手受了伤,至今都不敢说完全痊愈。要知道右手对于剑客而言有多么重要,所以让易兄消耗一点点体力,反而更加公平了。不信,你可以向她们二人求证。”楚中天对司徒念摇了摇食指。&lt;/p&gt; 司徒念和唐川谷忙不迭地点头,司徒延也点点头,说道:“楚兄弟所言不假。”&lt;/p&gt; 看到全场人的目光都向她的方向投来,薛靖七一愣,耳根子一热,刚想出言解释,其实伤口已经无碍,并且握剑主要靠大拇指和食指发力,就算还没痊愈也已经不影响用剑了。&lt;/p&gt; 然而司徒念似乎是知道薛靖七想说什么,急忙撞了一下薛靖七,轻声低语,堵住了薛靖七正欲说出口的话,“薛大哥你就别傻了,小天为你争取到的公平,别拱手让出去了。”&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司徒念连她想要说什么都知道。&lt;/p&gt; 楚中天走到薛靖七身边,挑了挑眉,痞痞一笑。&lt;/p&gt; 薛靖七会意,抬手拍了拍楚中天的肩膀,持剑转身向比武场走去。&lt;/p&gt; 场下的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正走向易剑臣的薛靖七,这个神秘的人物。&lt;/p&gt; 看清了薛靖七的容颜,楚子钰陡然一惊,差点站起身来,而后想到自己真的和他有缘再见,不由得内心狂喜,嘴角情不自禁漾出一丝笑容。是啊,他功夫这么好,一定会参加试剑大会,他那日怎么就没有想到呢。&lt;/p&gt; 卓辰眼中笑意更深,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今日来此,真是不虚此行。&lt;/p&gt; 薛靖七对易剑臣拘谨地一笑,持剑拱手说道:“出云谷薛靖七,请赐教。”&lt;/p&gt; 易剑臣抬眼看向薛靖七,谦逊一笑,抱拳还礼,目光却不经意间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此人作为司徒念口中的高人,身上却没有丝毫的高人通常有的张扬和自负之气,反倒气质温润如玉,眼眸清澈干净,很是特别。若不是他眉宇间散发出来的那种浩然正气和侠气,还有手中所持的长剑,看起来完全不像江湖中人。&lt;/p&gt; 两人同时拔剑出鞘,相对仗剑而立。&lt;/p&gt; 山巅上的风越发肆意起来,两人却并没有出招,凝望着对方,攥紧手中的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长风猎猎,易剑臣身姿挺拔,月白衣袂被风吹得呼呼作响,而腰带紧束的身子却岿然不动。对面的薛靖七一身墨蓝长袍,牛皮长靴,半束起来的长发也随着暗红的凌风一并随风而动。&lt;/p&gt; 似乎是同时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薛靖七剑柄微转,易剑臣目光一动,两人同时动了身形,长剑光寒,两人的身影已迫近了对方,长剑迅速挥出,横劈,金属碰撞和摩擦的声音刮得人耳朵生疼,火花四溅。&lt;/p&gt; 薛靖七所使的也是追云步和追风剑法,不过他的追云步没有楚中天快,但追风剑法使得却比楚中天更娴熟,出剑速度非常之快,易剑臣也没有懈怠,身形迅速变换,长剑疾挥,挡掉薛靖七的每一剑。&lt;/p&gt; 薛靖七长剑疾刺易剑臣咽喉,同时出腿攻向易剑臣下盘,后者长剑用力一拨,一荡,躲开了薛靖七的长剑,同时变换步法,瞬间与薛靖七在下盘拆招几次,转身反手一剑横削他的面门。&lt;/p&gt; 薛靖七仰面躲过,面庞感受到横扫而过长剑凛冽的寒气,长剑顺势往地上一插,借力飞身而起,出足疾踢易剑臣握剑的右手手腕。易剑臣左手一记手刀薛靖七的下盘,同时向前探身右手自下而上刺向薛靖七的后心。&lt;/p&gt; 薛靖七凌空翻转,衣袂翻飞,长剑拔出,剑柄在手掌中一转,反手握剑,撞开了易剑臣的长剑,翻身落地。&lt;/p&gt; 电光火石之间,场上只看到二人身形变换极快,几乎只看到一蓝一白两个影子在纵跃飞舞,看不清招式和动作。转眼间已过五十招,却仍然不分上下。&lt;/p&gt; 易剑臣故技重施,催动飞龙剑气,长剑发出一声龙吟,金色剑气环绕剑身,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剑斩下,而薛靖七一凝神,催动体内的真气,长剑一横,剑身颤鸣,使出十成的功力双手握剑横劈,直直迎上易剑臣的长剑。&lt;/p&gt; 楚中天手心里捏了一把汗,易剑臣这飞龙剑气的威力他和容尘都已领教过,肉体凡胎,没有神兵利器,根本无法阻挡。&lt;/p&gt; 两柄长剑一横一竖狠狠地碰撞相击在一起,火星飞溅,两股剑气相撞的一瞬间,爆发出一股巨大的气浪,迅速向四周扩散,气浪所及之处,飞沙走石,刮得二人衣袍猎猎作响,而场下的众人除了功力深厚者岿然不动,其余都被顶得快要快要站不住身子,趔趄后退,抬手遮住飞沙。&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紧握剑柄,剑气未收,更加欺身上前,迫近了彼此,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四目相对,在对方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lt;/p&gt; 易剑臣嘴角不自觉微扬,能挡住他这一剑的,薛靖七是第一个。&lt;/p&gt; 薛靖七眉眼一弯,嘴角一勾,一股桀骜不驯之气,忽然出现在了她眉宇间。恰逢敌手的畅快淋漓,他好久都没有体验过了。&lt;/p&gt; 易剑臣看到薛靖七灿烂温暖的笑容,波澜不惊的心湖忽然被一颗石子打破,目光忽动,心跳停了一拍,怔了一瞬。&lt;/p&gt; 为什么这种感觉会这么熟悉。&lt;/p&gt; 这种感觉是……书言!&lt;/p&gt; 易剑臣心弦颤了一下,但薛靖七却没有注意到易剑臣细微的神情变化,早已变招,长剑划过易剑臣的长剑,借力顺势转到他身侧出剑划去。&lt;/p&gt; 愣神一瞬的易剑臣马上恢复了常态,他刚刚应该是想多了,且不说薛靖七是男儿身,如果是书言,看向他的目光不会是那种陌生而友好的。于是熟练的回剑一拨,收了剑气,展开了第二轮的攻击。&lt;/p&gt; 剑气消散,两人却仍酣战,不分上下。&lt;/p&gt; 楚中天长长呼了一口气,喜形于色,看来小七获胜的可能是有的,而且不小。&lt;/p&gt; 已过百招。&lt;/p&gt; 杨牧成轻笑,这薛靖七的剑术果然不凡,能对抗得了易剑臣的剑气,而且还丝毫不落下风。他能有法子破了相知剑法,也是情理之中。&lt;/p&gt; 易剑臣沉吟片刻,换了剑法,一招“棹歌中流”,以剑为玉箫,临空疾点,一连从不同方位刺出三剑,而薛靖七随机应变,剑尖一抵地面,身子借力腾空而起,衣袂翻飞,凌空翻转,长剑迅速荡起一挑一拨躲过一剑,挡回两剑,长剑一翻,削向易剑臣的下盘。&lt;/p&gt; 杨牧成笑着品起茶来,易剑臣将玉箫剑法也融会贯通了,能以剑代箫,举重若轻,抓住精髓,化用剑招。&lt;/p&gt; 此刻司徒延和司徒皓却惊住了,这一招分明是他们司徒家的青羽剑法中的“羽扇画水”,怎么薛靖七竟会。&lt;/p&gt; “念儿,你把青羽剑法教给了这位薛少侠?!”&lt;/p&gt; 司徒念看到司徒延略微严肃和惊讶的神情,吐了吐舌头,急忙解释道:“不算是教吧,那日薛大哥指点我打败哥哥,我当然就把青羽剑法示范了一遍罢了,就一遍。”司徒念生怕司徒延指责她将家传绝学外传。&lt;/p&gt; “看了一遍就能学会,你当唬三岁小孩呢!妹妹你有些太任性了。”司徒皓黑着脸说道。&lt;/p&gt; “谁骗你啊!薛大哥武功这么高,看一遍就学会了也很正常啊!”&lt;/p&gt; 司徒延捋着胡须,这薛靖七既然能指点念儿在短短半天时间内,实力飞升,打败皓儿,那看一遍就记住了,也不无可能。&lt;/p&gt; “一百五十多招了……”楚中天喃喃道。&lt;/p&gt;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过招,之前我们的所有比试,都是试剑大会的开胃菜啊……”司徒念一脸崇拜地看着场上,感慨道。&lt;/p&gt; “独出间千里,相知满九州。”易剑臣剑眉一竖,使出了相知剑法中最称手的一招,飞身出剑,剑随心动,以势不可挡之势一剑刺出。&lt;/p&gt; 薛靖七目光一动,像是条件反射一般,想都没想,长剑翻转,人剑合一,空中刺出一剑,竟使出了和易剑臣相同的招式。&lt;/p&gt; 杨牧成手中的茶杯一震,无比诧异地看着薛靖七使出的这一招“独出间千里,相知满九州”,娴熟无比,动作标准。他怎么会相知剑法的!杨牧成眉间皱出了一个“川”字,一种猜想和预感涌上心头,紧紧盯住薛靖七,握住茶杯的手指指节竟有些苍白。&lt;/p&gt; 眼见二人长剑同时疾刺对方,没有丝毫回转和变招的趋势,竟以同归于尽之势使出了这看起来躲无可躲的一剑。&lt;/p&gt; 场下众人不由得惊呼,这二人是要同归于尽吗!&lt;/p&gt; “铮”的一声,两把长剑的剑尖竟于半空中相抵,再次掀起了气浪。&lt;/p&gt; 这堪称比剑的奇迹,要知道千场万场的比试中,都难能做到使出同一个招式,并且剑尖相抵,力道相消。&lt;/p&gt; 楚中天的心里忽然打翻了醋坛子,他多么希望此刻和小七势均力敌,创下这一比剑奇迹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个易剑臣。&lt;/p&gt; 易剑臣此刻却心神俱震,这一模一样的剑招,一模一样的情形,唤起了他尘封多年的记忆。那日桃花纷落,他和书言比剑不分上下,双剑相抵,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易剑臣心境不再平和,面上看不出起伏,心里早已翻江倒海。&lt;/p&gt; 似乎是变成了六年前的自己,易剑臣跟随着身体的记忆,长剑脱手落地,欺身上前,使出那招“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这招需要比剑的两人同时长剑脱手,欺身上前抓住对方的左臂,交换位置右手接过对方落下的长剑,再战高下,需要极大的默契,才能做到。&lt;/p&gt; 薛靖七此刻也是一愣,来不及多想,惯性似的长剑脱手,与易剑臣交换了位置,转身反手抓住易剑臣落下的长剑,翻转手腕直削向易剑臣的颈间。&lt;/p&gt; 然而看到薛靖七做出这一动作的一瞬间,易剑臣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一个踉跄,并没有去抓住薛靖七的长剑,而是转身看向薛靖七,目光炽烈而震惊。&lt;/p&gt; 薛靖七见到易剑臣忽然异常的行为,不由得大吃一惊,眼见自己的长剑就要刺中他的咽喉,而易剑臣却似乎是没有看到似的,只是直直地看着他。于是迅速收势,堪堪中途转身回剑,硬生生收回了霸道的攻势。&lt;/p&gt; 长剑“呛啷”落地的一瞬间,才将易剑臣的魂儿收了回来,整个人呆愣在原地,而薛靖七正一脸震惊地看着这样的易剑臣。&lt;/p&gt; 全场都惊呆了,一片哗然,易剑臣这是比剑时走神了吗,怎会在最后关键的时刻,连剑都忘了去接,就那样直直站在那里任人宰割。若不是薛靖七收剑及时,恐怕易剑臣要血溅当场。&lt;/p&gt; 当所有人都震惊于易剑臣异常的行为时,杨牧成忽的站起身来,急切而又有些发颤地朝着薛靖七问道:“你怎么会我们书剑门的相知剑法!”&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六十二章 试剑榜首薛靖七 薛靖七还没有从易剑臣的异常行为中反应过来,又听到了杨牧成激动的近乎呵斥的发问,耳根子瞬时红了个彻底,心道易剑臣和杨牧成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定是因为她一个外人竟然会用相知剑法,恐有偷师之嫌。但是若说自己无师自通,未免太不把书剑门放在眼里,没有人会相信。看到全场的疑惑的目光和指指点点,一时之间竟然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lt;/p&gt; 司徒念看到薛靖七的窘态,心下了然,也顾不了什么规矩,急匆匆跑上了比武场,对杨牧成遥遥鞠了一躬,笑着为薛靖七辩解道:“杨伯伯您千万别误会!那日薛大哥不是指点我剑法吗?于是我就把青羽剑法和大哥的相知剑法都演示给了他看,薛大哥天资聪颖,只看了一遍,便记了个大概。刚刚比剑之时,易师兄用了相知剑法的杀招,薛大哥情急之下便无意使出了相同的相知剑法,也是情理之中呀,他绝对没有偷师,我司徒念以人格担保。”&lt;/p&gt; 杨牧成听了司徒念的一席话,知道她误会了他的意思,但是书言的事情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过多询问,于是顿了顿,还是不死心地注视着薛靖七,又问了一句:“薛兄弟,杨某可否冒昧问一句,你是何时拜入薛远门下的……”&lt;/p&gt; 还未等薛靖七张口,楚中天也飞身来到比武场,拍了薛靖七肩头一下,使了个眼色,对杨牧成笑嘻嘻答道:“前辈,小七自小身世孤苦,幼年被家父收为义子,和我一起长大,已经有十余年了。”&lt;/p&gt; 薛靖七不知杨牧成所言何意,更不知道为何小天要撒谎,然而这一个个的,都抢着说话,完全把她的话堵在了口中。不论如何,小天都不会害她的,所以她便听了小天的话,看到杨牧成投过来的询问的目光时,也坚定地点了点头。&lt;/p&gt; 杨牧成云淡风轻地摆手笑道:“薛兄弟武学造诣非凡,过目不忘不是什么稀罕事,杨某并没有怀疑你偷师,只是惊叹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造诣,所以才出声询问罢了。如此看来,这试剑榜首,你当之无愧!”&lt;/p&gt; 杨牧成脸上笑意未改,但眼中那燃起来的光芒,却是熄了下去。&lt;/p&gt; 楚中天落实了心中的猜想,他隐隐觉得杨牧成这一反应好像是在怀疑小七的身份,而小七又似乎对相知剑法很是熟悉,他不得不怀疑书剑门跟小七的身世是否有关。&lt;/p&gt; 但是不管她身世如何,他都不希望她再次接触过去。&lt;/p&gt; 他忘不了她满身的旧伤新伤,还有她在回忆往事时的生不如死,他直觉认为她的过去是冰冷的伤痕累累的,她的坠崖重伤,一定跟书剑门的人脱不了干系。如果暴露身份,以小七这么傻的性子,指不定又要被害。&lt;/p&gt; 既然好不容易忘了,就开始新的生活吧。&lt;/p&gt; 有他在,他会让小七生命中的每一刻都阳光灿烂,不再受到伤害。&lt;/p&gt; 薛靖七没料到情形又转变到如此,一时松了一口气,受宠若惊道:“前辈过奖了,其实再打下去,我并没有信心能扛得住易师兄的剑气,不知为何……”&lt;/p&gt; “是我分心了……薛兄弟不必谦虚。”易剑臣拾起地上的长剑,交还给薛靖七,同时笑着打断薛靖七的话。&lt;/p&gt; 薛靖七充满歉意地对易剑臣笑了笑,将长剑交换了回来。&lt;/p&gt; 易剑臣注视着薛靖七的眼睛,见到他看向他自己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的掩饰和闪躲,也没有丝毫的其他的感情,于是眼波一动,落寞了一瞬间,再次恢复了正常,对薛靖七点头示意。&lt;/p&gt; “薛四弟的徒儿,果然不同凡响。”楚立站起身来,身形一动,已飞身上了那石垒的高台,右手一探,碧空剑飞向他手掌心,转身向薛靖七一抛,朗声笑道,“试剑榜首薛靖七,接剑!”&lt;/p&gt; 话音刚落,一道碧光急速划过,碧空剑旋转着剑鞘直冲下来,薛靖七目光一定,一个纵身飞身而起空中接过碧空剑来,衣袂破空,轻盈落地。&lt;/p&gt; 楚中天吞了一口唾沫,怂恿道:“快拔出来看看啊。”&lt;/p&gt; “哈哈哈试剑试剑,当然要拔出来试试锋芒,靖七,拔出来给大家见识见识!”楚立已然回到了椅子上。&lt;/p&gt; 薛靖七将左手中所持的剑鞘扔给了楚中天接住,左手握住碧空剑鞘,右手握住剑柄,碧空出鞘。&lt;/p&gt; 刹那间碧光四射,剑身嗡鸣,剑刃薄如蝉翼,锋利无比,削铁如泥,而剑身却似一泓秋水,又如天际碧空,澄澈透亮,碧光回荡,似乎波澜起伏。&lt;/p&gt;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碧空剑上,眼中尽是赞叹之色。&lt;/p&gt; 薛靖七目光瞥到远处山巅那头的一株苍松,于是碧空剑完全出鞘,在几个高台和岩石处几跃之间飞身到高空中,剑气渡入碧空剑中,遥遥对着那株苍松横剑一劈,剑光划过天际,剑气四荡,远处的那株苍松“咔嚓”一声,应声而断,跌入悬崖峭壁下,而切口平整光滑。&lt;/p&gt; “好剑!好剑啊!”楚中天拍案叫绝,不过没有案几,只能拍自己的大腿,连声喝彩,目光中流光溢彩,就像是看到了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也不过如此。&lt;/p&gt; 众人看到碧空剑的威力,都哗然一片,纷纷喝彩,也有的羡慕不已,却只能摇头连连叹惋。&lt;/p&gt; 薛靖七收剑回鞘,看到楚中天的神态,嘴角一扬,随手将碧空剑掷到了楚中天怀中。&lt;/p&gt; 楚中天猝不及防接过剑来,先是一愣,而后若有所思,再然后笑嘻嘻地抱着碧空剑,不停地摩挲与打量,如捧珍宝。&lt;/p&gt; “江山辈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如今已登上试剑榜的各位,都可加入我罡气盟,为其灌注新的热血,不知各位小辈意下如何啊!”楚立起身走到比武场的中间,豪气万千道。&lt;/p&gt; “司徒皓,愿入罡气盟!”司徒皓大步流星率先走到楚立面前,单膝跪下拱手说道。要知道他这十几年来的愿望,就是能够出人头地,加入罡气盟,为扫除魔教奸邪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此刻楚立发话,自是义不容辞。&lt;/p&gt; 楚立笑着点点头。&lt;/p&gt; “陆夕颜,愿入罡气盟!”陆夕颜也走到司徒皓旁边,单膝跪下。&lt;/p&gt; “容尘,愿入罡气盟。”能加入罡气盟是正派子弟无上的荣耀。&lt;/p&gt; “夏侯渊,愿入罡气盟。”既然容大公子都加入,他夏侯渊岂有不入之理。&lt;/p&gt; “白小生,愿入罡气盟。”&lt;/p&gt; “……”司徒念眼巴巴瞅着薛靖七,如果薛靖七不入罡气盟,那她入不入觉得也没有什么意思。&lt;/p&gt; 然而易剑臣和薛靖七却迟疑着,并没有果断地加入罡气盟,楚立不由得有些纳闷。&lt;/p&gt; “……”易剑臣思忖片刻,似乎是酝酿好了托词,方才对楚立抱拳鞠躬说道,“楚盟主,晚辈暂且还不能加入罡气盟。”&lt;/p&gt; “为何?”&lt;/p&gt; “晚辈还有灭门之仇未报,爹娘在九泉之下尚未安息,等到晚辈查出真相,手弑仇人,再来请入罡气盟,为武林正道出一份力。所以,请楚盟主原谅晚辈的这一点私心。”易剑臣神色凝重起来。&lt;/p&gt; “原来如此。”楚立长叹一声,但又笑笑,继续说道,“不过你现在加入罡气盟,并不妨碍你去查真相报父仇,罡气盟不限制你的自由行动。”&lt;/p&gt; 易剑臣有些吃惊,因为在他的认知里,罡气盟中人都是要服从盟主统一指令,一起行动,出任务的。他转头对杨牧成投去询问的目光,杨牧成点点头,易剑臣沉默片刻,爽朗笑道:“好,既是这般,那剑臣也不便再推辞,便恭敬不如从命,现在就加入罡气盟。”易剑臣说罢,也一撩下摆,在楚立面前单膝跪到,拱手示敬。&lt;/p&gt; “哈哈哈怎么,薛少侠作为试剑榜首,却不入罡气盟,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楚立看出来司徒念对薛靖七的依赖,于是直接将目标转向了薛靖七。&lt;/p&gt; 薛靖七一怔,她和楚中天向来是形影不离,若自己加入了这个罡气盟,那小天怎么办。&lt;/p&gt; “哎等等,楚伯伯,我能先好奇地问一下,加入罡气盟后,有什么不同嘛?嘿嘿请原谅我和小七无知,毕竟罡气盟也只是只闻其名,并不知晓其他的。”楚中天急忙打断问道。&lt;/p&gt; 话音刚落,众人哄堂大笑,夏侯渊嗤笑了一声,容尘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仿佛楚中天就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lt;/p&gt; 楚立忍俊不禁,耐心解释了几句:“罡气盟是当今武林正道中精英荟萃的地方,是抗击魔教的主力军,通常江湖中发生什么大事,各门各派都要唯罡气盟马首是瞻,汇聚一堂,共同商讨对策。加入罡气盟,每个人会编入名册,发放专属令牌,到江湖上任何地方求助办事,各门各派都能卖上三分薄面。除了发生紧急事件会集体出任务,其他时间不限制你的行动自由,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lt;/p&gt; “听起来不错啊。”楚中天摸摸下巴说道。&lt;/p&gt; “楚兄弟虽然没有进入试剑榜,但以你的实力,绝对有资格。楚某可以开个特例,如果你想加入罡气盟,自然畅通无阻。”楚立哈哈大笑道。&lt;/p&gt; “哎,楚伯伯不必为我开先河,我楚中天自由潇洒惯了,来无影去无踪,不愿加入什么门派啊组织啊什么的,不过若是罡气盟将来有用得上我的时候,楚中天一定鞍前马后,前来相助!”楚中天嘴角一扬,伸手揽过薛靖七的肩膀,“小七习惯了跟随在我身边,他一个人加入罡气盟,我不放心,所以楚伯伯您也不要再劝说他啦。”&lt;/p&gt; “……”猝不及防被楚中天揽过肩膀的薛靖七先是一惊,而后听到楚中天那么说她,又有些又好笑又好气,不由得一番无语。&lt;/p&gt; 楚子钰闻言却有些情急,他迫切希望薛靖七能够答应加入罡气盟,这样以后打交道的机会也会多上很多,如今被楚中天这么一说,他很是着急,怕薛靖七因此不入罡气盟。&lt;/p&gt; 楚立看出来薛靖七是在乎楚中天,所以才没有果断地给答复,于是心思一转,想到了治楚中天的法子,佯装对薛靖七说道:“薛兄弟,你若加入罡气盟,楚兄弟也可以跟随于你,免费住在罡气盟,更有免费的好酒好菜,还有数不尽的好剑可供挑选,数不尽的武功秘籍可供翻阅……”&lt;/p&gt; 薛靖七却听得傻了眼,不知道为什么楚盟主忽然画风突变,说起这些好处来。刚想委婉拒绝,忽然楚中天猛地撞了她一下,神采奕奕地对楚立说道:“他薛靖七,再愿意不过了!小七,快跪下行礼!”&lt;/p&gt; 薛靖七一脸见了鬼似的看着变脸如变天的楚中天,被楚中天使了好几个眼色,方才一撩下摆单膝跪地,对楚立拱手道:“薛靖七,愿入罡气盟。”&lt;/p&gt; 易剑臣忍俊不禁地看着楚中天和薛靖七二人,决心将来与两人交个朋友。&lt;/p&gt; “还有我还有我!司徒念愿加入罡气盟!”&lt;/p&gt; “哈哈哈哈哈好,有你们这么多少年英才的加入,罡气盟荡平魔教,指日可待!”&lt;/p&gt; 试剑大会到此结束,众人站起身来,说说笑笑,来凑热闹的江湖侠客也渐渐离开,熙熙攘攘下山去。&lt;/p&gt; “这试剑大会说白了,就是那个楚立为罡气盟招揽好手,用来对付我们和天罗堂的。”卓辰展开手中的折扇摇了摇,“今日不虚此行,将来这些敌人的实力,我也摸了个大概。不过那易剑臣,薛靖七,楚中天,倒是有趣的很,我看那七星龙渊的宿主,多半在他们之间。”&lt;/p&gt; 阿枫点头称是。&lt;/p&gt; “走吧,回去见那个石老头儿。”卓辰转身潇洒离去,阿枫在其后紧跟。&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六十三章 师门赠剑下山去 试剑大会结束后,杨牧成一行人婉拒了司徒延的挽留,日夜兼程,在次日便回到了书剑门,也要准备给易剑臣等人送行,即日启程前往罡气盟。&lt;/p&gt; 现已是次日清晨,熹微的日光化作千缕金色光束,透过虚掩着的窗棱射进屋中,映亮了掌门居室的一方。杨牧成背着手缓步走向窗边,微微摇曳的衣袍下摆激起了细微灰尘的飞舞,在日光下格外轻盈也凌乱。&lt;/p&gt; 杨牧成最终在窗前的一个武器架前站住了脚,目光投射到剑架上横放着的一把长剑时,变得柔和了许多,也恍惚了起来,十几年前的情形此刻历历在目。&lt;/p&gt; 那年,书言七岁,他就在这个地方,蹲下身子来,将刻有杨书言名字的这把剑,郑重地交在她小小的手中。&lt;/p&gt; 还记得那时书言第一次接剑,没有料到剑会如此沉重,力气尚不足的她差点手一滑没有抓得住剑,硬是吃力地握紧了剑鞘,天真清澈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lt;/p&gt; “书言,你知道这把剑意味着什么吗?”他循循善诱道。&lt;/p&gt; “嗯……有了这把剑,就意味着成为一个侠客,锄强扶弱,惩恶扬善,遇不平则拔剑相助。”小书言自信满满地说道。&lt;/p&gt; 他笑笑,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才算是真正的侠客?”&lt;/p&gt; 小书言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那一番话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知道父亲又问这么一句,她该如何作答。&lt;/p&gt; “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侠之小者,就算穷尽一生,也只能护得了少数人的安危。而爹爹今天想告诉你的,是侠之大者,是护得了整个天下和无数百姓安危的真正的大侠。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牺牲一个人,能换来所有人很长时间的平安喜乐,那我们应毫不犹豫地舍生取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哪怕我们用生命守护的那些人,与我们毫不相干……”&lt;/p&gt; 小书言认真地听着他所说的一字一句。&lt;/p&gt; “这便是大爱,大义,侠之大者。”他一字一顿,以近乎虔诚的语气说道,“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你虽是女儿家,爹爹却要你同男儿一般,仗剑而行,顶天立地,无愧于心。”&lt;/p&gt; 看着她坚定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也宠溺地笑了。&lt;/p&gt; 眼前的景象渐渐朦胧,随风消散,消失在万丈光芒中。杨牧成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嘴角一牵,抬手将这把剑取了下来,轻轻拂去剑鞘上细微的灰尘,哑然失笑,转身踱步出了门。&lt;/p&gt; 易剑臣、陆夕颜、白小生三人已经换下了书剑门的月白长袍,换上了自己的便服,收拾好行装,等候在山门旁,欲拜别杨牧成后,就下山去。&lt;/p&gt; 白小生头戴方巾,一身窄袖直裰,书生打扮,还故作潇洒地配了一把折扇,乍一看还真有点才子的架势,与他自身的气质倒不违和。&lt;/p&gt; 陆夕颜内衬白色宽袖衣衫,外罩一袭水红色薄纱外衫,长发披肩,更加娇俏动人,让人赏心悦目。&lt;/p&gt; 长发用长绳半束、一袭深蓝衬领棉布窄袖白袍、护腕腰带紧束、脚蹬白色长靴、英气逼人的易剑臣正背着长剑和行囊,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送行师兄弟们,遥遥望向掌门居室,心起波澜。&lt;/p&gt; 他本以为自己没有拿下试剑榜首,师父就不会应允他去白云宗,谁知,师父竟然点头默许了。惊诧之余,他才恍然大悟,师父当年给他立了这个目标,却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想让他不再消沉,刻苦练功,有了实打实的真本事,才有能力去调查真相,报父仇,护天下。&lt;/p&gt; 师父这些年来,对他视如己出,教他做人,传他功夫,恩同再造,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念及此,易剑臣的眼眶微红,竟有了不舍之意。&lt;/p&gt; 弟子们渐渐安静了下来,自觉从中分出一条道路来,站在两侧,而一袭青色长衫的杨牧成,正背着手缓步踱来。&lt;/p&gt; 易剑臣在对上杨牧成眼睛的那一刻,目光一动,当即一撩衣袍下摆跪了下去,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杨牧成起先想伸手阻拦,后来却也收回了手,任由易剑臣拜别。师徒二人全程没有只言片语,但情义却尽在不言中。&lt;/p&gt; 白小生和陆夕颜见状,也在易剑臣后面跪下,拜别杨牧成。&lt;/p&gt; “不管你们走到哪里,都要时刻铭记,自己是书剑门中人,是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己的游侠,师父会永远为你们骄傲的。”杨牧成扶起三人,嘱咐道。&lt;/p&gt; 三人点点头。&lt;/p&gt; “照顾好自己啊,有空多回来看看,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你们走了,我这个大师兄可要寂寞死了。”唐宋见到师父永远是这样一本正经的,就连送别徒弟也依旧不会煽情,于是絮絮叨叨地嘱咐道。&lt;/p&gt; “大师兄你寂寞什么,这里有这么多师弟陪你,还怕会寂寞?何况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易剑臣打趣道。&lt;/p&gt;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白小生感慨万分地拍了拍唐宋的肩膀,对唐宋送去同情和揶揄的眼色。毕竟大师兄是要协助师父管理门中事务的,不能随便下山,说不准还是将来书剑门的下任掌门呢。&lt;/p&gt; “剑臣,为师还要送你一件东西。”杨牧成开口道。&lt;/p&gt; 易剑臣怔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杨牧成。&lt;/p&gt; 杨牧成将一直放在身后的那把剑拿了出来,右手握着剑鞘,架在易剑臣面前。&lt;/p&gt; 众人皆是一愣,以为杨牧成要赠予易剑臣一把好剑,但看着那剑鞘,却是平凡得很,和师兄弟们的剑一般无二。&lt;/p&gt; 易剑臣愣了一瞬,双手接过剑来,却不知杨牧成此举何意。在杨牧成默许的目光下,易剑臣疑惑地拔剑出鞘,却在看见剑身上刻着的名字时,眸中掀起万丈波澜,鼻子一酸,握住剑鞘的手指指节有些泛白,将剑收回鞘中。&lt;/p&gt; “多谢师父。”易剑臣的声音有些轻颤,这是书言最后的遗物,师父却将其送给了他。&lt;/p&gt; 然而其他人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他们的角度,也看不清这剑有何端倪。&lt;/p&gt; “能放下,就放下吧……毕竟她如果还在,也不希望看到你不开心。”&lt;/p&gt; 杨牧成此言一出,众人也猜到了大概,不由得噤若寒蝉。&lt;/p&gt; 易剑臣哑然失笑,并不言语,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鞘。&lt;/p&gt; 三人下山前往扬州边界罡气盟的路上,易剑臣沿途花了不少银子买了一个颇为古朴的针织剑袋,将书言的配剑和自己的剑一并装在了剑袋之中,斜背在身后。剑袋开口,顶端还挂着一个玉坠,倒不是那个阴阳玉坠,而是他在街上玉石铺子相中的一个黑曜石纹龙玉坠,正是半月之前薛靖七看中的那一个。&lt;/p&gt; 此刻的白云宗内,却正平静地下着一盘棋。&lt;/p&gt; 一袭白衣的卓辰正拈着一枚白玉般的棋子,沉吟着,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黑白两方的局势,然后“啪”的一声,一子落下,笑吟吟地看着坐在对面一身玄色衣袍的严肃老者。&lt;/p&gt; “如今形势很是不妙,有一股隐在黑暗中的势力,正在一步步地牵引着整个武林将矛头对准我们,欲拿我们白云宗当他们的替罪羔羊。我们的敌人除了以罡气盟为首的名门正派,还有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秘势力,都到了这个地步,少主你还有闲情雅致找我陪你下棋?”石秋风脸色很是阴沉,再也无法心平气和地将这盘棋继续下去,于是一拂袖,棋子四下溅落,打乱了这一盘未完的棋。&lt;/p&gt; “喂喂,石长老,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看到自己要输,就毁了这一盘棋?还好我过目不忘,能把这盘棋恢复回去。”卓辰佯装不开心,耐心地将黑子和白子都放回了棋盘的原位,“还有,你刚刚说漏了一点,我们敌人除了他们,还有天罗堂,人家可是巴不得我们被正道所灭,他们好一家独大。”&lt;/p&gt; “呵,他们天罗堂目前还没有这个胆子,毕竟如果没有了我们这道屏障,下一个被灭掉的就是他们。若说他们与正道联合对付我们,那也是不可能的,就他们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不可能改邪归正的,那些名门正派也不是傻子。”石秋风冷冷地看着又放置回原位的棋子,不屑地说道。&lt;/p&gt; “伤脑筋,真不知道那个神秘势力是站在哪一边的,若说是正道,那消灭白云宗本就是他们的使命,栽赃嫁祸也没必要,但若说是邪道,我们被灭掉,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真不知道他们下了怎样的一盘棋。”卓辰摇摇头,继续端详着棋局。&lt;/p&gt; “真是荒唐!没想到我们堂堂白云宗,竟然也能被当成一枚棋子,任人摆布。”石秋风的眉间皱起一个川字,太阳穴处突突地跳着,又一个拂袖把棋子都打乱。&lt;/p&gt; “……”卓辰也没耐心再次重演一次棋局了,他知道石秋风心不在此,这盘棋也没什么好下的了,于是也撂了棋子,向后一靠,“他们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但说不定,他们也被谁当作了棋子呢。这偌大的天下,就是一个棋局,每个人都是棋子,石长老又何必如此动怒呢。”&lt;/p&gt; 石秋风抬起右手揪着鼻梁,并不言语。&lt;/p&gt; “父亲那年得到龙渊剑的消息,带人围攻试剑山庄,却从此下落不明,就是被当作了一枚棋子……”卓辰漫不经心地说着,手中捏着棋子的力道却缓缓加大。&lt;/p&gt; 石秋风闻言却忽然眼睛一亮,探身说道:“会不会,当初给宗主送信之人,就是那个神秘势力的幕后之人。而这偌大的一盘棋,就是为了灭魂和七星龙渊!”&lt;/p&gt; 卓辰也微微皱起了眉,不置可否。&lt;/p&gt; “可恨,当初送信之人的身份,只有宗主一人知晓,而宗主却不知所踪,多半是被灭了口。”石秋风沉吟道。&lt;/p&gt; “我不相信父亲已经死了。”卓辰攥紧了拳头,眼睛也蒙上了一层寒气。&lt;/p&gt; 石秋风顿了顿,转移话题道:“既然找不到宗主,那线索只能从灭魂和七星龙渊找起。灭魂自当年天方鬼域一役后,再无消息,所有知情人也基本葬身地下,所以整个武林,黑白两道,都开始转而寻找灭魂的克星,七星龙渊。”石秋风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道,“那个神秘势力一定也在找七星龙渊!他们当年挑起白云宗和试剑山庄的战火,就是为了坐享渔翁之利,得到龙渊剑。谁知,龙渊剑根本不在试剑山庄,他们定不会死心,如今一定还在借黑白两道之手,去找七星龙渊剑,所以我们只要根据这条线索,就能……”&lt;/p&gt; “不错,我昨日前往试剑大会观战,就是为此。”卓辰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拿起他的玄铁折扇,“七星龙渊剑主的人选,我心里已有了大致的猜测,所以我明日就要离开,隐藏身份混入他们之间,一同寻找线索。”&lt;/p&gt; 石秋风却愣了半晌,原来卓辰早就有了计划,方才那一场谈话,竟只是用来让他明白一切的。&lt;/p&gt; “还有,还要请石长老看好你手下的那些人,近些日子不要太嚣张。不然白云宗的罪名,可是要坐实了,让我遇到,我不会手下留情的。”说罢,卓辰大步流星地出了门。&lt;/p&gt; 石秋风看着卓辰的背影,颇为好笑地冷笑了一声,这臭小子卧底到正派中去,还真把自己当正派了,白云宗的门人若不作恶潇洒,那怎么不直接解散了从良去。不会手下留情?难不成他还要亲手毁了他老子的基业?&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六十四章 四人同宿夜难眠 日薄西山,落霞与孤鹜齐飞,扬州边界的一个小小客栈,此时却热闹极了。&lt;/p&gt; 易剑臣、陆夕颜、白小生三人长途跋涉一整天,天黑之前还是到不了罡气盟,只能先找个地方歇一晚,次日天明再赶路。上天垂怜,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一间客栈,让他们不至于露宿野外。&lt;/p&gt; 三人陆陆续续进了客栈,正垂着眼百无聊赖地翻着账本打着算盘的店老板见到三人,急忙睁大了小眼睛,脸上挂上招牌式笑容,一声招呼把店小二给唤来。&lt;/p&gt; “哟,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店小二麻溜地跑到三人跟前,将抹布随意往腰间一塞,就热情地问道。&lt;/p&gt; “生意竟然这么好。”易剑臣看到一楼大堂竟然坐满了人,吃吃喝喝好不热闹,不由得有些惊奇。&lt;/p&gt; “这位少侠有所不知,敝店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在这扬州边界,方圆几里可是只有我们一家客栈,那些经商的、探亲的、执行公务的、出来游玩的,赶路一天,也通常在天黑之前到不了目的地,要找个地方住一晚,本店也就应运而生了,哈哈哈。”店老板神采奕奕地说着,嘴上的两撇八字小胡也一抖一抖的,颇为滑稽。&lt;/p&gt; “我们住店,来两间房。”易剑臣点点头,说道。&lt;/p&gt; “哟,真巧,我们就剩两间房了,客官跟我来。”店小二笑着,就要领着易剑臣三人上楼去。&lt;/p&gt; “老板,来两间上房!”一个响亮而又熟悉的声音自门口响起,打断了店小二的动作,也让易剑臣三人疑惑地转过身去,看到了楚中天招牌式的笑容。&lt;/p&gt; 原来薛靖七和楚中天自试剑大会结束后,当晚在司徒府过了一夜,第二天跟司徒延道谢请辞后,也动身前往罡气盟。和易剑臣他们一样,也打算在这里住一晚再走,于是就这样碰上了。&lt;/p&gt; “……哎呀,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你们。”楚中天看到了易剑臣,先是笑容一僵,转而笑嘻嘻地跟他们三人打起招呼来。&lt;/p&gt; 薛靖七在对上易剑臣看过来的目光时,先是一怔,然后默契地相视一笑。&lt;/p&gt; “哇,天下英才都到齐了。”白小生兴奋地看着薛靖七和楚中天二人,走上前去对薛靖七一抱拳,自来熟地说道,“薛少侠,久仰久仰,在下白小生。哎我跟你讲,你可是同辈之间,第一个打败易师兄的人,你们的比剑实在太精彩了,若不是师兄分神落败,还不知道你们能打上几百个回合呢!我们要不要交个朋友,反正以后都是同僚了哈哈哈哈。哎,薛兄你若是姑娘家,那这场比剑可就更妙了……”&lt;/p&gt; 楚中天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自来熟还要话痨的人,不由得瞠目结舌,甘拜下风。但是听到最后面的那一句,不由得变了脸色,神情微妙地看着白小生、薛靖七还有易剑臣。&lt;/p&gt; 薛靖七闻言先是一惊,但看到白小生并没有怀疑她身份的意思,才松了口气,不过转而却红了耳根子,心里有些打鼓。&lt;/p&gt; 易剑臣闻言有些尴尬,但也莫名地耳后一热,急忙干咳了几声制止了白小生的长篇大论。&lt;/p&gt; 白小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以为自己是触碰到了易剑臣的伤疤,想起了书言师姐,于是面色羞赧,挠了挠头,吐了吐舌头,道了声“童言无忌”,再也不吱声。&lt;/p&gt; 听到白小生说自己童言无忌,众人却也是忍俊不禁。&lt;/p&gt; 陆夕颜却不明白这几个人之间怪异的气氛,对他们投去迷茫的目光。&lt;/p&gt; 五人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lt;/p&gt; 一直被无视的店小二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对楚中天说了句:“呃……客官,真不巧,最后剩的两间客房,刚给了他们三位,您看……”&lt;/p&gt; 楚中天和薛靖七闻言面面相觑,对方两男一女,己方一男一“女”,若和他们一起挤一挤,薛靖七则处于非常尴尬的位置,不论和谁一间房,都不太合适。难不成今夜要和出谷那日一样,露宿野外了。&lt;/p&gt; “小二,客房有多大,可否容纳四人?”易剑臣问道。&lt;/p&gt; “可以是可以,就是挤了点。其实每间客房有两张床,每张床一人睡宽敞,两人睡挤一挤也是没问题的。”小二笑道。&lt;/p&gt; 薛靖七一挑眉,有种不祥的预感。&lt;/p&gt; “好,楚兄弟,薛兄弟,天色已晚,你们一时也找不到别的住处,露宿在外还是不妥当,你们就留下来吧,两间房正好一间给夕颜,一间我们四个挤一挤,就一晚,很快就过去了。”易剑臣真诚地看着楚中天和薛靖七。&lt;/p&gt; “不行!”&lt;/p&gt; “不行!”&lt;/p&gt; 楚中天和薛靖七异口同声地激烈反对,把易剑臣吓了一跳,迷茫地看着他们。&lt;/p&gt; “……”&lt;/p&gt; “为什么呀?”白小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lt;/p&gt; 楚中天看向薛靖七,薛靖七自己也百口莫辩,又不能为了住个客栈就暴露身份,那样未免也太没面子,但是要小天睡凳子上,定会露出马脚,若和小天同床,那更是万万不可,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lt;/p&gt; 如果拒绝易剑臣的好意,又不给出合理的解释,那以后见面岂不是很尴尬。&lt;/p&gt; 薛靖七伤脑筋地捏着鼻梁,想了半晌,幽幽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小天他会梦游,睡熟后会对身旁的人拳打脚踢,杀伤力非常之大,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睡。”&lt;/p&gt; 楚中天见了鬼似的看着薛靖七,不过为了薛靖七的名誉,他撑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一本正经地对易剑臣和白小生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lt;/p&gt; “这样啊……”易剑臣如有所思摸摸下巴,薛靖七刚松一口气,不料易剑臣又说道,“那让他一个人睡一张床,我们仨挤一挤吧。”&lt;/p&gt; 薛靖七一口气没提的上来。&lt;/p&gt; “不行!”楚中天深呼吸稳住心神,夸张地笑道,“怎么能这样委屈你们三个呢,没事,晚上让小七睡靠外一侧,如果我梦游,他不仅能马上逃脱,还可以把我打醒。”&lt;/p&gt; 易剑臣对薛靖七投去征求意见的目光,后者好不容易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僵硬地点点头。&lt;/p&gt; “那就没问题了,小二,带路!”易剑臣乐呵地对小二说道。&lt;/p&gt; 薛靖七和楚中天心情复杂地跟着四人上了楼。&lt;/p&gt; 对方是四个男子,自己作为一个姑娘家,深夜扎在他们中间,也有些不妥,也没人可以谈谈心、促膝长谈,于是陆夕颜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房间,整理整理行李,便洗洗睡了。&lt;/p&gt; 隔壁的那个房间,却热闹得很。&lt;/p&gt; “薛兄,你这把碧空剑,可否借我一观呀?”白小生一脸希冀地看着薛靖七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剑。&lt;/p&gt; “当然可以。”薛靖七一笑,将剑递给了白小生。&lt;/p&gt; 白小生小心翼翼地接过剑来,拔剑出鞘,剑刃上莹莹的碧光流转回荡,看得他眼睛都直了,连呼好剑,身体里也涌出一股冲动,想要舞上几下。&lt;/p&gt; 薛靖七笑笑,转身走到床前,整理着被褥。&lt;/p&gt; 楚中天则坐在白小生对面的长凳上,胳膊肘搁在桌子上,手掌心托住下巴,眼睛直直地看着白小生摆弄的碧空剑,长叹一口气,有些后悔昨夜的行为。&lt;/p&gt; 时光回溯到试剑大会结束的当夜。&lt;/p&gt; 薛靖七原本当场就将碧空剑送给了他,但是他爱不释手了大半天后,还是过意不去,觉得无功不受禄,这碧空剑是小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的,就这么转手送了他,他实在觉得没面子,不好贪人便宜,于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还是把剑还给薛靖七。&lt;/p&gt; “跟我还客气什么,你就收下吧。”薛靖七哑然失笑,仍然坚持把剑送给楚中天。&lt;/p&gt; 楚中天咬着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lt;/p&gt; “那好吧。”薛靖七想了想,似乎是拿定了主意,伸手便要拿回碧空剑。&lt;/p&gt; 谁知,楚中天手握着剑鞘递了过去,五根手指头却抓得牢牢的,薛靖七用力扯了几下,都纹丝不动,于是疑惑地看着楚中天。&lt;/p&gt;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我的手,它不听从主人的心,小七你帮忙掰开吧,我没有力气。”楚中天可怜巴巴地看着薛靖七说道。&lt;/p&gt; “……”薛靖七被楚中天搞得哭笑不得,点点头,便真的用尽全力去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掰开了食指,去掰中指,食指又回去了……无限循环。&lt;/p&gt; 薛靖七无可奈何地看着楚中天,“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真的要还给我?”&lt;/p&gt;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楚中天郑重地说道。&lt;/p&gt; 薛靖七嘴角一扬,轻挑眉毛,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搭上楚中天握剑右手手掌掌根向下三个拇指宽度的穴位,手指用力一按,楚中天惊呼一声,只觉右手又软又麻,瞬间失了力气,顿时拿不住手中的碧空剑,剑鞘径直向下跌落。&lt;/p&gt; 薛靖七轻松地迅速松开右手向下一抓,半空握住剑鞘,轻轻巧巧转了转剑鞘,将碧空剑收回怀中。&lt;/p&gt; 楚中天瘪瘪嘴,依依不舍地看着那把已经不属于他的碧空剑。&lt;/p&gt; 回忆散去,楚中天如今有些小后悔,觉得自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不是没见过世面,见到好剑就觉得爱不释手,只不过就是觉得那把碧空剑用起来颇为顺手,使其追风剑法来,威力大涨,仿佛是为追风剑法量身定做一般,和他颇为投缘。&lt;/p&gt; 楚中天右手向内一收,化为拳头,再次长叹一声,下巴调整了姿势,再次抵在拳头之上。&lt;/p&gt; 易剑臣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楚中天旁边的凳子上,奇怪地看着楚中天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和动作,也一撑手肘,做出和楚中天相同的姿势,皱着眉看着他。&lt;/p&gt; 楚中天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再次嗟叹一声,换了左胳膊,继续撑着下巴。&lt;/p&gt; 易剑臣也换了左胳膊。&lt;/p&gt; 楚中天再次长叹一声,右手抚上额头。&lt;/p&gt; 易剑臣也长叹一声,右手抚上额头。&lt;/p&gt; 白小生见了鬼似的看着面前魔障了一般的二人,他从未见过易师兄这个样子。&lt;/p&gt; 楚中天终于回过神来,似乎是意识到易剑臣一直在模仿他,不由得一拍桌子,哭笑不得道:“你干嘛学我!”&lt;/p&gt; 易剑臣无辜道:“可能是……闲着无聊?”&lt;/p&gt; “……”楚中天觉得,面前的这个易剑臣,和试剑大会判若两人,估计是假的。&lt;/p&gt; “楚兄你在忧愁什么?”易剑臣严肃道。&lt;/p&gt; “呃……”楚中天可不能把碧空剑这一事说出来,不然还不得被笑死,于是严肃地答道,“我在忧愁,睡觉的时候会不会不老实真的对小七动手动脚。”&lt;/p&gt; 正在整理床铺的薛靖七闻言身子一僵。&lt;/p&gt; “……”易剑臣一脸鄙视地看着楚中天,然后对薛靖七喊道,“薛兄,我看你还是和我还有小生一起睡吧。”&lt;/p&gt; 薛靖七手上的动作停滞住。&lt;/p&gt; “你这人咋这样呢!人家小七还没嫌弃我,你倒还……!”楚中天一拍桌子。&lt;/p&gt; 易剑臣一挑眉,站起身来,表示自己多管闲事了,于是往对面的床铺走去,准备宽衣睡觉。&lt;/p&gt; 看到易剑臣和白小生开始解外衣的衣带,楚中天一个箭步冲到薛靖七背后,捂住薛靖七的眼睛。&lt;/p&gt; 薛靖七觉得此行为不妥,急忙掰开了楚中天的手,若无其事地翻身上床,衣服没有脱,靴子也没有脱,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床的外侧,抱着一团被子。&lt;/p&gt; 楚中天一愣,也跳上了床,在床的内侧,紧紧靠着墙,和薛靖七保持很大的距离,也没有脱衣服,同样抱着被子的另一边。&lt;/p&gt; “哎?楚兄和薛兄为何睡觉连衣服都不脱……我的天竟然连鞋子都没脱。”白小生刚脱了外袍,穿着中衣准备上床睡觉,却看到对面床铺诡异的一幕。&lt;/p&gt; “……江湖险恶,万一半夜出了什么事,穿衣服和鞋子着实耽误时间,还是和衣而卧比较保险。”薛靖七煞有介事地说道。&lt;/p&gt; “薛兄说的有道理,我竟没想到这一层。”易剑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于是开始把刚脱下的外袍又往身上穿,一边说道,“小生,把衣服穿上,我们也和衣而卧。”&lt;/p&gt; 薛靖七和楚中天一愣,然后汗颜。&lt;/p&gt; 白小生拧起秀气的眉头,“哎呀,大半夜会出什么事啊,你们一个个的未免太夸张了吧。我就不穿了,反正有你们三个高手在,就算出了事我也不担心,我还是脱了外衣舒舒服服睡个好觉吧,赶了一天路累死了……”说着,白小生就抱着被子一头扎进了床的内侧,不再理会他们三人。&lt;/p&gt; 易剑臣干咳了一声,还是继续穿好了外衣,在床的外侧躺下,面朝外,闭目养神。&lt;/p&gt; 薛靖七转身向外侧侧卧,却和对面不远处的易剑臣打了个照面,于是吞了口唾沫,转身朝着内侧,又看到了神情微妙的楚中天,心里一汗,趴着又不太雅观,于是仰面看着上空,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摆脱紧张和尴尬,快点入眠。&lt;/p&gt; 楚中天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只觉得血气不停上涌,心乱如麻,翻来覆去,却又不敢制造出太大的动静,怕惊到旁边的薛靖七。&lt;/p&gt; 听着耳畔薛靖七均匀的呼吸声,应当是已经睡着了,楚中天的呼吸却有些不正常起来,忍不住悄悄转身转到薛靖七的那一侧,静静地打量着薛靖七的侧颜。看着她沉静的睡颜,只觉心如鼓擂,又是紧张又是欣喜又是惋惜,他多么希望将来能娶她为妻,她便能日日睡在他枕边了。&lt;/p&gt; 感受着旁边之人的温度,楚中天忽然有一个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把上次被司徒念打断的事情,继续下去。于是小心翼翼地一寸寸靠近薛靖七,想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偷亲她一下。&lt;/p&gt; 然而在快要碰触到她的一瞬间,楚中天却忽然一个激灵,缩回了身子。小七能睡在他旁边,是信任他!他怎么能乘人之危呢!楚中天急忙摇摇头,但是却已经涨红了脸,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甚至烦躁地开始发热。&lt;/p&gt; 楚中天剑眉一竖,一点头,转身便一头往墙上撞去,“咚”的一声闷响,楚中天成功地晕了过去,昏死在床上。&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六十五章 赠剑碧空唤追风 次日天明,楚中天悠悠醒转时,头还有些晕,艰难地睁开眼睛适应光亮后,映入眼帘的是三个人的脑袋,还有那关切的眼神。看到易剑臣、薛靖七、白小生三人都挤在床前,俯身盯着他,不由得把楚中天吓出一身冷汗,颇有种“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感觉,眨着眼睛看着三人疑惑的目光,不明所以。&lt;/p&gt; “你的额头怎么磕伤了,今早醒来见你受了伤,叫你也叫不醒,不省人事,可把我们吓坏了。”薛靖七关切问道。&lt;/p&gt; “莫不是半夜真的有人来袭!”白小生神情一阵紧张。&lt;/p&gt; “我……我昨夜做噩梦,恐梦游再犯,伤了小七,于是撞晕自己。”楚中天挠挠头信口胡诌道。&lt;/p&gt; “楚兄此行真是感人,让你和我们睡一起真是受委屈了。”易剑臣恍然大悟,佩服地拍拍楚中天的肩膀,然后对白小生说道,“我们下去点上几个小菜,端上来在房间里吃吧,把夕颜也叫上。”&lt;/p&gt; 易剑臣和白小生说罢,就出了房间,下楼去了。&lt;/p&gt; 薛靖七却不相信楚中天方才的那一番话,看到房中只剩他们二人,于是顺势往旁边的墙上一靠,双臂在胸前一挽,看着楚中天幽幽说道:“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lt;/p&gt; 楚中天面色一红,搪塞道:“我刚刚没有撒谎呀,说的是实话。”&lt;/p&gt; 薛靖七还是不相信。&lt;/p&gt; “你想,既然你跟他们说,我有梦游打人的习惯,而我们又不能假戏真做,真的打上一场,你却又平平安安风平浪静地睡到了天亮,这谎言不就被识破了吗?所以我将计就计,把自己撞晕,他们也就不会再怀疑你我了。”楚中天脑瓜机灵的很,马上便想好了一套逻辑性极强的说辞,还分析地头头是道。&lt;/p&gt; “……不过我看他们两个,就算你不演戏,他们也发现不了。”薛靖七摇摇头,“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相信你了。”&lt;/p&gt; 楚中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lt;/p&gt; 还好这三个人,都傻得可爱,比较好骗……&lt;/p&gt; 楚中天起身下床到桌前长凳坐下,倒杯冷茶,清醒清醒。此时却看到薛靖七将碧空剑取了出来,放在楚中天面前,自己也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lt;/p&gt; 楚中天不解其意,迷惑地看着薛靖七。&lt;/p&gt; 薛靖七眉眼一弯,注视着楚中天笑道:“怎么,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辰,这把剑是我送你的生辰贺礼,这下你就不必再倍受煎熬了。”&lt;/p&gt; 楚中天又惊又喜又感动又不知所措,其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的生辰,这么多年来,老爹也只是在他生辰那天煮碗面,再多加一个卤鸡腿罢了,与平日并无太多不同。这把剑是他朝思暮想之物,也是他人生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礼物,更有小七的情义在其中,如此贵重的碧空剑,他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沉重无比,再次拿起时,已是感慨万分。&lt;/p&gt; “我……我都没有送过你生辰礼物,我……”楚中天一时有些羞赧。&lt;/p&gt; 其实楚中天不是没有这个心,只是薛靖七自从失忆后,她过去的一切都是个谜,更别提生辰几何了。这件事毕竟是她心里的一道坎,楚中天也一直在规避这件事,也就没有再提生辰之事,却不料,薛靖七竟一直记着他的生辰,转个弯儿还是把碧空剑送给了他。&lt;/p&gt; 薛靖七闻言落寞了一瞬,但很快就一笑而过,“这有什么,你若不过意,将来补上不就得了。我的生辰好说啊,哪天都可以,不必拘束。”&lt;/p&gt; 楚中天一抿唇,忽然眼睛一亮,对薛靖七道了声“你在这里等我”,起身就冲了出去。薛靖七还未回过神来,转瞬之间,楚中天又回到了桌子前,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朵花来,送给薛靖七,笑道:“俗话说得好,宝剑赠英雄,鲜花送美人。”&lt;/p&gt; “……”薛靖七看着楚中天手指捏住的那朵幼小又可怜的野花,“我觉得不太对等,要不我还是先把碧空剑收回来吧。”说着,就佯装去拿回桌上的碧空剑。&lt;/p&gt; “不行!”楚中天抓起碧空剑就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地看着薛靖七说道,“你见过泼出去的水还有收回来的吗?还有,这把剑换了主人,也换了名字了,碧空太秀气,还是叫‘追风’吧,和它的主人一样,潇洒倜傥,拥有风一样的速度。”&lt;/p&gt; 薛靖七一挑眉,瞪着楚中天。&lt;/p&gt; “追风剑,你说你喜不喜欢这个新名字?”楚中天对着面前的这把剑“慈祥”地问道,然后自己将剑鞘向着自己点了点,又说道:“嗯,喜欢就好。来,跟你的前任姐姐打个招呼。”说着又握着追风剑在薛靖七面前晃了晃。&lt;/p&gt; “……”薛靖七又好笑又好气,一言不合又想动手,但还是冷静了下来,决定无视楚中天这个嘚瑟的小模样,喝几杯茶去去火。&lt;/p&gt; 楚中天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静静地注视着薛靖七的侧颜,心道薛靖七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心意,估计一直把他的话当成了玩笑话,让他又着急又说不出口,怕引起尴尬,不能再欢脱地一起来往,于是楚中天闭上了眼睛,心跳越来越快,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想鼓起勇气郑重地对薛靖七表明自己的心意。&lt;/p&gt; 听见门口有响动,薛靖七起身去开门,看到易剑臣正艰难地托着两盘菜,方才正是用手指戳了戳门,薛靖七想帮忙,易剑臣笑着摇摇头,扭头示意楼下还有一些,让她下楼帮白小生和陆夕颜一起端菜,薛靖七点头,朝楼下走去。&lt;/p&gt; 两人全程没有说话,完全靠眼神和动作来交流,所以正闭着眼睛做着激烈心理斗争的楚中天,并没有发现薛靖七已经离开。&lt;/p&gt; 易剑臣将两盘菜小心翼翼放到桌子上,奇怪地看了一眼神秘兮兮的楚中天,估摸下面的三个人应该足够把酒菜都拿上来了,于是拉开凳子,坐在薛靖七原来的位置。&lt;/p&gt; “其实……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楚中天终于大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lt;/p&gt; 然而,对方却毫无反应,准确的说,空气静谧得可怕。&lt;/p&gt; 楚中天奇怪地睁开眼睛,看向对面。&lt;/p&gt; 震惊——&lt;/p&gt; 楚中天这次可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惊呆了,面色惊恐地看着对面的易剑臣,一动不动。&lt;/p&gt; 对面的易剑臣也震惊地看着楚中天,就像是见到了鬼一般,僵硬地一动不动,就像被点了穴似的,连眼睛都忘了眨。&lt;/p&gt; 空气安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lt;/p&gt; 楚中天一头撞向桌子,心痛地无法呼吸,他听到了头骨破裂的声音,还有心脏破碎的声音。&lt;/p&gt; 对面的易剑臣,听到了整个人碎成齑粉的声音。&lt;/p&gt; 薛靖七、白小生和陆夕颜拿着菜和米饭,进了房间,看到两人诡异的神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饭菜都添置好了,五个人围坐在桌前,准备大快朵颐,然后继续上路,前往罡气盟。&lt;/p&gt; 吃饭的全程,易剑臣和楚中天的神情微妙无比,一声不吭。&lt;/p&gt; 五人用完早饭后,便马不停蹄赶往罡气盟,终于在申时之前赶到了恢弘大气的罡气盟。罡气盟也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众人到达后先安排好了住宿的地方,就让他们随意四处逛逛,先行歇息了。&lt;/p&gt; 薛靖七和楚中天在罡气盟遇到的第一个人,是扑过来的司徒念。&lt;/p&gt; 原来试剑大会结束后,司徒念原本是想跟着薛靖七和楚中天一起走,但遭到了司徒延的强烈反对。毕竟自己的哥哥还在呢,又不是无人陪伴同行,为何要去跟着两个外人,还是男子,一起上路。司徒延再怎么宠爱司徒念,她也终归是世家名门的大小姐,不能太过任性,置声誉于不顾。&lt;/p&gt; 司徒念对薛靖七的思念,已经达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掐指一算,刚好三秋,不多不少。&lt;/p&gt; 自从在试剑大会上见识到了薛靖七剑术的最高水平后,司徒念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拜薛靖七为师,不仅能增加接触的机会,还能让自己的功夫更上一层楼,让薛靖七对她另眼相看。&lt;/p&gt; 于是司徒念看到薛靖七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薛大哥!收我为徒吧!”&lt;/p&gt; 薛靖七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急忙摆摆手,“念儿,我随时可以指点你剑法,至于拜师,就不必了吧。”毕竟自己也是初入江湖的愣头青,哪里有资格收徒,还是司徒世家的千金。&lt;/p&gt; 然而司徒念此刻坚信师徒关系有益于感情的培养,铁了心地要拜师,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扑了上去蹲下身子抱住了薛靖七的腿,可怜巴巴地问道:“你是不是嫌弃我资质愚钝,不愿意有我这样的徒弟。”&lt;/p&gt; 薛靖七大骇,这光天化日之下,此举成何体统,于是想要先挣脱开,却挣脱不了。“念儿,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你那么聪明,学功夫一点就通……”&lt;/p&gt; “我不管,你不收徒,我就不起来。”司徒念抱得更紧,整个人都快坐到了地上。&lt;/p&gt; 薛靖七对楚中天使了个眼色,楚中天弯下腰对司徒念道了声“得罪了”,然后抓住司徒念的双臂,使劲儿往后拉开,同时薛靖七也拖着腿上这一个“庞然大物”奋力向另一个方向挣脱着。&lt;/p&gt; 三人撕扯地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最后以失败告终,薛靖七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废了。&lt;/p&gt; “念儿,你……为何如此执着……没有师徒的名分,我照样可以教你呀,你这是何必……呢……”薛靖七正拖着腿上的司徒念,奋力走着。&lt;/p&gt; “薛大哥你为什么如此执着,就是不愿意收我为徒呢……”司徒念也悲伤地反问道。&lt;/p&gt; 一旁的楚中天一叉腰,决定用个损招了。&lt;/p&gt; 于是走过去蹲下身子,在司徒念耳边耳语了几句,只见司徒念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立马乖乖松了手,站起身子来,脸一红,跑回了房间。&lt;/p&gt; 薛靖七一头雾水地看着司徒念消失的身影,拍了拍楚中天肩膀,问道:“喂,你跟她说了什么,她竟然这么爽快就放弃了拜师。”&lt;/p&gt; “天机不可泄露。”楚中天撑起一个大大的笑脸。&lt;/p&gt; “天机重要,还是你的追风剑重要?”薛靖七威胁道。&lt;/p&gt; “……”楚中天警惕地退后一步,“我如果说了,你会打死我的。”&lt;/p&gt; “我不会打你的,真的,你尽管说。”薛靖七严肃道。&lt;/p&gt; “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就跟她说,师徒之间是不能有男女之情的,会为世俗所不容,所以你才不愿意收她为徒……”楚中天小心翼翼地回答。&lt;/p&gt; 话音未落,楚中天的身影已经迅速飞驰,因为他全身的汗毛都已经竖了起来,后面用轻功穷追不舍的薛靖七,拳头已经捏的咯吱作响,一身杀气地朝楚中天喊道:“楚,中,天,你怎么不去死!”&lt;/p&gt; 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日后发现真相的司徒念,估计要把她千刀万剐了罢。&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六十六章 龙渊灭魂线索现 月明星稀,虽已至戌时,天却还未全黑。月光透亮,秋风飒爽,是个饭后散步的好时辰。司徒念自从被楚中天那句话说红了脸,便躲进了屋子再不出来,也让薛靖七苦笑之余,乐得清闲一番。此刻,薛靖七和楚中天正在罡气盟里兜圈子,一边扯着有的没的,一边熟悉熟悉环境,看看风景。&lt;/p&gt; 虽然在这个时辰熟悉熟悉环境看看风景有些独特。&lt;/p&gt; “我之前还奇怪为什么唐家的人在试剑大会上连吭声都没吭声,更别提上去比剑和之后加入罡气盟了,好歹也是四大世家之一啊……搞了半天人家早就是罡气盟的人了,去试剑大会就是风风光光参加了回武林盛会罢了。”楚中天打了个哈哈,懒懒说道。&lt;/p&gt; “说的也是,唐门以机关、暗器、火药、毒药闻名,舞刀弄剑并不是看家本领,而试剑大会就是以剑会友,唐门有理由不上去比剑。至于早早入了罡气盟,也不是给开了个后门,而是罡气盟作为正道的先锋骨干,总离不开唐门这些看家本领,若全是使剑的,那也不好。”薛靖七摸摸下巴说道。&lt;/p&gt; “小七,你还记得出谷前,我们的愿望吗?”楚中天忽然眼睛一亮,站住脚,转过头来看着薛靖七笑嘻嘻问道。&lt;/p&gt; “当然记得,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薛靖七背着手也停了脚步,挑眉看着楚中天。&lt;/p&gt; “你现在可是实现了我的梦想呢,”楚中天撞了薛靖七一下,揶揄道,“试剑榜首薛靖七,天下第一。”&lt;/p&gt; “别闹。天下的高手多了去了,在试剑大会上一显身手的只是九牛一毛,多是世家名门子弟,真正的高手说不定还不屑于参加这种尽是小辈的武林盛会呢,估计我,也就天下一百零一?”薛靖七笑道。&lt;/p&gt; “喂喂喂,又来了又来了,最害怕你这种人谦虚。你要是第一百零一,那我岂不是……咳咳,嗯,一百零三。”楚中天话锋一转,暗中给了自己台阶下。&lt;/p&gt; 然而刚铺设好的台阶,被薛靖七给一脚踹了。&lt;/p&gt; “一百零三?你怎么知道你的胜得过容尘和司徒皓他们。”薛靖七忍住笑,故意去激看重名誉的楚中天。&lt;/p&gt; 楚中天脸红脖子粗了一瞬,而后迅速恢复正常,一把揽过薛靖七的肩膀笑道:“我当然知道。薛远的亲传弟子差得了吗?一个是试剑榜首,另一个再不济也是一百零三吧。”&lt;/p&gt; 薛靖七皱了皱鼻子,楚中天这招狠,把师父搬了出来她自然不能再拆台,便也笑眯眯地一弯手臂狠狠勒住了楚中天的脖子,“当然差不了。一百零三,该回去睡觉了吧。”&lt;/p&gt; 楚中天被这猝不及防的爷们式一勒,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堪堪放下了揽住薛靖七肩膀的手臂,挤眉弄眼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薛靖七不知道是吃啥吃的,个头很高,比一般的姑娘家都要高上一个头,只比他这个七尺的汉子矮上半个头而已,所以做出勒他脖子的动作轻而易举,也让他猝不及防。如果换做司徒念,估计要先蹦起来,然后才能勒得住。&lt;/p&gt; 但也正是因为薛靖七这般高的个头,女扮男装就更少了破绽,让司徒念等人完全猜不到。&lt;/p&gt; 看到楚中天乖乖回了自己的屋子,薛靖七抿嘴一笑,转身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名字。&lt;/p&gt; “薛靖七!”虽然只是短短三个字,这个声音却蕴含了太多的感情,有惊喜、有紧张、有小心翼翼。&lt;/p&gt; 薛靖七停下了脚步,这个声音她并不熟悉,却又觉得有些耳熟,但怎么想都想不起,便转身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找去。&lt;/p&gt; 见到薛靖七张望的身影,楚子钰欣喜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昨日试剑大会结束后,他本想去打个招呼,但看到薛靖七身旁一直都有人,便先作罢,料想来日方长。自从得知今日下午薛靖七到了罡气盟,他就一直在找机会单独接近他,刚刚一直等到楚中天回了房间,方才试着叫住薛靖七。&lt;/p&gt; 只见叫住她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一身靛蓝窄袖衣袍,能看出是上好的做工,不是普通的布料,腰间还坠着玉佩和挂饰,一身的贵气。直到楚子钰走到她的跟前,她才看清了这人的相貌,忽然觉得有些面熟。&lt;/p&gt; 见到薛靖七发懵地看着自己,楚子钰心里偷乐,薛靖七定是万万没想到他能有如此身份吧,果然吓到了他。但是心里又有些苦涩,他多么希望薛靖七能一眼将他认出来。&lt;/p&gt; “薛少侠这么快就不记得在下了?五两。”楚子钰笑问。&lt;/p&gt; 薛靖七怔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些迷惑地问道:“是你?!你不是……”&lt;/p&gt; 楚子钰尴尬地干咳了几声,解释道:“对不起,我那天骗了你。我……是私自逃出来想去赌坊玩玩的,谁知被那些贼人给戏弄骗了银子,偏偏还赤手空拳难以力敌,便差点给……我之所以没有把我的身份告诉你,是怕你笑话……堂堂罡气盟盟主之子,竟然能被几个赌坊的伙计打趴下,我就……”&lt;/p&gt; 楚子钰越说脸越红,话也越来越结巴,换做平日,他断不会将这件难堪的事情再次说出来,毕竟生性要面子的他,这种经历真的难以启齿。但是在薛靖七面前,他选择毫无保留,也许是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也许是怕自己不说清楚原委薛靖七会误会他的为人。&lt;/p&gt; “你是……楚子钰?”薛靖七先前听司徒延说起,所以约莫有个印象,便问了出来。&lt;/p&gt; 楚子钰点点头。&lt;/p&gt; 薛靖七笑笑,“没关系,我能理解楚兄的感受的,不过这事也不必难堪和羞愧,我不会笑话你的。功夫不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功夫好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楚兄不必太过介怀,你看这世上那么多不会武功的人,照样过着自己幸福的小日子呢。况且每个人的天赋都不同,也许楚兄只是还没找到路子,又或许是大器晚成呢,哈哈哈哈,为这种事耿耿于怀,楚兄可就不值了哦。”&lt;/p&gt; 楚子钰心下一喜,连连点头称是。&lt;/p&gt; 薛靖七的说法他倒是头回听闻,他这二十年来,日日夜夜被灌输的思想就是要勤练武功,成为最厉害的人。凡事都要争个高下,成为胜者,如果输了,被人踩在脚下,那便是莫大的耻辱。父亲时常告诫他,如果不足够强大,那么一切都会背叛他、舍弃他、离开他,要想拥有自己想要的,自己首先要成为最强的那个人。时间长了,他也偏执了起来,抵触了起来,世界变得越来越冰冷和孤独,从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对他说,不要这么累,纵使他不那么优秀,还是会有人对他好。&lt;/p&gt; “薛兄,你真的很懂我,只有你会这么对我说话。”楚子钰欣喜地想要扳住薛靖七的肩膀,却被后者不着痕迹地向后躲开,不仅有些尴尬,但也只是尴尬了片刻,便继续兴高采烈。&lt;/p&gt;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还呢,改日一定要好好请你一顿,你可不能拒绝哦。”楚子钰并未称呼薛靖七为薛兄,而是直呼你,有些刻意拉近关系的意味。&lt;/p&gt; “楚兄客气了。天色已晚,想必明日还有安排,我们早早回去休息吧。”薛靖七感觉楚子钰看向她的目光有些炽热,和其他人都不同,让她有些紧张,而且言语和动作中也有接近她的意味,心里不禁有些戒备,于是欲急急结束对话。&lt;/p&gt; “哈哈那好吧,明日见。”楚子钰歉意地笑笑。&lt;/p&gt; 薛靖七点头示意后,便头也不回地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屋子。&lt;/p&gt; 楚子钰站在原地,看着薛靖七闪躲的言行,嘴角的笑意更深。或许他的猜想是对的,若薛靖七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那么他刚刚的言行纵使不妥,也不会表现出那么不自在和有意闪躲的样子。&lt;/p&gt; 不过为什么他和楚中天的行为却如此亲昵,毫无闪躲的痕迹……楚子钰的眼睛忽然蒙上一层阴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是吃醋吗?总之,他定有方法去试探出他薛靖七的真实身份,等着瞧。&lt;/p&gt; 今夜先放过你了,以后打交道的日子多得是呢。&lt;/p&gt; 楚子钰轻笑一声,转身离去。&lt;/p&gt; 深夜,齿轮转动摩擦,机关层层开启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静谧。&lt;/p&gt; 还未解衣休息的楚立,此刻正在自己的房中,从一个机关匣中取出一个竹筒,打开盖子取出里面卷成一卷的纸,展开来一瞧,目光忽然犀利起来,熟练地将信纸在灯罩里的烛焰上点燃了,看着它顷刻间烧成灰烬,在室中踱起步来,若有所思。&lt;/p&gt; 等了这么多年,七星龙渊和灭魂终于再次有了消息。明日定要早早部署,让这帮孩子们一早便启程出发,断不能让白云宗和天罗堂的人再次抢了先。江湖又要大乱,腥风血雨再起,七星龙渊剑和灭魂剑,罡气盟势在必得!&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六十七章 落日游龙风云起 卯时,深秋时分,天光乍破,罡气盟众人都起了个大早,在正气堂领了刻有自己名字的腰牌,收入怀中或挂在腰间,四下候着,等着楚立布置要事。&lt;/p&gt; 楚中天有些羡慕地看着众人领取自己的令牌,把薛靖七的讨要了过来,摩挲着好奇地研究着,似乎要把这令牌的祖宗八代都要研究个透。&lt;/p&gt; 薛靖七瞧着楚中天这似曾相识的爱不释手的模样,眼睛微微眯起,不客气地劈手夺了过来,收入怀中,慢悠悠道:“上次你看碧空剑的时候,神情就是这般……你若是稀罕这块牌子,大可去跟楚盟主申请加入罡气盟,少不了你的,毕竟这令牌上刻着我的名字,也不方便送你玩。”&lt;/p&gt; “……”楚中天一时无语凝噎,他只是好奇嘛……又不是再次想贪人便宜,于是瘪瘪嘴小声嘟囔道,“就是因为刻着你的名字,我才稀罕嘛。”&lt;/p&gt; “什么?”薛靖七没有听得真切。&lt;/p&gt; “我是说,这把剑是追风剑,不是碧空剑,不要再叫它不堪回首的往名了。”楚中天义正言辞道。&lt;/p&gt; “……”见到楚中天答非所问,薛靖七也就没再提刚刚那茬,勉强点点头,算是应了他。&lt;/p&gt;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楚立便来到了正气堂,身后还跟着一个浓眉大眼,一身劲装的中年男子,看年纪约莫三十左右,手中拿着一个签筒,里面放置着十余根细长的竹筒签。&lt;/p&gt; “事态紧急,废话客套话楚某就不说了,今日早早召集诸位,是因为七星龙渊剑和魔兵灭魂的线索昨夜重现江湖了。”&lt;/p&gt; 楚立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炸开了锅。&lt;/p&gt; “因为两条线索分散两地,分别在试剑山庄和落日城,因此我们采取抽签的方式,分成两批人马,即刻启程,分别前去调查。”楚立顿了顿,看向楚中天,笑道,“楚中天,你不是罡气盟中人,参不参与看你自己意愿。”&lt;/p&gt; “小七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万一他有个闪失,我可不好跟我爹交代。”楚中天爽快笑道。&lt;/p&gt; “好,既然如此,那正合适了。在场的加上你共有十二人,我这签筒里有十一支签,你就随着薛靖七,他抽到哪个地点,他所在的那一分队就共抽五签,另一分队共抽六签,这样分别都是六个人,实力也比较均等。”&lt;/p&gt; 楚中天点点头。&lt;/p&gt; “这里是十一支密封好的细竹筒,外表看不出差别,里面盛有一个纸筒,纸上分别用墨和朱砂两种颜色做了标记。剑臣你先抽,你抽到哪个标记,哪个颜色就代表去试剑山庄,那里你最熟悉,所以由你带路。”&lt;/p&gt; 易剑臣领命,走到签筒面前,随便抽了一支,打开塞子,抽出里面的纸筒展开一看,是朱砂。&lt;/p&gt; 在楚立目光的示意下,薛靖七上前抽取了第二支竹筒,打开后往手心里一倒,一个纸筒掉了出来,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缓缓展开,上面是夺目的朱砂。&lt;/p&gt; 薛靖七心里是有些暗喜的,嘴角微微扬起,而楚中天抬头时,目光不经意再次撞上了易剑臣正望向薛靖七的目光,两股目光撞在一起,前几日发生的尴尬囧事一股脑儿涌上脑海中,两人尴尬地别回了脑袋,干咳一声。&lt;/p&gt; 签筒里还剩九支签。&lt;/p&gt; 楚子钰目光灼灼地想要抽到朱砂标记,不料却被楚立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泼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lt;/p&gt; “钰儿,你最后。”楚立沉声说道。&lt;/p&gt; 楚子钰面色一僵,不服气地对楚立投去疑问的目光。若是去试剑山庄仅剩的三个人选被其他人抽到了,那对他来说,岂不是大大的不公平。&lt;/p&gt; 楚立却并没有给出解释,他有这么做的理由,却并不想解释给楚子钰听。&lt;/p&gt; 因为抽签之前并不知道易剑臣和薛靖七会抽到什么标记,所以第十一签是随意画的,这样等到前十个人抽完,那么最后一签就不必管什么标记,根据两队人数的盈亏,补上就是。&lt;/p&gt; 这种事情只能让自家人殿后,这是最起码的为人处世之道,奈何楚子钰自小心高气傲,并不能接受这种偏袒,何况多年来对他也颇有怨言,楚立便也懒得多说了。&lt;/p&gt; 看到楚立只是皱眉看了他一眼,楚子钰心下再有怨言,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敢表现出来,于是便忍了回去,略微点点头。&lt;/p&gt; 剩下的八个人一拥而上,在签筒里挑挑拣拣,犹犹豫豫又忐忑激动地打开自己手中的竹筒,倒出里面的纸筒来。&lt;/p&gt; 唐川柏抽到了朱砂,唐川谷抽到了墨色,唐川柏对妹妹投去不放心的目光,后者却云淡风轻地挑了下眉,神情漠然地摆了摆手,然唐川柏好生汗颜。这个妹妹真的与众不同,其他人家的妹妹都是粘着哥哥,而川谷却总是一副老大的样子,酷炫狂拽谁都不怕,搞得好像他唐川柏好像才是妹妹。&lt;/p&gt; 白小生抽到了墨色,看着站在对面的抽到朱砂的易剑臣、薛靖七、楚中天三人,一双桃花眼委屈地眨着,那样子好像马上就能哭出来。易剑臣见状,哑然失笑,走上前去安抚似的拍了拍白小生的肩膀。&lt;/p&gt; 陆夕颜抽到了墨色,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幽幽地看向易剑臣,此时后者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看到了她手中纸上的标记,便对她温暖地笑了笑。&lt;/p&gt; 看到易剑臣破天荒的对她有了笑容,陆夕颜也一扫心中的阴霾,脸上也有了笑容,也不再计较和易剑臣分开这一时半刻了。&lt;/p&gt; 司徒皓抽到了墨色,面上没有太多的波澜,但是见到陆夕颜抽到的也是墨色,微微松了口气,他们终于没有和易剑臣在一个队伍里了,此行或许有机会多相处相处。&lt;/p&gt; 夏侯渊抽到了墨色,容尘抽到了朱砂,两个好哥们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言难尽之后,各自哼了一声,背过身去。&lt;/p&gt; 最后剩了司徒念,东张西望看到大家手中的结果,算了算,她抽到朱砂的概率要大于二分之一。于是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拔掉竹筒的塞子,抽出里面的纸筒,吓得闭上了双眼,慢慢展开纸张,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希望映入眼帘的是朱砂的颜色。&lt;/p&gt; 同时如此紧张的,还有楚子钰。&lt;/p&gt; 若签筒中原本有五个墨色,五个朱砂,那随机的那个可能是墨色,可能是朱砂。目前已经抽出了五个墨色,四个朱砂,里面应该还剩至少一个朱砂,也就是两个朱砂,或者一个朱砂一个墨色。那么,司徒念抽到朱砂的可能性还是非常高的。&lt;/p&gt; 楚子钰正伸长了脖子想看司徒念的答案,他迫切希望司徒念抽到墨色,只要那样,他才能去试剑山庄,和薛靖七同行。&lt;/p&gt; 映入眼帘的是墨色,司徒念的心顿时沉入了谷底,噘着嘴打量着抽到墨色的这些冤家,她真的死都不想和他们一起去落日城。司徒皓,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哥哥;陆夕颜,这个‘心狠手辣’差点害她掉下山崖的坏女人;白小生,这个被她靠耍赖打法打赢的白净小师弟,肯定也看她不顺眼;唐川谷,这个冤家就不用提了;夏侯渊,这个黏在身上怎么都抖不掉的橡皮糖……&lt;/p&gt; 苍天啊!为什么抽到落日城的偏偏全都是她司徒念的死对头啊……&lt;/p&gt; 看到司徒念委屈的神情,楚子钰内心狂喜,对楚立道:“那我不用抽了,便是去试剑山庄了!”&lt;/p&gt; 楚立面色稍霁,微微颔首。&lt;/p&gt; “楚伯伯!我有异议!”司徒念鼓起勇气走到楚立跟前来。&lt;/p&gt; “哦?说来听听。”楚立“慈祥”地看着司徒念。&lt;/p&gt; “我……我们这队人马平均实力要若于他们那队,我觉得不公平,申请……调换一个人,平均一下实力!”司徒念大着胆子吞吞吐吐道。&lt;/p&gt; 抽到墨色的那几个人脸色有些难堪,司徒念这么说他们的面子都丢光了,哪里服气,但是却是事实。试剑榜前三甲外加一个楚中天,都在另一个队伍中,确实有些失衡。&lt;/p&gt; 楚立闻言思索了一番,司徒念所言不无道理,虽然她有私心,但是实力失衡确实是个问题,于是点点头,对容尘说道:“容尘,你位居试剑榜第三,可否愿意与司徒念调换,提高落日城队伍的整体实力啊?”&lt;/p&gt; 楚立此话说得极为讨巧,将容尘夸赞一番,让他根本不好意思拒绝,于是直接领命。&lt;/p&gt; 毕竟薛靖七不能换,他若去了另一队伍,那落日城那边人数又超了,所以换容尘是最好的人选。&lt;/p&gt; 司徒念大为惊喜,急忙对楚立道谢,而后兴高采烈奔到薛靖七身边。薛靖七哭笑不得,而楚中天更是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个甩不掉的麻烦。&lt;/p&gt; 夏侯渊伸手搭上容尘的肩膀揶揄道:“容大公子,是不是不舍得我和你分开,所以才这么果断的过来了啊。”&lt;/p&gt; “切,少自恋了,夏侯少爷。”容尘一脸嫌弃地用扇子打掉了夏侯渊的爪子,云淡风轻地摇着扇子。&lt;/p&gt; 司徒皓看着过来的容尘,神情有些复杂。&lt;/p&gt; 陆夕颜见到司徒念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换到了试剑山庄的队伍中去,于是也想效仿,想上前和楚立说一下。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举甚是丢人,只有司徒念这样没心没肺的大小姐才做得出来,如果人人都可随便调换,那这个签还抽了个什么意思。念及此,陆夕颜还是放弃了这一做法。&lt;/p&gt; “好,现在我详细叙述一下两边的情况,你们都仔细听好了。剑臣,试剑山庄游龙谷,出现了龙渊剑的线索。而且,当年的灭门惨案,还有一人存活,此人唤作穆平笙,曾是你们试剑山庄的侍卫,销声匿迹近十年,近来却有线人得到了他的行踪的情报,有人见他在试剑山庄出没过。此人至关重要,在他身上或许能得到当年事情的真相和龙渊剑的线索,你们此行务必找到此人,并设法寻到龙渊古剑。”&lt;/p&gt; 易剑臣闻言,却是激动地不敢置信,眸中波澜起伏,颤言道:“是穆叔叔,原来他还活着……”易剑臣攥紧了拳头,穆平笙正是当年大战之时,护送他和娘亲逃走的那个侍卫,后来娘亲执意中途返回山庄与爹共存亡,他逃回去时也是穆平笙忍痛死死捂住他的嘴,硬将他送去了书剑门,而后孤身返回试剑山庄,从此再无消息,他一直以为他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中。&lt;/p&gt; 楚立神情复杂地对易剑臣点点头。&lt;/p&gt; “弟子领命!”易剑臣、薛靖七、楚中天、楚子钰、唐川柏、司徒念六人抱拳道。&lt;/p&gt; “落日城,远在西域,到时候戚商师兄会给你们地图,给你们讲具体的注意事项。”说着,楚立指了指旁边一直站着的那位浓眉大眼的男子,接着说道,“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灭魂的上一次现世,是在二十年前的天方鬼域,黑白两道全去争夺,结果被下了套,几乎全军覆没在地下,灭魂根本不在那里,楚某当年也险些葬身大漠。”&lt;/p&gt; 众人神情严肃地听着。&lt;/p&gt; “你们可能会奇怪,为什么灭魂作为黑道的圣物,我们白道也要去争抢。要知道灭魂一旦被他们魔教找到,那他们的实力将会倍增,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没有把握在他们找到灭魂之前,找到七星龙渊双剑,并研究出克服灭魂的剑法,所以灭魂,我们也要找,而且要比他们先找到,设法毁了它,或者永远封存起来。”&lt;/p&gt; 众人点点头。&lt;/p&gt; “此番前去落日城寻找灭魂的,定有天罗堂、白云宗等魔教妖人,你们一定要小心。”&lt;/p&gt; “弟子领命!”司徒皓、陆夕颜、白小生、唐川谷、夏侯渊、容尘六人抱拳应道。&lt;/p&gt; “来人,备水酒!”楚立一扬眉,吩咐道。&lt;/p&gt; 马上便有下人抱了碗来分给大堂中的十二个人,另一人抱着酒坛子给众人的碗里都添上了水酒。&lt;/p&gt; 楚立自己也倒了一碗酒,高高举起,敬道:“饮了这碗酒,祝你们旗开得胜,凯旋归来!”&lt;/p&gt; 所有人皆举碗仰首一饮而尽,随后十三个酒碗一齐摔碎在地,豪情万千,气冲斗牛,壮志凌云。&lt;/p&gt; “好辣好辣,辣死了……”司徒念第一次饮酒,差点将喝进去的又吐出来。&lt;/p&gt; “哎……好浪费啊……”同样也是第一次饮酒的薛靖七,只觉得头有些晕,胃却暖暖的,扶着额头看着满地的狼藉,摇摇头说道。&lt;/p&gt; “浪费?你说的是碗吗?”楚中天颇为好笑地看着薛靖七,伸手重重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谁知后者直接摇摇晃晃差点被他这一掌给拍倒在地,吓得楚中天急忙给扶住,“喂喂喂,你不至于吧,喝了一碗就成这样了?!”&lt;/p&gt; 陆夕颜的酒量却好得很,一碗下肚面不改色。&lt;/p&gt; 易剑臣则因为一饮而尽而被呛了个半死,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看到薛靖七的酒量还不如自己,于是笑呵呵走到他旁边,笑道:“薛兄,你……酒量比我还差啊……”&lt;/p&gt; “……”楚中天无言地看着明显也有些微醺的易剑臣,心里万马奔腾。这还没出发呢,马上就要启程了,这一个个喝了一碗酒就变成这样,他还真照顾不过来……&lt;/p&gt; “年轻真好啊。”楚立忍俊不禁,转身离开。&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六十八章 设计试探女儿身 山高水长,路途遥远。&lt;/p&gt; 金色的日光透过错落相间的茂密枝叶,被切割成碎片,撒了林子一地。斑驳的光影下,是三匹“哒哒哒”迈着小碎步奔驰的骏马,还有一个被坑洼不平的泥土地磕得摇摇晃晃在后面随行的马车。&lt;/p&gt; 骑着马儿意气风发的三个青年,一个是稳重随和的唐川柏,一个是潇洒不羁的楚中天,一个是桀骜不驯的楚子钰。&lt;/p&gt; 而马车里则东倒西歪地睡着三个人,司徒念不知何时已经被马车颠簸得从座上滑了下去,毫无知觉地面朝下趴着睡得正香,薛靖七和易剑臣本来是端坐着闭目养神,此刻也被晃晃悠悠的马车晃得沉沉睡了过去,身子越来越向一边倒,此刻已经肩膀靠着肩膀,头挨着头,而两人却浑然不自知。&lt;/p&gt; “你说说我们这一队也真够奇葩的,区区一碗水酒而已,六个人竟然被放倒了仨,人家那六个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本来我想象的是,我们六个人扬鞭策马,意气风发地赶往试剑山庄,这下呢,竟然成了我赶马车,里面三个睡得跟什么一样,只有你俩骑着马还算得上意气风发。”生无可恋的楚中天摇了摇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马屁股和扫来扫去的马尾巴,咬牙切齿地又攥了攥手中的缰绳。&lt;/p&gt; “楚兄弟,你这人也是口不对心啊,除了司徒姑娘晕得不省人事之外,人家薛兄弟和易兄弟本来是执意要骑马的,是你硬拦住,还把他们塞进了马车里,让他们好好休息的。怎么,现在开始后悔了?你若想骑马了,咱俩换一下吧,等他们仨醒了,我们轮流换着来。”唐川柏回头看着楚中天,打趣道。&lt;/p&gt; “你懂啥,你想,反正为了司徒念也要叫一辆马车,这么大的马车让她一个人占着不太浪费了吗,搞得就像我们兄弟几个拉着她一个大小姐出来春游似的,所以最省银子也最省力气的方法就是,我们六个人轮换着骑马和坐马车嘛。说起薛靖七和易剑臣我就来气,你看他俩腿都软了还非说自己没事,可以骑马,我看着他们那样子都能从马背上摔下来,可别还没和白云宗那边的人打起来,就先摔残了。”楚中天皱了皱鼻子说道。&lt;/p&gt; “哈哈哈,楚兄弟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唐川柏笑着摇摇头。&lt;/p&gt; “他们仨咋一点动静都没有,都睡过去了还没醒?”楚子钰回头看了看马车,笑道。&lt;/p&gt; “对哈,刚开始易兄和小七还是醒着的啊,我看看。”楚中天说罢,就回身一掀帘子,向马车里看去。&lt;/p&gt;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楚中天一眼就看到如此亲密地挨着睡觉的易剑臣和薛靖七两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剑眉一竖,也不管自己正在驾着的马车,径直松了缰绳闪身进了马车,直接无视趴在地上的司徒念,探身过去一把分开易薛两人,让两人各自头靠着马车壁,然后欲言又止地掀了帘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lt;/p&gt; “你刚刚进去做什么?”楚子钰疑惑地问道。&lt;/p&gt; “没什么,他们睡姿不雅,我刚刚看不下去,进去调整了下。”楚中天闷闷地答道。&lt;/p&gt; 唐川柏忍俊不禁,“没想到楚兄弟活得如此细腻呀,连人家的睡姿都要管,唐某佩服佩服。”&lt;/p&gt; “嘶,唐兄,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厚老实的正经人,没想到你也来拿我开涮啊。”楚中天不满地嚷嚷道。&lt;/p&gt; 唐川柏耸了耸肩笑笑,并未答话。&lt;/p&gt; “哎楚兄,我看你和薛少侠关系很好的样子,能否跟我讲讲薛少侠的故事呀。”楚子钰酝酿了许久,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lt;/p&gt; 楚中天听到有男子打听小七,却是立刻警觉了起来,问道:“你问这个干嘛,哪儿有大男人闲着没事打听其他的大男人的。”&lt;/p&gt; “楚兄你急什么,小弟是看薛少侠年纪轻轻就能夺得试剑榜首,非常佩服,就想和他交个朋友,时常讨教一番,所以才好奇地打听打听,有何不妥吗?”楚子钰笑道。&lt;/p&gt; “哦……”楚中天皱了皱眉,顿了顿说道,“行吧,你想打听什么?”&lt;/p&gt; 楚子钰的眼睛瞬间放出了光,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lt;/p&gt; 看到楚中天面色有些疑惑,楚子钰急忙解释道:“楚兄你别误会,我是怕高手都有怪脾气,不好接近和相处,所以才提前了解一下,有个心理准备嘛。”&lt;/p&gt; 楚中天缓缓点点头,思索了片刻,答道:“什么样的人?就……大傻子一个。”&lt;/p&gt; 唐川柏闻言差点从马上掉下去,能够把对方损得不留余地的,看来这楚中天和薛靖七关系也是非比寻常。&lt;/p&gt; 楚子钰则惊奇地一挑眉。&lt;/p&gt; “兄弟你放心,小七这个人,脾气好到没脾气,傻乎乎的四海之内皆兄弟,不会为难你的,所以你尽管放心。”楚中天乐呵呵说完,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补充道,“不过也说不准,你若是惹了他,绝对一言不合抄家伙动手,而且最憋屈的是,你还根本打不过他,只能被追着打。”&lt;/p&gt; 不过楚中天嘴上抱怨着,但心里却还是很甜的。&lt;/p&gt; 听着楚中天话中隐隐藏着的亲密感,楚子钰弯了弯嘴角,不服气地想起昨夜薛靖七脾气好是没错,但是在他面前却有种疏离感,让他觉得自己被防备起来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lt;/p&gt; 他此刻心中已有一计,可以试探出薛靖七究竟是不是女扮男装。念及此,楚子钰志在必得地一勾嘴角,继续和楚中天有的没的侃大山,希望能从他的话中套出有关薛靖七更多的消息。&lt;/p&gt; 日上三竿,众人决定在前方先停下来下马休息会儿,顺便把午饭给解决了。&lt;/p&gt; 然而前面却是一个长长的下坡,唐川柏和楚子钰的马儿倒没什么问题,毕竟能自己控制速度,而楚中天驾着的马车可就没有这么好控制了,两个大铁盘似的轱辘在下坡滚上了瘾,越滚越快,越滚越快,连带着马儿也越跑越快,眼看着都要越过了前面的唐楚两人,楚中天倒抽一口冷气,死死勒着缰绳,毕竟他也是第一次驾马车,还没有熟悉路上的特殊地势,遇到这种下坡难免紧张,生怕来个人仰马、车一起翻。&lt;/p&gt; 终于到了平地,楚中天没有渐渐停马车的经验,于是猛地一勒缰绳,来了个急刹车,马车剧烈晃了一下。&lt;/p&gt; 车内的薛靖七和易剑臣被这么猛地一晃,“咚”的一声两个脑袋猛地撞在一起,瞬间撞了个眼冒金星,同时不管是觉还是酒,也全都醒了。&lt;/p&gt; 两个人龇牙咧嘴地捂着脑袋看着对方面面相觑,尴尬地一笑,低头看到了一个大字趴在地上的司徒念,大吃一惊,一人一条胳膊急忙把司徒念拉了起来,让她坐在他们的中间,紧张兮兮地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司徒念。他们以为刚才马车一个急刹车把司徒念甩了出去拍在地上,所以此刻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生怕哪里摔坏了。&lt;/p&gt; 司徒念睁开惺忪的睡眼,用手揉了揉,看着坐在自己两旁的易剑臣和薛靖七,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问道:“咦你们两个怎么也在,现在什么时辰了……”&lt;/p&gt; “……”&lt;/p&gt; “……”&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面面相觑并没有答话,这时楚中天一掀帘子看到端坐如钟的三人,揶揄道:“哇终于醒了,啧啧啧真是难得,快下车吃点饭,然后我们换班。”&lt;/p&gt; “我刚刚捉了只山鸡,咱们找些柴火烤烤吃了,光吃干粮多没意思。”唐川柏倒提着一只山鸡,走过来。&lt;/p&gt; “哇,唐兄好本事啊,我最擅长烤鸡了,让我来让我来。哎?没带调料,啧啧,可惜了可惜了。”楚中天跑到唐川柏跟前,兴奋地说道。&lt;/p&gt; “我和唐兄处理处理这只鸡,你们谁去找柴火?”楚中天对众人问道。&lt;/p&gt; “我去吧。”薛靖七说道。&lt;/p&gt; 易剑臣刚想开口说他也去,却被楚子钰抢了先,“我和薛兄弟一起去就行啦,易兄你轻功好,去摘些野果来,如何?”&lt;/p&gt; 易剑臣踌躇了一瞬,便爽快地点了点头。&lt;/p&gt; “那你呢?你不会就打算在这里等着吃吧。”楚中天笑眯眯地看着司徒念问道。&lt;/p&gt; 司徒念一愣,迅速答道:“怎么会呢,我和易大哥一起去摘野果!”说着,就朝易剑臣追去。&lt;/p&gt; “哎,楚兄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这里就司徒姑娘一个姑娘家,我们按理应该照顾她呀。”看着司徒念跑走的背影,唐川柏有些不满地对楚中天使了个眼色。&lt;/p&gt; “怜香惜玉?我已经怜香惜玉了一路哎,为了她专门搞了辆马车,唐兄你摸着良心说,我楚中天到底有没有怜香惜玉。”楚中天一边恶狠狠拔着鸡毛,一边瞅着唐川柏质问道。&lt;/p&gt; “好好好我错怪你了还不行吗,你别拿这鸡撒气呀,你看你这毛拔的……”唐川柏笑笑拿过楚中天手里面目全非的山鸡。&lt;/p&gt; 薛靖七和楚子钰在树林里穿梭着,隐约听到了有哗哗的水声,薛靖七心头一喜,循着水声找了过去,果然有一条大河,不过水流不是很湍急,水看起来却是很清澈。&lt;/p&gt; 自从在正气堂喝了那碗水酒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毕竟是第一次饮酒,而且还是一饮而尽的喝法,这后劲顶得她头晕脑胀的,在马车上又昏沉沉睡了大半天,她现在急需用冷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lt;/p&gt; “楚兄,我先去那边洗把脸,你先找着柴火先。”薛靖七对楚子钰笑着招呼了声,就走向了河边。&lt;/p&gt; 楚子钰倒也没急着去捡树枝,而是笑着静悄悄地跟着薛靖七来到了水边,心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待会儿装作无意把他推到水中,待到衣衫湿透,薛靖七究竟是否为女儿身,便马上能知晓了。&lt;/p&gt; 薛靖七毫无戒心地在河边半蹲下身子,用双手在水里捧起一捧水来就泼在脸上,洗起脸来。&lt;/p&gt; 楚子钰嘴角挂着一抹坏笑,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薛靖七背后。&lt;/p&gt; 谁知,就在马上就能触碰到薛靖七的前一瞬,由于他的注意力全部在薛靖七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河岸边突兀不平,而他的脚前就是一块凸起来的石块,于是在一个发力的瞬间,手还没碰到薛靖七的后背,自己的脚却先踢在了那块凸起的石头上,整个人被绊了一大跤,身子径直化作一条抛物线飞了出去,当着薛靖七的面,一头扎进了大河中。&lt;/p&gt; 正在洗脸的薛靖七却是吓了一大跳,惊得站起身来,看着在水中扑腾的楚子钰问道:“哇,楚兄你跳进去做什么,是要洗澡吗?!”&lt;/p&gt; 此刻内心崩溃的楚子钰,虽然会水,但还是不死心,于是将计就计恐惧地大喊道:“救命啊!我不会水!”说着,在河里胡乱扑腾着,身子上下起伏,还灌了几口水到肚中。&lt;/p&gt; “不是吧!真的假的啊,你别装蒜啊!”薛靖七焦急地看着楚子钰却不知道该怎么救他,如果去搬救兵,可能楚子钰撑不到那时候,但是自己又不懂水性,也没办法跳下去救他。&lt;/p&gt; “快下来救我……”楚子钰挣扎着说完了最后一句,整个人都要沉下去。&lt;/p&gt; “我也不会水啊!”薛靖七又惊又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对岸的距离不是特别远,于是决定兵行险着,向后退了几步,深呼吸一口气,暗自提气,脚下生风,在奔到岸边的那一刻,借力一跃使出轻功,凌空俯身抓住楚子钰后背的衣服用力一提,想要把楚子钰抓起来。&lt;/p&gt; 但她还是低估了浸泡了水的成年男子的重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一个跟头跟着栽进水里,但还是勉强稳住,借着河水的浮力,半拖着昏迷的楚子钰,足尖在大河中央一点,借力再次飞出去,终于精疲力竭地堪堪将楚子钰拖上了对岸。&lt;/p&gt; 看着昏迷不醒的楚子钰,薛靖七轻拍着他的脸想让他醒过来,但楚子钰却毫无反应。薛靖七盯着他迟疑了片刻,双手交叠用力在楚子钰胸口按压,但只有少量水从他的口中溢出,效果甚微。&lt;/p&gt; 薛靖七皱起眉头来,索性暗运内力,一掌拍向楚子钰的胸口。&lt;/p&gt; 一掌下去,楚子钰口中喷出一道水箭,将灌进肚中的河水吐了个干干净净。不仅喷出了河水,楚子钰此刻觉得自己的鲜血也要喷涌而出了,薛靖七这一掌如果再重些,自己真的就被一掌拍死了。&lt;/p&gt; 此刻的楚子钰已经完全清醒,但仍装死不睁眼,保持着昏迷的姿态。薛靖七竟然不下水将他救上了岸,他不能认这个栽,于是使出了最后一个杀手锏,就这样装死,等着薛靖七口对口给他做人工呼吸。&lt;/p&gt; 不对啊,按道理水都吐出来了,人也应该醒了呀。&lt;/p&gt; 薛靖七对楚子钰又拍又打,掐人中都用过了,但楚子钰仍然一动不动闭着眼直挺挺躺在那里。&lt;/p&gt; 楚子钰心道: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这个时候应该做人工呼吸啊,快吻我,快吻我。&lt;/p&gt; 但薛靖七仍然是毫无动静。&lt;/p&gt; 楚子钰心道:既然不肯下水又不肯做人工呼吸,这薛靖七多半真的是女儿身。&lt;/p&gt; 忽然楚子钰感觉到薛靖七双手抓住了他的肩头,不禁心头一紧,是不是想通了,打算对他做人工呼吸了。&lt;/p&gt; 然而,薛靖七只是把他扶了起来,将他的左臂搭在了自己的肩头,半扛半拖地拼了老命扛他回去找其余的四人。&lt;/p&gt; “算了,先把他给扛回去,我再回来找柴火吧。”薛靖七叹了口气。&lt;/p&gt; 两人这个姿势,楚子钰正好耷拉着脑袋埋首在薛靖七的颈间,连刚刚后者的叹息都能扑在他的脸上,楚子钰不由得暗自扬起了嘴角。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看到薛靖七正认真地吃力地走着,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苏醒。&lt;/p&gt; 他小心地轻轻吸了几口气,心里一阵得意和窃喜,他果然所猜不错,这种味道、这种感觉,是一个臭老爷们不可能有的,薛靖七,你果然是个姑娘。&lt;/p&gt; 楚子钰是个得寸进尺的人,既然上天赐予他如此良机让他和薛靖七亲密接触,那可不能浪费了这个机会。于是,楚子钰闭上眼睛继续装死,身子却有意无意贴得更近,搂住她脖子的手臂也加大了力道。&lt;/p&gt; 薛靖七此时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儿。&lt;/p&gt; “怎么越来越重……一定是死了,算了,扛不回去了,还是就地埋了吧。”&lt;/p&gt; 话音刚落,薛靖七松了手,“扑通”一声,把楚子钰扔在了地上。&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六十九章 一番真情惨遭拒 楚子钰被扔到地上后,软绵绵似毫无知觉,真的就像一个完全昏死过去的人。&lt;/p&gt; 薛靖七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不耐烦地踢了一下楚子钰的腿,淡淡道:“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lt;/p&gt; 楚子钰岿然不动。&lt;/p&gt; 薛靖七叹息一声,语气不佳地说道:“楚兄,从出来后你就行为怪异,且不问你究竟有何目的,我们已经耽误了拾柴的时间,此去试剑山庄事态紧急,我没有时间陪你在这里过家家,如果你还想躺着装死,那就别怪兄弟我先行一步了。”&lt;/p&gt; 说罢,看着楚子钰还是没有反应,薛靖七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lt;/p&gt; 楚子钰闭着眼睛屏住呼吸躺着过了良久,感觉身旁真的安静了下来,而薛靖七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不由得一时情急,睁开一只眼睛一看,薛靖七竟然真的没有等他,已径自离开,只剩一个背影。&lt;/p&gt; 不是吧,真的生气了啊。&lt;/p&gt; 说好的脾气好呢?&lt;/p&gt; 楚子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急忙追向薛靖七,一路喊着:“喂,你还真不等我啊!”&lt;/p&gt; 薛靖七闻言站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一脸委屈的楚子钰,问道:“终于肯醒了?”&lt;/p&gt; 楚子钰眼珠转了转,呵呵笑道:“靖七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我终于肯醒了,我刚刚才醒过来的,头现在还有些晕呢,如果我早就醒了,岂不早就追上你,还会等到你走这么远才追吗?”&lt;/p&gt; 还在撒谎。&lt;/p&gt; 薛靖七觉得楚子钰无可救药了,不想再多费口舌,却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lt;/p&gt; “靖七啊。”楚子钰笑道。&lt;/p&gt; “楚兄,我想……我们还没有熟悉到那个份上,你称我薛兄,或者直呼全名,都可以,就是不要这么叫了。”薛靖七充满歉意地对楚子钰说道。&lt;/p&gt; 薛靖七初识楚子钰时,还有些好感,但是自从在罡气盟重逢后,楚子钰的表现就有些反常,言语动作间都有些让她不舒服,感觉他是在刻意地接近她,甚至是动手动脚。如果她所料不错,楚子钰在她一掌拍下后,就应当醒了,但他却一直在装昏,直到她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才识破了他的骗局。&lt;/p&gt; 这人莫不是,有龙阳之好吧。&lt;/p&gt; “为什么啊?”楚子钰有些颇为好笑地问道,“我看你和楚中天就很亲密,为什么独独对我,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靖七你这样可是很伤我的。”&lt;/p&gt; 薛靖七闻言一皱眉,怎么感觉楚子钰说的话越来越奇怪了。&lt;/p&gt; “我不想和其他人一样称呼你为薛兄弟,我和他们不一样,所以靖七这个称呼我叫定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楚子钰一边说着,一边一步步靠近薛靖七。&lt;/p&gt; 薛靖七疑惑地看着楚子钰,甚至被他逼退了一步。&lt;/p&gt; “更何况,你本就不是薛兄,而是,薛姑娘。”楚子钰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笑吟吟看着薛靖七一字一顿道,“我说的没错吧,靖七。”&lt;/p&gt; 薛靖七内心一震,面上却云淡风轻,笑道:“楚兄莫不是被这河水灌傻了,竟胡言乱语起来。”&lt;/p&gt; “啧啧。”楚子钰打了个哈哈,“刚才还说我装,现在你又开始装了。靖七你说,你我都这么会装,岂不是天生一对?”&lt;/p&gt; 薛靖七神情严肃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lt;/p&gt; “我不想怎么样啊,你这么严肃做什么。”楚子钰笑笑,忽而诚挚地看着薛靖七说道,“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靖七。”&lt;/p&gt; 薛靖七此刻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lt;/p&gt; “还记得那次你在赌坊救下我吗?你给我银两,你为我疗伤,你关心我,这是我二十年来,都不曾拥有过的温暖。我爹不爱我,我娘又去得早,我也没有朋友,也从未有人能懂我,能真心待我,但是昨夜你说的那些话,我真的很感动,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靖七。”楚子钰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格外认真地看着薛靖七说道。&lt;/p&gt; 听罢楚子钰的话,薛靖七心里也有些触动,方才刺猬的刺也都收了回去,她没有想到那些在她看来只是侠者尽了本分的事情,竟起到了无心插柳的作用。楚子钰也是个可怜人,他这份真情她也心领了,但感情毕竟不是儿戏。&lt;/p&gt; “对不起。”薛靖七一声叹息,郑重地对楚子钰说道。&lt;/p&gt; “为什么?”楚子钰本以为薛靖七会受宠若惊地接受他,却没想到一番真情只换来了一个对不起,激动地扳住她的肩膀问道,“是因为你有意中人了吗?是楚中天吗?”&lt;/p&gt; 薛靖七闻言却是一怔,她这么多年来真的没有思考过她和楚中天究竟是什么感情,她只知道她的好友阿卓是喜欢他的,所以不论如何,她对楚中天的感情有亲情、有友情,但不会有爱情。&lt;/p&gt; “没有,你想多了。”薛靖七挣开楚子钰扳住她肩头的手,淡淡说道。&lt;/p&gt; “那为什么你不能试着和我在一起呢?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楚子钰愈发激动,他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次被浇灭。&lt;/p&gt; “你给不了。”薛靖七说罢,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重了,于是对楚子钰再次道了声对不起,转移话题道,“我们已经误了时辰了,我先去拾些柴,他们一定等急了。”&lt;/p&gt; 楚子钰心里很难受,并没有说话,只是不甘心地看着薛靖七的背影。&lt;/p&gt; “对了,我的身份,不管你是如何发现的,希望你不要说出去,可以吗?”薛靖七顿了顿说道。&lt;/p&gt; 楚子钰眉开眼笑地说道:“当然可以。这算不算是……你我之间的一个秘密。”&lt;/p&gt; 薛靖七没有答话,纵身一跃,衣袂翻飞,足尖在水面轻点几下,潇洒利落地回到了对岸。&lt;/p&gt; “喂!那我怎么办!我轻功很差的!”楚子钰吃惊地看着已经“飞”过去的薛靖七,朝着对岸喊道。&lt;/p&gt; 已经被骗过一次,薛靖七已经长了记性,朝着对岸的楚子钰说道:“我知道你会水,你自己游过来吧。如果你还想继续装蒜,那就一直往前走,那边有个小桥,慢慢绕回来吧,我就不等你了,先完成任务回去了。”说罢,薛靖七再无停留,头也不回地朝树林深处走去,去寻找着树枝木柴之类。&lt;/p&gt; 楚子钰遥望了一眼远在天边的隐隐约约的桥身,玩味地看着薛靖七离开的背影,“有意思,我楚子钰遇到克星了。”&lt;/p&gt; 看到薛靖七已经消失在视野中,楚子钰嘴角一扬,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和之前的胡乱扑腾已经判若两人,熟练无比地游过大河,机灵地上了岸,拧了拧自己湿透的衣衫。&lt;/p&gt; 等待良久的众人看到薛靖七孤身一人抱着一捆树枝走回来,不由得有些疑惑。&lt;/p&gt; 楚中天咽下口中正在嚼的野果,站起身来接过薛靖七手中的树枝,打趣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再不回来我要以为你被树妖抓走了呢。”&lt;/p&gt; 薛靖七不自然地笑笑,并没有说什么,也帮着众人一起生火。&lt;/p&gt; “薛兄,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易剑臣关切地问道。&lt;/p&gt; “没什么,小事而已。”薛靖七心里一暖,对易剑臣笑道。&lt;/p&gt; “楚子钰人呢?怎么就小七你一个人回来了呀。”楚中天有些奇怪。&lt;/p&gt; “他……他顺便去河里洗了个澡,稍后便到。”薛靖七煞有介事地搪塞过去。&lt;/p&gt; “洗澡?!”众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lt;/p&gt; 说曹操曹操就到,落汤鸡的楚子钰此刻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lt;/p&gt; “呃……兄弟你洗澡是穿着衣服洗的呀……”楚中天看着全身湿透还在滴水的楚子钰,不由得咋舌。&lt;/p&gt; 楚子钰在火堆旁坐下,火堆上烤着野鸡,火堆旁烤着落汤鸡。&lt;/p&gt; “哎,洗什么澡,明明是我失足落水,靖七却见死不救,让我吃足了苦头呢。”&lt;/p&gt; 众人疑惑地看向薛靖七,既好奇他们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好奇去捡了个柴的工夫,楚子钰竟然对薛靖七的称呼就已经变得这么亲昵。&lt;/p&gt; “第一,我同你说过,我不会水。第二,我没有见死不救,你自己摸着良心……”薛靖七话还未说完,却被楚子钰打断。&lt;/p&gt; “你真不懂水性啊?”楚子钰一直以为薛靖七是怕暴露身份才不肯下水。&lt;/p&gt; “我骗你做什么?”薛靖七成功被楚子钰转移了话题。&lt;/p&gt; 易剑臣在一旁认真地听着,思索道:“薛兄,你不懂水性,这一点,很危险。如果有人利用你这一点,引你去水下作战,那可就麻烦了。”&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大大咧咧地一拍易剑臣的肩膀,笑着打趣道:“多谢易兄关心,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论发生什么,作为一只旱鸭子,我都不会下水的,嘿嘿。”&lt;/p&gt; 易剑臣笑着点点头。&lt;/p&gt; “楚兄,你刚刚叫小七……靖七?改口这么快啊,在马车上的时候你还叫他薛少侠呢。”楚中天一边转着木棍上串着的烤鸡,让它周身都烤得均匀,一边对楚子钰问道。&lt;/p&gt; “是啊,我们现在都是朋友了,还薛兄楚兄唐兄易兄的,怪生疏的,所以我自作主张,直接改口了,你说是不是,靖七?”楚子钰说罢,笑着看向薛靖七。&lt;/p&gt; 薛靖七深吸一口气,而后笑着对众人点点头说道:“他说的不无道理啊,我们不必如此拘谨,你们看,小天,念儿,川柏兄这样的称呼,是不是好听很多啊,你们都直接称我为靖七就好啦,不必一口一个薛少侠、薛兄的。”&lt;/p&gt; 楚子钰一挑眉,说好了这个称呼是他的专属的,这家伙竟然……&lt;/p&gt; “哈哈好,以后就叫你靖七,我一直觉得你这个名字很好听。”易剑臣用树枝拢了拢柴火,隔着火光对薛靖七笑道。&lt;/p&gt; 薛靖七开心地笑笑,却并没有作答。&lt;/p&gt; “那你称我为什么?”易剑臣一耸肩膀问道,“你刚刚可把我漏了呢。”&lt;/p&gt; 薛靖七想了想,看着跳跃不定的火焰,低低笑了声,说道:“这还不简单,我自然是称你为,剑臣兄。”&lt;/p&gt; 易剑臣闻言却是一愣,这三个字似乎勾起了他尘封已久的回忆。&lt;/p&gt; 当年书言被暗算,比武负了伤,他和司徒皓打了一架,被罚跪满四个时辰后,去书言的房间看她。那夜,他从师妹改口唤她为书言,而她改口叫他剑臣兄。&lt;/p&gt; 易剑臣苦笑,为什么薛靖七总给他一种错觉,总给他一种书言的错觉。他多么希望他就是六年未见的书言,但这想法未免太过荒唐。&lt;/p&gt; 也许这世间,真有的相似的人罢。&lt;/p&gt; “好了好了,吃鸡了吃鸡了!来,分一下!”唐川柏取下火上的烤鸡,闻了闻,笑着招呼道。&lt;/p&gt; “哇太香了!我想吃鸡翅!”司徒念一下子从萎靡不振的状态中复苏过来。&lt;/p&gt; “谁抢到就是谁的!”楚中天说罢就伸手去撕鸡翅膀。&lt;/p&gt; “喂,你一个大老爷们还跟姑娘家抢啊!”唐川柏和楚中天争抢起来。&lt;/p&gt; 一番厮杀之后,楚中天抢到一个鸡腿和一个鸡翅膀,伸手递给薛靖七,“小七,来!”&lt;/p&gt; 薛靖七哭笑不得地接过,但是只留下了鸡翅,将肉最多的鸡腿留给了楚中天,后者则欢天喜地地接过来大嚼特嚼。&lt;/p&gt; 薛靖七看着旁边一直不争不抢的易剑臣,此刻正吃着没有人抢的鸡肋,于是将手中滚烫的鸡翅膀又一撕为二,递给易剑臣。&lt;/p&gt; 易剑臣见状笑笑,“靖七,本来也不多,你留着自己吃吧。”&lt;/p&gt; 薛靖七却是早就料定了易剑臣会这样说,于是径直丢给了他,后者惊得急忙伸手去接,而后便笑纳了。&lt;/p&gt; “喂,那我呢。”楚子钰看着薛靖七和楚中天、易剑臣打成一片,却并没有给他,不禁有些醋意。&lt;/p&gt; “自力更生。”薛靖七只微笑着送了他四个字。&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七十章 层层算计谁得逞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利器撕破血肉的声音格外刺耳,同时还伴随着压抑的闷吭声和鲜血滴落的声音。&lt;/p&gt; 一黑衣蒙面只露出双眼的男子此刻正将手中的短刀狠狠地刺入一浑身是血之人的肩膀,眼中的狠戾让人不寒而栗。&lt;/p&gt; 而那一身血衣之人看年纪不过三十左右,却是条硬汉子,无论被施以何种严刑,都不曾喊过一声痛,更别提交代出龙渊剑的下落。&lt;/p&gt; “别弄死了,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任务。”旁边另一个同样黑衣蒙面的男子似是有些看不下去前者的残暴手段,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lt;/p&gt; “不用担心,他下手虽然狠,但没有伤及要害,这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第三个同样装束的男子笑嘻嘻说着,眉眼间带着笑,语气吊儿郎当,看起来岁数并不大,似乎是个少年。&lt;/p&gt; 第一个杀手不屑地冷笑一声,将短刀拔了出来,插回了腰间,顿时,伤口处鲜血溢流,将本已浸过一层鲜血的衣衫覆上了新的一层。&lt;/p&gt;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穆平笙冷冷地注视着面前这三个看不真切的黑衣杀手,用尽所有力气咬牙虚弱地问道。&lt;/p&gt; 那收起短刀的杀手闻言一声嗤笑,用手轻拍几下穆平笙的脸颊,挑衅地回道:“灭你试剑山庄满门的人。”&lt;/p&gt; 穆平笙额上青筋暴起,低低一声怒吼,奋力挣扎着,却无奈手脚被锁,根本无法扑上去与面前之人拼个你死我活,只能任由他人戏弄。&lt;/p&gt; “王八蛋!少主有朝一日……一定会灭你们……白云宗满门!”&lt;/p&gt; “哦?是吗……欢迎来灭!但这要看你们所谓的少主,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话音刚落,黑衣杀手一记手刀劈落,穆平笙再无知觉,昏死过去,头也沉沉地低了下去。&lt;/p&gt; 那个少年上前探了一下穆平笙的鼻息,还有气,轻笑一声。&lt;/p&gt; “怎么,你这是在质疑我下手不知轻重吗,离?”对穆平笙严刑逼供的那个黑衣杀手抱着双臂,不满道。&lt;/p&gt; “巽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狠辣,喏,就剩一口气了,你还真有分寸啊。我看将来哪天如果你在这里混不下去了,可以去当个狱卒,混口饭吃,我觉得你非常非常的合适。”被称作“离”的少年打趣道。&lt;/p&gt; “你!”巽作势便要发作。&lt;/p&gt; “吵什么!”一直没有怎么作声的“震”厉声制止了巽和离二人的内斗,“离,我们不是出来玩的,不要整天嬉皮笑脸的,小心误事!巽,你此次可是戴罪立功,穆平笙必须活着交给易剑臣那小子,如果被你一时手重给弄死了,龙渊剑的线索可就全断了!到时我们怎么跟宗主交代!”&lt;/p&gt; 巽和离不服气地点点头,没有再争吵。&lt;/p&gt; “巽,你轻功最好,并且擅长隐匿行踪,你去把穆平笙人不知鬼不觉地丢在试剑山庄随便哪个地方,时刻监视着,但,要保证易剑臣那伙人找到他时,他是活的。我和离去设置埋伏,并将白云宗那伙傻子给引过来。”&lt;/p&gt; 巽手一扬,“咔咔”两声清脆的断裂声,穆平笙手脚上的铁索顿时断为两截,巽嫌弃地背上浑身是血的穆平笙,转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lt;/p&gt; 此刻,一身白衣的卓辰正摇着折扇站在游龙谷的中心位置,目光扫视整个山谷,都没有找到能够藏着上古名剑的地方。&lt;/p&gt; 游龙谷山清水秀,地势开阔,没有丝毫人力开凿过的痕迹,几个天然的山洞他已进去探过,山洞很浅,根本没有什么密道,地面也是再寻常不过的草木竹石和溪流,整个山谷浑然天成,完全见不到龙渊剑的踪影。&lt;/p&gt; 他一直以为当年父亲得到线索来搜寻游龙谷是中了圈套,毕竟当时白云宗数百弟子将游龙谷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但是近日龙渊剑再传消息,又回到了试剑山庄和游龙谷,卓辰不由得开始怀疑,龙渊剑其实就在此地,只不过藏在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lt;/p&gt; 但此刻他根本不关心龙渊剑的下落,他只想找到那个试剑山庄幸存的护卫穆平笙,问清楚他父亲那一战究竟是生是死,下落何方。&lt;/p&gt; 卓辰一收折扇,手中一紧,背着手大步流星朝试剑山庄荒废的庄子走去。&lt;/p&gt; 踏进已经落满灰尘破败不已的山庄内,卓辰在屋内打量着有无暗格机关之类的地方,忽闻屋外有一重物落地的声音,只依稀看到黑影一闪,急忙冲出屋外,那黑影却是杳无踪迹,目光循声一看,墙角竟然倚着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子,卓辰皱皱眉头,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来,打量着,心道:此人莫非就是穆平笙?&lt;/p&gt; 卓辰伸手去探鼻息,还有气,不过很微弱了。&lt;/p&gt; 若真的是穆平笙,那就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卓辰刚想把他唤醒,却转念一想,刚刚那个黑影故意把此人放在此地,定有圈套,不可轻举妄动。试剑山庄有穆平笙的线索,易剑臣一定会来找他。而穆平笙不认识自己,嘴巴一定紧得很,自己也问不出什么,还是等易剑臣来了,想法取得信任,再问父亲的下落吧。&lt;/p&gt; 暗处。&lt;/p&gt; “真没想到那易剑臣竟然已经到了,方才就在屋内,要不是我身法快,就要被发现了。”巽找到震和离,说道。&lt;/p&gt; “已经到了?一个人?”震皱眉问道。&lt;/p&gt; “对。”巽肯定道。&lt;/p&gt; “不对,易剑臣不是孤身一人来的,罡气盟不止派了他一个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震寻思着,还是觉得不合理,若是有人进入试剑山庄,他定会有察觉,怎么会早就在屋内了。&lt;/p&gt; 除非,那人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lt;/p&gt; “不过我未曾见过易剑臣的样貌,外面那人一身白衣,正是线人描述的穿着。”巽迟疑着说道。&lt;/p&gt; “巽,你是不是傻,穿一样的衣服就是一个人了?我们仨还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你咋不搞混我们仨?”离又好笑又好气地说道。&lt;/p&gt; “你先回去监视吧,我和离等你的信号。”震对离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巽说道。&lt;/p&gt; 巽给了离一记眼刀,然后身形再次匿了。&lt;/p&gt; 隐约听到山庄外有渐近的马蹄声和辘辘的车轮声,卓辰目光一动,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一动不动留在原地。&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翻身下了马,牵马到山庄门口的树下系好,唐川柏将马车稳稳地停下,跳下马车,同时楚中天、楚子钰、司徒念三人也掀了帘子下了马车。&lt;/p&gt; 易剑臣抬头注视着久别七年的故宅,心下怅惘,负剑率先走进山庄,其余人也跟在了后面。&lt;/p&gt; 目光敏锐的易剑臣率先发现屋外拐角的围栏处有两个人影,于是戒备地快步走过去,喝问道:“何人在此?”&lt;/p&gt; 卓辰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易剑臣,脸上挂上一抹友好的微笑,站起身来,对易剑臣抱拳行礼,问道:“阁下是否就是试剑山庄少主易剑臣易少侠?”&lt;/p&gt; 易剑臣点头,但目光却仍然紧锁卓辰。&lt;/p&gt; “在下卓辰,一江湖闲散游侠罢了,今日来此也是为寻穆平笙,想问出我的杀父仇人乾秦的生死和下落。不料刚到此地,就见到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将他扔在了此处,我怀疑他就是穆平笙,于是以防他再遭不测,就一直在这里守候等你的到来。”&lt;/p&gt; 看着卓辰一脸诚恳,不像在撒谎,易剑臣脸色缓和,对卓辰回了一个充满谢意的笑容,便急忙上前去查看那昏死过去之人。&lt;/p&gt; “真的是他……”易剑臣从穆平笙那满是血污的脸上仍然辨认出了身份,声音都有些发颤,看着穆平笙严重的伤势,急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还有气,终于松了一口气,急忙摇晃着穆平笙的肩膀,“穆叔叔,你怎么样了,你醒醒,我是剑臣啊!”&lt;/p&gt; 穆平笙伤太重了,他需要给他疗伤。&lt;/p&gt; 易剑臣抬头对旁边的卓辰说道:“卓兄,可否搭把手?”&lt;/p&gt; 卓辰点点头,上前和易剑臣一起把昏迷不醒的穆平笙架了起来,送到屋内的一张已经烧得只剩了乌黑的木板的床上。&lt;/p&gt;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料到如此轻易就找到了穆平笙,但也说不出哪里奇怪,就跟着进了屋。&lt;/p&gt; “听闻那日贼人放火烧庄,没想到这屋内的木制家具有些却能残留下来,没有被焚毁。”唐川柏用手拂过一张四方木桌上厚厚的灰尘,看着旁边看起来没有什么损坏的长凳,唏嘘道。&lt;/p&gt; 易剑臣笑道:“唐兄有所不知,那夜估计是苍天都不忍,下了一场暴雨,浇灭了大火。并且由于火是贼人于屋外点燃的,所以屋内的东西反倒损毁得不是很严重。”&lt;/p&gt; 说罢,易剑臣扶着穆平笙坐起,自己在后面盘膝坐下,开始给他运功疗伤。&lt;/p&gt; 众人都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唐川柏走到屋外,四处察看。他总觉得一切太过顺利,就像有人刻意安排好似的,卓辰口中说的那个黑影,究竟是谁,有何目的?&lt;/p&gt; 楚中天生性好动,看着大家都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等着易剑臣疗伤完毕,不禁有些站不住,索性俯身吹了吹长凳上的黑灰,也不嫌脏,就一屁股坐下。&lt;/p&gt; “轰”的一声,那长凳竟被他一屁股坐断为两截,楚中天整个人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摔了个眼冒金星。&lt;/p&gt; 一声巨响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数道目光都投向了坐在地上尘土飞扬的楚中天身上。&lt;/p&gt; “什么个情况!”楚中天用手扇着飞扬的灰尘,一边咳着一边扶着自己的老腰站起身来,伸手在自己的屁股后用力拍打着灰尘。&lt;/p&gt; 薛靖七见状先是一汗,后忍俊不禁地看着楚中天。&lt;/p&gt; “楚中天,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功力,将来你可以自创一招泰山压顶了,绝对能把那些小毛贼压个半死。”司徒念忍着笑意,打趣道。&lt;/p&gt; “呸呸呸!”楚中天回敬道。&lt;/p&gt; “楚兄,这凳子这么脏,尘土这么厚,你都坐得下去,佩服,佩服。”楚子钰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心中庆幸刚刚闪得快,没有被掀一身土。&lt;/p&gt; “我楚中天自在惯了,平时都能以天为被地为席,并不像你们这样的公子哥儿那样金贵,所以对我而言,才不算什么。”楚中天听出了楚子钰话中隐隐藏着的嘲讽之意,心里不爽,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lt;/p&gt; 楚子钰听着楚中天的话很不舒服,眸子一暗。&lt;/p&gt; “不过真是见鬼了,我根本没用力,还没坐上去这就断了,不是说屋内的东西都没怎么损坏吗?”楚中天挠着后脑勺自言自语道。&lt;/p&gt; “你看那长凳外表漆黑,定是被火烧过,而后又被雨水浇灭,这一冷一热之下,又经历了七年的风化,木头早已脆掉了,哪里经得起你一人的重量。”薛靖七双臂交叉抱剑笑道。&lt;/p&gt; “那为什么那个漆黑的床板,还能承受得住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楚中天不服气地叉腰说道,同时往床板那里走去,似乎是想试试床板的结实程度。&lt;/p&gt; 卓辰见状忍住笑意,这楚中天果然和试剑大会时一个样子,天真有趣得很。&lt;/p&gt; 忽然楚中天耳朵一痛,龇牙咧嘴地被薛靖七扯了回来,后者威胁道:“别去添乱。”&lt;/p&gt; “果然只有薛大哥能治得了楚中天你这个活宝。”司徒念拍手笑道。&lt;/p&gt; “喂喂喂,你怎么跟老爹一副德性啊,一言不合就揪我耳朵,再被你们这样揪下去我都要变成招风耳了!”楚中天气鼓鼓地说道。&lt;/p&gt; 薛靖七一耸肩膀表示无辜。&lt;/p&gt; 一旁的楚子钰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不是说不喜欢楚中天吗,为何却与他在言行间如此亲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七十一章 玄门金甲显神威 易剑臣给穆平笙疗完伤后,给他流血最多的地方上了些金疮药并作了简单的包扎,穆平笙便缓缓醒了过来。&lt;/p&gt; 此时,唐川柏正微皱着眉头走进来,薛靖七见状,问了句:“怎么?川柏兄有何发现?”&lt;/p&gt; 唐川柏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想不通,“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才奇怪。这位卓少侠说,是有可疑之人把穆大哥故意放在这里的,我猜测,是他们用尽手段也逼问不出他们想知道的事情,就故意让我们很轻易地找到他,并暗中偷听。但是我把整个山庄都搜遍了,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这并不合理,除非……”说着,唐川柏有些迟疑地看向卓辰。&lt;/p&gt; 卓辰忽然笑道:“兄台你是在怀疑我?”&lt;/p&gt; 唐川柏并不言语,但他的沉默不置可否。&lt;/p&gt; “我对天发誓,我和那伙人根本不认识。”卓辰伸出三个手指就要立誓。&lt;/p&gt; “老天又不会说话,谁知道你所说的誓言是真是假。”楚子钰此刻也戒备起来,“你不觉得你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吗?”&lt;/p&gt; “巧合吗?穆平笙的下落整个江湖都知道了,我敢保证今日来试剑山庄的,绝对不止我们几个人。”卓辰一开始想跟楚子钰讲道理,但是还是不想再解释了,“好好好,我看他也醒了,那我出去,我走到山庄外面,你们可以派人监视我,然后你们再和他问话,行了吧,我不是顺风耳,我肯定听不到的。”&lt;/p&gt; 说着卓辰就作势要出门。&lt;/p&gt; “我,我相信你。”司徒念冷不丁地说道。&lt;/p&gt; 卓辰却是有些吃惊,看向司徒念,“为什么?”&lt;/p&gt; “因为你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我一直相信,从一个人的眼睛里,能看出他心中的善恶。”司徒念注视着卓辰,笑嘻嘻道。&lt;/p&gt; “这说法,我还是头一回听到。小姑娘,谢谢你相信我,不过为示清白,我还是出去比较好。”卓辰对司徒念狡黠一笑,不紧不慢说道。&lt;/p&gt; “司徒念你可以啊,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神通,来,看着我的双眼,说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楚中天欺身上前,调戏道。&lt;/p&gt; 司徒念眯起双眼一脸嫌弃地说道:“透过你的眼睛,我能看出你就是,大坏蛋一个!”&lt;/p&gt; “好,鉴定完毕,司徒念这丫头判断有问题,所以卓兄还是不能摆脱嫌疑。走,我们出去透透气,我监视你。”楚中天说罢就要揽过卓辰的肩头和他一起出去。&lt;/p&gt; “喂你!”司徒念被楚中天气得说不出话来。&lt;/p&gt; “我们都出去吧,给他们两人一个独处的时间。”薛靖七打断了众人鸡飞狗跳的斗嘴,清了清嗓子,把所有人都推攮了出去。&lt;/p&gt; 易剑臣对薛靖七投去感激的目光,后者则大义凛然地摆了摆手,将门关上。&lt;/p&gt; “穆叔叔,你现在感觉如何了?”易剑臣扶穆平笙靠在墙上坐起,关切地问道。&lt;/p&gt; 穆平笙看着易剑臣久久不能言语,声音沙哑地感慨道:“少主,七年未见,你已长这么大了。看到你如今一切安好,并且出类拔萃,相信庄主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lt;/p&gt; 易剑臣忍住鼻尖的酸意,笑道:“自那夜以后,我再也没有你的消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穆叔叔你和我爹他们一起葬身火海了。”&lt;/p&gt; 穆平笙惨然一笑,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誓死护你到书剑门拜师,是为不负庄主所托,而我明知必死无疑却仍然返回山庄,是求与庄内兄弟们同生共死。我回去时,大战已然结束,庄主和夫人也已牺牲,整个山庄血流成河,火光四起,堪称人间地狱……那个时候我软弱了,我看到那个背后捅庄主一刀的那个人,拿走了庄主的斩龙剑和乾秦的白骨扇,并吩咐其余几个黑衣人把乾秦拖走了,我一直躲在后面瑟瑟发抖,本想冲上去和他拼命,但想那样的话,少主你就永远无法得知真相了,于是苟且偷生,等到他们撤走,才把庄主夫妇的尸首给下葬,然后离开了试剑山庄,隐姓埋名。”&lt;/p&gt; “那个暗算我爹的究竟是谁!穆叔叔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脸?”易剑臣愤恨地问道。&lt;/p&gt; 穆平笙叹息着摇摇头。&lt;/p&gt; 易剑臣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向床板,恨凶手一直逍遥法外,而他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还谈什么报仇。&lt;/p&gt; “穆叔叔,你是说,那神秘人拿走了我爹和乾秦的兵刃?这么说,只要找到失踪的兵刃,就能找到那个神秘人。”&lt;/p&gt; 穆平笙坚定地点点头。&lt;/p&gt; “还有那乾秦!被拖走了?究竟是死是活?”&lt;/p&gt; “我也不知道。”穆平笙再次无奈地摇摇头。&lt;/p&gt; 易剑臣沉吟片刻,释然一笑,眼眶有些发红,说道:“原来穆叔叔那夜已经帮我安葬了我爹娘,难怪我下山那日并没有找到他们的尸首,还以为已经在火海中灰飞烟灭了呢……如此大恩,受我一拜。”说罢,易剑臣就在穆平笙面前拂衣跪了下来,磕下一个头。&lt;/p&gt; 穆平笙见状挣扎着想要阻止易剑臣,连声呼道“少主万万不可,折煞我了!”&lt;/p&gt; “等穆叔叔康复了,带我去看看我爹娘吧。”易剑臣起身,诚挚说道。&lt;/p&gt; 穆平笙含着泪连连点头。&lt;/p&gt; “少主,我隐姓埋名七年,今日重出江湖,把自己的身份放出消息来,就是看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把龙渊剑的一切告诉你了。”&lt;/p&gt; “可是你这样很危险,那么多人都觊觎龙渊剑,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势必会被盯上,甚至……穆叔叔,你还没告诉我,是谁把你打伤的?”易剑臣忧心地看着穆平笙满身的伤口,问道。&lt;/p&gt; “是白云宗。”穆平笙恨恨地说出了这个名字。&lt;/p&gt; 易剑臣的双拳在一瞬间握紧,咬紧牙关,一股杀气散发出来,自嘲地说道:“又是白云宗,好一个白云宗,把我在乎的人全部赶尽杀绝,我易剑臣不灭白云宗,誓不为人。”&lt;/p&gt; “我之所以选择今日出现,告诉你龙渊剑的下落,就是因为你已经练就了卓绝的剑法,能够独当一面,能够在试剑榜上占据一席之地,能够有实力去守护龙渊剑,有实力去应对魔教之人,有实力去白云宗报仇。如果过早让你知道了这些,不但会陷你入危险的境地,成为魔教的猎杀目标,而且以你的脾气,一定不管不顾地去白云宗报仇,那样就与送死无异。”&lt;/p&gt; 易剑臣点点头,沉声道:“恩,我知道。”年少时他根本不理解为何杨牧成一直阻止他下山寻仇,他不敢相信书言的死也不能撼动杨牧成的坚定。到了今天,他才渐渐知道了师父的苦心,知道了大家的良苦用心。&lt;/p&gt; “龙渊剑,就在游龙谷。”穆平笙低声认真地说道。&lt;/p&gt; “可是游龙谷被搜过很多次,根本就找不到啊。”易剑臣皱眉疑惑地问道。&lt;/p&gt; “就在山中,若能破山,就能发现藏剑之地。”穆平笙肯定地说道。&lt;/p&gt; 易剑臣还是有些不明白,刚想再详细询问时,忽然门外乱作一团,听脚步声有至少百人。易剑臣刚想起身出门查看情况,卓辰忽然闯入,疾声说道:“来了好多人,有弓箭手,已经把屋子围住了,是来逼问龙渊剑下落的。”&lt;/p&gt; “是什么势力?”易剑臣起身问道。&lt;/p&gt; “白云宗。”卓辰答道。&lt;/p&gt; “来得正好,我等他们很久了。”易剑臣右手往背上负着的剑囊里一探,拔剑出鞘,手指渐渐收紧,杀气四溢,说着就要冲出门去。&lt;/p&gt; 卓辰心中此刻是无比气愤的,他离开白云宗时明明交代了不要轻举妄动,做出落人口实的行径。结果这头白云宗刚被栽赃陷害,另一头朱雀堂就傻乎乎地前来围攻罡气盟的人,这不是正好中了别人的圈套吗!这个石秋风真是阳奉阴违,不值得信任。&lt;/p&gt; “易兄,你还是留在这里保护穆前辈吧,外面有我们呢。”卓辰善意地劝道。&lt;/p&gt; “不了,这样,卓兄你在这里帮我照看一下,我出去会会他们。”易剑臣对卓辰坚定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lt;/p&gt; 易剑臣此番安排正中他下怀,卓辰率先进了屋,就是不想和朱雀堂那帮人打照面,以防自己身份被识破。&lt;/p&gt; 卓辰转身看着一脸担忧的穆平笙,友好地送以灿烂的笑容。&lt;/p&gt; 易剑臣出门时,其余五人已排成一行,手持兵刃严阵以待。而屋子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都被围住,密密麻麻摆着蒙着黑布的盾牌状东西,后面无数弓箭手已引弓搭箭,只待一声令下,就万箭齐发。&lt;/p&gt; “哟,正主出来了?易剑臣,你只要说出龙渊剑的下落,我们就放你们一条生路,然后夺剑就各凭本事,也公平些。”一身朱衣身材瘦高的男子站在层层盾牌和弓箭手的后面,想必就是朱雀堂堂主。&lt;/p&gt; “笑话,就你们这种败类,也配知道龙渊剑的下落?我还未去找你们寻仇,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新仇旧恨,今日一并了结!”易剑臣怒极反笑,冷冷说道。&lt;/p&gt; “看来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们白云宗是软柿子!玄门金甲阵,布阵!”朱雀堂堂主嗤笑着,一声令下。&lt;/p&gt; 四面八方的盾牌上的黑布被同时揭起,露出了金灿灿的盾面,在阳光的反射下,亮得让人睁不开眼来。第二排的人将自己的盾牌架在了第一排人盾牌之上,瞬间,近百金盾垒起四面金光闪闪的盾墙,将易剑臣等人包括整个屋子都围在其中,密不透风。此时正是午未之时,阳光毒辣得很,四方的金盾在日光的照射反射下,更加刺眼,众人一时都被晃得睁不开眼,不知道白云宗的人在搞什么名堂。&lt;/p&gt; “放箭!”&lt;/p&gt; 随着朱雀堂主的一声令下,万箭齐发。&lt;/p&gt; 众人猝不及防,金盾的刺眼让他们完全看不清箭支的来向,只能被动地挥剑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羽箭。&lt;/p&gt; 易剑臣、薛靖七、楚中天、唐川柏四人应付这箭阵还算游刃有余,只不过有金盾的影响,他们无法靠近白云宗的人,只能被动防御。&lt;/p&gt; 而楚子钰和司徒念的情况就不甚乐观了,功夫不够精湛的他们在应付了能有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一边跟个瞎子似的什么都看不到,一边又要防御来自四个方位的箭,不由得开始往屋子内后退。&lt;/p&gt; 而屋内的情况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毕竟这屋子被烧得只剩了一个空架子,根本得不到多少遮蔽,卓辰让穆平笙躲在墙角,而他一人一扇挡掉所有的羽箭也算游刃有余,甚至还有些潇洒。&lt;/p&gt; 不过他的心情却并没有这么轻松。&lt;/p&gt; 石秋风竟然把玄门金甲阵都用出来了,他堂堂白云宗少主该不会要困死在这里了吧。他又不能出面阻止,不然所有的计划全部泡汤。&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七十二章 双剑合璧箭阵破 “山中,破山。”震负手沉吟道。&lt;/p&gt; “是的,那穆平笙只说了这样模糊的字眼,估计也是怕隔墙有耳,所以留了一手。我看那姓易的傻小子,也没有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刚想再仔细问问,却被白云宗那伙人打断了。”巽补充道。&lt;/p&gt; “外面战况如何?”震转移了话题。&lt;/p&gt; “别提了,我还当那个什么玄门金甲阵有多威风呢,搞了半天就是想困死他们罢了。这种阵法对付对付普通人还好用,可是对付身怀绝技的武林中人,就有些出力不讨好了,还不知道能僵持多久。震,你说我们要不要出手扭转一下局势呀?”离不屑一顾地笑笑,活动着双手的关节,似乎是迫不及待要一显身手。&lt;/p&gt; 震不置可否,嘴角扬起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率先走了出去,离和巽也跟了出去。&lt;/p&gt; 漫天的箭雨之下,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剧烈爆炸声,雷火弹所至之处,万物粉碎,烟尘四起,巨大的冲击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踉跄一退,差点被羽箭射中。正往屋内撤退的楚子钰和司徒念二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雷火弹挡住了回路,一个闪躲的时间,楚子钰的左臂被羽箭射中,一声痛呼,和司徒念堪堪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lt;/p&gt; 屋内的卓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不由得陷入深思,这雷火弹应当是他发现那个黑影一伙的,他白云宗并没有这种东西。&lt;/p&gt; “小天,我们一时无法破阵,你先护送楚子钰回屋去,里面有遮蔽物,还能好一些。”薛靖七看到了楚子钰受伤,于是对楚中天喊道。&lt;/p&gt; “那你小心点!”楚中天说着一边挥剑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幕,一边拽过楚子钰未受伤的右胳膊,掩护着他后退进入屋中。&lt;/p&gt; 唐川柏忽然皱起眉来,除了他蜀中唐门,这江湖上竟还有人能研制出如此威力的雷火弹,这白云宗果然不可小觑。&lt;/p&gt; 朱雀堂主此刻也疑惑了一瞬,这从天而降的雷火弹是谁人所发,来者是敌是友?不过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们似乎也是在对付罡气盟一行人,那便是朋友。&lt;/p&gt; “巽,上次欺负你的那个薛靖七,是哪个,我帮你出口恶气。”离笑嘻嘻地问道。&lt;/p&gt; “墨蓝衣服的那个。”巽一耸肩膀道。&lt;/p&gt; “好,震一出手就伤了一个,现在轮到小爷我出手了。”离邪魅一笑,身形一闪化作一团火焰就消失在了视野中。&lt;/p&gt; “连乾都对付不了他,你一个小毛孩子能把他怎样,可别被射成了刺猬。”巽看着离消失的背影,嗤笑一声道。&lt;/p&gt; 正在箭雨中穿梭的薛靖七忽然感觉到右手手臂一阵灼烧的痛感,定睛一瞧,右手小臂上的衣服竟然莫名燃起了一撮火苗,只是皱了一下眉的时间,薛靖七左手剑指在右手衣袖上迅速一抹,将火苗熄灭,神色戒备地环绕四周寻找火苗的来源。&lt;/p&gt; “哟,不怕火?”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嬉笑,但薛靖七却寻不到离的身影。&lt;/p&gt; 离此刻无声无息在薛靖七背后显了身形,嘴角一勾,一掌劈向薛靖七的后心。&lt;/p&gt; 而此刻司徒念却率先发现了离的动作,一声惊呼径直扑向薛靖七,后者还来不及转身反击,司徒念已张臂挡在了离的面前,离一掌收势不及,狠狠击中了司徒念的肩膀。&lt;/p&gt; “念儿!”薛靖七回身一把搂住司徒念作势欲倒的身子,司徒念紧皱着秀气的眉毛,一口鲜血吐出,却还死死地抓住薛靖七的手臂,强撑着笑道:“薛大哥你没事就好了……”&lt;/p&gt; 薛靖七又急又怕,杀气显露,刚想还击那个黑衣杀手,却因为司徒念抓住她的手臂误了时机,黑衣杀手瞬间无声无息隐匿在了空气中。“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我的功夫比你要好,我根本不会有事的。”薛靖七鼻子一酸,扶住司徒念,右手挥剑费力地格挡着如雨落下的羽箭。&lt;/p&gt; “司徒姑娘怎么了!”唐川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看到司徒念无力欲倒的身体,不由得大吃一惊,一边挡着箭,一边向薛靖七二人靠近,喊道:“我们所有人都先撤回屋内去!回去再想对策!”&lt;/p&gt; 易剑臣也扭头看到了这边,对唐川柏点点头。&lt;/p&gt; 白云宗的人发现了易剑臣等人的不敌,大喜过望,调整了放箭的方向,羽箭密密麻麻全部射向薛靖七和司徒念。&lt;/p&gt; 薛靖七若一人应战,尚游刃有余,但此刻还要用力搀扶着司徒念,保护着她,不免吃力许多。眼看两三支羽箭直逼司徒念而去,薛靖七瞳孔一缩,反手一剑接连斩落三支羽箭,却无法躲过射向自己的羽箭,搂着司徒念一个骤然转身,一支羽箭擦身而过,一支羽箭擦破了她搂住司徒念的左臂,一支羽箭被易剑臣一剑劈落,一支羽箭被易剑臣左手空手抓住,箭头的锋利与薛靖七的后颈只有一寸之隔。&lt;/p&gt; “靖七你受伤了。”易剑臣紧张地看着薛靖七左臂被擦破的一道血痕,急切地问道。&lt;/p&gt; “小伤,无妨。”薛靖七快速瞥了眼左臂的伤口,冷汗一阵汹涌,刚刚那四箭,如果躲不开,真的要命丧当场了,于是对易剑臣投以感激的目光,感激他在生死一线间帮她拦下了两箭。&lt;/p&gt; 卓辰见到楚中天已经带楚子钰进了室内,于是对楚中天吩咐了一句“保护好他俩!”就闪身出门。&lt;/p&gt; “把她交给我吧。”卓辰用玄铁折扇挡着箭雨,也挡住自己的脸,来到薛靖七的面前,伸出手来。他不方便正面对敌,而薛靖七带着司徒念又太受牵制,于是他决定先把司徒念送回屋子。&lt;/p&gt; 薛靖七一点头,将司徒念交托给卓辰。&lt;/p&gt; 卓辰直接将快要失去意识的司徒念打横抱起,施展轻功,在箭雨中左躲右闪,轻巧地回到屋中。&lt;/p&gt; 司徒念只感觉浑身滚烫,五脏内腑都被烈火焚烧似的,神志也越来越不清醒,只知道在自己意识消散之际,自己靠在一个温凉的怀抱中,而面前模糊的面孔似乎在对自己笑,而后就昏了过去,再也没有意识。&lt;/p&gt; “哇,这么烫,像是抱了一个小火炉。”卓辰抱着司徒念来到一个橱柜的后面,将她放在地上背靠着墙壁,伸手搭上她的脉门,一挑眉,“焚心烈焰掌……这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各自身怀绝技。”&lt;/p&gt; 过不多时,易剑臣、薛靖七、唐川柏三人也成功撤退回了屋内,紧紧关上大门,一边挥剑一边用脚将桌子长凳之类的踢向窗口,用来遮蔽一时。&lt;/p&gt; 还有一个窗口未来得及挡上,忽见一个更大号的雷火弹自远处飞向窗口,正欲飞入屋内把众人炸个粉身碎骨。&lt;/p&gt; “不好!飞进来了!”楚中天大呼一声,却手足无措,根本不敢贸然用剑去劈砍,生怕提前引爆了雷火弹,然而用桌凳之类的格挡完全是没用的。&lt;/p&gt; “让开!”唐川柏一咬牙,示意楚中天等人躲开,自己从腰间抽出一根银针,眼睛盯紧那颗迎面飞来的雷火弹,雷火弹整个的在他的瞳孔中不断放大,唐川柏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脑海中已经将雷火弹的内部构造全部剖析出来,右手银针奋力一掷,白晃晃的银针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从雷火弹的一个细小缝隙中插了进去,雷火弹内部的机关运转,一个极小的齿轮堪堪被银针卡住,所有的零件也全部停止了转动,硫磺粉倾洒,但却没有点火。&lt;/p&gt; 雷火弹在银针的冲击下,掉在了光秃秃的窗台上,缓缓滚着。&lt;/p&gt;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那枚雷火弹,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lt;/p&gt; 雷火弹终于停了下来,毫无动静,成为了一枚废弹。&lt;/p&gt; 唐川柏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鬓间已被冷汗湿透。他研究各种机关暗器火器图纸十余年,了解它们的所有构造,也知道哪里出问题能导致内部机关停止运转。此次他也是赌上一把,根据雷火弹的外形、爆破威力和炸开的情形来推测其中的构造。&lt;/p&gt; 很庆幸,他赌赢了。&lt;/p&gt; 远处正目睹这一切的震,此刻竟笑了出来。唐正的儿子,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lt;/p&gt; “哎,出师不利,半路杀出个小丫头,当了那薛靖七的替死鬼,算他命大。”离已经回到了震和巽的身旁,抱着胳膊摇摇头说道。&lt;/p&gt; “本来也没指望你,毕竟连乾都能被他伤过,除非我们几个人联手或者玩阴的,不然很难能打败他。”巽闷闷地说道。&lt;/p&gt; “不过我相信,他终有一天,会败在我们手里。”巽顿了顿继续说道。&lt;/p&gt; “你们觉得这一战,他们谁会胜?”震幽幽地问道。&lt;/p&gt; “白云宗?我看罡气盟那伙人伤残严重,应该撑不了多久了。”离摸摸下巴说道。&lt;/p&gt; “在我看来,这要看是白云宗的箭先射完,还是罡气盟那些人先体力耗尽倒下。这就是一场持久战,我不相信他们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想出破阵的方法。”巽冷笑道。&lt;/p&gt; 纵使门窗都用桌凳挡住,但也只挡得住一时,挡不住一天。&lt;/p&gt; “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呀,这些破木头撑不了多久的。而且现在司徒念也受了重伤,我们必须尽快退敌,才好给她疗伤。”楚中天顶着四方的木桌阻挡不断射来的羽箭,忧心地说道。&lt;/p&gt; “易兄,这个屋子就没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可供逃命吗?”卓辰无奈地笑道。&lt;/p&gt; “家父生前光明磊落,自是不会去设置什么逃命的暗道,所以,我们逃不掉了,只能想方法破阵。”易剑臣苦笑着摇摇头。&lt;/p&gt; “念儿她怎么样了!”薛靖七询问卓辰。&lt;/p&gt; “情况不太好,她中的是焚心烈焰掌,这套掌法已经在江湖上消失多年,没想到今日竟然重现了。”卓辰解释道,看着薛靖七自责的神情,急忙安慰道,“不过现在还没有性命之忧,只要我们破了阵,就还有时间带她去治伤。”&lt;/p&gt; “靖七,我也受了伤,你怎么就不来关心关心我。”楚子钰捂着左臂上的羽箭酸溜溜地说道。&lt;/p&gt; “大哥,你进来这么久,都没有拔箭包扎一下吗?”薛靖七吃惊地看着楚子钰左臂上还插着的羽箭,不由得咋舌。&lt;/p&gt; “我不敢,肯定很痛,所以我等你帮我呢。”楚子钰赔着笑说道。&lt;/p&gt;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怕痛!我帮你拔出来!”楚中天看着楚子钰这副样子就气得牙痒痒,说罢就要走过去。&lt;/p&gt; “不行!我只让靖七帮我拔。”楚子钰起身逃到薛靖七跟前,示威似的对楚中天做了个鬼脸。&lt;/p&gt; 易剑臣有些汗颜,这几个人完全就没有生死关头的危机感,竟然还能嬉笑打闹,也不知道这楚子钰究竟在搞什么名堂。&lt;/p&gt; 薛靖七一挑眉毛,趁楚子钰没注意,动作麻利地伸出右手食指中指二指别断了箭支的尾羽,伸指一点他的软麻穴,眼都不眨地一把握住箭头一端用力一拔,同时撕下了楚子钰衣服的一方布料,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包扎好,然后神情漠然地走开。&lt;/p&gt;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楚子钰,待看到自己左臂上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时,震惊的同时,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刚刚拔箭的痛,痛得哇哇大叫起来。&lt;/p&gt; “你的伤不用包扎吗?”易剑臣看到薛靖七压根没有管自己的箭伤,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lt;/p&gt; “小七你受伤了?!”楚中天整个人都要跳起来。由于薛靖七的衣衫是墨蓝色,所以纵使有鲜血溢出,也看不清楚,也难怪楚中天没有发现。&lt;/p&gt; “擦伤而已,不必大惊小怪。”薛靖七哭笑不得地对两人说道,“我们还是商讨一下破阵之策吧,时间已经不多了。”&lt;/p&gt; 卓辰沉吟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道:“或许我有方法。”&lt;/p&gt; “你不早说!”楚中天又好笑又好气地对卓辰说道。&lt;/p&gt; 卓辰其实有所顾虑,他不是不知道破阵之法,只是如果真的成功破阵,那白云宗的兄弟们估计都要葬身此地。&lt;/p&gt; “需要剑气,需要默契。”卓辰认真说道,“玄门金甲阵的威力就在于利用金盾对日光的反射让人看不清放箭的方向,从而束手束脚,只能防御,不能反攻。我们只需要有两个有默契的人出去,闭上双眼,用耳朵去感知羽箭的来向,然后双剑合璧,用剑气远距离破掉他们的金盾,没有了金盾,这阵法就不攻自破。”&lt;/p&gt; “剑气,只有我和靖七有。”易剑臣点头道。&lt;/p&gt; “可是你们有默契吗?毕竟你们才认识几天啊……”楚中天不放心地看着易剑臣说道。他自诩和小七一起习武练剑多年,默契是有的,但无奈没有剑气,做不到卓辰所说的那一点。&lt;/p&gt; “不管有没有,总要一试,这是唯一的方法。”薛靖七笃定道。&lt;/p&gt; “有的。”易剑臣注视着薛靖七笑道,“难道你忘了那日在试剑大会上你凭感觉使出的那几剑吗?”&lt;/p&gt; 薛靖七回首对上易剑臣的眸子,波澜不惊的心湖忽然荡起了一层涟漪,眼光微动,想起那日比剑时鬼使神差使出的那两招和易剑臣一模一样的招式,心中一动,笑着点点头。&lt;/p&gt; “男下女上,男左女右,男使雪花盖顶,女使老树盘根,八个方位都可顾及,躲掉所有的羽箭后,找准时机,用两股剑气双剑合璧,破阵。”卓辰负手讲解,易剑臣和薛靖七认真地听着。&lt;/p&gt; “这群罡气盟的龟孙子,就知道躲在屋子里当缩头乌龟,老子看你们能躲到什么时候。”朱雀堂主忍不住破口大骂。&lt;/p&gt; 谁知话音刚落,屋中竟有两人破窗而出,定睛一看,正是易剑臣和薛靖七二人。只见易剑臣右手长剑平举,左手负于背后;而薛靖七正轻盈地立足于易剑臣的长剑之上,长剑睥睨。&lt;/p&gt; “终于肯出来送死了是吧,给我射!”朱雀堂主大手一挥,得意地笑道。&lt;/p&gt; 所有的羽箭全部射向易薛二人,两人竟同时闭上了双目,身形迅速变换,纵身跃起,在空中相互配合,施展剑法,始终保持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身形变幻莫测,羽箭竟丝毫不能奈他们如何,完全近不了身。剑光缭绕之中,只见四面八方皆是二人的身影。&lt;/p&gt; 朱雀堂主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们闭着眼睛怎么可能还能躲过这铺天盖地的箭雨。&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两人凌空翻转落地后,右腿相绊,旋上空中双剑急速挥舞,剑气四射,金色蓝色两股剑气宛若游龙,忽东忽西,胡聚忽散,咆哮着席卷了漫天的箭雨,惊天地泣鬼神般化作一条咆哮着的巨龙,顷刻间将四面八方的金盾全部撕裂,所有的人都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倒在地。&lt;/p&gt; 朱雀堂主目瞪口呆,回过神后屁滚尿流地逃走了。&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收剑落地,看着整个山庄一地的狼藉,还有哀嚎着起不了身的白云宗弟子,不由得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双剑合璧竟有如此威力。&lt;/p&gt; 远处的震、巽、离三人也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局势竟会扭转,而且是压倒性的扭转。&lt;/p&gt; 唐川柏、楚中天、楚子钰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而卓辰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易薛两人的背影,心里有了答案。&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七十三章 难熬冰火两重天 “帅……呆……了……”楚中天还沉醉在刚刚双剑合璧的威力中,瞠目结舌地拍手叫好。他只知易剑臣和薛靖七在试剑大会比剑时势均力敌,却不知这两人联手竟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威力。虽然他心里有些酸酸的,但更多的还是发自内心的震撼和钦佩。&lt;/p&gt; 穆平笙看到易剑臣已今非昔比,甚至和他父亲相比更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由得宽慰地笑笑,此番龙渊剑事了之后,他的使命也就结束了。&lt;/p&gt; 此刻所有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回过魂儿来,感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lt;/p&gt; “哎?卓兄,你方才跟他们二人传授破阵招式时,我好像听你说,男下女上,男左女右什么的……可是我们当中除了司徒姑娘以外都是爷们儿啊,难道你的意思是……”唐川柏眨眨眼睛,道出了当时就产生的疑惑。&lt;/p&gt; 唐川柏话音刚落,薛靖七和楚中天身子一僵,易剑臣则恍如隔世般回过神来,楚子钰神情复杂地看着卓辰,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全集中在卓辰身上。&lt;/p&gt; 楚中天和楚子钰本就知晓薛靖七的真实身份,所以二人对于卓辰口中的男女字眼,迟钝得很,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至于薛靖七自己,更是不必说,危急关头,早就将这些忘到了脑后,哪里知道卓辰会在这里下了个套。&lt;/p&gt; 而易剑臣则是因为再次鬼使神差地把薛靖七当作了杨书言,闭上双眼默契配合的那一刻,他忽的想起当年在书剑禁地中,他和书言各执一个火把在看不见彼此的机关道中生死相托。时隔六年,这情景是如此的相似,也让他如此的唏嘘不已。直到唐川柏冷不丁提到了这一点,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方才的配合实在是太过于自然和默契,他仿佛是真的把靖七当作了女儿家……&lt;/p&gt; 唐川柏见到众人的神色都十分平静,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觉得有些奇怪,莫不是他想多了,于是对卓辰投去询问的目光。&lt;/p&gt; “呵,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没别的意思呀,因为这破阵招式的配合本就最适合一男一女,当然,两个男子也自然是可以的,我方才只不过是习惯性的把两人的站位和招式从男女配合的角度给描述出来了,而易兄和薛兄也非常默契地自己选好了站位,就是这样,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卓辰眯着眼睛干笑着,眼睛里有一丝狡黠的光,表面上却人畜无害,天真无辜得很。&lt;/p&gt; “难道是我想多了?”唐川柏无奈地傻笑。&lt;/p&gt; “不过我也很好奇,为何你们的位置不是反过来的呢?”楚子钰摸着下巴笑问道,他是答应过帮薛靖七保守秘密,但是她对他越来越冷淡,他有些不开心,就借此机会来吓薛靖七一下。&lt;/p&gt; 薛靖七傻站在原地,又气又尴尬,她此刻出言辩解也不对,不说话也不妥当,一时之间只能呆愣在那里,看着众人的唇枪舌战。&lt;/p&gt; 此刻易剑臣却一伸手揽过了薛靖七的肩膀,后者惊得差点一个激灵,只听易剑臣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因为我比靖七高,所以很自然地我要站下位,这个问题有必要如此纠结吗?”&lt;/p&gt; 唐川柏恍然大悟地点头称是。&lt;/p&gt; 楚子钰看到薛靖七竟然没有挣脱开易剑臣的手臂,不禁有些吃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lt;/p&gt; 楚中天看到易剑臣极其自然地搭上薛靖七的肩膀,左眉高高挑起,又看到小七完全没有闪躲和不自在的表现,似乎还自得其乐,右眉也高高挑起,内心中山洪暴发,大喝一声:“司徒念都快见阎王爷了!你们都一个个在这里干什么呢!”&lt;/p&gt; 话音刚落,楚中天满意地看着薛靖七和易剑臣马上分开,冲到被遗忘在角落的司徒念面前,把她给抱到了床板上,想办法给她疗伤。&lt;/p&gt; “她身上怎么这么烫,就像发烧了一样。”薛靖七感觉到触手所及皆是滚烫炙热,司徒念已经不省人事,急忙抬头问向卓辰,“卓兄,这焚心烈焰掌如何能解?念儿她等得到我们用马车送她回去找大夫吗?”&lt;/p&gt; “等不到,而且寻常大夫根本治不了,这可是内伤,甚至可以说,是热毒。中掌者轻者浑身发热,重者五内俱焚,看司徒姑娘的情况,伤得应该不轻,已经伤及肺腑。”卓辰摇摇头道。&lt;/p&gt; “那我们大家用内功给她疗伤,能否将热毒逼出来?”唐川柏焦急地问道。&lt;/p&gt; 卓辰再次摇头,说道:“寻常内功没有用的,毕竟这不是普通的内伤。”&lt;/p&gt; “那怎么办,难道就没有任何办法吗?”薛靖七看着司徒念痛苦的神情,内心中翻江倒海,愧疚之情再次涌上心头,自责地苦笑一声,“都怪我,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这一掌打中的应该是我,而不是她。”&lt;/p&gt; “小七你别自责,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个挨千刀的蒙面杀手。”楚中天心里也不好受。&lt;/p&gt; “小天说得对,而且换过来思考,如果是司徒姑娘被袭,我相信你也会奋不顾身前去相救的,我们都是朋友,发生这种事,你不需要自责的。”易剑臣道。&lt;/p&gt; 楚中天惊奇地看了易剑臣一眼,他什么时候也跟着小七一起叫他小天了,以前不都一口一个楚兄吗,什么时候变得和他这么“亲密”……不过现在可不是嬉闹的时候,楚中天甩甩脑袋不去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lt;/p&gt; “……方法不是没有,其实有两个,不过选择哪一个还要看司徒姑娘自己。”卓辰悠悠说道。&lt;/p&gt;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大喘气啊!有方法怎么不早点说,非要把大家闹得人心惶惶才亮出来,破阵是这样,疗伤也是这样。”楚子钰叉腰没好气地质问道。&lt;/p&gt; “冤枉,我还没来得及说,你们就已经岔开话题了……”卓辰无辜地一摊手。&lt;/p&gt; “……”楚中天发现姓卓的这小子不简单,看起来他知道很多事情,但是却永远都一脸无辜的样子。看他那神秘兮兮的样子,估计小七的身份也被他发现了,回头他要想办法让他封口。&lt;/p&gt; “到底是什么方法?”薛靖七急切问道。&lt;/p&gt; “第一步,先把司徒姑娘弄醒。”卓辰走到床前,俯下身来,掐上司徒念的人中。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司徒念一声大叫,俨然是被卓辰真的给掐醒了。&lt;/p&gt; “痛死我了你做什么!”司徒念有气无力地死死瞪着卓辰。&lt;/p&gt; “呐,司徒姑娘,现在有两个法子可以治你的伤,第一呢,就是放血……”卓辰耐心地对司徒念说道,就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lt;/p&gt; “放,放血?!”司徒念一激灵,艰难地挪了挪身子,“放多少血啊……”&lt;/p&gt; 卓辰站起身来,开始在屋内东瞧瞧西望望,所有人也都疑惑地看着卓辰。&lt;/p&gt; 卓辰看到架子上还有个没怎么损坏的铜盆,嘴角一扬,拿起铜盆来对司徒念示意道:“不多,一盆应该够了。”&lt;/p&gt; 众人闻言身子一僵。&lt;/p&gt; 司徒念瞪大了双眼,虚弱地连连向后挪,拒绝道:“我的天这还不多!放完这一盆,我估计就失血过多而亡了,你确定这是救我不是害我?”&lt;/p&gt; 卓辰一挑眉,将铜盆放回了原处,笑道:“好,那第二个方法是,用至阴至寒的内力帮你调息,中和掉你体内的热毒。不过这个过程,你可能会比较痛苦,一会儿上冰山,一会儿下火海,冷热交替,不知道你这小身板儿能不能扛得住啊。”卓辰说罢,垂着眼笑嘻嘻看着司徒念,一副非正常的怜香惜玉的样子。&lt;/p&gt; “有……多痛?”司徒念咋舌道,但是转念一想,看着那比脸还大出好多倍的铜盆,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是不敢放血,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lt;/p&gt; “不知道,我们都没体验过,只是传说,很痛苦。”卓辰一本正经地“安慰”道。&lt;/p&gt; “……”司徒念越看越觉得卓辰一开始的君子表象欺骗了她,实则非常的欠打,等她养好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lt;/p&gt; “司徒念,你要往好的地方想,现在是秋天,一会儿你能体会到夏天和冬天的感觉,多难得的体验,一日之间,感受三季。”楚中天也帮腔“安慰”道。&lt;/p&gt; “……”司徒念差点被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楚中天之前一直没开口说话,她还莫名觉得刚刚卓辰的嬉皮笑脸有些眼熟,这番正主开口了,她才想起来这个冤家来。&lt;/p&gt; “至阴至寒的内力?到何处去寻这样的人……”薛靖七愣愣地问道。&lt;/p&gt; “别告诉我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这种至阴至寒的内功。”卓辰抄手看着薛靖七,打趣道,“……看来你还真不知道。薛兄,你的剑气是青蓝之色,并且有刺骨的寒意,而剑气发自气海,这也就意味着,你的内功也是至阴至寒的。”&lt;/p&gt; “原来如此,我当真不知情。”薛靖七不好意思地笑笑,“那这样的话,我需要怎么做?念儿的伤势不能再拖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lt;/p&gt; “好。”卓辰点点头。&lt;/p&gt; 两人扶司徒念坐起,薛靖七在其后盘膝而坐,根据卓辰的指点和说法,疾点司徒念背后的几处穴道,而后运功调息催动那股说不清来历的阴寒真气,运转周身汇聚于右手食中二指,直直抵住司徒念后心大穴,将真气源源不断地灌注到司徒念的体内。&lt;/p&gt; 起初燥热难当、烈火焚心的司徒念,此刻却忽觉后心一股清凉的气流直入体内,竟然有些舒服。然而,这清凉舒适的感觉只是维持了片刻,很快就变得寒冷刺骨,仿佛血液都被冻结。&lt;/p&gt; 极阴极寒的气流与体内极烈极热的气流猛烈撞在一起,相互斗争抗衡、交织融合,五脏六腑都似要被撕裂,全身忽冷忽热,一下似乎进入了炼狱火海,一下又似乎坠入了寒冷刺骨的冰湖。&lt;/p&gt; 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司徒念,连上次被杀手巽割伤了手臂都已经是天大的伤了,哪里承受过这样的痛苦。身子痛得颤抖起来,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此刻的她终于领教了卓辰说言,什么叫做传说中非常痛苦。&lt;/p&gt; “我受不了了……”司徒念痛得嘴唇发白,泪水也簌簌落下,此刻再也坚持不下去,只想咬住什么东西,以借力减轻痛苦。&lt;/p&gt; 薛靖七目光中闪过一丝心疼和犹豫,却被卓辰一个眼神给拒绝。现在是关键时刻,内力不能撤,否则会功亏一篑。&lt;/p&gt; 卓辰变戏法似的取来一根结实的粗树枝,外面用一块手帕缠绕了几层,递到司徒念嘴边,“咬着这个会好一些。”&lt;/p&gt; 此时已经痛得七荤八素被泪水朦胧了双眼的司徒念俨然已经看不清卓辰手中的手帕,张口便狠狠咬下去。&lt;/p&gt; “喂大姐你咬错了!你咬的是我的手!”卓辰倒吸一口冷气,目瞪口呆地看着司徒念狠狠咬着他的虎口,而他手中的手帕和树枝却被完全无视,于是龇牙咧嘴却又撑着笑脸对司徒念喊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七十四章 以身过毒遭反噬 司徒念已经濒临神志不清,哪里还管自己咬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一味的不松口,甚至还越来越用力。&lt;/p&gt; “……行吧。”卓辰用左手一擦自己额上痛出的汗水,拿过自己右手手指还挂着的树枝和手帕,“总不能浪费了,看来还是能派上用场。”说罢,自己咬了起来。&lt;/p&gt; 在场的众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lt;/p&gt; 薛靖七看到司徒念的状态很不好,生怕她受不了这种痛而直接痛死了,于是一寻思,既然自己的阴寒真气能传到司徒念体内,那她体内的霸道热毒也一定能通过相同的渠道吸到自己的体内。自己有至阴至寒的内功,可以自动中和这热毒,如果这方法能奏效,那便能帮司徒念减轻这份痛苦了。&lt;/p&gt; 念及此,薛靖七深呼吸一口气,逆转方才之法,左手食中二指抵住司徒念的后心,右手真气引导其体内的两股寒热气流自后心出,通过左手的两指灌输到自己的身上。&lt;/p&gt; 薛靖七此刻感觉到有两种截然相反的霸道气流自左手指间源源不断涌向自己的体内,身体也马上有了反应,陷入冰火两重天的交替煎熬,脏腑剧烈的绞痛,每一块骨头都似乎要被烧熔,而每一处血液却似要冻结停滞,很快,冷汗就浸透了衣襟,但是她却仍然死死盯着司徒念,想知道司徒念此刻感觉如何了。&lt;/p&gt; 易剑臣等人并不知道薛靖七此刻是在以身过毒,卓辰却是抬眼注意到了薛靖七的这个举动,目光一动,立即会意,吐出了口中的手帕树枝,对司徒念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还痛吗?”&lt;/p&gt; 司徒念终于松开了咬着卓辰爪子的口,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虚弱道:“好多了,不怎么疼了。”&lt;/p&gt; 卓辰立马收回了已经被咬出隐隐血痕的右手,心中感叹这丫头咬起人来可真厉害,却又觉得有趣。&lt;/p&gt; “你现在冷不冷,热不热?”卓辰最后确定一下。&lt;/p&gt; 司徒念摇摇头。&lt;/p&gt; 薛靖七释然地一笑,收回右手,食中两指抵住自己左手,艰难地上移,咬着牙将最后的真气全部收回体内。终于司徒念恢复了正常,但也因为之前太过疼痛难忍于是直接眯着眼倒头昏睡了过去。&lt;/p&gt; “她没事了。”卓辰轻声道。&lt;/p&gt; 在场的众人全部松了一口气,气氛也不再那么压抑和紧张。&lt;/p&gt; 薛靖七撤掌后,开始闭目运功抵抗体内激烈流窜的两种真气,纵使痛到粉身碎骨,也没有吭一声,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只是在做最后的调息。&lt;/p&gt; 但很快易剑臣就发现了不对劲,早该结束运功的薛靖七,此刻却仍然紧闭着双目,眉头紧锁,冷汗顺着额间流下,打湿了衣襟。只见他全身都在压抑着轻微地颤抖,脸色越来越苍白,似乎是在痛苦地咬牙坚持。&lt;/p&gt; “靖七他怎么了?不是已经都没事了吗!”易剑臣有不好预感地向卓辰急急问道。&lt;/p&gt; 此时楚中天、楚子钰和唐川柏也发现了这一点,楚中天冲到床前,注视着薛靖七疾声喊道:“小七,小七你醒醒,你怎么了!”&lt;/p&gt; 楚子钰也担忧地看着薛靖七,但是楚中天在跟前,他也不想再凑过去。&lt;/p&gt; 然而薛靖七似是完全没有听到楚中天的呼唤,仍是毫无反应地闭目运功,似是沉入了梦魇般,无法自拔。&lt;/p&gt; 楚中天又惊又急,伸手就想去动薛靖七,却被卓辰厉声制止:“别动他,他现在在运功克制两种气流,你这样会害死他。”&lt;/p&gt; 楚中天触电般地收回手,惊慌失措地站起身来,连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lt;/p&gt; 卓辰微微叹息,解释道:“你们以为运功破解这焚心烈焰掌的热毒有这么快这么容易吗?司徒姑娘之所以能这么快治愈,是因为薛靖七把她身上所有的热毒全部引到了自己身上,然后自己再用内功中和克服。我们现在谁都帮不了他,只能靠他自己挺过去。”&lt;/p&gt; “我们不能把他身上的毒再引到我们身上吗?多个人分担总是好的。”楚中天不死心地问道。&lt;/p&gt; “不能。你们又没有那样的内功,拿什么中和抗衡?”卓辰试图让楚中天冷静下来。&lt;/p&gt; “……”易剑臣心下震撼,转头看向薛靖七,心底里有一丝难受。一边愧疚自己帮不上他,一边又钦佩他为人的重情重义,以及为好友舍生忘死的气魄。他,真的和书言很像,总是为了别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lt;/p&gt;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薛靖七感觉体内的阴寒之气越来越盛,渐渐地完全中和掉了炽烈的热毒。但是结束了冰火两重天后,这阴寒的气流却在体内失控,无论她如何运功发力,都无法收回丹田,渐渐的身体越来越冰,仿佛身处雪山之巅,被暴雪掩埋,又似沉入寒潭,只感到彻骨的冰冷和剧痛。&lt;/p&gt; “卓辰,卓辰,你快来看,小七他究竟怎么了!”一直守候在薛靖七跟前的楚中天此刻惊觉薛靖七全身散发着寒气,嘴唇已经冷得完全失去了血色,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薛靖七的手,却又触电般弹了开,“手怎么这么冰,跟冰块一样!”&lt;/p&gt; 众人一下子全部围过来,卓辰皱眉抓住薛靖七的脉门,松手道:“这究竟是什么内功,竟如此霸道,方才为了克制热毒,阴寒之气大盛,此刻热毒已解,寒气却无法收回,竟反噬了。”&lt;/p&gt; “什么?!”易剑臣眼见薛靖七冷得竟然睫毛都结了一层霜,整个人更是变成了一个冰人,不由得大为情急,“内功反噬,如何能解?!”&lt;/p&gt; “对啊,卓辰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快告诉我们,我们该怎么做!”楚中天已经急得完全失去了理智,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薛靖七曾受过严重内伤,脏腑脆弱,根本无法再受重创。如果这次的内功反噬她挺不过去,可是直接能要命的。&lt;/p&gt; 卓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沮丧地说道:“内功反噬就和走火入魔差不多,这个很难靠外力解决,只能靠他自己。”&lt;/p&gt; “什么都靠她自己,那留着我……们这堆朋友做什么的!”楚中天气急喊道。&lt;/p&gt; “这或许是他的劫数。”卓辰深呼吸,背过身去,不再看楚中天。&lt;/p&gt; “什么狗屁劫数,如果没有靖七,我们早就死在这里了!此刻她有难,我们却只能袖手旁观吗?”楚子钰一把揪住卓辰的衣襟,红着眼睛说道。&lt;/p&gt; 卓辰一把打掉了楚子钰的手,无奈地冷声说道:“我并非见死不救,虽然我和他,和你们都是萍水相逢,但经此一役,也有了交情,我总不可能眼睁睁看他去死,只不过我这次真的没有办法。”&lt;/p&gt; 易剑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所有人都乱,他不能乱,他一定要想到救人的方法。对了,既然卓辰根据薛靖七的剑气判断出他有至阴至寒的内功,那能够和他双剑合璧的自己,剑气是金色的,那他自己的内功想必就是至刚至阳的,说不定能帮上他。&lt;/p&gt; 于是立马翻身坐上床板,在薛靖七背后盘膝而坐,调动自己体内那股来自书剑禁地的神秘力量,双掌抵上薛靖七冰冷的后背,将自己的真气传输过去。&lt;/p&gt; “易兄你……”卓辰吃惊地发现易剑臣竟擅自运功给薛靖七疗伤,如若不当,反而会加重薛靖七的反噬的,刚想出言制止,却更为惊奇地发现,薛靖七周身竟隐隐显现蓝色的光,而易剑臣的周身则是金色的光,并且看薛靖七的神情,似乎较之前有所缓和,怎么,这剑气除了能杀人,还能救人?&lt;/p&gt; 他们并不知道,易剑臣那所谓至刚至阳的力量,正是龙渊剑魄,而薛靖七正遭反噬的力量则是七星剑魂。七星剑魂和龙渊剑魄本为同根生,是七星龙渊剑之魂魄,因此易剑臣此番给薛靖七疗伤,龙渊剑魄很快就七星剑魂融合在了一起,也渐渐平息了那股阴寒真气的躁动,薛靖七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的温度,不再那么冰冷僵硬。&lt;/p&gt; 看到易剑臣此行真的奏了效,众人都又惊又喜,凑上前去查看情况。&lt;/p&gt; 易剑臣撤掌调息,薛靖七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强咽下自喉头涌上来的腥甜,如释重负般重重呼了一口气。&lt;/p&gt; “小七,你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楚中天轻轻打了薛靖七肩膀一拳,嗔怪地说道。&lt;/p&gt; “我一直都是醒着的呀,闭着眼睛,不代表我睡着了。”薛靖七哑然失笑。&lt;/p&gt; “以身过毒,你是不是疯了,你明知道你的身体……”楚中天见到薛靖七还有力气开玩笑,更是开启了碎碎念。&lt;/p&gt; “他的身体怎么了?”易剑臣关心地问道。&lt;/p&gt; 薛靖七给楚中天使了个眼色,楚中天打了个哈哈,说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可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就能随意地折腾。”&lt;/p&gt; “有道理。”易剑臣表示赞同。&lt;/p&gt; “你又救了我。”薛靖七知晓了是易剑臣刚刚运功帮她压制住了那股失控的真气,把在鬼门关乱逛的她给拽了回来,不由得打趣道,“从我们相识到现在,不过短短几日光景,你已救了我两次。账先赊着,我会还的。”&lt;/p&gt; 易剑臣笑道:“好,下次我有难,我原地不动,等你来还账。”&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七十五章 真相诉寸心欲碎 天边渐染绯色,落霞与孤鹜齐飞,转眼已是黄昏,众人在山庄内简单生火吃了晚饭,便心事重重地四散而坐,一边歇息一边准备着明天的寻剑之行。&lt;/p&gt; 易剑臣从行囊中取出纸笔来,双手递给穆平笙,在其身旁坐下,低声道:“穆叔叔,今日您只道龙渊剑藏在游龙谷的山中,破山可取之,可这山势连绵,不知其具体的方位,寻剑就如大海捞针,剑臣料想您是怕隔墙有耳,所以含糊其辞,现请明示。”&lt;/p&gt; 然而穆平笙接过纸笔却放在一旁,赧然一笑,摇摇头道:“穆叔叔知道的真的只有这些了,也不怕那贼人听去。当年庄主也并未透露龙渊剑的具体方位,只道是我将这句话告知你,以你的才智,定会知道如何去寻龙渊剑。”&lt;/p&gt; 易剑臣闻言一愣,随后眉头一展笑了出来,似是有些哭笑不得,“父亲真是高看我了,以我的才智……难不成我们要愚公移山般一处一处地把游龙谷的山都给挖了炸了?那估计要挖上个几年半载的,指不定龙渊剑自己等不下去然后就飞出来了。”&lt;/p&gt; 身旁忽然爆发出一阵强忍住的笑声,易剑臣不明所以地去寻,只见楚中天捂住自己的嘴巴,那弯着的眉眼却掩盖不住他的笑意。&lt;/p&gt; “易剑臣,你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真可爱。”&lt;/p&gt; “……”易剑臣汗颜,却看到楚中天此刻正用一块干净的布料擦着碧空,动作轻柔,眼神温柔,就像……易剑臣此刻脑海中忽然冒出了楚中天温柔哄着怀中襁褓中的婴儿的一幕,不由得吓得一个寒噤,不解地问道,“小天,碧空剑怎在你这里?”&lt;/p&gt; 他此时才回想起今日薛靖七用的剑一直不是碧空,这把剑似乎一直在楚中天这小子手里,莫非是……&lt;/p&gt; 楚中天闻言却是一僵,易剑臣又叫他小天……于是清了清嗓子道:“这是小七送我的生辰之礼,羡不羡慕?”说着,还一脸讨打地在易剑臣面前炫耀起来,渴望在易剑臣脸上看到嫉妒的神情。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似乎有些把易剑臣当作了情敌,毕竟看到薛靖七和易剑臣处处默契,他心里有些酸酸的。&lt;/p&gt; 正在床那边照顾还在睡着的司徒念的薛靖七,注意到了楚中天又开始嘚瑟的小模样,不由得忍俊不禁,这家伙……&lt;/p&gt; 然而楚中天的算盘打空了,易剑臣非但没有任何的醋意,还笑了出来,对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能有靖七这样的好兄弟,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你小子可要好好珍惜。”&lt;/p&gt; 楚中天先是一挑眉,后来想起易剑臣压根不知道小七的身份,当然不会产生其他的情感,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是,这还用说?”&lt;/p&gt; 在门口石阶上坐着吹风的楚子钰,此刻听到了屋内的谈话,心情却愈加复杂起来,抬头望着那漆黑的夜,一颗心也渐渐下沉,坠入无尽的黑暗。&lt;/p&gt; 楚子钰缓缓闭上双眼,这几日关于薛靖七的一幕幕此刻都在脑海中闪现。薛靖七勾住楚中天的脖子,两人亲密无间的嬉笑打闹,却对他有所闪避;楚中天抢到鸡腿鸡翅膀给她的时候,她鸡腿留给了楚中天,鸡翅膀分了一半给易剑臣,却没有他的份;他中箭时,多么希望她亲自护送回屋躲避;大破玄门金甲阵,也是易剑臣和她并肩作战,双剑合璧;她内功反噬时,也是易剑臣救了她……&lt;/p&gt; 而他自己却自始至终,走不进她的世界。他没有能力救她,没有本事和她比肩,也没有楚中天同她一起长大的感情,怎么想,他都是一个外人,一个只能远远观望她、甚至拖累她的局外之人。&lt;/p&gt; 薛靖七终究还是骗了他,她明明对他说过,输赢和武功的强弱都不重要,他就是他,关心他的人还是会继续关心他……然而,武功不如易剑臣和楚中天的他,却在感情上输得一败涂地。楚中天和她感情深厚他可以理解,毕竟是十余年的感情,可是那易剑臣又是凭什么,相识不过短短数日就如此得她青睐……还不是那一身过硬的功夫和剑气吗?&lt;/p&gt; 楚子钰想着想着皱紧了眉头,手掌也情不自禁地紧握成拳,他不甘心,这一场战斗他还未上场怎么能就已经输了。他从未如此后悔,自己这么多年来都贪玩偷懒以致于荒废了武功,让心爱之人根本看不起他。&lt;/p&gt; 不,他的人生,没有输字。&lt;/p&gt; 武功,从现在开始好好练,也一定来得及。他一定要证明给薛靖七看,他楚子钰,比易剑臣和楚中天都要优秀得多,他才是最应该得到她的那个人!&lt;/p&gt; 楚子钰拿起放在石阶上的剑,强压住心中的难受和不甘,起身就向黑暗中走去。&lt;/p&gt; “哎?楚子钰怎么一个人出去了,若是遇上白日的那几个杀手和白云宗的残部怎么办,我要不要把他叫回来……”唐川柏望着楚子钰突然起身离去的背影有些不解,说着就要起身去追。&lt;/p&gt; “唐兄,不必担心,我们尚未寻到龙渊剑的下落,那些贼人也都在观察着我们的动静,此时不会轻举妄动的,就算擒了他来要挟我们,也是没有用处的。更何况,虎父无犬子,楚兄得盟主真传,功夫怎么可能差了,自保能力绝对有的,他也许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吧。”卓辰一笑,轻描淡写地制止了唐川柏,“我们还是好好研究一下龙渊剑究竟会在哪个位置吧。”&lt;/p&gt; 唐川柏点头称是。&lt;/p&gt; 薛靖七微微侧首,自从楚子钰一声不吭独自坐在门外时她就注意到了,他此刻的心情不太好。心底泛起的一丝愧疚很快便被理智盖过,她知道他不重大局的一言一行都是在吸引她的注意,她也知道她的冷漠伤害了自尊心强烈的他,但是这是最好的做法。她连机会都没有给他,就是不想让他陷得更深,不想耽误他,在自己身上浪费不必要的心意和时间。&lt;/p&gt; 薛靖七轻声叹息,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吧。&lt;/p&gt; 可是她并不知道,她这样自觉为楚子钰着想,却让他陷得更深,更加难以自拔。&lt;/p&gt; 看着面前司徒念静谧的睡颜,想起她为救自己不顾一切地挡下一掌,还承受了本不该她承受的痛苦,薛靖七的心一阵阵揪痛,她做错了,是她害了司徒念。&lt;/p&gt; 当得知司徒念竟然没有识破她的身份反而稀里糊涂地喜欢上了她,她那时就应该告知她真相的,却因为玩心太盛,并且不愿太早就暴露身份而作罢。她一直以为司徒念对她的喜欢和对唐川谷是一样的,也一直希望司徒念能移情别恋,从而直截了当地断了对她的这份喜欢,谁知司徒念竟已把她看得那样重,今日险些酿成大错。&lt;/p&gt; 薛靖七再次轻声叹息,咽了口唾沫,决定等司徒念醒来后就坦白自己的身份。&lt;/p&gt; “易兄,这龙渊剑我们究竟要如何去寻呀?若是要炸掉整个游龙谷,我带的火器之类恐怕也是不够的。”唐川柏问道。&lt;/p&gt; 易剑臣沉默无言。&lt;/p&gt; “我看今日对付我们的那些人中有一个擅长使用雷火弹的,其目的一定也是夺龙渊剑,看今日爆炸的规模和威力,那人一定带足了雷火弹。如果我们能想办法借他之手,来炸山,或许唐兄担忧的那个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卓辰慢条斯理地分析道。&lt;/p&gt; “这是个好主意!不过……这游龙谷何其之大,要怎么个炸法啊……”楚中天神色先是大为赞叹,而后又想到了难处,声音都渐渐失了底气。&lt;/p&gt; 易剑臣还是沉默,目光中有一丝落寞闪过,旁人只道他是想不出法子而气馁,殊不知游龙谷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他最后的留念。此番要他亲手炸毁这个山清水秀的游龙谷,无异于让他毁掉自己生命中最后的美好。&lt;/p&gt; “你们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一个人去趟游龙谷,勘查一下地形,回来再一同商讨炸山之策。”易剑臣尴尬地笑笑,拿上放在一旁的剑囊,往背上一系,就离开了屋子。&lt;/p&gt; “为什么大晚上去勘察地形,这……黑漆漆的能看到啥?”楚中天不解地看着易剑臣离开的背影,咋舌道。&lt;/p&gt; 穆平笙微微叹息,唐川柏、卓辰和楚中天三人面面相觑,而薛靖七注意到易剑臣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心下了然,苦笑今夜真是不眠之夜。&lt;/p&gt; 正在所有人都陷入莫名的沉默和尴尬时,司徒念终于揉着朦胧的睡眼醒了过来,打破了这死一般的静寂。&lt;/p&gt; “你醒了。”薛靖七对司徒念笑道。&lt;/p&gt; 司徒念见到薛靖七一直守在自己的身旁,不由得面色一红,开心地点点头,就要挣扎着坐起身来。&lt;/p&gt; 薛靖七扶司徒念坐起,问道:“现在可有哪里还不舒服?”&lt;/p&gt; 司徒念嘿嘿一笑,“没有了,其实在薛大哥你给我运功疗伤时就已经好转了,方才我还睡了个美觉呢,现在精神也好多了!”&lt;/p&gt; 薛靖七笑着点点头,而后笑容又多了一丝苦涩,似乎是在挣扎着如何开口。&lt;/p&gt; “念儿,既然你身体已经无恙,那跟我出去一下吧,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薛靖七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lt;/p&gt; 司徒念却是一怔,心跳忽然加快,莫不是薛大哥今日受了触动,想要找机会跟她道明心意。念及此,司徒念几乎是不假思索便答应了,起身下床。&lt;/p&gt; 看着薛靖七和司徒念也走了出去,楚中天反应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喃喃道:“今晚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往外跑,太诡异了吧……”&lt;/p&gt; 薛靖七和司徒念一前一后在夜空下走着,两人都静默无言,唯有轻缓的脚步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衬得这夜更加的静谧。&lt;/p&gt; 薛靖七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停下脚步,不是因为寻不到合适的地方,而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知如何开口;司徒念默默地跟着薛靖七,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脚步,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希望能像这样一直跟在薛靖七的身旁,走到天涯海角。&lt;/p&gt; 薛靖七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司徒念,而后者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lt;/p&gt; “念儿,对不起。”薛靖七苦笑道,声音有些沙哑。&lt;/p&gt; “别说对不起,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帮你挡一回,也是在所不辞的。而且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活蹦乱跳的,所以薛大哥就别自责了!”司徒念不好意思地说道。&lt;/p&gt; “不,我想说的是……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么久,其实我……”薛靖七意外地在司徒念眼中看到了期待,一时之间变得语无伦次,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对司徒念的伤害。&lt;/p&gt; “……其实我一直都是女扮男装,我本是女儿身,你不能喜欢我的。”薛靖七长吁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让她梗在心中很久的话。&lt;/p&gt; 司徒念的笑容有一刹那僵在了脸上,但随即又立刻笑靥如花,笑道:“薛大哥开什么玩笑,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用拿唐川谷这个梗来骗我呀,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是女的……”&lt;/p&gt; 薛靖七眼波一动,深呼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把抓住司徒念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目光却不敢再看向她。&lt;/p&gt; 司徒念的手却像触电般缩回,脸上的血色褪去一半,眼眶也瞬间红了起来,但却仍然扬起嘴角,注视着薛靖七笑道:“薛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亲自感受到你那颗不喜欢我的心吗……”&lt;/p&gt; 薛靖七又是愧疚又是吃惊,不知道司徒念这个反应究竟是何意,动着唇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司徒念。&lt;/p&gt; “这个证据无效,我又没有碰过男人的胸膛,怎么知道你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司徒念一脸天真地笑道,泪水却有些在眼眶里打转儿。&lt;/p&gt; “除非你立刻,换成女装,让我看看是什么样子,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姑娘家。”司徒念不依不挠地说道。&lt;/p&gt; 薛靖七沉默无言,司徒念明显是接受不了现实,才说出这番话来,而这番话,让她无法作答。&lt;/p&gt; “办不到是吧……所以今晚的一切都是一个玩笑,可能我伤势初愈睡昏了脑子……竟然差点信了你的玩笑话,薛大哥你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念儿困了,先回去休息了……”司徒念强笑着说完这些话,还不等薛靖七作答,就转身离去,在薛靖七看不到的黑暗中,抬手抹了一下眼睛,手背沾上了温凉的液体。&lt;/p&gt; 薛靖七看着司徒念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却狠狠地砸出了一个坑,将心房砸了个通透。忍住鼻尖的酸意,想要转身离开,眼前的景物却是一阵恍惚,有些看不真切,冷汗也淋漓落下。&lt;/p&gt; 内功反噬的伤势尚未痊愈,薛靖七稳住身子,闭着双眼站了许久才睁开眼睛,景物又渐渐恢复了清晰,鼻尖却渗出更多细小的汗珠。&lt;/p&gt; 现在屋子是肯定不能回了,薛靖七稳住内息,在黑暗中辨认着方向,决定在山庄外随意走走,待到众人都睡熟后再回去罢。&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七十六章 杀机四伏一人闯 正犹自感慨今夜的众人都有些不正常的楚中天,忽觉身后一凉,一阵风带起,扭头一看,只见司徒念面无表情地冲进屋,直直走向木板床,坐上去,双臂抱膝,红着眼圈却一脸嫉恶如仇。楚中天见状挑了挑眉毛,转头往身后看去,却并没有见到薛靖七的影子。&lt;/p&gt; 卓辰注意到司徒念的反常,挪到她身旁坐下,幽幽打趣道:“司徒姑娘何以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啊?”&lt;/p&gt; 司徒念嘴一撅,不愿理会捉弄她的卓辰,抱膝一转,背过身去,独自生着闷气。&lt;/p&gt; “哎?司徒念,小七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楚中天话还未说完,就被司徒念气愤不已地将后半句堵回了口中。&lt;/p&gt; “别跟我提那个负心人!”司徒念眼圈变得更红,声音却是气愤盖过了委屈。&lt;/p&gt; 楚中天瞪大了双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呆在了原地,而卓辰更是火上浇油,笑道:“果然是受了情伤。”&lt;/p&gt; 司徒念闻言身子一滞,有种自己的伤疤不但被别人窥见了还顺手揭了下来在她面前显摆的感觉,不由得气急败坏,张口骂道:“你才受了情伤!你懂什么!”&lt;/p&gt; “你喜欢薛靖七,我们大家都看得出来,方才他邀你出去,你定是以为他感念你的舍身救命之恩,铁树终于开了花,想要对你表明心意,所以我说你是乘兴而去。而在外面,他确实对你表明了心意,然而不是接受你,而是拒绝你,所以你一时接受不了,败兴而归。我说的对也不对?”卓辰轻笑出声,却一本正经地对司徒念说道。&lt;/p&gt; 楚中天一脸惊悚地看着卓辰,而后者则认真地看着司徒念,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司徒念先是震惊,然而又更是羞恼,脸色忽白忽红,看着卓辰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气话滑到嘴边却又骂不出来,只能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挂在脸上。&lt;/p&gt; “卓辰!别瞎说……”唐川柏一脸紧张地对卓辰使着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女儿家的心事岂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挑破,这让司徒念把面子往哪儿搁?&lt;/p&gt; “他说的没错。”司徒念索性转回身来,注视着卓辰继续说道,“姓卓的,是不是我咬了你的手,你就看我笑话来报复我。是,薛大哥他明确拒绝了我,而且为了让我死心,还编造了一个非常荒诞的理由。我生气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我,而是……”司徒念欲言又止,想了想,平复了一下心情,“反正他就是个大坏蛋,薄情寡义的大坏蛋!”&lt;/p&gt; “喂,我可不是在报复你,而是在帮你开导,我这是以德报怨,懂吗?”卓辰摇着扇子傲娇地说道。&lt;/p&gt; “不懂。”司徒念毫不退让。&lt;/p&gt; 一旁的楚中天看着司徒念和卓辰一唱一和的,一阵汗颜,小七究竟对司徒念说了什么,能让她反应如此激烈,走之前还爱得死去活来,回来后就成了薄情寡义的大坏蛋了……&lt;/p&gt; “哎哎哎,我先打断一下,我能问一下小七他去哪儿了吗?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楚中天连连挥手,再次问了一遍。换作平时,他是不担心薛靖七的,毕竟功夫在那里,但是如今她内功反噬的伤势尚未痊愈,不能妄动内功,走得匆忙,剑也没拿,如果遇到伏击,那可就大事不妙了。&lt;/p&gt; “死了!”司徒念鼓起腮帮子气呼呼说道。&lt;/p&gt; “喂司徒念你个臭丫头不要太过分!”楚中天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叉着腰大声喝道,“你说小七薄情寡义,但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救你以身过毒被内功反噬,差点丢了性命!他不仅不告诉你怕你担心,还寸步不离地守在你旁边照看你,他自己手臂上的伤都没有好好包扎,但你有一丝疼痛他都担心得很!我不知道小七在外面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以小七的为人,他绝对是为你好,他从不会去伤害任何人,你知道吗!”&lt;/p&gt; 司徒念猝不及防地被楚中天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通,先是气愤,但越听越吃惊,越听越愧疚,眼眶也变得更红,泪水在里面打着转儿,这么说她真的误会了薛大哥,薛大哥这样对她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lt;/p&gt; 楚中天倒是一吐为快,胸中的烦闷也一扫而光,但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劲,怎么感觉自己是在说小七对她爱得有多深似的!完了完了越描越黑,也不知道小七到底说了什么,当务之急是找到小七,确保她的平安,至于司徒念这档子事,回来再好好解决一下吧。楚中天生无可恋地长叹一声,持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lt;/p&gt; “喂!楚兄,你这又要去哪里!”唐川柏以为楚中天也气得出走,于是急忙追去。&lt;/p&gt; “司徒姑娘也不必太伤心,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等薛少侠回来后,你们都不要激动,把话说清楚,就好了。楚兄弟是性情中人,说话可能重了些,但说的却都是事实,姑娘就别怪罪了。”穆平笙安慰道。&lt;/p&gt; 司徒念感激地对穆平笙点点头,然后一脸诡异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卓辰。&lt;/p&gt; 卓辰看到司徒念此刻怪异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她想干什么。&lt;/p&gt; 司徒念想着什么,忽然伸手抚上了卓辰的心口,只感觉触手所及,硬邦邦的,果真和薛靖七不同,不由得鼻子一酸,不敢接受这个事实,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手却忘记收回来。&lt;/p&gt; 卓辰却是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司徒念会有此一举,感受着司徒念手掌的温度,他有些失神,竟忘记拿开她的手,看到司徒念落泪,更是吃惊,但转瞬便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慌乱,打趣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非礼我。”&lt;/p&gt; 司徒念恍然回过神来,又惊又羞地急忙缩回了手,抹掉自己的泪水,当作一切都未发生过。&lt;/p&gt; “真奇怪,明明是我被非礼,我还没哭,你却哭了。”卓辰无奈地笑道。&lt;/p&gt;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啊……见到女孩子哭,不知道安慰,反而还拿人家开涮,你这样是要孤独终老的。”司徒念假意嗔道。&lt;/p&gt; “……你说的不错,其实我也觉得我挺适合孤独终老,我的命不好,哪个姑娘跟了我,可是要倒大霉的。”卓辰沉默了片刻,爽朗笑道。&lt;/p&gt; 司徒念的注意力却被转移了,吸了吸鼻子,低声问道:“为什么呀……”&lt;/p&gt; 卓辰却一耸肩膀,抬手刮了一下司徒念的鼻梁,斜眼笑道:“做人不要问这么多为什么,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心事呢,或许等到哪一天我们混熟了,我就会告诉你为什么。”&lt;/p&gt; 司徒念却是一愣,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刮了鼻梁,而且还是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男子!不由得又羞又气,皱起眉来,计较道:“谁允许你刮我鼻梁的,我的鼻梁是留给我喜欢的人刮的!”&lt;/p&gt; 卓辰闻言静静地看了司徒念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又迅速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后者直接炸掉,“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lt;/p&gt; “既然喜欢薛靖七喜欢得那么辛苦,何不换个人喜欢呢?”卓辰笑着严肃认真地说道。&lt;/p&gt; 司徒念眨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卓辰话里有话,不由得先是红了耳根子,后是气得炸了肺,“我才不会喜欢你!你个自恋狂!而且你自己都说谁跟了你谁倒霉,我会蠢到那个份上吗!”&lt;/p&gt; “冷静,我什么时候说让你转而喜欢我了,哇,原来你早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卓辰折扇一开掩住嘴边笑意,仍然死性不改地逗着司徒念玩儿。&lt;/p&gt; 司徒念抄起家伙来就要打死卓辰,卓辰立马起身逃走,司徒念在后穷追不舍,穆平笙看着欢喜冤家的两人不由得连连感慨现在的年轻人。&lt;/p&gt; 卓辰一只手按住司徒念的额头,伸直手臂将她拒之一人距离之外,看着司徒念似一头发疯的小兽,张牙舞爪却无论如何都近不了他的身,不由得笑出声,“在薛靖七面前你总是乖巧得很,在我面前却厉害成这般模样,果然待遇不同。”&lt;/p&gt; “薛大哥温润如玉,我自然乖巧,而你这般欺负人,我司徒念岂是任由你玩弄的!”司徒念气冲冲地说道。&lt;/p&gt; “哟,不生薛靖七的气了?”卓辰松开抵住司徒念额头的手,“我对你的开导果然有效,你和薛靖七都应该好好报答我。”&lt;/p&gt; 卓辰忽然撤去手掌,司徒念却猝不及防,收势不住自己的冲力,一头狠狠撞上卓辰的胸膛。司徒念只感觉自己的头盖骨都要撞裂了,这家伙是练了金钟罩铁布衫吗……&lt;/p&gt; “……”卓辰话还未说完,司徒念就一头扎进他的怀中,这让他的心情,十分复杂。&lt;/p&gt; 薛靖七踏着错落的石阶,在葱翠墨绿的林间穿梭,脚下溪流湍急回旋,在石间穿梭奔流,哗哗作响,让人的心静谧了很多,一时逃避了杀伐之气,来到了另一个美好的仙境般。&lt;/p&gt; 水往低处流,这里想必就是游龙谷罢。&lt;/p&gt; 薛靖七本是想随意走走,等司徒念的气消了再回去,谁知路痴的她竟迷了路,夜色渐浓,也没有照明的物事,也没有带着自己的配剑,只是摸索着,走到哪里算哪里了,不想竟东一头西一头撞到了游龙谷。&lt;/p&gt; 这地方这样美,如若毁掉了,当真是暴殄天物。更何况这里还是试剑山庄唯一完好无损的地方,也是易剑臣最后的家,要让他亲手炸掉这里,未免真的太残忍了。&lt;/p&gt; 易剑臣或许就在附近,她要赶快找到他,到时跟着他一起回去,不然要困在这个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山谷里了。&lt;/p&gt; 走过这一段陡峭的石板路,溪水声渐隐,来到一处较为平坦开阔的密林。现在已是戌时三刻,是昆虫活跃亮嗓子的时候了,听着一层又一层的密密的虫鸣声,薛靖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僵硬地在林子里快步走着,生怕忽然从天而降一只大虫子。&lt;/p&gt; 上方枝叶忽然摇动,却不似风吹,薛靖七忽觉头顶有一丝寒气,心中一震,是杀气!于是迅速旋身闪开几步之外,而下一瞬她方才站立的位置插了几根绿莹莹的银针,其下的土地和落叶迅速变黑,蔓延开来。&lt;/p&gt; 还未等薛靖七看清,后心又有一道杀气袭来,薛靖七右手习惯性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方才想起自己没有带剑,于是只好迅速一个侧身,飞足而起踢向来者的短剑,拆掉了这一招。&lt;/p&gt; 薛靖七定睛一看,又是黑衣杀手,于是也不敢大意,赤手空拳地与他拆着招,但苦于没有兵刃,无法硬碰硬,只能闪躲居多。然而这黑衣杀手的身形极快,封住她四面的退路,让她无处可逃,两人转眼间已拆几十招。&lt;/p&gt; 薛靖七眼波一动,故意暴露出自己的下盘的破绽,那黑衣杀手果然中计,短剑自下而上斜斜削去,眼看就要削到薛靖七的双足,后者却忽然发力狠狠踏上短剑的剑刃,借力纵身飞起,伸手折了枝较为结实细长的树枝,凌空翻转,飞下身来,以树枝为剑,翻转手腕便使出了三招追风剑,黑衣杀手一时猝不及防,竟被那脆弱的树枝割破了手臂,身形迅速后退,堪堪招架住了这几剑,和薛靖七相对而立。&lt;/p&gt; 黑衣杀手瞥了眼自己手臂上的划伤,冷笑一声:“姓薛的你不要命了,不久前还内功反噬,现在就敢用内力渡于树枝之上来与我对招?”&lt;/p&gt; 薛靖七只觉声音有些耳熟,冷冷问道:“你是巽?”&lt;/p&gt; “哈哈哈哈,好记性,我们只打过一次交道,你就记住了我的声音。”巽冷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你知道你是死在谁的手里。”&lt;/p&gt; 薛靖七冷笑道:“杀了我,你有几成胜算。”&lt;/p&gt; “不错,凭我一个人,当然杀不了大名鼎鼎的试剑榜首薛靖七,若说胜算,也只有五成,不过……”巽邪魅一笑,欲言又止。&lt;/p&gt; 薛靖七微微一皱眉,忽然手中的树枝竟燃烧了起来,薛靖七迅速掰断了被烧着的一头,用脚踩灭火苗,冷冷地注视着巽的身旁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第二个黑衣杀手,正是白天打中司徒念的那个杀手。&lt;/p&gt; “加上我,七成。”少年杀手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玩世不恭。&lt;/p&gt; “九成。”第三个杀手背着手出现在另一侧,声音却是陌生的。&lt;/p&gt; 薛靖七嘴角一扬,缓缓说道:“巽风,离火,震雷,今日都到齐了。怎么,当日你们的老大,乾天,都杀不了我,你们三个倒有信心的很。”&lt;/p&gt; “今夜你手中无剑,内伤未愈,就凭这点,我们三个就有信心。”巽嗤笑道。&lt;/p&gt; “没想到你的内功竟能化解我的焚心烈焰掌,如果你不是巽的仇人,或许我们能交个朋友。”离笑着说道。&lt;/p&gt; “你既知我能化解你的掌法,还有信心杀我?”薛靖七道。&lt;/p&gt;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化解我的掌法热毒,也吃足了苦头,甚至内功反噬差点丢了命。你说的倒轻巧,只要你再受一掌,你吃痛的工夫,我们就有把握把你杀了。”离笑嘻嘻地说着,同时伸手做了个割喉咙的动作。&lt;/p&gt; 薛靖七冷哼一声,“没见过废话这么多的杀手,怎么,要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lt;/p&gt; “狂妄,布阵!”震冷言道。&lt;/p&gt; 只见黑影一闪,三个杀手已换了方位,分立薛靖七的三个方位,封住了她上下左右前后所有方向的退路。黑衣与黑夜融为一体,此刻能看清的,只有那三把寒光闪闪的短剑。&lt;/p&gt; 杀气迅速聚拢,三个杀手缓步围着薛靖七绕圈,虽兵刃未动,但杀气却越来越浓,一丝丝渗入薛靖七的毛孔中。&lt;/p&gt; 薛靖七索性不去看那让人眼花缭乱的阵法和影子,闭上双眼,右手攥紧了断了一段的树枝,用全身的感官去感受着周身的风吹草动,和杀气的异动。&lt;/p&gt; “小七!你在哪里!薛靖七!”楚中天在试剑山庄外围找遍了,都没有找到薛靖七,此刻已经有些心急如焚,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很不好。&lt;/p&gt; “你别太担心,以薛兄弟的功夫,不会出什么事的。”唐川柏出言安慰道。&lt;/p&gt; “我真的有种不祥的预感。”楚中天忐忑不安地说道。&lt;/p&gt; “不会的,薛兄弟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而且,易兄和楚兄也都在外面,不知道去哪儿了,或许他们遇上了呢,正一起在游龙谷勘察地形也说不准。”&lt;/p&gt; “唐兄,我们去游龙谷找找吧。”楚中天还是不放心。&lt;/p&gt; “好是好,不过我并没有去过游龙谷,加上天色已黑,也看不清路。楚兄,你知道怎么走吗?”唐川柏呵呵笑道。&lt;/p&gt; “不知道……”楚中天捂住心口,悲痛地说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七十七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上) 群山环绕,星空浩瀚,深秋之夜的风在山谷中潇洒肆意地穿梭,吹起一片林海,吹皱了一池碧水。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中,夹杂着一缕清亮的鸣声,似短笛,又似鸟啭,说不出的动听,又隐隐藏着一股苍凉的味道。&lt;/p&gt; 一袭白衣的易剑臣,此刻正负剑坐于溪边的一块大石之上,手中持着一片嫩绿的叶子,放在唇边失神地吹着。&lt;/p&gt; 在游龙谷转了一圈却对着连绵起伏的山脉毫无头绪的他,此刻正红着眼眶,鼻尖微酸,不合时宜地想起已故的父母来。&lt;/p&gt; 小时候被爹娘耳提面命不服气之时,时常嚷着自己是个大人了,做事自有分寸,爹娘那么管束他就是瞧不起他;而等到爹娘真的离开了,需要他独自背负起责任和使命时,他才越发可悲地发现,自己是那么无能,始终还是个孩子。&lt;/p&gt; 他拥有再卓绝的武功,再不可动摇的复仇决心,也始终都在命运的洪流中,无可奈何地挣扎。他守护不了自己在乎的人,守护不了自己的家园,如今连龙渊剑的线索就摆在眼前,作为试剑山庄的少主,他却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就像个一事无成的废物。&lt;/p&gt; 易剑臣解下剑囊,取出那把刻有杨书言名字的剑,紧紧握在手中,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轻声道:“书言,你曾说过天地万物之间,你最爱的便是浩瀚的星空,每个人都对应着天上的一颗星辰,当他们离开这人世间时,就会化作星辰,永远在黑夜上方守护着他们在乎的人。”&lt;/p&gt; 易剑臣抬头仰望星空,沉默片刻,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从未离开过我,你和爹娘都在一直默默地守护着我……”易剑臣忽然失笑,“你如果还在我身边就好了,你那么聪明,一定会帮我想到破山寻剑的方法。”&lt;/p&gt; 薛靖七终究还是低估了三杀手联手的威力,原来有时一加一加一并不等于三。巽、离、震三人虽各有绝技,但布阵时所使的短剑功夫却是出自一门,配合天衣无缝,快、狠、准,剑剑从不同方位刺向她的要害部位。&lt;/p&gt; 虽说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但薛靖七毕竟还嫩得很,并没有达到那般出神入化的剑术境界,所以纵使手中树枝有内力相助锋利了不少,但和真刚实铁的长剑相比,还是差了太多。四人已对招近百招,薛靖七手中无剑,无法以硬碰硬,只能在防御妥当的前提下,用树枝去攻他们三人的薄弱部位,以此让他们因防守而放松攻击,她也有可喘息之机。&lt;/p&gt; 巽、离、震三人见薛靖七负伤无剑还能撑到现在毫发无损,不禁有些吃惊,也有些,心急。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巽变招一剑刺向薛靖七后心,薛靖七侧身向左前方闪躲,忽然蓝光大起,定睛一看竟是多如牛毛细雨的淬毒飞针迎面飞来封住她的面门,于是右手树枝疾转,使出追风剑法中的一招“风行草偃”,无数毒针钉在了树枝之上,而其余则被打落在地。&lt;/p&gt; 薛靖七见到树枝在迅速地焦黑腐烂,于是迅速撕下一片衣襟裹住右手以防毒性随树枝蔓延。耳边掌风呼啸,薛靖七皱眉侧首,离的这一掌她躲无可躲,三人这连环的攻击就是要逼她硬接下这一掌,于是一咬牙,催动内功,疾出左掌,狠狠地对上了离的右掌。&lt;/p&gt; 双掌相对的一瞬间,冰火两重力量剧烈相撞,而后迅速窜入了对方的体内,两人同时变了脸色,迅速撤掌闪身。&lt;/p&gt; 离浓黑的剑眉第一次皱在了一起,左手疾点自己右臂的各处大穴,缓解那股至阴至寒气流的蔓延,咬着牙忍着痛苦死死盯着薛靖七。&lt;/p&gt; 而薛靖七的表现,正如他的期待。&lt;/p&gt; 只见薛靖七撤掌的同时一口鲜血喷出,果然他此时已经灯枯油尽,脸上血色褪尽,汗如雨下,巽瞅准时机,高高跃起,一剑以雷霆万钧之势斩落,薛靖七用尽最后的力气用树枝横架,但纵使此刻的树枝再锋利再坚硬,也无法抵挡巽的短剑,树枝被斩落两截,而剑势未减,势要斩断其一条胳膊才罢休。&lt;/p&gt; 薛靖七一记手刀劈向巽的右手手腕,力道之大,让巽虽未短剑脱手,但剑势已偏,并没有如愿砍向薛靖七的肩膀,但也在他的左臂狠狠割破一道血口,飞溅出淋漓的鲜血。&lt;/p&gt; 薛靖七倒吸一口冷气,巽那剑正好割到了她白日的旧伤,此刻伤上加伤,左臂不及时医治恐怕会落下病根。不过也庆幸那一剑没有斩向她的肩头,不然就是整只手臂不保的后果。&lt;/p&gt; 心思千回百转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薛靖七趁巽还未来得及收剑,足尖一挑掉落在地插满毒针的半截树枝,飞足踢向巽,而后者只当是半截破树枝罢了,并未提防,此刻亲手伤到薛靖七得意之极,狂妄到左手徒手抓住树枝,想要出言戏弄。却不料左手一触之下便是一声痛苦的大叫,迅速丢了树枝,定睛一看,左手手指被毒针扎出血孔,只逐渐发黑。&lt;/p&gt; 震大吃一惊,却也没有乱了方寸,趁薛靖七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时,欺身上前手指疾点其双肩处的大穴,将其点住在地,方才回身去查看巽的伤势。&lt;/p&gt; 薛靖七的心却是一沉,她本想让巽被毒针所伤,以乱他们三人的阵脚,在震帮巽解毒之时她好有时间逃走。但终究是棋差一招,她低估了震的沉稳老辣,震冒着伙伴毒发身亡的危险,也要先制住她再说。杀手,终究是和凡人,不同。&lt;/p&gt; 看到目前三人无暇顾及她,薛靖七便催动内力,奋力冲破穴道,此法虽然会伤及经脉,但总比呆在此地任人宰割要强得多。&lt;/p&gt; 但,冲破穴道也是需要时间的。&lt;/p&gt; 震有条不紊地点住巽周身各处大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瓷瓶,倒出两粒红褐色的药丸,喂巽服下,用短剑割破巽的左手手掌,运功给他疗伤逼毒。只见巽一边忍受着剧烈的痛苦,一边有黑血源源不断地从左手手掌伤口流出,直到流出的血液变成了鲜红色,震方才收手。&lt;/p&gt; 而离也在一旁径自盘膝坐下,运功疗伤,用自己的内功化解着薛靖七的真气。&lt;/p&gt;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见三人已经恢复了大概,而自己还需一盏茶的时间方可完全冲破穴道,薛靖七不由得咬住了唇,只要他们不一剑割了她的喉咙,她就有机会脱身。&lt;/p&gt; 三个杀手疗伤完毕,站起身来,提着犹自滴血的短剑一步步向薛靖七走来。&lt;/p&gt; 薛靖七忽觉颈上一凉,只见巽已经冷笑着将短剑架到了她的颈间,锋刃与她的颈间动脉只有一毫之差。&lt;/p&gt; “薛靖七,你终于还是落到了我手中。我说我们有九成胜算杀你,你还不信,现在呢?”巽此刻忽然不想那么早一剑杀掉薛靖七了,他觉得这样似乎便宜了他。&lt;/p&gt; “但我仍有一成胜算。”薛靖七牵动着嘴角,声音中仍然不带一丝温度。&lt;/p&gt;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巽眸中冷光一闪,手中的短剑用了力,薄薄的锋刃割破了薛靖七颈间的肌肤,一道血痕显现出来,但后者却仍是面不改色。&lt;/p&gt; 巽怒极反笑,却撤了薛靖七颈间的短剑,戏弄道:“就这么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死之前,先让你尝尝别的花样。不过说来有些遗憾,你说你若是姑娘家,死之前还能让我们兄弟几个乐一乐,但你既然是个爷们儿,我们也只好直接动手,不能怜香惜玉了。”说罢,巽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根粗长的长针,抬手便狠狠向薛靖七的眼睛刺去。&lt;/p&gt; 然而长针的去势却在扎进薛靖七眼睛的前一瞬忽然顿住,而后者只是眼睫轻颤了一下,便再无惧色,长针的针尖与眼睛只差分毫,而那眼睛里却波澜不惊,映出了针尖的倒影。&lt;/p&gt; 巽的内心却是一震,这人,是真的不怕死吗?&lt;/p&gt; 他杀人无数,还从未见过有如此气魄之人,能在死亡面前,连眼睛都不眨。&lt;/p&gt; 巽轻笑一声,还是放弃了刺瞎薛靖七的双眼,“真没劲,你这般胆子大,我这些花样都不好玩了,还是用这个吧。”&lt;/p&gt; 巽注意到了薛靖七受伤的左臂在犹自滴血,于是嘴角一勾,抓起了他左手手腕,右手短剑在腕间一划,一道血口绽开,鲜血汩汩流出。&lt;/p&gt; 薛靖七痛得皱眉,却只能生生受着,等待着最后的生机。&lt;/p&gt; “先把左手的血放干净,再放右手,最后再放双足的,鲜血流尽而死,只剩下一副空壳,这样的死法最漫长,但也能让你再多在这世上待一会儿。”巽的目光格外的炽烈,仿佛是在享受一种杀人的艺术。&lt;/p&gt; 鲜血顺着薛靖七左臂和手腕的伤口渐次滴落在地,过不多时,地上的鲜血已经聚了一摊,而手腕伤口处的血流速度已渐缓,显然是左臂的鲜血已快放尽。此刻薛靖七已面无血色,嘴唇都苍白得可怕,衣衫已被虚汗浸透了一层,却仍然紧咬着牙,甚至还有一丝嘲弄的神情。&lt;/p&gt; 巽冷笑着抓起薛靖七的右手手腕,右手短剑举起,作势便要割破他的右手手腕,震和离也玩味地看着这一幕。&lt;/p&gt; 然而,薛靖七的右手却自己动了!&lt;/p&gt; 薛靖七的眸中忽然射出一道精光,杀气四起,右手手刀劈向巽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夺过巽的短剑,横空一劈,一道剑气飞射,离、巽、震三人猝不及防均为所伤,踉跄后退。&lt;/p&gt; 三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薛靖七已经决然纵身一跃,施展轻功飞身而逃。&lt;/p&gt; “这怎么可能!”巽不可思议地大喊道,“他受了如此重的内伤,怎么可能还能用内功冲破穴道,甚至还能使用剑气!”&lt;/p&gt; “此人不除,恐怕将来会成为宗主的心头大患,追!”震不顾剑伤,沉声说道。&lt;/p&gt; “他伤成那样,绝对跑不远!”离迅速给自己的伤口止了血,笑道。&lt;/p&gt; 三道黑影也循着薛靖七逃走的方向追去。&lt;/p&gt; 片刻之后,薛靖七已无力再用轻功,简单包扎了左手手腕的伤口,右手捂着左臂满是鲜血的伤口,踉跄地在林间穿梭着。&lt;/p&gt; 其实和离对上的那一掌,她并没有再受焚心烈焰掌之毒,易剑臣之前帮她疗伤时,已然治愈了她的内伤,而她的内功也因反噬过一回,变得更为霸道,区区热毒已不在话下。所以那一掌她伤了离,离却并未伤到她。之所以吐血,只因之前疗伤时她为了不让小天担心,硬压住了上涌的血气,梗在了喉间罢了。&lt;/p&gt; 因此,她还有那一成胜算。&lt;/p&gt; 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脚步也越来越虚浮,触手所及一片湿凉,也分不清是鲜血还是汗水。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旋转,头晕得很,眼皮也似灌了铅般沉重,世界只剩一呼一吸的声音。薛靖七几乎无力再走下去,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因为停下来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她必须一直走下去,走到死为止。&lt;/p&gt; 血一路走一路滴,染红了土地,也染红了她时不时倚靠的树干。&lt;/p&gt;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还传来骂声,薛靖七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眼前的世界一寸寸被黑暗吞没,就在她身子倒下的那一瞬间。&lt;/p&gt; 感受到的不是冰冷而坚硬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lt;/p&gt; 薛靖七有些诧异,费力地撑着眼皮,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之前,她看到了那陌生而又熟悉的白衣,还有自己的鲜血在那抹白色上渐染开来的样子。&lt;/p&gt; 终于不用再坚持了。&lt;/p&gt; 她忽然感到莫名的安心,所有坚强的伪装一瞬间被卸落,闭上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lt;/p&gt; “靖七!你怎么会伤成这样,你醒醒!”&lt;/p&gt; 这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七十八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下) 薛靖七再次有了知觉时,已不知是什么时辰。只闻耳边溪水声哗哗作响,还有一种清亮的悠长鸣声,衬得那此起彼伏的虫鸣声都不再刺耳,而是成为了它的伴奏,听来甚是心旷神怡,意识也清晰了起来。&lt;/p&gt; 身下是坚硬的碎石,硌得慌,薛靖七下意识地抬了下失血过多的左臂,却发觉两处伤口有些凉凉的,并且好像被包扎过了,心里有些惊讶。&lt;/p&gt; 头还是昏昏沉沉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灿烂的星河,繁星满天,甚是壮美,不知为何,每次看着这星空,她都有种莫名的归属感,安心,而又充满希望。而他,也是。&lt;/p&gt; 薛靖七微微侧首,看到了坐在不远处那块大石之上吹着叶子的易剑臣,想起了初见他的那夜,他坐在屋顶之上吹着玉箫,遗世独立,惊为天人。他真的就像画中人,与这山水、星空毫不违和地融为一体,念及此,嘴角微扬,便挣扎要起身,甚至忘了自己身负重伤。&lt;/p&gt; 右手手肘支撑着地面想要坐起身来,却一阵虚软无力,重重地又躺了回去。&lt;/p&gt; 易剑臣终于发现了薛靖七的苏醒,因过度担心而皱紧的眉头此刻忽然舒展开来,笑意漫上嘴角,轻巧地一个纵跃便落地朝薛靖七走来,蹲在她身旁打趣道:“你终于醒了,流了那么多血,把我吓个半死,还以为你就这样死了,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的债,加上这次三次,还清之前,你可不能先去见阎王哦。你现在失血过多,还很虚弱,要不还是躺着吧。”&lt;/p&gt; 薛靖七闻言却是哭笑不得,她命都快丢了,他却还在担心她还不了债,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此刻却有了些小天的没正经,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lt;/p&gt; 薛靖七笑着摇摇头,还是坚持要起身,易剑臣拗不过她,于是便小心地扶着她坐起,生怕碰到她的伤口。&lt;/p&gt; 薛靖七的目光移到自己的左臂上,只见手腕处用白布重新细细包扎过,隐约透出鲜血的微红色,还有绿色,伤口上似乎涂抹上了草药,血已经止住了。而上方的伤口因为不方便上药和包扎,周围的衣袖被撕开一部分,血口上抹匀了草药,用同样的白色布条一道道缠好。&lt;/p&gt; 薛靖七忽然一愣,条件反射般低头看向自己的衣带,却又哑然失笑,既然衣袖被撕开,就说明易剑臣没有解过她的衣衫,那身份就还没有暴露,她在担心什么……于是松了一口气。&lt;/p&gt; 易剑臣却有些疑惑,关切问道:“怎么,你身上其他地方也受伤了吗?我只发现你左臂上有伤口,所以只帮你给左臂上药包扎,其他地方倒未留意,要不要我帮你看看?”&lt;/p&gt; 薛靖七大吃一惊,急忙抓住了易剑臣伸过来的手,笑道:“没,没有啊,只伤到左臂而已。”&lt;/p&gt; 看到薛靖七的笑如此不自然,易剑臣蹙起眉头,眯起眼睛笑问:“真的没有?你这人总是打碎了牙齿就往肚子里咽,从来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在我面前你不必坚持的,还是让我看看我才放心。”说着就坚持伸手要去解她的衣带。&lt;/p&gt; “真的没有!”薛靖七瞬间红了耳根子,一边用右手抗拒着易剑臣的手,一边说道,“易兄你欺负伤患!欺负我一只手打不过你!”&lt;/p&gt; 易剑臣被薛靖七窘迫的样子逗笑,慢条斯理地缩回了自己的手,笑道:“你不至于吧,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却抗拒成这样,我也不逗你了,希望你没骗我,自己强撑着。”&lt;/p&gt; 薛靖七看到易剑臣纤尘不染的白衣上此刻却血迹斑斑,瞬间紧张起来,“你也受伤了?!伤得重不重,他们三个有没有为难你?”&lt;/p&gt; “别担心,我没受伤,他们三个似乎很吃惊在这里会遇上我,并没有恋战,过了几招就撤走了,而我也担心你的伤势,所以并未去追赶,急忙去采了些止血的草药给你敷上,帮你包扎了一下。”易剑臣云淡风轻地说了几句。&lt;/p&gt; “那你身上的血……”薛靖七迟疑道。&lt;/p&gt; 易剑臣忍俊不禁,“那都是你的血。我本在这里赏风景,啊不,是勘察地形,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似乎还不止一人,于是就过去察看,谁知,看到你浑身是血作势就要昏倒,于是急忙接住了你,你却一声不吭就那样昏死在我怀里,让我吓个半死。”&lt;/p&gt; 易剑臣那句“在我怀里”却把薛靖七的脑子震得嗡嗡作响,一瞬间血气上涌,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让她不知所措。他明明不知道她的身份,却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奇怪吗……&lt;/p&gt; 易剑臣说着说着见到薛靖七因失血过多而没有血色的脸竟一瞬间红了起来,不由得微微一愣,忍俊不禁道:“靖七,你——怎么脸红了?你,不会和小天一样……”&lt;/p&gt; 薛靖七迅速将脸上的热气降了下去,疑惑道:“什么?”&lt;/p&gt; “对我有非分之想吧。”易剑臣至今对楚中天的扑倒和表白心有余悸,看着薛靖七今晚的神态也很不正常,不由得想歪。&lt;/p&gt; 薛靖七先是一怔,她并不知道楚中天和易剑臣发生过什么,听着易剑臣这句话,她先是有种女儿家心事被戳破的窘迫,但忽然又意识到哪里不对,他根本不知道她的身份,那他话中之意便是……&lt;/p&gt; 胸中一滞,有口老血想要喷出来,薛靖七英气的眉毛忽然一皱,神情严肃起来,伸出幸存的右手一巴掌拍向易剑臣的脑袋,给了他一记爆栗,“臭小子,我才没有龙阳之好,小天也没有!”&lt;/p&gt; 易剑臣却被薛靖七猝不及防这一巴掌打得有点懵,自从认识薛靖七到现在,后者一直都是温润如玉、斯文清秀的样子,连谈吐都带有三分客气和七分书卷气,从未嬉笑怒骂过,别提喊他“臭小子”,更别提还直接上了手。&lt;/p&gt; 但是有些无形的陌生的屏障,却在这一瞬间被打碎。&lt;/p&gt; 易剑臣嘴边笑意更深,迅速抬手也轻轻给了薛靖七脑袋一记爆栗,后者震惊地看着他,他却伸出手指比了个停战的手势,严肃道:“君子动手不动口……呸!君子动口不动手,以后有话好好说,刚刚那一巴掌我们扯平了,不然你欠我的要更多了。”&lt;/p&gt; 薛靖七见了鬼似的看着易剑臣,又好笑又好气地下意识想要撸起袖子,却忘记自己的左手受伤,于是伤口处一痛,倒吸一口凉气,痛得脸上的笑容都变了形。&lt;/p&gt; “告诉过你别乱动,这下碰到伤口了吧。我还是觉得,你躺着最为妥当。”话音刚落,还不等薛靖七拒绝,易剑臣就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其按倒在地。&lt;/p&gt; 看到易剑臣俊秀的面容在自己瞳孔中迅速放大,注视着上方的他,薛靖七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不由得再次怔住,心底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开心、紧张而又慌乱。&lt;/p&gt; 这是上次反壁咚小天时,没有的感觉。&lt;/p&gt; 上次小天贱贱地笑着,问她“紧不紧张?心不心动?”的一幕瞬间浮现在脑海中,薛靖七眨了眨眼睛,难道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lt;/p&gt; 她好像,不知从何时起,对易剑臣动了心。&lt;/p&gt; 易剑臣看着薛靖七复杂的神情,再次笑了出来,“不愿意躺着?躺着可是很舒服的,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也躺会儿。”&lt;/p&gt; 说罢,易剑臣也伸了一个懒腰,剑都没有解下,径直躺倒在地,双手枕臂,躺在薛靖七的身边,抬头仰望着满天的繁星,笑道:“好久都没有这么惬意地看星星了,每天都绷着神经,为大义和复仇而活,也是有些疲惫了。话说,你是怎么遇到埋伏,受了伤,并且还找到我的。”&lt;/p&gt; 偏过头看了易剑臣一眼,薛靖七感觉此时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不由得笑着摇摇头,闷声道:“我说我随便走走,然后迷路了,才遇到埋伏,甚至找到你,也是托迷路的福,你信吗。”&lt;/p&gt; “为什么不信,这说明,我们有缘啊。”易剑臣偏过头来瞧着薛靖七,打趣道,“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又不会水,又不认得路,这样行走江湖可是很危险的,那些贼人可是最喜欢水下埋伏、夜里伏击、迷林布阵的,你这样会吃亏的。”&lt;/p&gt; 薛靖七叹息一声,“我也不想啊,天生的,没辙。”&lt;/p&gt; “那看来,我以后还会救你第四次,第五次,第……”易剑臣贫嘴道。&lt;/p&gt; “喂,你这是在嫌弃我吗。”薛靖七眯起眼睛,盯着易剑臣说道,“以后需要我救你的时候,你可别哭鼻子。”&lt;/p&gt; 易剑臣笑而不语,忽而伸出了枕在头下的右臂,指着上空问道:“我听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星,你的命星是哪颗?”&lt;/p&gt; 薛靖七将右臂枕在头下,全神贯注地找起了自己的命星,过了许久,方才抬手指了下西边,笑道:“那颗。”&lt;/p&gt; 易剑臣闻言一挑眉,循着她的手势看去,却发现她竟然指着北斗七星。&lt;/p&gt; “哇,你小子比我还狂,你一个人占了七颗星星啊。”&lt;/p&gt; “才没有,我指的是,文曲星。”薛靖七觉得那颗星星很亲近,于是就凭着直觉信口胡诌道。&lt;/p&gt; “天权?”易剑臣眨了眨眼睛。&lt;/p&gt; “对啊。你的命星呢?”薛靖七反问道。&lt;/p&gt; 易剑臣忍住笑意,抬手指着北极星道:“喏?我是那颗,最亮的那个,被北斗七星绕着转的那个。”&lt;/p&gt; “喂,你小心北极星气不过化作流星砸死你啊!”薛靖七听出易剑臣话中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咬牙切齿。&lt;/p&gt; “文曲星也不是好惹的,怎么,想同归于尽吗?”易剑臣打趣道。&lt;/p&gt; 薛靖七翻身坐起,一掌拍向易剑臣脑袋旁边的土地,用手臂支撑着身体俯身轻笑一声道:“怎么,想打架?我虽然有伤,但仍能奉陪。”&lt;/p&gt; 躺在地上注视着自己上方的薛靖七,易剑臣吞了一口唾沫道:“有心无力,我若对你动手,回去小天会打断我的胳膊腿的,还是算了。”&lt;/p&gt; 薛靖七惊道:“你还真有这个想法啊!”&lt;/p&gt; 易剑臣扑哧一笑,“逗你呢,薛大侠。”说罢,就要坐起身来。&lt;/p&gt; 随着易剑臣的起身,背上负着的剑囊上面垂下来的挂坠摇摇晃晃,吸引了薛靖七的注意。她惊疑了一声,一把抓住那块眼熟的黑曜石纹龙玉佩,问道:“这个玉坠,是我初来扬州城那天在市集上看到的,但因为手头不宽裕,就没有买下,如今竟然在你身上看到。”&lt;/p&gt; 易剑臣一扭头,想了想,笑道:“我这确实是在扬州城的市集所买,如此看来,咱兄弟俩真的投缘的很啊。你若喜欢,我可送你。”&lt;/p&gt; 薛靖七闻言先是受宠若惊,但迅速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摇头爽朗笑道:“不,我是喜欢,但这玉坠挂在你这剑囊之上,再适合不过了,所以放在你那里,最为妥当。”&lt;/p&gt; “你不必跟我客气的。”&lt;/p&gt; “喏,你若过意不去,就当做是送了我,然后我又送给你,怎样?”薛靖七拍了下易剑臣的肩膀,笑道。&lt;/p&gt; 易剑臣低头笑了笑,想起薛靖七之前连大家眼红不已的碧空剑都送了人,不由得暗暗佩服其大方的风度,“好好好,依你。”&lt;/p&gt; “对了,你勘察地形勘察得如何了?”薛靖七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急忙将话题转回正事。&lt;/p&gt; “在等你醒来的那段时间,我已有了计策,不过实施起来,有难度,甚至还需要那几个杀手的帮忙。”易剑臣沉吟道。&lt;/p&gt; “那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大家担心。”薛靖七点头道。&lt;/p&gt; “你现在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易剑臣看到薛靖七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样子有些滑稽,不由得一脸担忧。&lt;/p&gt; 薛靖七闻言身子一僵,急忙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说着就踉跄着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开。&lt;/p&gt; 看着薛靖七倔强坚持的背影,以及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虚软脚步,易剑臣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喊了声:“喂,你走反了。”&lt;/p&gt; “……”薛靖七身子再次一僵,默默地转过身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却猝不及防地被易剑臣忽然从前面拽过自己的右臂,竟一个弯腰将其背了起来。&lt;/p&gt; “喂喂喂!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薛靖七大惊失色,在易剑臣的背上挣扎着想要下来,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了,会怎么想。&lt;/p&gt; “那我松手了。”易剑臣松开拽着的薛靖七的右手,却没有松开她的膝盖,于是薛靖七整个人差点向后仰去摔过去,急忙右臂揽住了易剑臣的脖颈,惊魂甫定。&lt;/p&gt; “你……”薛靖七一时竟说不出话来。&lt;/p&gt; 易剑臣背着薛靖七走在回去的山路上,语重心长道:“好兄弟之间,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等这次的任务完成后,我们回去结拜可好?”&lt;/p&gt; 薛靖七一愣,趴在易剑臣的肩上却并没有作声,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从未和男子亲密接触过的她,此刻感受着易剑臣颈间的温度,只感觉肌肤都发起烫来,揽着他脖子的手臂也不自然地往外移了移,时刻牢记着“男女授受不亲”,心如鼓擂。&lt;/p&gt; 独自坚强伪装了多年的她,第一次感觉到被人保护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好而心安,而她那颗无处安放的芳心,也在今夜,暗自许下。&lt;/p&gt; 白月光照亮前行的路,仰头看着那浩瀚的星空,感受着耳边的凉风,身下的温度,嘴角偷偷扬起一个弧度,这是她此生中,最美好的时光。&lt;/p&gt; “怎么不说话?不会睡过去了吧。”易剑臣见到背后的人悄无声息,不由得有些疑惑。&lt;/p&gt; “没。”薛靖七急忙应了一声。&lt;/p&gt; “那,你愿不愿意与我结拜呢?”易剑臣慢悠悠地说道。&lt;/p&gt; “愿意。”薛靖七沉默许久,才傲娇地答道。&lt;/p&gt; “还需要思考这么久,我的心都凉了。”易剑臣无辜地笑道。&lt;/p&gt; 薛靖七只是笑了笑,并未继续与他斗嘴。&lt;/p&gt;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lt;/p&gt;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七十九章 忍羞辱心性大变 “本来那薛靖七已是囊中之物,是个根本逃不掉的猎物,谁料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易剑臣那小子竟然也在游龙谷,可恶!”巽一拳砸在树上,树叶沙沙作响,落叶飘零,咬牙切齿道。&lt;/p&gt; “怪谁?若你一开始就一刀杀了他,哪里还会横生枝节。做杀手,最忌讳优柔寡断,延误杀机。也还好,还好杀薛靖七是你的私仇,并不是宗主交代的任务,不然这后果,你是知道的。”震第一次说这么多话。&lt;/p&gt; “一刀杀了他太便宜他了,我就是要折磨他,让他知道得罪我的下场。”巽扬了扬下巴,不服气道,“我执行任务时,并未延误过杀机,薛靖七一事,与之无关,宗主的任务,我也一直铭记在心,不敢耽误。”&lt;/p&gt; “但是我还是觉得太可恨,那薛靖七明显已经不行了,我们也马上就追上了,若那小子再晚出现一会儿,杀了他完全是志在必得。我们为什么不和易剑臣那小子多斗一番,就当是拖延时间,也能让薛靖七去见阎王爷。”巽顿了顿,又激动起来,还是觉得不甘心。&lt;/p&gt; “巽,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们此次任务是让易剑臣等人先寻到龙渊剑所在,我们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剑抢过来,不是杀了他们。何况,易剑臣的实力与薛靖七不相上下,而薛靖七手中无剑,都能伤到我们,那小子还带着剑,若与他鏖战,势必两败俱伤。他们有那么多人,我们只有三人,所以我们输不起,不能再这个关头受伤,不然如何有实力去夺剑?”震沉声道。&lt;/p&gt; 巽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lt;/p&gt; “你这次可要戴罪立功的,如果再失败,估计回去真要去无间地狱玩玩了。”离一挑眉毛对巽说道。&lt;/p&gt; “嘁。”巽一竖剑眉,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lt;/p&gt; 巽几个纵跃沿原路返回,欲回到试剑山庄继续监视罡气盟一行人的一举一动,却不料在山庄后面一处偏远的林子听到了声响,于是一转眼珠,身形隐入夜色,悄悄靠近声响的来源。&lt;/p&gt; 只见一个青衫青年正有模有样地舞着剑,剑法虽然熟练,但少了气势,多了煞气。使剑讲究快而不乱,然而他的剑法却凌乱得很,巽藏身在远处,都能感觉出,他此刻心烦意乱,心思根本不在练剑上。&lt;/p&gt; 那青年身形腾挪之间连使出三招复杂精妙的剑式,巽皱眉,心下暗暗惊疑,这不是罡气盟盟主楚立的成名绝技——罡字决吗?莫非这小子就是楚立的独子,楚子钰。这罡字决本霸道威猛、精妙无比、正气充盈,到了这小子的手里,却使得不伦不类,有形无神,没想到楚立这从不出手露底的宝贝儿子,竟是个窝囊废。&lt;/p&gt; 巽嘴角一勾,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楚子钰。&lt;/p&gt; 楚子钰身子飞跃,衣袂翻飞,长剑以势不可挡之势横劈一株树木,剑锋却嵌入树干的一半,堪堪卡在里面,整棵大树也只摇了摇,并未拦腰折断。楚子钰脸色一沉,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剑给拔了出来,置气般一把扔在地上,一拳打在树干上,不过瘾,又来一拳。&lt;/p&gt; 想起白日靖七和易剑臣的剑气竟然风卷残云般轻松折断无数的树木,而他使出了罡字决中最霸道的一招,却连一棵树都砍不断,他和他们的差距,真的不是一点半点。楚子钰攥紧了双拳,疯了似的,也似发泄一般,一拳一拳打在树干上,末了不解气,还上了脚。&lt;/p&gt; 看到楚子钰孩子气地对着一棵树拳打脚踢,巽更是轻蔑地笑了起来,忽然眸中视线一冷,今天他心情很差,很需要找一个人来发泄一下,这楚子钰,倒是很合适的人选。&lt;/p&gt; “真没想到,楚立竟然会有如此窝囊废的儿子。”&lt;/p&gt; 林中忽然传出一声冷笑。&lt;/p&gt; 楚子钰一愣,听到有人骂他“窝囊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发泄掉的一些火气,此刻忽又全部蹿了上来,于是破口大骂道:“谁?!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这里胡说八道!躲躲藏藏的像个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和小爷我打一架!”&lt;/p&gt; 巽眯起眼睛舔了下双唇,随手摸出一个石子来,“嗖”的一声飞速射向楚子钰的右腿膝关节,而后者猝不及防,加之石子力道之大,竟然膝盖一软狠狠磕在了地上,整个人半跪下来。&lt;/p&gt; 楚子钰脸色大变,除了他爹,他还没给任何人下过跪,于是急忙站起身来,朝着石子飞来的方向骂道:“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我看你根本就不敢出来!”&lt;/p&gt; “你的功夫,还不配我现身与你动手。”&lt;/p&gt; 话音刚落,又射来几枚石子,分别打在楚子钰的四肢关节处,后者一时四肢酸软竟差点再次跪倒在地。楚子钰恼羞成怒,额上青筋一跳一跳,转身就要去拿起地上的剑,却不料刚转身,颈上却是一凉,身子顿时一僵,自己的颈上不知何时已然架上一柄短剑,而短剑的主人,正是方才出言羞辱他之人。&lt;/p&gt; 这人的身法竟然如此之快,并且来无影去无踪,悄无声息。&lt;/p&gt; “我现身了,而你,却要死了。”巽冷笑道。&lt;/p&gt; “你敢杀我?”楚子钰只知道若此人有心杀自己,早就杀了,何必如此羞辱戏弄他,所以他赌这人不会杀他,于是胆子也大起来。&lt;/p&gt; 巽故技重施,短剑一用力,冷冷的锋刃割破了楚子钰的颈间的肌肤,笑道:“你说我敢不敢?”&lt;/p&gt; 颈间一阵剧痛,楚子钰瞳孔猛地一缩,心下大震,这人竟然真的敢杀他!伪装的心理防线一瞬间塌陷,虽然他要面子,但如果命都没了,那便什么都没了。他必须要冷静,或许事情还有转机。&lt;/p&gt;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楚子钰疾声问道。&lt;/p&gt; “我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告诉你?而且,杀你,是因为我心情不好,需要发泄,就这样。”巽缓缓说道。&lt;/p&gt; “丧心病狂。”楚子钰一动不敢动,嘴上却不老实。&lt;/p&gt; “其实咱俩是一类人,只不过功夫不好的你,只能砍树发泄,而功夫好的我,通过杀人发泄,难道不是吗?”巽玩心再次起来,忽然觉得就这样玩弄一下这个窝囊废也挺有意思的。&lt;/p&gt; “呸!”楚子钰气愤道。&lt;/p&gt; 巽神色一冷,短剑再度用力,锋刃又进去了一分,鲜血开始往外溢出。&lt;/p&gt; 楚子钰脸色忽然煞白,攥紧了拳头,但却掩饰不住自己的恐惧,颤声说道:“你究竟想干什么!开个条件吧,怎样才肯放过我!”&lt;/p&gt; 巽闻言笑起来,“叫声爷爷,我就放了你。”&lt;/p&gt; 楚子钰的双拳握紧,咯吱作响,牙关紧咬,冷汗顺着鬓角流下,心如刀割,他的自尊从未被如此践踏过!让他说出如此下贱的话来,怎么可能!他宁死都要护住自己的尊严!&lt;/p&gt; 可是……&lt;/p&gt; 凭什么。&lt;/p&gt; 他还未来得及变强,还未向父亲、未向世人、未向靖七证明自己,还未得到自己想要的,他怎么能就这样窝窝囊囊地死去!&lt;/p&gt;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lt;/p&gt; 韩信尚能忍胯下之辱,他楚子钰,喊一声爷爷,又算得了什么?都说人过刚易折,他还未得到自己想要的,才不会那么傻。&lt;/p&gt; 楚子钰痛苦地闭上眼睛,内心倍受煎熬,过了良久才艰涩地开口道:“爷爷……”&lt;/p&gt; 巽笑意更深,“什么?刚刚我没听清?”&lt;/p&gt; 楚子钰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求爷爷饶命……”&lt;/p&gt; 巽哈哈大笑起来,却又忽然觉得无趣,冷笑道:“真没劲,和窝囊废玩,不好玩。姓楚的,你说你和那个薛靖七,明明都是爷们儿,但他却比你有骨气得多。无论我下手有多重,人家都不吭一声的,和那种人玩,才比较好玩。”&lt;/p&gt; “靖七?!你把她怎么样了!”楚子钰大吃一惊,靖七什么时候出了门,还落到了这个人手中?&lt;/p&gt; 巽却并没有再言语,迅速撤了短剑,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lt;/p&gt; 楚子钰却颓然坐到地上,越发觉得自己可笑。就算他知道靖七的情况又如何,以他的功夫,非但救不出来她,自己的命也要搭上去。&lt;/p&gt; 因为自己的功夫差,靖七不喜欢他,父亲也瞧不起他,就连一个陌生人,都狠狠地羞辱他,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果然弱者,是一无所有的。&lt;/p&gt; 他要变强,他要不惜一切代价,练就绝世武功,让所有人都不会再瞧不起他,而是毕恭毕敬,又敬又怕。他要让父亲为他骄傲,坐上下一任罡气盟盟主之位。他要让薛靖七心甘情愿地和他在一起,证明给她看,他比易剑臣和楚中天,都要强!证明给她看,她想要的,他能给!&lt;/p&gt; 楚子钰站起身来,拾起剑来插回剑鞘,目光变得野心勃勃而狠戾冰冷,垂下眉眼,手指紧紧握住剑鞘,大步流星往回走去。&lt;/p&gt; 楚中天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屋顶,用剑鞘拄着下巴,忧心忡忡地往远方极目眺望。&lt;/p&gt; 他还是被唐川柏说服了,没有贸然前去黑漆漆的游龙谷,因为他从未去过那里,深夜又看不清路,若是没寻到小七自己反而迷了路,那可就麻烦了。再者,小七的功夫那么好,说不定真的是他多虑了。&lt;/p&gt; 楚中天气馁地鼓起腮帮子,如果小七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一定先杀了唐川柏,然后自尽。&lt;/p&gt; 屋檐下的唐川柏忽然打了个喷嚏。&lt;/p&gt; 不远处,易剑臣已经背着薛靖七走出了游龙谷。&lt;/p&gt; 眼尖的薛靖七忽然看到在山庄屋顶坐着的楚中天,正在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于是心头一紧,急忙拍了拍易剑臣的肩膀对他说道:“喂,放我下来!”&lt;/p&gt; “为什么?马上就到了,别急。”易剑臣并没有松手的意思。&lt;/p&gt; “你不要问为什么,我让你放就放,我已经没大碍了,可以自己走了!”薛靖七挣扎着想要下来,无奈易剑臣的手却抓得紧紧的。&lt;/p&gt; “靖七你今晚真的奇怪得很啊。”易剑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失笑道。&lt;/p&gt; “你放不放。”薛靖七眯起眼睛,威胁道。&lt;/p&gt; “不放,兄弟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易剑臣一本正经道。&lt;/p&gt; 眼看着楚中天就要往这边看过来,薛靖七深呼吸一口气,猛地低头往易剑臣的肩膀咬去,而后者一声吃痛大叫一声,手上的力道一松,薛靖七便敏捷地挣脱开来,跳下地。&lt;/p&gt; 易剑臣一脸惊悚地看着薛靖七,“你竟然咬我。”&lt;/p&gt; 薛靖七尴尬地撑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呃……是你说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嘛……”说罢,就急匆匆往山庄走去,把易剑臣晾在原地。&lt;/p&gt; 易剑臣叉着腰哭笑不得地看着薛靖七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今夜的薛兄弟,真的很奇怪。&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八十章 激动难抑拥所爱 夜凉如水,高处不胜寒,楚中天抱着剑鞘在屋顶上东张西望,搜索着薛靖七的踪迹,更深露重,只觉寒意轻而易举地透过了几层薄薄的衣衫,直入骨髓。&lt;/p&gt; 忽然,在远处茂密的林中,忽然看见了熟悉的墨蓝色,旁边还有一抹白色。&lt;/p&gt; 是小七和易剑臣!&lt;/p&gt; 楚中天提在嗓子眼儿好久好久的心,此刻终于直线落下,掉回了左侧心口。嘴角扬起越来越大的弧度,眸子也忽然放出了光彩,一颗心砰砰乱跳,看到薛靖七真的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他此刻只想飞过去,抱住她。&lt;/p&gt; 他也确实真的这么做了。&lt;/p&gt; 还未从房顶上下来,楚中天径直站起身来,在屋脊上踏了两步借力飞身一跃,似鸟般掠过,风一般地飞向薛靖七。&lt;/p&gt; 薛靖七此刻抬眼看到楚中天飞过来的身影,心领神会地一笑。然而楚中天的身影越来越近,但他却似乎并没有减速的意思,薛靖七不由得微微一愣,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道楚中天又要搞什么名堂。&lt;/p&gt; 当自己担心思念许久的人终于完完全全平安无事地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楚中天已经激动地失去理智,把平日的一切拘谨和礼数都抛开,薛靖七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大力拥入一个怀抱,楚中天伸臂紧紧抱住她,直到确认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方才平静了心情,喋喋不休道,“我好担心你会有危险,我一直都有不祥的预感,如今你回来了,我终于可以安心了。”&lt;/p&gt; 薛靖七却是吃了一惊,虽然她平时和小天也经常嬉笑打闹,并没有过分在意男女之大防,但拥抱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时让她呆愣半天,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得知小天如此关心在乎她,她也是开心又感动,并没有挣脱开他的怀抱,而是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拍了拍楚中天的后背,温暖笑道:“好啦好啦,别怕,我这不是囫囵个的回来了吗。你的小七是谁,可是没这么容易就死掉的。”&lt;/p&gt; 易剑臣看到楚中天和薛靖七如此好的感情,弯了弯眉眼,不禁有些羡慕。已经习惯了孤独的他,此刻又忽然艳羡起朋友之间的温暖来,只可惜,自从试剑山庄灭门后,自从书言也离开他后,他就已经好久都没有再感受到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温暖和感动了。但是,结识他们几人后,他的人生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有了改变。&lt;/p&gt; 楚中天心绪平稳下来后,理智也逐渐恢复,此刻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受着怀中的人切切实实的温度后,竟产生了一种眩晕的感觉。他!竟然!主动!抱住了小七!小七!竟然没拒绝!&lt;/p&gt; 楚中天抱住薛靖七的手臂顿时僵硬了起来,血气瞬间涌上了俊脸,还好易剑臣没仔细打量,也还好薛靖七看不到。&lt;/p&gt; 万般心思涌上心头。小七是不是也喜欢他的,只是出于矜持从未说出口罢了。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抱住她,真的不想松手,想借机抱上个一万年,但是易剑臣还不知道小七的身份,他的这个举动是不是暴露了什么……抑或是让人误会了什么……而且他若一直不松手,小七会怎样想……&lt;/p&gt; 念及此,楚中天忽然放开了手,退后一步,讪讪地笑着。&lt;/p&gt; 看到易剑臣也对他神秘地笑着,楚中天不由得有些心里打鼓,不行,他一定要一视同仁,不然这小子一定会误会自己是断袖,或者怀疑小七的身份。&lt;/p&gt; 于是楚中天再次一个熊抱扑向了易剑臣,一边悲戚道:“易兄你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兄弟我可是担心死你们俩了!”&lt;/p&gt; 易剑臣瞪着双眼,身子僵直,不可思议地看着抱住自己的楚中天,一时之间有些错愕。楚中天担心的人中还有他,是真的吗?想起今夜薛靖七跟他否认他们有龙阳之好的事情,易剑臣对楚中天终于有些改观,此刻也是有些感动和开心。&lt;/p&gt; 薛靖七却是忍俊不禁,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无法言说的,微妙的感觉。但心中也有些释然,方才被小天紧紧抱住时,她忽然有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感觉,也有了一个不敢确定答案的猜想,但是此刻见到小天对易剑臣也一视同仁时,方才松了口气,苦笑自己是想得太多。&lt;/p&gt; “哎?老兄你身上怎么有血迹,是受伤了吗?”楚中天见到易剑臣的白衣上有斑驳的血迹,那殷红在白衣上格外地刺眼和明显。而薛靖七因为衣衫为墨蓝色,纵使被鲜血浸透过一层,在黑夜里也看不真切,楚中天更是关心则乱,眼中只看到了她这个人,并没有注意到她左臂上有包扎过的痕迹。&lt;/p&gt; 薛靖七闻言急忙对易剑臣使眼色,不想让他把实话说出来,让楚中天担心。要知道每次楚中天的反应都是那么的激烈,她可不想再被数落一番,并且还要反过来安慰这个小祖宗了。&lt;/p&gt; 然而易剑臣并没有懂薛靖七的意思,眨了眨眼睛,对楚中天一本正经地坦言道:“我没有受伤,是靖七受伤了,这是他的血。”&lt;/p&gt; “……”薛靖七身子一僵,转身就想默默地逃走。&lt;/p&gt; 楚中天果然如薛靖七所料,爆炸了。&lt;/p&gt; 楚中天风一般闪到薛靖七面前,双手抓住薛靖七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着,急切而又慌张地吼道:“你受伤了!在哪里!严不严重!我真是眼瞎,竟然一开始没有看到!”看到薛靖七的左臂上隐隐透出鲜血的白布,心如刀割。&lt;/p&gt; 薛靖七不露声色地将左手背在身后,哭笑不得地对楚中天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别激动,小伤而已,你看我不是活蹦乱跳地回来了吗。”&lt;/p&gt; “你说谎!”楚中天委屈地辩解道,“你根本不是活蹦乱跳地回来,是慢慢走回来的。”&lt;/p&gt; 刚想再出言解释的薛靖七,听到楚中天后半句神一样的话,不由得愣在当地,竟活生生被楚中天这不着边际的话给噎住了。&lt;/p&gt; 看到薛靖七明明身负重伤,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还要佯装无事,易剑臣忽然有了一丝心疼和气愤,顿了顿,对楚中天说道:“他确实在说谎。他明明失血过多,差点连命都没了,但不想让我们担心,所以一直这个样子,从不说实话。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回屋再说吧,靖七现在虚弱得很,恐怕受不住。”&lt;/p&gt; 易剑臣说罢,薛靖七和楚中天同时震惊地看着他。&lt;/p&gt; “……”三人欲言又止地默默返回了山庄。&lt;/p&gt; 回到屋中时,楚子钰不知何时已然返回,但神情复杂;卓辰、司徒念正和穆平笙说着闲话;而站在门口的唐川柏看到楚中天三人回来时,喜形于色。&lt;/p&gt; 唐川柏注意到薛靖七左臂上的伤,有些吃惊,脱口而问:“薛兄弟,你真的遇到杀手埋伏了。”没想到楚中天那不祥的预感还真不是胡思乱想,还真让他猜对了……此前他却一直宽慰并且阻止楚中天进谷寻找薛靖七,此刻忽然有些愧疚。&lt;/p&gt; 薛靖七不解地看向唐川柏,楚中天却是愤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右手一个起落,扇了自己一巴掌。&lt;/p&gt; 这一巴掌却把所有人都惊住了,其他人见状也围了过来。&lt;/p&gt; “我该死,本来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想要去寻小七,最终却因为不识路这样一个白痴的理由而放弃了寻找,选择了干等。”楚中天此时又气又恨,如果自己摸进山谷中,说不定能找到小七,和她一起对付那几个杀手,那她也不会那么无助,甚至差点丢了性命。&lt;/p&gt; 薛靖七震惊之余,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应说些什么,沉默片刻道:“小天你别这样,这又不是你的错,错在我过于大意,没有带剑就四处乱走。”&lt;/p&gt; 司徒念见到薛靖七的伤,听到他们的这番对话,忽然又伤心起来,“薛大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lt;/p&gt; 听到司徒念继续唤她“薛大哥”,薛靖七有些吃惊,不知司徒念是仍然不相信她所言,还是在帮她保守秘密。&lt;/p&gt; 楚子钰注视着薛靖七左臂染红衣袖的淋漓鲜血,又看到旁边易剑臣白衣上的血迹,心下有些失落,靖七有难,易剑臣救了她罢。他因妒意自己一个人躲出去练剑,又失去一个英雄救美,走进薛靖七心里的机会。不,他目前的功夫,也救不了她。&lt;/p&gt; “你们都没有错,不要争了,是那几个杀手的错,”卓辰冷静地打断众人尴尬愧疚的气氛,转移话题道,“薛兄,你可知道他们的身份?”&lt;/p&gt; “是八个神秘杀手中的三个:震,善用火器;离,善用火攻和焚心烈焰掌;巽,善用轻功和暗杀。但他们究竟是何处势力的人,我并不知晓,也许是白云宗的。”薛靖七沉吟道。&lt;/p&gt; “不是白云宗的。”卓辰否认道。&lt;/p&gt; 众人疑惑地看向他,不知为何他能如此笃定。&lt;/p&gt; “白云宗于我有杀父之仇,所以我曾调查过白云宗的各方势力和人手,一直在等待机会将其一举歼灭。据我所知,白云宗内,并无这号人物。”卓辰皱眉说道,“不过,也不排除有人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lt;/p&gt; “巽……怎么这个名字听起来这么耳熟……”司徒念喃喃道。&lt;/p&gt; “念儿,还记得那日绑架你和川谷的那几个杀手吗?”薛靖七笑道。&lt;/p&gt; 司徒念闻言恍然大悟,忽然想起那个言行轻浮,还威胁她要用袜子塞住她的嘴,最后被薛靖七刺伤右臂落荒而逃去搬救兵的那个黑衣杀手。&lt;/p&gt; “原来是这个臭王八!”司徒念气愤道,“那他今夜来刺杀你,是不是就是为了报那日的右手之仇。”&lt;/p&gt; 易剑臣等那日不在场之人却有些迷惑,薛靖七便长话短说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lt;/p&gt; “你脖子上的伤,是不是那个巽所为?”楚子钰见到薛靖七颈间和他相似的血痕,不由得目光一冷,急切问道。&lt;/p&gt; 薛靖七一愣,点点头。&lt;/p&gt; 楚子钰咬了咬牙,原来那个家伙,叫做“巽”,他记住了,今夜所有的耻辱,他将来定会十倍奉还。&lt;/p&gt; “那这三个杀手来试剑山庄的目的究竟是报仇还是夺剑?”唐川柏问道。&lt;/p&gt; “夺剑。”易剑臣和穆平笙异口同声道。&lt;/p&gt; “他们说他们就是灭我们试剑山庄的人,十年前目的就是夺剑,十年后,也必定为夺剑。没想到为了一把剑,他们能等待十年之久。”穆平笙沉声说道。&lt;/p&gt; “他们追杀靖七时,被我碰上了,但却并未恋战,估计是要保存实力,到时来一招黄雀在后,抢走龙渊剑。作为杀手,任务和私仇,他们还是分得清的。”易剑臣点头说道。&lt;/p&gt; “那龙渊剑的藏剑之处,易兄你可有找到?”卓辰询问易剑臣出去勘察地形的结果。&lt;/p&gt; “已有计策,但需要你们帮忙。”易剑臣颔首,走到里屋的木桌前,从包袱里找出一张牛皮纸和一块焦炭来,在桌上摊开铺平,用炭在上面画了起来。&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八十一章 共商破山寻剑策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牛皮纸上已经勾勒出了游龙谷的山势全貌,其中还有十余个用木炭重重描黑的点。&lt;/p&gt; “喔……你小子可以啊,就出去转了一圈,就全部记下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楚中天看到易剑臣画完的地形图,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来。&lt;/p&gt; “我哪里能过目不忘,”易剑臣笑看楚中天,“你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家,游龙谷我小时候再熟悉不过了,寸土草木我都铭记在心,就算多年未见,今夜的再次重临也足够了。”&lt;/p&gt; 楚中天恍然大悟地点点头。&lt;/p&gt; “这些点是什么意思啊?”司徒念不解道。&lt;/p&gt; “这些点就是我们需要炸掉的地方,”易剑臣解释道,“比方说,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屋子,是靠柱和梁支撑的,一旦柱和梁倒塌,那整个屋子都会塌掉。山体也一样,也有它的柱和梁,而我描的这些点,就是游龙谷四周山体的柱和梁的大致位置。”&lt;/p&gt; 薛靖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伸出手指放在其中一个点上,不解问道:“不过,山体的柱和梁必定是在山体内部,纵深数丈,就拿这个点来说,高度非轻功所及,而深度又可达三丈,我们如何能进得去,准确炸掉这个点。”&lt;/p&gt; “是啊,这些点不是在表面,而是在山体里面,我们如何去炸啊。”楚子钰问道。&lt;/p&gt; “不妨,游龙谷山势并不高,高处难以到达的点我们可以用绳索自上而下攀爬,至于深度,”易剑臣看了薛靖七一眼,忍俊不禁道,“我们并非要把整个山谷全部炸毁,我猜测龙渊剑的藏剑之处就在山体之中的一个洞穴,所以我们只需要炸掉山体的表层,就会有发现。”&lt;/p&gt; “不错,易兄说的有道理。若是如此,那么这些点的位置我们只需要在深三寸处放置猛火油特制的炸弹,便可实现。”唐川柏笑着点头道。&lt;/p&gt; 穆平笙笑着点点头,虎父无犬子,易剑臣果然没让庄主失望。&lt;/p&gt; “唐兄,今夜能否制好猛火油弹?”易剑臣问道。&lt;/p&gt; 唐川柏点点头,但又有些犹疑地说道:“能是能,但我所带的原料,数量有限,恐怕配不好这么多。”&lt;/p&gt; 易剑臣胸有成竹地弯弯嘴角,示意大家靠过来,小声说道:“无妨,自有帮手会帮我们代劳。明日,我们这样……”&lt;/p&gt; 暗处的巽听到屋内忽然没了声响,易剑臣的声音忽然低下去,皱了皱眉,最关键的地方果然探听不到,他们这群人戒备心还是不弱的。也罢,反正他们是要当黄雀的,至于怎么炸山,也不是他们要管的事情。&lt;/p&gt; “唐兄,下半夜你辛苦了。”易剑臣拍了拍唐川柏的肩膀。&lt;/p&gt; 唐川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表示包在他身上。&lt;/p&gt; 大家也各自找了地方闭目养神休憩,准备第二天的行动。&lt;/p&gt; 次日天刚破晓,天边的云被染成绯红,有金色的光芒射透厚厚的云层,洒向世间万物。伏在叶片上的螳螂,刚醒来不久还犹自在磨拳擦脚,逆着金色的日光,在地上映出唯美的剪影。&lt;/p&gt; 一夜未眠的唐川柏此刻正将制好的猛火油弹放在一个包袱里系好,而易剑臣等人也整装待发。&lt;/p&gt; “我为什么不能去?”薛靖七一脸无辜地盯着易剑臣和楚中天。&lt;/p&gt; “你是伤患,必须留在这里养伤。这次行动凶险不已,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定会吃不消的。”楚中天斩钉截铁地说道。&lt;/p&gt; “可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一定不会成为你们的负累的!”薛靖七腾地站起身来,胸有成竹地注视着楚中天,斩钉截铁反驳道。&lt;/p&gt; “小七我不是这个意思!”楚中天听到“负累”二字,吓得急忙连连摆手,还以为是薛靖七误会了他的心意。&lt;/p&gt; “靖七,穆叔叔、司徒姑娘还有楚兄都是伤患,你就作为伤患的头领,留在此地,也能互相有个照应,以防他们再次来袭。”易剑臣伸手搭上薛靖七的肩头将其一把按了回去,虽然言语很温柔,但语气中却带有一分不容置疑。&lt;/p&gt; 薛靖七闻言明白易剑臣的弦外之音,因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就算伤势最重,功夫也是四人中最好的,如果她不留下来,他们不放心其余三人在这山庄里等候,毕竟敌方是否还有同党还不得而知。&lt;/p&gt; 虽然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但是她的内心还是在挣扎,在她看来,杀手的目标是龙渊剑,既然已经得知了龙渊剑的线索,那么穆平笙等人就不再是目标,也就没有什么危险。炸山夺剑之行有多么凶险,他们却因为担心她而不让她参与,殊不知她也很担心他们,毕竟只有她和巽、震、离过过招,也算是了解他们的绝技和心性,她不去,她真的不放心。&lt;/p&gt; 薛靖七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刚想再说些什么,易剑臣却注视着她的双眼,沉声说了句:“听话。”&lt;/p&gt; 这两个字在耳旁炸开,薛靖七整个人呆愣了半晌,身子僵直,半天没反应过来。楚中天则在心中为易剑臣暗暗叫苦,他胆子不小,竟然敢要求小七“听话”!他多年前曾想强行让小七听自己的话,于是和她酣斗一番,斩钉截铁地道了一声“听话”,然后回应他的是一记铁拳,当场被打翻在地……&lt;/p&gt; 正准备看热闹的楚中天,却震惊地发现,薛靖七竟然没有丝毫恼怒,而是整个人都变傻了,后知后觉地对易剑臣眨了眨眼,然后迟钝地点了一下头。&lt;/p&gt; 什么情况?!&lt;/p&gt; 易剑臣狡黠地一笑,转身便走。&lt;/p&gt; 楚中天一个欺身凑到薛靖七跟前,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连声道:“嘿!嘿!大哥!”&lt;/p&gt; 薛靖七见鬼似的看着楚中天在她面前招手呼唤,一阵汗颜,闷闷道:“干嘛?”&lt;/p&gt; “我去!”楚中天本来以为易剑臣对她施了什么咒,让她竟然那么“乖巧”地听了话,谁知薛靖七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却正常得很,甚至有一丝丝,不寒而栗的感觉,于是差点被吓得一个激灵。&lt;/p&gt; “呵呵……不干嘛,我走了,你保重……”楚中天赔着笑一溜烟儿出了门,追上已经出门的易剑臣、卓辰、唐川柏三人。&lt;/p&gt; 追上易剑臣后,楚中天立马拽住他的胳膊,神经兮兮地问道:“小子,你刚刚是不是给小七灌了迷魂汤,抑或是施了什么咒,她竟然真的听了你的话!”&lt;/p&gt; 易剑臣没有明白楚中天的意思,一脸迷茫地问道:“什么意思?我没有啊,靖七兄弟一直都很善解人意,刚刚听了我的话,很……很反常吗?”&lt;/p&gt; 楚中天一边倒着走,一边对易剑臣严肃地点点头,说道:“非常,非常,非常反常。因为我平时对他说‘听话’这两个字时,是会被他暴打一顿的。”&lt;/p&gt; 易剑臣先是有些震惊,然后笑着摇摇头道:“小天,你又淘气了。靖七那么斯文儒雅,怎么可能会暴打你呢?”&lt;/p&gt; “那都是假象!因为你们还不够熟悉,等你和他混熟了,你就会知道,他有多喜欢一言不合就动手!”楚中天瞪大双眼,激动地反驳道。&lt;/p&gt; 易剑臣笑着摇摇头。&lt;/p&gt; “卓辰,唐川柏,你们俩也不信?!”楚中天扭头看向旁边看热闹的两人。&lt;/p&gt; “楚兄,是不是你先惹了薛兄,所以他才动手的,总之我看薛兄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唐川柏若有所思道。&lt;/p&gt;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卓辰微笑着颔首。&lt;/p&gt; “苍天啊——”楚中天一边继续倒着走,一边抬头仰望蓝天。&lt;/p&gt; “动手倒没有,靖七倒是动口过。”易剑臣想起昨夜薛靖七一口咬住他的肩头,就哭笑不得,但也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一个萌点。&lt;/p&gt; “动口?什么意思?”楚中天目光紧紧锁定易剑臣。&lt;/p&gt; “昨夜他伤势过重,却又急于赶回来,于是我强行把他背了回来。他为了让我放他下来,秉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精神,张口咬了我的肩膀,我一个把持不住,才让他趁机跳了下来。”易剑臣笑道。&lt;/p&gt; 楚中天神情莫测,心情在转瞬间已经变了无数个来回。听到小七伤势过重时,他一阵揪心和愧疚,听到易剑臣竟然把小七背了回来,他又醋缸爆炸,怀疑易剑臣一夜间变成他的情敌,然而听到小七为摆脱他甚至张口咬了人,他又有些开心,起码这样看来,小七是对这小子没意思的,不然怎么会咬他呢。&lt;/p&gt; 楚中天的脸色就这样忽喜忽忧,阴晴不定,以致倒着走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一脚踩到一块顽石身子一歪就要仰面摔倒,就在他暗暗惊呼之时,易剑臣却一把揽住他的腰,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说道:“喜欢我就直说,不必三番五次借机投怀送抱。”&lt;/p&gt; 楚中天一瞬间被五雷轰顶,而旁边的唐川柏和卓辰也惊了一瞬,然后干咳几声装作没看见急忙走开。&lt;/p&gt; “我?!喜欢?!你?!”楚中天跳起脚来,怒发冲冠,急得脸红脖子粗,“易剑臣你哪儿来的自信!我一个纯爷们儿会喜欢男的?!”&lt;/p&gt; “……”易剑臣一脸人畜无害地动了动嘴角,“我……开个玩笑,你不至于吧……”&lt;/p&gt; “……”楚中天颤抖着手指指着易剑臣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八十二章 龙渊藏剑终现世 天高云淡,流水淙淙,风过无痕,时不时有鹰隼展开双翅划破长空,在山的那边消失成一个黑点。&lt;/p&gt; 游龙谷的峭壁之上,自上而下垂着两条绳索,绳索的上头是站在山顶控制着两条绳索收放的卓辰,此刻正一手挽一条绳索根据下面的人的指令调整着绳索的长短和拉放,绳索的顶端则牢牢捆在一棵大树之上,以防卓辰一个力所不及拉不住两个人的重量。&lt;/p&gt; 绳索的下端被拴在两个人的腰上,楚中天左手挽住绳索,右手用削铁如泥的追风剑在坚硬的土石之中凿出一个拳头大的石坑;唐川柏腰间还系着包袱,左手挽住绳索,右手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猛火油弹,放置在楚中天凿出的石洞中。&lt;/p&gt; 易剑臣则手执图纸,指引着山崖上的三人找到正确的框架点,进行开凿和埋弹。&lt;/p&gt; “没想到这小子只用了一夜就想出了破山之法。”震眼含笑意,看着易剑臣四人在山壁上凿出的爆炸点,微微点头。&lt;/p&gt; “如果我没听错,你好像是在夸他。”离轻声笑道。&lt;/p&gt; 一向话最多的巽此刻却并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行动。&lt;/p&gt; “只有对手足够强,我们的行动才会足够有意思。”震看着专心致志的易剑臣,又想起昨夜死里逃生的薛靖七,饶有趣味地弯了弯嘴角,看来正派的年轻一辈中,还是有厉害角色的。&lt;/p&gt; 楚中天率先回到了地面,将追风剑收回鞘中,唐川柏抖了抖已经空掉的包袱,看着山壁上还有五六个空着的石坑,不解地问向易剑臣:“怎么办!猛火油弹没有了,我们是先引爆已经放置上去的,看看情况,还是先离开试剑山庄,去购置一些原料,再做一些。”&lt;/p&gt; “不能先引爆,如果这些爆破点不能同时引爆的话,山体会发生不规则坍塌,柱和梁都会发生改变,龙渊剑藏剑之处现身了还好说,如果没有找到,那下次的勘测就会变得更加困难。”易剑臣皱眉答道。&lt;/p&gt; “不是吧……早知如此,那我们何不先凑齐猛火油弹,再来炸山。这样功亏一篑,万一有人趁我们不在的时候,破坏了这一切怎么办!”楚中天垂头丧气道。&lt;/p&gt; “易兄,不如这样,我先留在此地看守,以防有人来捣乱。你们三人速去速回,去最近的地方购置原料,然后配置猛火油弹,再回来找我。”卓辰已经从山上下来,冷静地提议道。&lt;/p&gt; 易剑臣沉吟片刻,和楚中天、唐川柏交换了意见,然后点点头。&lt;/p&gt; 卓辰一人留在谷中,易剑臣三人施展轻功迅速离开了游龙谷,出了试剑山庄的大门。&lt;/p&gt; 山庄中的四人也远远地看到易剑臣三人出了门,不由得有些惊疑。&lt;/p&gt; “他们怎么走了?!”楚子钰大吃一惊,刚想追出去问个清楚,却被薛靖七拦下。&lt;/p&gt; “一切尽在计划中。”薛靖七注视着楚子钰,笑道。&lt;/p&gt; 楚子钰愣了半晌,才意识到昨夜大伙儿低声讨论对策时,他因心情不佳,一直魂不守舍,根本没用心听他们的计划,所以此刻才那么不从容。于是有些尴尬,对薛靖七笑了笑,又回到了屋子中。&lt;/p&gt; “我当然知道,我是怕隔墙有耳嘛,所以我就想表现地真实一点,好让他们没有疑心。”楚子钰想了想,还是觉得在靖七面前不能示弱,于是又笑着辩解了一句。&lt;/p&gt; “瞎说,你明明就是昨晚没认真听。”司徒念对楚子钰做了个鬼脸。&lt;/p&gt; “小丫头你懂什么?”楚子钰被司徒念无情地戳穿,一时有些气愤,于是顶了回去。&lt;/p&gt; “你!”司徒念又好笑又好气,明明是这个人自己要面子在说瞎话,却又摆出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质疑别人不懂他的英明。&lt;/p&gt;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薛靖七对司徒念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和楚子钰争辩下去了,因为这种争辩是不会有结果的,还伤了和气,“楚兄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那些人估计只忙着想法子炸山夺剑了,应是无暇来监视我们的。”&lt;/p&gt; 见到薛靖七心平气和地楚子钰台阶下,司徒念有些无奈,重重叹息一声,不再说话。&lt;/p&gt; “靖七,我上次不是同你说过吗,不用称我为楚兄,叫我子钰就好。”楚子钰话题猝不及防地一转,又让气氛尴尬了起来。&lt;/p&gt; “……”薛靖七看了楚子钰一眼,却并未说话,过了良久,方才点了一下头,表示应允。&lt;/p&gt; 看到薛靖七点个头都是那么勉强,楚子钰心里五味陈杂,不知该高兴还是悲愤,想起她对易剑臣和楚中天的态度都要远远好于自己,于是生性好强的他有些生闷气,索性也不再说话。&lt;/p&gt; 并不知薛靖七身份的穆平笙,此刻看着三人诡异的沉默,还有那奇妙的氛围,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年轻人啊……&lt;/p&gt; 想到自己此时和司徒念还有楚子钰尴尬的关系,薛靖七有些不自在,于是索性盘膝而坐,开始闭目调息起来。&lt;/p&gt; “他们三人确实离开了试剑山庄。”过不多久,巽回到震和离旁边,低声道。&lt;/p&gt; “好奇怪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样,等着他们回来?”离摸着下巴不解地问道。&lt;/p&gt; “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你别忘了震最拿手的是什么。”巽得意道。&lt;/p&gt; “不错,他们没有猛火油弹,但我有雷火弹。同时引爆所有的爆破点,也不是难事。不过,不知道那个愣头小子是何来历,武功如何,毕竟到目前都不曾见过他怎么出手,如果他功夫很好,就有些棘手了,非但不能炸山,还会提前暴露身份。”震注视着远处那个正摇着折扇的卓辰,缓缓说道。&lt;/p&gt; “我和巽先去试试他的功夫,你在这里等着。”离摸摸鼻子,对巽使了个眼色。&lt;/p&gt; 震点头,离和巽飞身而去。&lt;/p&gt; 正摇着折扇若无其事的卓辰此刻感觉到了耳边的风声,嘴角不露痕迹地一扬,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继续东张西望。&lt;/p&gt; 忽然身后一凉,一柄短剑欲划过他的后颈,卓辰迅速一个蹩脚的侧翻,堪堪躲过了巽的一剑,但紧接着另一柄短剑横劈他的面门,卓辰用折扇笨拙地一挡,吃力地与离的短剑抗衡着,此时巽身形极快地将短剑架上了卓辰的后颈,所有人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巽嗤笑一声,膝盖大力向卓辰的膝盖弯处一顶,卓辰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被逼得单膝跪倒在地,看着架在自己颈间的短剑,也无可奈何。&lt;/p&gt; “我还当是个什么厉害角色呢,原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啊。易剑臣那伙人莫不是傻了,竟然同意让你在此看守。”巽笑道。&lt;/p&gt; 震也现身,来到卓辰面前,手中握着五颗小型雷火弹。&lt;/p&gt; “怎么?你们这些贼人想自己炸山?别傻了,如果不能同时引爆,你们是根本找不到龙渊剑的,还不如和我们合作,等他们回来把山炸开了,再去夺剑。”卓辰轻笑道。&lt;/p&gt; 三个杀手并未理会,震对准那余下的五个石坑,手中的雷火弹一扬,顿时,五颗雷火弹飞向不同的方向,直直射向那五个石坑。&lt;/p&gt; 就在雷火弹即将落入石坑中爆炸的前一瞬,易剑臣忽然从天而降凌空横劈两剑,两道强烈的剑气一道劈向震,一道劈向事先埋下的猛火油弹,而与此同时,卓辰右手折扇迅猛敲开了巽的短剑,同时两招迅雷不及掩耳的拳脚将巽和离撞开,自己则迅速转身奔走。&lt;/p&gt; 下一瞬,五颗雷火弹和十余颗猛火油弹同时爆炸,掀起震天撼地的尘土和气浪,地动山摇,山石轰然塌陷,而震躲闪不及还是被易剑臣的剑气伤到了左臂,离和巽则迅速向外奔去,以防被剧烈的爆炸气浪震出内伤。&lt;/p&gt; 穆平笙、楚子钰和司徒念闻声迅速跑出屋子,只见远处游龙谷烟尘四起,碎石滚落,山壁塌陷,颇为震撼,不由得有些咋舌。&lt;/p&gt; 屋子内正在闭目调息的薛靖七忽然睁开双眼,有些吃惊地从衣领里摸出系在颈间的白色玉坠,只见那沉寂多年的玉坠忽然放出耀眼的光芒,波光流转,晶莹剔透,但也只是亮了一瞬,便敛去光芒,恢复如初。&lt;/p&gt; 难道这玉坠,与龙渊剑有何渊源吗?&lt;/p&gt; 难道自己的身世,与七星龙渊剑有关。&lt;/p&gt; 薛靖七沉思片刻,将玉坠重新放回衣衫中,心底里再起波澜。&lt;/p&gt; 游龙谷群山石壁纷纷剥落,易剑臣、楚中天、卓辰、唐川柏、震、巽、离七人一时之间停止了争斗,都怔怔地看着游龙谷的崩塌,目光如电,寻找着可疑的地方。&lt;/p&gt; 忽然,易剑臣发现溪涧上方的那处石壁剥落后里面竟然似乎有空隙,像是空心洞穴,于是扭头对唐川柏迅速说道:“唐兄,我们进去寻剑,你留在外面,以防我们有什么不测,好拦住贼人。”&lt;/p&gt; 唐川柏一怔,还未来得及作声,易剑臣已经飞身上前冒着滚落如雨的石块一剑刺向那处虚掩着的空穴,在剑气的冲击下,碎石崩落,一个能容一人大小的洞穴完完整整地显露了出来,而里面隐隐有着光芒,想必此处就是天下人遍寻不获的龙渊剑藏剑之处了。&lt;/p&gt; 卓辰也大吃一惊,没想到被整个江湖寻了整整二十年的龙渊剑,竟然藏在游龙谷的山体之中,没有任何入口和出口,难怪所有人都找不到。&lt;/p&gt; 易剑臣和楚中天、卓辰相视点头,相继飞身进入了石穴之中,而震、巽、离三人也忍着伤痛,互相一点头,尾随易剑臣三人而入。&lt;/p&gt; 唐川柏在心中暗暗祈祷易剑臣他们能够顺利拿到龙渊剑并全身而退,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是。&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八十三章 生死不惧纵身跃 那石洞中的密道明显是数十年来无人开凿和进入,空气极其不流通,脚下所踩之地凹凸不平,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lt;/p&gt; 易剑臣走在最前面,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由于密道中氧气浓度不够,费力折腾了好久方才打出火来,照亮了一方的黑暗。&lt;/p&gt; 卓辰走在其后,楚中天则跟在最后,时不时警惕着后面跟上来的三个杀手。三人中走在最前面的巽隐约看到了前方楚中天的背影,想到后面夺剑还有一场鏖战,何不趁此机会先解决掉一个对手,于是悄悄拔出腰间的短剑。&lt;/p&gt; 听觉敏锐的楚中天隐约听到兵刃摩擦剑鞘的声音,机警地一偏头,只见寒光一闪映亮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于是迅速伸手拔剑欲和偷袭的巽一较高下。&lt;/p&gt; 谁知,因为密道实在过于窄小,行动受限,而追风剑又不比杀手的短剑,一拔之下竟然没有完全拔得出来,就卡在了密道石壁之上。巽见状更是得意,短剑疾速斩落,而楚中天则用半拔出来的剑刃调整方向一挡,追风剑何其锋利,而短剑攻势又何其猛烈,于是两剑相击的一瞬间,火花四溅。&lt;/p&gt; 虽然密道的窄小对短剑并无影响,但毕竟还是限制了行动,巽想要变招攻击,却也束手束脚,无论从哪个方位攻击,楚中天虽然只能防御,但却也防得并无疏漏,两人一时陷入僵持。&lt;/p&gt; 跟在巽身后的离见状,便要助巽一臂之力,于是对准楚中天三人便一个挥手,三枚银镖从袖中飞出,银晃晃旋转着飞向前面的三人。&lt;/p&gt; 楚中天见状大吃一惊,此刻他正与巽僵持着,不敢有任何疏忽,而密道又是何其窄小,他纵使是躲也无处可躲,于是情急之下只能迅速向后一个仰身,三枚银镖擦面而过,大喊一声“小心!”,希望易剑臣和卓辰能够躲过这暗器。&lt;/p&gt; 易剑臣左手持着火折子,耳辨风声,一个侧身右手迅速将背上的剑拔剑出鞘,“铮”的一声,出鞘几分的剑刃将一枚银镖挡了回去,火花迸溅,银镖掉落在地。&lt;/p&gt; 卓辰倒是冷笑一声,从容地一展折扇,余下的两枚银镖“叮叮”两声击在扇面上竟然如同以卵击石,无力地掉落在地。他这把折扇乃是玄铁打造,无坚不摧,两枚银镖当然遇上了克星。同时,卓辰迅速合起折扇,伸臂越过楚中天的肩膀,向离一指,一枚银针竟自扇柄中射出。&lt;/p&gt; 离威力不小的追魂银镖竟然在卓辰的其貌不扬的折扇面前如此不堪一击,还未回过神来,哪里料到卓辰这折扇中还藏有暗器,发现时已躲无可躲,一个侧身闪避,银针还是扎进了左臂中,一时痛得倒吸一口冷气,迅速伸手拔下了细如牛毛的银针。&lt;/p&gt; “你怎么样!”震见到离竟然中了卓辰的暗器,大吃一惊,急忙低声问道。&lt;/p&gt; “你放心,这一针没有毒,只是给你们个教训。若你们还不撤手,还想暗中偷袭,那我就不敢保证,下一针是否淬有剧毒了。”卓辰冷笑道。&lt;/p&gt;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易剑臣和楚中天。之前不曾见到卓辰出手,见他这身打扮一直以为他功夫高不到哪儿去,却没有料到卓辰的暗器功夫竟然如此不容小觑,暗暗佩服的同时,也有些怀疑卓辰的身份并没有那么简单。&lt;/p&gt; 然而巽却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刻撤手,和楚中天仍是双剑相逼。震闻言却是一声冷笑,摸出一颗雷火弹就要引爆,笑道:“那就要看,是你的飞针快,还是我的雷火弹爆炸快。”&lt;/p&gt; 卓辰的眸子一瞬间暗了下来。&lt;/p&gt; 易剑臣却大喝一声,怒极反笑地质问道:“怎么,想同归于尽么!你若在山中引爆雷火弹,那不仅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密道也会坍塌,龙渊剑从此再也没有人能找到,你确定你们的主人,会同意你这样胡来吗!”&lt;/p&gt; 震闻言面色却是一僵,身死倒是不足惜,但若因他让龙渊剑再也寻不到,那宗主恐怕要将他挫骨扬灰。于是顿了顿,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雷火弹,并示意巽也撤掉攻势。&lt;/p&gt; “等寻到龙渊剑,我们再决一死战。”震冷冷道。&lt;/p&gt; 巽也不甘心地冷哼一声,将短剑撤回,收回了腰间的剑鞘中。&lt;/p&gt; 楚中天也收剑回鞘,轻笑道:“乖,这才对嘛。就你们三个这么没耐心的家伙,还想玩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不知道你们主人是怎么想的。”&lt;/p&gt; “臭小子!”巽的怒火再次被点燃。&lt;/p&gt; “难道你还比我香吗?”楚中天有恃无恐地顶了回去,就继续跟着易剑臣和卓辰前行。&lt;/p&gt; 巽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lt;/p&gt; 忽然,易剑臣站住了脚步,后面的人不由得都有些疑惑。&lt;/p&gt; “没有路了。”易剑臣沉默片刻说道。&lt;/p&gt; “什么?!”楚中天大吃一惊。&lt;/p&gt; 震、离、巽也面面相觑,莫非这密道是假的。&lt;/p&gt; 易剑臣后退了半步,脚下有碎石滚落,于是皱眉单膝跪地蹲下身来,换右手拿火折子,向前面的下方照去。只见前面虽然没有路,下方却是一个黑漆漆的无底洞,火折子的亮度根本看不清这洞有多深,下面有无道路和机关,也不得而知,如今也只能冒险一试了。&lt;/p&gt; 于是在地面随意摸了一块小石头,向无底洞抛去,用耳朵捕捉石块的落地时间来判断这地洞有多深。石块直线坠落,并无磕碰的声响,过了许久,方才“咚”的一声似乎撞到了硬物之上,易剑臣刚想松一口气,却吃惊地听到了那石块似乎又继续滚落,方才并不是终点。又过了良久,才听到一声细不可闻的响声,似乎是落了地。&lt;/p&gt; “下面有无底洞,深不可测,凶险未知。”易剑臣站起身来,缓缓说道。&lt;/p&gt; “啊,不是吧……龙渊剑真的在下面吗?如果不在,那我们可就……”楚中天吞了一口唾沫,不敢继续说下去。这无底洞就算跳下去侥幸未死,可若没有别的出口,那爬也爬不上来,岂不是要饿死在地下。&lt;/p&gt; “小子,怕了吗!如果你们害怕,那就闪开,让我们三个先下去!”震冷笑道。&lt;/p&gt; “谁,谁怕了!让你们先下去,你以为我们傻啊,万一让你们先找到龙渊剑怎么办。”楚中天鼓起腮帮子气冲冲回道。&lt;/p&gt; “那也行,你们先下去,万一死在里面,我们也好知难而退,出去再找龙渊剑的真正藏剑之处。”巽玩味地笑道。&lt;/p&gt; 卓辰一皱眉,巽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若是龙渊剑并不在此地,那他们三个岂不是先成了试验品。但已经费劲千辛万苦来到了这里,不下去探一探,错过了真正的龙渊剑怎么办。&lt;/p&gt; “喂,易剑臣,你怎么看。”楚中天还是有一丝胆怯和犹疑,于是想问问易剑臣的意见,毕竟他是试剑山庄的少庄主,应当是最了解龙渊剑的人。&lt;/p&gt; 然而楚中天话音未落,只见火光一闪而后便熄灭了,易剑臣竟然一声不吭直接纵身跳下了无底洞,只闻得衣袂破空的声音。&lt;/p&gt; “我的亲娘啊!大哥你还真跳了啊!”楚中天心神俱震,猛地拨开卓辰往下一看,哪里还看得到易剑臣的身影,只闻得呼呼的风声。&lt;/p&gt; 有胆色,是真汉子!&lt;/p&gt; 卓辰嘴角一勾,也纵身一跃,随着易剑臣跳下了无底洞。&lt;/p&gt; 楚中天又惊又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算了!要死一起死!”,闭上双眼也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无底洞。&lt;/p&gt; 巽、离、震来到洞口,互相点点头,也相继纵身一跳下了无底洞。&lt;/p&gt; 易剑臣在下落之时,极力眯起双眼辨认着方向,因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无底洞似乎在中间还有个岔路口,所以那枚石子才会中途顿了一下然后接着往下坠落。但哪条路是对的,他就猜不到了,事到如今,一切只能赌上一把,只能听天由命了。&lt;/p&gt; 龙渊剑,一定不能落入贼人手中。那毕竟是父亲、母亲、还有全庄的人,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守护,他就算是死,也要守住龙渊剑。&lt;/p&gt; 不知下落了多久,忽然身子猛地撞上了一块大石,然后顺势往一边倒去,继续背朝下坠落下去,果然是有岔路口的,易剑臣强忍住方才那一撞之下导致的气血翻涌,闭上双眼感受着耳畔呼呼的风声,等待着最后的落地。&lt;/p&gt; 忽然,心猛地一颤。&lt;/p&gt; 此情此景之下,他忽然再次想起了书言。&lt;/p&gt; 她那日坠下万丈悬崖时,也是这般感受吧。但不同的是,他心存希望,而她却,从此绝望。&lt;/p&gt; 心再次不可控制地揪痛起来,易剑臣忍住眼角的湿意,皱紧了剑眉,不想再去想这件事,这份让他花了六年才勉强走出来的痛苦。&lt;/p&gt; 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达了无底洞的“底”,身子重重砸在地上,压抑在胸口的那股腥甜血气终于喷了出来,意识模糊之际刚想爬起身来,却猝不及防又被一个庞然大物重重砸在了自己身上,然后便再也不省人事。&lt;/p&gt; 卓辰昏倒在易剑臣的身边,而楚中天却一个大字扑在了两人的身上,也失去了意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八十四章 两难抉择大义显 易剑臣悠悠醒转之时,只见楚中天凑在他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间或一眨,似乎他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lt;/p&gt; 见到易剑臣终于醒来,楚中天又激动又有一丝愧疚地看着他,挠了挠后脑勺,一把把他拉起来,问道:“你还好吧……”&lt;/p&gt; 易剑臣压抑着干咳了两声,扭头看到在旁端坐调息的卓辰,又看到神情复杂的楚中天,释然笑道:“我还好,你们呢?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现在也不知是何时辰了。”说着,也盘膝而坐,开始调息缓解内伤。&lt;/p&gt; “嘿嘿,我……早就醒了,我也没受什么伤,就是受了点,惊吓。”楚中天咧嘴笑道。&lt;/p&gt; 听到楚中天的后半句,易剑臣不由得被呛到,气息不稳又连咳了好几声。&lt;/p&gt; “易兄,这小子是最后一个掉下来的,我们俩直接当了他的肉垫,他啥事都没有,还睡得很舒服呢。”卓辰虽然眼睛未睁,却忽然悠悠说道。&lt;/p&gt; 易剑臣先是一怔,而后苦笑连连,闭着眼睛打趣道:“原来那个把我砸晕的重物是你啊,臭小子。”&lt;/p&gt; “啊?!”楚中天指着自己的鼻尖,咋舌道,“是我把你砸晕的?我还以为你落地时就重伤昏迷了呢。”&lt;/p&gt; “千真万确。”易剑臣轻叹一声,无可奈何说道。&lt;/p&gt; 楚中天顿了顿,忽然笑嘻嘻地说道:“嘿嘿,那小弟我就多谢大哥罩着了,以后还请多多担待!”&lt;/p&gt; 易剑臣和卓辰身子一僵,他们永远不知道楚中天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来。&lt;/p&gt; “哎,这里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楚中天站起身来,在这个黑咕隆咚的无名石穴中伸出自己的手掌,吃力地辨认出自己的五根手指的轮廓,“易剑臣,你还有没有多余的火折子或者打火石之类的东西呀,这么黑,我有点怕。”&lt;/p&gt; 易剑臣调息结束,看着楚中天活宝的样子,一挑眉,这家伙估计黑夜里不能视物,宠溺地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扔到了楚中天的怀中。&lt;/p&gt; 楚中天吃惊地接过怀中的火折子,喃喃道:“我的祖宗,你能看得见?竟然扔这么准。”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盖子,对着那微弱地透着火星的顶端短促用力地一吹,火折子再次燃了起来,石穴终于被照亮了一些,楚中天也终于看清了易剑臣和卓辰。&lt;/p&gt; “随手一扔,运气好罢了。”易剑臣一耸肩膀,朝楚中天笑道。&lt;/p&gt; “……”楚中天眯起眼睛瞪着易剑臣许久,隔空挥了一下拳头,这家伙吹起牛来比他还厉害。&lt;/p&gt; 持着火折子在石穴走了一圈,除了那个他们掉下来的通道外,石壁上还有一个铜环,然后便是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lt;/p&gt; “我的天,没有路了,难道英俊潇洒文武全才的楚中天今天就要死在这个鬼地方吗!”楚中天叉腰哀声号道。&lt;/p&gt; “答案不是很明显吗,那个铜环,一定就是机关所在。”卓辰一阵汗颜,对楚中天悠悠说道。&lt;/p&gt; 楚中天闻言点点头,走到铜环处,左手持火折子,右手抓住铜环用力一拉!&lt;/p&gt; 没拉动……&lt;/p&gt; 易剑臣和卓辰鸦雀无声。&lt;/p&gt; 楚中天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右手挽住铜环,动用了内功,再次奋力一拉,铜环还是纹丝不动。&lt;/p&gt; “我去,这玩意儿是装饰品吧!”楚中天气呼呼道。&lt;/p&gt; “让我试试。”易剑臣站起身来,走过来。&lt;/p&gt; “不,我还没用全力!帮我拿着!”楚中天把火折子交给了易剑臣,然后双手同时用力,右脚蹬住了石壁,整个人都快粘在了石壁上,使出吃奶的劲儿,满面憋得通红,终于铜环发生了松动,一寸寸被向外拉出,只见铜环后面连接着一条儿臂粗的铜索。&lt;/p&gt; “我成功了!”楚中天兴奋地一声大喊。&lt;/p&gt; 然而,这一说话,就泄了力,铜环猛地缩回原处,而楚中天也猝不及防地被拉着一头撞上了石壁,撞了个眼冒金星。&lt;/p&gt; 易剑臣接住了东倒西歪的楚中天,无奈地一耸肩膀,把楚中天放在石壁旁靠着,火折子放在地上,和卓辰一点头,两人各自伸出右手抓住铜环,同时运动发力奋力拉出铜环。只见铜环一寸寸被缓慢拉出,而过了片刻,头顶忽然有声响,抬头一看,竟然向下翻出两块厚石板来,而一条粗铁索也缓慢向下降落。&lt;/p&gt; 易剑臣心中一喜,这机关构造和当初书剑禁地有些相似,那顺着这条铁索爬上去,一定就是出路。&lt;/p&gt; 卓辰和易剑臣松了手,想要一探究竟。谁知一松手那铜环便迅速收了回去,而铁索也向上缩回,石板相合,石穴再次恢复了原状。&lt;/p&gt; 易剑臣心里一惊,再次伸手奋力拉着铜环,却发现仅凭一人之力,铜环根本拉不到方才的程度,机关也无法打开。&lt;/p&gt; “这么说,这道机关,只有一人能离开,其余两人要留下来拉铜环了。”卓辰皱眉道。&lt;/p&gt; “不,是两人能离开……”楚中天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甩了甩脑袋,靠在石壁上悠悠说道,“第二人只需在松手的瞬间飞身抓住铁索,便能跟着铁索一起上去。”&lt;/p&gt; “留一个人在这里,那怎么行!”易剑臣蹙起眉头来,心情万般复杂,斩钉截铁道,“如果没有解救之法,这道机关就是要求牺牲一个人的话,那我们怎么可以随意牺牲任何一人!我们既然一起来,就要一起出去!”&lt;/p&gt;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楚中天叹道。&lt;/p&gt; 卓辰却是沉默无言,皱着眉头,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lt;/p&gt; “小天,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易剑臣苦笑道。&lt;/p&gt; “若是第二个人抓住铁索,第三个人抓住第二个人的腿,这样是否可行?”卓辰沉声说道。&lt;/p&gt; 易剑臣沉默片刻,摇摇头道:“不可行。卓兄你的方法意味着两人同时松开铜环,而刚刚你我同时松开铜环时你也看到了,石板迅速关闭,就算铁索能撑住,但势必有一人要卡在石板之下。”&lt;/p&gt; 三人陷入沉默,谁也没有说话,毕竟他们都不是自私自利之人,不可能让他人冒着牺牲的危险,把生的机会让给自己。&lt;/p&gt; “不管怎样,你第一个走。”卓辰和楚中天对易剑臣异口同声道。&lt;/p&gt; 易剑臣一怔,而后有些震动,条件反射说道:“不行,那你们怎么办!”&lt;/p&gt; “你是不是傻,你是试剑山庄的少庄主,是游龙谷的少主人,是守护龙渊剑的人,不管怎样,你都应该第一个出去,因为没有你,我们谁都找不到龙渊剑。”楚中天嫌弃地笑道。&lt;/p&gt; 易剑臣眼眶有些发红,良心上根本过不去,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我怎能……”&lt;/p&gt; 话为说完,便被卓辰打断,“易兄,这不是自私,是以大局为重,你无须自责。”&lt;/p&gt; 易剑臣眼波一动,却仍是两难。&lt;/p&gt; “我留下,你们走!”楚中天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深呼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我的功夫不及你们,后面还会有很多艰险,你们两个出去,更有胜算。”&lt;/p&gt; “你说什么傻话。”易剑臣打断道。&lt;/p&gt; “对了,易剑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最后出不去了,我想拜托你帮我照顾小七。他无父无母,在这天地间,能够依靠的人只有我和老爹了,如果我不在了,他又傻又冲动,我不放心。”楚中天惨然一笑。&lt;/p&gt; “我不答应,”易剑臣先是大吃一惊,然后攥紧了拳头,冷声激将道,“要照顾他,你自己好好活下去照顾,你若是敢死,我不会帮你照看他的,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lt;/p&gt; 楚中天明白易剑臣的激将法,因此也并未动怒,而是沉默着。&lt;/p&gt; “留在这里的人,不一定会死,你俩不至于上演生死离别吧。”卓辰笑道。&lt;/p&gt; 易剑臣和楚中天回过神来,怔怔看着卓辰。&lt;/p&gt; “易兄,若你愿意留下来,而我和楚兄上去寻剑,然后想办法救你出来,你信不信我们。”卓辰问道。&lt;/p&gt; 楚中天大吃一惊,这卓辰方才还说要易剑臣先上去的,怎么转眼间就变卦了,成了易剑臣留下来了。他此刻如此不客气,急切地要上去寻剑,他不免心生疑虑,毕竟卓辰从出现,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物,究竟有何动机,他们也不得而知。就算他自己留下来,也不能让易剑臣这个正主留下来等死啊!&lt;/p&gt; 楚中天刚想出言阻止,易剑臣却忽然笑了,对卓辰坚定地点点头,说道:“这样再好不过了,我相信你们,等你们回来。”&lt;/p&gt; 卓辰眼底有看不清的情绪,问道:“我来历不明,出现巧合,是敌是友亦不可知,你凭什么相信我?你怎知,我对龙渊剑没有图谋?”&lt;/p&gt; 楚中天更加大吃一惊,这家伙到底在卖什么关子,竟然把大家怀疑却难以开口询问的问题一并自己抖了出来。&lt;/p&gt; 易剑臣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爽朗一笑:“卓兄如此坦诚,必定是性情中人。我不知你是何身份,也不知你是敌是友,更不知你对龙渊剑有无图谋,但我只知道,你是个好人。是个,值得我用命信赖的好人。”&lt;/p&gt; 卓辰目光一动,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轻笑出声,“好一个用命信赖!我卓辰果然没有看错人。易剑臣,楚中天,你们两个先走,什么都不用说,我留下来,等你们,不接受反驳。”&lt;/p&gt; 易剑臣和楚中天再次被震惊到,一时之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lt;/p&gt; “为什么?”易剑臣有些失神。&lt;/p&gt; “因为,我也相信你。”卓辰胸有成竹地一笑,然后便转身抓住铜环,开始往外拉去。&lt;/p&gt; 楚中天见状,也会意,伸出右手抓住铜环的另一边,也运功奋力向外拉去。&lt;/p&gt; 铜环再次被拉出,头顶石板打开,铁索再次坠落下来。&lt;/p&gt; 见到易剑臣还杵在原地,卓辰骂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优柔寡断!我们坚持不了多久!”&lt;/p&gt; 易剑臣忍住鼻尖的酸意,对卓辰和楚中天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迅速攀住铁索,敏捷迅速地向上攀爬,身形极快,转眼间已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lt;/p&gt; “你怎么还不走?”卓辰对楚中天吃力地说道。&lt;/p&gt; “我……”楚中天此刻已经被卓辰的大义深深震撼,不禁有些惭愧之前对他的怀疑和猜测,一时之间竟然觉得自己无比渺小,竟无勇气率先逃生。&lt;/p&gt; “怎么,怕我寂寞想陪我一起待着?别忘了,薛靖七还在等你。”卓辰一笑。&lt;/p&gt; 一听到薛靖七三个字,楚中天的心瞬间柔软,她永远都是他的软肋。&lt;/p&gt; “保重,等我们!”楚中天对卓辰一笑,然后飞身抓住铁索的底端。&lt;/p&gt; 铜环迅速相离缩回,卓辰用尽全身力气拉住铜环,减慢它缩回的速度,而楚中天迅速攀着铁索像猴子一般往上窜去,在石板合拢的前一瞬,被易剑臣伸手猛的一拽,终于堪堪在石板合上前瘫软在地,成功地逃了出去。&lt;/p&gt; 卓辰看着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又好笑又好气地捡起地上的火折子,使劲吹了吹,笑道:“还算有点良心,给我留了个火折子。”&lt;/p&gt; 卓辰苦笑一声,想起方才易剑臣对他的无条件信任,不禁觉得有些造化弄人。&lt;/p&gt; 如果不是宿命之敌,他倒是真的挺想认下他这个兄弟的。&lt;/p&gt; 可惜,他们之间,将来必有一战。&lt;/p&gt;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八十五章 莹莹玉坠破谜题 “哎,又是熟悉的黑暗,又是熟悉的残酷。”楚中天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想起方才的惊险和残酷的抉择,越来越觉得这黑暗能够吃人,每一道机关,都在吃人。&lt;/p&gt; 忽然,旁边竟然有了一丝光明,楚中天惊诧地转头一看,易剑臣竟然又从怀中淡定地掏出一个火折子,打开盖子吹着了火焰,在四周照着。&lt;/p&gt; 加上现在这个,竟然是第三个火折子了!&lt;/p&gt; 楚中天猛地扑过去,想要扒开易剑臣的衣襟,看看里面到底还藏着多少个火折子。易剑臣却是被吓了一跳,抓住楚中天的“咸猪手”,急忙后退一步,不解问道:“你干嘛!”&lt;/p&gt; 楚中天一挑眉毛,将自己的手从易剑臣的手中抽出,叉着腰,嫌弃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我只是好奇,你这衣服里究竟放了多少火折子,这一路你就跟变戏法似的,怀中似乎有取之不尽的火折子,所以就想一探究竟咯。”&lt;/p&gt; “……”易剑臣后怕地看了楚中天两眼,悠悠说道,“没了,这是最后一个。”&lt;/p&gt; 楚中天点点头。&lt;/p&gt; “你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个性,和靖七很像啊。”易剑臣若有所思感叹道。&lt;/p&gt; “……?!”楚中天吃了一惊,“怎么,小七也一言不合扒过你衣服?”&lt;/p&gt; 易剑臣汗颜片刻,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能扯到扒衣服上,僵硬地说道:“当然没。”&lt;/p&gt; 楚中天松了一口气。&lt;/p&gt; “不过是我要扒他衣服为他查看伤势,他反应激烈,宁死不从。”易剑臣顿了顿又补上一句。&lt;/p&gt; 楚中天却在一瞬间震惊地脑袋嗡嗡作响,盯着易剑臣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血气上涌,“你说什么?!你竟然扒他衣服!”&lt;/p&gt; 易剑臣看到楚中天过于激烈的反应和诡异的神情,身子不禁一抖,“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可没有龙阳之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是怕他除了胳膊以外还有别的伤,出于担心才……”易剑臣见到楚中天默然的神情,一挑眉,奇怪地问道,“怎么每次提到靖七,你都反应这么激烈,你们俩该不会是……”&lt;/p&gt; “……”楚中天忍住一口老血,果然这种尴尬的问题一旦引起注意,就会转变成他是否为断袖的问题,为了他和小七的名节,还是明智地选择转移话题为好,“没什么!话说,你为什么会带这么多火折子啊,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样子。”&lt;/p&gt; 见到楚中天转移话题,易剑臣眼睛一眯,也没有多想,毕竟他也没有对别人的私事刨根问底的习惯,于是正经答道:“确实,这种机关暗道,我还真不是第一次来。大概是七年前,我和书言被打落摘星崖,阴差阳错掉入书剑门的禁地里,也一起闯过道道关卡,我们都差点死在里面……目前游龙谷的这机关暗道,和书剑禁地的相比,还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lt;/p&gt; 楚中天闻言点点头,难怪易剑臣一直都是那么的从容淡定,而且连照明的家伙都准备地这么齐全,果然经历过的就是不一样。&lt;/p&gt; 书言?怎么这个名字听起来这么耳熟……楚中天皱着眉头使劲想了想,忽然想起是在司徒家书剑门到访的那一夜,那个杨掌门提起的,他已经过世的女儿。&lt;/p&gt; “你说的那个书言,是不是……”楚中天欲言又止,好奇心的支配下,却又觉得这种话不该问出口,再次提起他人的伤心事。&lt;/p&gt; 出乎楚中天意料的是,易剑臣却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只是顿了顿,苦笑一声,说道:“是师父的女儿,不过她已经不在了。”&lt;/p&gt; 楚中天有些愧疚,尴尬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笑道:“对不起啊……我不该问的。”&lt;/p&gt;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易剑臣哑然失笑。&lt;/p&gt; “你和她,一定感情不一般吧。”楚中天感慨道。既然他们二人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那感情绝非一般,正如经历了这次,在心底深处,他觉得和易剑臣还有卓辰的关系已经不一般了。&lt;/p&gt; 易剑臣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又笑了笑,眼中有宠溺,也有伤痛。“小天,告诉你一个秘密吧。”&lt;/p&gt; 楚中天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他一直很好奇平时一本正经的易剑臣究竟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lt;/p&gt; “书言她,是我此生最爱的人……除非她没死,否则,我今生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易剑臣的眸中是说不出的温柔,还有坚定。&lt;/p&gt; 楚中天却被深深震撼到了,一时之间竟然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才大着舌头说道:“能让你如此痴情,她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吧……可是老兄我觉得,如果她真的已经不在了,你就应该走出来,放在心中永远地怀念就好,何苦要孤独终生呢?你看你长得这么好,还文武双全,孤独终老太可惜了吧……换做是我,我一定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lt;/p&gt; 易剑臣神情复杂地看了楚中天一眼,无奈地苦笑道:“说的倒是轻巧,完全放下一个人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曾经沧海难为水,我相信如果你是我,你也不会再喜欢上别人的。”易剑臣说罢,自顾自摇摇头,就着火折子的光亮,循着石阶走去,找下一个出口。&lt;/p&gt; “喂!我才没有你那么木头脑袋呢!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想不开啊我!”楚中天赶紧追上易剑臣,一边喋喋不休。&lt;/p&gt; 易剑臣和楚中天一前一后在微弱的光亮中摸索着路,时而密道急转而下,时而又一路上行,有的修建有陡峭的石阶,有的却是纯石洞,有的是正八经的人走的路,有的却需要用铁索荡到对面去,楚中天不禁怀疑造这地方的人莫不是老鼠精,真的是到处打洞的即视感。&lt;/p&gt; 两人倒是紧张地戒备了一路,生怕再遇到什么棘手的机关暗器之类,但一路却顺利的很,什么都没有遇到,不禁让人生疑。&lt;/p&gt; “这一定是假象,龙渊剑怎么可能没有重重机关守护呢,从进来到现在,只有方才那一道机关。”易剑臣不解道。&lt;/p&gt; “你会不会想太多呀,”楚中天瘪瘪嘴道,“而且如果真的有好多重机关,每重机关都需要留下一个人的话,咱们可就剩了两个人,绝对经不起折腾了。”&lt;/p&gt; “……有道理。”易剑臣心里一汗,傻笑着,面不改色地继续走着。&lt;/p&gt;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走过一处长长的断崖,终于来到了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但马上他们便要陷入更深的迷茫中。&lt;/p&gt; 易剑臣在前面走了一圈,用火折子一探,数了数,前面竟然有六个岔路口。龙渊剑一定在其中一个,而剩下的五个,估计是死路,搞不好,还是能要人命的死路。就算分开行动,他们也没有一个一个试的机会,易剑臣摇了摇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lt;/p&gt; “我们一个一个试?”楚中天吹了个口哨。&lt;/p&gt; “可以,”易剑臣抱着双臂答道,“如果你不怕死的话。”&lt;/p&gt; “……”楚中天差点被噎到,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没这么夸张吧,选错了一定会死吗?”&lt;/p&gt; 易剑臣并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在地上找了六块小石子,走到每个岔路口处,卯足了劲儿将石子向深不可测的暗道里射去,接连试完了六个,都得到了一样的回响,并没有激发任何机关,所以不走进去,是无法得知每条暗道的尽头究竟是什么了。&lt;/p&gt; “通常,生门只有一个。”易剑臣无奈地一耸肩膀。&lt;/p&gt; “那怎么办啊……”楚中天垂头丧气地开始蹲在地上画圈圈,毕竟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也不敢一个一个试了。&lt;/p&gt; “从跳下无底洞后,就再也没有见到那三个杀手,不知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易剑臣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开始担心起来。&lt;/p&gt; “会不会他们先我们一步,已经进了这岔路口?”楚中天摸着下巴寻思道。&lt;/p&gt; “不会,”易剑臣笃定地摇摇头,“以他们的作风,绝对不会率先冒险,一定会等我们找到正确的路,然后悄悄尾随。”&lt;/p&gt; 楚中天闻言有些紧张,急忙向后面走过的路放眼望去,生怕他们已经悄悄跟上了。&lt;/p&gt; 易剑臣定定地看着这六个猜不透的岔路,无论如何冥思苦想都想不出对策,于是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就算是明知山有虎,他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偏向虎山行。于是趁楚中天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凭直觉选中了一个岔道,一步步向里面走去。&lt;/p&gt; “!”楚中天转过身来,却发现易剑臣竟然从视野中消失,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大喊道,“易剑臣你去哪儿了!你别吓我啊!”&lt;/p&gt; 在黑暗中走了能有十几步的易剑臣,忽然发现自己的腰间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右手在腰间摸了摸,摸出来竟然是那块墨色玉坠,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块玉坠上一次发出光芒,是书言坠崖,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lt;/p&gt; 难道跟书言有关……难道书言没有死,她就在附近?!&lt;/p&gt; 易剑臣的心神忽然大乱,眼眶也瞬间红了起来,但很快,理智就将他拉了回来。使劲甩甩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乱了分寸,易剑臣盯着手中的玉坠,忽然明白了什么,合起手掌将玉坠紧紧握在手心,然后转身离开,退了出去。&lt;/p&gt;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玉坠不仅跟书言有关,还跟七星龙渊剑有关。这玉坠一定跟龙渊剑有感应的,如果他挨个岔路都试一下,根据玉坠的反应,就能分辨出正确的那条路。&lt;/p&gt; 楚中天见到易剑臣从一条岔路中出来,不由得大吃一惊,看到他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也松了一口气,刚想问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结果易剑臣根本没有理会他,又径自走进了另一条岔路。&lt;/p&gt; “喂易剑臣你!”楚中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嚷嚷着就要跟过去。&lt;/p&gt; “你站那儿别动,等我就好。”易剑臣的声音从一条岔路中传出来,还有悠悠的回音,让楚中天无奈地点点头,停住脚步。&lt;/p&gt; 易剑臣连续试了五条岔路,玉坠的反应都是一样的,都是闪烁了一下光芒,然后便恢复正常。看着最后一条岔路,易剑臣嘴角一扬,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走了进去。&lt;/p&gt; 玉坠果然有了不同的反应,光芒四射,长久不灭,而岔路的尽头似乎也透出一丝光芒,与玉坠遥相呼应。&lt;/p&gt; 龙渊剑,终于找到你了。&lt;/p&gt; “小天,进来!”易剑臣激动地朝外面唤道。&lt;/p&gt; 楚中天风一般地冲到易剑臣跟前,“怎么!找到了?”&lt;/p&gt; “没错,就是这条路,龙渊剑就在里面。”易剑臣笑道。&lt;/p&gt; “神了,你是怎么找出来的?”楚中天只道易剑臣挨个岔路进进出出,却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lt;/p&gt; “这个东西,它与龙渊剑有感应。”易剑臣摊开手掌,把那枚墨色玉坠给楚中天看。&lt;/p&gt; 楚中天凝神一看,却觉得有些眼熟,仔细回忆,忽然想起薛靖七有一个白色的玉坠,和易剑臣这个除了颜色不同外,其他一般无二,不由得大为震惊。&lt;/p&gt; “这怎么可能……”楚中天情不自禁喃喃出声。&lt;/p&gt; “怎么了?”易剑臣将玉坠重新放回腰间,看着楚中天不解地问道。&lt;/p&gt; “没,没什么。”楚中天打了个呵呵,灿烂地一笑,迅速遮掩了过去。&lt;/p&gt; “那我们快走吧,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卓辰还等着我们。”易剑臣对楚中天一点头,就往暗道的深处走去。&lt;/p&gt; 楚中天却还有些恍惚,最近有一些线索和碎片似乎在渐渐拼合,同样是六年前,同样的玉坠,同样的剑法招式,以及小七对易剑臣莫名的好感,他不禁开始怀疑,小七是否就是,世人皆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杨书言。&lt;/p&gt; 不会这么巧吧。&lt;/p&gt; 楚中天径自摇了摇头,跟上了易剑臣。&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八十六章 剑魄苏醒显神威 黑暗而又寂静的密道深处,除了易剑臣手中的火折子上火苗被微风晃动发出的噗噗声,便是两人轻缓而又格外明显的脚步声,虽然并不在一个节拍上,但听觉敏锐的易剑臣却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总觉得有第三者的脚步似有似无地混在其中。&lt;/p&gt; 于是,他忽然停下脚步,火星迸溅,噼啪一声,耳朵在捕捉着其余的声音。谁知,脚步声还未听得真切,走在后面的楚中天,因为还在胡思乱想着薛靖七和杨书言的联系,压根没有注意到易剑臣忽然停住的脚步,于是便猝不及防撞上了易剑臣,差点来了一个背后式拥抱。&lt;/p&gt; 这一撞之下,把易剑臣吓了一跳,而他一直在留意的声响,也被掩盖过去,迅速归于沉寂。&lt;/p&gt; “……”易剑臣转身奇怪地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楚中天,用眼神在质问他的行为。&lt;/p&gt; 楚中天此刻也回过神来,但同样对易剑臣投去疑惑的目光,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停下来,害得他猝不及防撞上去。&lt;/p&gt; 易剑臣无奈地叹息一声,转身继续前行,楚中天却更加不明白了,一边追上去一边问道:“喂,你小子怎么了,神秘兮兮的。”&lt;/p&gt; 易剑臣瞥了楚中天一眼,而后继续目不斜视地举着火折子往前走去,过了许久才叹道:“果然还是靖七和我的默契多一些。”&lt;/p&gt; 闻言又想炸毛的楚中天,此刻强迫自己深呼吸调整心情,冷静下来,喝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易剑臣这小子真的是莫名其妙的,忽然停下来,又默默看着他不说话,然后又不理会他的疑问继续走,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扯到了默契,还扯到了小七。&lt;/p&gt; 不过这句话真的蛮让他郁闷的,他和小七一起生活了六年,而易剑臣和小七认识才不过六天,他和小七经常因为误会闹得啼笑皆非,而易剑臣和小七却能处处默契,这真的非常非常不对劲啊!&lt;/p&gt; 小七该不会真的是易剑臣心心念念的杨书言吧。&lt;/p&gt; 楚中天眯起双眼,捂着自己的心口,鼓起腮帮子,神情悲愤。不行,就算她是,也不能是!小七是他的,谁都不能伤害,更不能抢走!&lt;/p&gt; “小天,你身体不舒服?”易剑臣楞楞地看着楚中天复杂的神情,不放心地问道。&lt;/p&gt; 哼,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理你。&lt;/p&gt; 楚中天气鼓鼓地选择无视易剑臣。&lt;/p&gt; “有人在跟踪我们。”易剑臣无奈地坦白道。&lt;/p&gt; “什么?!”楚中天后知后觉地大吃一惊,立马严肃起来,神色戒备地往后看了看,然后风一般地掉头跑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奇怪道,“后面没有人啊。”&lt;/p&gt; “是巽。”易剑臣顿了顿说道。&lt;/p&gt; “我去,你不仅能察觉出后面有人,还能察觉出那个人的身份?!”楚中天看着易剑臣那副淡定自如、高深莫测的样子,真想扑通一声跪下来。&lt;/p&gt; “靖七说过,巽是八大杀手中的风,想必轻身功夫和隐身藏匿是绝技,其他杀手的脚步,都没有他那么轻。而且从脚步声来看,也只有一人无疑,估计离震二人和卓兄一样,困在那里了。”&lt;/p&gt; 楚中天闻言更是一脸震惊和钦佩,默默无言地对易剑臣竖了一个大拇指,而后转过身朝着后面大喊:“后面那个龟孙子!我们已经发现你了!有种就出来与我们决一死战!偷偷摸摸跟踪人算什么好汉!”&lt;/p&gt; 楚中天的声音在密道中被放大几倍,并且循环回荡,听起来倒有些喜感,也让易剑臣又好笑又好气。&lt;/p&gt; “他不可能出来的,在我们未找到龙渊剑之前,他是不会贸然现身与我们以一敌二的。更何况,杀手本就不是什么好汉,不然怎会做些黑暗中的勾当,我们还是走我们自己的吧。”易剑臣说着,右手一把抓过楚中天的后衣领,向后拖走。&lt;/p&gt; “喂喂喂,放开我,你怎么和小七一样,喜欢揪人家后领啊!”楚中天被拖得倒退着走差点绊倒,一边挣扎着一边喋喋不休。&lt;/p&gt; “因为我觉得这样走比较快。”易剑臣看楚中天一直不在状态,还是强行拖走比较省时间。&lt;/p&gt; “……”此时的易剑臣,让楚中天欲哭无泪。&lt;/p&gt; 易剑臣和楚中天两人走远后,巽从黑暗中走出,眼底的神色看不真切,嘴边却勾起一丝奇怪的笑容。&lt;/p&gt; 两人走到岔路的尽头时,却发现没有路了,竟然是条死路,挡在面前的只有一面其貌不扬的石壁。&lt;/p&gt; 易剑臣和楚中天面面相觑,后者将耳朵贴在石壁上,用手敲了敲石壁,直起身来对前者点点头,说道:“不是实心,前面确实还有路,更确切的说,这应该算是一道,门?”&lt;/p&gt; 易剑臣微微颔首,开始在石门上全面摸索过去,果不其然,在一个隐秘的位置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凹坑,于是急忙俯下身来查看,只见那个凹坑呈不规则状,不知是否为开启这道石门的机关线索。&lt;/p&gt; 楚中天也俯下身来瞅着这个凹坑,眨眨眼睛道:“这个形状很眼熟,不是你那个玉坠吗?”&lt;/p&gt; 易剑臣一笑,“记性不错啊。”说罢将腰间的玉坠再次取了出来,比对着凹坑的形状,然后放了进去,不大不小,不偏不倚,果然是量身定做。&lt;/p&gt; 墨色玉坠再次放出光芒,石门的缝隙也忽然光芒四射,然后整个密道都在隆隆作响,震颤不已,而石门也在缓慢的移动,向一侧的山壁中隐去。&lt;/p&gt; “哇——你这玉坠真是个好东西啊!哪儿来的啊!”楚中天情不自禁地赞叹道,这玉坠就仿佛藏剑之处的钥匙,有了它,完全能过关斩将,顺利地找到龙渊剑。&lt;/p&gt; 石门终于完全打开,只见里面是个四四方方的石室,而中央则有一方石台,上面放着一个布满灰尘似乎尘封已久的剑匣,但剑匣的缝隙中正射出金色的光芒,整个石室亮如白昼。&lt;/p&gt; “龙渊剑!”楚中天激动不已,说着就冲进了石室。&lt;/p&gt; “小天你等等!”易剑臣看着这石室的构造,和书剑禁地最后一道关卡一模一样,想起当年被飞龙剑气差点要了命,不由得紧张起来,想要阻止楚中天贸然冲进石室。易剑臣闪身进去,忽然又想起了重要的事情,转身伸手一扯那拴住玉坠的绳子,将玉坠给收了回来。&lt;/p&gt; 谁知,玉坠一离开石门,脚下又再次剧烈抖动了起来,石门正以方才好几倍的速度迅速关闭,而此刻一个黑影利落的侧翻冲进了石室中,下一瞬石门闭合。&lt;/p&gt; 易剑臣迅速反手拔剑,迅捷地斩向黑影,而黑影则从腰间拔出两把短剑,轻松地一架,架住了易剑臣的长剑。易剑臣定睛一看,果然是巽。&lt;/p&gt; 楚中天此刻也抽出腰间的剑,封住了巽的退路,笑道:“竟然真的只有你一个。”&lt;/p&gt; 巽并不知晓为何易剑臣三人能够逃出两人,此刻也没有答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易楚两人。&lt;/p&gt; 三人都没有下一步动作,但杀气已经将空气冻结。&lt;/p&gt; 握住剑柄的手指忽的一颤,三人同时动了身形!却不是厮杀,而是同时飞身奔向中央石台上的剑匣,似乎是要看谁的速度更快,最先拿到龙渊剑。&lt;/p&gt; 楚中天最先到达石台旁,迅速伸手抓向剑匣,然而巽的短剑此刻也到达,寒光一闪,短剑狠狠往下一插,楚中天迅速收手,而短剑是何等锋利,锋刃竟然插入了石台之中,看到这一幕的楚中天此刻不禁有些后怕,慢一点自己的手就没了。&lt;/p&gt; 巽右手迅速探向剑匣,然而易剑臣左手剑鞘迅速挡在巽右手的下方,竟硬生生将其架住,无法再向下一毫,巽左手短剑迅速换到右手,向易剑臣攻去,而后者右手长剑也将其招架住。&lt;/p&gt; 楚中天趁着易剑臣缠住巽的工夫,成功抓到了剑匣,来不及过多的思虑,便紧张地将剑匣打开,顿时,光芒万丈,楚中天被晃得下意识闭上眼睛,还未来得及一睹真容,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气浪将自己震得后退数步,后背狠狠撞上了冰冷的石壁,差点没站得住。同时,易剑臣和巽两人也被气浪震得后退,但目光却都瞄准了看不见真容的龙渊剑。&lt;/p&gt; 三人顿了顿,便想开始第二轮的争夺,然而易剑臣此时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腰间的玉坠再次亮了起来,也没有料到,龙渊剑魄此刻便在太极石的召唤下,苏醒了。&lt;/p&gt; 忽然龙渊剑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气势非凡,震得整个石室都剧烈晃动了起来,同时金光化作万千飞剑,铺天盖地地向三人席卷而来。&lt;/p&gt; “又是这家伙!”易剑臣心一沉,迅速挥剑防御。&lt;/p&gt; 然而巽和楚中天又何曾见过此等阵仗,后知后觉地迅速挥剑闪躲防御,却震惊地发现这些飞剑竟然虚空无形,寻常的刀剑竟然如同砍向空气,根本奈何不得,而这些飞剑却又锋利无比,所至之处均见血,很快,两人已经伤痕累累,鲜血飞溅。&lt;/p&gt; “这是什么东西!”楚中天一个仰身堪堪躲过划过面庞的金色飞剑,气喘吁吁地问道。&lt;/p&gt; 易剑臣将剑气渡于剑上,一个箭步冲到楚中天的前面,织出密密的剑气之幕,为楚中天挡住片刻的飞剑,让他有喘息之机,方才沉声道:“这是飞龙剑气,伤人于无形,寻常刀剑无法抗衡,你有没有剑气,或者内功也行,只有化无形为有形,才能抵挡住这些东西。”&lt;/p&gt; 楚中天咬牙忍着右臂的伤痛,殷红的鲜血顺着护腕流出来,染红了追风剑的剑柄,手指再次攥紧,对易剑臣点点头。&lt;/p&gt; “坚持住,让我来。”易剑臣扭头看到楚中天已经血迹斑驳的衣衫,心下一沉,他伤了右手,恐怕撑不了多久,自己必须速战速决,于是对楚中天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话,便撤掉剑幕,在飞剑中艰难地闪躲,然后气沉丹田,最大限度地催动体内的飞龙剑气,一声大喝,竟有一条金色的飞龙从体内窜出,一声龙吟。&lt;/p&gt; 而与此同时,万千飞剑竟然也凝聚成了一模一样的金色飞龙,咆哮着向易剑臣飞来。易剑臣长剑奋力向前劈去,身后的飞龙也迅速扑向对面的飞龙,顿时两道剑气厮杀在一起,两条张牙舞爪的金色飞龙咆哮着相互抗衡,激起滔天气浪,将勉力用内力抗衡的飞剑楚中天和巽两人再次震得猛烈后退,甚至吐出一口鲜血来。&lt;/p&gt; 易剑臣此刻也越来越抵挡不住龙渊剑的剑气,对面的飞龙也将自己的剑气之龙开始逼得有些后退,衣衫已被汗水浸透,手中的长剑也被压地一寸寸下移,白色长靴在地面上一寸寸摩擦,咬碎牙齿,也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lt;/p&gt; “楚中天!你怎么样!”易剑臣吃力地喊道。&lt;/p&gt; “还没死呢,还有一口气儿……”楚中天轻笑出声,仍然不改吊儿郎当的语气,“你小子可一定要赢,不然我和卓辰在地下可不会放过你。”&lt;/p&gt; 易剑臣痛苦地闭上双眼,嘴角却噙着一丝笑,“有你这家伙在,我在地下都不得安宁,我可不敢输,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八十七章 情义使命两难全 随着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长啸,易剑臣释放出体内全部的飞龙剑气,试图战胜龙渊剑的剑气,然而效果并不明显,而他的剑气也近乎枯竭,在后狠狠蹬住地面的那只脚,也再也支撑不住,连连后退,靴底与地面摩擦出令人窒息的声音。&lt;/p&gt; “有什么兄弟我能帮得上的吗!”楚中天见到易剑臣已经撑不了多久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愕然和担心。虽然他自己已经自顾不暇,但易剑臣可是唯一能够扭转局面的人,他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让这小子成功。&lt;/p&gt; 易剑臣艰难地摇了摇头,笑道:“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lt;/p&gt; 楚中天无可奈何地一笑,他确实也帮不上什么,保护好自己确实是对易剑臣最大的帮忙。而后,继续对付那些杀人于无形的飞剑。&lt;/p&gt; 对面的剑气愈发强盛起来,易剑臣震惊地发觉,自己手中的长剑,正在一寸寸裂纹,寻常的钢铁果然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剑气,还是两股。就在这一愣神的片刻,易剑臣的剑气减弱了些许,手中的长剑在龙渊剑气的攻势下迅速加深裂纹,然后从中折断!&lt;/p&gt; 长剑断裂发出的清脆声响也惊到了楚中天,正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长剑丢给易剑臣使,却眼尖地瞥到了易剑臣肩上剑袋口还隐约露出了一把剑的剑柄,不由得微微吃惊,来不及细想易剑臣背两把剑的缘由,只当是火折子一般,有备无患,于是急忙喊道:“你背上不是还有一把剑么!快拔剑啊!”&lt;/p&gt; 此刻正紧握着一柄断剑的易剑臣却坚定地摇头,拒绝拔出杨书言的那把剑。既然寻常的刀剑根本无法吃得消龙渊剑气,他自己的长剑下场已经看到,又怎么会让她最后的遗物重蹈覆辙。&lt;/p&gt; 楚中天一时语塞,还不知道易剑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后者竟然丧心病狂地扔掉了手中的断剑,双臂伸开,竟然放弃了抵抗,想要用血肉之躯来抗衡龙渊剑气。&lt;/p&gt; “你疯了!”楚中天又惊又惧,注意力放在易剑臣身上的片刻,又被飞剑刺伤了几处。&lt;/p&gt; 易剑臣想起了当年在书剑禁地里,最后以退为进,以赴死之心迎接势不可挡的剑气,却安然无恙,甚至还得到了这神秘的剑气。如今他已无方法和力气战胜这坚不可摧的龙渊剑气,只能孤注一掷,再赌一次!&lt;/p&gt; 另一边的巽也大为吃惊,想看易剑臣这小子究竟要做什么。&lt;/p&gt; 不可思议的一幕再次发生了。&lt;/p&gt; 只见易剑臣的剑气之龙散去龙形,化为金色剑气,呼啸着尽数注入了龙渊剑的剑气飞龙中,然后那更加庞大的剑气之龙环绕石室飞了一圈收回所有飞剑之气,震天撼地地迎面冲入易剑臣的体内。&lt;/p&gt; 楚中天已经完全惊呆在原地,金色飞剑也散去,只是目不转睛地死死盯住易剑臣,生怕他有了什么闪失。&lt;/p&gt; 而飞剑消失的下一瞬,巽目光一闪,震惊之余也保持了理智,料到龙渊剑将会为易剑臣所得,于是立马做出了下一步措施。&lt;/p&gt; 巽再次亮出短剑,直扑易剑臣的后心,似乎是要暗中偷袭,欲置他于死地。&lt;/p&gt; 楚中天见状身子一震,只见易剑臣此刻正艰难地承受着体内膨胀无比的龙渊剑气,根本无暇分神,巽这一击若不防御,必中要害。此刻的他,什么都没有想,下意识地提剑向前奔去,想要在巽到达之前替易剑臣挡开这一剑。&lt;/p&gt; 巽的嘴角笑意愈深,楚中天果然没脑子,是个凡事只会意气用事的傻小子,他若真的要偷袭,追魂镖是最好的方法,又岂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去攻击说不定武力大增的易剑臣。&lt;/p&gt; 此刻的易剑臣只觉体内的剑气愈来愈盛,似乎要破体而出,但又很有次序地在奇经八脉中流动,最终归于丹田。他这次,果然赌赢了。&lt;/p&gt; 同时,剑匣中的龙渊剑正缓缓升起,而后似乎有了神识一般,携卷着金色的剑气迅速向易剑臣飞来。&lt;/p&gt; 与此同时,楚中天一剑斩落巽刺向易剑臣后心的短剑,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巽并没有反攻,而是借力顺势闪身到了楚中天的身后,左手疾点他后心大穴,楚中天猝不及防被点中要穴,身子一阵无力,而后巽迅速摸出一颗褐色药丸,强行塞入了他的口中,用力一拍他的穴道,逼得他来不及反应便将药丸吞了下去。&lt;/p&gt; 下一瞬,易剑臣伸手抓住了龙渊剑鞘,剑气激荡,将巽和楚中天两人再次震得退出几步远。而被塞了不明药丸的楚中天此刻完全无力反抗,刚站住脚便被巽从后面用短剑架住了脖颈。&lt;/p&gt; “龟孙子,你给小爷吃了什么东西!”楚中天此刻开始感觉腹部痛如刀绞,冷汗一颗颗滴落,却仍咬着牙语气不佳地骂道。&lt;/p&gt; “小天!”易剑臣转过身来,见到巽不知何时竟然挟持住了楚中天,心下大怒,看到楚中天脸色不佳,听到了他的质问,不由得更是心惊,右手握紧龙渊剑鞘,咬牙看着巽喊道,“放了他!”&lt;/p&gt; “当然是毒药,能要你的小命的毒药,”巽在楚中天耳畔邪笑道,“不然还能是糖豆吗?”&lt;/p&gt; “你想拿我来要挟他给你龙渊剑?”楚中天嗤笑道。&lt;/p&gt; “你这次还不太笨。”巽轻笑。&lt;/p&gt; “无耻小人。”易剑臣内心陷入了挣扎,抓住龙渊剑鞘的手指更加用力,似乎要捏碎它似的。&lt;/p&gt; “那又如何?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又如何?我可不是你这样假惺惺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巽低低笑着。&lt;/p&gt; “你别做梦了。龙渊剑若落到你这种人手中,那江湖岂不是要大乱!易剑臣那小子虽然有时候容易犯糊涂,但还是比我要重大局的多,他怎么可能中你的奸计,拿家族使命和天下人安危做赌注,来换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楚中天剑眉一挑,激将道。&lt;/p&gt; “你不是不相干的人,你是我兄弟!”易剑臣却忽然打断,笃定地说道。&lt;/p&gt; 楚中天一瞬间却是愣住了,内心有些触动,但更多的是愕然,在他心中一直大公无私、冷静睿智、顾全大局的易剑臣,竟然比他还要重感情和冲动。他刚刚那么说完全是为了刺激巽,谁知这傻小子竟然当真了,还暴露了他的软肋,真是让他头痛。不过他也是想错了,一个七年生死不明的姑娘都能让这小子痴情一生,他也是低估了易剑臣的重情重义。&lt;/p&gt; “你以为你有多了解他?他一定,会用龙渊剑来换解药。”巽手中的短剑更加逼近了楚中天的脖颈,剑刃已经割破了肌肤,有鲜血渗出来。&lt;/p&gt; 看到易剑臣无法抉择的痛苦神情,楚中天生怕他真的意气用事把龙渊剑给了巽,于是强忍着剧烈的痛苦,大笑道:“喂!易剑臣!我跟你讲,这家伙唬你呢!什么破毒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口齿留香,真的是糖豆啊,你这蠢蛋可别上当啊!你现在拔出龙渊剑,用剑气攻击他,就能救下我!要不是怕喉咙被割破,我早就挣脱了。”&lt;/p&gt; 易剑臣有些迟疑和迷惑地看着楚中天,但是心细如尘的他注意到了楚中天额头上的冷汗,心知楚中天这样说,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他不要交出龙渊剑。既然楚中天都能如此重情重义,又让他如何能辜负?&lt;/p&gt; 可是父亲和母亲用生命守护的龙渊剑,危及整个天下安危的龙渊剑,就这样交给了杀父仇人的一方,他的良心又如何能安!&lt;/p&gt; 如果牺牲掉楚中天一个人,他可以杀掉巽、震、离,救出卓辰,也能给已故的亲人和天下人都有一个交代。若救了楚中天,贼人会得到觊觎多年的龙渊剑,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而他也很难救出楚中天和卓辰,说不定自己也会葬身此地。&lt;/p&gt; 大义和私情,究竟该如何抉择?&lt;/p&gt; 他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雨夜,那个被师父厉声质问,跪了整整一夜也不愿改变决心的孩子,此刻又将作出何等抉择。&lt;/p&gt; 从利弊上分析,楚中天牺牲,是好的选择。&lt;/p&gt; 但是。&lt;/p&gt; 易剑臣最后认真地看了手中的龙渊剑一眼,嘴角一动,苦涩地笑了笑,为了你,已经牺牲了多少人,他今天,不希望再有人因它而牺牲。&lt;/p&gt; “解药给我,放了他,龙渊剑,给你。”易剑臣淡淡地说道。&lt;/p&gt;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楚中天震惊地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之间连阻止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注视着并无太多神情波动的易剑臣。&lt;/p&gt; 巽嘴角一扬,左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对着易剑臣举起,笑道:“我数到三,一起扔,最为公平。”&lt;/p&gt; “我怎么知道你会松手,而且万一里面并不是解药呢?”易剑臣冷静地问道。&lt;/p&gt;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除此之外,这小子无药可救。”巽掂了掂手中的瓷瓶,底气十足地说道。&lt;/p&gt; “你如果相信他,你就是疯了!”楚中天终于回过神来,还是想极力阻止易剑臣做傻事。&lt;/p&gt; 易剑臣眼波一动,但看到楚中天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由得叹了一声,对巽说道,“好,我信你。”&lt;/p&gt; 巽满意地点点头。&lt;/p&gt; “一。”&lt;/p&gt; “二——”&lt;/p&gt; “三!”&lt;/p&gt; 龙渊剑和瓷瓶同时抛向对方,易剑臣接住瓷瓶,巽如愿以偿拿到了龙渊剑,也放下了架在楚中天颈间的短剑。&lt;/p&gt; 忽然,放置剑匣的石台开始震动,似乎有上升的趋势。巽得意一笑,迅速奔向石台,推掉剑匣,将龙渊剑插入石台中央的缺口之上,石台果然如他所料,开始迅速上升,而上面的山石也凿开了一个出口,原来这便是出口,和书剑禁地的如出一辙。&lt;/p&gt; “不好!”楚中天见状,不顾伤势,想要冲到石台处将巽拉下来,这唯一的出口,怎能让这种人顺利离开呢!&lt;/p&gt; “来不及了!”易剑臣一把拉住正往石柱上攀爬的楚中天,石台的上升速度很快,就算用轻功,也出不去,还有可能被碾成肉泥。&lt;/p&gt; “你小子是不是没睡醒!怎么能用龙渊剑来换我!我可是要被你连累成千古罪人了!”楚中天又生气又内疚,觉得自己成了易剑臣的拖累,但却口不对心地将责任都推到了易剑臣身上。&lt;/p&gt; “因为,龙渊剑还可以再夺回来,但你却只有一条命!”易剑臣揪住楚中天的衣领,一本正经地斥责道。&lt;/p&gt; 楚中天再次愣住,不知道说些什么,能掩饰他此刻的动容。&lt;/p&gt; 出口被封掉后,整座山开始轰然倒塌,石室碎石不停陷落,尘土纷纷落下,易剑臣和楚中天两人就那样沉默无言地站在那里,也没有逃走,也没有躲避。&lt;/p&gt; 估计卓辰也救不出来了。&lt;/p&gt; “把解药吃了。”易剑臣沉默片刻,取出瓷瓶中的药丸,递给楚中天。&lt;/p&gt; 楚中天注视着这颗要人命的解药,心情万般复杂,又想哭,又想笑,一时之间,仿佛已过千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八十八章 风云变色挽狂澜 大地剧烈颤抖起来,游龙谷的群山开始崩塌,天地间风云变色,不久前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却忽然有万顷乌云席卷而来,遮蔽了日光,只在云边镶上一道隐约的金边。&lt;/p&gt; 狂风呼啸,天色昏暗,树木被罩上一层暗暗的墨绿色,风过之处掀起林海波涛万丈。&lt;/p&gt; “怎么忽然就变天了。”薛靖七起身来到门前,抬头仰望着异变的天象,喃喃道。&lt;/p&gt; “神兵出世,天象异变,倒也合理。”穆平笙走到薛靖七身旁,也望着游龙谷的方向,寻思着缓缓说道。&lt;/p&gt; “这么说,他们已经拿到龙渊剑了!”司徒念闻言激动起来。&lt;/p&gt; 楚子钰立在门边负手看着天边游移的大片乌云,却并没有说话,面上看不出神情,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他那微蹙的眉头,却暴露了他的疑惑。&lt;/p&gt; 忽然,薛靖七察觉到颈前的白色玉坠再次发出光芒,虽然在衣领之内,但隔着衣衫仍能隐隐看到那闪烁的荧光。薛靖七一时有些愣神,自从她彻底失忆之后,这玉坠也就成了一件旧物,更确切的说,像纪念物,没有什么作用的纪念物。但今日却频繁地发光,似乎是一直在感应着什么。&lt;/p&gt; 或许是和此前一样,感应到龙渊剑现世吧。&lt;/p&gt; 念及此,不知为何,她的心口却忽然有一阵钝痛,似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沉痛地有些难以呼吸,不像是内伤复发,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lt;/p&gt; 为什么忽然心很疼。&lt;/p&gt; 抬头凝目望着远方看不真切的游龙谷,薛靖七忽然从心头涌起一阵很不好的预感,断言道:“他们出事了。”&lt;/p&gt; “什么?!”穆平笙和司徒念异口同声吃惊道。&lt;/p&gt; “你会不会想多了。”楚子钰顿了顿,问道。&lt;/p&gt; 薛靖七垂下眉眼,迅速思索了一番,毅然决然回到屋里拿起自己的剑,走出屋子,回头对三人叮嘱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保护好自己。”&lt;/p&gt; “我也要去!”司徒念急急说道,脸上满是紧张的神情。&lt;/p&gt; “念儿,危险,你还是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听话。”薛靖七心中的不祥预感非常强烈,她倒不是怕他们跟着去拖后腿,而是真的担心他们的安危,怕最后在游龙谷两败俱伤,同归于尽。&lt;/p&gt; “我们留在这里,没了你的保护,更危险。”楚子钰说道。&lt;/p&gt; 薛靖七一时语塞,其实穆平笙本身也是习武之人,而楚子钰和司徒念的功夫也没有差到哪儿去,只不过先前都受了伤,所以若与人交手,会出于劣势。但目前的情况,她的伤比他们三人都要重,若遇强敌,她也没有把握能保护得了他们。而游龙谷局势未明,她更不敢贸然让他们与她一同涉险,相比之下还是留在山庄里更为周全。但,楚子钰说的话,也提醒了她留下来的责任,若她不在时他们有了闪失,她也无法交代……&lt;/p&gt; “薛少侠,我们和你一起去,多些人,多份照应。与其留在这里苦等,还不知是否会遭遇袭击,还不如与你一同去查看他们四人的情况,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人多力量也大嘛。”穆平笙对薛靖七语重心长地劝说道。&lt;/p&gt; 穆平笙倒是道出了薛靖七心中的担忧,不过说的也有道理,薛靖七最终还是点点头,同意了三人和她一同前去游龙谷。&lt;/p&gt; 唐川柏愕然地看着面前的山势倾倒,却迟迟不见易剑臣三人的身影,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眉头紧皱,喉头一滚,急得团团转。&lt;/p&gt; 忽然,山顶有一人影手持长剑向下纵跃,唐川柏先是一喜,而后又迅速变了脸色,那人并不是易剑臣,而是杀手中的巽。他记得巽的兵刃是两把短剑,而他现在所持的却是一古朴的长剑剑鞘,莫非……是龙渊剑!&lt;/p&gt; 龙渊剑竟然被他们夺到,那易剑臣、楚中天、卓辰他们三个人呢!&lt;/p&gt; 最坏的结局在心头闪过,唐川柏眼中显出悲恸之色,但现下来不及寻找他们三人的下落,只能谨记自己守在外面的使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龙渊剑从贼人手中夺回来!&lt;/p&gt; 眸中水汽与怒火迅速凝聚成杀意,唐川柏长啸一声遥遥对着巽的方向扬手一挥,十余枚飞镖疾速旋转着飞向后者的周身大穴。&lt;/p&gt; 巽拿到龙渊剑后还未来得及好好打量和欣赏,便看到了一直守在外面的唐川柏,也察觉到了他的汹汹攻势。巽不屑地一笑,易剑臣这小子还是蛮有脑子的,估计是料到他会黄雀在后,便又安排了人手守在他的后面。但他有龙渊剑在手,区区一个唐门小子,又算得了什么?&lt;/p&gt; 巽迅速将短剑插回了腰间的短鞘中,左手横过龙渊剑鞘,右手握住剑柄,得意地欲拔出龙渊剑一剑干掉这个唐门的小子。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龙渊剑一拔之下,竟然纹丝未动,巽不由得变了脸色,再次用力拔剑,仍是失败。&lt;/p&gt; 眼看唐川柏飞镖将至,他也来不及再拔出短剑防御,于是索性迅速旋转龙渊剑鞘,企图挡掉这些飞镖。出乎他意料的是,剑鞘所至,竟携带着部分龙渊剑气,掀起金色无形的气浪,将唐川柏来势凶猛的飞镖全部隔空击落在地,十余枚飞镖就像忽然失了气力一般,了无生气地掉落在地。&lt;/p&gt; 巽和唐川柏同时惊得一怔,惊叹龙渊剑未出鞘便有如此威力,那出鞘后还不知会拥有多毁天灭地的威力。一怔之后,便是更激烈的厮杀和争夺。唐川柏这次使出漫天花雨,将全身所有的近百枚暗器尽数发射出来,密密麻麻似雨点般疯狂落向巽。而巽先是运功再次尝试拔剑,然而还是不得,气急叹一声晦气,然后以龙渊剑剑鞘为兵刃,直接冲破漫天暗器的屏障,直直攻向唐川柏。&lt;/p&gt; 所有的暗器接触到龙渊剑鞘周身的剑气后,全部失了威力,软软掉落在地,唐川柏大惊,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幕。巽转眼间便要欺身上前,唐川柏迅速抽出腰间的长剑,狠狠砍向龙渊剑鞘,挥剑格挡。虽然不愿破坏龙渊剑,但这种情况下,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lt;/p&gt; “咔嚓”一声,长剑劈到龙渊剑鞘的一瞬间,竟被震为两截,成为断剑。巽见状更加得意,眼中笑意更深,攻势也愈加猛烈起来。唐川柏用断剑咬牙抵抗,但不过几招,就敌不过龙渊剑的力量,被剑鞘狠狠击中腹部,身子重重摔落在地,还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了,吐出一口鲜血来,想要站起身来却是极为艰难。&lt;/p&gt; “果然是绝世好剑,难怪宗主为了得到这把剑,不惜等了十余年。”巽伸手摩挲着剑鞘上古朴的纹路,哈哈大笑起来,一步步走向唐川柏,想要结果了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让他成为龙渊剑出世后的第一缕亡魂。&lt;/p&gt; 巽手握剑柄,连剑带鞘狠狠向唐川柏劈落,然而却在下一瞬,剑鞘堪堪停在了半空中,竟是遇到了阻碍。巽目光一动,只见死死架住龙渊剑鞘的竟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长剑,而出剑的那人,正是不知何时现身的薛靖七。&lt;/p&gt; 巽再次加大了力道,企图用同样的方法震断薛靖七的长剑。薛靖七微微一蹙眉头,手劲加大,用力一挑,竟然挑开了龙渊剑,逼得巽向后退了一步。&lt;/p&gt; 巽盯着薛靖七分毫未损的长剑,不由得很是惊诧,龙渊剑气竟然伤不了他?!还是说,因为他身上也有那劳什子的剑气,所以剑气对剑气,就没有用了?&lt;/p&gt; 薛靖七挡在唐川柏身前,长剑指向巽,微微侧首对唐川柏问了句:“唐兄,你没事吧。”&lt;/p&gt; 唐川柏捂着腹部艰难地爬起身来,对薛靖七点点头。&lt;/p&gt; “又是你,薛靖七。要不是我昨夜心软,没有一剑杀了你,你还哪里有命站在这里,与我叫板!”巽咬牙切齿道。&lt;/p&gt; 薛靖七并不答话,瞄了眼巽手中所持的剑鞘,淡淡道:“交出龙渊剑,饶你不死。”&lt;/p&gt; “我没听错吧?”巽忽然笑起来,“龙渊剑可是在我手中,为什么你却有底气说出饶我不死这种话?”&lt;/p&gt; 此刻穆平笙等人也赶到了这里,环绕四周也没有看到易剑臣三人,然而杀手也只剩了巽一个人,心中不由得有了猜测,神情也难看起来。&lt;/p&gt; 楚子钰见到巽嚣张跋扈的样子,便气得咬牙切齿,于是在薛靖七动手之前,便贸然一剑劈向并没有拔剑的巽,企图报昨夜的羞辱之仇。薛靖七一惊,还未来得及阻止,楚子钰同唐川柏一样,被龙渊剑气震得摔落在地,犹如以卵击石。&lt;/p&gt; 巽扭头看着楚子钰,眨了眨眼,调笑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孙子。”&lt;/p&gt; 楚子钰脸色变得一阵红一阵白,拳头紧握,恨不得将巽千刀万剐,又恨自己太冲动,在薛靖七面前丢了脸。&lt;/p&gt; “你以为窝囊废过了一夜就不是窝囊废了?龙渊剑可是在我手中,你们所有人,都是不自量力。”巽对楚子钰嗤笑一声,然后伸手指着在场的所有人,一字一句说道。&lt;/p&gt; 穆平笙和司徒念也见识到了龙渊剑气的威力,一时也不敢再次以卵击石,而是对薛靖七投去询问的目光。&lt;/p&gt; “你们先去找易剑臣他们,这家伙交给我。”薛靖七深呼一口气,郑重说道。&lt;/p&gt; “薛兄弟,这家伙好像拔不出龙渊剑来,所以只能用剑鞘来攻击。”唐川柏对薛靖七提醒道。&lt;/p&gt; 巽脸色一变,薛靖七见状,笑了笑,对唐川柏一点头。&lt;/p&gt; 巽和薛靖七同时动了身形,龙渊剑鞘与普通长剑猛烈地交击地在一起,渡有薛靖七七星剑气的长剑威力剧增,竟能与龙渊剑鞘的剑气相抗衡,两人一时陷入僵局,十余招过后,旗鼓相当,有了龙渊剑助力的巽,实力也大增,竟能与薛靖七打成平手,一时之间竟无法制服他夺回龙渊剑。&lt;/p&gt; 穆平笙、司徒念和唐川柏开始四处呼喊这找寻着易剑臣三人的踪迹,楚子钰静静地看着薛靖七和巽交手,最后还是落寞地收回目光,加入了寻人大军中。&lt;/p&gt; “姓薛的,你重伤未愈,再打下去定会死在我手上。小爷今天心情好,如果你识趣,不再争夺龙渊剑,我今天可以饶你不死。”巽轻松挡住薛靖七的一剑,威胁道。&lt;/p&gt; “你应该庆幸我重伤未愈,不然,你早已输了。”薛靖七一剑顺着龙渊剑鞘划过,迅速削向巽的手指,后者迅速换手抓住剑鞘,而此刻薛靖七也左手抓住剑鞘,和巽拼起了力气。&lt;/p&gt; 巽右手迅速从腰间抽出短剑来,割向薛靖七的左手。&lt;/p&gt; 电光火石之间,长剑短剑“铮铮”作响,而两只手掌也拆招数次,龙渊剑却仍夹在中间,不偏不倚。&lt;/p&gt; 不过局势却已经渐渐向薛靖七倒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八十九章 同年同月同日死 碎石尘土纷纷落下,刚别扭地吃下解药后的楚中天,此刻正闪躲着落下的石块,拍着身上的尘土,呛着嗓子心情复杂地对易剑臣说道:“我真的觉得你这回做了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你为了救我,把龙渊剑拱手相让,最后我们还是要死在这里,所以你刚刚所作所为,非但没救得了我,还害死了你自己和卓辰,如果更不幸,外面那些人也要遭殃了。”&lt;/p&gt; “你好些了吗?”易剑臣并没有回答楚中天的话,而是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lt;/p&gt; “哇你这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关心这种事?不管我有没有好一些,最后都要去见阎王,有什么分别吗?”楚中天此刻怀疑易剑臣因为龙渊剑被夺受了刺激导致脑子出了问题,毕竟一直都冷静理智顾全大局的他,此刻却像变了一个人。&lt;/p&gt; “有分别。如果你没有感觉好些,那说明解药是假的,那我所作出的牺牲,就白费了。”易剑臣躲闪着坠落的石块和沙土,查看了下被掀翻在地的剑匣,又到石门前端详着,云淡风轻地回答着楚中天的话。&lt;/p&gt; “如果解药是假的,那你后悔了?!”楚中天急急冲到易剑臣跟前,悲愤地问道。&lt;/p&gt; “哎,后悔也晚了。”易剑臣继续在石门旁触摸和观察着,连看都没看楚中天一眼。&lt;/p&gt; “你,你你你!”楚中天指着易剑臣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家伙怎么能先让他感到无比感动和愧疚,然后又说出这番话让他恼怒呢!&lt;/p&gt; “你现在还有力气和我吵架,看来解药是真的。所以,我可以不必后悔了。”易剑臣站起身来别过头来瞧着楚中天一脸气鼓鼓的样子,轻笑道。&lt;/p&gt; 楚中天见了鬼似的瞪着易剑臣,想了想措辞,还是一叉腰,回敬道:“解药是真的又如何,只不过换个死法罢了。”&lt;/p&gt; “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易剑臣坚定地注视着楚中天说道,平静的目光波澜不惊。&lt;/p&gt; 楚中天先是一愣,而后立马松了一口气,抬手砸了易剑臣肩膀一拳,笑骂道:“你这臭小子真是!找到了出去的方法也不早点说,害得小爷我伤心了好一阵子。”&lt;/p&gt; “我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易剑臣干咳一声打断道。&lt;/p&gt; “……?!”楚中天五雷轰顶,没有找到办法干嘛要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lt;/p&gt; “我相信,勇气和信念,可以创造奇迹。”易剑臣笃定地说出这句话,同时脑海中回忆起当年,杨书言不向命运服输,信心满满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样子。&lt;/p&gt; 楚中天一时又没反应过来,易剑臣的思路他已经完全跟不上了,只能瞪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闷闷说了句:“这话说得……还挺振奋人心的……”&lt;/p&gt; “是书言跟我说的。”易剑臣眉眼间多了一丝暖意,此刻再无痛苦和伤悲,他知道,她一直都在与他并肩作战。&lt;/p&gt; 楚中天悄咪咪滚动喉头,吞了一口唾沫,感叹易剑臣对心爱之人的爱真是到了一定境界。&lt;/p&gt; “碧空剑借我一用。”易剑臣对楚中天伸出手。&lt;/p&gt; 楚中天默默把追风剑递给易剑臣,还追加了句:“记住,它改名了,现在叫追风。”&lt;/p&gt; “……”易剑臣默默接过了追风剑,而后一个起势,一剑劈向石门的一条缝隙,追风剑的锋利加上龙渊剑气的强烈,竟然将石门一剑劈成两半,轰然倒塌在地,而切口平整之极,可见易剑臣此时剑术有多高。&lt;/p&gt; 楚中天顿时傻在了当地,瞠目结舌,只见易剑臣已经奔进了那条岔道,急忙回过神来在后面跟着,一边还喊着:“现在去哪儿啊,你这是在往回走吗?还有,你自己明明有备用的剑,干嘛非要用我的,现在我手无寸铁,还身负重伤,生命是很脆弱的!”&lt;/p&gt; 话音刚落,一块巨石砸落,与楚中天擦身而过,吓得他直接没了声。&lt;/p&gt; “既然脆弱,那就跟紧我,我会保护你的。你的剑锋利,更称手,就先借我一用,不要小气。”易剑臣简单利落地说完,就继续用追风剑劈落障碍物,加速前进,“我们现在要回去找到卓辰,就算逃不出去,我也欠他一条命,要给他一个交代。”&lt;/p&gt; 楚中天无奈地扶着额头,用轻功轻巧地躲着纷纷落下的土石,紧紧跟在易剑臣身后。哎,真是太委屈了,自己明明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却总是保护不了别人,被小七保护完,又被易剑臣这小子保护,真是丢脸啊丢脸啊……&lt;/p&gt; 此时此刻,在外面酣战的薛靖七和巽二人,已经弃了兵刃,空手争夺龙渊剑。&lt;/p&gt; 薛靖七右手一把握住龙渊剑剑柄,尝试拔剑,却发现纹丝不动,这剑竟然连她也无法拔出来。起初她还以为是龙渊剑作为上古神剑,奸邪之人是无法动用龙渊剑祸害苍生的,所以巽才无法拔出剑来,而现在她却迷茫了,无奈,只能先夺回龙渊剑再说,能拔出剑来的,估计只有它选中的传人吧。&lt;/p&gt; “原来连你也无法拔剑,我还以为你比我好到哪儿去呢。”巽一咧嘴角,趁薛靖七愣神之时一个扫堂腿将其绊倒在地,然而后者却在倒地的同时也反身绊住了他,于是两人双双绊倒在地,却都死死握住剑鞘的一端,另一只手继续拆招。&lt;/p&gt; 薛靖七右手肘狠狠击向巽的胸膛,趁他吃痛时再翻转手腕抓住他握剑右手手腕处的软麻穴,想逼他松手。然而巽右手一麻差点剑鞘脱手,左手狠狠抓住薛靖七的左手腕反向一扭,他知道薛靖七此刻的软肋在哪里,如他所料,后者果然一声吃痛,握住剑鞘的力道顿时松了许多,而手腕外缠着的白布也渗出殷红的血迹来,手腕的剑伤果然开裂了。&lt;/p&gt; 然而他却低估了她的忍耐力,左手竟然仍然死死抓住剑鞘,而薛靖七右手化掌为指迅速戳向他的双目,巽猛地一惊迅速右手回挡,中了薛靖七的计。后者已然迅速收手抓住了龙渊剑鞘的另一端猛力拉向自己的一侧,剑鞘被拉到薛靖七的身前,此刻白色玉坠又忽然闪烁起来,然而此刻她却没有注意到。&lt;/p&gt; 巽左手仍然挂在剑鞘尾端,见到薛靖七即将要夺过龙渊剑,一时情急,也不再去抓剑鞘,而是右手一拳打向薛靖七的面门,想要逼她松手,也趁机发泄。&lt;/p&gt; 拳风已至面门,薛靖七一皱眉,此刻若仰首后躲,则势必会松了手上的气力,那龙渊剑之争又要被巽扳回一局,于是咬咬牙只是微微侧首,然后同时右手化为一记手刀,再次狠命砍向巽左手手腕上方的软麻穴。&lt;/p&gt; 下一瞬,巽击中了薛靖七,而薛靖七也击中了巽。&lt;/p&gt; 薛靖七一个侧翻迅速爬起身来,右手紧紧握住龙渊剑,左手抬手擦去嘴角开裂而溢出的鲜血,盯着巽的狼狈模样,一挑眉,嘴角扬起一个弧度。&lt;/p&gt; 穆平笙、唐川柏、司徒念、楚子钰见状,都欣喜起来,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lt;/p&gt; 巽又气又急,手指紧握成拳,迅速从地上抓起短剑来,既然薛靖七也无法拔剑,那他还有机会再抢回来,不是吗。&lt;/p&gt; 尘土撒落,碎石滚落,卓辰静静地看着山石的塌陷,悲哀地叹了一声,看来易剑臣和楚中天出了岔子,怕是要失约了。在石穴里再次转了一圈,实在是找不到脱身之法,于是寻了一处最安全的角落,坐下身来,摇起折扇来。&lt;/p&gt; 这种情况,倒是个检验品格和感情的好时机,他既然选择了相信易剑臣,那便信到底。他有多久没有敢相信过别人了,这次却选择信任杀父仇人之子,他一定是疯了。&lt;/p&gt; 不过,现在这境地,除了相信他,也别无他法。&lt;/p&gt; 整个游龙谷已经塌陷了一半,卓辰所在石穴的顶部也开始裂隙,隆隆作响,似是马上也要塌陷的前兆。忽然一道金光闪过,而后便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巨石坠落在地摔个粉碎,卓辰疑惑地一瞧,易剑臣和楚中天下一瞬跳下来,四肢健全地站在他面前。&lt;/p&gt; 见识到易剑臣一剑的威力,卓辰站起身来,笑道:“原来龙渊剑你取到了。”&lt;/p&gt; 易剑臣闻言尴尬地一笑,欲言又止。&lt;/p&gt; “咳咳……”楚中天清了清嗓子,纠正道,“卓兄被困久了,连眼睛也不好使了。你看清楚,这分明是小爷我的追风剑。”&lt;/p&gt; “……”卓辰身子一僵,“你的追风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而且,龙渊剑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lt;/p&gt; 易剑臣叹息一声,长话短说,对卓辰解释了来龙去脉。&lt;/p&gt; 卓辰幽幽地看着楚中天,幽幽地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咬舌自尽。”&lt;/p&gt; 楚中天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并不理会卓辰的埋怨。&lt;/p&gt; “易兄,既然你已身具龙渊剑气,那能否劈开一条脱身之路来。”卓辰提议道。&lt;/p&gt; 易剑臣摇了摇头,苦笑道:“就算有了龙渊剑气,但也只能劈开一块障碍物,怎么可能劈开一座山。”&lt;/p&gt; “所以我们辛辛苦苦历经千难万险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死也搭个伴儿?”楚中天生无可恋地捂住自己的额头,努力了半天还是没有生路。&lt;/p&gt; “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卓辰却忽然笑了出来。&lt;/p&gt;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易剑臣愣了一下,但迅速会意,苦笑着摇摇头,这一路经历了太多,虽然最后结局以失败而告终,但他也总算做到了,谁也不辜负。就算死,也无太多遗憾了,只是自觉愧对父母恩师,愧对自己的使命。&lt;/p&gt; 看着卓辰和易剑臣此时竟能笑得出来,甚至还要死前结拜为兄弟的样子,楚中天哀嚎一声,“苍天啊——”&lt;/p&gt; “你们听着!我是绝对不会和你们两个家伙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我一定是活到最后的!”楚中天幽怨地看着易剑臣和卓辰二人,无力地反驳道。&lt;/p&gt; 此刻的三人,并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事,会一语成谶。&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九十章 龙渊出鞘七星现 “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一个洞穴!”司徒念遍寻无获,余光却无意中瞄到了一处塌陷了一半却隐约能看到里面为空心的石穴,不由得大为惊喜,似是发现了希望,急忙招呼众人过去。&lt;/p&gt; 穆平笙几人赶过去时,司徒念正踩着乱石堆往上爬,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易剑臣、楚中天、卓辰三人是否就在里面。&lt;/p&gt; 忽然唐川柏皱了皱眉,他竟然闻到了隐隐的硫磺味,于是脸色大变,急急呼唤司徒念:“司徒姑娘快下来!前面危险!困在里面的恐怕不是易剑臣他们!”&lt;/p&gt; 司徒念不解其意,但也停止了继续前进,在犹豫着要不要听唐川柏的话退回来。就在此时,石穴爆发出剧烈的爆炸声,半塌陷的障碍物一时被炸成粉碎,整个石穴无了阻碍,而司徒念也被爆炸的气劲震飞下来,幸好被唐川柏及时接住。&lt;/p&gt; 下一瞬,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那处石穴,包括巽和薛靖七。&lt;/p&gt; 弥漫的沙尘之中,缓步走出的是两个手持短剑的黑影,正是震和离。而刚刚那声爆炸,正是震用雷火弹沿塌陷的缝隙炸开出口。&lt;/p&gt; 薛靖七和唐川柏等人都变了脸色,连震和离都逃了出来,但唯独不见易剑臣三人的身影。而巽看着成功脱身的震和离,嘴角涌起越来越深的笑意,他们有机会翻盘了。&lt;/p&gt; “外面怎么有爆炸声,是唐川柏来救我们了吗!”楚中天的眸中再次燃起了希望。&lt;/p&gt; 易剑臣却皱紧眉头摇了摇头,“是震,他们也逃出去了,靖七他们恐怕要遭殃了。”&lt;/p&gt; 楚中天大惊失色,却不知为什么易剑臣会有此说法,面露疑色。&lt;/p&gt; “唐川柏的猛火油弹早已在炸山时用完了,你忘了吗?所以刚刚的爆炸声,只有一个解释。”卓辰重重叹息一声。&lt;/p&gt; 易剑臣左手紧握成拳,狠狠地一拳砸在石壁上,气恼自己的疏忽。他本以为巽一个人带着龙渊剑逃出去,就算想要伤害外边的人,有靖七在,他也成不了太大的气候,自己也有时间想办法找到出路带着两人逃出去支援。&lt;/p&gt; 然而现在震和离已经逃出去了,三个杀手集齐,还拥有龙渊剑,以靖七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他们离开的,在保护其他人的同时,一定会和他们三人决一死战,誓死夺回龙渊剑。&lt;/p&gt; 可是昨夜他被三人围攻,就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没了命,此刻又怎能抵挡住……&lt;/p&gt; 易剑臣啊易剑臣,你真是可笑,救了里面的兄弟,却害了外面的兄弟。本该属于他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此刻却丢给了靖七,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着外面的人来救,甚至是等死。&lt;/p&gt; “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这里。我们走!没有路也要劈出一条路来!”易剑臣咬紧牙关,提剑几步踏过自上面塌陷下来的巨石块,纵身跃上那个被他先前劈开的缺口,企图再寻出路。&lt;/p&gt; 卓辰和楚中天虽然也忧心忡忡,但看到易剑臣坚定的背影,也相对点了点头,施展轻功跟了上去。&lt;/p&gt; 三人一路过关斩将,在可能有出路的地方都拼命地砍劈,希望能开辟出一条道路来。忽然脚下的地面开始断裂和塌陷,三人极力闪躲,然而最终整个地面全部碎成碎块向下坠落,他们也未能幸免再次下落,向黑暗的更深处坠落,重重落地之后,又被从天而降一同陷落的沙土石块迅速掩埋。&lt;/p&gt; 率先缓过劲来的易剑臣忽然见到一块巨石正向着卓辰的方向砸落,于是猛地扑过身去将其狠狠撞开,而巨石也擦着边狠狠地撞到了易剑臣的后背,追风剑猛力插在地上支撑住半倒的身子,一口鲜血还是没有忍住,顺着嘴角流出来。&lt;/p&gt; “易剑臣!”被困在另一边的楚中天大惊失色,担心易剑臣的安危而自己又自身难保,无法前去查看他的伤势。&lt;/p&gt; 卓辰的心忽的一颤,他没有想到易剑臣会不顾惜性命替他挡掉那块巨石,心底里所有的戒备和算计在此刻被粉碎大半,他忽然开始后悔自己抱着利用易剑臣的心来接近他们,开始觉得自己似乎辜负了什么。&lt;/p&gt; 卓辰惨然一笑,迅速伸指点中易剑臣胸前的大穴,缓解他的内伤,眼底却有看不清的神色,只是道了声,“多谢……”&lt;/p&gt; “我们是好兄弟,谢什么。”易剑臣闷哼一声,却笑出来。&lt;/p&gt; 卓辰顿了顿,然后也释然地点点头。&lt;/p&gt; “小天!你怎么样!”易剑臣转头对楚中天关切道。&lt;/p&gt; “我快死了。”楚中天委屈地说道。&lt;/p&gt; “……”易剑臣哭笑不得,楚中天的话总能在任何情形下调节气氛。&lt;/p&gt; “从我们下落的深度来看,恐怕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地下了。”卓辰沉声说道。&lt;/p&gt; “地下?!”楚中天显然想多了。&lt;/p&gt; 易剑臣将追风剑扔给了楚中天,留给他自己防身,仰头看了看上面遥不可及的缺口,然后叹道:“那找到出路的希望就更渺茫了。”&lt;/p&gt; “不是吧……”楚中天欲哭无泪。&lt;/p&gt; “小七!救命啊啊啊啊——”楚中天使出吃奶的劲儿,声嘶力竭喊道。既然易剑臣这小子已经指望不上了,活下去的希望只能指望还在外面的薛靖七了。虽然她可能听不到,但他还是希望这世间存在奇迹。&lt;/p&gt; 手持龙渊剑做好战斗准备的薛靖七此刻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回头向崩塌的游龙谷望去,只见山体已经倒塌地差不多,基本夷为平地,满眼只剩下了无生气的石头沙土的残骸。&lt;/p&gt; “小天……易剑臣……卓辰……”薛靖七心神俱震,脸上的血色褪尽,身子也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站稳。右手更加握紧了龙渊剑鞘,眼前蒙上了一层水汽,强忍许久的伤痛,此刻也一并火辣辣爆发出来,心再次狠狠揪痛起来,若他们三人不在了,那夺这龙渊剑,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天下苍生吗……&lt;/p&gt; 穆平笙、司徒念、唐川柏也都湿了眼眶,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这一幕。而楚子钰除了惊痛以外,竟然还感到了一丝快感,就像自己不喜欢的人从眼前消失的快感。然而当他自己意识到这一点时,急忙甩了甩头,开始恐惧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那种让自己都觉得无耻的想法。&lt;/p&gt; “乖乖交出龙渊剑,否则让你们全都去给他们三个陪葬!”巽举起短剑,而震和离同时也做出迎战的准备,对于龙渊剑,他们志在必得。&lt;/p&gt; 薛靖七回过头来,左手紧握成拳,手腕伤口开裂溢出的鲜血顺着手掌滴落,右手握紧龙渊剑鞘横在面前,催动着体内全部的剑气,杀气四溢,沉声说道:“想要龙渊剑,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大不了,同归于尽。”&lt;/p&gt; 穆平笙、唐川柏、楚子钰、司徒念全部分列薛靖七两边,拔出剑来,齐齐指向巽、震、离三人,视死如归。&lt;/p&gt; 随着一滴鲜血的砸落,八人同时出击,厮杀在一起。眼见巽的双剑齐齐斩下,薛靖七释放出所有的剑气,以鞘为剑狠狠斩落,龙渊剑鞘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威力,顿时放出了耀眼的光芒,巽的双剑还未碰到剑鞘,便被击飞,而其整个人也向后飞去,重重砸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薛靖七这一击,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唐川柏报了仇。&lt;/p&gt; 震和离也大吃一惊,他们还未见过龙渊剑的威力,此刻一见,不由得深感震撼,于是更加加紧了对其余四人的攻势,企图再次抓住人用来威胁薛靖七。&lt;/p&gt; 颈间的白色玉坠再次发光,而薛靖七手中的龙渊剑鞘也开始剧烈颤动,似乎在感应着什么。薛靖七尽管双手牢牢握住剑鞘,但却完全抑制不住它的嗡鸣和颤动,心中只觉古怪,却也不敢轻易松了手,让易剑臣他们用生命换来的龙渊剑再次失落。&lt;/p&gt; 忽然龙渊剑似乎得到了什么召唤一般,竟产生一股强大的冲力,要挣脱薛靖七的手掌。鬼使神差般,她松了手,只见龙渊剑连剑带鞘冲了出去,一道弧线飞向乱石堆,直直插入了地下,消失在视野中。&lt;/p&gt; 所有人都惊在了原地,不知薛靖七做了什么,龙渊剑竟然自己飞走了,还不知所踪。&lt;/p&gt; 在地下正因找不到头绪而悔恨失落着的易剑臣,忽然发现自己腰间的墨色玉坠竟然再次发出光芒,比之前的哪一次都要更强烈。于是惊得站起身来,心情也莫名紧张起来。&lt;/p&gt; “怎么了?有办法了吗!”楚中天也激动地站起身来,看到了易剑臣手中正在发光的玉坠,他终于看到了希望,因为这一路能寻到龙渊剑,也都是这玉坠的功劳。&lt;/p&gt; 卓辰疑惑地看着两人的反应和那枚玉坠,也默默站起身来。&lt;/p&gt; 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整个地下也开始剧烈震动,三人不明所以地四处打量着。一声龙吟之后,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地下,楚中天和卓辰都情不自禁地抬手遮住了眼睛,而易剑臣则不敢相信地看到光芒中的龙渊剑穿破了层层石土,箭一般向他飞来。&lt;/p&gt; 还未来得及过多思考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地迅速抬手,一把抓住了龙渊剑鞘。&lt;/p&gt; “龙渊剑!”楚中天睁开眼睛,看到易剑臣手中的龙渊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大呼一声。&lt;/p&gt; 卓辰也睁开双眼,怔怔地打量着面前的这把龙渊剑,这把父亲连命都搭进去的上古神剑。&lt;/p&gt; 龙渊剑莫名其妙地失而复得,易剑臣心情复杂地伸手拂过剑鞘上古朴大气的纹路,最后右手放在了剑柄之上,手指渐渐收紧。&lt;/p&gt; 卓辰和楚中天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易剑臣手中的龙渊剑,迫不及待想要一睹名剑真容,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喘。&lt;/p&gt; 易剑臣右手一用力,拔剑出鞘,只见剑身寒光凛凛,却有金光护体,刻有飞龙之纹,封存数十年竟丝毫未锈未染尘土,长剑一指,俯视剑身,竟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盤卧,气势非凡。&lt;/p&gt; 楚中天和卓辰不由得看直了眼,难怪数十年来江湖中人为了夺到七星剑与龙渊剑都争红了眼,这龙渊剑确实不是凡物。龙渊剑都这样令人惊艳,那七星剑岂不是同样令人心驰神往。&lt;/p&gt; 楚中天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追风剑,吞了口唾沫,感叹不仅人外有人,连剑都能剑外有剑。&lt;/p&gt; 易剑臣对楚中天和卓辰一点头,将全身龙渊剑气渡于龙渊剑之上,使出全身之力向头顶坚硬的土石奋力一劈,顿时一声龙啸,金光闪过,剑气所至之处皆为粉末。&lt;/p&gt; 天边厚重的乌云忽然自下而上被一道金光射透,薛靖七见状松了一口气,扬起嘴角,凝神盯着金光之处。众人也都停止了厮杀,怔怔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lt;/p&gt; 随着一声爆炸的巨响,地面上堆成小山的乱石堆忽然被炸成碎石和粉末,只见易剑臣手持龙渊剑从地下飞出,因一时力竭而将龙渊剑向下一插作为支撑,染了鲜血的白衣在风中飘扬,易剑臣由半跪站起直起身来,长剑一抖,仗剑而立,龙渊剑一声嗡鸣,天边风流云散,乌云迅速退去,竟然让天色又变回了正常。&lt;/p&gt; 原来易剑臣正是龙渊剑的传人。&lt;/p&gt; 薛靖七释然一笑,眉眼间尽是笑意,她坚持到现在,果然没有白费,这一场洒遍了鲜血和汗水的战役,终究是胜了。&lt;/p&gt; 巽、震、离都大惊失色,易剑臣非但没死,竟然还是龙渊剑的主人。这龙渊剑好端端的竟然自己飞去找到易剑臣,并把他给救了出来,莫非这是天意,是他们再怎样争夺都无法成功的天意。&lt;/p&gt; 既然龙渊剑已经出鞘,他们三人哪里还是它的对手,还是先赶紧回去禀明宗主,主动领罪吧。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趁其他人都没有注意,想要先行撤退。&lt;/p&gt; 然而注意力一直都在巽身上的楚子钰此刻怎能让他们轻易逃掉,于是大喊一声“有种别逃!”,便要追上去。然而震扔了一颗烟雾弹,消失在楚子钰的视野中,后者愤恨地望着一团迷雾,却终究没有拦得住他们。&lt;/p&gt; 见到大家都平安,易剑臣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注意到薛靖七身上的伤,他心中了然,投去感激和信任的目光。薛靖七对上易剑臣的目光,会意地一笑,做出一个潇洒的不在话下的手势。&lt;/p&gt; “小天呢?他不会……”迟迟没有见到楚中天和卓辰出来,薛靖七不仅有些担心。&lt;/p&gt; 易剑臣苦笑着摇摇头,示意她别担心。&lt;/p&gt; “小七,我在这儿!”只见一只手伸出扳住了边沿,另一只手也伸出抓住了旁边一块石板,然后双臂一用力,楚中天探出脑袋来,满身是血灰头土脸地爬出来。&lt;/p&gt; “哇……这么狼狈,为什么你和他出场形象差这么大。”薛靖七走到楚中天面前蹲下,打趣道,还伸手拿掉了他头上的碎石子和树叶。&lt;/p&gt; “小七你好狠的心……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说话气我……”楚中天咳嗽着拍打这自己身上的尘土,指着自己山上的伤口,对薛靖七撒娇道。&lt;/p&gt;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什么。”薛靖七对楚中天投去“慈爱”的目光。&lt;/p&gt; “你……”楚中天泫然欲泣,却忽然发现薛靖七的嘴边竟然青了一块,嘴角也开裂流血了,忽然整个人都不好了,差点跳起脚来,“你这伤谁打的!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吗!我一定要找他算账!”&lt;/p&gt; “……”薛靖七目瞪口呆地看着楚中天忽然激烈的反应,呆呆地回道,“呃……你先冷静下,楚中天……”&lt;/p&gt; 然而楚中天犹如一只炸了毛的公鸡,根本冷静不下来。要知道他最恨别人打他的脸,更恨别人伤了薛靖七,更更恨别人打了他心爱之人的脸!&lt;/p&gt; 迟迟不见卓辰出来,司徒念开始有些担心,于是过去戳了戳楚中天,委婉地问道:“卓辰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出来。”&lt;/p&gt; 楚中天见状却贼笑起来,然而并没有答话。&lt;/p&gt; 司徒念和楚中天大眼瞪小眼,愣在原地。&lt;/p&gt; “哎,一直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我的心很凉,都不打算出来了。不过现在竟然有人为我担心,我很欣慰。”卓辰不知何时跳了出来,用折扇不紧不慢扇着风,酸溜溜地说道。&lt;/p&gt; “谁,谁担心你啊,你可不要自作多情。”司徒念气得舌头都打了结。&lt;/p&gt; “哎,欲盖弥彰。”卓辰笑道。&lt;/p&gt; “……”司徒念决定拒绝和此人争执,因为她总是莫名其妙输掉。&lt;/p&gt; 易剑臣开心地看着这一幕,正准备将龙渊剑收回鞘中,龙渊剑却忽然射出一道光芒,在上空竟然浮现出一道投影,隐约能看到是黑夜,上面有北斗七星旋转闪烁,而下面是一座山的样子,有些眼熟的山。&lt;/p&gt; 易剑臣还未想出那座山是何山,投影已散去,龙渊剑恢复了平常。沉思着将剑收回鞘中,这一幕却被薛靖七注意到,于是关切地问道,“怎么了?”&lt;/p&gt; 易剑臣沉吟片刻,恍然大悟,激动道:“靖七,刚刚龙渊剑显示出,七星剑的下落!”&lt;/p&gt; 薛靖七闻言一震,所有人都围过来,又是欣喜又是激动,纷纷询问下一把七星剑的下落。要知道,这七星龙渊的下落可是几代人寻其一生都寻不到的。&lt;/p&gt; “在雁荡山。”易剑臣缓缓说道。&lt;/p&gt; 此刻,雁荡山下,有一人正缓缓扶住头戴的斗笠,容貌和神情都隐在了阴影中,看不真切。&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九十一章 日暮归途晚风凉 “爹、娘,孩儿不孝,今日才来拜祭。”&lt;/p&gt; 易剑臣对着后山坟茔前所立墓碑重重磕下三个头,直起身子后双手平举一碗清水,敬道,“孩儿终于不负所托,守住了龙渊剑,今日先以水代酒,敬你们一碗,等孩儿完成任务和使命后,定会买来好酒,归来与你们共饮。”&lt;/p&gt; 说罢,右手持酒碗在坟前拂过,清水浇在泥土中,溅起点点水花,也在他的心湖中溅起了涟漪。&lt;/p&gt; 穆平笙也红着眼眶,释然地一笑,缓缓点点头,也在坟前深深鞠下一躬。&lt;/p&gt; 天色渐晚,易剑臣再三坚持要送穆平笙回去,但还是被坚定而委婉地拒绝。穆平笙表示自己的伤已无大碍,并且他们已经拿到了龙渊剑,还得知了七星剑的下落,保险起见,应该速速启程返回罡气盟,告知楚盟主。而且众人都受了不轻的伤,此刻再遇到袭击恐怕无力对付,还是先回到罡气盟养伤最为稳妥。&lt;/p&gt; 易剑臣最终还是拗不过穆平笙,便只好在此辞别,目送他离开。龙渊剑如今已经与穆叔叔没有干系,他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生命危险了吧。&lt;/p&gt; “不知卓兄有何安排?”易剑臣拍了拍卓辰的肩膀,有些遗憾地问道,毕竟曲终人散,人之常情。&lt;/p&gt; “易兄别忘了,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杀父仇人的线索,并非龙渊剑。既然目前也仍然没有什么头绪,而你我的目标又是一致的,那我就暂且跟在你身边吧,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卓辰笑道。&lt;/p&gt; 易剑臣微微惊讶,笑道:“我们此行就要回罡气盟了,卓兄愿意同路?”&lt;/p&gt; 卓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lt;/p&gt; 司徒念有些头疼,这家伙如果一直跟着易大哥,岂不是以后她和他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想想都觉得可怕。&lt;/p&gt; 似乎是感受到司徒念瞄过来的目光,卓辰一侧首,对上司徒念的目光,微微一笑。&lt;/p&gt; 司徒念身子一僵,急忙收回目光,用手扶住额头。&lt;/p&gt; 伤势最轻的三人骑马和驾车,其余四人坐马车,七人决定马不停蹄赶回罡气盟,至于疗伤就在马车里解决,而傍晚时分路过村镇再出去买点吃食,填填肚子。七星龙渊剑事关重大,不敢在路上耽搁太长时间,一切只能回去再安顿。&lt;/p&gt; 卓辰和楚子钰骑着马,唐川柏坐在马车前驾着车,易剑臣、楚中天、薛靖七、司徒念在马车里坐着,沉默着,隐隐透着一丝诡异。&lt;/p&gt; 司徒念一直目光游移,薛靖七就坐在她的对面,她此刻却不愿抬头将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不知是仍然生着气,还是觉得愧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自己昔日喜欢得要死要活的人。若在往日,见到薛靖七受了伤,她一定是第一个冲上去关心她并帮她疗伤的人,而此刻没有了男女身份的隔阂,她反而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更远了。司徒念侧过头去,将目光瞄向窗外的景色,希望缓解此刻的尴尬。&lt;/p&gt; 心思细腻的薛靖七察觉到司徒念对她的尴尬态度,心中也有些愧疚,也没有主动开口说些什么,扭头见到楚中天右手小臂上剑伤严重,却一直没有上药包扎,于是打开自己的随身包袱,掏出金疮药来,就伸手抓住了楚中天的右手手腕。&lt;/p&gt; 楚中天倒是吓了一跳,不知道薛靖七要做什么,但也没有挣扎,只是眨眨眼睛注视着她。只见薛靖七沉默地解开他的右手护腕,又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衣袖,将狭长的伤口露出来,拿掉瓷瓶的塞子,轻柔缓慢地将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楚中天又是惊讶又是欣喜,虽然上药的时候有点疼,但他心里却像吃了蜜似的甜,想笑,却又怕薛靖七发现,只能抿起嘴死死忍着,一脸滑稽的表情。&lt;/p&gt; 注视着薛靖七认真静谧的侧颜,她冰凉的手指碰触到他炽热的手臂,激起一层细细的战栗,楚中天心跳有些加快,只觉得薛靖七的温度凉凉的,挠的他的心也痒痒的。但是,他越发觉得薛靖七的手凉得有些不正常,于是忍不住打破沉默,小声问了句:“小七,你的手好凉。”&lt;/p&gt; 薛靖七闻言莞尔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撕下布条来给楚中天的伤口包扎。包扎到一半时,忽然有一只温暖的手掌抓住了她的左手,薛靖七手上的动作一滞,吃惊地抬头看去,只见易剑臣笑了笑,关切道:“让我来吧。”&lt;/p&gt; 楚中天和薛靖七同时怔怔地看着易剑臣,易剑臣直接无视两人的目光,接过薛靖七手里的布条,径自给楚中天包扎完毕,然后对薛靖七笑道:“你手腕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也要上药和重新包扎,你先歇着,我给小天包扎。”&lt;/p&gt; 薛靖七心中一动,干笑着缩回了手,给易剑臣腾了地方,然后转过身去自顾自解着护腕,露出里面已经被鲜血染透的白色布条,咬牙想要自己先拆掉布条重新上药,谁知易剑臣的背后就像长了眼睛,此刻又幽幽说道:“让你待着别动,等我给小天包扎完,我帮你换药,你伤的是手,一个人不方便。”&lt;/p&gt; 楚中天闻言半天才缓过神来,一开始以为易剑臣是因为关心他所以才想替小七帮他上药包扎,后来又猛然意识到易剑臣关心的对象根本不是他,而是小七!楚中天恨恨地看着易剑臣,气他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和小七难得的亲密机会,也气自己神经大条,光顾着自己被小七关心穷开心,却没有意识到小七的手之所以那么凉就是因为旧伤复发再次失血,他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却没有做到小七对他所做的那些,不禁觉得痛心疾首。&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我又不是娇气的小姑娘,这点伤我自己还是能应付的,就不用……麻烦你啦。”&lt;/p&gt; 易剑臣闻言却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转过身子来语重心长道:“你这个人啊,总是喜欢逞强。你的伤确实一个人也能够应付,但是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们呀,所以又何必独自撑着。不过当你真的只剩一个人时,那就真的要靠自己撑着了。”易剑臣说完,惊觉自己的语气太过于严肃,于是急忙补上了一个灿烂的笑脸。&lt;/p&gt; “说得太对了!她一直都喜欢自己一个人撑着,从小就这样。”楚中天连声赞同道。&lt;/p&gt; 薛靖七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波澜,她什么都没有说,却忍不住鼻尖突如其来的酸意还有眼前迅速蒙上的水雾,急忙迅速眨了下眼睛,调整自己的状态,以防被发现自己的失态。此刻她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转回身去,她怕把自己的脆弱全部失控地展现出来。&lt;/p&gt; 自从失忆醒来的那一刻,她就决定了一切靠自己撑着,没有谁是天经地义可以让她无条件依靠的,只有父母,然而她连拥有父母的资格都失去了。她总是付出很多,却很少苛求回报,因为只有如此,别人对她好时,她才会心安理得,才会觉得自己没有麻烦、连累、辜负、伤害任何人。&lt;/p&gt; 但在武功高强、坚强乐观、无所畏惧的外表下,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家,也会伤心脆弱,也会孤苦无助,也希望能有让她依靠的肩膀,希望有人能将她拥入怀中,说一句“别怕,你还有我”。&lt;/p&gt; 虽然知道易剑臣只是把她当作好兄弟,所以才会这么说,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她,对易剑臣已经不是简单的那种感情了。他在她心中,已经占据了一处独特而陌生的位置。&lt;/p&gt; 薛靖七沉默片刻,转回身对易剑臣释然地一笑,“你说得对。”&lt;/p&gt; 易剑臣报以温暖的一笑,然后继续给楚中天身上的其他剑伤上药和包扎了。&lt;/p&gt; 听到易剑臣的一番话,司徒念也想了很多,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有意无意地看向正低着头沉思的薛靖七,注意到了她嘴角上的伤还有手腕和胳膊上的伤,不由得有些心疼,想起那夜楚中天对她吼的那些话,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太过小肚鸡肠,根本不知道薛靖七她一个人承受了多少。&lt;/p&gt; 楚中天身上虽然剑伤很多,但所幸伤口都不深,修养一些日子便可无碍,而易剑臣也很快就帮他上药包扎完毕。本来楚中天想抢着帮薛靖七给伤口换药的,但无奈易剑臣已经把话说在了前面,他也不好再争什么,只能酸溜溜地看着易剑臣给她换药。&lt;/p&gt; 易剑臣帮薛靖七拆掉了原来的布条后,露出了狰狞的伤口,不由得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地帮她把伤口周围的血迹和之前的草药都处理掉,然后将金疮药粉均匀地涂抹在上面,痛得薛靖七差点猛地一缩手。&lt;/p&gt; “太险了,这伤口再深一寸,就伤到了筋脉,你的左手就要废掉了。往后的这些日子,直到你伤势完全恢复,你都不准再用左手了。”易剑臣一边缠着新的布条,一边像大夫一样叮嘱道。&lt;/p&gt; 薛靖七吞了一口唾沫,听话地点点头。&lt;/p&gt; 易剑臣见状却笑了出来,“忽然变得这么乖,我有些不适应。”&lt;/p&gt; “……”薛靖七汗颜。&lt;/p&gt; 楚中天酸溜溜道:“我最近一直都不适应……”&lt;/p&gt; “……”薛靖七继续保持僵硬。&lt;/p&gt; 天色已晚,只闻得外面唐川柏“吁——”的一声,马车缓缓停下来,唐川柏转身掀开帘子问道:“我们现在到了一个村镇,我现在下去买点吃的,你们要不要一起?”&lt;/p&gt; “我跟你一起。”司徒念说罢,就钻出了马车,跳了下去。&lt;/p&gt; “我也下去,和你们一起。他们二人伤势较重,就留在马车里休息。”易剑臣对唐川柏说完,就要跟着下去,却忽然被楚中天拉住。&lt;/p&gt; “嘿嘿,你们出去买吃食的工夫,能不能把龙渊剑留下,给兄弟我赏玩赏玩呀。”楚中天亮晶晶的大眼睛盯得易剑臣直起颤栗,嫌弃地瞄了他一眼后,索性把整个剑囊都解了下来扔给了楚中天,然后转身下了马车。&lt;/p&gt; 楚中天兴高采烈接过剑囊来,取出里面的龙渊剑,激动地想要拔剑再次见识下龙渊剑的气势和威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一拔之下竟然没有拔动,楚中天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再次使出吃奶的劲儿拔剑,接过仍然是纹丝未动。&lt;/p&gt; 薛靖七看好戏似的抱着手臂默默地看着楚中天龇牙咧嘴地拔不出剑来,强忍笑意,却不拆穿。&lt;/p&gt; “我右手臂的伤已经这么严重了?!竟然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楚中天一脸惊悚状。&lt;/p&gt; “……”薛靖七干咳了几声,“龙渊剑比较任性,只有它的主人才能拔出来。”&lt;/p&gt; “骗谁呢,哪儿有这么稀奇的事儿。”楚中天不相信,于是仍然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把剑柄给拔出来,然而就算敲打碰撞双手拔剑也是未果。&lt;/p&gt; 薛靖七无奈地摇摇头,目光瞥到了剑囊里的另外一把剑,不由得有些惊奇,问道:“竟然还有一把剑,是他原来的配剑吗?”&lt;/p&gt; 累得气喘吁吁的楚中天放弃了拔剑,对薛靖七答道:“不是,他原来的配剑在寻剑时断掉了,这把剑是他一直都背着的,但是他从来都不用,就算面临生死关头,他也不拔剑,真不知这把剑究竟有何名堂。”&lt;/p&gt; 说着,楚中天立马弯腰将剑囊里的那把剑也抽了出来,打量了半天,觉得制式普通,并不像什么神兵利器,于是右手握住剑柄一拔剑,寒光一闪,只见剑身靠近剑柄处竟然还刻着什么字,定睛一瞧,上面用繁体正楷刻着“杨书言”三个字,不由得愣了神。&lt;/p&gt; 薛靖七也探过脑袋来瞧,看到剑身上刻着的三个字不禁有些不解,但又好像有些熟悉,见到楚中天神情微妙,于是出声问道:“怎么了?”&lt;/p&gt; 楚中天回过神来,注视着薛靖七片刻,见她并没有任何反应,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否定了心中的猜测,然后将剑收回鞘中,笑叹道:“易剑臣这小子真的是个痴情的家伙,连意中人的配剑都要日日背着,还保护得跟宝贝似的,命都快丢了也不拔剑,就怕剑断了。”&lt;/p&gt; 薛靖七却有些吃惊,犹豫了片刻才试探地问道:“你是说,他早已有了意中人……”&lt;/p&gt; 楚中天点点头。&lt;/p&gt; “可是他意中人的剑,为什么不自己带着,而是由他保管?”薛靖七尽量保持言语中不掺杂其他的情感,只是充满好奇地问道。&lt;/p&gt; 楚中天落寞地笑笑,酝酿了片刻,对薛靖七笑道:“这个名字你不觉得熟悉吗,她就是杨牧成前辈多年前去世的独女,也是易剑臣的青梅竹马。就因为如此,我才感叹他的痴情嘛……人都已经不在了,他还走不出来,还信誓旦旦说此生不再喜欢其他的姑娘,哎,真是个倔脾气。”&lt;/p&gt; 薛靖七强撑出一个同情的笑脸,点点头,但心里已经落寞起来。原来是杨牧成前辈的女儿,难怪她刚刚会忽然涌出一种奇怪的熟悉感。&lt;/p&gt; 原来他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且不会再喜欢上别人。&lt;/p&gt; 薛靖七自嘲地一笑,觉得自己无比悲哀,沉寂许久的心好不容易心动了,却喜欢上了一个不会有结果的人。&lt;/p&gt; 楚中天将两把剑都重新放回了剑囊中,抬头见到薛靖七别扭的神情,心里不禁有了猜测,于是苦笑道:“小七……”&lt;/p&gt; “嗯?”薛靖七佯装无事地看向楚中天。&lt;/p&gt; “你是不是,喜欢上易剑臣了。”楚中天深呼吸,鼓起勇气问道。&lt;/p&gt; 薛靖七却是一震,干笑几声反驳道:“没有啊!你忽然说什么傻话。”&lt;/p&gt; “你骗不了我,”楚中天注视着薛靖七躲闪的眼睛,苦涩道,“因为你这个人从来都不会撒谎,不会伪装,你的心,永远写在脸上。”&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九十二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虽然马车停在热闹的村镇街道上,但此刻马车不大的车厢里,却是另一番光景。楚中天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目光却不离薛靖七,但又没有勇气直视,此刻他的天地间一片静寂,只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lt;/p&gt; 她若不承认,他想必也不会信的;她若承认,他又该何去何从……是极力撮合她和易剑臣,劝自己放下?还是劝她放下,借机表明自己的心意,正式追求她?&lt;/p&gt; 楚中天渐渐垂下眉眼,一时之间竟入了自己设的困局,无法脱身。&lt;/p&gt; 薛靖七闻言怔愣片刻后,哑然失笑,瞧着楚中天那副比她自己还要紧张担心的样子,更是一声轻笑,打破了尴尬,一本正经地答道:“小天,你真的误会了。我确实很喜欢他,就像喜欢你,喜欢阿卓一样。”&lt;/p&gt; 楚中天闻言也尴尬地笑笑,挠了挠后脑勺,似乎是在后悔自己问出这么尴尬的问题来。他松了一口气,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她只是把易剑臣当作了知己好友。&lt;/p&gt; 可是,再次回味那句话,他却悲哀地发现,原来他自己在她的心中,也只是知己好友罢了,她对他,真的没有男女之情。&lt;/p&gt; 见到一向聒噪没心没肺的楚中天,此刻却安静下来,神情忽喜忽悲,薛靖七也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自己的内心究竟何去何从,一时之间也不知再说些什么来调节气氛,只是将易剑臣的剑囊束好,然后放置在座上,便偏过头去望着窗外的熙熙攘攘,发起呆来。&lt;/p&gt; “饭来咯!”司徒念率先机灵地钻进了马车车厢,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问道,“你俩想吃什么,小笼包,烧饼,馒头,还是桂花糕?”&lt;/p&gt; “这么丰盛,我们直接找一个客栈好好吃一顿不就得了,干嘛非要买回来吃。”楚中天恢复了往常的机灵跳脱,伸手扒着司徒念手中的油纸包,一边碎碎念。&lt;/p&gt; “客栈人多眼杂,我们带着龙渊剑,不好招摇过市,再次引起什么风波。”易剑臣也钻进车厢来,将剑囊系回了身上,然后笑着拿过一个馒头来,就开始吃。&lt;/p&gt; 闻到司徒念手中美食的香味,薛靖七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她才意识到这一天还没吃上一口饭呢,于是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拿小笼包。但是转念一想,小笼包一直是楚中天的最爱,他这次又受了那么重的伤,该吃点有汤水的好好犒劳一下了,于是直接伸手拿过了油纸包着的烧饼。&lt;/p&gt; 楚中天却劈手夺过了她手中的烧饼,同时拿过那一袋小笼包,直接塞到薛靖七的怀里,假意嗔道:“小七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哈,明知道我喜欢吃烧饼,还跟我抢,别忘了我可是伤患,你要让着我的。”&lt;/p&gt; “喂楚中天你太过分了吧。”不明真相的司徒念看着楚中天就来气,将楚中天手中的烧饼猛地往他嘴里一松,正在咬烧饼的后者差点被噎着,然后两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战争。&lt;/p&gt; 薛靖七感受着手中小笼包的温热,一时又差点红了眼眶,怔怔地盯着小笼包许久却下不了口,终于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大口吃起汤汁淋漓的小笼包来,热气氤氲,让她眼前差点蒙起一层水雾。一缕发丝垂到了包子上面,薛靖七抬手别过发丝,同时也不着痕迹地擦去了看不真切的泪水。&lt;/p&gt; 楚中天和司徒念还在嬉笑打闹,甚至差点动手掐了起来,没有注意到薛靖七的异常。但易剑臣却一边笑看着两人打闹一边吃馒头,同时也惊诧地察觉到薛靖七的小动作,但他看在眼里却不点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想必靖七一定不希望别人发现和过多询问吧。&lt;/p&gt; 卓辰、唐川柏、楚子钰三人就在马车外解决了晚饭,大家填饱了肚子,正准备继续上路。&lt;/p&gt; 忽然薛靖七的嘴角处感受到一片温热,软软的滑滑的,于是一愣,目光向下一瞥,看到了司徒念手中的剥好的鸡蛋,正放在了她开裂的嘴角旁。&lt;/p&gt; “自己拿着。”司徒念注意到了薛靖七的目光,于是傲娇地说了句,等到薛靖七后知后觉地伸手接过鸡蛋,她便松了手,转头不再瞧她。&lt;/p&gt; 过了片刻,她忽然觉得不太对,转头再次看向薛靖七,却发现那枚鸡蛋竟然不翼而飞。&lt;/p&gt; “鸡蛋呢?!”司徒念惊疑地问道。&lt;/p&gt; 薛靖七被吓得身子一僵,喉头一滚,将最后一口吞了下去。&lt;/p&gt; “你竟然给吃了!”司徒念一脸见了鬼似的瞪着薛靖七,不可思议道。&lt;/p&gt; 难道这枚鸡蛋是念儿要她代为保管的,不是给她吃的……?!薛靖七尴尬地笑笑,缓缓说道:“可能……我太饿了,没吃饱……”&lt;/p&gt; “那枚鸡蛋是我特意买来给你敷脸用的,你嘴角的淤青,用鸡蛋敷和揉,才会加快消退,不然好几天都好不了……”司徒念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lt;/p&gt; “……你不早说。”薛靖七生无可恋地捂脸。&lt;/p&gt; “我以为这是常识,薛大哥你知道的。”司徒念汗颜。&lt;/p&gt; “咳咳,小七长年醉心武学,其他的事情都不懂,哈哈哈,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楚中天替薛靖七打圆场道。&lt;/p&gt; 易剑臣注视着薛靖七窘迫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可爱,也忍俊不禁地笑起来。楚中天和薛靖七真是两个活宝,他此生能遇见并结识他们,实属幸运。&lt;/p&gt; 察觉到易剑臣和楚中天同时投来的目光,薛靖七忽然心乱如麻,顿了顿,然后掀开了帘子,对外面的三个人说道:“马车里有点闷,我也休息好了,后半段我骑马吧,你们谁愿意和我换一下?”&lt;/p&gt; 此言一出,易剑臣、楚中天、司徒念皆是一惊,不知为何薛靖七忽然想要出去骑马,车厢里并不闷呀。&lt;/p&gt; “我就继续驾车好了。”唐川柏可不放心其他人驾车,昨天清晨楚中天驾车可差点在下坡路翻了车,让他后怕了好久好久。&lt;/p&gt; “子钰兄,我看你也受了不轻的伤,要不你和薛兄换一下,进去休息一会儿吧。”卓辰见到楚子钰脸色一直不佳,也知道他受过外伤和内伤,提议道。&lt;/p&gt; 楚子钰得知薛靖七要出来骑马,心神却是一动,急忙说道:“卓兄,还是你进去休息会儿吧,你们几个人去炸山夺剑,比我们要受累得多。”&lt;/p&gt; 卓辰眼珠子一转,他知道楚子钰在打什么算盘,以此顺着他的台阶走下来,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于是松了缰绳,走到马车旁,对薛靖七点了点头。&lt;/p&gt; “靖七你有伤……”易剑臣不解,还是关切道。&lt;/p&gt; “已经无碍了,而且骑马也不必用左手。”薛靖七打断了易剑臣的话,对他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将剑鞘往左侧腰带扣上一扣,右手拉过缰绳,踩过马磴,利落地翻身上马。&lt;/p&gt; 易剑臣欲言又止地看着薛靖七的背影,他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自从他们买食物回来后,靖七就一直怪怪的,不知道那期间他和小天发生了什么。&lt;/p&gt; 楚中天却微微叹息,小七一定是因为易剑臣的事情,觉得一时之间无法再自如地相处,所以想出去一个人静静吧。她嘴上否认,但行动却暴露了她的心。&lt;/p&gt; 卓辰一掀帘子坐进了马车车厢里,正好坐在薛靖七原来的位置,也就是司徒念的正对面,一时之间,两个冤家再次分外眼红。&lt;/p&gt; “你又没受什么伤,跑进来休息什么……”司徒念嫌弃道。&lt;/p&gt; “我也受了很重的伤啊,我一直在咬牙坚持罢了。”卓辰皱起眉毛,煞有介事地对司徒念说道。&lt;/p&gt; “在哪里?”司徒念有些吃惊,一挑眉毛,对卓辰东瞧瞧西望望,也没看到他有什么外伤。&lt;/p&gt; “在心里。”卓辰指着自己的心口,严肃道。&lt;/p&gt; 易剑臣差点被自己的唾沫星子呛到,楚中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想到卓辰也是个情圣一般的人物,他要好好学学,以后一定用得上。&lt;/p&gt; “去死吧你。”司徒念方才有的一丝忐忑紧张之情顿时烟消云散,对卓辰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理会他。&lt;/p&gt; “司徒姑娘,卓兄确实受了不轻的内伤,说伤在心里,虽然浮夸了点,但也有几分道理。”易剑臣看着卓辰可怜的神情,于是为他说了几句好话。&lt;/p&gt; “真的吗?”司徒念还是比较相信易剑臣的为人的,于是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lt;/p&gt; 易剑臣点点头。&lt;/p&gt; “那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休息吧。”司徒念对卓辰说道。&lt;/p&gt; “遵命。”卓辰嘴角一勾,眼中笑意愈深。&lt;/p&gt; 众人启程再次上路,马蹄哒哒声在寂静的林中格外清脆,车轮的辘辘声也和着风声和夜色,奔向归处。&lt;/p&gt; 薛靖七一路都没有言语,右手握着缰绳,抬头望着同昨夜一样灿烂的星空,心境却早已千回百转,当真是“似此星辰非昨夜”。&lt;/p&gt; 短短的一天内,她对易剑臣动了心,情窦初开,却又不得不亲手掐灭这微弱如火苗般的希望。能让易剑臣如此痴心不改的那个姑娘,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吧。薛靖七扬了扬嘴角,既然他已有意中人,她又何必芳心自许,再让他为难呢?自己还是趁早放下对他的那种感情吧,总比深陷泥潭后再不可自拔,要好得多。&lt;/p&gt; 但是,他们共同经历过的一幕幕又在脑海中闪现出来,让她彻底乱了心神。&lt;/p&gt; 那夜在司徒府的初见,她与他按箫同奏一曲,似多年未见的知音;试剑大会两人势均力敌,棋逢对手,一较高下;试剑山庄两人第一次双剑合璧,大破玄门金甲阵;她以身过毒内功反噬快要撑不下去时,是他奇迹般地救回了她;昨夜星辰灿烂,他再次救下命悬一线的她,躺在溪边共赏繁星,从此交心;他不顾她反对强行要背她回去,她趴在他肩头时的温暖和触动;为夺龙渊剑他们并肩作战,里应外合,洒遍鲜血和汗水终于大功告成;还有他无时无刻对她的关心和在乎……&lt;/p&gt; 薛靖七落寞地闭上双眼,捂住缰绳的手指不由得更加攥紧了,她怕,她怕经历了这么多,她已经放不下了。因为她从来都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lt;/p&gt; 还有小天。&lt;/p&gt; 薛靖七叹息一声,睁开双眼,眼眶又有些湿意。&lt;/p&gt;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她和小天就是单纯的亲情和知己好友之情,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然而她错了,虽然他没说,她也装作不知情,但是她还是能隐约感觉出,小天对她的感情,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已经,掺杂着男女之情了。他虽然一直没心没肺,还喜欢捉弄她和嘲笑她,但是他对她的好,她早已默默记在心里,从未忘记。&lt;/p&gt; 她希望自己是想多了。&lt;/p&gt; 但是方才,他问出那个问题后,他那无法掩饰的神情和态度,让她彻底明白了他对她的感情。薛靖七无奈地笑笑,楚中天说她不会撒谎不会掩饰,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lt;/p&gt; 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不能产生男女之情。因为她早在多年前便知道,阿卓是喜欢小天的,阿卓是她的知己好友,她不可能去伤害她、辜负她。小天到底知不知道阿卓对他的心意,到底有没有发现书中的字条?&lt;/p&gt; 薛靖七回过神来,阿卓,回去之后,她一定要去找到阿卓。&lt;/p&gt; 至于小天,她已经辜负了,除了给他这颗心,其他的能够补偿的,她都会努力去做到。&lt;/p&gt; 楚子钰默默注视了薛靖七很久很久,然而后者却一直在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灼灼的目光。&lt;/p&gt; “靖七。”楚子钰轻声叫了句。&lt;/p&gt; 薛靖七却并没有听到,仍然失神在自己的世界里。&lt;/p&gt; “靖七?”楚子钰稍稍提高了音量,再次唤道。&lt;/p&gt; 薛靖七猛地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楚子钰,“怎么?”&lt;/p&gt; 楚子钰笑了笑,酝酿片刻,方才张口问道:“你还记得那夜我曾跟你说要请你吃顿饭作为答谢吗?回去后,你能不能,让我请你吃一顿。”&lt;/p&gt; 薛靖七看到楚子钰此刻的语气近乎恳求,已经没有了前阵子的轻佻和芒刺,不禁有些犹豫。她方才差点忘了,自己在楚子钰身上也欠了债,她不想越欠越多,但楚子钰的这番话,却又让她心软,无法拒绝。&lt;/p&gt; 见到薛靖七只是看着他,却迟迟不给答复,楚子钰不由得有些心急,急忙纠正道:“是以朋友的名义。”&lt;/p&gt; 薛靖七笑笑,点了点头。&lt;/p&gt; 楚子钰见到薛靖七对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由得欣喜万分,仿佛又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天。&lt;/p&gt; 他感觉,他还是有希望的。&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九十三章 落日城风波再起 热气氤氲,映得玄袍老者的神情有些看不真切,一双骨节粗大而内生有老茧的手正从容地端着茶盏,似乎准备品茗,却又迟迟没有下口,不知在等待着什么。&lt;/p&gt; 一身朱色衣袍身形颀长的男子正半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平举过头,虽是面对着坐在溪边小亭石凳上的老者,却低着眉眼,一动不动。额上渗出的黄豆般大小的汗滴,暴露了朱衣男子的紧张和恐惧,就连强自冷静的言语,也有些微微的发颤。“长老,属下没用,玄门金甲阵被破,众弟子死的死,伤的伤……”&lt;/p&gt; “怎么破的。”石秋风握住青玉瓷杯的手指有些发紧,看都没看下面跪着的人一眼,面不改色问道。&lt;/p&gt; “起初他们并无破阵之策,还有多人负伤,于是进屋躲避,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们忽然有了破阵之策,有两人冲出屋来双剑合璧,用剑气破了阵。其中一人便是易剑臣那小子,另一个,属下并不认识。”朱雀毕恭毕敬将来龙去脉都讲述给石秋风听,但眉眼仍然低着,不敢正视面前之人。&lt;/p&gt; “有没有见到少主?”石秋风皱起眉头,缓缓问道。&lt;/p&gt; 朱雀寻思片刻,迟疑道:“没。”&lt;/p&gt; “你确定?”石秋风将手中的茶盏忽然放回了石桌之上,“嘭”的一声惊得朱雀一个颤栗。&lt;/p&gt; “长老,属下……不确定,因为屋中可能还有人,若少主在,那也一定在屋中,没有露面。”朱雀诚惶诚恐解释道。他并不知道为什么石长老会有此一问,少主怎么可能和罡气盟那伙人在一起呢,还帮着敌人对付自己人,说不过去啊。&lt;/p&gt; 卓辰临走之前那番委婉但不客气的话再次浮上他的心头,石秋风冷哼了一声,恼怒地竟然还笑了出来,这混小子,还真以为自己是少宗主就可以不把他这个长老放在眼里了,还真能对自己人下得去手。放着宗内的事务不打理,置白云宗的安危于不顾,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找到那失踪多年不知死活的爹,再这样下去,白云宗真的要成为牺牲品了。&lt;/p&gt; 七星龙渊和灭魂之争,白云宗决不能袖手旁观,白道黑道还有那个神秘势力,不管谁先得到,第一个被攻击和牺牲的,绝对是白云宗。既然卓辰这小子对这些无心,那他作为长老,就必须担起这份责任来,只有这样,才对得起白云宗百年基业。&lt;/p&gt; “青龙他们呢?”石秋风转头对身旁站立着的黑袍男子问道。&lt;/p&gt; “青龙已跟随叶护法前往落日城,白虎去了雁荡一带。”黑袍男子答道,其正是玄武堂堂主。&lt;/p&gt; 石秋风闻言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不用他派人,已经有人自觉地去争夺灭魂了。叶陵这护法当的,倒是比乾震这少宗主当的要称职得多。&lt;/p&gt; “白虎去雁荡做什么?”石秋风继续问道。&lt;/p&gt; “接了单大的,和天罗堂抢生意去了。”玄武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lt;/p&gt; “朱雀,”见到朱衣男子仍然一动不动地半跪在地上,石秋风抖了抖衣袍起身,问道,“想将功赎罪吗?”&lt;/p&gt; 朱雀终于抬起眼睛来看着石秋风,诚恳而又迫切地点点头。&lt;/p&gt; “派人跟着易剑臣那伙人,设法找到少主,并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然后向我汇报。”石秋风说完,就拂袖而去。&lt;/p&gt; “属下遵命!”朱雀急忙应声道。&lt;/p&gt; 见到石秋风走远,朱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时四肢已经麻了,缓了好久才恢复正常。玄武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而也跟着石秋风离开了。&lt;/p&gt; 和朱雀有着同样恐惧和紧张的,是巽、震、离三人,然而他们却没有朱雀那样好命,毕竟他们要面对的,不是第二把手,而是至高无上的神秘宗主。&lt;/p&gt; “宗主饶命!求您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绝对不会再失手!”巽跪在地上,如捣蒜般狠狠地磕着头,额头已经快要磕出血来,而他却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lt;/p&gt; 震和离单膝跪地,神情肃穆,讲完来龙去脉之后,就自请责罚,再也没有说话。&lt;/p&gt;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没有听说过这个道理吗。”神秘的宗主仍然罩着一袭黑袍,兜帽遮住容颜,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就连他的属下,也并不知晓他的身份。&lt;/p&gt; “属下本已夺到龙渊剑,但谁知半路杀出个薛靖七,而且龙渊剑竟然伤不了她,再加上属下功夫不济,这才痛失了龙渊剑!宗主您也知道,上次乾也不敌薛靖七这小子,所以属下……”巽急切地要为自己辩解,他实在是不甘心,因为龙渊剑本来已经到了手,如果没有薛靖七,他早已将功赎罪,怎么会落到这番田地。&lt;/p&gt; “天宗的杀手,什么时候学会了给自己的失手找借口,嗯?”黑袍打断了巽的话,言语中带着一丝怒气。&lt;/p&gt; “属下知错!”巽闻言大惊,急忙再次俯身磕头,不敢再多说废话。&lt;/p&gt; “既然两次坏事都是因为薛靖七,那杀了他便是。可我怎么听说,你明明抓到了他,轻而易举便能杀掉他,最后却让他跑了。”黑袍冷冷问道。&lt;/p&gt; 巽闻言瑟瑟发抖,想要辩解,却又不敢再说话,两难之间,便噤了声,只是对震和巽投去求救的目光,希望他们能帮他说点好话,减轻责罚。&lt;/p&gt; 震并不理会,因为他知道,再找借口,都只能火上浇油。&lt;/p&gt; 离却看着巽可怜巴巴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解释道:“宗主,巽也是因为上次任务因薛靖七而坏事,所以想狠狠教训他,不想轻易把人杀了,而是想把他折磨至死,也好让他知道得罪我们的代价。谁知,那薛靖七伤成那样,竟能冲破穴道并用剑气伤了我们逃走了。我们本已追上了他,但易剑臣又出现救下他,为了不耽误正事,所以我们才就此罢手……谁知,他后来竟然又坏了我们的大事。”&lt;/p&gt; “这个薛靖七确实不容小觑,听闻今年的试剑榜首,便是他。看来要对付他,以后需要你们联手,绝对不能一个人轻举妄动。”黑袍点点头,并没有迁怒于离。&lt;/p&gt; 见到宗主的语气缓和下来,并没有再发怒,巽感觉到了希望,不由得心头一喜,松了一口气。&lt;/p&gt; “震、离,下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黑袍缓缓道。&lt;/p&gt; 震和离闻言,心头一喜,他们知道宗主这是免了这次失手的责罚,于是急忙领命。&lt;/p&gt; “至于你,”黑袍看了巽一眼,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地说道,“去无间地狱领罚。”&lt;/p&gt; 听到“无间地狱”四个字,巽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浑身都颤栗起来,再次磕起头来,连连求饶。因为无间地狱,真的是人间炼狱,残忍至极,进去的人,至少要掉半条命,甚至是有死无生,他若去了,恐怕真的回不来了。&lt;/p&gt; “你放心,你还有用,不会让你死在里面的。”黑袍冷笑一声,走到瑟瑟发抖的巽面前,说道。&lt;/p&gt; “希望坤、艮、兑,不会让我失望。”说罢,黑袍转身离去,走向黑暗。&lt;/p&gt; 巽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手指紧握成拳,咬牙切齿道:“如果我能活着出去,薛靖七,易剑臣,我一定让你们血债血偿,生不如死。”&lt;/p&gt; “先顾好你自己吧。”离叹道。&lt;/p&gt; 震无奈地摇摇头,并没有和巽说话,转身离去。&lt;/p&gt; 易剑臣一行人到达罡气盟时,已经是子时三刻。盟内众人皆已歇下,然而楚立却并未就寝休息,一接到消息,便马上在大堂接见了众人。&lt;/p&gt; “仅仅两天的时间,便首师告捷,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都快快请起!”楚立激动难抑,对齐齐半跪抱拳复命的众人大加赞扬,让他们起身。&lt;/p&gt;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补充着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给讲了,楚立眯着眼,笑着连连颔首。&lt;/p&gt; 易剑臣将龙渊剑从背后剑囊中取出,对楚立双手奉上。然而后者却伸手拦下了,对易剑臣笑道:“傻小子,既然你是龙渊剑主,只有你能驱使得了它,龙渊剑自然是由你保管,你交给我做什么。”&lt;/p&gt; 易剑臣却是有些愣住,寻思说道:“可是我怕龙渊剑放在我这里,不安全。毕竟打它主意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还是交由盟主保管,更为妥当。”&lt;/p&gt; “龙渊剑只有出鞘,才能发挥它的价值。放在我这里,只是一个死物罢了,所以,还是你拿着,不要再多说了。”楚立摆摆手,笑道。&lt;/p&gt; “是。”易剑臣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剑收了回来,放入剑囊中束好。&lt;/p&gt; “靖七,中天,你们二人伤势最重,一定要好好养伤,以免落下病根。罡气盟里有各种灵丹妙药,你们缺什么,就自行去取,不必客气。”楚立转头看向薛靖七和楚中天。&lt;/p&gt; “多谢楚盟主。”薛靖七对楚立抱拳道谢,而楚中天则笑嘻嘻对楚立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后者笑着摇摇头,这小子真的像极了薛四弟啊。&lt;/p&gt; “差点忘了,还不知这位少侠是?”楚立看到一直站在旁边的卓辰,不由得有些好奇。&lt;/p&gt; “在下卓辰,江湖闲散人罢了,见过楚盟主。”卓辰手持折扇一拱手,对楚立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lt;/p&gt; “此次如果没有卓少侠相助,他们是很难成功拿到龙渊剑的,楚某看卓少侠身手气度皆不凡,不知是否有意愿加入罡气盟,为武林正道出一份力。”&lt;/p&gt; “楚盟主义薄云天,罡气盟中人又皆是侠肝义胆,不瞒盟主,卓某此次跟随易兄等人返回罡气盟,正有此意。”卓辰意味深长地笑笑,诚恳地说道。&lt;/p&gt; “如此再好不过!”楚立爽朗大笑,但转而又面带狡黠之色,打趣道,“罡气盟中人都是通过试剑大会的选拔或者世家世袭才得以进入,卓少侠的武功究竟如何,还需要通过我们罡气盟的考试,你可愿意啊?”&lt;/p&gt; “哦?还有考试?”卓辰一脸惊讶,但笑意不改,“很有趣,我愿意一试。”&lt;/p&gt; 楚立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卓辰,但眼中有一丝怀疑一闪而过。&lt;/p&gt; “盟主,那七星剑一事……”易剑臣早已将七星剑现世的事情禀告楚立,然而楚立却并没有安排相关事宜,他一时有些不解。&lt;/p&gt; “七星剑不急,你们现在都有伤在身,若马上再去夺七星剑,身体绝对吃不消的,胜算并不高。七星剑的消息,我们先封锁,其他势力想必也并不知晓,所以不急于一时。我们现在,需要等落日城的消息。”&lt;/p&gt; 众人闻言称是。&lt;/p&gt; “已经两天了,估计他们也快要到达落日城了。”楚立负手缓缓说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九十四章 路迢迢不见落日 此刻,天地间一片寂静,万家灯火已灭,徒留一泓月光,照亮林间路。烟尘飞扬,马蹄声踏破山河,六匹骏马在林间土路上飞驰,马上的青年剑客们衣衫飞扬,意气风发。&lt;/p&gt; 半个时辰以后。&lt;/p&gt; 马蹄声渐渐弱了下来,马儿打着响鼻,低眉垂目,慢下了步伐,渐渐停了下来。马上一书生打扮的白衣青年,哀叹一声,双足踩住脚蹬,向下一个俯身,展臂抱住马脖子,无力地垂着四肢,手上随意地摸了摸鬃毛,叹道:“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快马加鞭两天两夜,我的身子骨都被颠散架了,全都散了啊……落日城到底还有多远啊,用得着我们这样没日没夜地赶路吗。”&lt;/p&gt; 容尘从怀中摸出折叠好的地图来,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拎住地图的一角向下一抖,展开来定睛瞧了瞧,一挑眉毛,悠悠说道:“还有大概八天的路程吧。”&lt;/p&gt; “什么?!不是说两三天就到了吗!如果再在马上颠簸八天,我没死,这马儿也要口吐白沫死过去啊!”白小生闻言一个激动不小心双腿夹了下马肚子,马儿一声嘶鸣扬起前蹄差点再跑起来,幸亏在旁边的唐川谷帮忙死死拽住了缰绳,才让马儿停止了躁动。&lt;/p&gt; 唐川谷像看着傻子一样看着白小生。&lt;/p&gt; 白小生干咳了两声,煞有介事地补充道:“你看,马儿在抗议。”&lt;/p&gt; “它确实在抗议,抗议你夹它肚子。”唐川谷一本正经对白小生反驳道。&lt;/p&gt; “……”白小生觉得唐川谷的气场他是压不过的。&lt;/p&gt; “楚盟主不是去过西域吗,为什么会说两三天就到了的话……从江南到西域,马不停蹄也至少需要十天的时间。”司徒皓皱了皱眉,看到周边的景物还没有西域的特征,不由得有些纳闷。&lt;/p&gt; “可能,是激励我们火速赶去。白云宗和天罗堂都位于我们的西部,比我们更接近落日城,而先到者,必定有更大的胜算找到灭魂,所以我们分毫都不能懈怠,一定要快马加鞭赶往落日城。”陆夕颜耸了耸肩道。&lt;/p&gt; “我们现在还是下马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我们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如果马跑死了,这里荒郊野外的,也找不到新的马匹。”夏侯渊回头对众人提议道。&lt;/p&gt; 众人点点头,都翻身下马,将马儿的缰绳系在了树干上,让马儿自己也低头吃点草。大家分头找了些枯枝落叶之类的堆在一起,点着了生出火来,便围坐在火堆旁边稍作休整,有的吃干粮,有的在揉胳膊腿,有的则心事重重地发着呆,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说话,只余火苗的噼啪声,衬得众人的身影有了温度。&lt;/p&gt; “不知道易师兄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龙渊剑有没有顺利寻到。”白小生用手掌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lt;/p&gt; “他智勇双全,一定会寻到的。”陆夕颜用树枝拨了拨火堆,笃定地答道。&lt;/p&gt; 司徒皓闻言神情有些不忿,思忖片刻,说道:“灭魂,我们也志在必得。”&lt;/p&gt; “话也不能说得太早,毕竟这灭魂和七星龙渊,现世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活着的人,谁都没见过,还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呢。你们没听楚盟主说,二十年前所有去西域寻灭魂的人,全都死了吗,听说只有盟主还有那个白云宗宗主乾秦,侥幸逃了出来。然而,他们连灭魂长什么样儿都没见到。”夏侯渊幽幽说道。&lt;/p&gt;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一趟,很有可能,重蹈当年的覆辙……?”白小生紧张地抱住自己。&lt;/p&gt; “别乌鸦嘴。”唐川谷伸出胳膊肘撞了一下白小生。&lt;/p&gt; 然而众人却沉默了,因为白小生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这次的消息,又是假的,又想把各大势力的人全都一网打尽,那他们此次征途,可就凶险无比了。&lt;/p&gt; “有什么好怕的。就算出了什么事,当初盟主和乾秦能逃出来,难道我们就逃不出来吗?”司徒皓面色不佳地打破了沉默。&lt;/p&gt; “司徒兄说的是,”容尘伸手在火堆旁烤了烤,笑道,“大家别这么沉闷啊,要不我们讲个故事听听吧。”&lt;/p&gt; “什么故事?看不出来,你还会讲故事?”夏侯渊颇为好笑地戳了戳容尘,打趣道。&lt;/p&gt; “我说的不是我讲,是我们一起讲呀。我们每个人肯定都从父辈和师门听说过七星龙渊和灭魂的传说,我们都来讲一讲,互相补充,说不定能了解的更多呢,对于我们找到灭魂的线索,也是很有帮助的啊。”容尘嫌弃地瞄了夏侯渊一眼。&lt;/p&gt; “好主意。”陆夕颜点了点头。&lt;/p&gt; “关于二十年前灭魂在天方鬼域现世的事情,我听我父亲说过。那个时候楚盟主还没有当上盟主,是罡气盟最优秀的成员,也是前任盟主最器重的人,甚至都将独女许配给了他呢,也默认他是下任盟主了。然而盟主长途跋涉去了天方鬼域之后,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回来也只说,灭魂就是一个圈套,让所有人葬身地下的阴谋。前任盟主也没有怪罪他,在他养好伤后,便操持了两人的婚事,然后将盟主之位也传给了他。不过之后过了不久,前任盟主就忽然去世,说是练功走火入魔而死。说实话,我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夏侯渊讲完一大段旧事后,清了清嗓子,贼兮兮笑道。&lt;/p&gt; “盟主夫人在婚后的三年后,也病逝了。所以关于灭魂的事情,真的只有盟主一人清楚了。”容尘灌了口水,补充道。&lt;/p&gt; “听闻,得灭魂者,得天下。而如今天下还是各大势力并存,旗鼓相当,这么说,灭魂还未现世,并未被谁找到。”陆夕颜缓缓说道。&lt;/p&gt; “找不到灭魂,所有势力又将矛头对准了七星剑和龙渊剑,难不成,得到这两把剑,也能得天下?”司徒皓道出了心中的疑惑。&lt;/p&gt; “或许是吧,作为上古神兵,能与灭魂相抗衡,想必威力也是惊人的,成为一方霸主,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唐川谷答道。&lt;/p&gt; “龙渊剑八九不离十就在试剑山庄,而七星剑至今下落不明,没有任何消息,”白小生蹙起眉头来,忽然一拍大腿叫道,“易师兄肯定就是龙渊剑主,他不是还有那个很神秘威力无穷的像龙一样的剑气吗,哇太帅了,他一定能成功拿到龙渊剑,等我回去一定要讨来好好见识见识。”&lt;/p&gt; 司徒皓再次轻声叹息,怎么什么好处都是易剑臣占着,看来他想超越易剑臣,还真不是易事。&lt;/p&gt; “有了龙渊剑,估计试剑榜首就要让给易剑臣这小子了哈哈哈。”夏侯渊轻笑道。&lt;/p&gt; “为什么七星龙渊剑作为灭魂的克星,百年前却没有彻底打败灭魂呢?如果只是同归于尽的打法,那岂不是每过一百年,历史就要重演一次,再大战一次,真是搞不懂啊搞不懂。”容尘摇摇头道。&lt;/p&gt; “这个我知道!”白小生激动起来,“师父讲过,七星剑主和龙渊剑主要双剑合璧,使出第十九式,才能彻底粉碎灭魂。然而,当年好像只用了第十八式,所以才落了个同归于尽的下场。”&lt;/p&gt; “为什么?!”在场所有人异口同声问道。&lt;/p&gt; 似乎白小生的讲故事效果是最好的。&lt;/p&gt; “好像……使出第十九式后,双剑宿主,会死掉一个……”白小生挠了挠后脑勺,犹豫道。&lt;/p&gt; 众人一片嘘声,顿觉自己还是不要名利熏心去抢什么七星剑龙渊剑了,毕竟最后是要玩命的,这就不值得了。&lt;/p&gt; “我希望,将来如果真的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个人会是剑臣哥哥。”陆夕颜下巴枕着双臂,幽幽说道。&lt;/p&gt; “喂,这样不太好吧,难道那个七星剑主就该死吗?”唐川谷有异议。&lt;/p&gt; “反正七星剑什么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剑主会是谁,总不可能是我们中的其中一人吧,所以我们还是只需要担心易剑臣的安危,至于其他人,那都是外人啦,还管这么多做什么。”陆夕颜不以为然。&lt;/p&gt; “万一有一天,发现其实你是七星剑宿主,怎么办,你还希望自己去死,让易师兄活下来吗?”白小生眯起眼睛对陆夕颜问道。&lt;/p&gt; “我是七星宿主的话,一定会说服剑臣哥哥,不使出第十九式,”陆夕颜翻了一个白眼,“你是不是傻,不使出第十九式,就不会出人命呀,其他的事情,就留给百年后的子子孙孙吧哈哈哈哈。”&lt;/p&gt; 白小生倒是有些吃惊,想想陆夕颜的话忽觉她此举有些不合大义,刚想出言辩驳,旁边的容尘和夏侯渊却连连称是,表示陆夕颜才是聪明人,让他辩驳的兴致都没有了,于是气鼓鼓的也不想再说话。&lt;/p&gt; “陆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唐川谷沉默了片刻,叹道,“百年前先辈都没有做好的事情,凭什么让我们来负责呀。如果双剑宿主使出第十九式,确实是傻了点。”&lt;/p&gt; 白小生瞪大了双眼,用胳膊肘狠狠拐了拐唐川谷,“你怎么也这么想啊……你不觉得这种行为特别不负责任,辜负侠者的道义,辜负师父的教导吗!”&lt;/p&gt; 唐川谷倒是被白小生激烈的反应搞得有些缓不过神来,眨了眨眼睛,顿了半晌,悠悠回了句:“我好像和你不是一个师父……”&lt;/p&gt; 白小生怔了怔,喃喃道,“也是。”&lt;/p&gt; “是个头啊!你不要曲解我说的话,把我带偏了!”白小生忽然又回过神来,对唐川谷展开了暴雨似的教导。&lt;/p&gt; “本来以为你只是有点娘,现在发现你唠叨起来的时候,还真像我娘。”唐川谷捂着耳朵极力闪躲着,回击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九十五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你才娘呢!”长得白净就是娘吗?他最气不过别人这么评价他。要不是看在唐川谷是个姑娘家,白小生早就一拳抡上去了。此刻纵然气得咬牙切齿、面红耳赤,却也只能动口不动手。&lt;/p&gt; 白小生这一吼,倒是让其他人忍不住掩嘴憋笑,唐川谷不说他们还没注意到这一点,此刻倒越发觉得白小生长得漂亮,而不是帅气,性格里也有娇羞软萌的一面,似乎真的有点娘。不过他这句反驳,却更加让人哭笑不得,唐川谷本来就是姑娘家,怎么能用这个字眼来形容一个姑娘家呢?&lt;/p&gt; 然而接下来唐川谷的反应却让吃瓜的四人傻了眼,只见她气急一把揪住白小生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敢说我娘,你瞪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比你要爷们儿!”&lt;/p&gt; 容尘被自己的唾沫星子给呛到,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才止住。最近真的是遇到太多不可思议的人了,先是光天化日楚中天扑倒易剑臣,又是性别性格颠倒的白小生和唐川谷……颇为好笑地摇摇头,调戏道,“白兄弟和唐姑娘,不要吵了,容某忽然觉得你们,般配得很,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lt;/p&gt; 白小生和唐川谷同时停止了动作,僵着身子,盯住容尘,过了片刻,一齐骂道:“放屁!”&lt;/p&gt; “……”众人诡异地看着他们二人。&lt;/p&gt; “虽然被骂我很委屈,但是这也能说明,你们俩确实相当默契。”容尘又补了一刀。&lt;/p&gt; 白小生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离开火堆,去找了些干草,竟然喂起马来,气鼓鼓不再扭头看向众人。&lt;/p&gt; 唐川谷见了鬼似的看着白小生的背影,然后无辜地对其他四人一摊手,疑问道:“我和你们四个人观点都一样,为什么他只骂我一个?”&lt;/p&gt; “可能,打是亲骂是爱?”夏侯渊嬉笑道。&lt;/p&gt; “……”唐川谷觉得自己不该提出这个问题。&lt;/p&gt; “白师弟一向不懂事,唐姑娘不要见怪,若有冒犯,司徒代为道歉了。”司徒皓对唐川谷客气道。&lt;/p&gt; 唐川谷大度地摆摆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陆夕颜和司徒皓问道:“司徒兄和陆姑娘倒是和那小子一个师父,为何你们二人却不和他一般想法?”&lt;/p&gt; “哎哎唐姑娘你这就钻牛角尖了啊,师父有师父的想法,徒弟也有徒弟的想法呀,哪里有辜不辜负的说法。如果你爹让你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你坚决反对,那按照这个说法,岂不是你辜负了你老爹?”陆夕颜笑道。&lt;/p&gt; 唐川谷被绕了进去,缓缓点点头,“说的也是……”&lt;/p&gt; “我倒是觉得,有多强的能力,就有多大的责任。若是凡人也就罢了,但如果有了七星龙渊剑的助力,成为强者,那不惜一切代价粉碎灭魂,也是他们应该做的。在其位谋其政,不然也不配得到上古神兵。”司徒皓严肃地说道。&lt;/p&gt; 唐川谷再次点点头,但又觉得司徒皓语气生硬,虽然和白小生观点无二,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是有些在道德上强人所难了罢。&lt;/p&gt; “哎,我们怎么讨论起这么严肃深刻的问题来了,这个问题是七星剑主和龙渊剑主该操心的问题,不是我们该管的。反正我啊,不爱江山只爱美人,能与喜欢的姑娘一起风花雪月,就足够了,至于天下苍生,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影响得了的。”容尘打了个哈欠,扭转了众人的话题。&lt;/p&gt; “臭小子,既然只爱美人,那你还加入罡气盟,来落日城执行任务做什么?何不待在江南多去会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美人儿,恩?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见识见识西域的美女。”夏侯渊指着容尘逼问道。&lt;/p&gt; “哟,知我者莫若夏侯兄也。”容尘嘴角扬起,没正经地调笑道。&lt;/p&gt; “容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说不定我有认识的,可以牵个红线,当个月老啊。”陆夕颜兴致勃勃地看着容尘。&lt;/p&gt; “他啊,眼光高的很。活了二十年都没遇到所谓的让他心动的姑娘,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啧啧啧。”夏侯渊嫌弃道。&lt;/p&gt; “嘶——你懂什么,这叫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为了等到对的人,再让我等多久我都愿意……不过要在我还帅气的时候。”容尘煞有介事地反驳道。&lt;/p&gt;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咯!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是入得了你容大少爷的法眼……”夏侯渊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困了困了,我们睡会儿,明早还要继续赶路。”说完就地一躺,枕着双臂就作势睡去。&lt;/p&gt; 其余几人往火堆里又添了一些树枝,然后收拾收拾都倚靠着树干或者直接躺在地上,沉沉睡去。只余火光明明灭灭,召唤着天明的第一缕阳光。&lt;/p&gt; 天刚破晓,楚立关上房门,走过曲折的长廊,来到楚子钰的房间,想要趁其未醒来时看看他的伤势如何。然而推开屋门后,床上却只剩了一条被子,四处不见楚子钰的踪影,书童也抱着被子睡得正香。&lt;/p&gt; 楚立皱了皱眉,这混小子又去哪里厮混了,平日总是睡到日上三竿,不打不起床读书习武,这回他们都有伤在身,而且一夜未眠,该好好休息了,人却又不见踪影了。想着想着便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去,去书房忙正事。&lt;/p&gt; 走着走着,却听闻围墙那边的练武场有动静,楚立一挑眉,心里有个猜测,不动声色地朝着声音的源头走去。负手踱到门口的石柱子旁,掩住身形,定睛一瞧,却看到了让他有些吃惊的一幕。&lt;/p&gt; 楚子钰换了一身利落的短袍,正有板有眼的练着剑。虽然很多姿势仍然不到位,但从他认真的神情和放慢反复的动作来看,能感受到他已经褪去了浮躁偷懒之气,而是真的愿意扎扎实实练好基本功了。&lt;/p&gt; 楚立有些纳闷,怎么太阳忽然打西边出来了,这孩子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要重新做人了。多半是试剑山庄之行,发生了什么吧,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楚子钰能有此番改变,他当父亲的,还是很欣慰和开心的。如果楚子钰真的肯好好学武了,那他有些压箱底的绝学,也可以考虑传给他了。刚想转身离去,却发现练武场的另一方向,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于是顿住了脚步,继续观望。&lt;/p&gt; 薛靖七换了一身米白色粗布长袍,白色长靴,袖口依旧用护腕束紧,左手手腕的伤口似被重重保护了起来。昨夜回到房间已是丑时,本已身心俱疲,却又心事重重无法入眠,不想就那样胡思乱想直至天明。索性也不再补眠,洗了把脸换了衣服就出门散散心,不料却在此遇到了楚子钰。&lt;/p&gt; “靖七!”楚子钰余光注意到了不远处经过的薛靖七,急忙收了剑,惊喜地叫了一声。见到她换回了浅色衣衫,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初见之时,楚子钰忘记了他此刻与她尴尬的关系,只想开心地叫住她,想让她指导指导他剑术。&lt;/p&gt; 除去承诺和公事之外,她不想再和他有过多的纠缠,以免日后让关系变得更加复杂。本想装作没看到直接路过,谁知竟然被叫住了,那便只能乖乖停住脚步,不然连朋友的情面都没有了。&lt;/p&gt; “好巧,你也起这么早。不过你有伤在身,为何不多睡一会儿?”楚子钰三步并作两步走,冲到薛靖七面前便是一阵嘘寒问暖。&lt;/p&gt; “睡不着。”薛靖七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楚子钰的问题。&lt;/p&gt; “为什么睡不着,有什么心事吗?”楚子钰不改关切之色。&lt;/p&gt; “没。”薛靖七报以礼貌的微笑。&lt;/p&gt; “我功夫不够好,在前两日也拖了不少你们的后腿,所以打算回来后就认真练武,发愤图强了。我刚刚练剑时有几招总是使得不太对,正好你来了,想请你指点指点,教教我。”楚子钰满目希冀。&lt;/p&gt; “认真练武是应该的,不过拖累却是没有的,不要妄自菲薄。你的功夫得楚盟主真传,有不懂之处也可以去请教他啊,我又能指点什么。”薛靖七笑笑,就想拒绝。&lt;/p&gt; “楚中天骗我。”楚子钰面露不喜之色。&lt;/p&gt; 薛靖七一愣,投去迷惑的目光。&lt;/p&gt; “我曾经问过他,你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高手的架子,怕向你请教剑术会被你拒绝。但他跟我说,你是个非常随和好脾气的人,而且四海之内皆兄弟,这种请求,你是不会拒绝的。”&lt;/p&gt; 薛靖七又是一愣,刚想出言解释,楚子钰又紧接着说道。&lt;/p&gt;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所以连这点请求都不愿意满足我。”&lt;/p&gt; 这下薛靖七是彻底惊住了,急忙反驳道:“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然而想要解释缘由,却又欲言又止,说不出口。是啊,感情这种事,又岂是只言片语便能说得清楚的。&lt;/p&gt; “只是什么?”楚子钰步步紧逼,希望从薛靖七口中听到答案。&lt;/p&gt; “长痛不如短痛,你明白吗?”薛靖七叹息一声,因为她知道,当两个人经历的事情多起来后,再想放下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lt;/p&gt; “我不明白,”楚子钰笑起来,“我只是想请教你剑法,你怎么忽然说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来。”&lt;/p&gt; 其实他心里明白她所言何意,只是他不想听。&lt;/p&gt; 薛靖七耳根子却是红了起来,敢情是她刚刚自作多情了……&lt;/p&gt; 看到薛靖七的反应,楚子钰嘴角漫上笑意,将手中的长剑倒转剑柄塞到了薛靖七的右手中,然后径自去旁边的刀剑架上又取了一柄剑,笑道:“看好了,我给你展示一遍罡字决的几招,你帮我瞧瞧哪里还有待改进。”&lt;/p&gt; 说罢,也不顾薛靖七的反应,直接长剑出鞘,有模有样地练起剑来。&lt;/p&gt; 感受到剑柄上楚子钰的余温,薛靖七回过神来,叹息着摇摇头,手指握紧了剑柄,抬眼向楚子钰望去。&lt;/p&gt; 远处的楚立注视着这一切,神情莫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九十六章 执子之手子不走 “你不怕我偷师么?”薛靖七右手随意倒转剑柄至身后,踱步靠近正在腾挪变换招式的楚子钰,漫不经心地打趣道。&lt;/p&gt; 楚子钰闻言弯了弯嘴角,面上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然而心里却是欢喜得很,没有理会薛靖七的疑问,长剑如灵蛇出洞,迅捷无比地向前窜去,堪堪停在了薛靖七身前,剑尖与其肩膀只有一寸之差,而后者却稳如泰山,没有丝毫受惊吓抑或是闪躲的趋势,只是无奈地负手看着他。&lt;/p&gt; “明知故问。”楚子钰咧嘴一笑,翻转手腕回剑一荡,转而点剑而起,纵身一跃至半空,刹那间剑光摇曳,树叶如雨般落下,倒有几分浪漫。&lt;/p&gt; 此番时节树叶已有半数泛黄,此刻黄的绿的落叶飘零,将薛靖七笼罩在其中,楚子钰嘴边笑意更深。&lt;/p&gt; “好端端的一个罡字决,却被你整成了耍帅的把式,让你爹知道了,估计你下场很惨。”落叶掉落在薛靖七的肩膀上,她却没有抖落,就像一只枯叶蝶,静谧地停靠在上面一般。&lt;/p&gt; “哦?那罡字决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楚子钰长剑一横,停住身形,对薛靖七笑问道。&lt;/p&gt; 薛靖七目光一动,嘴边也终于有了笑意,剑柄在手中随意的一个翻转,长剑一抖,肩上的半黄落叶滑落,身形已动,寒光闪过,长剑直直刺出,横平竖直,没有剑气,却凛冽无比。剑尖在楚子钰面前忽然顿住的一刹那,后者发丝向后飞扬,凛冽的寒意直逼面门,不由得控制不住地眨了一下眼睛。&lt;/p&gt; 薛靖七面不改色,重演楚子钰方才的招式,长剑猛然向下坠落,却又在触地的一瞬间生出新力来,骤如闪电,身形轻盈飞起,长剑凝聚力道横空劈过,银光所至之处,落叶纷崩,练武场四周的高大树木均被波及,一时之间群树落叶齐下,颇为壮观。&lt;/p&gt; 落叶掉了楚子钰满头满身,他却嘴巴微张,看着薛靖七使出的同样的两剑,气势和威力却远胜于他,前不久的得意之情片刻间烟消云散。楚子钰缓过神后,拍落自己身上的落叶,笑意吟吟地看着薛靖七,不解道,“为什么?”&lt;/p&gt; “罡字决至刚至阳,每一剑虽然简单,但都应横平竖直,认真对待。每个动作都使出全力,简单的组合会变得精妙无比,也许这就是大巧若拙。你之前练剑时,都只是在提高熟练程度,却并没有把每一剑的动作都做到位,所以从根基上,就出了问题。”&lt;/p&gt; 楚子钰笑着点点头,但他的注意力却更多地放在薛靖七身上。&lt;/p&gt; 薛靖七察觉到了什么,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说道:“还有,最重要的是,你使出这几剑时的态度。罡字决正气充盈,霸气无比,你应怀着大义对敌之心,剑剑凌厉,方能体现其中的万千气象。”&lt;/p&gt; “若是用来发泄或是耍帅,势必事倍功半。”薛靖七注意到楚子钰不在状态,似乎又有些神游,不由得严肃起来,直接戳破。&lt;/p&gt; “怀着大义对敌之心,难道说,你方才是把我当作敌人了。”楚子钰戏谑道。&lt;/p&gt; “才没有。”薛靖七一扶额,汗颜道。&lt;/p&gt; “那我们便还是朋友,”楚子钰眸中亮起,“就今夜,酉时三刻,我在天下第一楼等你。”&lt;/p&gt; 薛靖七有些吃惊,但也很快便明白了楚子钰所言何意。&lt;/p&gt; “我们继续练剑,来,帮我看看这一剑的姿势和态度对不对。”楚子钰不等薛靖七反应,便长剑再次向前一探,停住了动作,等待她来指正。&lt;/p&gt; 薛靖七面色一黑,转身就要离去,却再次被楚子钰可怜巴巴地叫住。&lt;/p&gt;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半途而废,你可不是一个好师父。”楚子钰保持着姿势不动,有些委屈地大声喊道。&lt;/p&gt; 薛靖七深呼吸一口气,楚子钰这小子还真是尊佛,还是尊蹬鼻子上脸的佛。&lt;/p&gt; 不,亵渎神灵了,阿弥陀佛……&lt;/p&gt; 也罢,今夜就做个了结吧,为了他不再想出其他的鬼点子折腾她,练剑这事也就先让他如愿以偿。&lt;/p&gt; 薛靖七眉毛一挑,转回身来,长剑向前方一探用剑身穿过楚子钰举剑手臂下方,向上一拍,抬高他的手臂,又反拍他的肚子,示意挺胸收腹。&lt;/p&gt; “……喂,你要不要这么过分,用手不行吗,非要用剑,万一没拿稳伤到我怎么办。”楚子钰继续蹬鼻子上脸。&lt;/p&gt; 薛靖七不予理睬,然而在接下来的动作纠正时,楚子钰却开始表示抗议。她的剑不论怎样抬高他的手臂,他都憋足了劲儿往下压,终于让她忍无可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猛地向上抬去,力道大得差点让他骨折。&lt;/p&gt; 然而楚子钰终于如愿以偿地让薛靖七动手帮他,心中早已烟火绽放,面上却一副认真好学的样子,乖乖地任其摆布。&lt;/p&gt; 起来解完手打算回去接着睡个回笼觉的楚中天,路过了练武场,发现了薛靖七和楚子钰两人的身影,一瞬间困意全无。悄悄地靠近,看到薛靖七竟然手把手教楚子钰练剑,而后者正笑得灿烂,不由得五雷轰顶,不敢置信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lt;/p&gt; 什么情况!小七什么时候和楚子钰这家伙关系这么好了!&lt;/p&gt; 手把手教剑法,他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这混小子凭什么!&lt;/p&gt; 楚中天气冲冲地想要冲过去阻止,但刚迈出几步又迅速调转了方向走了回去,不行,小七真实身份其他人还不知道,他冲过去算什么,再被扣个断袖的帽子他可不干……等小七回房后他一定要问个清楚!&lt;/p&gt; 楚中天仰天长叹一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直直走回了房间。然而,不是他自己的房间,而是薛靖七的房间。&lt;/p&gt; 楚立负手踱步若有所思地走在去书房的回廊上,看来钰儿此行回来有所变化,是跟薛靖七有关。试剑山庄之行究竟发生了什么,等这小子回房后他定要问个清楚。&lt;/p&gt; 被楚子钰折腾了大半个上午后,精疲力竭的薛靖七走回房,推开房门直冲着床走去,想要在午饭前补会儿觉。&lt;/p&gt; 谁知一进门被床上另一尊佛吓了一跳,只见楚中天正抱着双臂端坐在她的床边,一脸考究地盯着她,似乎是久候多时。&lt;/p&gt; “薛靖七,我有事要问你。”楚中天一本正经地说道。&lt;/p&gt; “有什么事等我醒来再说,我一夜未眠实在是太困了撑不住了,让开让开……”薛靖七直接无视楚中天,脱了长靴直接爬上床用被子包起自己,卷成一个春卷倒头就睡。&lt;/p&gt; “不行!说完再睡!”楚中天扑上床头,用力拽着薛靖七的被子,阻止她马上去会周公。&lt;/p&gt; “睡完再说!”薛靖七闭着眼睛死死扯着被子,力气大到楚中天竟然一时拽不动被子。&lt;/p&gt; “逼我动真格的是吧!”楚中天对薛靖七要挟道,然而后者一动不动,并不理睬,似乎已经沉沉睡去。&lt;/p&gt; 楚中天直起身来深呼吸一口气,奸笑着扑上去连被带人一把抱住,紧紧箍住,威胁道:“说不说,说不说!再不给我起来我可要非礼你了。”&lt;/p&gt; 薛靖七忍无可忍,睡意已无,想一拳打过去,然而却发现自己因为裹在被子里,加上被楚中天死死抱住,双手被困在被子里抽不出来,竟然一时无法反击。&lt;/p&gt; “你小子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靠这么近做什么!你松不松手!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薛靖七一边挣扎,一边冷言威胁道。&lt;/p&gt; 楚中天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多么色胆包天的事情,男女授受不亲,他却光明正大地死皮赖脸上了人家的床,还死死抱住了她……&lt;/p&gt; 楚中天低头对上薛靖七的目光,不由得一个颤栗,但是却又心如鼓擂,这种事是他平日里在脑海里想了千遍万遍也不敢做的,如今竟然……&lt;/p&gt; 楚中天眯起眼睛,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不要脸到底好了,反正已经覆水难收了!&lt;/p&gt; “我不松手!好不容易抱一次,机会难得,你杀了我也不松!”楚中天索性闭上眼睛大喊道,手上的力道更加加大,俨然已经忘了自己威胁薛靖七的目的何在。&lt;/p&gt; 薛靖七闻言身子一僵,一口老血闷在胸口,差点喷出来。&lt;/p&gt;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lt;/p&gt; 薛靖七卷着被子猛地坐起身来一头撞向楚中天的额头,后者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撞一瞬间眼冒金星,手上的力道也消减,薛靖七趁机挣脱了被子和楚中天的束缚,气鼓鼓地抱起双臂,深呼吸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微笑问道:“你到底想问什么?”&lt;/p&gt; 楚中天被薛靖七这一头撞得七荤八素,半天缓不过神来,一边伸手揉着额头,一边叹道:“哇你什么时候还练了铁头功……我感觉我都被你撞傻了……”&lt;/p&gt; 薛靖七并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地看着楚中天。&lt;/p&gt; “……我今天早上出门见到你教楚子钰那小子练剑了。”楚中天揉着脑袋闷闷说道,说完还偷偷瞄了一下薛靖七的神情,但后者神情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lt;/p&gt; “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非常怀疑这小子有龙阳之好,他八成是喜欢上你了,你可要小心点。”楚中天见到薛靖七没有反应,更是着急。&lt;/p&gt; 薛靖七静静地注视着楚中天,过了许久幽幽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无奈,“已经晚了。”&lt;/p&gt; “什么?”楚中天不解其意。&lt;/p&gt; “他早在前天上午,去溪边拾柴时,就发现了我的身份,并且拆穿了我,还顺带告诉我他喜欢我。”薛靖七平静地言简意赅地将事情讲清楚。&lt;/p&gt; “什么?!”楚中天五雷轰顶,惊得迅速站起身来再次一头撞上了床梁,这次却忘了揉脑袋,急冲冲问道,“他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楚中天在脑海中迅速搜索了一下识别女儿身的方法,又惊得急忙摇摇头,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lt;/p&gt;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不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没有做出任何逾矩之举。”薛靖七抱住膝盖将下巴搁在上面,再次叹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给了他听。&lt;/p&gt; “这混小子……”楚中天听罢更是气到发抖,在屋里来来回回踱步,“他肯定是想把你推到水里现真身结果没想到自己被绊倒掉入水中,你又不识水性无法下水,他索性装死想让你给他渡气,这两种方法都失败后,又用激将法激你,然后你就上钩了,不打自招了,哎,真是,这小子真的是过分……”&lt;/p&gt; “你不会也喜欢上他了吧……我看你早上竟然还手把手教他练剑!”楚中天忽然想到了什么,冲回床前,瞪着薛靖七。他特别怕,得知易剑臣另有意中人后,薛靖七心灰意冷,会移情别恋答应了楚子钰。如果是这样,他宁可希望她继续喜欢易剑臣。&lt;/p&gt; “喂,我哪儿有那么滥情!”薛靖七抡起枕头就砸向了楚中天,“他总以朋友的名义来接近我,我也没有办法好嘛……不过没关系,今夜在天下第一楼,我会把一切都终止掉的。”&lt;/p&gt; “你还答应了和他一起吃饭?!”楚中天头嗡得一下,气血上涌,不敢置信地看着薛靖七。&lt;/p&gt; “……”薛靖七无言地看着醋坛子已经打碎的他。&lt;/p&gt; “今晚带根银针去,所有的酒菜都要试一遍,所有的东西都要他吃过了没事,你再吃。这小子如果逼急了,说不定会直接给你下药,然后……”楚中天抬手在自己颈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一脸后怕。&lt;/p&gt; “……”薛靖七惊得一挑眉毛,“没这么夸张吧……”&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九十七章 拟把疏狂图一醉 今日天比往日黑得都要早,走在半路上抬头望着上空愈积愈多的乌云,薛靖七挑了挑眉,在街边的伞铺买了一把油纸伞,以防万一。&lt;/p&gt; 酉时三刻,她准时到达了扬州城的天下第一楼。而楚子钰早已到场,并准备好了一切,酒楼里所有的招牌菜上了一桌,还有扬州的特色名酒——雪酒。&lt;/p&gt; “你很准时,我时间也算得很准,这些菜都是刚上的,不用等,也正热乎。”楚子钰对薛靖七笑道。&lt;/p&gt; 薛靖七有些诧异地打量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哑然失笑,“这么多菜,就我们两个人,恐怕吃不完……”&lt;/p&gt; “不必吃完,这些都是天下第一楼的招牌拿手菜,你一定大多没有吃过,所以每样你都尝尝,哪样喜欢吃,吃哪样就好,不用愁银子的。”楚子钰将筷子递给薛靖七,非常大度地笑着。&lt;/p&gt; 薛靖七接过筷子来,有些汗颜,俗话说得好,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楚子钰花这么多银子请她吃满汉全席,她再坚决无情地跟他说清楚感情的事,会不会太过了……罢了罢了,既然是鸿门宴,她一开始也做好了心理准备。&lt;/p&gt; “来,尝尝扬州最有名的雪酒,这酒可是用山顶融化的雪水酿制而成,醇厚甘甜,又有些辛辣,但却又能沁人心脾,真的很妙。”楚子钰倾倒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了薛靖七。&lt;/p&gt; 薛靖七接过酒杯来,却迟迟未饮,只是看着楚子钰一饮而尽。&lt;/p&gt; “怎么不喝?莫不是怕我在酒里动手脚吧。”楚子钰轻笑一声,打趣道。&lt;/p&gt; “怎么会,”薛靖七笑笑,“只是我素来不饮酒。”&lt;/p&gt; “卖我个面子吧,你尝尝,真的很好喝。”楚子钰期待地盯着薛靖七,怂恿道。&lt;/p&gt; 薛靖七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也举杯一饮而尽。辛辣刺激的液体一股脑儿涌入喉咙,似一团火焰在燃烧,差点烧破了喉咙,薛靖七被辣气呛到,压抑着连连咳嗽,而楚子钰见状也咧开嘴来笑着,打趣道:“我只让你尝尝,你却学我一饮而尽,这酒可是很烈的,如果醉倒了可别怪我没拦着你。”&lt;/p&gt; “……”和楚子钰相处,她总能分分钟掉入圈套。薛靖七放下杯子,无言地看了正得意的楚子钰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伸筷夹菜,“或许我酒量,没有那么差。”&lt;/p&gt; “哦是吗?”楚子钰抓起酒壶来又给薛靖七添上了一杯酒,“要不要打赌?”&lt;/p&gt; 薛靖七抬眼看着楚子钰,等待着他的下文。&lt;/p&gt; “你喝一杯,我喝三杯,不算欺负你,看谁先趴下。”楚子钰不等薛靖七答应,便给自己添满了酒,连饮三杯,然后把干净的杯底展示给薛靖七看。&lt;/p&gt; “我不赌,我们还是吃菜吧,菜要凉了。”薛靖七摇头笑道,没有碰楚子钰新添上的酒,自顾自继续吃起菜来。&lt;/p&gt; “都说酒后吐真言,我想知道你最真实的感情……”楚子钰再次给自己添上了一杯,沉默片刻后依旧笑道,“如果我先醉倒,我就答应你,不再缠着你。”&lt;/p&gt; 薛靖七有些诧异,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楚子钰倒是率先提出了这件事。&lt;/p&gt; “如果你不赌,我不会放弃。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会一直缠着你,缠到你喜欢我为止。”楚子钰举起酒杯,示意给薛靖七选择的机会。&lt;/p&gt; 薛靖七放下筷子,注视着楚子钰良久,有些苦笑,“如果我先醉倒呢?”&lt;/p&gt; “和你不赌,一样。”楚子钰一挑眉。&lt;/p&gt; 薛靖七轻笑一声,自顾自点点头,然后拿起酒杯来再次一饮而尽。&lt;/p&gt; 楚子钰大笑着将酒杯里的酒喝干,同样连饮三杯。然而他心里却有些苦涩和不甘心,她就这么希望他离她远远的,不再缠着她么?&lt;/p&gt; 几个回合下来,一壶酒已经空了。&lt;/p&gt; 两人都已经有些醉意,但都还在强撑着,等待对方先倒下。&lt;/p&gt; “小二,再来两壶酒!账最后结!”楚子钰大着舌头大声吆喝道。&lt;/p&gt; 小二很快就上了两壶新的雪酒,楚子钰拿过酒壶就继续添满两人的酒杯,笑道:“真奇怪,几日前出发时的一碗水酒,就能醉倒你,如今小半壶酒下肚,却能撑到现在,真不知道该说你的酒量是好还是差。”&lt;/p&gt; 薛靖七知道他所言何意,却并不解释,只是拿起酒杯来,默默一饮而尽。&lt;/p&gt; “靖七……我楚子钰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说放弃就放弃,换做是你,做得到吗?甘心吗,放得下吗?”楚子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拼命灌酒,仿佛已经忘记了赌注,只想借酒浇愁,吐出自己所有的心里话。&lt;/p&gt; “感情的事,一厢情愿,是没有结果的。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越早放下,越不会受伤。”薛靖七手中的酒杯顿了顿,想起了自己,苦笑着饮尽。&lt;/p&gt; “放下?呵……这个词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真能那么容易就放弃掉一个人,那还是真的喜欢吗?我又不是滥情的花花公子,怎么做得到说放下就放下……”楚子钰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倒酒的时候洒出了不少在桌子上。&lt;/p&gt; 薛靖七手指紧紧握住了酒杯,低下头来,有些动容,又有些自嘲。&lt;/p&gt; “还没有努力过就放弃,是懦夫!是怂包!薛靖七,我可以摸着良心告诉你,喜欢上你,我不后悔,我也不会放弃……苦就苦吧,没有苦,哪儿来的苦尽甘来呢?”楚子钰打开了第三壶酒。&lt;/p&gt; 薛靖七的心弦却是一动,在感情上,她一直是个逃兵。为了避免伤害,她选择了不开始。可是感情这种事,开不开始是自己能说的了算的吗……&lt;/p&gt; 也许,阿卓对小天,楚子钰对她,小天对她,她对易剑臣……感情的洪流真的都早已开始了吧,不然怎么会,已经放不下了呢。&lt;/p&gt; 楚子钰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眼睛红红的,像是在期待着什么。然而她终究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冲他一笑,竟然自顾自倒起酒来,一饮而尽。&lt;/p&gt; 楚子钰面色先是一阵失落,转而又自嘲地笑起来,笑得非常开心,酒一杯接着一杯,不再说话,专注着和薛靖七的赌约,然而又似乎早已抛到九霄云外。&lt;/p&gt; 夜色已深,云积如浓墨,夜雨淅沥,雨声渐大,眼看暴雨将至。&lt;/p&gt; 酒楼里的食客们皆已撑伞归家,偌大的酒楼此刻已经空空荡荡,只余店小二还在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最后的桌椅,客栈老板在柜台面带倦意地算着今天一天的进账。&lt;/p&gt; 薛靖七颓然放下手中的酒杯,重重地落在桌上,轻叹一声,抬手扶住额头,兀自摇了摇头,眼前的景物由清晰变得模糊,又由模糊变回清晰。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只觉浑身燥热,头重脚轻,有点难受,但又有些痛快,心底里压抑许久的东西也奔涌而出,不再束缚得难受。&lt;/p&gt; 看到对面已经醉倒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楚子钰,薛靖七强撑着桌沿站起身来,没轻没重地推了他一下,然而后者却纹丝不动,看来在打烊前叫醒他是很困难的了。转头看到窗外滂沱的大雨,薛靖七拿起靠在桌沿的油纸伞想要转身离去,却又站住脚,回头看了楚子钰一眼,想起他借酒浇愁强乐还无味的哀伤神情,心里一动,走回桌前将油纸伞靠在了他身边的桌沿上,然后去柜台代他结了酒账,冒着大雨冲了出去。&lt;/p&gt; “哎这位少侠外面下着雨呢!”店小二目瞪口呆地看着薛靖七没有带伞就冲入雨中,还想告诉他酒楼里有多余的油纸伞可以借给他呢。&lt;/p&gt; 雨越下越大,扬州城的街道上已经鲜有人烟,店铺里的人都提前收拾关门,街边的小摊小贩也都没了人影,只余空空的摊位和货架还承接着雨水的冲刷。&lt;/p&gt; 被冰冷的雨水洗面后,薛靖七神志已经清醒了一些,但又好像更加怅惘迷醉了。抬臂挡雨在雨中奔跑,希望快点赶回罡气盟,长靴踏过积水,击碎了一处处水洼中的倒影,也溅得满身都是,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积水。&lt;/p&gt; 她此时都忘记了自己身怀轻功,完全可以不必这样徒步跑回去。但也许在雨中奔跑的过程,可以让她逐渐认清自己的心吧。&lt;/p&gt; 听闻窗外风雨声大作,易剑臣推门出来,站在屋檐下看大雨冲刷着这个世界,洗去所有的铅华,雨水沿着飞檐飞溅落下,水声叮咚,颇为壮观。&lt;/p&gt; 忽然,在远处隐约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竟然冒着大雨踉跄走着。易剑臣定睛一看,竟是薛靖七,没有打伞也没有避雨,在雨中失魂落魄地前行着,不由得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回屋拿伞,径直大步流星冲入了雨中,赶到薛靖七身前。&lt;/p&gt; “靖七,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也不撑伞,也不赶紧回屋避雨,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易剑臣抓住薛靖七的肩膀,心急地关切道。&lt;/p&gt; 然而薛靖七抬眼看向他,呆呆的什么都没有说,神情却是有些动容。&lt;/p&gt; “你喝酒了?”纵使大雨已经冲散了薛靖七身上的酒味,易剑臣灵敏的嗅觉还是感觉到了。&lt;/p&gt; 易剑臣抓住薛靖七的右胳膊,小跑回到了屋檐下,避着雨,问道:“你伤还没好,又淋雨,不赶快处理一下会发烧的,你的房间是哪个,我送你回去。”&lt;/p&gt; 薛靖七感觉到自己眼前的景象又有些模糊,再次甩了甩头,眯起眼睛打量着已经有了重重影子长得都一模一样的房间,迟疑了片刻,抬手指向右手边第一个房间,“那个。”&lt;/p&gt; 易剑臣闻言却哑然失笑,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是我的房间。”&lt;/p&gt; 薛靖七皱起眉头单手扶着连廊的柱子,脑袋里一片混沌,此刻已经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lt;/p&gt; “你果然喝多了,酒量不行还乱来,实在不行你就先到我房间等着吧,我去找小天。”易剑臣说罢就要拉着薛靖七向自己房间走去,谁知一拉之下竟然没有拉动,不由得有些疑惑和诧异,转头看去。&lt;/p&gt; “易剑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存在?”薛靖七忽然笑出来,眼神却又有些迷离,明显是醉了。&lt;/p&gt; 薛靖七倒是第一次叫他的全名,易剑臣不由得有些诧异,甚至是不习惯。看着眼前之人一脸认真的模样,他知道他醉了,于是笑道:“是好兄弟。”&lt;/p&gt; 出乎意料的是,薛靖七却吃力地摆了摆手,怅惘道:“这个答案我不满意……还有别的吗?我和小天还有卓辰,对你而言都是……一样的吗?”&lt;/p&gt; 易剑臣心里一动,他不知道为何靖七会忽然问出这种问题来,他自己也确实从未思考过他们每个人在他心中究竟是何地位,只道是并肩作战、同生共死过的好兄弟。&lt;/p&gt; 看着薛靖七眼神中的紧张和认真,易剑臣也被带动地认真严肃起来,回顾起他们相识以来的这段日子,一点一滴的过往,终于嘴角微微扬起,注视着薛靖七认真地回答道:“确实有些不同。你是我的兄弟,更是我的知己……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能像你这般懂我,和我有默契的人了。”&lt;/p&gt; 雨声渐大,云层间似乎还有隐隐的雷声,但薛靖七的世界里却静寂无声,只有易剑臣的只言片语,掷地有声。雨水顺着指尖滴落,睫毛微颤,她微微抬头注视着易剑臣,眼中的情绪波澜起伏,心里又是感动和惊喜,又是辛酸和遗憾,更多的还有紧张和不知所措。&lt;/p&gt; 雨越下越大,迟迟不见薛靖七回来。楚中天急得团团转,生怕楚子钰因为薛靖七的绝情恼羞成怒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然怎么酉时出了门至今未归。想着便要出门去寻,不料一出门便在对边的连廊看到了薛靖七和易剑臣的身影,很是诧异,于是悄无声息地绕了过去。&lt;/p&gt; 满是雨水的手指渐渐蜷起握紧,薛靖七喉头滚动,对易剑臣惨然一笑,缓缓说道:“其实,我……”&lt;/p&gt; 薛靖七话刚说了一半,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死死捂住了她的嘴,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吞回了肚中。易剑臣震惊万分地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楚中天,从背后勒住薛靖七,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笑意盈盈地对自己点点头。&lt;/p&gt; “小天,你怎么也在这里?话说我正要找你……”易剑臣缓过神来,话锋急转,“不过你为什么要捂住靖七的嘴,他的话还没说完呢。”&lt;/p&gt; 身子又冷又热,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薛靖七挣脱着楚中天的手掌,然而无论如何都扒不开,此刻她只会使蛮力,当然占不了上风。楚中天撑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他喝多了,要吐了,所以我及时捂住了。我现在带他回房,天色已晚,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和卓辰比试呢。”不顾易剑臣又惊又疑的神色,楚中天将薛靖七连拽带扛地拖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关上门。&lt;/p&gt; 易剑臣还是有些担心薛靖七的伤势,于是走到她的房间叩了叩门,想要进去帮帮忙。楚中天正吃力地把渐渐昏睡过去的薛靖七安置在了床上,帮她脱掉长靴,对门口的易剑臣大喊:“有我在你就不用担心啦!快回去睡你的觉吧!”&lt;/p&gt; 易剑臣正要继续叩门的手停在了半空,微微汗颜,叹道:“别忘了给她左手换药!”&lt;/p&gt; “知道啦知道啦!”楚中天喊道。&lt;/p&gt; 易剑臣无可奈何地一耸肩,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lt;/p&gt; “哎,你不是从来都不喜饮酒吗,你和那小子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醉成这样,还被淋成这样?!你出门不是带了伞吗,难不成把伞留给楚子钰了?那家伙到现在也没回来,估计醉死在酒楼了吧。”楚中天坐在床边,感慨道。&lt;/p&gt; “其实……我喜欢你……”薛靖七仍然闭着双眼没有恢复神志醒过来,但却喃喃自语,将自己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声音虽然微弱,但楚中天却听得一清二楚。&lt;/p&gt; 楚中天苦笑着摇摇头,薛靖七啊薛靖七,你终于说出了你的心声。&lt;/p&gt; “小爷我就猜到了你要对易剑臣说这句话,幸好及时阻止了你。就算你再怎么酒壮怂人胆,也不能跟他说这句话啊,你是不是忘了他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要真说出来,真的会吓死那小子。”楚中天轻笑出声,对着没有反应的薛靖七喋喋不休地教训道。&lt;/p&gt; 看到薛靖七衣衫大半湿透,左臂和左手手腕包扎的布条都已一并湿透,楚中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今晚可不能就这样睡了,不然第二天铁定要病倒。可是要帮她换衣服的话,男女有别他毕竟还是不方便,但是罡气盟里只有司徒念一个人是姑娘家,然而她又不知道靖七的身份,左想右想,都找不到万全之策。&lt;/p&gt; “哎,小七你又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不过也没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们一起长大,不分你我,我都搞不清你是我兄弟,还是我是你的姐妹。所以为了你好,我就冒犯了,冒犯一下下,明天你怎么打我骂我我都不会反抗的,嗯……”&lt;/p&gt; 楚中天干咳了好几声,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静自然凉。然后把薛靖七扶着坐起身来,别过头目光闪躲着去伸手解开她外袍的衣带,然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外袍给脱了下来,伸展开来搭在屏风的架子上晾干。&lt;/p&gt; 贴身的白色中衣也湿了一半,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但楚中天是绝对没有胆量帮薛靖七换掉这件衣服的,于是只好扶她躺回去,帮忙盖好被子,以免着凉。&lt;/p&gt; 楚中天去薛靖七的随身行李里找出伤药和布条,坐回床边将她的左臂从被子里拉出来,然后层层挽起半湿的衣袖直至靠近肩膀处,方才动手去拆已经湿掉的布条。&lt;/p&gt; 看到薛靖七胳膊上和手腕间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楚中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总是那么的拼命,受伤时连眼睛都不眨,好像那些鲜血是从别人的身体里流出来似的。而他武功不及她,危难的时候根本保护不了她,只能心疼地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受伤,倒下,再独自站起来。&lt;/p&gt; 就像,六年前的她。&lt;/p&gt; 原来这么多年,她从未改变过。&lt;/p&gt; 楚中天心疼地帮薛靖七的伤口重新换了药并包扎好,放下衣袖将手放回被子里,又拿过架子上的干手帕来擦拭着她脸上和脖颈处未干的水珠。&lt;/p&gt; 楚中天靠着床边,席地支腿而坐,扭头注视着薛靖七微微蹙眉的侧颜,遗憾地笑叹:“小七,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其实也喜欢你的。”&lt;/p&gt; “不过,现在我支持你喜欢易剑臣那小子。因为……他有能力护你周全,让你以后不再受那么多伤。他的为人,也很不错,是个重情重义的真君子,和你很像。所以……我也可以放心地让你去喜欢他了。”&lt;/p&gt; 楚中天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薛靖七一眼,克制住了偷偷吻她额头的念头,站起身来,吹熄了灯,走出房间将门轻轻地关上。&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九十八章 抽刀断水水更流 他是被店小二给拍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头痛欲裂,小二正站在面前憨笑着,友善地提醒他酒楼已经打烊了,他该回去了。&lt;/p&gt; 看到对面的座位已经空了,楚子钰自嘲地笑了笑,论酒量,他竟然输给了靖七,真是不可思议。可能因为他想醉,所以才那么轻易地便醉了吧。赌约之事,他并不想遵守承诺,因为这个赌从一开始,他就输了。&lt;/p&gt; 楚子钰微微摇晃着身子伸手在怀中摸了摸,拿出银子递给小二想要结了酒钱,不料小二却道酒钱已经有人结过了。他先是一愣,而后别有意味地再次笑了出来,对小二点点头便要起身离开。&lt;/p&gt; “客官,您的伞落下了。”小二急忙拦住楚子钰,伸手指指靠在桌沿的崭新的油纸伞,提醒道。&lt;/p&gt; 楚子钰有些诧异,扭头看着油纸伞微微一怔,眨眨眼想起了她来时确实带了一把伞,最后竟然留给了他。看着酒楼外越下越大的雨,蹙了蹙眉,对小二问道:“和我一起喝酒的那个人,何时走的?”&lt;/p&gt; “约莫有一个时辰了吧,那时雨正大呢,那位少侠没有带伞直接冲入雨中,我拦都拦不住呢。”小二想了想,认真答道。&lt;/p&gt; 楚子钰有些诧异,酒也顿时醒了一半,抓起伞就跑出了酒楼,小二愣了下,耸耸肩然后继续收拾着他们这桌的杯盏碗碟。&lt;/p&gt; 一个时辰,以她的脚力,应该已经回到了罡气盟。&lt;/p&gt; 撑着伞在暴雨中跑了几步,看着空空荡荡的街道,哪里还能寻到薛靖七的身影,楚子钰止住了脚步,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心忽然很乱。她也醉了吗?为什么自己淋雨却把伞留给了他?她完全可以不理会他,自己撑伞离去,抑或是等他醒来,两人共撑一把伞回去,为何独独一人冒雨离开,却又把伞留给了他。&lt;/p&gt; 他在她心目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lt;/p&gt; 是怜悯吗?还是她终究是有些在乎他的?&lt;/p&gt; 楚子钰手指紧紧握住伞柄,只觉得伞柄越来越烫手,就像他那颗燥热又混乱的心,让他无所适从。雨水拍打冲刷着伞面,水流自伞沿滑落飞泻,楚子钰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像是化作雕像。&lt;/p&gt; 既然选择了坚持,又何必胡思乱想和患得患失?楚子钰目光变得坚定,左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大步流星撑伞往回走去。&lt;/p&gt; 日光斜射入屋,透过窗纸映在紧闭着的双眼上,暖暖的,却又有些刺眼,眼珠在眼皮下滚了滚,抬起右手遮在眼上,同时也睁开了双眼。&lt;/p&gt; 薛靖七醒来时,已经快要日上三竿。浑身酸痛不已,头也有些昏沉,强撑着坐起身来清醒一下时,却吃惊地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外袍和鞋袜不知何时已经被除掉,放在屏风上搭着。右手往左臂上一放,发觉连两处剑伤都被换过药重新包扎过了,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是谁帮她换的。&lt;/p&gt; 甩甩脑袋努力回忆着昨夜的事情,却只记得零星的片段,记得楚子钰先醉倒不省人事,记得自己冒雨狂奔回来……后来好像还遇到了易剑臣。&lt;/p&gt; 但是她和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只好先起身穿上长靴,走到屏风前取下已经干了的米白色外袍,动作麻利地穿上衣袍系着衣带。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大雨滂沱,她反手抓住了易剑臣的手腕,后者诧异地回首,她满是希冀又是紧张地问他,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和小天还有卓辰,都是一样的吗?然而易剑臣回答了什么,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再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lt;/p&gt; 薛靖七顿觉五雷轰顶,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踉跄着扶着桌子坐下,追悔莫及地长吁短叹,一头撞向桌面,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喝醉了连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知道,以后还怎么去面对易剑臣。&lt;/p&gt; 楚中天端着饭菜推开门走进屋来,见到趴在桌上的薛靖七,身子先是不自觉一抖,然后笑嘻嘻把饭菜放在桌上,转身就想跑。&lt;/p&gt; “站住。”薛靖七抬头看到楚中天转身欲拔腿就跑的背影,急忙喝止。&lt;/p&gt; 楚中天咽了一口唾沫,听话地把迈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关上门赔着笑看着薛靖七,等候她的发落,她一定是要质问昨夜之事了。&lt;/p&gt; “你跑什么?”薛靖七哭笑不得问道,要知道楚中天从来都是喜欢赖在她的屋子不走的,今儿怎么反常到连话都不说放下东西就跑,这可不是他的作风。&lt;/p&gt; “或许是昨夜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现在没脸见你了。”楚中天煞有介事地解释道。或许主动认错,负荆请罪,才能死得好看一点。&lt;/p&gt; “对不起我的事?”薛靖七一挑眉,想了想,笑道,“这么说,昨晚是你把我送回屋的?”&lt;/p&gt; 楚中天视死如归地点点头。&lt;/p&gt; “我的衣服也是你给我……”薛靖七欲言又止。&lt;/p&gt; 楚中天继续视死如归地点点头。&lt;/p&gt; “是你给我换药的吧。”薛靖七释然一笑。&lt;/p&gt; 楚中天第三次视死如归地点点头。&lt;/p&gt; “这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反倒是我应该谢谢你。”薛靖七轻笑出声,拿起一双筷子来,看着多出来的一双筷子和一碗米饭。&lt;/p&gt; “明明是打算和我一起吃饭的,连碗筷都准备好了,却看到我转身就跑,真搞不懂你,坐下一起吃饭吧。”薛靖七对楚中天示意道。&lt;/p&gt; 见到薛靖七竟然没有丝毫怪罪他的意思,甚至还感激他,楚中天不敢相信地在长凳上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问道:“虽然说我昨晚的行为是迫不得已,但终究是冒犯了你,你真的一点儿也不生气?!”发生这种情况,姑娘家通常都是一声尖叫,然后把当事人暴打一顿,男女授受不亲,说他非礼。不过,小七似乎从来都不是普通的姑娘家……&lt;/p&gt; “那我问你,除了方才我说的三点,你还对我做了什么吗?”薛靖七对上楚中天的目光,认真地问道。&lt;/p&gt; 楚中天先是一怔,而后忽然明白了薛靖七所指为何,不由得迅速涨红了脸,连连摆手,“当然没当然没!除了你说的那三件事,其他我什么都没做!”&lt;/p&gt; 薛靖七见状莞尔一笑,“那不就得了,所以你怕什么。”&lt;/p&gt; 楚中天红着耳根子,拿起筷子闷头扒着饭,想要掩饰自己的窘迫。&lt;/p&gt; “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你的为人,我很了解。所以,我相信你,自然不会误会你。”薛靖七顿了顿,也开始吃饭。&lt;/p&gt; 楚中天耳根子变得更红,仍然把脸埋在饭里,只是含糊地应了声。&lt;/p&gt; 他忽然不想放弃她了,还想像往常一样,陪着她,守护着她,哪怕力量微薄。&lt;/p&gt; 既然昨夜送她回房的是小天,不是易剑臣,那她的担心便消去了一大半,现在还需要搞清楚的是,她昨夜和易剑臣还说了什么,他又是怎么回答的。&lt;/p&gt; 薛靖七干笑几声,酝酿着开口问道:“小天,我昨晚喝醉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好像遇见了易剑臣,我有没有和他说什么啊……”&lt;/p&gt; 楚中天夹菜的筷子一顿,咬着下唇,有些欲言又止。&lt;/p&gt; 见到楚中天的反应,薛靖七心跳漏了一拍,该不会真的还说了什么疯话吧。&lt;/p&gt; “你说,你喜欢他。”楚中天尴尬地笑道。&lt;/p&gt; 薛靖七瞪大了双眼,手中的筷子一紧,差点被自己掰断,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lt;/p&gt; “不过被我拦住了,我及时捂住了你的嘴,所以易剑臣并没有听到,是你回屋后自言自语说出来的。”楚中天一本正经地说道。&lt;/p&gt; 薛靖七红了耳根子,干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lt;/p&gt; “其他的有是有,不过那个时候我没来得及赶过去,所以没听到。我看你们俩说了挺久的话。”楚中天一耸肩膀。&lt;/p&gt; “……”薛靖七筷子中的青菜掉回了盘中。&lt;/p&gt;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应该没说什么要命的话,我赶过去时看那小子的样子,应该是还不知道你的身份的。”楚中天安慰道。&lt;/p&gt; 薛靖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连饭都吃不下去了。&lt;/p&gt; “都怪楚子钰,非要和我立下赌约,赌喝酒。不然也不会喝昏了头,找易剑臣胡言乱语,说些不可思议的话。”&lt;/p&gt; “说到这点,我就很奇怪了。小七你不是从来都滴酒不沾的吗,怎么会和他赌酒,醉成这样。他没把你怎么样吧!”楚中天想起昨夜薛靖七的反常行为,就很担心,不知道究竟在酒楼发生了什么。&lt;/p&gt; “没,他先醉倒的,没发生什么事……只是他说的一些醉话,让我很有感触罢了。”薛靖七勉强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闷闷地吃着饭。&lt;/p&gt; “不要想太多,吃完饭再好好休息会儿,下午可是有易剑臣和卓辰的比试呢,这么精彩的比试我们可不能错过。”楚中天解决了一碗米饭,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搁,笑道。&lt;/p&gt; 薛靖七有些惊讶。&lt;/p&gt; “楚盟主不是说卓辰要加入罡气盟还需通过考试吗,本来是想让作为试剑榜首的你和他一较高下试试他的身手的,但你有伤在身还未康复,就让位居第二的易剑臣和他过过招咯。”&lt;/p&gt; 薛靖七点点头,加快了扒饭的速度,“确实精彩,那我可要快点吃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九十九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金色的日光自半支开的窗棂射入了书房,身着玄色劲装外罩红褐色长衫的楚立正提笔在信纸上快速写着蝇头小楷,然后将信纸折叠塞入信封中,又再次蘸了蘸墨竖笔在信封上写着。&lt;/p&gt;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门外的楚子钰谦恭地问了句:“父亲,您找我?”&lt;/p&gt; 楚立将毛笔搁在笔架上,抬眼在窗外看到了楚子钰被日光拉长的影子,有条不紊地将信封夹在了一摞书里面,方才沉声应道:“进来吧。”&lt;/p&gt; 楚子钰推门进屋,转身将门仔细地关好,方才一声不吭地走到楚立面前,垂着眉眼不敢直视后者,就那样无声地站着,仿佛准备好了承受新一轮的责骂和质问。&lt;/p&gt; “去了一趟试剑山庄是不是想通了,想好好练功了。”楚立抬眼看向楚子钰,问道。&lt;/p&gt; 楚子钰心底里一跳,难不成自己这两天清晨早起练剑被楚立发现了,所以才有此一问?沉默了片刻,破天荒第一次以一种认错的态度,答道:“是。”&lt;/p&gt; “与薛靖七有关吗?”楚立很满意楚子钰此刻的态度,这纨绔子终于有了学好的趋势。&lt;/p&gt; 楚子钰诧异地抬眼看向楚立,目光一相撞,便急忙又垂下了目光,眼珠转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跟楚立解释。毕竟他答应过靖七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的身份,但是若不说清,他又该如何回答父亲。&lt;/p&gt; “你喜欢上了她,对吧。”楚立似笑非笑地看着神情紧张的楚子钰,问道。&lt;/p&gt; 楚子钰却是大吃一惊,张口便要反驳,如果楚立当他是断袖,那误会可就大了。&lt;/p&gt; “若我没有猜错,她是姑娘家,女扮男装。”楚立堵回了楚子钰的话,先发制人。&lt;/p&gt; 楚子钰瞪大了双眼,抬起头直视着楚立,不解地问道:“您怎么知道的?!”&lt;/p&gt; “若连这种事都看不出来,那你爹我这二十几年的江湖,是白混了,”楚立轻笑出声,“这丫头着实不错,你若喜欢,我们提亲便是。”&lt;/p&gt; 楚子钰不敢置信地看着楚立,他被叫来就是为了说他的终身大事?他直觉认为,楚立并不是这样的人,他言语的背后,定有另一层意味。&lt;/p&gt; “但是我还知道,她并不喜欢你。所以就算由我出面提亲,她也未必会接受。”楚立身子向后一靠,靠在了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楚子钰,却面带笑意,眸中的情感甚是复杂。&lt;/p&gt; 楚子钰刚刚漾起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一时之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却又不知道楚立的葫芦里究竟装着什么药,只能忍气吞声,听着他的下文。&lt;/p&gt;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楚立严肃起来。&lt;/p&gt; 楚子钰皱起眉头,虽然心里有答案,却不愿承认,只是装作不知,摇了摇头。&lt;/p&gt; “因为你太差劲了,入不了她的眼,起码到目前为止。”楚立目光紧紧锁住楚子钰,像要看到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好一举攻下。&lt;/p&gt; 楚子钰压抑着心中的难受和不忿,闷声道:“我知道,所以我回来后,想要好好练功了,我以前做错了……”&lt;/p&gt; “说得好!”楚立再次打断楚子钰的话,此刻却有笑意漫上嘴角,再次俯身抬眼看着楚子钰,目光如电,沉声说道,“钰儿,别怪这个世界残酷,赢得任何东西,都需要实力!为父可以笃定地告诉你,只要你发愤图强,等你打败薛靖七的那一天,她就是你的!”&lt;/p&gt; 楚子钰有些震动,心中却还是有些不确定,“真的吗?”&lt;/p&gt; “当然是真的。当你实力强到能够征服她,她自然会喜欢上你,武功高强的姑娘,多半是有独孤求败之心的。退一步讲,就算她到时仍然对你无意,当你有打败她的实力时,还怕得不到她吗?”楚立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语气,犀利的目光深深地看向楚子钰,颇有些蛊惑和戏谑的意味。&lt;/p&gt; 楚子钰目光一动,他知道楚立最后那句话是何意,得到心是得到,得到身也同样是得到,他强大起来后,总会有机会,得到她。虽然这种想法非君子所为,但当对喜欢的姑娘有求而不得的执念时,谁还能坚持做君子到最后?他楚子钰,绝不会输。&lt;/p&gt; “父亲说的是,孩儿受教了。”&lt;/p&gt; 见到楚子钰的反应,楚立再次满意地点点头,果然不出他所料,薛靖七这丫头是楚子钰的死穴和软肋,以这件事为切入点,能让他发自内心知错,不甘心,开始勤奋练功,走上他为他铺好的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lt;/p&gt; “一个时辰后易剑臣和卓辰在演武场有一场比试,作为对卓辰身手的试探和摸底,你要留心他们的招式,从每个人的武功中学习,取长补短,博采众长,只有这样,才会进步地更快。这一点上,薛靖七那丫头可比你机灵得多,这些天的比武中,她已经将司徒家的青羽剑法、书剑门的相知剑法还有你的罡字决,全都学了去,她的剑术会越来越高,时间长了,打败她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楚立对楚子钰语重心长道。&lt;/p&gt; 楚子钰认真地点点头。&lt;/p&gt; “你先好好把基本功和罡字决给练扎实了,时机成熟时,我会传你更高深的武功。”楚立神情缓和了些。&lt;/p&gt; 楚子钰闻言有些惊喜,急忙应声。&lt;/p&gt; 楚立对楚子钰笑笑,扬了扬下巴,楚子钰离开了书房。&lt;/p&gt; “笃笃笃——”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薛靖七起身开门,却猝不及防见到了最不敢见的易剑臣,目光闪躲着四处乱扫,皱着眉头不敢直视面前之人。&lt;/p&gt; “靖七,你为什么看到我这个反应,像老鼠见了猫。”易剑臣忍俊不禁。&lt;/p&gt; “我……昨晚喝醉了,若是对你胡说了些什么,你可不要当真啊,毕竟都是胡话。”薛靖七尴尬地笑了几声,忐忑不安地对上易剑臣的目光。&lt;/p&gt; 易剑臣闻言却笑出来,“我知道你喝醉了,虽然昨夜的你和平常有些不同,但说的话也并非胡话啊,我还认真无比地回答了你呢。”&lt;/p&gt; “回答了什么?”薛靖七微微挑起一条眉毛,人畜无害地笑着看向易剑臣。&lt;/p&gt; “你还真忘了,”易剑臣无奈地笑笑,耐心地复述道,“你问我你在我心中是什么地位,我说是好兄弟,你说不满意这个答案,我认真地想了想,对你说其实你更是我独一无二的知己,后来你还想说什么,却被小天给捂住了嘴巴,再后来我也不知道了。”&lt;/p&gt; 薛靖七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缓了好久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笑嘻嘻看着易剑臣,说道,“哦,原来是这样。”&lt;/p&gt; “话说我还真好奇,你昨晚被拦住的那句话是什么?”易剑臣走进屋中,对薛靖七打趣道。&lt;/p&gt; “……”薛靖七瞬间再次红了耳根子,急忙扭转话题,“哈哈哈哈哈剑臣兄真会开玩笑,我连我说了什么都不记得,怎么会记得我想说什么呢?话说你来找我,所为何事呀?”&lt;/p&gt; “不放心你,”易剑臣转过身来对薛靖七笑笑,“你有伤在身,却饮了酒,淋了雨,伤势恐怕会加重,也不知昨夜小天有没有听我的话帮你换药和重新包扎,我担心你今天醒来会发热,所以来看看。”&lt;/p&gt; 薛靖七心里一暖,笑道:“谢谢你,我没事,活蹦乱跳的呢。”&lt;/p&gt; 易剑臣闻言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屋子,靖七也跟在后面,送他出去,他却又忽然转回身子,伸手摸上薛靖七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释然笑道:“真的没发热,那我就放心了。”&lt;/p&gt; 薛靖七猝不及防被易剑臣摸了额头,那手指的余温还在,心弦一动,神情复杂地看着他。&lt;/p&gt; “没办法,被你骗多了,不敢轻易相信你的话,所以只能突然袭击了,”易剑臣爽朗一笑,“对了,你虽然外伤好了很多,但失血过多仍需补血,我让厨房的师傅炖了乌鸡汤,你一会儿去拿来喝吧。罡气盟里好像有中药材,若我记得没错,应该是当归、熟地、阿胶、桑葚、龙眼肉、何首乌、枸杞子这些一起熬药,有补血的功效,如果身体还不舒服,就去煎副药喝,照顾好自己。”&lt;/p&gt; 薛靖七有些愣住,但心底的诧异和感动却再次汹涌,神情有些动容,笑道:“哇,没想到剑臣兄如此的细心啊!若是将来哪个姑娘能跟了你,可是有福了。”&lt;/p&gt; 易剑臣苦笑着耸耸肩膀,叉腰叹息:“还是算啦,我一直怀疑自己是天煞孤星,我在乎的人都会离我而去,因我而死,所以还是不要有姑娘跟着我,跟着我会吃很多苦头的。”&lt;/p&gt; “若是那个姑娘不怕吃苦,愿意一直陪着你呢?”薛靖七试探地问道。&lt;/p&gt; 易剑臣笑着摇摇头,“让姑娘陪着吃苦,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而且为了我,也不值得。”&lt;/p&gt; 薛靖七有些困惑。&lt;/p&gt; “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所以注定要辜负其他对我好的姑娘。”易剑臣苦笑道。此刻,他想起了陆夕颜,那个陪伴了他整整六年的姑娘,那个他注定要辜负的姑娘。&lt;/p&gt; 薛靖七目光一动,苦笑着点点头,拍了拍易剑臣的肩膀,示以安慰。&lt;/p&gt; 就算注定会被辜负,她还是决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既然他已经有意中人,还是一个可能永远都回不来的意中人,那她就选择默默地守护他吧,他是那么好的人,她怎么忍心他孤苦一世。&lt;/p&gt; 或许楚子钰说得对,还没开始就放弃,算什么好汉。&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章 宿命之敌初交手 众人用过午饭后,陆陆续续来到了罡气盟的演武场观战。长风猎猎,只见百米之外的对面每隔两百米立着一个箭靶,另一头备好了两匹骏马,易剑臣和卓辰两人正立在马边,检查好马鞍旁挂着的箭袋,试着手中的长弓是否称手。&lt;/p&gt; 今日易剑臣换上了一身墨蓝色的窄袖剑袍,而卓辰仍旧穿着那身亘古不变的白袍。楚中天走过来眯起眼睛来打量着易剑臣,打趣道:“你和小七这是商量好了?你穿白衣她穿蓝衣,她穿白衣你穿蓝衣……”&lt;/p&gt; “没有商量过,是眼光相似,心有灵犀吧。”易剑臣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死不要脸地对楚中天炫耀道。后者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抽搐。&lt;/p&gt; “还有你这个家伙,这么多天连衣服都不换,永远穿白衣,这是什么癖好?”楚中天见到卓辰在旁边跟着嘲笑他,于是撅起嘴来,同样质问道。&lt;/p&gt; “错,我哪里一直不换衣服,只不过我随身带的几套衣服都是白色同款罢了,我很注意干净的,你可不要有这种误会。”卓辰义正言辞地纠正道。&lt;/p&gt; “……”都是奇葩,楚中天有些无奈,“你就这么喜欢白色啊。”&lt;/p&gt; “你不觉得白衣是最风流倜傥的吗?”卓辰弯起眼睛,似笑非笑,让楚中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其实他一直穿白衣,还跟他的父亲有关,他的父亲最喜白色,永远一袭白衣,手持折扇,风度翩翩,他很想念他。&lt;/p&gt; “司徒念!”楚中天对不远处的司徒念吆喝了一嗓子,“你觉得卓辰穿白衣风流倜傥吗?”&lt;/p&gt; 司徒念身子一僵,为什么这种问题不问别人要问她,搞得好像她和卓辰关系匪浅一般。司徒念抱着手臂傲娇地走过来,否认道:“并不。”虽然白衣的卓辰确实风度翩翩,但是要让她当众夸奖他,门都没有!&lt;/p&gt; 楚中天得意地龇牙笑起来。&lt;/p&gt; “楚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果要客观评价,就不能找对我有明显好恶之情的人来评价,不然是没有真实性可言的。”卓辰嫌弃地对楚中天摇摇头,他知道楚中天打着什么算盘。&lt;/p&gt; “易兄你觉得呢?”卓辰笑眯眯看向易剑臣。&lt;/p&gt; 易剑臣哭笑不得地连连摆手,“别,我对你也有明显的好恶之情,评价也不作数的。”&lt;/p&gt; 卓辰点点头,然后目光四处飘移,环绕四周,看到了不远处独自一人正想事情出神的薛靖七,于是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大声喊道:“薛兄!过来一下!”&lt;/p&gt; 薛靖七一愣,伸手指指自己,确认是在叫自己,然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走了过去。&lt;/p&gt; “薛兄,你觉得我穿白衣,好不好看。”卓辰眨眨眼睛。&lt;/p&gt; 司徒念无言地看着卓辰。&lt;/p&gt; “?!”薛靖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闹得哪一出,怎么他会问她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楚中天正对她拼命地眨着眼睛使着眼色,薛靖七一头雾水,把卓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认真地说道:“很好看啊。”&lt;/p&gt; 卓辰嘴角一扬,楚中天快要气得吐血,一直对薛靖七做出奇怪的表情。&lt;/p&gt; “小天你眼睛进沙子了……?”薛靖七看到楚中天眼睛快要眨到抽筋,同情地关切道。&lt;/p&gt; “啊是,这沙子怎么都眨不出来,太难受了。”楚中天抬手搓着眼睛,心里叫苦不迭,小七真是和他一点儿默契都没有,而且竟然还当众夸卓辰,他可真是下不了台,他和卓辰男人间的较量,就这样输了。&lt;/p&gt; “你们比武是比骑马射箭?”薛靖七看到两人做的准备工作,不由得有些惊讶,她一直以为他们是比剑,同试剑大会一样。&lt;/p&gt; “第一轮比骑马射箭,第二轮比试武功。”易剑臣拍了拍马鞍,笑道。&lt;/p&gt; “念儿,你希望谁赢?”卓辰对司徒念笑道。&lt;/p&gt; 司徒念撑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笑眯眯地反问道:“你说呢?”&lt;/p&gt; “你一定希望我赢,谢谢你的祝福,我会好好加油的。”卓辰还以微笑。&lt;/p&gt; “等等!谁允许你叫我念儿的!”司徒念捏紧了手指关节,姑且不理会卓辰的自恋说辞。&lt;/p&gt; “你不喜欢?那改叫阿念吧,或者小念,念念?”卓辰一本正经地思忖道。&lt;/p&gt; “你是不是活腻歪了卓辰!”司徒念挽起袖子就要补上去结果卓辰,被薛靖七死死拽住,连声劝道,“冷静,冷静,冷静……”&lt;/p&gt; “比试快要开始了,你们该离开这里了。”卓辰看到楚立一行人已经出现在演武场,于是耸耸肩,对薛靖七、楚中天、司徒念说道。&lt;/p&gt; “我告诉你!你死定了!等比试结束后,你就完蛋了!”司徒念像张牙舞爪的小老虎,被薛靖七和楚中天强行拖走。&lt;/p&gt; “比试结束后,我会去找你的。”卓辰一脸欠揍地笑着对司徒念连连摆手。&lt;/p&gt; “卓兄可是喜欢上司徒姑娘了?”易剑臣笑问。&lt;/p&gt; “易兄说笑了,喜欢倒谈不上,只是觉得她很有意思,每次把她惹毛,都很有趣。”卓辰抿嘴一笑。&lt;/p&gt; “卓兄可要当心,万一她真的动了情,你可就要成负心郎了。”易剑臣煞有介事地劝道。&lt;/p&gt; “不是吧,我把她气成这样,她巴不得撕碎我,怎么可能喜欢上我呢。”卓辰颇为好笑地反问易剑臣。&lt;/p&gt; “哎,感情的事,可说不准,你还是多多慎重吧。”易剑臣对卓辰一笑,翻身上马,拉起缰绳。&lt;/p&gt; 远处和楚立站在一起的楚子钰,远远看着易剑臣他们这伙人说说笑笑好不自在,而自己却一直难以融入他们,只能艳羡着他们的友情。&lt;/p&gt; 楚中天等人回到了唐川柏所在的地方,渐渐安静下来等待着楚立的发话。&lt;/p&gt; “第一轮比试骑马射箭,你们可能会疑问,骑马射箭不是战场上的功夫吗,为何我们作为江湖中人也要练就这一身本领。要知道骑马射箭最考验眼力和随机应变追击敌人的能力,能在这里做到百发百中,那么他日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都能够占有很大的优势。这一轮比试,卓辰只需要和易剑臣打成平手,就算通过,若能超越易剑臣,就免掉第二轮,可以马上进入罡气盟。”&lt;/p&gt; 楚立说罢,在高台处一撩长袍下摆坐下,微微笑着。&lt;/p&gt; 卓辰也翻身上了马,对易剑臣笑笑,示意他先。易剑臣嘴角一扬,对卓辰点点头,然后双腿一夹马肚子,一人一骑似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lt;/p&gt; 现已是秋末冬初,寒风凛冽,若不是还有正午微醺的阳光照得人暖暖的,疾奔马背上似刀子一般的寒风,要把人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生刮出一道口子似的。易剑臣微微俯身,抓紧缰绳,任凭寒风在耳畔呼呼作响,目光却紧紧锁定左侧百米之外的箭靶。&lt;/p&gt; 第一个箭靶越来越近,时机已到,易剑臣迅速直起身子右手抽出一支羽箭搭上弓弦,拉弓射箭,眼睛一眯,右手陡然松开箭羽,弓弦嗡的一颤,下一瞬羽箭直直射中了箭靶的红心,众人倒吸一口气,目瞪口呆地鼓起掌来。&lt;/p&gt; 易剑臣并没有得意,聚精会神地准备着后面的九箭,娴熟无比地从箭袋中抽出一支支羽箭,搭箭弯弓,羽箭似流星雨般纷纷射出,看不真切影子,只留下几个疾驰而去的黑点。&lt;/p&gt; 易剑臣左手猛地拉住缰绳,骏马陡然止步,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而马上的人却手持长弓身姿挺拔,面不改色。勒住马儿后,易剑臣调转马头,十个箭靶上,十箭皆中红心,分毫不差。&lt;/p&gt; 笑意不受控制地漫上嘴角,薛靖七打心底里佩服易剑臣,为他开心。&lt;/p&gt; “我去……这小子竟然这么厉害,还真的箭不虚发,百发百中啊。小爷我活到现在还没碰过弓箭呢,哎,心好痛……”楚中天默默地吞了一口唾沫,喃喃自语道。&lt;/p&gt; “这样看来,卓兄弟必须也要十箭皆中靶心,才有机会留下来。”唐川柏期待地抱起手臂来,有些同情卓辰,对手是那么的强大。&lt;/p&gt; 司徒念却目光一闪,狡黠地一笑,她有办法了。&lt;/p&gt; 易剑臣悠悠地骑着马儿回到了起点处,卓辰怨念极深地说道:“你真给我出了个大难题,看来我留下来危险了。”&lt;/p&gt; “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的尊重,不是吗?”易剑臣笑看卓辰,“我相信你,绝对没问题的。”&lt;/p&gt; 卓辰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双腿一夹马肚,也骑马疾奔起来。白色长袍被冷风吹得簌簌作响,卓辰淡定地抽箭弯弓瞄准,箭箭皆入靶心,与易剑臣的羽箭挤在一起。&lt;/p&gt; “哇卓辰这小子也这么厉害……”楚中天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敢情就他是个山野小子,没玩过骑马射箭这种功夫。&lt;/p&gt; 转瞬间已经中了六箭。&lt;/p&gt; 司徒念忽然朝卓辰大喊:“卓辰!小心背后!”&lt;/p&gt; 卓辰一皱眉,转头向身后看去,然而什么都没有。就在这愣神的工夫,卓辰的马儿已经错过了第七个箭靶。&lt;/p&gt; 司徒念嘿嘿冷笑,十分解气地看着卓辰被耍的背影。&lt;/p&gt; “念儿你……”薛靖七有些吃惊,哭笑不得地看着得意洋洋的司徒念。&lt;/p&gt; “干得漂亮。”楚中天悄悄对司徒念竖起一个大拇指。&lt;/p&gt; 卓辰轻笑出声,对司徒念的兴趣却更浓了。他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右手迅速抽出两支羽箭来,搭上弓弦,拉成满月,向后一个仰身,几乎平躺在马背上,一箭嗖的射出,向后飞向第七个箭靶。&lt;/p&gt; 只见那一箭竟然斜斜地插入箭靶靶心,纹丝不动,并没有掉落,可见力道掌握得十分合适。&lt;/p&gt; 卓辰迅速直起身来再发一箭,第八箭也精准地射入靶心,最后的两箭也稳稳地直直射中靶心。&lt;/p&gt; 司徒念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化成了一座雕塑。&lt;/p&gt; “节哀。”楚中天叹了一口气,搭上司徒念的肩膀,安慰道。&lt;/p&gt; “很好!第一轮平手!”楚立朗声大笑,公布道。&lt;/p&gt; 楚子钰的目光有些落寞,想起自己练习射箭时鲜少能射中靶心,为此被楚立教训过很多次。如今看到易剑臣和卓辰两人卓绝的箭术,心里更不是滋味儿,自己与他们的差距真的很大。&lt;/p&gt; 余光瞥到楚子钰的神情,楚立了然于心,眼中多了一丝笑意。&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零一章 箫与扇平分秋色 半个时辰后,众人转移阵地在小型的练武场集合,正是前些日子楚子钰练剑之处。此刻的易剑臣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持一碧色长箫,笑意吟吟地看着立于对面正摇着折扇的卓辰。&lt;/p&gt; “这两个家伙,一个用折扇,一个用长箫,确定是来比武的吗……”楚中天大口咬了一口梨子,含糊不清地说道。&lt;/p&gt; “……”薛靖七见到楚中天竟然在这种场合吃梨子,不由得身子一僵,一脸震惊外加嫌弃地看着他。&lt;/p&gt; “嘿嘿,我还带了一个,送你吃!”楚中天一边笑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大黄梨,扔给了薛靖七。&lt;/p&gt; “喂,这么端庄严肃的场合,你竟然吃东西,你以为是在看戏吗!”薛靖七把苹果又塞回了楚中天手里,“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lt;/p&gt; “你说得对,我们就是在看戏。你瞧,不赶紧开打,那两位还在唠嗑套近乎呢。”楚中天笑眯眯啃完半个梨,左手拿起那个被塞回来的梨子,转头对司徒念、唐川柏、楚子钰三人问道,“吃梨吗?”&lt;/p&gt; 楚子钰微微皱了皱眉,并无反应,唐川柏以一种慈爱而又无可奈何的目光看着楚中天,只有司徒念一把抢过梨,“谢谢,我最喜欢吃梨了。”&lt;/p&gt; “……”楚中天僵了一下,“你还真不客气哈。”&lt;/p&gt; “客气啊,我刚刚跟你说,谢谢呢。”司徒念咬了一口梨子,然后笑眯眯答道。&lt;/p&gt; “……”薛靖七默默地将目光转向场上,还是专心看比武吧。&lt;/p&gt; “我只提出要求你不准用龙渊剑,却没说你连剑都不许用呀,易兄真是淘气了,用一支玉箫跟我打,不怕伤了这风雅脆弱之物吗?”卓辰看到易剑臣这阵势,哭笑不得地连连摇头。&lt;/p&gt; “也许,是因为我希望卓兄留下吧。”易剑臣人畜无害地一笑,目光中却透着一丝狡黠和桀骜不驯,这句话反过来讲,就是他若用剑,并有剑气助力,卓辰仅凭一把扇子,未必能有胜算。&lt;/p&gt; “比箭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手下留情,怎么,现在倒是反悔了,不舍得我了?”卓辰一合折扇,拉开架势,嘴上却还忙着说玩笑话。&lt;/p&gt; “打住,这些话留着跟你的小念念说,别来肉麻我。”易剑臣笑着打住卓辰,然后持箫径自开始吹奏起来,一时之间众人缄默,徒留箫声回荡于天地之间。&lt;/p&gt; “真是一场神奇的比试……”唐川柏笑道,并不知道易剑臣为何忽然吹起了箫来。&lt;/p&gt; “秒极,这剑法竟然藏于箫声之中。要开始了。”薛靖七认真地听着曲子,只感到杀伐之气忽起,剑气呼之欲出,不由得暗自佩服。&lt;/p&gt; “什么意思?”楚中天和司徒念瞪大了双眼,也没有看到易剑臣吹箫有何不同寻常之处。&lt;/p&gt; 卓辰则微微皱起眉,他倒是第一次见这种功夫,于是索性闭上双眼,感知着箫声的微妙变化,以便做出最快的反应。&lt;/p&gt; 忽然一阵剑气扑面而来,卓辰猛地睁开眼睛,易剑臣却仍然站在那里继续吹箫,并没有其他动作,但对于危险的敏感性让他条件反射般迅速一个侧身,一道无形的剑气贴身迅速划过,左臂衣衫已经被划破一道口子。&lt;/p&gt; “这!”楚中天惊得手中的梨子都没有拿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lt;/p&gt; 司徒念长大了嘴巴,忘记了吃梨。唐川柏则连连称奇,看不透这是什么功夫。楚子钰双眉深锁,也不禁有些动容,感叹这是什么样的功夫,竟能隔空伤人。&lt;/p&gt; 卓辰再次闭上双眼,放大自己的听觉和触觉,感应着那道看不见的剑气的来向。忽然又一道杀气扑面而来,卓辰这次不再闪躲,而是试探着疾挥手中玄铁折扇,朝着自己猜测的方位打去,只闻得“铿”的一声,手中折扇一震,竟然真的像是打中了什么,挡掉了这一道剑气。&lt;/p&gt; 易剑臣见状,眉眼一弯,嘴角扬起一丝笑来,变更了旋律。&lt;/p&gt; 无形的剑气接二连三从各个方位袭来,卓辰却似乎掌握到某种规律,准确无比地招招粉碎了道道剑气。&lt;/p&gt; 箫声开始变得急促多变,卓辰虽然闭着双眼,却似乎看到了易剑臣持剑攻来的每一招每一式,嘴角一勾,握紧扇柄身子腾挪飞跃,与无形的易剑臣进行对招。风声大作,卓辰白衣衣袂翻飞闭着双目拆掉易剑臣攻来的每一式,然而旁观的众人除薛靖七外却都傻了眼,因为他们只能看到卓辰一个人中了邪似的手舞足蹈自己和自己打,而易剑臣只顾着忘我地吹箫。&lt;/p&gt; 楚立面无波澜地看着两人的比试,眼睛藏着一丝笑意,却又看不真切。好一个玉箫剑法,他怎么不知杨牧成的玉箫剑法已经练到了这番境界,还是说易剑臣这小子融会贯通将其和自己的剑气结合了起来,创了一个新招式。卓辰也不可小觑,头一回遇到这种功夫还能从容应对,甚至势均力敌,可见其悟性非凡。&lt;/p&gt; 卓辰破掉扑来的最后一道剑气后,以扇柄为剑飞身一跃向易剑臣扑过去,此刻扰乱他吹箫,就能破掉这难以对付的功夫。&lt;/p&gt; 易剑臣却忽然停下了吹箫,右手持箫以箫为剑飞身而起直对着卓辰飞去,不闪不避看那趋势竟要与对方同归于尽似的。扇柄抵住玉箫的一瞬间,两人在半空中的身形似乎停滞了,然后那翻飞不止的发丝和衣袂却昭示着两人此刻内力的比拼。&lt;/p&gt; 薛靖七见到此刻的情形,不由得想起试剑大会那日,他与她双剑相抵的奇迹,心里一阵欣然。&lt;/p&gt; 易剑臣和卓辰两人忽然停止了内力的比拼,各自后撤几步。&lt;/p&gt; 易剑臣再次跃于空中,以玉箫作剑,衣袂翻飞,凌空疾点,向外荡开,掀起一阵气浪,练武场四周树木剧烈摇晃,树叶纷飞,随着他招式的变换,那树叶竟然全都飞向中间凝聚起来,随着易剑臣玉箫最后一击,片片树叶似铺天盖地的暗器般,密密麻麻射向卓辰。&lt;/p&gt; 卓辰眉间一动,笑意盈盈地迅速打开折扇,一个旋身扣住扇柄的机括,内力渡于其中,玄铁扇页竟然四散于空中,化作威力无穷的暗器冲破树叶旋涡。&lt;/p&gt; 一时之间整个练武场风起云涌,易剑臣和卓辰两人身影已经看不真切,众人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抬臂遮挡着风沙和碎叶,又在缝隙之中打量着两人的情况。&lt;/p&gt; 楚立神情却有些复杂,看着卓辰的一袭白衣和拆折扇成暗器飞页的绝技,他忽然想起了乾秦,二十年前在西域天方客栈中,他就见识过这种功夫的威力。卓辰的来历,果然没有那么简单,恐怕他接近罡气盟,也有另有所图。&lt;/p&gt; 天地间忽然静寂下来,数不清的树叶被切割成碎片,似雪花般飘落,掉落在两人的衣襟上。两人一动不动,似乎凝滞了身形,易剑臣的玉箫正轻轻触到卓辰的巨阙穴,而卓辰的玄铁折扇早已收回合作扇柄,抵在了易剑臣的颈边。&lt;/p&gt; 势均力敌,再次打成平手。&lt;/p&gt; 薛靖七却看出,在这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试中,两人都没有下杀手,实力都有所保留,如果要真刀真枪拼个你死我活,以他们二人的实力,是不会到此就结束了的。看到众人鸦雀无声,她率先鼓起了掌,然后众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边鼓着掌一边喝彩起来。&lt;/p&gt; “卓辰,欢迎。”楚立笑着对卓辰投以赞赏和肯定的目光,朗声说道。&lt;/p&gt; 易剑臣和卓辰撤下了手中的兵器,拍了拍彼此的肩膀。卓辰手持扇柄一拱手,对楚立微微弯腰鞠了一躬。&lt;/p&gt; “真是人不可貌相……”司徒念不敢相信地喃喃自语道。&lt;/p&gt; “嗯?你是在说我丑吗!”卓辰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忽然来到司徒念面前,笑意吟吟地问道。&lt;/p&gt; “没。”司徒念转过身去,不想看得意洋洋的卓辰。&lt;/p&gt; “哦,那你就是承认我长得好看了。”卓辰懒洋洋打开折扇说道。&lt;/p&gt; “你这个人……”司徒念转回身来刚想和卓辰继续顶嘴,忽然注意到了卓辰手中这把其貌不扬的折扇,刚刚竟然发出了那么大的威力,不由得有些好奇,对卓辰伸出手道,“折扇给我玩玩,我就勉强承认你长得可以了。”&lt;/p&gt; 卓辰一挑眉,将折扇一收,递给了司徒念。&lt;/p&gt; 一接过折扇,司徒念差点没拿住砸了自己的脚,不由得目瞪口呆,这折扇竟然如此沉重,她拿都要很吃力地拿,真无法想象卓辰是如何云淡风轻持着折扇就像拿着一根羽毛似的。不得不承认,她此刻对卓辰的印象,略有改观。&lt;/p&gt; “比试现在结束了,你不是说结束后,我就完蛋了吗?现在我如约站在你面前,等候着你的问候。”卓辰拿回折扇,考究地看着司徒念。&lt;/p&gt; “今日见识到你的武力值后,本姑娘决定,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司徒念脸色微红,撑着笑容尴尬地说完这一句话后,转身就溜走了。&lt;/p&gt; “十年?十年太晚了吧,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咱俩认不认识了呢,要不要早一点啊!”卓辰看着司徒念的背影忍俊不禁,就想追上去,却被易剑臣拦住了。&lt;/p&gt; “今夜酉时三刻,我在紫竹林等你。”&lt;/p&gt; 卓辰一挑眉,刚想询问什么,易剑臣却故作神秘,摆摆手就跑走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零二章 四结义不醉不归 日薄西山,卓辰如约来到罡气盟后山的紫竹林,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紫竹与遮天蔽日的翠色枝叶,一时之间竟有种来到人间仙境的错觉,色彩浓烈地有些让人觉得不真实,如梦如幻亦如电。&lt;/p&gt; 前面竟然有两个人已在等候,走近定睛一瞧,只见薛靖七正双手环胸背倚在一竿紫竹上站着,低着头,而楚中天则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背靠紫竹,右手搭在曲起的右腿膝盖上,嘴里还叼了根鲜嫩的竹枝。&lt;/p&gt; 卓辰有些惊讶,又似乎猜到了什么,笑着摇摇头,大步流星地向两人走过去。薛靖七和楚中天也听到了动静,于是转过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卓辰。&lt;/p&gt; “你怎么也来这里?”楚中天吐掉了咬着的竹枝,瞪着大眼睛仰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卓辰,笑问道。&lt;/p&gt; “今夜酉时三刻。”卓辰俯视着楚中天,耸耸肩膀。&lt;/p&gt; “我在紫竹林……”薛靖七眯起眼睛来,下意识接过话来。&lt;/p&gt; “等你?!”楚中天挑起一条眉毛,将这句话补完整。&lt;/p&gt; 三人缄默片刻,然后一齐笑了出来。&lt;/p&gt; “看来,正主还没到。”卓辰环绕四周一打量,并没有发现易剑臣的半片衣角。&lt;/p&gt; “你们到齐了,我才能出来啊!接着!”竹林深处传来易剑臣爽朗的笑声,紧接着便有三个不明物体疾速旋转着向三人飞来,带起一阵风来。&lt;/p&gt; “啥玩意儿?!暗器!?暗器还要我们接住?!”楚中天怔怔地看着飞来的不明物体。&lt;/p&gt; 薛靖七看准那飞物的来向,抬手向空中一抓,不明物体生生停滞下来,扣住碗沿定睛一看,竟是一个酒碗。与此同时,卓辰一开折扇硬生生挡住了另一个飞速旋转的酒碗,碗沿和玄铁差点擦出了火花,手腕一翻转酒碗安然无恙地落在扇页之上。&lt;/p&gt; 第三个酒碗在一人高的空中飞过,此刻正坐着的楚中天站起身来接碗已是来不及了,易剑臣的声音又传来,“酒碗碎了酒就没你的份了啊!”楚中天心下大惊,单臂一撑土地,身子倒立起来飞起一脚踢中了酒碗,力道却拿捏地正好,酒碗并未碎裂,只是在空中翻转着下落,下一瞬楚中天向前一个俯身,酒碗正好倒扣在他的脑袋上。&lt;/p&gt; 易剑臣提着一个酒坛子现身,给左手中的酒碗添满了酒,然后将酒坛子一甩丢给了卓辰,而手中酒碗中的酒一滴未洒。卓辰接过酒坛来,左手握着扇柄捏着酒碗,也给自己倒满了酒,然后递给了薛靖七。&lt;/p&gt; “喂喂喂为什么又是我最后!”楚中天将酒碗从头上取下来,看着汩汩流出的清冽的美酒,肚中早已食指大动,耐不住酒虫的躁动,抱怨道。&lt;/p&gt; “你猜?”薛靖七把着酒坛子送到楚中天面前,轻笑道。&lt;/p&gt; “疯了疯了,昨夜你还酩酊大醉,今夜就不长记性,又想重蹈覆辙?!”楚中天看到薛靖七的酒碗里竟然实打实盛满了酒,不由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和以前滴酒不沾的她,判若两人啊。&lt;/p&gt; “昨晚是借酒浇愁所以才会醉,今晚不会的。”薛靖七眼睛亮亮的。&lt;/p&gt; “好吧,我姑且,信你一回……”楚中天给自己倒满了酒,几乎快要溢出来,然后将酒坛子放在了地上,扭头对易剑臣问道,“你小子把我们约出来要做什么,对酒当歌,庆祝卓辰成功加入罡气盟吗?”&lt;/p&gt; “试剑山庄一役后,我们四个,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在游龙谷之时,我就有意想与你们结拜为兄弟,结识你们,是我今生之幸,”易剑臣顿了顿,耳根子有些发烫,笑了笑继续说道,“今夜约你们到此地,就是为了此事……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lt;/p&gt; “你还别说,我确实有点小嫌弃……”&lt;/p&gt; 楚中天话未说完,被薛靖七当头一记爆栗,纠正道,“易兄说笑了,我们怎么会嫌弃呢?这也是我们的幸运。”&lt;/p&gt; 卓辰舒展笑着的眉宇间却闪过一丝忧虑,他真的要与易剑臣建立如此深的牵绊么,若结拜为兄弟,那将来他若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恐怕会接受不了吧。父辈的恩怨,血淋淋的一条条人命,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无法忘记的,也是为人子,必须要肩负的,用生命去了结恩怨的。&lt;/p&gt; 易剑臣激动难抑地点点头,四人并肩一排齐齐撩开衣袍下摆跪下,举起酒碗,对着天上的弦月,朗声道:&lt;/p&gt;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lt;/p&gt; “我易剑臣。”&lt;/p&gt; “我卓辰。”&lt;/p&gt; “我薛靖七。”&lt;/p&gt; “我楚中天。”&lt;/p&gt; “今日结为兄弟,从今往后,生死相托,吉凶相伴,肝胆相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若有违背,当身首异处,今日竭诚盟誓,至死不渝。”&lt;/p&gt; 四人举碗一饮而尽,飞溅的酒水沾湿了衣襟。&lt;/p&gt; 酒碗摔碎,四人对着苍天和大地,真诚地磕下三个头,以此为誓。&lt;/p&gt;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酒碗既已摔碎,四人便直接把着酒坛子灌起酒来,神采飞扬地畅谈着自己的过往,自己对未来的期许,还有那些有意思的人和事。此刻的他们,早已将身上的重担卸下,将所有的忧愁都抛却,痛痛快快地享受一把逍遥自在的时光。&lt;/p&gt; 过了个把时辰,偌大一个酒坛已经空空如也,四人辗转又回到了罡气盟中,上了屋顶,吹吹冷风,醒醒酒,继续着这场痛快。&lt;/p&gt; 此刻卓辰已经有些微醺,但仍然还保持着清明的神志,楚中天则是好酒量,丝毫醉意都没有,恨不得再来一坛。而说好今晚绝对不会醉的薛靖七,已经和同样酒量并不好的易剑臣,一齐头重脚轻起来,坐在屋脊上摇摇欲坠,就像挂在树梢的落叶,说不准啥时候就要一个跟头跌下来。&lt;/p&gt; 易剑臣笑着一把揽住薛靖七的肩膀,抬手指着天上的星辰,似乎在回忆着那夜在游龙谷的过往,薛靖七也有些头晕,看着那漫天的繁星,都重了影儿,有了分身术似的,眯起眼睛来要看清楚易剑臣的手指指的究竟是哪一颗,于是也伸手搭上了易剑臣的肩膀,寻求一个支撑,身子微微向前。&lt;/p&gt; 楚中天见状,挪到了易剑臣和薛靖七两人的中间,从背后一把扯开两人互相揽着的手,然后笑嘻嘻展臂搂住两人的脖子,说道:“两位,喝多了吧,该回去睡觉了哈!”&lt;/p&gt; “我才没喝多,我还清醒得很!”易剑臣挣脱掉楚中天搂住脖子的爪子,然后一本正经有些摇晃地对楚中天反驳道。&lt;/p&gt; “我也没喝多,你要是困了,就先回去睡吧。”薛靖七傻笑着,也挣脱掉楚中天的爪子,一本正经地说道。&lt;/p&gt; “……”楚中天看到两个人说完后便无视他继续勾肩搭背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不由得又好笑又好气,再次一把扯开两个人揽着的胳膊,搂住两个人的脖子凑在中间笑道,“你们真的喝多了。夜深了,该歇息了。”&lt;/p&gt; “你烦不烦啊!”易剑臣和薛靖七惊人的默契,同时抬臂向后一抡,齐齐打中楚中天的鼻子,将其掀翻在屋顶。&lt;/p&gt; 一直在旁看戏的卓辰强忍笑意,却并没有伸手去拉一把楚中天。&lt;/p&gt; “卓辰!是不是兄弟!”楚中天爬起身来擦掉鼻血,冲着看热闹的卓辰就是一吼。&lt;/p&gt; “是啊。”卓辰一本正经地点点头。&lt;/p&gt; “他们喝多了,该回去睡觉了,不然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我负责拖走薛靖七,你负责拖走易剑臣,如何?”楚中天叉腰说道。&lt;/p&gt; 卓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lt;/p&gt; 楚中天点点头,再次冲上前去一把扯掉两个人的手臂,然后抱住薛靖七就是生拉硬拽,而卓辰也无奈地摇摇头,将易剑臣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就要拖走。&lt;/p&gt; “喂喂喂!干什么呢你们!”易剑臣反抗道。&lt;/p&gt; “真没见过你这样锲而不舍打扰人的。”薛靖七挣扎着。&lt;/p&gt; 楚中天和卓辰置若罔闻,面不改色地将两人各自拖回房间的床上。&lt;/p&gt; “小七你这个骗子!”楚中天教训着瘫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薛靖七,“还说什么今晚绝对不会醉,我竟然还相信了你的鬼话。再不拉开你们俩,还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lt;/p&gt; “再来一碗!”薛靖七闭着双眼忽然伸手向上空一指,说着醉话。&lt;/p&gt; 从天而降一床棉被盖住了她的脸,楚中天一脸嫌弃地看着被被子蒙住的人。&lt;/p&gt; “哎真是奇怪,为什么每次……小天都要把我和小七拉开,他是不是嫉妒我,和小七关系好啊!”易剑臣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说着醉话。&lt;/p&gt; “这个问题,估计你以后就会知道咯。”卓辰扯开被子随意地搭在易剑臣身上,一耸肩膀回答道。虽然他知道他未必能听到,醒来后也未必会记得。&lt;/p&gt; 卓辰关上易剑臣的房门走出来,抬头仰望着夜空,不由得轻叹一声。他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愉悦痛快的时光了,在白云宗长大的他,时时刻刻都要想法子撑起山门,凝聚门徒,与长老周旋,寻找父亲的线索,出了白云宗,他也在算计着人心和情感,掩饰着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活在纠结之中。&lt;/p&gt; 若是有可能,他真的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他能像个普通人,和三两知己对酒当歌,说说笑笑。&lt;/p&gt; 只可惜,有些东西是生来注定的,是必须要承受的。&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零三章 锦溪十里空许约 烈火灼烧的热让人无法呼吸,刺眼的猩红血色无尽地蔓延,充斥着全部视野,鬼哭狼嚎的惨叫声让他狠命捂住耳朵也无法躲避。&lt;/p&gt; 滴水之刑让人的头皮被泡软然后脱落,露出白森森的头盖骨,头盖骨继续被滴透,受刑人在死之前早已失去心智疯疯癫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八万四千根钢钉密布钢板,被缚住手脚的人在上面嚎叫地挣扎着直到全身被刺穿。狱卒用烧红的铁刷奋力刷洗着凶犯的后背,条条肋骨都隐约可见,皮肉早已翻开,血肉模糊。囚犯被狱卒用铁钩勾住了嘴巴,用铁钳夹着烧得滚烫通红的铁丸塞入其口中,烧烂唇舌和喉咙,铁汁灌入肚肠之中。数不尽的长蛇将人死死勒住,咬死,毒死,还有被毒蜂和毒蝎子蛰到全身腐烂流脓的人,对着他绝望地伸出手,希望他能救他们一命。&lt;/p&gt; 地狱修罗持着一把铁锤,枭枭地笑着走过来将烧得通红的钢钉对准他的心脏,一锤下去狠狠钉穿他的身体。&lt;/p&gt; 巽倏地坐起身来,睁大眼睛看着空空荡荡的黑暗,大口大口喘息着,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又湿又冷。虽然已经知道了那是梦,但是身子还是不住地颤抖,手冰凉得不像活人。肋下和左臂的伤口隐隐发痛,巽皱眉捂住黑衣里面白色的布条,被钢钉穿透过的伤口,成为他身上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这丑恶的丢人的印记。&lt;/p&gt; 双拳再次攥紧,眼中的杀气和怨气也凝聚起来,他迅速地穿上黑色紧身外衫,将床头的两把短剑别在腰间,系上面巾就要匆匆出门。&lt;/p&gt; “你的伤还没好,现在又要去哪里闯祸。”乾冷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巽吃惊地一回头,方才他竟然大意到,连乾一直在他房中都不知晓。&lt;/p&gt; “巽,你不是一个称职的杀手。”乾从阴影中走出来,皱眉说道。&lt;/p&gt; “但我在遇见他们之前,共杀过三百一十八人,从未失手,任务也从未失败。”巽嗤笑道,似乎在证明自己仍是一个称职的杀手,如今只不过遇上了克星。&lt;/p&gt; “任务第一,私仇第二,除此之外,不许惹事。还有,除了无条件服从宗主之外,杀手不能有其他的情感,比如你现在的怨恨,就是你闯祸的元凶。”&lt;/p&gt; 乾顿了顿,语重心长继续说道,“你如果能完美地灭掉敌人,没有人会责怪你,但若因为这种事失手了,暴露了身份,连累了天宗,你就不会只承受这点儿刑罚就完了!宗主之所以没有重罚我们,因为我们八人是天门杀阵的组成部分,少一个都不行,重新培养一个杀手是需要时间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真的无法被取代!你明白吗?”&lt;/p&gt; 巽神色有些动容,他心里也知道,如果他不是天门杀阵的一份子,那他早如梦中一般死去,而不会有心跳有呼吸地站在这里,还想着去复仇释放这股怨气。但是乾话中有话,他也听得出来,无非就是他功夫不足够高,每次都败给易剑臣、薛靖七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给天宗其他杀手惹来麻烦。&lt;/p&gt; “你放心,这次的目标武功在我之下,我不会失手。”巽冷冷地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几个纵跃消失在夜色中,徒留乾无奈地皱紧眉头。&lt;/p&gt; 戌时七刻,夜色如漆,秋风徐徐,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一户不起眼的人家,屋内还亮着昏黄的烛光,虽然不够明亮,但足够温暖。&lt;/p&gt; “爹爹你前几日出去做什么了呀,身上的伤口还疼吗?”一个年纪约莫五六岁梳着燕尾的小丫头爬上床伸手摸着中年男子肩膀处的白色布条,一本正经地关心道,声音还稚嫩,宛如一串银铃。&lt;/p&gt; “长安乖,爹爹已经不疼了,都是小伤,没事的,长安该睡觉了哦。”中年男子笑着将丫头抱起来,用已经生出新胡茬的下巴蹭了蹭她白里透红的脸蛋,然后让她躺在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轻柔地拍着,哄她入睡。&lt;/p&gt; 烛火下正在缝补着衣物的少妇转头看到了这温馨的一幕,无言地温柔笑笑,但眉眼间仍有淡淡的忧虑。&lt;/p&gt; 小丫头已经沉沉睡去,中年男子站起身来,悄悄走到少妇的身后,从背后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却什么都没有说。&lt;/p&gt; 少妇停下了手头的针线,抬起一只手抚上男子的手臂,抬眼笑道,“笙哥,这一切应该都结束了吧……前几日你满身是血地回来,我真的好怕,你就这样去了……”说着说着,声音有了一丝颤抖和后怕。&lt;/p&gt; “雁儿,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么多年,还让你为我担惊受怕了。”穆平笙眼眶有些湿润,但又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已经见到了少主,他是那样的出类拔萃,还成功拿到了龙渊剑,我也算不辱使命,能够给庄主一个交代了,也可以正式退出江湖恩怨了,过我们平凡幸福的小日子。”&lt;/p&gt; 少妇红着眼睛点点头,也笑了出来,“不要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不管你是平凡朴实的庄稼汉,还是试剑山庄的忠义护卫,你都是我的夫君,是长安的好爹爹,我们母女俩为你感到骄傲。”&lt;/p&gt; 穆平笙更加抱紧了怀中的人,他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要保她们母女俩一世平安。&lt;/p&gt; 烛火被吹灭,屋子黑了,所有人都渐入梦乡。&lt;/p&gt; 浓重化不开的黑色中,有一双如雪般明亮的眼睛,也是一双如利刃般锐利带着杀意的眼睛。手指渐渐摩挲上了剑柄,巽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深。&lt;/p&gt; 第二日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天还蒙蒙亮,易剑臣便被敲门声给惊醒,头痛欲裂地爬起身来去开门,打开门却见到一个陌生的面庞,是罡气盟守门的护卫。&lt;/p&gt; “易少侠,这里有你的信。”那个身形颀长的护卫将一个信封递给易剑臣。&lt;/p&gt; 易剑臣有些疑惑地接过信封来,问道:“这是谁给你的。”&lt;/p&gt; “一个臭乞丐,估计是受了谁的差使吧。”护卫说罢,打了个哈欠便转身离开了。&lt;/p&gt; 易剑臣关上门,一边走着一边拆开信封,展开里面的信纸,定睛一瞧:&lt;/p&gt; 锦溪十里,最迟辰时,你还能见穆平笙最后一面。&lt;/p&gt; 寒意自捏着信纸的指尖瞬间窜入四肢百骸,易剑臣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也完全清醒了,信纸被颤抖的手愤怒地握成一个纸团,转身迅速穿好衣衫背上剑囊就冲了出去。&lt;/p&gt; 睡梦中觉得口渴睡眼惺忪地下床给自己倒杯水喝的薛靖七,此刻正从半支开的窗棱间,发现了易剑臣匆匆离去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奇怪,打开门冲着易剑臣的背影喊了句,后者却充耳不闻,急匆匆跑向马厩。&lt;/p&gt;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lt;/p&gt; 薛靖七也不顾得补觉了,急忙也穿好衣衫拿上剑就想跟着易剑臣去看看,经过长廊时却发现他的屋子连门都大敞着未来得及关,心中不好的感觉更加强烈。忽然目光瞥到了他屋子内门口地上的一个揉皱的纸团,迟疑了一瞬进屋捡起纸团展开来看,见到纸上的字,顿如置身冰窖,抬头看着日头的方位,现在已是卯时一刻,快马加鞭赶到锦溪镇十里村,恐怕也来不及了。&lt;/p&gt; 顺手帮易剑臣关上了房门,便也疾奔马厩,去寻易剑臣的身影。这恐怕是个圈套,以穆平笙为饵,诱杀易剑臣。他就算有龙渊剑在手,一个人去她还是万万放心不下的,但此时也来不及再叫醒楚中天等人跟他们一起去了,于是只好作罢,只期望今日之事凭他们二人之力能够应付得来。&lt;/p&gt; 易剑臣翻身上马拉着缰绳神情紧张正欲奔出马厩,却意外地见到了赶过来的薛靖七,不由得有些愣神。&lt;/p&gt; “这件事我也知道了,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随你同去,一旦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薛靖七牵出马来利落地翻身上马,拉起缰绳来对易剑臣诚挚地说道。&lt;/p&gt; 易剑臣神情有些动容,却并没有说什么,扯出一丝笑容对薛靖七点点头,然后两人一夹马肚子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罡气盟,抄近路并辔疾驰锦溪十里。&lt;/p&gt; 马蹄声踏破山林的宁静,惊起山中的鸟雀,一蓝一白两抹身影飞驰而去,只留下滚滚的沙尘和浅浅的马蹄印。易剑臣时不时抬头仰望日头的方位,见到其一寸寸偏移,焦灼而揪痛的心也一寸寸结冰,手中的缰绳越握越紧,他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这样的生离死别,他不希望周围的人因为他,重演家破人亡的惨剧。&lt;/p&gt; 薛靖七注意到了易剑臣的不安神色,酝酿了许久,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装作胸有成竹对他鼓励道:“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来得及的。”&lt;/p&gt; 易剑臣对薛靖七淡然一笑,“谢谢你,与我同在。”&lt;/p&gt; 薛靖七闻言却没有看向易剑臣,只是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潇洒笑道:“谢什么,我们是知己,不是吗?”&lt;/p&gt; 易剑臣嘴角微微扬起,这次却不是逞强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心安。&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零四章 血海深仇不可恕 卯时七刻,血染锦溪十里。&lt;/p&gt; 穆平笙目眦尽裂,发出嘶哑的怒吼和呜咽声,绝望而愤怒地死死盯着巽的身影,还有正趴在妻子尸身上撕心裂肺大哭的小丫头。&lt;/p&gt; 全身冰冷而又不断地颤抖着,可恨他竟然在夜里被巽下了散功散,以致于连拼死保护妻女的能力和资格都被剥夺,只能被打得无法还手,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眼睁睁看着巽当着他的面侮辱他的妻子,妻子却连告别都来不及说,便已为保清白咬舌自尽。&lt;/p&gt; 昨夜的幸福和约定如梦幻泡影,他都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光明和希望便灰飞烟灭,被邪恶吞噬,连骨头都不剩。&lt;/p&gt; “啧,还没好好玩竟然就这么死了,真是扫兴,看来剩下的游戏只能和你们俩玩了。”巽邪魅地一笑,将沾着鲜血的剑刃靠近了小丫头的脸,却笑眯眯地看着远处正剧烈挣扎着几次要爬起身却都未果的穆平笙。&lt;/p&gt; “王八蛋!有种都冲我来!欺负妇孺算什么!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肮脏东西存在!啊!”穆平笙使出最后的力气拼了命的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向巽冲来,却被巽嗤笑着再补上一剑,再次无力地躺倒在地,鲜血染透了层层衣衫,几乎快要流尽。&lt;/p&gt; 巽砍了他数十剑,却剑剑避开要害,为的就是不让他死得痛快,而是慢慢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挚爱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lt;/p&gt; “爹爹——”小丫头已经哭喊地嗓子都哑了,扑向躺在地上抽搐着的穆平笙,摇晃着他无助而又悲伤地喊着他,不希望最后的亲人也要离她而去。&lt;/p&gt; 巽一把抓住小丫头的衣服后领给狠狠提了起来,紧紧抓着她,用剑横在她白皙的脖颈上,作势便要结果了她的性命。穆平笙的视线已经模糊,巽和小丫头的身影已经成了一团虚影,感觉到丫头被巽抓住了,他疯了似的扑向巽的下盘,张口便向他的小腿狠狠咬去。&lt;/p&gt; 巽吃痛一皱眉,狠狠一脚踹翻了穆平笙,同时也放下了手中提着的丫头,看着口鼻都在汩汩流血的穆平笙,抬起一脚狠狠踩在他的头上,“既然你这么想先死,那我就成全你。”&lt;/p&gt; 看到丫头已经暂时脱离了巽的束缚,穆平笙使出最后的力气喊道:“长安,快跑……快跑……”&lt;/p&gt; 小丫头早已经哭成了泪人,使劲摇头不肯走,“爹爹不走,长安也不走……”&lt;/p&gt; “真是一对有情有义的父女啊,那我就先送走你,再把她送去黄泉陪你。”巽扬眉,松开脚,短剑狠狠的,却极缓慢的,插入了穆平笙的心脏。&lt;/p&gt; 穆平笙痛到神志不清,无法呼吸,全身的力气都在迅速流逝,巽却一寸寸缓缓插下剑刃,不让他立即死去。丫头哭着一下子扑上来狠狠咬着巽的左臂,巽恼怒地一甩胳膊,丫头小小的身子便向后飞去,头狠狠地撞在了地上,顿时便磕破了脑袋,渗出血来。&lt;/p&gt; “长安——”穆平笙声嘶力竭,心口处的鲜血却涌出更多,身体也渐渐变得冰冷,失去知觉。&lt;/p&gt; “马上就到辰时了,你如果多撑一会儿,说不定还能见你的少主最后一面呢。”巽抬头看看日头的方位,笑道。&lt;/p&gt; 穆平笙大为震惊,但他的意识已经在逐渐消散,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身下的地面似乎有些微微震动,是马蹄声吗。&lt;/p&gt; “穆叔叔!”滚滚马蹄声逼近,易剑臣远远见到血腥的一幕还有地上不知死活的穆平笙,心神俱震,没有勒住马儿径直飞身跳下马来狂奔过去龙渊出鞘直刺巽,巽一挑眉迅速拔出另一把短剑挡掉易剑臣的一击,侧身闪躲开。&lt;/p&gt; 易剑臣不敢置信地看着被血洗的穆家,怒不可遏要取了巽的狗命,巽却大声笑道:“小子,穆平笙可是马上就要咽气了,你是要最后看看他,还是和我打架,自己抉择吧。”&lt;/p&gt; 易剑臣身子猛地一震,咬牙收剑一个箭步冲到穆平笙身旁扶起浑身是血的他来,哽咽道:“穆叔叔……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lt;/p&gt; “少主……”穆平笙的心口剧烈起伏着,直直地盯着易剑臣,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什么话来。&lt;/p&gt; 巽正欲趁机逃走,却被随后到达的薛靖七拔剑拦了下来,缠斗起来。&lt;/p&gt;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易剑臣落下泪来,自责地哽咽起来,如果没有他,穆平笙就不会再次暴露身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这些杀手们也不会迁怒于穆平笙一家,以致于屠戮满门。如果不是为了他,穆叔叔不会再被卷入江湖,他们一家三口会一辈子过着幸福平凡的生活。&lt;/p&gt; “傻孩子……这怎么是你的错呢……”穆平笙强撑起笑容来,一字一顿说道,鲜血随着每一次开口源源不断从口中溢出来,“不要哭……穆叔叔要去见……你父亲了……”&lt;/p&gt; “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易剑臣握住穆平笙冰冷的手,不忍心再听他说下去。&lt;/p&gt; “我最对不起的是……我的妻儿……只能……到地下团……圆了……”穆平笙泪水划过脸庞,与血水交融,最后带着无尽的遗憾,闭上了双眼,断了气。&lt;/p&gt; 易剑臣的心顿时空了,泪水滑落,但已经无了知觉,缓缓放下穆平笙的尸身,抬眼向正和靖七打斗的巽看去,杀气迸发出来,一声嘶吼提剑加入了战斗中。&lt;/p&gt; 本已被靖七刺伤有点体力不支的巽,此刻又看到易剑臣冲了过来,顿觉不妙,内心也惶恐起来。&lt;/p&gt; “靖七,你去看看穆叔叔妻儿的情况,他,交给我,我要亲手杀了他,为穆叔叔报仇!”&lt;/p&gt; 薛靖七忍住悲痛和怒意,点了点头,闪身撤走,冲进屋里去查看情况。&lt;/p&gt; 看到地上衣衫凌乱嘴角流血死不瞑目的少妇,薛靖七瞬间明白了情况,眼眶湿润起来,微微颤抖地蹲下身来替亡人整理好衣衫,抬手便要阖上她的双眼。谁知尸身已经变得僵硬,一拂之下竟无法让其瞑目,倒吸一口气,只好作罢。&lt;/p&gt; 扭头看到歪倒在墙边头破血流的小丫头,薛靖七急忙上前扶起她来,触手所及还是温热的,不由得心下大喜,急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果然还活着。于是抱起她来放到床上,见到头上的伤口虽然流血很多但是并不深,不会伤及性命,才松了口气,找到长布条先给她的头部粗略地包扎止血,稳住伤势,具体的治疗只能拖后,要先解决掉外面的杀手。&lt;/p&gt; 提剑来到门外时,一道猛烈的飞龙剑气划破长空,随后便是巽痛不欲生的惨叫,薛靖七吃惊地循声音看去,只见巽的左臂竟然被剑气生生斩断,鲜血洒了一地,巽正痛苦地用右手捂着左肩断臂之处挣扎着,恐惧而又愤怒地望着如地狱修罗的易剑臣。&lt;/p&gt; 此刻的易剑臣已经杀红了眼,和巽梦中的地狱修罗并无二致。&lt;/p&gt; 易剑臣提剑一步步向巽走去,巽恐惧地挣扎着向后爬着,易剑臣冷冷地注视着巽,再次挥剑,血海深仇,今日一并了结!&lt;/p&gt; 就在龙渊剑斩下的一瞬间,忽然有一个雷火弹破空而来,恰好击在龙渊剑上,剧烈地爆炸开来,弥漫着滚滚烟尘。&lt;/p&gt; 易剑臣皱眉被雷火弹炸得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却并未受多重的伤,原来这个弹看似是雷火弹,实则却是烟雾弹。回过神来,巽已经不翼而飞,易剑臣大吃一惊,受重伤的巽怎么可能自己逃走,烟雾散去,定睛一看,远处出现了另外三个黑衣杀手,其中一个正搀扶着巽,给他喂下了止血伤药,稳住了他的伤势。&lt;/p&gt; “还能坚持参与天门杀阵么?这是你最后活命的机会,巽。”乾皱眉对巽说道,后者则脸色惨白地咬牙点点头。&lt;/p&gt; 薛靖七提剑来到易剑臣身旁,心下一沉,低声说道:“是乾、震、离。”&lt;/p&gt; “来得正好,新仇旧恨,一并清算。”易剑臣咬牙切齿道。&lt;/p&gt; “乾的功夫是八个人中最好的,恐怕在你我之上。”薛靖七和乾交过手,深知不能大意。&lt;/p&gt; “我相信,你我联手,还有龙渊剑,绝对胜得了他们。”易剑臣目光闪烁,手指攥紧了剑柄,杀气抑制不住。&lt;/p&gt; 薛靖七笑了笑,目光也犀利起来,握紧了剑柄,“小丫头还没有死,我们可不能输。”&lt;/p&gt; 易剑臣目光有些惊诧,又有些欣喜,“你说什么?穆叔叔的女儿还活着!”&lt;/p&gt; 薛靖七点点头。&lt;/p&gt; 易剑臣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温度,扭头再次看了看穆平笙的尸首,眉眼间的冰雪也融化了些许。&lt;/p&gt; 乾、震、离、巽四人右手持短刃,布下天门杀阵,将易剑臣与薛靖七围困在中间。&lt;/p&gt; 天门杀阵是天宗谋划近十年的阵法,专克使剑高手,更确切的说,是专克七星龙渊双剑的。此阵法自出世后,还未真刀真枪实战过,今日一战,刚好试试锋芒。&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持剑背靠彼此,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四人的一举一动,待到日光在剑刃上反射出耀眼的寒光时,便是决一死战的那一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零五章 天门杀阵险不敌 乾、震、巽、离四人以正八边形为路线身形迅速交错奔走,风沙渐起,天也渐渐阴沉起来,四人却并未发动攻击,不知这究竟是什么阵法。&lt;/p&gt; 薛靖七不由得微微皱起眉来,在游龙谷遇伏那夜,震、巽、离三人也是布了一个阵,但并无什么稀奇之处,只是凭借快速联手之势,一举将对手攻得无还手之力罢了,若速度够快,便不会被威胁到。这次的阵法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高深之处,只不过多了一个乾罢了,难不成他们四个人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lt;/p&gt; 易剑臣神色冷峻,暗自凝聚起体内的飞龙剑气,同时手中所握的龙渊剑也有所共鸣,剑刃微微颤着,剑气萦绕剑身,锋芒更盛。&lt;/p&gt; 天色越来越阴沉,四人的身形也越动越快,已经完全分不清他们的方位。他们究竟在做什么,竟然能引得风云变色,黑云压城。忽然,四人同时停住了脚步,乾一人独站西北方位,巽站乾正对面的东南位,而震和离则分立巽两侧的东方和南方。四人手中的短刃竟然泛起了红光,动作整齐划一地划破自己左手掌心,其中巽只能划破自己残存的肩膀,短刃染了鲜血后,红光更盛,短刃直直插入脚下土中,鲜血竟然沿着短刃渗入土地,并且沿着怪异的图形游走起来,直至画成八卦形状。&lt;/p&gt; 又是八卦?&lt;/p&gt; 易剑臣回忆起书剑禁地的八卦阵法,扬了扬眉。&lt;/p&gt; 看着那诡异自动游走的血色,薛靖七更加讶异,这是什么邪术,这次的阵法果然和那夜的不同,看起来并不好对付。&lt;/p&gt; 四人同时抬头,勾起了嘴角,右手剑指凝聚真气向短刃剑柄一指,大地忽然剧烈摇动起来,地上的血色八卦化作无形的屏障迅速立起来直冲云霄,乌云蔽日,飞沙走石,眼前景象大变,乾等四人的身影忽然消失于易剑臣和薛靖七的视野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幻境般的杀气血阵,四周看不见任何景物,只有滚滚风沙和血红的道道杀气,化作骷髅头和利剑,向中间的两人呼啸攻来。&lt;/p&gt; 薛靖七见状挥剑竖劈飞来的血剑,谁知竟然斩于无形,丝毫没有影响到血剑,而血剑却直直迎面飞过,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胸口一阵撕裂的剧痛,气血忽然一滞,喉头腥甜,低头一看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但痛处却如真刀实剑刺穿一般,疼到无法呼吸。&lt;/p&gt; 易剑臣龙渊剑直指苍天,金色的飞龙剑气化作无形飞龙,盘旋着与血色剑气和血骷髅头厮杀在一起,一时之间沙尘都变作了血色。&lt;/p&gt; 注意到薛靖七神色有异,易剑臣回头道,“用剑气!这些鬼东西只有剑气能够击中!”说罢,趁薛靖七不敌的空档,转身挥剑替她斩碎了张大血口迎面咬来的血骷髅。&lt;/p&gt; 薛靖七忍着脏腑的震痛,咬牙点点头,凝聚丹田处的真气,游走奇经八脉化作剑气渡于长剑之上,双手握剑一个横劈,实打实将飞来的血剑和血骷髅劈成了两半,消散无形,这才松了一口气。&lt;/p&gt; 两人催动体内的剑气并肩作战,威力大增,将周身的血色剑气和血骷髅都消灭殆尽。然而这些杀气怨气血气凝结出的血剑和骷髅却生生不灭,他们消灭了多少,就会再生多少,根本没有尽头。两人毕竟是肉体凡胎,剑气也不可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果找不到破阵之法,一直这样耗下去,一定会力竭而亡。&lt;/p&gt; “怎么办,如今已经看不到他们四个人,我们该如何破阵……”薛靖七不比易剑臣由龙渊剑的剑气相助,体内的真气已经耗费大半,脸色也有些苍白起来,恐怕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但她又不能拖他的后腿。&lt;/p&gt; “坚持住,跟我走。”易剑臣凭着自己的方向感,辨认出正北的方位,说罢就要往正北走去。&lt;/p&gt; “你知道破阵之法?”薛靖七有些惊讶,但仍然不假思索地跟着易剑臣的脚步。&lt;/p&gt; “我年少时曾遇过这样的八卦阵,破阵之法正是按照九宫八卦的顺序走,坎、坤、震、巽、中、乾、兑、艮、离。”易剑臣一边挥剑抵挡着源源不绝的血剑和骷髅,一边思索着对薛靖七说道。&lt;/p&gt; 然而走到坎位时,血剑和血骷髅的数量和威力都加大了一倍,两人已经有些抵挡不住,硬生生吃了好几道血剑,易剑臣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明显也同薛靖七一般受了内伤。&lt;/p&gt; “你有没有事,”薛靖七强自压抑着胸中翻腾的血气,一把扶住前方易剑臣趔趄后退一步的身子,皱眉支撑着身体问道,“是按照九宫八卦之序破阵吗,为什么这东西的威力越来越大,这才第一个卦位,我们就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后面还有七个呢。”&lt;/p&gt; 易剑臣心里闪过一丝疑虑,他也没有把握这方法是否可行,但眼下也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是……靖七的状态很不好,他恐怕撑不到后面了。&lt;/p&gt; “我也不确定,可是除了此法,也想不到其他的破阵之法了,只能硬着头皮试试看了,靖七,你还撑得住吗,你留着剑气不要再用了,紧跟着我,都让我来对付。”&lt;/p&gt; 薛靖七甩了甩头让自己已经有些眩晕的脑袋清醒一下,然后勉强撑起一个笑容,轻笑道:“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过来,我陪你来可不是要成为你的负累的,而是要助你一臂之力的。你放心,我撑得到最后一个方位的。”&lt;/p&gt; 易剑臣心里一暖,对薛靖七笑笑,一点头,然后毅然向西南坤位奔去,薛靖七紧随其后。&lt;/p&gt; 谁知,坤位的景象更为可怖,万千血骷髅头凝聚成一个大骷髅,而数不清的血剑则凝聚成一把巨大无比的血剑,骷髅将手持血剑,咆哮着一剑向易剑臣和薛靖七狠狠斩落,天地间入眼皆是血色。&lt;/p&gt; 易剑臣一惊,发挥出龙渊剑气的最大威力,站在薛靖七身前向血骷髅将一个横劈,金色剑气狠狠劈向无形血剑,剑气相撞,爆发出巨大的余波。易剑臣不敌,身子被逼退数步方才勉强站稳,而口中满是腥甜血气,龙渊剑气已经渐渐消散,血剑却分毫未损,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易剑臣当头斩来。&lt;/p&gt; 易剑臣握剑的手臂在颤抖,但他却不能闪躲和后退,因为一旦懈力,龙渊剑气将消散无形,而巨大的血剑则会瞬间将他和薛靖七劈成重伤,再无还手之力。&lt;/p&gt; 翻腾的血色剑气在一寸寸下压,易剑臣却分毫不动,死死撑住。薛靖七在其身后将其他方位攻来的小型血剑和血骷髅解决掉,注意到了易剑臣这边的情况,大惊失色,急忙喊道:“快闪开,你抗衡不了的!”&lt;/p&gt; “我若闪开,你我都会死在这里!”易剑臣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襟,但他仍然死死坚持着,脑中却快速运转着,自己的破阵之法是不是错的,那对的又是什么。&lt;/p&gt; “但你若不闪开,你必死无疑!”薛靖七深知,易剑臣若闪开,两人受到的伤害是同样的,但若死撑着,待龙渊剑气彻底消散之际,他一人会受到全部的伤害,他真的必死无疑,她不会允许他做傻事的。&lt;/p&gt; 龙渊剑气即将消散的前一刻,薛靖七冲上前去一把抱住易剑臣将其狠狠撞倒在地,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与此同时龙渊剑气消散,血剑狠狠斩落,贴着两人的身侧爆炸,掀起巨大的气浪。易剑臣压抑许久的一口鲜血终于喷出,但却躲过了必杀一击,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抬手擦去嘴角血迹,将龙渊剑往地上一插作为支撑爬起身来,看向旁边的薛靖七。&lt;/p&gt; 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薛靖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自嘴角流出,染红了衣襟和土地。这一幕似曾相识,时光流转,易剑臣似乎瞬间回到了六年前和书言一同坠落摘星崖禁地的那一幕,心弦剧颤。他红着眼睛冲到薛靖七身旁,扶起身来,焦急而又害怕地摇晃着她的肩膀,“靖七!你醒醒!你别吓我啊!你怎么样!”&lt;/p&gt; 薛靖七闻言吃力地撑开灌了铅般的眼皮,牵动嘴角笑道,“我没事,你也没事,幸好躲过了……你扶我起来。”&lt;/p&gt; 易剑臣眼中带着担心和疑问,但仍然将其搀扶起来。然而薛靖七试着站起来时,全身剧痛无比丝毫使不上力气,腿脚一软差点再次跪倒在地,所幸右手还颤抖着死死握住剑柄,而易剑臣则及时扶住了她,才勉强摇摇晃晃直起身来。&lt;/p&gt; “你伤得太重了,我背你走!”易剑臣心疼地说道,说着就要转身背起薛靖七。&lt;/p&gt; “不行……你背着我,还怎么用剑气破阵……”薛靖七连连摇头,然而一摇头,整个世界都旋转颠覆起来,一阵眩晕恶心,铁锈味再次蹿上喉头,殷红的血液再次涌出嘴角,身体再也没了力气,呛啷一声长剑脱手坠落地上,眼前一黑便要摔落在地。&lt;/p&gt; 易剑臣弯下腰稳稳接住了她,长剑也顾不得去拾,背起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薛靖七拔足就奔,而血骷髅将举起血剑在他身后的位置斩落。&lt;/p&gt; “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易剑臣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已经顾不得挥剑去抵挡血剑和骷髅的攻击,只能拔足狂奔躲闪着它们,任凭它们咆哮着冲入自己的身体中,也不让背上的靖七再受到伤害。&lt;/p&gt; “我不会死的……”薛靖七趴在易剑臣的肩头,强打着精神,虚弱地笑道,“我们俩不能死在这里,不然那小丫头也会没命的……”&lt;/p&gt; 靖七撑着一口气竟然是为了穆叔叔的小女儿,易剑臣不禁红了眼眶,“就当是为了我,你也不能死。”&lt;/p&gt; 薛靖七有些失神。&lt;/p&gt; “还记得吗?生死相托,肝胆相照,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竭诚盟誓,至死不渝。”易剑臣哽咽道,背着薛靖七朝正东方向的震位奔去。&lt;/p&gt; 薛靖七目光一动,眼眶也有些湿润。&lt;/p&gt; 看到震位的景象竟与坎位相同,“剑臣,错了!”薛靖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连咳嗽,虚弱地制止道,“此阵不是按九宫八卦所排……是八门金锁阵演化而来!”&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零六章 剑气合璧杀阵破 “什么?八门金锁阵?!”易剑臣背负着薛靖七忽的一弯腰向下堪堪躲过一道血剑的冲击,旋身横剑斩碎了一个血色骷髅头,微微喘息讶异地问道。&lt;/p&gt; “只是个猜测,我也不确定……”薛靖七皱起眉头闭上双眼,努力回忆着乾、巽、震、离四人布阵时所站的方位,在脑海中推算着八门方位,睁开眼睛,语气笃定地伏在易剑臣耳旁说道,“去东北艮位。”&lt;/p&gt; 易剑臣虽然尚未明白,但对薛靖七的信任却是十足的,东北艮位在正东震位的北方,距离很近,他闷着头快速冲到了东北艮位,只见景象果然发生了变化,血剑和血骷髅都减少大半,只有呼啸着让人睁不开眼的风沙,但和之前的各个方位相比,都要安全得多,易剑臣也总算是松了口气,鬓角的汗水也滴答落下。&lt;/p&gt; “果然是这样。”薛靖七忍住胸口翻腾的血气,嘴角却向上微微扬起,仿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此刻身体的疼痛都没有方才那样剧烈了。&lt;/p&gt; “靖七,真有你的!”易剑臣也面露笑意,打趣道,“如果今天你没有来,恐怕我真的要葬身此处了。不过……也连累了你。”想到这里,易剑臣又开始自责起来。&lt;/p&gt; “又说什么傻话,”薛靖七笑笑,“我们还没有破阵呢,你也别开心的太早。”&lt;/p&gt; 易剑臣不好意思地笑笑,切回正题,“话说这个阵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接下来我们需要往哪里走?”&lt;/p&gt; “此阵以奇门遁甲为依托,共有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入生门、景门、开门为吉,入伤门、惊门、休门而伤,如杜门、死门而亡。西南坤位为死门,所以我们才会险些丧命……而我们走过的正北坎位为休门,正东震位为伤门,都是攻击最猛烈的地方,在这样的方位,我们的剑气会迅速流逝耗尽。现在我们所在的是东北艮位,生门,所以才有现在的喘息之机。”薛靖七将其对整个阵法的推测一五一十详细地讲述给易剑臣听。&lt;/p&gt; “所以我们要破阵,需要从生门、景门、开门这三门下手……”易剑臣寻思道,“那我们现在就在生门,直接用剑气打开一个突破口不就可以?”&lt;/p&gt; 薛靖七摇摇头,“如果他们八个人都在,那此法是行得通的,但你别忘了,此阵只由他们四人布成,突破口必须从他们四人之中选择,没有人守阵的方位,只是虚妄的幻象罢了。”&lt;/p&gt; 易剑臣闻言顿首,目光闪动,缓缓说道:“西北乾位为开门,东南巽位为杜门,正东震位为伤门,正南离位为景门。巽伤重实力最弱,但所在却是杜门,我们并没有信心能战胜那个骷髅将,所以不考虑东南。正东震位攻击也很猛烈,震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叠加实力很强,我们也不考虑。至于西北乾位,所在为开门,但靖七你说你和他交过手,乾武功深不可测,此刻你我皆负伤,胜算不打,也不考虑,那便只剩下了……”&lt;/p&gt; 薛靖七笑道:“不错,正南离位,正是我们破阵之关键。”&lt;/p&gt; 易剑臣目光中火焰更盛,胸有成竹地背着薛靖七沿中间冲向正南离位,避开其他的卦位,看着不远处的离位,六年前离位所在的石门轰然落下,他狠狠拥住了死里逃生穿越石门的她,易剑臣深感命运弄人,却又一次又一次带给他熟悉的感觉,只让他又揪心又想笑。&lt;/p&gt; 两人终于来到了正南离位,这里的景象和东北艮位相差不大,果然是景门所在。&lt;/p&gt; “你放我下来。”薛靖七再次咳了几声,对易剑臣说道。&lt;/p&gt; “你可以吗?”易剑臣有些迟疑。&lt;/p&gt; 薛靖七无言地点点头,易剑臣犹疑着还是蹲下身子将其轻轻放下,转身看着她。&lt;/p&gt; 薛靖七稳住身形,抬眼对易剑臣严肃道:“离最拿手的功夫是焚心烈焰掌,而我的内功刚好能克他的这套掌法,所以待会儿你使出龙渊剑气时,我会助你一臂之力。”&lt;/p&gt; “需要剑吗?”易剑臣顿了顿,见到薛靖七手中无剑,方才想起她的剑落在了坤位,又想起自己还随身背着书言的配剑,迟疑了一瞬,问道。&lt;/p&gt; 察觉到易剑臣转瞬即逝的犹豫,想起小天曾经对她所说的话,薛靖七会心一笑,摇摇头,“不必,你背过身去就好。”&lt;/p&gt; 易剑臣听话地转过身去,手指握紧了龙渊剑柄,不知靖七要做什么。&lt;/p&gt; 薛靖七注视着易剑臣的背影,嘴角一扬,目光更加坚定,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催动体内所剩的全部真气,运转周身,凝聚于右手食中二指,化作至阴至寒的剑气,剑指一点他后心大穴,将自己所剩全部剑气尽数注入他体内。&lt;/p&gt; 易剑臣因身怀至刚至阳的内功,所以不惧这阴寒的力量,反而能够融合到一起,吸收为自己的剑气。&lt;/p&gt; 随着真气的迅速流失,薛靖七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眼前易剑臣的背影都有了重影,冷汗也顺着发梢滑落,天地间静寂地只能闻见自己的心跳声和一呼一吸声,但她不能停下,这一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于是,左手搭上自己的右手,拼尽最后的力气将全部的剑气注入易剑臣的体内。&lt;/p&gt; 易剑臣心下会意,将体内两股剑气融为一体,全部注入手中的龙渊剑中,捏起剑诀,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喷薄而出,他面向南方奋力一斩,一道无比强烈壮观混合着金蓝二色的剑气冲破云霄,将黑暗撕扯出一道光明的口子,硬生生将沙尘暴斩断两截,也将在外守阵用烈焰加持阵法的离狠狠地重创,身子飞了出去,跌落阵外,天门杀阵瞬间崩塌,所有的幻境都粉碎殆尽,天光乍破,乌云散去。&lt;/p&gt; 天门杀阵已破,乾、震、巽三人也被阵法反噬,同离一样向后摔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来。&lt;/p&gt; 然而,与此同时,真气耗尽的薛靖七见到了微亮的天光,释然一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向后倒去,躺在了坚硬的泥土地上,不省人事。&lt;/p&gt; “靖七!”方收剑气大喜过望的易剑臣,刚想趁势剿灭这几个作恶多端的杀手,却震惊地看到身后人倒地失去意识,大惊失色,转身蹲下身子扶住她的肩膀连连摇晃着她,呼唤着她,然而这次她却无半分反应,就像沉沉睡去了一般,任谁都叫不醒。&lt;/p&gt; 心像被重锤砸过一般,一阵钝痛,易剑臣想起了什么,迅速伸过手指,颤抖着放在薛靖七鼻翼下面,感觉到了微弱的呼吸,方才重重地将心中大石落下来,一阵冷汗淋漓而下。&lt;/p&gt; 易剑臣摩挲着剑柄的纹路,抬眼看向正挣扎着爬起身来的四个杀手,怒火中烧,一声长啸,便起身仗剑奔出,对着四人劈出凝聚了龙渊剑气的一剑,金色剑气呼啸着劈向猝不及防的四人,眼看着四人就要命丧龙渊剑下。&lt;/p&gt; 忽然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南方袭来,笼罩在四人之上,竟将龙渊剑气生生凝滞在了半空,两股力量僵持着,不分上下。&lt;/p&gt; 易剑臣大吃一惊,凝神看向那股神秘力量的来向。只见一个一身黑袍头戴兜帽的神秘人不知何时现身,负手立于四杀手之前,只抬起一只手,便抵挡住了龙渊剑的力量,而那兜帽却纹丝不动,丝毫看不到兜帽之下的容貌和神情。&lt;/p&gt; “宗主!”&lt;/p&gt; 四人大为震惊,齐齐在那人身后单膝跪下,右手置于胸前,神情紧张。&lt;/p&gt; “宗主?!幕后的你,终于现身了!”易剑臣加大了手上的力道,龙渊剑剑气更盛,然而那黑袍神秘人的身形却分毫未动,伸出的手掌也没有动,但那屏障的力量却变得更强,甚至快要压过了龙渊剑的力量。&lt;/p&gt; “上次见你,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还颇有易初云的风采。”黑袍神秘人的声音沙哑听不真切,但字字却如利刃般刺入易剑臣的心脏。&lt;/p&gt; “七年前屠我满门之人,便是你?!”易剑臣的身子微微发颤,不知是恼怒,还是恨意。&lt;/p&gt; “不错。”黑袍神秘人右手手掌忽然紧握成拳,无形的力量瞬间吞噬了龙渊剑气,易剑臣则一个踉跄后退,方才稳住身子。&lt;/p&gt; 这人的功夫竟然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能徒手,抗衡上古神兵的力量。&lt;/p&gt; “但我有些失望,我以为七年后再见你,你会打败我给你全家报仇,谁知道,你的功夫却差到,我徒手就可以杀了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黑袍冷笑着攥紧举起的右手,挑衅道。&lt;/p&gt; 易剑臣额间青筋暴起,咬牙再次凝聚龙渊剑气,使出相知剑法,一剑凌云以势不可挡之势直指黑袍的面门,然而后者却瞬间没了身影,悄无声息鬼魅般出现在易剑臣的后方,一掌击向他的后心,易剑臣气息大乱,鲜血自口中溢出,靠着龙渊剑的支撑方才没有跪倒在地。&lt;/p&gt; “龙渊剑在手,却不懂龙渊剑法,这上古神兵到你手中,不过是破铜烂铁。”&lt;/p&gt; 易剑臣转身翻转手腕龙渊剑似游龙般窜出,疾刺黑袍三处大穴,然而后者仍旧不费吹灰之力便轻巧躲过了必杀几剑,再次出现在他意料之外的方位给他重重一击。&lt;/p&gt; “你爹的斩龙剑,你连皮毛都没学到,真是可笑。”&lt;/p&gt; 易剑臣强迫自己要冷静理智,不能方寸大乱,然而复仇的怒火早就烧光了他的清明理智,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却像一只蝼蚁一般,用尽全力也无法碰触到他的一片衣角,不由得深深怀疑自己七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无论他如何苦练都无法手刃仇人,为父母报仇。&lt;/p&gt; 见到易剑臣已经有些乱了方寸,黑袍宗主眼中深藏笑意,他发现了这小子的软肋和致命点,同时也是他的心魔,如果能逼他走火入魔,那事情就更加好办了。&lt;/p&gt; 薛靖七昏昏沉沉地苏醒过来,模糊的视线依稀能看到易剑臣在和一个一身黑袍的人打斗,却落了下风,而四个杀手跪在一旁,一动不动,她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挣扎着起身,摸索到之前掉落在不远处的长剑,用剑支撑着想要站起身来,却极为艰难。&lt;/p&gt; 黑袍察觉到了远处薛靖七的挣扎,隐藏在黑暗中的眸子笑意更甚,对还在兀自拼杀着的易剑臣笑道:“如果杀了你朋友,你会不会因为愤怒,武功会更强一点呢?”&lt;/p&gt; 易剑臣脑袋嗡得一下,神情大变,恐惧而又焦急地望向薛靖七的方向,拼了命地大喊道:“靖七小心!”&lt;/p&gt; 薛靖七眯起眼睛,凝聚视线,却不知易剑臣要她小心什么,此刻的她,连站起来都极为艰难。&lt;/p&gt; 黑袍手中夹着一个弹珠,运力飞速射向正站起身来的薛靖七,弹珠携卷着巨大的力道,精准击中了她的鸠尾穴。薛靖七躲无可躲,下一瞬只觉肝胆剧痛,心脏震颤,鲜血再次喷出,倒地彻底没了知觉。&lt;/p&gt; 易剑臣的心跳漏了一拍,大脑一片空白。&lt;/p&gt; 乾冲上前去一探鼻息,对黑袍说道:“死了。”&lt;/p&gt; 龙渊剑呛啷一声清脆落地。&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零七章 心魔生险铸大错 整个世界一片黑暗。&lt;/p&gt; 只有薛靖七倒地之处的方圆,还有渺茫的微光。&lt;/p&gt; 而这微光,也在渐渐变弱,熄灭。&lt;/p&gt; 易剑臣连用生命守护的龙渊剑都脱手掉落,神情恍惚了片刻,而后回过神来疯了似的奔到薛靖七的身旁,一把推开了乾,不敢置信地伸手去探其鼻息,眼睛通红,手指颤抖着又把上其脉搏,也是没有任何生命征兆。&lt;/p&gt; 他不相信。&lt;/p&gt; 靖七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lt;/p&gt; 这一定是那个混蛋的阴谋,又或者是什么幻境,让他上当,让他崩溃,让他无法接受。&lt;/p&gt; 易剑臣用力握住薛靖七的手,然而手中紧握的冰冷,却透过他的手掌,窜入身体的各处血脉,直冷得他血液都结了冰,冷得无法呼吸。&lt;/p&gt; “靖七,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绝对不会死的。你死了,小天怎么办,你师父怎么办,我……我怎么办……”易剑臣激动地质问着,但颠三倒四说到最后,却是落了泪,泪水似水花溅在他紧握着的她的手掌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lt;/p&gt; 见到此刻已经没了性命的薛靖七,还有狼狈无比的易剑臣,巽心里解气地狂喜起来,觉得自己就算难逃一死,也算是有了陪葬,此行不虚。&lt;/p&gt; 黑袍弯腰拾起掉落在脚边的龙渊剑,长剑一横,左手手指慢慢拂过剑身,长剑一抖,向下俯视如临深渊,然而却没有龙吟声,也没有萦绕的剑气,真是有趣,七星龙渊剑果真是认主的么。&lt;/p&gt; 乾立于易剑臣和薛靖七身边,此刻他若发起攻击,易剑臣必死无疑。但他不敢贸然行动,而是对黑袍投去询问的目光,然而黑袍却出乎他意料地摇了摇头,示意他退下。&lt;/p&gt; 巽却永远不记得教训,见到宗主得到了龙渊剑,便半跪着恭贺道:“恭贺宗主得到龙渊剑!易剑臣那小子留着也只会是祸害,宗主为何不杀?”&lt;/p&gt; 黑袍转头看向巽,一言不发,虽然看不见神情,但那无形的气场却仍压得巽抬不起头来,身子一抖,急忙低头认错,“属下多嘴,属下该死。”&lt;/p&gt; “听闻你们二人是罡气盟试剑榜前两名,武功和剑术要远超其余同辈,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看来正道武林的好手真是死绝了,就凭你们也想将我们斩草除根真是可笑之极!”四个杀手都静静地不敢有任何动作,黑袍对着仍兀自悲痛的易剑臣出言相激。&lt;/p&gt; 易剑臣背着身子一动不动,双手却紧握成拳,咯吱作响。&lt;/p&gt; “我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来,为了能报仇,你都在勤奋练功,确实,你也得到了回报,成为书剑门最杰出的弟子,成为试剑大会令人瞩目的焦点,成为龙渊剑主,成为让多少人都羡慕无比的强者。然而今天我现身出手,就是为了告诉你,如果一个人没有天赋,没有强者的命,是永远都不会成为人上之人的!一只鸡飞得再高,哪怕飞上了屋檐,也只是鸡,永远不会成为鹰。这个道理,早日明白,你也能早日想开,不再做徒劳的挣扎。”&lt;/p&gt; “你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报仇和保护在乎的人,然而事实呢,试剑山庄十八条人命,穆平笙一家三口,还有薛靖七,他们全都死在你的面前,但你除了哭泣,除了愤怒,还能做什么?你有实力为他们报仇吗?你没有!你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我不屑于踩死一只蝼蚁罢了。如果你想再挣扎一下,抑或是拔剑自刎,陪他们一起下地狱,我都成全你!”&lt;/p&gt; 说罢,黑袍将龙渊剑随手一掷,长剑“铮”的一声没入易剑臣身旁的土地中,兀自嗡鸣,不知是欢歌,还是悲鸣。&lt;/p&gt; “靖七,等我,我很快就来陪你。”&lt;/p&gt; 易剑臣一把抹去泪水和血渍,右手握住了龙渊剑剑柄,手指攥紧,站起身来,却没有横剑自刎,而是剑指黑袍,视死如归。&lt;/p&gt; “我以为你说的陪她,是立刻自尽,没想到还要再做一次困兽之斗,才肯死心。”黑袍冷笑起来。&lt;/p&gt; “我易家的男儿,从来只有战死,没有窝囊自尽。不然,地下的他们会瞧不起我的。”易剑臣踉跄着横剑做出起势,杀气凝结空气。&lt;/p&gt; 黑袍一抬手,乾、震、巽、离都远远闪开,不许插手,为他和易剑臣二人,腾出足够大的空地来。&lt;/p&gt; “相知在玄契,莫讶八行疏。”易剑臣一声长啸,长剑画圆,身形于半空中旋转,飞速从八个方位包围了黑袍,封住他的退路,剑剑射出剑气,交错纵横。&lt;/p&gt; 黑袍身形微动,双掌一开一阖,也旋作圆形,扭转了气流,凌厉的道道剑气竟然被延缓了攻势,只见黑袍身形迅捷无比闪过了八道剑气的空隙,然后迅速伸指点向易剑臣的膻中穴,后者见状急忙竖起长剑一挡,“铮”的一声,指力竟然强到将易剑臣还是撞了出去,身子向后飞去,连连后退方才站住脚,气息再次不稳。&lt;/p&gt; “废物。”黑袍冷笑地说道。&lt;/p&gt; 易剑臣咬紧牙关,再次飞身滑向黑袍,长剑疾扫其下盘,黑袍纵跃至空中,易剑臣长剑顺势上刺,然而黑袍双足一踢,竟将剑荡开,一掌劈向他天灵盖,易剑臣躲闪不及伸手去接,双掌相抵,内力相拼,方圆几里狂风大作落叶纷飞,易剑臣吃力地被一掌压得单膝跪下,土地开裂,腥甜再次涌上喉头,鲜血溢出,全身筋脉剧痛非常。&lt;/p&gt; “废物。”黑袍冷冷重复道。&lt;/p&gt; 易剑臣红了双眼,一个翻滚后迅速爬起,再次出剑。然而手无寸铁的黑袍就是游刃有余,无论他使出多繁复的剑招,多凌厉的剑气,他都能轻轻巧巧地躲过,并重创他。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爬起,他不知道他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可是那一句句戏谑而又冰冷的讽刺,让他气得浑身发抖,让他不甘心就这样落败,让他拼了命地一次次站起来,再被打倒在地爬不起身来。&lt;/p&gt; “真可怜。”黑袍睥睨着倒地拄着剑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再次爬起身来的易剑臣,嗤笑道。&lt;/p&gt; 易剑臣眼前的世界忽然变成血红色,浑身的热血都被煮沸似的,滚烫而又炙热,吞噬着他的理智,杀气从毛孔中四溢开来,死去的人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闪回,对他失望,对他怀有恨意。有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力量从血脉中喷薄而出,他无比愤怒而又怨恨地看着四周尽是狰狞的面孔,长啸一声拔起身来提剑狂奔,人剑合一,化作剑气之龙张牙舞爪地向黑袍等人席卷而去。&lt;/p&gt; “等的就是这一刻!”黑袍一笑,使出自己十成功力,内力所及,风起云涌,沙尘漫天,树木剧烈晃动,形成一个血色夹杂着黑色的旋涡,朝已经变为血色的剑气之龙呼啸而去。&lt;/p&gt; 两股毁天灭地的杀气剧烈碰撞在一起,地动山摇,四个杀手都被气浪顶得连连后退,伤势最重的巽更是不敌,要不是震抓住了他的右臂,他整个人都要被卷进那个飞龙咆哮的血色旋涡之中。&lt;/p&gt; 黑袍向后撤了几步,勉强稳住自己的内息,冷眼看着易剑臣再次被掀飞在地,抽搐着,浑身颤抖地紧紧捂住自己的脑袋,痛不欲生。&lt;/p&gt; “杀了我,你就可以为所有人报仇了!”黑袍一步步接近易剑臣,大笑道。&lt;/p&gt; 易剑臣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模糊地看到眼前是一个狂妄大笑着的魔鬼,在对他伸出夺命的利爪,他怒吼一声爬起身来挥剑斩去,然而已经乱了方寸的剑气,威力大失,只能命中率极低地四处乱窜,黑袍轻巧地躲过,身后的树木被斩断作两截,齐刷刷地倒下。&lt;/p&gt; “他这是怎么了。”离堪堪躲过一道飞来的剑气,看着已经神志不清剑气四射的易剑臣,怔怔问道。&lt;/p&gt; “是他的心魔,他已经走火入魔了,见人就杀,直到力竭而亡。”乾缓缓说道。&lt;/p&gt; “我们走。”黑袍拂袖弹指对躺在地上的薛靖七鸠尾穴凌空一点,对四杀手命令道,头也不回地离开。&lt;/p&gt; 震和离一言不发地紧跟而去。&lt;/p&gt; 薛靖七身子一个抽搐,再次咳出了鲜血,却慢慢睁开了眼睛。&lt;/p&gt; “这!这是怎么回事!”巽大吃一惊。&lt;/p&gt; “宗主之前那一击并不是致命的,只是封住了她的呼吸和脉搏,让她进入了假死状态。”乾道。&lt;/p&gt; “为什么?”巽不明白为何宗主要放过他们两个死对头。&lt;/p&gt; “宗主想让易剑臣亲手杀了薛靖七,只有这样他才会真正的,万劫不复。”乾嘴角扬起,冷笑着摇摇头,也跟着黑袍施展轻功离开了十里村。&lt;/p&gt; 巽恍然大悟,最后回头看了易剑臣和薛靖七一眼,噙着笑意飞身离开。&lt;/p&gt; 薛靖七捂着心口挣扎着坐起身来,不明所以地看着飞身而去的杀手和神秘人,还有远处背对着她正朝着树木和栅栏挥剑乱砍剑气乱窜的易剑臣,轻声唤道:“易剑臣,你没事吧。”&lt;/p&gt; 易剑臣闻声忽的转过身来,然而目光却冰冷而充满杀气,神情狠辣而冷峻,提着滴血的剑一步步走来,犹如杀客。&lt;/p&gt; 薛靖七见到易剑臣反常的表现,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拾起地上的长剑撑着站起身来,注视着易剑臣的双眸,问道:“你怎么了。”&lt;/p&gt; 易剑臣没有说话,只是红了双眼一剑狠狠斩下,薛靖七大吃一惊,急忙横剑格挡,然而寻常刀剑怎能与龙渊剑抗衡,虎口顿时震得发麻,差点握不住剑柄,剑身也被砍出一道缺口来,于是急忙顺势划过利剑,旋身闪过,擦出一串火星,勉强躲过这一剑,在其身侧震惊疑问道:“易剑臣!我是靖七!”&lt;/p&gt; 易剑臣并没有理会,再次剑剑凌厉地横劈竖砍,道道剑气向薛靖七呼啸而过,后者只能奋力凝聚起恢复少许的剑气,吃力抵抗。&lt;/p&gt; “你看清楚我是谁!”薛靖七被紧逼到墙边,没有退路,迅速蹲下身子方才躲过头顶的那一剑,土墙被砍出一道深刻的剑痕,沙尘飞扬,呛得她连声咳嗽。&lt;/p&gt; “你是魔鬼!是屠戮我所有在乎之人的魔鬼!我杀了你!”易剑臣红着双眼,声音已经变得嘶哑,长剑再次向下一沉,眼都不眨地要将剑下之人斩为两半。&lt;/p&gt; 薛靖七心神俱惊,来不及再说些什么,迅速一个侧翻滚进了屋内,堪堪再次躲过致命一剑。然而易剑臣也迅速提剑冲进了屋中。&lt;/p&gt; “你醒醒!这是你的心魔!不要让你的心魔控制了你!”薛靖七内伤发作,闪躲很是吃力,又没有什么剑气与易剑臣硬碰硬,只能试图用言语来唤醒他。&lt;/p&gt; 屋内的器具被易剑臣砍得七零八落,有的甚至被剑气粉碎成齑粉。&lt;/p&gt; 忽然,易剑臣的目光转移到了床上躺着的小丫头,手指一动,持剑便要向其刺去。薛靖七大惊失色,闪身到小丫头床前,横过长剑凝聚起最后的剑气狠狠架住了势如千钧的龙渊剑,“你疯了!”&lt;/p&gt; 易剑臣神情变得更加狠戾,手上的力道加大,龙渊剑一寸寸下压,剑气也越来也强烈。薛靖七的剑气已近乎枯竭,横着的长剑也颤抖不已,一寸寸快要压到自己的肩膀,快要招架不住,冷汗浸透了衣领,连大口呼吸都不敢。&lt;/p&gt; 要唤醒易剑臣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只有先打晕他才能阻止这场杀戮。然而现在她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法与拥有龙渊剑的他抗衡。&lt;/p&gt; 易剑臣一声长啸,剑气迸发,龙渊剑狠狠向下斩去,薛靖七手中的长剑终于被斩断为两截,但她却不能闪躲,不然小丫头就会沦为剑下亡魂,下一瞬鲜血溅落,小丫头的脸上都被溅到了血滴,薛靖七却一声闷哼,死死咬牙,左手抬手捏住了龙渊剑还要继续向下深入的薄薄的剑身,而锋利的剑刃已经割破她肩膀的血肉,快要入骨。米白色的衣襟迅速被大片的鲜血染红,龙渊剑的鲜血也顺着剑刃流淌,滴落。&lt;/p&gt; 薛靖七忍住肩膀的剧痛,面色苍白,左手力道丝毫不敢松懈,不然自己整条左臂便要如巽一般,被龙渊剑一剑斩断。&lt;/p&gt; 易剑臣仍然面不改色,薛靖七心凉了大半。目光一动,一咬牙将右手中所持的断剑狠狠想易剑臣持剑的右手臂割去,她本不想伤害他的。&lt;/p&gt; 易剑臣果然有了反应,吃痛以后终于收了剑,薛靖七忍住入骨的剧痛,迅速翻身闪到易剑臣背后劈手夺过其剑囊中的龙渊剑鞘。&lt;/p&gt; 易剑臣却敏锐得很,回身便是一剑向下,薛靖七刚取出剑鞘还没来得及将龙渊剑收回鞘中,一剑已至,躲无可躲,于是鼻尖一酸,索性也不再挣扎,闭上双眼等着这当头一剑斩落。&lt;/p&gt; 龙渊剑落,一念生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零八章 劫后余生叹数奇 呼吸在这一刻停滞,杀气骤然冻结于秋末冬初冰冷的空气中,整个世界一片静寂,失却了所有的声息,薛靖七屏住呼吸紧闭着双眼,头皮发麻,挡不住的杀气擦头顶而过,却并没有将她一剑致命。&lt;/p&gt; 感觉到自己尚有知觉,眼珠在眼皮下滚了滚,薛靖七还是硬着头皮微微睁开双眼,只见龙渊剑恰好抵住她的额头,剑刃差分毫便要割破她的皮肤,然而龙渊剑却凝滞在了半空中,易剑臣的神情看不真切,只是握剑的手在轻微颤动,似乎是在做着剧烈的挣扎。&lt;/p&gt; 薛靖七眼睫一颤,心下有了猜测,也顾不得再思索什么,抓住时机身子迅速后撤拉开距离,右手抓过剑鞘对准龙渊剑就是迅速一收,将龙渊剑收归鞘中,向上别住易剑臣握住剑柄的手臂,一时之间,寒光敛于鞘中,归于平静。然而此刻,易剑臣却再次失控,想要拔剑攻击薛靖七,但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形势已经由不得他,此刻她已经侧身闪开,一记手刀狠狠劈向他的后颈,易剑臣一声未吭,应声而倒,不省人事。&lt;/p&gt; 此刻终于长长地呼出那口憋住很久的气,一刹那汗如雨下,一阵后怕,左肩膀的痛处剧烈起来,世界摇摇欲坠,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坐倒在地,背靠床边,艰难地呼吸着。&lt;/p&gt; 看着易剑臣昏迷时仍旧微蹙的眉头,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辛酸和心疼,他的怨念和仇恨究竟积压了多少,才会让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完全丧失理智,被心魔控制,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此刻打晕了他,也不知他何时能醒来,更不知醒来后的他,会是哪个他。&lt;/p&gt; 薛靖七眯了一阵,让自己得到短暂的休息,恢复了少许的元气,便单手从怀中摸出了随身携带的止痛伤药,用牙咬掉了瓶塞,也顾不得解开衣服处理伤口,直接将药粉倾撒在狭长而血淋淋的伤口上,然后在床边摸来给小丫头包扎头部剩下的布条,手口并用极为吃力地勉强包扎了一下,便坚持着起身想要把易剑臣扶到床上躺着。&lt;/p&gt; 然而元气大伤的她,徒用一只手臂根本挪动不了沉甸甸的易剑臣,只好作罢,任凭其躺在床边的地上,简单地也帮他包扎了右手臂被断剑划破的伤口。&lt;/p&gt; 探了一下小丫头的呼吸和脉搏,已经平稳起来,心下一块大石也落了地,勉力帮她头上磕破的伤处也上了药,重新包扎好。&lt;/p&gt; 做完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后,她却近乎耗尽了仅剩所有体力,只能无助地向后倚靠着床边支腿而坐,忍受着滚滚而来的困意,转头望着屋外的一片狼藉,还有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五味驳杂。&lt;/p&gt; 这一战比她想象的还要惨烈。&lt;/p&gt; 但也值得庆祝,劫后余生。&lt;/p&gt; 薛靖七挣扎着不想闭上眼睛,如果他们三人都昏睡过去,那再来个什么人,出点什么事情,该怎么办。然而不管她再怎么不允许自己睡去,终究还是敌不过如海潮般涌来的倦意,过不多时便倚着床边沉沉睡去。&lt;/p&gt; 锦溪十里,残阳如血,暮霭沉沉。&lt;/p&gt; 自醒来后便不见易剑臣和薛靖七踪影的楚中天,愣是东奔西跑地把整个罡气盟翻了个遍,也没有寻到他们二人。&lt;/p&gt; 正兀自纳闷间,卓辰从后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刚我去守门的护卫那里问过了,他们说大清早易兄和薛兄就策马急急出门了,但不知是所为何事。”&lt;/p&gt; “……”楚中天懊丧地拍了一下脑门,“我怎么都忘了去问他们,光自己在盟里瞎找。急急出门?莫不是盟主派给他们什么秘密任务……”&lt;/p&gt; “关心则乱嘛,”卓辰笑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空信封来,神色也严肃起来,“应当不是执行任务去了,或许是私事。易兄早上收到一封来历不明的信,我刚刚去他屋里看了看,发现了这个信封,但是并没有找到信纸,估计是带走了。”&lt;/p&gt; 看着信封上“易剑臣亲启”五个字,楚中天也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好叉腰叹息,放弃寻找。&lt;/p&gt; “希望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楚中天抱起胳膊来,“为什么我和小七就没有什么心有灵犀之类的感应,就怕出了什么事,我还蒙在鼓里,傻傻地等着。”&lt;/p&gt; “啧啧啧真偏心,易兄也是我们拜过把子的兄弟,你就只担心靖七一个人,莫不是……”卓辰又开始不正经起来。&lt;/p&gt; “打住打住!这么大人了还想童言无忌啊!我和小七毕竟一起长大的,所以自然会更担心一点,易剑臣那小子我也担心啊,我……”&lt;/p&gt; “行了行了谁都不用担心,他俩的功夫在你我之上,在正道武林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了,双剑合璧的威力大家也都见识过,所以只要不是他们自己打起来,就基本没有什么大事,困死了……我继续回去睡觉了哈。”卓辰说完不理会楚中天目瞪口呆的神情,伸了个夸张的懒腰,径直回了房。&lt;/p&gt; “喂死卓辰!你这个拜把子兄弟是假的吧!”楚中天又好笑又好气地朝着卓辰的背影骂道。&lt;/p&gt; “好无聊,也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也回去睡会儿,然后傍晚出去逛逛。”楚中天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也回了房间,抱着被子扑倒在床上。&lt;/p&gt; 卓辰手执折扇又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脚步轻缓经过楚中天的窗前,从半支开的窗子下见到一沾枕头就睡着的楚中天,嘴角扬了扬,耸了耸肩膀,大摇大摆出了罡气盟。&lt;/p&gt; 不紧不慢走到扬州城中热闹集市时,已经是下午了,卓辰找了个棚子简单吃了饭,又漫无目的地东拐西拐,直到拐进一个幽深的没有人烟的小巷尽头,方才停下脚步,无奈地对着空空荡荡的巷子说道:“你无不无聊,跟了我几个时辰,都能忍住不露面。说吧,有什么事情,石秋风那老头儿又想干什么。”&lt;/p&gt; 巷尾响起了几声尴尬的干咳声,一身朱衣的瘦高男子从阴影中现身,在卓辰的身后几步远单膝跪下抬手行礼。&lt;/p&gt; “朱雀?”卓辰转过身来,一挑眉。&lt;/p&gt; “禀少主,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只是石长老命我暗中跟随少主,确保少主安全。”&lt;/p&gt; “你确保我安全?”卓辰笑出声。&lt;/p&gt; 朱雀神情紧张,不知该作何回复,只能一如既往低着头不肯起身。&lt;/p&gt; “石老头儿总想一切尽在他掌握中,把我当作个傀儡少主,生怕我做了什么不负责任的事,威胁到白云宗。”卓辰毫不遮掩,自嘲道。&lt;/p&gt; “少主怎么能这么想!万万没有此等事!”朱雀大惊失色,疾声反驳道。&lt;/p&gt; 卓辰抬手制止了朱雀继续把话说下去,“那日在试剑山庄破掉玄门金甲阵的人确实是我,但我自有计划,如今有人栽赃嫁祸我们,这个时候再冲上风口浪尖,真的与找死无异。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你瞒不过我的,回去告诉石长老,少主终究也是主子,我爹不在,就是我说了算,他没有权力监视我。”&lt;/p&gt; “少主……”朱雀还想再说些什么。&lt;/p&gt; “我话只说一遍。”&lt;/p&gt; 卓辰斩钉截铁地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不知所措的朱雀,依旧跪在巷尾。&lt;/p&gt; 锦溪十里的天阴沉得很快,屋内没有点蜡烛,已经犹如黑夜,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门窗照进来,添了一丝生机。&lt;/p&gt; 薛靖七颈间的白色玉坠,同易剑臣腰间的墨色玉坠,同时发出隐隐的光芒,遥相呼应起来,一亮一灭,一灭一亮,似乎在诉说着久别重逢。&lt;/p&gt; 易剑臣恢复了些许意识,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但脑海中却浮现出可怕的画面,他竟然挥剑斩向穆叔叔的女儿,还一剑砍断靖七的剑,将其重创,鲜血也溅了自己一身,最后一剑必杀,龙渊剑斩落,再然后他就什么都记不清了。&lt;/p&gt; “靖七——”易剑臣身子一个抽搐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看着满室狼藉,心里越来越恐惧,最后目光落在床前闭目而坐的薛靖七和床上的小丫头身上,心里更是咯噔一声。&lt;/p&gt; 踉跄地爬起身来凑到薛靖七身前,看到她左肩膀被鲜血浸透的衣衫和层层布条,还有地上断为两截的长剑,一切都与脑海中的画面一模一样,易剑臣全身都发起抖来,一颗心如坠冰窖,眼睛再次红了起来,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不敢去碰触薛靖七,就怕一碰,她就没了,烟消云散。&lt;/p&gt; 头痛得快要裂开,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已经都搞不清楚了。黑袍和四个杀手都不见了……靖七竟死而复生,而自己又对她做了什么?!竟然下了如此重手……若不是靖七死命护住这丫头,估计这么个孩子也会死在丧心病狂的自己手中了吧……&lt;/p&gt; 易剑臣不敢置信地凝视着自己的右手,这沾了兄弟知己鲜血的手。然而,却惊异地发现自己右手臂上的剑伤被包扎过了,莫非是……&lt;/p&gt; “靖七!”易剑臣对着面前的人呼唤着,却又不敢去触碰和摇晃她,眼中满是伤痛和希冀。&lt;/p&gt; 薛靖七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叫她,好像是……易剑臣的声音。头昏脑涨地睁开眼,看到面前易剑臣憔悴的神情,眼睛的颜色已经恢复正常,看来心魔已经离开他了,笑了笑,“真是万幸。”&lt;/p&gt; 见到薛靖七醒过来,易剑臣先是激动了一瞬,然而却迅速背过身去,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鼻尖一酸,泪水落下,却又迅速擦去。&lt;/p&gt; “你怎么了?”薛靖七见到易剑臣反常的举动,疑惑道。&lt;/p&gt; “我……”易剑臣侧过半边身子,却没有酝酿好说些什么,目光闪躲开薛靖七灼灼的目光,话锋一转,“我去安葬他们,你坐在这里别动,好好休息,等我回来。”说罢,头也不回出了门。&lt;/p&gt; 薛靖七也没有多想,扭头看了看仍旧昏睡着的小丫头,还有门外正木然地挖着土坑的易剑臣,幽幽地叹了口气。&lt;/p&gt; 秋末冬初,日头下山也越来越早了,昏睡到现在也不知是何时辰,却不知发生了什么,肩膀的伤口似乎没有之前痛得那么厉害了,于是坐直了身子盘膝打坐调息,回复真气,平复内伤。&lt;/p&gt; “爹爹,娘亲……不要离开长安……”&lt;/p&gt; 薛靖七闻言一惊,睁开了眼睛,转头向小丫头看去,终于苏醒过来了吗。&lt;/p&gt; 小丫头的名字是叫做,穆长安么。&lt;/p&gt;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名字。&lt;/p&gt; 小丫头仍然闭着双眼,但却动了动胳膊,一瘪小嘴,奶声奶气地哭诉着,看样子是做了噩梦。薛靖七有些犹豫要不要叫醒她,因为,现实却比噩梦更加冰冷和绝望。&lt;/p&gt; “长安乖,你爹爹和娘亲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他们只是换了种方式,陪伴在你身边。”薛靖七笑了笑,想了想措辞,对小长安鼓励道。&lt;/p&gt; “可是我看不见他们……”小丫头已经有些清醒了,但又没有完全从梦中脱离出来,只是顺着薛靖七的话,潜意识问着。&lt;/p&gt; “这世间很多东西,是用眼睛看不到的,只有用心才能感受到。”&lt;/p&gt; 薛靖七叹息一声,这话应当是有些道理的。她虽然完全不记得爹娘,但是她总感觉,爹娘是很爱很爱她的。&lt;/p&gt; 她虽然失忆,但和那些真正的孤儿,却是不同的。&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零九章 不离不弃雨滂沱 小丫头似乎真的听懂了薛靖七的话,抽噎声渐渐减轻,平静了下来。&lt;/p&gt; 薛靖七松了口气,以为她已经再次沉沉睡去,谁知小丫头眼珠子在眼皮下转了几下,忽的睁开了眼睛,纯澈干净的大眼睛盯着面前的薛靖七,眨了眨,却并没有说话。&lt;/p&gt; 薛靖七一愣,急忙站起身来转身挡住小丫头娘亲的尸身所在方向,半蹲下身子,看着小丫头,笑问道:“你的名字是叫做穆长安,是吧。”&lt;/p&gt; 小丫头乖巧地点点头。&lt;/p&gt; “长安今年多大了?”薛靖七继续转移她的注意力。&lt;/p&gt; “五岁了。”小丫头稚嫩的声音响起。&lt;/p&gt; “头还疼吗?”薛靖七有些心疼地看着小丫头头上被鲜血染红的布条,她还这么小,才五岁,就要承受这些本不该她这个年纪承受的。&lt;/p&gt; 小丫头鼻子一酸,刚想点头,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摇摇头,答道:“爹爹一直要长安坚强,长安不疼。”&lt;/p&gt; 薛靖七眼眶却忽然红了起来,看着此情此景,她似是想到了自己,不觉有些怅惘,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小丫头这么懂事,她爹娘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吧……只希望长安会真如她的名字那样,一生平安喜乐,而不是如她这般,身不由己,行走在刀刃上,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情。&lt;/p&gt; “姐姐你的伤口疼吗?”小丫头注意到了薛靖七左肩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和布条,就像前几日看到爹爹回来时那样,于是关心问道。&lt;/p&gt; “不疼。”薛靖七忍住鼻尖的酸意,释然笑道。&lt;/p&gt; 小丫头甜甜地一笑,薛靖七却后知后觉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笑容僵在脸上,不敢相信地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着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lt;/p&gt; “姐姐啊。”小丫头不明所以地眨着大眼睛。&lt;/p&gt; 薛靖七震惊地低头迅速看了一下,并不能看出来,自己的打扮也皆是男儿模样,这,这丫头是怎么看出来的……&lt;/p&gt; “其实,我是哥哥……”薛靖七继续装蒜,企图蒙骗年幼无知的少女。&lt;/p&gt; “姐姐真淘气,”小丫头挣扎着伸出左手在薛靖七下巴摸了摸,又在她喉咙处摸了摸,嘻嘻笑道,“如果是哥哥,那应该和爹爹是一样的,但是你和爹爹明明不一样。”&lt;/p&gt; “……”薛靖七身子一僵,人果然是越活越傻,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分辨出她的身份,然而易剑臣这伙人却一直被她蒙在鼓里,不由得哑然失笑。&lt;/p&gt; 她不能让易剑臣知道她为女儿身,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如果让他知道了,以他的性子,一定会和她保持距离,再也无法自然地相处。她现在只想以好兄弟、知己的身份,守护在他身边,直到他解开心结,除掉心魔,愿意重新开始。&lt;/p&gt; “长安,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玩个游戏。”薛靖七笑眯眯问道。&lt;/p&gt; “长安想玩。”小丫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lt;/p&gt; “外面还有一个大哥哥,我们都是你爹娘的好朋友,他傻得很,以为姐姐是哥哥,长安可不可以配合姐姐,把姐姐当成哥哥,让那个大哥哥不知道真相,一直傻乎乎以为姐姐是哥哥。”薛靖七循循善诱。&lt;/p&gt; 小丫头听得有点绕,但还是明白了游戏规则,笑着点点头,“好玩好玩,长安配合。”&lt;/p&gt; 薛靖七忍俊不禁,伸出右手食指在小丫头鼻梁上刮了一下。&lt;/p&gt; “那……我可不可以私下叫你姐姐啊,我保证不会被大哥哥发现的!”&lt;/p&gt; 薛靖七点点头。&lt;/p&gt;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lt;/p&gt; “薛靖七,左立右青的靖,北斗七星的七。”薛靖七想了想,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还是太……所以还是用了一个比较中听的说法。&lt;/p&gt; “那长安以后私下叫你靖姐姐好不好。”小丫头开心得直乐。&lt;/p&gt; 薛靖七笑着默许,忍不住伸手去轻轻捏了捏小丫头粉嘟嘟软软的脸蛋。&lt;/p&gt; 眼看着门外易剑臣已经挖好了穴坑,并将穆平笙的尸身妥善放置其中,准备进屋来处理长安娘亲的尸身,薛靖七不想小丫头再面对这些,于是哄着她睡觉,“长安乖,姐姐和哥哥还有事情要做,长安继续睡会儿吧,明天哥哥姐姐带你走。”&lt;/p&gt; 小丫头脑袋上的伤还痛,于是也听话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薛靖七确认其已经沉沉睡去,于是起身找来床铺角落的被子给她盖好,便去帮易剑臣一起处理穆平笙夫妇的后事。&lt;/p&gt; 易剑臣进门来,看到站在床前的薛靖七和盖着被子安详睡着的小丫头,不禁一愣,傻站在原地。&lt;/p&gt; “她已经没事了,我让她继续睡了,我来帮你。”薛靖七轻声解释道。&lt;/p&gt; 易剑臣会意,心头一暖,松了一口气,对薛靖七笑着一颔首,两人一起将屋内的尸首抬了出去,放置在穆平笙尸首的旁边,一并埋了,也算是让他们夫妇二人,生同衾,死同穴。&lt;/p&gt; “你的伤……”易剑臣用剑刻好墓碑,立于坟茔前,转身看着立于一旁的薛靖七,欲言又止地关心道。&lt;/p&gt; “小伤,现在已经不怎么痛了,”薛靖七看到易剑臣愧疚的神情,又笑道,“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lt;/p&gt; “怎么不是我的错,我差点……杀了你。”易剑臣的声音颤抖起来,却不敢直视薛靖七。&lt;/p&gt; “但是你并没有……我也依然活生生站在你面前,我们最终都活了下来,所以应该庆幸,而不是,陷入深深的自责……”薛靖七语重心长地安慰道,“伤我的人是你的心魔,而最后关头救我的人是你,若你执意自责,那也顶多抵消,无恩无怨。”&lt;/p&gt; 易剑臣心中波涛汹涌,却将自己脆弱的一面藏起,外表云淡风轻,大胆抬起头直视薛靖七,感慨地笑道:“我易剑臣何德何能,能结交你这样的朋友。”&lt;/p&gt; “说什么傻话,”薛靖七温柔一笑,“能与你相识、相知,三生有幸。”&lt;/p&gt; 易剑臣嘴角一扬,右手握成拳抬臂伸出,薛靖七会意,眉眼一弯,伸出右拳抵住了他的拳头。&lt;/p&gt; 从今往后,生死相托,吉凶相伴,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竭诚盟誓,至死不渝。&lt;/p&gt;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忍俊不禁,方才放下了拳头。&lt;/p&gt;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乌云密布,还有隐隐的雷声,大雨将至。&lt;/p&gt; “靖七,快下雨了,你先回屋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再陪陪穆叔叔。”易剑臣柔声道。&lt;/p&gt; 薛靖七点点头,嘱咐了几声,就回了屋子。在凌乱的屋里找到了蜡烛,点燃后,驱逐了无尽的黑暗,带来了一丝暖意,然后便坐在床边,守着穆长安,远远望着外面的易剑臣。&lt;/p&gt; 薛靖七离开后,易剑臣嘴边的笑意渐渐化作苦涩,颓然坐倒在坟茔前,目光直直地看着墓碑上的字,思绪却又飘走,痛苦地闭上双眼。&lt;/p&gt; 他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lt;/p&gt; 若是靖七肯责骂他,或者打回来,他都不会还手,而且心里也会好受些。&lt;/p&gt; 然而靖七偏偏却那么善解人意,不论发生什么,总是坚定地站在他身旁,支持他,理解他,这让他更加心疼和愧疚,让他觉得自己连累了这么多在乎他的人。&lt;/p&gt; 穆叔叔一家三口因他而遭受灭门之灾,然而穆叔叔直到死之前,都没有怪过他一句,甚至不后悔为了他为了龙渊剑牺牲一切,只是愧对自己的妻儿。&lt;/p&gt; 这么多人因他而死、因他而伤,却没有人怪过他,而自己勤奋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面对仇人时,却犹如以卵击石,非但报不了仇,连保护自己在乎的人都不能够做到,那他练功的意义又在哪里,他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lt;/p&gt; 他本以为自己苦练十余载,又有龙渊剑在手,身手已经今非昔比,报仇根本不在话下。然而今日和黑袍一战,他才知道自己压根仍旧是个羽翼未丰的愣头青,一个弱到敌人都不屑于去捏死的蝼蚁。师父这么多年来一直不许他下山找白云宗报仇,说他本事还差得远,他还不服气,如今才真的心服口服,怅惘悲伤。&lt;/p&gt; 仇人这么强大,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强大起来,手刃仇敌,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lt;/p&gt; 也许一辈子都难以做到吧。&lt;/p&gt; 天光大亮一瞬,惨白的光闪过,紧随其后便是一声撕破天际的滚滚雷鸣,大地都随之震颤起来。&lt;/p&gt; 易剑臣站起身来,怔怔地仰首望着上空。&lt;/p&gt; 雨点落下,他抽出剑来,身侧平举,一动不动,任凭雨点砸在冰冷的剑身上,铮铮作响。&lt;/p&gt;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他剑眉一竖,剑柄一转,身形迅速腾挪,衣袂翻飞,剑光摇曳,练起剑来。&lt;/p&gt; 雨势越来越大,易剑臣的剑也越来越快,他心中有无数个难以解答的为什么,都在此刻尽数发泄出来,叩问天地。&lt;/p&gt; 薛靖七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在雨中疯狂练剑的易剑臣,轻声叹息,她知道他之前的坚强也都是伪装出来的,因为不想让人担心……此刻发泄出来也是好的,总比闷在心里要强。&lt;/p&gt; 随着易剑臣一声长啸,龙渊剑直入土地,没有剑气,却震出一条直线的连环爆炸,响彻天地,甚至掩盖住了震耳欲聋的雷鸣。&lt;/p&gt; 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他双膝一软,握住剑柄重重跪倒在地,被滂沱的大雨浇了个透,一动不动地长跪着,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lt;/p&gt; 他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电闪雷鸣和大雨滂沱,感受着心中的恨意和悲伤,仿佛回到了七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雨夜,他失去了一切,跪在书剑门山门前,孤独而又,不甘心。&lt;/p&gt; 薛靖七见到易剑臣一动不动跪在雨中,不由得一愣,心下一疼,回过神来,转身回屋寻了一把油纸伞,撑伞冲入雨中,悄无声息地走到易剑臣身后,为他遮住大雨,却什么都没有说。&lt;/p&gt; 已经有些麻木和神志不清的易剑臣,忽然感觉到上空的雨点消失,然而那噼噼啪啪的雨声却依然存在,他一个激灵,怔怔地转头,见到一双白色长靴,一袭白衣的薛靖七,正撑着伞,为他撑起一片晴明。&lt;/p&gt; 这,这怎么会……&lt;/p&gt; 七年前的那一幕骤然闪过脑海中,一袭月白长衫的杨书言神采奕奕为他撑起一把伞,和此刻的薛靖七,鬼使神差地渐渐重合,合二为一。&lt;/p&gt; “书言……”易剑臣情不自禁地轻声唤道。&lt;/p&gt; 薛靖七身子一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却仍然默默站在那里,撑着伞看着脆弱无比的他。&lt;/p&gt; “不要离开我。”易剑臣再也承受不住,泪水滑落,像个孩子般哭泣起来。&lt;/p&gt; 油纸伞落下,倒在雨水中,薛靖七半蹲下身子。&lt;/p&gt; 已经有些恍惚的易剑臣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抽噎着,“不要离开我……”&lt;/p&gt; 薛靖七红着眼睛伸出双手揽住易剑臣的肩膀,将下巴搁在他的头顶,忍住心中的辛酸,笑道:“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lt;/p&gt; “你可不能食言……”&lt;/p&gt; “不会的……你不离,我便不弃。”&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一十章 红袖招中红颜现 夜里的扬州城,总是比白日还要热闹几分。沿途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男女老少提灯逛街游玩的数不胜数,然而今夜最热闹的地方,却是那临湖而建、灯火通明的华丽阁楼。&lt;/p&gt; 楚中天已经行至阁楼前,抬头看向那精致大气的牌匾,“红袖招”。&lt;/p&gt; 红袖招是扬州城最有名的青楼。&lt;/p&gt; 楚中天作为一个良家男儿,站在红袖招门前望着里面热闹的景象,还有妆容精致、身材窈窕,招揽恩客的女子,不由得默默吞了一口唾沫,念起老爹的教导,摸了摸鼻子,忍住好热闹的心性,转身便要离开。&lt;/p&gt; “这位公子,既然都来了,为何不进去看看就要走呢?”门边的一个身着桃红色薄纱衣衫的姑娘见到英俊不凡的楚中天,急忙笑着拦住了他,还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lt;/p&gt; 楚中天脸一红,不自然地缩回了自己的胳膊,连连摆手道:“我觉得进去还是有些不妥,我只是路过,路过。”&lt;/p&gt; 姑娘掩嘴轻笑,如果楚中天真的只是路过,怎么会在门前停留那么久,才决定离去呢,估计是被管教地很严的乖孩子,有心,没胆。“公子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lt;/p&gt; 楚中天尴尬地笑笑,点点头。&lt;/p&gt; “既然公子不曾来过,又怎知进去不妥呢?里面有最美的姑娘,最烈的酒,最动人的舞,最热闹的夜,公子若来过一回,绝对还想来第二次、第三次,要不要赌一赌?”姑娘轻声笑道。&lt;/p&gt; 楚中天喉头一动,酒和热闹,是他的最爱,而姑娘和舞,他也想看看,那就趁小七不在,偷溜进去玩一回好了,反正他又不会做什么逾距之事。&lt;/p&gt; 姑娘见到楚中天神情变化,再次忍俊不禁,“公子跟我来吧,今夜你可是来对了,有大热闹可以看呢。”&lt;/p&gt; 楚中天跟着姑娘走进红袖招,好奇地问道:“哦?大热闹?”&lt;/p&gt; “今夜姑娘们献艺,将会选出红袖招头牌,并且现场竞价,价高者可与头牌美人独处一夜呢。”姑娘一边带路,一边给楚中天解释着。&lt;/p&gt; 楚中天笑着点点头,东张西望地打量着阁楼里的布置,满是新奇与兴奋。&lt;/p&gt; 天顶上悬了盏巨大的枝形灯,黄铜灯柱如九层宝塔,十七个灯碗里火焰灼灼,照得整个大厅亮如白昼。天井围栏式的高阔主堂,正中一处以云石砌成高台,这高台正是红袖招的姑娘们施展才艺之处。&lt;/p&gt; 在这石台几丈远的地方摆满了桌椅,落座皆是男子,从十七八岁少年到七八十岁老翁,密密麻麻坐在桌前喝着花酒搂着姑娘说着漂亮话。&lt;/p&gt; 姑娘带着楚中天寻了处空着的位置坐下,添上了酒,便含笑作了一揖,转身离去。&lt;/p&gt; 楚中天举起酒杯来一抿,入口辛辣无比,不由得惊喜地一挑眉,竟是花雕,果然是最烈的酒。笑意吟吟地一边品着美酒,一边东瞧瞧西望望,看着热闹。&lt;/p&gt; 两个衣衫单薄身材姣好的美貌姑娘见到楚中天正一人喝酒,于是急忙笑着迎过来,一人倒酒,一人撒娇道:“公子怎么一个人在饮酒,岂不是孤单得很,让翠柳陪公子一起饮,如何?”&lt;/p&gt; 另一个女子见到翠柳已经动手动脚吸引了楚中天的注意,急忙端起酒杯送至楚中天的嘴旁,笑道:“这是红菱亲手为公子斟的酒,公子尝尝。”&lt;/p&gt; 楚中天手忙脚乱地挣脱了两人软软贴上来的身体,尴尬地笑笑,将红菱端着的酒杯接过来,一饮而尽,推辞道:“谢谢两位姑娘的好意,我就一个人待着就好,不需要人陪,你们还是去和其他人一起玩儿吧。”&lt;/p&gt; “公子莫不是害羞了。”翠柳掩嘴笑道。&lt;/p&gt; “还是说,我们姐妹俩入不了公子的眼。”红菱神情有些低落。&lt;/p&gt; “不不不,两位姑娘姿色过人,万万不可妄自菲薄,只是我不太习惯有人贴我这么近,所以还请两位姑娘能够多多包容。”楚中天一边赔笑道,一边跑到桌子的另一边坐着。&lt;/p&gt; “公子既然只想一个人喝酒,那为何不去酒馆,而来我们红袖招呢?来这里,都是找姑娘的,公子倒是特别。”红菱笑道。&lt;/p&gt; “我……”楚中天不知该如何回答。&lt;/p&gt; “公子觉得这里如何?我们如何?”翠柳笑问道。&lt;/p&gt; “都挺好的,你们也很好,很漂亮,也很热情,呵呵呵,哈哈。”楚中天尴尬地笑道。&lt;/p&gt; “既然如此,那公子今夜就留下吧,由我们姐妹二人侍奉公子,如何?”翠柳笑问道。&lt;/p&gt; “留下?侍奉我?为什么?”楚中天一头雾水,不知这姐妹俩所言何意。&lt;/p&gt; “因为公子相貌英俊,风流倜傥,心肠也好得很,我们很喜欢公子,愿意侍奉公子。”红菱神色诚恳。&lt;/p&gt; 楚中天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这般夸他让他很是开心,但是留下来两姐妹的话实在让他费解。&lt;/p&gt; 翠柳掩嘴忍住笑意,“公子莫非……从未与女子有过鱼水之欢?”&lt;/p&gt; 楚中天迅速涨红了脸,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他瞬间明白了一切,明白了红袖招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也明白了翠柳和红菱二人所言何意。&lt;/p&gt; “两位姑娘真的是误会了!楚某来这里真的只是喝喝酒看看热闹,不想去做那种事,请恕楚某难能从命。”楚中天脸红地快要滴血,对翠柳和红菱二人连连摆手,目光躲闪。&lt;/p&gt; 翠柳和红菱神色有些低落,但也没有生气,翠柳对楚中天笑道:“公子可是已有意中人?”&lt;/p&gt; 楚中天不明所以地点点头。&lt;/p&gt; “原来如此。这世上用情专一的好男儿已经不多了,来这种地方的男子,少见公子这般的,既然公子无意,那翠柳和红菱也绝不强人所难,我们就陪公子喝喝酒,聊天解闷,不做其他事,公子意下如何?”翠柳眼中有落寞,但更有赞赏,拿起酒壶斟满一杯酒,递给楚中天。&lt;/p&gt; 楚中天脸色缓和,接过酒杯,“如此甚好。”&lt;/p&gt; “姐姐……”红菱在桌下扯扯翠柳的衣袖,面色有些落寞和不舍。&lt;/p&gt; 翠柳脸上仍挂着笑容,眉头微蹙,对红菱微微摇头,使了个眼色,而后继续面不改色地和楚中天饮酒。&lt;/p&gt; “你们为何在红袖招安身?”楚中天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惑。&lt;/p&gt; 红菱脸色有些落寞,翠柳苦笑着摇摇头,云淡风轻笑道:“还不是在外头活不下去了,只能来这里做些皮肉生意,养活了自己,也能补贴家用。”&lt;/p&gt; “你们亲人怎能让你们受此等委屈,在外面做什么不能谋条生路,非要……”楚中天大大不解,刚问了一半,却被红菱悲愤地打断。&lt;/p&gt; “姐姐为何不说实话,分明是那禽兽不如的爹,欠下巨额赌债还不清,便把我们卖进了这里,让我们替他还债。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替他说话!”&lt;/p&gt; 楚中天闻言错愕。&lt;/p&gt; “无论原因究竟是什么,你我已沦落风尘,就算出去,也会受尽世人白眼,活不下去的……还不如安安分分在这里度过余生。”翠柳苦笑道。&lt;/p&gt; “对不起……”楚中天自觉挑起了她们二人的伤心事,除了说声对不起,也不知说什么能够安慰她们。&lt;/p&gt; “楚公子,你可知方才我与姐姐为何希望你留下,让我们侍奉你。”红菱眼眶已经有些发红,见到楚中天是个正人君子,便似找到了诉苦的主儿,各种挤压已久的怨愤和委屈尽数释放出来。&lt;/p&gt; “红菱!”翠柳皱眉对红菱斥道。&lt;/p&gt; “你可知,红袖招的姑娘纵使低人一等,但也分三六九等。最高等的,便是今夜献艺选出的头牌,她有资格挑选与谁共眠;最低等的,便没得挑,被哪个恩客看中了,就只能侍奉哪个恩客,有的姐妹运气差,几天都下不了床,甚至会染重病,被拖出去自生自灭;而中等的,便是我和姐姐这样的,能自己挑到好的恩客,便不用被挑去侍奉那些无比厌恶的主儿了,所以自从楚公子一进门,我和姐姐便抱着希望,来接近你,希望能被你看中。”红菱不顾翠柳的阻拦,执意说出这些话,只希望楚中天能怀着同情心,答应她们二人,逃过其他恩客的魔爪。&lt;/p&gt; 楚中天神情有些动容,原来沦落风尘的姑娘们如此可怜,都过着这样不见天日的生活,他本以为,这些热情奔放的姑娘,都是乐在其中。&lt;/p&gt; “一夜需要多少银子,我可以出银子,但不碰你们,保你们二人一夜安稳。”&lt;/p&gt; 红菱面露喜色,刚想开口,却被翠柳冷冷地用目光堵了回去,吓得不敢再说话。翠柳对楚中天点头示礼,摇摇头笑道:“公子的心意我们二人心领了,不要听红菱瞎说,银子我们也决计受不得,公子是有意中人的人,若在此留宿,那传出去,就不好了。”&lt;/p&gt; 楚中天感慨翠柳的善解人意,但是仍旧过意不去,想要帮她们二人一把,却又不知除了此法,如果能帮,帮她们赎身定是万难的,只能另想他法。&lt;/p&gt; “若公子实在过意不去,如果不嫌弃,就与我们姐妹二人交个朋友如何?今天这些话,我们也是第一次对外人说,能认识楚公子,也算是缘分。”翠柳莞尔一笑,再斟上一杯酒,对楚中天敬道。&lt;/p&gt; “好。楚某先干为敬。”楚中天笑叹一声,再次举杯一饮而尽。&lt;/p&gt; “楚公子够豪气,翠柳也干了。”翠柳赞赏地看着楚中天,也斟满酒一饮而尽。&lt;/p&gt; “翠柳姑娘好酒量啊,”楚中天哈哈大笑,“话说,今夜这献艺究竟何时开始啊,高台上至今无人,我都迫不及待想要大开眼界了。”&lt;/p&gt; “现在开始了。”翠柳笑意吟吟,转头看向高台。&lt;/p&gt; 楚中天一挑眉毛,闻言看向高台。&lt;/p&gt; 只见妆容精致、衣衫华美的姑娘们轮番上场,或抱弹琵琶,或吹奏横笛,或弹奏古筝……姑娘们的脸上无不笑意盈盈,眼波流转,风情万千,一曲奏罢引得台下的人们春心荡漾,连连叫好,激动者甚至站起来大喊着其中某位女子的花名,为其加油助威。&lt;/p&gt; 楚中天也跟着叫了几声好,这几位姑娘的技艺也算是不错的了,毕竟在教坊苦练多年。可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曲子弹奏得很熟练,姑娘们也很好看,就是……少了点神韵?&lt;/p&gt;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薛靖七在出云谷竹林月下吹箫的情景,那荡气回肠的箫声,让他至今印象深刻,久久不能忘怀。&lt;/p&gt; 小七果然是寻常女子比不上的。&lt;/p&gt; 想着想着,楚中天情不自禁笑出来,脸色也微微发红。&lt;/p&gt;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晚了她和易剑臣也没有回来,难不成还要在外面一起过夜,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哎。&lt;/p&gt; 翠柳看在眼里,心下了然。&lt;/p&gt; “聆溪姑娘准备地如何了?清芷,你快去催催。”鸨母叫来旁边的一个丫头,吩咐道。&lt;/p&gt; 被唤作清芷的丫头点点头,便小碎步跑上了二楼,七拐八拐来到尽头的一处屋子,叩了三下门,便闪身进去了。&lt;/p&gt; “姑娘,准备地如何了?很快便轮到姑娘献舞了,妈妈让我来催催。”清芷关上门,站在一个正背对着她端坐在梳妆台的姑娘身后,轻声问道。&lt;/p&gt; 被唤作聆溪的姑娘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垂至腰际,身形清瘦,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却已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lt;/p&gt; “清芷,帮我绾发髻可好,我这里确实仓促了些。”聆溪温婉一笑,却并没有回过头来。&lt;/p&gt; 清芷愉悦地应了声,便上前在梳妆台上拿起玉梳,在聆溪身后轻柔而又娴熟地梳着长发,挽着发髻。&lt;/p&gt; 画黛眉,点口脂,青玉簪束发,乌丝如瀑。&lt;/p&gt; 聆溪静静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是那么的惊艳,却又那么的陌生。&lt;/p&gt; 目光垂下,心再无波澜,素手戴上面纱,遮住一半容颜,只露出眉眼。&lt;/p&gt; “聆溪姑娘真好看,今夜姑娘一定能够一举夺下头牌的。”清芷是聆溪的贴身丫头。&lt;/p&gt; “顺其自然吧。”聆溪苦笑,起身,转身随着清芷离开屋子,走向大堂。&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卓聆溪一舞倾城 “楚公子觉得,今晚谁会拔得头筹?”红菱托住香腮,视线对着高台之上的姑娘们,冷不丁地问道。&lt;/p&gt; 正专心致志嗑着瓜子品着花雕的楚中天闻言一愣,他起初觉得新奇得很,倒是认真看了会儿,后来觉得这些莺莺燕燕的献艺大同小异,不甚感兴趣,便没有再怎么看,只顾着吃喝起来,如今被红菱冷不防一问,倒是抬起头来凝目看向高台的姑娘们,想了想,说道:“各有千秋吧,谁会拔得头筹我倒是猜不出。”&lt;/p&gt; “公子总是这么会说话,”翠柳笑着又给他添了一杯酒,“明明都不甚喜欢,还不好意思说出来。”&lt;/p&gt; 楚中天闻言差点被瓜子噎着,干笑道:“哪儿有,我说的是实话。”&lt;/p&gt; “公子莫要心急,接下来,便是压轴的了。”翠柳笑道。&lt;/p&gt; 楚中天的好奇心再次被挑起,笑盈盈往嘴里丢了几枚瓜子仁,期待地往高台上看去。&lt;/p&gt; 忽然,周遭灯光一暗,只有云石砌成的高台沐浴在万千光芒下,红黄蓝绿四色丝绸自上空缓缓垂下,旋转舞动起来,带动出炫目的风浪。&lt;/p&gt; 在座的男子们一阵骚动过后,便屏住了呼吸安静了下来,目不转睛盯着飞舞旋转的丝绸,似乎是在好奇这又在卖弄着什么名堂。&lt;/p&gt; 红黄蓝绿四条丝绸飞舞着缓缓落地,弥漫着一室清香,与此同时,穿着四色舞裙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纤细的腰肢近乎对折,柔媚入骨,手托香腮,美目盼兮,眼波流转,虽都戴着各自颜色的薄纱,看不清容颜,但这惊艳的出场已经让男子们激动起来,拍手叫好,一片喝彩。&lt;/p&gt; 一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四女长袖曼舞,舞姿轻灵,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自楼顶撒下漫天的花雨,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众女如花间飞舞的彩蝶,若仙若灵,流光飞舞,娇躯旋转,化作四团火焰,惹得台下众人沉醉其中,感慨连连,甚至有人直接看中了其中哪一个女子,大声叫嚷着笑起来。&lt;/p&gt; “怎么样?”翠柳再次笑问。&lt;/p&gt; 楚中天眨眨眼睛,轻笑道:“不愧是压轴之舞,确实比之前的都要出彩,只是不知这四人要如何争夺头牌之位。”&lt;/p&gt; “其他人皆已红了眼,公子却还是如此沉着,小女子佩服佩服。”翠柳笑叹。&lt;/p&gt; “可能是楚某不太懂得欣赏……” 楚中天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着。&lt;/p&gt; “出来了出来了!”红菱忽然叫道。&lt;/p&gt; 楚中天说了一半的话被红菱打断,闻言不由得一愣,目光游移到台上,却仍只是看到那四个姑娘愈加绚烂的舞姿,一时不解,脱口问道:“什么?”&lt;/p&gt; 不等翠柳和红菱答话,全场忽然安静下来,而楚中天的目光也一滞,而后便再也挪不开视线。&lt;/p&gt; 台上四个衣衫鲜艳华美的姑娘仍进行着她们的绚烂舞姿,而云石高台正中央的上方,却忽的旋转飘落下一条白色丝绸,一缕清香落地后,一个出水芙蓉般貌美而清丽的姑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中央,轻舒长袖,以右足为轴,娇躯旋转,白衣翩翩,一瞬间抓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lt;/p&gt; 箫声渐急,舞步纷飞,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又如山间之明月、溪涧之流水,让人沉醉其中,却又遥不可及。&lt;/p&gt;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一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在场下忍不住朗声赞叹道,赢得周围人一片赞叹。&lt;/p&gt; 楚中天闻言不禁扬起了嘴角,暗暗点头,这姑娘的舞当真是灵动、飘逸、清雅,若柳絮因风起,若白雪风中舞,虽看不清面容,但他直觉,一定是个美人。&lt;/p&gt; 四周献舞的四个姑娘美目流盼,眼睛会说话,一颦一笑动人心魄,把场下的男子迷得神魂颠倒,均心跳不已,不约而同以为她们正瞧着自己。然而中间的那个白衣姑娘却有些不同,只是专注地跳着舞,目光很少在场下众男子身上流连,然而越是这样,众人的兴趣越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露出面容看向场下的样子。&lt;/p&gt; 箫声渐缓,白衣姑娘的舞步也慢了下来,终于一个回眸,温柔的一笑,让众人不禁看直了眼,虽然薄薄的面纱遮住了容颜的大半,但这清丽脱俗的眉目神情,却深深印上了他们的心里,一时之间满堂鸦雀无声。&lt;/p&gt; 楚中天的手指忽然捏紧了酒杯,在对上那姑娘双眸的一瞬间,他怦然心动,被惊艳到不能自已,耳根子都红了起来。还记得上次这种感觉,是近在咫尺的小七带来的,他怎么会对陌生的姑娘产生这种感觉呢,真是不应该,不应该……&lt;/p&gt; 不过,他却觉得有些熟悉,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似曾相识,带给他一种久违的心动。而且那姑娘虽然也回眸一笑,但却和其他姑娘不一样,没有妩媚,没有诱惑,甚至是,没有太多的欣喜的。他竟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落寞悲凉的情绪,让他对这个姑娘产生更大的兴趣。&lt;/p&gt; 她,或许和这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吧。&lt;/p&gt; “楚公子,喜欢吗?”翠柳见到楚中天的神情变化,再次笑问道。&lt;/p&gt; 楚中天耳根子一红,挠着后脑勺,不置可否。&lt;/p&gt; “楚公子可别忘了在外面的意中人哦。”红菱一直对方才之事有些郁结,此刻倒找到了打趣楚中天的把柄。&lt;/p&gt; 楚中天闻言再次脸红,尴尬地干咳几声,然后低头喝起酒来,不再看向台上。&lt;/p&gt; 箫声渐止,台上的五个姑娘也一舞献罢,对台下的众人作了一揖,便从容离场,上楼,回到各自的房间。&lt;/p&gt; 鸦雀无声的安静之后,是爆发式的喧闹,场下的男子们大声讨论着方才众姑娘的才艺,但更多的是赞扬方才献舞姑娘们的美貌,激烈争辩着谁会是今夜的头牌。&lt;/p&gt; “她叫什么名字。”楚中天回过神来,扭头对翠柳问道。&lt;/p&gt; “就知道公子会问,”翠柳笑叹一声,“她叫聆溪。”&lt;/p&gt; “聆溪,”楚中天喃喃道,“好名字。”&lt;/p&gt;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楚中天眼睛一亮,好奇道。&lt;/p&gt; “是个怪人,来的时日不多,总把自己关在房里,与我们也没什么交流,所以对她也不甚了解。只知道,知府的公子经常找她,一夜就能赚五十两,姐妹们都羡慕得很呢。”红菱想起那个相貌堂堂又有好家世的知府公子,就有些吃味,这样的恩客她怎么就遇不着呢,如果有了感情说不定还能被赎身呢。&lt;/p&gt; 楚中天闻言神情却有些难堪和窘迫,酝酿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知府的公子找她做什么,竟然出如此高的价钱。”&lt;/p&gt; “公子是不是以为,聆溪姑娘卖艺不卖身。”翠柳看得出楚中天在关心什么,苦笑着摇摇头,说道。&lt;/p&gt; 楚中天笑了笑,却极其不自然,眉头紧锁,不知在忧虑什么。&lt;/p&gt; 翠柳见到楚中天的神情,心下惨然,果然再好的男子都是看重女子贞操的,得知聆溪并不与她们有什么不同,他便变了态度。&lt;/p&gt; 然而楚中天却并不是如翠柳所想,因贞操之事对聆溪好感减少,只是此时再回忆她献舞时那目光中的落寞,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lt;/p&gt; 他需要一个与她独处的机会,如果她愿意,他会想办法帮她赎身,离开这个本不属于她的地方。&lt;/p&gt; 正沉思时,一个姑娘走过来递上纸笔,楚中天一愣,环顾四周见到每个男子都被递上纸笔,方才知道这是要投票选出今夜的头牌了。眉眼一弯,苦笑着摇摇头,提笔写上了“聆溪”两个字,交给了站在旁边等候的姑娘。&lt;/p&gt; 一盏茶的时间后,鸨母风情万种地扭着腰走出来,笑吟吟地公布道:“今夜红袖招头牌,花落,聆溪姑娘!”&lt;/p&gt; 众人再次喧哗,连声喝彩,目光中满是希冀,等待着鸨母接下来的话。&lt;/p&gt; “接下来,便是竞价时间,出价最高的三个人,可以获得被聆溪姑娘挑选的机会,选中者,可独拥佳人一夜。”&lt;/p&gt; 楚中天拧紧了眉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脑子飞快运转着,想着法子。&lt;/p&gt; “我出五十两!”之前咏词的那个书生朗声说道。&lt;/p&gt; 众人哗然,一个书生竟然能有这么多银子,真是看不出来。&lt;/p&gt; “五十两……竟然出手同知府公子一样阔绰……”红菱叹道。&lt;/p&gt; “一百两!”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捋着八字胡笑道。&lt;/p&gt; “我出二百两!”一个浓眉大眼的壮实大汉喊道。&lt;/p&gt; “三百两!”一个衣着贵气的中年男子说道。&lt;/p&gt; 跌出前三名,书生没了底气,他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了,哀叹一声,摇摇头放弃了。&lt;/p&gt; 这都是什么歪瓜裂枣。&lt;/p&gt; 楚中天气不打一处来,看见这些人就觉得很气恼,于是喊道:“我出三百零一两!”&lt;/p&gt; 翠柳和红菱诧异地看向楚中天,之前出价最高的三人也扭头闻声看来。&lt;/p&gt; “四百两!”富商吹胡子瞪眼道。&lt;/p&gt; “四百零一两!”楚中天抱起胳膊,毫不客气顶回去。&lt;/p&gt; “五百两!”壮实大汉吼道。&lt;/p&gt; 鸨母已经惊得瞠目结舌,红袖招还从未有过哪个姑娘能赚上这个数。&lt;/p&gt; “五百零一两。”楚中天不依不挠。&lt;/p&gt; “公子,别胡闹,如果你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是会被打出去的。”翠柳看着楚中天腰间并不鼓的钱袋,善意地小声劝道。&lt;/p&gt; 楚中天笑着摇摇头,并不理会。&lt;/p&gt; “八百两。”衣着贵气的中年男子再次发声,如平地一声雷,把在场所有人都炸了个粉碎。&lt;/p&gt; “八……”鸨母不敢置信。&lt;/p&gt; “八百零一两!”楚中天咬咬牙,豁上去了。&lt;/p&gt; 富商气得咬牙切齿,虽然自己八百多两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是自己已有家室,只是出来寻乐子的,如果让家里的河东狮知道了自己一夜花掉八百两,那就死无全尸了,只好放弃。&lt;/p&gt; “还有没有出更高的了?”鸨母颤着声音问道。&lt;/p&gt; 中年男子对楚中天笑笑,并没有继续加价,仿佛在看着一场好戏。&lt;/p&gt; 壮实大汉见到自己已是前三名,就不像再抬高价钱,只期待自己能够有幸被选中。&lt;/p&gt; “请三位爷将自己的名字写到这木牌之上,供聆溪姑娘挑选。”鸨母笑着吩咐几个丫头送上木牌和毛笔,等着三人书写。&lt;/p&gt; 其他人没有自己的份,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好奇,聆溪姑娘最终会挑选谁。楚中天是三人中最仪表堂堂的,也是最年轻的,想必他会被选中吧。&lt;/p&gt; “姑娘,这是出价最高的前三者的名牌,姑娘看看吧,中意哪个?”清芷推门而入,将放置着三个木牌的搁板放置在桌上,对站在窗前的聆溪说道。&lt;/p&gt; 聆溪却并没有回过头来,脸色有些苍白,苦笑道:“有什么好挑的呢,选择哪一个,还不是都一样。”&lt;/p&gt; “姑娘也不能这么说,虽然选上了头牌,还是逃脱不了身不由己,但是总归是有选择的余地呀,总比之前的要好,不是吗?”清芷安慰道。&lt;/p&gt; “你帮我挑一个吧。”聆溪轻叹一声。&lt;/p&gt; “我?”清芷有些惊讶,“这不太好吧……”&lt;/p&gt; “无碍,你随便帮我挑个,出去公布便是。”聆溪垂下目光,说道。&lt;/p&gt; “那好吧……”清芷看着桌上的三个木牌,想了想方才在楼下观察的三人的相貌和举止,“那就挑个最帅的吧,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这个……”&lt;/p&gt; 清芷拿起写着楚中天名字的木牌,笑了笑,“那姑娘我这就去公布了。”&lt;/p&gt; “嗯。”聆溪依旧没有转身,只是轻声默许。&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忆昔相逢不相识 一身鹅黄衣衫娇小可爱的丫头清芷从聆溪房里走出来,楼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于她身上,紧张而又期待地等待着她宣布结果。&lt;/p&gt; “请问哪位是楚中天,楚公子?”清芷一笑,浅浅的酒窝微显。&lt;/p&gt; 楚中天激动地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面色微红,忍不住笑意,显然早就把自己根本拿不出银子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众人哗然,场下再次恢复了热闹,没有被选中的那个浓眉汉子有些懊丧,然而那贵公子却仍旧面带笑意,神色不改。&lt;/p&gt; 然而清芷话音刚落的同时,屋中立于窗前的聆溪却如遭雷击,蓦然回首,万般心绪涌上心头,怔了怔,几步冲到屋子对面那扇面向楼下大厅的雕花窗户,青葱白玉般的手指颤抖着缓缓抚上窗框,将雕花木窗轻轻推开一条窄窄的缝隙,侧身透过窗缝向楼下望去。&lt;/p&gt; 只见楼下厅堂正站着一个剑眉星目、相貌俊朗的青衫青年,笑嘻嘻地仰头看着二楼连廊之上的清芷。&lt;/p&gt; 聆溪微不可闻地轻笑一声,颓然转身倚在窗边墙上,泪水似流星般坠落,心如刀割。真的是他,纵使一别六年,相貌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但他的眼睛,和笑容,她却从未忘记。&lt;/p&gt;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lt;/p&gt; 阿靖,该不会也来到了扬州罢。&lt;/p&gt; 年少时三人共度的美好时光一幕幕重现在眼前,泪水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打湿衣襟,冰凉的手指紧握成拳,指甲嵌入肉里。&lt;/p&gt; 没想到,六年后的重逢,竟会是如此情景。她如今沦落风尘,苟且偷生,又怎么有勇气,再次面对小天和阿靖。&lt;/p&gt; 就让他们认为,当年的阿卓已经死了罢。&lt;/p&gt; 在最美好的时光逝去,总好过苟且而又肮脏地活下去,不是吗?&lt;/p&gt; 聆溪深吸一口气,用衣袖拭去泪水,稳住神色,目光坚定,打开门走出屋去。&lt;/p&gt; “将这个人赶出去。”聆溪现身,走到清芷身旁,夺过写有楚中天名字的木牌,向楼下掷了下去。&lt;/p&gt; 木牌清脆地落在地上,楚中天大吃一惊,不知所措,抬头看向楼上的聆溪,然而后者却侧过了身子,加上面纱的阻隔,让他看不清她的神情。&lt;/p&gt; 场下的众人都议论纷纷,鸨母有些吃惊地看向聆溪,问道:“聆溪姑娘,这是为何?”&lt;/p&gt; “他根本出不起这么多银子,不信你问他。”聆溪声音清冷,没有半分情感。&lt;/p&gt; 楚中天闻言又惊又羞赧,所有人都看向他,指指点点,翠柳和红菱也暗暗叹气,果然被发现了,估计要被打一顿赶出去了。&lt;/p&gt; “谁说我出不起!”楚中天反驳道,却底气不足,“我今晚确实没带够银子,但是你们又没说不可以赊账,我其他银子在家里没有带来,过几天八百零一两全数送来,还不行吗!”&lt;/p&gt; 全场哄笑起来,这穷小子敢情第一次来,根本不懂这里的规矩。&lt;/p&gt; “喝!搞了半天是个捣乱的穷小子,来人!给我轰出去!”鸨母闻言大怒。&lt;/p&gt; “难道他们几个就能立刻拿出来这么多银子吗!”楚中天还不服气。&lt;/p&gt; 之前那个衣着贵气的中年男子笑着从怀中取出八张百两银票,对楚中天摇了摇,而那个浓眉的汉子也掏出鼓鼓一包银子,重重放在桌上,挑衅地看着楚中天。&lt;/p&gt; “你……”楚中天瞠目结舌,想着自己腰间钱袋里的十几两银子,不由得再也说不出话来。&lt;/p&gt;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赶出去!”鸨母厉声道。&lt;/p&gt; 十几个小厮抄着家伙四下围上来,恶狠狠看着楚中天。&lt;/p&gt; “聆溪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刻意针对我。你明明身不由己,根本不喜欢待在这里的!我参与竞价,也并不是想对你做什么苟且之事,而是想和你聊聊,如果你愿意,我想帮你赎身,带你走!”楚中天无视靠近包围过来的小厮们,只是仰头真挚地望着聆溪的身影,朗声喊道。&lt;/p&gt; 整个红袖招都炸了锅,还从未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姑娘说出这种话。而且他话中提到苟且之事,让姑娘们和男子们都好生恼怒,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真可笑,这小子连一夜的钱都拿不出来,还提什么帮忙赎身,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lt;/p&gt; 聆溪掩在袖中的手指越攥越紧,指甲几乎要割破手心,小天果然这么多年来一点没变,他真的和其他男子不一样……但是,她不能。&lt;/p&gt; 聆溪忍住心中的心酸和伤痛,面上云淡风轻,对楚中天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么?我并没有身不由己,我也很喜欢待在这里,还有,这位公子何必把男女之事说得那么不堪,在这里,大家都是你情我愿,又有谁亏待了谁。公子不过是银子不够丢了面子,又何必拿小女子来说笑呢。”&lt;/p&gt; 众人闻言连连称是,还顺带对楚中天投去了戏谑的目光。&lt;/p&gt; 楚中天不敢置信地看着聆溪,此刻的她,和方才献舞的她,判若两人。他万万没想到,能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lt;/p&gt; 十几个小厮已经举起刀剑棍棒朝楚中天招呼过去,而后者又失望又愤懑,眼睛都不眨地迅速出拳出腿,众人还未看得清楚,十几个小厮已经被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周围的桌子和凳子也废掉几个。&lt;/p&gt; “乳臭未干的穷小子,竟敢来砸我们红袖招的场子!”鸨母气得七窍生烟,“你们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都爬起来给我打!”&lt;/p&gt; “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多待吗!和你们动手,我还嫌脏了我的手!”楚中天一声冷笑,将手中方才从小厮手里夺来的棍子,掷在了地上,转身便走。&lt;/p&gt; 然而走了一半,却顿住脚步,微微侧首,似是自嘲,“聆溪姑娘,我还以为你和她们不一样。如今看来,是我错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罢,将腰间的钱袋向后扔在了地上,“砸坏的桌椅费和医药费。”大步流星走出大门,不复回首。&lt;/p&gt; 看着楚中天消失在视野中的背影,聆溪忍住鼻尖的酸意,惨然一笑,转身头也不回地向自己房间走去。&lt;/p&gt; “姑娘,那……那选谁啊……”清芷还未从刚才的变故中反应过来,急忙追上聆溪,问道。&lt;/p&gt; “出价最高的。”聆溪不冷不热地回道,回到了屋中。&lt;/p&gt; 众人再次喧嚣起来,衣着贵气的中年男子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八百两的诱惑,哪个寻常女子会抗拒得了,不过都是故作清高罢了,更何况一个风尘女子,又能清高到哪里去。方才那个叫楚中天的穷小子,看来是真的不懂人心的世故。&lt;/p&gt; 将八张齐整的银票递给鸨母,便笑意盈盈地坐在桌前等候,等聆溪姑娘准备好,便上楼寻她。&lt;/p&gt; 其他的男子有的继续搂着姑娘喝着花酒,有的出银子搂着姑娘回了姑娘的房间,有的直接玩尽兴了,和姑娘们打了个招呼,便走了。&lt;/p&gt; 这一场风波,就这样无声无息被一如既往的热闹掩埋,就像从未发生过。&lt;/p&gt; 聆溪回到房间后,便在桌前坐下,目光却失去了焦距,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楚中天临走时说的那番话,凉意漫过四肢百骸,心也结冰。是啊,如今的她,和那些出卖肉体出卖灵魂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lt;/p&gt; 缓缓闭上双眸,小天,希望我们,后会无期。&lt;/p&gt; 清芷轻手轻脚地进了屋,端了一碗汤药进来,默默放在了聆溪面前的桌上,然后站在一旁,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lt;/p&gt; 聆溪睁开双眼,目光在药碗上停留了片刻,还是端起碗来将里面的汤药喝了个干净。凉药,每次行房事前都要服下的药,可以避孕,但也伤身。不归路上,无法回头。&lt;/p&gt; “让他进来吧。”&lt;/p&gt; 清芷应了声,便端着空碗离开了屋子。&lt;/p&gt; 聆溪起身关上了半开着的窗子,烛光的照耀下,窗纸上只留下一个剪影。&lt;/p&gt; 华丽阁楼外,一个黑影正在飞檐走壁,敏捷地踩着砖瓦石台,将身形隐在夜色和树冠的阴影里,凭着记忆从外面找寻着聆溪房间所在的方位。&lt;/p&gt; 楚中天并没有真的走,他还是心里难受,想要悄悄地再看聆溪一眼,他从来都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今夜却是第一次。他还是想再证实一下。&lt;/p&gt; 此刻已是深夜,很多房间都暗了下来。&lt;/p&gt; 楚中天正轻手轻脚地紧贴着墙壁慢慢移动着,这里没有宽阔的落脚之处,只能像壁虎一般贴着墙慢慢走。一定要留神,一旦踩空掉下水塘,那就要被发现了。&lt;/p&gt; 忽然,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是从身前已经黑了的屋子里发出的,于是皱了皱眉头,慢慢靠近。是木床剧烈摇晃咯吱作响的声音,还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呻/吟声,让他疑惑,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毕竟二十年来未经人事,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总是陌生的。忽然屋里又传来污言秽语,他才立刻面红耳赤了起来,知晓了房中所为何事,立刻加快了动作,迅速逃离。&lt;/p&gt; 然而经过的好几间屋子,都是同样的声音,这让他心情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迟疑,还要不要坚持走到尽头的那间屋子。&lt;/p&gt; 一番天人交战后,他还是悄悄来到了聆溪的屋子,屋内还有光,在窗纸上能看出里面粗略的人影,他不由得沉下心来,静静地看着屋中的一切。&lt;/p&gt; 屋内并没有人说话。&lt;/p&gt; 窗纸上那个清瘦的影子,想必就是聆溪了。&lt;/p&gt; 此刻又出现一个高大的影子,正逐渐靠近那个影子。&lt;/p&gt; 楚中天不由得紧张起来,喉头滚动,怕那个高大的影子,做出什么事情来。&lt;/p&gt; 那个高大的影子似乎从背后搂住了她,并低下了头,埋头在她的颈间,却看不清在做些什么。&lt;/p&gt; 楚中天的手指渐渐握成拳,眉头也越来越紧锁起来。&lt;/p&gt; 忽然,他听到了衣衫簌簌落地的声音,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愣了愣,急忙向窗户看去。然而人影一闪过后,便是蜡烛的熄灭声,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他也什么都看不到了。&lt;/p&gt; 过不多时,屋内传来了床板咯吱作响的声音和男人的粗重喘息声,他的心却空了,呆愣了片刻,不知所措。他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有细微不可闻的闷哼声,然而他已是听不到了。&lt;/p&gt; 楚中天木然地纵身一跃回到了地面,然而心却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不知为何。真是可笑,他又不是她什么人,为她难受做什么,她又不会领情。&lt;/p&gt; 扬起嘴角自嘲地笑笑,大步流星地向夜色深处走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人行情意渐浓 锦溪十里,天已大亮。&lt;/p&gt; 门外的马儿一边嚼着干草,一边时不时打着响鼻,踢踏着前蹄。薛靖七将小长安扶上马鞍坐稳,然后拽着缰绳脚踩铁镫翻身上了马,将小丫头护在身前。&lt;/p&gt; 易剑臣沉默地看着靖七,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想起昨夜脑袋发昏产生幻觉把靖七当作书言,靠在他身上痛哭,就觉得无比尴尬,无法面对。然而靖七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仍旧能够坦然和他相处,让他大大自愧不如。&lt;/p&gt; “发什么呆呢,还不上马。”薛靖七轻笑出声,打趣道。&lt;/p&gt; 易剑臣回过神来,正准备拉过缰绳上马,却又停下了动作,解开自己的剑囊,将书言的那把剑取出,掷向对面马上的薛靖七。&lt;/p&gt; 薛靖七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接住了剑,疑惑地笑问道:“你这是何意,到了镇上我自会重新买把新的。”&lt;/p&gt; “借你的,”易剑臣系好剑囊背上后,利落地翻身上马,拉过缰绳,笑道,“剑客没了剑,就像鸟儿没了翅膀,前路凶险未知,你有这把剑,也能更好地保护好这丫头,保护好你自己。”&lt;/p&gt; 薛靖七静默了一瞬,还是笑着点点头,应下了,将剑鞘上的暗扣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她知道这把剑对于他的意义,她也必定会完璧归赵。&lt;/p&gt; “靖七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穆长安扭头对薛靖七问道。&lt;/p&gt; 薛靖七抿嘴一笑,忍住笑意,这小丫头果然机灵得很,这声“靖七哥哥”叫得很顺嘛。“我们送你去书剑门,那里是剑臣哥哥的师门,也是你第二个家。”&lt;/p&gt;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混这么熟了,这靖七哥哥叫得,我都要吃醋了。”易剑臣故作傲娇,酸溜溜地说道。&lt;/p&gt; “长安,剑臣哥哥吃醋了,快来安抚安抚他。”薛靖七摸了摸小丫头的头,笑眯眯怂恿道。&lt;/p&gt; “剑臣哥哥。”穆长安软糯的声音甜甜叫道。&lt;/p&gt; 易剑臣身子一震,哭笑不得道:“哇,小长安叫我剑臣哥哥就好了,你一个大男人干嘛也跟着叫我剑臣哥哥,好肉麻。”&lt;/p&gt; 穆长安闻言忽然扑哧一笑,薛靖七急忙伸手捂住小丫头的嘴巴,一脸人畜无害地朝着易剑臣笑,然后小丫头却笑得停不下来,以一种不可描述的目光看着易剑臣。&lt;/p&gt; 易剑臣愣住,一挑眉毛,不知所措地问道:“笑什么?你们两个在笑什么?”&lt;/p&gt; 对面的两人一齐摇了摇头。&lt;/p&gt; “嘶——”易剑臣叉起腰来,以考究的目光打量着不正常的两人,试探问道,“我刚刚说错什么话了么……”&lt;/p&gt; “还好意思说我肉麻,昨夜是谁跟个姑娘似的扑到我怀里哭鼻子的。”薛靖七转移话题功夫一流,立刻把易剑臣吓得丢盔弃甲。&lt;/p&gt; “……”易剑臣身子再次一僵,强行忍住内伤复发吐血的冲动,面不改色地一扯缰绳,率先开路,“有么?我怎么不记得?你小子是不是记错了啊……”&lt;/p&gt; 薛靖七低头一笑,拉过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子,跟了上去,“果然跟小天在一次时间长了,他的坏毛病都被你学了去。”&lt;/p&gt; “喂,你这样说,不怕小天有感应吗?”易剑臣骑着马儿在前面带路,慢悠悠说道。&lt;/p&gt; “他远在天边,怎么会知道我在说什么。”薛靖七一耸肩膀。&lt;/p&gt; 罡气盟里,正躺着睡懒觉的楚中天,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直接把自己从睡梦中惊醒,神志不清地坐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什么情况,昨夜受凉,冻着了?算了,还是继续睡吧。楚中天直直躺了回去,继续蒙头大睡。&lt;/p&gt; 在马背上颠簸了有半日光景,三人来到了书剑门附近的一个镇上,打算先找个医馆好好把伤口处理一下,吃点东西,略作休憩,再继续上山。&lt;/p&gt; “两位先在外面等着,老夫先给这个孩子处理一下头上的伤口。”白胡子老大夫硬是把易剑臣和薛靖七赶出了里屋,让他们在帘子外面坐着等。&lt;/p&gt; 薛靖七本担心长安害怕,想在旁边陪着的,无奈这个老头儿硬是要逼退闲杂人等,于是也只能长吁短叹地坐在外面,而易剑臣也焦急地坐在一旁,干等着。&lt;/p&gt; 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越发诡异起来。&lt;/p&gt; 忽然有种,爹娘带着孩子来看病的错觉……&lt;/p&gt; 过了许久,隔帘被掀开,老大夫把头部重新上药包扎好的小丫头送了出来。&lt;/p&gt; “大夫,她的伤怎么样?”薛靖七问道。&lt;/p&gt; “所幸止血及时,现在已经无大碍了,回去好好养伤就行。”&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两人松了口气,也算是吃下了定心丸。&lt;/p&gt; “下一个。”老大夫捋了捋胡须,再次回了里屋。&lt;/p&gt; 薛靖七进了屋,易剑臣也跟着进去,却被前者一个眼神止住了脚步。&lt;/p&gt; “你跟着进来做什么?”薛靖七回头。&lt;/p&gt; “你的伤比较严重,我……我还是不放心……”易剑臣叹了口气,因为靖七的伤是他造成的,他实在是愧疚和自责,想在旁边看着,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lt;/p&gt; 薛靖七还未来得及说话,老大夫便干咳了几声,慢条斯理道:“老夫再说一遍,闲杂人等,退下,一个一个来。”&lt;/p&gt; 易剑臣默默地再次转身离开。&lt;/p&gt; 薛靖七忍住笑意,目送着易剑臣离开,然后看着老大夫,神情变得尴尬起来。&lt;/p&gt; “年轻人,还愣着干什么?你肩膀上的伤那么重,还不快快解衣,我给你换药包扎。”老大夫重新打了一盆热水放在桌上,找出一块新的干净布巾在热水里浸透了,瓶瓶罐罐都摆放齐整,转头对呆呆不动的薛靖七疑问道。&lt;/p&gt; “大夫,我有一件事要跟您讲,您靠过来些……”薛靖七讪讪笑道。&lt;/p&gt; 老大夫狐疑地走过去。&lt;/p&gt; 易剑臣出去后,抱着胳膊在大堂里踱来踱去,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而小丫头则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易剑臣走来走去,一脸好奇和茫然。&lt;/p&gt; “长安,你乖乖在这里等着,剑臣哥哥出去买点东西。”易剑臣在穆长安面前半蹲下身子,认真地嘱咐道。&lt;/p&gt; 穆长安乖巧地点了点头。&lt;/p&gt; 易剑臣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走出医馆。&lt;/p&gt; 然而,他很快又折返回来,一把抱起凳子上的长安,再次走出医馆。&lt;/p&gt; 还是随身带着吧,万一这档口小丫头出了什么事,被人拐走了,或是自己跑丢了,那靖七估计要一剑刺死他了。&lt;/p&gt; “什么?!你是个姑娘家……”老大夫胡子抖了抖,吃惊地看着坐在面前傻笑着的薛靖七。要知道,男女之大防,纵是医者,也要守礼。若病患是女子,看个寻常的病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然而要脱衣治伤的话,却是大大不妥。&lt;/p&gt; 这个小镇,住的大多是寻常百姓,江湖中人并不多,所以老大夫治的也大多是跌打损伤,刀剑伤倒是很少遇见,更别提给一个姑娘治剑伤。&lt;/p&gt; 老大夫这一嗓子,把薛靖七吓得一激灵,急忙食指竖于嘴前,让他小点声,别被屋外的易剑臣听到。&lt;/p&gt; 老大夫转身掀开帘子一角,却发现易剑臣和小丫头没了踪影,于是扭头对薛靖七说道:“他们不在大堂,估计是出去了,所以你也不必小声说话了,老夫年纪大了,耳朵不灵了,声音小听着怪累的。”&lt;/p&gt; 薛靖七先是一惊,但转念一想,在这个安宁的小镇,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于是便放下心来,松了口气,对老大夫说道:“所以我来医馆,就是想跟大夫您讨一些治伤的物事,具体的,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所以……”&lt;/p&gt; 老大夫却开始唠叨起来,“哎,一个姑娘家,却扮作男人,还舞刀弄枪的,搞得一身伤,真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啊……”&lt;/p&gt; 见到老大夫没有回避的意思,甚至还开始念起了经,薛靖七不禁大感头痛,出言相激:“我要脱衣服了!”说着伸手便要解开衣带。&lt;/p&gt; 老大夫被吓了一跳,无奈地摇摇头,急忙掀了帘子离开了里屋。&lt;/p&gt; 见到屋子里只剩了她一人,薛靖七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坐在床边,抬手解开了左肩膀衣衫外随意包扎的血迹斑驳的布条,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从容地解开衣襟,艰难地将自己的左臂从衣袖中抽出,其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伤口没有及时清洗和处理,凝固的血渍已经将伤口处的皮肉和衣衫粘在了一起,脱衣服就犹如脱层皮,当真是痛得要死,还不能叫出来。&lt;/p&gt; 姑娘家闯江湖容易吗……连治伤都得自己来……&lt;/p&gt; 薛靖七再次幽幽地叹了一口气。&lt;/p&gt; 脱掉白色中衣的袖子时,她已经痛得无法呼吸,但是仍然要保持微笑,撑住,毕竟一切还没开始呢。低头看着自己左肩上狰狞的血肉模糊的伤口,心里哀叹几分,然后挣扎着挪了挪身子,挪到铜盆旁,将里面的布巾捞出来拧干了,右手拿着温热的布巾去擦拭伤口旁的血渍。&lt;/p&gt; 一不小心触碰到了伤口,剧烈的疼痛自肩膀处迅速窜至整条手臂,薛靖七眼前一黑,手指握紧了布巾,等待着这一波疼痛的消散,然后再继续擦拭。等到将伤口旁边的血污全部处理干净时,鼻尖已经布满了细小的汗珠,鬓角也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快要虚脱掉。&lt;/p&gt; 薛靖七抬手擦了下不断渗出的汗水,将已经染得殷红的布巾丢进了铜盆里,然后弯腰瞧了瞧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找到一瓶止血生肌的药粉,拔掉塞子,将粉末小心翼翼地磕在伤口处,咬牙忍住如潮水般涌来的痛意,几次差点痛得晕厥过去。颤抖着将药瓶放回了原位,深呼吸几口气,取来长长的白布条手口并用,终于给自己包扎完毕。&lt;/p&gt; 整理好衣衫后,顺势向后躺倒在床上,呆呆地望着上空,她多么想就这样躺着,睡会儿,不再折腾了。然而,现实并不允许。&lt;/p&gt;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薛靖七惊得坐起,站起身来。&lt;/p&gt; “还没轮到你呢,你不能进去。”外面传来老大夫的声音。&lt;/p&gt; “咦?为什么大夫您不在里面给人治伤,跑到外面来了。”易剑臣有些吃惊。&lt;/p&gt; “他有怪癖,非要自己治伤,把我赶出来,固执得很呢。”老大夫语气无奈得很。&lt;/p&gt; “……”薛靖七听到这样的评价,有些汗颜,但也庆幸这老头儿还没有老糊涂,没有把她的身份抖露出去。&lt;/p&gt; “靖七,你总是这个样子。”易剑臣笑叹,不顾老大夫的阻止,径直掀帘子闯了进去。&lt;/p&gt; 薛靖七此刻非常庆幸,她动作快,已经穿好衣衫了。&lt;/p&gt; 易剑臣见到靖七笑了笑,塞给她一包东西。&lt;/p&gt; “这是什么?”薛靖七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易剑臣。&lt;/p&gt; 易剑臣用眼神示意她打开包袱,薛靖七解开包袱后,发现里面有一套崭新的白色中衣和白色长袍,和她身上穿的款式很像。还有一把剑,样式古朴,拔剑来看,锋芒逼人,是把好剑,比之前她用的剑都要上等。&lt;/p&gt; “送你的,”易剑臣摸了摸下巴,“衣服就在这里换上吧,看看合不合身。”&lt;/p&gt; “有心了。”薛靖七颇有感触,但也有些不知所措,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对易剑臣笑道。&lt;/p&gt; “跟我客气什么。”易剑臣爽朗笑笑。&lt;/p&gt;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室缄默,气氛又诡异了起来。&lt;/p&gt; “你怎么还不换,不喜欢吗?”&lt;/p&gt; “你怎么还不出去?”&lt;/p&gt;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lt;/p&gt; “……”&lt;/p&gt; “……”&lt;/p&gt; “不是吧,大家同是男儿身,换个衣服也要我回避?”易剑臣有些哭笑不得。&lt;/p&gt; “我……我不好意思还不行吗?”薛靖七耳根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仍要继续扯谎。&lt;/p&gt;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易剑臣更加奇怪。&lt;/p&gt; “你出不出去。”薛靖七打断易剑臣的话,鼓起腮帮子。&lt;/p&gt; “好好好,我出去,我出去……”易剑臣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对薛靖七挑了下眉毛,然后转身出了屋。&lt;/p&gt; 薛靖七看着手中的衣物和长剑,心里一暖,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笑起来。&lt;/p&gt; 不过……又要脱衣服穿衣服,苍天啊!&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故地重游命盘转 易剑臣再次掀开布帘探头望去的时候,薛靖七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系着袖口的护腕。&lt;/p&gt; “我的眼光果然不错。”易剑臣进了里屋,绕着薛靖七转了一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笑着伸手拍上她的肩头。&lt;/p&gt; 然而薛靖七却痛得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凉气,迅速后退一步,一脸幽怨地看着易剑臣。然而后者却没有意识到他做错了什么,眨了眨眼睛,好久才回过神来,想起靖七的伤口正是在左肩,她换了新的衣物看不出受伤,以致他刚刚伸手拍错了肩膀……&lt;/p&gt; “我错了……你,你没事吧……”易剑臣缩回了手,讪讪笑道。&lt;/p&gt; 薛靖七微微叹息,嫌弃地看着面前的人,幽幽说道:“我迟早能死在你手里……”&lt;/p&gt; 易剑臣脸色微窘,不好意思地笑笑,眸中也染上一丝落寞和愧疚,每次想到自己竟然差点杀了靖七,心就很难受,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太害怕,因他之故,在乎的人或伤或亡,离他而去。&lt;/p&gt; 见到易剑臣神情的异样,薛靖七自觉失言,急忙干笑着伸手打了他肩膀一拳,没心没肺地笑道:“你别认真啊,我刚刚开玩笑的呢。我薛靖七好歹也是试剑榜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栽在你手里呢,昨夜那么凶险,我都能平安无事,还能顺手救了你,所以你怕什么。振作点,兄弟!”&lt;/p&gt; 易剑臣见到薛靖七这一反常态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终于一扫心间的阴霾。&lt;/p&gt; “靖七,你也越来越像小天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你昂首挺胸说大话的样子,很可爱。”&lt;/p&gt; “……”薛靖七再次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易剑臣的肩膀,“你好好治伤,我带长安去买点好吃的。”说罢,头也不回逃也似的溜出了里屋。&lt;/p&gt; “对了!剑还你!”薛靖七从布帘外伸进胳膊,将之前易剑臣借她的那把剑完璧归赵。&lt;/p&gt; 易剑臣接过剑来,薛靖七立刻消失,他不由得哭笑不得,今天的靖七真是有些古怪,不同寻常。&lt;/p&gt; 锦溪十里一战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悄然发生改变。&lt;/p&gt; 熙熙攘攘的小镇街道上,薛靖七牵着穆长安的小手,漫无目的地逛着。&lt;/p&gt; 穆长安忽然站住了脚,伸手向上方一指,眼睛亮亮的。薛靖七顺着小丫头灼灼的目光看去,原来是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急忙招呼道:“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两文钱一串,买串尝尝吧。”&lt;/p&gt; 薛靖七从钱袋里摸出四文钱,递给小贩,买了两串糖葫芦,长安一串,她自己一串。然而长安却仍然挪不动步子,薛靖七投去疑问的目光,小丫头可怜巴巴地说道:“靖姐姐,我想吃两串。”&lt;/p&gt; 薛靖七惊讶地一挑眉毛,将自己手中的糖葫芦塞到了长安的小手中,又掏出两文钱再买了一串,小丫头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她继续往前走。&lt;/p&gt; “长安,你可要跟紧我,这么多人,别走丢了。”薛靖七无言地看着两只手一手一串糖葫芦吃得正欢的小丫头,已经腾不出手拉着她了,于是弯腰嘱咐道。&lt;/p&gt; 穆长安忙着吞糖葫芦,只是看着薛靖七点了点头。&lt;/p&gt; 小丫头走得慢,薛靖七迈出一步,小丫头要走上三步才能跟得上,靖七只好走在前面,三步一回头,确定小丫头还在自己的身后。&lt;/p&gt; 哎,一天没正八经吃过什么东西,也难为小丫头饿坏了。她和易剑臣行走江湖惯了,饥一顿饱一顿,倒是没什么感觉。但长安毕竟还是个孩子,哪里经得起折腾。&lt;/p&gt; 远远看到长街前面有个包子铺,肉包子的香味已经飘过人群直钻进她的鼻子里,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薛靖七欣喜起来,美食就在前方,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了。&lt;/p&gt; 然而前方十步开外的路边,却忽然传来桌子被砸烂的声音,还有骂骂咧咧的声音,路人迅速围了过去,看着热闹,指指点点。&lt;/p&gt; 薛靖七一皱眉,拉着小长安快步走过去,站在人群的后面,观望着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所幸她个头比较高,视线能轻易越过百姓的头顶,不用往前挤也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而穆长安的视线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腿,干脆也不去在意,仍是全神贯注地吃着手里的糖葫芦。&lt;/p&gt; 发生冲突的是一个算命老道,一个贵公子,还有几个随从打扮的人。&lt;/p&gt; 那贵公子正摇着折扇,冷漠地看着手下砸了那老道士的算命摊子,并且对其拳打脚踢,下手狠辣。&lt;/p&gt; “真是晦气。”贵公子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被打得无法还手的老道士。&lt;/p&gt; 又是欺压百姓的无良公子哥。&lt;/p&gt; 薛靖七眯起眼睛,她生平最看不惯这种人,又想卷起袖子揍他们一顿,于是转过身来把穆长安带到旁边一处人少的地方,“靖姐姐有点事情,长安帮忙拿一下糖葫芦,在这里乖乖等着,不要乱跑哦。”话音刚落,薛靖七震惊地发现这才片刻功夫,小丫头已经差不多将两串糖葫芦都吃了个干净,而她才吃了一个山楂球……&lt;/p&gt; 穆长安点点头,伸手接过薛靖七手中的糖葫芦。&lt;/p&gt; “如果遇到坏人,就大声叫我!”薛靖七嘱咐道。&lt;/p&gt; 穆长安再次点点头。&lt;/p&gt; 薛靖七一颔首,转身冲入了人群中。&lt;/p&gt; “住手!”薛靖七冷声喝道。&lt;/p&gt; “哪儿来的臭小子,敢管小爷我的事。”贵公子正是扬州知府的公子,郑齐。此番路过这个小镇,正是刚从丈人家回来,准备回扬州。&lt;/p&gt; “我让你住手,你聋了吗。”薛靖七再次重复道。&lt;/p&gt; “妈的你也找打是不是!”郑齐折扇一收,一拳向薛靖七面门打来。&lt;/p&gt; 薛靖七神色一冷,身子一侧伸出右手先郑齐一步抓住了他的右手腕,然后向其背后一拧,痛得他立刻哇哇大叫起来。正围攻老道士的四个随从闻声,急忙前来搭救自家少爷,薛靖七飞起一脚踢翻一个随从,将郑齐往前狠狠一推,左手剑鞘迅速换至右手,以剑鞘为剑,单手对付那些随从。只用了一招,郑齐和四个随从已经躺在地上无还手之力。&lt;/p&gt; 围观的百姓都拍手叫好,赞赏薛靖七的侠义行为,痛斥郑齐一行人。&lt;/p&gt;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人!”郑齐狼狈地爬起身来,指着薛靖七鼻子骂道。&lt;/p&gt; “明明是你先动手的,”薛靖七上前扶起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老道士,扭头对郑齐说道,“我本来想先把事情问清楚,然而是你逼我动手的。”&lt;/p&gt; “谢谢少侠,谢谢……”老道士捂着老腰站起身来。&lt;/p&gt; “好,你不是想问清楚吗,那我就好好跟你讲一讲!”郑齐指着老道士鼻子说道,“这个死老头儿,给我算命,说我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不出半年,就会死掉,而且还是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换做是你,你不觉得很晦气,很可笑吗?你说他该不该打!”&lt;/p&gt; 郑齐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有的嬉笑起来,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lt;/p&gt; “公子恶债累累,若不及时收手,多做善事化解,这劫难是躲不掉的!不要等到了那一天才后悔啊……”算命老道士一脸悲悯地坚持劝道。&lt;/p&gt; “又开始胡言乱语了!”郑齐气急,又想挥拳头,然而看到薛靖七对他投来的警告的目光后,还是强忍怒气,忍了回去。&lt;/p&gt; “算命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信,就好好听劝,反省自身;不信,就不信好了,又何必动粗?这件事说归到底,还是你的错。把医药费和随坏物品的补偿留下,我也不会再为难你。”&lt;/p&gt; 郑齐越听越觉得可笑,“呵,你和这老头儿是一伙儿的吧!”&lt;/p&gt; 薛靖七笑而不语,看着郑齐继续耍无赖。&lt;/p&gt; “抄家伙!”郑齐一声令下,四个随从拔刀出鞘,然而下一瞬,一件冰冷的物事已经横在了自己颈间,郑齐身子一僵,低头看去,薛靖七不知何时拔剑,长剑横在他颈间,剑刃的锋芒散发出刺骨的寒冷,他一愣之后,便再也一动不敢动。随从们也惊呆了,他们根本没有看清楚薛靖七拔剑的动作,此人武功远在他们之上。&lt;/p&gt; “你小子可别乱来啊……我可是扬州知府之子,你要敢动我,你也活不了!”见到薛靖七动真格的以后,郑齐瞬间软了下来,虽然放出狠话,但底气已然不足。&lt;/p&gt; 薛靖七并没有回应,左手伸到他面前,手心朝上。&lt;/p&gt; 郑齐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正欲打开钱袋取出点银子,薛靖七却劈手将整个钱袋夺过。&lt;/p&gt; “你!”郑齐敢怒不敢言,毕竟剑还架在脖子上,“好,今日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你小子有种就报上名来,我们以后再会!”&lt;/p&gt; “我叫薛靖七,你记清楚了。”薛靖七将长剑收回鞘中,轻笑道。&lt;/p&gt; 郑齐恶狠狠地看了薛靖七几眼,然后带着随从狼狈地离开了。围观的人群称道几番,便也渐渐散开了。&lt;/p&gt; 薛靖七将鼓鼓的钱袋递给老道士。&lt;/p&gt; “这,这太多了……”老道士不敢收。&lt;/p&gt; “您就收下吧。”薛靖七笑了笑,将钱袋塞到了老道士的手里。&lt;/p&gt; “多谢少侠仗义出手……”老道士再次表示感激,抬头直面薛靖七,在看清楚她的面容时,却吃了一惊,咦了一声。&lt;/p&gt; “怎,怎么会……”老道士不敢相信地睁大眼打量着薛靖七,然而他确信他并没有认错人,他看过的面相,都会记得很清楚。面前之人正是七年前找他算过命的那个姑娘,而且他当年明明算出,她有血光之灾,会英年早逝,活不到下一年,现在怎么会……他几十年来,从未错断过。&lt;/p&gt; “怎么了?什么怎么会……”薛靖七一头雾水,老道士灼灼的目光看得她心里发毛。莫不是她的命也很惨,和那个什么知府的公子一样短命,把老头儿吓住了……?天地良心,她可从未做过什么昧良心的事情,应该不会……&lt;/p&gt; “姑娘,你可还记得老道我?”老道士缓过了神,问道。&lt;/p&gt; 薛靖七吓得一个趔趄,她女扮男装就这么失败吗,这几天一个个都一眼认出她来,让她不由得怀疑,自己究竟哪里露出了马脚。&lt;/p&gt; “呃……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薛靖七干笑道。&lt;/p&gt; “姑娘忘记了?上次见面,你身旁还有两个朋友,就在……”老道士环顾四周,伸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茶棚,“就在那个茶棚,我还给姑娘算过命。”&lt;/p&gt; 薛靖七一挑眉毛,看向那个茶棚,想了想,喃喃道:“您会不会认错人了,我今日,是第一次来这个镇上,真的是第一次。”&lt;/p&gt; “是很多年以前,会不会时间太久,姑娘想不起了。”老道士还是不相信。&lt;/p&gt; “真的没有来过。”薛靖七笑着摇摇头,笃定道。&lt;/p&gt; 老道士眉头紧锁,陷入深思。&lt;/p&gt; “……要不,我们换个话题,道长您给我算算?”&lt;/p&gt; 老道士却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算不出了,你的命已经有了变数,命运的轨道已经变更,老道已经无法断姑娘的命了。”&lt;/p&gt; 薛靖七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唾沫星子呛死。&lt;/p&gt; “人一出生,命运便刻在了命盘上,不论你愿不愿,都无法更改。然而姑娘你的命,却已经脱离了原有的轨迹,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究竟是什么力量造成的,老道也百思不得其解,估计是天意吧。”老道士捋了捋已经全白的胡须,感慨道。&lt;/p&gt; “那我原来的命是什么样子的?”薛靖七越听越觉得玄乎,既然老道士一口咬定她当年找他算过命,那就姑且信一回,听听看。&lt;/p&gt; 老道士欲言又止地注视着薛靖七,顿了顿,沉重说道:“你本该死于……七年前。”&lt;/p&gt; 薛靖七闻言大震,七年前,正是她被师父和小天救下的时候,也是她重伤失忆的时候。也许,她在失忆前,真的来过这个小镇,真的见过这个老道士。&lt;/p&gt; “道长,你之前说,当年和我一起来的,还有两个朋友?!你可知道他们的身份?”薛靖七激动起来,如果老道士所言非虚,那找到当年的那两个朋友,也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和往事。&lt;/p&gt; 老道士被薛靖七忽然的激动吓了一跳,然而却令人失望地摇了摇头,“不知道。”&lt;/p&gt; “连名字也不知道吗?”薛靖七眼睛有些发红,她不愿唯一的线索就此断掉。&lt;/p&gt; 老道士再次摇摇头。&lt;/p&gt; 薛靖七颓然低下头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lt;/p&gt; “姑娘可是想起了什么?”老道士疑问道。&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摇摇头,“我还有要事,道长,保重,我先告辞了。”&lt;/p&gt; 老道士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薛靖七已经转身离去。&lt;/p&gt; “哎,天道无常,老道竟也有断错命的一天啊……”老道士拾起地上的长幡,悠悠走远。&lt;/p&gt; 薛靖七止住了脚步,回首茫然四顾,看着小镇上繁华却陌生的景象,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一分一毫都不。从衣襟里摸出颈间佩戴着的白色玉坠,往事已经彻底烟消云散,熟悉的人、熟悉的物、熟悉的景,在她面前,都再也勾不起任何回忆。&lt;/p&gt; 她忽然后悔了。&lt;/p&gt; 身世的线索就在眼前,却生生断了。&lt;/p&gt; 伪装了这么久的坚强,再也支撑不住,泪水潸然落下。&lt;/p&gt; 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薛靖七一愣,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只见小长安已经寻了过来,此刻正站在她面前拽着她的衣袖。&lt;/p&gt; “靖姐姐,你怎么哭了?”&lt;/p&gt; 薛靖七急忙擦去泪水,半蹲下身子,对小丫头笑道:“姐姐没哭,是风太大,沙子进了眼睛。”&lt;/p&gt; 穆长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手中还剩着的半串糖葫芦举到薛靖七嘴边,一本正经道:“吃个糖葫芦,就不难受了。”&lt;/p&gt; 薛靖七忍不住笑了,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听话地吃了一个山楂球,然后神色一变,笑道:“真的好用啊!眼睛已经不难受了。”&lt;/p&gt; 穆长安咯咯直笑。&lt;/p&gt; “长安,刚刚的事情,不要告诉剑臣哥哥,好不好。”&lt;/p&gt; “为什么呀?难道靖姐姐不想让剑臣哥哥知道糖葫芦的神奇吗?这样剑臣哥哥以后哪里不舒服,吃个糖葫芦就好了。”穆长安还当了真。&lt;/p&gt; “我不想让他担心。”薛靖七笑了笑,站起身来。她从来都瞒不过他的,虽然他的关心让她觉得很温暖,但是她却不想让他再担心,以免又想多,把错归在了自己身上。&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一十五章 长安拜入书剑门 江南,初冬,落叶。&lt;/p&gt; 书剑门在山上,风大,每日金黄的叶子随风纷纷扬扬撒下来,格外壮观,但也苦了山门前负责扫落叶的弟子。扫完这边,去扫那边的工夫,这边已经重新铺满了金色,让人又叹息,又觉得甚是可爱。&lt;/p&gt; 山门前,石阶上,一身着月白长衫、头戴方巾的弟子,正慢悠悠地扫着石阶上的层层落叶,来了兴致时,甚至挥舞着大竹扫帚比划起了剑法,变着花样儿清扫着这些怎么扫都扫不完的落叶。&lt;/p&gt; 隐约听到了脚踩树叶的嘎吱声和哒哒的马蹄声,目光游移,白色长靴和马蹄映入眼帘,抬眼一看,两人牵马,一人坐于马上。&lt;/p&gt; “易师兄!”清瘦的小弟子激动地唤道。&lt;/p&gt; “小筑,”见到熟人,易剑臣微笑颔首,“师父可在?”&lt;/p&gt; “在!昨夜刚回山上呢,我去通禀师父!”方筑如今性格倒是开朗了很多,不似少时那般内向和扭捏。&lt;/p&gt; 由于不知面前之人的名姓,薛靖七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便只是友好地笑笑,跟着道一声“有劳了”。&lt;/p&gt; “啊,这位就是薛靖七薛大哥吧,试剑大会一睹风采,方筑钦佩不已,方才险些怠慢了。”方筑急忙对薛靖七一抱拳,眼睛里闪烁着光。&lt;/p&gt; 薛靖七倒是没有料到方筑竟识得自己,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才笑着抱拳回礼,“过奖了。”&lt;/p&gt; 方筑引几人进入山门到马棚拴好了马后,就风一般地先行奔向掌门居室,去寻杨牧成。然而开门的却不是杨牧成,而是唐宋,两人大眼瞪小眼,方筑一时语塞,唐宋愣住。&lt;/p&gt;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师父呢……”方筑回过神来。&lt;/p&gt; “师父去藏书阁了,我在这里帮他整理书稿呢,正准备送过去。你慌慌张张地找师父是有什么事吗?”&lt;/p&gt; “易师兄回来了!同行的还有薛少侠和一个孩子。”方筑笑道。&lt;/p&gt; “易剑臣这小子回来了?!”唐宋又惊又喜,拍了一下大腿,“薛少侠?你是说,试剑榜首薛靖七?”&lt;/p&gt; 方筑点点头,“我先去藏书阁找师父去了哈!你慢慢整理。”&lt;/p&gt; “哎!”唐宋转身回桌前抱起书稿,夺门而出,先方筑一步跑出去,“你帮我关门,我去通知师父去!正好我顺路!”&lt;/p&gt; “大师兄你!”方筑傻了眼,“什么嘛……连这种事都要抢……”吐了吐舌头,关上了掌门居室的门,去寻易剑臣三人。&lt;/p&gt; “吱呀”一声,一束光投射到暗黄的书卷上,正执卷坐于案前的杨牧成一抬眼,看到了逆光中走来的唐宋。&lt;/p&gt; “怎么,有事情?”杨牧成注意到唐宋抑制不住的激动之情,不禁打趣起来。&lt;/p&gt; “师父,您猜,谁来了。”唐宋将书稿摞在案几之上,神神秘秘地笑起来。&lt;/p&gt; “看你这副样子,一定是易剑臣那小子回来了吧。”杨牧成轻笑一声。&lt;/p&gt; 唐宋一愣,“您怎么知道……”&lt;/p&gt; “这么多年来,和你关系最好的就是他了,其次便是白小生,为师说的不错吧。”杨牧成慢条斯理地分析道。&lt;/p&gt; “哎,本来好好一个惊喜,让师父您搞得,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唐宋叹气。&lt;/p&gt; “他一个人回来的?”&lt;/p&gt; “啊,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薛靖七薛少侠,另一个听说是个孩子,估计家里遭遇不测,被他们二人救下,带来门里的吧。”书剑门收徒弟分三种情况,一种是好友的孩子,比如司徒皓;一种是寻常百姓的孩子,比如唐宋;一种是家破人亡、无处安身的孤儿,比如方筑、陆夕颜。&lt;/p&gt; “薛靖七?”杨牧成握着书卷的手指不由得一紧,放下书卷,一本正经地看着唐宋,目光却有些闪烁。&lt;/p&gt; “是。”唐宋点点头。&lt;/p&gt; “他们三人现在在哪里,带我去见他们。”杨牧成立马抖了抖衣袍,站起身来,对唐宋说道。&lt;/p&gt; “啊?”唐宋没有反应过来,得知易剑臣回来,师父都没有怎么激动,怎么听到薛靖七的名字,却一反常态,立刻要去见人。还有那个孩子呢,师父问都不问,直接忽略掉了……&lt;/p&gt; “好,好!师父跟我来!”唐宋纳罕地摸了摸后脑勺,急忙领路去了。&lt;/p&gt; 杨牧成和唐宋二人来到会客大堂时,易剑臣三人已经在大堂等候多时,杨牧成示意他们坐下,不必多礼,大家方才落座。&lt;/p&gt; “怎么忽然想起来回来看看?”杨牧成对易剑臣笑问道。要知道易剑臣想下山已经很多年了,难得出去闯荡江湖,便如出了笼子的飞鸟,怎么会突然想回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找他个师父帮忙了。&lt;/p&gt; 易剑臣讪讪地笑着,将试剑大会结束后的这段日子,尤其是游龙谷寻到龙渊剑、锦溪十里穆家遭灭门、大战杀父仇人却败北这几件事的来龙去脉说给杨牧成听了,并且表明来意,即安顿穆长安,还有搞清楚龙渊剑法一事。&lt;/p&gt; 唐宋一直蹲在旁边逗弄着椅子上的穆长安,捏着小丫头粉嫩的脸蛋,把后者气得脸都鼓成了包子。&lt;/p&gt; 杨牧成的余光注意到这门下大弟子的不良行为,干咳了几声,唐宋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小丫头却趁势一把抓住了他的耳朵,扯起来,唐宋一声惊呼,众人沉默一瞬,易剑臣和薛靖七忍俊不禁,却抿着嘴装着严肃。&lt;/p&gt; “长安,愿意留下来吗?”杨牧成柔声对小丫头问道。&lt;/p&gt; “我要跟着靖,靖七哥哥……”穆长安跳下椅子,挪到薛靖七跟前,抱住腿。&lt;/p&gt; 众人笑起来。&lt;/p&gt; “长安,你还小,跟着靖七哥哥一起闯江湖,会很危险的。有时候靖七哥哥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更别提护你周全呀。长安乖,留在这里学武功,长大后就可以和我们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了。”薛靖七将腿上的小丫头扯下来,抱起来,诚恳地说道。&lt;/p&gt; “学武功?能和你一样厉害吗?”终究是孩子,注意力总是很快便被转移,也很好哄。穆长安在大街上见过薛靖七一只手就打跑了那群坏人,羡慕地不得了。&lt;/p&gt; “嗯,长安将来一定会比靖七哥哥还要厉害。”薛靖七点点头。&lt;/p&gt; “那你的武功是在这里学的吗?”穆长安一脸天真。&lt;/p&gt; 薛靖七闻言却有些尴尬,若说是,那就是在睁眼说瞎话;若说不是,那杨前辈还有易剑臣等人岂不是也会陷入尴尬的境地。&lt;/p&gt; “我的武功中最厉害的便是机缘巧合学到的相知剑法,相知剑法正是书剑门的绝技,长安这么聪明,将来若学会它,定会超越我的。”薛靖七拐了个弯,循循善诱道。&lt;/p&gt; 杨牧成却一笑。&lt;/p&gt; “那长安要留下来!将来要成为像你一样的大侠!”穆长安开心地笑起来。&lt;/p&gt; 易剑臣神色暧昧地对薛靖七竖起大拇指。&lt;/p&gt; “还不去拜师。”薛靖七推着穆长安来到杨牧成面前。&lt;/p&gt; “怎,怎么拜,这样吗?”穆长安一头雾水地对着杨牧成作了一揖。&lt;/p&gt; 众人再次捧腹。&lt;/p&gt; “好啦,这丫头还小,也不必拘礼。方才那一拜,就算是已经拜师了。”杨牧成笑看着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说道。&lt;/p&gt; “嘿嘿,书剑门中终于又有师妹咯。”唐宋悄悄鼓掌。&lt;/p&gt; “大师兄,不准欺负小师妹哦。”易剑臣打趣道。&lt;/p&gt; “你大师兄是那种人吗!连你这小子都……”唐宋对易剑臣报以微笑。&lt;/p&gt; 杨牧成扭转话题,“好,那第一件事,妥善解决了。”&lt;/p&gt; “第二件事,”杨牧成皱起眉头来,神色凝重起来,“剑臣你是说,当年灭你满门的那个神秘人,现身了?”&lt;/p&gt; 易剑臣沉重地点点头。一想到昨日毫无悬念地败在杀父仇人手里,还走火入魔失了心性,伤了靖七,他的心又开始压抑起来。&lt;/p&gt; “这个人没有露脸,武功也看不出路数,我不敢断定他的身份。当年在我父亲背后捅刀的人,白云宗宗主乾秦,八个杀手所谓的宗主,我实在难以判断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抑或是,一个人拥有着几层身份。那八个杀手,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白云宗的人,一切都扑朔迷离……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现身的黑袍人,和当年的事情决计脱不了干系,但他究竟是乾秦还是那个黑影,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敢说。”易剑臣捏着鼻梁,理不清思路,心很乱。&lt;/p&gt; “找到斩龙剑和白骨扇的下落,就能得到更多的线索。不过真不知那人夺这两件兵器,是何用意。报仇之事不急于一时,你还年轻,败了,也没什么承受不了的。”杨牧成顿了顿,思索了一番,“那神秘人却给我们提了一醒,龙渊剑法……你在取得龙渊剑的地方,没有见到什么剑谱之类的东西吗?”&lt;/p&gt; “没有,那石室里只有一个剑匣,剑匣里只有剑,也并未发现什么暗格机关之类的东西。”易剑臣回忆着当初的细节。&lt;/p&gt; “……”杨牧成垂下眼睛思忖着,“既然回来了一趟,就再去禁地周遭看看吧,毕竟当初你的剑气,就来源于那里。说不准,龙渊剑法的下落,也能有点头绪。”&lt;/p&gt; “好。”易剑臣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lt;/p&gt; “靖七,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多待几日吧,也好好养伤。”杨牧成处理完正事,终于将话题扯到了薛靖七身上。&lt;/p&gt; “多谢前辈。”薛靖七也不好意思推辞,便答应了。&lt;/p&gt; “待会儿让唐宋带你逛逛,熟悉熟悉环境。晚饭后,我们聊聊天吧,你师父和我,年轻时可是挚友,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如今也见不到他人,只能从你口中,略知一二了。”杨牧成笑道。&lt;/p&gt; “好,靖七必定知无不言,把师父的底都抖出来。”薛靖七狡黠一笑。&lt;/p&gt; 杨牧成也忍俊不禁,笑着点点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放荡不羁楚中天 日光透过树叶,被割成斑驳的光影,洒在树上正斜倚着树干的楚中天身上。此刻的他,正一边咬了根嫩枝,一边神色复杂地扯着手中树枝上的叶子。&lt;/p&gt; “死小七,竟,竟然,一夜不归!”楚中天深呼吸一口气,抬头望天,“孤男寡女,夜不归宿,一个是我的好兄弟,一个是我心爱的姑娘,哎,心好痛,好痛……”&lt;/p&gt; “到现在都没个信儿,这两个家伙到底去做啥了!也不带上我,真是没义气……该不会今夜也不回来吧!”楚中天惊坐起,大树晃了晃。&lt;/p&gt; “回来,”楚中天拔掉一片树叶,“不回来,”再拔掉一片树叶。&lt;/p&gt; “回来。”&lt;/p&gt; “不回来。”&lt;/p&gt; “回来。”&lt;/p&gt; “不回来……”&lt;/p&gt; “不回来?!”楚中天举起已经拔光树叶光秃秃的树枝,张大嘴巴,嫩枝都掉了下去,“冷静……冷静……”&lt;/p&gt; “哼,出去玩不带我是吧,我自己也能出去玩啊!”楚中天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然而此刻却忽然再次想起昨夜红袖招的事情,那个叫聆溪的姑娘……&lt;/p&gt; “哎真是……出去玩也不能开开心心的,非要遇到让我心里不舒服的事情。”楚中天甩了甩脑袋,不知为何,他竟然对那个叫聆溪的姑娘分外关心,明明只有一面之缘,她还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按道理他应该不予理会,怎么会至今都耿耿于怀,总是觉得哪里不对。&lt;/p&gt; 也许是他不相信,他欣赏的姑娘会是那种人吧。&lt;/p&gt;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昨夜聆溪惊为天人的舞姿,还有那回眸一笑,楚中天不由自主地痴痴笑了起来,哎,真好看,如果小七也能换回姑娘家的样子,一定也很好看……&lt;/p&gt; 哎呀!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果然人闲着没事干就是容易胡思乱想。楚中天抓狂地抓着头,差点从树上一跟头栽下来,闪了腰。&lt;/p&gt; 就在树上瞎折腾的时候,余光忽然瞥到不远处门前卓辰的背影,一动不动地,好像在向屋里张望着什么。&lt;/p&gt; 楚中天眯起眼睛,咧嘴笑了笑,身形一动,树上已经没了人影,下一瞬,他轻飘飘落在了卓辰身后,伸手向他肩膀拍去。&lt;/p&gt; 拍了卓辰的左肩,他迅速闪到右边,然而卓辰默默地直接向右转头,盯住楚中天。&lt;/p&gt; “……”楚中天本来想说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lt;/p&gt; “……”卓辰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挑起一边的眉毛,用神情问了句,你有何贵干?&lt;/p&gt; “兄弟我心情不好,求陪喝点酒,有空没?”楚中天酝酿了半天,最后一脸忧郁地对卓辰说道。&lt;/p&gt; “心情不好?真看不出来。”卓辰幽幽地回了句,而后继续一动不动站在那里。&lt;/p&gt; “你干嘛啊,一动不动的,练功啊。”楚中天皱了皱眉,疑问道。&lt;/p&gt; “……”卓辰一记眼刀杀过去。&lt;/p&gt; “对了,你有没有去过红袖招,就扬州城里的那个。”楚中天问道。&lt;/p&gt; “……”卓辰眼睛一眯,给楚中天使着眼色,示意他闭嘴。&lt;/p&gt; “没去过?那其他的青楼你有没有去过啊?”楚中天继续问道。&lt;/p&gt; “……”卓辰生无可恋,继续给楚中天使着眼色。&lt;/p&gt; “干嘛啊,你眼睛不舒服啊……”楚中天一头雾水。&lt;/p&gt; “……”卓辰轻叹,准备好迎接接下来的暴风雨。&lt;/p&gt; “我去!青楼?万万没想到你俩竟然是这种人,还去逛这种地方!看你们平时人模狗样的,竟然还……还去嫖……”司徒念从屋中冲出来,手持瓷瓶指着两人的鼻子,骂道。&lt;/p&gt; 楚中天被凭空冒出来的司徒念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向后趔趄了一步,回过神来后,回敬道:“嫖你个头!我和卓辰是那种人吗!”&lt;/p&gt; “哟呵,还有理了哈。”司徒念叉起腰来。&lt;/p&gt; “喂,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楚中天强势扭转话题,把锅甩给了卓辰。&lt;/p&gt; 卓辰转过身来,举起毛茸茸的兔子,给楚中天看。&lt;/p&gt; “……吃,野兔?”楚中天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卓辰一直揣了只兔子,因为兔子是白色的,与卓辰的白衣混为一体,他没仔细打量,还真没注意到。&lt;/p&gt;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怎么这么残忍啊,这么可爱的兔子你都想吃!”司徒念给了楚中天脑袋一记爆栗,“我和他在外面发现一只小兔子受伤了,所以就回来找点伤药,给它包扎一下,养好伤再放回去。”&lt;/p&gt; “小……小兔子?”楚中天没有抓住重点,扭头看着卓辰揣着的超大只的兔子,忽然爆发出笑声,“哈哈哈哈哈哈,这,这么大的小兔子,哈哈哈哈哈司徒念你是想笑死我……”楚中天笑到眼泪哗哗直流。&lt;/p&gt; “……”司徒念沉默着,开始慢慢挽起袖子,活动着手腕的关节。&lt;/p&gt; 楚中天的笑声戛然而止,笑容立即消失,一本正经地扭头对卓辰说道:“卓辰,是兄弟么?”&lt;/p&gt; 卓辰不置可否。&lt;/p&gt; “是兄弟就来找我!我在扬州城的酒肆等你,天下第一楼对面的那家!”楚中天感觉到了司徒念即将爆发的怒气,说罢迅速纵身一跃飞身上了对面的屋檐,对司徒念做了个鬼脸,然后迅速似飞鸟一般使着轻功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lt;/p&gt; “姓楚的!今天你要是敢回来!我就抄家伙打到你满地找牙!”司徒念对着楚中天的背影恶狠狠地喊道。&lt;/p&gt; 卓辰默默地拍了拍司徒念的肩膀。&lt;/p&gt; “干嘛!”司徒念怒气未消,炸了毛似的转身等着卓辰。&lt;/p&gt; “它等不及了。”卓辰再次举起大兔子受伤的腿。&lt;/p&gt; 看到可怜的小兔子,司徒念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了下来,急忙催着卓辰进屋帮忙给兔子包扎伤口。&lt;/p&gt; 卓辰一笑,司徒念温柔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lt;/p&gt; 楚中天喝到第四碗酒的时候,卓辰才现身。&lt;/p&gt; “你最近怎么经常和司徒念厮混在一起,该不会喜欢上她了吧。”楚中天将酒碗在卓辰面前重重一放,倒满酒,漫不经心地问道。&lt;/p&gt; “酒量很好嘛。”卓辰拿起碗来喝了一口,笑道,“花雕,这么烈的酒,你喝了这么多,还未有醉意。”&lt;/p&gt; “这算什么,小爷长这么大还从未喝醉过……”楚中天再次一碗干,对卓辰瞪眼道,“不要转移话题。”&lt;/p&gt; “喜欢啊,不过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喜欢。”卓辰一耸肩膀。&lt;/p&gt; “哇……这么泼辣的类型你都喜欢啊。”楚中天贼兮兮地笑着。&lt;/p&gt; “啧啧啧这么不会说话,难怪每次她看到你都是要砍要杀的。”卓辰叹息。&lt;/p&gt; “说得好像看到你她就能变成小绵羊一样,”楚中天身子一抖,“反正从认识她到现在,我就没见过她有过温文尔雅的时候,哪怕是一瞬间。”&lt;/p&gt; “看不出来,你一个浪子,竟然喜欢温文尔雅的类型,”卓辰忍俊不禁,“小天啊,每个女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有的温柔,有的活泼,有的文雅,有的火热,你不能说,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就是好的,那种类型的就是不好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lt;/p&gt; “哟,哟,哟……你这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这么有心得,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真的去过青楼这种地方。”楚中天两眼发光地看着卓辰。&lt;/p&gt; “……”卓辰又好笑又好气,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你的思路永远让人跟不上。”&lt;/p&gt; “我这叫,言归正传。”楚中天一本正经地说道。&lt;/p&gt; “去过,但是只是和朋友聊要紧事,喝点酒罢了。”卓辰轻描淡写答道。&lt;/p&gt; “我就知道你肯定去过!”楚中天嘿嘿一笑。&lt;/p&gt; “……为什么这话听得我那么别扭呢,感觉你在骂我。”卓辰对视楚中天。&lt;/p&gt; “怎么会呢!你的感觉不准确哦……”楚中天赔上一个大大的笑脸,“你觉得里面的姑娘,都是什么样的人啊。”&lt;/p&gt; “这问题问的……”卓辰笑起来,思索了一番,“都是好看的人?”&lt;/p&gt; 楚中天一口酒喷出来,呛了个半死。&lt;/p&gt; “我是说,你觉得她们,做那种事,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楚中天一脸严肃,话却说得朦胧,毕竟不敢说得太露骨。&lt;/p&gt; “这也分人吧,有的自愿,有的被迫咯。”卓辰点点头道。&lt;/p&gt; “我昨夜认识了一个姑娘,我觉得她肯定是被迫的,她是不想呆在那种地方的,我想帮她离开那里,然而她非但不承认,还骂了我,赶我走。”楚中天闷声说道。&lt;/p&gt; “原来你的伤心事就是这个啊。”卓辰哭笑不得。&lt;/p&gt; “这只是伤心事之一……哎呀其他的你也甭管。”楚中天叹道。&lt;/p&gt; “那你应该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咯。说不定人家真的是自愿的,你想多了呢。人家在那里不愁吃不愁穿,干嘛要你帮忙出去。”卓辰笑着摇摇头,再次倒酒。&lt;/p&gt; “我楚中天看姑娘,从来不会看走眼!我觉得她骗我,她在违心说话!”楚中天一拍桌子说道。&lt;/p&gt; 周围的酒客被吓到,不由得转头向两人看来。&lt;/p&gt; “这么大反应,你小子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姑娘了。”卓辰对其他人笑着摆摆手,打发了其他酒客的好奇心,然后对楚中天揶揄道。&lt;/p&gt; “怎么可能,我心里有人了……”楚中天反驳道,却忽然住了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lt;/p&gt; 卓辰心里知道楚中天所谓的意中人是谁,但他也不点破,毕竟他知道薛靖七身份的事,其他人都还不知道,“有人又如何,见到漂亮姑娘,还是会心动,尤其是,当你喜欢的姑娘对你无意时。”&lt;/p&gt; 楚中天惊讶地一挑眉,感觉卓辰话里有话,但是他又不敢深究,怕最后把自己的事情给抖了出来,只能藏住好奇心,“咳咳,我很专一的。”&lt;/p&gt; “哈哈哈哈,专一的浪子,很少见啊,楚兄,加油!”卓辰一眨眼。&lt;/p&gt; 楚中天见状身子一抖,不知道卓辰所言何意。&lt;/p&gt; “卓辰,帮我个忙行不?”楚中天再次笑起来。&lt;/p&gt; “我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卓辰身子向后挪了挪。&lt;/p&gt; “今夜去趟红袖招,帮我打听打听一个叫聆溪的姑娘。”&lt;/p&gt; “让司徒念知道,我会死无全尸的。”卓辰再次向后挪了挪身子。&lt;/p&gt; “你又不是她什么人,她管得着你吗?”楚中天身子向前挪了挪。&lt;/p&gt; “话虽然是这么说,”卓辰看着逼近的楚中天,一皱眉,“可是为什么你不自己去。”&lt;/p&gt; “我现在是红袖招公敌,他们见我就打,还是你去保险点,毕竟,我不想张扬。”楚中天深沉道。&lt;/p&gt; “打听什么?”&lt;/p&gt; “能打听到什么,就打听什么,总之,关于她的一切,都可以,”楚中天拍了拍卓辰的肩膀,“我就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我的好兄弟。”&lt;/p&gt; “你应该庆幸,你求助的是我,不是易剑臣和薛靖七。”卓辰微笑。&lt;/p&gt; “别跟我提他们两个没良心的……”楚中天笑得很僵硬。&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一十七章 摘星崖下桃花诺 “这里是演武场,平日大家在这里学剑练剑,切磋招式。哪日有什么重大活动或者比武之类,都在这里举行。”唐宋神采奕奕地对旁边的薛靖七介绍着。&lt;/p&gt; 薛靖七笑着点点头,一边走一边抬头望向那高高挂在竿子上迎风飘扬的门旗,目光停滞了片刻,但随后还是移开了目光。&lt;/p&gt; “这里是书院,师兄弟们都在这里读书,上午的时候会有先生过来讲授,其他时间都是大家自己学习……”唐宋看到不远处一个正趴在乱七八糟的书本上睡得正香还流着口水的小弟子,不由得一皱眉,抄起手边桌案上的一本书,卷起来掷了过去,不偏不斜打中了那小弟子的后脑勺,只闻得“哎哟”一声,那弟子竖起眉来扭头一瞪,却撞上了唐宋的目光,不由得噤了声,弱弱地唤了声“大师兄……”&lt;/p&gt; “真是丢人啊丢人……”唐宋恨铁不成钢地抖着手指了指,而后转身对薛靖七乐呵呵笑道,“其实我们平时不是这样的,大家都勤奋得很,今天屋子里可能有点闷热,容易犯困……”唐宋话还未说完,另一边一个小弟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猛地吸了下鼻子,瑟缩着肩膀捧着书继续读着。&lt;/p&gt; “……”唐宋身子一僵。&lt;/p&gt; 薛靖七见状忍俊不禁,但又不能让唐宋丢了面子,于是打圆场道:“说不定是他们夜里太用功,所以白日才会犯困,很正常的嘛。以前我进行午读时,也总是睡过去。”&lt;/p&gt; “夜里用功?薛兄你也太抬举这些毛头了,完成了每日任务后,一个个都欢天喜地丢了书本丢了剑,去玩闹去了,哪里有夜里用功的自觉性。说来惭愧,就连我自己都……能在夜里继续读书和练武的,我这么多年来只见过两个人,一个是书言师妹,另一个便是易剑臣那小子了。”唐宋说着说着,却忽然又触碰到了那个不忍再触碰的回忆,于是说着说着也没了声音,笑容也变得有些尴尬和怅惘。&lt;/p&gt; “他们一定都是很优秀的人吧。”薛靖七笑叹。&lt;/p&gt; “没错,”唐宋顿了顿,转身带着薛靖七走出书院,调整好情绪后,笑道,“他们二人是书剑门最杰出的弟子,易剑臣那小子的实力,薛兄也一定领教过了,至于我那已经故去的书言师妹,如果她还活着,也一定不会逊色于剑臣的。”&lt;/p&gt; “对不起……”薛靖七自觉触碰到书剑门中人的伤口,不禁有些羞赧,但是有些事情,她很想知道,又不能亲自去问易剑臣,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易兄对杨姑娘当真是情深义重,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这么多年了,他还一直爱着她,念着她,他们的感情真的令人生羡。”&lt;/p&gt; 唐宋闻言弯了弯嘴角,眼中也多了一份不同的感情,似乎再次回到了当年共处的欢乐时光,缓缓说道:“也许是同生共死过,一起闯过鬼门关,所以才会刻骨铭心,至今不忘吧。大多寻常的感情,哪里抵得住时间的流逝和磨灭呢。”&lt;/p&gt; 薛靖七无言笑了笑。&lt;/p&gt; 接下来走过的一些地方,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薛靖七打破沉默。&lt;/p&gt; “易兄去哪里了?”&lt;/p&gt; “禁地。”&lt;/p&gt; “是去寻找龙渊剑法吗?”&lt;/p&gt; 唐宋点头表示默认。&lt;/p&gt; “我一个外人,能去禁地瞧瞧吗?”薛靖七对唐宋打趣道。&lt;/p&gt; “多年前禁地机关崩塌,之后便没什么危险了,也算不上门中禁地了,薛兄若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瞧瞧。”唐宋淡然笑道。&lt;/p&gt; “此处名为摘星崖,禁地,就在这下面。”唐宋踱步到竹林边上的那块刻有“禁地”二字的石碑处,伸手指向下面的深谷,对薛靖七示意道。&lt;/p&gt; 薛靖七走到摘星崖边,向下俯视,只见云雾缭绕,但却能依稀看清崖底的景物,林木茂盛,环境清幽,那山谷并不深,同游龙谷差不多。念及此,薛靖七有种纵身一跃的冲动。&lt;/p&gt; “喂喂喂!薛兄你这是要干嘛!”唐宋一把拽住薛靖七的衣袖,看到后者一副要直接跳下去的样子,把他吓得不轻。&lt;/p&gt; “去,禁地看看,啊……”薛靖七怔怔道。&lt;/p&gt; “此处无路,此处无路,我带你走下山的路。”唐宋一本正经地拉着薛靖七就要往回走。&lt;/p&gt; “需要多久。”薛靖七问道。&lt;/p&gt; “一个时辰左右吧,怎么了?”唐宋有些迷惑。&lt;/p&gt; “一盏茶的时间就够了。”薛靖七一笑。&lt;/p&gt; “……?!”唐宋没有反应过来薛靖七所言何意。&lt;/p&gt; “唐师兄,麻烦了你这么久,天色也不早了,你也去忙你的事情吧,我一个人溜达溜达四处看看就好。”薛靖七对唐宋眨了下眼睛,狡黠一笑,后者还产生了一瞬间错觉,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师妹。&lt;/p&gt; “也好,那我就先去忙我的了,薛兄记得早点回来一起吃晚饭……”唐宋对薛靖七点点头,嘱咐着。&lt;/p&gt; 薛靖七认真地点点头。&lt;/p&gt; 唐宋转身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对了,还有……”&lt;/p&gt; 一转头,唐宋大吃一惊,背后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影,薛靖七人呢?!心里咯噔一声,急忙跑向崖边向下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人影,正顺着树藤快速下落,间或在山石和树木间纵跃着,不过眨眼工夫,已经看不清人影了。唐宋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这高手,轻功已经好到,不走寻常路了是么……此刻他才反应过来方才薛靖七所言一盏茶工夫是何意,不由得哭笑不得,摇了摇头,继续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lt;/p&gt; 山石草木间的最后一个起落后,薛靖七单膝跪下右手触地轻盈落地,站起身来,打量着这禁地山谷的美好景色,并四处张望着,寻觅着易剑臣的身影。&lt;/p&gt; 就在此刻,易剑臣也现身了,一个人脚步急促地往这里走着,却在看到薛靖七后,脚步一顿,愣了半晌,方才加快脚步赶往这里。&lt;/p&gt; “靖七,你怎么会在这里?”易剑臣一头雾水,靖七不是跟着大师兄去参观书剑门了吗,而他则立刻赶往禁地,靖七竟然在他之前出现在这里……着实令人匪夷所思。&lt;/p&gt; “唐师兄已经带我逛完了,我闲着无事,便来寻你了。倒是你,怎么样,找到什么线索了吗?”薛靖七耸了耸肩膀笑道。&lt;/p&gt; “我,我这刚到呢……还没开始找……”易剑臣愣住。&lt;/p&gt; “刚到?!”薛靖七闻言愣住,两人面面相觑,而后忽然扑哧一笑,心下了然,“我明白了,你是走的那条,一个时辰的下山路,是吧。”&lt;/p&gt; “不错,”易剑臣一本正经地点头,“那你呢,速度这么快,难不成从摘星崖直接跳下来的?”&lt;/p&gt; “嘿嘿,你比你大师兄要聪明。”薛靖七不置可否。&lt;/p&gt; 易剑臣却大吃一惊,方才他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你真从上面跳下来的!?”&lt;/p&gt; “骗你做什么,这山谷并不深,同你家的游龙谷差不多,顺着树藤,就可以用轻功下来,根本用不着走那么长时间的山路啊。”薛靖七看着易剑臣呆愣的神情,觉得甚是有趣,耐心解释道。&lt;/p&gt; 易剑臣却再次怔住,七年前他和书言双双坠下摘星崖的一幕再次浮现,他也意识到,靖七确实所言非虚。若不是因为这山谷并不深,当年坠崖,不死也会重残,他们二人怎么会只受了些内伤罢了。&lt;/p&gt; 也许是当年心里留下的伤痕太深,看到山崖都会触碰到不为人知的伤痛,以致于自己武功明明比以前更强了,完全可以用轻功驾驭住这小小的山崖,他都不敢相信,也从未尝试过。&lt;/p&gt; 薛靖七这一不经意的举动和言辞,却点破了他笼罩在心头多年的浓雾阴云,不由得有些自嘲,也有些释然,神情片刻间已经微妙地变化几番,最终感慨一笑:“你说得对,是我作茧自缚了。”&lt;/p&gt; “什么?”易剑臣没来由的突然来这么一句,让她也一头雾水起来。&lt;/p&gt; “没什么,”易剑臣笑着岔开了话题,走到薛靖七身边,停下脚步,望着脚下已经被沙土掩埋得看不清轮廓的图案,皱起眉来,“我们脚下,就是当年禁地开启的机关入口,不过当年地下崩塌,所有的东西都永远封存于地底了,真不知道龙渊剑法的线索该从何找起。”&lt;/p&gt; 薛靖七闻言倒是惊奇,蹲下身子来伸手拨了拨沙土,却没有看到什么图案,也没有看到什么机关的缝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石头地罢了,不由得有些迷惑。&lt;/p&gt; “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早已看不见了。”易剑臣叹道。&lt;/p&gt; “那你是怎么确定,就是这个地方的?”薛靖七抬头看向易剑臣。&lt;/p&gt; “当年我同书言被打下摘星崖,就落在这个位置,也因此误打误撞开启了机关,坠入了地下禁地之中。”&lt;/p&gt; “你用龙渊剑试试。”薛靖七站起身来,后撤几步,“若通道还在,就算外面被封住,也是能够破开的。”&lt;/p&gt; 易剑臣目光一动,一顿首,抽出龙渊剑来,凝聚剑气向地下狠狠一插,剑锋没入地表。随着剑刃一寸寸向下深入,易剑臣的神情也越发失望起来,直到外面只露出剑柄,方才叹了一声,将龙渊剑抽了回来,摇摇头道:“通道都被土石埋了,看来是没办法再进去一探究竟了。”&lt;/p&gt; “你的剑气当初是如何来的?”薛靖七决定转换思路。&lt;/p&gt; “在禁地中的一个关卡,我通过了试炼,那剑气飞龙就冲入了我的体内,从那以后,我就拥有了这道威力无穷的剑气。”易剑臣认真答道。&lt;/p&gt; “当时没有什么……图谱,招式之类的东西吗?”&lt;/p&gt; 易剑臣踱步思索着,“你这么一说,当时好像是有个类似的东西……飞龙剑气进入我体内时,眼前忽然浮现出金色的虚无半透明的文字和比划招式的小人,我当时承受不住这么强大的剑气,就鬼使神差照着那个小人的动作比划了几下,之后所有错乱的真气都回归丹田,我也第一次使出了剑气。”&lt;/p&gt; “会不会那就是龙渊剑法!”薛靖七一拍巴掌道。&lt;/p&gt; “不会吧,那只有一招一式,而且并非剑招啊……”易剑臣一挑眉。&lt;/p&gt; “我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薛靖七注视着易剑臣,忽然忍不住笑起来。&lt;/p&gt; “你这么看着我,我忽然有点害怕。”易剑臣身子一凛。&lt;/p&gt; “既然龙渊剑都认主,那说不定龙渊剑法也是认主的,只有你自己能够看到,学会,使出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龙渊剑法,我们也不必四处奔波寻找了,它或许就在你的心里,意识里,脑海里。”薛靖七笑道。&lt;/p&gt; “你的意思是……”易剑臣眯起双眼,“向外求而不得,便反向内而求之。”&lt;/p&gt; “知我者,莫若剑臣兄也。”薛靖七打了一个响指。&lt;/p&gt; “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易剑臣激动起来,困扰许久的问题终于寻到了一个突破口,一把搂过薛靖七的肩膀,神采奕奕道。&lt;/p&gt; 被易剑臣搂住肩膀的一瞬间,薛靖七神情有些微妙。&lt;/p&gt; “我这次没有搞错吧,你受伤的是左肩,我搂的是右肩。”易剑臣扬了扬眉毛。&lt;/p&gt; “这谷底的景色,比山上的还要好看。”薛靖七干咳几声,顾左右而言其他。&lt;/p&gt; “这还不算什么,我带你去看我的秘密基地。”易剑臣神秘兮兮地笑笑,松开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大步流星往谷底的最深处走去。&lt;/p&gt; 薛靖七心里一乐,跟在了后面。&lt;/p&gt; 然而在桃花纷纷落下的那一刻,她却止住了脚步,不是惊叹桃花绝美,而是记忆中仅存的那一片碎片,与此情此景竟发生了共鸣,让她心弦不由得为之一颤。抬手接住半空中飘落的一片花瓣,目光失了焦距,有种微妙的感觉,在心头蔓延。&lt;/p&gt; 见到薛靖七的神情变化,易剑臣以为她是被这美景惊呆了,于是眸中笑意更浓,打趣道:“若不是你有伤在身,我真想和你痛痛快快打一场,才不辜负这好景致。”&lt;/p&gt; “不动手,只动口,痛痛快快打一场,也未尝不可。”薛靖七笑道。&lt;/p&gt; “哦?是要吵架吗?”易剑臣笑着反问道。&lt;/p&gt; “口述招式,拆解便可。”薛靖七狡黠一笑。&lt;/p&gt; 易剑臣眨了眨眼睛,忽然笑起来,赞赏道:“好主意!”&lt;/p&gt; “我先来,”薛靖七回想试剑大会上白小生使出的那招攻招,“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既占据先机先横扫对方下盘,又剑锋直上,咄咄逼人,对方只能向后闪躲。&lt;/p&gt; “今日乐相乐,别后莫相忘。”易剑臣闭上双眼,在脑海中幻化出两人相斗的虚影,身子后仰回拨长剑,落地之时反攻对方面门。&lt;/p&gt;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lt;/p&gt; “相知剑法你不是也学会了吗,怎么只会用这几招?相知恨不早,乘兴乃无恒。”易剑臣拆招的同时,还有兴致说说闲话打趣薛靖七。&lt;/p&gt; “会归会,但是只有这几招我知道名字……”薛靖七有些汗颜,当日试剑大会顺手使出的那些剑招,厉害归厉害,可是她并不知道是什么招式,更别提这么诗意的名字了。&lt;/p&gt; “那我教你,试剑大会那日你我剑尖相抵那招叫做‘独出间千里,相知满九州’,最后交换剑柄,反手一剑唤作‘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lt;/p&gt; “原来你都记得。”薛靖七在桃树下靠着树干坐下,对易剑臣笑道。&lt;/p&gt; 易剑臣见状也停下了继续拆招,走到桃树下倚着树干与她并肩而坐,摇摇头笑道:“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比剑,当然记得。”&lt;/p&gt; “我很喜欢这两招的名字。”薛靖七眉眼弯弯。&lt;/p&gt; 她和易剑臣的相识、相知,不正是这两句诗词的真实写照么。&lt;/p&gt; 感受着这美好的氛围,易剑臣心里忽然涌起一个不着边际的念头,转头凝视着薛靖七的侧颜,酝酿了许久,半开玩笑地叹道:“靖七,你如果是个姑娘,该有多好。”&lt;/p&gt; 薛靖七闻言却一震,心弦颤动,耳后和脖颈再次染上绯色,却不敢对上易剑臣的目光,她不知他所言何意,不敢妄加猜测,不敢自作多情,不敢……&lt;/p&gt; “我开玩笑呢,你别紧张,我不是断袖。”易剑臣噗嗤一声笑出来,目光离开了薛靖七。&lt;/p&gt; “剑臣,我问你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的回答我,不要骗我。”薛靖七看向易剑臣,缓缓说道。&lt;/p&gt; 易剑臣倒是有些吃惊,笑着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lt;/p&gt;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如你所言,是个姑娘,你会……喜欢上我吗?”薛靖七目光有些躲闪,说出后又有些后悔,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lt;/p&gt; 易剑臣先是一愣,而后笑出声来,“你还真和小天一样对我有非分之想啊。”&lt;/p&gt; “回答我。”薛靖七一脸认真地注视着易剑臣。&lt;/p&gt; “……”易剑臣敛去嬉皮笑脸,无比认真地想了想,笑道,“如果你真的是个姑娘家,而且我们有缘相识相知,我会喜欢上你的。”&lt;/p&gt; 薛靖七心底里掀起万丈波澜,急忙挪开了看向易剑臣的目光,生怕他从她的目光中发现了什么,外表装作云淡风轻,但那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欣喜和激动。&lt;/p&gt; 那杨书言呢。&lt;/p&gt; 她不敢问,也不想问。&lt;/p&gt; 就让时光停留在这最美好的一刻吧。&lt;/p&gt; 她选择百分百相信他的这句话,哪怕,日后发现,一切并不像她此时想象的那样。&lt;/p&gt; “你该不会真的是个姑娘吧。”易剑臣动了动眉头,不确定地问道。&lt;/p&gt; “真可惜,不是。”薛靖七笑吟吟对易剑臣摇摇头,遗憾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零落成泥碾作尘 暮色四起,楚中天坐在茶棚里,手指灵活地转着空茶杯,茶杯在木桌上滴溜溜地打着转儿,而他的目光却有意无意向对面瞄去。&lt;/p&gt; 对面便是那临湖而建、灯火通明,却并不欢迎他的华丽阁楼。&lt;/p&gt; 一粗布麻衣提着茶壶的伙计站在楚中天旁边,欲言又止。&lt;/p&gt; 只见对面的卓辰摇着折扇刚走到门口,姑娘们便蜂拥而至,将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硬是把卓辰给挤了进去。&lt;/p&gt; 这么夸张!&lt;/p&gt; 他昨夜来的时候也只有一个姑娘来招揽他,这小子魅力有这么大吗,竟然被一群姑娘给包围住硬塞了进去……&lt;/p&gt; “这位客官,您的茶到了……”伙计忍不住打断楚中天的出神。&lt;/p&gt; “哦,好,倒吧。”楚中天的目光仍然在远处已经看不清背影的卓辰身上,于是漫不经心地答道。&lt;/p&gt; 伙计无奈地看着仍然被楚中天把玩的茶杯,顺着他的目光向对面看去,然后幽幽说道:“既然客官的魂儿已经飘到了对面,何不进去喝喝花酒,而在这简陋的茶棚里憋屈着。茶杯好玩吗?”&lt;/p&gt; 楚中天闻言没控制得住手劲,茶杯差点脱手旋转着飞出去,还好堪堪接住,规规矩矩放在了木桌上,对伙计尴尬地笑笑,表示歉意。&lt;/p&gt; “一个茶杯十文钱,您可悠着点儿。”伙计头不抬眼不睁地楚中天倒好了茶,便拎着茶壶走开了。&lt;/p&gt; “……”楚中天对伙计的背影飞了一记眼刀,现在的伙计都了不得,到底客官是大爷还是他是大爷。&lt;/p&gt; 楚中天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单手撑着脑袋瞧着对面的阁楼,也不知道卓辰这小子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出来,酒喝多了有点倦,可别等得他都睡过去了。&lt;/p&gt; 夜色越来越浓,街道两边的摊铺都已经三三两两收拾着撤掉了,只剩下零星的叫卖声,茶棚里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了他一个人半支着脑袋昏昏欲睡打着盹儿,等候着卓辰的归来。&lt;/p&gt; 伙计麻利地收拾着桌凳和茶碗,已经完全无视楚中天的存在。&lt;/p&gt; 忽然有人一拍桌子,楚中天被吓醒,迷迷糊糊说着:“不添了不添了,再喝下去肚子都胀破了……”&lt;/p&gt; “啧啧啧,瞧你这副德行。”卓辰戏谑道。&lt;/p&gt; 楚中天闻言彻底清醒过来,揉了揉双眼看见卓辰正站在他面前,双手撑着桌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lt;/p&gt; “我的祖宗你终于出来了……”楚中天瘪瘪嘴,一脸委屈,“怎么样,打听到了什么?”&lt;/p&gt; “本来我还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你牵挂成这样,然而,很遗憾,压根没见着人。今夜有个什么……扬州知府的公子要她陪,所以一整晚都见不到人咯……”卓辰在楚中天旁边的长凳上坐下,顺手拿过那杯茶一饮而尽,却变了脸色,“哇……都冷成这样了……”&lt;/p&gt; “不是吧,每夜都……”楚中天又惊又气,欲言又止,“哎等等,知府的公子,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昨夜红菱的话再次在脑海中闪现,他一拍桌子,叫嚷道,“这个知府的公子,一定不是善茬。”&lt;/p&gt; “你怎么一言不合就拍桌子,低调点,何况还是讨论这种事……”卓辰低低一笑,用扇柄捅了捅楚中天,“有意思,你怎么知道那知府公子不是善茬,他招你惹你了啊,还是说,因为他找了你中意的姑娘。”&lt;/p&gt; “先别管这个,其他的呢,还打听到什么啊。”楚中天急急地催促道。&lt;/p&gt; “那聆溪姑娘其实来红袖招并不久,算上今天,才八天。”卓辰不紧不慢地说着。&lt;/p&gt; “这个我知道!说重点!”&lt;/p&gt; “你这不知道的挺多的么!”卓辰竖起眉来回瞪楚中天。&lt;/p&gt; “……小的只知道这两点,其他都不知道,小的洗耳恭听,绝对不再打断。”楚中天立刻学乖,让卓辰不跑题,继续讲下去。&lt;/p&gt; 卓辰微眯着眼睛打量着楚中天,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有一点你猜对了,她确实是被迫的。她初来红袖招时,吃尽了苦头,宁死不从,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但是过了几日,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但自愿成为红袖招的姑娘,还在短短四日内学会了最复杂的惊鸿舞,力争成为红袖招的头牌,如今,她也确实办到了。”&lt;/p&gt; 卓辰说完,顿了顿,等待着楚中天的回应,然而这次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向聒噪的楚中天,此时却呆愣愣的,眼睛直直的,似乎是走了神,什么反应都没有。&lt;/p&gt; “喂。”卓辰疑惑地伸手在楚中天面前晃了晃。&lt;/p&gt; “还有呢。”楚中天轻轻地吐出三个字。&lt;/p&gt; “没了,就这些了。你不知道,为了套出这些话,我喝了那些热情的姑娘们敬的多少杯酒,还差点牺牲了色相,你说我够不够兄弟,嗯?”卓辰一脸幽怨地用扇柄挑起楚中天的下巴,调戏道。&lt;/p&gt; 然而楚中天此刻却并没有兴致与他斗嘴,闷闷地拨开抵在自己下巴的扇柄,抬头看向卓辰:“兄弟,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再回去。”&lt;/p&gt; “你要做什么,该不会想玩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吧……”卓辰一挑眉毛,神情复杂地看着楚中天,“我可跟你说,你要是大半夜把楼里的姑娘劫走了,可就摊上事了,要想带她出来,就必须帮她赎身。”他知道楚中天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所以就怕他因为同情心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lt;/p&gt; “我才没那么幼稚呢,就算我这么做了,人家也未必会领情啊,我干嘛热脸贴个冷屁股,”楚中天摆摆手,“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不会出什么事的。”&lt;/p&gt; “不用我陪你再喝点儿?”卓辰干咳几声,问道。&lt;/p&gt; “不喝了不喝了,今天已经喝得够多了,酗酒伤身,酗酒伤身嘛。”楚中天没心没肺地笑起来。&lt;/p&gt; “那我回去咯。”卓辰起身,倒着走了几步。&lt;/p&gt; 楚中天用力摆摆手。&lt;/p&gt; 卓辰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道:“可别惹事哈!”&lt;/p&gt; 楚中天无力地摆摆手。&lt;/p&gt; 看着卓辰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视野中,楚中天叹了一声,目光再次游移到了对面阁楼二楼的窗子上。&lt;/p&gt; 红袖招二楼尽头的那个屋子里,红烛将屋子照得通亮,烛焰随微风摇曳,偶尔爆出几下噼啪声,本充满了宁静温和的气氛,然而这屋子里的寒意却已将空气冻住,烛焰的色泽都黯淡了些。&lt;/p&gt; “几日不见,竟然身价倍增,现在要想让你陪一晚,竟然要付几百两银子,不简单啊不简单,我终究是小瞧了你……”郑齐懒洋洋地坐在桌旁,拿起酒壶酌了一杯酒,端起酒杯来在鼻尖下闻了闻,一脸陶醉,笑意却是有些冰冷的,抬头看着对面僵硬地站着一动不动的聆溪,嘴角动了动,笑道,“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坐。”说罢,左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雕花木凳。&lt;/p&gt; 聆溪神色并无波澜,但那眸子里却暗藏着深不见底的寒意,听到郑齐的话,她沉默了下,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却并没有坐在他手边的木凳上,低着眉眼,带着厌恶的神色,似是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lt;/p&gt; “坐这里。”郑齐蹙起眉头,语气也强硬了起来,命令道。&lt;/p&gt; 她咬了咬牙,挪了过去,依旧一言不发,目光落在别处。&lt;/p&gt; “来,陪我喝一杯。”郑齐将斟满的那杯酒举到她面前,示意她接过。&lt;/p&gt; 聆溪咬了咬牙,僵硬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lt;/p&gt; “再来一杯!”郑齐眼中噙着一丝笑意,再次斟满了酒递到她面前。&lt;/p&gt; 他一连给她倒了五杯酒,直到酒壶都空了,方才作罢。而她每次都酒到杯干,默不作声一滴不剩,爽快利落至极。那酒是红袖招最烈的酒,花雕酒,后劲极烈,空着肚子几杯酒下去,胃部顿时灼烧般热起来,一股热意升起,苍白的脸颊有些泛红,头也开始有些发晕,连那目光中的寒意,都有些被酒驱散。&lt;/p&gt; “这么听话,都有些不像你了。当初那个贞洁烈女去哪里了,嗯?”郑齐施施然伸过手来捏住了她的下颌,虽面带笑意,但言辞间却充斥着讽刺和羞辱。&lt;/p&gt; 他感觉到她微微一颤,似是被人刺了一剑,然而她却并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闭上了双眼。他凑近她的唇,凝视着她,轻吸一口气,似乎是在闻着什么,却并没有吻上去,甚至还笑了出来。&lt;/p&gt; “要来赶紧来,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她猛然睁开双眼,冷冷地凝视着他,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温度。&lt;/p&gt; “呵,怎么,这种事你也上瘾了?”郑齐冷笑一声,狠狠吻上她的唇,肆意掠夺着。然而她的唇紧闭着,柔软而冰冷,如同死去之物。他怎么也无法得逞,于是暴躁起来,抓住她的衣襟,起身几步将其一把按在床榻上,撕扯着她的衣衫,而她挣扎了片刻,也不再反抗,但那眼神却依旧冰冷,毫不闪躲,斜睨着他。&lt;/p&gt; “装什么装,又不是第一次了,”郑齐起身三下五除二除掉了自己繁复的衣衫,再次压了上去,戏谑道,“你现在经验这么丰富了,不应该是你主动吗?”&lt;/p&gt; 阁楼外树影下的墙壁上又出现了黑影。&lt;/p&gt; 楚中天一边在心里天人交战一边还是做了违心的事情,再次飞檐走壁,想再探一次聆溪的房间,这回屋子的烛光没有黑下来,估计还能听听那知府的公子和她说些什么,说不定能知道更多的事情。&lt;/p&gt; “不主动就算了,小爷都把你伺候得这么舒服了,一声都不叫,跟个死人似的。别逼我再用你家里人来要挟你,给我叫出声!”郑齐加大了动作,红着眼睛,对身下的人恶狠狠地逼迫着。要知道,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无处发泄,就靠今晚来找女人发泄了,结果这女人还忤逆他。&lt;/p&gt; 聆溪紧蹙着眉头,死死咬住双唇,硬是不肯发出任何声音,实在承受不住,也只是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肉里,从嗓子眼里发出几声闷哼。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也是活下去最后的支撑。&lt;/p&gt; 窗外的楚中天听到了屋里郑齐的言语,怒从中来,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他暴打一顿丢到湖里喂鱼。可是,他不能,这种时候冲进去,她又有何脸面和尊严。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他想看看这个禽兽还能说出什么话来。&lt;/p&gt; “上回你也看到了,你家人一直以为你做了我的小妾,过得不错,还拿到了你赚来的银子,供你弟弟继续读书,也改善了生活,我没有食言。但如果你忤逆我,我马上就可以让他们知道你在做什么下贱勾当,而且会杀了他们,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凭我的身份。到底该怎么做,你最好有点数。还有,我不会给那么多银子,今夜你的表现,我只给一两,因为你只值这个价。”郑齐抬了抬身子,缓缓说道。&lt;/p&gt; “畜生。”楚中天握紧了双拳,目眦欲裂。他果然没有猜错,她果然另有隐情,他一定要想办法帮她赎身,带她离开这里。&lt;/p&gt; 当他再度压上来时,她忽然开启了嘴唇,回应了他。郑齐心里得意起来,动作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她的吻缠绵而深入,让他深深沉迷,无法自拔。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他终于彻底征服了这个女人。&lt;/p&gt; 然而,他却在那销魂的一刻忽然挺直了身体,一皱眉,看也不看,闪电般出手,回手并指一夹,将即将刺到脖颈动脉的碧玉簪瞬间定住。&lt;/p&gt; “你竟然想杀我?”郑齐冷冷地凝视着面前的人,“若不是我动作快,我还真让那算命的说中了,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lt;/p&gt; “当然想,我每时每刻,都想杀你。”聆溪似是自嘲。&lt;/p&gt; “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郑齐怒极反笑,反手夺过青玉簪子狠狠地扎进了她白皙的左肩,殷红的鲜血瞬间从一点像四处蔓延,而她痛得几乎昏厥,却仍然不吭一声。&lt;/p&gt; 他冷笑着将青玉簪子迅速拔出,鲜血迅速流淌,染红了身下的衣衫和床单,一片猩红格外刺眼。聆溪面上再无血色,浑身痛得微微颤抖,全身力气在拔出簪子的一瞬仿佛都被抽干净,冷汗汹涌,挣扎着右手按住左肩处兀自汩汩向外淌着鲜血的伤口,目光仍然冰冷。&lt;/p&gt; 郑齐随手一掷,染了血的青玉簪子落在地上断为几节。迅速地穿好了衣衫,站在聆溪面前睥睨着她,冷笑道:“这只是略施惩戒,后面还有大礼送你。如果想保命,自己喊人吧。”说罢,转身出了屋,关上了屋门。&lt;/p&gt; 完了……都完了……她娘亲还有弟弟,都完了……&lt;/p&gt; 她无力地靠在床头,任凭鲜血流淌,泪水落下。她没有再开口,没有喊人,她已经不想活下去,不想去面对无止境的黑暗,任凭痛楚转为麻木,将自己的意识慢慢吞没。&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屋内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摔碎,然后便是人影闪动,有开门关门的声音,似乎是谁已经离去。&lt;/p&gt; 屋内方才声音低哑,他并没有听清楚那人说了什么,只模糊听到什么“惩戒”、“喊人”的字眼,而后便再无声响。&lt;/p&gt; 屋内寂静的可怕,窗外的楚中天心神一凛,忽然慌张起来,皱着眉头将耳朵贴近窗户,凝神听去,还是什么都没听到。他目光一动想进屋查看,但是又怕此行逾距,这种时候闯进去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可怎么办。&lt;/p&gt; 可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lt;/p&gt; 深吸一口气,凑近了身子,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木窗棱,来吸引屋内人的注意。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哪怕是一声警戒的“谁”,都没有。&lt;/p&gt; 总不会已经睡下了吧。&lt;/p&gt; 楚中天摸了摸腰间,弯了弯嘴角,追风剑没带,还好这把匕首还是随身带着的,于是悄无声息拔出匕首,竖着插入窗缝,轻轻向上一挑,“咔嗒”一声,笑了笑,将匕首插回了腰间的鞘中,拉着窗棱向外一开,迅捷翻身入内,人不知鬼不觉闯了进去。&lt;/p&gt; 翻身落地半蹲身子尚未抬头时,忽然听到了“滴答”的声音,耳根一动,目光向前瞄去,竟然看到了有血正从床沿滴落在地上。身子一僵,后知后觉地迅速起身冲到床前,却又急忙移开了目光,震惊之外还有不知所措。&lt;/p&gt; 床上的她衣衫不整、近乎半裸,让他吓得急忙移开目光。但是那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身子和床榻,又让他鼓起勇气移回了目光,蹲下身子迅速拉上被子盖住大部分身子,这才目光不再闪躲,注视着她。&lt;/p&gt; 一看之下,更慌了神。面前的人已经失去了意识,面无血色,而左肩鲜血淋漓,染满鲜血的右手还捂在伤口上,但已经变得冰凉,毫无生气。&lt;/p&gt; “聆溪姑娘,聆溪姑娘,你醒醒!”楚中天低头看到了地上碎为几节,一端染血的碧玉簪子,恍然大悟,反应过来方才屋内的声响是发生了什么,后悔自己来晚了。他探了下她的鼻息,还活着。于是轻轻拍着她的脸,低低地唤着,让她醒过来。&lt;/p&gt; 聆溪强撑着眼皮缓缓睁开眼睛,模糊中看到楚中天的容颜时,心下大震,大脑一片空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这副样子怎能被他看到,他该不会认出自己了吧……迅速躲闪开楚中天的目光,又惊又惧,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撕扯到伤口,剧痛之下本已近乎透支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lt;/p&gt; “姑娘你……”楚中天不禁傻了眼,怎么看到他以后,反应那么激烈,最后还晕了过去,该不会把他当作采花贼了吧。&lt;/p&gt; 要叫人吗?可是那样的话自己的出现又怎么解释,恐怕只会越描越黑。此刻身上没有带伤药,带她去找大夫,也不妥当,毕竟男女有别。&lt;/p&gt; 不管了,先带她回罡气盟吧,司徒念在,方便帮她处理伤势。&lt;/p&gt; 他必须带她走,再留在这里,她不知道还要忍受多少羞辱和折磨。&lt;/p&gt; 做好了决定,半闭着眼睛掀开被子,目光躲闪着将她的衣衫粗粗拢上,脱下自己宽大的剑袍,盖在她身上,将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心翼翼将她打横抱起,施展轻功从窗户跳了下去,悄然落地,趁着夜色行人稀少使出追云步奔回罡气盟。&lt;/p&gt; 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还有那隐隐约约的胭脂香气,楚中天忍不住低头看了她一眼,终于能好好打量她面纱下的容颜。她长得如他所想那样好看,虽然没有那么令人惊艳,但是和小七一样,都是看起来很舒服的,和小七相比,少了一些英气,多了一些柔和。气质很干净,即使在风尘中,仍旧不改,也许这就是他昨夜那一眼准确的直觉。&lt;/p&gt; 不过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她有些熟悉,昨夜之前他们应该素未谋面,但就是有种熟悉的感觉,无法言说。&lt;/p&gt; 连夜潜回罡气盟,已是亥时,大家基本都歇息了,整个院子也漆黑一片。&lt;/p&gt; 楚中天踢开自己的房门,火急火燎冲进去,轻手轻脚将怀中的人放在自己的床榻上躺好,展开自己的棉被给她盖好,掌了灯,便又急冲冲地去找司徒念。&lt;/p&gt; 然而摸黑循着记忆找到司徒念的房间时,他却有些尴尬,木然地站在门前,看着屋内已经漆黑一片,他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lt;/p&gt; 很明显,她已经睡下了。&lt;/p&gt; 若大声呼喊叫醒她,一定会惊动很多人,那就不妙了。破门而入,也……非君子行径,声响也会很大。该怎么办好呢,聆溪的伤势不轻,若不及时处理,他怕她受不了。&lt;/p&gt; 捏着鼻梁在司徒念屋外徘徊着,忽然,他发现有扇窗户有一丝缝隙,竟然没有关牢,更没有别上。心头顿时一喜,轻笑一声,这丫头,果然做事大手大脚,也还好,不然他也没办法偷偷进去了。&lt;/p&gt; 轻轻从外面向上抬起木窗,向屋内打量,正好看到床的位置,于是忍住笑意,轻手轻脚利落翻身进去,将窗户关上,走到床前,蹲下身子来打量着睡得正香的司徒念。司徒念混江湖终究是太少,警觉性一点也不高,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闯入,还蹲在她身旁,此刻正抱着被子惬意地翻了个身,正好转了过来,面对着楚中天。&lt;/p&gt; 还好她睡觉穿着中衣,没有裸睡,不然那就麻烦了……&lt;/p&gt; “喂,醒醒,司徒念——”楚中天伸手拍了拍司徒念的胳膊,压着嗓子低低唤道。&lt;/p&gt; 司徒念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一缩胳膊,再次翻过身去继续睡。&lt;/p&gt; “……”楚中天有些汗颜,不知道这丫头这种警觉性是怎么顺利活到现在的。&lt;/p&gt; 再次抬手拍拍她的肩膀,这次的力气大了些,势必要把她给弄醒。&lt;/p&gt; “烦死了……”司徒念不满地嘟囔一声,却忽然睁开了眼睛,身子僵硬不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lt;/p&gt; 楚中天缩回手,默默地看着司徒念。&lt;/p&gt; 司徒念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男人的轮廓,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lt;/p&gt; 时间停滞了一瞬。&lt;/p&gt; “啊啊啊——”司徒念大声尖叫起来,惊飞了屋顶旁树梢上打盹的一只寒鸦。&lt;/p&gt; “叫什么叫!是我!楚中天!”楚中天大惊失色,一把捂住她的嘴,急急解释道。&lt;/p&gt; 司徒念根本看不清楚中天的脸,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对面前的人拳打脚踢,逼着他松手。&lt;/p&gt; “看清楚!”楚中天凑近司徒念,让她看清楚他是谁。&lt;/p&gt; “色狼!流氓!”楚中天一松开手后,司徒念便将枕头砸向了楚中天。&lt;/p&gt; “别闹了!我有要事需要你帮忙,所以才这么晚来找你的。”楚中天将枕头塞回了床上。&lt;/p&gt; “什么事?”司徒念低头迅速看了下自己的衣衫,然后抱住被子,向后一缩。&lt;/p&gt; “……”楚中天深吸一口气,“大姐,我对你没兴趣,你不要想歪了。”&lt;/p&gt; 卓辰和唐川柏听到司徒念半夜的尖叫声,迅速起身穿好衣服赶往她的房间查看。而还在练功室练剑的楚子钰听到了声响,不为所动,擦了一把汗,继续练习罡字决。那伙人整天都不知道在干什么,真是无聊。不过这几天都没有看到靖七,不知道她又去哪里了。&lt;/p&gt; 卓辰和唐川柏来到司徒念房门前,屋里已经亮起了灯,一切恢复了正常。&lt;/p&gt; “念儿,你没事吧,刚刚听你……”唐川柏关切地在门外问道。&lt;/p&gt; “没,没事。”司徒念答道。&lt;/p&gt; “有没有事进去看看不就行了。”卓辰说罢,直接推门而入。&lt;/p&gt; “喂喂喂卓兄这样不妥吧,这是有失礼节的。”唐川柏急忙阻拦,然而也没拦住,于是也只好跟着卓辰进了屋。&lt;/p&gt; 一进屋,只见司徒念端坐在桌前,神色阴晴不定,而旁边竟然还坐着楚中天,撑着脑袋一脸无辜地看着闯入的两人。&lt;/p&gt; “你怎么在这里?!”唐川柏和卓辰异口同声问道。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司徒念方才还发出尖叫声……&lt;/p&gt; “她睡不着,让我给她讲故事,结果我讲了个鬼故事,把她吓着了,所以刚刚就惨烈地尖叫了。”楚中天一摊手。&lt;/p&gt; 司徒念气得牙痒痒,但也只能配合他撒谎,于是笑眯眯地点点头。&lt;/p&gt; “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睡不着,能找你来讲故事?”卓辰抱起胳膊来,“到底什么事。”&lt;/p&gt; “真的没事,你们也赶紧回去睡觉吧,谢谢关心。”司徒念起身推着二人离开。&lt;/p&gt; “散了散了吧,我也走了。”楚中天伸了一个懒腰,率先走出了门,向自己的房间走去。&lt;/p&gt; 唐川柏虽有疑惑,但也是一头雾水,只好叮嘱了司徒念几句,便回房了。&lt;/p&gt; 卓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默默看着司徒念。&lt;/p&gt; “你怎么还不走,我要回去睡觉了。”司徒念瞪眼。&lt;/p&gt; “就你俩这演技,还能瞒过我?”卓辰嫌弃地看了一眼,轻叹一口气,“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说吧,那小子找你干什么,一定是要你帮忙什么的吧。”&lt;/p&gt; “你,你怎么知道。”司徒念有些讶然,楚中天跟她说此事不能声张,然而卓辰怎么猜到的。&lt;/p&gt; “我好像猜到了他做了什么。”卓辰无奈地摇摇头,大步流星朝楚中天房间走去,而司徒念则急忙关上房门,追去,“喂喂喂你去凑什么热闹啊!”&lt;/p&gt; “……”屋内,楚中天和卓辰相对无言。&lt;/p&gt; “臭小子,大半夜的你从哪里弄来了一个姑娘啊……”司徒念见到楚中天床上竟然躺着一个陌生女子,一边走过去一边冲楚中天凶着,然而在看清她的面容时,却愣住了,趴在床前,“哎?这姑娘好生眼熟,我好像前不久在哪里见过。”&lt;/p&gt; “我也觉得很眼熟!”楚中天连声附和道。&lt;/p&gt; “……你不认识她就把她弄来这里了?!”司徒念大惊,她原本还以为是楚中天的朋友。&lt;/p&gt;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受了伤,只有你方便帮她处理伤口,所以我才把她带回这里的。”楚中天从柜子里找出一堆瓶瓶罐罐,还有止血包扎用的粗布,一股脑塞到司徒念怀里,转身又要去打水来。&lt;/p&gt; “别告诉我,她是那个聆溪。”卓辰拦住楚中天冲向屋外的身子,一挑眉问道。&lt;/p&gt; “……”楚中天默默咽了口唾沫,“没错,不过我可不是闯祸,如果我不在的话,恐怕就出人命了!”&lt;/p&gt; “算了,一会儿再听你解释,先救人要紧。需要我做什么吗?”卓辰松了手,再次叹了口气。&lt;/p&gt; 楚中天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卓辰,然后把手中的铜盆一下子塞到了他怀里,“一盆热水,谢谢。”&lt;/p&gt; “那你呢?”卓辰眯起眼睛来。&lt;/p&gt; “我要主持大局。”楚中天郑重拍了拍卓辰的肩膀,然后转身回了床前。&lt;/p&gt; “……”卓辰默默地端着铜盆去打热水了。&lt;/p&gt; 司徒念掀开被子的一角,将楚中天的剑袍也掀开,露出了被鲜血染红的聆溪的衣衫还有仍然在慢慢向外溢血的伤口,不由得头皮一麻,先用干净的白布轻轻按在了伤口上,勉强止个血。&lt;/p&gt; 聆溪昏迷中肩膀一颤,蹙起眉头,呼吸也有些急促。&lt;/p&gt; 楚中天远远地看着,有些心疼,别过头去,闷声问了句:“哎,你说你不久前见过她?是怎么一回事呀。”&lt;/p&gt; “我想起来了,是试剑大会的前夜,中秋灯会,我猜灯谜的时候,见过她。说起来这个我就生气,当时你竟然拉着薛大哥丢下我,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司徒念转头盯住楚中天。&lt;/p&gt; “别跑题!你说是中秋那夜遇见的她?”楚中天开始掰着手指算时间,“距离那夜,今天是第九天,卓辰说算上今天才八天……这么说!就是试剑大会那天出的事……”&lt;/p&gt; “你在说什么,怎么我都听不懂……”司徒念一脸迷茫。&lt;/p&gt; “你那夜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楚中天语气急促起来。&lt;/p&gt; “啊?”司徒念愣了愣,“什么样子?就,就这个样子啊……”&lt;/p&gt; “我是说,那时的她,和现在的她,看起来完全相同吗?”&lt;/p&gt; 司徒念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聆溪的模样,“确实有细微差别。那夜见到的她,穿着浅黄衣裙,长发只是简单地用发带系住,衣着朴素,不施粉黛,看起来像是寻常百姓的打扮,但是却有些与众不同,让人印象深刻。冰雪聪明,人也很温柔,是个很好的姑娘。”&lt;/p&gt; 楚中天再次焦虑起来,那便是了,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遭此变故,还没有变成这个样子。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lt;/p&gt; “那天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楚中天再次发问。&lt;/p&gt; “确有一桩。当时有个不要脸的想要非礼她,非要让她陪着他提灯游湖,我看不惯,就扇了他一巴掌,把他赶跑了。”司徒念一脸嫉恶如仇的神情。&lt;/p&gt; “那个不要脸的,是不是叫郑齐,是知府的公子。”楚中天面色阴沉地问道。&lt;/p&gt; “哎?好像是这个名字,我都差点忘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司徒念越听越疑惑。&lt;/p&gt; “畜生。”楚中天回想起今夜郑齐对她的所作所为,就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狠狠砸在桌上,将司徒念吓了一跳。&lt;/p&gt; “楚中天,你怎么了?”司徒念奇怪地问道,今夜的楚中天,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整个人都处于焦虑和暴躁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lt;/p&gt; “没什么,热水来了,我先回避了。”楚中天抬眼见到卓辰端着热水走回来,于是先冷着脸出了门,只留下怔怔的司徒念。&lt;/p&gt; 她从未见楚中天如此生气过。&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二十章 父女相见不相识 夜凉如水。&lt;/p&gt; 楚中天走到屋外连廊的长凳旁,侧身坐了上去,一腿屈起,背倚漆柱,神色不平,目光却时不时往亮着的窗户望去。&lt;/p&gt; 卓辰关了屋门,朝楚中天走过来,抱起双臂向后面的漆柱一靠,轻声道:“现在你可以一五一十地跟我说清楚了吧。”&lt;/p&gt; “……”楚中天怒气还未全消,闻言抬眼瞅了下卓辰,没好气地又扭过头,说道,“一言难尽。”&lt;/p&gt; “不是说好了,就算你同情她,也要通过正当的途径,帮她赎身,带她离开么。怎么你还是大半夜把她劫了出来,天明必将事发,作为红袖招的头牌,那些人一定会追究这件事情的,甚至会闹得满城风雨,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卓辰微微叹息,轻声说道。楚中天还是太意气用事,太孩子气了,做事不考虑后果。&lt;/p&gt; “今夜我若不带她回来,她恐怕就死在那里了!”楚中天猛然坐直身子,神情激动,声音也大了些,“我本来是只想搞清楚这件事,若真如我所想,我会想办法帮她赎身,慢慢来。但是你不知道,那个王八蛋都对她做了什么!而且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伤成这样,所以我必须救她,我没得选。”&lt;/p&gt; “你是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卓辰皱起眉来,“别告诉我你去听墙角了啊……”&lt;/p&gt; 楚中天脸一红,有些赧然,“我又不方便进去,要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只能这样了啊!”&lt;/p&gt; “以你的聪明才智,不会不知道,救她还有其他的方法,”卓辰深深地看着楚中天,“但是你选择了把她带回来,这就说明,你是在乎她的。”&lt;/p&gt;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楚中天躲开卓辰的目光,自嘲地笑道。&lt;/p&gt; “我不会。”卓辰淡淡地打断道。&lt;/p&gt; 楚中天有些吃惊,怔怔地看着卓辰。&lt;/p&gt; “青楼里像她这般可怜的姑娘,数不胜数,难道你要把她们所有人都救出来吗?就算带她们离开了那里,她们又能去哪里,孤苦无依,还要饱受歧视和白眼,为礼教所不容,也没有男子会愿意照顾她们。你要让她们跟着你,你来照顾他们吗?”卓辰对上楚中天的目光。&lt;/p&gt; 楚中天却心虚地躲开了卓辰的目光,他想起了翠柳和红菱。确实,这么多可怜的姑娘,他救不了,就算救了出来,他也不知该如何安置她们。青楼出身的姑娘,即便嫁做人妇,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仍旧会受到排挤,受人欺负。他把聆溪救了出来,可是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lt;/p&gt; 可是他真的不想她再回到那个地方,他会心疼,他狠不下心。&lt;/p&gt; 卓辰观察着楚中天的神情变化,心里有了猜测,出声打破了沉默,“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lt;/p&gt; 楚中天一愣,忽然笑出来,反驳道:“你开什么玩笑呢,我和她都不熟,也只见过一两面,还从未好声好气说过话,谈何喜欢。何况……”&lt;/p&gt; “何况,你心里还有靖七。”卓辰淡淡接过话来。&lt;/p&gt; 楚中天却震惊了,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是惊疑地注视着面前的人。&lt;/p&gt; “在试剑山庄我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只不过一直没有揭穿罢了,你不必用这样见鬼的眼神看着我。”卓辰不紧不慢地说道。&lt;/p&gt; 楚中天瞪大眼睛,仍然僵在那里。&lt;/p&gt; “估计司徒念也已经知道了,同我一样,也在演戏,并未揭穿。”卓辰耸耸肩,给楚中天再一次暴击。&lt;/p&gt; 楚中天感觉自己已经消化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了,明明有很多疑问,但是却问不出口来,不知从何说起。这样一来,岂不是,楚子钰、卓辰、司徒念全都知道了……&lt;/p&gt; “好吧,其实楚子钰那小子也知道了。那,那还有谁不知道啊……”楚中天尴尬地看着卓辰。&lt;/p&gt; “估计只剩易剑臣和唐川柏了,”卓辰认真想了想,“哦对了,你们不是还有一群人去了落日城吗,那些人应该也是不知道的。”&lt;/p&gt; “……”楚中天生无可恋地捂住脸。&lt;/p&gt; “唐兄弟本就和靖七交集不多,发现不了也可以理解,但是易剑臣这小子就比较耐人寻味了,也不知道真的是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卓辰意味深长地笑起来。&lt;/p&gt; “……”楚中天神情有些失落,迅速转移话题,“哎?我们为什么扯到这个问题了,刚刚说到哪儿了?”&lt;/p&gt; “说到你心里有靖七,却还喜欢上了聆溪。”卓辰面不改色。&lt;/p&gt; “呸呸呸,胡说八道!”楚中天给了卓辰一记眼刀,“我才没有那么三心二意呢。”&lt;/p&gt; “哦。”卓辰似懂非懂地点头。&lt;/p&gt; “哦什么哦!”楚中天气得从连廊长凳上跳下来,刚想收拾一下卓辰这嘴欠的小子,却看到司徒念出了屋子,急忙跑过去询问聆溪的情况。&lt;/p&gt; “她怎么样了?哎你这是要去哪里,回去睡觉吗?”楚中天拦住司徒念。&lt;/p&gt; “她的伤我已经简单地处理好了,不过我也不是大夫,也不知道还需要做什么,”司徒念叹道,“她衣服上都是血,我回房给她找套新的衣衫,给她换上。”&lt;/p&gt; “啧啧啧啧没看出来啊,司徒念,你竟然如此细心周全。”楚中天又开始没正经,斜着眼笑起来。&lt;/p&gt; “你没看出来的还多着呢!”司徒念笑眯眯对楚中天说道,却一脚踩向楚中天的脚,后者痛呼一声,跳起脚来,而司徒念早已走远了。&lt;/p&gt; “臭丫头!”楚中天咬牙切齿。&lt;/p&gt; “活该。”卓辰走过来,搭上楚中天的肩膀,嘲笑道。&lt;/p&gt; “我明明是在夸她!”楚中天一脸委屈地看着卓辰。&lt;/p&gt; “可是你每次夸人的时候,都让我们觉得你是在骂我们……”卓辰一本正经地回道。&lt;/p&gt; “……”楚中天叹息一声。&lt;/p&gt; 此时的书剑门中,众人已愉快地用完晚饭。易剑臣回屋开始打坐入定,按照薛靖七的方法,试着向内感悟寻求龙渊剑法的奥秘。而薛靖七则在杨牧成的书房中,两人相谈甚欢。&lt;/p&gt; “哈哈哈薛老弟如今还这么嗜酒如命,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酒鬼,尝遍了天下的美酒,如今还学会了自己酿酒,真是令人惊奇,改日我也要讨一杯尝尝看。”杨牧成听薛靖七讲起薛远的一件件小事,年少时的回忆涌上心头,觉得欣然,也有些苦涩。&lt;/p&gt; “等我改日回去,一定把师父给拉出来,让他带上好酒,来这里好好和前辈您叙叙旧。”薛靖七笑起来。&lt;/p&gt; “哈哈哈好,一言为定哦。”杨牧成一改往日的严肃木讷,此刻开心得像个年轻人。&lt;/p&gt; “一言为定。”薛靖七笑道。&lt;/p&gt; “他竟然除了教你们习武,还教你们读书?”杨牧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lt;/p&gt; “是啊,怎么了?”薛靖七笑着点点头。&lt;/p&gt; “说来也挺有趣,靖七你可知,当年我创立书剑门时,宗旨就是培养文武双全的侠客,读书习字的功夫,一点儿也不能比习武练剑要下得少。然而当年却被薛四弟狠狠嘲笑一番,觉得我是个书生,是个古董,培养江湖人却还要读什么圣贤书,就怕读书读傻了,功夫也耽误了,不得精进。谁知,他嘴上跟我对着干,回头却照着我的理念来教徒弟,真是拿他没办法。”杨牧成笑着摇摇头。&lt;/p&gt; “原来还有这样的往事啊,我都可以想象出来,师父听了这番话,欲盖弥彰,气得跳脚的样子了。”&lt;/p&gt; “不过你从来没有见过你师娘吗?”杨牧成想起二十年前薛远不辞而别,杳无音信,仍旧觉得疑惑。二十年后的今天,竟然已经成了家,有了一子,还有一个义子,这二十年来究竟发生了多少事啊。&lt;/p&gt; “没有……”薛靖七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发愣,“其实,师父他一直未曾娶妻。”&lt;/p&gt; “什么?”杨牧成有些吃惊,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试剑大会时楚中天说他是薛远的亲生子,只因为了纪念早逝的娘亲,才随了姓楚,没有姓薛。而靖七却说,薛远从未娶亲。“可是试剑大会那日,不是说……”&lt;/p&gt; 薛靖七神情有些落寞,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件事,小天他自己并不知情,而师父也不许我告诉他。”&lt;/p&gt; “原来是这样……”杨牧成若有所思,“那楚兄弟的身世为何,你可知?”&lt;/p&gt; “师父曾说,小天的亲生父母是他的知己好友,但皆英年早逝,因此将其托付于他,并且希望他隐瞒小天的身世,让他做个普通人。”薛远的那番话已经是六年前所说的了,薛靖七费了好大的脑筋才依稀想起这些。&lt;/p&gt; 杨牧成闻言有些唏嘘,缓缓点点头,陷入沉思,“原来如此……”却忽然抬起头来注视着薛靖七,心中的困惑呼之欲出,“那靖七你呢,听闻你是十余年前就拜在薛四弟门下,你的父母呢……”&lt;/p&gt; 薛靖七闻言有些动容,杨牧成无心的一问又揭开了她的伤疤,关于她自己的身世,她又何尝不想得知,无奈命运弄人,让她无从知晓。&lt;/p&gt; “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谁……”薛靖七有些红了眼眶,惨然笑道。&lt;/p&gt; 见到薛靖七的神情,杨牧成想起楚中天曾说过他是个孤儿,不由得有些气恼自己说错了话,揭了孩子的伤疤,急忙道歉,“对不起,杨某不该问的。”&lt;/p&gt; 也许靖七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吧,他又怎么会记得呢。&lt;/p&gt; “没事,这没什么的,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已释然了。”薛靖七调整好呼吸,大大咧咧地笑道。&lt;/p&gt; 杨牧成有些落寞,他总是觉得薛靖七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在试剑大会上还差点把他认成书言。如今几番证实未果,也许真的是他思女心切,想太多了吧。&lt;/p&gt; 杨牧成和薛靖七各怀心事,沉默良久,桌上灯罩里的烛火微微摇曳,正如两人的内心。&lt;/p&gt; “还好有薛四弟。”杨牧成笑了笑,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尴尬。&lt;/p&gt; “师父对我,恩同再造。这份恩情,我……也不知该如何报答。”薛靖七也笑起来,打破尴尬。&lt;/p&gt; “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便是最大的报答了。”杨牧成苦笑道。&lt;/p&gt; 薛靖七微微一愣,看向杨牧成。&lt;/p&gt; “哪个师父不希望自己的徒弟能够平安无尤,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喜乐呢。”杨牧成对薛靖七笑道。&lt;/p&gt; 薛靖七有些感动,点了下头。&lt;/p&gt; 纵使作为父母,作为师父,对后辈有很大的期望和要求,他们最最大的愿望,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平安无忧地长大成人,快快乐乐一生啊。&lt;/p&gt; 也许只有失去了,才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再爱孩子多一点。&lt;/p&gt; 杨牧成稳住心绪,长长地吁了一口气。&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二十一章 龙渊剑法何处寻 “时候也不早了,晚辈还是先行告退,不打扰……”有些不太好的情绪上来了,她怕自己遮掩不住,也让其他人尴尬,便想回房一个人静静,于是薛靖七起身,对杨牧成抱拳鞠了一躬,带有歉意恭敬地说道。&lt;/p&gt; 杨牧成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站起身来笑道:“我送送你吧。”&lt;/p&gt; “晚辈岂敢……”薛靖七有些惊讶,急忙出言婉拒,心口以及肩背处却忽然一痛,神情不由得一滞,但转瞬便当作没发生过,礼貌地对杨牧成笑着,把话说完,“回房的路又不远,前辈留步。”&lt;/p&gt; “你刚刚怎么了?”杨牧成捕捉到了薛靖七那一瞬不寻常,关切问道。&lt;/p&gt; “嗯?没什么啊。”薛靖七一脸天真地笑笑。&lt;/p&gt; “剑臣说他走火入魔时伤到了你,是不是伤势复发了,让我帮你看看吧。”杨牧成皱起眉来,忧心道。&lt;/p&gt; “不不不,其实他下手并不重,小伤而已,来时已经在山下的医馆里处理过了,已经无大碍了。谢谢前辈关心,靖七真的没什么。”薛靖七一边赔着笑,一边闪躲着,打开门便逃也似的回了客房。&lt;/p&gt; “哎……”杨牧成站在门外看着远处已经渐行渐远的身影,有些无可奈何,“这孩子,躲什么,真的没事吗……”&lt;/p&gt; 回房后,燃了蜡烛,坐在床上,伸手轻轻搭上左肩,传来一丝疼痛,但是她却有些疑虑,方才的那阵窒息般的痛,似乎不是从左肩的伤口传来的。摇了摇头,脱了长靴,翻身上床,收拾着被子,准备解衣睡觉。&lt;/p&gt; 然而动作幅度一大,心口处再次抽痛起来,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放轻呼吸,寻找着源头。然而一动不动,放轻呼吸,那疼痛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她伤脑筋。盘膝而坐,试着运功调息,然而下一瞬,鸠尾穴传来的剧痛,迅速蔓延至心脏和肺腑,让她痛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lt;/p&gt; 右手紧紧捂住心口下方,忽然想起在锦溪十里,她的鸠尾穴被弹珠狠狠击中,心脏剧痛,立刻失去了知觉,不省人事。再次醒来时,那伙人已经走了,只剩下已经失了神志的易剑臣。原来是内伤复发,不过为什么一路上都好好的,直到今夜才发作。&lt;/p&gt; 坐直身子再次运功调息,然而一催动真气,五脏六腑就一齐疼痛起来,让她无法呼吸,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调息疗伤。&lt;/p&gt; 靠在床头不知所措地望着前方,自己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差错,竟然连自己运功调息都不成了。前些日子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受再重的伤也会很快痊愈,怎么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形。&lt;/p&gt; 旁边正徐徐燃烧的烛焰忽然有些微颤,可能是有冷风从哪个缝隙窜了进来。转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金黄透白的烛焰,回想起出谷以来的这些日子,当真是一天都没安安稳稳地度过。&lt;/p&gt; 旧伤未愈,新伤又添,对手一次比一次强大,受的伤也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更加难以痊愈。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如从前了,起码不如刚出谷的那几天。锦溪十里这一战,更是差点要了她的命,然而连休息都没来得及,又要急匆匆赶路把长安送到书剑门来,这样看来,自己的身体因为过度伤劳,终究是透支了,也难怪连打坐调息都不能了。&lt;/p&gt;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也没来得及给楚中天写个信,让他放心。希望他那边一切安好吧,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至于她自己,今夜就先睡个好觉吧,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了,等明日醒来,再想办法给罡气盟那边递个信,询问一下,也好放心。&lt;/p&gt; 脱了外衣,吹熄了蜡烛,拉上了被子,很快就累得昏沉沉睡过去,只余蜡烛上那缕青烟,还在缓缓上升,弥漫在室内。&lt;/p&gt; 易剑臣的屋子黑着,然而他却仍醒着。也不能说是醒着,这种状态,似乎可以称之为,半梦半醒。&lt;/p&gt; 他已经试着打坐入定整整两个时辰了,但这两个时辰都以失败告终。&lt;/p&gt; 第一个时辰,心乱,不平,难以放空自己,总是有杂念,就如同波澜起伏的水面,努力想平静下来,却太过刻意,总是泛起圈圈波纹。&lt;/p&gt; 第二个时辰,终于进入了无我状态,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也感觉不到外在环境的存在,一切都仿佛变为虚无,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在那个处处皆空的世界里,他耐心等候着龙渊剑法的蛛丝马迹出现,然而却什么都没有,直到忽然传来隐约的龙吟声,发自脚底,他心头一喜,急忙去寻,却动了妄念,再次清醒了过来,所有的景象全都恢复成空空荡荡静寂黑暗的屋内的摆设。&lt;/p&gt; 易剑臣又好笑又好气,恨不得立刻躺平睡个好觉,还入什么定、悟什么剑法。从内悟剑法,他还是头一回听说过,难不成自己还能创出一套剑法来。&lt;/p&gt; 不过薛靖七的话,他从来都深信不疑。&lt;/p&gt; 方才不是还听到了隐约的龙吟声吗,应该不是自己幻听,而是入定真的有了效果。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稳住心神,也不打算睡觉了,郑重其事开始第三次的打坐入定。&lt;/p&gt; 气沉丹田,真气全部收归气海穴,化作龙渊剑气,游走周身奇经八脉,循环往复。与此同时,全身放松,忘掉过去,忘掉现在,忘掉将来,忘记自己,忘记一切,抛掉意念和神识,将自己归于“空”的状态,然后闭着双目,什么都不想,优哉游哉似乎要就此这般睡去似的。&lt;/p&gt; 虚无中逐渐现出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自上而下望去,幽深墨蓝的潭水里,有一黑影四处游曳,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吟啸声,但也足以震动天地。&lt;/p&gt; 腰间的墨色玉坠渐渐亮起,发出莹润的光来,靠在床边的剑囊里,龙渊剑正一阵阵嗡鸣,微微颤个不停,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又似乎又什么正欲冲出来。&lt;/p&gt; 睡在客房里的薛靖七脖颈上的白色玉坠也再度亮了起来,驱散着浓郁的黑暗,然而极度困乏沉沉睡着的她根本没有察觉到玉坠的异样,一动不动,睡得正香。&lt;/p&gt; 潭水逐渐升高,淹没了上空,那寒潭中的龙也愈发清晰起来。看它的样子,尚为幼龙,还未长成,只能在潭中活动,但那张牙舞爪的威势,已颇有王者之风。&lt;/p&gt; 还未完全适应寒潭的景象,那幼龙一声长啸,竟腾空而起,飞出了寒潭,盘旋于空旷无垠的田野之上。定睛一看,竟已成年,个头大了几倍,在田野上活动,风行草偃,所过之处,皆起狂风。&lt;/p&gt; 金色的飞龙在田野上飞的时间很长,已不知尘世中已经过了多久。细细地打量着飞龙的动作和神态,竟然颇有些哲学和武学的意味,易剑臣心如止水,不为所动。&lt;/p&gt; 一声龙吟,狂风大作,飞龙呼啸着从田野上空再次向下窜入寒潭,激起千层浪,潭水恢复平静后,飞龙又出其不意地再次飞出,横扫旷野。时而入水中嬉戏,时而在岸上腾飞,好不威风。&lt;/p&gt; 风流云散,天象异变,飞龙直直飞入高空,盘旋呼啸,天地为之震动,暴雨倾盆,万物生长繁衍,一片欣欣向荣,生机盎然地让人移不开眼来。&lt;/p&gt; 飞龙腾云驾雾,愈飞愈高,上至九天。然而却渐渐缓了速度,盘桓不走,一声声龙吟,直唤得人有些心酸悲凉,而后向下俯冲,愈来愈快,最终竟扎入寒潭之中,再无动静。&lt;/p&gt; 寒潭渐渐消失,旷野也渐渐消散,一切景象似乎都已经消失,又回归了虚无的状态。然而天光忽然刺眼起来,金色笼罩着一切,地动山摇,群龙长吟,仰头一看,竟有群龙飞向高空,自由自在,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没有首领,却出奇的默契,出奇的,威力无穷。&lt;/p&gt; 易剑臣终于坚持不住,心神一动,猛然睁开双眼。与此同时,龙渊剑竟“铮”的一声自动出鞘,他一抬手,剑柄似乎有了灵性,飞速而又平稳地到了易剑臣手中,五指握紧剑柄,长剑一抖,一股控制不住的冲动自体内生出,似乎剑随心动,随手便能使出招式来,而不用脑袋去思考,要使出什么招式,做出什么动作来。&lt;/p&gt; 转头一看,天已大亮。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打坐入定了整整一夜。&lt;/p&gt; 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和喜悦,他提剑推门而出,去寻薛靖七去了。&lt;/p&gt; 此时扬州城红袖招,一间屋子里传来一声尖叫,轰动了整个楼的人,鸨母急匆匆冲进聆溪的房间一看,只见床榻上和地上被鲜血染红,床褥凌乱,而人却不翼而飞,只有丫头清芷在旁边颤抖着哭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lt;/p&gt; “这是发生了什么!聆溪人呢!”鸨母对清芷喝问道。&lt;/p&gt; 清芷又怕又急,满脸泪水地摇摇头。她见姑娘一直未起身出屋,还以为是昨夜休息不够,以致于贪睡了,所以来敲门叫她起来。谁知屋内没人应,推门进屋时,就发现了这么可怕的一幕。&lt;/p&gt; “昨夜和聆溪过夜的是谁?”鸨母愣了愣,问道。&lt;/p&gt; “是郑齐公子。”清芷答道。&lt;/p&gt; “难道是……是郑公子杀了姑娘……”清芷结结巴巴地怀疑道。&lt;/p&gt; “净胡说!”鸨母有些气急败坏,“只是有血罢了,未必就是死人了。何况现在人都丢了,我们还是先把姑娘给找回来,且不说她可是我们的摇钱树,如果她没了,郑公子也会为难我们。”&lt;/p&gt; 清芷一抹眼泪点点头。&lt;/p&gt; 鸨母打量着聆溪的房间,忽然注意到了那扇开着的窗子,心下一沉,冷着脸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你们一部分人去请郑齐公子来,一部分人去周围找,水里也要打捞,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都要找到。”&lt;/p&gt; “还有你们,凑什么热闹,快去做自己事去!”鸨母又冲围观着的姑娘们喝道,众人纷纷散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采花盗流言四起(上) “靖七!我悟出来了!”易剑臣喜不自胜地冲到了薛靖七的房门前,敲了敲门,却没人应,抬头见到日头已经高高挂起了,想必靖七也应该起了,于是兴冲冲直接推门进去,迫不及待想要和她探讨剑法。&lt;/p&gt; 薛靖七却是被惊醒的,见到易剑臣竟然直接进了屋,一个激灵急忙坐起,抓起外衣就匆匆忙忙穿起来,面色微窘,“你,你怎么直接进来了。”&lt;/p&gt; 见到还未起床的薛靖七正手忙脚乱穿着衣服,易剑臣也是一惊,匆忙掉头就往外走,有些尴尬和窘迫,干笑道:“失礼失礼!我还以为这个时辰你已经起来了,我,我太激动了,所以就……”&lt;/p&gt; 见到易剑臣正尴尬地站在门外背着身子,薛靖七忽然觉得自己的反应也有点过了,毕竟若同为男儿身,既然已经闯进来了,就没必要还出去等着了。于是一边系着衣带,转身准备穿上靴子,一边朝门外的易剑臣笑道:“没关系,我就是被吓到了,你进来吧,不用那么……”&lt;/p&gt; 忽然,心口以及肋下再次抽痛起来,疼得她噤了声,一句话愣是没说完。怎么会这样,休息了一夜,竟一点好转都没有,甚至还有加重之势。&lt;/p&gt; 易剑臣闻言转身走进屋来,神采飞扬地正准备跟靖七说龙渊剑法一事,却见到她忽然捂住自己的心口,脸色有些不太好,像是哪里的伤势复发了,于是急忙严肃起来,将龙渊剑搁置在桌上,凑上前去询问道:“怎么了,是剑伤复发了吗?”&lt;/p&gt; 薛靖七稳住心神,笑着对易剑臣摇摇头,“傻瓜,剑伤在肩膀上,又不在这里,我没事……”说着便佯作云淡风轻地继续穿好靴子,正欲起身,然而心口处的疼痛却加剧起来,丝毫不给她面子,让她痛得直不起身来,再也无法隐瞒。&lt;/p&gt; 易剑臣急忙将其按回床上坐着,一把抓起她的手腕,伸指探向她的脉搏,脸色越来越凝重。&lt;/p&gt; “你还会医术?”薛靖七也不再隐瞒和闪躲了,乖乖地由易剑臣把着脉,忍俊不禁道。&lt;/p&gt; “会点皮毛,”易剑臣松开手,眉毛都快蹙到一起去,神色复杂地看着薛靖七,“你内伤竟然这么重,为何不说出来,让我帮你疗伤。”在锦溪十里他受的内伤并不比薛靖七要轻,但是他从小身体就健朗,自愈能力也很强,只要运功调整修养几日,便无大碍,所以他还是大意了靖七的状况。&lt;/p&gt; “之前一直好好的,昨夜才开始发作,我以为睡一觉就好了……”薛靖七喘了一口气,无辜地笑道。&lt;/p&gt; “胡闹,内伤若不及时疗伤,加重了可是会出人命的。你昨夜就该找我。”易剑臣在薛靖七身旁坐下,让其侧过身去,疾点背后几处大穴,将自己的纯阳真气输到她的体内。&lt;/p&gt; “你昨夜不是要……”薛靖七还想再解释什么,却有心无力。&lt;/p&gt; “别说话。”易剑臣轻声制止道,继续渡着真气,“希望我的内功还能像上回一样,对你的伤势有帮助。”&lt;/p&gt; 薛靖七无言苦笑,乖乖地住了口,闭上眼睛,暗自运气,去融合易剑臣的纯阳真气,游走于奇经八脉,归于丹田之处。&lt;/p&gt; 半柱香后,易剑臣才收功,站起身来,默默注视着薛靖七,观察着她的反应。他才不愿意听她口上说什么了,永远都在逞强和口是心非,还不如直接观察她的神情和细微动作,才能得到正确的答案。&lt;/p&gt; 薛靖七调息完,缓缓睁开眼睛,深呼吸几口气,心口处都不痛了,眉宇间有些舒展,神情也有些惊讶,站起身来伸了伸胳膊,弯了下腰,都没有痛楚了。&lt;/p&gt; 易剑臣在一旁笑而不语,但是看到薛靖七准备做大幅度运动练练招之时,急忙拦住了,“你悠着点,别在我面前乱来哦。这么说,我的内功真的疗伤效果不错。”&lt;/p&gt; 看到易剑臣的得意神情,薛靖七轻笑一声,走到屏风旁去拿自己的最外面的外袍穿上,“你我之间的恩情,已经还不清了。我救了你几次,你救了我几次来着?”&lt;/p&gt; “让我算一算……”易剑臣望着上空,眼睛发直,竟然真的开始一点点回想。&lt;/p&gt; “你还真算啊,”薛靖七拿起桌上的龙渊剑,扔给了易剑臣,“别忘了你来的正题。”&lt;/p&gt; 易剑臣伸手抓住丢过来的剑柄,在手中转了转,眉开眼笑,“对,说正事。我按照你说的方法,去打坐入定,悟龙渊剑法,还真的有用啊!”&lt;/p&gt; “哦?这么说全都悟到了!”薛靖七也激动地笑起来。&lt;/p&gt; “呃……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全悟到,悟到七个境界,我一时激动,动了妄念,就醒了。后面还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易剑臣干笑道。&lt;/p&gt; 薛靖七有些哭笑不得,抱起胳膊来,“七个境界,怎么讲。”&lt;/p&gt; “我看到了龙,寒潭里的龙,旷野上的龙,天上的龙。”易剑臣道。&lt;/p&gt; 薛靖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怎么忽然觉得有些耳熟呢……”&lt;/p&gt; “我当时也觉得很眼熟。”易剑臣笃定地点点头。&lt;/p&gt; “潜龙勿用?!”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lt;/p&gt; 易剑臣笑出声,而薛靖七在笑出来的同时,还有点不好意思。&lt;/p&gt; “我就知道你也会这么想,毕竟,能破掉天门杀阵的人,一定读过《易经》。”易剑臣笑道。&lt;/p&gt;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七个境界应该就是七个招式,潜龙勿用,见龙在田,夕惕若厉,或跃在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群龙无首?”薛靖七想起当年薛远出题考过他们三个,强调了“群龙无首”的重要性。既然前六个是乾卦,那第七个必定就是这个了。&lt;/p&gt; 易剑臣不可思议地对薛靖七伸出大拇指,“我还没说有群龙飞过呢,你都能猜到第七个是群龙无首。不错,我正好想给它们起这几个名字,多霸气。”说罢,还狡黠地眨了下眼睛。&lt;/p&gt; “别贫了,”薛靖七笑道,“那具体的剑招是什么样子?”&lt;/p&gt; “……这个嘛,”易剑臣走出屋子,摸了摸下巴,“可能需要我跟着感觉自创了。”&lt;/p&gt; 这回轮到薛靖七对他竖起大拇指。&lt;/p&gt; “跟我来,我一招一招试给你看,你看看怎么样。”易剑臣拉着薛靖七就往摘星崖旁的那片竹林走去。&lt;/p&gt; 此时郑齐已经来到了红袖招,面色阴沉地站在聆溪的房间内,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而站在旁边的鸨母却有些不知所措,明明有一肚子问题想要问,却又怕说出来冒犯了这小祖宗,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是一团乱麻。&lt;/p&gt; “什么时候发现人丢了的。”郑齐负手转过身来,有些压抑着怒气,闷声问道。&lt;/p&gt; “是清芷这丫头早上敲门唤她用早饭时发现的。”鸨母答道。&lt;/p&gt; 郑齐微微点头,不再言语,目光却看向那开着的窗子。&lt;/p&gt; “呃……公子昨夜是什么时辰走的呀,竟然没有过夜,是聆溪服侍得不好吗?”鸨母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lt;/p&gt; 郑齐却听出了其中的两层含义,鸨母在怀疑,聆溪的受伤已经失踪,跟他有关。于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回答道:“没有啊,服侍得很好,昨夜她还主动了呢,比以前也熟练多了。我是昨夜有点急事要回府里处理,所以和她做了该做的事后,就中途离开了。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呢,妈妈你这意思,是觉得与我有关吗?”&lt;/p&gt;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公子那么喜欢聆溪,怎会伤她性命。”鸨母急忙赔笑,连连弯腰点头。&lt;/p&gt; “根据我父亲以往经手的卷宗来看,此等恶劣行径,多出自于采花盗之手。按照现场这些痕迹来推断,那采花盗一定从窗外进屋,见到聆溪欲图谋不轨,结果遭到反抗,于是便气急扯下了她的发簪伤了她,趁其昏迷不醒,正好将人劫走,从窗户逃走的。”郑齐严肃地在屋里踱着步,分析道。&lt;/p&gt; “竟然会发生这样荒唐的事情,那采花盗也着实猖狂,聆溪生死不明,楼里的姑娘们恐怕也都有危险了,还仰仗公子早日捉到这采花盗,为民除害啊。”&lt;/p&gt; “这还用说,我现在就回去让父亲立案调查此事,通缉采花盗。”郑齐微笑着对鸨母一点头,便大步流星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了。&lt;/p&gt; “希望人能找到,并且还活着。花了大价钱培养出来的花魁,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啊。”鸨母痛心地摇了摇头,颤悠悠离开凶案现场,关上了门。&lt;/p&gt; 迷迷糊糊地恢复了意识时,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是又有一丝清凉。喉咙干涩得很,聆溪微微转了下头,喃喃道:“水……”&lt;/p&gt; 一直趴在旁边桌子上打瞌睡的楚中天,听到了聆溪的声音,一个激灵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凑上前去听清了她的话,急忙去倒了杯茶水,来到床前。&lt;/p&gt; 看不出卓辰够细心的,天微亮时还给他泡了壶热茶,才回屋。他当时不知所以然,现在才懂得卓辰的用意,方才倒茶时,茶水还是热的,还冒着热气,但已经不烫了。&lt;/p&gt; “你终于醒了。”楚中天释然笑道。&lt;/p&gt; 听到了楚中天的声音,聆溪这才完全醒了过来,但是在看到他的脸时,又有些恐惧地扭过头去,垂下目光,不知所措。&lt;/p&gt; “我扶你起来喝点水吧。”楚中天将茶杯放回了桌上,作势想要去扶她。&lt;/p&gt; 然而聆溪却一动不动,也不看向他,只是戒备心极重似的,冷冷问道:“这是哪里。”&lt;/p&gt; “罡气盟。”楚中天感受到聆溪的距离感,于是缩回了伸过去的手,站在那里看着她。&lt;/p&gt;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气氛再次尴尬起来。&lt;/p&gt; “聆溪姑娘,你还是先喝点水吧。”楚中天顿了顿,将茶杯递过去。&lt;/p&gt; 他还叫她聆溪姑娘,这么说他并未认出她来。&lt;/p&gt; 聆溪暗暗松了口气,神色不动,但还是听话地慢慢坐起身来靠在床头,接过了茶杯。&lt;/p&gt; 楚中天见状嘿嘿一笑,站在她对面。&lt;/p&gt; 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感受着指间的温度,透过茶杯上方氤氲的雾气,朦胧看到楚中天十年未改的透着一丝窘迫的灿烂笑容。时间忽然停滞,迅速回溯至六年前,她捧着暖暖的茶杯,透过蒸腾的热气,打量着因为丢了面子而闹别扭的小天一口饮下滚烫的热水而不自知,拿阿靖的事逗得他面红耳赤。心里狠狠一疼,抑制不住涌上鼻尖的酸意,聆溪眨了下眼,将目光收回,若无其事地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lt;/p&gt; “还要吗,我再给你倒一杯吧。”楚中天问道。&lt;/p&gt; 聆溪摇了摇头,神色阴晴不定,握着空茶杯,过了许久缓缓说道:“我该回去了。”&lt;/p&gt; “回哪里?”楚中天一愣。&lt;/p&gt; “红袖招。”聆溪将空茶杯轻轻放在床沿木板上,抬眼看向楚中天,一字一顿道。&lt;/p&gt; “你疯了?你差点死在那里,为什么还要回去!”楚中天激动起来,他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lt;/p&gt; “昨夜你……”聆溪欲言又止,但楚中天已经明白了她所言何意。&lt;/p&gt; “昨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还想继续骗我吗。你不要回去了,留在这里,我会凑到银子帮你赎身。”&lt;/p&gt; “为什么?”聆溪神色一动,对楚中天问道。虽然声音依旧没有温度,但已经和之前相比,柔和了许多。&lt;/p&gt; “但凡是有着热血和侠义心肠的人,都会这么做的,你这么好的一个人,不应该待在那种地方。”楚中天先是一愣,而后一本正经地真诚说道。&lt;/p&gt; “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聆溪苦笑道。&lt;/p&gt; “直觉。”楚中天注视着聆溪的双眸,认真说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二十三章 采花盗流言四起(下) 直觉?&lt;/p&gt; 小天果然一直没有变,还是那个仅凭直觉和一腔热血做事的天真少年。&lt;/p&gt; 真好。阿靖应该也没有变吧……他们都是曾经的模样,而她却早已不复从前。她很想念他们,但是她却不想再见到他们。&lt;/p&gt; “谢谢你,”聆溪对着楚中天扯了扯嘴角,笑容虽然不够明显,但却已经有了温度,“但我必须要回去了。不然,会连累许多人。”推了推床沿的空茶杯,掀开被子,就要下床。&lt;/p&gt; “不要回去,起码……等你的伤好了再走也不迟,”楚中天欲言又止,“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想办法凑齐帮你赎身的银两,你就呆在这里,好好养伤,行吗?”&lt;/p&gt; 聆溪动作一顿,但却只是停滞了刹那,无动于衷地继续起身穿上鞋。郑齐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她走的,在扬州城,谁都奈何不了他,赎身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她也不想再连累楚中天了,还有自己的家人。&lt;/p&gt; “……”看到聆溪并不理睬他的话,楚中天有些赌气,“我现在就去筹银子,把你反锁在这里,等我回来。”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善意,她总是不领情,是不相信他能做到吗,还是认为他和那些纨绔子弟是一样的。说罢,就大步流星走到门前,打开屋门就要往外冲。&lt;/p&gt; “你……”聆溪一惊,急忙站起身来,却撕扯到了伤口,身子一滞,眼睁睁看到楚中天夺门而出。&lt;/p&gt; 然而门外却传来沉闷的碰撞声,还有一声“哎哟我去”。聆溪皱眉慢慢朝房门那边走去,只见屋门再次被打开,楚中天被推攮了进来,一个白衣青年随后进屋,反身关了门。&lt;/p&gt; 聆溪一愣,还未回过神来,那白衣青年已经转过身来朝她一笑,施了一礼,彬彬有礼道:“在下卓辰,见过聆溪姑娘。”&lt;/p&gt; 聆溪惊讶卓辰怎么会认得自己,怔怔地也回了一礼。&lt;/p&gt; “你干嘛啊!”楚中天叉起腰来,质问一出门就撞个满怀的卓辰,还把他硬塞了回来。&lt;/p&gt; “你们两个,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罡气盟一步。”卓辰一本正经地对两人命令道。&lt;/p&gt; “为什么?!”楚中天和聆溪异口同声惊疑道。&lt;/p&gt; 卓辰从怀中掏出一本画册之类的东西,抛给了楚中天。&lt;/p&gt; 楚中天一头雾水地接过画册,随手翻了翻,“干嘛给我这个,这不就是市集上的画本么。”&lt;/p&gt; “因为上面画的,是你们俩的故事。”卓辰耸耸肩,云淡风轻道。&lt;/p&gt; 楚中天却脸色大变,又惊又奇,急忙将画本在桌上摊开,翻开看。而聆溪也凑近过去,却和楚中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远远地在一旁看着。&lt;/p&gt; 第一页,上面画着一个极美的女子在献舞,旁边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在欣赏,而那个女子旁边注释着红袖招的头牌。&lt;/p&gt; “奇了,他们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把我画得还挺好看的嘛。”楚中天没心没肺地笑道。&lt;/p&gt; “你想多了,那个画的不是你。”卓辰凉悠悠道。&lt;/p&gt; 楚中天皱起眉头来,哼了一声,翻开第二页。&lt;/p&gt; 第二页,画着那个俊公子与头牌姑娘吟诗作对,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共度良宵。而俊公子旁边注释着,知府长公子,五个字。&lt;/p&gt; “呵呵!这瞎画的吧!那个衣冠禽兽能是这样的?”楚中天没好气地翻到下一页。&lt;/p&gt; 第三页,画面很艳情,堪比春宫图,讲的是那俊公子与头牌姑娘的欢好之事。&lt;/p&gt; 聆溪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昨夜的事梦魇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双手冰凉,迅速移开目光,不想再看下去。身子颤抖起来,却死死压抑住,不愿表露出分毫难堪和不好的情绪。&lt;/p&gt; 楚中天瞥了一眼吓了一跳,急忙翻过去,嘴里低声骂道:“妈的。”&lt;/p&gt; 第四页,姑娘一个人在屋中,准备就寝,忽然一个面目狰狞猥琐的采花大盗从窗户中闯入,欲行不轨。那姑娘大惊,拔下头上的发簪欲反抗,却惹恼了采花盗。他夺下簪子狠狠插入了姑娘的左肩,顿时血流了一地,姑娘昏死过去,生死不明。&lt;/p&gt; “这个采花盗,指的就是你。”卓辰微微叹息,拍了拍楚中天的肩膀。&lt;/p&gt; 楚中天只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什么话都没说,皱着眉头往后翻,看后面还要话说八道到什么份上。&lt;/p&gt; 第五页,采花盗将姑娘劫走,到一个无人的小树林里,行了不轨之事。&lt;/p&gt; 第六页,采花盗和姑娘消失了,而那俊秀的知府公子,来到案发地点,根据线索进行断案,然后立案捉拿采花盗,发誓要找回那个姑娘,好还她一个公道。&lt;/p&gt; 楚中天气得咬牙切齿,怒拍桌子,震得茶壶和茶杯都抖了一下。&lt;/p&gt; “王八蛋!简直是无稽之谈!歪曲事实!”说着,楚中天抓起画册将其撕得粉碎,纸屑纷纷扬扬撒了一地。&lt;/p&gt; “你这画册哪里买来的,我去放火烧了它!”楚中天怒道。&lt;/p&gt; “你巴不得人家认出你来吗,现在全城都在通缉你,都在找你们两个。”卓辰皱眉道。&lt;/p&gt; “通缉个屁!事实完全相反!这根本就是流言!造谣!”楚中天气得踱来踱去,浑身发抖,“昨夜聆溪受伤的细节,知情人只有三个。而这都能画出来,说明这些画册根本就是那个知府公子授意的!他这行为真是让人恶心!”怒极反笑,最后差点笑了出来。&lt;/p&gt; “正如你所说,知情人就你们三个。你说他在撒谎,他也完全可以说你在撒谎,何况,他有权有势,扬州底盘,他说了算,而你,百口莫辩。”卓辰平静地说道。&lt;/p&gt; “我终究还是连累了你。”聆溪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苦笑道。&lt;/p&gt; “你瞎说什么呢,这又不是你的错。”楚中天见到聆溪的神情,心忽然又软了起来,急忙柔声安慰道。&lt;/p&gt; “所以,这段时间,你们不要抛头露面,以免事情进一步恶化。等到他们找不到人,事情渐渐平息,再说。”卓辰道。&lt;/p&gt; “他们又不认得我,我出门应该……没事吧。”楚中天弱弱地问道。要知道,他性子野得很,像风一样,让他待在一个地方不出门十天半个月,基本能憋死。&lt;/p&gt; “谁说不认得,我今早还在卖画册那边打听了下,已经有人怀疑到你的头上了。你忘了前夜你还砸了他们的场子吗,如今你也算半个红人了,红袖招的人都有些怀疑你呢。”卓辰再次拍了拍楚中天的肩膀,以示安慰。&lt;/p&gt; “……”楚中天垂头丧气。&lt;/p&gt; “我觉得我还是在无人的时候回去吧,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昨夜的事情,我会编造一个说法的,不让你卷进这件事里。你们的好意,聆溪心领了。”聆溪笑了笑,对楚中天说道。&lt;/p&gt; “不行,你如果回去了,不知道那个知府公子又要做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你不能回去!”楚中天坚定地说道,“这段日子,你就先住靖七的屋子,她前些日子出门了,至今未归,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就先在那里住下。既然这件事已经被捅大了,那赎身也不必了,等风头过去后,我送你离开扬州城,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生活。”&lt;/p&gt; 闻言,她第一反应却是松了一口气。阿靖果然和小天在一起,但幸好她不在,她不想让她见到自己,认出自己来。&lt;/p&gt; 但是,她的母亲和弟弟怎么办。&lt;/p&gt; 父亲已经因为她的事情,撒手人寰。她不能再连累自己的家人,她怕郑齐再对她的家人做什么。&lt;/p&gt; “可是……”聆溪还有顾虑。&lt;/p&gt; “不接受拒绝,”楚中天急忙一个手势打住,严肃地注视着聆溪片刻,忽然绷不住笑了起来,“一切都过去了,相信我,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们会保护好你的,你就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要担心,什么都不要想。”&lt;/p&gt; 聆溪闻言怔住,再也说不出什么,心底里有一种情绪在渐渐翻涌。&lt;/p&gt; “都快中午了,饿死我了,我们先把午饭给吃了吧,然后你就去靖七的屋子休息。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们。嘿嘿,罡气盟的厨子,手艺还是很不错的,你一定要尝尝。如果你觉得闷,还可以找司徒念聊天,她可是现在罡气盟里唯一的女孩子,你们一定有更多的话题。哦对了,她说她见过你,和你有过一面之缘呢。昨晚帮你包扎伤口和换衣服,都是她做的呢。”楚中天乐呵呵地喋喋不休起来。&lt;/p&gt; “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吧。”楚中天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向卓辰。&lt;/p&gt; 卓辰点点头,“目前是这样的。我嘴巴很严,你尽管放心,至于念儿,我就不敢保证了。”&lt;/p&gt; “……司徒念的封口任务就交给你了。”楚中天笑着戳了戳卓辰,然后转身对聆溪一笑,“我们去找饭,你在这里等着哦。”说罢,就和卓辰出了屋子,关上门。&lt;/p&gt; 看着楚中天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聆溪红着眼睛,抽噎了一下,忍住泪水,释然地笑了出来。她原以为,她的余生,再也不会有阳光了。&lt;/p&gt; 果然和小天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都是那么的温暖和快乐。&lt;/p&gt; 曾经是这样,现在也是。&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恨满长天肠寸断 日上三竿,阳光刺眼却微凉。&lt;/p&gt; 楚子钰低头瞥了眼自己右手磨破的指节,殷红正慢慢地晕开,撕裂般的疼,不耐烦地吁了口气,踹了面前的木桩一脚,大步流星走回自己的屋子。虽是寒冬,他却练拳出了一身汗,被刀子般的冷风一刮,手上的伤更疼了,身子也一层颤栗,只想快些回到屋里,上点药,便去室内的练功室继续练剑。&lt;/p&gt; 这些天来,没人跟他说过话,只有送饭给他吃的仆从,会道一声“少爷,该用饭了”,还被心情不佳的他给劈头盖脸呵斥一顿赶了出去,从那以后,连下人都只是默不作声将饭端到屋中,便逃也似的离开了。&lt;/p&gt; 偶尔从外面传来楚中天等人的嬉闹声,他也不予理会,只是没命地练着武功,好像身体的疲惫和疼痛能够驱散内心无边的孤寂与压抑一般。他真后悔,后悔年少时没有好好用功,现在便吃了苦果,让人看不起,没有嬉笑打闹的朋友,连喜欢的人都不愿意和他靠得太近。&lt;/p&gt; 其实二十年来都是孤身一人,再孤独几年又何妨。可是一旦尝到甜头,再失去,重新品着苦味,便受不住了。就犹如贫贱的人忽然尝到了富贵滋味儿,着了锦袍,喝了燕窝,再变回贫贱之身,便再也不愿穿粗衣短褐,喝菜汤。楚子钰在人情冷暖方面,便犹如这个贫贱的人,薛靖七给了他温暖和快乐,却不愿再给更多,他便不干了,低声下气也要揪着这根救命稻草,不愿撒手。&lt;/p&gt; 每个人都有野心和欲望,再善良再单纯的人也不例外,只不过每个人欲望所在不同罢了。他的欲望,便是尊重和爱,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和敬仰,得到所爱之人的爱。说来可笑,他出身名门,锦衣玉食,父亲也是个万人敬仰的大英雄,他要什么有什么,在这广阔的天地间,他根本算不上一个可怜人,比他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数不胜数。但是尊重和爱,竟成了他求而不得的东西。也许父亲说得对,要想得到尊重和爱,他首先要成为一个强者,弱者是没有资格乞求任何东西的。&lt;/p&gt; 这几日,日夜不休的苦苦练习,也确实有些成效,他挥剑的威力已经大涨,这几日的进步,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几年来的修为。&lt;/p&gt; 但是他累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lt;/p&gt; 推开门进屋,目光却一滞,身子陡然僵住,手指扶在门框上,忽然一颤。然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用力眨了眨眼睛,但眼前的景象并没有消失,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火辣辣的疼,看来不是梦。可是,怎么可能。&lt;/p&gt; 正对着屋门的八仙桌旁,一个身着紫衫的少妇正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还对他招了招手,柔声道:“钰儿,这么用功,真是辛苦了,快来尝尝娘熬的鲫鱼豆腐汤,暖暖身子。”&lt;/p&gt; 楚子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身子却一动未动,似乎怕一旦踏进屋里,就踏碎了美好,踏碎了梦。&lt;/p&gt; “傻小子,怎么还不过来,在发什么愣呢,外面风大,快些关了门。”那少妇用调羹盛了大半碗汤,里面还放了很多剃去鱼骨的鲫鱼肉,对楚子钰微微嗔道,然而语气却毫无责怪之意,满满都是慈爱。&lt;/p&gt; 楚子钰神色一动,转身关上门,然后慢慢走到桌前,坐下,却并没有立即喝汤,而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少妇。没错,虽然母亲去世得早,但是他印象中的母亲,就是这般模样,真的是母亲。&lt;/p&gt; “快喝吧,不然就凉了。”少妇将碗推到他面前,柔声道。&lt;/p&gt; 他忽然很想哭。&lt;/p&gt; 应了一声,右手拿起调羹来,却喝不下去,心里五味杂陈,似乎有什么话想要问。&lt;/p&gt; “钰儿你的手怎么流血了,是方才练功时伤到的吗?”少妇忽然注意到楚子钰右手手背上的伤口,不禁心疼起来,急忙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拿药,帮你包扎一下。”&lt;/p&gt; 他再也绷不住,急忙叫住了少妇,带着哭腔,却笑着:“娘……”&lt;/p&gt; 少妇回头,见到楚子钰泫然欲泣的神情,不由得笑出来,“怎么了,你小子怎么还哭了。”&lt;/p&gt; “因为伤口太疼了。”楚子钰急忙憋回去眼泪,咧嘴笑道。&lt;/p&gt; “多大的人了,你呀……等娘去给你拿药,你在这里等着。”少妇无奈地笑笑,伸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脑门,然后转身进了里屋。&lt;/p&gt; 楚子钰乖乖地点点头,然后忍痛拿起调羹喝了口汤,果然是娘亲的味道,嘴角漾起笑意,狼吞虎咽便吃了个干净。&lt;/p&gt; 然而等了这么久,也没有等到娘亲回来,楚子钰心里忽然不安起来,急忙起身冲到里屋去。里屋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娘亲的踪影。&lt;/p&gt; 怎么回事。&lt;/p&gt; 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转身夺门而出,一边喊着,一边寻找。&lt;/p&gt; “娘!你在哪儿!你去哪里了!钰儿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还有好多话想跟娘说,还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娘,不要走啊!不要抛弃钰儿啊!”&lt;/p&gt; 楚子钰跌跌撞撞,发了疯似的寻找着,然而整个罡气盟却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个人,天地间只剩他一个人。&lt;/p&gt; “不要走啊!”世界忽然四分五裂,破碎成碎片,化为无尽的黑暗。楚子钰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躺在练功室的石阶上,剑柄还握在手里,原来一切都是梦,自己因为劳累过度,睡过去了。&lt;/p&gt; 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抬手抹了下,是泪水。&lt;/p&gt; 娘亲,钰儿好想念您。这世上,只有娘亲是真心待我好,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残忍,连这份爱都要剥夺!&lt;/p&gt; 楚子钰抽噎着,泪水抑制不住地涌出来,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哭得像个孩子,身子颤抖着蜷缩在练功室的角落里。&lt;/p&gt; 忽然练功室的门开了,楚子钰急忙拭去泪水,气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地朝外面吼道:“我说过!不经过我允许,谁都不许进来!给我滚出去!”&lt;/p&gt; 他不愿自己此刻的狼狈被人发现,他还没有伪装好。&lt;/p&gt; 然而那人却并没有理会他,脚步声渐近,沉稳有力。&lt;/p&gt; 楚子钰急忙站起身来,神情严肃起来,提剑向外走去,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来人竟然是楚立。刚刚竟然对父亲说了这么不敬的话,他心神一震,急忙跪下,低着头,不敢看向楚立的神情。&lt;/p&gt; 楚立并未计较,示意他起身,而后便背着手踱起步来,似乎在打量着练功室的布置,迟迟才吐出一句话来,“为父今天来看看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如果让我满意,我就传你其他功夫。”&lt;/p&gt; 楚子钰站起身来,手指握紧了剑柄,却并无言语。&lt;/p&gt; “这个方向的蜡烛,你出剑,一招,斩断所有的蜡烛,给我看看。”楚立抬手指了指练功室东边的蜡烛台,那边规整地放置着上百根蜡烛,都在徐徐燃烧,照亮练功室的东边。&lt;/p&gt; 楚子钰有些发愣,本以为楚立要考验他基本功和罡字决练得怎么样了,谁知竟然只让他斩蜡烛,而且只使一招。回过神后,目光如电,手起剑落,一道凌厉的剑势横劈过去,所有的蜡烛哗啦啦断为两截,一片狼藉,蜡油洒落,有的烛焰还依旧燃着,但已经将要熄灭。&lt;/p&gt; 他如今已经练到能发出剑气,隔空击物,虽然不如易剑臣和薛靖七的剑气威力强大,但和四天前的他想必,已经是两番造化了。&lt;/p&gt; 楚立微微点头,但又摇摇头,并没有说话。&lt;/p&gt; 楚子钰不解其意,过了许久才出声问道,“爹,我……”&lt;/p&gt; 楚立没有说话,拿过楚子钰手中的剑,转身对练功室左侧架子上的蜡烛一挥剑,齐整的上百根蜡烛纹丝不动,烛焰都没有丝毫的波动,仍是平静地燃烧着,楚立方才那一剑,竟然连风都没有,看起来轻飘飘一挥,实在是毫无力道。楚子钰怔怔地看看蜡烛,看看楚立,不明所以。&lt;/p&gt; “你天资聪颖,四天的时间,已经进步这么大。但还远远不够,什么时候你能如此一剑斩断蜡烛,再来找我。”楚立眼带笑意,却并没有太多的温度,将剑柄塞回了楚子钰的手中,大手一挥,转身离开。&lt;/p&gt; 楚子钰见到楚立走远,都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来到左侧的架子上,俯下身子注视着其中一支蜡烛,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之处。伸手轻轻一触,蜡烛竟然“吧嗒”一声断为两截,楚子钰心里“咯噔”一声,只见那切面光滑平整,竟是楚立方才那一剑所斩。心里微微一震,站起身来,伸出右手,一边踱步,一边去碰触排排蜡烛,只见所有的蜡烛都应声而倒,上百支蜡烛竟然切面相同,而看他自己斩断的蜡烛,东倒西歪,一片狼藉。&lt;/p&gt; 密不透风靠着两侧蜡烛照明的练功室,正随着蜡烛的熄灭而逐渐暗了下来。虽然外面尚是白日,但室内已经昏暗无比,楚子钰就颓然坐在地上,目光却一寸寸明亮起来。&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二十五章 潜龙勿用藏锋芒 竹叶摇曳,日光被割成碎影随风在地上晃来晃去,龙渊剑嗡鸣阵阵,衣袂翻飞,矫若游龙,赏心悦目。&lt;/p&gt; 然而他动作却忽然一滞,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眨了眨眼,似是有什么不解之处,但并未停顿太久,而是继续闭上双目按照记忆中的那种走势和感觉,继续舞剑。&lt;/p&gt; 倚在不远处一竿翠竹上的薛靖七,见状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快要抑制不住的笑意。这家伙说好都悟出剑招来了,特来耍给她看,谁知竟然磕磕碰碰,总是哪里不太对劲,练一会儿停一会儿,挠挠后脑勺,一脸不甘心的神情,让她觉得很是可爱。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第一式,潜龙勿用,仍然没有整出个什么名堂来,她昨夜本就没睡饱,如今靠在竹子上歇着,差点要眼一闭栽了下去。&lt;/p&gt; “靖七,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我在入定时感觉到的第一式就是这样的,但是我怎么使都觉得差了点什么。龙渊剑配上龙渊剑法,威力竟然还不如相知剑法,真是令人费解。你看出哪里不对了吗?”易剑臣叹气,收了剑,向薛靖七走来。&lt;/p&gt; “看不大出来,只有你自己能找出来。”薛靖七又没有见到入定后的景象,当然不知道他哪里使错了,现在她都有点担心是不是这个方法有问题,抑或是看到的那些景象,也许并不是剑法,而是一个哲理?&lt;/p&gt; “潜龙勿用为何意?”薛靖七忽然自言自语道。&lt;/p&gt; “子曰: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易剑臣利落地答道。&lt;/p&gt; 薛靖七闻言一愣,后知后觉地笑出来,“你记得这么清楚啊,甘拜下风,甘拜下风。”&lt;/p&gt; “潜龙勿用,潜,勿……嘶,我感觉这一招有点像以静制动、藏锋守拙的路数,从字面上来理解,若你的实力与对手相差悬殊时,倒是该用这一招扳回一局来。”薛靖七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lt;/p&gt; 易剑臣眼睛一亮,但也沉思起来,一边踱着步一边比划着,好像在反思方才这么长时间的错误。&lt;/p&gt; “我好像明白了!”易剑臣忽然面露喜色,神采飞扬道,“你说得对,这一招应该不是攻招,而是守招,甚至是反击的一招,我一个人瞎比划根本没用,我需要一个对手,一个实力比我强很多的对手,来练招。”&lt;/p&gt; “实力比你强很多的,估计整个山上也就杨牧成前辈了吧……”薛靖七吐了吐舌头,“找你师父来连招,不太好吧,他老人家还忙得很呢,哪儿有时间陪我们这些毛头练剑。”&lt;/p&gt; “……说的也不无道理,师父他总是神出鬼没的,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山上,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也不太好意思找他来陪我练招。不过……”&lt;/p&gt;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吗?”薛靖七一挑眉毛,笑道。&lt;/p&gt;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不要乱动!”易剑臣眉头一蹙,摇摇头道。&lt;/p&gt; “你是怕再误伤我吗?”薛靖七眉眼弯弯,转头伸手折下一根竹枝来,戳戳他的胸膛,“不是我说大话,在这里,除了你师父,我是最适合陪你练招的人。你只用一成功力,我用十成,这样敌强我弱的局势便能模拟出来。你不用龙渊剑,就不会伤到我,所以甭担心,我也不是纸糊的一碰就散了。”&lt;/p&gt; 薛靖七偷换了概念,易剑臣原意是她伤了肩膀,若大幅度活动定会撕扯到伤口,况且内伤也没有好全,而她的这一番说辞,让他没有绕过弯来,竟然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将龙渊剑随手一掷,插在地上,也伸手折下一根竹枝来。&lt;/p&gt; 薛靖七方才那句“纸糊的”,让易剑臣有些发愣,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一闪而过,然而他却并没有太留意,一心想着把剑招琢磨出来。&lt;/p&gt; “当心了!”薛靖七提醒了一声,便右手向前竹枝疾刺他膻中穴,易剑臣身形迅速后撤,手中竹枝下意识自下而上挑向她的竹枝。然而他忘记了,薛靖七是十成功力,他是一成功力,靖七的竹枝竟然还萦绕着剑气,他竹枝一挑之下“嘎嘣”一声,断裂了一半,惊得急忙收招,竹枝才幸存,没有断为两截。&lt;/p&gt; 薛靖七忍住笑意,竹枝中途忽然变势,力道一收然后一个横扫,竹枝尖端堪堪从易剑臣喉头前划过,后者却眼睛一亮,竹枝自右侧竖劈迎上横扫过来的竹枝。眼看着易剑臣手中的竹枝要彻底断为两截,薛靖七更是加大了力道,谁知易剑臣右手一拨竹枝,径直松开手来,竹枝借着薛靖七竹枝扫过来的气流,以其为轴利落地打了个转,易剑臣右手自左侧抓住竹枝,猛击薛靖七右手虎口,后者手一麻,差点有点握不住竹枝,他再顺势竖握竹枝向下一卸,两根竹枝在剑气的摩擦下蹭掉了外层碧绿的皮,露出了里面黄白色的木质。&lt;/p&gt; 薛靖七终是不敌,竹枝脱手落地,掉落在松软的落叶里。&lt;/p&gt; “好一个潜龙勿用。”薛靖七扬起嘴角,激动道。&lt;/p&gt; “我刚刚有没有下手太重,伤到你。”易剑臣激动之外,却多了一丝紧张。&lt;/p&gt; 薛靖七笑着摇摇头,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她右手好得很,方才他那点力道还不至于使她受伤。&lt;/p&gt; “太好了!这龙渊剑法真的很妙,若用龙渊剑,使出十成功力,威力一定更加不凡。”易剑臣拔出插在地上的龙渊剑,目光灼灼。&lt;/p&gt; “瞧你乐的,这才第一式,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式,慢慢练,慢慢乐。”薛靖七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lt;/p&gt; “说的不错,”易剑臣也打了个哈欠,“入定提前中断,说不准后面还有更多的招式,还需要我慢慢悟啊。不行了不行了,我也好困,一夜没睡,我们回去睡觉吧。”&lt;/p&gt; 我们回去睡觉吧……这句话说得……&lt;/p&gt; 薛靖七点点头,两个人一起打着连串的哈欠,一起往回走去。&lt;/p&gt; “武功招式中藏着太多的人生哲学啊,这一招‘潜龙勿用’就让我受益匪浅。”薛靖七低着头轻笑一声,想起了之前的什么事,血气方刚,锋芒毕露,招人嫉恨,惹来杀身之祸。&lt;/p&gt; “我想等我学全了龙渊剑法所有招式,我就已经是世外高人了。”易剑臣狡黠一笑。&lt;/p&gt; “哦?那我期待那一天哦。”薛靖七到了自己的屋子,对易剑臣挥挥手,笑道。&lt;/p&gt; 易剑臣微微颔首,施施然飘走了,倒真有一番世外高人的模样,让薛靖七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这家伙调皮起来完全不亚于小天啊。&lt;/p&gt; 书剑门一片宁静祥和,遗世而独立。而此时的扬州城,却闹得鸡飞狗跳,老百姓不得安宁。&lt;/p&gt; “给我搜!”一个衙役模样的人大手一挥,其他人动作迅速地闯进民宅,东翻西找,连米缸都不放过,一家三口只能瑟缩着躲在角落,看着这帮不速之客搜寻所谓的采花大盗。&lt;/p&gt; “少爷,这是最后一家了,也没有。”领头的衙役紧锁眉头,小心谨慎地走到旁边一个桌子旁,对坐着那里的锦衣青年说道。&lt;/p&gt; 郑齐撮了一口绿杨春,眼皮微抬,懒洋洋地问道:“扬州城还剩哪里没有找?”&lt;/p&gt; “司徒府和罡气盟。”中年衙役毕恭毕敬道。&lt;/p&gt; “为什么不找?!”郑齐瞪大了眼睛,冲衙役质问道。&lt;/p&gt; “司徒世家和罡气盟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就算我们想进去搜,他们也未必让啊……得罪不起的。而且采花盗这种龌龊东西,应该不会藏身于这两个地方吧,毕竟都是武林正道,若传出去,毕竟脸上难看啊。”&lt;/p&gt; “司徒世家?”郑齐咀嚼着这四个字,总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忽然,他想起来了,中秋之夜那个打了他一个耳光,让他当街出糗丢了面子的臭丫头,不就自称是司徒世家的人吗?有意思,真是冤家路窄,他不得不怀疑,聆溪的失踪,跟司徒家有关系。&lt;/p&gt; “下一个就去搜司徒府。”郑齐站起身来,抖了抖沾染了些许尘灰的衣袍下摆,施施然说道。&lt;/p&gt; “这……”那衙役还有些胆怯。若惹恼了司徒延,那他的饭碗恐怕就不保了。&lt;/p&gt; “有我在,你怕什么?”郑齐嗤笑一声,“没用的窝囊东西。”&lt;/p&gt; “少爷息怒,小的知错。”衙役急忙连声道歉,屁颠屁颠跟着郑齐去司徒府了。&lt;/p&gt; “什么!这狗娘养的搜采花盗竟然搜到我司徒府上了?!他什么意思他!”司徒念听到司徒府被郑齐的人搜了,暴跳如雷。&lt;/p&gt; “姑娘家要文雅点,狗娘养的,应该是我们这种大男人说的。”卓辰已经成为盟内外的线人,一切有关这件事的消息,皆由他来打听。&lt;/p&gt; “那我应该骂他什么?”司徒念气呼呼问道。&lt;/p&gt; “这个问题值得探讨……”卓辰摸了摸下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lt;/p&gt; “……?!”司徒念忽然回过神来,“我为什么要探讨骂他什么?!我骂他都怕脏了自己的嘴。”自从初步了解到郑齐对聆溪的所作所为后,司徒念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郑齐这个混蛋撕碎后吃掉。毕竟同为姑娘家,对这种事情更加感同身受。&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二十六章 唇齿相依疑似梦 楚中天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风风火火冲进屋子来,如释重负般放在桌子上,双手捏住耳垂跳脚道,“烫死我了烫死我了,一不留神就要摔了。聆溪姑娘,你的药,趁热喝吧。”&lt;/p&gt; 聆溪走到桌子前,目光有些疑惑。&lt;/p&gt; “哈哈哈,聆溪姑娘,你不是江湖中人,这就不懂了吧。你虽然受的伤是外伤,但是也需要内外兼治,内服外用,才能好得快。以前我也不太懂的,但是小时候照顾我家小七,就深有体会了。”楚中天弯下腰鼓起腮帮子吹了吹汤药上面的热气,将碗推向聆溪的方向。&lt;/p&gt; 聆溪闻言一笑,没有多作言语,在桌旁坐下。这番道理,她又何尝不知,只是说到阿靖,她又有些动容了。&lt;/p&gt; “都火烧眉毛了,你们俩还这么从容,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司徒念冲进屋来,急冲冲地对楚中天和聆溪说道。&lt;/p&gt; “发生什么事了?”楚中天微微皱起眉来。&lt;/p&gt; “哎呀,那个郑齐竟然连我家都搜了,恐怕接下来就来搜罡气盟了!”司徒念急道。&lt;/p&gt; “是这样的,郑齐已经带着衙役封锁了城门,然后把整个扬州城都翻了个底朝天,方才竟然还强行搜查了司徒府,接下来恐怕只剩我们这里了。盟主还不知道这件事是我们捅出来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很可能会放人进来搜,自证清白。”卓辰看到楚中天和聆溪惊呆的神情,言简意赅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lt;/p&gt; “那,怎么办。”聆溪已经不知所措,真的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lt;/p&gt; “司徒前辈竟然就这么放那群人进去搜了?!”楚中天的关注点却和众人不在一个地方。&lt;/p&gt; “起初确实不让,但郑齐却声称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没有窝藏要犯,搜一下又何妨,若什么都没搜到,司徒家的名声依然不会有损。于是,司徒前辈最终还是放他们进去了。只不过最后搜不出来人的时候,前辈将他们全都打了出去。”卓辰道。&lt;/p&gt; “打了出去,该打!哈哈哈哈,这司徒老头儿还是有些血性的嘛。”楚中天笑道。&lt;/p&gt; 聆溪也忍不住笑意,微微抿起嘴来。&lt;/p&gt; “我爹还是太窝囊了,他应该从一开始就把他们暴打一顿丢出去,我们司徒家的声明,又不是郑齐想败坏就能败坏的。”司徒念说着还捏了捏拳头。&lt;/p&gt; “所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藏起来,还是跟盟主说明事实真相,让他帮我们出主意。”卓辰扭回话题。&lt;/p&gt; “还是跟你们盟主说一声吧,我怕万一露馅,我会连累你们所有人。”聆溪自觉已经愧对了楚中天,如果事情闹大了,恐怕卓辰、司徒念,以及罡气盟都会被连累。&lt;/p&gt; “不行,事关你的清誉,这件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了。何况,我总觉得盟主有点不怒自威,正气凛然,很厉害的样子,恐怕他知道了也不会帮我们,甚至觉得我们在胡闹,让我们把人交出去。”楚中天竖起眉毛,严肃道。&lt;/p&gt; 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似乎来了很多人。&lt;/p&gt; “他们动作怎么这么快,”卓辰低声道,“快,你俩找个地方躲起来!”&lt;/p&gt; “我也要躲啊?”楚中天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愣道。&lt;/p&gt; “废话。”卓辰和司徒念异口同声道。&lt;/p&gt; “躲哪儿啊!衣柜?床底?房梁?厨房的米缸?”楚中天挠着后脑勺急得团团转。&lt;/p&gt; 门外的喧哗已经惊动了楚立,从半支开的窗子能看到一身玄衣的楚立已经走到了大门那边。&lt;/p&gt; “来不及了,就床底吧!”卓辰走到床前弯下腰掀开床单下摆,被里面扬起的灰尘呛得咳了几声,扇了扇,“聆溪姑娘,委屈了。”&lt;/p&gt; 聆溪点点头就要往床下钻,然而楚中天却一把拉住她,将药碗塞给她,“先把药喝了,不然就凉了。”&lt;/p&gt; 卓辰瞪大了眼睛,这小子都这种时候还能怜香惜玉,可敬可敬。&lt;/p&gt; 聆溪乖乖喝完后,楚中天将空碗塞给了司徒念,后者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他只好解释道,“这是罪证,只能劳烦你送去洗了,顺便把门关上哦。”&lt;/p&gt; 司徒念咬了咬牙,对楚中天甩了一记眼刀,听话地拿起碗就开门走人。&lt;/p&gt; 卓辰就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还对聆溪和楚中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lt;/p&gt; 聆溪爬进了床下,楚中天随后跟上,然后卓辰将床单放下,在床上正襟危坐。&lt;/p&gt; 感受到上方床板被压,楚中天悄咪咪说了声,“你小子可别放屁哦。”&lt;/p&gt; 卓辰气得脚后跟向后一撤,一脚踢向楚中天的脑袋。此时楚中天正好面朝外,被卓辰一下子踹到了鼻子,顿时气急,打人不打脸!但碍于形势,只好在心里咒骂了声“你小子等着”,以防卓辰再来一脚,悄咪咪艰难地转了下身子,背对床外,面朝聆溪。&lt;/p&gt; “采花盗?到我这里来搜?”楚立听完郑齐等人的来意,冷笑道,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却已经震慑到了下面所有的人。&lt;/p&gt; “楚盟主息怒,我们绝对没有那种意思。只不过案发后我们立刻封了城,挨家挨户搜,都没有搜到,连司徒府都搜了,现下只剩了您这里了。我们都知道罡气盟是武林正道之首,绝对不会窝藏这种人,但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搜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吧,我们也只是走个形式罢了,搜不到,正好也能解除你们的嫌疑,对大家都好,是吧。司徒家主就很赞同我们这个观点,于是就让我们搜了,现在不也和和气气,一切都好吗?”郑齐忍着怒火,脸上挂着笑容友好地说道。&lt;/p&gt; “我们身正不正,还需要你来证明吗。司徒老儿就是脾气太好,才会让你们蹬鼻子上脸,我楚立,还从未在这种事上退步过。”楚立笑道,但那笑容却暗藏剑锋。&lt;/p&gt; “楚盟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先前敬您是个大人物,才一直毕恭毕敬,给足面子。江湖人在扬州城立足,就和普通百姓没有差别,都归我们扬州府管辖,如今我们办公差,您却如此阻挠,莫不是心中有鬼,欲盖弥彰?!”郑齐本就是个暴脾气,从小到大也没被几个人忤逆过,如今便实在忍无可忍,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部诉说出来,一吐为快。&lt;/p&gt; “没有就是没有,任你随便嚼舌头。”楚立冷笑一声,说罢便欲转身拂袖而去。&lt;/p&gt; “呵,楚盟主反应这般激烈,莫不是看中了那红袖招的头牌,想留着自己享用,所以才死都不让我们进去搜一搜。”郑齐咬牙切齿讥讽道。&lt;/p&gt; 郑齐话音一落,立于旁边的衙役头头便脸色煞白,急忙拍了下郑齐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把话说得太难听,楚立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好惹的。&lt;/p&gt; 然而已经迟了。&lt;/p&gt; 楚立缓缓转回头来,目光冷冷落在石阶下众人的身上,一股无形的强大气场瞬间笼罩起来,郑齐只觉得后背汗毛立起来,特别冷,似乎忽然到了三九天,忍不住想哆嗦,但仍然梗着脖子天不怕地不怕地瞪着楚立,不愿服软。&lt;/p&gt; 本来楚立不愿与这些纨绔小子多作纠缠,想着三言两语打发了便是。谁知这混小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红袖招头牌?红袖招头牌……呵……&lt;/p&gt; 楚立目光中忽然爆发出强烈的怒气和杀气,一步步走下石阶,向郑齐走去。&lt;/p&gt; 衙役们想四散而逃,然而腿都僵了,失了力气,逃也逃不动,只能屏着呼吸看着楚立一步步走向郑齐。&lt;/p&gt; 郑齐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里外外几层衣衫,看着楚立正一步步逼近,周身的空气也越来越冰冷,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终于在楚立走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膝盖一软不听使唤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顺着脸颊滴落,不敢抬头看面前的人。&lt;/p&gt; “我看,那个采花盗,根本就是你自己。”楚立冷笑一声,转身利落踏上石阶,回了盟里,两个守卫关上大门,只留下瘫倒在地的郑齐和一旁全部僵掉的衙役。&lt;/p&gt; 不知是因为床下空间小灰尘多太闷的缘故,还是两人相隔太近的缘故,楚中天和聆溪的脸色都有些不正常,目光不好意思落在对方身上,只能瞎打量,研究床体的结构。&lt;/p&gt; 床本来就不宽阔,床下的里面还堆了些杂物,所以楚中天为了不让自己的衣服从床下露出来,只能往里挤,和聆溪的脸只有两拳之隔,彼此的呼吸都能感知到,似曾相识的热气再次扑上面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身体僵硬不敢乱动。&lt;/p&gt; 聆溪想要背过身去,但是里面灰尘太厚重,难以呼吸,只好保持不动,目光在楚中天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心里有些奇怪的滋味儿。&lt;/p&gt; 忽然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出现在眼前,缓缓移动。聆溪定睛一看,竟是只虫子,惊得身子不受控制地一抖,张口便要低呼。&lt;/p&gt; 楚中天见状一惊,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能出声。然而手指触上那柔软的唇,却瞬间变得滚烫,急忙缩了手,双手合十一脸愧疚地对聆溪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的歉意和冒犯。&lt;/p&gt; 聆溪的脖颈也有些染上绯色,看着楚中天只是微微摇摇头,表示没有关系,然后便垂下眉眼再也没有说话。&lt;/p&gt; 楚中天弹指将虫子给打飞床外,方才松了口气。&lt;/p&gt; 卓辰从窗外看到楚立的身影越来越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蹙起眉头来,紧张起来,脑中快速搜索着应对之策。&lt;/p&gt; 楚中天对于自己无意冒犯聆溪的事情心有愧疚,两人相隔太近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心如鼓擂,于是一点一点缓缓向外挪着身子,想拉开一点距离,也让彼此都不尴尬,好受一点。&lt;/p&gt; 卓辰忽然感到脚下有异样,一低头,震惊地发现楚中天竟然在往外挪,后背已经凸出来了,要露馅了,盟主就要过来了,这小子在搞什么!于是右足再次向后一踢,要把这个家伙给踹回去,不要过界。&lt;/p&gt; 这一踹,可是要了命。&lt;/p&gt; 正全神贯注向后挪动的楚中天,完全没有防备卓辰会在这个时候踹他一脚。那一脚力道还不小,脚后跟正中他的后脑勺,于是猝不及防被踹得头晕眼花,脑袋向前狠狠一撞,碰到了不得了的东西。&lt;/p&gt; 鼻尖触到聆溪的鼻梁,而自己竟然吻上了面前之人的唇,虽然只是上唇。&lt;/p&gt; 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寂静无声,只余自己的心跳声。&lt;/p&gt; 楚中天一时之间吓懵了,长这么大还没有这么碰过女孩子,这下子,聆溪的名节要被他再毁一次了,他和那些色徒又有什么分别。就在这大脑一片空白的工夫,他忘记了离开,忘记了解决这件事。&lt;/p&gt; 聆溪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注视着眼前被放大无数倍的面孔,心跳漏了一拍,好像有什么被掩埋深处几乎遗忘的情绪,一瞬间复活爆发,席卷而来,让她慌了心神,不知所措。&lt;/p&gt; 回过神来的楚中天,后知后觉迅速拉开距离,看着聆溪复杂的神情,他再也无法面对她,红着脖子向后一滚出了床底,爬起身子大口大口喘着气。&lt;/p&gt; 卓辰大吃一惊,还来不及质问楚中天什么情况,急忙扭头看向窗外的楚立。只见楚立走到了屋前,却并未停顿,而是走向远处。&lt;/p&gt; 原来只是经过……&lt;/p&gt; 门外好像没动静了,好像被盟主给摆平了……&lt;/p&gt; “喂,你小子干嘛啊!”卓辰踹了楚中天一脚,没好气地喝道。&lt;/p&gt; “该问这个问题的应该是我!你刚刚干什么忽然踹我!你知不知道我……”楚中天情绪激动,语无伦次,然而却说不出口,“算了算了……”也不顾外面形势如何,径直推开门冲了出去。&lt;/p&gt; “喂你!”卓辰不可思议地看着楚中天的背影。&lt;/p&gt; 什么情况,这聆溪姑娘还在床下呢,他一个人跑出来,对人家不管不顾,还自己跑走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心头一颗朱砂痣 “在下面待这么长时间,委屈你了。”卓辰一边帮忙给聆溪搭把手爬出床底,一边讪讪笑道。&lt;/p&gt; “谢谢。”聆溪对卓辰笑笑,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直起身来拍着衣上的灰尘,神情有些复杂,好像还没从什么事情中回过神来,目光无处安放,呆呆地立在原地。&lt;/p&gt; “你们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么,怎么那混小子忽然连滚带爬地出来,就急冲冲出了屋,拦都拦不住。”卓辰见到聆溪的神情也有异样,更是纳闷。&lt;/p&gt; “没,没什么。”聆溪迎上卓辰的目光干笑几声,但目光又很快地移开,不知在想些什么。&lt;/p&gt; 卓辰看着聆溪眨了眨眼睛,又回想方才小天冲他吼的那句话,忽然心中有了个猜测,尴尬地干咳几声,转移话题道:“哦对了,方才盟主已经回来了,外面也没了动静,那群人好像已经被打发走了,所以你们现在暂时安全了。”&lt;/p&gt; 聆溪闻言笑了笑,紧绷着的神经也稍微松懈下来,对卓辰再次施了一礼,“你们的恩情,聆溪真的无以为报。”&lt;/p&gt; “姑娘又言重了,什么恩不恩报不报的,你是小天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必这么生分的。”卓辰笑着摆摆手。&lt;/p&gt; “不过楚盟主竟然没放那伙人进来搜,这么快就摆平了,有点出乎意料啊,”卓辰叹道,“郑齐那混球没搜得成,一定更加怀疑你们就藏身在此处,所以我们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姑娘,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把小天给找回来。”卓辰说罢,对聆溪点头示意,打开房门也出了屋子。&lt;/p&gt; 聆溪在床边缓缓坐下,偏首透过窗格看着已经有些西斜的日头,心底里久久不能平静,她怕,怕自己努力那么久才掩埋起来的情愫再次破土而出。&lt;/p&gt; 如今的她,自觉已经配不上任何人,也没有资格去喜欢任何人,何况是年少时就已经芳心暗许的他,像风一样自由,像阳光一样光芒万丈的他。&lt;/p&gt; 这心结她终究还是没能解开。&lt;/p&gt; 雕工细致的白玉簪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也映亮了楚立的双眼。右手大拇指指肚慢慢拂过簪身上篆书刻写着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八个字,一向锋利如刀的目光在此刻柔和下来,藏着万丈柔情,又有些落寞和悔恨。&lt;/p&gt; 二十年前的那个时候,她是红袖招的头牌,倾城绝艳,名动天下;他是武林四君子之首,罡气盟最年轻有为的侠客,锋芒毕露,少年英雄。&lt;/p&gt; 从不寻花问柳的他,此生本应与她并无交集。&lt;/p&gt; 然而,一切都在那个雨夜悄无声息地改变了。&lt;/p&gt; 那一夜,大雨滂沱,夜色苍茫,他一人剑挑天罗堂四长老。当长剑从最后一人的胸口中拔出之时,喷涌而出的血箭染红了他的衣襟,他也只剩下不到半条命,凭着最后的意志,提剑一脚深一脚浅往罡气盟走去。他在哪里彻底栽倒不省人事,已全无印象,只记得醒来时伤口竟然已经被包扎,而床边正趴着一个很好看的姑娘,在沉沉地睡着,她的素手,还被伤重神志不清的他握在手里。&lt;/p&gt; 得知了身处之地为何时,他大惊失色,想要立刻逃走,不愿多作停留,若传出去他声名何在。她也并未拦他,连姓名都未曾告知。&lt;/p&gt; 他回去后,一如既往地读书、练功、出任务、和兄弟喝酒,但是那份藏在心底的懵懂的爱意,却早在他不自觉的时候破土而出,悄悄萌芽,萦绕心头。&lt;/p&gt; 他还是忍不住去寻她了。&lt;/p&gt; 她是家道中落的官家小姐,一身才情,纵使身处烟花之地,仍出淤泥而不染。他们一起吟诗作对,花前月下;一起提灯游湖,共赏秋月;她抚琴淙淙如流水,他舞剑铮铮响山河……那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他做梦都能笑醒的时光。&lt;/p&gt; 当他得知她和其他姑娘不一样,只是卖艺不卖身后,笼罩在他心头的最后一丝顾虑也彻底烟消云散,他郑重而炽烈地许下诺言,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他会想办法凑足三千两,帮她赎身,娶她为妻。&lt;/p&gt; 她惊讶又感动,点头应允。&lt;/p&gt; 然而老盟主却忽然交给他一个重任——去天方鬼域夺灭魂,并且事态紧急,命他即日启程。&lt;/p&gt; 他悄悄拖延了一日,临行前又去见了她一面。&lt;/p&gt; 临别那夜,她将自己交给他,并将这家传的白玉簪送给他作为信物,希望他能平安归来,他不来,她不走。他将自己的青玉腰牌送给她,吻了她的额,许诺归来后就带她离开。&lt;/p&gt; 谁知他一去就是半载,差点没命回来。&lt;/p&gt; 谁知临别那夜是见她的最后一面。&lt;/p&gt; 等他继任盟主之位,处理完一切麻烦事后,带着三千两来寻她时,却被告知她早已引颈自尽,不在人世。&lt;/p&gt; 他终究还是负了她。&lt;/p&gt; 他宁愿死在天方鬼域的地下城里,被黄土掩埋。&lt;/p&gt; 这样她在天上,还不会孤单,还有机会听他解释。&lt;/p&gt; 手指骤然缩紧,死死攥住白玉簪,就像是死死攥住自己的心口,仿佛只要用力,那里就不会疼。&lt;/p&gt; 眼睛有些发红,楚立急忙眨了眨眼睛,将白玉簪收起,无力地闭上双眼,不愿暴露出那份脆弱和伤痛。&lt;/p&gt; 心乱如麻的楚中天闷着头瞎走,脸上的热气还未全消,心绪已如青丝般缠绕打成了几百个结,剪不断、理还乱,让他心跳个不停,抓抓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虽是意外,虽是第一次,难免会不知所措,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刚刚是有感觉的,一种很奇怪的,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也有一种令人心动的感觉。他怎么能够产生这种感觉呢,他明明喜欢的是小七,怎么能随随便便对其他姑娘产生这种感觉,还和人家有了肌肤之亲呢。他真是个风流浪子,该打,该打。&lt;/p&gt; 想着,一边气冲冲地走着一边扇了自己一巴掌。&lt;/p&gt; 他这样不管不顾地自己逃了出来,把聆溪搁在屋里不管,实在是懦夫行径,不是君子所为。他应该目光坚定地抓住聆溪的手,对她说,不要怕,我对你负责,以后你就跟着我吧。&lt;/p&gt; 念及此,楚中天又使劲甩了甩脑袋,懊丧地喊了一声,看到院子那边有棵参天大树,于是身子轻松地一纵一跃,利落地上了树,坐在树上,抱膝而坐,委屈地像个小熊猫。他哪儿敢回去面对聆溪啊,他没有脸啊……&lt;/p&gt; 楚中天上树的这一刻,外墙那边“轰隆”摔倒了两三个人,然而心情乱七八糟的楚中天根本没有留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lt;/p&gt; 罡气盟墙外的地上,三个衙役捂着脖子和腰颤颤巍巍站起来,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站着的脸色阴沉的郑齐。&lt;/p&gt; “你们仨连架人梯都架不好,我真怀疑你们是怎么被招到府衙来的。”郑齐低声骂道。&lt;/p&gt; 原来郑齐等人吃了闭门羹后,更加怀疑聆溪和采花盗就在罡气盟中藏身,于是悄悄绕到了后墙,想爬个墙头,打探里面的消息。谁知巧得很,楚中天推门出来的那一幕正好被他们瞅着。&lt;/p&gt; 之前楚中天砸了红袖招场子,很多人都记住了他的相貌,聆溪失踪一事,郑齐也怀疑与他有关,于是命人画了画像,让衙役们认了,看到他出没,就通报给他。巧的是,能在这里看到他。&lt;/p&gt; 本来衙役还想多趴会儿墙头的,结果楚中天忽然上树,他们以为被发现了,吓得稀里哗啦摔了一地,还闹出了动静来,还好目前没人发现。&lt;/p&gt; “公子,我刚刚看到那个楚中天了。”为首的那个衙役低声道。&lt;/p&gt; “他也在这里?”郑齐扬了扬眉毛,“看来小爷我的猜测是对的,说不准聆溪那丫头也在这里,总不可能插了翅膀飞了。”&lt;/p&gt; “你,回去换成平民的衣服,然后来找我,再回这里,给那个楚中天送封信。动作一定要快,就要那家伙先在树上呆着吧,不要被他发现。”郑齐脑子一转,指了指旁边一个小衙役,吩咐道。&lt;/p&gt; 小衙役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回去。郑齐带着剩下的人也绕路迅速赶回去。&lt;/p&gt; 把罡气盟翻遍了都没见到楚中天影子的卓辰,却在后院抬头间无意看到了树上林叶间背对着他坐着的那抹蓝色,不由得哭笑不得,喊道,“你属什么的啊!一言不合就上树蹲着!快下来!跟我回屋!”&lt;/p&gt; “我属猴子,我没蹲着,我坐着呢,不下去,不回去!”楚中天看都不看卓辰一眼,抱起胳膊来抗议道。&lt;/p&gt; “你和聆溪姑娘到底怎么了!一个个都这么奇怪,该不会……”卓辰揶揄道。&lt;/p&gt;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楚中天急忙捂住两只耳朵,“都怪你!你还好意思说!”&lt;/p&gt; “怎么,刚刚我那一踹,把你踹人家怀里了?”卓辰笑。&lt;/p&gt; “还不止呢!”楚中天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喊道。&lt;/p&gt; “啧啧啧……”卓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望着楚中天的背影。&lt;/p&gt; 屋外有敲门声,聆溪以为是卓辰和楚中天回来了,急忙起身去开门,却发现是陌生的面孔。那人递来一张对折的信纸,对她友好地笑笑,“这是楚少侠的信,他是这间屋子吧,还请姑娘代为转达。”护卫看到屋中只有聆溪一人,于是说罢便关门离开了。&lt;/p&gt; 聆溪愣了愣,这信为什么连信封都没有,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对折一下就送来了,也不怕被旁人看到。可能是急信吧。&lt;/p&gt; 将信纸原封不动放在桌上,感觉空气渐冷,天色渐晚,想要去把床头那边半开着的窗子给关了。刚走过去,冷风吹来,那信纸竟然飘飘翻了个跟头要飞走,聆溪见状一惊,关上窗子后急忙走过去捡起来,却无意展开了信纸,目光也瞬间凝滞。&lt;/p&gt; 看完信纸上的内容,手指渐渐将信纸攥紧,握成纸团,颓然倚在墙上,手脚冰凉。&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辞别不复亏欠 “男子汉大丈夫,胆子竟然这么小?要么,你就趁机对聆溪姑娘表明心意,对她负责;要么,你就解释清楚,跟她道歉。什么都不说就把人家扔在床底下自己跑了,算什么英雄好汉。给我进去!”卓辰好不容易把楚中天从树上哄骗下来,连拉带拽,把楚中天硬推回了屋子,逼着他开门进去。&lt;/p&gt; 然而楚中天面红耳赤脚下就像生了根,在门前死都不进去,两手死死扳住门框,用尽全力做着最后的挣扎。&lt;/p&gt; 卓辰眯起双眼,忽然一缩双手至楚中天腋下一抓,后者猝不及防被呵了痒,扳住门框的两手瞬间失了力道,整个人被卓辰撞进了屋子去。&lt;/p&gt; 然而在进屋的一瞬间,他却立刻昂首挺胸变作气定神闲的模样,缓缓走进去,丝毫没有方才的窘迫和瑟缩,卓辰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花掉了。&lt;/p&gt; “聆溪,我刚刚……”楚中天酝酿着开口,抬起头的瞬间却忽然愣住了,话也说了一半,卡在喉间,身体僵在了原地。&lt;/p&gt; “怎么了?”卓辰在屋外并未进屋,看到楚中天奇怪的反应,不由得问道。&lt;/p&gt; “聆溪不见了!”楚中天大喊一声,目光扫视屋子一圈后,急忙跑到床下,掀开床单往下看,空空如也,也没有人。&lt;/p&gt; 得知聆溪失踪,卓辰也大吃一惊,然而在看到楚中天往床下找的举动后,还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家伙……&lt;/p&gt; “会不会出了屋子去别的地方了,我们分头找找。”卓辰冷静道。&lt;/p&gt; 楚中天忙不迭地点头,然后两人便开始在罡气盟展开了搜寻。因为聆溪的藏身是秘密的,所以两人也不敢大呼小叫,只能找来司徒念,三个人一起悄悄地找。&lt;/p&gt; 然而找遍整个罡气盟,除了盟主所在的地方和外人不得闯入的地方外,都没有见到聆溪的踪影。&lt;/p&gt; 卓辰心下一沉,去寻了守门的护卫一问,才得知聆溪竟然离开了罡气盟。&lt;/p&gt; “什么?!她走了?!怎么会这样!”楚中天心乱如麻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lt;/p&gt; “喂,刚刚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发生了什么,聆溪姑娘怎么会突然离开,连个招呼都不打。外面都在找她呢,这么危险,她会去哪里啊?”司徒念也崩溃。&lt;/p&gt; “我看聆溪姑娘一定有难言之隐,才瞒着我们匆匆离去。她不是那种不知事情轻重去闯祸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才不得不走。”卓辰皱眉道。&lt;/p&gt; “郑齐那伙人不是已经被打发走了吗,她现在按理说已经安全了,为什么要走?该不会是……”楚中天说着说着忽然噤了声,该不会是他方才吻了她,然后她觉得无法面对他,逃走了吧……&lt;/p&gt; “该不会是什么?”司徒念瞪着大眼睛问道。&lt;/p&gt; “哎……”卓辰明白楚中天言外之意,无奈地摇摇头,叉起腰来,叹息一声。&lt;/p&gt; “她会去哪里啊……”楚中天捏着自己的鼻梁头疼道。&lt;/p&gt; “她是不是还有什么家人,此时搜查的风头已过,说不准回家去了。”卓辰道。&lt;/p&gt; “家人……好像是有,但是根本不知道在哪里啊,总不能挨家挨户去问吧。”楚中天挠着后脑勺道。&lt;/p&gt; “笨死了,去红袖招问问不就好了,那鸨母作为买主,一定知道她的身世的。”司徒念给了楚中天一记爆栗。&lt;/p&gt; “念儿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卓辰笑。&lt;/p&gt; 司徒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甩了卓辰一记眼刀,后者乖乖住了口。&lt;/p&gt; “那我现在就去!”楚中天急冲冲往外冲,却被司徒念和卓辰同时拦下。&lt;/p&gt; “你是重要嫌疑人,不能抛头露面,还敢往红袖招跑,疯了?”司徒念没好气地说道,“要去也是他去。”&lt;/p&gt; 卓辰对楚中天笃定地点点头。&lt;/p&gt;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楚中天眼珠子一转,一耸肩膀,转身回了床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对卓辰摆摆手,“等你的好消息哦!”&lt;/p&gt; “……”&lt;/p&gt; “……”&lt;/p&gt; 卓辰和司徒念愣愣地看着如此听话的楚中天,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lt;/p&gt; 卓辰率先出了门,司徒念见楚中天竟直接躺床上睡起大觉来,又惊又气,但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只好狠狠关了门,也离开罡气盟去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虽然她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但多打听打听一定是有帮助的。&lt;/p&gt; 见到两人皆已离去,枕着双臂假寐的楚中天睁开一只眼睛,翻身坐起,拿起追风剑,也出了门。&lt;/p&gt; “果然守时,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呢,还是愚蠢呢。”郑齐在府中富丽堂皇的里屋里翘着二郎腿坐着,一边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一边笑着,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散发出清冷气息的那个人。&lt;/p&gt; “我遵守约定,你也要遵守约定。”聆溪捏紧手指关节,佯作镇定,冷冷看着郑齐,这个衣冠禽兽。&lt;/p&gt; “我遵不遵守约定,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郑齐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站起身来,一步步靠近聆溪,“肩膀还疼吗?”说着,抬头就要去碰她的左肩,后者脸色不佳地一个侧身躲开,并不答话。&lt;/p&gt; 郑齐忽然笑出来,缩回了手,“你如果是这样的态度,我可不敢保证我不会对姓楚的那混小子下手。”&lt;/p&gt; 聆溪肩膀微不可见地一颤,抬眼直视郑齐,“昨夜的事与他无关,采花盗也根本是你栽赃给他的,如今我遵守约定来找你,你答应会放过他,撤掉通缉告示,不再纠缠他,也不再去罡气盟找事。”&lt;/p&gt; 郑齐闻言再次笑笑,“这还不简单,只要你乖乖留在这里,我在外面随便抓个恶人都可以把这罪名扣上去,杀了,此事就了了,那小子也不会再有什么是非,我也不会再找罡气盟的麻烦。”&lt;/p&gt; “嘶——如果我没记错,才过了不到一天,你就已经对那小子如此上心,甘愿用自己来换他的周全……”郑齐绕到聆溪的背后,俯下身子来,鼻尖碰触到她的脖颈,呼吸扑在她颈间,又麻又痒,她却忍住不躲开,等着他把话说完,“原来你喜欢上一个人这么快啊,这才多长时间,就死心塌地……”&lt;/p&gt; “我没有。”聆溪打断。&lt;/p&gt; “有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郑齐直起身子向后撤了一步,背着手转身走开,“我答应做到的那些,前提是那小子不来这里搅局,来找你。如果他来了,我会毫不客气把他抓起来,然后落实罪名。所以……你应该没有暴露你的行踪吧?”&lt;/p&gt; “没有。他不会来的。”聆溪目光一闪。&lt;/p&gt; “这样最好。”郑齐点点头。&lt;/p&gt; “阿福!”郑齐朝门外喊了一嗓子,很快就有一个老奴小跑过来,毕恭毕敬。&lt;/p&gt; “去收拾一个房间给她住。”&lt;/p&gt; 老奴点点头,然后对聆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lt;/p&gt; 在聆溪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郑齐又补充了一句。&lt;/p&gt; “戌时三刻来找我,我就在这里等你。”郑齐到床上坐下,漫不经心笑道。&lt;/p&gt; 聆溪身子一顿,但也只是一顿,便罔若未闻般随着老仆离去了。&lt;/p&gt; “你是郑公子的朋友?”鸨母一脸怀疑地看着卓辰。&lt;/p&gt; “不错。”卓辰自觉风度翩翩,谎称贵公子的朋友,应该不那么容易露馅吧。&lt;/p&gt; “那你能不知道当初就是郑公子把聆溪卖过来的?”鸨母很是怀疑在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打听聆溪的身世。&lt;/p&gt; “我不知道啊,他没有跟我提起。他只与我说过他每天都会来这里找她,他很是喜欢她。”卓辰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撒谎。&lt;/p&gt; “她的过去,我不太了解,只知道她是郑公子的人,要好生养着。有什么问题,你直接去问郑公子不就行了,拐着弯儿来这里找我做什么?我还要做生意,就先不奉陪了。”鸨母说罢,就扭着腰肢去招待进门的贵公子们了,只留下断了线索正发愁的卓辰。&lt;/p&gt; 卓辰皱着眉头走出红袖招的时候,墙边竹篓子旁正躲着一个弯腰驼背的老者,须发已经灰白,一身粗布,见到卓辰的神情,不由得偷笑,然后步履蹒跚地往红袖招里走去。&lt;/p&gt; 此人正是乔装打扮成糟老头的楚中天。&lt;/p&gt; “这老头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来这里,能行么……”&lt;/p&gt; “反正我才懒得去伺候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出银子来,我先去别的地儿了。”&lt;/p&gt; 在门口迎面撞上楚中天的两个姑娘,急忙躲开,神情复杂,低声交谈了几句,摇摇头,就各自去招待别的恩客了,把他当作空气。&lt;/p&gt; “哎哎你上楼做什么,上楼单独见姑娘是要银子的。”鸨母见到一个衣着破烂的老者正要上楼梯,急忙拦住。&lt;/p&gt; 楚中天二话不说丢给她一锭银子,鸨母接过银子后还有些发愣,似乎是没有料到他能出得起这么多银子,回过神后急忙告诉自己人不可貌相,也许是只大肥羊,急忙腆着笑脸跟着他上楼,问道,“您喜欢哪位姑娘啊,我给您叫来,陪您喝喝酒聊聊天。”&lt;/p&gt; “翠柳姑娘在吗?”楚中天哑着嗓子道。&lt;/p&gt; “在,随后就叫她上去。”鸨母笑道。&lt;/p&gt; “翠柳!翠柳!”鸨母回头朝楼下大厅里密密麻麻的人群喊道。&lt;/p&gt; 翠柳闻言放下酒壶,站起身来看向鸨母,不知要做什么。&lt;/p&gt; “翠柳啊,这位恩客点名要你作陪,快上去。”鸨母招呼道。&lt;/p&gt; 翠柳旁边坐着的红菱也跟着往楼梯上看去,只见是一个糟老头子,不由得瘪瘪嘴,“姐姐,这……”&lt;/p&gt; 翠柳却并没有产生厌恶之情,而是有点奇怪。她还从未有资格被叫到楼上作陪过,要知道楼上都是些出得起银子的贵客,大都看不上她的。这人其貌不扬,竟然还点名叫她作陪,不得不心生疑问。&lt;/p&gt; 没有再多想,急忙应了声,跟着上楼去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相大白心悲怒 “翠柳姑娘,我是楚中天,你还记得我吗?”楚中天迎翠柳进屋后,便急忙关上了门,压低声音,但却不再沙哑,问道。&lt;/p&gt; 翠柳明显惊呆了,上上下下打量楚中天都没有认出来,但是她确实是记得他的。楚中天撕下白眉毛和白胡子,露出原本俊秀的容貌,翠柳这才彻彻底底想起了,目瞪口呆刚想说什么,他却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别声张的手势,两人于是在桌旁坐下,低声交流。&lt;/p&gt;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长话短说,跟你解释清楚,然后我也有问题要问你。”楚中天注视着翠柳道,后者听话地点点头。&lt;/p&gt; “聆溪姑娘昨夜失踪的事情,确实与我有关,但真相却与郑齐所说正好相反。昨夜是他们二人起了争执,郑齐用聆溪的簪子伤了她,然后不管不顾地离开,我昨夜思来想去都觉得她在骗我,于是想走窗户,去找她问个清楚,谁知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失血过多将近昏迷,情急之下,我只好将她带走,送到罡气盟,让我朋友司徒姑娘给她换药包扎,换衣服。谁知第二天,那厮竟然颠倒是非,编造出采花盗的名头来,全城通缉。其实他找的根本不是我,而是聆溪,然而今天她却忽然不辞而别,之前明明说好了先避避风头,起码养好伤再走,谁知……”&lt;/p&gt; 楚中天倒了杯酒下肚,顿了顿,说道:“我很担心她,我和我的朋友到处都找不到她,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来这里之前的身世,她有没有什么家人, 我想她会不会是回家去了……?”&lt;/p&gt; 翠柳静静地听完楚中天的话,莞尔一笑,“楚公子果然是有情有义之人,聆溪能结识公子,也是她的幸运。听你所言,聆溪还活着,我们也能松口气了。只不过她来这里之前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恐怕还要再寻他人相问。”&lt;/p&gt; 楚中天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却又忽然亮起来,“去问谁?”&lt;/p&gt; “那要劳烦公子跟翠柳去个地方了。”&lt;/p&gt; “什么地方?”楚中天眨眨眼睛。&lt;/p&gt; “柴房。”翠柳沉默片刻,道出两个字,神情有些动容。&lt;/p&gt; “啊?”这个答案着实出乎意料,楚中天不明白柴房的人怎么还和聆溪有什么瓜葛吗,听起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lt;/p&gt; 见到楚中天的神情,翠柳心领神会,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笑,便起身,示意楚中天跟来,悄然开门离去。楚中天急忙抓起假眉毛胡子糊脸上,就跟着去了。&lt;/p&gt; 翠柳专挑人少的路走,虽然途中还有人与她打招呼,她也毫不避开,从容应对。倒是楚中天一路上颇不自在,生怕别人认出了他,或者疑惑他们二人为何要去柴房,一路低着头,只觉得长路漫漫,越走越偏。&lt;/p&gt; 红袖招虽然外面的阁楼富丽堂皇,但里面的院落却是越往深处越偏僻荒凉,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了,只有偶尔经过的杂役,也目不斜视地匆匆而过。楚中天松了一口气,也稍微直起腰板,四周打量起环境来。&lt;/p&gt; 这时,翠柳却忽然开口了。&lt;/p&gt; “每个姑娘刚来这里的时候,都不愿沦落风尘,都会被关在柴房,不给吃食,不给被子,又冷又饿过上几天,再也受不住,便会心甘情愿留下来,接受培训,开始迎客。所以,最先接触到姑娘们的人,便是在柴房里干活的陈婶了,也许聆溪过去的事情,她是知道的。”&lt;/p&gt; 楚中天闻言先是一愣,而后越听越心疼和气愤,这不是明摆着逼良为娼么,青楼这种地方真是荒唐,就该一把火烧了。&lt;/p&gt; “你们真是受委屈了。”楚中天轻声叹息。&lt;/p&gt; “不委屈,时间长了,觉得这里也挺好的,外面,并不比里面好多少。”翠柳并没有苦大仇深地诉苦,而是俏皮地对楚中天眨眨眼。&lt;/p&gt; 楚中天愣神间,一抬头,柴房已经到了。&lt;/p&gt; 走进去,里面堆满了用来生火的木头、树枝、秸秆之类,还有堆放在墙角的农具,各种杂物等。一个扎着藏青色头巾的老妇正背着身子忙活着,听到门口有声响,还道是杂役来取柴火了,于是转过身来。&lt;/p&gt; “陈婶,还在忙呀。”翠柳笑着打了个招呼,楚中天关上门,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老妇,只是笑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lt;/p&gt; “翠柳姑娘你怎么来了,你旁边这位是……”陈婶笑了笑,目光移到楚中天身上。&lt;/p&gt; “哦,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们今日来这里,是想跟陈婶打听个事情的。”翠柳很有礼貌地答道。&lt;/p&gt; 陈婶笑着点点头,“许久没有人聊天了,倒也有些寂寞。说吧,你们想打听什么,老婆子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lt;/p&gt; “不知陈婶您可还记得聆溪,前不久才来的,约莫大概十天的样子,她……”&lt;/p&gt; 翠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陈婶打断。&lt;/p&gt; “啊你是说卓丫头啊,我记得我记得,很可怜的一个孩子,但也很懂事,很坚强,她可是我印象最深刻的孩子。”陈婶似乎是想起了当初刚见到聆溪时的样子,眼中尽是怜爱,还有惋惜。&lt;/p&gt; “对,就是她。”翠柳急忙点点头,陈婶能记得这么清楚,那最好了,楚中天想知道的事情估计能问出来了。&lt;/p&gt; “你刚刚说什么?!卓丫头?!”楚中天闻言却是晴天霹雳,这是巧合吗,这个名字六年来萦绕在心头,他和小七一直都没有再见到阿卓,也没有听到她的任何消息,在这里听到这个称呼,是名字相同,还是真的……是……&lt;/p&gt; 陈婶愣住,没有作声,只是点点头。&lt;/p&gt; 见到楚中天似乎大为震惊的样子,翠柳眨了眨眼睛道:“怎么了……其实聆溪只是她的花名,正如翠柳是我的花名,我们也是有自己本来的名姓的,聆溪她之前的名字就叫做阿卓。”&lt;/p&gt; 阿卓。&lt;/p&gt; 一股寒流自冰冷的指间瞬间窜入四肢百骸,冻得血液快要结冰,心也麻木,头脑混乱不堪,踉跄了一步差点没站住,紧皱眉头回忆这几天与聆溪的相处,那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瞬间被浓浓的熟悉和思念冲散,六年未见几乎淡忘的少时容颜与聆溪的一颦一笑重合,他终于认出了她,他竟然一直没有认出她,他怎么会……如此迟钝!&lt;/p&gt; 他之前总是奇怪,为什么聆溪看向他的目光里,总是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其中,似乎是藏着喜悦的,但又那么哀伤,还伪装着冷漠和疏离,拒他于千里之外。&lt;/p&gt; 现在,他全部懂了,但是为时已晚。&lt;/p&gt; 这段时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再次相见,会是这般光景。&lt;/p&gt; 为什么,她不告诉他,为什么,要躲他,赶他走。&lt;/p&gt; 楚中天的神情由震惊转为悲戚,整个人傻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翠柳和陈婶面面相觑,空气凝结。&lt;/p&gt; “陈婶,她有没有什么家人?”翠柳决定把话题拉回来,打破尴尬的局面。&lt;/p&gt; “听她说过,病重的父亲因她而死,现在应该还有母亲和一个弟弟。她之前就住在城里,好像是安和巷,具体哪里就不清楚了。”陈婶一边回想着一边说道。&lt;/p&gt; 太好了,总算是有了线索,楚中天也可以去安和巷打听了。翠柳笑着转头看向楚中天,正欲说些什么,后者却忽然红着眼睛对陈婶问道,“陈婶,您能跟我说说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全部,我全部都要听。”&lt;/p&gt; 翠柳有些吃惊,怎么楚中天竟会忽然关心起这些来,不是还急着去寻聆溪吗。&lt;/p&gt; 陈婶见到“白发苍苍”的楚中天也称呼她陈婶,但声音却又像年轻人,还忽然激动起来,要打听阿卓的一切,她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点点头,将自己从见到阿卓的第一面开始所见所闻的一切都娓娓道来。&lt;/p&gt; 其实那日与她一同被送到红袖招的姑娘有好几个,都在低声哭泣,拉着鸨母求饶,而她那时却已意识模糊,侧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衣服上还有血迹,身上也有很多伤痕和淤青,陈婶一看便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lt;/p&gt; 那个时候已经入冬,柴房的墙壁四处漏风,与室外无异。姑娘们衣衫单薄,加上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很快便承受不住,一个个离开了柴房,找龟公带着去见了鸨母,正式挂牌。只剩了阿卓一人,忍着无边无际的寒冷和饥渴,苦苦坚持,不肯松口。&lt;/p&gt; 一天一夜过去,鸨母派龟公来看,脾气倔强的她依然不肯听话,于是被麻绳捆了双手吊到了梁上,不准放下来。之前不给吃的喝的,现在连睡觉都不让好好睡,他们不相信她心是铁打的,身子骨也是铁打的,总有一天,她会屈服。&lt;/p&gt; 然而就这样又吊了一天一夜,她仍然没有松口,但身体状况却已是穷弩之末,甚至陷入了半昏迷状态。陈婶实在不忍心,于是在夜深无人之时偷偷将其放下,解了绳子,让她在地上好好睡个觉,天亮之前再吊回去。&lt;/p&gt; 她很感激陈婶,起初神志还比较清楚时,就在夜里跟陈婶说话,陈婶也是因此才了解了那些事情。到了后来,手腕上磨破的伤口发炎,又感染风寒,她开始发高烧,额头滚烫,全身冰冷,脑子也烧糊涂了,神志不清,不分白天黑夜地昏睡着,本就清瘦的身子更加消瘦了,折磨得不成人样。陈婶偷着给她熬了汤药,想要喂她喝下去,但大半药汁都被无意识呛了出来,洒了出来,根本没喝下多少。&lt;/p&gt; 三天三夜滴水未进,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鸨母还是怕了,毕竟知府的公子不许她死掉,几天后要看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去迎接服侍他。抬起她的下巴,看她姿色也实在不错,若好好打扮,好好培养,一定会身价不凡。终于叫了大夫,给她治病,治伤,开始提供食物和水,让她好好地想一想。&lt;/p&gt; 最终她肯屈服,是因为听进了陈婶的话。&lt;/p&gt; 这个世道永远都是强大的人才能保护好自己,弱小的人只能被欺压奴役、无力反抗。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她应该努力成为红袖招身价最高的姑娘,那时不仅没人欺负她,鸨母都会把她当大小姐般对待,自己还会有选择权,选择恩客的权利,而不是像市场上的瓜果,任人挑选。&lt;/p&gt; 活着,总是有希望的。&lt;/p&gt; 而且为了母亲和弟弟,她也不能就这样一死了之。&lt;/p&gt; 风寒还未痊愈,她就没日没夜地跟着教坊来的人学舞,希望能在几天后成功夺下头牌。所幸的是,她很有天赋,资质很好,加上勤奋练习,短短几天,已经超过了学舞数月的姑娘,真的一舞倾城。&lt;/p&gt; 陈婶后面还说了什么,楚中天已经不记得了。&lt;/p&gt; 他疯了似的跑了出去,换回了衣服,扔掉了乔装,找回了追风剑,大脑一片空白地在街道上狂奔,风声呼啸而过,对被撞到的路人的骂声充耳不闻。&lt;/p&gt; 他心好疼,从来都没有过这么疼,就像被刀子搅碎了似的。&lt;/p&gt; 安和巷,安和巷在哪里。&lt;/p&gt; 阿卓,等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三十章 雪落白头追往昔 “楚中天那小子呢!”没有头绪回到罡气盟的卓辰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屋子,哪里还有楚中天的影子,不由得瞠目结舌,扭头对旁边同时归来的司徒念问道。&lt;/p&gt; “我,我走的时候,他还在睡觉呢……”司徒念见状也不由得懊恼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当时竟然还真的信了他要睡觉,便没有理他,自己出门了。这家伙估计已经离开罡气盟,去找聆溪去了。&lt;/p&gt; “算了,他真想出去,我们也拦不住他的……”卓辰伤脑筋道,“不过红袖招和郑齐那边都没有什么大动静,他应该还没有被人发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竟然擅自行动,偷着跑掉了。”&lt;/p&gt;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司徒念沿街打听遍了,都没有人见过聆溪,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下子连楚中天都失踪了,更是乱上加乱。&lt;/p&gt; “出去接着找吧,我们也没有心情乖乖呆在这里等他们自己回来。红袖招我去过,他们应该不在那里,我再去其他的铺子和街巷里找找看。”卓辰道。&lt;/p&gt; “好,我街市也找过了,接下来就去民巷里找找,我们分头行动。”司徒念和卓辰互相点点头,便一起再次离开罡气盟。&lt;/p&gt; 扬州城很大,大街小巷纵横十余里,光凭一双腿走走停停沿路打听,根本找不尽。而此时天色已晚,冬季又黑得早,已近戌时的光景,几乎已经全暗了下来,家家户户都亮起灯来,给寒冷的黑夜添上几抹暖色。&lt;/p&gt; 今夜的风格外凛冽,像刀子般一寸寸刮着脸颊,麻木,却也生疼。&lt;/p&gt; 安和巷的人家数不胜数,里面又套着许多小巷,没有头绪的楚中天已经挨家挨户敲门打听了两条巷子,所有的人都摇摇头表示不认识这户人家。跑出的一身热汗被晚间的冷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搓了搓双手哈了口气,看着前面蜿蜒的巷子,亮起灯火的人家,目光更加坚定,继续找下去。&lt;/p&gt; 风声渐大,漆黑如墨的夜忽然被什么打乱,有了不寻常的动静。转头向窗外望去,外面竟忽然飘起了雪,聆溪目光一动,愣了愣,推开房门走到屋檐下,抬头仰望那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缓缓伸出手来,指间接住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还未定睛打量,已迅速化成一片冰凉,不禁眉眼一动。&lt;/p&gt; 这是今年的初雪。&lt;/p&gt; 看到天地万物不知何时已盖上一层雪白,可爱得很,衣衫单薄的她似乎忘记了伴随着初雪而来的透骨寒,怔怔地走出檐下,任凭雪花盖了一身,沾湿了衣襟,染白了青丝。仰首望着如柳絮般漫天飞舞的雪,前尘往事再次浮现心头。&lt;/p&gt; 同样的初雪,只不过已是很多年前了。那时阿靖的伤势好了大半,基本能够活动自如,甚至还能与她和小天一起追逐打闹,在外面透透气,谈谈天说说地。&lt;/p&gt; 初雪到来的出云谷,美如画。&lt;/p&gt; 他们三人并肩坐在屋外的石阶上赏雪,雪落了满身,也毫不在意。&lt;/p&gt; 不经意间,她发现大家已雪落满头,于是打趣,他们仨这样算不算是一起白了头。&lt;/p&gt; 小天说,他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一定要一起玩到老,等到垂垂老矣的时候还能在一起看雪,那才算是真的一起白了头。&lt;/p&gt; 阿靖将自己手中已经揉了好久的雪团精准地砸了过去,说他满脑子都是玩玩玩,老了也是个老顽童,没正形,将来估计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lt;/p&gt; 小天气急,开始揉雪球狂砸阿靖。&lt;/p&gt; 想着想着,便情不自禁扬起嘴角,满眼笑意,苦笑着摇摇头,仿佛一切苦难都已随着飞雪散去,只余那些最纯粹最美好的年少时光,如尘封多年的老酒一般,愈发醇厚,留有无穷回味。&lt;/p&gt; “你笑起来真好看,我一直以为你不会笑。”&lt;/p&gt; 郑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不远处,不经意间看到了她笑起来时的侧颜,温暖如阳光,又有少女的娇羞,不禁心头一动,于是眯着眼睛戏谑道。&lt;/p&gt; 然而,郑齐的声音却将那个时空狠狠撕裂,聆溪猛地回过神来,笑容几乎是在瞬间消失的,微微蹙起眉,又恢复了不近人情的冷漠神情,转头看向说话的人。&lt;/p&gt; “你就这么讨厌我?”郑齐心里不是滋味,有些自嘲般问道,一步步走近她。&lt;/p&gt; 聆溪向后退了一步。&lt;/p&gt; “你早已是我的人了,还这么生疏做什么。”郑齐不怀好意地再次靠近,伸手用力揽住她的肩膀,不容许她再次逃离。&lt;/p&gt; “戌时三刻还未到。”聆溪伸手扳掉了郑齐揽住她肩膀的手。&lt;/p&gt; 郑齐饶有趣味地笑笑,并没有气恼,“你身上都湿了,顺便去沐浴更衣好了,我会吩咐下去。我先回去,戌时三刻,等你过来。”&lt;/p&gt; 聆溪并没有作声,郑齐也懒得在意,大摇大摆地先回了自己的屋子。&lt;/p&gt; “怎么忽然下雪了。”楚中天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落在自己脸上,伸手一摸,是雪水,抬头一看,竟纷纷扬扬下起雪来。&lt;/p&gt; 走在小巷的青石板路上,看着飘落的鹅毛般的雪花,他忽然想起几年前出云谷的初雪,他和小七、阿卓打雪仗的时光。本来只是他和小七两个人的硝烟,然而阿卓却毫不犹豫选择帮助小七,两人联起手来一起用雪球打他,双拳难敌四手,最后差点被雪球爆头,浑身湿透的他回去后感染了风寒,一边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一边骂这两个没良心欺负人的丫头。&lt;/p&gt; 但是他现在很想念这两个丫头,哪怕再被她们合伙打一次。然而聆溪不知所踪,小七也不知所踪,今年的初雪,只余他一人孤零零地走在陌生的巷子,感慨天地寂寥,世事无常。&lt;/p&gt; 坐在檐下的石阶上看着这没有丝毫预兆的初雪,薛靖七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把积雪,也不怕凉,双手合拢,揉捏成小雪球,看着手中逐渐变得坚硬透明的雪块,满足地扬了扬嘴角,习惯性地转头,身边的石阶却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当年小天和阿卓的身影。&lt;/p&gt; 心情忽然有些落寞,右手握紧雪块,让它被手心的温度暖化,逐渐化为雪水,从指间渗出落下。&lt;/p&gt; 也不知道小天这几日怎么样了。&lt;/p&gt; 这么多年都没有阿卓的音讯,真的很想念她。&lt;/p&gt; 糟了!&lt;/p&gt; 薛靖七眨眨眼睛,她今日和易剑臣练剑回来,就蒙头大睡,吃了晚饭就百无聊赖坐在这里看雪,竟然忘记给楚中天写信,告知自己近况了。小天一定担心死她了……&lt;/p&gt; 想着这事,就打算起身回屋写信。然而在起身的前一瞬,却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身后盖在了自己身上,很宽大,又有些暖意。&lt;/p&gt; 薛靖七不禁一愣,回头一看,只见易剑臣将墨蓝色的披风披在她身上,笑着在她旁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lt;/p&gt;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懂得照顾自己。雪夜这么冷,穿这么单薄还跑出来看雪,也不加点衣服,这件披风送给你了。”易剑臣弯着双眼,笑道。&lt;/p&gt;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薛靖七心里一暖,也不推辞,欣然接受了。&lt;/p&gt; “你这披风哪里来的。”&lt;/p&gt; “书剑门弟子人手一件,怎么了?”易剑臣好奇。&lt;/p&gt; “这该不会是你的吧。”薛靖七忽然有了猜测。&lt;/p&gt; “是啊。怎么,该不会嫌弃被我用旧了吧?”易剑臣抿了抿唇,揶揄道。&lt;/p&gt; “怎么会,”薛靖七笑出声来,“那你自己怎么办。”&lt;/p&gt; “我身子骨儿强健得很,用不着这个。”易剑臣一挑眉。&lt;/p&gt; “这怎么行,那我还是要还给你……”薛靖七说着就要取下披风,被易剑臣伸手按住。&lt;/p&gt; “逗你呢,这披风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明日我再跟师父讨一件便是。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易剑臣对薛靖七眨眨眼睛,慷慨笑道。&lt;/p&gt; 薛靖七低头笑而不语。&lt;/p&gt;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楚中天不敢置信,又惊又急,只觉心底里有一丝寒意蔓延上来。&lt;/p&gt; 找了那么久,终于找到有认识阿卓一家的人了,然而这人竟然说,阿卓的母亲和弟弟不巧在昨夜被杀害了,无人收尸,还是邻里觉得晦气,帮忙草草葬了。&lt;/p&gt; “发生命案你们为什么不报官!”楚中天怒从中来。&lt;/p&gt; “报官?他们家就是得罪了官府,才被杀害的。”中年男子无奈地摇摇头,说罢就要关门,却被楚中天拦住。&lt;/p&gt; “得罪了官府?你莫不是说,是郑齐那厮!”楚中天咬牙切齿道。&lt;/p&gt; “对啊,就是那个胡作非为的知府之子。仗着自己老子是知府,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各种欺压,我们也无权无势,没办法抗衡,只能忍气吞声,见到他就躲着走,没办法。那卓家前不久才死了家主,昨夜又死了娘俩,他家姑娘也很久没有看到了,哎,也真是惨啊……”中年男子愤慨地骂了几句,便无奈地赶楚中天走,不想招惹是非,急着睡觉了。&lt;/p&gt; 楚中天找到卓家的时候,大门就那样半敞着,院子里有两个光秃秃的土堆,姑且称之为坟,被白雪覆盖了一层,更显得冰冰冷冷,哀戚荒凉。屋子里也空无一人,地上还残存着干涸的血迹。&lt;/p&gt; 浑身冰冷地倒退了几步,离开了卓家。&lt;/p&gt; 他忽然有种预感,他知道阿卓此刻身在何处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安得与君相决绝 郑府守卫森严,不时有巡逻的护卫提着灯笼经过,正门偏门凡是出入口的地方都有护卫轮岗值守,如果没有夜行衣,想要不知不觉潜入府中找人还是很困难的,很容易被发现。&lt;/p&gt; 此刻的楚中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悄然落地,而后迅速侧身躲到假山后的阴影里,旁边恰好经过四五个提着灯笼到处照的护卫,他心中感慨,罡气盟的守卫都没有这么夸张,这郑齐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特别害怕有人半夜来行刺他。&lt;/p&gt; 郑家府邸实在是大,快要赶上半个罡气盟的大小。楚中天身手敏捷地在层层院落里窜来窜去,但是看着那些本就长得几乎一样的建筑和景致,在大雪的覆盖下更加一模一样,不由得大感头疼,根本不知道阿卓会在哪个屋子里。&lt;/p&gt; 看来要找个人问问了。&lt;/p&gt; 护卫不一定清楚这种事,丫鬟或者老仆之类的应该会知道。&lt;/p&gt; 楚中天躲在一个角落里眯起眼睛打量着经过的人,过不多时便发现一个衣着蛮特别的老仆正提着灯笼慢悠悠地走着,于是弯了弯嘴角,身形一闪,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老仆背后,伸手猛地捂住他的嘴,灯笼的光剧烈闪烁了一下,楚中天将即将落地的灯笼顺手抓住,又塞回了老仆手里,将其拖到阴暗的角落里。&lt;/p&gt; 老仆惊吓不已,支支吾吾想要挣脱楚中天,却年老体衰不能逃脱。&lt;/p&gt;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来跟你打听一件事的。如果你能答应我不喊人,并且乖乖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我就放开你,听懂了没?”楚中天低声在老仆耳边道。&lt;/p&gt; 老仆睁大眼睛吃力地点点头。&lt;/p&gt; 楚中天松开了手,正欲问他今日郑府有没有进来一个叫聆溪的姑娘,那老仆却忽然一嗓子叫了出来,“快来人啊!有刺客!”楚中天又惊又恼,急忙一记手刀向其后颈劈过去,老仆顿时两眼一黑倒了下去,与此同时密集的脚步声渐近,他暗骂一声“该死”,施展轻功轻松地上了假山顶,然后飞身到旁边屋顶上,一边注意着底下追来的护卫的动向,一边调整方向,几个起落后,在一个深处院落的屋顶上趴下了身子,隐藏了身形,全神贯注地看着远处护卫分成好几队人马四下搜寻,而有一队正朝着这个方向跑来。&lt;/p&gt; 该死,还是惊动了。&lt;/p&gt; 自己再不走,恐怕就难脱身了。&lt;/p&gt; 可是,阿卓还没有找到……&lt;/p&gt; 雪越下越大,趴在屋顶上没有多久,身上就已经盖上了一层薄雪。正踌躇间,忽然对面的屋檐下有模糊的人影出现,楚中天探了探身子,定睛一看,那淡黄衣衫,还有熟悉的侧影,正是阿卓!她此时正低着头走着,神色看不真切,然而脚步却越来越缓,他甚至有种错觉,她感知到他的存在了,她是在等他。&lt;/p&gt; 只见她在门前停下,缓缓抬起手似是要推门而入,楚中天顾不得两边正有向这边靠近的护卫,控制不住地迅速爬起身子来冲她大喊一声,“阿卓!”声音有些颤抖,五味陈杂,却也只喊得出这两个字罢了。&lt;/p&gt; 聆溪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猛然顿住,身子一震,这声音是……他刚刚竟叫她……&lt;/p&gt; 大脑一片空白,眼睫轻颤,眼睛忽然酸涩得很,积压在心底里多时的复杂情绪一并爆发,她僵在那里,余光能感受到此时正站在对面屋顶上的楚中天,然而她却没有勇气转身,抬头望。&lt;/p&gt;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的。他怎么会认出自己的。郑齐就在屋里,他不能就这样自己送上门来,她该怎么做。心绪混乱,她僵在原地,怎么都想不出对策来,微微侧首,她发现有好多护卫闻声赶来,她彻底慌了,将所有的为什么和怎么办都抛诸脑后,猛然转身看向对面屋顶上的楚中天,喊道,“你快走!”&lt;/p&gt; 他方才的举动果然惊动了护卫,周围院落的护卫一股脑儿跑进这个院落里,纷纷拔出剑来,要捉拿这所谓的刺客。&lt;/p&gt; 这是他逃走的最后时机。然而他却一咬牙,飞身跃下屋顶,无视正拔剑冲过来的护卫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剑眉一竖,“阿卓,跟我走!”&lt;/p&gt; 然而他却拽不动她,疑惑地转过头来,却看到了另一张脸,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旁,而她的另一只手腕,正被那个人狠狠抓住。&lt;/p&gt; “跟你走?你有这个本事吗。”郑齐方才闻声已开门出来,抓住了聆溪的手腕,冷眼看着吃了熊心豹子胆明目张胆夜闯郑府的楚中天。&lt;/p&gt; 楚中天嗤笑一声,松开手,寒光一闪,追风剑出鞘,剑指郑齐喉头。然而郑齐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还笑了起来,无视喉前冰冷的剑锋。楚中天皱起眉头,目光一寸寸下移,只见郑齐不知何时竟已将匕首架在了她的颈后,钢刃就贴在她的肌肤上,只要她一动,便会见血。&lt;/p&gt; “放了她。”楚中天剑刃逼近,几乎下一瞬就要在郑齐的喉咙上刺出一个窟窿。&lt;/p&gt; 郑齐右手一用力,聆溪的后颈出现一道血痕,锋刃已然割破了她的肌肤,毫不留情。&lt;/p&gt; 楚中天被那道血痕刺痛了双眼,握住剑柄的手指紧了紧,神情莫测,似乎在犹豫到底该怎么做。&lt;/p&gt; “不要管我,你自己走,还来得及。”聆溪对于后颈的痛意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她看到楚中天微微颤抖着的握剑的手,心很疼,她不希望他再受连累,如果因为她,他出了什么差池,她一定会自责一辈子。&lt;/p&gt;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楚中天神情动容,“要走一起走,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当年不会,如今更不会。”&lt;/p&gt; 聆溪红了眼眶,悲从中来,只是用目光示意,他真的不要管她了,快走吧。&lt;/p&gt; “原来你们两个是旧相识了,有点儿意思。想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还真以为自己能以一敌百?既然你们那么在乎彼此,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做对亡命鸳鸯。”郑齐抓住聆溪右手腕的左手一用力,架着匕首一步步向屋子里退去。&lt;/p&gt; “今夜,能看场好戏。”郑齐扬起嘴角。&lt;/p&gt; “你若是敢动她,我一定废了你!”楚中天后撤一步,长剑横在门前,不让他们进屋,目光冰冷。&lt;/p&gt; “笑话,她早就是我的人了,我动不动,你,说了不算。”郑齐说罢,对蓄势以待的护卫们使了个眼色。&lt;/p&gt; 两个护卫会意,忽然发起攻击,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两柄长剑直指聆溪。楚中天大吃一惊,迅速旋身回剑,电光火石之间,已接连拨开了刺向她的两剑。然而与此同时,郑齐拿下匕首,拽着聆溪迅速进了屋子,一脚将门踢上。&lt;/p&gt; 楚中天急忙回头,然而为时已晚,只在门关上的一瞬间,看了她最后一眼。&lt;/p&gt; 怒火中烧,楚中天欲提剑破门而入,然而所有的护卫们也一齐动了,几柄长剑凌厉刺向他后心,削向他肩头,楚中天只能转身挥剑格挡,和众人缠斗在一起。&lt;/p&gt; 郑齐将聆溪狠狠扔在床上,转身便先去将八仙桌给拖到门前挡住。聆溪见到地上被郑齐扔掉的匕首,冲过去一把抓起,对着郑齐的背后就是狠命一刺。然而郑齐虽然功夫不济,但和聆溪相比却是绰绰有余,身子往旁边一闪,躲过一击,转身右手抓住她握住匕首的右手腕,又想故技重施。&lt;/p&gt; 聆溪咬牙使出所有力气,想要将匕首刺入他的身体里,然而力气却无法抗衡,只能绝望地眼睁睁看着匕首离他越来越远,已经没有希望杀他了。听到屋外打成一片的兵刃交接声,还有身体狠狠摔落雪地上的闷响,目光一动,借着郑齐的手劲儿,忽然反转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喉咙。&lt;/p&gt; 郑齐一惊,急忙收力,双手掰住匕首柄,不让她自裁。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她的手死死握住匕首,他无论如何都夺不下来,所有的耐性都没磨没,左手重重抓向她的左肩,聆溪伤口开裂一声吃痛,脸色变得煞白,手上的力气松懈,终于被郑齐抢下了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郑齐怒极反笑,一巴掌扇过去,她顿时嘴角开裂,有鲜血渗出。&lt;/p&gt; 左肩伤口处的血迹向外渗出来,染红了衣襟。聆溪并未作声,捂住自己的肩膀,冷冷看着郑齐,目光中却毫无惧意。&lt;/p&gt; 屋门时不时被狠狠冲撞一下,有的是楚中天冲回来撞门却失败,有的是护卫被他丢了过来,撞在门上倒地吃痛。&lt;/p&gt; 楚中天并不想滥杀无辜,所以根本没有下狠手,只是想办法打倒他们,然后找机会冲进屋来救走阿卓。然而那些护卫却个个下狠手,似乎在争功,都想第一个杀了楚中天。在这样极其不对等的情况下,很快他身上就挂了彩。&lt;/p&gt; 滚烫的鲜血融化了冰雪,晕染开妖冶的花。&lt;/p&gt; 屋内,郑齐一边用力吻住她的唇,一边解着她的衣带。忽然舌尖传来剧烈的痛楚,他猛然起身,伸手一碰,她方才竟敢咬他。面色阴冷地解开自己的腰带,狠命按住还在激烈挣扎的聆溪,将她的一只手腕绑在了床头的柱子上,打上死结。&lt;/p&gt; 聆溪嗅到了危险信号,恐惧袭上心头,十天前的噩梦再次重演,她拼尽全力,还是制止不了郑齐将她剩下的一只手腕也绑在了床头木柱。&lt;/p&gt; 郑齐满意地看着面前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的聆溪,慢条斯理地脱着自己的衣服,“你说,这次不喝凉药,你会不会就此怀了我的骨肉呢。如果真有了,你就不用回红袖招了,就留在这里吧,我会好好对待你们娘俩的。”&lt;/p&gt; 聆溪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郑齐这次学乖了,猜到她又要自尽,于是在她咬舌的前一瞬就掰开她的嘴,将一团布塞了进去。&lt;/p&gt; 看到她绝望又恐惧的目光,郑齐更加兴奋,俯身吻上她,一边撕扯着她的衣衫,一边脱着自己剩下的衣物。&lt;/p&gt;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泪水落下。她只希望他能够安然无恙,成功离开。不要再管她了,他心中的那个阿卓,早就死了。&lt;/p&gt; 屋中的烛火,在郑齐的故意设计下,将床榻上的一切都映在了窗纸上,当真是要让楚中天亲眼看到,他是怎么“动”她的。&lt;/p&gt; 楚中天嘶吼一声,旋身一剑斩落,将那护卫的剑斩断,后者倒地右手鲜血淋漓,不能再拿剑。他虽未杀人,但已经砍断了三十余柄长剑,伤了二十余人的右手,解决掉大半护卫。他再次冲向屋门,狠狠向内撞去,屋内的桌子被撞松动,眼看他很快就能闯进去。&lt;/p&gt; 郑齐眉头一皱,赤着上身下了床,打开柜子取出了一个纸包,然后脸色阴鸷地向门口走去,站在那里,竟然在等着楚中天撞进来。&lt;/p&gt; 聆溪忽然有种预感,郑齐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想告诉楚中天,然而却是无法。&lt;/p&gt; 挡在门口的八仙桌被撞倒,楚中天破门而入的一瞬间,忽然有白色的粉末扑面而来,急忙伸手遮挡却为时已晚,有些粉末已经进了眼睛,顿时眼前一片黑暗,眼睛剧痛,似有火焰在灼烧,火辣辣地根本睁不开眼睛来。&lt;/p&gt; 郑齐冷笑一声,趁机飞起一脚,将失去光明的楚中天踹出屋子,摔落在雪地上。外面还有战斗力的十几个护卫见状急忙上去补刀,楚中天凭着身体的感觉和对风向的判断,闭着眼睛侧滚躲过插下来的刀剑,爬起身来勉力睁眼辨认敌人,然而风雪渐大,眼前更是一片模糊,郑齐的身影化作好几个。&lt;/p&gt; “卑鄙!”楚中天痛得睁不开眼睛,不知道那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混乱之中,无法精确判断砍过来的长剑,片刻间,已经身中数剑,却仍握紧剑柄,对着模糊的黑影劈过去。&lt;/p&gt; 郑齐站在门前也不怕风雪袭人,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楚中天渐渐招架不住,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本纯白无瑕的世界,觉得颇为解气。&lt;/p&gt; 眼睁睁看到门外楚中天紧闭着双眼,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拄剑强撑,快要倒下,聆溪手腕已经因为挣扎被勒得通红,甚至青紫,却仍然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力地落泪,哽咽着,一切都像当年,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打成重伤,却无能为力,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了。&lt;/p&gt; 她又连累了他。&lt;/p&gt; 他终于支撑不住,被护卫按倒在地,长剑架在颈间,脸上是血,还有雪。他还在奋力挣扎着,仍旧不死心的样子。&lt;/p&gt; “押入大牢,明天张榜,采花大盗已经捉拿归案。”郑齐笑道。&lt;/p&gt; 几个护卫将楚中天的剑给没收了,连推带拉地押走,雪似乎下得更紧了,地上很快又铺上一层新雪,掩埋了方才被鲜血融化染红的地方。&lt;/p&gt; 她也放弃了挣扎,只觉得心已经空了,泪水也流干,目光空洞地看着上空,不知在想些什么。&lt;/p&gt; “让你久等了,我们继续吧。”郑齐关上屋门,走回床前,坐下,得意地笑笑,准备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好事。&lt;/p&gt; 聆溪看向他,这次却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甚至是平静的。&lt;/p&gt; 郑齐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次她应该是被彻底征服了吧。&lt;/p&gt; 然而她却忽然笑了。&lt;/p&gt; 他皱起眉头,闪过一丝不解。&lt;/p&gt; 然而下一刻,她紧闭双眼狠狠向后撞去,他大吃一惊想要阻止,为时已晚,殷红的鲜血自她发间缓缓流下,头一低,失去了意识。&lt;/p&gt; 她死了,就不会再连累任何人了罢。&lt;/p&gt; 墙上是血,头上是血,郑齐的手上也是血。&lt;/p&gt; 郑齐回过神来,急忙大呼老仆阿福,让他连夜找大夫。解开她的双手,取下她口中的棉布,伸手去探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松了口气,也冷笑一声。&lt;/p&gt; 想死?我偏要治好你。&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三十二章 楚中天身陷囹圄 屋外风雪呼啸,屋内一灯如豆。&lt;/p&gt; 雪不同于雨,虽然下起来也是铺天盖地地下,但却没有什么声响,若不是还有那凛冽的寒风在咆哮,真叫人忘记屋外还有大雪在肆虐。下雪的夜,天地更加寂静无声,屋内静静燃烧着的烛火的光与热,被衬得更加温暖,安心。&lt;/p&gt; 那墨蓝披风被仔仔细细捋平了褶皱对折搭在屏风之上,烛火下的薛靖七搁下毛笔,将信纸举起在光下打量了半天,确认没有什么疏漏,墨迹也大致干了,满意地将其对折几下后又卷成一个长筒,塞进了一个细长的竹筒里,用绳子系好。等着明日清晨跟门中弟子讨一只信鸽,将信送到罡气盟就大功告成了,书剑门与罡气盟关系密切,一定有专门的信鸽。&lt;/p&gt; 将竹筒随意地丢在了桌上,解开外衣搭在屏风上,俯身吹灭了蜡烛,脱了长靴,拉上被子躺好,却并没有困意。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风声,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右眼皮跳个不停,也不知是右眼跳灾,还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幽幽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去,闭上眼睛开始数羊,强迫自己睡着。&lt;/p&gt; 另一边的易剑臣,又开始了打坐入定悟心法的漫漫征途。&lt;/p&gt; “怎么样,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卓辰见到司徒念头顶一层白雪急匆匆小跑回来,急忙问道。&lt;/p&gt; “聆溪没有找到,楚中天也没有找到,但是却有意外的发现。”司徒念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摆摆手道。&lt;/p&gt; 卓辰皱皱眉,让司徒念进了楚中天的屋子,然后关上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lt;/p&gt; “误打误撞我找到了聆溪的家,但是……”司徒念拍着身上的雪,一脸焦急和气愤,“她的家人已经全部都死了,邻里说,昨夜就出事了,但是没人报官,只是草草地葬了。”&lt;/p&gt; 卓辰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伸手捏了捏鼻梁,有种不好的预感。&lt;/p&gt; “可是哪里都找不到他们两个,总不可能离开扬州城了吧。”司徒念焦急道。&lt;/p&gt; “不,我们还有一处没有找。”卓辰叹了口气,一筹莫展。&lt;/p&gt; “哪儿?”司徒念问道。&lt;/p&gt; “郑齐的窝。”卓辰面无表情地摊手。&lt;/p&gt; “郑府?”司徒念眨了眨眼睛,“可是我们也不可能进去找啊,偷溜进去说不定还会被当作刺客抓住。你是觉得,他们两个可能在郑府?!”&lt;/p&gt; “……天色已晚,折腾了一天,还着了凉,今晚我们先各自回去休息吧,明早再去郑府打探打探。小天功夫很好,郑府那群酒囊饭袋应该伤不了他,我们也放宽心,说不定明早他们就回来了。”卓辰笑笑,赶着司徒念回房睡觉。&lt;/p&gt; “那好吧……”司徒念乖乖听话,回房去了。&lt;/p&gt; 卓辰一直等到她屋中灯火熄灭,方才换了夜行衣,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冒着风雪,朝郑府的方向赶去。郑府必须要探一探,如果小天去了那里,一定会闹出什么动静来。&lt;/p&gt; 他赶到郑府时,夜已深,大多数屋子都是暗的,凭着直觉,他循着光亮来到一个还亮着灯的宽敞院落,蹲在屋顶上,发现有一老仆正引领着一个须发皆白挎着药箱的大夫进了对面角落一个屋子,而后便关上了门。&lt;/p&gt; 卓辰眯起了眼睛,拉上了面巾,趁着月亮被乌云遮住天地一暗的那一刻,施展轻功如一片雪花般轻飘飘飞到了对面的屋顶上,迅速趴下,院落里的守卫压根没有察觉到。&lt;/p&gt;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方才那两人进入的屋子的屋顶,他小心翼翼地拿开几块砖瓦,俯下身子从缝隙处看向屋内。&lt;/p&gt; 床边有一盆血水,床上躺着谁他看不清,因为大夫和另外一个男子正立在床前,挡住了视线。那老仆就立在旁边候着,那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又是谁?&lt;/p&gt; 在郑府里,能大半夜找来大夫,穿着这么贵气的人,八九不离十就是郑齐了。&lt;/p&gt; “还好只是外伤,没有伤及内里,多换几次药,好好休养,很快就能醒来,公子不必过于担心。老夫再开个方子,根据方子抓些药煎服,有助于伤势的恢复。”那老大夫说罢,便转身去了桌前,拿出纸笔来写着方子。&lt;/p&gt; 郑齐也跟着走到了桌前。&lt;/p&gt; 卓辰这才有机会看到床上躺着的人。&lt;/p&gt; 是个姑娘,头上缠绕着白色布条,紧闭双眼,面色苍白,沉沉睡着,似乎是头部受了伤。&lt;/p&gt; 聆溪?!卓辰目光一动,心神一震。&lt;/p&gt; 只见那老仆将大夫送出门去,屋内只剩下郑齐和聆溪两人。郑齐拿起桌上的药方,看了看,忽然笑起来,然后在烛火上点燃了,松了手,将其烧成灰烬。&lt;/p&gt; 卓辰再次皱紧了眉头,将心中的愤慨和疑虑压下,盖上了瓦片。趁着夜色,施展轻功,飞檐走壁,与黑夜融为一体,将整个郑府都打了转儿,但是府内一片安宁,除了聆溪不知为何竟然受伤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正常得很,不像是发生了什么打斗,也找不到楚中天的踪影。&lt;/p&gt; 抬头看看越下越大的雪,卓辰暗叹一声,就算有什么痕迹,恐怕也都被这雪给掩埋掉了,既然已经有了聆溪的线索,先回罡气盟吧。如果楚中天回去,还能和他商量一下,要怎么将聆溪给救出来。&lt;/p&gt; “该死,我手下留情,他们却尽使下三滥的招数,什么狗屁官府。早知他们都是这种草菅人命不讲道理的人,我就一剑结果一条性命,又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非但没有救出阿卓,还反被诬陷入狱。”楚中天一拳狠狠打在墙上,又后悔又气恼,然而眼睛的灼痛感却一直没有消失,甚至已经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了。&lt;/p&gt; 这混蛋究竟撒了什么东西。&lt;/p&gt; 他伸手去摸了摸眼睛周围仍依稀能摸到的粉末,放到鼻尖下一嗅,皱了皱眉,急忙拿开,竟然是石灰粉,难怪眼睛有种被灼烧的痛觉。再次哀叹,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也不懂医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睛的伤势,只怕自己乱来,还会直接瞎掉。&lt;/p&gt; 羞赧地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靠着墙坐下,捂着自己正在往外溢血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他要赶紧想个办法出来,不能坐以待毙。&lt;/p&gt; 第二日清晨,卓辰和司徒念早早便被叫到了正气堂,睡眼惺忪到达时,只见楚立紧锁眉头,脸色不佳地站在那里,两人几乎是一瞬间就彻底清醒过来。&lt;/p&gt; “今早收到书剑门的飞鸽传书,靖七和剑臣如今在书剑门,一切安好,写信告知楚中天,让他安心。”楚立将对折的信纸递给卓辰和司徒念,两人闻言松了一口气,易剑臣和薛靖七平安就好。&lt;/p&gt; “话说回来,楚中天他人呢?”楚立话锋急转,语气也严肃了起来。&lt;/p&gt; 卓辰和司徒念身子一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皱着眉摇摇头,表示楚中天至今未归,他们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lt;/p&gt; “今早官府贴出告示,采花大盗已经捉拿归案,还附上了画像,画中人竟然是楚中天那小子。你们这几天究竟在做什么!采花大盗又是什么情况!你们两个谁来跟我说清楚。”楚立厉声问道。&lt;/p&gt; “什么?!”卓辰和司徒念大为震惊,楚中天一夜未归,竟是被郑齐的人给抓起来了?!&lt;/p&gt; “糟了。”卓辰无奈叹息,昨夜发现聆溪莫名受伤,他就应该猜到小天出了什么差错,应该去狱里探一探的。他本以为以楚中天的轻功和机灵劲儿,应该不可能出什么事的。&lt;/p&gt; “楚伯伯,那个郑齐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司徒念想要出言解释,怕楚立误会。&lt;/p&gt; 然而卓辰却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她,而后对楚立施了一礼,恭敬而又诚恳,将这件事长话短说,解释给楚立听。&lt;/p&gt; 他本以为楚立听完这些话,会觉得楚中天胡闹,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青楼女子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一定会出言斥责。谁知楚立却并没有动怒,神情竟然还有些复杂,愣了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缓了缓脸色,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都是那个姓郑的小子搞出来的事情,郑濂不在的日子,他那混球儿子真是要把扬州城给捅出一个洞来。”&lt;/p&gt; “郑濂?盟主说的可是……扬州知府?”卓辰问道。&lt;/p&gt; 楚立点点头,继续说道:“郑濂虽然不是什么正直的清官,但也决不是善恶不分之人,在他的治理下,扬州城还算繁华昌盛。然而他因为早年丧妻,膝下就郑齐一个子嗣,所以对他百依百顺,百般溺爱,儿子闯下什么祸,他都想办法用钱用权给摆平了,也给了受害的百姓足够的安抚金,让他们不再闹事。老子在的时候,儿子还算收敛,然而这半个月郑濂都在京城未归,郑齐这混小子就开始大闹扬州城,如今竟然害得清白姑娘家破人亡,沦落风尘,还诬陷我罡气盟中人是采花大盗,真是可笑,贼喊捉贼。”&lt;/p&gt; “呃……楚伯伯,小天他还未入罡气盟呢。”司徒念干笑着指出楚立方才的口误。&lt;/p&gt; 楚立闻言一愣,干咳了几声,“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在我心中早已将他看作自己人了。”&lt;/p&gt; 司徒念掩嘴偷笑。&lt;/p&gt; “所以盟主您的意思是,这件事要解决,最好等郑濂回来,讨回一个公道,让他们放人,澄清事实。”卓辰寻思着问道。&lt;/p&gt; 楚立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赞赏,顿首。&lt;/p&gt; 卓辰这孩子真的聪明得很,一点就通,只可惜心思太重,不容易看透,他至今都不敢确定,他是否是一个值得信任之人。因为在他身上,真的看到了乾秦的影子,他不得不存有戒心。&lt;/p&gt; “那……要是郑濂一直不回来,小天岂不是要一命呜呼了。”司徒念有些后怕。&lt;/p&gt; “郑齐没有决断他人生死的权力,就算是真的扣了罪名,在没有上报之前,也只能将人羁押狱中,”楚立解释道,“据我所知,郑濂大概还有三日就能回扬州,所以你们也不必太过忧心了。”&lt;/p&gt; 卓辰和司徒念点点头,彼此都松了一口气。&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三十三章 薛靖七千里单骑 清晨无雪,阳光正好。&lt;/p&gt; 窗前执卷看得出神的薛靖七,忽然听闻窗外有扑棱棱的声音,一扭头,只见之前放出去的信鸽已然飞回,此刻正落在竹架之上,咕咕叫着,缩了缩脑袋,后埋首于翅膀之间似乎在啄着什么,乖巧得很。&lt;/p&gt; 这么快就回信了。&lt;/p&gt; 薛靖七眉间藏着笑意,急忙放下书卷,走出门去,到那竹架上小心翼翼捧起鸽子来,顺手摸了两下,替它顺了顺羽毛,利落地将其爪子上绑着的竹筒解下来,然后把它放回原位。那鸽子愣了愣,而后便昂首挺胸地迈着爪子走开了。&lt;/p&gt; 还未回屋,在路上她便迫不及待地解开绳子打开竹筒取出书信来,展开看了看,越看越不对劲儿,脚步也停了下来,眉头皱起来。&lt;/p&gt; 字迹不是小天的,落款是卓辰和司徒念。他们两人在回信中,一人说小天被官府陷害,给抓进了牢里,但是不用过于担心,他们已经和盟主商量过对策,三日后等扬州知府郑濂回来,自会把人救出来;一人说那个扬州知府之子郑齐根本就是个乌龟儿子王八蛋,非但害得清白姑娘家破人亡沦落风尘,还诬陷对那姑娘仗义相救的小天为采花大盗,完全是贼喊捉贼,希望她早日回去好好教训他一下。&lt;/p&gt; 这画风差异如此鲜明,一看就能知道哪段是谁写的。但这两人却也缺一不可,卓辰的太过轻描淡写,让人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让人放心;司徒念的则蕴含了太多个人情绪,有些夸张,让人担心,但却明明白白说清了究竟发生何事。&lt;/p&gt; 薛靖七看着纸上“扬州知府之子”六个字,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有些熟悉。结合着司徒念对他的描述,她忽然想起了,前日在山下小镇碰见的那个不讲道理砸人摊子被她给痛打了一顿的无良贵公子,好像就说过什么“我可是扬州知府之子,你敢动我?!”的话。&lt;/p&gt; 这世界可真小。&lt;/p&gt; 将信纸对折几下放入怀中,拎着竹筒走回屋,她却有个想不明白的地方。按小天的轻功和剑术来讲,不应该那么轻易地被官府的人给抓起来……而且若小天只是救了个姑娘,也不至于招惹那个知府公子,硬要给他扣个罪名抓起来,那郑齐是闲的吗?感情用事才容易失手,这件事的背后一定另有隐情,她必须立刻下山去找到小天,问个清楚。&lt;/p&gt; 她昨夜的不安,可能便是与此事冥冥中有着某种联系吧。&lt;/p&gt; 薛靖七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其实几日前她和易剑臣走得匆忙,也并没有带任何行李,只是将房间整理好,系上披风,拿上剑,就关上门,欲与杨牧成辞行。&lt;/p&gt; 然而杨牧成却不在山上,大弟子唐宋说,他们师父经常外出有事,这十几年来一直这样,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她只好作罢,跟唐宋辞别,便去马厩牵了马儿出来,准备跟易剑臣说一声就独自下山先回扬州了。&lt;/p&gt; “怎么突然要走,难不成是扬州那边出了什么事?”易剑臣又一夜未眠,刚练剑回来,见到已经收拾妥当准备下山的薛靖七,不由得一惊。&lt;/p&gt; “……没什么大事,只是偶得故人消息,迫不及待想去见见。你就专心练好龙渊剑法,其他的事就不用操心了,等你练成之时,再下山,去扬州与我们会合,你意下如何?”薛靖七欲言又止,本想说出来,却又觉得以易剑臣的性子,若得知小天有难,定会毫不犹豫随她下山去营救,如此一来他的龙渊剑法又要中断。山下是非多,难得有山上的清闲日子,趁着罡气盟还未下达新的任务,还是让他安安心心在书剑门练好龙渊剑法吧。&lt;/p&gt; “没人陪我练剑,我又要孤孤单单一个人咯。”易剑臣傲娇地打趣道。&lt;/p&gt; “多大的人了,还需要人陪,嗯?”薛靖七笑着用剑柄戳戳易剑臣的肩膀,一脸嫌弃,然而心中却是欣喜得很,“杨前辈回来时,替我跟他道个歉,未来得及好好辞别,下次我定会补上心意。我走了。”说罢,就要转身离去。&lt;/p&gt; “靖七,等我一下。”易剑臣拉住马儿的缰绳,对薛靖七说了一声,急忙转身跑走,让她在原地等他。&lt;/p&gt; 薛靖七一头雾水地望着易剑臣离去的方向,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然而望眼欲穿等了半天,没等到易剑臣,却等来了扑过来抱住自己的腿的团子。&lt;/p&gt; 一脸惊诧地望着自己面前的穆长安,蹲下身子来平视着她,忍不住笑道:“长安,你怎么过来了。”&lt;/p&gt; “唐叔叔说,你要离开这里了,长安不想你走。”穆长安说着一把抱住薛靖七,不愿意松手。薛靖七对她来说,是除了爹娘外最亲近的人了,她哪里愿意再次面对离别。&lt;/p&gt; “唐叔叔?”薛靖七忍俊不禁。&lt;/p&gt; “咳咳,你这小丫头,我说了多少遍,叫我唐哥哥,你竟然叫我唐叔叔?!我只比你剑臣哥哥还有靖七哥哥大上两三岁罢了,没必要差别待遇吧。”唐宋一脸幽怨地从后面追上来,将穆长安一把从薛靖七身上捞下来,放在旁边立着。&lt;/p&gt; “坏人。”穆长安眼泪汪汪地瞪了唐宋一眼,小嘴一瘪,道。&lt;/p&gt; “……”唐宋长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小丫头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说我是坏人的人。”&lt;/p&gt; 在一旁已经绷着快要笑出来的薛靖七深呼吸几下,急忙打圆场,“长安,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等我处理完山下的事情,一定回来找你玩儿。”&lt;/p&gt; 穆长安对着薛靖七眨了眨眼睛,认真地思考了下,伸出小手指来,“一言为定,拉钩。”&lt;/p&gt; “……”薛靖七再次忍俊不禁,也有模有样地伸出右手小指来与穆长安的勾住,两人一起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lt;/p&gt; 终于,穆长安开心了,不再一脸小委屈了。&lt;/p&gt; “哎,也就只有薛兄弟你治得了这个小丫头咯。”唐宋笑着摇摇头。&lt;/p&gt; “这个你带上。”易剑臣手里拿着个小包袱,不等薛靖七反应,已经自顾自将其系在了马鞍上的铁扣上。&lt;/p&gt; “这是什么,行李……?!”薛靖七一愣,摸了摸小包袱,热的?!&lt;/p&gt; “没什么,干粮罢了。我看你这么急着赶路,也一定不愿耽搁时间去镇上的客栈吃点好的,肯定就索性不吃了,所以给你带上这个,嘱咐你一日三餐按时吃。”易剑臣笑道。&lt;/p&gt; “这么贴心啊……你我同门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师兄我这么体贴过。”唐宋摆出一副吃醋的样子,打趣起易剑臣来。&lt;/p&gt; “那是因为师兄你从未下山啊,我也找不到机会对你体贴嘛。每次都是我下山,你在山上对我挥手道别呢。”易剑臣振振有词。&lt;/p&gt; 薛靖七心里更是温暖,“谢谢你啦。”&lt;/p&gt; “嗨,对我还客气什么。”易剑臣摆摆手道。&lt;/p&gt; “剑臣哥哥是好人,唐叔叔是坏人。”穆长安语不惊人死不休。&lt;/p&gt; 三人一愣,而后唐宋果断扛起穆长安就往回走,长安在唐宋的肩膀上一边叫着一边捶打着唐宋的后背,龇牙咧嘴像头小兽。&lt;/p&gt; “……”易剑臣耐人寻味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lt;/p&gt; “有唐兄在,也不怕小长安孤单寂寞了。”薛靖七笑了笑。&lt;/p&gt; “路上积雪未融,一路平安。”易剑臣拍了拍薛靖七的肩膀。&lt;/p&gt; 后者笑着一点头,便牵马离去。&lt;/p&gt; 马蹄声响彻山林,仍积着雪的林间土路被马蹄踏出星星点点的凹痕,白雪与黄泥混合成温柔敦厚的颜色,衬得那孤身远去的白衣蓝袍更加飞扬潇洒。&lt;/p&gt; 薛靖七抄近路疾速赶往扬州城,一整天都不曾怎么下马,身子骨都快要被颠散了架。&lt;/p&gt; 午后下马在林间稍作休憩,靠在树下打开那小包袱的时候,惊讶地看着里面用油纸包好的小笼包,还有同样包得严严实实的卤鸡腿,还有一块儿葱花油饼,不由得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这所谓的干粮,比客栈里的饭菜还要丰盛……看着那纸袋小笼包,还有卤鸡腿,苦笑着摇摇头,这小子是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这些的。这些够她吃两顿的,正好在路上填饱肚子,夜里有力气去探那官府的大狱。&lt;/p&gt; 此行归来她并没有告知罡气盟中的那些人,而是在夜里悄悄来到郑府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里,将马儿的缰绳系在树上,便施展轻功,混进了郑府里。&lt;/p&gt; 关押犯人的牢狱多处于偏僻之地,她一路闪躲着巡逻的守卫,看到有一个落单的衙役正小步向外跑着,似乎是急着解手。她不动声色地尾随过去,在拐进一个无人的角落时,闪身上前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用剑柄抵着他的腰眼,低声问道,“大牢在哪个方向,乖乖指给我看,饶你不死。”&lt;/p&gt; 那个猝不及防被抓住的衙役一边因为尿急一边因为惊恐,脸色涨得通红,也不敢反抗,颤巍巍抬手指了指西北方向。&lt;/p&gt; 薛靖七一记手刀将其打晕,拖到角落最里面,点了哑穴和周身大穴,然后将其官服扒下来,套在了自己身上。&lt;/p&gt; “天寒地冻的,委屈你啦。”薛靖七一脸歉意地冲只剩下单薄衣衫的昏厥过去的衙役笑了笑,走出角落低着头朝着西北方向走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三十四章 劫狱行侠握分寸 薛靖七躲在围墙的拐角处,目光扫过对面大牢入口处守卫着的两个衙役,她虽然有了乔装,但也只能在路上匆匆打个马虎眼,若是近距离交涉,定会露馅。念及此,后退几步,在草丛中拾了一块巴掌大的泥土石块,朝地上一摔,“砰”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lt;/p&gt; 守在门口的两个衙役闻声不由得皱了皱眉,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嚷了一嗓子,“谁在那边!”然而什么声音都没有,不由得心生疑虑,恐有贼人,于是跟另一个人一点头,便拔出了腰刀,循声找过去查看。&lt;/p&gt; 薛靖七听到有脚步声渐近,得知鱼已上钩,后背贴着墙壁侧着头看着拐角处,更加聚精会神地等待那个衙役靠近。&lt;/p&gt; 那个衙役也很谨慎,脚步放慢,刀护于身前,一步一步走向拐角处,然后迅速转身向右看。然而在看到一身官服的薛靖七时没有反应过来,先是一愣,而后眼前人影一闪,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不能说话,原来是哑穴被点住了。迅速挥刀横劈,薛靖七剑未出鞘,身子一侧,剑鞘顺着刀势打了个转儿绕到那人的正前方,猛地向前一击,硬生生将那人敲晕在地,而后故技重施,将人拖到无人的角落。&lt;/p&gt; 刚刚算是潜龙勿用的变招了,虽说杀鸡焉用牛刀,但随便玩玩还是有趣的很。&lt;/p&gt; 剩下的那个衙役久久不见同伴回岗,奇怪地喊了一声,然而又是无人作答,不由得有些惧怕。他本不应擅离职守,但又不能放任同伴失踪不管,于是只能壮着胆子拔出刀来去寻同伴。&lt;/p&gt; 然而提心吊胆地来到拐角处一看,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见到,顿时心生疑虑,莫非同伴一直未归是去追可疑贼人去了?无奈地摇摇头,准备转身回去继续守着大牢,追击贼人就让他自己去就行了,然而还未来得及回头,后颈处一阵剧痛,而后是一片酥麻,连身后之人的面容都未看清,就两眼一黑扑倒在地。&lt;/p&gt; 薛靖七扛着剑鞘,吹了声口哨,效仿他之前的动作,无奈地摇摇头。而后勒住他的两胁将其拖到了那个角落处,顺手点上哑穴,还有两人的周身大穴,确保他们醒来后也不会声张坏事。在地上又拾了四五块小石子揣入怀中,忙不迭地混进了大牢里。&lt;/p&gt; 这个时辰大牢里只有值班的三个狱卒在喝酒猜拳,不足为惧,薛靖七拉低了帽檐低着头大步走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两旁,寻觅着楚中天的身影。那牢笼里关押着的有穷凶极恶的刀疤脸,尖嘴猴腮的鬼灵精,也有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还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甚至还有面黄肌瘦的农妇。薛靖七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算是人不可貌相,还是有人吃了冤枉,被抓了进来。&lt;/p&gt; 越往深处走,光亮越盛,吆喝交谈的声音也越大,前方便是那三个狱卒了。薛靖七此次不再畏手畏脚,门外看守已除,牢里就算有什么声响,也不会很快有救兵过来,但守门的失踪也瞒不了多久,还是要速战速决。一步步走近三人,那三人已经喝得有些微醺,见到一身衙役官服的薛靖七,头有些晕,其中一人问道,“哎?好面生的小白脸,你是新来的?”&lt;/p&gt; 薛靖七朝他笑了下,迅速出手疾点他的哑穴和周身大穴,那人顿时一动不能动,手中还拿着酒壶,却是变了脸色,也说不出话来。&lt;/p&gt; “你干什么!”另外两个狱卒顿时酒醒了一半,拔出刀来就要扑过来。&lt;/p&gt; 薛靖七剑未出鞘,使出追云步中的移形换影,身形敏捷地穿插于两人之间,躲过几刀,反手点穴,不出片刻,那两个人便以极其艰难的姿势定在原地,冲着薛靖七吹胡子瞪眼,然而后者却不予理会,在他们腰上摸到一串钥匙,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深处寻找楚中天去了。&lt;/p&gt; 伤痕累累的楚中天此刻正坐在角落黯然伤神,白日里郑齐还来看过他,说聆溪昨夜为了他想要自尽,幸好及时找了大夫,确保她死不了,如果死了,以后就没有这么有趣的女人可以玩了。他恨不得冲出去撕碎他,然而却连这大牢都不去,眼睛看不见,手中无剑,使蛮力根本没有用,只能听着郑齐那放肆的笑声渐行渐远。&lt;/p&gt; 薛靖七停下了脚步,看到了正坐在角落低着头的楚中天,低声叫道:“小天!”&lt;/p&gt; 楚中天闻声急忙抬起头,眼睛模糊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衙役打扮的人,心中奇怪,衙役怎么会叫他小天。&lt;/p&gt; 薛靖七见到楚中天看到她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愣了愣,不知道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急忙又喊了一声,“小天,我是小七啊!”&lt;/p&gt; 楚中天身子一震,急忙爬起身来跑到了牢门前,近距离看着对面这人的脸,终于勉强看清了,真的是薛靖七,竟然是薛靖七!&lt;/p&gt; 狼狈不堪的他万万没想到失踪几日毫无音信让他牵肠挂肚这么久的薛靖七此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她是来救他的吗。看着对面的人,他忽然一肚子委屈,鼻子酸酸的,想要落泪。&lt;/p&gt; “你眼睛受伤了吗,怎么感觉你怪怪的。”薛靖七看了楚中天一眼,来不及嘘寒问暖,急忙用那串钥匙挨把试锁,试到第五把的时候,铁锁应声而开。&lt;/p&gt; “先别管我的眼睛,小七,快去救阿卓,快!”薛靖七打开牢门,楚中天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疾声说道。&lt;/p&gt; “阿卓?!”薛靖七一时回不过神来,六年前一别后,再也没有阿卓的音信,这个时候听到这个名字,她有些不知所以然。阿卓怎么了,为什么要去救她。&lt;/p&gt; “阿卓她……”楚中天想解释给薛靖七听,但是又难以启齿,情况紧急也来不及说清楚,“一言难尽,她现在应该在郑齐那个混蛋那里,好像还受了不轻的伤,我们必须带她离开。她家人都已经惨遭毒手,她现在也失去了一切,她只剩我们可以依靠了,其他的事情等出去我再跟你说,当务之急还是去找到她。”&lt;/p&gt; 薛靖七愣愣地听完楚中天的话,从怀中取出那信纸,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你仗义相救的那个姑娘……就是阿卓?!”&lt;/p&gt; “我也是昨夜才知道的……总之这个出去以后再说。”楚中天心乱如麻。&lt;/p&gt; 薛靖七闻言心神俱震,回过神后,便开始迅速脱衣服。&lt;/p&gt; “喂喂喂,你干嘛。”楚中天看不真切,但见到薛靖七忽然开始解衣服,大吃一惊。&lt;/p&gt; 薛靖七将套在外面的衙役官服给全部脱了下来,塞给楚中天,“这套衣服你穿上,你受了伤,眼睛也看不清,救人的事情就交给我,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们,穿着这个好掩人耳目。”&lt;/p&gt; 楚中天点点头急忙在外面套上了这套衣服,戴上官帽系上带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lt;/p&gt; 对面的囚犯发现薛靖七竟然是假冒的衙役,是来劫狱的,顿时激动起来,冲到牢门前抓住栏杆,伸着手呼喊道,“两位大侠,我是被冤枉的,能不能行行好,顺便也帮我出去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孩子,他们不能没有我啊!”&lt;/p&gt; 周围牢房里的囚犯听到这番喊话,也纷纷跑到了牢门处求救薛靖七和楚中天,求救声此起彼伏,都喊着自己是被冤枉的,如果不逃出去就要死得不明不白了。&lt;/p&gt; 楚中天皱皱眉,想到郑齐那副德性,就觉得恼火,自己就是被冤枉入狱的,想必那些囚犯也都为郑齐所害,吃了哑巴亏。&lt;/p&gt; “小七,我们把他们也都给放出来吧。”楚中天心软道。&lt;/p&gt; 薛靖七迟疑了下,摇摇头,“不行,他们恐怕有的是真的罪有应得,只不过想逃出去才跟着一起喊冤,冤枉的人是要救,但不是现在,那些真的犯了法的,也不能错放。”&lt;/p&gt; “说的也是,就听你的。”楚中天叹道。&lt;/p&gt; 有的囚犯听到了薛靖七的话情绪更加激动,甚至心生嫉恨,认为他们就是见死不救,于是喊道,“快来人啊!有没有人啊!有人劫狱了!”&lt;/p&gt; “你看。”薛靖七无奈地看了眼楚中天,而后便走到那三个狱卒旁,将钥匙串挂回了那人的腰间。&lt;/p&gt; 狱卒神色有些怪异。&lt;/p&gt; 楚中天觉得方才那人无理取闹,真想过去对骂,但是碍于正事,还是放弃了。&lt;/p&gt; “大家冷静一下,你们当中若是有人真的有冤,等到知府大人归来后,我定会跟他好好讲道理,让他重查所有卷宗,还你们一个清白。若此刻放了你们,恐怕无罪也会变成有罪,所以委屈你们多等些时日了,公道自在人心。”薛靖七高声说道。&lt;/p&gt; 有的囚犯被成功地安抚,安静下来走回了角落待着;有的囚犯咬牙切齿,神色不忿,气恼一个大好的脱身机会就这样没了。&lt;/p&gt; “我们走。”薛靖七对楚中天说罢,转身离开。&lt;/p&gt; 楚中天踉跄跟上。&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三十五章 肠寸断痛下狠手 “追风剑在郑齐那小子手里,还有,阿卓的卖身契也一直在他手里,这两样东西,都要拿回来。他的屋子就是那边那间,亮着灯的,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我担心……”楚中天靠在内院外墙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喘着气,给薛靖七指明方向,叮嘱完后,还是有些不放心,郑齐很喜欢耍阴招,他们俩江湖阅历不深,真不知道他又会出什么下三滥的伎俩,让小七也有危险。&lt;/p&gt; “放心吧,我既然能毫发无损地把你从牢里拎出来,就一定能救出阿卓来。你就乖乖在这里等着,隐蔽好,保护好自己。如果有巡逻的护卫发现了这里的情况,你给我报信,老规矩。”薛靖七轻声叮嘱完,拐出角落,偷偷潜入了内院。&lt;/p&gt; 院落里有三个护卫守着,两个在门前不远处来来回回走着,一个守在拱门处,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lt;/p&gt; 这三个护卫都要解决掉,她一个人混进去容易,但若带着阿卓和小天离开,就容易被发现。从怀中摸出一枚石子,用目光丈量了她与那守门之人的距离,屏住呼吸,趁那护卫转身的时候,手指用力向前一弹,石子飞速而又精准地击中了那人的后心大穴,只见他身子一僵便不能再动,趁里面两个护卫没有发现,她使出追云步迅速闪身至其身后,点了哑穴将其拖走,放置在墙后靠着。&lt;/p&gt; 远处观望着的楚中天目睹了这一切,遥遥无声鼓起掌来。&lt;/p&gt; 然而石子落地终究是发生了轻微声响,内院的两个护卫听觉是甚是敏锐,转头看过来,却没有看到任何人,连之前守在那里的张武都不见了,不由得有些疑惑,慢慢悠悠向这边靠近。&lt;/p&gt; 两个护卫面朝薛靖七这个方向走来,事情有些难办,若此刻以飞石打穴,他们二人定会发觉,想做到不惊动屋里的人就有些困难了。但若不点穴,直接上去开打,更容易有大声响。薛靖七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剩下三枚石子,侧着身子打量着屋子门窗的方向和角度,两个护卫走过来的速度和方向,深呼吸一口气,眼疾手快地弹出一个石子至远处的假山,石头清脆撞击的声音果然吸引了正走过来的两个护卫的注意力,两人急忙转身快步走过去,想要查看是否又有刺客。&lt;/p&gt; 两个护卫转过身去的下一瞬,薛靖七身形一闪不再躲藏,右手向前一挥,两枚石子飞速齐发,准确无误地再次打中了两人的后心大穴。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她身形已动,闪至两人身前运指如飞迅速点中哑穴。&lt;/p&gt; 地上积雪未完全融化,后两块石子落地声音被消减不少,然而头一块击中假山的石子发出的声响却惊动了屋内的人。&lt;/p&gt; 郑齐松开方才紧紧攥住聆溪手腕的手,警惕地竖起耳朵,站起身来行至窗前向外打量,模糊中看到院落有两个护卫站着,一切似乎并无不妥,松了口气。&lt;/p&gt; 此刻的薛靖七正躲在其中一个护卫身后,所幸那护卫身材高大魁梧,身形能罩得住她的身子,才在郑齐的视角那里,没有被发现。&lt;/p&gt; 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然而头痛欲裂,左肩的伤口开裂后也没有重新上药包扎,此刻一动便火辣辣的刺痛,起身未果,看到又回到床前的郑齐的丑恶嘴脸,聆溪也不再挣扎,目光躲开,神情看不清楚。&lt;/p&gt; “怎么,是不是肩膀的旧伤复发了,看你眉头皱的,来,让本少爷给你检查检查,看看用不用上个药什么的。”郑齐调笑着,说着就要伸手去扒开她的衣襟。&lt;/p&gt; 聆溪面色一白,忍着痛使出最后的力气左手紧紧攥着衣襟,右手死死扣住郑齐的手,手指用力指甲陷入他手背里,痛得他直接抽出手来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嘴角再次开裂流血,然而她没有吭声,手上的力道也未松,目光定定的,这次没有再次妥协。&lt;/p&gt; “你知道吗!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你的贞洁早就没有了,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又不是没和小爷我一起睡过,装什么贞洁烈女呢!自从那个姓楚的小子出现后,你就变了,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他才这样坚持着,我实话跟你说,如今除了我,不会有男人愿意要你的,那小子肯定也会介意你的经历,是男人都会介意!所以,还做什么无畏的挣扎呢,何不欢欢喜喜从了我,彼此都能尽兴,不是吗?”郑齐气急败坏骂完,手上力道加大,硬是掰开聆溪攥住衣襟的手,用力一扯,撕开了衣襟,露出了左肩白皙的肌肤,还有已经透出殷红血色的白布。&lt;/p&gt; 聆溪虽然表面上不为所动,然而方才郑齐所言却是字字锥心,苦苦支撑的心间最后一层屏障轰然倒塌,闭上双眼,泪水终究是忍不住,滑落。&lt;/p&gt; 郑齐衣衫等不及全部解下就已经饿狼扑食般抱住了聆溪,昨夜被楚中天扫的兴,今夜一定要补回来。&lt;/p&gt; 在屋外听到一切的薛靖七又惊又怒,忍无可忍一脚狠狠踹开了屋门,冲进屋去。&lt;/p&gt; 郑齐大吃一惊,转身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人风尘仆仆闯进来,一身杀气,定睛一看,竟然是前些日子在山下小镇碰到的那个多管闲事的混小子。&lt;/p&gt; 郑齐眉毛一竖,腾地站起身来,正欲呼喊护卫前来捉贼,薛靖七却迅速关上门并拴上门梢,冲到床前二话不说挥拳痛打郑齐,飞起一脚将其踹倒在地。&lt;/p&gt; 薛靖七转过身来,聆溪看清了她的面容,心神俱震,恍惚间仿佛已过千年,虽然这么多年大家容貌都有变化,但是薛靖七的眼睛她却一直记得,就像楚中天的眼睛一样。这种境地下猝不及防的重逢,让她不知所措,除了落泪,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如何面对阿靖。&lt;/p&gt; 看到思念多年的挚友受了这么多折磨,头上是伤,嘴上是伤,肩膀上也是伤,家破人亡,清白被毁,方才还差点再次被欺负,她心在滴血,只觉压抑得难以呼吸,眼睛通红,鼻尖酸涩,急忙弯下腰替阿卓拢上衣襟,扶她坐起,迅速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严严实实地罩住,声音有些沙哑,目光闪躲,不想让阿卓看到自己的失态,故作镇定道,“阿卓……有我在,别怕。”&lt;/p&gt; 聆溪来不及说些什么,忽然见到郑齐已经爬起,抄了家伙就狠狠劈向薛靖七的后背,急忙抓住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推开。然而薛靖七却已经反应过来,右手自左侧腰间一摸,反手出剑,寒光闪过,“铿”的一声刀剑相击,薛靖七的剑竟然将郑齐的刀斩断两截。&lt;/p&gt; 郑齐又惊又惧,回过神来欲大声喊人,然而脖颈处却是一冷,急忙噤了声,薛靖七的剑再次架在了他的颈间,如同那日。&lt;/p&gt; “楚中天的剑,还有阿卓的卖身契,交出来,饶你不死。”薛靖七强忍住一剑将他封喉的冲动,对郑齐命令道。&lt;/p&gt; “呵,真是冤家路窄,”郑齐强作镇定,冷笑道,“我可是知府独子,你若动我,你也要偿命。划不划算,你自己看着办。”&lt;/p&gt; “真是可笑,如果杀人要偿命,你早该千刀万剐了,还会活到现在?我再说一遍,把东西交出来,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薛靖七手上用劲,剑锋在郑齐颈间划出一道血痕。&lt;/p&gt; 郑齐身子一抖,然而却依旧不怕,毕竟这种唬人的把戏,他对聆溪也做过,他敢打赌,薛靖七只是虚张声势,不敢动手。不然,后果也是很严重的,但凡聪明点的人,都知道该如何做。&lt;/p&gt;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昨夜那个楚中天也来英雄救美,看不出来,这丫头的情夫还挺多的,果然是混迹风尘的贱骨头啊。”郑齐并不知道薛靖七为女儿身,自忖她不敢下手,于是又开始冷嘲热讽,嘴上占便宜,羞辱着聆溪。&lt;/p&gt; 聆溪披风下的手更加攥紧了衣襟。&lt;/p&gt; 薛靖七气到咬牙切齿,左手疾点郑齐的哑穴,而后长剑向后一撤,再向前狠狠刺入他的左肩,郑齐大惊失色,剧痛难忍又喊不出声来,只能双手紧紧握住剑刃,企图将其拔出。然而薛靖七目光冰冷,长剑去势分毫未减,竟将郑齐逼得连连后退,最后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膀,将其钉在了墙上,鲜血洒了一地。&lt;/p&gt; 郑齐面色惨白,痛得无法呼吸,快要翻过白眼去,大口大口呼吸着,汗如雨下,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的薛靖七,一边挣扎着一边用力拍打着身旁的柜子,希望能发出声响惊动外面的守卫,让他们来救他。&lt;/p&gt; “东西在哪里。”薛靖七右手仍旧握紧剑柄,冷声问道。&lt;/p&gt; 郑齐此刻再也没办法逞英雄,只能服软,颤抖着伸手指向对面墙壁的一幅画,薛靖七松了手,却并没有拔出剑来,仍旧让郑齐被钉在墙上,一个箭步来到对面,用手摸过字画,感觉到后面有异样,将字画扯了下来,果然见到一个暗格,打开机关,看到了里面的追风剑,还有一张按了血手印的卖身契,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她也不再理会。将追风剑挂在腰间,看了看卖身契,确认无误,走到蜡烛旁,将卖身契在上面点燃了,烧成一团黑灰。&lt;/p&gt; “你听好了,今日我懒得杀你,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姑且饶你一命。你若仍然贼心不死,胡作非为,我必定取你性命,不信,你尽管可以试试。”薛靖七将长剑拔出,鲜血涌出,郑齐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着,已无还手之力。&lt;/p&gt; “阿卓,我们走。小天在外面等我们。”薛靖七长剑收回鞘中,拉住阿卓的手。&lt;/p&gt; 阿卓止住泪水,注视着薛靖七的眼睛,点点头。&lt;/p&gt; 郑齐艰难地在地上挪动着,被点了哑穴无法说话,护卫又不知道这里的情形,实在是生不如死。看着薛靖七和聆溪消失在视野中,他的目光变得异常阴鸷。&lt;/p&gt; 姓薛的小子,走着瞧。你既然留我一命,我必好好利用它,让你付出十倍的代价。我杀不了你,自然有人能杀得了你。&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三十六章 劫狱伤人无悔意 三人回到罡气盟时已是下半夜,薛靖七给阿卓头上和肩上的伤口都重新换药包扎,让她今夜先在她的床上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所有的事情明天白天再说。阔别多年的两人本有千言万语要与对方诉说,此刻只寥寥数语,然而彼此的情义却互相懂得,不必多说。&lt;/p&gt; 安顿好阿卓后,又忙着给楚中天的眼睛处理伤势,石灰粉入目不可直接用清水清洗,也不可揉眼睛,楚中天自己还真的很难搞定。乖乖坐在床上让薛靖七给自己双目缠白布的楚中天此刻百感交集,两人一直默不作声,自后还是他忍不住打破沉默,“小七,幸好你回来了,不然我和阿卓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lt;/p&gt; 薛靖七笑了下,神情却依旧严肃,“你也要深刻检讨,哪有救人没救出来还把自己给搭进去的。”&lt;/p&gt; “唉,还是我学艺不精……”楚中天悠悠叹道,“对了,阿卓她怎么样了。”&lt;/p&gt; “已经睡下了,明天再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伤,开个方子,应该就没有大碍了。”薛靖七道。&lt;/p&gt; “那就好。”楚中天叹气。&lt;/p&gt; “小天……”薛靖七停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道,“等我回来,你把这几日有关阿卓的事情都讲给我听吧。”&lt;/p&gt; “哦,好。哎?等你回来?你要干嘛去?”楚中天回过神来。&lt;/p&gt; “你身上的伤我就不方便给你处理了,回头让卓辰给你上药包扎吧。乖乖坐这里,我去去就回。”薛靖七给楚中天双眼上的白布系好,说罢就要离开。&lt;/p&gt; “哎哎哎!”楚中天见到薛靖七转移话题,话也不说清楚就要出去,他总觉得她又瞒着他什么。然而想要起身去追,却如同盲者,差点撞到桌子,痛得只好又跌坐回床上。&lt;/p&gt; 来到正气堂时,楚立正背着手踱步,楚子钰立在旁边,见到她的到来,面露喜色,而卓辰和司徒念则神情复杂,喜忧参半,闷不做声。&lt;/p&gt; “不知盟主此刻召见靖七,所为何事。”薛靖七行了一礼。&lt;/p&gt; “你可知错?”楚立站定脚步,看向薛靖七,厉声问道。&lt;/p&gt; 薛靖七单膝跪下,低下头,然而语气却毫无知错悔改之意,强硬得很,“靖七不知错在何处。”&lt;/p&gt; “你说什么?!”楚立没想到薛靖七会出言忤逆。&lt;/p&gt; “靖七,我们不是已经在书信中告知你,此事已有解决之法,三日之后等知府回城,一切都能好好解决吗。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去劫狱,甚至还重伤了郑齐,这下我们和官府会彻底闹僵,恐怕此事不能就这么完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卓辰给薛靖七使了个眼色,趁楚立发怒前,急忙将众人的意思传达给她,希望她能够服软,其他的事回去再说。&lt;/p&gt; “我不认为劫狱有错,小天本就是被陷害的,他伤势也不轻,在牢里再耽搁几天,指不定会再出什么岔子。至于重伤郑齐,他那种败类,我没有一剑杀了他,已经是给足了官府的面子。凭什么他可以毁掉他人的一生,我就不能刺他一剑。”薛靖七抬起头,不卑不亢,没好气地顶回去。&lt;/p&gt; “父亲,靖七说得不无道理啊。”楚子钰忍不住为她求情。&lt;/p&gt; 楚立瞪了楚子钰一眼,没有说话,捏了捏鼻梁,顿了顿,沉声道,“武林和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罡气盟在扬州地界内,官府也是给足了我们面子,平时都礼让三分,江湖有什么纷争,他们也不多作插手,全权交给罡气盟来处理,统率武林正道,惩恶扬善。这件事本就是个误会,就算那郑齐再不是东西,毕竟身份在那里,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将人救出来就算了,你竟然和楚中天一样冲动莽撞,还把人家打成重伤。我本以为你是个成熟稳重的人,没想到也是个做事不动脑子,只顾私情不顾大局的人。”&lt;/p&gt; “大局为重,我没有答应放出牢中其他同样被冤枉的人,也没有伤害除了郑齐以外的任何人。我所作所为皆问心无愧,士为知己者死,惩恶扬善,哪里有错。身份低微的人做了坏事可以惩罚,身份尊贵的人做了坏事却动不得,那这世间公平正义何在。如果罡气盟所谓的侠道就是这般,那我宁愿离开这里,所有的后果我一人承担,不会影响到罡气盟的利益。”薛靖七身子挺得笔直,直言道。&lt;/p&gt; “你少说几句……”司徒念看到楚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一惊,急忙小声提醒薛靖七,不要这么耿直,说这么绝的话,盟主生气了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lt;/p&gt; “靖七,盟主不是这个意思。收回你方才的话。”卓辰见到薛靖七言语偏激,已然是感情用事,曲解了楚立的意思,急忙沉声道。&lt;/p&gt; 一向有礼貌的薛靖七竟敢直面顶撞楚立,说出这样的话来,楚子钰心里暗暗叫苦,他都不敢这样说话,她估计要完蛋了。&lt;/p&gt; “照你的意思,罡气盟尽是贪生怕死、欺软怕硬之徒,根本没资格统率武林正道,行侠仗义?”楚立头回被下属顶撞,又气恼,又觉得有意思,冷笑道。&lt;/p&gt; “靖七没有这么说过。”薛靖七垂下目光,反驳道。&lt;/p&gt; 完蛋了完蛋了,两个人都偏激了,这下真没法平息了。在一旁站着的三个人发起愁来,也不敢插话了,他们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薛靖七,也不知道说什么能把她拉回来,不要再往上撞了。&lt;/p&gt; “我不管你是否真的要离开罡气盟,劫狱和伤人,都是你作为罡气盟中人,犯下的错。今夜的罚,你必须领,罡气盟必须给郑濂一个交代。至于到底要不要走,你明天自己想清楚,我不会干涉你的意见。”楚立说罢,拂袖离开正气堂。&lt;/p&gt; 薛靖七握紧了拳头,站起身来,跟着楚立去戒律堂。卓辰和司徒念面面相觑,楚子钰小步跑跟上去,拉住薛靖七的胳膊,“不要走。”&lt;/p&gt; 薛靖七意味深长地看了楚子钰一眼,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将其拽着的手放下,转身继续前行。&lt;/p&gt; 楚子钰黯然片刻,还是追了上去。&lt;/p&gt; “我觉得靖七并没有做错啊,为什么楚伯伯还要罚她。而且,教训几句不就行了,怎么还要动手吗,是什么惩罚啊。”司徒念一边跟上去,一边跟卓辰碎碎念。&lt;/p&gt;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一时也说不清楚。江湖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靠拳头、靠手中的剑解决的,靖七不仅太单纯,还太刚直……过刚易折。”卓辰无奈地摇摇头。&lt;/p&gt;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跟话中有话似的,我都听不懂,”司徒念摸了摸鼻子,“而且说得跟你很懂一样,明明你也是个年纪不大的愣头小子。”&lt;/p&gt; “愣头小子?我倒挺想当个愣头小子的,可惜身不由己呀,身不由己……以后你们就会懂得了。”卓辰笑道。&lt;/p&gt;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懂得,因为太残酷。&lt;/p&gt; “薛靖七,你是试剑榜首,也是罡气盟中后辈里最优秀的,楚某一直很看好你,此番惩戒,受我十棍,也只是想教会你如何为人处世,如何行侠仗义。这江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楚某也绝对没有惧怕权贵,是去是留,希望你考虑清楚。”楚立手持长棍,站在长跪着的薛靖七身旁,沉声说道。&lt;/p&gt; 薛靖七目光一动,没有说话,只是屏住呼吸,准备受罚。&lt;/p&gt; 楚立走到薛靖七身后,使出五成力道,手起棍落,重重打向她的后背。薛靖七猝不及防身子向前一倾,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直起身子回到原位,不肯有丝毫的屈服。&lt;/p&gt; “不是吧!我还以为惩戒就是蹲个马步挑个水桶的,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楚伯伯武功那么高,下手肯定重的很。不行,我要去找楚中天。”司徒念等人被关在门外也进不去,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情形,听到楚立的话,更是焦急。&lt;/p&gt; “你去找小天做什么,”卓辰一把拽住司徒念,摇摇头制止道,“靖七一定不希望这件事让他知道,不然以他的性子,事情会闹得更大的。”&lt;/p&gt; “事情已经很大了,还能再大到什么地步。这十棍下去,要打成重伤的。”司徒念知道薛靖七是姑娘家,姑娘家又不同于那些大男人皮糙肉厚,怎么禁得起这么打。&lt;/p&gt; “靖七功夫在你我之上,你放心,只是十棍,盟主也会掌握力道,不会出什么事的。”卓辰知道楚立此举只是为了将来能给郑濂一个交代,好和和气气解决双方的矛盾,并不是有意要重罚薛靖七,所以也没有太担心。&lt;/p&gt; “哼,冷血。”司徒念生气卓辰的淡定,甩开卓辰的手,一溜烟跑去找楚中天。&lt;/p&gt; “不是吧,这就生气了?!喂,你等等我。”卓辰伤脑筋地看着司徒念的背影,也追了过去。&lt;/p&gt; 楚子钰和卓辰、司徒念关系也不是很好,就没有参与其中,只是一个人扒着窗框,心疼地看着里面正在挨棍子的薛靖七,楚立的棍子,他是吃过很多次的,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他却没有勇气冲进去与楚立叫板,更何况靖七也未必会领他的情,还是算了吧。&lt;/p&gt; 挨了五棍,胸口气血翻涌,后背已经疼得发麻,但也算还能承受。这点痛,比起之前受的那些伤,根本不算什么。&lt;/p&gt; 然而楚立的第六棍,却不偏不倚斜斜打中了她受伤的左肩,伤口裂开,撕裂般的剧痛瞬间蔓延开来,两眼一黑,差点身子一软趴倒在地。&lt;/p&gt; 窗外的楚子钰喉头一紧,见到薛靖七似乎受不住了,忍不住朝里面喊道,“爹!够了!靖七她已经知错了,剩下的四棍就免了吧。”&lt;/p&gt; “我没事。”薛靖七咬牙再次直起身来,捏紧拳头,任凭冷汗淋漓,也不愿承认自己错了。&lt;/p&gt; 楚立见到薛靖七仍然不服输,第七棍也毫无停顿地再次落下。&lt;/p&gt; 本来杀伤力并不巨大的木棍,此刻在她剑伤复发之时,却成了能夺命的惩戒。每一棍落下,都能痛得晕过去,然而她只能死死坚持,一次又一次挺直身子,守护着自己的尊严和骨气。&lt;/p&gt; “楚盟主!此事错在我鲁莽冲动!与小七无关!不要罚她,该罚的应该是我!”楚中天已经跟着司徒念和卓辰磕磕绊绊地赶过来,眼睛一时看不到的他,路上还撞了一次柱子,和一次假山。他知道楚立的脾气,来硬的是没有用的,只能服软,承认错误,只要他能够放过小七。于是一赶来便跪在门前,大喊道。&lt;/p&gt; 卓辰和司徒念也跟着在门前长跪。&lt;/p&gt; 小天怎么来了。&lt;/p&gt; 薛靖七心里一惊,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落下的第八棍却让她痛得无法呼吸,话哽在喉头,怎么也张不开口。&lt;/p&gt; “你不是罡气盟中人,就算错了,我们也没资格罚你。”楚立打完第八棍,间隙说道。&lt;/p&gt; “那我现在就加入罡气盟,剩下的惩罚,让我承担,行不行!”楚中天听到里面棍子落下的闷响,心如刀绞,那棍子就像打在自己的心上。&lt;/p&gt; “就剩两棍了,算了吧。”楚立顿了顿,拒绝了楚中天的请求,再次挥棍。&lt;/p&gt; “楚盟主!如果没有小七拼死相救,我和阿卓说不定都会命丧郑府,她明明是救人的好人,怎么到了您这里,就成了犯错呢!您不能黑白不分啊!”楚中天气急,喊道。&lt;/p&gt; “别说了。”卓辰见到楚中天又是第二个薛靖七,两个人都是一根筋,说话也不考虑后果,急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lt;/p&gt; 屋里的声音静了下来,楚中天说的话似乎对楚立产生了什么影响。然而过了片刻,最后一声闷响响起,而后是长棍被摔落在地的清脆声。&lt;/p&gt; 楚立推开门,注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楚中天,欲言又止,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lt;/p&gt; 楚中天愣了愣,他并不能看到楚立方才的举动,才却知道十棍已经打完了,方才有人出来了,急忙摩挲着站起身来。&lt;/p&gt; 薛靖七踉跄着站起身来,眼前一片漆黑,头很晕,就这样站了会儿,让自己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方才抬手抹掉满头的冷汗,转过身去,看到门外一脸焦急担心的楚中天,还有司徒念等人,佯作无事般笑了笑,走了出去。&lt;/p&gt; “小七,你怎么样。”楚中天想要扯掉眼睛上的白布,想要看看薛靖七。&lt;/p&gt; 薛靖七抓住他不老实的手,笑道,“我没事,十棍而已,没有那么夸张。”&lt;/p&gt; 楚中天还是不放心,但是听薛靖七说话,似乎也没有大碍,才稍微松了口气。&lt;/p&gt; “卓辰,回去后要麻烦你帮小天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势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薛靖七看向卓辰,这下倒是有了借口找别人给小天治伤了。&lt;/p&gt; “那你的伤……”司徒念欲言又止。她不知道卓辰和楚子钰是否知道靖七的身份,也不敢乱说话。&lt;/p&gt; “没事。”薛靖七笑笑。&lt;/p&gt; 楚子钰在一旁看着,也插不进话,只是默默看着薛靖七脚步踉跄地往回走。&lt;/p&gt; 肩膀的伤越来越痛,半边身子都快要麻木,头也越来越晕,她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想要撑着走回去。然而终于还是没有撑到最后,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便失去知觉,昏倒在地。&lt;/p&gt; “靖七!”楚子钰大为震惊,大喊一声,疾奔过去。&lt;/p&gt; 卓辰和司徒念也疾奔过去,抢在楚子钰前面,扶起不省人事的薛靖七。楚中天眼睛不方便,一边凭着直觉摩挲着向前快走,一边着急地问道,“小七,她怎么了!”&lt;/p&gt; 薛靖七的衣襟触手所及一片冰凉,已经被冷汗浸透,司徒念顿时又急又慌,对卓辰指责道,“我就说会打成重伤,你还不信,偏说十棍不会有什么事!”&lt;/p&gt; “什么?!打成重伤!”楚中天闻言急忙磕磕绊绊冲到薛靖七身旁,蹲下身子摸到了她的胳膊。&lt;/p&gt; “我……”卓辰又是吃惊又是焦急,按道理薛靖七没有这么不抗打吧,之前受那么重的伤,照样活蹦乱跳的。莫非……&lt;/p&gt; “快,把她背到我的房间去,帮她检查一下伤势,这事不能让阿卓知道。”楚中天急忙站起身来。&lt;/p&gt; 卓辰蹲下身子,司徒念帮忙将薛靖七扶到他的背上,三人匆匆赶往楚中天的屋子去了。&lt;/p&gt; 楚子钰站在原地,有些郁闷,本想不再管这件事了,但是靖七出了什么事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于是踌躇了下,还是跟着奔向了楚中天的屋子。&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三十七章 疗伤之非礼勿视 “你们几个先出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司徒念看着躺在床上仍昏迷不醒的薛靖七,转身对一旁站着的三个大男人委婉地说道。&lt;/p&gt; 卓辰和楚子钰心领神会,虽然仍旧不放心,但男女有别,也只好先出去等着。楚中天心乱如麻,并没有出去,而是一屁股在地上坐下,“反正我眼睛看不见,就不用出去了吧,我要在这里守着。”&lt;/p&gt; 司徒念正欲劝说楚中天出去,然而此时楚子钰也折返回来,“那我也要在这里守着,我也不出去了。”&lt;/p&gt; “不行,都给我出去!”司徒念柳眉一竖叉腰道。&lt;/p&gt; “他出去!我不出去!”楚中天抗议道。&lt;/p&gt; “他,他不出去,凭什么我出去。”楚子钰也跟着抗议。&lt;/p&gt; “你,你们两个!”司徒念火冒三丈。&lt;/p&gt; “这样吧,我们都不出去,中间拉上屏风阻隔,念儿你给靖七看伤,我和楚兄在另一边给小天治伤。这样大家也不用再吵了,两边同时治伤效率还高,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卓辰听到屋里的动静,一个头两个大,于是也折返回来。&lt;/p&gt; “就这么定了!”楚中天和楚子钰异口同声道。&lt;/p&gt; “……”司徒念阴着脸,二话不说,走到墙边将屏风奋力拉过来,把三个人直接挡在外面,不再理会。&lt;/p&gt; “楚兄,可否劳烦你跑一趟,去打点热水来。”卓辰将楚中天按到桌子旁的凳子上坐下,转头对楚子钰友好地说道。&lt;/p&gt; 楚子钰点点头,推门出去。&lt;/p&gt; 卓辰将金疮药找来,然后动手扒楚中天衣服。楚中天迅速抱紧自己,一脸警惕,“干嘛!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lt;/p&gt; “……”卓辰又好笑又好气,揶揄道,“行,我不动手动脚,你自己脱。”&lt;/p&gt; “你果然觊觎我很久了。”楚中天指着空气骂道。&lt;/p&gt; 看着楚中天因为看不见而找错了方向指着空气说话,卓辰又想笑又无奈,“乖乖治好伤,才能去床前守着你的小七。你要是这么不配合,那你就在这儿自己玩儿吧,我可忙得很。”&lt;/p&gt; “喂喂喂,我配合还不成吗……”一听到小七,楚中天也不再玩闹,绷着脸张开双臂,一脸悲壮,仿佛自己是个即将被非礼的小姑娘。&lt;/p&gt; “……”卓辰一脸嫌弃地看着楚中天。&lt;/p&gt; 打水回来的楚子钰看着两人诡异的气氛,并未说话,将铜盆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将粗布浸了浸拧干后,扔给了卓辰,便隔着屏风忧心地往对面打量。&lt;/p&gt; 司徒念解开薛靖七的腰带,拉开衣衫,本想直接查看后背的棍伤,然而却吃惊地发现她肩颈处缠绕的白布,上面依稀可见斑驳的血迹。心生疑惑,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解开染血的白布,看到下面那道正向外渗血的狰狞狭长的伤痕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惊道,“竟然还有旧伤。”&lt;/p&gt; “什么?!旧伤?!”楚中天闻言蹭的一下站起来,正在给他上药的卓辰一把把他按回去坐着,药粉又多倒了些。&lt;/p&gt; “啊痛死了痛死了你轻点!”楚中天皱着脸对卓辰说道。&lt;/p&gt; 楚子钰闻言也很是吃惊,顾不得礼节,冲到屏风外向那边望去,依稀看到了薛靖七肩膀处的剑伤还有鲜血,正愣神,卓辰皱眉严肃道,“楚兄,非礼勿视。”&lt;/p&gt; 司徒念闻声抬头看到楚子钰已然逾越了界限,正直直地向这边看过来,不由得有些气恼,急忙闪身挡住衣衫半解的薛靖七,嗔道:“你还看!”&lt;/p&gt; 楚子钰回过神来,急忙转过身去,走回屏风后面,但呼吸却有些局促。一方面是吃惊和心疼,另一方面却又有些异样的感觉。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身子,哪怕只是部分,只是一瞬,并非故意,却已让他脸红心跳,有种什么东西在心底里发芽和生长。&lt;/p&gt; “臭小子你竟然趁人之危!”楚中天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到卓辰和司徒念的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张牙舞爪地想要冲过去跟楚子钰算账。&lt;/p&gt; 楚子钰漠然道:“我不是故意的。”&lt;/p&gt; “谁信啊!”楚中天一边忍受着剑伤上药的痛楚,一边怒气冲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喜欢她,我拦不着,但是喜欢一个人要尊重她,懂吗!你刚刚的行为,根本就是……”&lt;/p&gt; 楚中天还未说完,楚子钰已经阴着脸转身打开门,“随你怎么想。失陪了。”说罢就关上门走了。&lt;/p&gt; 司徒念却瞠目结舌,原来楚子钰已经知道了靖七的身份,并且还……真是天大的八卦。&lt;/p&gt; “是什么兵器造成的?”卓辰隔着屏风问道。&lt;/p&gt; “伤口细长,很深,似乎是长剑造成的,应该是自上而下砍到的。”司徒念一边端详着那已经开裂出血的剑伤,一边皱着眉头用湿布小心地擦拭着血迹,准备给她换药重新包扎一下。&lt;/p&gt; “此处离要害很近,以小七的身手,谁能够把她伤成这样?真不知道她出去的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等她醒来我可一定要好好问问。如果不是因为受罚导致剑伤复发,恐怕她又要瞒着我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楚中天忧心道。&lt;/p&gt; 伤口这么深,之前结的痂也都裂开了,止血散多点剂量吧。想着,司徒念便在一块干净的白布上倒了很多止血散,然后屏住呼吸将白布按在薛靖七肩上的伤口处,力气略微大了点,希望能加速止血。&lt;/p&gt; “嘶——”薛靖七皱紧眉头,肩膀一动,竟然痛得醒转了过来。止血散与伤口发生反应,痛得她一个激灵,鬓角渗出汗滴来。&lt;/p&gt; “你醒啦。”司徒念似是被吓到,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又大了些,目不转睛地看着薛靖七。&lt;/p&gt; 薛靖七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楚中天的屋子里,衣衫不整,而司徒念正在用力过猛地给她上药,急忙拉上了些衣襟,面色微窘,挣扎着要坐起身来。&lt;/p&gt; 看到薛靖七的举动,司徒念笑了笑,小声说:“怕什么,我们都是女孩子。”&lt;/p&gt; “念儿,你轻一点……太,太疼了。”薛靖七苦笑连连。&lt;/p&gt; 司徒念回过神来急忙松了手,吐吐舌头,一脸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下手没轻重……”&lt;/p&gt; 薛靖七右手按住左肩上差点掉落的白布,对司徒念笑笑,“没事。”&lt;/p&gt; “喂,司徒念!手那么重干什么!让你给小七治伤我真是提心吊胆的。”楚中天隔着屏风喊道。&lt;/p&gt; 小天竟然也在屋里。薛靖七有些吃惊。&lt;/p&gt; “我不是故意的啦!”司徒念瘪瘪嘴。&lt;/p&gt; 卓辰给楚中天上药的手忽然也加重了力道,痛得楚中天大叫起来,“死卓辰,你和司徒念是一伙的吧!我和小七怎么得罪你们俩了,一个个都下手这么重,好痛……”&lt;/p&gt; 卓辰竟然也在屋里!&lt;/p&gt; 薛靖七挣扎着想要赶紧穿上衣服,却被司徒念制止。&lt;/p&gt; “卓辰他也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他不会越过屏风的,你别慌。”司徒念小声说道。&lt;/p&gt; 薛靖七一脸震惊地看着司徒念。&lt;/p&gt; “你躺下,背过身去。”司徒念严肃道。&lt;/p&gt; “做什么?”薛靖七一脸疑惑。&lt;/p&gt; “给你后背也抹点跌打损伤的药酒,不然会有淤青的。”&lt;/p&gt; “呃……不必了吧,这点伤不碍事……”&lt;/p&gt; “都晕倒在路上,还说不碍事,给我躺下,转过去。”司徒念一本正经地命令道。&lt;/p&gt; 薛靖七只能乖乖听话,心情复杂地躺下,侧转过去,右手仍然捂在左肩那块干布上,司徒念都忘了先帮她把这里先包扎好。&lt;/p&gt; 司徒念将衣服拉得更开,然后倒了些药酒在手上,在薛靖七背后的红色淤痕上揉着,还看到了右侧肩胛骨处有一处隐约的疤痕,似乎也是剑伤,叹道,“唉,你以后不要那么拼命了,女孩子身上那么多伤疤,可是要嫁不出去的哦。不要女扮男装时间长了,就真以为自己是男孩子了。”&lt;/p&gt;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薛靖七有些脸红脖子粗,尴尬道。&lt;/p&gt; “不过你也是挺抗打的,如果换做是我,挨了这一剑,还有这十棍,估计早就躺在床上一年半载下不了床了……”司徒念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新的布条来给薛靖七的肩膀重新包扎。&lt;/p&gt; “……”薛靖七默不作声。&lt;/p&gt; “你们那边搞定了没有,我可以过去了吗!”楚中天穿好上衣,瞧瞧屏风,向对面问道。&lt;/p&gt; “搞定了。”司徒念收拾了药瓶和换下的布条,站起身来。&lt;/p&gt; “小七!我好担心你。”楚中天风一般地拉开屏风冲了过来,凭着感觉朝床的方向扑过来,然而却是直直冲着床柱撞了过去。&lt;/p&gt; 卓辰和司徒念急忙闭上眼睛,不敢直视楚中天撞柱自尽的情形。&lt;/p&gt; 然而楚中天的额头撞到床柱时,却没有想象的那么疼,虽然痛得哎哟一声,但是似乎有软软的东西横在前面,让他免于在头上撞个大包。&lt;/p&gt; 薛靖七笑着缩回手来,打趣道:“担心到要撞柱自尽?”&lt;/p&gt; 原来方才在他快要撞上来的时候,她伸手挡在了他额头前。&lt;/p&gt; 楚中天再次面红耳赤。&lt;/p&gt; “咳咳,我们先回去了哦,你们好好休息。”司徒念对卓辰眨眨眼,两个人就笑嘻嘻地出了屋子。&lt;/p&gt; “小七,退出罡气盟,我们回出云谷吧。”楚中天有些伤感,自从出谷后,尤其是加入罡气盟后,就没有过一天太平的日子,靖七被敌人所伤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莫名其妙被自己人给打伤,他对罡气盟有些失望,不希望她再受伤了。&lt;/p&gt; “……”薛靖七沉默片刻,苦笑,“现在还不行。”&lt;/p&gt; “我明白了……”楚中天想了想,他知道她是在担心阿卓还有他,想养好伤并且平复这件事后再说,可是他就怕,她会在这个复杂的江湖里越卷越深,再也不能全身而退。&lt;/p&gt; “你肩膀上的剑伤,是怎么来的?你和剑臣出去的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三十八章 贼心不死欲复仇 一阵风吹来,屋内的烛焰有些飘忽不定,薛靖七的目光闪烁了下,定了定心神,抬眼注视床边坐着并不能看到她神情的楚中天,一声轻叹,避重就轻地答道,“穆叔叔一家遭到巽的报复,只剩一个五岁的小丫头长安幸存。剑臣断巽一臂,乾、震、离来增援,救下巽,四人布下天门杀阵围困我们。这阵法古怪得很,我们俩差点就栽在里面,还好最后发现其中的奇门遁甲,剑气合璧破了阵。后来,那些杀手背后的宗主现身了,那时我伤得太重,已经不知晓他们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宗主厉害得很,我们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总之……那一战九死一生,能活下来都觉得是奇迹,不知道他们为何没有杀了我们。”说到后面,她模糊其词,将易剑臣走火入魔之事遮掩了过去。&lt;/p&gt; “等等,我先打断一下,”楚中天短时间内无法消化这么多事情,最关心的还是她有没有什么闪失,“你肩上的剑伤就是那个什么宗主伤的吗?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受其他的伤,有没有好好疗伤……”&lt;/p&gt; “打住,不要担心啦,除了剑伤,其他的伤也痊愈得差不多了。后来我们带着小长安去拜师书剑门,把她安置好,我也好好地休息了几天,已经无碍了。”薛靖七见到楚中天又要失控开始啰啰嗦嗦唠唠叨叨,哭笑不得,急忙抢着把话说完。&lt;/p&gt; “那就好……那易剑臣那小子呢?”楚中天忽然觉得自己不该重色轻友,于是干咳几声掩饰尴尬,追问道。&lt;/p&gt; “他也没事了,最近在山上闭关参悟龙渊剑法呢,一切安好。”薛靖七见到话题已经顺利转移,松了一口气,笑道。&lt;/p&gt; “嗯,那就好……你刚刚说,那几个杀手背后的宗主现身……难道就是那个当年灭了试剑山庄的,易剑臣的杀父仇人,乾秦?!”楚中天后知后觉惊道。&lt;/p&gt; “是杀父仇人不错,但,是不是乾秦,现下还不敢断定。之前卓辰不是也说,白云宗似乎并无这几号人物吗?”薛靖七想起在书剑门易剑臣对杨牧成说的话,觉得事情更加复杂,每个人似乎都有多重身份,不敢妄加论断。&lt;/p&gt; “切,卓辰那小子又不是白云宗的人,哪里能做到对白云宗知根知底。他上次不是也说了吗,或许白云宗有人在暗处训练杀手也不一定,所以,乾秦的嫌疑,可绝对不能因此而排除,这神神秘秘的宗主,失踪多年的白云宗宗主,就是最大的嫌疑。”楚中天摸了下鼻子笑起来。&lt;/p&gt; “谁知道呢……”薛靖七心情又沉重起来,“暗处有神秘而又高深莫测的宗主、八个身怀绝技的神秘杀手,明处有白云宗和天罗堂,还有潜在暗处的势力不得而知,这江湖,恐怕过不了多久,必将掀起腥风血雨。”&lt;/p&gt; “啊,前阵子游龙谷抢夺龙渊剑,难道不算腥风血雨吗?你这话说得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楚中天有模有样地抱起了胳膊,身子一抖。&lt;/p&gt; 经历过锦溪十里一战的薛靖七,心境早已发生变化。八个杀手尚有三个从未露面,以后的拼杀估计也少不了。听易剑臣说,那神秘宗主的功力已经强大到能够徒手抗衡龙渊古剑的剑气,估计只有练成龙渊剑法,配合使用,才能更有胜算一些。七星剑已经出世,就在雁荡山,然而楚盟主却让大家留下来修整,按兵不动,也不知道盟主是怎么做到如此冷静的。等把阿卓安顿好,彻底解决掉郑齐这个大麻烦后,就主动请缨前往雁荡山寻剑。&lt;/p&gt; 薛靖七思忖片刻,并未答话,只是摇了摇头。然而楚中天迟迟未等到她的回应,不由得有些奇怪,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才猛然意识到她摇头他根本看不到,差点被自己蠢笑了。&lt;/p&gt; “没什么……小天你跟我说说阿卓的事吧。”薛靖七笑道。&lt;/p&gt; 楚中天闻言先是叹了一声,而后将自己这几日的经历和所见所闻尽数道来。&lt;/p&gt; 第二日清晨,郑府,一人正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脚步急促而又踉跄着向外走着,一老仆在路上迎面撞见他,大惊失色。&lt;/p&gt; “少爷,您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好生在床上歇着养伤,您大清早这是要去哪儿啊!”老仆阿福见到昨夜遇刺重伤的郑齐竟然一脸杀气地要出门,急忙阻拦,要知道这金贵的少爷平日有个小伤小病都能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好生养着,竟然要出门。&lt;/p&gt; “此仇不报,我郑齐誓不为人!”郑齐说着,心口处又是一阵剧痛,皱着脸急忙按住了伤口,又连连咳嗽起来。&lt;/p&gt; “少爷,就算要报仇,您也要先把伤养好啊,您这样子出门,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回来阿福没办法对老爷交代啊!”老仆一脸担忧地望着郑齐。&lt;/p&gt; “呵,如果我现在不去搬救兵,估计那小子去而复返,直接一剑杀了我,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你说,我哪里有闲情雅致躺在床上,嗯?!”郑齐骂道。&lt;/p&gt; “少爷……”老仆有些发抖,欲言又止,然而却并未闪开。&lt;/p&gt; 郑齐眉毛一竖一把推开老仆,大步流星出了府。&lt;/p&gt; 郑府门前是已经久候多时的马车,郑齐小心翼翼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了地名,车夫坐上了马车马鞭一扬,马车隆隆而去。&lt;/p&gt; 马车驶向扬州城的郊外,与罡气盟呈对角线的,另一头的郊外。&lt;/p&gt; 就这样行了一个多时辰,郑齐让马车在树林外候着,他自己走进去。&lt;/p&gt; 树林深处藏着一个不起眼的宅子,方圆几里只有这一处人家,大门紧闭,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在郑齐面前的,只有两个铜环。&lt;/p&gt; 郑齐抬起手正欲拉起铜环轻扣,然而手指还未触碰到铜环,大门竟然自己开了,缓缓向内打开,望进去,院落无人。&lt;/p&gt; “少右兄,你在吗?”郑齐谨慎地踏进门,却并未再往前走,这宅子里处处都是机关,他可不敢任意乱走,只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lt;/p&gt; 宅子里空空荡荡,并无回应。&lt;/p&gt; 郑齐无奈地皱起眉,转身踏出了宅子,而大门就在他身后又自动关上。&lt;/p&gt; 难道江少右今日出门了?&lt;/p&gt; 他不愿白来一趟,便走进了林子的更深处,朝溪水边走去。他记得江少右很喜欢在溪边对弈,说不定他此刻就在那里。&lt;/p&gt; 水声渐响,循声找去,只见山石边溪水清冽湍急,溪岸碎石还留有未融的积雪。向上游望去,山壁上纵横各十九条剑痕,画出天然的棋盘,棋盘上还有一局残棋,黑白子皆为玉石,上等材料,可见主人品位。&lt;/p&gt; 爬上高处,来到棋盘前端详,却并未见到江少右的影子。&lt;/p&gt; “少右兄?”郑齐环绕四周,沉声喊道。&lt;/p&gt; “郑兄既然来到这里,陪小弟下盘棋如何?”山林中有声音回应,却依然不见人影。&lt;/p&gt; “我不怎么会下棋,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还请江兄现身见我。”&lt;/p&gt; “既然有事相求于我,那随便落一子,没什么大碍吧。”&lt;/p&gt; 郑齐蹙起眉头,在旁边的圆盒里抓起一枚拳头大的黑棋子,在棋盘上随意一放。他并不懂棋,平日和江少右都是饮酒作乐,不知为何这次非要难为他陪着下棋。&lt;/p&gt; 棋子一落,磁石般吸了上去,而后棋盘竟忽然动起来,纵横线上的棋子似有了生命般自行运走起来,似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一般,活灵活现展现出棋局的走势。&lt;/p&gt; 郑齐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棋盘,怀疑自己是不是花了眼,产生了幻觉,竟然看到这些棋子似兵卒一般自己走了起来。&lt;/p&gt; 白子将他方才放置的黑子围了起来,局势朝白子倒去,黑子忽然失去了吸力,“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摔成碎块,它之前所处的纵横两线交点处忽然飞出一枚暗器,直直飞向郑齐的膻中穴。&lt;/p&gt; 郑齐大惊失色,吓得一个趔趄,眼见暗器要插入自己的胸口,忽然一把黑折扇拂过胸前,暗器软绵绵掉落在地。回过神来,已是惊出一身冷汗,抬头一看,一身黑色直裰头戴方巾的江少右正笑眯眯摇着折扇看着他,一脸玩味。&lt;/p&gt; “你小子真是……”郑齐喘着粗气,脸色不佳,很明显方才的惊吓和闪躲又动了伤口。&lt;/p&gt; “棋局便是人生,每一步该怎么走,都要算好,怎可乱来一气。我这新研究的机关棋局,就是用来对付你们这种活得糊里糊涂,任性胡来之人的。下错了,就该吃点苦头,甚至以命抵命,就像这碎掉的棋子一般。”江少右云淡风轻道。&lt;/p&gt; 郑齐听着耳根子发热,总觉得江少右是在影射他,然而昨夜之事事发突然,江少右不可能知道的。&lt;/p&gt; “少右兄,我昨夜差点去见阎王老子了,是个飞扬跋扈的江湖客,并不惧怕官府,我想请你出马,替我杀掉他。”说到薛靖七,郑齐就满眼恨意。&lt;/p&gt; “哈哈哈,飞扬跋扈?有郑兄你飞扬跋扈吗?”江少右轻笑,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lt;/p&gt; “少右兄又说笑了。”郑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lt;/p&gt; “敢杀你,还挺有胆识的。叫什么名字,武功如何啊?”江少右笑道。&lt;/p&gt; 江少右一直喜欢这么说话,看在有求于人的份上,郑齐也就忍了,“叫薛靖七,武功……在我之上。”&lt;/p&gt; 江少右闻言却忽然眯起眼来,顿了顿,忽然朗声大笑,“试剑榜首薛靖七?有意思,有意思,这个忙我帮了,我正好也想讨教讨教他的高招。”&lt;/p&gt; “谢江兄!”郑齐大喜,急忙抱拳行礼。&lt;/p&gt; “哎,你说说你,人家武功在正道新秀里排行第一,你还好意思说在你之上,当然在你之上,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好嘛?”江少右说着,站起身,摇着折扇离去。&lt;/p&gt; “不知江兄打算如何对付这薛姓小子?”郑齐压抑着羞赧之气,跟着江少右,问道。&lt;/p&gt; “不急,且让我先去见见他,看看他是个什么性情的人,好找出最合适的方法。”&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故知不离亦不弃 “放开我……放开……”&lt;/p&gt; 床上的人于熟睡之中忽然有了动静,在床边守着的有些困乏单手撑着脑袋的薛靖七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见到仍旧沉睡着的阿卓皱紧了眉头,脸色很不好,出了好多汗,呼吸也不均匀,一边无意识地呢喃着,一边双手挣脱了被子,似乎在梦魇中挣扎。薛靖七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此刻见到昔日挚友连睡觉都不得安稳,噩梦连连,不由得更加心疼,红着眼睛抓住了阿卓在被子外面的手,触手所及一片冰凉,心下更是难过,于是双手一同捂住她的左手,将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轻声道,“都过去了,不要怕,阿靖和小天在你身边,没有人敢欺负你了。”&lt;/p&gt; 潜意识中似乎听到了靖七的话,阿卓的呼吸逐渐平缓了下来,虽然依旧皱着眉,但状态已经好些了。她的右手也安静地落下,不再挣扎,薛靖七将双手握住的左手轻轻放下,把棉被拉上,两只手也都放回了被子里面,抬手悄无声息地擦拭了她额上的冷汗,收回的手在半空中紧握成拳,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愤慨又涌上心头,她真应该一剑杀了郑齐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真不知道盟主他们是怎么想的,教训这种人渣乃是天经地义,为什么会是错的,她真的不明白。&lt;/p&gt; 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她去向楚立请辞,离开罡气盟。没了所谓的身份羁绊,她就算杀了郑齐,也不会连累任何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实在是不能忍受这种人毁了那么多人的人生却还能在这世间继续横行霸道、逍遥法外。&lt;/p&gt; 第二日醒来时,喉咙干涩,正想睁开眼爬起身去倒水喝,却惊诧地见到薛靖七正捧着一个茶杯坐在她床边,一脸笑嘻嘻地看着她,见到她醒来便直接将水递了过去。她愣了愣,接过杯子来,水是温的,温度正好。&lt;/p&gt; “你……”阿卓欲言又止地眨眨眼睛。&lt;/p&gt; “想问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来,怎么知道你想喝水,是吧。”薛靖七注视着她将水饮尽,笑问。&lt;/p&gt; 阿卓闻言笑了笑,点点头。&lt;/p&gt; “因为我……有经验嘛。”薛靖七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将茶杯接过去又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她每次受伤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都口干舌燥,想喝水,这一点她可是深有体会。至于水温的时机拿捏得准,则是她约莫阿卓快要醒来的时候,就烧好了水倒出来一杯凉着,若是水凉了人仍旧没醒,就自己饮下,再倒一杯热的,放在床边候着。阿卓受了那么多苦,她事前不能帮到什么,就事后多体贴些人,让她能够早日忘掉那些事,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lt;/p&gt; “阿靖,谢谢你。”多年后的重逢,本有说不尽的话,然而此刻的情形,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了半天腹稿,酝酿了很久,最终还是无声一笑,只憋出了这几个字。&lt;/p&gt; “朋友之间怎么还这么客气,难道六年不见,我们之间还见外吗。”薛靖七笑道。&lt;/p&gt; “我一醒来你便已守在这里,你该不会一夜没有休息吧。”阿卓见到薛靖七眉眼间有藏不住的疲惫,虽然竭力伪装成神采奕奕的样子,但她还是看破了。&lt;/p&gt; “没啊,我,我已经睡过了,约莫你快醒了,才过来守着的。你看,我还泡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精神好得很呢。”薛靖七急忙开始扯谎,阿卓一旦开始自责,可是她怎么拦都拦不住的,所以必须断其根源。&lt;/p&gt; 她昨夜一身白衣,今日却已换回了那件墨蓝的剑袍,阿卓寻思阿靖也没理由闲着没事换身衣服,于是便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略微安心了些。殊不知薛靖七换成深色衣袍就是为了避免自己的伤再被人给发现了,本来事情就已经够乱了,她可不想再因为她自己哪里的问题让大家人心惶惶了。&lt;/p&gt; “小天他……他的伤势如何。”阿卓见到屋子内没有楚中天的身影,想起那夜他受的伤,就有些担心,撑着坐起,摸了下后脑勺的白布。&lt;/p&gt; “他皮糙肉厚的,伤势已无大碍,眼睛明天基本就能恢复,不必担心……倒是你,你的头还疼吗。”薛靖七想起楚中天那活蹦乱跳的样子,就忍俊不禁,连连苦笑。下半夜的时候他非要闹着跟着过来一起守着,还是她把他打晕了强制放到床上睡觉,才消停了。他这几日也身心俱疲,还是好好睡一觉吧。&lt;/p&gt; “我,没事。”阿卓笑着摇摇头。&lt;/p&gt; 两个人明明有千言万语,此刻却都微微窘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不碰到对方的痛处,一时之间,空气都有些凝滞。&lt;/p&gt; “……”薛靖七很想跟阿卓说关于她的事情,但是她又不敢说,生怕再勾起她的伤心事。就算是询问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也会触及伤口,毕竟她已经家破人亡,今夕不同往日。几番欲言又止,只能笨拙地挠挠自己的后脑勺,看着阿卓,一直傻笑。&lt;/p&gt; “阿靖,你这些年,过得好吗?”&lt;/p&gt; “挺好的。就,吃饭,睡觉,练功,日子过得倒也充实。”薛靖七笑道。&lt;/p&gt; 阿卓闻言一笑,“如今你和小天的功夫都已经那么棒了,这么多年的苦没有白吃。如果我当年能够坚持不懈地练习薛伯父教给我的那套拳法,能够独当一面,也不至于连家人都保护不了,沦落至此,牵累大家。”&lt;/p&gt; 薛靖七闻言内心一阵哀叹,阿卓总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总是喜欢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其实她所谓的对不起的那些人,未必对得起她。她,就是太过于善良了。&lt;/p&gt; “娘,弟弟……”阿卓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自己不久前做的噩梦,想起了还在家中的娘亲和弟弟,忽然一阵紧张和担心,郑重其事地注视着薛靖七,语气中带有一丝央求,“阿靖,我要回家一趟。我,我知道此时出去,实为不妥,但是……我真的等不及了,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怕郑齐会对我的家人下手。”&lt;/p&gt; 薛靖七目光中有一丝惊诧,又有一丝迟疑,她记得小天说过,阿卓的家人皆已惨遭毒手,她已经家破人亡,难道……她自己还不知情?!这——&lt;/p&gt; “阿靖?”阿卓见到薛靖七神色有异,有些出神,心里也打起了鼓。&lt;/p&gt; “嗯?”薛靖七回过神来,看着阿卓,真相却又说不出口,此刻让她知道,她一定承受不了,说不定还会做什么傻事,要不,还是想办法拖一下,让她迟些知道吧。&lt;/p&gt; “我是不是太过任性了,此刻还想着出去,我……”阿卓有些愧疚,苦笑道。&lt;/p&gt; “没,怎么会。”薛靖七本想把这个借口搬出来让她暂缓回家的,然而阿卓此刻这么说,她又不忍心拒绝,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她若真想回去,她就陪着一起回去吧。&lt;/p&gt; “不过,要先等一下。我先去探探消息,你呢,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我回来,陪你一起去。”&lt;/p&gt; 阿卓感激地点点头。&lt;/p&gt; “你小心。”&lt;/p&gt; 薛靖七朝阿卓笑了笑,打了个必胜的手势,然后推门出去。&lt;/p&gt; “郑齐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薛靖七找到卓辰和司徒念。&lt;/p&gt; “一大早坐了马车出了门,不知去做什么了,看样子也不像在找你们。官府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知府的公子深夜遇刺差点丧命,却什么搜寻都没有展开,很是怪异,我们不得不防。你们最好还是不出门为妙。”卓辰摇着折扇道。&lt;/p&gt; “我看,他是被靖七打怕了,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哪里还敢张狂。搜寻靖七?只怕找到了立刻夹着尾巴逃走了。”司徒念至今觉得薛靖七一剑重伤郑齐非常霸气,非常解气。&lt;/p&gt; “非也非也,那小子虽然懦弱,但却睚眦必报,不可能此事就这么了了,也许出门就是去搬救兵了,靖七、小天、聆溪三人,都不得不小心为上。”卓辰合起折扇,用扇柄轻敲司徒念的头顶。&lt;/p&gt; “说话就说话,打我头干什么!不知道打头长不高吗!”司徒念忽然炸了毛。&lt;/p&gt; 卓辰注视着司徒念,并未说话,扇柄再次敲向了司徒念的脑袋。&lt;/p&gt; “你你你——”司徒念作势便要殴打卓辰。&lt;/p&gt; 看着对面这对欢喜冤家,薛靖七哭笑不得,只能打断两人的闹剧,“既然他还没有什么行动,那趁此时我陪阿卓回趟家,有些事情必须要做。”&lt;/p&gt; “不可,就怕敌人守株待兔,你们俩身上都有伤,还是在盟里多休息几日吧,也好观察观察郑齐的动静。”卓辰阻止道。&lt;/p&gt; “嗯嗯嗯!”司徒念摒弃前嫌,在一旁连连点头。&lt;/p&gt; “我已经答应了,”薛靖七叹道,“应该不能出什么事吧。”&lt;/p&gt; “哎,靖七你总是感情用事,这样下去会正中敌人下怀,很吃亏的。”卓辰无奈,已经觉得薛靖七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拦是拦不住了,就多说几句吧。&lt;/p&gt; 薛靖七闻言苦笑,“感情用事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受点皮肉之苦,但若要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好朋友受苦煎熬,我办不到。我这个人也不善于撒谎,只怕瞒不过去,事情会变得更糟。”&lt;/p&gt; “那,你要加倍小心了。”卓辰点头。&lt;/p&gt; “嗯,多谢。”薛靖七笑答。&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四十章 暗中观察识软肋 “我就在门外悄悄看一眼,确认他们平安,就离开。”&lt;/p&gt;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lt;/p&gt; “是啊。”&lt;/p&gt; 阿卓和薛靖七一前一后走在安和巷的胡同里,前者又是期待又是忐忑,后者则心乱如麻,在酝酿着措辞,想象着阿卓知道真相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在脑子里搜寻着应对之策。因为时不时出神,薛靖七总是一不留神走得过快撞到了前面的阿卓,阿卓一脸惊讶和疑问,她却只能笑称自己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以防不测,所以没有看前面的路,说着还一本正经向四周打量了一圈。&lt;/p&gt; 阿卓一脸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加快了脚步,她知道,在外面耽搁的时间越长,越危险。薛靖七见状脚步一顿,无奈地抓抓头发,急忙快步跟了上去。&lt;/p&gt; 七拐八绕走了很久,阿卓的脚步终于缓了下来,然而只是片刻功夫,她的脚步又忽然快了起来。薛靖七心一沉,也立刻跟了上去。原来,家中的大门竟然未关,而是大敞着,有些不同寻常,阿卓顾不得其他,一阵心悸,冲进了院子里。下一刻,便是愣在原地,再也挪不动脚步和目光。&lt;/p&gt; 院落荒凉破败,一地枯叶残雪,显然很久无人居住无人打理了,地里的花花草草早已尽数衰败,明明是白天,却让人觉得透骨阴寒。薛靖七心神一震,看到那两处孤坟,一处有碑,一处无碑,心里顿时明白了一切。阿卓还立在原地,薛靖七却已经一个箭步冲进屋里,四处寻找,却没有半分人影,只有已经干涸多日变成深色的点点血迹。&lt;/p&gt; 这一幕刺痛了她的双眼,几日前在锦溪十里,还上演过这样的惨剧,今日又一次面临,心里五味陈杂,颓然摇摇头,退出了屋外。这血雨腥风还未彻底刮起,就已经搅得这么多人家破人亡,如果说穆平笙是因为身在江湖,躲不过这杀戮,那阿卓一家又做错了什么,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只是想过着自己平凡的日子,为什么竟会变成这样……&lt;/p&gt; 外面的扬州城热闹繁华一片祥和太平,这里却如人间地狱,彻骨寒。&lt;/p&gt; 这么大的命案,却如一滴水坠入汪洋,掀不起任何波澜,甚至转瞬便被吞没,很快便被世人遗忘。&lt;/p&gt; 果然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lt;/p&gt; “阿卓……”薛靖七哑着嗓子朝阿卓走过去,脚步极其轻缓,声音也极其轻,就怕一用力,面前的人便轰然倒塌,再也无法触碰。&lt;/p&gt; 话音刚落,阿卓颓然跪倒,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的坟,失了焦距。&lt;/p&gt; 薛靖七脚步随之一滞,深深呼了一口气,不再上前。&lt;/p&gt; 她还未想好该说些什么,却见坟前的人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无声的笑,混合着簌簌落下的泪水,哀伤又凄美,她却忽然害怕起来,冲上前去,注视着,扶住她的肩膀,想让她先站起来。&lt;/p&gt; “阿靖,是我错了……如果那日我答应嫁给郑齐,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我爹、我娘、我弟弟,都是因我而死的。无辜的人死了,而该死的人,却还苟活着。”阿卓没有半分要起来的意思,眼睛直直看向薛靖七,笑道。&lt;/p&gt; “你胡说什么!”薛靖七扶不起她,于是半蹲下身子,义正辞严驳斥,“这根本不是你的错,你已经用尽全力去守护过他们了,他们也不可能怪你的。错的是郑齐,不是你,你可不要做傻事,不然更对不起在乎你、守护你的人。”&lt;/p&gt; “我已经尽力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一切……或许我的命就是这样,注定沦落至此,注定牵累所有我在乎的人……”阿卓再也笑不出来,想忍住泪水,泪水却更加汹涌,心口很疼,也不知是心痛,还是伤势复发,只能用力攥住心口,想要遏制住什么,然而却更加无力,更加痛苦。&lt;/p&gt; “命?!”薛靖七红着眼睛,抓住阿卓的肩膀让她抬头直视自己的眼睛,“阿卓你知道吗?如果命运真的无法抗衡,那我早在七年前就该死了!连算命的道士都说,我本不该活下来的,我的命运已经改变了,他已经算不出了。我现在不相信什么宿命,我能好好地活下去,你也能。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答应我,振作起来,好么?”&lt;/p&gt; 泪水模糊了双眼,望着薛靖七一脸的坚毅和关切,她想起了七年前初见阿靖的时候,她满身是血,昏迷不醒,若不是还有一口气撑着,可能真的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为了活下去,她吃尽苦头,度日如年,这一切她都是知道的,每一天她都守在她身边,看着她渐渐好起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lt;/p&gt; 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感动,阿卓的泪水更加止不住,伸臂紧紧抱住了面前的人,闭着双眼哽咽。薛靖七也落下泪来,紧紧抱住了她,不再说话。&lt;/p&gt; 藏身在黑暗里的江少右正注视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扬起,无声轻笑,摇摇头,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lt;/p&gt; “这家伙真是好兴致啊,睡到现在还没醒!是猪吗!”司徒念扒着窗户看到楚中天还抱着被子睡得正香,一点都没有操心靖七和聆溪的事情,没好气道。&lt;/p&gt; “算了,他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还受了伤,就让他继续睡吧。”卓辰背着手在司徒念身后朝屋内瞥了几眼,耸了耸肩膀,说道。&lt;/p&gt; “我们玩个游戏吧。”司徒念忽然不怀好意地笑道。&lt;/p&gt; “……?!”卓辰一挑眉毛,震惊地见到司徒念竟然爬窗进了屋子,眨眨眼睛,急忙也跟了进去,不知这小丫头又想出什么馊主意来。&lt;/p&gt; “嘘——”司徒念朝卓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声说道,“我们来整一下这个家伙,一会儿我把他弄醒,然后我们用东西丢他,让他来找我们。他眼睛还看不见,一会儿肯定要到处撞墙,定会很有意思,你可千万别吱声。”&lt;/p&gt; “……”卓辰汗颜,这丫头的趣味还真……独特。&lt;/p&gt; 司徒念一直想要报复楚中天那天半夜从窗户潜入她的闺房然后把她吓个半死,于是蹑手蹑脚靠近他,伸出双手,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子,一只手捂住他的嘴。&lt;/p&gt; 睡梦中的楚中天忽然一阵窒息,面色憋得通红,难受地猛一伸腿,竟将司徒念一脚踹了下去,一屁股坐倒在地。&lt;/p&gt; 卓辰吃惊地再次挑眉,急忙将司徒念拉起。&lt;/p&gt; “谁啊!想谋害小爷啊!”楚中天翻身坐起,怒气冲冲朝着空气喊道。&lt;/p&gt; 司徒念气得咬牙切齿,在屋里转了转,没有找到称手的东西,于是搬起凳子来就朝楚中天砸了过去。&lt;/p&gt; 楚中天感觉到面前有一阵风袭来,直觉下急忙向左侧躲避,凳子砸在床上的闷响,让他大约知道了是什么情况,“噌”的站起,穿上靴子,“司!徒!念!”&lt;/p&gt; 司徒念和卓辰同时一愣,什么情况?楚中天是怎么猜到是司徒念的!&lt;/p&gt; 他们却不知,在楚中天看来,在这个地方能没轻重地和他打闹的,除了司徒念,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也不可能是刺客,刺客才不会做出捂住他口鼻让他憋死的幼稚行为的。&lt;/p&gt; “略略略,小王八,追我啊!”司徒念做了个鬼脸,说着就跑出屋外。&lt;/p&gt; 卓辰无奈地扶住额头,也跟着出了屋子。&lt;/p&gt; 楚中天听觉极佳,方才竟然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更是气到爆炸,“好你个卓辰!胳膊肘往外拐是吧!竟然帮着外人欺负你的拜把子兄弟,太过分了,你给我等着!不对,你们俩给我等着!”楚中天披上外衣,凭着直觉向屋外冲去,然而因为太过生气,速度过快,没有预判方向,一头撞在门外的柱子上,头晕脚软差点没站住,不远处的司徒念快要笑出眼泪,而卓辰也忍不住抿起嘴角,皮笑肉不笑。&lt;/p&gt; “该死……”楚中天揉着额头,想要扯下眼睛上的白布,然而想起小七昨夜的叮嘱,还是放下了手,不要让小七再担心生气了。既然司徒念和卓辰这两个家伙想玩躲猫猫,他就奉陪到底,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在出云谷练功时,薛远也让他和小七练习过听声辨位,此刻也算是派上用场了。&lt;/p&gt; 司徒念压抑不住的笑声让他耳朵一动,脚下如风扑了过去,司徒念大惊失色,急忙奔出,而楚中天却能准确判断她的方向,躲过树木和柱子,追着司徒念到处跑。&lt;/p&gt; 要不是知道楚中天心里另有他人,卓辰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司徒念有意思了。这臭小子,和任何姑娘都能打成一片,也不知道避嫌,他这样子很容易辜负别人的,比如,前天还被他给吻了的,聆溪……&lt;/p&gt; 眼看楚中天就要抓到司徒念,卓辰决定施以援手,于是也跑起来,追上去,用声音干扰楚中天,扯开了司徒念,两个人碰头后分开跑。&lt;/p&gt; 楚中天果然中计,两个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他分不清哪个是司徒念,哪个是卓辰,索性随便抓一个追,施展轻功赶到脚步的前方拦截。&lt;/p&gt; 卓辰见到楚中天已经追上来,作势要扑上来,于是弯腰捡起一个石子弹了过去,楚中天落地转身,却一脚踩到了那块石子,重心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lt;/p&gt; 卓辰不忍心地别过脸,对面的司徒念笑得肚子疼,弯着腰直不起身子来,激动地直拍自己大腿,卓辰好样的,帮她出了一口恶气。&lt;/p&gt; 楚中天听到另一边司徒念的笑声,竖起剑眉来,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循声翻跟头过去,竟直直朝着司徒念扑了过去。&lt;/p&gt; 卓辰大惊失色,“喂喂喂!”楚中天可不能乱来啊!万一再亲了司徒念,那可就没法收拾了。&lt;/p&gt; 司徒念猝不及防被从天而降的楚中天扑倒,楚中天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似乎扑倒了司徒念。&lt;/p&gt; 等等!扑倒了司徒念?!&lt;/p&gt; 意识过来的时候,他急忙额头向下,紧紧抿住唇,以防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下一瞬,两个人额头狠狠撞在一起,亲是没亲上,但是撞了个眼冒金星。司徒念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是一阵黑,膝盖猛地抬起,楚中天瞬间痛呼起来,翻身下来,倒在地上捂着不可描述的地方脸色通红,痛得无法呼吸。&lt;/p&gt; “你,”卓辰走到楚中天身边,又看看司徒念脸色,扶起司徒念,无奈问道,“念儿你没事吧。”&lt;/p&gt; “卓辰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我真是看错你了……”楚中天倒在地上一脸悲愤欲绝。&lt;/p&gt; 闻声出来的唐川柏一头雾水地看着在地上打滚的楚中天还有脸色很不好看的司徒念,“你们三个在做什么?”自从游龙谷回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捣鼓唐门的那些暗器技巧,忙得很,然而楚中天这几个人却天天闹翻了天,刚刚又不知道在干什么,搞得两败俱伤的样子……真是群长不大的孩子……&lt;/p&gt; “我们在玩……躲猫猫。”卓辰送上大大的微笑,礼貌地回答道。&lt;/p&gt; “小七……你去哪里了……救命啊……我被人欺负了……”楚中天艰难地爬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要回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四十一章 闹市惊马试身手 “当归、苏木末、落得打各两钱,川芎六分,红花五分,乳香、没药、三七、炒赤芍药、陈皮各一钱,地鳖虫、紫荆藤各三钱,”药材铺的老头儿眯着眼睛瞅着桌上的药方,口中念叨着,熟练地拉开一个个木抽屉,而后抓了晒干的各色药材到秤上秤了重量,倒在桑皮纸上细细包好了,用麻绳将所有的药材捆在一起,递给薛靖七,垂着眼慢条斯理道,“上药十二味,以水、酒各半煎服。”&lt;/p&gt; “多谢。”薛靖七对老头儿道了谢,接过药包来,付了钱,便拉着阿卓离开。&lt;/p&gt; “阿靖,你买这些做什么?”阿卓有些不解,因为她的伤都已经上药包扎过了,为何又来买药,难道靖七也受了什么伤生了什么病吗。&lt;/p&gt; “你身上的两处伤,虽然是外伤,但恐怕内有淤血,从内也要服药调理,尤其是你头上的伤,要知道脑袋受伤有后遗症很容易失明失忆什么的,”薛靖七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一打药材,“这服药是活血止痛,治损伤淤血、红肿疼痛的良药。”&lt;/p&gt; “你什么时候这么懂医理了。”阿卓心里感动,嘴上却不忘打趣。&lt;/p&gt; 薛靖七只是幽幽叹了口气,一脸无辜道,“久病成医咯……”&lt;/p&gt; 阿卓忍俊不禁,却又想起了什么,收起笑容,担忧问道,“说到这个……你当年头部的伤造成的失忆,金针封穴后,真的什么都再也想不起来了么……”&lt;/p&gt; 薛靖七耸耸肩膀,笑叹,“想不起来了。我也不知道当初做的那个决定是对是错,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后悔了吧。”&lt;/p&gt; 阿卓也微微叹息,点了点头。&lt;/p&gt; “让开!都给我让开!”不远处忽然一片喧闹,有人高声呼喊,声音中夹杂着慌乱和焦急的情绪,虽然身在熙熙攘攘的闹市里,也显得格外刺耳。&lt;/p&gt; 两人闻声望去,忽见后面街道上的人群正迅速分散,急促的马蹄声、焦急的呼喊声、惊慌的逃跑声混杂在一起,整个大街乱成一锅粥。一个身穿黑色直裰头戴方巾的文弱书生正慌乱地抓着缰绳,而骏马却一边嘶鸣着一边发了疯似的疾奔,撞翻了路中间来不及躲避的板车和扁担,正冲着她们俩的位置奔过来。&lt;/p&gt; 是马惊了。&lt;/p&gt; 薛靖七急忙护住阿卓,将其先推到路边上,然后自己才迅速旋身躲避,堪堪躲过惊马,几乎是擦着边冲过去的。刚松了一口气,却见那书生更加惊恐,大喊道,“救命啊!前面有个孩子!我停不下来啊!”话音未落,那书生竟然摔下了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捂着自己的腿痛得满头大汗,神情惊恐地望向马儿的前方。&lt;/p&gt; 薛靖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吃一惊。只见一个没有大人看护的小孩子正站在路中间啃着糖葫芦,抬头见到迎面奔来的高头大马,顿时吓得坐在了地上,哇哇大哭,也不知跑开,旁边围观的百姓们都失声尖叫,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前去抱走孩子的,毕竟一旦速度不够快,连自己可能都要死于马蹄下。&lt;/p&gt; “那个孩子!”阿卓也大惊失色,然而她却有心无力,只能失声喊道。&lt;/p&gt; 薛靖七迅速将手中的药材塞到阿卓的怀里,而后提气狂奔起来追逐惊马,在围观众人的惊呼下,她在接近马尾的时候纵身一跃,坐上了马背,双手死死抓住缰绳向后拽,双腿夹紧马肚子,在惊马前蹄即将撞上前方的幼童时,双手猛然再次发力,缰绳死死勒住马儿,马儿一声长长的嘶鸣高高扬起前蹄,几乎立起,下一瞬,俯身左手向前捂住马儿的眼睛,右手迅速向旁边一侧拽紧缰绳,马蹄在幼童身侧两尺处狠狠踏下,激起一地灰尘,幼童哭得更凶,但安然无恙。&lt;/p&gt; 阿卓重重松了一口气,看着阿靖非凡的身手,舒心地笑了出来。&lt;/p&gt; 马儿渐渐恢复了平静,不再躁动,薛靖七翻身下马,将孩子扶起来,拍拍她身上的尘土,此刻一个妇人提着糕点满脸泪水地扑过来,抱住孩子亲个不停,对薛靖七连连道谢。她方才挤进糕点铺子给丫头买最爱吃的桃花烧卖,让她在原地等着,谁知这才多大点功夫,就出了这样的事。她在人群里拼了命也挤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丫头即将被马踩死,差点昏了过去。&lt;/p&gt; 薛靖七朝母女俩笑了笑,然后牵着马走回去,到那坐在地上的书生旁站定,伸手作势去拉那书生起来。书生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一脸感激地伸过手去,握住薛靖七的手颤颤巍巍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站定,对薛靖七作了一揖,“多谢少侠搭救,不然死伤了人,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lt;/p&gt; “你的腿受伤了?”薛靖七见到书生半拖着一条腿的窘态,关切道。&lt;/p&gt; “小伤,回去包点草药,躺几天就好了。”书生笑着点点头。&lt;/p&gt; “那,这张药方送给你,去对面的药材铺抓来这些药,配合着吃,好得快,”薛靖七笑眯眯将怀中那张药方塞给了书生,而后一拱手道,“告辞了。”转身离开,去寻了阿卓,回罡气盟去了。&lt;/p&gt; 书生看着手中的药方眨了眨眼睛,又看着薛靖七和阿卓远去的背影,玩味一笑,将药方折叠放入怀中,却并未去对面的药材铺,而是腿脚利落地牵着马儿朝反方向走远了。&lt;/p&gt; 此人比想象中的要有意思。&lt;/p&gt; 也比想象中的要好对付。&lt;/p&gt; 一直等候在江府门前的郑齐见到江少右正牵着马远远走来,眼睛顿时一亮,立刻迎上去,“怎么样,有结论了吗?”&lt;/p&gt; 江少右看着在面前晃悠的郑齐,笑而不语,牵着马走到门前的柱子旁拴上,而后背着单手向宅子内走去,郑齐面露不解,想要跟上去,却又惧怕里面的机关,在门口踌躇不前,望着江少右的背影欲言又止。&lt;/p&gt; 江少右察觉到郑齐的犹疑,转过身来,笑了一下,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郑兄还不进来,在担心些什么?江某难不成,还能伤害自己的朋友?”&lt;/p&gt; 见到江少右进去的一路都平安无事,似乎也没有什么暗器机关,郑齐尴尬地笑了笑,小步快跑跟着进了宅子,跟在江少右身后又走了一段路,曲曲折折来到一个密不透风的屋子,进去后两眼一黑什么都看不到,直到所有的灯盏在一声响指之后全部亮起,才看清了这屋子里的布置。&lt;/p&gt; 三面墙都是高大的架子,上面摆满了数不清的瓶瓶罐罐,各色式样都有,地上还有竹篓子和酒坛子,正对面的桌子上摞满了书册,而右手边的桌子上则摆放着奇奇怪怪的器皿,里面还盛着颜色怪异的液体,散发出刺激性的气味。&lt;/p&gt; “这……”郑齐瞠目结舌,他只知道江少右是暗器机关制造的行家,却不知道他竟然还有一间这样的密室,看起来有点像是……&lt;/p&gt; “郑兄别客气,坐。”江少右对郑齐指指右侧桌子旁的凳子,示意他坐下说话,而自己则在摆满书册的桌旁坐下。&lt;/p&gt; 郑齐看着桌子上器皿里奇怪的液体,有些打怵,但还是老老实实在旁边坐下,对江少右投去询问的目光。&lt;/p&gt; “我观察过他的性情,也试探过他的身手,可以说,是个重情重义、古道热肠、心无城府、武功高强的傻小子。”江少右笑道。&lt;/p&gt; “江兄你怎么在夸他。”郑齐微微皱起眉来,难不成江少右被薛靖七策反了。&lt;/p&gt; “哦?可是在我看来,他的这些优点,也正是他的软肋。他把那个丫头看得极其重要,呵护备至,如果用那个丫头作为要挟,他一定会输。”&lt;/p&gt;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江兄是个君子,一向看不惯我的做法,没想到你也会想到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啊。”郑齐只觉江少右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忽然开心起来,觉得是同道中人。&lt;/p&gt; “没办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江少右也不恼,凉悠悠打趣道。&lt;/p&gt; “嘶……不过他功夫好得很,万一打不过怎么办。”郑齐想到薛靖七利落的身手,自己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不由得又皱起来脸来,担忧道。&lt;/p&gt; “为什么要和他打?对付敌人不懂得扬长避短吗。他没有戒备心,满心只想着那个丫头,只想着救人,武功再高,也没有用。他的用情至深,就可以将其一举击垮。”&lt;/p&gt; “具体需要怎么做?”郑齐殷切问道。&lt;/p&gt; 江少右站起身,走到郑齐所在的那张桌子旁,拿起一个青色的小瓷瓶,端详着,笑道,“这是我研制的新药,还未找人试过,这下派上用场了。”&lt;/p&gt; “这是……毒药?”郑齐问道。&lt;/p&gt; “不然呢,”江少右颇为好笑地瞅了郑齐一眼,“难不成我要给他治病。”&lt;/p&gt; “有解药吗?”&lt;/p&gt; “我只负责制毒,从不配解药。这世上,也没有人能解得了我的毒。”江少右眸中寒光一闪,脸上却尽是笑意。&lt;/p&gt; 郑齐闻言却不寒而栗,只觉得面前之人隐藏如此之深,还不知道有多少重身份是他还不知道的,顿时有了些戒备心。&lt;/p&gt; “你的毒这么厉害,为何你的名头却从未在江湖上响起。”&lt;/p&gt; “用我的毒来对付小鱼小虾,未免太过浪费。江湖不知我的名号,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我若出手,必将这江湖捅出个窟窿来。”江少右仍是一脸笑意地看着郑齐,但与以往的云淡风轻不同,他这次的笑,是极尽自负、近乎狂妄,目光中都透出一股灼热与渴望。&lt;/p&gt; “那我,需要做什么?”郑齐咽了口唾沫,低声问道。&lt;/p&gt; “你就不用帮倒忙了,先在我这里住下吧,其他的事情,我一人便可搞定。你就好好等着看,我是怎么帮你出这口恶气的。”江少右轻笑。&lt;/p&gt; 郑齐不敢再说什么话,只闻得屋中竹篓和坛子都传来窸窸窣窣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默默点点头,一切都听江少右的安排。&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口无心揭伤疤 “你们回来了,一切都还顺利吧。”正窝在床上生闷气的楚中天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卓辰的声音,似乎是小七和阿卓她们回来了,急忙穿上靴子夺门而出,循声找过去,眼睛朦朦胧胧透过白布看到前面的几个模糊的人影,顿时“眼泪汪汪”,“小七!我觉得我眼睛好得差不多了,这玩意儿可不可以今天就取下来!不,现在!再不拿下来我就要被卓辰和司徒念这两个混蛋欺负死了……”&lt;/p&gt; 卓辰斜眼看着在一旁“哭诉”的楚中天,抱起双臂并不言语,打算看热闹。&lt;/p&gt; 阿卓看到楚中天眼睛上蒙着的白布,又想起那夜他因她而受的那些伤,心再次疼起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的眼睛,又愣是在半空中停住,觉得有些不妥,正想收回手,却被楚中天一把抓住,紧紧握住,不由得大吃一惊。&lt;/p&gt; “小七,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了?”没有得到回应的楚中天有些纳闷。&lt;/p&gt; 阿卓神情有些复杂,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更多的是哭笑不得,半天才张口道,“小天,是我……”&lt;/p&gt; 楚中天听到是阿卓的声音,慢了半拍,而后大吃一惊忙不迭地松了手,耳根子发红,不住道歉,“对不起,阿卓我,失礼了失礼了……”&lt;/p&gt; 阿卓耳根也有些发烫,面对方才的乌龙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无措地站在那里。&lt;/p&gt; “拉人家的手就是失礼,拉靖七的手就不失礼了?”卓辰调侃。&lt;/p&gt; 楚中天闻言身子一震,卓辰这小子在阿卓面前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啊!于是抱起双臂义正言辞地对卓辰驳斥道,“小七是我兄弟,从小到大都不分你我的,你懂个屁!”&lt;/p&gt; “哦。”卓辰将尾音拖得老长。&lt;/p&gt; “话说小七人呢?!她没回来?”楚中天松开双臂,叉起腰来。&lt;/p&gt; “她一进门就去煎药了,哪儿有闲工夫陪你在这里瞎扯。”卓辰道。&lt;/p&gt; “我,我去帮忙。”阿卓急忙去找靖七,逃离这个尴尬的现场。&lt;/p&gt; “哎哎哎,等等我,我也要去。”楚中天一听也急起来。&lt;/p&gt; “反正你也看不见,就别去瞎掺和了哈,给靖七留一丝清静吧。”卓辰说着直接拉着楚中天腰后的腰带就往楚中天的房间拽,要把他拉回去休息。&lt;/p&gt; “喂喂喂你拽哪儿啊!腰带都要被你扯掉了,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楚中天被卓辰拽着只能倒着走,磕磕绊绊又没办法挣脱,气得张牙舞爪,只觉自己的面子都要丢光了。&lt;/p&gt; “我就算有病,也没你病得重。”卓辰面不改色继续拖着楚中天前行。&lt;/p&gt; 一个时辰后,楚中天如愿地解掉了白布,眨了眨眼睛,光明恢复如初,心情也明亮起来。然而定睛一看,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三大碗黑糊糊的汤药,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lt;/p&gt; “你的眼睛已经没事了吗。”阿卓走进屋来,在桌旁坐下,关切地打量着楚中天的眼睛,问道。&lt;/p&gt; “阿卓放心,已经完全好了!”楚中天笑嘻嘻地说道,也看向阿卓。&lt;/p&gt; 然而两个人视线相撞的一瞬间,却又分别躲闪开来。&lt;/p&gt; 这还是他和阿卓相认后第一次好好的端详,这丫头小时候就很好看,长大了更温柔大方,是他见过的姑娘里,最像个姑娘家的。小七虽然也温柔,但却一阵一阵的,有时候像个温文尔雅的姑娘,有时候却比他这个纯爷们还要爷们,动起手来他永远都打不过她。至于司徒念……呵呵,不予置评。想起司徒念,他就觉得肉疼。&lt;/p&gt;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床下的事情,倒吸一口凉气,僵硬地别过头去,不敢再看阿卓。那件事他还不知道该怎么给她个交代呢……&lt;/p&gt; 收拾好一切走进屋来的薛靖七,注意到了楚中天和阿卓两人奇妙的气氛,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坐下来,“一人一碗,一饮而尽。”&lt;/p&gt; “哇,一饮而尽?你当这是酒啊!”楚中天闻着就觉得这药很苦,皱着脸不想喝。&lt;/p&gt; “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薛靖七一拍桌子,碗里的汤药都晃了晃。&lt;/p&gt; “是!”楚中天立马严肃起来,端起碗来,“谁怕谁啊!喝啊!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喝不过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笑话!”&lt;/p&gt; 阿卓强忍住笑意。&lt;/p&gt; “干!”薛靖七举起药碗来,对楚中天和阿卓两人示意后,眉都没皱一下仰首喝下去,咕咚咕咚都没有停下来换口气,当真是要一饮而尽。&lt;/p&gt; 阿卓和楚中天看直了眼。&lt;/p&gt; 阿卓双手端起碗来喝,虽然中间呛了下微微皱起眉来,但也没有中断,也是要一饮而尽的样子。&lt;/p&gt; 楚中天打了个哈哈,也学薛靖七的样子单手端碗,直着腰板仰首猛灌下去,欲豪气万千地一饮而尽。然而苦药灌了一嗓子,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已经尽数喷了出去,还把自己呛了个半死,舌头苦得快要失去知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到薛靖七把空碗放在了桌上,单手撑着下巴望着他,一脸嘲笑。&lt;/p&gt; 身子僵了僵,索性闭上眼睛强逼着自己咽下去这些苦药,拉着脸喝了一大半,快要坚持不下去时,只见阿卓也把空碗放在了桌上,心更是一凉。&lt;/p&gt; “你们还是人吗……”楚中天将最后的碗底也喝出来,已经苦地挤不出笑容来。&lt;/p&gt; “小子,我喝过的药,比你喝过的水都多。”薛靖七笑眯眯道。&lt;/p&gt; “怎么这话听起来那么耳熟呢?”楚中天愣了愣,忽然回想起薛远的脸来,这么多年老爹在教训他的时候总是说“小子,我吃过的盐巴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小七什么时候也把这口头禅学去了,竟然还改编了?!&lt;/p&gt; “切,喝过的药多,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吗!这说明你是个药罐子,而我不是!”楚中天不想在两个姑娘家面前丢了面子,于是不服气地反驳道。&lt;/p&gt; 薛靖七闻言,神情却有些动容,没有一如既往地驳斥过去,而是默默地将三个碗摞在一起,直接端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lt;/p&gt; 楚中天还不知其所以然,“说不过我就生气了?”&lt;/p&gt; 阿卓担心地望着薛靖七离去的背影,正想追上去,却听到楚中天说的话,他竟然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又坐下来,一脸严肃地制止道,“小天!”&lt;/p&gt; 楚中天正纳闷薛靖七的反应,此刻阿卓又这样看着他,让他心里很忐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此言何意。&lt;/p&gt; “去跟阿靖道歉。”阿卓认真道。&lt;/p&gt; “啊?”楚中天更加疑惑。&lt;/p&gt; 看到楚中天这么多年还是孩子心性,有口无心,揭了靖七的伤疤还不自知,不禁有些无可奈何,只好叹息,解释道,“喝的药多,是因为受的伤多。阿靖每次受伤,还不都是为了别人。而且当年坠崖失忆,她的身体已经不如常人了,喝的药也自然比我们多。你这样说话,不是揭她的伤疤吗,没有人想当个药罐子呀。”&lt;/p&gt; 楚中天越听越愣,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时,已经冲了出去。&lt;/p&gt; 阿卓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楚中天远去的身影,目光中有看不透的情绪。&lt;/p&gt; 跑到厨房看到薛靖七正在里面冲洗着药碗,楚中天无措地站在门外,看到里面的人对于他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进了厨房,声音却低得像蚊子哼哼一般,“小七,对不起……我刚刚不该说那样的话,我不是故意的。”&lt;/p&gt; 薛靖七的动作一滞,但仍未回头,也没有言语,继续手上的动作。&lt;/p&gt;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楚中天绕到薛靖七的身侧,一脸诚挚地问道。&lt;/p&gt; 薛靖七感受到楚中天灼灼的目光,将三个药碗洗好了放在台子上搁着,转头看了他一眼,牵强一笑,淡淡道,“我没生你的气。”&lt;/p&gt; “胡说,你这反应,明明就是在生我的气。”楚中天一心急,就变成小孩子心性。&lt;/p&gt; “我真没有,”薛靖七朝楚中天笑笑,“我们俩多少年的交情了,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生你的气不理你的。”&lt;/p&gt; 楚中天见到薛靖七的笑容,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见到她神情仍有些不正常,于是还是担心,“你没骗我吧……如果你真的不开心,可以打我骂我,就是别这样啊,这样我很担心的……”&lt;/p&gt; 薛靖七笑叹一声,摇摇头,“没有不开心,只是忽然觉得你说的不无道理。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真如你所说,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了,”说着忽然轻笑出声,“再这样下去,真不知下一次倒下,是什么时候,还能不能醒过来。”&lt;/p&gt; “呸呸呸乌鸦嘴,胡说八道什么呢!”楚中天还是第一次从薛靖七口中听到关于她身体的真实情况,她从来都是说没事没事,在逞强的,如今这么说出来,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是很难受很担心,很慌乱,“你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有所隐瞒,你……”&lt;/p&gt; “打住,”薛靖七急忙打断了楚中天的胡思乱想,她方才就不该情不自禁说出来……“我刚刚随便说说而已,你不用这么认真吧。我呢,可不是一般人。我只要不想死,就绝对死不了,你呢,就把心吞到肚子里吧。”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逃也似的离开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四十三章 知情意暗中撮合 “今晚后厨怎么没有备饭,我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竟然找不到吃的。”薛靖七在厨房里翻找着锅碗瓢盆,没有寻到一丝烟火气,连人影都没看到,不由得有些纳闷。&lt;/p&gt; “你出门早,不知道,王师傅家里出了点事情,今天告假了,午饭也没有准备,估计过几天才能回来吧。”卓辰经过厨房听到薛靖七所言,提醒道。&lt;/p&gt; “啊,那吃什么?”薛靖七叹了口气。&lt;/p&gt; “自己做,或者出去吃,正好我和念儿要出去吃,你们几个要一起吗?”薛靖七还未回答,卓辰顿了顿,又寻思道,“不过,你们三个还是少出门为宜。你们还是自己做吧,虽然王师傅不在,但是走之前他把几天的菜和肉都买好了,还比较新鲜,也让大家可以自力更生。”&lt;/p&gt; 薛靖七方才听到卓辰说出去吃,眼睛刚亮起来,然而后面的话却让她瞬间蔫了起来。他的话不无道理,他们几个确实少出去为妙,但是让她自己做,还是饶了她吧,她就怕她一下厨能把厨房都给烧了。&lt;/p&gt; 卓辰不知靖七的忧愁,还道是她因为不能出去吃好的而气馁,笑着拍了拍她肩膀,“几天而已,忍忍吧,还是命比较重要。”&lt;/p&gt; 薛靖七无动于衷,卓辰笑了笑,打开折扇悠闲地走开了。&lt;/p&gt; “小天,你厨艺怎么样。”薛靖七回到房中后,立马抓住了楚中天。&lt;/p&gt; “怎么突然问这个?”楚中天有些吃惊,“我没有下过厨,不知道厨艺如何。怎么,想吃我做的菜?”说着说着,忽然眼睛一弯笑起来。&lt;/p&gt; “王师傅有事回家了,这几天的伙食没办法解决了,又不方便出门,只能自力更生咯。”薛靖七双臂交叉往门上一靠,垂着目光道。&lt;/p&gt; “这有何难,我下厨便是。你们俩,还没有吃过我做的菜吧。”阿卓见到两人的傻样忍俊不禁道。&lt;/p&gt; “阿卓你会做菜?!”楚中天又惊又喜。&lt;/p&gt; “姑娘家都会的。”阿卓笑道。&lt;/p&gt; 楚中天闻言眯起眼睛有意无意瞥向薛靖七。&lt;/p&gt; “……”薛靖七选择无视这令人发毛的目光,一脸正经地对阿卓说道,“你身体还没好,就不要劳心劳力下厨了吧。”&lt;/p&gt; “做个菜而已,又不是上战场,无碍的。”阿卓哭笑不得。&lt;/p&gt; “那我们快去做吧,我好饿,已经等不及了!”楚中天打开门,招呼着两人出去。&lt;/p&gt; “你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薛靖七拐了楚中天一个胳膊肘子,冲他使眼色。这家伙就知道吃吃吃,也不懂得关心一下阿卓,就这么催着人家做菜去。&lt;/p&gt; “她,她刚刚不是说无碍吗……”楚中天一脸委屈。&lt;/p&gt; 薛靖七无奈地叹息,对楚中天摆了摆手,追上阿卓。&lt;/p&gt; “女人真复杂,有什么说什么嘛,我哪里知道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善意的谎言啊……”楚中天又想起了不久前靖七在厨房对他说的话,很是伤脑筋,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情况是逞强什么情况是真的没事。嘀咕一声,急忙追了上去。&lt;/p&gt; 到了厨房,阿卓先是熟悉了一下环境,查看了一下新鲜的菜和肉,看到有现成的鸡肉,满意地点点头,笑道,“阿靖,我记得你最喜欢吃鸡,今晚我就给你做一道红烧鸡翅如何?”&lt;/p&gt; 一听到“红烧鸡翅”四个字,薛靖七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暗暗咽了一口唾沫,摸着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我随口一提的,你竟然还记得。”薛靖七先是惊喜,又有些感动,不好意思地说道。&lt;/p&gt; “哇小七可是上辈子和鸡有仇的,阿卓你不知道,我和小七出谷的第一夜,在林子里烤鸡吃,她竟然吃得骨头上连一丝肉都不剩,如果骨头能吃,肯定也入了她肚子,那场面真的太凶残,令人久久不能忘怀……哎哟!”楚中天正兴冲冲地添油加醋对阿卓描述着,忽然感到左脚一痛,生生止住了话题。&lt;/p&gt; 薛靖七面带微笑,阿卓在,她不方便动手与楚中天打闹,于是只能踩一脚略施惩戒,让这小子适可而止,不要在阿卓面前毁她的形象。&lt;/p&gt; 看到他们两人感情如此之好,阿卓又是开心,又有些羡慕的情绪在其中。然而她这一闪而过的情绪,楚中天没留意,却都被薛靖七看在眼中。&lt;/p&gt; “小天,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吗?”阿卓问道。&lt;/p&gt; “我不挑食,你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吃的。”楚中天嘿嘿笑道。&lt;/p&gt; 看到阿卓已经开始洗菜切肉,娴熟地用菜刀将每个鸡翅都割上几道口子,切着葱姜蒜,马不停蹄地忙活着,而她和楚中天却像桩子一样杵在那里,干等着,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阿卓,有什么需要我和小天帮忙的吗?”&lt;/p&gt; “不用啦,你们回屋等着吃就行了。”阿卓回头笑笑。&lt;/p&gt; “这怎么行,要不,我帮忙烧火吧。”薛靖七急忙说道。&lt;/p&gt; “那我……去打水!”楚中天打量着四周,也给自己找点活干。&lt;/p&gt; 阿卓再次笑了笑,也拿这两个活宝没办法,就点点头应允了。&lt;/p&gt; 楚中天提起空桶就出去了,而薛靖七也到灶台旁蹲下,开始生火,拉风箱添柴,虽然她没有做过菜,但是在出云谷有时候帮师父打过下手,烧火这种活儿还是不在话下的。&lt;/p&gt; 楚中天很快就回来了,将水添到锅里,然后在阿卓的指导下,帮衬着下锅,将熟鸡翅捞出来盛到盘子里,锅里水干后,下油,等着油热后阿卓大展身手了。&lt;/p&gt; 看到两人默契的配合,阿卓眼中藏不住的温柔和笑意,神经大条的楚中天正傻乐着,正在添柴的薛靖七有些出神,想起当年阿卓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想起阿卓和小天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想起阿卓的不幸命运,想起小天为了救阿卓义无反顾血洒雪地,她忽然低头笑了出来,他们两人又般配又有感情,若阿卓能够和小天在一起,那她之前担心的那些,都好说了。&lt;/p&gt; 不过他们两人到底知不知道彼此的心意,她还无法确定,她需要做些什么,来撮合他们,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薛靖七想着想着便出了神,也不知道添了多少柴火,忽然阿卓的一声“阿靖,火太旺了!”将其思绪骤然拉了回来,见到锅里差点起了火,吓了一跳,情急之下急忙伸手去将烧了一半的木头扯出来。&lt;/p&gt; 谁知木头靠外的一端早已被烧得滚烫,她这一碰,手指猝不及防被烫到,木头掉在地上,倒吸一口凉气。&lt;/p&gt; 阿卓见到薛靖七手被烫伤,吃了一惊,刚想撂下锅铲过去察看,楚中天却早一步冲了过去,蹲下身子一把抓过靖七的手,又慌乱又心疼,想要仔细察看她被烫伤的地方,然而靖七一愣之下神情却有些尴尬,忙不迭将手抽了回去,草草说了句“没事”,便拿过火钳将添多的木柴给夹出来。&lt;/p&gt; 楚中天见到薛靖七的疏离和闪躲,愣在原地,还以为是下午喝药那件事她还耿耿于怀,不由得有些低落,尴尬地站起身来,目光却仍旧担忧地望向她,有些欲言又止。&lt;/p&gt; 看到楚中天和薛靖七两人的反应,阿卓仿佛明白了什么,也没有再说什么徒增尴尬,默默转回头继续做菜,心绪却已经变化。&lt;/p&gt; 三人一时静默无声,只有灶中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炒菜声打破静谧,看到之前美好的氛围被自己给破坏了,薛靖七有些懊恼,看到火候正好也不必再添柴,站起身来冲两人笑了笑,“我先出去,坐等你们上菜哦。”&lt;/p&gt; “阿靖。”阿卓话音未落,薛靖七已经匆匆出了门,愣是没喊住。&lt;/p&gt; “小七今天下午就一直有点怪怪的,都是我的错。”楚中天叹气。&lt;/p&gt; “你别多想,她可能只是出去处理一下烫伤,我这里走不开,你跟过去看看吧。”阿卓安抚道。&lt;/p&gt; “那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楚中天有些犹豫。&lt;/p&gt; “菜很快就好了,我一个人足够了。”阿卓笑笑,催促着楚中天追出去。&lt;/p&gt; “那我先去看看,那边没啥事,我再回来哈。”楚中天冲阿卓笑笑,而后立马追了出去。&lt;/p&gt; 阿卓看着楚中天追出去的背影,哑然失笑。小天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阿靖,曾经是,现在更是。可是阿靖为什么却在躲他,是因为不知他的心意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lt;/p&gt; 她默默地喜欢了小天这么多年,如今的她,已经配不上他,她也没再奢求什么,只想好好地享受这最后的三人时光。她的归宿,心里早已有了打算,与郑齐同归于尽,是最好的结局。&lt;/p&gt; 那道坎,她终究是迈不过的。&lt;/p&gt; 楚中天看到薛靖七正在不远处的水缸旁站着,急忙寻了过去,走近一看,薛靖七竟然只是简单粗暴地将烫伤的手指在冷水里浸一浸,就拿了出来,并不打算涂抹什么药,不禁急了,关心道,“走,回屋一趟,我给你抹点烫伤膏。”说罢,就拉过薛靖七的胳膊要往回去的路上走。&lt;/p&gt; “你怎么跟出来了!”薛靖七见到楚中天,有些吃惊,更加不知所措,她本想制造机会让他和阿卓独处的,怎么反倒起了反作用,一边拿开了楚中天的手,一边无奈道,“我的手已经没事了,没必要回去上什么药的,太过小题大做了。你快回去帮忙吧,不要把阿卓一个人扔在那里。”&lt;/p&gt; “小七你总是这样,觉得自己的伤是小伤,不认真对待。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垮掉的,你如果倒下了,我们大家有多担心,我有多害怕!”见到薛靖七又是这种态度,楚中天情绪激动起来,眼睛通红。&lt;/p&gt; 薛靖七似乎是没有想到楚中天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不由得愣在那里,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lt;/p&gt;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七你变了……你为什么在躲我,就像躲楚子钰那样躲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啊,不要这样疏远我,好不好。”楚中天说罢偏过头去眨眨眼,不想失态,却又抑制不住。&lt;/p&gt; “我……”薛靖七鼻子一酸,却仍旧是心潮翻涌说不出话来。&lt;/p&gt; “对不起,小天我……”薛靖七在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她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此时说出来,她怕伤到楚中天,怕把事情搞砸。&lt;/p&gt; 楚中天目不转睛地盯着薛靖七的眼睛,等待着下文。&lt;/p&gt; “开饭了!你们两个在那儿杵着干什么呢?”阿卓将饭菜端出来放在木桌上,摆好碗筷,看到远处薛靖七和楚中天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不禁有些奇怪。&lt;/p&gt; 阿卓这番话算是薛靖七的救星,她急忙中断话题,若无其事地冲楚中天笑笑,“开饭了,我们快去吃饭吧!饿死我了,馋死我了呢,去晚了鸡翅可就没你的份了哦。”说罢眨眨眼,朝阿卓走去。&lt;/p&gt; 楚中天也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面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追了过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喔——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鸡翅啊,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阿卓好手艺,将来谁能娶你,真的是太有福气了。”薛靖七用竹筷夹起鸡翅来咬了一口,心满意足,对阿卓伸出大拇指来,一边夸赞着一边狼吞虎咽起来,扒着米饭就着又甜又鲜的鸡翅吃得好不开心。&lt;/p&gt; “好吃!好吃!”楚中天吐出鸡骨头来,含糊着对阿卓也竖起大拇指来。&lt;/p&gt; 阿卓倒是没急着动筷子,只是笑看着两人吃得正欢,自己也很开心,“少来打趣我,我可不吃这一套。多吃点蔬菜,别只顾着吃肉啊,既然你们喜欢吃,以后我常做就是了。”一边说着,一边伸筷将炒青菜夹到薛靖七和楚中天的碗里。&lt;/p&gt; “你也吃啊!”薛靖七伸筷将鸡翅夹到阿卓的碗里,楚中天见状也夹了一筷子青菜过去,两个人笑嘻嘻地看着阿卓,就像很容易满足的孩子。&lt;/p&gt; “看着你们吃,我就很满足了。看你们吃得那么香,很幸福。”阿卓暖暖一笑,拿起筷子来。&lt;/p&gt; “我如果是男孩子,我一定娶你,真的!”薛靖七将最后一粒米吃干净,心满意足放下筷子,一脸真诚地看着阿卓道。&lt;/p&gt; “又说孩子话。”阿卓哑然失笑,低头吃饭,然而目光却有意无意从楚中天身上扫过。&lt;/p&gt; 楚中天却似乎有心事,没有注意到阿卓的目光,只是闷着头专心致志吃着饭,平时话痨的他,如今却安静得很。&lt;/p&gt; 吃完饭后,薛靖七和楚中天将阿卓苦口婆心地劝回了屋里休息,他们二人负责收拾碗筷和清洗干净。厨房里,两人默不作声地分工清洗着,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甚至一度尴尬,然而却无人出言将其打破,任凭缄默充盈满室。&lt;/p&gt;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排而行,仍无言语。&lt;/p&gt; 薛靖七忍不住侧首看了楚中天一眼,后者神色木然,满怀心事,显然还是在为她冷落他一事不开心。他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乐天少年,很少会出现这种状态,靖七暗自叹息,她知道如果她不主动说清楚,他不会问,此事也翻不了篇,两人会一直这么尴尬下去。但是说出来,他会是什么反应,以后又该如何相处,她不知道。&lt;/p&gt; 夜凉如水,抬头望,月色空明。风过,吹皱一池碧水,枯叶落下,轻点湖面,心湖亦起波澜。薛靖七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向楚中天,眼中满是愧疚与无措,几句话在肚中翻来覆去很多遍,却仍不知如何开口。&lt;/p&gt; 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了,楚中天也停了脚步,疑惑地转过身来,猝不及防撞上她的目光,心弦一动。&lt;/p&gt; “小天,我有话要跟你说。”简单的一句话,有时能花光所有的力气。&lt;/p&gt; “什么话?”楚中天苦涩地笑问道,“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要不你还是别说了吧。”&lt;/p&gt; 薛靖七只是沉默地看着楚中天,闻言后低下头,当真没有继续说下去。&lt;/p&gt; “傻丫头,不让你说你还真不说了啊,”楚中天忽然哈哈笑起来,与方才判若两人,“快说吧,再不说,要憋死了,还不知道要尴尬到什么时候。”&lt;/p&gt; 看到楚中天强颜欢笑只为让她没有心理负担,她更加于心不忍,不知如何开口,最后竟无奈地笑了出来,苦笑着摇摇头。&lt;/p&gt; “小天,你觉得阿卓如何?”干咳了几声缓解尴尬,薛靖七一脸真诚地问道。&lt;/p&gt; “阿卓?”楚中天有些意外,没有料到薛靖七要说的事同阿卓有关,于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很好的姑娘,她算是我人生第一个朋友吧,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好学,有才艺,做菜也很好吃。”回忆着与阿卓的过往,眉开眼笑。&lt;/p&gt; 见到楚中天对阿卓赞不绝口,薛靖七只觉心中大石卸下了许多,笑道,“这么好的姑娘,要不要考虑一下你的终身大事啊。”&lt;/p&gt; “什么?!”楚中天闻言大吃一惊,“我的终身大事?!”&lt;/p&gt; “怎么,你不喜欢阿卓吗……”薛靖七见到楚中天脸色大变,不由得有些发愣,难道她搞错了……?!&lt;/p&gt; “我,我是喜欢她,但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啊!”楚中天抓了抓头发,搞了半天小七这阵子状态不对是在乱点鸳鸯谱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撮合他和阿卓呢。&lt;/p&gt; “……哦。”薛靖七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说,只好呆呆地“哦”了一声。&lt;/p&gt; “哦什么哦,小七,你难道不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吗?”楚中天绕到薛靖七对面,让她注视着他的双眼,不许闪躲。&lt;/p&gt; 薛靖七虽然心里一直有猜测,但是此刻又怎么能够若无其事说出来,于是转过身去躲开楚中天炽热的目光,佯作镇定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lt;/p&gt; “是你,”楚中天朝着薛靖七的背影无力道,“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lt;/p&gt; 本来听到这句话,她应该很开心,然而此刻,却只有难受。薛靖七闭上眼睛,迟迟没有转过身来,也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心乱如麻。&lt;/p&gt; “我知道你喜欢的不是我,是易剑臣。”楚中天笑道。&lt;/p&gt; 薛靖七闻言身子一颤,睁开双眼,转过身来,有些意外地看着楚中天。&lt;/p&gt; “是我自欺欺人了,”楚中天苦笑连连,“我一直以为,有些事情不说清楚,还是可以当作没发生的……一直以为,只要我未娶你未嫁,我们还是有可能在一起的。”&lt;/p&gt; 薛靖七鼻尖酸涩,眼睛已经有些发红,别过头去,望向那波光粼粼的湖面。&lt;/p&gt; “没想到说开的这一天来得这么早,本以为可以晚一些,我就可以继续像从前那样,和你打闹,勾肩搭背,对你嘘寒问暖,守护你……”楚中天忽然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守护不了你,论武功论智谋,我都不如你,每次出了什么事,也都是你来救我。但是易剑臣那小子就不一样,他比我强,和你势均力敌,也是守护你的最佳人选。你和他在一起,确实会更好。”&lt;/p&gt; “小天,其实……”薛靖七摇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楚中天再次打断。&lt;/p&gt;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很善良,从来不会说什么伤人的话,但是你也很诚实,连谎都不会撒,是实话还是安慰之言,我还是能分得清的。”楚中天摆摆手笑道。&lt;/p&gt; “不是这样的。”薛靖七摇摇头,她从来都不认为楚中天要比易剑臣差,况且能否守护一个人,关键在于有心与否,并不是实力如何。她不希望一直自信骄傲的楚中天,因为她,自怨自艾,怀疑自己。但是他已经不愿听她的反驳,他此刻已经觉得,她所有的话都是安慰之言,都是道歉。&lt;/p&gt; “如今阿卓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心疼,很痛苦,也不敢跟她提相关的事,生怕触碰到她的伤口。你撮合我们俩,我懂你的意图,我前不久阴差阳错也和她……但终身大事还是不能儿戏,在她觅得如意郎君之前,我会对她负责,一直陪着她。”楚中天叹了口气,将心里话一股脑说出来,果然轻松了许多。&lt;/p&gt; “如果她对你有意呢?”薛靖七问道。&lt;/p&gt; 楚中天先是一怔,而后咧嘴一笑,满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如果她对我有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就对我说了,不会等到现在的。我就是个浪子,注定一生浪迹天涯,她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我给不了她安定,给不了她承诺,给不了她一世长安。她值得更好的人。”&lt;/p&gt; 薛靖七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楚中天所言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阿卓不懂武功,不能再卷入江湖的腥风血雨中,她需要的是一个安宁而幸福的生活,远离这些纷争和杀戮,而楚中天生性跳脱,追逐自由,是个江湖人,让他一辈子留在一个小地方过着平淡的充满柴米油盐的生活,也确实是违背了他的本性。&lt;/p&gt; 可是阿卓……&lt;/p&gt; “小七,我能最后,抱你一下吗……”楚中天目光中带着恳求。&lt;/p&gt; 薛靖七有些不解。&lt;/p&gt; “就当是,这段感情的了结。”楚中天笑道。&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点头默许。她能给他的,估计也只有这个了。&lt;/p&gt; 楚中天撑起灿烂的笑容来,小心翼翼地靠近,伸臂将薛靖七拥入怀中。感受着怀中不真切的温度,往日美好的一幕幕都在脑海里回放,笑着笑着却哭了,闭上眼睛,泪如雨下。&lt;/p&gt; 还记得少年时曾悄悄揽过午读打盹的她的肩膀,让其靠在自己的肩上睡觉;还记得这么多年来每夜在窗边偷偷望着她练剑的样子;还记得一起练武互相拆招有时候抱在地上扭打作一团的畅快淋漓;还记得出谷前他不小心见到她换衣服时第一次流的鼻血;还记得在司徒府那夜她靠他最近的那次;还记得他每次想要偷亲她却失败的心跳;还记得她把追风剑送给他作生辰礼物时的温暖;还记得同床共枕却一夜无眠甚至撞晕自己的那次;还记得他们一起并肩作战;还记得她劫狱救他却挨了十棍的那夜;还记得她伸手替他挡住额头时的温度;还记得……&lt;/p&gt; 他们之间的记忆有太多太多,怎能说放下就放下了……但是又不得不放下。&lt;/p&gt; 他想用力抱住,却又不敢用力,想一直一直这样抱着,却又怕她先挣脱。&lt;/p&gt; 薛靖七的双手在半空停顿片刻,最后还是轻轻拥住了楚中天,微不可闻地轻轻叹息,也闭上了双眼。&lt;/p&gt; 他怕她先松手,所以他还是先松了手,放开了她。&lt;/p&gt; “谢谢你,小七。”楚中天此时已经看不出泪水,人畜无害地冲薛靖七一笑,云淡风轻地说了声,然后转身独自离开。&lt;/p&gt; 薛靖七留在原地,望着楚中天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外。&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月下酒在杯中荡 月光如初,寒气凛人,衣衫单薄的薛靖七却似浑然不觉,目送楚中天远去后,并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踱步至湖边的大石旁屈膝坐下,背倚大石抬头望月,玉盘圆润,本有团聚之象征,此时此刻,却又目送着某种意义上的离别,当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叹情丝难解,恩怨难断。&lt;/p&gt; 殊不知,远处有一人已经观望良久,见到薛靖七孤身一人留在湖边,眉头更是皱起,陷入沉思。&lt;/p&gt; 楚子钰自从昨夜之后便心绪难平,练剑时总是难以集中注意力,心思时不时便飘到薛靖七身上,想起她意味深长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地掰开他的手,想起猝不及防看到她受伤的模样,心旌一阵摇曳,手中的剑也失了应有的锋芒。&lt;/p&gt;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便想出来透透气放空一下自己,谁知出来却远远撞见薛靖七和楚中天二人。他们说了什么他听不见,他只是无比震惊地看到,他们竟然抱在了一起。那一瞬,他的心就像被撕裂,七零八落,无处安放。自己喜欢的姑娘和别人亲密接触,他不吃醋,就不是正常人了。然而奇怪的是,两人松开后,竟然分道扬镳,楚中天竟然头也不回地一个人走了,而靖七却独自待在那里,不知在做些什么。&lt;/p&gt; 难道说……楚子钰心里有了猜测,心情忽然愉快起来,就算她暂时还不喜欢他,但方才的情形似乎是,她也不喜欢楚中天。既然她还孤身一人,那他就还有机会。弯了弯嘴角,想要走过去和她寒暄,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强行忍住冲动。要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一定要有耐心,不能立刻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意图,不然会起反作用。&lt;/p&gt; 靖七,等我。等到我武功盖世,能够配得上你的那一天,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的。&lt;/p&gt; 楚子钰难掩笑意,回到练功室,最后望了一眼薛靖七远远的侧影,将门缓缓关上。&lt;/p&gt; 如果没有遇见易剑臣,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lt;/p&gt; 薛靖七望着清冷的月光,思绪不觉间已回到初见他的那一夜。也是这样的月夜,他在屋上奏箫,她在树下遥望。她本不相信一见钟情,何况是连对方的样貌都没有看清的情况下,但就是莫名的,鬼使神差般,动了心。明明是初见的陌生人,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箫声回荡,世界都静止,万物归一,只剩一呼一吸。后来与他的朝夕相处,更是让她越陷越深。&lt;/p&gt; 她从不轻易交付自己的心,一旦认准一人,便是一生一世,不再改悔。&lt;/p&gt; 若是没有遇见易剑臣,若是阿卓没有喜欢小天,此生与她携手之人,会不会就是楚中天。平心而论,她对他并非没有感情,只是遇到易剑臣后,她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何种模样。人非草木,六年的朝夕相伴,她和他早已结下深厚的情谊,不论它是亲情还是友情,抑或是年少懵懂的爱情,都值得相守一生。&lt;/p&gt; 如今的了结,也许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是缘分使然,命运使然。&lt;/p&gt; 他说,阿卓值得更好的人。她想说,他也值得更好的姑娘。她有什么好,值得他那么喜欢。她固执、孤傲、缺心眼、直肠子,不理智,不通人情世故,也不像个姑娘家,她更掌握不了自己的生死,总是让他担心,让周围的人因她而受累。他喜欢的她,只是理想化的她,而不是真实的她罢。&lt;/p&gt; 在身旁摩挲过一块小石子,抬手朝湖里用力抛了出去,石子在湖面上跳跃,点起圈圈涟漪,最后“噗通”一声进了水里,再也不见踪影。湖面泛起的层层波纹,却在她心中回荡,曾几何时,离开出云谷的前夕,她和他也在江边抛过小石子,那个时候的愿望,是多么的美好,尽是少年心性。&lt;/p&gt; 月下,酒在杯中荡,楚中天打量着杯中烈酒起起伏伏,就像他此刻的心,皱了皱眉,闭上眼睛举杯一饮而尽。酒杯重重落下,他却更加难受,滴酒入魂,酿成相思,索性弃了酒杯,提起酒壶就仰面灌下,酒水洒得到处都是,也呛得他连连咳嗽。&lt;/p&gt; “别喝了,你还有伤在身,饮酒会加重伤势的。”阿卓不知何时到来,心疼地看着楚中天借酒浇愁,将酒壶劈手夺下,放在桌上。&lt;/p&gt;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酒了,你连酒都要抢走吗……”楚中天已经喝得醉醺醺,本来他的酒量没有这么差,但伤心酒,总是最醉人。他甩甩头,说着就要伸手去抢回酒壶,然而却被阿卓死死按住。&lt;/p&gt; “小天,发生什么事了?”阿卓见到薛靖七的屋子暗着,也没有见到她的影子,他们俩没有一起回来么……“阿靖呢?”&lt;/p&gt; 听到阿卓提起薛靖七,他顿了顿,将抓住酒壶的手缩了回来,又像是哭,又像是笑,自言自语道,“爱情不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东西吗?为什么,我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过,这么揪心……”&lt;/p&gt; 阿卓闻言目光一动,她好像猜到了,但她也是局中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楚中天,只是慢慢地松开了按住酒壶的手,静静地看着楚中天。&lt;/p&gt; 察觉到阿卓松开了酒壶,他再次拿过酒壶,灌了一口,笑起来,“我本以为我会很豁达,我楚中天是什么人,我可是这世间最风流潇洒的人,怎么会放不下呢!可是我不像我自己了……得知她喜欢的一直是别人,我真的好难受。喜欢的人仅仅把自己当成好朋友,这种感觉,你懂吗……”&lt;/p&gt; 阿卓哑然失笑,并不言语,只是默默坐下来,拿过桌上另一壶酒,开了封,对楚中天示意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就陪你一起喝好了。”说罢,也痛饮一大口,火辣辣窜入喉中,差点也被呛到。&lt;/p&gt; “够朋友!”楚中天开心地大笑,“阿卓,你永远都是这么善解人意,来,干一杯!”说着,摇摇晃晃用酒壶去碰了一下阿卓的酒壶,而后又喝了起来。&lt;/p&gt; 阿卓眼眶有些微红,面不改色地同楚中天一齐笑谈,痛饮。&lt;/p&gt; “如果小七她喜欢的是别人,我一定不会放弃,会把她抢回来!但是她喜欢的,是易剑臣那小子啊,是我的结拜兄弟,也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啊……我又能怎么办呢,他们对我都那么重要,我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破坏掉我们之间的情义吧。”楚中天长叹一声,喝着喝着忽然皱起眉头,将酒壶倒了倒,竟然已经没有酒了。&lt;/p&gt; 阿卓泪中带笑,看着楚中天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他的痛苦,她全部都能理解。他望着阿靖,而她望着他。&lt;/p&gt; 她此刻忽然明白了阿靖今天的反常,不禁苦笑连连,真是个傻丫头,感情这种事,并不是一人所谓的退出或离开,就能妥善解决的。&lt;/p&gt; “今夜我们不醉不归!”楚中天喃喃道。&lt;/p&gt; 阿卓回过神来,楚中天已经趴倒在桌上,昏睡过去,口中还喃喃自语,似乎还想和她再对饮几百回合。&lt;/p&gt; 宠溺地笑了笑,轻声叹息,上前将他扶起,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将其搀扶回他的房间睡觉。醉酒的人总是异常沉重,阿卓生拉硬拽,好不容易才将其扶到了床上,给他脱了靴子,盖上被子,守在旁边。&lt;/p&gt; 楚中天很快就进入梦乡,睡得很香,嘴角还微微扬起,眉头似乎没有那么皱了,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也许是梦到了阿靖吧。&lt;/p&gt; 阿靖的屋子好像至今都是暗着的,怎么,是一直都没回来吗?&lt;/p&gt; 小天如此伤心,阿靖的心里也一定不好受。&lt;/p&gt; 阿卓忽然有些担心薛靖七,安顿好楚中天后,急忙出门去寻。&lt;/p&gt; 先到她屋子那边去看看吧,说不定她已经回屋睡下了。念及此,阿卓便绕过长长的长廊,到对面去察看。&lt;/p&gt; 走近薛靖七的屋子,忽然发现门前的长廊边有一人伏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得吓了一跳,心生疑窦。夜色正浓,在远处看不真切,她大着胆子轻手轻脚走过去,想要看看伏在那里的人是谁。&lt;/p&gt; 走近一看,那人一身墨蓝衣袍,褐色牛皮长靴,长发半束,不正是薛靖七么!&lt;/p&gt; 她怎会倒在这里?!也借酒浇愁了吗,还是旧伤复发。&lt;/p&gt; “阿靖!你怎么了!醒醒!”阿卓急忙上前,伸手扶起她来,摇晃着她的肩膀,轻拍着她的脸,让她清醒过来。&lt;/p&gt; 过了片刻,薛靖七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阿卓,笑了笑。&lt;/p&gt; “我扶你回屋。”阿卓松了口气,看着薛靖七苍白的脸色,又是紧张又是担心,但也没有方才那么害怕了,说话间,将薛靖七搀扶起来。&lt;/p&gt; 薛靖七艰难地站起身来,身子的重量大半压在了阿卓的身上。&lt;/p&gt; “你也喝酒了吗,还是伤势复发了……”阿卓一脸担忧地侧首对薛靖七问道,然而话音未落,脸色忽然变了。&lt;/p&gt; 因为她的周身大穴和哑穴已被封住,动不了,说不了话,只是震惊地看着面前安然无恙与方才判若两人的薛靖七。&lt;/p&gt; 薛靖七邪魅一笑,将其打横抱起,轻身纵跃,飞檐走壁,像影子般,隐入了黑夜中。&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设阴谋以命换命 夜色渐浓,更深露重,坐在湖边的薛靖七更是感到湿寒之气渗入骨里,打了个寒噤,抱起双臂上下搓了搓,站起身来,往回走去。&lt;/p&gt; 在回屋之前,还是忍不住向楚中天屋子的方向多看了几眼,犹豫了下,轻手轻脚走过去,在窗外半蹲下,伸手试了下,窗没关严实,向上抬起窗户,透过缝隙见到床上的楚中天睡得正香,才松了口气,拉下窗户,站起身来。&lt;/p&gt; 目光却忽然游移到了外面的石桌上,两个酒壶,一个躺着,一个立着,地上还有未干的酒液,他饮酒了?心里一阵不是滋味,走上前想要把酒壶给收拾了,却发现还剩半壶酒,忽然有些奇怪。小天嗜酒,饮酒从来都喝个干净不留一滴,如今剩了半壶,他人却已脱了靴子盖着被子在床上酣睡着,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醉倒了,是被人送回屋里的。&lt;/p&gt; 阿卓。&lt;/p&gt; 这么说,阿卓已经知道了今夜她与小天发生的事。&lt;/p&gt; 向阿卓的屋子望去,还亮着灯,这么晚了还没睡么。既然同样无眠,不如促膝长谈,将这件事好好说一下,问清楚她的心意和打算,安顿好她,她才有心思去完成其他的任务。&lt;/p&gt; 敲了敲门,屋中无人应,顿了顿,伸手推开了门,却惊讶地发现屋中空无一人。这大半夜的去哪儿了……寻思着,也没有了睡意,在罡气盟各处寻找着阿卓的踪影,然而她所有可能出没的地方都没有结果,不知为何忽然紧张了起来,这好端端的怎么人就不见了?!&lt;/p&gt; “小天!你醒醒,是阿卓送你回来的吧,她人呢?!”薛靖七冲进了楚中天的屋子,焦急地拍着楚中天,呼唤着他。然而楚中天醉得不省人事,不管薛靖七怎么摇晃和拍打,都毫无反应,甚至还偶尔喃喃自语道,“喝!”&lt;/p&gt; 人找不到,关键的人又叫不醒,薛靖七又气又急,但是又不能怪他,毕竟他醉成这样也是她的错,于是压下火气,急匆匆去找守门的护卫打听。&lt;/p&gt; “今夜我们一直守在这里,除了傍晚时卓少侠和司徒姑娘离开,不曾见其他人离开。”其中一个护卫一脸诚挚严肃地对薛靖七说道,另一个护卫虽未言语,但也皱眉点了点头。&lt;/p&gt; “你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吗,打斗声或者呼喊声?”薛靖七还不死心,再三追问道。&lt;/p&gt; “没有。”两个护卫摇摇头。&lt;/p&gt; 回屋的路上,右眼跳个不停,心也发慌,薛靖七长长吁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慌乱,分析现在的情况。阿卓无声无息的失踪,以她的直觉,一定与郑齐有关。但以郑齐那副德性,还有三脚猫功夫,绝不能做到劫走一个人滴水不漏,无人发觉。可是阿卓的仇家,除了郑齐,也没有他人了。&lt;/p&gt; 不管怎样,她都要去探一探郑府。&lt;/p&gt; 回屋拿上剑,去马厩牵了马,立刻策马疾奔,驱往郑家府邸。夜路寂静空旷,马蹄声格外清显,城里还有些人烟,其他偏远的地方就冷清的很了,只有寒风,还在呼啸。&lt;/p&gt; 郑府大门紧闭,只有门外还有两个护卫驻守,她思忖了下,没有再翻墙头,而是在门前翻身下马,礼貌地上前询问,“请问郑齐郑公子在吗,小的有急事找公子通报。”&lt;/p&gt; “少爷一大早就出门了,至今未归,你改日再来吧。”其中一个护卫不耐烦地挥挥手,另一个护卫压根没有抬眼看薛靖七。&lt;/p&gt; “官爷可知道公子去了何处?此事实在紧急,必须尽快找到公子,告知于他。”薛靖七心里一沉,郑齐受了重伤不好好卧床养伤,反而一大早就出门去,定有猫腻。说不定此时阿卓就和他在一起。&lt;/p&gt; “少爷去哪里是他的私事,只有车夫才知道,我们哪里敢过问。你若实在有急事,可将事情告知于我,待少爷回府后我可通禀于他。”&lt;/p&gt; “谢官爷好意,此事比较重要,公子交代过不能透露他人,只能当面与他说。那我还是先回去吧,等公子回来后再来找他。”薛靖七礼貌地笑笑,牵马离开郑府,转身的一瞬间,笑容也随之消失,神色严峻地望向前方。&lt;/p&gt; 天大地大,到哪里去寻。阿卓,你可千万不能有事。&lt;/p&gt;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阿卓这样善良的姑娘,为什么要遭受这么多本不该她遭受的。她真后悔,昨夜终究还是有所顾忌,没有一剑取了郑齐的性命,以致于留下后患,再陷好友于危险之境。&lt;/p&gt; 漫无头绪地在扬州城瞎找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回罡气盟,在阿卓屋子附近找找线索吧。等早上楚中天醒过来,就能知道更多的线索了。&lt;/p&gt; 阿卓再次恢复意识时,是被冻醒的,虽然此时已经是冬季,但在罡气盟中还未觉如此寒冷,此刻只觉寒气逼人,骨头都冻得生疼,血液都要结冰,自己正侧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弹,哗啦作响,顿时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身来,低头一看,手脚都锁上了铁索。环顾四周,是一间巨大的石室,石室里并排放置着五口石棺,除此之外,并无他物。&lt;/p&gt; 这是哪儿?!方才那人不是阿靖,是易容成阿靖的样子来骗她,他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lt;/p&gt; 室内越来越冷,明明没有冰块之类的东西,但却比外面的寒冬还要冰冷。不,更确切的说,是阴冷……这些石棺是做什么的,里面有没有尸体,也不知道,她莫名觉得阴森,冷得抱住了肩膀,瑟缩在角落。&lt;/p&gt; “醒了?”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说实话,这声音还有些好听,起码不像是地痞流氓,也不像奸恶之徒,倒像是翩翩君子。&lt;/p&gt; 阿卓循声看去,只见一俊秀的黑袍书生走进屋来,身后还跟着郑齐!这书生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这不是白天在城里惊马摔落被阿靖救下的那个书生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郑齐竟然也在这里。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猜测,原来他是郑齐的人,白天的事情估计也是安排好的,虽然不知安的什么心,但绝不会是好心。&lt;/p&gt; “你是什么人,为何假扮阿靖欺我,将我带到这里来?”阿卓看到郑齐眼中的得意之色和按捺不住的色欲,又惊又怒,“我看你心肠并不坏,不像是大奸大恶之徒,为何要与郑齐这种败类为伍,替他做事!”&lt;/p&gt; “别怕,你只是诱饵,不是猎物,在下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小姑娘,你刚刚的说辞着实有意思,你又不认识在下,怎么知道在下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呢,莫不是看在下有副好皮囊,就落下了好印象,哈哈哈哈——”江少右手中扇柄敲打着手心,笑道,“郑兄是我朋友,朋友被欺负,哪里能袖手旁观呢。就好比你是薛靖七的朋友,你被欺负了,他就替你报仇,重伤了郑兄,一个道理。哦对了,我不是替他做事,我可不是他的手下,我只是对薛靖七比较感兴趣,拿你作饵,以命换命罢了。”&lt;/p&gt; “你休想利用我伤害她!”阿卓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而后便转为坚毅,说罢就欲咬舌自尽,不希望他们阴谋得逞。&lt;/p&gt; 江少右的身法却是极快,眼疾手快赶在阿卓自尽之前封住了她的哑穴并卸下了她的下巴,让她不能自尽,同时还点了她软麻穴,让她劲力全失,无法采取其他的方法自裁。阿卓无奈手脚被缚,想要反抗也是徒劳,只能用尽全力挪动着,想要另寻方法。&lt;/p&gt; “臭丫头,还是落在我手里了吧。新账旧账,今儿个就一起算算呗?”郑齐得意洋洋地蹲下身来,伸手捏过阿卓已经脱臼的下巴,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而后者则吃力地闪躲,眼中尽是愤怒与鄙夷。&lt;/p&gt; “还不服?信不信小爷现在就把你就地正法!”郑齐说着就要去撕扯她的衣衫,然而却被江少右拦住了。&lt;/p&gt; “一码事算一码事,我只答应帮你对付薛靖七,可没答应你在我眼皮底下奸淫女子,”江少右嘴角一动,笑笑,“我可是个有原则的人,不要坏了我的规矩。”&lt;/p&gt; “江兄说的是,是我鲁莽了,”郑齐抽动嘴角,缩回了手,站起身来,“话说,薛靖七那小子会守约独自前来救人吗,万一带了其他帮手,我们对付不了又该如何。”&lt;/p&gt; “他会守约的,因为这丫头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非同小可。如果他敢耍什么花样,这丫头就会在他面前,毒发身亡。”&lt;/p&gt; 江少右说着在阿卓面前蹲下身来,注视着她,笑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很冷吗?因为这是保存尸体的地方。如果薛靖七不按我说的做,我就会把你冰冻起来,放到这棺材里,送给他。反正你现在也求死不能,不如好好期待着他的表现吧。”&lt;/p&gt; 阿卓说不出话,目光却能震慑人心,无所畏惧。&lt;/p&gt; “嘶——这里真的是太冷了,我们俩就先出去了哈,你先在这里呆上一夜,”江少右说罢正欲起身,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行,万一把你冻死了,可就没法和薛靖七做交易了。”&lt;/p&gt; 说着,袖中蓝光一闪,手指已拈着一根闪着幽幽蓝光的细长银针,左手扳住她的肩膀,右手落下,银针顿时有一半没入她的后颈之中,阿卓痛得一皱眉,却挣扎不了,江少右将银针拔出,上面的蓝光已经消失,显然已经进入了阿卓的体内,满意地笑笑,松开手,站起身来。&lt;/p&gt; “好了,一会儿就不冷了,这下应该没问题了。”说罢,就和郑齐两人离开了石室。&lt;/p&gt; 寒冷渐渐散去,方才的银针有了反应,身体不再刺骨寒冷。&lt;/p&gt; 这混蛋究竟葫芦里买的什么药。&lt;/p&gt; 还来不及细想,只感觉身体越来越热,似被烈火灼烧般,骨头都要熔化,血液都被煮沸,痛楚自四肢百骸蔓延开来,手指紧紧攥住铁索,汗水很快便湿了发梢,痛得难以呼吸。&lt;/p&gt; 方才的银针有毒,江少右果然没安好心。&lt;/p&gt; 然而过不多时,火热消散,取而代之的又是透骨的冰寒。这次的寒冷比之前的更甚,全身似冰块般冰冷僵硬,刺骨阴寒,头痛欲裂,痛得想要撞墙自戕,然而全身没有半分力气连爬起身来都难比登天,更别提自尽之事。&lt;/p&gt; 冰火两重天,如入地狱。&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四十七章 雁荡镇危机四伏 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方,没有黑夜。&lt;/p&gt; 一处稍微偏僻点的街角,有个不起眼的馄饨铺,高高竖起的灯笼已被多年的油烟熏得微微发黄,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店老板围着围裙在蒸腾的烟气中忙忙碌碌,馄饨下锅的咕咚咕咚声,还有隐隐飘来的香气,让司徒念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lt;/p&gt; 坐在司徒念对面正单手托腮的卓辰见状忍俊不禁,眯起眼睛打趣道,“看不出来你小小的丫头,胃口倒不小。吃了晚饭,还不够,竟还要再来一份夜宵,这样下去,小心你将来的夫婿养不起呀。”&lt;/p&gt; 司徒念闻言趴在桌上对卓辰做了一个鬼脸,“又没让你养我,你在这瞎担心啥。本姑娘有的是银子,自己就吃得起,用不着谁养我。”&lt;/p&gt; “客官,你们的馄饨,请慢用。”淳厚朴实的店老板憨笑着将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端上来,司徒念回之一笑,拿过勺子来,狠狠戳向卓辰,却在半空中停住,原来只是为了给他递勺子,明显余怒未消。&lt;/p&gt; 卓辰挑了下眉毛,云淡风轻接过来,没心没肺笑道,“还以为你要和我拆招比试呢,这架势……”&lt;/p&gt; “不过在下有些好奇,堂堂司徒家大小姐,应该顿顿酒楼才是,竟然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小地方来吃饭,难道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想吃点粗茶淡饭换换口味?”说罢,卓辰舀了一勺漂着韭菜末的馄饨清汤放入口中,再次一挑眉,“味道不错啊。”&lt;/p&gt; “味道当然不错,这家馄饨铺可是扬州城里最好吃的,打我记事起,它就在这里了。本姑娘可是吃遍了扬州城里的美食,别看这个馄饨铺其貌不扬,但是手艺可是实打实的,我保证你吃了这一次,还想吃下一次。”司徒念谈起吃的,就眉眼带笑,神采飞扬。&lt;/p&gt; “天下的美食多得是,扬州城虽然不小,但与整个天下相比,不过是一颗芝麻。既然你有如此志向,何不多出去走走,尝遍大江南北的美食呢。”&lt;/p&gt; 埋头吃得正香的司徒念闻言抬起头来,咽下馄饨,一脸悲哀地看着卓辰,“别提了……我一直想出去闯荡江湖的,老爹一直不放心,以前不让我随便出门,后来试剑大会后,加入罡气盟,结果也只去了一次试剑山庄罢了,情况那么危急,也没心思吃什么好吃的。回来之后就闲得要命,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新的任务了……所以兜兜转转回来,我还是待在了扬州城里,哪儿也没去。”&lt;/p&gt; “这有何难,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出去吃。”卓辰笑道。&lt;/p&gt; 司徒念闻言愣了一下,望着朦胧热气中卓辰的笑容,忽然心里一阵异动,也没有接过话来,只是低头继续舀着馄饨,将自己的窘迫埋在蒸腾的热气里。&lt;/p&gt; 忽然这么安静的司徒念,卓辰倒是有些不习惯了。笑着摇摇头,也静静地品尝着碗中的佳肴。两人相对无言,但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在悄然发生改变。&lt;/p&gt; 这安静的美好,却忽然被一阵响动打破。&lt;/p&gt; 隔壁桌来了三个江湖人士,其间还夹杂着一丝血腥气,似乎是有人负伤。三人落座后,店老板急忙过去招呼,有人低声说了些什么,老板点点头急忙回去准备了,其中一人似乎病重,连连咳嗽,就像得了痨病。&lt;/p&gt; 卓辰微微侧首,向那三人打量过去,然而一看之下却微微变了脸色,那三人皆着白色衣袍,身背双刃,竟是白云宗白虎堂弟子。白虎堂的人怎么会来到扬州,石秋风这老家伙又想干什么。&lt;/p&gt; 司徒念也注意到了那些人,心满意足喝完馄饨放下碗来,也朝那边探头探脑,却被卓辰用目光拦住,闲事莫管,不要惹祸上身。&lt;/p&gt; 店老板手脚麻利地端上几碗馄饨来,其中一名白虎堂弟子面色疲惫,但看年纪是三人中最大的,举止也颇为老成,将银钱先付了,对老板点头致谢,另外一头上裹着白布的弟子正忧心忡忡地关照着那咳嗽得厉害的弟子,虽然饥肠辘辘,但也没心思吃。&lt;/p&gt; 这三名弟子卓辰并不认识,他们身份卑微也未曾见过少主的真容,所以他此刻倒也不怕泄了身份,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来,继续吃着剩下的两个馄饨。&lt;/p&gt; “我要血……呃……我好难受……我要喝血!”那个咳嗽不止的弟子忽然手脚痉挛,眼睛通红,布满血丝,伸手打翻了面前的馄饨,汤水洒了一桌一地,也溅得身上都是。那个头裹白布的弟子见状急忙抓住他的手,想让他镇静下来,谁知后者直接丧失理智,反抓住他的手,张口咬下,鲜血四溢。&lt;/p&gt; 头裹白布的弟子疾声痛呼,无奈却挣脱不了,只能惊恐地眼睁睁瞅着同伴在吸食自己的鲜血,那年长的弟子见状脸色一变,起身扑到发病弟子的身后用尽全力往后拽,想要分开两个人。&lt;/p&gt; 司徒念见状忍不住惊呼一声,她何曾见过这般可怖的情形,卓辰急忙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以作安抚,而他的目光也不再平静,注视着对面这一切,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店老板吓得摔碎了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瑟缩着躲到馄饨铺的墙根下蹲着。&lt;/p&gt; “阿泉,你清醒一点!你撑住啊!不能被控制住!快松口!”年长的弟子一边奋力向后拉扯着发病之人,一边大声吼着,想要喊醒神志不清的同伴。&lt;/p&gt; 吸食了人血的阿泉,似乎稍微有些安定,年长弟子也成功地将其拽到了地上,头裹白布的弟子冷汗涔涔地缩回了自己的手腕,急忙想办法撕下衣衫的布条迅速止血。&lt;/p&gt; 正在两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躺在地上的阿泉忽然睁大了眼睛,眼睛已完全变成血红色,缓缓爬起身来,低声嘶吼着,抽出背后的短刃,手指握紧,眼看下一瞬就要劈向二人。&lt;/p&gt; 卓辰瞳孔骤然一缩,疾声道,“小心!”同时,手中扇柄迅速挥出,一根飞针射出,“铿”的一声击中了阿泉迅速斩下的短刃。阿泉剑势一偏,年长弟子和受伤弟子也同时警醒,迅速侧身闪躲,短刃下一瞬狠狠斩入木桌。趁着短刃卡在木桌里的那一刻,卓辰起身快步走到阿泉身后,一记手刀劈落,阿泉头一歪,身子向后倒下,晕在地上不省人事。&lt;/p&gt;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两人对卓辰抱拳,一脸感激。&lt;/p&gt; “在下卓辰,不知如何称呼两位。这个小兄弟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这样?”卓辰紧锁眉头,询问道。&lt;/p&gt; 两人对视一眼,面带忧愁,年长弟子叹了一口气,抱拳答道,“在下陈武,他叫李弃,发病的朋友,叫阿泉。我们是从雁荡镇逃过来的,本以为已经脱离魔掌,谁知阿泉还是撑不住了,还是……丧失了心性,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了,更不知道有无药石可医,只能听天由命了。”&lt;/p&gt; “雁荡镇?”卓辰目光一动,龙渊剑出世时,不是显示了七星剑的方位在雁荡山吗。在这个时候雁荡镇出事,怕不是巧合而已。&lt;/p&gt; “雁荡镇发生了什么,为何这位阿泉兄弟会变成这样。”卓辰继续追问道。&lt;/p&gt; “卓兄弟可知道天罗堂?”李弃道。&lt;/p&gt; 卓辰点点头。&lt;/p&gt; “雁荡镇的人们就在前些日子,不知中了什么邪,不论男女老幼,都开始发病,最初症状是咳嗽,与普通病症并无差别,但发展到后来,就开始丧失神志,发了疯要吸食人血,再到后面,就会变成行尸走肉,杀人利器……”李弃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看地上的阿泉,面带痛惜,“但是只有天罗堂的人安然无恙,所以我们怀疑,此事与他们定然脱不了干系。”&lt;/p&gt; “竟有此事。”卓辰越听越心惊,天罗堂的人莫不是已经知道了七星剑的线索,想要靠此等惨绝人寰的手段来控制雁荡的所有人,好无人能与他们相争。&lt;/p&gt; “我们兄弟几个去雁荡镇本有任务在身,无奈出了这种事,小命都要不保了,也只能临阵脱逃,先逃命去了。”陈武苦笑。&lt;/p&gt; 卓辰闻言点点头,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知道白云宗的任务都是保密性质的,问也问不出来。&lt;/p&gt; “那你们有何打算?”卓辰关切问道。&lt;/p&gt; “先想办法治好阿泉,若实在不行,也只能杀了他了……”陈武沉默了良久,“我和李弃之后便会回去复命,通禀上头雁荡镇的事情,至于是死是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lt;/p&gt; 卓辰闻言沉吟片刻,他知道石秋风铁血手腕,完不成任务的人要重罚,若私自出逃,更是死罪难逃。“你们不要回去了,不论治不治得好阿泉,都走得远远的,回去过自己的日子吧。”&lt;/p&gt; 陈武和李弃又惊又疑,卓辰此言让他们不知所措。&lt;/p&gt; “如果你们还有父母妻儿的话,就听我的,不要回去复命了。你们是铁血汉子,不怕死,但是也要替家里人考虑一下。雁荡镇出了这等事,与你们又有何干,所以还是离开这场纷争吧。”看到他们三人兄弟情深,根本不像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就这样葬送了性命,实为可惜,卓辰心软。&lt;/p&gt; 陈武和李弃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最终对卓辰再次抱拳鞠躬,表示感谢,而后便什么都没有说,背起阿泉,匆匆离去。&lt;/p&gt; 桌上剩下的两碗馄饨已经凉透。&lt;/p&gt; “老板,已经没事了。”卓辰走到墙根,友善地将店老板拉起来,将银钱塞到他手里,后者连连道谢。&lt;/p&gt; 回头看向司徒念,只见后者默默吞了口唾沫,神情复杂,卓辰笑道,“念儿,我们回去吧。这件事,我想有必要跟盟主说一声了。”&lt;/p&gt; “雁荡镇出了这么大的事,楚伯伯的情报系统那么厉害,不会一直都不知道吧……”司徒念吞吞吐吐道。&lt;/p&gt; 卓辰闻言却是一怔,眼中的笑意也渐渐退却,司徒念无心之言却提醒了他。&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心意决孤身犯险 夜半回屋后仍没有丝毫头绪的薛靖七,坐在桌前重重叹息,抬起右手按住两侧的太阳穴,闭上双眼,头阵阵刺痛,还有些昏重,很显然,是湿邪入体,休息不好,又忧心上火的缘故。&lt;/p&gt; 幸福短暂易逝,险恶接踵而来,分身乏术,身心俱疲。&lt;/p&gt; 屋内并未点灯,倦意滚滚而来,单手撑着脑袋失神,不知这样混混沌沌过了多久,忽然察觉到外面有脚步声和交谈声,回过神来,忙推门冲了出去。&lt;/p&gt; 是卓辰和司徒念回来了。&lt;/p&gt; 两人面色有些沉重,不似出去时的欢颜,薛靖七眼皮一跳,怀着一丝希望,心急火燎过去打听阿卓的事。&lt;/p&gt; “什么?!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失踪了?!”司徒念目瞪口呆,很明显,她也并不知情。&lt;/p&gt; “真是什么坏事都凑一块儿了。”卓辰捏了捏鼻梁,叹道。&lt;/p&gt; “卓兄何出此言?”薛靖七愣道。&lt;/p&gt; “今夜得知,雁荡镇出事了。现在的那里,估计已经与人间地狱无异。”卓辰严肃道。&lt;/p&gt; “与七星剑有关?”&lt;/p&gt; “不确定,但很可能是。有人想控制雁荡镇的人,下毒将其变成杀人傀儡,为之驱使,今夜我们在城里碰到了三个从那边逃出来的江湖人,其中一个毒发失了心性,另外两个也伤痕累累,雁荡镇此刻八成已是修罗场。”&lt;/p&gt; “不是其他地方,偏偏是雁荡,难道七星剑的消息走漏了。”薛靖七更加苦恼。&lt;/p&gt; “所以我和卓辰匆匆赶回来,正是打算去通禀楚伯伯呢。阿卓姑娘出事,八成与郑齐那小王八蛋有关,此事牵连甚广,靖七你和我们一起去见盟主吧,或许他会想到办法。”&lt;/p&gt; “我不去。”薛靖七垂下眉眼拒绝了司徒念的提议。&lt;/p&gt; “……你,还在生楚伯伯的气吗?”司徒念吐吐舌头轻声问道。然而问完就觉得自己的问题很白痴,靖七昨夜被楚立十棍打到旧伤复发差点丢了性命,还扬言要退出罡气盟,肯定生气,不想去见盟主也是情理之中,她多此一问,实在是没话找话。&lt;/p&gt; “不是生不生气的事,”薛靖七摇摇头,抬眼注视着司徒念,一字一顿道,“盟主的立场我可以理解,但终究与我不同。也许是我太自私了,我不想为了什么冠冕堂皇的大局,让我在乎的人受伤害。为了阿卓,我什么疯狂的事都能做得出来,比如,杀了郑齐。但是盟主绝对不会允许我这么做,只要我仍是盟中人。”&lt;/p&gt; “靖七,楚盟主之前说过知府大人的归期,现在算来,已过三日,明日一定就回来了。那个时候盟主与知府交涉,让他们放人,他们不会不给罡气盟这个面子的。反正你现在也没有阿卓姑娘的线索,不如还是跟我们去一趟吧。”卓辰劝说道。&lt;/p&gt;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不能将朋友的命赌在一个不相干的知府身上,你们还是先去一步吧,阿卓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薛靖七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因为她知道,除了她和小天,谁都不知道阿卓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所谓的从容和大局,只能说是,不够在乎。昨夜,如果她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今夜,依旧如此。&lt;/p&gt; 卓辰听懂了薛靖七的弦外之音,哑然失笑。&lt;/p&gt; “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还有楚中天啊,”司徒念忽然发现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看到楚中天的影子,不禁有些奇怪,“怎么没看见楚中天这小子?”&lt;/p&gt; “烂醉如泥,在屋里躺着呢。”薛靖七叹道。&lt;/p&gt; “喝醉了?!好端端的喝什么酒啊,酒虫上脑也用不着喝得烂醉如泥吧,这家伙真是……”司徒念又惊又气,阿卓失踪,靖七急疯了,他倒好,在床上舒舒服服睡着。&lt;/p&gt; 薛靖七垂下目光,神色愧疚,却并无言语。&lt;/p&gt; 一旁的卓辰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lt;/p&gt; “好啦好啦,你们快去找盟主禀报雁荡镇的事情吧,事态危急,不可耽误。”薛靖七笑道。&lt;/p&gt; “那好,靖七你别急啊,等我们回来帮你一起找!”司徒念道。&lt;/p&gt; 薛靖七点点头,目送卓辰和司徒念远去。&lt;/p&gt; 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转身欲回屋休憩。在进屋的前一瞬,耳边风声忽急,身经百战的敏锐性让她想也没想迅速旋身躲开,下一瞬,一支精钢短箭“铮”的一声准确无误钉在门上,正是她原先所处的位置。屋门没有栓,在短箭的力道下,向内弹开,咯吱作响。&lt;/p&gt; 薛靖七目光一闪,脚下如风迅速飞身,跃上对面的屋顶,目光如炬,眺望方圆几里,却什么人影都没有见到。站在高处,整个罡气盟一览无余,盟外便是大片林子,没有人烟。此刻她位置暴露,按理应该还有第二箭,然而射箭之人却再无踪影,也没办法找寻偷袭者,线索再次断了,只好跃下屋顶,走到屋门处,拔下那支短箭,仔细端详。&lt;/p&gt; 短箭中间有一细微长方的凹处,右手拇指一按,箭头竟直直射了出去,钉入里屋墙上,定睛往手中剩余的短箭看去,箭体内竟然盛放了一细长的纸筒,卷成粗针粗细。薛靖七手指顿了下,似乎是忽然想明白什么,迅速取出纸条,扔掉短箭,将纸条展开来看。&lt;/p&gt; 目光一寸寸变得冰冷,纸条被揉成团,紧紧攥进手心里。抬眼望向短箭射来的方向,漆黑的夜看不见星光,也看不见人性。紧握成拳的右手重重击在门上,呼出一口气,发泄怒火,也做出了决定。&lt;/p&gt; 正气堂内,楚立脸色十分难看,背着手踱来踱去,而卓辰和司徒念站在旁边,前者脸色平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楚立的反应,而后者十分焦急。&lt;/p&gt; “楚伯伯,您竟然也不知晓雁荡镇发生的事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司徒念原本以为楚立早就知晓此事,并已有了对策,所以才没有跟他们说什么。然而看楚立的反应,似乎比他们知道的还要晚,而且并无对策,顿时心凉了半截。&lt;/p&gt; “罡气盟的眼线遍布大江南北,江湖上一有什么动静,所处区域的眼线便会立即传消息回这里,最慢不超过两天。然而听你们的描述,雁荡镇出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这里却至今没有收到任何线报,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雁荡镇的眼线也出事了。”楚立眉头紧锁,沉声解释道。&lt;/p&gt; “盟主您觉得此事是天罗堂所为吗?”卓辰问道。&lt;/p&gt; 楚立缓缓点头。&lt;/p&gt; “他们的动机是什么?七星剑的消息,应当只有我们知道才是。”卓辰继续追问。&lt;/p&gt; “这么多年来,白云宗一直处于风口浪尖,抢夺龙渊剑也有他们的人。但奇怪的是,七星龙渊与灭魂之争,天罗堂作为第二大邪派,却一直未曾露面,不知打的什么算盘。如果此事是他们所为,那一切倒也说得通了,他们一直都躲在白云宗的挡箭牌后,秘密培植自己的势力,只待我们与白云宗拼得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楚立冷笑。&lt;/p&gt; 卓辰点头,楚立的分析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他的说辞也并无漏洞,说不定是他误会了,雁荡镇的事他真的不知情,七星剑的消息也不是他有意放出去的。&lt;/p&gt; “他们的手段如此残忍,竟然让普通百姓都成为他们的杀人傀儡,真是灭绝人性。盟主伯伯,那我们还等什么,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罡气盟子弟立刻集合出发,去雁荡镇铲除天罗堂!”司徒念神色激动。&lt;/p&gt; 看到司徒念头一回如此有血性和气魄,卓辰微微扬起嘴角,楚立哭笑不得,哈哈大笑,“念儿颇有乃父之风。你说的不错,我们确实要去阻止他们,但现在还不行,我们现在了解的太少,不能贸然前去,以免掉入圈套,也中了毒。楚某明日去找夏侯兄、司徒兄、唐兄、杨兄四人一同商讨此事,待有了完善的计策后,再派你们去也不迟。”&lt;/p&gt; “盟主,卓辰以为,既然雁荡已经腥风血雨一片混乱,我们可以在救人和消灭天罗堂的同时,加派人手去暗自寻找七星剑,这样消息不易走漏,我们可以更容易取回七星剑,而避免过多势力的争夺。”&lt;/p&gt; 楚立赞赏地看着卓辰,抚着短须眯起眼睛,“楚某正有此意。”然而这赞赏的背后,还有越来越深的忌惮。&lt;/p&gt; 卓辰眼中藏着笑意,看不真切。&lt;/p&gt; “呃……楚伯伯!念儿想问一下,那个郑濂大人是明日回扬州吗?”司徒念忽然打断道。&lt;/p&gt; “是啊,明日傍晚,怎么了?”&lt;/p&gt; “呃……嗯……怎么说呢……”司徒念脸涨得通红,在犹豫要不要把阿卓失踪的事情告诉楚立,靖七似乎并不情愿,但是她总觉得让盟主知道再怎么说也会多一份力量,只要不让楚立知道靖七想杀郑齐就行了……&lt;/p&gt; “什么事情呀吞吞吐吐的。”楚立笑道。&lt;/p&gt; “是这样的,阿卓,也就是靖七救回来的那个朋友,忽然失踪了,到处都找不到……我们都怀疑,与郑齐有关。所以想请楚伯伯明日跟郑濂大人说一声,让郑齐放了那姑娘,以后也不要再为难她了,好不好。”&lt;/p&gt; “原来如此,”楚立神色严峻地点点头,忽然轻笑一声,“这事不在话下,我明日会找郑大人说明此事的。不过,薛靖七竟然不再贸然行动,愿意听盟主的安排了?”&lt;/p&gt; “呃……”司徒念神色尴尬,一脸笑容,卓辰急忙冲她使眼色,她一脸诚挚地点点头,“嗯!是啊!她受罚后,理解了楚伯伯的良苦用心,不再一意孤行了。”&lt;/p&gt; “是么?”楚立似笑非笑。在他眼里,薛靖七虽然是个丫头,却是个硬骨头,被罚过一次就立刻理解了良苦用心并且痛改前非,可不像她。&lt;/p&gt; 注视着仍未醒酒睡得正香的楚中天,她冰冷决绝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柔情,还有不舍,和愧疚。轻手轻脚将他快要掉到地上的被子拉了上去,重新盖好,转身将怀中的一封书信放在桌上,用茶杯压住,拿起放在桌上的剑,毅然转身离开。&lt;/p&gt; 关门时,看了他最后一眼。&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赴危局棋逢对手 月光清冷,倾泻林间,未眠的寒鸦间或一鸣,更添寂寥萧索。林间有一人牵马缓缓行进,抬眼望见不远处夜色里模糊的建筑轮廓,心神一定,停下脚步。麻利地将马匹拴在树上,仰首望了下天色,取了剑摸黑向那孤宅走去,过不多时,墨蓝身影已隐在更加浓黑的墨色之中,再也望不见。&lt;/p&gt;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lt;/p&gt; 江府,机关室里的烛火静静地燃烧着,青烟悄悄弥漫,一旁的黑袍书生神情淡然地手执书卷靠在椅子上读着。另一边的椅子上四仰八叉着已经睡过去的郑齐,仰着脑袋张着嘴微微打着呼噜,睡姿甚是不雅。&lt;/p&gt; 墙上的机关忽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江少右微微侧首看去,挑了下一边的眉毛,轻笑道,“这么快就来了。”&lt;/p&gt; “什么?谁来了!是那薛靖七已经到了吗!”郑齐闻言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坐直身子,尴尬地抬手用衣袖擦掉嘴边的口水,一脸紧张地看向江少右。&lt;/p&gt; 江少右微微颔首,而后便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不再理会。&lt;/p&gt; “他是一个人来的吗!会不会偷着带了一堆帮手,在外面埋伏着。”郑齐仍旧心有忌惮,毕竟薛靖七是罡气盟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个人过来送死。&lt;/p&gt; “是一个人。”江少右目光不离书卷,似乎被其中的内容深深吸引,而对薛靖七赴约救人一事毫不在意,郑齐的慌慌张张,更是反衬出他的成竹在胸。&lt;/p&gt; “他为什么提早来了,一定有什么诡计……少右兄,你就这么漠不关心吗?万一我们输了怎么办!”郑齐坐立难安,江少右的漠然更是让他有些气恼。&lt;/p&gt; “我从未输过,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江少右语气不佳,打断道。&lt;/p&gt; “那小子武功那么厉害,也是个聪明人,兄弟你有几成把握杀他?如果他这次死不了,那我以后一定会死于他的剑下!”郑齐激动地站起身来,双手一拍江少右身前的桌子,想要让他给他个明确的答案。&lt;/p&gt; “十成,”江少右被郑齐扰得无法再看得进书,不耐烦地将书卷放下,神情严肃地答道,“我有十成把握杀他。现在你满意了吧,可以安静地坐回去,别再吵我看书了吗?”&lt;/p&gt; 郑齐面红耳赤地转身坐了回去,不敢再出声去打扰江少右,然而内心里却是暗自欣喜若狂,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在不住蔓延,让他已经开始想象薛靖七倒地而亡的悲惨模样。&lt;/p&gt; 时辰未到,薛靖七也不急着闯进去救人,而是在这建造奇特的府宅周围绕圈子,观察出路的位置以及周围的地形地貌。&lt;/p&gt; 这宅子古怪的很,虽然占地不小,却只有大门一个出入口,墙体很高,密不透风,想要用轻功直接飞跃,并不是易事,在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就像一个结实的囚笼。&lt;/p&gt; 微微皱了下眉,转身在附近找了一棵参天大树,施展轻功借力纵跃很快就爬上了最高的地方,将身形隐在枝叶里,向宅子里面眺望。那宅子里的布置极为简单普通,没有假山湖水,没有花花草草,甚至,没有人生活的痕迹。薛靖七心一沉,之前就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如今登高一看,才发现,整个宅子漆黑一片,一处灯火都没有,连个亮着的屋子都没有,就像一个荒宅。&lt;/p&gt; 难道里面的人已经睡了?&lt;/p&gt; 不对,就算是睡了,也不可能其他地方一点灯火都没有吧。&lt;/p&gt; 也不知道阿卓此刻身在何处,怎么样了。&lt;/p&gt; 薛靖七咬了咬牙,跳下树来,向林子的更深处走去。&lt;/p&gt; 机关室里墙上的机关咯吱咯吱响个不停,但是却一直未见薛靖七闯进来,郑齐安静了半个时辰不到又忍不住了,“这机关怎么响个不停,那小子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直没有闯进来,到底在打什么算盘。”&lt;/p&gt; “能有什么算盘,不过是探查地形和出路,好为到时逃出去做点准备罢了。”江少右终于将手中的书册看完,心满意足收起来。&lt;/p&gt; “逃出去?!不是说他必死无疑吗!”郑齐愣住。&lt;/p&gt; “可是他并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之举,”江少右一脸戏谑地瞅着郑齐,笑道,“郑兄啊郑兄,就你这个胆子,还去当恶人。你也就只能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欺负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老百姓了,在江湖,你活不过一日。”&lt;/p&gt; 郑齐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压下怒气,对江少右抱拳恭敬笑道,“少右兄真是说笑了,郑某人也没有什么称霸江湖的志气,平生所好不过就是玩几个姑娘罢了,我这个胆子对付她们足够用了,就不必少右兄费心了。”&lt;/p&gt; “玩个姑娘罢了,最后能牵扯到江湖上的大人物,也是了不起。”江少右此刻没啥事做,正好拿郑齐开涮,开心开心。&lt;/p&gt; “谁知道一个卑贱的百姓能和江湖人扯上关系,赖我?”郑齐气道。&lt;/p&gt; “我平日里也只是个卑贱的百姓呢,然而我却是个江湖人,这有什么稀奇的。”江少右笑。&lt;/p&gt; “你有三寸不烂之舌,我不和你吵,”郑齐不耐烦地抱起胳膊,“不过说到这个,也不知道那倔丫头现在怎么样了。”&lt;/p&gt; “走,去看看呗。”江少右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黑折扇,笑道。&lt;/p&gt; 打开机关,走进寒气透骨的石室,只见墙角处的阿卓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无生气。&lt;/p&gt; 江少右走上前去,蹲下身子,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阿卓毫无反应,双目紧闭,但身子却依旧在微微颤抖,很明显毒性仍在,人也仍活着,只不过疼得暂时晕过去了。&lt;/p&gt; “丫头,薛靖七已经来了。”江少右用折扇重重戳了几下,解开了她的哑穴和软麻穴,但下颌却仍未接上,怕她自尽坏事。&lt;/p&gt; 阿卓一声闷哼,意识恢复了些许,但分毫力气都没有,连睁开眼睛都困难。&lt;/p&gt; “你没听到吗?薛靖七为了你,孤身前来赴死了,哈哈哈哈哈!”郑齐猖狂大笑,想要激怒没什么反应的阿卓。&lt;/p&gt; 阿卓闻言果然勉力睁开了眼睛,情绪也激动起来,但体内的寒热之毒却让她痛苦难耐,几个时辰的折磨,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更没有力气爬起身来,只能手指紧紧扣住铁索,身子抽搐着用尽全力想要爬起,却终究失败,再次倒了回去,眼眶也红了起来。&lt;/p&gt; 阿靖,不要来,快走……为了她,真的不值得……&lt;/p&gt; “这毒发作起来很疼吧,不过别担心,不会致命。还有半个时辰,薛靖七就会登门,然后,等待他的便是我精心设计多年的机关道,只要他活着通关,找到这里,我就给你解毒。但……若他不幸死在了那里,我也会给你解毒,让你给他收尸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善良。”江少右温柔笑道。&lt;/p&gt; “无耻……”阿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拳头紧握。&lt;/p&gt; “所以,如果你当初乖乖从了小爷,也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更不会连累薛靖七,白白送命。”郑齐蹲下身来,故意出言刺激她。他承认,他仍没死心,人就是这样,轻易得到的玩腻了也就不感兴趣了,但越是难占有的,就越不甘心,越想永远死死抓在手。&lt;/p&gt; 阿卓闭上双眼,不想再看到郑齐丑恶的面孔,不理会他。然而,他的话却深深刺痛了她,心如刀割,如果她当初答应嫁给他作小妾,也许家人就不会惨遭屠戮,小天也不会受伤失明,阿靖更不会为了救她连自己的命都要搭上去……也许他说得对,她就是个负累,是她错了。&lt;/p&gt; 不知不觉走到了溪边,低头望着脚边清澈而又湍流不息的溪水,薛靖七微微扬起了嘴角,她想起了在游龙谷的那一夜,大难不死、重伤醒来的她,就是躺在这样的溪边,哗哗作响的溪水声与她相伴,心生宁静。然而与此时不同的是,那夜还有星空万里,还有他。&lt;/p&gt; 她从不怕死,只是不舍得。&lt;/p&gt; 半个时辰后自己要面对的,也许就是死亡。士为知己者死,此行,她并不后悔。但哪怕以生命为代价,也要确保阿卓性命无虞。不然,就是白死了,她可不想落得个这样的结局。&lt;/p&gt; 沿着溪水向上游踱去,正满怀心事,却忽然发现前方有一处石壁。在月光下定睛一看,纵横十九道剑痕画成棋盘,上面竟然还有玉石做成的棋子吸附在棋盘上,而下方有两个石头雕出的棋坛,里面放置着拳头大的黑白棋子。&lt;/p&gt; 围棋她年少时在书中看过一些,虽然没有实战过,但却一直颇感兴趣。此刻也没有其他事做,索性负手立在棋盘前打量起来,看这一局残棋,胜负如何。&lt;/p&gt; 目前是白子占了上风,黑子被逼到角落,且内部多处落点皆为禁着点,一落子便成无气状态,不能留存于棋盘之上。看来黑子凶多吉少,在脑海里想了数种方法,都难以让黑子反败为胜,不由得叹息一声,却忽又苦笑出声,这不正是她如今的境遇么。&lt;/p&gt; 不成,她定要想出办法扭转棋局局势,不愿黑子就这样坐以待毙。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棋盘,将黑白双方的布局都记在脑海里,而后闭上眼睛模拟战局,每试下一着,推演接下来的局势变化,直到找到能存活的落点。既然黑子被白子包围之势不可变,就必须做成两个“眼”,让白子不可落子,才能免于被吃成死棋。&lt;/p&gt; 沉吟许久,皱起眉来,右手向黑子棋坛用内力一吸,一颗沉重的黑色玉石棋子飞入手中,挥手对准右下角的一处落点将棋子掷过去,只见棋子牢牢定在了棋盘上,棋盘上的黑白两子似活了过来,开始自行运动推演战势。薛靖七吃惊地看着,难不成这石壁里有机关,这棋子竟然能自行活动。白子继续包围,然而落子周围的黑子却成功地保了下来,这一着棋“做活”成功!&lt;/p&gt; 薛靖七眼中带笑,信心大增,再下一着,再次做成一个“眼”,将黑子的局势保持住,而后向白子突围。&lt;/p&gt; 回到机关室中的江少右,忽然察觉到机关的异动,转动机关手柄,一侧墙壁的石板缓缓上升打开,里面竟然藏着一个棋盘,上面的棋子摆放与林间溪边石壁上的如出一辙。江少右目不转睛地看着棋局局势的变动,猜到薛靖七动了溪边的棋局,眼中笑意更深,朗声大笑。&lt;/p&gt; 棋逢对手么?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lt;/p&gt; 如果薛靖七与他是友非敌,说不定还有机会溪边对弈一番。&lt;/p&gt; 真的是可惜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五十章 十面埋伏难招架 卯时已到,天刚破晓,夜色未散,江府仍是一片沉寂与黑暗,薛靖七左手持剑,立在门前抬头注视大门之上的牌匾良久,握住剑鞘的手指不自觉收紧,而后一步步迈上石阶,抬手欲叩铜环。&lt;/p&gt; 然而方一抬手,还未触及铜环,大门己自动敞开,空旷整洁的庭院映入眼帘,却不见半分人影,薛靖七不禁沉下心来,但仍硬着头皮跨过门槛,走了进去。甫一进门,大门又自动关闭,皱眉回头看了眼,已无退路,于是右手摸上剑柄,牢牢握住,剑出鞘,长剑嗡鸣,寒光驱散一瞬黑暗。&lt;/p&gt; 约定好卯时相见交易,却始终不见其人影,只有这古怪的空宅,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一步步踏下石阶,警觉地感受着周围的异常之处,缓步走向空旷的庭院。&lt;/p&gt; 忽然,背后一凉,来不及回头,急忙向前俯身闪躲,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后背气势汹汹飞向前方,抬头一看,竟是一柄铁枪。急忙回身察看,身后却一片漆黑没有人影,不知方才偷袭的铁枪是从哪里飞出的。&lt;/p&gt; 一步步后退,眯起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辨识着庭院里的布置,提防着下一轮偷袭。背后再次一凉,这次她迅速转身向后撤步,一柄长枪狠狠插在她脚前,地面石板都被戳裂,可见力道非凡。&lt;/p&gt; “我遵守承诺一人前来赴约,阁下这又是什么意思!”薛靖七环顾四周,沉声喊道。&lt;/p&gt; 然而空旷的庭院回应她的只有更加猛烈的袭击。&lt;/p&gt; 四面八方同时飞来铁枪,势要封住薛靖七所有的退路,枪枪粉碎了脚下的石板,迫不得已只能飞身躲避,脚踏插在地上的铁枪借力纵跃至半空中,空中却似乎感应到了,自四面八方射来密密麻麻的羽箭,她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挥剑格挡,织成密密的剑幕,让羽箭无法近身。&lt;/p&gt; 旧力已竭,新力未生,羽箭仍然没完没了,只能凌空翻身躲过,数支羽箭擦身而过,挥剑挡箭的同时越过地上的铁枪,在远处落地歇憩片刻。然而落地的一瞬,地上的石板竟然向下陷落,一不留神右脚入了陷坑卡在里面拿不出来,一声吃痛,下一瞬,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巨石冲她滚来,眼看要将她碾成肉泥。&lt;/p&gt; 薛靖七大惊,用力拔右脚却是失败,眼看石球滚滚而来,心一横握紧长剑凝聚剑气,闭上双眼长剑奋力一劈,剑气激荡,巨石被斩作两半,炸成了齑粉,盖得她满身都是碎石。&lt;/p&gt; “妈的!就差一点!这小子还真是命大!”郑齐在机关室里观察着外面薛靖七的一举一动,眼看到就要被巨石砸死,却劈碎了巨石,真是惋惜气恼。&lt;/p&gt; 阿卓紧咬着没有血色的唇,闭上眼睛。她此刻已经被两人带出了寒室,锁在机关室的角落,靠墙而坐。他们就是为了刺激她,让她不能好受。&lt;/p&gt; 江少右笑而不语,拉下另一个机关手柄,操纵着庭院的机关。&lt;/p&gt; 趁着空隙,薛靖七长剑向右脚陷落的石板深处狠狠刺下,石板下的机关似乎被损坏,右脚上的钳制松开,急忙将右脚拔了出来,脚踝生疼,也不知是否伤到。&lt;/p&gt; 呼啸声再起,飞速旋转的回旋镖自暗处迎面飞来,薛靖七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急忙仰面闪躲,然而这些回旋镖会回头,闪躲根本没有用,只好出剑将这些飞镖击落在地。&lt;/p&gt; 正在她专心对付这些回旋镖时,一条麻绳从地下迅速窜出,牢牢套住了她的左脚,向左边一拽,薛靖七重心不稳差点被拽倒。眉头一紧,现在还有三枚回旋镖仍在周身,没有余力去斩断绳索,就姑且先专心迅速对付完这些飞镖再说。&lt;/p&gt; 然而错失良机后,另一边也窜出了麻绳猝不及防套住了她的右脚,狠狠向右侧拽去。两边的麻绳一齐使力,薛靖七再也站不住,一字下劈趴倒在地。空中仍有两枚回旋镖,双足被束缚,疼痛难忍,无法继续回击,只好率先挥剑用剑气斩断双足的麻绳。然而还未爬起身来,两枚回旋镖已近身,反手回剑打掉一枚,另一枚还是割破了右臂,鲜血渗出。&lt;/p&gt; 左手迅速抓起地上一块碎石,猛地向空中掷去,最后一枚回旋镖应声而落,了无生气地掉落在地。&lt;/p&gt; 低头查看右胳膊的伤口,鲜血颜色正常,幸好这飞镖没有毒,这才松了口气。&lt;/p&gt; 地面忽然震动起来,空旷的庭院忽然有两堵墙拔地而起,将她困在中间,并缓缓向中间移动,企图合二为一将其挤成肉饼。薛靖七再次凝聚剑气挥剑劈去,希望能再次击碎石墙,谋条生路。然而这次威力无穷的剑气却也只是在石墙上劈出一道深深的剑痕罢了,并没有达到预期。一惊之下,收剑一看,剑刃竟砍出一个缺口来,那根本不是石墙,里面是铜墙铁壁,寻常的兵刃根本敌不过。&lt;/p&gt; 两边不能走,就从上面走。&lt;/p&gt; 身形刚腾挪至半空,自上方铺天盖地砸下巨大的石块,将出路堵住。薛靖七只好双腿蹬住两侧高墙为支撑点,在半空中躲闪着石块,用剑气一次次劈碎飞来的巨石。&lt;/p&gt;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天已微微亮,庭院里的景象也能看得清楚了,对付起来也稍微称手了些。然而她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一夜未眠,力战至此,已经近乎力竭,这车轮战般的机关暗器,她根本撑不了多久,不能等到力气被耗尽,必须趁早找到出口。&lt;/p&gt; 大块大块的石头散乱堆积在地上,天上还有继续往下坠落的石块,羽箭再发,透过坠石的空隙密密麻麻射来,薛靖七应接不暇,汗水已浸透衣襟,近乎虚脱,剑气也快要枯竭。再也支撑不住,想要落地一避,空中吃力躲过箭雨,却不料反方向仍有坠石和羽箭,后背肩颈处被飞石狠狠砸到,一声吃痛,两眼一黑重重摔落在地。&lt;/p&gt; 落地的下一瞬,薛靖七感觉到地面的不对劲,咬牙迅速翻滚,石板下竟刺出道道利刃,擦着她的身侧破地而出。被逼到了尽头,地下的利刃刺上了石堆,卡住,站在石堆上的她方才躲过这一击。&lt;/p&gt; 石堆快有小山的大小,薛靖七躲在石堆后,倚靠着坐下,避着箭雨和石雨,喘着粗气。该死,旧伤又复发。左肩的旧伤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牵连得左手基本使不上劲,虚汗顺着发梢滴落,她快要撑不住了。&lt;/p&gt; “薛靖七快不行了!他终于倒下了!”郑齐激动地手舞足蹈,目光有意无意瞄向角落的阿卓,很明显,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lt;/p&gt; 阿卓闭着眼睛不为所动,神情看不真切,只余指甲深深嵌入肉里。&lt;/p&gt; 看着两侧的墙壁越来越近,身后仍是密密麻麻无穷尽的羽箭和落石,薛靖七皱紧眉头,右手长剑支撑着身体站起来,目光坚定地转过身去。&lt;/p&gt; “靖七,靖七你在吗?”司徒念不停歇地敲着薛靖七的屋门,然而屋里并无回应。她不由得疑惑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卓辰,后者也皱了皱眉,摇摇头。&lt;/p&gt; “昨夜从正气堂回来,靖七的屋子就是黑着的,我还以为她睡了,就没好意思去打扰。怎么现在都快辰时了,屋里也没人应,难道她大清早出门了?”司徒念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说好了等她和卓辰回来一起找阿卓的,怎么人就没了呢。&lt;/p&gt; “会不会去小天屋子了。”卓辰寻思道。&lt;/p&gt; “没有啊,刚刚我还通过窗户往楚中天屋里看,就他一人在睡,没有其他人。”司徒念眨眨眼睛。&lt;/p&gt;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卓辰长长叹息一声。&lt;/p&gt; 司徒念一脸紧张地看着卓辰,然而他却没有下文,只是用力推开了薛靖七的屋门。屋里空空荡荡,果然没有人,司徒念进去找了找,薛靖七的行李什么都还在,只是剑没有了,应该随身带走了。&lt;/p&gt; 卓辰感到脚下好像踩到什么东西,挪开脚,蹲下身子一看,心一沉,拾起来打量,是个类似箭矢的东西。这种东西怎么会在地上,站起身来正看着手中之物出神,司徒念忽然大叫一声,他急忙走过去,只见里屋的墙上插着一个箭头。拔下箭头,和手中的另一半对接起来,正好是一支完整的短箭,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lt;/p&gt; “什,什么情况……”司徒念瞠目结舌。&lt;/p&gt; “如果我猜的没错,昨夜我们走后,劫走阿卓姑娘的人给靖七传了信。”卓辰将手中的短箭随意丢在了桌上,叹道。&lt;/p&gt; “所以呢?!”司徒念也开始害怕起来。&lt;/p&gt; “所以靖七单枪匹马去救阿卓了。”卓辰神情严肃。&lt;/p&gt; “什么?!她的伤还没好,怎么能一个人去救呢?万一中了那人的圈套,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司徒念又惊又急。&lt;/p&gt; “希望这次别被你的乌鸦嘴说中了,这件事先别让盟主知道,”卓辰转身出门,“我们去找小天。”&lt;/p&gt; 司徒念也急忙关上门跟着去了。&lt;/p&gt; “小天!快醒醒!出大事了!”卓辰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冲到床前摇晃着楚中天的肩膀,拍着他的脸。&lt;/p&gt; 楚中天头晕脑胀地被摇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卓辰靠得那般近,吓了一跳,头还有些痛,生无可恋地问道,“干什么啊,什么事啊!”&lt;/p&gt; “靖七有危险。”卓辰严肃道。&lt;/p&gt; “什么?!”楚中天立马坐起身来,困意全无,“发生什么了?!”&lt;/p&gt; “昨夜阿卓失踪,靖七找了一夜没找到。今早发现连靖七也失踪了,她好像知道了阿卓在哪里,孤身一人去搭救了。”卓辰皱眉道。&lt;/p&gt; “你说什么?!”楚中天忙不迭起身穿衣服套长靴,他记得昨夜还与阿卓共饮来着,怎么阿卓突然就出事了呢!小七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去救人,万一她不敌该如何是好!&lt;/p&gt; “念儿?”卓辰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平时聒噪得像只麻雀的司徒念,怎么从进门到现在都没吭声。转身去寻,却发现司徒念手中正拿着一封未拆开的书信愣神,眼中尽是错愕与不敢置信,“怎么了?”&lt;/p&gt; 司徒念忽然哽咽起来,不知所措地看向卓辰,“是……是靖七的绝笔信。”&lt;/p&gt; 卓辰愣住,穿衣服穿了一半的楚中天闻言身子陡然僵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司徒念,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下一瞬回过神来,红着眼睛冲过来一把夺过书信,动作笨拙地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来看,看着看着,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偌大的汉子竟落下泪来。&lt;/p&gt; 书信左下角的“靖七绝笔”四个字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不知所措,恍如隔世。&lt;/p&gt; 他醉倒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去救阿卓,她会说出“也许回不来了”这样的话!她薛靖七是谁?有勇有谋、剑术卓绝的试剑榜首啊!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呢!她怎么能瞒着所有人怀着必死之心孤身前去!&lt;/p&gt; “小七一定是看我喝得烂醉如泥生我的气,故意写个什么绝笔信来吓唬我。她一直都不喜欢我多喝酒的,总说我是酒鬼……这丫头真是,开这样的玩笑,太过分了,你们说是不是?我一定要把她给揪出来,好好修理修理。”楚中天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卓辰和司徒念直接愣了神,劈手夺过书信,看起来。&lt;/p&gt; 司徒念读罢手脚冰凉,眼眶一红又想掉眼泪,卓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去哪里救人了?我们分头去找,一定要找到她,不能做傻事。”&lt;/p&gt; “扬州城这么大,要找到什么时候……”楚中天又像哭又像笑,摊手道,“恐怕我们找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信是夜里写的,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扬州城又那么大,找遍需要一整天的时间,等找到的时候,恐怕一切都晚了。&lt;/p&gt; “楚中天!”卓辰一把揪住楚中天的衣领,“你振作点!靖七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她!她每次都化险为夷,平安回来,为什么这次你就不相信她了!有在这里流泪的工夫,已经出去找了很多地方了!”&lt;/p&gt; “不一样!”楚中天甩开卓辰的手,抹掉泪水,苦笑道,“不一样……”&lt;/p&gt; “念儿,我们走!我们去找靖七,就让这个懦夫留在这里哭泣吧。”卓辰拉着司徒念大步流星走出门。&lt;/p&gt; 小天,对不起。&lt;/p&gt; 这五个字一直在楚中天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心乱如麻,心如刀割。&lt;/p&gt; 抹掉泪水,将衣衫系好,拿起床头的追风剑就疯了似的冲了出去,连门都没有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悔士为知己死 这机关设计得毫无规律和道理,若是有九宫八卦或奇门遁甲作为背后的支撑,还有可能找出生门所在,然而这毫无章法铺天盖地一环扣一环的袭击,很明显有人在暗处操纵,她的一举一动皆在那人监视之下,根本无法想出计策冲出这机关道。&lt;/p&gt; 她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等待奇迹自己发生,更别提哪里来个世外高人出手相救,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薛靖七定了定心神,此刻她的境况不就如同溪边棋盘上的黑子吗,被敌方重重包围,时间一长,必将困死。她需要在这机关道里,同样做活两处“眼”,先保存剩下的实力,抑制住向中间靠拢的高墙,给自己足够的时间,突围。她不相信羽箭是无穷无尽的,现在赌的就是,谁能够坚持到最后。&lt;/p&gt; 从石堆后现身,跳到中间的位置,一边闪避着羽箭,一边用剑借力将巨石块尽数拨到身旁两侧,让其渐渐堆成小山,垒成石墙。&lt;/p&gt; “他在做什么?”郑齐皱起眉来,忿道。&lt;/p&gt; 江少右全神贯注操纵着机关,然而见到薛靖七两侧石块越垒越高,越垒越宽,竟造出了两座石山,生生抵制住了高墙的继续挤压,将机关开到最大力度,石头和铜墙铁壁挤压得咯吱作响,然而却还是很难继续向前推进。加强地下的伏击机关,然而薛靖七的脚底亦有厚厚的石堆,保护了下盘,这道机关也算是被堵塞住了。&lt;/p&gt; 江少右想起先前薛靖七在棋盘上所下的两着棋,嘴角一勾,笑道,“果然。”&lt;/p&gt; “什么意思?他要破掉这机关了吗!”郑齐惊。&lt;/p&gt; 江少右伸手拉下了投石的机关,将其关掉,加大了羽箭的数量,调整了方向,而后便双臂一环,不再去操纵机关,一扬眉,“接下来,就看谁坚持到最后了。”&lt;/p&gt; 两侧高高垒起的石山挡住了不少羽箭,薛靖七也终于有机会坐下来歇口气,背靠高墙和石山相交的一个角落,长剑倒插石堆中,撕下衣袍一角用来给右臂的伤口包扎止血。然而两侧高墙仍以缓慢的速度向中间推进,石头终究是拼不过铜铁的,时间一长一定会被压成齑粉,她要在这之前,打开一个突破口。&lt;/p&gt; 抬头望向不远处用剑气劈出的一道剑痕,薛靖七若有所思,横过手中长剑,看着上面细微的一道缺口,怔怔出神。汗水不觉间顺着发梢滑落,“滴答”一声落到剑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神思猛然被拉回,左手手指触碰了下剑身上的水滴,她似乎找到了突破之策。&lt;/p&gt; 正欲起身付诸行动,却又忽然愣了下,看了眼手中长剑,忽然有些不舍得。若用这种方法,这剑势必会断掉,毕竟是……他送的。然而下一刻就被自己的想法蠢到哑然失笑,命都快没了,还疼惜什么身外之物。&lt;/p&gt; 凝聚气力,手捏剑诀,将剑气渡于剑上,使出十成力道向前疾刺高墙,“铿”的一声,高墙被刺穿一个浅浅的小孔,表面的石土尽数掉落,露出里面坚硬的墙体。不容懈怠,再次凝聚气力同样用剑气疾刺同一点,小孔变得更深,里面的铜铁已被刺透,但同时她握剑的右手也被震得发麻,手指攥紧剑柄,为下一剑蓄势。&lt;/p&gt;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若将剑气集中于一点之上,那这一点的承击将放大数十倍,若刺穿高墙,突破口就算是打开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游龙之谷,崩于支点;那铜墙铁壁,也必将裂于一点。&lt;/p&gt; 随着时间的流逝,高墙压碎石堆,向中间推进,两墙之隔只余一丈,而薛靖七的剑亦入墙一尺,再刺两剑,便能刺穿这铜墙铁壁,打开一个豁口。&lt;/p&gt; 箭雨如旧,尚未停歇。&lt;/p&gt; 就在下一剑刺入墙内之时,身侧的石山哗啦啦倒塌,因承受不住两侧高墙的压力,上面的巨石向两边滚落,没了高处的遮挡,万千羽箭直奔而来,星星点点般射向她身后。&lt;/p&gt; 薛靖七大惊,迅速抽回长剑转身抵挡。&lt;/p&gt; 两墙之隔只余两人距离,已经耽搁不起了,她必须使出最后一道剑气。&lt;/p&gt; 死生有命。&lt;/p&gt; 右腿后撤一步,长靴死死抵住身后不住靠近的高墙,双手握住剑柄,大喝一声,最后一道剑气激射而出,长剑“铮”的一声刺穿了高墙,然而与此同时,右膝一软跪倒在地,上面插着一支羽箭,后背也中了一箭,痛得两眼一黑,差点栽倒在地。&lt;/p&gt; 死死咬住牙,抽回长剑反手两剑斩断腿上和背上的羽箭,而后长剑瞄准孔洞大力斜劈,剑光闪过,剑气飞窜,数丈的高墙自孔洞迅速裂纹,下一瞬剧烈爆炸,整个庭院震耳欲聋,烟尘弥漫,壮观不已。&lt;/p&gt; 阿卓闻声睁开双眼,手指紧攥,心如鼓擂,神情莫测。&lt;/p&gt; 郑齐屏住呼吸瞪大了双眼,江少右面有笑意,依旧是那种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lt;/p&gt; 烟尘中,薛靖七提剑缓缓走出,右腿有些跛,但上面的羽箭已荡然无存,此刻的她,正反手拔掉了后背的羽箭,扔在地上,满眼不屑,还有视死如归的杀气。&lt;/p&gt; “竟然没有死……”郑齐喃喃道,手指不自觉攥紧了衣角。&lt;/p&gt; 阿卓闻言落下泪来,如释重负,仿佛体内的寒热之毒,都已没了痛觉。&lt;/p&gt; “这才是我想要的对手,”江少右弯起眼睛,“郑兄,把那丫头带上,我们去大堂迎接他。”&lt;/p&gt; 庭院里一片废墟,机关尽数被毁。薛靖七此刻也顾不得给伤口止血,在茫茫的烟尘中辨识着方向,想要尽快找到阿卓。&lt;/p&gt; 忽然不远处响起鼓掌的声音,她闻声转头望去,大堂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大开,而大堂里面站着两个人,躺着一个人。&lt;/p&gt; “阿卓!”薛靖七走进大堂,发现躺在地上之人正是阿卓,手脚被铁索锁住,虚弱地侧躺在地上,而郑齐则一脸得意地站在一旁,长剑剑指地上之人的喉咙,示意她不要再往前,小心他手下不留情。&lt;/p&gt; 阿卓红了眼眶,挣扎着摇摇头,用目光示意薛靖七不要为了她做傻事。&lt;/p&gt; “站在门口,不要过来,不然,郑兄一不小心就会割了她喉咙,你剑法再快,也救不了。”江少右笑嘻嘻道。&lt;/p&gt; “竟然是你,”薛靖七认出了黑袍书生,忍住怒火,停下脚步,沉声道,“信守承诺,立刻给她解毒。”&lt;/p&gt; 江少右点头,郑齐会意,蹲下身子,抓住阿卓的左手,用长剑割破了手心,鲜血汩汩流出。&lt;/p&gt; “你这是什么意思!”薛靖七心一疼,剑指江少右质问道。&lt;/p&gt; “我的毒是没有解药的,她所中的寒热之毒,也不需要解药,只要放放血,就会慢慢没事的,”江少右笑道,“不要用你这把马上就要断掉的破剑指着我,放下剑,你我遵守约定,和气地做交易。”&lt;/p&gt; 薛靖七的长剑已有十几处缺口,虽然仍未断裂,但再次和重物相击,必定断为两截。&lt;/p&gt; 薛靖七咬牙放下剑,等待着江少右的下文。&lt;/p&gt; “我本想让你在此自尽,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但是,通过你方才的表现,我忽然有些惜才,不舍得了。所以,我打算让你帮我试药,如果你死不了,江某日后也绝不会再纠缠于你,但若你死了,江某也会信守承诺,护送这丫头回去,不会再让郑兄纠缠于她。怎么样,这笔交易,是不是蛮划算的?”江少右玩味一笑。&lt;/p&gt; 郑齐闻言却有些错愕,之前江少右不是说好了定会让薛靖七丧命的吗,怎么如今又有了这样的说辞。而且,薛靖七若死了,他碰阿卓便再无忌惮,为何这小子要帮着外人。&lt;/p&gt; 薛靖七冷笑一声,“我怎么信你。若我死了,你毁约,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lt;/p&gt; “我江少右虽然算不上君子,但一言既出,也是驷马难追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如今这般情形,你除了相信我,别无选择。”江少右无所谓地笑笑,郑齐继续挟持,将长剑架在阿卓的颈间。&lt;/p&gt; 薛靖七望向阿卓,见到她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方才放下心来。阿卓此刻已经泪流满面,拼命地摇头,想要张口制止,然而下颌脱臼也说不清楚什么话,只能梗在喉中,绝望不已。薛靖七躲开了她的目光,手指在不自觉间也紧握成拳。&lt;/p&gt; “怎么样?”江少右问道。&lt;/p&gt; “好,我答应你。”薛靖七沉声道。&lt;/p&gt; 江少右笑着从怀中摸出一个青色瓷瓶,抛给了薛靖七,“前些日子刚研制出来的,名字……就叫七步散好了。喝了它,走到第七步,就会七窍流血,五识尽丧而亡。刚开始可能会很难受,但是当你丧失了各种感觉,也就不会觉得难受了。”&lt;/p&gt; 薛靖七接住瓷瓶,拔掉塞子,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手指一紧,却并不急着喝下去,似乎在犹豫什么。&lt;/p&gt; “不要喝——”阿卓力气恢复了些,泪流不止,剧烈挣扎着,铁索哗啦哗啦直响,却难逃脱郑齐的挟制,她用尽全部的力气喊出来,也只能嘶哑地发出模糊的声音,薛靖七站在门口,这般远的距离,她是听不到的。就算听得到,估计也会狠心置若罔闻。&lt;/p&gt; 薛靖七最后看了阿卓一眼,心如刀割,收回目光,不再看向她,举起瓷瓶仰头一饮而尽。&lt;/p&gt; 全场一片静默。&lt;/p&gt; “兑现你的诺言,放了她。”薛靖七轻笑着,伸手将瓷瓶倒过来,示意已经喝光,而后随手一掷,摔个粉碎。&lt;/p&gt; 阿卓全身力气尽失,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薛靖七,江少右何时给她解开了锁链、接上了下颌,都不知道。&lt;/p&gt; “阿卓,我带你回家。”薛靖七笑了笑,向阿卓走过去。&lt;/p&gt; “一,二,三,四,五,六——”郑齐忐忑而又欣喜地数着薛靖七的步数,他的仇报了!他大仇将报!&lt;/p&gt; 江少右眼中笑意未改,但多了几分严肃。&lt;/p&gt; “不要再走了!”阿卓强撑着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薛靖七,在她耳边哽咽地说不出话来,“阿靖,不要再走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情深义重泪诀别 薛靖七右手握紧剑柄,左手拍了拍阿卓的肩膀,待她稍微冷静些后,拉开距离,注视着她摇摇头,目光深邃,藏着说不出的情绪。&lt;/p&gt; 阿卓不解。&lt;/p&gt; 郑齐和江少右正一脸看戏的神情望着她们二人。&lt;/p&gt; 薛靖七握了握阿卓的手,让她先去门口等着,离江郑二人远一些。阿卓虽是不愿,但还是听了她的话,忐忑地退到了门口。&lt;/p&gt; 薛靖七抬头直视江少右,嘴角一扬,再次向前迈出一步。&lt;/p&gt; “七!”郑齐大叫一声。&lt;/p&gt; 然而薛靖七面色如常,并没有应声而倒。&lt;/p&gt; 江少右神情微变,但仍笑意不改,淡定自持。&lt;/p&gt; 薛靖七转过身去,向门口走去,一边沉声接着数道,“八,九,十,十一,十二——”&lt;/p&gt; 郑齐脸色大变,向后趔趄一步,一脸震惊地看向江少右。&lt;/p&gt; 江少右微微皱起眉,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却依然镇静,没有乱了阵脚。郑齐质问的目光,他也视而不见,只是紧紧盯住薛靖七的背影。&lt;/p&gt; 阿卓也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薛靖七,止住了哽咽。&lt;/p&gt; 薛靖七转过身来,对江少右笑了笑,“怎么样,我们可以走了吗?”&lt;/p&gt; “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喝了这药什么反应都没有!”郑齐忍不住质问道。&lt;/p&gt; 薛靖七冷笑一声,“可能我的体质比较特殊吧。”说罢,望向江少右,等待他的答案。&lt;/p&gt; 江少右低低笑了声,抬手道,“薛少侠请便。江某信守诺言。”&lt;/p&gt; 薛靖七转身拉着阿卓的手便要离开。&lt;/p&gt; 郑齐又惊又怒又惧,恐薛靖七今日不死,他日会向他寻仇,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于是狠狠咬住牙,攥紧了手中长剑,一不做二不休,趁薛靖七身负重伤,背后偷袭夺他性命。承诺是江少右和薛靖七的,又不是他的。&lt;/p&gt; 郑齐飞身抢出,长剑疾刺阿卓,趁薛靖七出手护住她的时候,再攻击他。&lt;/p&gt; 薛靖七察觉到身后的杀气,眉头一皱,一把拉过阿卓,挥剑转身,狠狠斩向郑齐的长剑。薛靖七的长剑虽然已经脆弱不堪,但有剑气加持,仍威力不减,双剑相击之下,郑齐右手虎口一麻,长剑差点脱手而出。&lt;/p&gt; 薛靖七瞥了前方一眼,江少右并没有制止,心下一沉。&lt;/p&gt; 他这是在默许郑齐偷袭,以试探她是否强压毒性,若运功打斗,必然加速毒素在身体里的扩散,她是否真的无碍,很快便能试出。&lt;/p&gt; 郑齐一击未中,便乱了阵脚,没有章法地对着薛靖七横劈竖砍,后者剑快如电,三招以内便挑飞了他的长剑,将其一脚踹倒在地,怒火中烧,长剑疾刺郑齐喉头,势要取他性命,为阿卓报仇。&lt;/p&gt; 在剑尖抵住郑齐喉头的一瞬,长剑忽然顿在半空,薛靖七抬头,江少右身法甚快,不觉间已近身,右手食中两指死死夹住她的长剑,止住她的剑势。郑齐瘫倒在地,一动不敢动,心如鼓擂地看着两人,向江少右投去感激和求助的目光。&lt;/p&gt; “之前还敬你是个君子,现在看来,不过是个伪君子。”薛靖七看向江少右的目光尽是鄙夷,右手加大力道,誓要杀掉郑齐,不留后患。&lt;/p&gt; 然而江少右的内力却甚是深厚,双指如铁钳般死死夹住长剑已经脆弱不堪的剑身,内力渡于其上,长剑分毫不动,却在剑气和内力的相撞下嗡鸣阵阵,轻微颤抖,眼看接下来就要崩断,郑齐忍不住喉头一滚,咽了口唾沫。&lt;/p&gt; “他不守承诺,该教训,但罪不至死,”江少右面不改色地笑道,“昨夜他想对那丫头动手,被我拦下,如今你就当还个人情,饶他一命吧。”&lt;/p&gt; 薛靖七并不应声,手上力道未松,但江少右却丝毫不为所动,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似乎要和她僵持到底。&lt;/p&gt; 左手紧握成拳,恨得咬牙切齿,但此刻的她也无胜算,只好作罢,撤回了长剑,转身离开,拉住阿卓的手,就大步流星地走出去。&lt;/p&gt; 郑齐哆嗦着爬起身来,抬手抹去额上的冷汗,不甘心地望着薛靖七和阿卓离去的背影。&lt;/p&gt; 江少右轻笑一声,一挥折扇,慢悠悠摇了起来,眼珠转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lt;/p&gt; “不是说你的药有十成把握让他死么!现在可怎么办!”郑齐又是气恼,又是丧气,苦着一张脸,埋怨道。&lt;/p&gt; “我猜,这场游戏,还没有结束。”江少右笑意更深。&lt;/p&gt; “什么意思?”郑齐不解。&lt;/p&gt; 已经走出江府的两人,此刻正疾步向树林外走去。&lt;/p&gt; “阿靖,你没事,真的太好了。”阿卓鼻尖酸意未减,之前是恐惧和伤心,此刻是感动。&lt;/p&gt; 薛靖七笑着对阿卓摇摇头,却并未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握住阿卓的手更加用力,似乎稍一放松身旁之人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lt;/p&gt; 眼前的景象有了重影,渐次模糊,世界旋转,天地倒置,强烈的眩晕,让她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脚步也虚软起来。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次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仍在不停旋转,胸中也越发烦闷恶心,快要支撑不住。&lt;/p&gt; 方才她倚仗自己强悍的内功压住毒性,本能强撑着将阿卓送出林子,确保无恙,然而郑齐的偷袭让她动了真气,江少右拖延时间又让她一步步临近深渊,此刻,毒素已经蔓延全身,五脏六腑都似被撕裂,痛得说不出话来,她再也撑不下去了。&lt;/p&gt; 可是她不能在此刻倒下,江少右和郑齐并非善类,出尔反尔也是正常之事,她若死了,他们追上来,阿卓就危险了,她也会白白牺牲。她必须坚持走出去,拼上一切,也要坚持下去。&lt;/p&gt; 感觉到薛靖七握着她的手力气越来越大,身子也有些靠在她的身上,阿卓心慌意乱地看向旁边的薛靖七,只见她面无血色,头上的汗越来越多,神情很是肃穆,越来越不对劲,阿卓忽然恐惧起来,颤声问道,“阿靖你怎么了……是不是,毒发了!”&lt;/p&gt; 薛靖七扯了扯嘴角,强撑出一个笑容,对阿卓摇了摇头,“快走,此地不能久留……”&lt;/p&gt; “不……不要……”阿卓惊恐地看到薛靖七流了鼻血,然而后者却不为所动,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脚步不停。&lt;/p&gt; 头剧烈地痛了起来,眼前一黑,再也撑不下去,薛靖七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身子向前倒下。&lt;/p&gt; 阿卓大脑一片空白,又惊又惧地跪倒在地,迅速伸手揽过薛靖七的后背,阻止她倒下。然而触手所及一片粘稠湿凉,愣愣地翻开手掌一看,尽是殷红的鲜血。原来薛靖七身后的箭伤并未止血,鲜血早已浸透衣衫,然而墨蓝的衣衫,让殷红的鲜血并不显眼,她竟一直都没有发现。&lt;/p&gt; 又惊又惧,泪水潸然落下,一时之间哽咽住,说不出话来。&lt;/p&gt; 薛靖七长剑掉落在地,右手紧紧捂住心口,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涌出嘴角,染红了衣襟,也染红了泥土。&lt;/p&gt; 阿卓红着眼睛,一边不敢相信地摇着头,一边用尽全力拖着薛靖七沉重的身子,将其拉到树下靠着,不让她趴倒在地。&lt;/p&gt; “阿靖……你不能死……求你……不要死……”阿卓哭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手忙脚乱伸手抹去薛靖七口鼻溢出的鲜血,想让她振作起来,站起来,和她一起回去。&lt;/p&gt; 薛靖七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凭借着最后的力气握住阿卓的手,笑道,“我不会死的……我只是……太累了,想……睡一会儿……”&lt;/p&gt; “不能睡……不能……”阿卓满脸泪水地反手紧紧握住薛靖七的手,“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阿靖你坚持住,我背你去找大夫,只要是毒,就一定有解药的!你坚持住……”&lt;/p&gt; 薛靖七无力地摇摇头,只觉双耳嗡嗡作响,剧痛不已,听觉也在渐渐消失,哑声道,“我只恨,没有杀得了郑齐……”&lt;/p&gt; 阿卓哭着摇摇头,想要扶薛靖七起来,想要立刻背着她去求医。&lt;/p&gt; 薛靖七颤抖着抬手拂去阿卓的泪水,此刻她双耳听觉已失,流血不止,已经是强弩之末,说出最后的话,“答应我……不要自责……好好活下去……”&lt;/p&gt; “我不答应!阿靖你若就这样走了,我也不会苟活……求你坚持住,求你……”阿卓见到薛靖七已五窍流血,心神俱震,泣不成声,继续咬牙哽咽道。&lt;/p&gt; 阿卓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能听到,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黑,她的挚友,阿卓,也越来越模糊,渐渐从她的视野中消逝成一片黯淡的光影。&lt;/p&gt; 其实她还有很多心愿未了,但是她此刻离开,也算是尽了情义,践了侠道,无愧于心,死得其所,值得了。&lt;/p&gt; 衣襟内颈间的玉坠再次发出强烈的光,阿卓注意到有什么在闪烁,忙不迭伸手轻轻拉开薛靖七的衣领,看到了正在发光的玉坠。&lt;/p&gt; “阿靖,你的玉坠……”阿卓抬头对薛靖七说道,然而话却卡在了喉间,身子僵住,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散去,世界崩塌。&lt;/p&gt; 只见薛靖七已闭上了双眼,靠着树干歪着头,不省人事,鲜血流出,触目惊心。&lt;/p&gt; 双拳紧握,指甲狠狠嵌入肉里,却感觉不到疼痛,阿卓泪水止住,愣了愣,奋力扶起薛靖七,蹲下身子将其背起,动了动嘴角,笑道,“我带你找大夫……带你回家。”&lt;/p&gt; 此刻天已完全亮了,然而她的世界,却完全黑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五十三章 剑行游龙十八式 天高云淡,日光正好,摘星崖旁的竹林中,竹叶沙沙作响,风起,剑光摇曳,剑气激荡,一抹白色飞身腾挪宛若游龙,潇洒非凡,气势如虹。&lt;/p&gt; 龙渊剑嗡鸣阵阵,剑气逼人,一袭白衣的易剑臣全神贯注,剑随心动,剑柄在手中利落地打了个转儿向前一探,借力后撤一步,无形中卸掉敌人的兵刃,此为龙渊剑法第一式“潜龙勿用”。竹叶飘零,眸光一闪,纵身跃起,足踏几竿翠竹穿梭于竹林间,剑气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去,空中的纷纷落叶皆被割得粉碎,而翠竹却安然无恙,连剑痕都未有半分,此为第二式“见龙在田”。旋身落地剑指大地,长剑在触地的前一瞬迅速向前翻起,一道剑光闪过,几步开外的翠竹断为两截,应声而倒,此为第三式“夕惕若厉”。&lt;/p&gt; 易剑臣抬眼望向摘星崖边,嘴角一勾,轻功纵跃飞身跃下山崖,耳边风声呼啸,在落至一半时足踏树枝顿住身形,而后身子猛然拔起,长剑直击长空,剑中飞龙一声吟啸化作金色剑气激射而出,他也身无凭借地向上轻纵飞去,转瞬间,长剑一横,已归崖上。“或跃在渊”之后,便是“飞龙在天”,犹如鱼归大海,逍遥自在,随心所欲,磅礴剑气游走于林间,狂风大作,人剑合一自高空向下刺去,剑气所至,爆裂声声,尘土飞扬。“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盛极而衰,有发有收,长剑收住四散的剑气,转身横劈,岿然不动的一小片翠竹,静默之后齐刷刷轰然断掉,激起一地沙尘。&lt;/p&gt; 唐宋优哉游哉提着饭篮子向摘星崖竹林走去,这几日易剑臣要不就闭门不出,要不就待在这片竹林不吃不喝地练剑,要不是他“贤惠”地一日三餐过来送饭,恐怕这家伙练剑练得痴狂走火入魔了都说不准。&lt;/p&gt; 远远看见了易剑臣站立的身影,见其举剑负手一动不动,道是他已经练完了正准备休息,于是兴高采烈大步流星走过去,然而忽然头顶一冷条件反射般迅速下蹲,一道道剑气自头顶擦过,身后的竹子断为两截。唐宋长大了嘴巴,这使剑的人不动,剑气还能自己乱窜啊,这家伙莫不是真的走火入魔收势不住了吧。殊不知这一式正是“群龙无首”。&lt;/p&gt; 也不知道头顶还有没有剑气了,唐宋只好蹲着马步一步一步从边上挪过去。正聚精会神练着剑的易剑臣目光瞥到了远处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这个大师兄真是没正经,忽然想到了一个馊主意,抿着唇,忍住笑意,跳过了“云行雨施”、“时乘六龙”、“龙战于野”、“应地无疆”四式,手腕翻转长剑一个下劈,使出“震惊百里”,剑气窜出,沿途被炸得土石翻飞,正在一步步靠近的唐宋猝不及防被炸了一头尘土,翻了个白眼直起身子冲易剑臣骂道,“易剑臣你这小兔崽子越来越放肆了!我好心给你送饭你竟敢偷袭我!”&lt;/p&gt; “大师兄你再不多练练武功就要退步了!”易剑臣嘴角一扬,“明夷于飞”,身形迅速变换,消失在唐宋眼前,唐宋见了鬼似的揉着眼睛,身后易剑臣正不声不响地悄然落地,“鸿渐于陆”,伸手拍拍唐宋的肩膀,唐宋将饭篮子往空中一抛,左手长剑猛击身后易剑臣的腰眼,易剑臣迅速向后一撤身子,手中长剑却是向前,一招“突如其来”斜斜割向唐宋的脖颈。唐宋身子敏捷地顺势倒去却又以下盘为指点旋身挥剑,扫向易剑臣的下盘,易剑臣翻身越过唐宋的头顶,自另一边落地一招“神龙摆尾”反手长剑刺向他。&lt;/p&gt; “我投降,成不?”唐宋再次翻了个白眼举起双手不再回击。&lt;/p&gt; 易剑臣笑意吟吟地出剑挑住了落下的饭篮子,伸到唐宋面前,叹道,“哎,本来最后一式,君子有终,是很潇洒的,结果为了这个饭篮子,害我临时变招,无法施展出来。”&lt;/p&gt; “啧啧啧,我给你送饭还被嫌弃了,有本事你别吃。”唐宋一把取下饭篮子,叉腰说道。&lt;/p&gt; “多谢师兄这几日对我的悉心照料。”易剑臣收了剑,笑嘻嘻道。&lt;/p&gt; “这还差不多——”唐宋满意地点点头,和易剑臣一起往石桌石凳旁走去,“你的龙渊剑法练得如何了,刚刚听你说最后一式,这么说已经全部悟出了?”&lt;/p&gt; “还好还好,不过没有实战过,我一个人在这里瞎比划,也不知道威力如何。要不下次师兄你陪我练练招吧。”易剑臣诚恳地盯着唐宋。&lt;/p&gt; 唐宋身子一哆嗦,“别,别别别,你师兄我已经老了,不能陪你做这种剧烈运动,方才比划了几招我就已经招架不住了,要比你找薛兄弟,或者师父去,别来祸害我。”&lt;/p&gt; “这游龙十八式如此精妙绝伦,你就不想见识见识?”易剑臣伸手拐住唐宋的肩膀,笑道。&lt;/p&gt; “游龙十八式?你小子自己给取的名字?”唐宋挑眉道。&lt;/p&gt; 易剑臣不置可否地点点头。&lt;/p&gt; “臭小子,厉害死你,还自创剑法了!”唐宋嬉笑着用剑柄猛戳易剑臣的肚子。&lt;/p&gt; 易剑臣笑着假意闪躲,被剑柄戳中,一脸服输地抱拳求饶。&lt;/p&gt; 此时,心口处忽然一阵抽痛,痛得他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右手捂着心口神情有些怪异。他却不知,腰间的墨色玉坠再次发出光来,感应着薛靖七的出事。&lt;/p&gt; “怎么了!是我刚刚下手没轻重打疼你了吗!”唐宋忽然担心起来,将饭篮子放在石桌上,便凑上去查看。&lt;/p&gt; 自己的内伤应该早就痊愈了,不应该啊……难道是没休息好的缘故?&lt;/p&gt; 然而心口莫名的痛楚片刻间便消散,一切恢复正常,他怔了怔,迷惑地摇摇头。&lt;/p&gt; “你这什么反应啊,又摇头又点头的……”唐宋皱眉问道。&lt;/p&gt; 回过神来的易剑臣,一脸委屈地看着唐宋,“是啊!你刚刚下手那么重,我当然疼了!”&lt;/p&gt; “唉……我不是故意的,我哪儿知道……”唐宋愧疚了一半,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变了脸色,“你小子耍我!刚刚我戳的明明是你的肚子,你却捂着心口!”&lt;/p&gt; “……”易剑臣人畜无害地笑笑,“好吧,被你识破了。吃饭吃饭,不然要凉了呢!”&lt;/p&gt; 唐宋坐下来,拿掉盖子,将饭菜端出来,一边叹道,“不过你的演技可真好,方才那神态那姿势,真的跟受伤一样,啧啧啧。”&lt;/p&gt; 易剑臣笑而不语,默默吃着饭。&lt;/p&gt; “既然你剑法已成,是不是很快就要下山,回扬州了。”唐宋吃着饭,忽然有些伤感。&lt;/p&gt; “是啊。”易剑臣点头。&lt;/p&gt; “多待几日吧,反正罡气盟那边也没有出什么新的任务。”唐宋道。&lt;/p&gt; “我也想多待几天,不过……自从穆叔叔出事后,发生的很多事,我都还未跟盟主交代,神秘杀手幕后之人的出现,关乎整个江湖的安危,已经不宜再拖延下去了,”易剑臣顿了顿,忽然有些笑意,“而且我有些想念靖七、小天和卓辰他们了。”&lt;/p&gt; “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原因吧,”唐宋拖长声音道,带着醋意,“唉真是没良心啊你小子,出门就忘了大师兄,回来后,脑子里也全是其他人,让师兄我好生心酸。”&lt;/p&gt; “你吃什么飞醋啊,你又不孤独,不是有长安那个小丫头陪着吗?”易剑臣笑道。&lt;/p&gt; “别提那个小兔崽子了!”唐宋“啪”得放下筷子,“她根本不像我师妹,简直,就是我的祖宗。总是热脸贴冷屁股,我快受够了!而且这小丫头满心都是薛兄弟,还嫌弃我的武功不够好,要让薛兄弟回来教她剑法呢!”&lt;/p&gt; 易剑臣强忍住笑意,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lt;/p&gt; “你还笑!”唐宋恨恨地抓起筷子朝碗底戳了戳,“我这个书剑门大师兄的尊严都要没了,你还取笑我。”&lt;/p&gt; “不怪你,”易剑臣耸耸肩笑意盈盈道,“只能怪靖七太有魅力了。”&lt;/p&gt; “……”唐宋重重叹了口气。&lt;/p&gt; 已近晌午,楚中天、卓辰、司徒念三人在熙熙攘攘的扬州城四处打听寻找薛靖七和阿卓的下落,在最繁华的场所打探有没有人曾见过她们,然而几个时辰下来,找遍大街小巷,也是无果。&lt;/p&gt; 是啊,薛靖七是在下半夜离开的,那个时候城里哪儿还有什么人,怎么可能见过她呢。郑府的护卫说郑齐昨天早上出了门就再也没回去,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可谓是怪异的很了。&lt;/p&gt; “估计是出了城。”卓辰思忖道。&lt;/p&gt; “在扬州城里找人已经是大海捞针了,出了城的话,我们又该去哪里找。”司徒念心急如焚,不知所措。几个时辰打听下来,腿也酸的要命,喉咙也痛得很。&lt;/p&gt; 楚中天一拳重重打在街边客栈的朱红漆柱上,红着眼睛,忍住鼻尖的酸意,痛恨自己的无能和酒醉误事。&lt;/p&gt; “实在不行,我们只能先回去取马,出城去找找了。”卓辰舔了下干涩的唇,皱眉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五十四章 药石无医心悲戚 城西忽然喧闹起来,远远看去只见百姓们围过去指指点点,路上的人也有好事者跑过去围观的。&lt;/p&gt; “那边怎么围了那么多人?”司徒念一头雾水地望着西边。&lt;/p&gt; 卓辰和司徒念面面相觑,此刻他们并没有心情去凑热闹。&lt;/p&gt; 楚中天闻言忽然抬头,朝人群望了望,内心深处的感觉越来越强,连声招呼都没打就飞身奔了过去。&lt;/p&gt; “喂楚中天!”司徒念吃惊地看到楚中天和其他看热闹的路人一起跑了过去,不由得又好笑又好气,“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有心情去看热闹!”&lt;/p&gt; “……”卓辰注视着楚中天拼命奔跑的背影,心神一动,拉过司徒念的手,严肃道,“走!”&lt;/p&gt; “哎?”司徒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被卓辰一把拽走,也跑向围观人群。她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正被卓辰握在手里,心底里有种奇怪的情愫在蔓延。&lt;/p&gt; 没有找到薛靖七来时拴在树林里的马匹,阿卓吃力地背着薛靖七徒步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进了城。然而罡气盟在城东郊外,她此刻才走到城西,如果找不到人帮忙,不知道还要走几个时辰才能找到楚中天他们。&lt;/p&gt; 她此前被江少右的寒热之毒折磨了几个时辰,早已元气大伤,虽然解了毒,身子依然虚弱得很。薛靖七个头比她要高,并且失去意识,她背起来尤为吃力,一双腿几乎快走断,汗水浸透衣衫,脚步也越来越慢。&lt;/p&gt; 围观的百姓中,不乏江湖中人,有几人似是看清了阿卓和薛靖七的容貌,大为震惊,红袖招失踪多日的头牌和试剑榜首,竟会出现在此地,并且……浑身是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lt;/p&gt; 然而他们围观归围观,并无人上前询问和施以援手,似乎是猜测背上之人已经死了,不敢乱关心,以防摊上事情。阿卓背着薛靖七向前走一步,人群就慢慢地向后撤一步,让出路来,却并未散去。&lt;/p&gt; 阿卓也懒得跟这些冷漠之人多费口舌,只想快点走到医馆,让大夫给阿靖看看。&lt;/p&gt; 楚中天奋力挤开围观的百姓,冲了进去。看到阿卓和薛靖七的那一刻,脚步却停滞了,身子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lt;/p&gt; 阿卓注意到了前方人群的动静,抬头看去,正对上了楚中天复杂的目光,心神一凛,停下了脚步,是幻觉么,还是真的……&lt;/p&gt; 再也无法继续坚强,阿卓失声痛哭起来。楚中天冲上前来,眼睛通红地看着阿卓,目光缓缓上移,看到了面色苍白满脸满身都是血的薛靖七,了无生气地趴在阿卓瘦弱的背上。慢慢抬起手,想要去探她的鼻息,却又恐惧,硬生生停在半空,蜷缩成拳,不敢向前。&lt;/p&gt; 随后跟上的卓辰和司徒念挤出人群后,见到此情此景,心神俱震,大脑一片空白。率先回过神来的卓辰厉声喝散了人群,将围观的百姓全部驱散,而后急忙凑上前来,伸手去探薛靖七的鼻息。&lt;/p&gt; “该死的是我……不该是阿靖……不该是她……”阿卓不敢面对楚中天,哽咽着断断续续道。&lt;/p&gt; “小七不会死的……不会的……”楚中天向后退了一步,摇摇头道。&lt;/p&gt; 司徒念看着薛靖七的伤势,又是惊恐又是心疼,只是抹着眼泪,说不出话来。&lt;/p&gt; “还有气,人没死,你们别哭哭啼啼的了,快找到大夫救醒她!”卓辰缩回手来,松了一口气,皱着眉头对失去理智的楚中天、阿卓和司徒念说道。&lt;/p&gt; “你说什么!”阿卓大吃一惊,心底里再次燃起了希望。是啊,她之前伤心欲绝,竟然忘记确认阿靖是否还有气,她以为她已经……&lt;/p&gt; 楚中天不敢置信地看着卓辰,急忙伸手去探薛靖七鼻息,果然还有气,但很微弱,就像……就像七年前在崖底发现身受重伤的她,本以为回天乏术,最终却奇迹发生,她醒了过来!小七还有救!如果及时医治,一定能和当年一样渡过难关的!&lt;/p&gt; 泪水落下,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感触。楚中天示意阿卓蹲下身子,他将薛靖七接过来,他是男子,身体强健,背着薛靖七毫不费力。&lt;/p&gt; “哪里有医馆!”楚中天疾声问道。&lt;/p&gt; “我知道!跟我来!”司徒念抹去泪水,向东奔去,给楚中天带路。&lt;/p&gt; “你也有伤。”卓辰发觉阿卓脸色也很不好,手上身上也有血,关切道。&lt;/p&gt; 阿卓摇摇头,“和阿靖的伤相比,我的根本不算什么。”&lt;/p&gt; “靖七是好人,好人会被上天保佑的,你也别太担心”卓辰看到司徒念和楚中天已经走远,对阿卓安抚道。&lt;/p&gt; 阿卓默默地点点头,抬手擦掉泪水,两人也紧跟其后追了过去。&lt;/p&gt; “大夫,她怎么样?!”在外等候的楚中天看到老大夫掀开布帘走出来,迅速站起身来问道,其他三人也凑上前去。&lt;/p&gt; 老大夫皱着眉头摇头道,“这位姑娘身上的三处外伤老朽倒是治得了,但中的毒,老朽却是闻所未闻,束手无策。”&lt;/p&gt; “什么毒?!”楚中天右手紧紧抓住了桌角,死死扣住。&lt;/p&gt; 老大夫摇摇头。&lt;/p&gt; “是那个叫江少右的卑鄙小人新制的毒,他说叫七步散,七步之内会七窍流血,五识尽丧而亡。阿靖她……为了救我,答应了江少右的条件,以身试毒,用内功强压毒性,带我离开,只为……保我平安……”阿卓说着说着,泪水又止不住。&lt;/p&gt; 其余四人听到七步散的毒性,皆大大震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惨无人道的毒。&lt;/p&gt; “江少右是谁?!”楚中天恨得咬牙切齿,他一定要把伤害小七的人,都杀掉。&lt;/p&gt; “是郑齐的朋友,黑袍书生打扮,住在城西郊外,是机关高手和用毒高手。”阿卓道。&lt;/p&gt; 照阿卓的说法,这个江少右应该是黑道上的高手。卓辰沉思,可是江少右这个名字,为何他从未听说过,是这人隐藏得太深,还是另有身份。&lt;/p&gt; “又是郑齐这个王八蛋!”楚中天拳头握得咯吱作响,目眦欲裂,“上次小七心软没有杀了他,真是留了祸害!”&lt;/p&gt; “郑齐不死,此事必定没完没了。原本今天下午楚伯伯要和郑濂大人见面,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郑齐这混蛋,必须死。”司徒念一拍桌子愤恨道。&lt;/p&gt; 老大夫看到几个年轻人这么火大,已经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正神情复杂着,此时卓辰发话,把话题拉了回来。&lt;/p&gt; “大夫,中了此毒,她还能撑多久?”卓辰只道,只要靖七还能撑着这口气,他们就有时间去遍寻名医,想办法治好她。&lt;/p&gt; 老大夫欲言又止,似是不忍心,沉默了好久才缓缓说道,“也就这几天了……毒素已经蔓延全身,她五识已丧,现在还活着,已经是奇迹了。她现在与死人的差别,仅仅是还有呼吸罢了。”&lt;/p&gt; 楚中天和阿卓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大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lt;/p&gt; “大夫,您可否认识其他的名医能解得了此毒的?!万物相生相克,一定会有解毒之法的,您说是不是!”司徒念抓住老大夫的胳膊,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个老大夫是她所知道的扬州城里医术最好、经验最丰富的名医了,连他都束手无策,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lt;/p&gt; “这……”老大夫再次重重叹了一口气,“或许只有下毒之人能解得了。”&lt;/p&gt; “可是……江少右曾说,他的毒从来都是没有解药的……因为他只杀人,不救人……”阿卓想起之前江少右对郑齐说的话,脸色更加苍白。&lt;/p&gt; 室内再次陷入一片缄默中。&lt;/p&gt; “大夫……”楚中天哑声开口道,“既然已经来了,我们就先把她的外伤给治了吧……然后我们带她回去,回去……再想办法。”&lt;/p&gt; 老大夫点了点头,带阿卓和司徒念进屋,嘱咐了几句,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便先回避了。&lt;/p&gt; 楚中天失神地坐倒在地,无力地双手抱头,抓着头发,闭上双眼。&lt;/p&gt; 卓辰长长呼了一口气,倚在门口,看着痛苦的楚中天,他的心也很不好受。但是他必须保持镇静和理智,如果所有人都失去理智,说不定会错过靖七的救命机会。&lt;/p&gt; 正在给薛靖七解衣治伤的阿卓,看着面前遍体鳞伤、命悬一线的阿靖,她好像回到了七年前,同样的人、同样的情形,心境却已是大不相同。&lt;/p&gt; 那时,她们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此刻,她们是共经生死的知己。&lt;/p&gt; 如果阿靖最后真的……因她而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活下去。&lt;/p&gt; 给薛靖七身后的箭伤上药时,阿卓注意到了她肩背上的淤青和剑伤,不由得发了愣,“这伤……是什么时候的。”&lt;/p&gt; 正在铜盆里用温水洗着带血的布巾的司徒念闻声叹道,“是前夜……楚伯伯训斥她不以大局为重,重伤知府之子,让罡气盟和官府的关系恶化,靖七不以为然,与楚伯伯对峙,怒斥罡气盟的欺软怕硬,扬言要退出罡气盟,楚伯伯就在戒律堂打了她十棍,结果旧伤复发,差点没了命。”&lt;/p&gt; 前夜……&lt;/p&gt; 阿卓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有些出神。&lt;/p&gt; 前夜不正是阿靖从郑府救她回来的那一夜吗。次日清晨醒来见到她守在床边,神色疲惫,并且换了身深色的衣服,还笑称自己已经睡过了,洗了个热水澡才换了新衣服。阿靖她果然……&lt;/p&gt; 又骗了她。&lt;/p&gt; 她总是怕她会自责,会愧疚,会担心,所以选择了善意的谎言,一次又一次独自背负。&lt;/p&gt; 连她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不要自责,好好活下去……”&lt;/p&gt; 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急忙抬手用衣袖擦去,却越擦越多,怎么都无法遮掩。&lt;/p&gt; 见到忽然落泪的阿卓,司徒念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又让阿卓因靖七而难受起来,急忙安慰道,“你别哭呀,靖七一定不希望我们这样的。我们只有振作起来,对她有信心,她才能战胜阎王爷,醒转过来的。”&lt;/p&gt; “如果她不曾与我相识,就不会受这么多伤,还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阿卓止住泪水,一边继续上药包扎,一边笑道。&lt;/p&gt; “阿卓,你不要这么说!”司徒念深呼一口气道,“靖七她侠义心肠,就算是陌生人也会拔剑相助,不顾惜性命,何况你还是她那么重要的朋友。你这么善良,这一切怎么会是你的错,明明是那些大坏蛋的错!”&lt;/p&gt; 阿卓沉默,没有说话。&lt;/p&gt; “如果你这样看轻自己,她会伤心的。”司徒念轻声道。&lt;/p&gt; 阿卓忍住鼻尖的酸意,拢上薛靖七的衣襟。&lt;/p&gt; 注视着手上沾染的薛靖七身上的鲜血,楚中天蜷起手指,长长吁出一口气,心在滴血。昨日她对他说的那些话,现在回想,是多么的……&lt;/p&gt; “没有不开心,只是忽然觉得你说的不无道理。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真如你所说,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了……”薛靖七无奈地摇摇头,哑然失笑,“再这样下去,真不知下一次倒下,是什么时候,还能不能醒过来。”&lt;/p&gt; 你一定会醒过来的。&lt;/p&gt; 只因为你是,薛靖七。&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五十五章 疑云生阴谋阳策 “哎?为何不见杨兄啊,他也有迟到的时候。”约定的时间刚到,一身赤褐色长袍的司徒延匆匆赶来,步入正气堂内环顾四周,只见楚立、唐正、夏侯寒石皆正襟危坐各有所思,而一向最为守时的杨牧成,却不见踪影,不禁打趣道。&lt;/p&gt; “咳,”楚立清了清喉咙,放下手中的茶盏,招手示意司徒延落座,笑道,“杨牧成可不是会迟来的人,司徒老弟这次可是误断了。他这几日不在门中,行踪也未曾告知他人,我只收到了他门下大弟子唐宋的回信。”&lt;/p&gt; 司徒延闻言不好意思地干咳几声,撩起下摆在唐正旁边的椅子坐下,“杨兄可真是大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lt;/p&gt; 楚立笑而不语,一番打趣之后,该面对的头疼事还是要面对,愁绪再次浮上面庞。&lt;/p&gt; “昨夜收到飞鸽传书,今早便马不停蹄赶来,楚盟主紧急召集大家,是出了什么事吗?”身着深蓝衣袍的唐正神色肃穆,身子微微向前探了探,沉声问道。&lt;/p&gt; “雁荡镇出事了,楚某也是昨夜才知晓。镇上的人尽数中毒,变成杀人嗜血的行尸走肉,丧失神志。罡气盟安插在那边的眼线估计也难逃毒手,所以一直没有传信回来。”事态紧迫,楚立也不再绕弯子,言简意赅道。&lt;/p&gt; 一语说罢,在座三人皆变了脸色,面面相觑。&lt;/p&gt; “又是白云宗?”一身紫袍、目光犀利的夏侯寒石冷笑一声。&lt;/p&gt; 楚立摇摇头,缓缓道,“这次的幕后主使,恐怕是天罗堂。昨夜卓辰和司徒念在城内发现了从雁荡镇逃出来的江湖人,据他们所说,镇上只有天罗堂的人安然无恙,其他的人都惨遭毒手。”&lt;/p&gt; “天罗堂?这几年都没见他们怎么折腾,原来这孙子在偷偷玩大的。”直性子的司徒延只觉又好笑又好气,笑骂道。他听到此事是念儿发现的,顿觉脸上有光,心里暗暗欣喜,面上却不表露出来,殊不知他的语气中已情不自禁流露出来。&lt;/p&gt; “据唐某对天罗堂的了解,他们以往作恶也只是干些绑票赚银子的买卖,可以说是唯利是从。他们这次控制整个雁荡镇的百姓,又是为了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唐正只觉沉寂多年的天罗堂有此举甚是突兀,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这就是问题的切入点。&lt;/p&gt; “他们绝不会毫无来由地控制一个镇的百姓。依我看,他们是在培植傀儡兵,壮大自己的势力,为一场大战做准备。你们想,他们如果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死伤的大都是失了心智的百姓,而不是他们的人,对他们来说有益无害。”夏侯寒石轻笑道。&lt;/p&gt; “大战?”唐正思忖了片刻,还是有些想不通,“夏侯兄所言不无道理,但是他们的敌人,是谁。是我们,还是白云宗,抑或是些别的势力?”&lt;/p&gt; “有可能是唐兄所列举的全部。”夏侯寒石话里有话,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龙渊剑已经被罡气盟夺得,灭魂的线索在西域落日城,能在雁荡这种小地方掀起滔天波澜的,绝对与七星剑脱不了干系。若七星剑就在雁荡,那控制整个镇上的人,封锁消息,既能不慌不忙独自找寻七星剑,又有办法来对付其他前去争夺的势力,这样的解释,是最合理的。但是他又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以免显得他对七星剑过于觊觎,毕竟,他不是盟主。&lt;/p&gt; “就算他们有了一个镇的傀儡兵,想要和黑白两道其他所有的势力作对,也是自寻死路啊!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想不开吧。”司徒延很明显没有听懂夏侯寒石的话,只在字面意思上钻牛角尖。&lt;/p&gt; 唐正没有作声,夏侯寒石的话他是明白的,但是司徒延所言也是有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在这种关口与其他所有势力作对,弊大于利,天罗堂应该不会这么早就玩火自焚。&lt;/p&gt; 楚立用余光注意着几人的神情变化,垂目不语。&lt;/p&gt; 他确有些怀疑天罗堂此举与争夺七星剑有关,但是天罗堂没道理知道这件事的,他封锁消息,薛靖七等人应该也不会将消息散布出去。他不知该不该将七星剑的线索告知在座的几人,虽然大家同气连枝,说出来便多几个帮手,也没什么不妥,但知道的人越多,消息便会更加容易走漏,毕竟不是每个人嘴巴都严实。线索传出,白云宗为首的那帮人也一定会参与进来,到那时,众多势力扭作一团,七星剑可就不好取了。更何况,罡气盟一部分主力分去了落日城,七星剑的争夺,恐怕会落于下风。&lt;/p&gt; 此事必须谨慎,他不敢冒这个险。七星剑的事情先搁置,还是先搞清楚天罗堂的阴谋,救出雁荡镇的百姓,再说。&lt;/p&gt;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为什么要选择雁荡镇作为下手对象?天罗堂的老巢可不在江南,千里迢迢跑过来干一票,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吧。”司徒延用手敲着桌子,质疑道。&lt;/p&gt; 唐正和夏侯寒石心中也早有此疑问,此刻司徒延将话直说了出来,他们便齐刷刷看向楚立,希望能得到一个比较中肯的说法。&lt;/p&gt; 楚立面不改色,右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而其余三人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等着答复。&lt;/p&gt; “楚某有个猜测……”楚立吁出一口气,皱着眉微微眯起眼睛缓缓道。&lt;/p&gt; “楚盟主但讲无妨!”夏侯寒石眼睛一亮,急忙应声。&lt;/p&gt; “只是猜测,未必真如我所想……”楚立顿了顿,沉声问道,“你们可听说过墨门剑契这个组织?”&lt;/p&gt; 夏侯寒石神色有着隐约的失望,心情也愈加复杂起来。他不相信他能想到七星剑,楚立想不到。但是楚立却只言不提,只有两个可能:一,他没有确切证据不敢妄下推断,毕竟七星剑的下落是轰动江湖的大事,若戏言被人当了真,恐怕又要搅个底朝天;二,他信不过他们,想独吞七星龙渊。&lt;/p&gt; “略有耳闻,但不知他们与此事有何干系?”唐正问道。&lt;/p&gt; “我记得,我记得墨门剑契的总部是在雁荡一带!难不成——”司徒延似乎理顺了思路,于是激动起来。&lt;/p&gt; 很显然,唐正和司徒延并没有多想。&lt;/p&gt; 楚立点头,继续说道,“墨门剑契是个神秘组织,自民间发起,并不是江湖门派。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却颇有侠义之风,每当有无辜百姓被恶霸欺压,被劫匪屠戮,他们都会横空而出,击杀奸恶之徒,不留名姓,消失无踪。”&lt;/p&gt; 唐正和司徒延赞赏地点点头,夏侯寒石神情怔愣,似乎并没有听进去,还在想方才的问题。&lt;/p&gt; “大概在半个月前,天罗堂接了单生意,要来雁荡镇追杀一个人,听闻赏金是千两白银。”楚立道。&lt;/p&gt; 唐正和司徒延瞪大双眼,什么人的人头竟然值千两白银。夏侯寒石也回过了神,不再去想七星剑的事情,将注意力放在了现在所讨论的事上。&lt;/p&gt; “有意思的是,此事惊动了白云宗,他们也派人去雁荡,想要在天罗堂前面找到那个人。于是,天罗堂与白云宗就明争暗夺了起来,也算是狗咬狗,都失了元气。”楚立继续说道。&lt;/p&gt; “这就奇怪了,整个江湖都在争夺七星龙渊和灭魂,他们却在争夺银子,倒是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司徒延苦笑。&lt;/p&gt; “千两白银,是多大一个数目,他们两个谁先拿到银子,谁就能让自己的实力大大增长,将另一方踩在脚下。他们虽然有共同的敌人,但是他们却并非盟友,在对抗我们的同时,也在暗自争抢着黑道老大的位置。弱势的一方,只会被我们更快地剿灭,只有强者,才能活到最后。”夏侯寒石面无表情解释道,无形中似乎在嘲弄司徒延的头脑简单。&lt;/p&gt; “唐某倒是好奇,那个人,是什么来头,竟然值这么大的价钱。”唐正笑道。&lt;/p&gt; “据说是一个能预言未来的人。”楚立扬了扬嘴角,淡然道。&lt;/p&gt; 此言一出,夏侯寒石神色有些惊异,而唐正和司徒延更是哗然。&lt;/p&gt; “比如,五年后的江湖局势,门派的盛衰存亡,甚至是,一个人的生死命数。”楚立神色倒是淡然自若,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lt;/p&gt; “所以,天罗堂和白云宗追击此人,不仅仅是为了银子,更是为了预言。问出他们想问的,再杀人,一举两得,何乐不为。”&lt;/p&gt; 唐正神色凝重,司徒延目瞪口呆,夏侯寒石脸色阴晴不定,楚立见状打趣道,“你们三位这是什么反应,别告诉楚某,你们也想找到这个人,问个子丑寅卯的。”&lt;/p&gt; “哈哈哈楚兄说笑了,就算司徒有机会问,也只想知道我那两个毛孩子将来会过得怎么样,其他的倒无所谓啦。”司徒延有些耳热。&lt;/p&gt; “有什么好问的,将来的江湖局势,必定是罡气盟剿灭邪教,天下太平。他们以为抓到那个人,就能挽救自己的将颓之势么。”夏侯寒石不屑一顾。&lt;/p&gt; “唐某不太相信有人会知晓未来,预言什么的只怕是个吸引人的幌子,把江湖搅得更乱罢了。”唐正摇摇头道。&lt;/p&gt; “且不论那人的预言本事是真是假,总之天罗堂和白云宗的好事被人搅了。”楚立言归正传。&lt;/p&gt; “是墨门剑契插手了?”唐正问道。&lt;/p&gt; “不错,本来天罗堂已经率先找到了那个人,但墨门剑契忽然杀出,将那人救走,藏了起来。天罗堂平日就与墨门剑契有过节,每次做买卖都被搅,此刻更是恼羞成怒,不会善罢甘休。而墨门剑契的总部正是在雁荡,因此楚某才猜测,天罗堂把雁荡搅得血雨腥风,也许与墨门剑契有关,倒并非为了和其他势力作对,毕竟出头鸟他想当,早就当了,不会等到现在。”&lt;/p&gt; “那墨门剑契本来只是护佑百姓,不参与江湖争斗,此刻却将预言者抢走,难不成他们也有野心,想要借预言做些什么。”夏侯寒石道。&lt;/p&gt; “不无可能。”楚立点头。&lt;/p&gt; “这么一说,似乎全部都说通了。”司徒延恍然大悟。&lt;/p&gt;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唐正问道。&lt;/p&gt; “小小天罗堂不在话下,我们率众弟子合力围攻他们,定能将他们一举歼灭!”司徒延拍案道。&lt;/p&gt; 楚立忍住笑意,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此刻的司徒延与昨夜的司徒念,当真是一模一样的。&lt;/p&gt; “我们这么贸然前去,也中了那诡异的毒遭人控制怎么办。”夏侯寒石反驳道。&lt;/p&gt; “在围剿他们之前,我们必须要弄清楚镇上之人所中何毒,如何中的,又该如何破解。解决了这个关键问题,天罗堂就不足为惧,那时候我们也会没有后顾之忧。”唐正打断夏侯寒石和司徒延的争执。&lt;/p&gt; “唐兄说得有理,楚某正有此意,”楚立笑道,“唐门最擅制毒和暗器机关,这个关键问题,就要劳唐兄多费心神了。如果需要罡气盟、司徒家、夏侯家、容家、书剑门的帮助,唐兄尽管提出来,我们必定全力配合。”&lt;/p&gt; 夏侯寒石和司徒延也颔首。&lt;/p&gt; 唐正答允。&lt;/p&gt; “楚某今天下午还有点其他的事,三位如若没有其他的问题,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如果有什么新的情况,我们再聚。”楚立站起身来,对唐正、夏侯寒石、司徒延抱拳。郑濂这个时辰约莫回来了,他要去找他谈谈他那宝贝儿子的事情。&lt;/p&gt; 楚立话音刚落,在座三人正欲起身辞行,门忽然被撞开,一个人影风一般地闯了进来,直直单膝跪倒在地,对楚立抱拳行礼,声音沙哑,“求盟主救小七一命!”&lt;/p&gt; 来人正是楚中天,身上血迹斑驳,风尘仆仆,脸色悲痛,行礼不起。&lt;/p&gt; 楚立等四人皆是一愣,不知发生了何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续命七日寻良医 远处传来匆促的脚步声,守在薛靖七屋外的卓辰闻声抬头看去,只见楚中天带着楚立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司徒延、唐正、夏侯寒石三人,先是一愣,而后明白了过来,对众人抱拳行礼,打开屋门将众人领进去。&lt;/p&gt; 在床边照看着薛靖七的阿卓和司徒念见到楚立来了,急忙起身让出位置,候在一旁。&lt;/p&gt; 楚立在来的路上已经听楚中天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此刻他也无心再责备薛靖七知错不改的鲁莽和固执,只想先把人给救了再说。走到床前,见到了无生气、衣衫带血的薛靖七正躺在床上昏迷着,伸手把过她左手的脉门,微微皱眉,右手再探她颈间,眉头皱得更加厉害。&lt;/p&gt; 楚中天、阿卓、司徒念、卓辰四人屏息不言,希望楚立经验丰富能有解救之法,而司徒延、唐正、夏侯寒石三人则不明状况,面面相觑,他们跟来也只是出于对晚辈的关心。&lt;/p&gt; “扶她起来。”楚立沉声说道。&lt;/p&gt; 阿卓会意,急上前将薛靖七扶起,盘膝而坐,而楚立则在她身后盘膝坐下,疾点她几处要穴,气沉丹田,提起真气,运指将自己的内力输送到她的体内。&lt;/p&gt; “楚盟主,您有法子救她?!”楚中天见状又惊又喜,只觉溺于水中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问道。&lt;/p&gt; “嘘。”卓辰对楚中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运功之人不可受外界干扰,有什么问题等盟主撤功再问。&lt;/p&gt; 楚中天见到楚立神情严肃,没有丝毫的放松,不禁又忐忑了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又想到卓辰方才的叮嘱,只好强自忍住,紧张地等着楚立运动结束。卓辰右手搭上楚中天的肩膀,微微用力,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太过担心,靖七一定会没事的。&lt;/p&gt; 半个时辰过去,楚立已经满头是汗,脸色也有些不佳,而薛靖七仍毫无反应,没有半分醒转的迹象,只有额头上冒出的汗,彰显出她还活着的事实。&lt;/p&gt; “楚兄,你……你不能再给他输内力了,不然连你自己的身体也会吃不消的。”司徒延见到楚立为施救小辈毫不吝惜自己的内力,又是讶异佩服又是担心,忍不住出言劝阻。要知道现今江湖大乱,若盟主出了什么差错,那正道侠士会群龙无首的。&lt;/p&gt; 楚中天闻言有些吃惊,他原以为楚立只是在给小七运功疗伤,是很普通的运功,却不知他此举影响不亚于传功,对身体损耗甚重。楚立一直很气恼小七的一意孤行,他自己都不敢保证楚立是否愿意尽心尽力救她。现今楚立为了救活小七竟全然不顾惜自己的身体,顿时又是触动又是愧疚,不禁红了眼眶,狠了狠心,也跟着司徒延劝说道,“楚盟主,小七她……她生死有命,您不要再白白耗费内力了。”&lt;/p&gt; 卓辰一直以来对楚立都有些许猜疑,但此刻见到他不遗余力,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难道他真的多想了么。&lt;/p&gt; 楚立并没有回应二人,只是左手撤下,扳过薛靖七的左臂拉直,右手食中二指抵着后背向左移动,用真气牵引着她体内的毒素向左臂处聚集,过不多时,众人便惊异地瞧见薛靖七左手有一团黑气游走,且颜色越来越深,诡异得很。&lt;/p&gt; “剑给我,”楚立撤功,对一旁站着的众人伸出手来,“铜盆也拿来。”&lt;/p&gt; 司徒念忙将门边木架子上的铜盆取了过来,楚中天也拔出了追风剑,倒转剑柄给楚立递过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lt;/p&gt; 楚立翻身下床,让薛靖七躺回去,而后利落地解开她左手的护腕,挽起衣袖,用长剑在她手心处一划,一道狭长的血口绽开,黑血渗出。楚中天见状心里又是一疼,阿卓已经不忍看下去,司徒念身子一抖,目不转睛看着。&lt;/p&gt; 楚立将铜盆放在地上,正好接着滴落的毒血,而后松了一口气,将长剑插回了楚中天的剑鞘。&lt;/p&gt; 看着薛靖七左手顺着苍白的指尖不断向下滴落的黑血,楚中天忍住心疼,争取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看向楚立,“楚盟主,小七怎么样。”&lt;/p&gt; “此毒,毒性甚烈……靖七能扛到现在,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我方才给她输了些内力,助她抵抗毒素侵入心脉,但此法终究不能根治,只能起到延缓毒入心脉的作用。方才我将她气血中的毒素尽数逼到了左臂,放血散毒,能让她多撑七日。在这七日内,若仍找不到解毒之法……”楚立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没有把话说完,只是负手而立,神情复杂地看着床上的薛靖七。&lt;/p&gt; “就七日?!”司徒念不敢置信脱口而出。她原以为以楚立的功力,能够挽回靖七的性命,然而竟只能让她多活七日罢了,顿时心神黯淡。&lt;/p&gt; 楚中天红着眼睛,强撑住笑容,对楚立抱拳,“多谢盟主搭救之恩。七日……也总好过没有,七日的时间,还是有希望找到名医的。”&lt;/p&gt; 阿卓全程没有说话,脸色越来越差,闭上眼睛,似乎是怕自己再次落泪。&lt;/p&gt; “唉,真是天妒英才啊……”司徒延有些不忍,心里也有些难过,前些日子还神采飞扬、剑挑群雄的有为少年,如今却奄奄一息、命悬一线。薛靖七对他司徒家是有恩的,他遭此不幸,他也是很不好受。&lt;/p&gt; “楚伯伯,这放血要放到什么时候呀,”司徒念见到铜盆里已经接了浅浅一层黑血了,心里一阵打鼓,忐忑问道,“靖七已经很虚弱了,再失血过多,会不会……”&lt;/p&gt; “流出的血是鲜红色,而不是黑色时,就可以止血包扎了,”楚立顿了顿补充道,“这段时间,你们好好照顾她,东西她是不能吃了,但水还是要喝的,再熬些汤药,喂她喝下去,不然她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的。我会竭尽所能找来所有的江湖名医,你们也不要太伤心,一切都会过去的。”&lt;/p&gt; 楚立说罢,目光闪烁,走出了屋子。司徒延三人也跟着离开,只留下屋中五人,神色落寞。&lt;/p&gt; “七步散——唐兄可曾听说过?”夏侯寒石冷不丁出声,打破沉默。&lt;/p&gt; 唐正摇摇头。&lt;/p&gt; “前脚雁荡镇出事,出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血毒,后脚薛少侠又出事,又冒出来个什么七步散,而且这两种毒都是闻所未闻,一时找不出解毒之法。你们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会不会施毒者是同一人!”夏侯寒石眸中寒光闪过,笃定道。&lt;/p&gt; “不无可能。”唐正觉得夏侯寒石分析得有理,缓缓点头。&lt;/p&gt; “那薛靖七救回来的丫头一定知道那下毒之人的样貌及住处,我们去把他抓回来,严刑拷打,问出阴谋,交出解药。”夏侯寒石说道。&lt;/p&gt; “你有没有良心啊!薛靖七还生死未卜,他的朋友们根本无心其他。这种时候你去找他们带你去抓人,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心情啊。”司徒延气愤地指责夏侯寒石。&lt;/p&gt; 夏侯寒石闻言瞪大了眼睛,讥讽道,“我没良心?你还没脑子呢。薛靖七的命是命,雁荡镇那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我是为大局着想,况且,如果那人能解薛靖七的毒,岂不是更好?此法有利无弊,不知道你在反驳什么。”&lt;/p&gt; “你!”司徒延气得吹胡子瞪眼,然而却不知如何反驳。&lt;/p&gt; 唐正见状正欲劝阻,此刻楚立发话了,“行了,别吵了。楚中天说过,那下毒之人从不配解药,只杀人,不救人。解毒的事情,还需要我们自己想法子。至于两件事是不是同个人做的,背后有何阴谋,现在还不能妄加推断。从薛靖七这件事来看,那人城府不浅,就算抓来拷问,说出来的也未必是真的。”&lt;/p&gt; “盟主,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夏侯寒石听出楚立话里的意思,有些不理解,还想再进行劝说。&lt;/p&gt; “我们何曾坐以待毙?雁荡镇血毒的事情已经交给唐兄处理,其他的计划等解药先研制出来再说吧。薛靖七是我罡气盟最优秀的后辈,她的命,楚某救定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楚立不容分说地将夏侯寒石顶了回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愣在原地的三人。&lt;/p&gt; 看到夏侯寒石气得要死的样子,司徒延只觉颇为解气,朝他冷笑了一声,也独自离去了。楚立不愧是曾经独步江湖的四君子之首,不但行事颇有君子之风,还有浓浓的人情味,不像夏侯寒石这块臭石头,谁见了谁厌,哼。&lt;/p&gt; “一个个的……”夏侯寒石敢怒不敢言,毕竟他此刻是在罡气盟里,而不是夏侯府里,不能造次,有失风度。&lt;/p&gt; “夏侯兄一心为苍生,我们都明白。但你也不必太过气恼,此事唐某会好好办,早日将解毒之法研制出来,至于楚盟主和司徒兄,也是关心则乱,没有其他意思,夏侯兄就不要生气了。”唐正叹了口气道。&lt;/p&gt; “还是唐兄明事理。”夏侯寒石将怒气强压下去,礼貌地回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耻恶人先告状 “这么快就走?你此时走,还要赶夜路,确定不再住一晚,明早再出发?”唐宋轻叹,捋了捋易剑臣所牵马儿的鬃毛。&lt;/p&gt; “嗯。”易剑臣笑笑,伸手拍了拍唐宋的肩膀,以作告别。&lt;/p&gt; “等一下,有人要见你。”唐宋拉住易剑臣作势欲牵的缰绳,意味深长道。&lt;/p&gt; 易剑臣呆愣了下,下一刻,一个团子风风火火冲过来,抱住自己的腿。低头一看,对上了穆长安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禁宠溺一笑,弯腰将其抱起来,笑道,“怎么,长安不舍得剑臣哥哥走吗?”&lt;/p&gt; 小丫头尚未开口作答,唐宋凉悠悠接过话来,“你想多了,她只是想念薛兄弟了。”&lt;/p&gt; 易剑臣闻言身子一僵,而后迅速对穆长安报以灿烂的笑容,表示他毫不介意这种偏心,唐宋看戏般抱臂于前。&lt;/p&gt; “想念靖七了?”易剑臣对穆长安一挑眉。&lt;/p&gt; 小丫头点点头。&lt;/p&gt; “才三天,就这么想念了。”易剑臣一本正经地看着穆长安。&lt;/p&gt; 唐宋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这家伙还好意思说长安,他自己的心早就飞去薛靖七那里了,不是么。&lt;/p&gt; “我已经想念靖七……哥哥,九个秋天了。”穆长安一字一顿、字正腔圆注视着易剑臣说道。&lt;/p&gt; 易剑臣一头雾水地看着穆长安,唐宋闻言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说话。&lt;/p&gt; “唐叔叔……哦不,唐哥哥,今天跟长安说,剑臣哥哥你对靖七哥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三日不见靖七哥哥了,所以想念他九个秋天了,比你的想念要更多。”穆长安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将话给说利索。&lt;/p&gt; 唐宋继续捂脸没说话,易剑臣总算是明白了小丫头的意思,顺便瞥了一眼背后“议论”他的大师兄,看着穆长安哑然失笑,“明日见到靖七,我会跟他转达你的思念的。”&lt;/p&gt; 小丫头顿了顿,似乎是在努力理解易剑臣的话,而后继续问道,“那靖七哥哥什么时候回来?长安想跟他学武功。”&lt;/p&gt; “……?!”易剑臣抬眼瞅了下唐宋,唐宋无辜地摊手。&lt;/p&gt; 易剑臣强忍住笑意,“长安,靖七哥哥是有要事才离开的,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呢,你跟唐宋哥哥好好学武功,他可是书剑门大弟子,武功好得很,不比靖七哥哥差的,一定能让长安满意的。等靖七有时间,我们会回来看你的,那个时候再让他指点你一两招,怎么样?”&lt;/p&gt; 易剑臣一口气说的话有点多,穆长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噘着嘴道,“靖七哥哥走之前和长安拉过勾勾的,办完事就回来看长安,长安听话,勉强先跟唐哥哥学武功,等你们回来。”&lt;/p&gt; 听到穆长安话中的“勉强”两字,唐宋臭着一张脸抱着双臂看着她,回头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小丫头片子,竟然敢“目无尊长”。&lt;/p&gt; 易剑臣笑着抬手刮了下小丫头的鼻梁,将其放下,一脸嫌弃地看着唐宋,笑劝道,“大师兄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生气,要尊老爱幼,爱幼懂吗?”&lt;/p&gt; 穆长安一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lt;/p&gt; “我爱幼,她尊老吗?”唐宋笑盈盈地看着穆长安。&lt;/p&gt; “唐爷爷。”穆长安一噘嘴,扭过头去不理会唐宋,喊道。&lt;/p&gt; 易剑臣差点被自己唾沫星子呛到,清了清嗓子装作无事,“我走了。”&lt;/p&gt; 唐宋再次将穆长安一把扛在肩上,任凭其捶打喊叫,弯弯眼睛笑道,“师弟路上小心,师兄有点事情需要解决,就不远送了哦。”说罢转身就扛着小丫头大步流星走开。&lt;/p&gt; “喂!不能欺负女人——和孩子!”易剑臣一脸震惊地望着唐宋远去的背影,愣了愣,笑着摇摇头,牵马走出山门,下山去了。&lt;/p&gt; 傍晚时分的罡气盟,有诸多挎着药箱进进出出的人,皆是楚立发出江湖令后,火速赶来的江湖游医。然而,一番诊治后,却皆束手无策,黯然离去。&lt;/p&gt;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大夫您再看看,说不定可以配出解药的!”楚中天拽住最后一个游医的衣袖,眼睛布满血丝,神色焦急而疲惫,又满是渴求之意。&lt;/p&gt; 那中年游医一脸愧疚,摇摇头。&lt;/p&gt; 楚中天松了手,神色颓然,游医叹了口气,挎上药箱就匆匆离去了。在门口撞见正走过来的楚立,急忙行礼,楚立看其神色知晓状况,无奈微微颔首,那人便急忙离开了。&lt;/p&gt; 深色的毒血已经接了大半盆,阿卓见到薛靖七手心伤口流出的血已经渐渐恢复了殷红,忙取来止血伤药和长布条,给狭长血痕撒了药粉,仔细包扎好。触手所及,一片冰凉,毫无暖意,阿卓眨了眨眼睛,忍住鼻尖酸意,将薛靖七的左手放回被子里,用干布巾擦拭着薛靖七头上颈间湿冷的虚汗。&lt;/p&gt; 看到阿卓照顾薛靖七的手法娴熟不已,司徒念有些发愣,心里暗暗佩服,也有些汗颜,自己之前给靖七换药下手没轻没重,真的该跟阿卓好好学学。她却不知,阿卓六年前照顾过重伤的靖七一段时间,所以才能如此老道。&lt;/p&gt; “情况怎么样。”楚立走进屋来,轻声问道。&lt;/p&gt; 众人神色黯然,楚中天苦笑着摇摇头。&lt;/p&gt; 屋内一片缄默,气氛变得十分压抑,然而此刻却忽然有一人飞奔而来,推门闯进屋来,见到床上了无生气的薛靖七,还有地上的大半盆黑血,微微张口,脚步顿住,傻站在那里。&lt;/p&gt; 此人正是楚子钰。他闭关苦练剑法多日,终于在罡字决上有所突破,一剑挥过数十蜡烛不倒,手指拂过,纷然断落,切口一致,达到了楚立示范的境界。正想找靖七切磋几招,却震惊得知她身中剧毒,药石无医,时日无多。怎么会这样……昨夜远远见到她时,她还好端端的,还不到一天,竟会变成这样。&lt;/p&gt; 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床前,眼里尽是疼惜,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庞。&lt;/p&gt; 手伸到一半却被阿卓喝止,“你做什么?”&lt;/p&gt; 阿卓并不认识楚子钰,一个陌生男子想要去触碰阿靖,她当然有戒备心。&lt;/p&gt; 楚子钰闻言方回过神来,脸色微窘,急忙缩回手,手指微蜷,“我只是担心她。”&lt;/p&gt; 门外再次传来小跑的脚步声,一护卫在门外停下脚步,对屋内的楚立抱拳行礼,恭声道,“盟主,知府大人与其公子来访,在正气堂等候。”&lt;/p&gt; “王八蛋竟然还敢来!”楚中天闻言大怒,抄起家伙就要去正气堂找郑齐算账。&lt;/p&gt; 楚立皱了皱眉,喝住正欲拔剑往外冲的楚中天,沉声道:“楚中天,若想去正气堂,就老老实实,跟在我后面,不准胡来!”&lt;/p&gt; 楚中天咬了咬牙,胸膛剧烈起伏几下,用力将剑收了回去,向旁让出一步,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应声道,“是。”&lt;/p&gt; 楚子钰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看着父亲和楚中天匆匆离开,而屋内的卓辰、司徒念和阿卓则个个神色愤懑,与楚中天无异。气氛尴尬,他也没有询问前因后果,这种事情回头问问父亲,就好。&lt;/p&gt; 还未走到正气堂,远远便看见里面有两人立着,年长者身穿不失贵气的便服,年少者打扮贵气,衣襟处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白色包扎布条。&lt;/p&gt; “楚盟主,别来无恙啊。”郑濂笑笑,客气地开场。&lt;/p&gt; 楚立微微一笑,示意郑濂父子入座,自己则在旁边坐下,楚中天立于身侧,眸色阴暗,神色看不真切。&lt;/p&gt; 郑齐抬眼见到楚中天,脸色变得难看,正巧两人目光相撞,楚中天面带杀气,郑齐冷笑一声,别过脸去。&lt;/p&gt; “府君方回扬州就风尘仆仆来到这里,不知是所为何事?”楚立客气问道。&lt;/p&gt; 郑濂面色稍微有些窘迫,见楚立此次语气虽然客气,但却远远不如往日,连吩咐弟子奉茶招待都省去了,单刀直入,开门见山,这可不像他从前待人接物的风格,心中不免有些疑虑和不安。“咳,郑某是为犬子之事而来,不知楚盟主门下薛靖七何在?”&lt;/p&gt; “府君找他做什么?”楚立面不改色笑问。&lt;/p&gt; “薛靖七前夜劫狱,大闹府衙,重伤犬子,郑某此次前来,是想跟楚盟主讨个说法。”郑濂神情严肃起来。&lt;/p&gt; “真可笑!恶人先告状!小七被你这十恶不赦的儿子害得几乎丢了性命,我们又跟谁去讨说法!不要以为当个官就有什么了不起,可以为所欲为,滥杀无辜!”楚中天怒不可遏,张口骂道。&lt;/p&gt; “住口!”楚立疾声喝止。&lt;/p&gt; 郑濂变了脸色,颇为羞赧,“你这黄口小儿在胡言乱语什么!”&lt;/p&gt; “给府君道歉。”楚立沉声命令道。&lt;/p&gt; “我呸!”楚中天怒极反笑,朝着郑濂父子就是一声粗口。&lt;/p&gt; 郑濂大怒,拍桌而起。&lt;/p&gt; 郑齐却神情微妙,甚至有些激动,抢在郑濂前面问道,“你说什么?薛靖七几乎丢了性命?!”&lt;/p&gt; 楚中天怒而拔剑,楚立起身衣袖一拂反手将其长剑按回鞘中,用目光示意他不可乱来。&lt;/p&gt; 见到楚中天的激烈反应,郑齐印证了心中猜想,江少右果然没骗他。想着想着,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lt;/p&gt; “先不管他们二人究竟有何恩怨,靖七如今身中剧毒,命悬一线,时日无多,皆是拜令郎所赐,楚某今日也想跟府君讨个说法。”楚立眼带笑意,却毫无温度,对郑濂发出质问,再无客气。&lt;/p&gt; 薛靖七这丫头曾以为他楚立是畏惧权贵、欺软怕硬之辈,她真的不够了解他。罡气盟纵然要经营好与官府的关系,但也决不能任由鼠辈踩到头上来,戳着脊梁骨。本来他还不想这么早戳了这层窗户纸,但既然恶人先来告状,他也绝不会再让步。&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五十八章 局势反转干戈息 楚立多年来和郑濂一直是客客气气的,二人也算礼尚往来,虽谈不上是什么朋友,但敌人却总归不是的。然而这一次楚立的质问,却让郑濂头一回感到来自一个武林盟主的气势和压力,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颤,方才挺直的腰板,此刻似乎也失了气力。那薛靖七怎么会身中剧毒命悬一线呢,什么叫做拜他儿子所赐,这臭小子之前说的话难道又是胡编乱造出来的?!郑濂扭头瞪着宝贝儿子郑齐,用目光询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lt;/p&gt; 楚立注意到郑濂微妙的神情变化,猜测到郑齐跟他老子告状时并没有说出所有的真相,他似乎也没有想到靖七会中毒,于是将有利于他的那些事实告诉了郑濂,不明真相的郑濂便气势汹汹地带着儿子找上门讨说法来了。&lt;/p&gt; “看来府君并没有了解事情完整的来龙去脉便来登门问罪了呀。”楚立笑问。&lt;/p&gt; 郑濂闻言有些羞赧,但依然在袒护郑齐,“是郑某的疏忽。不过,薛靖七确确实实重伤了我儿,这一点楚盟主不会不承认吧,若不信,可让他解衣验伤。”&lt;/p&gt; “怎么会不承认,那夜薛靖七自己都承认了,我还训斥了他一番,重重责罚过,为的就是等府君回来好给您一个交代。谁知,令郎如此心急地谋划报复,劫走靖七的好友要挟于他,逼他以命换命,喝下那惨无人道的七步散,现在只剩了一口气,若论心狠手辣,楚某的弟子远不如令郎。”楚立冷笑道。&lt;/p&gt; 郑濂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再次瞪了郑齐一眼,后面的这些事情,这臭小子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如今可真是陷入了尴尬至极的境地。郑齐也有些心虚,但是薛靖七中毒不治的噩耗却让他颇为解气,无了忌惮,虽躲闪着郑濂的目光,但却并无知错悔改之意。&lt;/p&gt; “那,他为何要劫狱,大闹府衙,重伤我儿!”郑濂见郑齐也不说话解释,只好想办法转移话题,希望能将局势扳回一盘。&lt;/p&gt; “这就要问问你的宝贝儿子都做了些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了!”楚中天毫不客气地回击过去,以他嫉恶如仇的性子,此时根本无法忍气吞声。既然楚立也摆明了立场,那他就更加无所顾忌。&lt;/p&gt; 郑濂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转头看着郑齐,让他自己说。&lt;/p&gt; 三人的目光都炽烈地在他身上灼烧,郑齐舌头在口里打了个转儿,目光游离,轻描淡写道,“中秋夜猜灯谜时我相中了一个姑娘,好心邀她提灯游湖,却被当众侮辱。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在后面的日子里展开了对她的追求,她对我日久生情便答应搬入府中,谁知当夜这小子竟闯入府中伤了数十名护卫,只为带走她,我不允,将他捉了起来关进了牢中。他的同伙薛靖七第二天便来劫狱,闯入我屋中二话不说一剑重伤我,带走了那姑娘。事情就是这样,我根本就是受害者,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lt;/p&gt; “你颠倒是非不怕天打雷劈么!”楚中天气得身体微微颤抖,右手握在剑柄上,手指捏得咯吱作响,却在强迫自己忍住怒火,不能拔剑伤人,不然坏了大局,小七和阿卓的公道,可就讨不回来了。&lt;/p&gt; “那你来说。”郑濂阴着脸,抬手指着楚中天说道。&lt;/p&gt; “父亲,我说的是颠倒是非,他说的难道就是真的吗?我伤过他,他恨极了我,所以他定会中伤孩儿,他的话不可信啊!”郑齐神色愤然打断道。&lt;/p&gt; 楚立眯着眼打量着郑齐,笑道,“那郑公子觉得让谁说,最为公允?”&lt;/p&gt; “让聆溪姑娘出面阐明事实。”郑齐施施然对楚立一抱拳。&lt;/p&gt; 对此楚立倒是有些意想不到,微微一挑眉,那丫头对郑齐已是恨之入骨,郑齐让她出面,岂不是挖了坑自己跳。这小子在打什么算盘。&lt;/p&gt; “畜生!你已毁她清誉,伤其身体,杀她全家,谋害她挚友,这还不够,还想让她最后的自尊心在众人面前毁掉,逼她自尽么!”楚中天再也容忍不了这种渣滓的存在,怒而拔剑出鞘直指郑齐,却被楚立抓住手腕死死拦住,用目光示意他小不忍则乱大谋,就算是为了阿卓和靖七,也不能在此刻当着郑濂的面,伤了郑齐。&lt;/p&gt; 郑齐打的什么算盘他楚中天怎么会不知道,遭受过这种事,让姑娘家完完整整全部讲出来,不是要逼死人家的是什么。他自知事情败露无法圆谎,便想拉着当事人陪葬,能多陪葬一个是一个,真可谓丧尽天良。&lt;/p&gt; 楚中天短短的一句话,却几乎说尽了来龙去脉,郑濂闻言大震,脸色难看非常,不敢置信地看着郑齐。他这儿子虽然自幼顽劣,做过强抢民女之类的欺压百姓的缺德事,但都是小打小闹,能用银子事后安抚的,他这个做父亲的,都为他做了。他娘去得早,他忙于政务没有给他过多的关爱,是他的错,所以他要补偿他,娇纵着他,只要他开心,不怨恨他就好。谁知,他的娇纵,竟让他犯下如此弥天大错……杀了这么多人,毁了这么多人的一生,他有再多的银子,恐怕也无法补偿他们了……&lt;/p&gt; 至于他被刺伤……也是咎由自取了!&lt;/p&gt; “齐儿,跪下!”郑濂痛心疾首,对郑齐怒斥道。&lt;/p&gt; 郑齐不敢置信地看着郑濂,他这是在偏袒外人,不再愿意保护他了么。&lt;/p&gt; “父亲!”郑齐还欲说些什么,却被郑濂再次打断。&lt;/p&gt; “跪下!”郑濂痛心地闭上眼睛,伸手指着郑齐斥道。&lt;/p&gt; 楚立收敛了目光中的杀气,郑濂此等反应也是他意料之中。然而楚中天却有些发愣,方才还不分青红皂白护犊子的郑濂怎么突然又变了脸,还是说,他其实是正直之人,之前只是被郑齐蒙在鼓中,所以才来兴师问罪?&lt;/p&gt; 郑齐不愿在仇敌面前下跪,然而郑濂的目光却越发复杂和焦急,一脚踹上他后膝盖弯,他猝不及防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神情震惊地望着郑濂。然而他却不知郑濂是在救他,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杀人偿命,他所犯之事已经够他死很多回了,此刻若想活命,必须服软认错,让受害的人原谅。不然,纵使他是知府,也救不了他。&lt;/p&gt; 楚中天见到郑齐一脸不服气不知错的倨傲神情,更是觉得可笑,长剑停在半空中,并不打算收回,然而楚立却用力按下了他的手臂,现在郑濂的态度非常有利于他们,应抓住时机,而不是逼他们狗急跳墙。&lt;/p&gt; “我们知错了,是郑某教子无方,还请楚盟主责罚。亡人已逝,无法挽回……只要饶犬子不死,如何补偿那姑娘,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还请网开一面。”郑濂垂手鞠躬,一脸羞愧。&lt;/p&gt; “只有他以死谢罪,方对得起无辜死去的人。”楚中天收剑,冷冷道。&lt;/p&gt; 郑齐恨得咬牙切齿,郑濂脸色更加难看,只是垂着手并未说话,在等候楚立的回复。&lt;/p&gt; “第一,让令郎亲自去跟那姑娘赔礼道歉,并起誓,再也不对她图谋不轨,伤害她及她身边的人。第二,补偿她足够的银两,够她好生安葬逝去的亲人,修葺房屋,谋得生计,衣食无忧。”楚立严肃道。&lt;/p&gt; 人死不能复生,清白毁了也无法回到从前,若不杀郑齐,只有这些,是他能够为这可怜姑娘讨回的公道了。&lt;/p&gt; “谢盟主!”郑濂感激涕零对楚立拱手拜谢,他此番让步于他,给他面子,以后他也必当给足罡气盟的面子,不会让官府再为难他们,想必这也是楚立想要的。&lt;/p&gt; “这太便宜他们了吧!”楚中天气愤不已。&lt;/p&gt; 楚立神情复杂地注视着楚中天的双眼,摇摇头。杀了郑齐确实解气,但是那样以后,阿卓会得不到任何应得的补偿,官府也会与罡气盟结下梁子,以后谁都不会好过,只要郑齐能知错,化干戈为玉帛是最好的结局。&lt;/p&gt; “齐儿,起来谢过盟主。”郑濂对郑齐道。&lt;/p&gt; “慢着!”楚中天用剑鞘按住了正欲站起的郑齐的肩膀,皱着眉头抬眼望向郑濂,问道,“好,阿卓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那小七呢?你又如何补偿她呢?!”&lt;/p&gt; “这——”郑濂犹豫道,“你们想要什么补偿?”&lt;/p&gt; “父亲!聆溪姑娘的事情确实错在孩儿,但是那薛靖七,他有杀我之心,孩儿报复他,也是为了自己性命担忧啊!今日若不是江兄武功高强止住了他的剑势,孩儿早已死在了他的剑下,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啊!孩儿纯属自保,这又有什么错!”郑齐说着说着,忽然脸色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肩膀,似乎是剑伤撕裂。&lt;/p&gt; 见到郑齐痛苦的神情,郑濂有些心软,干咳几声缓缓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出诊金,保薛靖七一命,就算两相抵消了罢。”&lt;/p&gt; “说得倒轻松,保她一命,你怎么保!谁稀罕你们的银子!整个扬州城的大夫,江湖上有名的游医,全部都来看过了,根本没有人解得了那毒。听好了,若她有什么差错,我必取郑齐狗命,为她陪葬!”楚中天又气愤又心疼,说着说着再次红了眼眶,他不敢想,靖七最后若挺不过去,他该怎么办。&lt;/p&gt; 郑齐依旧保持着长跪的姿势,闻言不惧,反倒笑出了声,薛靖七若真的死了,那他陪葬,他也是赚了的。这浑浑噩噩的日子他也早就过够了,死又有何惧。&lt;/p&gt; “楚盟主,您看……”郑濂束手无策地看着楚立。&lt;/p&gt; 楚立沉思片刻,对郑濂父子二人说道,“靖七的医治,我们会自己想办法。作为补偿,楚某还要再提几个条件。”&lt;/p&gt; “盟主但讲无妨,郑某力所能及,必将做到。”郑濂急切着想要平息这场干戈,也不管楚立会提出什么条件,先一口答应。料想他作为罡气盟盟主,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lt;/p&gt; “第一,带我们去见令郎的朋友,江少右。”楚立眼底有看不清的神色。&lt;/p&gt; 郑齐微微变了脸色,冷笑道,“江兄从不研制解药,你们找到他,也没用。更何况他精通易容术,神出鬼没,武功高强,你们想找到他,也难比登天。”&lt;/p&gt; “以你个人的名义去约见他,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楚立冷冷道。&lt;/p&gt; 郑齐不置可否。&lt;/p&gt; “第二,”楚立顿了顿,转头看向楚中天,问道,“小天,靖七她有什么心愿和要求,是他们能够做到的,你尽管提。”&lt;/p&gt; 可笑,他们能为小七实现什么心愿和要求……楚中天不屑地一笑,刚想出言挖苦,却忽然想到了劫狱那夜她对狱中囚犯的承诺,愣了半晌,有些沉默。良久之后,方才缓和语气说道,“确实有一个。”&lt;/p&gt; 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楚中天,等待着下文。郑齐冷笑,这臭小子一定说薛靖七的心愿就是要他死,他都能猜到他们打什么主意。&lt;/p&gt; “府衙狱中有不少囚犯喊冤,希望府君能够重查卷宗,还冤屈之人一个清白。”楚中天郑重对郑濂道。&lt;/p&gt; 三人倒是吃了一惊,这条件是意料之外。&lt;/p&gt; “有些十恶不赦之人也日日喊冤,或许少侠被他们蒙骗了。”郑濂听到一直出言不逊的楚中天忽然称他为“府君”,语气不由得也客气起来。&lt;/p&gt; “小七救我出狱时,未伤及一兵一卒。囚犯们喊冤,希望我们一并放他们离开时,小七也并未应允,就是因为她也担心有居心叵测之人混在其中蒙骗我们,为了正义为了法度,也不能擅作决定,便承诺他们等府君回来,便想和您商量这件事……如今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让您知晓。”楚中天苦笑连连。&lt;/p&gt; 楚立目光动了动,没想到薛靖七这丫头,做事还算有分寸,也颇有为生民立命的决心,之前她因为固执倔强,在气头上,便什么都没有解释,硬是咬牙挨了罚。若是这样一个好孩子因此而丧命,当真是,苍天无眼了。&lt;/p&gt; 郑濂深吸一口气,感慨万千,对楚中天点头,“郑某答应你。”&lt;/p&gt; 楚中天抱拳行礼,不再说话。&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朔气轻传月朦胧(上) 在马背上颠簸了数个时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找不到借宿之地,易剑臣便将马儿随手系在了树下,靠着大树席地而坐,拿出包袱里的干粮来,一边大口咬着一边抬头仰望着夜空。今夜雾气不小,月亮显得朦胧晦暗了些,看不真切,只感到阵阵寒气自北方袭来,冬天的夜果然不容小觑,他衣服有些穿少了。&lt;/p&gt; 月黑风高夜,无缘得赏浩瀚星空,微微有些失落,但又莫名想起了薛靖七,想起了游龙谷的那一夜。在那样危急的处境下,他们二人还有闲情逸致躺在溪边望着星空说着闲话,如今想来,又是开心又是感慨。他这么多日没有见到这个好兄弟了,真的蛮想念的。想着想着嘴角情不自禁扬起,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皱眉头,自己该不会是断袖吧,怎么能对爷们儿牵肠挂肚的。急忙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将剩下的干粮塞回包袱,准备闭目养神休憩一会儿。&lt;/p&gt; 然而刚闭上双眼,却听到了远处急促的脚步声,听来不止一人,还有隐隐的杀气,血腥味。倏地睁开双眼,站起身来,将包袱系在马上,手指反手轻触剑囊中的龙渊剑柄,目光定在杀气传来的方向,目不转睛。&lt;/p&gt; 脚步声渐近,有三个白色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三人朝着易剑臣所在的方向奔来,剑上犹自带血,白衣也染血。易剑臣视力极好,夜能视物,定睛一看,那三人的装束竟是……牙关咬紧,手指握住剑柄,他永远都忘不了灭门之时白云宗中人的穿着,虽白云宗下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弟子装束皆不相同,但那桩血债里,他们可是尽数参与了的,他看过一眼,再也不会忘。&lt;/p&gt; 白云宗害死他爹娘和全庄的人,害死书言,害死穆叔叔,他发过誓,要杀尽白云宗中人,为他们报仇雪恨。既然他们今天自己送上门来,就休怪他无情。&lt;/p&gt; 正欲拔剑,视野中却又出现了五个黑色的身影,亦提剑狂奔,追逐前面的三个白云宗弟子,杀气正是自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易剑臣眯了眯眼睛,思量一番,决定静观其变,毕竟黑衣人时好时坏,还无法分辨。后撤几步躲到树后,凝神看向那群人。&lt;/p&gt; 前面三个白衣弟子跑着跑着有一人忽然体力不支跪倒在地,旁边一头缠白布条的弟子见状急忙奋力将其拉起,生拉硬拽地踉跄逃跑。跑在最前面的年长弟子见状急忙回身帮忙架起虚弱的弟子,继续奔逃。&lt;/p&gt; 易剑臣微微颔首,这白云宗人虽然十恶不赦,但还算有情有义,没有只顾自己逃命,不轻易放弃同伴。&lt;/p&gt; 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短笛声,那被架着逃跑的虚弱弟子忽然发了疯,甩开了旁边的两个同伴,手持两把短刃,一边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一边朝着同伴猛扑过去。年长弟子和头部受伤的弟子大吃一惊,对视一眼,与失去神智的弟子缠斗起来,似乎想合力把他打晕带走。然而那失了神智的弟子不再虚弱,招招狠辣,两个同伴又不忍下重手,迟迟制服不了。&lt;/p&gt; 就在这档口,后面的黑衣人已经追了上去,将三人团团包围起来。走在最后面的那黑衣人,正兀自吹着短笛,控制着失控的白云宗弟子,站在包围圈外面。&lt;/p&gt; “你们天罗堂灭绝人性,炼制伤天害理的血药,还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就不怕遭报应吗!”年长弟子陈武一边吃力应对着发疯阿泉的攻击,一边怒斥道。&lt;/p&gt; 易剑臣一挑眉毛,天罗堂?血药?他们这是黑吃黑么,有意思。&lt;/p&gt; “真好笑,我们同是黑道,伤天害理的事谁没做过,哪里轮得到你来指责我们。遭报应?你们白云宗做的坏事可一点不比我们少,要遭报应也是你们在前面。”一黑衣人冷笑道。&lt;/p&gt; “我呸!我们白云宗虽是黑道,但做事光明磊落,从来都是和正道正面对抗,绝不会做些暗地里使绊子残害他人的勾当。要论心狠手辣,我们白云宗是远远不及你们天罗堂!”头缠白布的年轻弟子李弃怒骂。&lt;/p&gt; 易剑臣微微皱了皱眉,冷笑一声,光明磊落?他们也配得上这个词!&lt;/p&gt; “啧啧啧,死到临头了还在捍卫自己门派所谓的尊严?那我们就不动手了,让你们死在自己好兄弟手里,也算死的体面。”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一挥手,远处吹笛的黑衣人变了旋律,笛声急促起来。&lt;/p&gt; 阿泉眼睛变成血红色,大吼一声,竟然向李弃的剑锋上扑过去。长剑深深刺入阿泉胸前的瞬间,鲜血迸溅,李弃目瞪口呆,僵在原地,而阿泉却似毫无痛觉,短刃狠狠捅入了李弃腹部。李弃口吐鲜血,不敢置信地看着阿泉。&lt;/p&gt; 树后的易剑臣睁大了双眼,身子一震,天罗堂这究竟是什么邪术,竟然让白云宗弟子自相残杀,如行尸走肉一般。&lt;/p&gt; 陈武见状一声痛呼,长剑斩向阿泉和李弃中间的剑刃,将两人分开,一脚踢翻阿泉,扶着李弃按住其腹部向外汩汩流出的鲜血,“你怎么样!坚持住!”李弃带着哭腔用力推着陈武,“你快走!不要管我们了,我和阿泉走不了了……你如果也死在这里,雁荡镇的消息就无法传回白云宗了!”&lt;/p&gt; 陈武面色悲痛,手指紧紧攥住李弃的衣襟,他怎么可能抛弃兄弟自己逃走呢,可是当他看着身受重伤的阿泉竟然再次爬了起来,缓缓举起两把短刃,踉跄着向他们走来,似乎还要再继续厮杀下去。而天罗堂的人正围在外面一脸嘲讽,看着热闹。&lt;/p&gt; “你还愣着做什么!”李弃沾满鲜血的双手死命掰开陈武的手,让他自己逃命。陈武松开了手,站起身来,却长剑一指,“既然不能同生,便共赴黄泉罢!雁荡镇的消息昨夜已经有人知晓,他们不可能把所有知情人都灭口的!兄弟,如果你还能再战,与我将这些宵小尽诛,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lt;/p&gt; 李弃忍住满眶热泪,撕下衣袍布条在腹部扎紧,费力爬起身来举剑与陈武背靠背而立,并肩作战。&lt;/p&gt; 易剑臣见状不仅有些动容,曾几何时他也与靖七并肩作战,浴血厮杀。生死相托,肝胆相照,不求同生,但求共死。竭诚盟誓,至死不渝。如此重情重义的汉子,就算是黑道,也值得让人敬佩。也许白云宗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十恶不赦,丧尽天良。&lt;/p&gt; 天罗堂做事着实卑鄙,竟然用毒计让白云宗兄弟几人自相残杀,虽然两派都不是善类,但他还是无法坐视不理,私仇先放到后面,他不能让天罗堂就这样胜了这场战役。&lt;/p&gt; 心里打定主意,易剑臣龙渊剑出鞘,剑气运于剑中,长剑凌厉一指,一招“群龙无首”,几道无形剑气飞射而出,不远处包围圈的两三个黑衣人皆一声吃痛,震惊地看着自己被割破流血的手臂,而笛声亦消失,吹笛之人呆愣地看着手中断为两截的短笛,不明情况。&lt;/p&gt; “谁!”为首的黑衣人大惊,迅速环绕四周搜寻着暗处的埋伏。&lt;/p&gt; 陈武和李弃也有些惊讶,面面相觑,难不成是白云宗的救兵来了。&lt;/p&gt; 易剑臣并不现身,仍在暗处观察。&lt;/p&gt; 笛声消失后,阿泉似乎恢复了些许神智,左手捂住自己的头,怔怔地看着自己胸前的伤口,劈手砍向陈武和李弃二人的短刃也僵在了半空,不住颤抖,似乎是在做着激烈的挣扎,想要摆脱血药的控制。&lt;/p&gt; “阿泉!”李弃又惊又喜,“你醒醒!你一定能摆脱他们的控制的!”&lt;/p&gt; 大事不妙,黑衣人以眼神互相交流,一点头,齐齐攻向中间的三人。陈武和李弃大喝一声,将阿泉护在中间,挥剑与黑衣人厮杀着。人在绝境中,潜能总是能被发挥出来,陈武和李弃杀红了眼,武功平平的他们竟然手刃了两个黑衣人,一起攻向为首的黑衣人。&lt;/p&gt; “够本了!还有三个!”李弃已经身中数剑,一身白衣染成血色,红着眼睛笑道。陈武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在杀死敌人的时候,自己也受重创。听到李弃的话,他弯了弯嘴角,兄弟二人齐心,与剩下的三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lt;/p&gt; 李弃死死抓住吹笛黑衣人的长剑,手掌被割出淋漓的鲜血,剑锋与脖颈只差分寸,长剑往前一送,将那操纵好兄弟的始作俑者一剑穿心,钉在了树上,染红了大片树干。后者瞪大双眼,长剑终究无法割断李弃的喉咙,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lt;/p&gt; 陈武一剑劈向为首的黑衣人,后者却抓过旁边的同伴往身前一挡,陈武的剑穿透了他的身体,为首者却目光阴狠地长剑自同伴身后刺入,趁陈武未回过神来,长剑穿过那人的身体,又直直刺入了他的心口。身中两剑的黑衣人当场毙命,死不瞑目,陈武向后撤步将长剑脱离心口,咬碎牙齿吃力地捂住伤口,体力不支向后跌倒在地。天罗堂狠辣到连自己人都能用来当肉盾!&lt;/p&gt; 为首黑衣人冷笑着将同伴的尸身丢在一旁,提着滴血的长剑,向陈武踱去,长剑一动,迅速向下刺下,要再补一剑,送陈武上西天。李弃见状却来不及阻止,他体力也已耗尽,摔倒在地难以爬起来,见到好兄弟即将丧命,目眦欲裂,嘶吼一声。&lt;/p&gt; 陈武用尽最后的力气双手握住剑刃,并不屈服,看向为首黑衣人的目光,尽是嘲讽和不屑。为首黑衣人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剑尖与喉咙只差分毫。易剑臣正欲出手,却见那一直愣在原地苦苦挣扎的阿泉忽然清醒了一般,向为首黑衣人扑过去。&lt;/p&gt; 寒光一闪,陈武瞳孔骤然一缩,只见那为首黑衣人目光忽然失了光彩,颈间出现一道血痕,不敢置信地左手捂住脖颈处的伤口。阿泉一声嘶吼再刺一剑,短刃刺穿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被阿泉的剑势逼得连连后退,手中的长剑都掉落在地,陈武也松了一口气,躺倒在地,喘着粗气,艰难地呼吸着。&lt;/p&gt; 为首黑衣人自腰间拔出匕首,朝阿泉腰际狠力捅去,阿泉面无表情,目光中杀气更盛,非但没有向后拔出匕首,还向前贴近了黑衣人,匕首刺得更深,让其拔不出来,而他拔出短刃,对准他喉咙一抹,鲜血喷溅,为首黑衣人顿时断了气,栽倒在地。&lt;/p&gt; 阿泉猩红着双眼,踉跄转过身来,看了陈武和李弃一眼,单膝跪下,短刃插进泥土,鲜血顺着剑刃缓缓流下,头一低,力竭而亡。&lt;/p&gt; 易剑臣深受震动,缓缓走出。他本不想与白云宗中人有任何瓜葛,先前出手相助也只是看不惯天罗堂的卑鄙手段,给他们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如今见到白云宗这三人的情深义重,他终于动摇了,想要救他们的命,不忍心他们就这样血尽而亡,暴尸荒野。&lt;/p&gt; “阿泉!”李弃泪水落下,奋力爬向奄奄一息的陈武,“陈武!你坚持住!我们赢了!我们一起回去!带着阿泉一起回去!”&lt;/p&gt; 陈武侧首看向浑身是血的李弃,嘴角动了动,勉强扯了一个笑容,艰难说道,“我们赢了……可是,回家的路,恐怕……要你一个人走了……”&lt;/p&gt; “不!”李弃摇摇头,想要将陈武给扶起来,却根本使不上力气。因为他自身,亦是穷弩之末。&lt;/p&gt; 易剑臣一个箭步冲上去,蹲下身来,一手按住陈武心口的致命伤,一手摸上他的脉门,心一凉,对李弃摇了摇头。一剑正中心脏,无力回天。&lt;/p&gt; 李弃吃惊地望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易剑臣,愣了愣,问道,“兄台你是……刚刚出手相助的人是你?!”&lt;/p&gt; 易剑臣点头,但却又有些愧疚。他若早些出手,他们三人也不至于……但是白云宗的人,他真的恨之入骨,方才犹豫出不出手的片刻,这边已经成了定局。也许是他错了吗。&lt;/p&gt;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李弃对易剑臣感激地抱拳。&lt;/p&gt; 陈武抓住李弃的衣袖,李弃急忙低头听他讲话。&lt;/p&gt; “一定要……活下去……”陈武说完,便闭上了双眼,断了气。&lt;/p&gt; 李弃闭上双眼,哽咽出声。&lt;/p&gt; 易剑臣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止痛散和止血药,递给李弃。后者感激地接过,却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失声问道,“兄台,为何一直袖手旁观,直到这时才现身相助!”他知道不该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这个疑惑他实在是想不通。&lt;/p&gt; 易剑臣眸色暗了暗,“因为我刚刚在犹豫。”&lt;/p&gt; “犹豫什么?”李弃不理解。&lt;/p&gt; “你们是白云宗的人,”易剑臣抬眼看向李弃,一字一顿道,“而我,是试剑山庄的少主,灭门之仇,不共戴天。”&lt;/p&gt; 李弃闻言大惊,出手相救者竟然是名门正派之人,并且还是与白云宗有着血海深仇之人。“那你又为何出手,你明明可以装作没看见,让我们被天罗堂的人杀死。”&lt;/p&gt; “因为你们是豪杰,而他们是小人,”易剑臣顿了顿叹道,“看你的年纪,与我相差不大,当初参与灭门的人中,应该没有你。”&lt;/p&gt; 李弃闻言笑笑,“你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一样。”&lt;/p&gt; “七年前,宗主对试剑山庄所做的那一切,确实不该……”李弃将药瓶塞子拔掉,粉末直接倒在伤口上,笑道,“可是宗主也再也没有回来,也许也死在那里了吧。”&lt;/p&gt; 易剑臣闻言有些吃惊,“你说什么?乾秦再也没回去?”&lt;/p&gt; 李弃缓缓点点头,“少主寻找宗主多年,仍然没有半点线索。”&lt;/p&gt; 易剑臣暗暗思忖,难道乾秦隐藏身份一直躲在暗处秘密培植杀手争夺七星龙渊和灭魂?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白云宗的阴谋江湖皆知,他隐藏身份也是无用,还与儿女七年不能相见,这不合情理。还是说,他有更大的阴谋。&lt;/p&gt; “天罗堂的人为何追杀你们?”易剑臣转移话题。&lt;/p&gt; “此事……说来话长。”李弃将伤口简单上了药,药瓶还给易剑臣,撕下衣衫包扎,无奈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六十章 朔气轻传月朦胧(下) “预言者?”易剑臣全神贯注地听着李弃讲述雁荡镇发生的事情,得知凭空冒出一个被悬赏的预言者引得三派争斗,还祸及整个镇的百姓,觉得荒谬不已,连连摇头,“这世上哪里有通天之人,还能预言未来,怕不是个算命道士罢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蹊跷得很,我怀疑你们都被有心之人利用了。那发出悬赏令的人是谁?恐怕此事的根源就在那个人身上。”&lt;/p&gt; 李弃刚想辩解那预言者不是普通的算命人,听到后面易剑臣的分析,又觉得有理,顿了顿,遗憾道,“那人是何身份我们普通弟子无从得知,是我们堂主与其联系,接的生意。千两白银,多大的诱惑,堂主也没有考虑其他,直接带着堂内所有人手迅速赶往雁荡镇去寻人抓人去了。却不知那天罗堂又是从何得知的消息,竟然也要与我们抢,于是就大打出手,势不两立。”&lt;/p&gt; 易剑臣轻笑,“恐怕天罗堂的人也同样得到悬赏令,接了生意。”&lt;/p&gt; 李弃有些愣住,越想越觉得发出悬赏令之人动机不纯,渐渐皱起眉来。&lt;/p&gt; “我们失败了,没有抢到人,不过好在,天罗堂也没有抢到。最后那预言者竟被墨门剑契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民间组织给抢走了,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lt;/p&gt; “那天罗堂抢人归抢人,为何要炼制那什么血药,控制镇上所有的人,并且封锁消息,追杀逃出去的人?”易剑臣越想越觉得怪异,天罗堂此举有些小题大做了吧。&lt;/p&gt; “呵,也许是他们憋闷了太久,想大开杀戒,也说不准。鬼知道他们打得什么算盘!”李弃嘲讽道。&lt;/p&gt; 易剑臣暗道此事诡异,不知罡气盟那边是否得知此事,他必须早点赶回去,通禀盟主,想办法救出雁荡镇的百姓,破除这个天大阴谋。&lt;/p&gt; “此事非同小可,我也要连夜赶路回扬州,与盟主商讨。不知小兄弟接下来有何打算?”易剑臣站起身来,扶了一把李弃,道别准备上路。&lt;/p&gt; “埋了两个兄弟,回白云宗传消息,请长老决断,想法子救出困在雁荡镇的堂主和其他弟兄,”李弃笑着对易剑臣一抱拳,“兄弟,后会有期了。”&lt;/p&gt; 听到李弃竟称自己为“兄弟”,易剑臣愣了愣,哑然失笑,也对李弃一抱拳,“后会有期。”&lt;/p&gt; 翻身上马渐行渐远,回头望,李弃的人影已模糊,正用剑撅着土,让两个兄弟入土为安。易剑臣轻叹一声,拉起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策马而去,一骑绝尘。&lt;/p&gt; 靖七、小天、卓辰,不知你们近日可安好,兄弟我回来了。&lt;/p&gt; 朔风凛冽,寒气逼人,月色朦胧,整个天地都被一层薄纱笼罩起来,神神秘秘,冷冷清清。&lt;/p&gt; 屋内一灯如豆,阿卓轻手轻脚扶薛靖七坐起靠在床头,楚中天将刚刚熬好的热气腾腾的玉蟾异草汤吹了吹端过去,立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阿卓给薛靖七喂药。&lt;/p&gt; 阿卓左手端碗坐在床边舀了一勺汤药徐徐吹凉,对着薛靖七干裂无血色的唇齿间喂去,然而昏迷不醒的薛靖七无法自行吞咽,药汁大半顺着嘴角流下,阿卓急忙将勺子放回碗里,右手抓起床边准备的细布擦去溢出来的药汁,抓着细布的手指渐渐缩紧,眸色看不真切,细微若无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喂着汤药。&lt;/p&gt; 然而每一勺药汁都溢出大半,阿卓却并未停下,仍是认真地重复着,喂一口,擦一下。一旁注视良久的楚中天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地心疼,还有焦虑,“阿卓,小七她根本没喝多少药,这样喂下去也不是办法……”&lt;/p&gt; 阿卓的额间和鼻尖早已布满细小的汗滴,也顾不得抬手擦一下,端着药碗顿了顿,眼里满是血丝,黯然哑声道,“阿靖她失血过多,又一直在冒虚汗,人已经虚脱了,如果再不饮水服药,她的身体根本撑不到第七天……可是要喂她汤药和水,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其他的办法吗。”说着,抬眼望向楚中天,似乎渴望在他那里找到一丝希冀。&lt;/p&gt; 楚中天哑口无言,心碾碎了般痛,无措地低下头,微微摇了下头,没有勇气再看向靖七和阿卓。&lt;/p&gt; “汤药虽然大部分都洒了,但庆幸的是,阿靖还是喝下了一些。我们多熬些药,多备些水,毫不懈怠地喂她喝下去,还是有效果的。”阿卓见到楚中天自责懊悔的模样,心里一阵阵难受,收回目光出言安慰,同时也是安慰自己。&lt;/p&gt; “明天我们会让郑齐带着我们去找江少右那家伙,我不相信他解不了自己下的毒!这段时间就辛苦你照看小七了,寻医找解药的事情,就交给我了。”&lt;/p&gt; “小天……”阿卓闻言有些激动,那江少右和郑齐都狡诈得很,她怕楚中天也被算计,有什么差错,要知道在这世上她在乎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阿靖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她实在是害怕。然而话脱口而出后,却又欲言又止,直到楚中天对她抛来询问的目光,方镇定道,“平安回来。”&lt;/p&gt; 楚中天愣了下,抿唇一笑,拍拍胸膛,“你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事。我如果出事了,谁来照顾保护你们俩。”&lt;/p&gt; 阿卓心里一暖,对楚中天点点头。喂完一碗玉蟾异草汤后,将碗递给楚中天,扶薛靖七躺回去,盖好被子,在被窝里,双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希望她能感受到他们给她的力量,撑下去。&lt;/p&gt; 练功室内,烛火摇曳,剑光闪烁,楚子钰心中憋闷压抑,只觉一块大石坠在心上,呼吸都困难。罡字决这几日已基本练熟,也达到了楚立提出的要求,出一剑众烛一分为二而不倒。然而今夜剑锋划过,烛火剧烈摇了摇,蜡烛岿然不动,连一丝裂痕都没有,他愣了愣,目光移到剑上,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他心不静,连削断一根蜡烛都做不到。&lt;/p&gt; 不耐烦地将长剑随手一掷,“呛啷”一声掉落在地,他也不去理会,大步走到台阶处坐下,焦虑而又失落地用手撑着头,皱起眉来,陷入沉思。&lt;/p&gt; 靖七有难,他却什么都帮不上,连在旁守着照顾她都不能够,越发觉得自己无能,就像一个笑话。解药……父亲他们明天要去找江少右讨解药,他何不抢先一步,拿到解药,如此不仅能早日让靖七脱离苦海,还能让众人感激他,不再有意无意疏远他,不把他当自己人看。&lt;/p&gt; 在心里打定主意,站起身来拾起剑收回剑鞘,急匆匆地往自己的屋子走去。&lt;/p&gt; 夜深了,郑齐揉着自己酸软的胳膊腿,张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伸手去解衣带准备睡觉。忽然一阵风动,窗户“嗒”的一声轻响,他狐疑地往窗边看去,什么也没有,打了个哈欠,刚准备转身,屋内的蜡烛忽然灭了,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漆黑中。&lt;/p&gt; “今晚风这么大?”郑齐喃喃道,朝蜡烛摸去想要再次点燃,然而话音刚落颈间一凉,他整个身子瞬时僵住。这种冰凉的感觉他是熟悉的,薛靖七多次用剑威胁于他,他再也熟悉不过。可是,薛靖七如今快不行了,绝不可能是他,那还会有谁来为难他。&lt;/p&gt; 郑齐缓缓举起手来,干笑道,“楚中天,你们提出的条件我都已经答应了,你还想干什么?”&lt;/p&gt; 那人却并未说话,也并未动,剑锋依旧微凉。&lt;/p&gt; 郑齐眼珠子转了转,悄声伸出手抓住了烛台,趁人不备迅速以烛台自内而外击向长剑,“铿”的一声,同时身子迅速后撤,转过身来,却并没有看到人,不由得“咦”了一声,寒毛瞬间竖了起来。&lt;/p&gt; 长剑自身后再次架上脖颈,他僵硬地转过身来,在剑光的反射下,他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除此之外,样貌和身形都看不到。那人穿着夜行衣,他辨认不出。&lt;/p&gt; 对上那人的眼睛注视良久,郑齐忽然笑了,“阁下究竟是谁。”那人不是楚中天。虽然他很看不惯楚中天,但是那小子的眼睛不是这样充满戾气的,他的眼睛他还是认得的,此时面前之人却是陌生的,他敢打赌,他们是第一次打照面。&lt;/p&gt; “想活命,告诉我如何找到江少右。”楚子钰哑声说道,隐藏自己真实的声音,以免将来被认出,连累罡气盟,又要被父亲教训一顿。&lt;/p&gt; “江少右最近成了大红人啊,一个个都想去拜访他。他很忙的,你找不到他的……”话未说完,剑锋又近了一寸,脖颈感受到痛楚,变了脸色,话锋一转,“你把剑挪开一点,我才能跟你细说。”&lt;/p&gt; 楚子钰剑柄一转,“说。”&lt;/p&gt; “在城西郊外,出城后往林子深处走半个时辰,就会看到一座孤宅,便是他的住处了。不过他行踪不定,什么时候在,我就不清楚了。”&lt;/p&gt; “你们有无接头暗号。”楚子钰哑声继续问道。&lt;/p&gt; “什么?”楚子钰装傻充愣。&lt;/p&gt; 楚子钰转回剑柄,剑锋再次抵住郑齐的喉咙。&lt;/p&gt; “我说,我说还不行么……”郑齐叹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与虎谋皮计中计 “笃笃——笃——笃笃笃——”响响停停,铜环轻叩木门的声音在三更半夜的寂静郊外显得格外清脆,黑衣蒙面的楚子钰叩完六声门后,后撤一步,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大门,候着江少右的音信。然而他不自觉握紧左手剑鞘之剑柄的右手,却暴露了他的紧张和不安。&lt;/p&gt; 大门“吱呀”一声自行向内打开,正如郑齐所描述的那样。望着院落里空空荡荡的布置,楚子钰缓步进宅,却在迈下庭院台阶的那一瞬,心有疑虑,长靴在半空中顿住。听闻靖七白日里闯宅的时候便在这个其貌不扬、空空如也的院落里遭了埋伏,拼了命才得以脱身,破了机关,此时也不知这机关还在否。&lt;/p&gt; 一瞬的犹疑后,他急忙打消了退缩的念头。他楚子钰作为大丈夫,怎能连靖七一个姑娘家的胆识和气魄都不及,谨慎大了有时候就是懦弱。楚子钰轻呼一口气,镇定自若地迈下石阶,大步走进庭院,大门在身后徐徐关闭,握在剑柄上的手指不禁再次紧了紧。&lt;/p&gt; 站在庭院中央,他也不知该往何处走能找到江少右,生怕又错踏了陷阱,索性驻足凝望,环顾四周,观察着环境。风声忽动,楚子钰反应迅速,利落旋身拔剑刺向气流变动的那团墨色。闭关练剑多日的他已今非昔比,本就极具武学天赋的他,沉潜下来习剑多日,剑术自是突飞猛进,颇有事半功倍之效。剑尖与一轻盈之物相触后,却并无第二轮袭击,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转身看去,一黑衣书生正嘴角噙着笑望着他,慢条斯理摇着黑色折扇,整个人要融进黑暗里去,只有他雪亮的眼睛,点亮了化不开的浓墨般的黑暗。原来方才那飞来之物是一把折扇罢了,只为试探他功夫的深浅,并无恶意。&lt;/p&gt; 楚子钰将长剑收回鞘中,挺直腰背,面对着江少右,双手抱拳,并不言语,目光却直直看着他。&lt;/p&gt; 江少右还礼,毫不遮掩地上上下下打量了楚子钰一番,轻笑道:“阁下深更半夜不在家中安睡,跑来这荒郊野外做什么?别告诉江某,你是来交朋友的。”&lt;/p&gt; “交朋友或许还算不上,在下深夜造访,是想与江兄做个交易。”楚子钰眼睛微眯,尽量让自己声音冷静沉着,不被识破出意图来。&lt;/p&gt; “哦?好久没有人和江某做交易了,说来听听。”&lt;/p&gt; “我救你一命,你也帮我一个忙。”&lt;/p&gt; “救我一命?”江少右仿佛听到了一个冷笑话,兀自笑了半天,忍住笑意问道,“敢问阁下,是谁有这么大口气要取江某性命,又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能取得了江某的性命?”&lt;/p&gt; “正道武林第一人。”&lt;/p&gt; “阁下说的是……罡气盟盟主,楚立?”江少右笑意盈盈望着他。&lt;/p&gt; 楚子钰不置可否。&lt;/p&gt; “他好端端为什么要取我性命,我又没有杀了他的妻儿夺了他的位子,你的话,我不信。”江少右笑着摇摇头,能爬到盟主的位子上一坐这么多年,定不会是个意气用事、头脑简单的人,没有被触及最直接的利益,是不会随随便便就扬言就要杀了谁的。他此刻甚至已经猜到面前之人是为薛靖七而来。&lt;/p&gt; “薛靖七是他门下最看好的后辈,你公然加害,他又岂会袖手旁观。不论是为了什么,不论你信或不信,他一定会来找你麻烦,而我今夜前来,便是要你早早离开,不作正面冲突,不暴露身份,不要做无畏抗争。落到他手里,你不会好过的。”&lt;/p&gt; 江少右越听越觉得有趣,这人竟然泄露罡气盟的行动,难道不是同伙?还是说,他另有谋划。他想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于是点点头,佯作感激道,“成,那阁下想让江某帮的忙,又是什么?”&lt;/p&gt; “跟江兄讨一份七步散。”&lt;/p&gt; 江少右闻言眉毛一扬,这答案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以为他是来求解药的。&lt;/p&gt; “作何用?”&lt;/p&gt; “我需要用七步散来胁迫一个人,得到我想要的东西。”&lt;/p&gt; 江少右听得起劲,笑着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青色瓷瓶,朝楚子钰掷去。后者倒是有些吃惊,没有想到江少右竟然这么爽快就给了他,伸手接住瓷瓶,皱了皱眉,而后爽朗笑道,“痛快!越来越想和江兄交个朋友了。”&lt;/p&gt; “别,”江少右一脸肉疼地朝楚子钰一抬手,说着玩笑话,“我可不喜欢交朋友,朋友有时候就是用来麻烦你连累你的,遇到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还逼着你士为知己者死,我可没那么好心眼,不愿意被这些乌七八糟的琐事缠身。”&lt;/p&gt; 楚子钰闻言勾起嘴角,他甚至有些欣赏江少右了。平时待在一群正气凛然的伪君子中间,心中压抑着太多的不快与不屑,此刻与真小人正面打交道,倒是有趣的很。&lt;/p&gt; “你看那薛靖七,士为知己者死,最后的下场是什么?”江少右佯装叹惋,“那种自以为是君子侠客,重情义的人,是所有对手中最好对付的一类人。孙子兵道有言,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阁下觉得江某所言,对与不对?”&lt;/p&gt; 楚子钰嘴边笑意渐隐,所幸在面布之下不被发现,这江少右的实力,他是低估了的。他此刻与其做交易,正是与虎谋皮,江少右能如此爽快答应他的条件,他不得不心存戒备。&lt;/p&gt; 楚子钰鼓起掌来,朗声笑道,“江兄才谋卓绝,足以搅动天下,隐居在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真的是浪费了。”&lt;/p&gt; “真正的大才,当如诸葛孔明,运筹帷幄之中。江某还是差得远。”&lt;/p&gt; “方才闻江兄言孙子兵道,如醍醐灌顶,我忽然不想就那么轻易地毒死那人了,我以七步散胁迫他,以解药诱惑他,岂不更胜一筹。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和死了的相比,还是活着的对我更有用。”楚子钰顺水推舟。&lt;/p&gt; 江少右闻言眼中笑意更盛,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解药,果然是来要解药的。&lt;/p&gt; “唉,阁下的想法是很不错,但很可惜的是,七步散并没有解药,这个忙,请恕江某有心无力了。”江少右一脸惋惜。&lt;/p&gt; “江兄说笑了,”楚子钰镇定应对,“江兄既深谙孙子兵道,又怎么会只下毒不解毒呢,有些人活着,比杀了有用,江兄一定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解药,你一定有,不过既然不情愿赠与我,我也必定不好意思再得寸进尺。在下就先告辞了,江兄早日离去,躲避灾祸。”楚子钰说罢,转身便走。&lt;/p&gt; “且慢。”&lt;/p&gt; 楚子钰顿住脚步,扬起嘴角,却不急于转过身去,继续演戏,语气生硬道,“怎么,江兄还有什么话要叮嘱在下吗?”&lt;/p&gt;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江少右笑着走到楚子钰面前,从怀中又摸出一个更小更精致的白玉瓷瓶,递给楚子钰,“阁下可否告知真实名姓,江某想要交你这个朋友。”&lt;/p&gt; “方才不是说没有解药吗?还是说,江兄随便给了个假的,只为安抚我。”楚子钰并没有立刻接过瓷瓶,笑问。&lt;/p&gt; “是真是假,你自己试试不就得了?”江少右笑。&lt;/p&gt; 楚子钰闻言一愣,而后忽然朗声大笑起来,接过江少右的瓷瓶,一抱拳,“在下金玉,交了江兄这个朋友。后会有期!”&lt;/p&gt; 望着楚子钰的身影匿于那浓的化不开的墨色中,江少右玩味一笑,转身回了屋子。&lt;/p&gt; 一身黑衣的楚子钰在夜里疾奔,右手将白玉瓷瓶攥得很紧,靖七,等我。我终于有能力,救你了。&lt;/p&gt; 苏南唐门分部,已过子时,书房灯火正燃,唐正未眠,将《毒经》最后一页翻完,皱紧了眉头,微微叹息,雁荡镇诡异的血毒,书中不曾有类似的记载,如果不提取出毒素来进行研究,是无法凭空研制出解药来的。&lt;/p&gt; “唐诚!”唐正朝门外喊道。&lt;/p&gt;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身着深蓝衣袍眉峰如剑的瘦高男子走进屋来,对唐正行礼,“掌门有何吩咐。”&lt;/p&gt; “阿诚,有一件凶险万分,甚至有可能搭上性命的事情,不知你是否愿意……”唐正有些不忍心,但是不派人去雁荡镇探查出个所以然,根本没办法找出应对之策。&lt;/p&gt; 唐正话音未落,唐诚已“扑通”一声单膝跪倒,慷慨陈词,“愿意!若不是当年掌门好心收养,阿诚早已饿死街头,哪里还有命在,还有福分成为唐门中人。阿诚愿效犬马之劳,不论是什么任务,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lt;/p&gt; 唐正有些心疼,又有些感动,起身上前扶起他。唐诚虽是收养的孤儿,他却视如己出,教他读书习武,暗器机关制毒解毒样样倾囊相授,他的本领与唐川柏兄妹相差不大,甚至要好过唐川谷这个贪玩的野丫头。他是他除却一双儿女之外最信任,也最有实力完成任务,最有希望平安回来的人选。&lt;/p&gt; “任务虽然重要,但你的命更重要。我希望你平安归来,明白吗。”&lt;/p&gt; 阿诚忍住心尖酸意,点头,“是。”&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六十二章 荒山大漠见落日 天边的云暗了下来,前面是深灰色,后面藏着还未消逝的天光,给它周身镶了道银边。西边的风很大,因无山川草木的遮挡,更加肆无忌惮,掀起满地沙尘,裹挟着,飞向东方。&lt;/p&gt; 这里空空荡荡的,只有荒山戈壁,大风,沙子,还有一些缓缓移动的黑点。&lt;/p&gt; “从扬州出发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天了,我们还没有到落日城么,还有多远啊……”白小生牵着马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沙子里走着,棕马鼻孔喷着热气,马蹄也有气无力地抬起落下,在沙漠里行走,费力的很。人和马都已经快没有力气了。&lt;/p&gt; “地图画到这里就没有了,估计就在附近吧,我们再找找,应该就能找到了。”牵马走在队伍最前面带头的容尘,抬手遮住迎面扑来的风沙,皱眉道。&lt;/p&gt; “好渴啊,我实在是走不动了。”白小生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已经快被烧干,带的水早已饮尽,马儿也渴得没什么力气,他们只能下马拖着马行进。&lt;/p&gt; 听着白小生叫唤口渴,夏侯渊也觉得自己喉咙越发难受起来,伸手取下马鞍旁的牛皮水袋,拔了塞子往嘴里倒了倒,一滴水也倒不出来,气急败坏地将水袋扔了回去,也不愿吭声,不想把自己最后的口水也给浪费掉了。&lt;/p&gt; 白小生正蔫头耷了脑地拖着脚步继续前行,眼前忽然伸过来一个牛皮水袋,顿时眼睛一亮,急忙接过来打开塞子就要往喉咙里灌,然而下一瞬却又停了下来,望着水袋里仅剩的一口水,又抬眼看看水袋的主人,一脸关怀望着他的唐川谷,叹了口气,抿了下干涩的唇,将塞子塞好,把牛皮水袋原封不动地还给她。&lt;/p&gt; 唐川谷却并没有立刻接过去,反而一挑眉,奇道:“为什么不喝。”&lt;/p&gt; “你是姑娘家,体力是不及我们男子的。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的路,仅剩不多的水,还是你自己留着吧。”白小生将牛皮水袋挂回了唐川谷的马鞍,一脸尘土。&lt;/p&gt; “……”唐川谷一言难尽地望着白小生眨了眨眼,久久才回道,“其实我体力比你好,你不用担心我……”&lt;/p&gt; 白小生闻言身子一僵,表面云淡风轻,朝唐川谷谦逊地摇摇头,心里却在暗骂,你个死丫头,我都这么惨了,维持大丈夫的尊严有多不容易,你好歹领个情,顺水推舟呀。你这么说,倒显得我没有男子气概了,真是不会说话的小丫头。&lt;/p&gt; “你要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命要紧的。”唐川谷见到白小生神色隐忍微妙,于是小声劝道。&lt;/p&gt; 察觉到陆夕颜和司徒皓投来的异样的个目光,白小生羞愧地只想找到地洞钻进去,不想再和唐川谷说什么了。又丢人了,竟然又在司徒皓和陆夕颜这两个他并无好感的人面前丢人现眼了,真是好事多磨啊好事多磨。&lt;/p&gt; “师妹,你口渴吗。”司徒皓装作不经意地对陆夕颜关切道。&lt;/p&gt; 一路上有些走神的陆夕颜闻言回过神来,对司徒皓笑笑,摇了摇头。&lt;/p&gt; 司徒皓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觉得她似乎有心事,本来开朗话多的她,这一路却有些沉默,总是在发呆。她莫不是又在想易剑臣那小子了吧。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气闷,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收了心继续赶路。&lt;/p&gt; “我们会不会死在大漠。”陆夕颜冷不丁地说了一句。&lt;/p&gt; “什么?”司徒皓以为她是在同他说话,却不解其意。&lt;/p&gt; 众人都被陆夕颜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到,面面相觑。&lt;/p&gt; “不会的,再忍忍,一定能找到水源和人家的。按地图来看,落日城已经很近了,不要灰心。”容尘回头望,安抚大家的情绪。&lt;/p&gt; “呸呸呸乌鸦嘴!小爷可不想死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凉地,小爷我还没有闻名江湖,还没有娶妻成家呢,就这样渴死在这里,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本就被口渴疲乏折磨地不行的夏侯渊,此刻听到陆夕颜这样不吉利的话,又急又惧,激动地反驳道。&lt;/p&gt; “若是一直找不到水源,你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咯。”唐川谷耸耸肩道。&lt;/p&gt; 夏侯渊更是焦急,指着马匹道,“那,那就把马宰了,喝马血,吃马肉!我们有六匹马,够支撑很多日子的,我们不可能死在这里的。”&lt;/p&gt; “你怎么这么残忍啊!这些马儿陪伴我们这么久,已经有了感情,你竟然为了活下去,想要吃了它喝了它。”白小生怒斥夏侯渊。&lt;/p&gt; “有本事你别嚷嚷渴啊!”夏侯渊和白小生大眼瞪小眼。&lt;/p&gt; “行了!”司徒皓冷声打断争吵不休的两人,“留着你们的力气,赶路吧。”&lt;/p&gt; 夏侯渊和白小生虽然还是气不过,但也不愿为了烂人浪费口水,于是各自冷哼一声别过头去,气氛陷入了尴尬。&lt;/p&gt; “我,我刚刚就随口一说……开个玩笑……你们,别这么认真……”陆夕颜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牢骚竟然引起这么大的纷争,脸色微窘,干笑道。&lt;/p&gt; “无碍。此行是趟苦差,赶路多日大家早已身心俱疲,让他们借此发泄出来也是好事,陆姑娘不必自责。”容尘回头朝陆夕颜笑笑。&lt;/p&gt; 陆夕颜朝容尘会心一笑,露出白牙,机灵又讨人喜欢。&lt;/p&gt; 司徒皓却觉得有些不对。夕颜之前所说的“死在大漠”,语气决不是普通的牢骚,似乎另有含意,所指应该并非是渴死在路上。但是女儿家的心事,他又不便打听。他只是隐隐觉得,夕颜是一个有故事的人。&lt;/p&gt; 天色越来越晦暗了,众人沉默地向西赶路,远处忽闻兵戈,杀伐之气四起。众人互相用目光示意,加快了脚步,翻上那个坡地,向下坡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中间有几头卧着的骆驼,旁边是一架简朴破旧盛着不少袋东西的木车,四周是打斗厮杀的人群,看装束,似乎是三拨人马。几个人米色粗衣打扮的穿得像是西域人,一拨是朱红色衣衫,另一拨是青色衣衫,在远处乍看,三种颜色相得益彰,一小撮一小撮混在一起,倒怪好看的。&lt;/p&gt; “这是……什么个情况……”白小生愣愣地看了半天,“打劫?”&lt;/p&gt; “是天罗堂和白云宗!”夏侯渊冷笑着环起双臂,看着热闹。&lt;/p&gt; “你认识?”容尘笑着看向夏侯渊。&lt;/p&gt; “那是。这么多年来,我跟着我爹四处剿杀魔教妖人,也不是白混的。那朱色衣服的就是天罗堂那伙人,那青色衣服的是白云宗青龙堂,在这里看见他们,毫不稀奇。灭魂,他们是最想得手的人。”夏侯渊难得能在众人面前炫耀一把,得意地眯起眼睛来,喉咙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lt;/p&gt; “局势有点混乱啊,天罗堂和白云宗既同时围攻米色衣服那伙人,又互相厮杀,是在抢什么,抢水么。”陆夕颜猜到那木棚车堆着的袋子都是水,很有可能是在抢夺水源。不过奇怪的是,这两伙人没有行李没有马匹,不像是赶路的,倒像是专门来追杀的,这场厮杀,似乎并不是抢水那么简单。&lt;/p&gt; “救下那伙被围攻的人,问问不就行了。”唐川谷一扬眉,跃跃欲试。&lt;/p&gt; “你们现在还有力气打架?”夏侯渊语气不佳,“急什么,等他们厮杀得差不多同归于尽的时候,留一个人问问就行了,何必浪费仅剩不多的力气。”&lt;/p&gt; “遇不平则拔剑相助!”白小生抽出剑来,朝夏侯渊轻蔑一笑,“怕死的就留在这里好了,我们两个人也能解决。”&lt;/p&gt; 说罢,白小生和唐川谷已经冲了下去,留下汗颜的容尘、陆夕颜,一脸冷漠的司徒皓,和气得炸了肺的夏侯渊。这俩冤家难得如此步调一致,这倒是大家没有想到的。&lt;/p&gt; 白小生和唐川谷虽然精疲力竭力气不济,但好歹也是个把好手,剑光摇曳,暗器声嗖嗖,很快,就干掉了几个快要支撑不下去的魔教子弟,冲进了包围圈,凑到一个面容清秀、浑身是血与尘土的年轻人身边。&lt;/p&gt; “两位英雄,你们……”那年轻人又是惊讶又是感激,一剑划过扑上来的一名天罗堂弟子的喉咙,将其踢开后,对白小生和唐川谷一抱拳。&lt;/p&gt; “英雄不留名,不必多……”白小生豪气万千地一勾嘴角,笑道。&lt;/p&gt; “白小生,唐川谷。”唐川谷淡淡地打破了白小生的侠客风范,一支袖箭射穿了一名白云宗青龙堂弟子的喉咙,伸手指指白小生,又指指自己,简单粗暴道。&lt;/p&gt; “……”白小生幽怨地望着唐川谷。&lt;/p&gt; “多谢二位仗义相助。”年轻人青涩地笑笑,而后闪身继续对付着剩下的十来号人。&lt;/p&gt; 年轻人的同伴都倒下了,只有他还在咬牙抵抗。有了白小生和唐川谷的帮助,虽然有了希望,但要彻底扭转局势,还是需要时间的。&lt;/p&gt; 忽然,左边人影闪动剑光耀眼,五六名白云宗子弟一齐没了声息,相继扑倒在地,喉咙和心口等要害处,皆有一道细长的血痕。司徒皓面无表情地收剑,看向白小生,似乎在无言地宣告,什么叫做“兵贵神速”。而另一边所剩的七名天罗堂子弟也相继倒下身亡,容尘朝司徒皓笑笑,似乎在炫耀,他比他多杀了一个。司徒皓别过脸去,走开。&lt;/p&gt; 陆夕颜和夏侯渊拉着六匹马赶了过来,与众人会合。&lt;/p&gt; “肖陵,谢各位英雄出手相救!”年轻人面朝六人挨个鞠躬感谢,抱拳施礼。&lt;/p&gt; 肖陵年岁与白小生相仿,面容清秀,目光澄澈,是个朴实的少年,听口音,还有名姓,倒不像是西域人,似乎是中原人。&lt;/p&gt; “他们为何要围攻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容尘问道。&lt;/p&gt; “我们是落日客栈的伙计,最近客栈的生意很是兴隆,正从外边的商镇采买了酒水准备运回去。谁知半路遇到这些奇奇怪怪的江湖客,非逼着我们说出什么灭魂的下落,我们又哪里知道是什么东西,一言不合便开始杀人,便,便这样了……”肖陵越说声音越小,眼眶有些微微泛红。&lt;/p&gt; 听到“灭魂”两字,六人面面相觑,心弦也不禁绷紧了。&lt;/p&gt; “等等,你刚刚说,落日客栈?”唐川谷猛地一拍肖陵的肩膀,后者被这豪放的姑娘吓了一跳,傻愣愣地点点头。&lt;/p&gt; “那你可知落日城在哪里?”唐川谷感觉看到了希望。&lt;/p&gt; 肖陵笑起来,爽快道:“落日客栈自然在落日城里呀,各位是要去落日城吗?”&lt;/p&gt; 白小生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眼睛都亮了起来。&lt;/p&gt; “落日城就在那边,沿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一直走,就看到了。”肖陵伸手指着荒山大漠的西边,露出洁白的牙齿,天真烂漫。&lt;/p&gt;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陆夕颜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一天似乎很漫长很漫长,按道理应该已经深夜了,太阳竟然还没有完全落下。&lt;/p&gt; “约莫亥时。”肖陵道。&lt;/p&gt; “亥时太阳还没落山?!”夏侯渊有些吃惊。&lt;/p&gt; “落日城可是在最西边呢,这里太阳落山比东边要晚得多,以后你们就习惯了。”肖陵说罢去车里拿出几个牛皮水袋来递给众人,他看出来他们已经口渴多时,看他们牵着马在大漠里行走,就知道是第一次来这边,没有经验,不知道要改骑骆驼,要备上充足的水。&lt;/p&gt; 大家感激地接过水袋来,咕咚咕咚痛饮下去,戒心比较重的司徒皓和容尘等人,看到大家喝了水没有什么不适,看到肖陵诚恳的笑容,也打开塞子喝起来,久旱逢甘霖的感觉,真的太不错了。&lt;/p&gt; “我们快些赶路吧,跟着落日走,应该能在天黑,赶回城里。”肖陵整了整车子,跪着的骆驼站起来,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迈开步伐,驼铃声响起。&lt;/p&gt; 天边云的银边一寸寸渡成金色,下沉,绚烂,绮丽的瑰色烧起了大团大团的云。光明远逝,云渐成青灰色,月出,星稀,大漠变得无比沉静,令人心安,又藏着一些蠢蠢欲动的杀气。&lt;/p&gt; 最后一片光沉下去的地方,显现出一座城,灯火辉煌,热闹繁华。&lt;/p&gt; 落日城。&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六十三章 落日客栈鱼龙藏 天光逝去,城门旁形态怪异、野蛮生长的枯树将枝桠刺向天空,似守卫着这座大漠之城的战士,颇有种宁死不屈的意味。&lt;/p&gt; 树上坐着一个刀客,正闭着双眼,抱着长刀鞘,神色淡然地倚靠在那里。&lt;/p&gt; “他是谁?是守卫落日城的刀客吗……”白小生好奇地看了那人几眼,转回头来对前面的肖陵问道。&lt;/p&gt; 肖陵闻言也转过头去看了眼,挠挠头笑道:“不认识,应该同你们一样,是落日城的客人吧。”&lt;/p&gt; “好奇怪的客人。”唐川谷耸耸肩。&lt;/p&gt; 城内城外恍若两个世界,身后荒凉寂静,眼前人影幢幢。黑夜虽已降临,城内却亮如白昼,红色灯笼成串地挂着,遮蔽了夜空,金色的焰火在风中摇曳,驱走了寒意与黑暗。&lt;/p&gt; “落日城可真够热闹的啊。”容尘见到城里来来往往的行人中,夹杂着很多持有兵刃的江湖客,不由得轻笑出声。&lt;/p&gt; “落日城地处荒凉西隅,平日里人烟稀少,大多只是往来商客来这里歇脚和做买卖。近些日子却来了很多江湖人,一批又一批的,很快就要把这小小的城给塞满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对于我们落日客栈可是天大的喜事,如果生意再不好起来,我们老板娘可要关门不干回中原去了。那样的话,我又要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口饭吃了。”&lt;/p&gt; “哦?你们老板娘也不是当地人。”容尘忽然对肖陵口中的老板娘有了兴趣,要知道姑娘家的跑到这么远的大漠来开客栈,十有八九是随着自己的夫君了。然而竟然能如此爽利地扬言关门不干回中原,显然是独身,无牵无挂,倒是个不一般的女子。&lt;/p&gt; “是啊,我们老板娘走南闯北,喜欢哪里就在哪里做个生意落下脚来,觉得无味了就收拾东西继续她的征程,作为一个男儿,我都自愧不如,很是敬佩她。”肖陵说着挠挠头,面色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来。&lt;/p&gt; “奇女子。”容尘手指摸了摸下巴,笑道。&lt;/p&gt; “喂,死容尘,你该不会这么快就对人家老板娘感兴趣了吧。”夏侯渊凑过去小声鄙视道。&lt;/p&gt; “哪儿有。”容尘给了夏侯渊一记爆栗。&lt;/p&gt; 夏侯渊松了口气。&lt;/p&gt; “还没见到人家芳容呢,不能妄加论断。”容尘小声道。&lt;/p&gt; “……?!”夏侯渊用手指着容尘想说些什么,又怕让肖陵听见不好,忍了半天来了句,“说不定是个老太婆,吓死你。”&lt;/p&gt; “嘴巴这么臭,难怪人家司徒大小姐不喜欢你。”容尘打了个哈欠。&lt;/p&gt; “你不要太过分!”夏侯渊气得跳脚,一把揪住容尘的衣领,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撑着笑脸松了手,还替容尘抚平了皱起的衣领,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还在生气。&lt;/p&gt; 容尘云淡风轻地摇摇头,以微不可闻的声音摆口型嘲笑道,“唉,不会说话就算了,还一言不合就动手,粗鲁啊粗鲁,追不到心爱的姑娘,不是很正常吗。”&lt;/p&gt; 夏侯渊似乎背后长了眼睛,迅速扭头瞪了容尘一眼。&lt;/p&gt; 容尘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拉着马加快了脚步,与肖陵并肩而行。&lt;/p&gt; 在肖陵和罡气盟一行人徐徐前往落日客栈的路上,有几道人影闪过,并没有被众人觉察到。&lt;/p&gt; “香主,客栈的那小子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还带回了一大帮子江湖人,我们的人……至今未归,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恐怕……”朱色衣衫的天罗堂弟子单膝跪下,犹豫道。&lt;/p&gt; 坐在落日客栈三楼房间窗边的张傕,正用布巾缓缓擦拭着手中那柄锋利的环首刀,闻言手势一顿,眉头一皱,将环首刀倏地收回刀鞘,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质问道,“一大帮子江湖人?是哪个门派势力的!”&lt;/p&gt; “这……恕小的无能!他们并未着统一服装,都穿着便服,看不出来是哪方势力的。”天罗堂弟子怕被迁怒,急忙伏倒在地,声音颤抖答道。&lt;/p&gt; “你们几个跟我下楼,去会会那伙人!”张傕将环首刀挂在腰间,浓眉一竖,招呼了几个弟子,转身就走。&lt;/p&gt; 报信的弟子仍伏在地上不敢起身。&lt;/p&gt; “你也跟我走。”张傕顿住脚步,冷不丁说道。&lt;/p&gt; 那弟子急忙爬起身来跟在同门后面,暗暗松了口气,趁人不注意时抹了把头上的汗,看来自己的小命保住了。堂主脾气很不好,几个香主的脾气也没好到哪儿去,一旦出了什么事,报信的人就很容易被迁怒。天罗堂中因此而死的弟子不在少数,他今日真是走运,竟没有被张傕迁怒。&lt;/p&gt; 落日客栈三楼的另一间屋子,一个青色衣服的弟子在门口一脸焦急地对一身着青色长袍的俊秀青年汇报着什么,那青年微微皱了皱眉,让报信的弟子先下去,将屋门关上,踱至窗边,看着眼前面向窗外负手而立的白衫女子,打着腹稿,不知如何开口。&lt;/p&gt; “叶护法,派出去的人……”青龙叹道。&lt;/p&gt; “我们中计了。”叶陵淡淡打断青龙的话,面上的薄纱在说话时微微起伏,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波澜不惊没有太多情感的眼睛。&lt;/p&gt; “护法的意思是……?”青龙心里忽然有了猜测,但是还不确定。&lt;/p&gt; “如果我没猜错,天罗堂派出去的人,也全都死了。”叶陵目光始终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声音也是那么清冷,平静地有些不正常。&lt;/p&gt; 青龙闻言一惊,点头道:“不错,他们的人也没有回来。客栈的人只有那个叫肖陵的小伙计回来了,其他人估计也死在大漠了。还有一帮江湖人和他一起回来的,目前是何底细,还不清楚,要不要我下去探探。”&lt;/p&gt; “不必,”叶陵终于转过身来,眼中似乎藏着一丝笑意,平静说道,“已经有人去探了,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比较好。你我的身份,不到必要时刻,也不要暴露。”&lt;/p&gt; “是。”青龙对叶陵抱拳施礼,表示听命。&lt;/p&gt; 肖陵带着容尘等人安置好了骆驼和马匹,就兴冲冲地去客栈里给他们安排房间去了,众人跟着进了客栈后,四处张望,等候着肖陵。&lt;/p&gt; 一楼大堂里坐满了形形色色的江湖客,青色衣衫的那一撮,是白云宗青龙堂的人,朱色衣衫的那一撮,是天罗堂的人,还有很多穿着便服看不出门派的江湖客,四散坐着,热闹地喝着酒吃着小菜,眉飞色舞地谈论着有关灭魂的小道消息。虽然只是吃吃喝喝,所有人却都随身带着兵刃,并且时刻戒备着,目光时不时瞄向其他人,观察着情况。&lt;/p&gt; 他们几个人一进大堂后,谈笑声就小了一些,很多人好奇地看过来,也有人压根不理会的。白小生兴奋地东张西望,忽然在一个角落发现了城外树上的那个刀客,不由得大吃一惊,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那刀客之前还在城门口打瞌睡呢,如今竟然在他们之前来了客栈,还端坐着喝起了酒,看样子已经喝了很久。&lt;/p&gt; 白小生挤了过去,一脸考究地来在刀客面前,笑着打了个招呼,问道:“阁下轻功可真好,方才还在城外,如今已经在客栈安顿好了,小生佩服。兄台也是为了灭魂而来吗?”&lt;/p&gt; 刀客眼皮抬都没抬一下,面无表情继续举杯喝酒,把白小生当作了空气。&lt;/p&gt; “喂,我跟你说话呢。”白小生觉得刀客很没礼貌,不由得声音大了些,引得其他人也转过头来。&lt;/p&gt; 刀客仍然冷漠,不予回应。&lt;/p&gt; “一个怪人罢了,你去招惹他做什么。”唐川谷闻声挤过来,拽着白小生的衣袖就要把他拖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lt;/p&gt; “喂喂喂,你是聋了还是哑了,出于礼貌,有人跟你说话,你怎么能装作没听见呢!”白小生也算是读了几年圣贤书的人,对于这种没礼貌没教养的人,实在是不能忍,唐川谷死活拽不动他,他非要和着怪刀客杠上了。&lt;/p&gt; 刀客终于抬眼看向白小生,轻蔑一笑,垂下眼继续倒酒,冷冷蹦出几个字,“有病。”&lt;/p&gt; 白小生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哟,原来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会说话啊!”&lt;/p&gt; “你怎么说话呢!”唐川谷在白小生撸袖子之前先发了脾气,伸手在桌子上猛地一拍,酒杯都被震得一抖。&lt;/p&gt; 白小生有些惊讶,随后有些感动,原来唐川谷是这么仗义的人。&lt;/p&gt; “他虽然有些唠叨,比较烦人,但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张口骂人吧!”&lt;/p&gt; 白小生一愣,怎么这话听着这么奇怪呢……&lt;/p&gt; “敢不敢报上名号来!”唐川谷愤慨道。&lt;/p&gt; “良山。”刀客不为所动,喝完壶中酒,站起身来就欲离开,却被唐川谷挡住,于是不耐烦道。&lt;/p&gt; “梁山?”唐川谷一挑眉,“没听说过。”&lt;/p&gt; 白小生心中暗喜,唐川谷这丫头可是替他好好地出了一口气。&lt;/p&gt; 刀客再次轻蔑一笑,用刀鞘拨开唐川谷的拦在面前的胳膊,无声无息向楼上走去。&lt;/p&gt; “干得漂亮!”白小生以为刀客被唐川谷气到,于是凑到唐川谷旁边,猛地一拍肩头,赞扬道。&lt;/p&gt; “你,不要再没事找事了,听见没有!”唐川谷伸手指着白小生,警告道。&lt;/p&gt; “你说啥?!”白小生转不过弯来,又惊又气又委屈。&lt;/p&gt; “这里的人都怪怪的,不要随便招惹,听唐姑娘的话吧。”陆夕颜走过来。&lt;/p&gt; “你们!”白小生瘪起嘴来,他们都联合起来欺负他。&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六十四章 灭魂下落现端倪 白小生瞅瞅凶他的唐川谷,一脸严肃的陆夕颜,不远处一脸讥诮的夏侯渊,冷漠的司徒皓,还有压根没理会他这边情况的容尘,鼓起腮帮子,暗自咬了咬牙,心里尽是委屈。&lt;/p&gt; 此番前来落日城的这一队人马,他都不甚喜欢:司徒皓和他从小到大都是对头自不必说;陆夕颜在书言师姐出事后很快就黏上了易师兄,在他眼里她就是个插足者,她永远都不可能取代书言师姐在易师兄心中的地位的;容尘和夏侯渊熟识多年堪称好兄弟,夏侯渊虽为世家子弟,然而在他看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容尘外表看起来翩翩君子,但在试剑大会不出剑羞辱了司徒皓,可以想见也没有比夏侯渊好到哪里去;至于唐川谷……&lt;/p&gt; 白小生心里有些复杂的滋味儿,这个须眉气极重的丫头,就是个冤家,总是看不惯他这样那样的,但是……她又是仗义的,一路上也关心过他,和他一起应敌杀敌——虽然方式比较爷们儿,但总归是这群人里唯一对他好的人。&lt;/p&gt; 他真希望自己当初抽到的是朱砂记号,他很想和易师兄待在一起,毕竟在书剑门中,与他最亲近的,除了书言师姐,就是易师兄了。薛靖七和楚中天,也是很不错的人,在扬州城郊的客栈里同宿过一夜,他对他们二人蛮有好感的。总之……他白小生的运气怎么就这么衰啊!落日城里的人都是些牛鬼蛇神就罢了,同行的“伙伴”也没几个靠谱的,出了什么事估计都没人会和他站在一边。&lt;/p&gt; 重重叹了口气,白小生摆摆手,挤了出去,想要一个人静静,不想和他们再有口舌之争了。&lt;/p&gt; 唐川谷见到白小生神情十分落寞,愁眉苦脸地一个人走开,竟无意与他们再争论,不由得有些发愣,是不是自己方才的话说得太重了,伤到了他……的自尊心?陆夕颜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道,“让那小子好好冷静反思一下也挺好的,不然他这‘天真无邪’的性子,还不知道能在这里惹出多大的事。在这鱼龙混杂之地,还是少说话,比较好。”&lt;/p&gt; 容尘朝她们二人这边挥挥手,陆夕颜和唐川谷回过神来,见到肖陵也朝她们笑着,于是会意,原来是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要去上楼安顿了,便前后从拥挤的江湖客身边挤了过去。&lt;/p&gt; 肖陵正带着众人上楼,忽然身前横出一截刀鞘,藏着隐隐杀气,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肖陵面色一白,容尘见状左手将肖陵拉到身后,右手按住左侧腰间的剑柄,抬眼向一旁刀鞘的主人看去,笑问道,“阁下有何贵干?”&lt;/p&gt; 一身玄色长袍的张傕缓步从一旁走到容尘等人面前,目光上上下下毫无掩饰地打量了众人一番,面无笑意,语气生硬地发问道,“这话应该是张某来问!你们这群人是何来历,为何要杀害我天罗堂子弟!”&lt;/p&gt; 张傕话音未落,大堂的江湖客已经开始躁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lt;/p&gt; 司徒皓将张傕打量一番,此人约莫三十岁的年纪,手中所持刀柄端带金属环,应为环首刀。环首刀单面开刃、厚脊,最利于近战砍杀,若在人群中厮杀,能起到以一敌十的作用,若与剑客单挑,则要看剑客的剑术如何,胜负不敢断言。这姓张的,武功不差,此番方来落日城落脚便已结了仇,恐怕接下来行事不易了。&lt;/p&gt; “斩杀你们这些魔教妖人,是我们罡气盟义不容辞之事,还用问理由吗?”夏侯渊轻蔑一笑,手也按在了断水剑剑柄之上。&lt;/p&gt; 容尘微微一皱眉,夏侯此举实不明智,这么早暴露身份,在鱼龙混杂、黑道势力强大的落日客栈里,恐怕会被盯上。毕竟正派来争夺灭魂,动机不好解释。&lt;/p&gt; 大堂中围观的江湖客们更是炸了锅,指指点点,似乎都颇为惊讶罡气盟竟然也来搅和灭魂这档事,有些不合情理。张傕一挑眉毛,冷笑道:“怎么,罡气盟不是名门正派精英所在之地吗,竟然也想霸占魔兵灭魂?你们是对自己的七星龙渊太没信心,还是起了欲念,想要把灭魂也收归囊中,好统治整个江湖啊!”&lt;/p&gt; 三楼窗边的叶陵正沉默地看着楼下大堂的这一幕。&lt;/p&gt; 罡气盟也来争夺灭魂了?有意思。&lt;/p&gt; “阁下说笑了,我们不过是些希望天下太平一点的游侠罢了,哪里来的什么野心和欲念。坦白来讲,若是我们先找到了灭魂,必定销毁封存,不让它再次出世,荼毒苍生。唔……好像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敌人。”容尘耸耸肩。&lt;/p&gt; 叶陵冷笑,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lt;/p&gt; “你倒是坦诚,”张傕再次冷笑,“那我们言归正传,你们找灭魂我不管,为何滥杀无辜,伤及我堂中子弟。他们碍着你们的眼了吗?”&lt;/p&gt; “竟然能从你们这种人口中听到‘滥杀无辜’这个字眼,真是活久见。”唐川谷戏谑。&lt;/p&gt; 张傕脸色阴沉下来。&lt;/p&gt; “你们滥杀落日客栈的伙计,就为了逼问灭魂的下落,可是他们又知道些什么!是你们滥杀无辜在先,我们路上见到了,自然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错之有?难不成你们杀人就是对的,我们杀人就是错的。”白小生怒喝道。&lt;/p&gt; 白小生一语言罢,江湖客们更加躁动,一个个目光异样地看着肖陵等人。&lt;/p&gt; 张傕手指握紧了刀柄,眸色阴沉,灭魂的线索本只有他们天罗堂知道,如今被这混小子说出来,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lt;/p&gt; 叶陵皱了皱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样看来,罡气盟一行人与客栈的伙计不是一伙的,真的是巧合,碰上了。&lt;/p&gt; 可是她为什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先是天罗堂偶然得到了灭魂的线索,说是就在落日客栈的伙计们身上,可是他们双方派出去那么多人,围攻三个小伙计罢了,竟然不能取胜,还被路过的人给杀光了。&lt;/p&gt; 另外两个伙计的尸体呢?她一直守在窗边,不曾见他们带回来什么尸身,难不成就地埋在沙漠里了。还有,出了这种事客栈的人还都那么平静,好像死了几个伙计不足道也,这不正常。&lt;/p&gt; 张傕气恼地直接反驳道:“他们该死!”&lt;/p&gt; “张香主,这话小女子就不爱听了。本看着你们天罗堂也死伤惨重,我就想着这事要么就算了,权当那两个可怜的伙计命太苦,安抚一下家属后,就不向你们讨什么说法了。可是张香主竟然觉得他们该死,那二娘我,可否觉得你们天罗堂的弟子,也该死呢。”&lt;/p&gt; 张傕脸色微变,扭头朝楼上看去。&lt;/p&gt; “老板娘!”肖陵激动之中,又有些委屈。&lt;/p&gt; 容尘眉毛轻挑,循声望去,只见一红衣女子从容不迫缓步从二楼走下,腰间的铃铛清脆作响,微微侧首看向楼下,眼带笑意却又藏有锋芒,容貌虽然称不上沉鱼落雁之美,但那种暗藏妩媚、优雅之姿、万千风情集于一身的感觉,却令他有些心旌摇曳,嘴边笑意更深。&lt;/p&gt; 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朝夏侯渊瞄去,只见后者直接愣在原地,瞠目结舌,挪不开眼,容尘抿嘴轻笑,这家伙要认输咯。&lt;/p&gt; “二娘和张某说话不必弯弯绕,说吧,你想怎么样。”张傕压抑住怒气,平静地回道。&lt;/p&gt; “我想怎么样?”老板娘已然走到张傕面前,歪着头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起来,伸手搭上楼梯的木扶手,“那恐怕要委屈下张香主的钱袋了。”&lt;/p&gt; “怎么说?”张傕道。&lt;/p&gt; “二娘不是什么江湖人,那些恩恩怨怨啊,我不会插手的,张香主也不必担心。我是个生意人,最实在的,自然是银子。一百两,这桩恩怨就算消了。”&lt;/p&gt; “两条贱命哪里值一百两!你讹人也要看看对象吧!”张傕身边一年轻弟子被老板娘的无理要求气到,张口就骂道。&lt;/p&gt; 张傕用目光示意他住口,双臂抱着刀鞘环于身前,似乎在考虑。&lt;/p&gt; “抚恤他们的家人,需要一笔银子。客栈因此而受到的损失,也需要一笔银子。你看最近的生意好成这样,在这种时候缺了人手,损失可不是个小数目。二娘不会让步,张香主您自己好好考虑下吧。”&lt;/p&gt; “如果张某不答应呢?”张傕直视老板娘,笑问。&lt;/p&gt; “不答应,也没什么坏处……”老板娘轻声叹息,“顶多被赶出落日客栈,寻不到灭魂,空手而归咯。”&lt;/p&gt; 张傕大为震惊,瞪大了双眼,客栈中的所有人都哗然,有些坐着饮酒的江湖客甚至激动地站起身来,杯盏被碰倒,酒洒了一桌,都不顾得。容尘等人面面相觑,三楼观望的叶陵也目光一动,灭魂果然跟客栈的人有干系么。&lt;/p&gt; “你知道灭魂的下落?!”张傕疾声问道。&lt;/p&gt; “本来二娘连灭魂是个什么东西都未听说过,但托你们的福,现在听说了。”&lt;/p&gt; “什么意思?”张傕听不懂老板娘的话,催促道。&lt;/p&gt; “落日城这么偏远荒凉的地方,除了行经此地的商旅,很少有外人来的。然而在这半个月内,忽然来了这么多江湖人,大家伙的目的还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率先找到灭魂,于是二娘就或多或少知道了些灭魂的事情。前几日来了个疯老头儿,硬说自己是二十几年前从天方鬼域逃出来的人,嘴里念念叨叨尽是灭魂的事儿,还说他知道真正的灭魂藏在哪里。”&lt;/p&gt; 张傕和叶陵同时变了脸色,虽然他们看不见彼此的神情。&lt;/p&gt; 容尘一行人和在座的江湖客都大为惊讶,天方鬼域灭魂现的事情,确实发生在二十几年前,没想到除了罡气盟盟主楚立和白云宗宗主乾秦外,还有其他人活着。&lt;/p&gt; “你们之所以对客栈的伙计们下手,是因为那个疯老头儿说的话吧。”老板娘眼中笑意更深,一脸考究地盯着张傕。&lt;/p&gt; 张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错,全部都被老板娘说中了。他早上酒瘾犯了,就想去酒窖看看有无陈年佳酿可以解馋,不料却碰到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乞丐般的老头儿,看见他后痴痴笑笑的,颠三倒四地说着什么灭魂的下落之类的。他又惊又喜,各种套话询问,那老头儿却说他自己已经记不清了,但是他跟客栈的伙计说过,让他去问伙计吧,说完就睡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心急的他,并没有想太多,立即派人去跟踪外出办事的伙计们,想办法问出灭魂的下落来。&lt;/p&gt; 白云宗的人,一直都在暗自观察天罗堂的行动。因此今日的那场争斗,白云宗也在其中。&lt;/p&gt; “可惜,你们冤枉了人,那几个伙计去酒窖搬过酒罢了,疯老头儿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也没往心里去,所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灭魂是什么东西,你们也确实,杀错了人。”&lt;/p&gt; 老板娘顿了顿,忽然笑靥如花,对张傕伸出手来,“所以言归正传,他们不是该死之人,一百两银子,还是应该给我的。”&lt;/p&gt; “那疯老头儿呢!”张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皱起眉来,“把人交出来,天罗堂自会奉上一百两白银。”&lt;/p&gt; 老板娘神情严肃起来,叹道:“真不凑巧,那疯老头儿,在我今天去酒窖前,就已经死了。”&lt;/p&gt; “什么?!”张傕一拳狠狠打向身旁的楼梯扶手,都怪他太心急,误了事,他当时就应该把那人带走,等他醒酒后好好问一问的,而不是就此错过,“怎么会死了呢!怎么死的!”&lt;/p&gt; “自然是喝死的。你一口气喝八坛酒试试。”老板娘耸耸肩。&lt;/p&gt; “灭魂的线索竟然就这么断了!”张傕又是悔恨又是恼怒,手指也紧握成拳,咯吱作响,如果此行完不成任务,回到天罗堂,被李珀那个小人再添油加醋,罗老大一定不会轻饶他的。&lt;/p&gt; 张傕愣了愣,突然猛地抬头盯住老板娘,眼中似乎又燃起了希望,还有些,杀意。&lt;/p&gt; 老板娘再次笑了出来,“没错,现在知道灭魂下落的人,就只剩二娘我了。怎么,张香主你这神情,是想杀二娘灭口吗?”&lt;/p&gt; 张傕神情复杂地看着老板娘。&lt;/p&gt; “白银百两,我会告诉你灭魂的下落,而且,只告诉你一个人。”老板娘双臂环于胸前,玩味一笑,丝毫恐惧都没有,镇定地让张傕不敢轻易相信。&lt;/p&gt; 张傕扬起嘴角。&lt;/p&gt; 肖陵已经完全惊呆了。容尘等人神色复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静观其变。叶陵的神情更加严肃,看面纱下看不真切。其他的江湖客也都蠢蠢欲动,各怀鬼胎。&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明争暗夺落谁家 “二娘,请。”张傕笑着退一步让出上楼的路来,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意在请老板娘上三楼屋内详议。&lt;/p&gt; 老板娘却并未挪步,笑问道:“且慢。二娘这笔买卖可是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概不赊账,张香主此刻就能拿出白银百两来么?”&lt;/p&gt; 张傕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面子有些挂不住,白银百两得有多重,谁来落日城争夺宝物还会带着这么多银子,老板娘这要求就有些无理了,明摆着要戏耍他,于是语气不佳回道,“张某此次前来身上并未带这么多银两,但天罗堂可以立下票据,二娘可以派人去中原钱庄取回,如此可否?”&lt;/p&gt; 老板娘摇摇头,轻声叹息,“可惜了可惜了,说好的不赊账就是不赊账,张香主还是请回楼上歇息吧,想要线索,凑够银子,再来找二娘。”&lt;/p&gt; 张傕脸色忽红忽白,握住刀柄的手紧了又紧,煮熟的鸭子三番两次飞走,他真的气不过,但是又无可奈何。起码现在不可以。&lt;/p&gt; 叶陵看向旁边的青龙,后者皱眉摇了摇头,这笔银子,白云宗也拿不出来。&lt;/p&gt; 大堂围观的江湖客们开始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数着自己钱袋里的银两,似乎想试试大家伙合起来能否凑够这一百两银子。&lt;/p&gt; 容尘眼中笑意更深,夏侯渊得意地戳戳容尘,小声笑道:“看来灭魂这次要花落咱家了。”&lt;/p&gt; “二娘倦了,先回房休息了。大家伙儿吃好喝好啊!”老板娘打量着张傕难看的脸色,轻笑一声,豪气地招呼了声大堂的江湖客们,便径自上了楼,身影隐入了二楼拐角处的一间屋子里。&lt;/p&gt; “我们也回屋。”容尘打破缄默。&lt;/p&gt; 肖陵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急忙引着几人到三楼的客房去安置了。&lt;/p&gt; “香主,我们今夜要不要……”一个天罗堂弟子对张傕迟疑问道。&lt;/p&gt; 张傕抬手制止,深呼吸平静了下,转身踏上楼梯,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后面的弟子也都麻利地跟着回去了。大堂里只剩下一个伺候着酒菜的伙计和吵吵嚷嚷正发愁凑不够银子的江湖客们。&lt;/p&gt; 容尘和夏侯渊住一间屋子,白小生和司徒皓住一间,陆夕颜和唐川谷住一间,他们与张傕和叶陵等人的屋子同在三楼。白小生站在门口不急于进去,而是东张西望着,看着热闹。他忽然挑了下眉,总感觉有一道视线自打他们上楼时就一直停留在他们身上,心里咯噔一声,眨眨眼睛,迅速转过身去朝那个方向看去,然而对面那间屋子的窗前却空无一人,是他猜错了吗。无奈地摇摇头,进了屋子反手将门关上。&lt;/p&gt; 叶陵侧回身子,眼中有些许笑意,却看不透那笑意是何情绪。&lt;/p&gt; 夜已深,客栈的大堂已经没了食客,只剩两个伙计在昏暗的光线下收拾着桌子,数层客房的灯火已经熄了一大半,应已都睡下了。老板娘坐在桌旁,望着门口在屋内烛光映照下的剪影,笑道:“这么晚了在那里站着做什么,累了一天了回去歇息吧。”&lt;/p&gt; 肖陵闻言有些微窘,轻声道:“我,我今夜就不睡了,我要守在这里,保护您。”&lt;/p&gt; 老板娘闻言笑笑,客栈里难得有个如此聪慧的伙计,她也就不再劝他回去了,沉默了半晌,声音也严肃起来,“肖陵你觉得,今夜会来多少人。”&lt;/p&gt; “我……不知道,但是不管来多少人,我都会跟他们拼命,不让他们伤害老板娘的。”肖陵握紧了剑柄,张望着黑暗处的动静,认真回复道。&lt;/p&gt; “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我要将灭魂线索抛出去,引来杀身之祸。”&lt;/p&gt; 肖陵沉默,却不置可否。&lt;/p&gt; “因为我很想知道,这么多的人,谁,会是最后的赢家。”老板娘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杯茶,在手中转了下,一饮而尽。&lt;/p&gt; “容少,现在大家伙基本都睡了,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找到老板娘,做成这笔交易。”夏侯渊双臂撑着桌面,俯下身来,对容尘低声说道。&lt;/p&gt; “这个时辰,去打扰人家老板娘,不太妥当吧。我可不想被她看成登徒子。”容尘在烛光下用粗布擦拭着长剑,一丝不苟,擦得都快当镜子使,也不停歇。&lt;/p&gt; “嘁,不妥当?不妥当你不早早收拾睡觉,坐在这里擦剑做什么。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你啊,再这样发展下去,就要成伪君子咯。”夏侯渊轻笑一声,在容尘对面坐下,倒了杯茶。&lt;/p&gt; “再等等。”容尘将长剑一收,寒光敛于鞘中。&lt;/p&gt; “等什么?再等下去其他人就要捷足先登了!”夏侯渊激动起来。&lt;/p&gt; “等他们一个一个暴露得差不多时,我们可英雄救美,坐享渔翁之利。”&lt;/p&gt; 夏侯渊点点头,但又忽然抓到容尘的字眼,瞪着眼睛问道:“英雄救美……?你小子还真惦记上那老板娘了啊。”&lt;/p&gt; “惦记还算不上,只是想与她交个朋友罢了。真能让我惦记上,让我牵肠挂肚饱受相思之苦的美人,还不知在何方呢。”容尘勾起嘴角痞痞笑了笑。&lt;/p&gt; “行,那将来我可要擦亮眼睛了,看看能被你这么挑剔的人看中,是何等姿色的姑娘!”夏侯渊也笑起来,过了会儿却收起笑容来,悄声问道,“那待会儿行动时,就我们两个,还是叫上他们一起。”&lt;/p&gt; “人多反而碍手碍脚,我们去就足够了。”&lt;/p&gt; “好!”夏侯渊与容尘心照不宣,但是又有所顾虑,“嘶——万一我们两个打不过他们怎么办。”&lt;/p&gt; “怎么会,”容尘颇为好笑地看着夏侯渊,“容家和夏侯家两大世家联手,还打不过那些妖魔鬼怪?他们四个功夫不行,都算是我的手下败将,带上他们,用处也不大。”&lt;/p&gt; “有道理,听你……”夏侯渊话还未说完,容尘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迅速吹灭了蜡烛,屋子瞬间陷入黑暗。夏侯渊不明情况地瞪着容尘,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瞧着门外,于是也转过头去打量。&lt;/p&gt; 门外有人影,在走廊停住,似乎伏在栏杆上,一动不动,不知在做什么。但总归不是来偷听他们讲话的。&lt;/p&gt; 容尘轻手轻脚走到关着的窗前,用唾沫沾湿了薄薄的窗纸,透过半透明的窗纸向外面那人看去,虽然看不真切,但是他能确定,是陆夕颜。她在那里做什么?又观察了一阵,陆夕颜却并无动作,就像发呆似的,一动不动。容尘寻思着,顺着她的视线方向,他忽然明白了,她此刻正望着二楼老板娘的房间,难道她也有秘密行动么。&lt;/p&gt; “是谁啊?”夏侯渊坐不住了,朝容尘轻声喊道。&lt;/p&gt; 容尘回过头来,让夏侯渊闭嘴,不要发出声音,后者没好气地瘪瘪嘴,但也没再说话,他再次看向外面时,却吃惊地发现陆夕颜没了踪影。&lt;/p&gt; 容尘一脸纳闷地坐回桌子旁,夏侯渊皱了皱眉,“怎么了?”&lt;/p&gt; “应该是回去睡觉了,是我想多了。”容尘自言自语。&lt;/p&gt; “啥?”夏侯渊大眼瞪小眼。&lt;/p&gt; “……”容尘不予理会。&lt;/p&gt; “我困了……要等到什么时候啊。”&lt;/p&gt; 半个时辰后客栈仍然一片寂静,连大堂都暗了下来,伙计们已经收拾好回去睡觉了,坐在桌前苦苦等待的夏侯渊几个哈欠之后已经开始打盹。&lt;/p&gt; “你先睡会儿吧,我守着。到时候叫你。”在黑暗里,容尘的眼睛仍然很亮。&lt;/p&gt; 杀机多起于丑寅之交的那一刻,熟睡之人,如待宰羔羊,是最好下手的。&lt;/p&gt; 老板娘的屋子已经暗了下来,肖陵抱着剑倚着门框睡熟过去,整个客栈一片寂静,偶尔从哪间屋子传出阵阵鼾声。&lt;/p&gt; 两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肖陵面前,一人用长剑缓缓穿过门缝向上挑动门栓,另一人提剑打量着闭目睡觉的肖陵,在考虑要不要先解决了这个小伙计。门栓掉落在地的一瞬间,屋内忽传一声清喝,“什么人!”两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喝吓了一跳,还未做出下一步动作时,肖陵惊醒,长剑出鞘,利落迅捷地一剑刺穿了面前无防备之人的心口,另一人反应过来时,同伴已经倒地身亡。&lt;/p&gt; 一直闭目养神的容尘忽然睁开眼来,弯了弯嘴角,把夏侯渊推醒,“开始了。”&lt;/p&gt; 回过神来的那人望着同伴的尸体暗骂了一声,立刻挥剑与肖陵打斗起来。金属碰撞的清脆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很多人,客栈的屋子逐次亮了起来,而此时从两边楼梯上提剑赶来了四五个江湖客,杀气凛然,却不知是帮哪一边的。&lt;/p&gt; 肖陵身上很快出现几道血口,但是也成功击杀了对手。包围过来的江湖客与躺在地上的两人素不相识,却是同一个目的,杀掉拦路者,劫持老板娘,逼她说出灭魂的线索。肖陵功夫再好,也敌不过这么多人的围攻,过不多时,门被从外撞开,腰部中剑的肖陵被扔了进来,浑身是血,捂着腰间的伤口硬是爬不起来。&lt;/p&gt; “说出灭魂的线索,饶你不死。”江湖客们提着滴血的剑相继走进屋子。&lt;/p&gt; 老板娘心疼地将肖陵扶起让他靠在床边坐着,不顾其担忧决绝的目光,缓缓走到桌前站定,笑骂道:“我死了,你们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lt;/p&gt; “那就让你生不如死,不信你不说!”站在中间的那人嗤笑道。&lt;/p&gt; 老板娘伸手抚上筷筒,再次笑出声来,“哦?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lt;/p&gt; 五个江湖客互相递了个眼色,目光毫不遮掩地打量着老板娘的婀娜身形,一脸不怀好意地向她走近,谁先抢到这个女人,谁就能尝第一口鲜。&lt;/p&gt; 肖陵挣扎着却起不了身,只能发出低低的嘶吼,意识也开始模糊。&lt;/p&gt; “谁先抢到就归谁!”五人迅速抢出,提剑刺向老板娘。&lt;/p&gt; 老板娘目光一冷将筷筒猛地向桌面一震,筷子被震得跳将起来,素手拂过,迅速一挥,两人应声而倒,喉咙被筷子刺穿,鲜血汩汩流出,没有合眼。剩下三人大惊失色,刀剑僵在半空不知是进是退,忽然寒光闪过,阴冷的气息充溢着整间屋子,三人扑通倒地再无气息,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刀客将滴血的刀抬起,指着老板娘。&lt;/p&gt; “这位小哥,也与他们一同货色么?”老板娘笑道。&lt;/p&gt; 良山并未言语,刀法凌厉,已一刀将桌子斩作两半,筷子散落一地,容不得她再去捡筷子作为暗器。老板娘在躲过那一刀的同时,将身旁尸体手中的剑拾起,借势削向良山。良山躲也不躲,以长刀相击,其劲力之大,竟将她手中的剑击飞出去,虎口被震得发麻。没了兵刃只能吃力闪躲,良山的刀很快,她躲不掉所有,所幸鲜血与衣衫的颜色相同,倒看不出狼狈来。&lt;/p&gt; “下手这么重,就不怕一不小心要了二娘的命,灭魂线索烟消云散么。”老板娘戏谑道。&lt;/p&gt; 良山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刀刃在老板娘颈间停住,皱了皱眉。&lt;/p&gt; “你靠近些,我告诉你便是,凡事何必做绝呢。”老板娘笑。&lt;/p&gt; 良山迟疑了下,刀未收,向前一步靠近老板娘。&lt;/p&gt; “灭魂其实就藏在……”老板娘的声音忽然变小,小得让良山听不清,后者皱眉再次靠近了些。&lt;/p&gt; 杀气忽现,良山意识到中计,迅速侧身,长刀横劈,与张傕的环首刀狠狠击在一起,摩擦出一串火星,方才躲过了背后偷袭的这一刀。老板娘趁机逃离,站得远远的,屏住呼吸看着张傕与良山的厮杀。&lt;/p&gt; “看在张某救你一命的份上,要不要考虑少要点银子,二娘。”张傕在打斗的间隙,还能分神对老板娘说话。&lt;/p&gt; “若不是二娘差点就将灭魂线索告知他人,张香主会等到现在才出手?”老板娘似笑非笑回敬道。&lt;/p&gt; 张傕眸子暗了暗,不予回复,全神贯注应对着良山的刀法。他的刀法在天罗堂仅次于罗老大,江湖中难逢敌手,却是头一回遇到能和他打成平手的刀客。这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神秘刀客,刀法诡谲多变,招招狠辣迅猛,看不出路数,杀伤力却是很大,他疲于应对,已经无法分神去跟老板娘对峙,只得高呼一声,埋伏在外的天罗堂弟子闯进屋来,将老板娘围起来。&lt;/p&gt; “看来张香主是不打算和二娘再做交易了。”老板娘戏谑道。&lt;/p&gt; 张傕冷哼一声,正欲说什么,后背却忽然一凉,惊得急忙回刀防守,没看见人影,却被抓住机会的良山砍伤了手臂,倒抽一口冷气。围住老板娘的几个天罗堂弟子忽然一声哀嚎相继倒下,张傕扭头一看,夏侯渊不知从何处神不知鬼不觉冒了出来,暗算了他的手下,此刻正得意地冲他笑。&lt;/p&gt; 张傕大怒,冲良山吼道:“你我鹬蚌相争,他们渔翁得利!我们应该联手把他干掉,再来决一死战!”&lt;/p&gt; 不等良山有所反应,一柄锋芒毕露的精钢长剑突如其来刺向两人的中间,张傕与良山都向后撤了一步,容尘一声轻笑,“人家才不愿意同你这傻子联手呢。”剑势不停,迅疾扫向良山下盘,后者向后纵跃闪躲,两人竟打到了另一边去。张傕还想背后偷袭容尘以解心头之恨,夏侯渊已近身前,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两人水火不容很快就颤抖在一起。&lt;/p&gt; 终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的老板娘急忙在肖陵身旁蹲下,帮他查看伤势,“怎么样,还能撑住么。”肖陵满头是汗,已经虚弱至极,说不出话来,只是艰难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还死不了,能撑住。&lt;/p&gt; 容尘剑剑精准地刺向良山的周身大穴,良山也从容应对,一一躲过,容尘伤不了他,但他也伤不了容尘。说实话,长剑轻巧灵活最擅二人近战,他刀法虽好,却有些吃亏,因此也不能占得上风。眼看这场打斗没完没了,没有胜算,还会招来更多的敌人,良山最后一刀将容尘撇出去一段距离,而后迅速夺窗而逃。&lt;/p&gt; 容尘赶到窗前向下看,早已不见良山的影子,看来他的轻功也不赖。&lt;/p&gt; 拆招十几回,夏侯渊学艺不精,已然支撑不住张傕霸道刚猛的刀法,若不是凭着神兵利刃断水剑,恐怕他早已被斩断了剑,性命难保。此刻见到良山败逃,急忙向容尘求救。&lt;/p&gt; 张傕见到自己即将要被二人围攻,啐了一口,一脚踢翻夏侯渊,夺门而逃。&lt;/p&gt; 夏侯渊面子有失,怒不可遏,想要追出去继续打,却被容尘拦住,正事要紧。此刻司徒皓四人也赶了过来,见到满地的尸体,满身是血的肖陵,还有一脸疲惫的老板娘,大吃一惊,急忙进来帮忙给肖陵止血治伤。&lt;/p&gt; “他们倒是来的是时候。”夏侯渊低声嘟囔了一句。&lt;/p&gt; 容尘用目光示意他不可乱说话,司徒皓他们又不是聋子,他们二人擅自行动本就有些不妥,不可再引发冲突。&lt;/p&gt; “你们也是来逼问灭魂线索的么。”老板娘走到容尘面前,笑问。&lt;/p&gt; “老板娘说笑了,我们,是真心来与你做交易的。”容尘文质彬彬地对老板娘施礼。&lt;/p&gt; “哦?”老板娘一挑眉,有些惊奇。他们这些人什么都没有带,拿什么来与她做交易?难不成要把配剑送给她,说值得上百两银子不成。&lt;/p&gt; 夏侯渊将尸体都丢了出去,关了门,容尘从怀中摸出一沓纸张,仔细展开后数了数,递给老板娘,“一百两,分文不差。”&lt;/p&gt; 老板娘更加惊讶,接过银票来仔细一瞧,果然是一百两,分文不差。&lt;/p&gt; “少侠出门还随身带着这么多银票,真是稀奇。”&lt;/p&gt; “这还是小数目呢,江南大大小小几座城里所有的钱庄都是他家开的,区区一百两,自然不在话下。”夏侯渊将胳膊搭在容尘肩膀上,咧嘴笑道。&lt;/p&gt; “早知道二娘当时就狮子大开口,多要点了,”老板娘笑道,“少侠家世如此,莫非是……”&lt;/p&gt; “在下容尘,四大世家,江南容家,长子。”容尘对老板娘一抱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粒药玄机万千 “二娘虽不是江湖人,但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也听说过四大世家的名号。容少侠,久仰。”老板娘从容对容尘施了一礼。&lt;/p&gt; 容尘谦逊地笑笑,迟疑了下,还是对老板娘拱手道:“容尘冒昧,敢问姑娘芳名?总是一口一个老板娘,总觉得把姑娘都叫老了。”&lt;/p&gt; 老板娘闻言眉毛微不可见地动了下,似乎是惊讶容尘不在乎灭魂线索何在,反而追问自己的名姓,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也蛮有趣的,于是笑答,“翕二娘。”&lt;/p&gt; 众人愣了半晌,容尘试探地笑问:“奚?”&lt;/p&gt; 翕二娘抿嘴一笑,摇摇头道:“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lt;/p&gt; 肖陵流血不止的腰部已经被司徒皓和白小生简单粗暴地上了药止了血包扎起来,面色有些缓和,但仍很苍白。此刻听到翕二娘所言,脸色微变,抿着唇看向容尘等人,似乎在紧张些什么,然而后者却一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lt;/p&gt; “翕姑娘,现在可否将……”容尘只粗粗读过四书五经,对里面的字句也是有些许印象罢了,并无更深的了解,翕二娘解释了一句,他也没弄明白究竟是哪个字,只是越发佩服起博学多识的老板娘来。&lt;/p&gt; “翕姑娘听起来太奇怪,还是叫我二娘吧。”翕二娘忍住笑意,走近容尘,从怀中摸出一个玲珑剔透的小瓷瓶来,递给他。&lt;/p&gt; 容尘接过瓷瓶来,对翕二娘抛去疑问的目光。&lt;/p&gt; “这是那疯老头儿的东西。”翕二娘将瓷瓶塞给容尘后,就后退一步,转身踱步走开,缓缓道。&lt;/p&gt; 夏侯渊一把夺过瓷瓶,好奇地打开塞子,往手心一倒,滚出一粒黑色药丸来,再倒了倒瓷瓶,已是空空如也。整个瓷瓶就装了粒药丸,他不禁有些瞠目结舌。在一旁看着的容尘也有些惊讶,却并无言语,只是迅速夺回瓷瓶和药丸来,装了回去,塞紧了,对夏侯渊皱了皱眉,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东西可要保管好了,切莫被他人抢走,坐享渔翁之利,这可是一百两呢。&lt;/p&gt; “灭魂作为魔兵,与凡俗的兵刃不同,它藏在落日城的墟境,平时是用肉眼无法看到的,也正是因此,二十年前去天方鬼域寻灭魂的人都扑了个空,连它的影子都没见到,就葬身地下城了。”翕二娘微微皱眉,回忆着那疯老头儿对她所说的话,重新组织了语句,解释给容尘等人听。&lt;/p&gt; “墟境?”司徒皓皱眉,他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种地方,莫不是那疯老头儿已然神志不清,随口编出来唬人的罢。&lt;/p&gt; “不错。他当时塞给我这个瓷瓶,神秘兮兮地说,服下这药丸,就会沉睡,进入墟境。在里面能够看到平日我们在落日城看不到的东西,比如,灭魂的藏身之处——百鬼石窟。”&lt;/p&gt; “怎么越听……越神神叨叨的……”唐川谷嘴角一抽,她不太相信,同司徒皓一样,觉得是疯话。&lt;/p&gt; “有些东西你不知道,不代表它不存在呀。”白小生语重心长地看着唐川谷。&lt;/p&gt; “不要以一种神棍般的眼神看着我。”唐川谷嫌弃地摆摆手。&lt;/p&gt; “……”白小生扭过头去,当初摘星崖下的禁地,大家还觉得神神叨叨的呢,最后还不是真的存在,真的有厉害的机关。大家总是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没听说过的,就觉得是不存在的,愚蠢愚蠢。&lt;/p&gt; 陆夕颜一直默不作声,自从来了落日城,她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似乎有着重重的心事,却又让人无法捉摸。&lt;/p&gt; 容尘认真地听着,将翕二娘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入脑海中,回去也好分析和梳理线索。&lt;/p&gt; “在百鬼石窟里找到灭魂后,记下路线和位置,醒来后,在落日城里循着记忆找过去,掘地三尺,便能挖到。”&lt;/p&gt; “醒来之法是什么?”容尘问道。&lt;/p&gt; 翕二娘有些犹豫,顿了顿,缓缓道:“他说,是自裁。只有身死,才会从墟境里撤出身来,醒过来。”&lt;/p&gt; “自裁?!”容尘和夏侯渊变了脸色,面面相觑。&lt;/p&gt; “谁知这方法是真是假,万一再也出不来,或是真的死了……”司徒皓质疑道。&lt;/p&gt; “那老头儿说他试过,但是百鬼石窟凶险万分,他敌不过杀招,就被杀死,醒了过来……”翕二娘忽然笑起来,“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的疯话吧。一个疯子的话,谁敢信呢?为了个什么魔兵,拿自己的性命下赌注,二娘是觉得,太不聪明了。人都死了,还要厉害的兵器做什么。”&lt;/p&gt; 二娘的话不无道理。容尘攥着手中的瓷瓶,注视着里面若隐若现的黑色药丸,心绪有些复杂。他不愿用性命做赌注去冒这险的,但是万一让别人抢了先,尤其是那些邪魔歪道之人,真的找到了灭魂,那他可就下错了棋,失了先机,白白丢了一百两银子不说,还完不成加入罡气盟后的第一个任务,恐怕要输给易剑臣那小子。可是,他们一行人中,又有谁愿意冒这个险呢。不行,万一出什么差错,他们也是无法对楚盟主以及他们的师门和家门交代的。&lt;/p&gt; “容少,不如我们以此药为饵,假意被天罗堂的人夺走,让他们去冒这个险,若真的找到了灭魂的方位,我们那时再出手,也不迟。他们虽然人多,但大都是些喽啰,我们这么多人加起来,对付那些个头目应该是足够的了。”夏侯渊凑近容尘,附耳低声道。&lt;/p&gt; 然而翕二娘仿佛长了顺风耳,此刻补充道:“很可惜药只有一颗,若进入墟境的那个人同疯老头儿一样没本事,没找到灭魂就醒了过来,那灭魂可就没人能找得到了。”&lt;/p&gt; 容尘咬了咬牙,若找不到,不就白来了么。&lt;/p&gt; “要我说啊,这药就该毁了,灭魂的线索没有了,是个大大的好事!这世间没人再找得到灭魂,自然无法让江湖大乱,我们此行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容尘,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你该不会也对灭魂有什么非分之想吧。”白小生激动道。&lt;/p&gt; “我没有非分之想。我只是想不遗余力完成楚盟主交代的任务。”容尘眸色暗了暗。&lt;/p&gt; “你要学会变通啊。楚盟主让我们找灭魂不就是带回去销毁或是封存起来么,找不到了更是省事,也不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再动什么歪脑筋了。”白小生有些生气。&lt;/p&gt; “小生说的不错,容尘,毁了它吧。”陆夕颜开口道。&lt;/p&gt; 容尘神情有些讶异,愣了愣看向翕二娘,后者耸耸肩,轻松笑道,“二娘是个生意人,交易已成,这东西已经归你了,要怎么处置,二娘不会干预。”&lt;/p&gt; 容尘幽幽叹了口气,打开塞子将药丸倒了出来,在手心里握紧,深吸一口气,转身便用力一掷,将黑色的药丸抛向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去。黑夜,应该就是这不详的黑色药丸的归宿之地吧。&lt;/p&gt; 窗外忽然一道青影闪过,悄无声息,却让众人如被雷击。回过神来的容尘一个箭步冲到窗前向下看,只望见一片消失在拐角处的青色衣角。&lt;/p&gt; “妈的!”容尘愤恨地怒拍窗沿,“白云宗的人竟然一直守在外面,那颗药被他们抢走了!”&lt;/p&gt; “什么?!”唐川谷又气又急,“你刚刚直接碾碎或者烧了都行啊,为什么要扔出去,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lt;/p&gt; “我哪儿有想那么多!”容尘没好气地顶道。&lt;/p&gt; 一向话多的夏侯渊此刻却什么都没说,他也搞不明白,容尘方才将药丸扔出窗外,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难道这小子舍不得那一百两换来一场空?也不对啊,他那么有钱,一百两就是塞牙缝的,应该不至于吧……&lt;/p&gt; “吵什么吵,快去追回来!”司徒皓不满地瞅了容尘一眼,率先冲出了门。&lt;/p&gt; 陆夕颜、白小生和唐川谷紧随其后,走之前,白小生还复杂地看了容尘一眼。&lt;/p&gt; “容少。”夏侯渊唤了声。&lt;/p&gt; “看来这江湖,注定不会太平了。”容尘自嘲地笑笑,对翕二娘拱手作别,转身离去。夏侯渊干咳了几声,也匆匆下楼。&lt;/p&gt; 青龙摊开手掌,看了眼黑色的药丸,合上手掌,嘴角一勾,加快了步伐,身形隐入夜色中。&lt;/p&gt; “真是有趣,这群人,远比我想象的,有趣。”翕二娘望着屋内的一片狼藉,听着屋外的脚步声和打斗声,云淡风轻地将被斩作两截的桌子抬起来,收拾到一边去。&lt;/p&gt; “老板娘你的伤……”肖陵皱眉问道。&lt;/p&gt; “小伤,不碍事。”&lt;/p&gt; “倒是你,你的伤怎么样。”&lt;/p&gt; “也是小伤,不碍事,修养几日就好了。”肖陵笑道。&lt;/p&gt; 屋内陷入了一片缄默,只有翕二娘收拾残局的叮叮咚咚声。&lt;/p&gt; “你为什么要,对那个容尘,说那句话。”肖陵还是忍不住问道。&lt;/p&gt; “既然他那么想知道我的名字,那就告诉他咯。”&lt;/p&gt;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肖陵挣扎着站起,准备回屋好好处理一下伤势,走之前,停下脚步,对翕二娘说道。&lt;/p&gt; “也许是二娘喜欢危险的感觉吧。”翕二娘冲肖陵一笑,回答了他的问题。&lt;/p&gt; 肖陵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捂着伤口踉跄着推门离开。&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杯酒大梦三生 青龙的脚步很快便顿住了,一道凛冽的杀气迎面呼啸而来,让人面颊生寒,下意识迅速向后仰身,堪堪躲过无形的霸道杀气,发丝却被斩落一缕,被冷风吹散。&lt;/p&gt; 青龙眯起双眼打量着对面的拦路人,面无表情、身姿挺拔、手握长刀,是夜里和罡气盟的人有过冲突的奇怪刀客,他记得他的名字,很奇怪,像是胡乱编造的,叫作良山。&lt;/p&gt; “想当渔翁的人还真不少。”青龙倒未立刻拔剑,反倒抱起双臂,优哉游哉戏谑道。&lt;/p&gt; “拔剑。”良山冷冰冰蹦出两个字。&lt;/p&gt; “有些事情不是光靠打架就能解决的,方才你们在老板娘那里打得那么热闹,最后还不是谁都没拿到。就算你现在胜了我拿到了药,你还有不计其数的对手,你刀法再好,也敌不过的。”青龙微微一笑。&lt;/p&gt; 良山并未言语,只是微微一挑眉,长刀略微放低,示意青龙继续说下去。&lt;/p&gt; “你们全都走进了死胡同。谁说,这药只能一个人吃的。”&lt;/p&gt; “阁下之意?”&lt;/p&gt; “落日客栈不是酒很多么,把这药丸放入酒中溶了,一人一杯酒,大家也不用你争我抢白费力气了,索性一齐进入那什么墟境,谁能率先找到灭魂,就各凭本事了。”青龙笑道。&lt;/p&gt; “我怎么信你。”良山皱眉。&lt;/p&gt; “我若想独吞,早就吃了这药,何必大费周章。”&lt;/p&gt; “也许你是想把这药送给什么人,自己不敢随意处置吧。”良山冷笑。&lt;/p&gt; “头回听到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真不容易。”青龙勾起嘴角,伸手向前一掷,将药丸抛给良山。&lt;/p&gt; 良山左手利落抓住,右手长刀未收,保持戒备,对青龙抛去疑问的目光。&lt;/p&gt; “你不信我,那我就勉为其难信你好了。去酒窖将药溶入酒中的差事,就交给你了,他们也快找来了,我的身份估计也暴露了,不方便行事。”青龙向身后望了望,罡气盟和天罗堂的人似乎快要追来。&lt;/p&gt; 良山不置可否。&lt;/p&gt; “哦对了,到时候记得分些酒来给我们白云宗,就在三楼。”青龙意味深长地对良山笑笑,而后抽身奔走。&lt;/p&gt; 良山冷冰冰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然而那笑容却是危险的,让人看不透。&lt;/p&gt; 半个时辰后,只着白色里衣的青龙风尘仆仆来到叶陵的房间,一边穿着另外准备的青色长袍,一边忙不迭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笑道,“可累死我了,带着他们一大帮子人兜圈子,比打一架还累。”&lt;/p&gt;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么。”叶陵来到桌边,在青龙对面对下。&lt;/p&gt; “为了把那群人的注意力给转移开,我把我名贵的袍子都挂树枝上了,真是可惜了。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还不会回来,估计在城里四处找我。至于那个良山,我也不敢说他会不会私吞,等那群傻子回来后,我们让人把消息散出去,他迫于压力,应该会乖乖听话的。”青龙系好腰带,在桌上玩着茶杯。&lt;/p&gt; 听到青龙的话,叶陵难得笑了一下。青龙是白云宗四堂主中年纪最小的,却是最聪明,功夫最好的。二十出头的年纪,难免少年稚气未脱,说话办事都有些莫名的幽默感。他们二人和乾震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自然也胜过宗内其他人,相处起来就没有那么多顾虑和条条框框,这也是她此次前来叫上青龙堂的人的缘故。说到乾震,他……&lt;/p&gt; 叶陵心绪有些翻涌,幽幽叹了口气,佯作无事喝了杯茶。&lt;/p&gt; “想乾震那小子了?”青龙忽然不怀好意笑起来。&lt;/p&gt; 叶陵一惊,严肃拍案道:“胡说八道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lt;/p&gt; “反应这么激烈,果然被我猜中了。”青龙笑意更深。&lt;/p&gt; 叶陵没好气,严肃训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有心情说笑?”&lt;/p&gt; “反正现在也没有外人,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天天紧绷着,摆着架子,什么少主啊护法啊堂主啊,反倒让人不自在,以前我们三个私下相处的时候,不都是直呼其名,不管规矩的么。”青龙摊手道。&lt;/p&gt; 叶陵神色依旧,眉间的担忧和焦虑反而更深了。&lt;/p&gt; 青龙叹了口气,轻声道:“叶陵,你活得太累了。我知道你作为宗主的养女、白云宗的护法,肩上扛着很多东西,所以你不敢随心所欲地活着,时时刻刻都在以什么大局为重。可是这些东西更应该是乾震和我们这些堂主承担的,不是你……”&lt;/p&gt; 叶陵依旧不答话,垂着眼。&lt;/p&gt; “白云宗人应该活得肆意潇洒、无所顾忌,你这个样子特别像那些苦大仇深的名门正派。”青龙忽然忍不住笑。&lt;/p&gt; 叶陵瞪住青龙。&lt;/p&gt; “多笑笑,乾震喜欢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可不喜欢严肃古板的哦。”青龙欠揍地笑道。&lt;/p&gt; “你!”叶陵忍不住想要手撕青龙,恼羞成怒。&lt;/p&gt; “我回屋去了!有消息了再来找你。”青龙站起身来立马就走。&lt;/p&gt; 然而他在开门离开之前,却又补充道,“他已经活得够累了,希望能寻觅到一些难得的轻松与快乐,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了。”&lt;/p&gt; 叶陵愣住。&lt;/p&gt; 青龙意味深长地笑笑,眨了下眼,关上了门。&lt;/p&gt; 叶陵眼睫轻颤,一直端着的肩膀,忽然有些垮了下来。&lt;/p&gt; “那臭小子究竟会藏在哪里?!”夏侯渊累得气喘吁吁,把落日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骂骂咧咧。&lt;/p&gt; “应该回去洗洗睡了。”陆夕颜无奈道。&lt;/p&gt; “怎么可能?!”夏侯渊又好笑又好气,“他还敢回客栈?就不怕大家把他给撕了?依我看,他一定躲在哪里吃了药进了墟境了。”&lt;/p&gt; 陆夕颜无言地摇摇头,她一路上都觉得不对劲,感觉被调虎离山了,但没有人相信她,都闷着头傻不拉几地四处搜人,她不得已也只能跟着一起找。但是这天都快亮了,她真的没有那个耐心了,不管了,他们爱找就继续找好了,她要回去休息了。&lt;/p&gt; “你去哪儿。”司徒皓见到陆夕颜掉头往回走,有些惊讶。&lt;/p&gt; “我累了,回去休息。”陆夕颜淡淡道。&lt;/p&gt; “你!”夏侯渊气愤不已,折腾一个通宵谁不累,但是谁又敢松懈,她说休息就休息,当真是一点责任心都没有,“行,受不了的就先回去,也不差你一个。”&lt;/p&gt; 陆夕颜也不恼怒,更确切的说,是没有搭理夏侯渊,径自离去了。&lt;/p&gt; 白小生悄咪咪地掉头往回走。&lt;/p&gt; “你干嘛去?”唐川谷一把抓住他肩头。&lt;/p&gt; “我也累了。”白小生瘪瘪嘴道。&lt;/p&gt; “……”唐川谷身子一僵,无言以对。&lt;/p&gt; 半个时辰后,只剩下容尘和夏侯渊还在街上。&lt;/p&gt; “容少,现在就你我两个人了,你坦白说,把药丸扔出去让其他人拿到,你是不是有意为之?”夏侯渊神情严肃起来。&lt;/p&gt; 容尘一挑眉,神情有些惊讶,“当然不是,我疯了。”&lt;/p&gt; “啊,真的是你失策啊。我一直以为你是采纳了我的意见,想要让其他人去冒这险,我们坐收渔利呢。”&lt;/p&gt; “我又不是神,自然有失策的时候。”容尘淡淡道。&lt;/p&gt; “唉……”夏侯渊弯腰捶着自己的腿,“天快亮了,我们要继续找吗?”&lt;/p&gt; “算了,回去吧。”容尘心情写在脸上,转身就走。&lt;/p&gt; “喂喂喂,你这么随意的啊,这不像你啊。”夏侯渊急忙跟上去。&lt;/p&gt; “困了,回去睡觉。”容尘头也不回。&lt;/p&gt; “我也好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哈欠……”夏侯渊也没有想太多,说完还打了个哈欠,现在的他只想回客栈舒舒服服睡一觉,什么狗屁灭魂,等他醒来再说吧。&lt;/p&gt; 容尘却没有这么轻松。&lt;/p&gt; 他不喜欢这种局势无法掌握的感觉。&lt;/p&gt; 在众人陆陆续续回去之前,青龙的屋门被敲响,打开门,没有人,门口的地上,放着一小壶酒。&lt;/p&gt; 青龙蹲下身子拿起酒壶,拿掉塞子闻了闻,笑起来,“好香,好酒。”&lt;/p&gt; 站起身来一只手关上屋门,手指敲了敲酒壶,大摇大摆走进叶陵的房间。&lt;/p&gt; “要不要找个弟子先来试试酒。”青龙思忖道。&lt;/p&gt; 叶陵点头。&lt;/p&gt; “怕死吗?”青龙对进屋的一名弟子问道。&lt;/p&gt; “不怕!”弟子目光如炬,忠心耿耿。&lt;/p&gt; “喝了这杯酒,你会入梦,然后将你看到的,记住了,告诉我们。醒来之法是自裁……若你能平安醒来,重重有赏。”青龙严肃道。&lt;/p&gt; 弟子点点头,走到桌前拿起酒杯,咽了口唾沫,举起杯来一饮而尽。过不多时,便栽倒在地,昏睡过去。&lt;/p&gt; 青龙蹲下身子探了探鼻息和脉搏,一切正常,松了口气,将其扶起到墙边靠着坐下,等待着他苏醒过来。&lt;/p&gt; “此法若奏效,你我二人要有一人留下来守着,不可皆入墟境,万一出了什么事,还可以在外应对。”叶陵语重心长道。&lt;/p&gt; “我去,你在外守着。”青龙也收起嬉皮笑脸。&lt;/p&gt; 在公事面前,他还是能够严肃以待的。&lt;/p&gt; “不,我去,你守着。”叶陵斩钉截铁道。&lt;/p&gt; “这怎么行……”青龙觉得这等事应该是他身先士卒,叶陵不必冒此风险的。她如果出了什么事,他也没法跟乾震交代。&lt;/p&gt; “我以护法之身份命令你。”&lt;/p&gt; “……”青龙无言,长吁了一口气,拱手道,“青龙遵命。”&lt;/p&gt; 这丫头总是这样……&lt;/p&gt; 罡气盟和天罗堂等人回到客栈后,都在各自的门前发现了一壶酒,酒壶上红纸黑字写着四个字:&lt;/p&gt; 大梦三生。&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巧成拙伤势恶化 这个时辰,西边的落日城天还未亮,东边的扬州城却早已天明。&lt;/p&gt;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楚立便带着楚中天等人启程前往郑府,让郑齐打头阵,先去联系江少右,他们在后埋伏,势要捉住这阴险毒辣的贼人。罡气盟中除日常守卫外,只余阿卓一人在照顾薛靖七,还有闭关练功未出屋子的楚子钰。&lt;/p&gt; 夜里拿到解药归来的楚子钰却并未立刻去见薛靖七,楚中天等人一直轮班守着,他便打消了念头,想等着大家都离开盟里时,自己瞅个机会单独去见靖七。他想和她独处一段时间,他希望她服下解药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救她性命的他,楚子钰。在练功室里转悠了好久,看到父亲带人离去,便立刻打开门,赶到薛靖七屋子附近,暗中藏着,等着阿卓离开。&lt;/p&gt; 屋内,在床边守了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的阿卓,强忍倦意,用浸水拧干的细麻布给薛靖七擦了脸,而后自己也洗了把脸,清醒一下,拾掇了桌上的几个药碗,轻手轻脚关好了门,转身离开,准备去厨房那边煎药。&lt;/p&gt; 楚子钰心一紧,见到阿卓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深呼吸几口气,迅速来到了门前,推门进去反手关上,走向卧床不起的薛靖七。站在床前,注视着朝思暮想的人,他心中却五味陈杂,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悲的是他这一厢情愿看不到岸,连见她一面都那么难;喜的是他终于能和她独处片刻,没有任何人打扰。&lt;/p&gt; 从怀中摸出那个玲珑剔透的白玉瓷瓶,到床边坐下,缓缓扶起昏昏沉沉睡着的薛靖七,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打开瓷瓶的塞子,看着里面无色无味的药液,定了定心神,给怀中人喂去。解药本就不多,还洒出了些,但令他欣喜的是,他看到她的喉咙动了动,解药喂进去了。&lt;/p&gt; 感受着怀中不真切的温度,就像做梦一般,楚子钰忍不住伸手环住她的肩膀,闭上双眼,想将这一刻的感觉永远记住。除了娘亲,她真的是他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了,可是他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躲着他,喜欢上他。&lt;/p&gt; 不,他楚子钰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他不能一无所有。想着想着,手上的力气加大了些,想要把薛靖七紧紧勒在怀中,谁也抢不走。&lt;/p&gt; 易剑臣在罡气盟大门前翻身下马,抬头望了望大气恢弘的牌匾,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他决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靖七和小天、卓辰面前,给他们一个惊喜。好吧,他也不确定是惊喜还是惊吓。耸耸肩膀,牵着马直接往后院的马厩走去,先把马栓好再说。&lt;/p&gt; 药炉中的小火不疾不徐地烧着,袅袅升起的药雾将阿卓笼罩在其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此刻的她正站在大大小小的药炉旁,手持蒲扇,一动不动地低着头打着盹儿。两夜未眠,本就有伤在身,被寒热之毒折磨得元气大伤的她,此刻再也支撑不住,倦意铺天盖地而来,将她意识的最后一丝清明吞噬,饶是她中途数次以冷水濯面,都没什么效果,强撑着把药煎上后,就站着会了周公。&lt;/p&gt; 从马厩走出来正要去找寻薛靖七等人的易剑臣,打量着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的罡气盟,心里有些纳闷,总觉得今日氛围怪怪的,有一种莫名的死寂,好像大家都不在的样子。路上闻到厨房那边飘来浓浓的药味,皱了下眉,难道有人受伤生病了,于是加快了脚步,顺路过去瞧瞧。&lt;/p&gt; “姑娘,你……”易剑臣见到一陌生的姑娘在煎药,却站着睡了过去,不禁挠了挠头,寻思着要不要把她叫醒。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糊味,他也顾不得其他,便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出声道。&lt;/p&gt; 阿卓冷不丁惊醒,手中的蒲扇“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回过神来,看到其中一个药壶快要烧干,又惊又急,也没顾得上抬头去看说话的人,迅速用湿抹布拿掉壶盖,往里又加了些清水,松了口气,方才懊恼地准备弯腰去拾地上的蒲扇。&lt;/p&gt; 然而易剑臣已经先她一步将蒲扇拾起,递过去,她道了声谢,这才抬头打量起说话者。面前的青年一袭白衣,儒雅俊逸,身背剑囊,正冲她温文尔雅地笑着,她不由得愣了神,在罡气盟中从未见过此人,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lt;/p&gt; 看到面前的姑娘似乎被自己吓到了,易剑臣有些尴尬,但很快便意识到问题所在,于是朝她笑了笑,抱拳施礼道,“在下易剑臣,方才是我唐突了,吓到了姑娘。”&lt;/p&gt; 易剑臣。&lt;/p&gt; 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lt;/p&gt; 阿卓目光一动,想起了前夜小天借酒浇愁时含混说出的那个名字,不禁有些动容,看向易剑臣的目光里也多了份复杂说不清的情绪。原来阿靖心有所属的那个人,就是他。&lt;/p&gt; “我知道你。”阿卓哑然失笑。&lt;/p&gt; 易剑臣闻言有些怔愣,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姑娘是新加入罡气盟的吗?这药……是煎给谁的啊?”&lt;/p&gt; 原来他还不知道阿靖出事了。&lt;/p&gt; 阿卓忽然有些哽咽,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千言万语梗在喉中不知从何说起,目光垂下,不想被易剑臣发现她的失态,涩言道,“阿靖她……她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你快去看看她吧。”&lt;/p&gt; 一个人的神情动作可以掩饰情绪,但声音却不会,说出这句话,她只觉自己的力气都失了大半,握住蒲扇柄的手指也愈发苍白起来,微微颤抖。&lt;/p&gt; 易剑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也理不清思路,只是疾声问道,“你说什么?靖七她怎么了!”&lt;/p&gt; “她为了救我,以命换命,中了无药可解的七步散,五识尽丧,七窍流血,只余一息尚存……楚盟主寻遍江湖游医,都束手无策……再配不出解药,阿靖她……就只剩六天可活了。”阿卓长话短说,磕磕绊绊说完后,抬手用衣袖擦掉了泪水,隔着湿抹布端起药壶,将煎好的汤药过滤后倒入碗中,让情绪稳定下来,抬眼看向易剑臣,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就过去。”&lt;/p&gt; 易剑臣不敢置信地摇摇头,三天前她还神采奕奕地与他们说笑呢,临别时还和小丫头拉钩,承诺办完事立刻回去陪她玩,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他的心顿时空了,阿卓后面的话他也没有听到,目光游移,眉头皱起,向后退了几步,不等阿卓端药与之同行,他已转身拔足狂奔,一眨眼就消失在阿卓的视野中。&lt;/p&gt; 阿卓愣了愣,端起药也快速往薛靖七的屋子赶回去。&lt;/p&gt; 怀中的人似乎有了动静,楚子钰松开胳膊凑上去一看,只见薛靖七皱起眉来,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似乎快要醒转过来。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激动,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唤着她的名字,等待着她睁开眼。&lt;/p&gt; 忽然听到屋外远处传来迅疾的脚步声,他练功这段时间听觉也变得敏锐,于是急忙起身,扶着薛靖七躺回去,盖好被子,自己则在床边坐下,守着,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祷念着她能快点醒过来,当着他的面醒过来。&lt;/p&gt; 然而,薛靖七并没有睁开眼,而是忽然剧烈咳了起来,鲜血溢出嘴角,越咳越多,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楚子钰大吃一惊,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后便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衣袖去擦她的血,可是她却抽搐着一直呕血,怎么擦都擦不完,他急得全身都在发抖,眼睛也红了起来,“靖七,你怎么了!靖七!你醒醒啊!”&lt;/p&gt; 薛靖七紧闭双眼,呼吸困难,冷汗淋漓,血止不住地从嘴边流下,已经染红了衣襟、床褥,还有楚子钰满手满身。正在他手足无措、濒临崩溃时,屋门忽然被撞开,一个人冲了进来,愣在了原地。&lt;/p&gt; 楚子钰吃惊地转头看去,不是阿卓,竟然是,易剑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lt;/p&gt; 易剑臣被眼前的鲜血刺痛了双眼,看到薛靖七痛苦的神情,心被狠狠揪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无视楚子钰的存在,拿过旁边木架上的细麻布擦拭着她正在往外咳的鲜血,一手抓起她左手手腕,搭上脉门,心却凉了大半。&lt;/p&gt; 药碗摔碎的声音将呆住的楚子钰唤回神来,阿卓又惊又恐地冲到床前,她走之前阿靖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伤势恶化,变成这样了。她看到床边有一空瓷瓶,又僵硬地看了眼神情古怪的楚子钰,颤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给她喝了什么!”&lt;/p&gt; 楚子钰却像是没有听到阿卓的话一般,只是木然坐在床边,双拳渐渐握紧,眼睛红着,嘴角微微抽着,又像是恼怒又像是自嘲,“他骗我。”&lt;/p&gt; 毒入脏腑了。&lt;/p&gt; 易剑臣忍住鼻尖酸涩,咬了咬牙,迅速将仍在呕血不止的薛靖七扶起身来,自己也顾不得上床盘膝打坐,催动体内真气迅速汇入右臂,右手抵住其后心,将自己的内力直接注入她体内,激起她体内的防御真气,为心脉提供最后一层保护,延缓毒素的迅速蔓延。&lt;/p&gt; 阿卓再次落了泪,楚子钰则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屋子,也没有人理会他。&lt;/p&gt; 薛靖七现在没有意识,无法调息真气与易剑臣的真气融合,因此输内力这么久,都像是石沉大海,如此一来,他输进去的十分真气,只有一分能为她所用。易剑臣满头是汗,却见薛靖七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只是不再吐血,勉强算是抑制住了毒素的进一步蔓延,将情况给控制住了。&lt;/p&gt; 易剑臣撤掌,扶薛靖七躺下,拿起方才掉落的已经染满鲜血的细麻布,起身走到脸盆架旁,默不作声地洗着。&lt;/p&gt; “阿靖她……”阿卓看到易剑臣脸色很不好,心沉了下去,试探着问道。&lt;/p&gt; 易剑臣将洗好的细麻布拧干,递给了坐在床边的阿卓,让她给靖七清理一下血污,自己则站在一旁,神情落寞。&lt;/p&gt; 阿卓不敢吱声,接过细麻布后,却直愣愣地看着易剑臣,在等他的答复。&lt;/p&gt; “嘭!”易剑臣懊恼地一拳打在墙上,眼睛布满血丝,无措地扶着额头,长叹一声,又像是哭又像是笑,神情复杂地看着阿卓,眨了眨眼睛,“毒已入脏腑,最多撑不过三天了。”&lt;/p&gt; 阿卓手指紧紧攥紧细麻布,僵硬地转头看向已经安静下来的薛靖七。&lt;/p&gt; “姑娘,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解毒之法一定能够找到的,靖七这么好的人,她不能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六十九章 红衣如血染晨曦 “哎?这门口怎么放着一壶酒啊!”白小生蹲下身子拿起酒壶来转了转,看到上面的红纸黑字“大梦三生”,兴奋道,“大梦三生?这酒的名字真文雅,难道喝了可以做个好梦。”&lt;/p&gt; 陆夕颜在屋门口倚栏而立,打量着手中的酒壶,眉毛微微上扬。这又是谁在玩什么把戏。&lt;/p&gt; 唐川谷若有所思摸着下巴,“难道是老板娘在向我们推荐客栈的特色酒?”&lt;/p&gt; 此刻司徒皓正快步跑上了楼梯,神情严肃,扫了眼陆夕颜和白小生手中的酒壶,并没有在意,低声问道,“白云宗那青衫小子在客栈里吗?”&lt;/p&gt; 白小生和唐川谷面面相觑。&lt;/p&gt; 司徒皓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依旧压低声音道,“你们还真是回来睡觉的,一点都不关心那颗药了吗!”&lt;/p&gt; “在,他早就回来了。”陆夕颜耸耸肩膀道。&lt;/p&gt; 三人齐齐看向她。&lt;/p&gt; “我刚回客栈时,看到他打开门让一个弟子进了屋,然而便再没人出门了。”&lt;/p&gt; “难道他是让弟子去试药,毕竟墟境的真假还不得而知,万一药是假的,或者有毒……”司徒皓有些焦急,药只有一颗,万一那弟子跟疯老头一样没寻到灭魂就被迫离开了墟境,那线索可就彻底断了。&lt;/p&gt; “不会的,”陆夕颜笑道,“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药只有一颗,让一个小弟子吃了,太冒险了。”&lt;/p&gt; “要不……我们去问问?”白小生弱弱问道。&lt;/p&gt; “?!”唐川谷、司徒皓和陆夕颜一脸惊奇地看向白小生,还有掩饰不住的嫌弃。&lt;/p&gt; “……不然,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喝喝酒,聊聊人生,等着那个弟子从屋子里出来,再严刑逼供?”白小生缩了缩脖子。&lt;/p&gt; “……”三人再次叹息。&lt;/p&gt; “这酒哪儿来的?”司徒皓转移话题道。&lt;/p&gt; “不知道,回来的时候,就在门口放着呢。”白小生摊手。&lt;/p&gt; 司徒皓皱了皱眉,扭头看到容尘和夏侯渊屋门前也有一壶酒,又快速走到另一头去,四处打量了,竟然每个屋子门前都有一壶酒。只有,白云宗那小子门前没有。他心中有个猜测,但又不敢肯定,需要证实。&lt;/p&gt; “我们干嘛在外面站着啊,跟门神一样,我,我先进去了哈,你们随意。”白小生推门进了屋,将酒壶放到桌上,盯着酒壶看了看,舔了下唇,心一横将酒启开,想要尝尝鲜,也不管这酒是否要付钱,付多少钱。&lt;/p&gt; “喂你小子!这酒不能喝!”司徒皓不经意转头见到屋中的白小生竟然已经将酒壶开了封,作势欲饮,急忙冲过去制止。他怀疑这酒有问题,白小生是真的没脑子吗,什么东西都敢喝。&lt;/p&gt; “咦?!”白小生一声惊疑,看到自己拔掉的壶塞中嵌着东西,于是不着急倒酒,而是将那东西抠了出来,展开后竟然是张字条,“药溶酒中,饮之可入墟境”。&lt;/p&gt; 司徒皓夺过字条一看,大吃一惊,急忙喊门外的两人进来看。&lt;/p&gt; 陆夕颜愣了愣,急忙将自己的酒壶塞子也拔掉,里面也嵌着折好的字条,上面写的是同样的内容。&lt;/p&gt; “一颗药怎么可能溶入这么多壶酒中!其中定有诈。”司徒皓冷笑道。&lt;/p&gt; “也不是没有可能……”唐川谷寻思道,“如果将药丸溶入到一大坛酒里,摇匀了,然后分装到小酒壶里,也是可行的,就是麻烦了点。”&lt;/p&gt; “白云宗那小子究竟在卖什么关子?抢到药后竟然分给所有人,我可不信会有这么蠢的人。”司徒皓皱眉。&lt;/p&gt; “唐姑娘,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可是个大工程,在酒窖里折腾这么久,他当老板娘和伙计们是死的吗?”陆夕颜摇摇头。&lt;/p&gt; 四人忽然陷入沉默。&lt;/p&gt; 白小生忽然觉得心里发毛,有些害怕地问道:“该不会……老板娘他们出事了吧……”&lt;/p&gt; 四人面面相觑,而后似忽然醒悟了般,一齐冲出屋子,赶往翕二娘的屋子。&lt;/p&gt; “笃笃笃——”司徒皓敲门,“老板娘?”&lt;/p&gt; 无人应。&lt;/p&gt; 司徒皓倒吸一口气,准备破门而入,却被唐川谷拦住。&lt;/p&gt; “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老板娘在里面睡觉也说不定呢,我们这样闯进去,不太好吧。”&lt;/p&gt; “老板娘?老板娘!”陆夕颜大声喊了几声,用力拍着门,屋内仍旧无人应,于是便用力撞开了门,冲进屋去。&lt;/p&gt; 四人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后撤一步,不敢再上前去。&lt;/p&gt; 只见一身红衣的翕二娘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喉咙处被刺了个窟窿,殷红的鲜血染了一地,与大红衣衫融为一体,绽放出妖冶的花,让人不寒而栗。&lt;/p&gt; 司徒皓壮着胆子,缓步上前,蹲下身子,伸手去探鼻息。&lt;/p&gt; “还探什么鼻息,这分明已经……”白小生颤声道。&lt;/p&gt; “一个多时辰前,老板娘还好好的,这段时间天罗堂的人和我们都出去追白云宗的青衣人,是谁对她下此毒手的!”陆夕颜想不明白。&lt;/p&gt; 司徒皓看了眼喉咙上的伤口,“是一剑封喉,看来不是那个良山。”&lt;/p&gt; 唐川谷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去扳尸身。&lt;/p&gt; “喂喂喂你干嘛啊!”白小生已经吓得用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看到唐川谷竟然去动尸体,大叫道。&lt;/p&gt; 唐川谷在翕二娘的后颈处看到了尸斑,皱了皱眉,又大着胆子去挽她的衣袖,在手臂的下方也看到了尸斑,叹道,“人死后一到两个时辰内会形成尸斑,看尸斑的颜色深浅,她应该是在一个时辰前死亡的,那时我们刚出客栈不久。”&lt;/p&gt; “想不到唐姑娘还懂验尸。”陆夕颜闻言笑道。&lt;/p&gt; “以前经常跟着父兄验看毒发身亡之人的尸体,所以略微懂一些。”唐川谷说着,欲将衣袖拉回去,却忽然发现了什么,盯着翕二娘手腕看了半晌,放下,又去查看另一只手腕,皱了皱眉,方才起身走开。&lt;/p&gt; “唐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司徒皓见到唐川谷神情有异,问道。&lt;/p&gt; “老板娘死亡之前,好像双手被捆过,手腕上有很深的淤痕。”唐川谷却想不通,那淤痕的颜色,双手被捆的时间应该至少超过了两个时辰才是,可是那就对不上了啊,难道是她记错了?&lt;/p&gt; “又是绑架又是一剑封喉的,究竟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啊!杀老板娘的动机是什么?想要灭魂的线索应该去追杀白云宗的人啊,来杀老板娘做什么!”白小生再也无法在屋子里待下去,太过血腥残忍,他说完就快步出了屋子,在门口透气。&lt;/p&gt; “肖陵知道吗?”唐川谷有些于心不忍,夜里的那场厮杀,她看出来肖陵对老板娘的情义,老板娘如今死于非命,会不会他也出事了。&lt;/p&gt; 白小生闻言身子一僵,急忙去找肖陵。&lt;/p&gt; “这件事要不要让大家伙知道。”司徒皓问陆夕颜。&lt;/p&gt; “先等下吧,等肖陵来了,再说吧。”陆夕颜叹息。&lt;/p&gt; 过不多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粗重的呼吸声。肖陵面色苍白地冲进屋来,身上的伤看起来是才重新包扎过的,见到屋内血腥的一幕,本就因为失血过多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翕二娘的尸身旁,泪水簌簌落下,又是惊慌又是恐惧,还有悲痛,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六神无主。&lt;/p&gt; 白小生和唐川谷见到此情此景,眼眶都有些发红,不忍再看。&lt;/p&gt; “怎么回事……怎么……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老板娘……老板……娘……”肖陵泣不成声,摇着翕二娘的肩膀。&lt;/p&gt; “我们也是刚发现,”陆夕颜缓缓说道,“老板娘她好像是一个时辰前遇害的,那个时候我们和天罗堂的人都去追夺走药的青衣人了,会是谁下此毒手?”&lt;/p&gt; “我不该那么早……回房治伤,我以为……那东西已经不在老板娘身上……老板娘就不会有危险了……为什么,为什么……”肖陵肩膀都在颤动。&lt;/p&gt; “一定是白云宗的人!”司徒皓大怒,“那小子分明就是调虎离山,留在客栈里的,并且使剑的,除了那些江湖客,就是白云宗的人了!将药溶到酒里也一定是他们干的,能肆无忌惮在酒窖里折腾,害老板娘的人,绝对就是他们。”&lt;/p&gt; 肖陵一声悲痛的嘶吼,站起身来就要去找白云宗的人拼命。&lt;/p&gt; 白小生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然而后者却似一头倔牛,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拽住,喊道,“你打不过他们的!你这个样子去找他们,就是去送死!”&lt;/p&gt; “放开我!”肖陵奋力挣扎,不顾腰间伤口撕裂,血染白布。&lt;/p&gt; “先让老板娘入土为安吧。”陆夕颜走出屋来,面对着肖陵,认真道。&lt;/p&gt; 肖陵气力松懈,渐渐放弃了挣扎,白小生也松了手。&lt;/p&gt; 翕二娘的死很快便传遍了客栈。&lt;/p&gt; 才赶回客栈的容尘和夏侯渊惊得脑子一片空白,尤其是容尘,对于二娘的死耿耿于怀,总觉得不可能,事有蹊跷,甚至发誓要寻到真凶为其报仇。&lt;/p&gt; 肖陵将翕二娘下葬,给客栈剩下的伙计派发了工钱,打发他们离去了。&lt;/p&gt; “为何让他们都走了?这客栈……”容尘心痛问道。&lt;/p&gt; 肖陵苦笑,“老板娘不在了,还要这客栈做什么。我也该走了,回中原去,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lt;/p&gt; “那……”夏侯渊欲言又止。&lt;/p&gt; “我不会立刻走,客栈你们继续住,不收银子了,饭菜酒水你们也可以到后厨自己准备,食材是充足的,够支撑很多日子的。我,想一个人静静,直到找出凶手,手刃他,才会离开。”肖陵笑着摇摇头,落寞地离开。&lt;/p&gt; 天空呈银色,云间金色晕染,晨曦正好。&lt;/p&gt; 然而,整个客栈,无人承认杀害翕二娘,包括青龙。&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七十章 酒入喉沉沉睡去 本应喧嚣热闹的落日客栈,此刻却安静地有些诡异。一夜之间变故迭生,血洗客栈,老板娘无端被害,凶手不知所踪。此刻众人皆神情莫测地坐在大堂,桌上摆满了陶酒壶,皆是他们在门前发现的,却无人敢去一试真假,只是互相瞧着,甚至暗暗摸着兵刃,生怕隐藏在众人间的凶手再次出手杀人。&lt;/p&gt; “将药丸溶到酒中,确实是在下的主意。可是将此付诸行动的,却并非我白云宗之人,而是那个刀客,良山。老板娘的死,我也很痛惜,但凶手,真的不是我。我的剑,从来到客栈后,还未曾染血。”青龙对着身旁一道道怀有敌意和杀气的目光摊手解释道。&lt;/p&gt; “那刀客是用刀的,老板娘是死在剑下的,去酒窖溶药的事,只有你们知情,试问谁会在这档口去谋害老板娘?线索已经不在老板娘那里,大家也没理由害她,有杀人动机的,只有你们!”一个彪悍粗野的江湖客拍桌骂道。&lt;/p&gt; “等等!”青龙伸手指着那江湖客的鼻子,“我就奇了怪了,谁说刀客不能用剑杀人的,那个良山自从出事后就没露面,凭空失踪了,明明他的嫌疑最大,你却一口咬定是我们白云宗干的,你莫不是那良山的同伙,想要栽赃给我们,好转移大家对他的注意力。”&lt;/p&gt; “我呸!”江湖客怒拍桌子震得酒壶微微发颤,站起身来欲与青龙动手,却被旁边的人给拉住,同他说青龙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也许真的是那个良山做的。&lt;/p&gt; “可笑,无冤无仇,我为何杀她。”良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抱着刀鞘,冷着脸,没什么表情,阴沉沉说道。&lt;/p&gt; 众人闻声大惊,目光齐刷刷看向刀客,此人现身神不知鬼不觉,轻功也是不容小觑。他竟然现身了,并且否认杀人行径,整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lt;/p&gt; 青龙见到良山竟然现身澄清,眉毛一挑,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睛弯弯,真是有意思。&lt;/p&gt; “会不会是谁昨夜没抢到药,恼羞成怒,便起了杀心。”白小生咽了口唾沫。&lt;/p&gt; 张傕闻言倒是愤慨起来,白小生此言有些将嫌疑往他身上引的意味,冷哼一声,“药被白云宗那小子抢走后,我们天罗堂的人就全去追了,回来的时候,二娘已经遇害了,我们就算有杀人动机,也没有杀人的时间!”&lt;/p&gt; “倒是有些人,竟然能在没有任何动静的情况下,发现二娘出事,恐怕是贼喊捉贼。”张傕脾气直,被人诬赖就一定要刻薄地骂回去。&lt;/p&gt; “我们更没有杀人的时间啊!谁不是在外面追到天亮!”感觉被捉弄,夏侯渊本就窝着一肚子火,此刻还被张傕反唇相讥,更是暴躁起来,直接对骂。&lt;/p&gt; 青龙没忍住,掩嘴笑了下,这帮傻子。&lt;/p&gt; “通过尸斑来看老板娘是一个时辰前遇害的,那个时候我们几个人也都追出去了,肖陵是最后离开房间的,他可以作证。”唐川谷认真地澄清。&lt;/p&gt; “行了行了!反正没人承认,凶手一时半刻又找不到,我们来这里又不是为了给二娘报仇的。我们还是言归正传,灭魂的线索,这些酒,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傕不耐烦地摆摆手,他不擅长耍嘴皮子功夫,也懒得浪费时间和这帮乳臭未干的小子们吵架,还是灭魂的事情要紧。&lt;/p&gt; “本来我只想和良山共享的,没想到他这么大方,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那我们也恭敬不如从命,一块儿进墟境一探究竟呗。”青龙抱起双臂轻松道。&lt;/p&gt; “谁知道是真是假,万一酒里有毒呢!毒死大家,就没人争了!”张傕冷笑质问。&lt;/p&gt; 正在大家都心有疑虑的时候,楼上的门忽然开了,先前那个试酒的小弟子从叶陵的屋里走出来,关上门,低头寻觅着大堂里青龙的身影,小跑下楼。&lt;/p&gt; 见到他安然无恙地醒了过来,青龙有些激动,急忙迎了上去,也不怕其他人知道,直接问道,“怎么样,你进入墟境了吗,有没有找到百鬼石窟,说来听听。”&lt;/p&gt; 在座之人皆惊,目光又纷纷投向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弟子,竖起耳朵来。&lt;/p&gt; 良山冷笑,还以为白云宗的青龙堂主是个有胆色之人,会自己试酒,没想到也是找小弟子试,看来这些人都一个样。&lt;/p&gt; “属下找到百鬼石窟了,就在这落日城里藏着,石窟深处似乎有刀剑的嗡鸣声,很有可能是灭魂,但是属下进不去,有鬼,有好多鬼,青面獠牙的,属下不敌,受了重伤,为了逃出来报信,便举剑自裁,两眼一黑,就醒了过来,回到了这里。”小弟子讲话时胸口起伏不定,急促喘着,似乎是心有余悸,真的是大难不死逃出来的。&lt;/p&gt; 一直沉浸在翕二娘被杀的难过中,全程沉默无言的容尘,此刻却出了声,苦笑道,“看来二娘所言非虚,这小弟子的经历,和二娘描述的,分毫不差。这么说,药溶入酒里,虽然药性被稀释,但还是有效的。”&lt;/p&gt; 大堂再次喧闹起来:有的人喜形于色,激动不已,摩拳擦掌想要立刻去墟境探一番,毕竟中途随时可以退出来,休息好了甚至可以再进,没生命危险,还有机会寻到灭魂;有的人却仍有疑虑,议论纷纷,担心自己饮了酒进了墟境,现实中是沉睡着的,此刻若有人动手杀害,那真的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lt;/p&gt; “在下先回屋了,准备一下就去墟境,你们请便。”青龙云淡风轻笑了笑,若无其事地上了楼,小弟子跟在后面。&lt;/p&gt; 良山走到桌旁翻开一个酒杯,随手拿过一壶酒开封便倒了一杯,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举杯一饮而尽,旁若无人地走到角落处一个长凳旁坐下,背靠着墙壁,双手环抱着刀鞘,闭上了双眼,很快,便头一沉睡了过去。&lt;/p&gt; “他……”白小生指着良山说不出话来,“他这就喝了?!还在这大堂里坐着睡,就不怕谁来一刀,一命呜呼了。”&lt;/p&gt; “这小子想先下手为强!”张傕嗤笑道,一挥手将大堂的天罗堂弟子尽数招过去,吩咐了四个人同他饮酒进墟境,其他人都在旁边守着,以防有人在这工夫暗下杀手。&lt;/p&gt; 其余的江湖客大都是独来独往,也没有同伴可以在外面照应,本还有些疑虑,却又信不过彼此,索性全都留在大堂里,都喝了酒,一起进了墟境。刀客、张傕、青龙等黑道头头都进了墟境,而剩下的罡气盟的人自诩侠客应该也不会趁他们沉睡时捅刀子,所以便放下心来。&lt;/p&gt; “我们先回屋吧。”容尘起身,他还是觉得留在大堂里不安全,鱼龙混杂。&lt;/p&gt; 其余五人点点头,抱着酒壶神情各异地跟着他上了楼,尽数进了一间屋子,关上了房门。&lt;/p&gt; “我们要留人在旁边守着,不能全部进墟境。杀害二娘的凶手还没有找到,他很有可能趁所有人睡过去时再下杀手,所以要留功夫好的人,守着大家。”容尘严肃道。&lt;/p&gt; “我功夫比较差,还是进墟境好了。”陆夕颜笑道。&lt;/p&gt; 本来有些害怕百鬼石窟不敢进墟境想要请缨留在外面守着大家的白小生,听到陆夕颜此言,忽然涨红了脸,他的功夫不比陆夕颜好到哪里,她都这么说了,他哪里还有脸要求自己留在外面守着大家,于是苦着脸道,“我功夫也不好,可能保护不了大家,我还是进去找灭魂吧。”&lt;/p&gt; “你怕啦?”唐川谷戏谑地笑笑,将手臂搭在白小生肩膀上,“要不要我进去保护你啊。”&lt;/p&gt; “谁怕了!”白小生红了耳根子,叉腰道,“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lt;/p&gt; “哎,功夫差就罢了,还不虚心。这么令人不放心,我还是进去保护你好了。”唐川谷摆摆手。&lt;/p&gt; “司徒兄,夏侯,你们二人留在外面守着如何。”容尘问道。&lt;/p&gt; 司徒皓不置可否,夏侯渊拍拍胸脯道,“没问题,包在本少爷身上。谁想伤害你们,先问问我手中的断水剑!”&lt;/p&gt; 容尘笑笑,拍了拍夏侯渊的肩膀。&lt;/p&gt; “屋里有两张床,陆姑娘和唐姑娘一起,我和白小生一起,挤一挤。你们二人就在这里坐着,守着,我们不要分开,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容尘将酒杯一字排开,倒了四杯酒,烈酒的香气立刻散发开来,充斥着整间屋子。&lt;/p&gt; “来!”容尘、白小生、陆夕颜、唐川谷四人举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火辣辣的,胃里泛起一丝暖意,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四人头昏脑涨地,摸到了床,躺下沉睡过去。&lt;/p&gt; 青龙守在叶陵的床边,看着她静谧的睡颜,眉头依旧是微微蹙着,不由得笑出声来,伸手去触她的眉心,想把她眉头舒展开来。&lt;/p&gt; “哎,胆子也是够大的,没等我回来就已经喝了酒睡下了,还没有带其他的弟子,自己单枪匹马去了。”&lt;/p&gt; “不过听说百鬼石窟凶险万分,你可一定要平安醒来,灭魂再重要,也比不得你重要。”&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七十一章 梦魇重重无处逃 身体渐渐有了知觉,似乎有重物压在身上,呼吸不畅,浓重的血腥味令她觉得更加烦闷恶心,想要呕吐,脑袋昏昏沉沉的,一片混沌,也不知身在何处。她已经进了墟境吗,这种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她已经在百鬼石窟了?&lt;/p&gt; 陆夕颜艰难地睁开双眼,头上是灰蒙蒙的天,有黑漆漆的乌鸦在盘旋,嘎嘎的叫声令人不寒而栗。&lt;/p&gt; 头上是天?!&lt;/p&gt; 感觉到自己后背所触是坚硬的土地,她缓了缓神,难道自己不在客栈里。&lt;/p&gt; 身上的重物压得她难受,该不会是唐川谷睡梦中翻身压过来了吧。陆夕颜皱了皱眉,想要伸手去推开。然而微微起身的那一刹那,她却心神剧颤,身子一个激灵再次躺了回去,所有的力气一瞬间耗尽,冷汗落下,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睫轻颤,不敢置信地望着那阴沉沉灰蒙蒙的天,那个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天。&lt;/p&gt; 趴在她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满身是血早已气绝多时的母亲。&lt;/p&gt; 她僵硬了一会儿,颤抖着举起手来,发现手是孩子的手,衣服是小时候穿的衣服,她竟然回到了过去么!回到了强盗屠村,家破人亡的那一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喝了酒不是会进入墟境吗,墟境不是就在落日城中吗,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难道这是一场梦?痛苦地闭上双目,为什么要让她再次体验家破人亡的感觉,她要醒过来。无论怎么掐自己,痛觉都是真实的,却醒不过来。&lt;/p&gt; 她最后留恋地看了母亲一眼,而后使出全部力气要将她的尸体推开,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然而她身体变小了,力气也同孩子无异,加之母亲死之前用力抱住了她,保护她,尸体已经僵硬,并且比平日更加沉重,她怎么样都无法抽身,只能被压在下面,躺在地上,无力地喘息着。&lt;/p&gt; 正想着脱身之法,耳边忽然传来三三两两的脚步声,还有刀不停刺入身体的沉闷声。她猛地转头望去,那伙强盗抢光了东西杀光了人还不满意,还留下几个人在察看有无漏网之鱼,似乎是怕留下了谁将来会报复他们,于是给每个尸体都在要害处补上几刀,确保都死透了,再搜搜身上有没有值钱的小东西,把每一滴油水都搜刮干净方可罢休。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她的记忆一模一样,逼真地让她差点忘了这是幻觉,这是梦。&lt;/p&gt; 她当年是装死逃过一劫的。&lt;/p&gt; 别无他法,她只能伸手在地上抹了把血,抹在自己脸上,而后紧闭双眼,在强盗靠近时,屏住呼吸。&lt;/p&gt; 脚步声近了,金属刀刃在尸体里刺入拔出的摩擦声让她汗毛都竖起来,她忍受着无边的恐惧,一动不动。&lt;/p&gt; 长刀再次刺穿母亲的胸背,她的心剧烈地一痛,拳头也握得更紧。&lt;/p&gt; 强盗的脚步顿住了,似乎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刀尖在她心口处轻轻抵住,随时都要用力刺入这一刀,送她去和爹娘团聚。&lt;/p&gt; 她此刻忽然不怕了,她想,如果这就是墟境,那她身死,不就可以醒过来回到现实了么。&lt;/p&gt; 下一瞬,刀落下,却不是刺入心脏,而是清脆跌落在地,同时还有身体倒下的闷声,就在她的旁边。&lt;/p&gt;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神情悲悯、仗剑而立的楚立,冲她笑笑,对她伸出手来。&lt;/p&gt; 她的人生,从那一刻,就改变了;从那一刻,就不再属于自己。&lt;/p&gt; 她喉咙滚动咽了口唾沫,想要伸手去抓住楚立的手,然而却忽然一片晕眩,天旋地转,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失去了意识,所有的感觉都消失,像是陷入虚空中。&lt;/p&gt; 见到床上的陆夕颜神情痛苦,双眉紧蹙,司徒皓站在床边有些担心,难道她在墟境里出了什么事吗。&lt;/p&gt; 再次恢复知觉时,她却一时没敢睁眼,生怕又重陷梦魇,让她无法逃脱。没有血腥味,没有压在身上的尸体,没有乌鸦催命的叫声,只有低低吟啸的风声。她松了口气,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头顶上澄澈的蓝天,心中一块大石落下,之前的一身冷汗都被吹干了。翻身坐起,却惊讶地发现身下也是蓝天,不,准确地说,是镜湖一般的平面,倒映了蓝天白云,整个世界都那么地安宁祥和,但是她的心却忽然有些慌了,总觉得好像有目光在深深凝望着她,还藏着杀气。&lt;/p&gt; 她爬起身来,循着感觉转过身去,果然发现了一个人影,一个背着长剑,长发半束,一身月白长袍的人,正背对着她,无声无息地立在那里。&lt;/p&gt; 她站在原地不敢走上前去,她甚至怕那个人转过身来,不知为何,她心中的恐惧愈来愈盛,丝毫不亚于上一个梦魇。&lt;/p&gt;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想转身逃走。&lt;/p&gt; 然而在她转身的前一瞬,那个人却说话了。&lt;/p&gt; “夕颜,我没有死,你是不是很意外。”&lt;/p&gt; 是她的声音,果然是她,杨书言。&lt;/p&gt; 陆夕颜咬了咬牙,侧回了身子,不再逃避,而是直直望着她的背影,生硬地答道,“是。”&lt;/p&gt; 杨书言转过身来,容颜未改,仍旧是七年前的模样,目光清澈,温文尔雅,英气十足。但是那清澈纯粹的目光中,却多了些杀气,还有一丝笑意,是嘲讽的笑意。&lt;/p&gt; 见到杨书言的模样仍旧停留在七年前,陆夕颜意识到这又是自己的幻觉,虽然仍有一丝震惊与恐惧,但总算没有之前那么想逃走了。区区一个幻象而已,又有什么可怕的。万丈悬崖下是汹涌江河,她不可能还活着。如果没有死,为什么没有回书剑门,没有去找她报仇。这只是她的梦魇罢了,同上一个幻境一样,都不过是假的。&lt;/p&gt; 念及此,她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些,也不再害怕,更没有愧疚。&lt;/p&gt; 杨书言似乎能知晓她心中所想,忽然笑起来,“你不相信。”&lt;/p&gt; 陆夕颜闻言一愣。&lt;/p&gt; “你不相信我还活着。”杨书言淡淡道。&lt;/p&gt; “是,我是不相信。从万丈悬崖落下,崖底又确实有血迹,方圆数十里的村落都没有找到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陆夕颜皱眉道。&lt;/p&gt; 杨书言再次笑了,“也许我被高人所救,早已离开了这里。”&lt;/p&gt; 陆夕颜脸色微变,却仍嘴硬,“那你为什么不回来,不回书剑门找你爹,找剑臣哥哥,不回来找我报仇。”&lt;/p&gt; “也许我头部受伤,忘了过去呢。”杨书言一步步向陆夕颜走近。&lt;/p&gt; 陆夕颜眼睫一颤,心猛地跳动,是啊,为什么她没有想到这一层,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冷汗忽然生发,她看着向自己一步步走近的杨书言,忍不住向后趔趄了一步,她开始害怕了,埋藏在心中七年的恐惧,破土而出,再次爆发。&lt;/p&gt; “既然忘了过去,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吧,不要再卷进这江湖了,也不要回来,不要逼我对你再下杀手。”陆夕颜稳住心神,牵动嘴角勉强笑了笑,道。&lt;/p&gt; “失去的记忆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而我,也会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杨书言目光变得冷厉,唇边的笑意也更加冰冷。&lt;/p&gt; “你不要逼我。”陆夕颜又是恐惧又是恼怒。&lt;/p&gt; “我不会杀你。”&lt;/p&gt; 陆夕颜疑惑地挑了下眉。&lt;/p&gt; “因为得知真相的剑臣,会杀了你。”&lt;/p&gt; 陆夕颜心神一颤,“不会的,不可能的,剑臣哥哥对我是有感情的,他不会杀我的!”&lt;/p&gt; “我们要来赌一把么。”杨书言在陆夕颜面前停下脚步,目光定定的,一字一顿认真道。&lt;/p&gt; 杨书言的话像连珠炮在耳旁接连炸响,震得她的心神俱颤,易剑臣是她最在乎的人,是她唯一的软肋,她不能容许这一切发生。&lt;/p&gt; “你不要逼我!”陆夕颜大声叫道。&lt;/p&gt; “逼你什么?”杨书言玩味笑笑,“逼你再杀我一次么。”&lt;/p&gt; “是!”陆夕颜红着眼眶喊道。&lt;/p&gt; “杀我,还用逼你么。”杨书言的笑容忽然有些苦涩,但也有些自嘲。&lt;/p&gt; “你以为我陆夕颜是天生冷血无情之人么!你以为我杀了你,我会很好受么!你可是我第一个朋友,第一个!”陆夕颜歇斯底里地喊着,泪水落下。&lt;/p&gt; “但是你仍然动手了。”杨书言沉默片刻,平静地说道。&lt;/p&gt; “所以我不想杀你第二次!算我求求你,就算你真的还活着,你也不要回来,不要再回到我们身边了!”陆夕颜又是哭又是笑,已经濒临崩溃。&lt;/p&gt; “也许回不回来,不是我说的算。”杨书言哑然失笑。&lt;/p&gt; “如果你执意如此……”陆夕颜声音有些颤抖,右手缓缓向左侧腰间摸去,摸到腰间的配剑。&lt;/p&gt; “是,我执意如此。”杨书言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夕颜,坚定道。&lt;/p&gt; 陆夕颜闭上双眼一狠心拔出剑来,寒光闪过,一剑刺穿面前之人的心口。&lt;/p&gt; 杨书言却没有躲。&lt;/p&gt; 陆夕颜怔怔地抬头,只见鲜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衫,她却动都没有动。&lt;/p&gt; “我想,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杨书言笑。&lt;/p&gt; “你不能回来!你如果回来,我的人生就毁了!我会重新回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去,你这么善良,一定不会忍心看我被毁掉的,是不是!”陆夕颜颤抖着松开剑柄,再次向后趔趄两步,哭喊道。&lt;/p&gt; 杨书言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中剑的心口处忽然被点燃似的,迅速向外燃烧起来,整个人在一片耀眼的火光中化作碎片灰烬随风散去,不留踪影。&lt;/p&gt; 染血的长剑“呛啷”一声掉落在镜湖面上,陆夕颜也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怔怔地望着那柄长剑出神。&lt;/p&gt; 她要逃出这个鬼地方,什么墟境,根本就是一重又一重的梦魇,是地狱!&lt;/p&gt; 弯腰摸上那尤有余温的剑柄,倒转长剑,闭上眼睛,用力刺入自己的心口。&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三人时光成追忆 “夕颜的情况怎么看起来越来越不好了。”司徒皓见陆夕颜的神情愈发痛苦和恐惧,甚至还有隐约的杀气自眉宇间显露出来,她在挣扎着想要醒来似的,却一直醒不过来,他很是担心,不是在墟境里身死就可以醒来吗,夕颜究竟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他很少看到她露出这样的一面。&lt;/p&gt; “其实我蛮好奇他们在墟境里会不会见面然后一齐行动。”夏侯渊眯起眼睛没头没尾地说道,让司徒皓疑惑地一转头。&lt;/p&gt; “什么意思?”&lt;/p&gt; “你不是说陆姑娘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吗,但是这边白小生那小子情况可好得很,也不知道在墟境里见到了什么,瞧他乐得。”夏侯渊对着床上的白小生努了努嘴,司徒皓闻言看去,只见白小生眉宇舒展嘴角上扬,好像在做美梦似的,确实和陆夕颜的情况完全不同,难道他们不是一起行动的么。&lt;/p&gt; 白小生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阳光正好,暖暖的全身都舒服自在,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却在看到室内布置的时候吓了一跳,伸展的双臂僵在半空,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自己为什么会在书剑门里,这不是他自己的房间吗。&lt;/p&gt; 正在他愣神时,忽然传来敲门声,他眨眨眼睛,急忙翻身下床,套上靴子,一边朝门外喊道,“谁,谁啊!”&lt;/p&gt; “太阳都照屁股了,你小子还没起?不是约了辰时练剑吗,再不起我们两个就先走了哦。”&lt;/p&gt; 白小生奔向屋门的脚步猛地刹住,不敢置信地望向门外的那个影子,心忽然砰砰砰地跳得很快,快到下一刻就要从嘴巴里蹦出来。&lt;/p&gt; 是,是书言师姐的声音?!&lt;/p&gt; 怎么可能。&lt;/p&gt; 他站在门前,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不敢触及门栓,他怕一打开,门外的影子就会被阳光驱逐,不复存在。&lt;/p&gt; “小生?你站在门前却不开门,是要和我们俩玩躲猫猫?”易剑臣一头雾水地笑道。&lt;/p&gt; 剑臣师兄也在?!&lt;/p&gt; 白小生甩了甩头,书言师姐七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剑臣师兄此刻在千里之外,他们二人都不可能出现在落日城里的,看来这个墟境,还能让人产生幻觉。&lt;/p&gt; 深呼一口气,他打开门。&lt;/p&gt; 易剑臣和杨书言各自抱着剑站在门前直勾勾望着他,像两尊门神。他们都是七年前的模样,白小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也回到了七年前。&lt;/p&gt; “你……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儿。”杨书言看到白小生反常的举止,不由得愣住,说着就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所以如此反常。&lt;/p&gt; 然而她的手刚伸出去,面前的人竟然直接扑过来抱住了她,杨书言整个人懵掉,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易剑臣也惊得一抖,对着白小生欲言又止,想要让他放开,却又说不出口来,一时之间也搞不清状况。&lt;/p&gt; 白小生眼泪汪汪,紧紧抱住杨书言,哽咽道:“师姐你这七年来究竟去哪儿了……小生好想你,剑臣师兄也好思念你,没有你的书剑门,根本不是完整的书剑门……有你们在的日子,是我最最开心的时光,可是……你究竟去哪儿了啊!小生和剑臣师兄都不愿意相信你已经死了,你一定在另一个地方开开心心地活着,对不对!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一直都在等着你回来,师父也一直在等着啊!”&lt;/p&gt; 杨书言左手持剑右手依旧悬在半空,瞠目结舌地看着白小生在自己的怀里哭诉,越听越不对劲儿,怎么说得好像……她已经死了……&lt;/p&gt; 旁边的易剑臣闻言更是心神俱震,看白小生哭得如此情真意切,不像在开玩笑,想起前阵子那个算命老道说书言会英年早逝,他心里也紧张了起来,不禁也神情复杂地望着杨书言。&lt;/p&gt; 察觉到易剑臣复杂的目光,杨书言身子一僵,无辜道,“我,我是活的。你看,他这不还抱着我么,如果我死了,肯定就是魂儿了,你们看不到也碰不到啊……”&lt;/p&gt; 易剑臣垂下目光,似乎在想些什么。&lt;/p&gt; 杨书言面红耳赤地将半空中僵硬的右手收了回来,生硬地拍了拍白小生的后背,笑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梦到我死了。你放心,以你师姐的功夫,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死掉的。虽然我没有信心长命百岁,但是也没那么不幸,英年早逝吧。”&lt;/p&gt; 白小生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抹掉眼泪,望着面前真真切切的杨书言,鼻子一酸,甩手打了自己一巴掌。&lt;/p&gt; 这一巴掌吓到了杨书言和易剑臣,二人面面相觑,彻底惊呆了。&lt;/p&gt; 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觉很真实,不像是做梦。&lt;/p&gt; 这墟境的幻觉这么逼真。真好。&lt;/p&gt; 白小生捂着脸哑然失笑。&lt;/p&gt; 杨书言和易剑臣见到白小生又是摸脸又是哭诉又说疯话又打自己又笑的,彻底怔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白小生做个噩梦,就魔怔了?!&lt;/p&gt; “我确实做了噩梦,那噩梦太逼真,我真的被吓到了。看到书言师姐没事,我真的很开心,松了一口气。你们别担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去练剑吧!”白小生笑嘻嘻地对两人解释道。&lt;/p&gt; 杨书言和易剑臣二人后知后觉地点点头。&lt;/p&gt; “等会儿再练吧,你刚醒,也没有吃早饭,先去吃点东西吧,不然哪儿有力气练剑。”杨书言愣了下,忽然说道。&lt;/p&gt; “不用啦,我不饿。”白小生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lt;/p&gt; “不行,你现在可是长个子的时候,不吃早饭,长不高的。”杨书言说完笑着摸摸白小生的头。&lt;/p&gt; “好。”白小生笑眯眯道。&lt;/p&gt; 杨书言眉毛一挑,忽然缩回手,盯着白小生,纳罕道,“……小生你今天真的很奇怪。以前我每次摸你的头,你都会张牙舞爪躲开,说摸头会长不高,今儿怎么……这么……乖巧……”&lt;/p&gt; “哎呀人家想改邪归正还不行吗。”白小生鼓起腮帮子。&lt;/p&gt; 易剑臣忍俊不禁,杨书言也笑了起来,“嗯……还是一如既往地乱用成语,看来是我想多了,你没有变,还是原来的白小生。”说罢,三人便并排而行有说有笑地往后厨走去。&lt;/p&gt; 看到易剑臣和杨书言神采奕奕、言笑晏晏的样子,白小生心中又是一阵怅惘,这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他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见到了,书言师姐自是不必说,剑臣师兄自从师姐出事后,就很少笑了,确切的说,是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lt;/p&gt; 他忽然记起,这酒名字叫做“大梦三生”,难道酒与药混合后,能先做个美梦再去墟境么。这个梦真的很美好,如果可以,他不愿醒,想和易杨二人永远在一起,他们可是对他最好最好的人,在他心目中,他们是这个世上除了师父,最美好最厉害的人呢。&lt;/p&gt; 吃饭的时候,白小生抢着撕下鸡翅膀和鸡腿,尽数塞到杨书言的碗里,后者又是一阵怔愣,易剑臣则强忍笑意,用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看着两人。&lt;/p&gt; “被梦到死掉还有这么个好处啊,忽然受到来自师弟的宠爱。”杨书言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看着碗里的一只鸡身上最好吃的几部分。&lt;/p&gt; “师姐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白小生一脸真诚地说道。&lt;/p&gt; 杨书言闻言一愣,随后无言笑笑,将碗里的鸡翅膀鸡腿又推给了白小生,“我已经吃过了,这些你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跟我们学剑。”&lt;/p&gt; 白小生又将碗推过去,“师姐最喜欢吃这些了,小生吃其他的就可以了,这些留给师姐吃。”&lt;/p&gt; “你呢,就不要跟我推辞了,这次的你吃,下次我再吃。我又不是以后吃不到了。”杨书言笑着摇摇头,把碗推了过去。&lt;/p&gt; 白小生听了最后一句话,神情又落寞下来,鼻子一酸,又想掉眼泪。&lt;/p&gt; 杨书言又被惊到,和易剑臣对视一下,后者皱眉摇摇头,于是沉默了片刻,试探问道,“小生,你还在因为那个噩梦难过吗?”&lt;/p&gt; 白小生红着眼睛不敢看她,只是沉默着点点头。&lt;/p&gt; “看不出来你对我感情这么深,我死了你能这么难过。”杨书言揶揄道,想要把白小生逗笑。&lt;/p&gt; 白小生闻言不仅没有笑,反而眼圈更红,马上就要掉泪。&lt;/p&gt; 杨书言无措地看向易剑臣,后者表示汗颜,用目光示意,她开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反而会让白小生更难过。&lt;/p&gt; “师父和剑臣师兄更难过……”白小生哽声道,忽然伸手指着坐在旁边看热闹的易剑臣,“他,自从你坠崖失踪后,就再也没笑过,没日没夜地练剑,饭也不吃水也不喝,糟践自己的身体,巴不得自己也跟着你一起去了。”&lt;/p&gt; 易剑臣愣住,脸上的笑意也僵住,又是震惊又是迷惑地看着白小生,耳根子却红了起来,不敢去看书言的神情。&lt;/p&gt; 杨书言也神情怪异地看着白小生和易剑臣,白小生的噩梦这么详细么……还是说他看到了未来的事情,所以才会如此伤心和失魂落魄。而易剑臣窘迫的反应也被她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偷笑,原来他这么在乎她。&lt;/p&gt; “小生,我答应你。”杨书言沉默了半晌,弯起眼睛笑道。&lt;/p&gt; “什么?”白小生愣住。&lt;/p&gt; 易剑臣也回过神来,看向她。&lt;/p&gt; “如果我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我答应你,我不会死。”杨书言认真道。&lt;/p&gt; “生死不是由不得自己做主么。”白小生瘪瘪嘴落寞道。&lt;/p&gt; “我心中有牵挂,我不会就那么一死了之的。我相信,信念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杨书言笑起来。&lt;/p&gt; “你的牵挂是什么。”白小生目不转睛望着她。&lt;/p&gt; “我爹,你们,还有这个天下。”杨书言狡黠一笑。&lt;/p&gt; “我娘走得早,我爹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我还没来得及尽孝,怎会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呢。而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舍得你们呢。”&lt;/p&gt; 杨书言说到易剑臣,耳根红了一瞬,避重就轻一笔带过。&lt;/p&gt; “还有这个天下,我读书学武可是有满腔抱负的,我还想下山去江湖闯荡,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杨书言说着还伸手比划了几下剑招,扬起嘴角,“这大好河山我还没有看过呢,才不会那么甘心就死掉了呢。”&lt;/p&gt; 易剑臣神色有些动容,笑着点了下头,眸底有柔情在波澜。&lt;/p&gt; “你可要说话算话!”白小生感动得涕泗横流,眼睛亮亮的,注视着杨书言。&lt;/p&gt; “那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杨书言一拍胸脯。&lt;/p&gt; “要是你不回来怎么办。”白小生幽怨地望着她。&lt;/p&gt; “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杨书言目光坚定地望着白小生,还有易剑臣。&lt;/p&gt; 易剑臣笑笑,伸出右手来,杨书言和白小生会意,各自伸出右手来,三只手掌叠在一起,重重落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但愿长醉不复醒 手上还沾着她尤有余温的血,染了血的衣衫也没有更换,他就这样失了魂魄般走出了罡气盟,在大街上游荡。一路上撞了不少人,那些本想骂他走路没长眼睛的人,见到他满手是血,就像是刚杀了人,硬生生把话给憋回去,复杂地瞄了他几眼,速速离去了。&lt;/p&gt; 楚子钰停下了脚步,僵硬地抬起头来望了望酒馆外挂着的幡子,眨了下眼,走了进去。本来正热闹嘈杂的小酒馆,在他进去的那一刹那,人声戛然而止,连伙计都犹豫了片刻才谨慎上前招呼,问他想点什么酒。他在靠角落的一个空桌子旁坐下,旁边两桌的好事酒客对他投来奇怪的目光,小声地议论着,还有低低的笑声。楚子钰抬眼朝说话者望去,后者正对上他的目光,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因为楚子钰的目光里,有狠戾与杀气,此刻的他与刚进门失魂落魄的他,判若两人。“哗啦——”桌凳拉开的声音响起,怕事的那两桌酒客迅速逃掉了,把酒钱放在桌上。见到有人怕自己,楚子钰轻蔑地一笑,将目光收回,神情也平静了许多。&lt;/p&gt; 伙计咽了口唾沫,又毕恭毕敬问了遍。&lt;/p&gt; 楚子钰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掷在桌上,让他看着酒钱上酒,要能够喝得醉的,能让人开心的酒。伙计揣了银锭子眉开眼笑点点头跑走了,很快就上好了酒,酒香浓烈,辛辣芳香。&lt;/p&gt; 他灌了一口烈酒,差点呛到,连连咳嗽,想用衣袖去擦咳出的酒水来,却在看到衣袖处已经凝固的大片暗红色时,失了神,猛地闭上双眼,不想再去想方才的事,然而闭上眼睛后到处都是靖七剧烈咳血的画面,他的心就像被碾碎了,他自诩聪明,竟然被骗了,还把靖七害成这样。他不敢回去面对,靖七会不会已经毒发身亡了,江少右借他的手杀了他最爱的人,所有人一定都想杀了他,可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想救她啊!没有人比他更想救她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楚子钰双手抱头趴在桌上,心乱如麻,又是惊恐又是悔恨,又是恼怒又是难过,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就算靖七被易剑臣给救回来,也肯定活不长久了,就算能活下来醒过来,她一定会恨他的,他和她再也没有可能了,再也没有了……就这样被他亲手摧毁了。&lt;/p&gt; 楚子钰僵硬地抬起头,抱起桌上的酒坛子就仰首咕咚咕咚灌下去,酒水洒得衣衫上都是,但那酒味却冲淡了血腥味,也似乎麻痹了他的心痛。&lt;/p&gt; 一口气饮了大半坛,酒坛子重重落回桌面,他趴在桌上,脸颊发红,却更加难受。老天不公……命运不公……为什么,凭什么!每次看到其他人相交甚笃的样子,他好难受,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最爱他的母亲离开了他,父亲却从来对他严苛地像个外人,感受不到丝毫父爱的温情,二十年来也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得不到,备受冷落。他没日没夜地练剑,想要快速变得强大,让父亲和她,对他刮目相看。可是,就在他一天天变得强大,日子一天天变得更好的时候,他竟然被伪君子陷害了,被借刀杀人了,弄巧成拙,要害死靖七了,要被所有人唾弃了。&lt;/p&gt; 不,他本来就没人喜欢,再被唾弃一回也无所谓……可是靖七,她如果也恨他,他人生的希望就熄灭了,他就完了!&lt;/p&gt; 楚子钰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他朦胧中似乎看到靖七用剑指着他,想要杀他,他摇头,不停地摇头,伸手摩挲到酒坛子的边沿,抓起来再次仰首灌去,把剩下的酒全部喝干。&lt;/p&gt; 这是什么破酒!楚子钰暴躁地把空酒坛掼到地上,摔成碎片,怎么越喝越觉得难受,不是说喝醉了就不难过了吗。&lt;/p&gt; 酒馆里的酒客闻声看了一眼,明哲保身地装作没看见继续吃吃喝喝。伙计远远看到了,也只当他喝醉了耍酒疯罢了,等他走了再收拾吧,反正给的银子多,也不差一个酒坛子钱。&lt;/p&gt; 他喝到一坛半的时候,醉倒了,趴在了桌上,如愿以偿地暂时忘记了伤心难过。他迷迷糊糊还做了个梦,梦到靖七安然无恙,笑着对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子钰,其实我是喜欢你的。不要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lt;/p&gt; 白小生在杨书言与易剑臣面前将相知剑法完完整整使了一遍,后者瞠目结舌,疑惑越来越深。杨书言若有所思地拍了拍手,走上前去,注视着白小生良久,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古人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相知剑法你才学了不过几日,竟然已经全部学会,还使得有模有样的。这悟性可比我和易剑臣高多了,你小子好好学,有朝一日一定会成为武林中个把好手的。”&lt;/p&gt; 白小生惭愧地摸摸后脑勺,其实他练了好多年才练成这个水平。他贪玩偷懒,志不在此,武功也没有学好,如今在武林中与个把好手差了不知道有几千万里,真的是很愧对杨书言对他如此高的评价。&lt;/p&gt; 他决定了,完成此次任务后,他要好好练剑,不能辜负师姐对他的期望。&lt;/p&gt; “不过你有一些招式和动作还不够规范,来,我们俩给你示范,你再照做一遍。然后我们可以切磋,在比试中练招,取长补短。”杨书言笑道。&lt;/p&gt; 白小生点点头。&lt;/p&gt; 三人在摘星崖旁的那片竹林里,潇洒快意地练着剑,月白色在墨绿色中穿梭,剑光摇曳,竹叶纷纷落下,打着旋儿,落到骤然停滞的剑身上,长剑一抖,竹叶一分为二,银白剑身倒映出落叶的绿光。&lt;/p&gt; 这真的是最最美好的场景了罢。&lt;/p&gt; 白小生嘴角微微上扬,如果可以,他真想永远待在这个梦里,不愿醒来。可是他还有任务在身,他不能活在虚幻的梦里,是时候,与他们道别了。&lt;/p&gt; “哎哟!”白小生忽然收剑,弯着腰捂着肚子。&lt;/p&gt; “小生,怎么了?”易剑臣赶过来,关切地问道。&lt;/p&gt;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想去解手。”白小生一脸纠结道。&lt;/p&gt; “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杨书言哭笑不得。&lt;/p&gt; “嗯嗯。”白小生点点头,转身便小跑离开。&lt;/p&gt; 走出竹林,白小生躲在隐蔽处最后深深看了杨书言模糊的身影一眼,轻声道,“书言师姐,我们在书剑门,等你回来。”说罢,举起手中的长剑,做好了决定。&lt;/p&gt; “哎等等,我这一剑下去,该不会真的会死吧。”白小生睁开双眼,长剑滞在半空,喉头滚动咽了一口唾沫。&lt;/p&gt; “不,这是墟境,这是梦,是幻觉,死不了的,安心,安心。”白小生深呼吸,说服了自己后,举剑自裁。&lt;/p&gt; 张傕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不在落日城,而是回到了天罗堂,回到了临出发的那一晚。此刻的他,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但不知为何,却睡了过去。他站起身来,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如果说这是墟境制造出来的幻境,为何如此逼真,就算掐自己,也会感觉到真实的疼痛。正在愣神间,有人推门闯了进来,关上门,忧心忡忡地看着他。&lt;/p&gt; 他愣住了。进来的人正是他的弟弟,张琮。&lt;/p&gt; “哥,落日城你不能去。”张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郑重其事说道。&lt;/p&gt; “为什么。”张傕皱了皱眉,问出了和当日一样的话。&lt;/p&gt; “李珀一直视我们兄弟两个为眼中钉肉中刺,灭魂的线索是他最先得知的,找到灭魂可是天大的功劳,可他为什么不自己去,而是跟堂主汇报后,主动提出把这件差事让给你,此行一定凶险万分,我怕你去了,就回不来了。”张琮抓住张傕衣袖的手指收紧,目光也有些悲恸。&lt;/p&gt; “我们做哪件事不是在刀尖上行走,危险是一定有的,但是以我的功夫,未必回不来,你就不要过于担心了。”张傕拍拍张琮的肩膀。&lt;/p&gt; “哥,我真的有种不好的预感。二十年前江湖所有势力都去西域的天方鬼域寻找灭魂,可是谁都没有找到,除了楚立和乾秦捡回一条命,其他人都葬身地下了!这说明当年的灭魂线索根本就是一个圈套!想要把所有争夺者引过去然后一网打尽!我觉得,这次的线索有很大的可能同二十年前一样,也是个圈套,想要二次清剿江湖人!那个散布消息的幕后操纵者,想要故技重施!”&lt;/p&gt; 张傕沉默了,但是沉默后,还是沉声道,“我知道,你说的这个,可能性确实很大。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要去。”&lt;/p&gt; “为什么?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在这世上的亲人可就只有你一个了!”张琮激动起来。&lt;/p&gt; “堂主对我们兄弟俩有恩,如果没有堂主,我们早就在街上被人活活打死了。我的命早就是堂主的了,就算明知是刀山火海,我也愿为他一探真假。”张傕想起年幼时他们兄弟二人沦落街头,弟弟快要饿得不行了,他就去偷饼子给弟弟吃,没想到被发现了,二人被围着打,要不是罗老大出手相救,他们兄弟二人哪儿有今天,不由得一丝苦笑。&lt;/p&gt; “可惜堂主不辨忠奸,你是天罗堂对他最忠心的,也是功夫仅次于他的,但因为李珀那个小人整天在堂主面前耍手段,挑拨离间,堂主竟然就对你生了疑心,怕我们兄弟俩会反了他,于是便冷落我们,什么差事最危险最没好处,就派给我们做。哥,我们索性离开这里吧,我们出生入死给他卖命这么多年,再大的恩我们也还清了。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李珀那个狗东西害死的。”张琮咬牙切齿,他已经忍了很多年了,此次李珀似乎想对张傕下杀手,他不能再忍了。&lt;/p&gt; “我们如果背叛了堂主,岂不是和李珀是一类人了。”张傕平静道。&lt;/p&gt; “哥,你这是愚忠!”张琮红了眼睛。&lt;/p&gt; 张傕抬起手,刚想像那日一样去扇他一巴掌,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墟境里,不是现实的天罗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看到这个幻境,但他却终究不忍心再动手打他这个最爱的弟弟了。落日客栈最近发生了太过诡异的事情,他虽然义无反顾进入墟境,但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找到灭魂,甚至是,安然无恙离开这里。既然有机会再见弟弟一面,又何必再伤感情。&lt;/p&gt; 张傕放下了举起的手,忽然笑起来,“你说得对,也许哥错了,哥真的是愚忠。”&lt;/p&gt; 张琮有些吃惊,看到张傕反常的反应,有些不敢相信,“那你愿意听我的话吗?”&lt;/p&gt; “阿琮,以后哥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李珀再欺负到你头上,你也不必再忍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张傕扳过张琮的肩膀,郑重其事道。&lt;/p&gt; “哥,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张琮皱起眉来,隐隐有些不安。&lt;/p&gt; “没什么,哥就是出发之前,想嘱托你几句。”张傕爽朗笑笑。&lt;/p&gt; “你还是一意孤行要去落日城么。”张琮又激动起来。&lt;/p&gt; 张傕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夜色,没有说话,过了半晌,缓缓点了下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七十四章 走投无路遭埋伏 心口一阵剧痛之后,陆夕颜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右手捂住心口,疼痛已经渐渐消失,身上没有留下任何伤口,抬眼打量着周围的景象,自己正是在落日客栈的床上,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一滴冷汗也顺着脸颊滑落。&lt;/p&gt; “夕颜,你终于醒了。之前看你痛苦的样子,我很担心。”司徒皓察觉到陆夕颜的醒转,急忙走过来关切地问道。&lt;/p&gt; 陆夕颜迅速调整好情绪,朝司徒皓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罢了。”说着正准备下床,却惊讶地发现本应躺在自己旁边的唐川谷竟无踪影,对面的床上只躺着白小生一个人,容尘也不在,夏侯渊也不在,整个屋子就他们书剑门三人。&lt;/p&gt; 司徒皓知道陆夕颜在疑惑什么,于是从容解释道,“容尘和唐姑娘之前就醒了,他们好像在墟境中找到灭魂的位置了,已经先行一步了,夏侯渊也跟着去了。”&lt;/p&gt; 陆夕颜后知后觉地点点头,翻身下床,迟疑道,“那你……”&lt;/p&gt; “我担心你……和白小生,你们毕竟是我师弟师妹,灭魂再要紧,我也要守着你们醒来才能放心。”司徒皓耳根微微发红。&lt;/p&gt; “客栈其他人的情况如何?”陆夕颜走到桌前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喉咙中火辣辣的难受感终于退却了些。&lt;/p&gt; “大堂里除了几个独行的江湖客还睡着,其他人都走了。”&lt;/p&gt; 陆夕颜微微皱了下眉,大家都真的进入墟境找到百鬼石窟了吗,为什么她根本没见到百鬼石窟的影子,而是接连做了两个噩梦。她本以为那酒有问题,但是这样看来,是她猜错了。&lt;/p&gt; 司徒皓将陆夕颜的神情收入眼底,笑道,“容尘他们走之前告诉了我大致的位置,等你们醒来后,我们一起去找他们。”&lt;/p&gt; “也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陆夕颜闻言点点头,走到对面床前望着还沉睡不醒的白小生,叹了口气,从容的语气中藏着一丝焦急。&lt;/p&gt; “要不我们先去吧。”司徒皓顿了顿说道。&lt;/p&gt; “那他怎么办?把这小子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太安全吧。”陆夕颜眨了眨眼,之前司徒皓不是还说担心他的师弟师妹所以才留了下来么。难道……&lt;/p&gt; “现在客栈里也没有什么人了,就算有人醒了也只会赶去百鬼石窟夺灭魂,不会有闲情雅致挨个房间搜查暗杀梦中人的。更何况,小生的功夫你也清楚,和我们一起去百鬼石窟更危险,说不定还会拖后腿,所以还是把他留在这里比较安全,对他、对我们,都好。”&lt;/p&gt; “也好,那我们就先去和容尘他们会合吧。”陆夕颜点点头。&lt;/p&gt; 司徒皓和陆夕颜拿上剑,相继出了房间,司徒皓转身缓缓关上门。&lt;/p&gt; 在房门被关上的前一刹那,白小生轻咳了一声,缓缓睁开了双眼。&lt;/p&gt; 听到关门的声音,白小生坐起身来揉着双眼,纳闷地看着空旷只余他一人的房间。什么情况,他们这群人竟然把他一个人丢下了?!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想起梦里处处照顾他的剑臣师兄和书言师姐,再想想一起来落日城执行任务的这群人,不由得气得鼓起腮帮子,立马翻身下床冲到门前打开门,扑到走廊栏杆处往下张望,远远看到司徒皓和陆夕颜正走出客栈的大门,只余一片衣角划过,于是急忙回屋拿了长剑,关了门,身形迅捷轻手轻脚地追了去。&lt;/p&gt; 司徒皓从怀中摸出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用毛笔画着曲折的路线图,他一面皱着眉研究着路线,一面走在前面给陆夕颜带路。陆夕颜则觉得有些难言的奇怪,出了客栈后走了这么久,竟越走越偏僻,现在还在一条曲折看不到尽头的小巷里穿来穿去,这么窄的小巷里能容得下那么多人?&lt;/p&gt; “师兄,我们走的路是对的吗。”陆夕颜放缓了脚步,警惕地向四周张望着。&lt;/p&gt; “我也不确定,但我们确实是严格按照路线图走的。会不会现实里的曲折巷道就对应着墟境百鬼石窟里的路线?快到了,这图上的终点,就在前面右拐的地方。”司徒皓右手食指在图纸上挪动,忽然停住,抬起头望着前面的一个拐弯处,眉头一松,转头对陆夕颜说道。&lt;/p&gt; 陆夕颜点点头,面色稍霁。但她心中却仍有不安,说不清楚,越往前走,心中的不安便越强烈,仿佛在前面等着她的是第三个噩梦。&lt;/p&gt; “怎么会……是死路!”司徒皓猛然顿住脚步,怔怔地望着前方。&lt;/p&gt; 陆夕颜心里咯噔一声,快步上前,用剑鞘敲打着前方尽头的墙壁,不是空心的,是实体的墙,看来不是一面墙,而是真的没有路了。&lt;/p&gt; 身后的拐角处忽然传来隐约的脚步声。&lt;/p&gt; 陆夕颜一个激灵迅速转过身来,死死盯住拐角看不见的来路。司徒皓也察觉到了,伸手按住剑柄,一声冷喝,“谁!”要知道此刻他们二人走到了死胡同,若来路有人埋伏,那可就不太妙了。&lt;/p&gt; 然而那脚步声却戛然而止,似乎是被司徒皓的威吓声吓退了。&lt;/p&gt; “白师弟,不要躲了,出来吧。”陆夕颜松了一口气,朝着来路喊道。如果是高手,脚步声一定会藏好,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发现的。一定是白小生醒了,悄悄追了过来。&lt;/p&gt; “是白小生?”司徒皓不确定地看向陆夕颜。&lt;/p&gt; 陆夕颜笃定地点点头。&lt;/p&gt; 白小生躲在墙后瘪瘪嘴,自己的轻功真的差成这样了么,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算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没必要藏了。这件事明明是他们俩做得不对,干嘛他反而要偷偷摸摸。想着,深呼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就准备走出去。&lt;/p&gt; “你们两位可真让人家好等哦。”一个有些妩媚妖娆的女声倏地传来,白小生吓得身子一僵,后背直挺挺靠在石墙上,双手攥紧剑鞘,大气不敢出,什么个情况……前面不是死路吗,前面不是只有司徒皓和陆夕颜两人吗,哪儿来的第三个人啊!&lt;/p&gt; 陆夕颜和司徒皓皆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两步,纷纷拔剑出鞘,奈何身后已是死路,退无可退。&lt;/p&gt; 眼前竟然凭空冒出一个黑衣人来,不是从拐角走出来的,也不是从天而降,更不是从地下冒出来,就是那么,凭空,出现的!那黑衣人裹得严严实实,除了一双眼睛,其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仍能看出她身体优美的曲线,若脱掉这一身黑衣,说不准是个美人。黑衣人眼带笑意,手持长剑,却并不急着上前,只是笑着看着他们二人,就像猫捉住了老鼠,却并不打算立刻吃掉,而是要玩弄一番。&lt;/p&gt; “你究竟是谁!”司徒皓向前一步挡在陆夕颜身前,长剑直指黑衣女子,厉声喝道。&lt;/p&gt; 陆夕颜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还在纠结这黑衣人怎么可能凭空出现,轻功再好也办不到来无影吧,右手伸手在左手手背使劲掐了一把,传来剧烈的痛,不是幻觉。&lt;/p&gt; 陆夕颜的小动作被黑衣女子看在眼里,后者眼中流露出轻蔑的笑意,“姑奶奶叱咤江湖的时候,你们还是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呢,怎么,被姑奶奶的神出鬼没吓到了?”&lt;/p&gt; 司徒皓死死盯住她。&lt;/p&gt; “我是谁不重要,你们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取你们性命的人,就足够了。”黑衣女子说罢竟然还慵懒地打了个哈欠。&lt;/p&gt; “我们中计了。师兄,这图纸真的是容尘他们留下的吗!”陆夕颜心中疑惑更深。&lt;/p&gt; “是我亲眼看着他画出来的。”司徒皓笃定回道。&lt;/p&gt; “可是他们去哪里了?”陆夕颜觉得更加不对劲。&lt;/p&gt; “自然是被姑奶奶送去见阎王了呀。”黑衣女子轻笑道。&lt;/p&gt; “胡说八道!”司徒皓骂道。&lt;/p&gt; “是不是胡说,等姑奶奶送你们去见阎王后,你们自己问问,不就一清二楚咯?”黑衣女子再次笑出来。&lt;/p&gt; 容尘他们都,都,都死了?!白小生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冲出去也不敢,逃走也不敢,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lt;/p&gt; 司徒皓咬紧后槽牙,手腕一抖,长剑似白龙般窜出,抢占先机,飞身疾刺黑衣女子的心口,后者就那样笑着,一动不动,连防守都没有。就在司徒皓微微讶异时,剑尖触到她心口的前一瞬,她再一次凭空消失了!司徒皓大惊,身后风动,凭着感觉迅速转身长剑下劈,正迎上黑衣女子横着的长剑。他加大手上的力道,以雷霆万钧之势,势要斩断她手中兵刃,谁知那“长剑”竟然顺着他下劈的剑势弯掉,将他的剑势尽化为虚空,劈了个空。然而更让他不敢置信的是,黑衣女子的“长剑”竟然似一条银蛇般顺势圈住了他的长剑,紧紧捆住,让他动不了手中的剑。他这才看清楚,原来那女子手中所使兵刃根本不是什么剑,而是类似于两刃长鞭的东西,可当软剑使,可当鞭子使。&lt;/p&gt; “以柔克刚,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黑衣女子笑道。&lt;/p&gt; 陆夕颜见到司徒皓长剑被制住,急忙使出相知剑法去攻黑衣女子的后心。谁知那黑衣女子手中力道大得很,银鞭捆住司徒皓的长剑一个转身闪避开,同时扭转长剑,竟然让司徒皓持着长剑刺向陆夕颜的颈间。&lt;/p&gt; 司徒皓怕误伤陆夕颜,急忙长剑脱手,黑衣女子笑意更深,银鞭一抖长剑飞了出去,直直飞向陆夕颜,后者长剑一挑向后仰身闪避,方才堪堪躲了过去。司徒皓没了兵刃,黑衣女子瞅准时机,银鞭回转竟勒住了他的脖颈,不断收紧,司徒皓一阵窒息,挣脱不开。&lt;/p&gt; 陆夕颜大惊,再次出剑攻向黑衣女子,想逼她使用银鞭松开司徒皓,谁知后者只是左手一甩,密密麻麻泛着蓝光的牛毛针向她射去。陆夕颜急忙挥剑织成一道剑幕,打掉一地的毒针,然而还是有一根毒针刺入了左臂,左臂瞬间麻木,失了力气。&lt;/p&gt; 黑衣女子一声冷笑,银鞭向后一甩,司徒皓被狠狠摔了过去,落在陆夕颜身旁不远处,口吐鲜血,不省人事。&lt;/p&gt; “司徒皓!”陆夕颜挣扎着爬过去,去探他的鼻息,心一瞬间凉了,手指颤抖,不敢置信。&lt;/p&gt; “接下来便轮到你了。”黑衣女子手持银鞭笑意盈盈缓步向陆夕颜走去。&lt;/p&gt; 白小生眼眶泛红,死死咬住后槽牙,满是汗的右手僵硬地握住剑柄。&lt;/p&gt; 司徒师兄那么好的功夫都败在了那妖女手下,他这微末功夫,就算冲出去也只能送死。可是要他眼睁睁看着陆师姐也死在他面前,他又怎么可能办得到!&lt;/p&gt; 豁出去了!&lt;/p&gt; 目光一动,拔剑出鞘。&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七十五章 身份遭疑起杀念 白小生右手攥紧长剑一步踏出,正欲拼尽全力攻向那妖女的后心,就算伤不了她,也能救下陆夕颜的性命,逃走应该还是有机会的。然而他身形刚闪出拐角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惊得他立刻又缩回了身子,微微定了定心神,方才靠近拐角微微侧首偷看着那边的情况。&lt;/p&gt; 上一刻还负伤没有反抗能力的陆夕颜,此刻竟然已倒转剑柄点剑而起,和那黑衣妖女激烈地近身缠斗在一起,两人身形快到不可思议,他只能看到模糊的虚影,使劲眨眨眼,他没有看错,陆夕颜的身法诡谲多变,所使的剑招也不是书剑门中的剑法,他从未见过。书剑门的功夫正气充盈,风雅飘逸,但若修为不深,便很难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因此应对手段很辣的强敌时容易处于下风,司徒皓和陆夕颜方才便是吃了这亏。可是陆夕颜此刻所使的功夫却和书剑门所授完全不是一个路数,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更让他吃惊的是,负伤的陆夕颜此时竟然能与那黑衣妖女打成平手,她的功夫竟然比司徒皓还要好,她竟然……这么多年都在隐藏实力么。&lt;/p&gt; 就在白小生惊得胡思乱想这会儿功夫,陆夕颜已面不改色同黑衣女子拉开了距离,两人静静地站在那里,谁都没有说话。他急忙将目光收回,背靠墙壁若有所思。&lt;/p&gt; “原来是友非敌。”黑衣女子打量着陆夕颜,忽然轻笑出声。&lt;/p&gt; “你什么意思。”陆夕颜紧皱眉头,语气不佳地反问道。&lt;/p&gt; “你明白的。”黑衣女子深深看了陆夕颜一眼,向后转身,瞬间消失。&lt;/p&gt; 陆夕颜大惊,冲上前去却什么踪影都没有看到,黑衣女子的话回荡在她耳边,让她不由得乱了心神,肩膀垮了下来,目光定定的,难道她是……&lt;/p&gt; 闭上双眼长长吁出一口气,她转身回到司徒皓旁边蹲下,再次伸手去摸他的颈动脉,手一顿,竟然真的死了……她至今不敢相信,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迅速这么猝不及防地死在她眼前,怎么可能……司徒皓这么好的功夫,怎么可能就这么……&lt;/p&gt; 她垂下眼眸,向后坐倒在地,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已无气息的司徒皓,心里有些难过。其实司徒皓对她的关心,她是能感觉得到的,只不过她心里全是易剑臣,只有易剑臣,她不想和书剑门的其他人再有什么牵扯。她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她迟早要与这里的人成为敌人,牵扯越多,将来越狠不下心下杀手。七年前将书言打下万丈悬崖,她难过了很久,真的,虽然她自己从来都不愿意承认。&lt;/p&gt; 拐角的另一边久久没有动静,白小生咽了口唾沫,难道那妖女已经走了?为什么司徒皓和陆夕颜不说话,他们在做什么?念及此,他原地跑了几步,伪造出刚来的情形,冲出了拐角,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司徒皓和陆夕颜面前,却傻了眼。&lt;/p&gt; 陆夕颜听到脚步声警觉地转头看向白小生,但却在下一瞬将警惕藏住,目光流露出悲伤来。&lt;/p&gt; “司徒师兄他……”白小生见到司徒皓直挺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而陆夕颜就那样呆坐着,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lt;/p&gt; 陆夕颜红着眼睛缓缓摇摇头。&lt;/p&gt; 白小生倒吸一口气,急忙扑过去伸手去探司徒皓的鼻息,手指不住颤抖,一跤跌倒在地,不敢置信地摇摇头,司徒皓竟然死了?!他一直以为他方才是受伤倒地,暂时晕了过去,怎么会是这样!武功高强的司徒皓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死在了落日城?!&lt;/p&gt; “陆师姐!司徒师兄怎么会……!究竟发生了什么!”白小生鼻子一酸两眼通红地抓住陆夕颜的肩膀,摇晃着。虽然他很不喜欢司徒皓,但不管怎么说也有这么多年的同门之情,司徒皓就这么了无生气地躺在他面前,他真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后悔,他应该早点冲出来,多个帮手会不会司徒皓就不会死,是他贪生怕死,害死了司徒皓。&lt;/p&gt; “司徒师兄是为了救我,才会丧命的……”陆夕颜含泪苦笑道,“我们先带他回客栈吧,若我们能活着离开落日城,一定要带他回书剑门。”&lt;/p&gt; 白小生松开手,愣了半晌,抬手抹了下眼睛,无声点点头。&lt;/p&gt; 两人将司徒皓架起来,各自搀扶着一边踉跄往回走。东拐西拐终于绕出了小巷,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冷清得有些不正常。整个落日城的人,仿佛都人间蒸发掉了。两人一路沉默不言,各怀心事。&lt;/p&gt; “陆师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白小生想起方才看到的情形,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lt;/p&gt; “什么问题。”陆夕颜还沉在自己的心事中,漫不经心应道。&lt;/p&gt; “师姐你,一直都在隐藏实力,是不是。”白小生一字一顿道。&lt;/p&gt; 陆夕颜目光一动,心沉了下去。白小生为什么无端问出这个问题。&lt;/p&gt; “白师弟何出此言啊。”陆夕颜苦笑,佯作无事道。&lt;/p&gt; 白小生眨眨眼,目光闪躲,“司徒师兄身死,而师姐你却能活着,一定是师姐你将那凶手打退了是不是。你的功夫其实是比司徒师兄要好的,是不是。”&lt;/p&gt; 陆夕颜面不改色,眸底却有情绪波澜,难道她之前听到的脚步声,真的是白小生的。这小子竟然一直躲在墙后么,那岂不是她和那人的对话,也让他给听了去。她必须要搞清楚,白小生究竟知道多少。&lt;/p&gt; “白师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若有本事把那凶手打退,又怎会让司徒师兄为救我而殒命。我本不敌那凶手,是她自己离开了,至于她为什么没有取我性命,我就不清楚了。”陆夕颜苦笑道。&lt;/p&gt; “因为她说,你是友非敌!”白小生见到陆夕颜在撒谎,心中的怀疑更甚,若她能给出个明白的解释,他还能信服,可是她根本没打算说实话,司徒师兄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牺牲了,他此刻便再也忍不住,将偷听到的话脱口说出。&lt;/p&gt; 陆夕颜闻言目光却不再波动,而是彻底定了下来,就如平静的海水般,深不可测。白小生果然全程都在,他知道的太多,她不能留他了。&lt;/p&gt; “原来白师弟一直都躲在后面,冷眼旁观我和司徒师兄受伤殒命。”陆夕颜注视着白小生,又像是失望又像是自嘲。&lt;/p&gt; 白小生瞬间涨红了脸,急忙驳斥道,“我,我没有冷眼旁观!我追上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和凶手打起来了!我根本没想到师兄会死,我以为他只是晕过去,我想出手偷袭她救你的!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出手,你就使出了我从来没见过的厉害功夫,和那凶手打成平手,再然后,你们说了几句话,就什么动静都没有了,我看到你们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lt;/p&gt; 陆夕颜默不作声。&lt;/p&gt; 白小生见到自己躲在后面的事情已经瞒不过陆夕颜,索性将所有想说的话全部抖落出来,“是,我承认,我胆子小,我怕死,所以我才一直没敢露面,我也不是有意要偷听偷看什么的。可是师姐你为何也要撒谎!”&lt;/p&gt; “我没有撒谎,我所说的话,都是事实。”陆夕颜目光定定地看着白小生。&lt;/p&gt; 白小生愣了愣,陆夕颜之前所说的话确实都是事实,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就是讲不通呢,她明明在隐瞒遮盖着什么,可是他又套问不出来。&lt;/p&gt; “那个凶手,为什么说,师姐你是友非敌。”白小生忽然抓住了头绪,将之前被陆夕颜转移开的话题再次扯了回来。&lt;/p&gt; “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陆夕颜轻笑,“我根本不认识她。”&lt;/p&gt; “我说的话你不信,凶手说的话,你却信。原来凶手想挑拨离间,这么容易就能办到。”&lt;/p&gt; “可是……”白小生还是觉得不对,那凶手很明显是在陆夕颜使出那门功夫后才改变了态度,才会说出那句话的,不像是故意挑拨离间的啊。&lt;/p&gt; “如果现在跟你解释这些的是剑臣哥哥,或是书言,你还会如此怀疑吗。”陆夕颜朝白小生笑了笑,直直地看着他。&lt;/p&gt; “我……”白小生一时语塞,陆夕颜的话不是没道理,若是易师兄和书言师姐对他如此解释,或许他根本不会怀疑这些。他忽然有些惭愧,他确实出于自己的好恶之情,有失客观冷静了。&lt;/p&gt; “师姐,对不起。”白小生叹息。&lt;/p&gt; “没关系。是敌人太过奸诈,不是你的错。”&lt;/p&gt; 陆夕颜和白小生进了客栈,上了楼,将司徒皓扶到客房里的床上躺着。&lt;/p&gt; “容尘、夏侯渊、唐川谷他们也不知所踪,我不相信他们也遇害了,我们再出去找找吧。”陆夕颜叹道。&lt;/p&gt; “好。”白小生点点头。&lt;/p&gt; 两人相继下楼,白小生走在最前面,陆夕颜则皱着眉跟在后面,咬了咬牙,忽然一记手刀劈落白小生的后颈,前者一声闷哼便向前栽倒,被打晕在地。&lt;/p&gt; 陆夕颜居高临下地看着昏倒的白小生,神色阴晴不定,方才虽然唬住了他,但是他心中仍有怀疑,若他日后将今日之事告诉易剑臣等人,那可就不妙了。她现在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因此,为了以绝后患,她必须要狠心杀了他。&lt;/p&gt; 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对准白小生的脖颈便要手起剑落,然而身后却忽然一寒,似乎有人影闪过,凭着身体的直觉迅速转身挥剑,将三枚暗器打落在地。陆夕颜抬眼望去,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疑惑地转回身来,却震惊地发现地上的白小生不见了。&lt;/p&gt; 陆夕颜不敢置信地抬头四处张望整个客栈,难道这也是幻觉吗,她还没有从梦中醒来吗。&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七十六章 墟境现实难分辨 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后颈痛得要死,眼前也模糊一片,只依稀能够看到不远处似乎站着一个白衣的人影,一动不动。&lt;/p&gt; 白小生用手肘撑着床板支起身来,右手揉着酸痛的后颈,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那白色的人影究竟是谁。&lt;/p&gt; 叶陵侧身站在窗前,透过缝隙看到发愣的陆夕颜已经跑出了客栈,应该发现不了人已经被挪到这里了,于是松了口气。余光注意到白小生似乎是醒了,她微微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却也什么都没说,仍是站在原处。&lt;/p&gt; 白小生终于看清了,是个白衣蒙着面纱的陌生姑娘,然而他更糊涂了,“姑娘你是……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方才是你把我打晕的?”他只记得还没走出客栈,他后颈一痛然后就昏了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lt;/p&gt; “我只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叶陵踱至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放在靠近白小生的那一侧桌沿,对其挑了下眉,示意如果口渴就自己过来喝。&lt;/p&gt; “我师姐呢。”白小生左顾右盼。&lt;/p&gt; “你和你师姐发生什么矛盾了么。”叶陵淡淡问道。&lt;/p&gt; “没有啊。”白小生摸了摸后脑勺,下了床,也到桌前坐了。&lt;/p&gt; “你知道么,你师姐要杀你。”叶陵冷笑。&lt;/p&gt; “你胡说什么。”白小生有些生气,拿起面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lt;/p&gt; “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出来行走江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叶陵轻笑,自己也倒了杯茶。&lt;/p&gt; “什么意思!你在茶里下了毒?!”白小生脸色大变,身子向后一缩。&lt;/p&gt; “……”叶陵忽然觉得自己出手救这个人就是个错误。&lt;/p&gt; 叶陵嫌弃地看了白小生一眼,饮尽杯中茶,将空杯给白小生看。白小生愣了下,而后明白了她的意思,从耳根到脖颈都热了起来,羞愧地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lt;/p&gt; “你的意思是,你打晕我是为了救我?”白小生试探问道。&lt;/p&gt; “……”叶陵这回没有理他。&lt;/p&gt; 见到叶陵的反应,白小生的脸更红了,抓耳挠腮地,艰难地再次问道,“你的意思是,是我师姐把我打晕,想要杀我,然后你救了我?”&lt;/p&gt; 叶陵终于抬眼看他,不置可否。&lt;/p&gt; “怎么可能啊!哈哈哈哈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师姐怎么可能要杀我,我和她无冤无仇的,还是同门呢!”白小生忽然笑起来。&lt;/p&gt; “……”叶陵此刻终于见识到最不可雕的朽木是什么模样。&lt;/p&gt; 看到叶陵又保持沉默,白小生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有些尴尬,想了想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底气不足地喃喃自语,“确实闹过不愉快,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啊……我也道过歉了,应该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想杀了我吧,那也太夸张了吧……”&lt;/p&gt; “既然你想不通,不如说来听听,我帮你搞清楚,她为何要杀你。”叶陵的语气柔和了许多,笑眯眯看着白小生。她进了墟境,但只是在自己房间醒来,还未来得及出客栈找百鬼石窟,就目睹了陆夕颜要杀白小生的一幕。她记得他们是罡气盟的人,是伙伴,虽然他们的事她并不关心,但是发生这种同门相残之事,她隐隐觉得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或许跟寻找灭魂有关。因此她救下白小生,也只是想知道更多的事情。&lt;/p&gt; 白小生摸了摸鼻子,言简意赅地将醒来后发生的一切都说给叶陵听,后者却脸色微变,打断了他。&lt;/p&gt; “等等,你说,现在是现实,你已经从墟境里离开了?”&lt;/p&gt; 白小生乖巧地点点头。&lt;/p&gt; “可是,这里明明是墟境,并非现实。”叶陵严肃道。&lt;/p&gt; “怎么可能?”白小生惊得差点站起来,“墟境我已经去过了,我是通过自裁才醒来回到现实的,而且,司徒师兄就死在我面前,他的尸身还在屋子里放着呢,如果是墟境,他不应该就这么死了的,他应该从这里消失,回到现实才对!”&lt;/p&gt; “带我去看。”叶陵站起身来。&lt;/p&gt; 客栈已经差不多空了。&lt;/p&gt; 叶陵随着白小生来到司徒皓的屋子,推门进去,司徒皓的尸身已经僵硬冰冷,确实没有消失,叶陵查看了下他脖子上的勒痕,皱了皱眉,“他是怎么死的。”&lt;/p&gt; “被一个黑衣妖女杀死的,具体的情形我也没有看到。”白小生叹息。&lt;/p&gt; “他功夫很差吗。”&lt;/p&gt; “不不不,他是司徒世家的长子,功夫很好的,在我们书剑门里也是仅次于易师兄的,比我不知道强多少倍。”白小生急忙摇头。&lt;/p&gt; “一个高手,没有其他致命伤,只是被勒住脖子,再摔一下,按道理,不该死的。”叶陵看到司徒皓衣衫上并没有染血,只是脖子上有勒痕,手背处有淤青和擦伤,心中疑惑更深。&lt;/p&gt; “可能是……窒息而死,或者,摔出去的时候伤了脏腑而亡吧。”白小生咋舌道。&lt;/p&gt; “看他的脸色,不像是窒息而死的。摔出去,又不是被雄浑掌力击碎脏腑,没有那么大杀伤力的。他的死定有蹊跷,这个你要留意。”&lt;/p&gt; 白小生愣了愣,连忙点点头。他也觉得司徒师兄这么好的武功就这么死了实在是有些不敢置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lt;/p&gt; “你在墟境里找到百鬼石窟了么。”叶陵忽然调转话题。&lt;/p&gt; “没有,我……只是做了一个梦。”白小生耸耸肩。&lt;/p&gt; “什么梦。”&lt;/p&gt; “一个很美好很美好,不愿醒来的美梦。”白小生叹息,有些怅惘。&lt;/p&gt; “春梦?”叶陵眼带笑意。&lt;/p&gt; 白小生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脸红脖子粗地驳斥道,“才不是!”&lt;/p&gt; “不是,你脸红做什么?”&lt;/p&gt; “我如果说你做春梦,你难道不会觉得很……过分,然后脸红么!”白小生叉腰。&lt;/p&gt; “我不会做春梦的。”叶陵耸耸肩道。&lt;/p&gt; “切……这可说不准……”白小生也懒得跟她继续拌嘴。&lt;/p&gt; 叶陵玩味一笑,没有理会白小生的碎碎念,“究竟梦到了什么,会不会跟灭魂有关。”&lt;/p&gt; “哎呀,就是梦到了故人,和师兄师姐度过了美好的时光罢了,跟灭魂,没有半毛钱关系的。”白小生不耐烦地摊手道。&lt;/p&gt; “那就对了。”叶陵冷不丁说道。&lt;/p&gt; “什么对了?”白小生一头雾水。&lt;/p&gt; “之前老板娘不是说,在墟境里找到百鬼石窟,寻到灭魂的位置,醒来后在落日城里找到对应的位置,就可以找到灭魂了么。所以依我看,墟境里的景象,应该就是落日城的景象,你却看到了完全不着边的景象,应该你只是做了个梦,而你现在,才是置身墟境之内。”&lt;/p&gt; “可是我是自裁才醒来的……”&lt;/p&gt; “那有什么奇怪的,平时做了噩梦,在梦里死了,不就醒过来了?”叶陵不以为然。&lt;/p&gt; “可是司徒师兄他……”&lt;/p&gt; “会不会是假的。”叶陵皱眉。&lt;/p&gt; “应该不会吧!如果他是有人假扮的,或者是什么幻象之类的,他怎么可能那么逼真,他说话的语气,他对陆师姐的关心,他的剑法,都是千真万确的。”白小生也皱起眉毛来。&lt;/p&gt; “你的伙伴呢。”叶陵觉得需要找更多的人对质才能搞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lt;/p&gt; “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司徒师兄和陆师姐,其他人都没见到。听那个妖女说,他们都已经被她杀了……”白小生颓然摇摇头。&lt;/p&gt; 叶陵沉吟片刻,“你快去找你的伙伴,与他们会合,记住,要找到你最信任的,然后不要和他分开。不要与你师姐独处,她恐怕会再次下手。”&lt;/p&gt; “你不同我一起吗?”白小生眨眨眼睛。&lt;/p&gt; 叶陵云淡风轻一笑,“我们不是同路人。”&lt;/p&gt; “可是你救了我,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白小生认真地看着叶陵,他看不清她的神情。&lt;/p&gt; “这年头,像你这样的人,也不知道该说是单纯,还是傻。”叶陵笑着摇摇头,说罢就要转身离去。&lt;/p&gt; “哎等等!”白小生忽然拦住她。&lt;/p&gt; “怎么,还有什么事么。”&lt;/p&gt; “你不是说要帮我搞清楚我师姐为何杀我么,你还没说呢。”白小生总算想起来这一茬。&lt;/p&gt; “……”叶陵闻言身子一僵,她差点忘了。&lt;/p&gt; 陆夕颜持剑快步走在落日城空旷的街道,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想着能不能找到容尘他们,好问清楚墟境的问题。她现在已经完全混乱了,分不清此时身处墟境还是现实,有很多地方都不太对劲,她真希望快点出现一个人,来告诉她这一切的真相。&lt;/p&gt; 有时候,想什么,就真的会来什么。&lt;/p&gt; 身后好像有人,陆夕颜脚步一滞,猛然转过身来,竟看到了之前那个黑衣女子。&lt;/p&gt;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黑衣女子笑道。&lt;/p&gt; 陆夕颜警惕地按住剑柄,向后撤了一步。&lt;/p&gt; “我说过,我们是友非敌,我不会伤害你,你不用怕我。”黑衣女子继续笑道。&lt;/p&gt; 陆夕颜仍然不打算答话。&lt;/p&gt; “之前隔墙有耳,我就不方便和你多说。现在就你我二人,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lt;/p&gt; “既然你明知隔墙有耳,你为何还要说那种话,让我师弟怀疑我!”陆夕颜又惊又急。&lt;/p&gt; “怀疑又如何,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件事的。”黑衣女子轻笑。&lt;/p&gt; 陆夕颜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lt;/p&gt; “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甚至还有可能联手对敌,你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难道以后我都要称呼你为小妹妹吗?”黑衣女子掩嘴轻笑。&lt;/p&gt; “陆夕颜。”陆夕颜面无表情地答道。&lt;/p&gt;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黑衣女子赞扬道。&lt;/p&gt; “既然是友非敌,你也应该跟我坦白你的身份吧。”陆夕颜将手从剑柄处收了回来,笑道。&lt;/p&gt; 黑衣女子歪了下头,笑意盈盈看着陆夕颜,而后点头同意,伸手摘下了遮面的黑布面巾。&lt;/p&gt; 陆夕颜大惊失色,“怎么,会是你!”&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七十七章 江少右一石二鸟 郑齐走在最前面,楚立率领着楚中天、卓辰、司徒念、唐川柏等人紧随其后,皆神色凝重,时刻戒备。&lt;/p&gt; “我们踏入这片林子后,机关室的齿轮就会转动,我们的行踪他会知道得一清二楚,一定会提前做好准备,说不准还会直接逃走。所以就算小爷带你们来了,你们也抓不到他的,真是不知道走这一趟有什么意义。”郑齐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说道,然而他翻白眼可没敢让楚立看见,毕竟连他当官的爹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他还是少惹为妙。&lt;/p&gt; “废什么话,带你的路!”楚中天张口回骂道。&lt;/p&gt; “他说的不无道理。”楚立却并未动怒,只是别有深意地转头看向旁边的卓辰与楚中天。&lt;/p&gt; 卓辰立即会意,然而楚中天却没有转过弯来,心里打鼓为什么楚盟主帮着那个小王八蛋说话,难道他们真的是白来一趟?卓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他疑惑地挑眉看去,卓辰冲他眨眨眼睛,无声轻笑,楚中天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同卓辰一齐施展轻功踏着树木飞起,几个纵跃后,各自隐藏在高大树木的茂密枝叶中,透过缝隙观察着前方那座空无一人的孤宅,时刻留意江少右有没有出逃的迹象。&lt;/p&gt; “看不出那两个臭小子还蛮有脑子的啊。”司徒念眯起眼睛张望着他们消失在枝叶中的身影,笑道。&lt;/p&gt; 真正有智慧的是盟主。唐川柏欲言又止地看着司徒念,最后还是没有戳穿她,无声笑笑。&lt;/p&gt; 郑齐不屑地一笑。有脑子?早就被发现了,现在做什么都是为时已晚。想跟江少右斗?嘁,可笑。&lt;/p&gt; “喂,卓辰,这个宅子看起来冷冷清清,不像是有人的样子。那个王八蛋不会已经逃了吧。”楚中天盯了半晌,有些纳闷,冲另一棵树上的卓辰低声喊道。&lt;/p&gt; “不好说。”卓辰摇摇头。&lt;/p&gt; “一会儿如果盟主他们进去了,我就下去和他们一起,这件事我要打头阵的。你就留在树上,视野开阔,能看到这宅子的全景,监视着有没有异样,有没有正在往外逃的江少右。”&lt;/p&gt; 卓辰点头答允,同时又补充了一句,“念儿功夫不太好,进去后如果有危险,你帮忙照应着些。”&lt;/p&gt; “那肯定的,再怎么说也是共患难过的朋友啊!”楚中天一拍胸膛道,又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狐疑道,“你怎么分外关心那丫头,你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意思啊!”&lt;/p&gt; 卓辰翻了一个白眼,聚精会神看着宅子,没有理八卦的楚中天。&lt;/p&gt; “啧啧啧,心虚了。不过兄弟你口味真的够重啊,司徒念那么泼辣,你确定你真的驾驭得了?”头回见到拒绝回答问题的卓辰,楚中天顿觉有不少新鲜感,于是索性眉飞色舞地调侃起了他。&lt;/p&gt; “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耽误了靖七的解药,有你好看。”卓辰报以微笑。&lt;/p&gt; 一听到靖七两个字,楚中天立刻蔫了,垂头丧气地不说话,转过身去,也不看卓辰,兀自发着呆。&lt;/p&gt; 见到郑齐已经到了宅子门前,“笃笃——笃——笃笃笃——”叩着大门上的铜环,而楚立与唐川柏、司徒念则分立大门两侧,远远站着。最后一声铜环叩响,大门应声而开,郑齐皱了皱眉,后背感觉到楚立刀子般的目光,犹疑着走了进去,东张西望,一面喊着,“少右兄!你在吗!”&lt;/p&gt; “哎!你该下去了!”卓辰见到楚中天无动于衷,仍背对着自己沉默,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生气了?”&lt;/p&gt; “司徒念你自己照应!”楚中天扭头气呼呼地瞪了卓辰一眼,纵身一跃落了地。&lt;/p&gt; “……这臭小子。”卓辰又好笑又好气地摇摇头。&lt;/p&gt; 宅子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郑齐走到院落的中间,回应他的只有自己声音的回音。郑齐转回身,冲门外没好气地喊道,“他不在!”&lt;/p&gt; “带我们去机关室。”楚立迈进门来,打量着宅院的布置,对郑齐道。&lt;/p&gt; 郑齐瘪瘪嘴,没说什么,径直进了右手边的一条连廊,大步流星地走着。楚立等人跟随,楚中天此刻也追了上来。&lt;/p&gt; 树上的卓辰眯起眼睛打量着宅子的左侧,提防着江少右调虎离山趁机逃走。&lt;/p&gt; 郑齐带着众人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机关室,敲了敲门,里面一片寂静,无人应。楚中天可没有耐心在这里磨磨蹭蹭,他等得起小七可等不起,于是直接飞起一脚狠狠踹开了门,迎面扑来刺鼻的气味,郑齐吓得急忙捂住口鼻,要知道江少右的机关室不仅仅是机关室,还是制毒的地方,上次来可是给他落下了深刻印象。&lt;/p&gt; 楚中天倒不以为意,伸手随意扇了扇,机关室里除了各种机关操作手柄和一墙的齿轮,还有数不清的瓶瓶罐罐,随意摆放的书册,地上还放着竹篓和酒坛。&lt;/p&gt; “你们看,他真的不在吧。”郑齐一摊手。&lt;/p&gt; “那大门怎么会自己开,一定是他当时在机关室操控的。”司徒念质疑道。&lt;/p&gt; “这有什么稀奇,就像走在林子里这里的齿轮会感应到一样,我按照暗号叩几次门,门就能自动打开呗。”郑齐冷冷道。&lt;/p&gt; “机关术确实能够实现。”唐川柏见到司徒念有些不相信,还想回怼,出言道。&lt;/p&gt; 楚立负手走进机关室,犀利的目光冷冷扫过室内的每一寸角落,微微皱了下眉,眸中竟然有了一丝笑意,却不知是何意。&lt;/p&gt; “还有什么别的屋子吗,带我们去。”唐川柏怀疑江少右一直躲在其中的一间屋子里没有露面。&lt;/p&gt; “我只来过这里,其他的没去过,鬼知道里面是什么,要去的话,你们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反正他又不在这里,你们可以为所欲为。”郑齐不打算挪步,江少右这宅子处处都有机关陷阱,他这一路走来也是提心吊胆,这群人既然不怕死,就自己去试试好了,干嘛非要拉上他。&lt;/p&gt; “这里有这么多瓶瓶罐罐,指不定哪个就是七步散的解药呢!唐大哥,你们唐门不是最擅长机关术和制毒吗,你来分辨一下!”司徒念弯腰注视着一排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器皿,朝门外的唐川柏招招手。&lt;/p&gt; 唐川柏扫了一眼,叹道,“这些都是毒药,里面没有解药。”&lt;/p&gt; “你不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司徒念目瞪口呆。&lt;/p&gt; “从一开门闻到这里面的气味,我就知道了。”唐川柏笑着摇摇头。&lt;/p&gt; “哎?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封写给我们的信?!”正在随手翻着桌上书册企图在里面找到什么药方的楚中天忽然发现里面夹着一个信封,上面俊秀的字迹写着“罡气盟 亲启”,不由得愣住,难道江少右已经知道他们会来到这里。&lt;/p&gt; 众人迅速围过来。&lt;/p&gt; 楚中天立刻就要拆信封,司徒念忽然制止,“会不会里面的信纸涂了毒,这是一个陷阱!他既然知道我们会来,一定会对我们动手的!”&lt;/p&gt; 唐川柏拿过信封,放在鼻下一闻,微微一皱眉,倒出信纸来,仔细敲了敲,摇摇头,将信纸递还楚中天,“应该没什么问题。”&lt;/p&gt; 司徒念默默对唐川柏竖起大拇指,郑重其事夸赞道,“唐大哥的鼻子,真灵。”&lt;/p&gt; 唐川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lt;/p&gt; 楚中天将信上的内容读出来,“在下善意提醒,若尔等即刻赶回,或能见薛靖七最后一面……”楚中天心神俱震,后面的字已经读不下去,捏着信纸的手不住颤抖,一阵寒意蹿上心头,“他什么意思!难道……”&lt;/p&gt; 众人也都惊住,楚立最先恢复理智,沉声道,“读完!”&lt;/p&gt; 楚中天恍惚地将目光移回信纸,轻声道,“有意思,堂堂罡气盟竟出了内鬼,夜里给在下通风报信。你们看到这封信时,在下已离开扬州,去了他处,放弃吧,七步散是我最新研制的毒,没有解药。这个宅子业已被弃,片刻之后便会机关自行引爆,归于尘土。你们不必怀守株待兔之心,狡兔三窟,有缘我们自会再见。”&lt;/p&gt; 内鬼?!真的没有解药……宅子引爆?!还会再见?!&lt;/p&gt; 江少右短短一封信却把罡气盟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lt;/p&gt; “不好,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楚立目光一动,抓住了最要命的关键词,急忙大喝一声,推着这几个年轻人赶快逃离这里。&lt;/p&gt; 门口的郑齐吓得腿软,最先往外奔去。楚立等人也火速翻越连廊的护栏等,抄近路奔向门口。&lt;/p&gt; 卓辰远远看到这一幕,有些吃惊,他们为何突然开始往外逃走,后面并没有机关陷阱或者追兵什么的。看来是出事了。&lt;/p&gt; 机关室里传来“咔嗒”一声,所有的齿轮开始急速旋转,整个宅子都在剧烈颤栗,房屋开始往下噼啪掉落粉末,大地都在剧烈震动。郑齐一个重心没稳住,摔了一跤,还未来得及爬起身,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他惊恐地扭头看去,宅子从后往前接连爆炸,震耳欲聋,他吓得快要尿裤子,忙不迭爬起身来,连滚带爬,涕泗横流地朝着前面的大门跑去。&lt;/p&gt; 宅子并不大,因此连环爆炸也就是几个弹指的时间。卓辰反应过来的时候,众人已经逃到了院落,而最后一个爆炸也接踵而至。他急忙飞身跃下,飞奔过去,想要接应还在里面的众人。&lt;/p&gt; 然而他还是来不及。&lt;/p&gt; 最后一声爆炸最为震天动地,所有人都被滚烫的气焰与热浪给掀飞出去,在最后一刻,楚中天将司徒念先推出了大门,而楚立则返回抓起落在后面的郑齐的衣领,将其狠狠丢出了大门,摔落在地,被盖了一身灰土。&lt;/p&gt; 整座宅子瞬间夷为平地,四处燃着业火,一片惨烈与凄凉。&lt;/p&gt; 卓辰只来得及接住被楚中天狠狠推出来的司徒念,眼睁睁看着楚立、楚中天、唐川柏三人没了踪影,顿时慌了心神,大喊道,“楚盟主!小天!唐兄!”&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片伤心画不成 烟尘弥漫,忽的有砖瓦声响动,哗啦一声,楚立从废墟中站起身来,拍着身上的灰土,而旁边的唐川柏也推掉了压在头顶的石板,被灰尘呛得连声咳嗽,楚立对其伸出一只手来,将其从废墟里拉了出来。卓辰松了口气,是啊,他们都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不会有什么事的,他方才有些瞎担心了。&lt;/p&gt; “楚中天呢?”司徒念后知后觉地发现楚中天一直没有从废墟里爬出来,不禁有些担心。&lt;/p&gt; 卓辰一愣,急忙到附近蹲下身子翻找着废墟,这臭小子该不会有什么闪失吧。“小天?”然而并无人应。&lt;/p&gt; “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司徒念心慌意乱地咬着手,难道是他为了把她推出去,自己被炸死了?!&lt;/p&gt; 郑齐在一旁漠视着,心里冷笑,若是真的死了,那也是活该。&lt;/p&gt; “不会的,那小子命硬得很,死不了的,一定躲着不说话故意吓我们。”卓辰丢了一块砖头,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尘土,云淡风轻道。&lt;/p&gt; 楚立笑而不语,楚中天确实能做出这样的事来。&lt;/p&gt; “我靠!卓辰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舍身救你的心上人,你就这么报答我啊!”楚中天胡乱扒拉开头顶上的碎石块,露出脑袋来,咬牙切齿道。&lt;/p&gt; 司徒念闻言脸涨得通红,刚想骂回去,此刻卓辰却笑道,“还有力气说瞎话,看来我猜得半分都不错。”&lt;/p&gt; 楚中天没好气地吹了下头上散落下来的碎发,朝卓辰伸出手来,后者挑了下眉,只以为是楚中天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还在装蒜,于是装作没看见,招呼着大家离开。&lt;/p&gt; “喂!什么个意思!不帮我出去啊!”楚中天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家准备转身离开,大喊道。&lt;/p&gt; “你都已经被识破了,还装!”司徒念朝楚中天做了个鬼脸。&lt;/p&gt; “大姐!我为了救你,替你挡下了落下来的石梁,你就这么报答我!”楚中天气得瑟瑟发抖,没好气地骂道,“我要是自己能出去!我早就爬出去了!小七还等着我,我没心情跟你们开玩笑!”&lt;/p&gt; 见楚中天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卓辰咳了一声掩饰尴尬,过去察看,果然楚中天腰上被压着沉重的石梁,一个人确实很难爬出来。卓辰给唐川柏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马过来帮忙,两人在碎石里摸索到了石梁的两头,用力抬起,楚中天趁着这个空隙,挤眉弄眼地爬了出来。石梁猛然落地,土地都砸出凹陷来,唐川柏倒吸一口凉气,朝楚中天的腰瞄过去,而后者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唉声叹气扶着腰,艰难地走着。&lt;/p&gt; “你,你的腰,没事吧……”司徒念心存愧疚,咋舌道。&lt;/p&gt; “伤得不轻,估计要半身不遂。”楚中天一脸凝重地看向远方,艰难地往回去的路走着。&lt;/p&gt; “啊……”司徒念大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满脸都是愧疚之情。&lt;/p&gt; 卓辰佯作无意狠狠撞了楚中天一下,后者一个趔趄,向旁边跳开,“你干嘛!”&lt;/p&gt; “不是急着回去找靖七吗,就你这一瘸一拐步履维艰的样子,要走到太阳落山。”卓辰正了正神色,快步走开。&lt;/p&gt; “我不能走你不能背我么!有你这样的结拜兄弟,真是令人心寒!”楚中天麻溜追上去,神色愤慨地指责着卓辰。&lt;/p&gt; 此刻司徒念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楚中天方才又在装,自己又上当了!不由得气得手指捏得咯吱作响,她怎么就忘了,狗改不了吃屎呢!她看到楚中天少有的严肃样子,竟然还真的信了!&lt;/p&gt; “楚盟主,没有我什么事,我就先回家了。”郑齐对楚立施礼,漠然道。&lt;/p&gt; 楚立点头,郑齐不想与他们同行,选了另一条小路,急急离去了。&lt;/p&gt; “盟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唐川柏和楚立走在后面,不解地问道。&lt;/p&gt; “回去就知道了。”楚立皱紧眉头,回忆江少右的话,这一切的变数恐怕皆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内鬼”,等回到罡气盟见到靖七,一切应该都会明朗。&lt;/p&gt; 易剑臣坐在床边幽幽地看着薛靖七,轻声叹息,阿卓已经将这三天发生的事情都说给他听了,他也知道了三天前薛靖七下山的缘由。她为了让他专心练好龙渊剑法,又选择了一个人去面对这些艰险的事情,她还是老样子,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次,她以为自己是死不了的么。&lt;/p&gt; “江少右……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易剑臣一字一顿道,“好一个狠毒的七步散,竟然还会让人五识尽丧。”想起方才薛靖七不住呕血的痛苦模样,他的心就像碾碎般了疼,剑眉紧锁,不忍心再去看床上人的虚弱样子。&lt;/p&gt; “阿卓姑娘,你是说,这几天已经寻遍了所有的江湖游医,都束手无策?”&lt;/p&gt; 阿卓红着眼睛,扯了扯嘴角,点点头。&lt;/p&gt; “唐门,唐兄他们也研究不出解毒之法么!”易剑臣在脑海里搜索着与制毒解毒有关的人,忽然眼睛一亮。&lt;/p&gt; “唐少侠曾来看过阿靖,但是尚未研究出解毒之法来。听说雁荡镇也出了事,镇上的人都中了血毒,唐门的人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在研究血毒的解毒之法。但是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阿卓摇摇头。&lt;/p&gt; “雁荡镇的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易剑臣有些吃惊,他本来快马加鞭赶回来是想跟盟主商讨这件事的,如今看来罡气盟的人已经知晓此事并有了应对之法,稍稍松了口气,思索道,“七步散,血毒,这么巧,都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且都无药可解……雁荡镇的血毒估计也跟那个江少右脱不了干系。”&lt;/p&gt; “如今别无他法,只能希望小天他们一切顺利,能把江少右给制住,逼问出解毒之法来。”阿卓叹道。&lt;/p&gt; 易剑臣黯然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楚子钰呢?”&lt;/p&gt; “不知道……”阿卓忽然激动起来,“他,就是他给阿靖喝了什么东西,才会情况恶化的!我就不该离开她半步,我应该一直守着她的……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说着说着就要落泪。&lt;/p&gt; “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易剑臣见到女孩子哭便有些手足无措,叹道,“为了照顾靖七,你也很疲惫了,方才煎药时都能站着睡着,你该休息的,我们应该轮流照顾她。”&lt;/p&gt; 阿卓哭着摇摇头,“你知道么,阿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自责。可是你们越这样,我越难过,越心痛。”&lt;/p&gt; 易剑臣神情有些动容,长吁一口气,弯腰用手撑住额头,努力思考着自己有没有认识什么医术高明之人,可以救得了靖七。&lt;/p&gt;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是一群人朝这里奔来。易剑臣抬起头来,阿卓擦了眼泪,愣了愣,急忙起身去开门。&lt;/p&gt; “小七!”楚中天迎面撞上阿卓,灰头土脸的,往屋里张望,却对上了易剑臣的目光,不由得一愣。&lt;/p&gt; “我刚回来不久,才知道靖七出了这么大的事,”易剑臣急忙站起身来,“怎么样,人抓到了没,解毒之法寻到没!”&lt;/p&gt; 看到楚中天等人皆满身尘土很是狼狈,阿卓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lt;/p&gt; 楚中天冲到床前,看到薛靖七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几乎透明,而衣襟和被子床褥上有干涸的血迹,心里绷着的弦忽然断了,江少右信中的那句话在脑海里不停地回荡,僵硬地站在那里,“小七她,这是怎么了……”&lt;/p&gt; “毒入脏腑了。我及时发现,给她输了内力,护住心脉,但也只能……再撑三天了……”易剑臣再次叹息,顿了顿,问道,“江少右呢?”&lt;/p&gt; 三天。&lt;/p&gt; 楚中天身子摇了摇,颓然坐倒在地,用手扒着床沿,目光痛惜地注视着薛靖七,竟落了泪,泪水很快打湿了染血的床褥,他就那样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右手紧握成拳狠狠捶着自己的心口,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消逝,什么忙都帮不上。&lt;/p&gt; 见到楚中天忽然情绪崩溃哭成那样,所有人皆是一惊,易剑臣急忙上前抓住楚中天狠命重重打向自己心口的手腕,红着眼睛骂道,“楚中天!你这是干什么!我们现在要冷静,还有三天,我们要在这三天找到救命的方法!而不是像懦夫一样,在这里掉眼泪!靖七还有希望的!擦干眼泪,去想办法!”&lt;/p&gt; 楚中天狠命甩开易剑臣的手,看到他此刻还能镇定自若,他忽然无比的悲愤,替薛靖七不值,她最爱的人,在她快死的时候,竟然都没有落下一滴泪么。“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他想告诉易剑臣,薛靖七的身份,想告诉他,她为了他,付出了多少。但是他不能说,他欲言又止。她不想让他知道,他又怎么能告诉他呢。&lt;/p&gt; “我不知道什么?”易剑臣严肃地盯着楚中天。&lt;/p&gt; “对不起,我因为太在乎小七,所以失态了。”楚中天躲开易剑臣的目光,站起身来。&lt;/p&gt; 易剑臣听出了楚中天的弦外之音,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红着眼睛质问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你在乎靖七,我们不在乎么!靖七是你的好兄弟,也是我的!我之所以没有像你这样,是因为我知道,此刻只有冷静,才能找到救她的办法!你以为我不想像你这样不管不顾地哭一场么!可是哭过了又有什么用!能把解药哭出来么!”易剑臣猛地松手,转过身去,平复着自己的怒火与伤心。&lt;/p&gt; “你不懂的……”楚中天没有去整被扯皱的衣领,只是无力地笑笑。易剑臣不可能与他换位思考的,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能让他失去理智的,估计也只有那个杨书言吧。&lt;/p&gt; 卓辰心里暗自叹息,他知道楚中天和易剑臣打起来的原因是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想法,这样吵下去也只能没完没了。&lt;/p&gt; 易剑臣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转回身来还想说什么。&lt;/p&gt; “行了!有什么好吵的!”楚立厉声打断了还欲继续吵下去的两人,转头看向阿卓,让声色缓和了些,问道,“姑娘,我们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靖七的情况会恶化。”&lt;/p&gt; “先前我离开房间去后厨给阿靖煎药,在那里遇到了刚回来的易少侠,我们回到屋子时,发现楚、楚少侠在屋子里,好像是给阿靖喝了什么,阿靖就情况恶化了,呕血不止,幸好易少侠及时运功,帮她暂时止住了毒发。”阿卓垂着眼睛,看不清神情。&lt;/p&gt; “你是说钰儿?!”楚立果然变了脸色。&lt;/p&gt; 众人面面相觑,想起江少右提到的那个“内鬼”,但是又不敢相信,交换了眼色,什么都没敢说。楚中天却没有顾及这么多,也不管楚立在场,直接红着眼睛大声问道,“楚子钰?!他人呢!”&lt;/p&gt; “他当时好像也受了刺激,就自言自语说了句谁骗他什么的,就径自走了,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阿卓道。&lt;/p&gt; 楚立心里一沉,大致有了猜测。&lt;/p&gt; “楚盟主,如果楚子钰回来,您会护短么?”楚中天脸上泪迹未干,直直地看向楚立,看进他深不可测的眸子里,一字一顿轻声问道。&lt;/p&gt; “当然不会。”楚立认真道。&lt;/p&gt; “好。”楚中天强撑出一个笑容来。&lt;/p&gt; “姑娘,那药瓶可还在?”唐川柏问道。&lt;/p&gt; 阿卓点头,将药瓶递给了唐川柏。&lt;/p&gt; 唐川柏闻了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从怀中翻找出一个皮囊来,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贴着瓷瓶的内壁一擦,针尖变黑。&lt;/p&gt; “果然有毒。”唐川柏叹道。&lt;/p&gt; 楚中天手指握紧,咯吱作响。&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昔年神医忽忆起 唐川柏话音一落,一室缄默,除了情绪激动的易楚二人,其他人皆神色晦暗不明,暗暗为楚立捏了把汗,若楚子钰真的是江少右所言的“内鬼”,对薛靖七有不轨之心,背叛罡气盟,那楚立作为父亲,作为盟主,不论怎样做,都不会圆满。而楚立则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只是目光敛去平日的锐利锋芒,变得平和许多,但却暗藏汹涌波涛,让人不敢与之对视。&lt;/p&gt; 司徒念目光游移到薛靖七左手缠着的白布条上,忽然一拍脑门,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眼睛清亮地望向楚立,激动道,“楚伯伯,您上次不是帮靖七将气血中的毒素尽数逼到左臂而后放血散毒,从而让她能够多撑七日吗,那我们这次能不能再来一次,尽量延长她的寿命,我们也好有更多的时间去研制解毒之法啊!”&lt;/p&gt; 楚中天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满脸希冀地看向楚立,方才的怒气也不复存在,只有满心满意的恐惧与焦虑。&lt;/p&gt; 然而众人等来的却是楚立一声低低的叹息。&lt;/p&gt; “以她现在的情况,气血两虚,仅凭真气护住心脉,吊着一口气,根本经不起再放那么多血了。”楚立紧锁眉头,摇了摇头。&lt;/p&gt; “若我多给她输些真气,每日都输,会不会撑得更久一些……?”易剑臣艰难开口,虽然他心中已有答案,但是仍不想就这样放弃,还是希望能有转机。&lt;/p&gt; “你之前所说,她最多还能撑三日,前提就是你每日清晨都给她输真气。否则,三天,也撑不了。”楚立说话没有半分委婉,神色亦是十分严肃。&lt;/p&gt; 阿卓强忍住欲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手指死死抠住身后的柜角。楚中天眼眶处的红圈变得更红,大脑变得一片空白,绝望之后有了希望而后又是绝望,是更深的绝望。他想哭,可是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他想冷静,可是他从小到大都这种性子,根本不可能冷静得下来,他办不到。&lt;/p&gt; 易剑臣忽然一声苦笑,“不知这世上是否有换命之法……”&lt;/p&gt; 众人皆是一愣,阿卓与楚中天皆吃惊地看向他,后者的神情甚至有些复杂,心中的那缕关于易剑臣的怒气仿佛有些许消散。&lt;/p&gt; “那样,我就可以把命还给她了。”易剑臣凝望着薛靖七的容颜,之前共同经历过的一切都似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他闭上眼睛,无声叹息,努力克制着自己即将喷涌的情绪,逼着自己冷静,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一定。经历了上次在锦溪十里走火入魔误伤靖七的事情后,他至今仍感到后怕,他开始试着克服自己因太重感情从而容易情绪失控被他人利用的性格弱点,学会在危急关头保持冷静的头脑,试着找寻一线生机。&lt;/p&gt; 可是,说好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么。&lt;/p&gt; “可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lt;/p&gt; 当年在书剑门禁地之中,书言曾这样感慨过。此刻的他,却不能同当年那样轻松地驳斥这句话,只觉得无尽的愤怒与悲伤,为什么天道是这样,为什么善良真诚而又美好的人,都要遭此等生死劫难,为什么那些该死的人,却能畅怀大笑。&lt;/p&gt; 在他不自知时,戾气与杀气已渐渐溢出,易剑臣握紧了拳头,渐渐咬紧后槽牙,太阳穴突突微跳。&lt;/p&gt; 靖七若亡,则天道不仁,那他以后也不必再守什么该死的道。他没有什么天大的志向,他只想守护他在乎的那些人罢了,可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他么……&lt;/p&gt; 易剑臣暗自隐忍的神情被楚立看在眼里,目光中透出些奇怪的情绪。而一直默默观察楚立的卓辰,此刻也转了下眼珠,神色有些凝重。&lt;/p&gt; “这偌大的江湖,就没有个医术超绝的神医么!”易剑臣长叹一声。&lt;/p&gt; “能找到的江湖游医全都找过了,他们都束手无策……”楚中天闷声道。&lt;/p&gt; 阿卓却忽然有些愣住,她隐约记得,当年初见薛靖七时,薛伯父用药浴给她治伤,当时好像说过,自己粗浅的医术是跟神医朋友学的皮毛而已……神医?隐居避世没有响应江湖令的神医!&lt;/p&gt; “小天!你还记不记得,薛伯父他,有个神医朋友!”阿卓激动地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lt;/p&gt; 楚中天闻言诧异抬头,皱起眉来回忆薛远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之前他好像确实多次提到过自己有个神医老友,连那什么金针封穴都是从那个神医那里学来的……他激动地难能自已,不管那个神医究竟是否真有其人,但总算还有一线希望,他要立刻回出云谷找老爹,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那神医请来给小七看一看。&lt;/p&gt; 见到阿卓和楚中天激动的神态,屋内众人也跟着激动起来,总算有了笑颜,在密布的乌云中终于看到了一线光亮。&lt;/p&gt; 易剑臣急道,“是真的吗!”&lt;/p&gt; 阿卓点点头,“多年前阿靖也受过很重很重的伤,万幸的是薛伯父从他神医老友那里学了些医治的方法,确实很有用,阿靖的伤几个月后就基本好了,真的堪称神医。”&lt;/p&gt; “靖七以前也受过这么重的伤?”易剑臣有些疑问,也有些心疼。&lt;/p&gt; 阿卓苦笑,“对,也是差点就死了。”&lt;/p&gt; 易剑臣闻言有些动容。&lt;/p&gt; 司徒念倒吸一口凉气,鼻子微酸,卓辰将手放在她肩头,轻轻一按。&lt;/p&gt;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快马加鞭返回出云谷,向我老爹询问那神医所在何处,请他出手相救。小七就拜托你们好好照顾了,一定要等我回来!”楚中天算了下当初出谷来到扬州城的时间,来得及,于是急忙说道。&lt;/p&gt; “你一个人?”易剑臣也想做点什么。&lt;/p&gt; “只有我和小七知道出云谷的位置,我一个人足矣。你就留下来好好照看小七好了,有什么紧急情况,也只有你,最能帮得上她。”楚中天朝易剑臣一笑,无奈地笑笑,使个眼色,说罢便转身离开。&lt;/p&gt; 易剑臣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楚中天。&lt;/p&gt; 楚中天去马厩牵了马就准备从正门出发,却迎面撞上了一身酒气摇摇晃晃走进门的楚子钰。两人皆是一愣,楚子钰醉眼朦胧地瞄了下楚中天,用手按了按太阳穴,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楚中天则咬了咬牙,左手攥紧剑鞘的手指骨节分明,寒光一闪而过,追风剑出鞘,右手向前平举长剑直刺楚子钰的心口,剑尖却在抵住他的衣衫的一瞬间停了下来,长剑嗡鸣阵阵,楚中天杀气尽显,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一剑杀了你!可惜我不能。”&lt;/p&gt; 纵然心口被人用长剑抵住,楚子钰也没有醒过酒来,只是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轻蔑地看着气势汹汹的楚中天,伸手用手指夹住剑尖,向一旁撇去,低低笑了一声,轻声道,“要杀我,也是靖七来。你,没资格。”&lt;/p&gt; “你真以为你父亲是罡气盟盟主,我就不敢动你?”楚中天冷笑道。&lt;/p&gt; “我现在功夫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差劲了,你真以为你想杀我,就杀得了么。”楚子钰右手食中二指微微使力,将长剑从自己的心口处挪开,打了个酒嗝,不耐烦地闪身过去,想要回房睡觉。&lt;/p&gt; 楚中天长剑回鞘。&lt;/p&gt; 楚子钰身子摇晃一下,笑出声来,压根没正眼看楚中天一眼,继续前行。&lt;/p&gt; 忽然凌厉的拳风扑至面颊一侧,快到他来不及躲开,加上因醉酒身体有些站不稳,于是被楚中天一拳狠狠打翻在地,嘴角甚至开裂出血。&lt;/p&gt; “小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耗!你不配!”楚中天阴沉着脸说完,立刻翻身上马拉起缰绳,策马而去。&lt;/p&gt; 楚子钰这回有些清醒了,爬起身抬手抹了下嘴角的血,望着楚中天的背影,露出了更加不屑的笑容。&lt;/p&gt; 转过身去,正欲回房,却撞上了楚立锋利如刀的目光,笑容立刻消失,酒也彻底醒了过来。楚立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他的身后,望向他的目光尽是失望与厌恶。他忽然很是害怕,又很是难过,父亲看向他的目光又变回了从前那样,他这么久的努力化为泡影,他又回到了起点。&lt;/p&gt; 他最在乎的人,一个是楚立,另一个是靖七。他想证明给父亲看自己也很优秀,希望得到父亲的赞赏和重用,享受到父爱的温暖;他想证明给靖七看他对她很好并且值得托付,希望得到她的爱,得到一份最美好的爱情。&lt;/p&gt; 可是如今看来,都成了可笑的笑话。&lt;/p&gt; “跟我来。”楚立冷冷抛下一句,便转身前行,不再看他。&lt;/p&gt; 楚子钰身子一凛,心如死灰地跟随在后。不知道这次他闯下这么大的祸,父亲会不会打死他。不知道靖七现在如何了,听楚中天方才的说法,好像情况很不好。经过薛靖七的屋子时,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lt;/p&gt; 却正对上窗前易剑臣的目光。&lt;/p&gt; 易剑臣的目光有些复杂,他不像楚中天那样,将愤怒与悲伤完全显露出来,也不像楚立那样,将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让人看不透,让人恐惧,他的目光,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让他觉得不安,有种莫名的敌意。&lt;/p&gt; 他转回头深呼吸,调整好情绪后,再次扭头,窗前却空了,只能依稀看到屋里人忙忙碌碌照顾薛靖七的虚影。&lt;/p&gt; 他真的好羡慕。&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八十章 知交何须同生根 烈日高悬,落日城一片寂静,街道上也没有几个行人,似乎都闭门午睡,只有些许商旅的骆驼跪在地上从容不迫地嚼着,温顺的大眼睛间或一眨,已经暗起的血雨腥风,与它们没有半点关系似的。&lt;/p&gt; 容尘伸手在额前遮挡着刺眼的日光,他已将整个落日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见到什么百鬼石窟的影子,虽已入冬,天气寒冷,他却已汗流浃背,此刻只想找个地儿歇歇。也不知道其他进入墟境的人都去哪儿了,他自从进来,就一个人也没看见,诡异得很。他甚至开始怀疑墟境是否真的存在。可是看那个率先进入墟境的白云宗弟子的描述,却又不像在撒谎。&lt;/p&gt; 走着走着看到前面街角处有一露天茶棚,便走过去坐下,喊了一声,却迟迟不见有人来招呼。喉咙干涩得要命,他也懒得管有没有人来理他,打开桌上茶壶的壶盖发现里面还有半壶茶,便直接翻开一个茶碗倒了半碗冷茶,一饮而尽,嗓子终于好受了些,也稍微放松了些,只等他歇完将茶钱放在桌上就行了。&lt;/p&gt; “容尘!”&lt;/p&gt; 在这不见人烟只见骆驼的鬼地方竟然有人在喊他,容尘惊讶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陆夕颜从远处跑出来,气喘吁吁,累得够呛,跑过来径直在他对面的长凳上坐下,一脸释然道,“可算找到……自己人了……”&lt;/p&gt; “陆姑娘?”容尘惊讶完,回过神来,笑了笑,打趣道,“莫非你也是进入墟境后就独自一人,没有看到任何人?”&lt;/p&gt; 陆夕颜摆摆手,“不是,我本来和司徒师兄还有白师弟在一起的,但是我们遇到了神秘杀手,司徒师兄他……他为了救我,伤重而亡……白师弟在客栈也莫名失踪了,只剩我一人……”说着,就红了眼眶,神情悲哀,看了让人忍不住心疼。&lt;/p&gt; “司徒皓不是没有饮酒么,他为何会出现在墟境里?”容尘第一反应惊道。&lt;/p&gt; “这就是怪异所在了,我也觉得很不对劲儿。我饮酒后,做了个奇怪的梦,醒不过来,我便通过自裁的方式从梦中醒来,便是这里了。起初我也不确定身处现实还是墟境,但是我看到了一直守在我们身旁的司徒师兄,还有同样从梦中醒来的白小生,他们都说这里是现实。而我们喝的酒,很有可能是假的,只是酒而已,没有溶入那药丸。”&lt;/p&gt; 容尘眉头渐渐皱成一个“川”字,再次倒了碗茶,摆在陆夕颜面前,示意她先喝口茶解解渴,容他慢慢思索一下。若之前那名白云宗弟子喝的酒与他们的不同,那这一切似乎也能解释得通了,可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lt;/p&gt; “你找到百鬼石窟了吗?”陆夕颜道了声谢,喝了口茶,问道。&lt;/p&gt; 容尘摇摇头。&lt;/p&gt; “你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陆夕颜试探问道。&lt;/p&gt; 容尘再次摇摇头,“我醒来就在这里了,谁都没见到。”&lt;/p&gt; 陆夕颜若有所思,难道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做噩梦。&lt;/p&gt; “不,不对。我醒来时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若说这里是现实,那夏侯应该在的,还有你们几个,都应该在房间里的。你醒来后没有看到我,那说明我是比你先离开的,然而我却并没有看到你,我还是觉得我们这里是墟境。”&lt;/p&gt; “还有,若是现实,那其他人都去哪儿了,这个落日城冷清得不对劲,昨夜我们进城时明明很热闹的,现在却连个活人都见不到几个,这茶棚的伙计都不做生意了,一定有问题。”&lt;/p&gt; 容尘言之凿凿。&lt;/p&gt; “可,司徒师兄……”陆夕颜怔住,忽然倒吸一口冷气,“他该不会也喝了酒进墟境来了吧!”&lt;/p&gt; 容尘沉吟片刻,“司徒皓做事还算稳重,客栈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的话,应该不会贸然进来,让夏侯一个人守着我们这么多人,何况你见到的那个司徒皓并没有什么急事,还告诉你这里是现实。我认为,他多半是假的。墟境连落日城都能仿造出来,那仿造个人,不也很容易么。”说罢轻蔑一笑,自以为看穿了敌人的伎俩。&lt;/p&gt;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陆夕颜恍然大悟。&lt;/p&gt; “找到其他人,不管是自己人还是其他什么人,我们需要对质,搞清楚这里究竟有没有百鬼石窟和灭魂,若没有,那我们便离开墟境,省得白白浪费时间。”&lt;/p&gt; “好。”陆夕颜点点头。&lt;/p&gt; “假司徒皓的尸身在哪里,客栈吗?”&lt;/p&gt; “对。”&lt;/p&gt; “白小生也是在客栈失踪的?”&lt;/p&gt; 陆夕颜再次颔首,微微叹息,眉宇间藏不住担心。&lt;/p&gt;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去看看。你别太担心,白小生那小子吉人天相,应该不会有事的,说不定我们回去就找到他了呢。”容尘将茶钱放在桌上,站起身来,对陆夕颜安慰道。&lt;/p&gt; 陆夕颜朝容尘笑着点点头,也跟着起身拿上剑,掉头往回走。&lt;/p&gt; 客栈隔壁客房里,叶陵听完白小生的讲述,负手踱来踱去,一脸严肃道,“或许你的猜测是对的,你师姐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你撞破,因此想要杀你灭口。同门这么多年,能偷练武功而不被任何人发现,也是不小的本事。说不定她是谁派到你们书剑门的卧底呢,如果身份暴露她就有性命之忧,因此知情人必须死,她不能冒这个险。”&lt;/p&gt; “啊,这也太夸张了吧。”白小生虽然觉得陆夕颜有事情瞒着他,但是绝对没有把她想成这般深藏不露的狠角色。卧底……他一直以为这是在市井画册里才能看到的故事,陆夕颜拜入书剑门时才多大,而且还是由楚盟主托付来的,怎么可能是什么卧底呢!一个小屁孩哪儿有那么深的城府,能伪装这么多年,根本就不可能嘛!&lt;/p&gt; “嘿嘿,我觉得你如果去说书一定能赚不少银子!”白小生忽然龇牙笑起来。&lt;/p&gt; 叶陵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觉得如果再和这小子聊下去会原地爆炸,于是笑眯眯朝白小生说道,“承诺我也兑现了,你呢,就好自为之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就要拂袖转身,开门离去,她真后悔救了个傻子,可别最后依然羊入虎口,还把她给抖了出去。&lt;/p&gt; “哎等等!”白小生再次扯住了她的衣袖。&lt;/p&gt; “……”叶陵心平气和道,“有话快说。”心里默默跟了句“有屁快放”。&lt;/p&gt; “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好歹我们相识一场,就算,你不愿与我交朋友,总要让我知道怎么称呼你吧。”白小生一脸诚恳道。&lt;/p&gt; “我姓倪,名瞿思。见似目瞿,闻名心瞿的瞿,思念的思。”叶陵微笑。&lt;/p&gt; “倪姑娘的芳名竟出自《礼记》,好名字,好名字!”白小生乐呵呵地朝叶陵一抱拳,“倪姑娘,那我们后会有期了!”&lt;/p&gt; 叶陵倒是一愣,没想到这傻小子读书还是不少的,看他那副真诚的样子,她忽然又有些于心不忍,虽然气他愚蠢,不愿与他同行,但又怕他真的被害死了,那这世上又要再少一纯良天真之人,于是淡淡道,“你再见到你师姐时,你就装作刚从梦中醒来好了,什么都不知道。之前的你,就当做是假的,是被冒充的,同你那个师兄一样。你可千万不要露出马脚,不然你师姐定会再找机会害你的。也许你觉得我把人心想得太过于险恶,觉得太过夸张,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你没经历过的,不代表就不存在。山高水长,我们未必会再见,你自己多多保重。”&lt;/p&gt; 白小生闻言怔在原地,还未回过神来,叶陵已出了屋子,顺带关上了门,只见到她最后从窗外经过的侧影,很快便消失在他视野中,来无影去无踪。&lt;/p&gt; 白小生走到靠外的那扇窗户旁,推开木窗,向外张望,想要看看她孤身一人要去哪里。然而叶陵是没有看到,却看到远处两个人影正在往客栈的方向走来,正是陆夕颜和容尘。白小生看到陆夕颜身子不由自主一个激灵,急忙关上窗户,原地踱来踱去搓着手,不知道要怎么骗过她。忽然他一拍脑袋,急忙跑去了隔壁,也就是放着司徒皓尸首的屋子,同样也是他们饮酒入睡进入墟境的屋子。&lt;/p&gt; 看着司徒皓冰冷发青的尸首躺在自己原先躺着的位置旁,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头一滚,哆哆嗦嗦爬到尸首旁边躺着,眼睛直直盯着上头的天花板,左边是冰冷的死人,右边是冰冷的土墙,就连他此刻身下的床板,他都觉得阴寒阵阵,毛骨悚然。闭上双眼,装作自己还未醒来,希望能瞒过精明的陆夕颜与容尘两人吧。&lt;/p&gt; 也不知道唐川谷那丫头哪儿去了,她算是在落日城里他最信任的人了,然而天公不作美,想见到的人连个影子都见不到,不想见到的人来一个不够还一下子来一双,呜呼哀哉!&lt;/p&gt;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但是听起来却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的。&lt;/p&gt; 白小生紧闭着双眼,微微皱起秀气的眉毛,在胡乱猜测着。&lt;/p&gt;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紧接着是一声重重的闷响和大大咧咧的骂声。&lt;/p&gt; “我靠!这什么情况!”&lt;/p&gt;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白小生嘴角不经意抽搐了一下。&lt;/p&gt; 唐,唐川谷?!&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八十一章 瞒天过海危机除 她在落日城转了好几圈没找到所谓的百鬼石窟,别说鬼了,人都没见到一个。就琢磨着先回客栈看看,说不定其他人和她情况一样,就先回到这里集合了呢。谁料想一推门见到床上直挺挺躺着两个人,跟躺尸一样,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她不被吓一跳就怪了。&lt;/p&gt; 唐川谷伸手抚了下胸口,背靠门板,奇怪地挑了一下眉毛,司徒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她眼花了么,难道他也喝了酒进到墟境里了吗。&lt;/p&gt; 听到客房里除了方才唐川谷进门的那一声尖叫外,再无声响,白小生忐忑了一下,也不敢随意睁眼去瞧,索性装作自己此刻从梦中醒来,于是猛地坐起身来,睁开双眼,一脸惊讶,右手抚着自己的心口低头瞧着,仿佛在惊讶自己竟然没有死,没有伤口。&lt;/p&gt; 然而白小生这一举动却让唐川谷受到了二次惊吓,惊魂甫定刚刚迈出的脚又迅速缩了回来,“诈尸啊!”说着就迅速抬起右臂对准白小生,暗扣梅花袖箭的机关,一脸警觉地盯住白小生。&lt;/p&gt; 白小生只道唐川谷的激烈反应是针对司徒皓的,于是也跟着大喊起来,手忙脚乱翻下床来,风一样冲到唐川谷身前抱住她的腿,同时跟着大喊,“诈尸了诈尸了救命啊!”&lt;/p&gt; “……”唐川谷愣了下,僵硬地低头看着正“花容失色”抖成筛子抱住她的白小生,急忙挣脱开,“诈尸说的就是你!躺得那么僵硬,又忽然坐起来!你跟着喊什么啊!”&lt;/p&gt; “……啊,你不是说司徒皓诈尸么。”白小生怯怯地回头看去,只见司徒皓依然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没有什么变化。&lt;/p&gt; “人家睡得好好的,诈你个头!”唐川谷一叉腰,“哎?他怎么也进墟境来了?”&lt;/p&gt; 白小生咽了口唾沫,僵硬道,“他,他死了,不是睡着,是真的……尸体。”&lt;/p&gt;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唐川谷震惊。&lt;/p&gt; “我刚刚醒来时,就觉得旁边的司徒皓身体冰冷僵硬不太对劲,你喊诈尸,我更是受了惊吓,连滚带爬就下来了,你,你胆子大……你去瞧瞧不就知道了……”白小生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露馅,不仅陆夕颜要瞒,其他人也要瞒,于是急忙解释道,在背后推着唐川谷。&lt;/p&gt; 唐川谷一头雾水地走到床边,看到了面色苍白发青的司徒皓,心神一凛,犹豫着伸手去摸他的颈动脉,猛地缩回手来,竟然真的死了,而且死了有一段时间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觉得落日城越来越诡异了,很多事情都说不通,用逻辑根本无法解释。&lt;/p&gt; “怎么样……?”白小生在后面弱弱问道。&lt;/p&gt; “死了。”唐川谷皱眉道。&lt;/p&gt; “不会的!司徒师兄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呢……他不是在外面么,会不会这是假的,是幻觉什么的。你看看那尸体有没有古怪之处,我……我害怕,就不过去细看了……”白小生咬手。&lt;/p&gt; “幻觉?”唐川谷愣了愣,她倒是没想到这一茬,确实不无道理,连整个落日城在墟境中都能被还原出来,这里的人,也有可能不是真实的吧。可是制造一个假的司徒皓,意义是什么?&lt;/p&gt;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唐川谷转头看向白小生。&lt;/p&gt; 白小生无辜地摇摇头,“我,我刚醒,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lt;/p&gt; “你刚醒?”唐川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们一起喝的酒,一起睡过去,我都把落日城逛了好几遍了,你刚醒?!”&lt;/p&gt; “呃,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自裁才醒过来的,那个梦我还挺舍不得的,如果我多待一会儿,说不定到现在还没醒呢。”白小生瘪瘪嘴道。&lt;/p&gt; 唐川谷更加惊奇。&lt;/p&gt; “你没做梦?”白小生惊奇地看着唐川谷。&lt;/p&gt; “为什么会做梦,我喝了酒一醒来就是这里了,你小子竟然还做梦,这药还带什么附加效果么,难不成还赠送一个春梦?”唐川谷只觉得好笑,于是揶揄道。&lt;/p&gt; “你才春梦呢!你们一个个怎么思想都那么龌龊呢!”白小生想起叶陵之前的玩笑话,就更生气了,谁说美梦一定是春梦的,欺负他没有意中人吗。不对,他明明那么单纯,这些人怎么把他想得那么……那个啥呢!&lt;/p&gt; “我又没有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怎么可能做春梦呢,”唐川谷摊手,“们?还有谁,你不是刚醒来么,谁还说你做春梦了么?”&lt;/p&gt; “我这是泛指!”白小生伸手指着唐川谷,“哼,我也没有心上人,更不可能做春梦!”&lt;/p&gt; “我们为什么要争论这个?!”唐川谷叉腰,觉得莫名其妙。&lt;/p&gt; “我哪儿知道!”白小生也叉腰,死死盯住她。&lt;/p&gt; “哎?你俩都在啊!巧了,正好要找你们呢!”容尘走进屋子,见到白小生与唐川谷对骂的架势,轻笑一声,“在聊什么呢,远远就听到你俩的大嗓门了,聊春梦这种羞人的话题,也不知道把门关上。”&lt;/p&gt; “……”&lt;/p&gt; “……”&lt;/p&gt; 唐川谷和白小生一齐脸红脖子粗,想再次吵起来,见到容尘和陆夕颜来了,也不好意思再将这莫名其妙的话题进行下去,于是各自怒哼一声抱起胳膊转过身去。&lt;/p&gt; 容尘走到床前端详司徒皓的尸身,微微皱眉,“这么逼真,真不像是假的,但是一定是假的,那小子如果就这么死了,也太不可思议了。”&lt;/p&gt; “小生,之前你忽然失踪了,我很担心你,到处都找不到你,你没有事吧。”陆夕颜见到白小生,关切地问道。&lt;/p&gt; 容尘和唐川谷闻言都看向白小生,前者一脸考究,后者一脸疑惑。&lt;/p&gt; “啊?”白小生按捺出内心的慌乱,一脸迷茫惊讶地摸着后脑勺看着陆夕颜,眨眨无辜的大眼睛,愣愣道,“我失踪了?师姐你在墟境里看到我了?我,我前不久才醒过来,就在这个房间里,哪儿都没去,川谷可以作证的。”&lt;/p&gt; 唐川谷也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白小生方才醒来后确实哪儿没去,这点她还是可以作证的,于是点点头。&lt;/p&gt; 陆夕颜微微皱眉,眸中闪过一丝怀疑与不解,怎么可能呢,这小子是在撒谎吗。可是看他的神态,又不像,而且还有唐川谷作证……“司徒师兄就是你我二人一同把他带回来的,以我一人之力根本搬不动他,难道我之前看到的你是幻觉?”&lt;/p&gt; 白小生一脸震惊,“难道我失忆了?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司徒师兄躺在我身边,我还被吓得不轻,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lt;/p&gt; “若你真的一直都睡着,方才才醒,可是为何我们将司徒师兄尸身带回来时,床上并没有人呢。你真的不是,后来跑过来装睡的么。”陆夕颜目光直直地看向白小生的眼里,想要在他眼睛里看到半分惶恐与不安,来证实心中猜想。&lt;/p&gt; 白小生心如鼓擂,他可从来都不擅长撒谎装蒜的,但是想起叶陵走之前对他的提醒,又看到陆夕颜如此步步紧逼,更加落实了心中那不可思议的猜想,为了保命,他必须硬着头皮把谎言圆下去,并且不能露出一丝窘迫和迟疑。&lt;/p&gt; “实不相瞒,我饮酒后,并没有像大家一样直接进入墟境,而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无比逼真的梦。我在梦中举剑自裁,才醒了过来,来到墟境,看到了身旁的司徒师兄,还有看起来刚进门的川谷。会不会,我身处梦境的时候,还未出现在墟境的时空里,所以之前你们才会看不到我。”白小生微微皱眉,神色平静解释道,没有半分慌乱,完全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lt;/p&gt; 陆夕颜神情有些动容,白小生也做了梦,而且醒来的方式与她相同,这一点应该假不了,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么,之前的那个白小生,与司徒皓一样,是幻象而已,为的是让他们混淆墟境与现实的么。&lt;/p&gt; “很有道理。陆姑娘,你先前不是说你也是先做了个怪梦,而后通过自裁的方式醒来,才来到墟境的吗。我醒来的时候,屋内只有我一个人,并未看见你们,也许大家进入墟境的时间契机是不同的,因此我们看不到彼此,只有真正到了墟境里,才能见到。”容尘终于理清了思路,明白了为何之前没有看到他们,于是敲着扇柄,笑道。&lt;/p&gt; “对对对,我醒来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你们,就我一个人!”唐川谷附和道,“我之前还奇怪呢,这样解释的话,就说得通了。”&lt;/p&gt; “原来如此,师姐错怪了你,还请不要放在心上。”陆夕颜冲白小生点头笑道。&lt;/p&gt; 白小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关系没关系,小事小事。”&lt;/p&gt; “话说不是春梦的话,究竟是什么梦啊,说来听听,我好好奇。”唐川谷眯着眼睛将胳膊搭在白小生肩膀上,不怀好意地笑道。&lt;/p&gt; “男女授受不亲。”白小生一脸嫌弃地打掉唐川谷的胳膊。&lt;/p&gt; “……?!”唐川谷作势要发怒。&lt;/p&gt; “哎呀,没啥啦,就是梦到了剑臣师兄和书言师姐,我们一起吃了顿饭,练了练剑,然后我就狠狠心自裁从美梦中醒过来了。”白小生叹了口气。&lt;/p&gt; 陆夕颜的瞳孔骤然一缩。&lt;/p&gt; “书言师姐?”容尘眨眨眼睛,“你是说,你师父那个故去多年的女儿?”&lt;/p&gt; 白小生点点头。&lt;/p&gt; “该,该不会……她给你托梦吧……”唐川谷一直都觉得梦到故去之人有点恐怖,于是戳戳白小生,阴森森道。&lt;/p&gt; “呸呸呸!”白小生鼓起腮帮子,“书言师姐很有可能没死呢,还活着呢,托什么梦啊托!”&lt;/p&gt; 陆夕颜面不改色地听着,手指却不经意地攥紧,心弦也紧绷起来。她想起在自己的梦中,杨书言对她所说的那些话。&lt;/p&gt; 唐川谷见到自己似乎不小心戳到了白小生的痛处,于是也收敛了些,默默点点头,应和着他。&lt;/p&gt; “我这么多年也一直以为师姐真的再也回不来了,我也接受了事实。可是在梦中,师姐坚定地同我说,她一定不会死的,她有牵挂,她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白小生忽然红了眼眶,一脸释然,“我回去一定要告诉师父还有剑臣师兄,他们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的。”&lt;/p&gt; 唐川谷也被感染到,无声地拍了拍白小生的肩头。&lt;/p&gt; 陆夕颜的眼睛也红了起来,撑起灿烂的笑容,心中却苦涩无比,更多的还是恐惧与恨意。&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八十二章 沉睡之时屠刀落 未时三刻,落日客栈一片宁静,只有大堂里四散守着的天罗堂弟子们间或交谈几声,其他人皆沉沉睡着,夹杂着几声鼾声。&lt;/p&gt; 却不知,此刻正有一人从暗处提剑走来,脚步极轻,身形极快,一身黑衣,面罩黑布,只露出雪亮的眼睛,那眼睛清澈得,就像从未见过血腥一般。&lt;/p&gt; 八九名天罗堂弟子有的正倚着大堂的漆柱打瞌睡,有的在低声说笑,有的则百无聊赖地东瞧瞧西望望,有的正老老实实站在张傕身旁,按住刀柄张望着。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察觉到已经有人靠近,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有杀气靠近。&lt;/p&gt; 黑影一闪,弧光划过,最有警觉的三四人看清面前的黑衣人时,还未来得及张口呼喊,未来得及拔刀,便感觉喉咙处有东西汩汩流出,全身的力气一瞬间流尽,软绵绵倒地,只发出几声闷响。剩下的几人回过神来,惊恐地睁大眼睛,迅速拔刀护主,然而面前的黑衣人纹丝不动,他们却后颈一凉,刀方半出鞘,自己的人头却先落了地,鲜血洒了一地。&lt;/p&gt; 黑衣人神情没有太多波澜,看了对面一眼,便迅速转身消失在黑暗中。&lt;/p&gt; 良山将染血的长刀收回鞘中,唇边染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冷冷打量着大堂中仍在睡梦中的江湖客们与张傕等人。&lt;/p&gt; “外面什么声音?”司徒皓倏地侧首细听,皱起眉来。&lt;/p&gt; “没啥声音啊。”正坐在桌旁撑着脑袋迷迷糊糊快睡过去的夏侯渊被司徒皓冷不丁的一问吓了一跳,头晕脑胀地侧耳倾听,什么都没听到。&lt;/p&gt; “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司徒皓眉间的疑惑更深。&lt;/p&gt; “你刚刚听错了吧,没有声音不是很正常吗,下面那群人都睡着呢。”夏侯渊打了个哈欠。&lt;/p&gt; “我去看看。”司徒皓拿上剑起身推门出去,走到护栏那里向楼下大堂张望,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急忙喊道,“夏侯渊你过来!”&lt;/p&gt; 夏侯渊挑了下眉,颇不情愿地抬起屁股慢腾腾出了屋子,顺着司徒皓的手势看过去,这一看却彻底把他吓醒了。大堂里横七竖八倒着天罗堂看守弟子们的尸体,鲜血洒了一地,而良山、张傕、四名跟随弟子、七名江湖客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昏睡着,倒是安然无恙。&lt;/p&gt; “他们,什么时候死了的!”夏侯渊咽了一口唾沫,心惊胆战道。&lt;/p&gt; “果然是我刚才听到的声音。好家伙,杀人如此干净利落,连声音都几乎没有。你留在这里保护他们四个,我下去看一下。”司徒皓转身就朝楼梯走去。&lt;/p&gt; “哎哎——你,你小心点哈……”夏侯渊只觉得这客栈太过诡异,老板娘尸骨未凉,天罗堂看守的弟子又全死了,顿时毛骨悚然,急忙跑回屋子关了门,焦急地踱来踱去。&lt;/p&gt; 司徒皓到了大堂先警觉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和杀气,才松了戒备,去查看那些天罗弟子的尸体。有三四个人是颈前被割破,另外几个人则是自后颈被斩首,这么说……&lt;/p&gt; “原来藏在这客栈里的杀手,不止一个。”司徒皓冷笑。&lt;/p&gt; 良山在司徒皓背对着的角落坐着装睡,此刻听到司徒皓的话,右手手指轻动摩挲上刀柄,蓄势待发,司徒皓此刻却忽然转过身来,他急忙松了气力一动不动装作仍在睡梦中。&lt;/p&gt; 司徒皓伸手探良山鼻息,松了口气,又使劲拍打他,“醒醒!出事了!快醒醒!”然而良山毫无反应,就算被司徒皓推倒,身子一歪,也仍未醒转。&lt;/p&gt; 司徒皓叹息一声,又试图去叫醒大堂其余的那些人,然而都以失败告终。看来除非他们自己在墟境中身死,才能醒过来。&lt;/p&gt;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lt;/p&gt; 杀手趁所有人沉睡时举起屠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lt;/p&gt; “该死,中计了!”司徒皓气道。&lt;/p&gt; 在司徒皓看不到的角度,良山的手指再次摩挲上刀柄,眉头也微微皱起。&lt;/p&gt; 然而楼上的青龙忽然推门出来,趴在护栏上向下望去,剑眉一竖,朝司徒皓喊道,“这是什么情况!杀死老板娘的杀手又出来行凶了么!”&lt;/p&gt; 良山手指一顿,狠狠按住刀柄,而后又松了气力。&lt;/p&gt; 如果说之前杀死老板娘的凶手也参与了方才的这场暗杀,那另一个人是谁。司徒皓抬头看向青龙的目光里充满了戒备与敌意。&lt;/p&gt;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你该不会怀疑这些人是我杀的吧!”青龙无可奈何喊道,却不下楼,因为叶陵还在屋中,他不敢有片刻离身,让她有性命之忧。&lt;/p&gt; 见到司徒皓仍然神情戒备,青龙索性将胳膊拄着栏杆,托起下巴,笑道,“我这个人从来都懒得为自己辩解什么的,清者自清,可是现在敌暗我明,危机四伏,我们应该先一致对外,找到杀人凶手,再自行争斗。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能一出现什么命案就全赖我头上啊,我虽然是白云宗的,做过的恶事也不少,但没做过的事可是绝对不承认的。”&lt;/p&gt; “哼,和你们这些邪魔歪道一致对外?”司徒皓冷笑一声,大步流星转身离开,跑上楼梯,回了房,关上门,全程都没有再看青龙一眼。&lt;/p&gt; 青龙耸耸肩,“哎,名门正派都一副德性。有时候伪君子可是比真小人厉害多了,你们早晚能被自己人害死。”&lt;/p&gt; 这落日客栈果然有问题,他要想办法赶紧把叶陵唤醒,实在不行直接背起来跑路,他觉得小命可比什么虚无缥缈的灭魂重要多了。&lt;/p&gt; “司徒皓,现在外面是什么状况了。”夏侯渊紧张地看着阴着脸进门的司徒皓,问道。&lt;/p&gt; “客栈有问题,有杀手藏在暗处,还不止一个。”司徒皓简短答道。&lt;/p&gt; “啊!”夏侯渊惊道。&lt;/p&gt; “杀手早有预谋,趁大家沉睡时再下杀手,还好我们没有全部进入墟境,快,看看能不能叫醒他们四个,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醒过来,不然杀手下一次行动,恐怕我们两个敌不过。”司徒皓一边说着,一边冲到床边摇着陆夕颜的肩膀,各种呼唤,而床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感觉不到现实的情况了。&lt;/p&gt; “我们俩也算是剑术高手了,我们加起来还敌不过他们几个小蟊贼吗。”夏侯渊发现自己叫不醒容尘与白小生,于是一屁股坐下来叹道。&lt;/p&gt; “小蟊贼?”司徒皓闻言只觉得好笑,“你知道吗,下面死的那些天罗堂弟子,刀都没拔得出来,就被抹了脖子掉了脑袋。换作你我,能办得到么。”&lt;/p&gt; 夏侯渊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看到的血腥景象,身子一抖,急忙又扑到床上使劲摇晃着容尘,拍着他的脸,想把他给弄醒,“容少快醒醒啊!大事不好了!这里就属你功夫最好了,你再不醒过来,我和司徒皓若敌不过那些杀手,我们可就要全部死在这里了!”其实他再自负也是知道自己斤两的,他可不想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还有好多事情想做还没来得及做呢。&lt;/p&gt; 司徒皓见到夏侯渊的瞬间变脸,不由得有些郁闷,说实话他都不太情愿和这个纨绔子弟一起并肩作战,总觉得自己的智商都被拉低了。&lt;/p&gt; “叫不醒怎么办!”夏侯渊捂脸懊丧道。&lt;/p&gt; “……”司徒皓轻叹一声,还没想到对策。&lt;/p&gt; “叫不醒,就别叫了。”门外忽然响起陌生的声音,杀气袭来。&lt;/p&gt; 司徒皓和夏侯渊陡然一惊,对视一眼,迅速拔剑出鞘。&lt;/p&gt; 下一瞬,房门被三人的力道劈得稀烂,尘土飞扬中,黑衣杀手飞起手中两柄短剑直刺两人咽喉,司徒皓与夏侯渊则迅速向后仰身长剑用力一拨一转,将短剑去势打歪,黑衣杀手纵身跃起凌空接住两柄短剑,身形犹如鬼魅,闪身来到床边一剑刺向陆夕颜的心口。司徒皓大惊,急忙出剑去挡,黑衣杀手目光一闪,右手短剑翻转挡住他的长剑,左手旋转短剑狠狠划过司徒皓持剑的右臂,刺啦一声,司徒皓右臂被划出一道狭长的血痕,痛得差点拿不住剑。&lt;/p&gt; 夏侯渊脚踏桌子与漆柱借力高高跃起,用十成的功力将断水剑凌空斩下,劈向黑衣杀手。后者则轻巧迅速后撤,断水剑在身前堪堪擦过,将一条长凳劈得破碎,连地上都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黑衣杀手心里暗叹断水剑不愧是神兵利器,于是避开用自己的短剑去硬碰硬,利用自己鬼魅般的身法,躲过了夏侯渊的攻击,又闪到了对面的床边,挥剑刺向容尘。&lt;/p&gt; 夏侯渊怒骂一声,转身挥剑斩向他的后背。黑衣杀手侧身躲开,但短剑仍然伤到了容尘,划破了他的右臂。他先将剑术好手的右手尽数伤到,就算他们醒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一败涂地。&lt;/p&gt; 司徒皓也顾不上给伤口止血,立刻加入了新一轮的搏杀。&lt;/p&gt; 他们两人若放开手脚与黑衣杀手一搏,不一定赢不了。可惜现在有四个人要保护,受了牵制,根本占不了上风。&lt;/p&gt; 青龙将白云宗青龙堂弟子尽数召集,简单明了说明了情况,便走到叶陵床前,打算将其背走,先离开落日客栈再说。&lt;/p&gt; 然而刚扶起昏睡的叶陵,守在门外的两个弟子便被打飞进屋,破门而入,重重摔在地上,要害处流血不止,已然命绝。屋中其他的十几名弟子皆迅速拔剑戒备,等待着青龙的指令。&lt;/p&gt; 青龙轻笑一声,默默将叶陵扶回躺下,站起身来,转身看向门外那人,笑道,“果然是你。”&lt;/p&gt; 良山冷冷的没有更多神情,但目光中流露出嘲讽与杀气来,缓缓举起长刀来,并不言语。&lt;/p&gt; “兄弟,如果我说,我们白云宗放弃灭魂,马上打道回府,也不与你们为敌,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我们走啊。”青龙临危不惧,玩世不恭笑道。&lt;/p&gt; “你觉得呢。”良山冷冷道。&lt;/p&gt; “嗯……看你这反应,应该是谈不成了。毕竟煮熟的鸭子,谁都不愿意让它飞了,是吧。”青龙叹息。&lt;/p&gt; 良山嘴角微微勾起。&lt;/p&gt; “你们的目的根本不是灭魂,而是为了杀光我们,就像,二十年前一样,是吧。”青龙的神情严肃起来,缓缓道。&lt;/p&gt; 良山不置可否地一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困兽犹斗破墟境 离开客栈在落日城里四处寻找其他人的容尘四人终于撞见了张傕一行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还不等容尘他们有所反应,张傕与四名手下已经齐齐戒备,拔刀相向,满是敌意地看着面前的这几个人。&lt;/p&gt; “等会儿动手!先问你个事儿,找到那什么百鬼石窟没?”唐川谷硬着头皮冲到前面,打了个手势缓解一下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脸诚恳问道。&lt;/p&gt;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张傕微微皱眉,不知道这群人在卖什么关子。&lt;/p&gt; “看他们一个个如丧家之犬,估计是没找到咯。”容尘温和一笑,然言语中却尽是嘲讽之意。&lt;/p&gt; 四名天罗堂弟子作势便要冲杀给张傕出气,却被他一个手势拦住。“五十步笑百步,还能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也是好笑。”张傕见到对面几人也是两手空空,又寻思了下方才唐川谷所问,料定他们也没有找到灭魂,于是也不动怒,只是冷笑一声,回敬过去。&lt;/p&gt; “看来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找到百鬼石窟,恐怕根本就没有什么百鬼石窟,灭魂的线索估计也是假的,”陆夕颜从容走到前面,也不拔剑,毫无戒备,注视着张傕道,“张香主还留在墟境里做什么呢?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lt;/p&gt; “你说什么?假的?”张傕眉间疑虑更深,“你说这里是墟境?”&lt;/p&gt; 容尘等人皆点点头。&lt;/p&gt; “怎么会!我明明已经在墟境中自裁醒来,这里明明是现实。他们几个也同我一般……”&lt;/p&gt; “若这里是现实,那其他人都去哪儿了!你们天罗堂不是有很多人么,你看看这整个落日城,就你们五个人,你不觉得奇怪?”白小生急道。&lt;/p&gt; 张傕愣住,说不出话来。&lt;/p&gt; 他本以为那个关于弟弟的幻境,就是墟境。&lt;/p&gt; “好,就算这里是墟境,这一切都是骗局。那你们几个为何不离开,反倒劝说起我来。”&lt;/p&gt; “我们只是在做最后的确认而已,并没有劝你,你愿意留下来赏风景,也未尝不可的。”唐川谷抱起胳膊扬了扬嘴角。&lt;/p&gt; “找我就是为了确认这里是墟境?”张傕觉得又好笑又好气。&lt;/p&gt; 白小生郑重其事点头,若只是他们找不到百鬼石窟,那还不能确定是否他们被幻觉制住,但若所有人都找不到,那这墟境就有问题了。&lt;/p&gt; “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吧。”容尘对其余三人道。&lt;/p&gt; “还是举剑自裁么,有没有别的方法。”白小生忽然捂住脸,觉得有些一言难尽。大家齐刷刷集体自杀,这场面有点……&lt;/p&gt; “你小子该不会怕死吧。”唐川谷凑过来,不怀好意地笑道。&lt;/p&gt; “我,我才没有。”白小生抱紧剑鞘,扭过头去。不过说实话,他这次确实心里忐忑,右眼也一直跳,说不出来理由,总怕这一剑下去自己真的去见阎王爷了。&lt;/p&gt; “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唐川谷跃跃欲试,袖箭作势对准白小生。&lt;/p&gt; “别别别别,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白小生急忙逃走。&lt;/p&gt; 就在两人打闹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闷响,惊诧回头一看,竟是一名天罗堂弟子率先举剑自戕,倒在地上,流了一地血。而张傕与其他三名弟子则神情凝重地望着那自戕的弟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lt;/p&gt; “这什么情况!”白小生瞠目结舌。&lt;/p&gt; “张傕定是还心存疑虑,不敢断定这里是墟境还是现实,怕自尽就真的死了,于是让一人身先士卒,若能成功在客栈里醒来,回到现实,便再次饮酒返回这里,将情况告知,便可。若一直没有回来,那他也不敢轻易自戕了。”容尘笑道。&lt;/p&gt; “其实这也是你提议我们来找他们的真正原因吧。”陆夕颜站在容尘身旁,低声道。&lt;/p&gt; 容尘不动声色地看了陆夕颜一眼,忽然轻笑出声,低声回道,“陆姑娘果然冰雪聪明。”&lt;/p&gt; 陆夕颜意味深长地瞄了容尘一眼,并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在一旁看着。”&lt;/p&gt; “他们俩神秘兮兮在说什么?”白小生戳戳唐川谷,小声问道。&lt;/p&gt; 唐川谷一耸肩,摇摇头。&lt;/p&gt; 落日客栈的大堂里,一名伏在桌上昏睡的天罗堂弟子逐渐醒转过来,坐直身子看向自己的心口,面露喜色,却忽然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下意识地一转头,只见到满地同门的尸体,吓得急忙站起身来,迅速拔刀环顾四周。&lt;/p&gt; 不行,他要赶紧把这些情况告诉香主。&lt;/p&gt; 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剩下的半壶酒,直接捧起来仰首灌去。&lt;/p&gt; 黑暗中忽然有一人勾唇而笑。&lt;/p&gt; 只闻得“倏”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迅速穿堂而过,重重钉在木柱上。紧接着是一声脆响,酒壶摔落在地四散成碎片,残酒汩汩流出,冲淡了地上的一抹血色。&lt;/p&gt; 身体轰然倒下,喉咙处出现一个血洞,鲜血缓缓流出,触目惊心。&lt;/p&gt; 木柱上插着一根平平无奇的竹筷,入木三分,鲜血混着残酒沿着筷身滴落,砸在地上,绽放出妖冶的花。&lt;/p&gt; 楼上,司徒皓已身中数剑,伤得不轻,但目光仍雪亮,右手的鲜血顺着长剑流下,落在地上。夏侯渊左腿中剑,血流不止,此刻正双手紧握断水剑,依靠在床边的漆柱上,咬紧牙关,死死盯住门外倚在栏杆处喘息的黑衣杀手。&lt;/p&gt; 黑衣杀手虽然看不见面容,但仍能见到他满脸是汗,右手握剑,左手紧紧捂住腰间,隐约能看到有血色渗出来,将黑衣染成暗红色。&lt;/p&gt; 司徒皓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杀手身法很快,他和夏侯渊的剑都不能近他身侧,又没有易剑臣和薛靖七的剑气,他的腰部是怎么被伤到的。难不成他身上有旧伤,此刻是旧伤复发。&lt;/p&gt; 另一边,白云宗的弟子已经死伤大半,只剩两三个还能勉强撑住,与青龙并肩作战。青龙身上也挂了不少彩,但他也成功地伤到了良山,后者正皱着眉,喘息片刻,思索下一轮的进攻。&lt;/p&gt; “怎么到现在都没醒过来!”张傕气急败坏,越等心越慌。&lt;/p&gt; “该不会真的死了吧……”白小生声若细蚊。&lt;/p&gt; 容尘也等不住了,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lt;/p&gt; “你们三个一起!”张傕豁出去了,“只要没死,立刻返回!不管那边出了什么事,都不要管,立刻回来,听清楚了没!”&lt;/p&gt; “是!”最后三个弟子面面相觑,抱着必死之心,挥刀自戕,接连倒地。&lt;/p&gt; 客栈的大堂里很快又添了三具尸体,死状与之前那人相同。&lt;/p&gt;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张傕第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他在刀尖上舔血这么多年,还从未怕过什么。但这次,诡异,混乱,未知,人心,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走不出落日城了。&lt;/p&gt; “让你的手下去送死,自己却躲在这里跳脚,算什么男子汉!”唐川谷见到那四名弟子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不由得愤慨起来,冲张傕骂道。&lt;/p&gt; “我再卑鄙,也总好过你们这些虚伪的正道!你们一直在那里冷眼旁观,不也是怕白白送了性命么,等着别人身先士卒去送死!”张傕大怒。&lt;/p&gt; 唐川谷和白小生面面相觑,被张傕骂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们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不妥,但是又很气愤,觉得张傕没有资格这样说他们。&lt;/p&gt; 陆夕颜忽然轻笑出声。&lt;/p&gt; “四个人都有去无回,倒让我好奇得很了,”陆夕颜转身对三人说道,“夕颜愿做先锋。”说罢,不等三人有所反应,便拔剑出鞘,长剑一横,抹了脖子。&lt;/p&gt; “师姐!”&lt;/p&gt; “陆姑娘!”&lt;/p&gt; “陆夕颜!”&lt;/p&gt; 白小生、容尘和唐川谷都惊得愣在原地,缓不过神来,容尘在陆夕颜倒下的前一瞬揽过她的腰身,震惊地看着她已经开始变得苍白的脸色,颈前的血痕。&lt;/p&gt; 张傕也大为震惊,怔了半晌,忽然一声苦笑,自己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女娃娃么。他纵横江湖多少年,怎能窝窝囊囊被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给看扁了。就算那边有天大的危险,他也要去看一看,总好过在这里备受煎熬,手足无措。于是环首刀出鞘,倒转刀柄刺入自己的心脏,单膝跪下,闭上了双眼。&lt;/p&gt; “那我们……”白小生见到张傕也自戕,瞪大了双眼。&lt;/p&gt; “既然夕颜已作先锋,我们暂且等一会儿,看看她的情况再说吧。”容尘将陆夕颜扶到墙边坐下,让她背倚着墙,不会倒下,方才松手。&lt;/p&gt; 再次恢复知觉,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耀眼的日光,陆夕颜伸手挡住,让眼睛慢慢适应这光亮。&lt;/p&gt; 站起身来,发现周围是茂密的树林,还有溪流,石板桥,俨然江南景致,哪里还有半分落日城的影子。这是哪里?她又没有醒过来,又跌入了一个幻境么!&lt;/p&gt; 正迷惑着,忽然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四处同时响起,回荡。&lt;/p&gt; “小妹妹,为保护你的身份,洗脱所有嫌疑,暂时别回落日客栈。安心待在这里,做个好梦吧,醒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lt;/p&gt; 是她。&lt;/p&gt; 陆夕颜只觉得好笑,这个做法明明就是不信任她。&lt;/p&gt; 好梦?能有什么好梦。全都是噩梦。&lt;/p&gt; “夕颜!”忽然有一清朗的声音在呼唤她。&lt;/p&gt; 陆夕颜身子一震,这声音是……僵硬地转过身望去,只见一袭白衣的易剑臣正站在不远处,似乎是跑过来的,有些气喘吁吁,笑容却是那么干净温暖。&lt;/p&gt; “你杵在这儿干什么呢,饭都快凉了,快回去吃。”易剑臣见到陆夕颜傻傻站在原地,笑着快步走过来,宠溺的一笑,一把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想要牵她回那边山坡上的小屋子。&lt;/p&gt; 猝不及防被易剑臣牵住手,感受着手指间的温度,她忽然湿了眼眶,又是心酸又是开心。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牵她的手,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八十四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夕颜,你怎么哭了。”易剑臣一拽之下没有拽动,回头看,却见到陆夕颜红了眼眶,正神情复杂地望着他,于是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又惊又心疼,关切问道。&lt;/p&gt; “剑臣哥哥,我是喜极而泣。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陆夕颜长吁一口气,忽然笑出来,手指用力扣紧了他的手指。&lt;/p&gt; “说什么傻话,这当然是真的。”&lt;/p&gt; 易剑臣抬手刮了下她的鼻梁,顿了顿又忽然笑起来,“走,回去尝尝我的手艺。”&lt;/p&gt; 陆夕颜有些惊讶,笑问,“你会做菜?”&lt;/p&gt; “对啊,想不到吧,”易剑臣一边牵着陆夕颜往回走,一边笑叹,“你给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菜,我总要学着露一手,让你也吃回我做的菜嘛。来而不往,非礼也。”&lt;/p&gt; 看着易剑臣笑得像个孩子般,眉头也不再时不时皱着,陆夕颜心中更是五味陈杂,他在她面前能这么轻松愉快,也是第一次。&lt;/p&gt; 她忽然抱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lt;/p&gt; “这么腻歪?”易剑臣低头轻笑,打趣道。&lt;/p&gt; “怎么,不乐意吗?”陆夕颜撅起嘴来,抬眼看易剑臣。&lt;/p&gt; 易剑臣笑而不答,忽然将其拦腰抱起,陆夕颜大吃一惊,“你做什么!”&lt;/p&gt; “抱媳妇回家吃饭咯。”易剑臣狡黠一笑,快步朝小木屋跑去。&lt;/p&gt; 陆夕颜搂着他的脖子,闻言脸一红,挥拳打了他肩膀一下,“不要乱叫。”&lt;/p&gt; “你不愿我娶你为妻么。”易剑臣忽然停下脚步,一脸考究地盯着陆夕颜,佯作生气道。&lt;/p&gt; “我,我当然愿意……”陆夕颜一愣,脸更红。&lt;/p&gt; “这不就得了。提前叫又有何不妥,提早适应下嘛。”易剑臣得逞地一笑,继续往回走,嘴角微微上扬。&lt;/p&gt; “那……杨书言呢。”陆夕颜艰涩地开口。她虽然知道这是幻境,是个梦,她应该好好珍惜这里的二人时光,不该去理会现实里那些揪心的顾虑,但她还是有些当真了。如果这个问题不得到易剑臣的答案,她就永远不会安心地接受他对她的好。&lt;/p&gt; 这么多年,杨书言就像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横在她和易剑臣之间。&lt;/p&gt; 她一个人时,总胡思乱想,若她先遇见他,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lt;/p&gt; 易剑臣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嬉皮笑脸也慢慢敛去。&lt;/p&gt; 陆夕颜的心沉了下来。难道他在幻境里,也割舍不掉她么。&lt;/p&gt; 她不敢抬头看他神情。&lt;/p&gt; “书言已经不在了,再舍不得,也得放下。人总要活在当下,不是吗?夕颜,你在我身边默默守护这么多年,我都是知道的,你这么好的姑娘,我又怎会辜负你的一番情意。到如今,你还在介意吗。”易剑臣认真地注视着她,温柔道。&lt;/p&gt; 她感觉她的眼泪是在一瞬间落下的。&lt;/p&gt;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做了很多坏事,并不是个好姑娘,你还会这样对我吗。”&lt;/p&gt; 易剑臣微微怔住,似乎是没料到陆夕颜会有此一问。&lt;/p&gt; “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说什么傻话,”易剑臣笑了笑,“就算做了什么坏事,我想你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或者只是被什么暂时蒙蔽了双眼……再说了,你可是我易剑臣喜欢的姑娘,我喜欢的姑娘可是天下第一好的,绝对不会是坏姑娘的。”&lt;/p&gt; 陆夕颜先是感动地潸然泪下,后面又被他这套“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论断给逗笑,笑中带泪,回敬道,“嗯!我陆夕颜喜欢的人,自然也是天下第一好的!”&lt;/p&gt; “哎哟,累死我了快抱不动了!”易剑臣嘿嘿一笑,却立刻转移话题,插科打诨起来。&lt;/p&gt; “我这么瘦,你竟然嫌我重!”陆夕颜佯作发怒,揪住他的耳朵。&lt;/p&gt; “哎,这根羽毛太重了,怎么会有这么重的羽毛呢!”易剑臣一边龇牙咧嘴,一边跑得更快,想要赶紧回到就在前面的小木屋。&lt;/p&gt; 陆夕颜幸福地搂住他的脖子,满眼尽是笑意,不再有一丝戾气。&lt;/p&gt; 她忽然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再也不醒过来了。&lt;/p&gt; 此刻的罡气盟,寂静无声。&lt;/p&gt; 阿卓重新煎了药,端进屋来,在桌上放下,转身关了门,想要去给薛靖七喂药,却被易剑臣拦下。&lt;/p&gt; “阿卓姑娘,让我来吧。你再不休息一下,身体会撑不住的。”易剑臣见到阿卓脸色不太好,想起早上看到她煎药时站着睡着的情形,便抢在她前面端起药碗,对她关心道。&lt;/p&gt; “我没关系的,还是我来吧。”阿卓笑着摇摇头,想要去夺回药碗来,然而易剑臣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却看得她有些窘迫,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在桌边坐下。&lt;/p&gt; “你先睡会儿吧,哪怕是趴着休息会儿,我看你似乎很久都未合眼了,脸色很不好。你的身体如果也垮了,那就不能再照顾靖七了。”易剑臣见到阿卓乖乖坐在桌边却仍是不放心的样子,不肯休息,顿了顿,忽然笑道。&lt;/p&gt; 阿卓哑然失笑,点点头。&lt;/p&gt; 易剑臣将药碗放在床边的方凳上,扶昏迷的薛靖七坐起,在背后塞了个枕头,让她靠着。而后左手端起碗来,右手用勺子舀起一勺汤药在嘴边徐徐吹凉,而后小心细致地将汤药送到她的嘴边。然而薛靖七此时根本无法自行张口吞咽,药汁同昨夜阿卓喂药时一样,大半溢出,只有少量勉强湿润了她干裂无血色的唇,根本没喂进去多少。&lt;/p&gt; 他急忙抬起右手用自己的衣袖去擦溢出来顺着下巴流下来的药汁,心里一阵难受,怔了怔,再次吹凉一勺仔细喂去,然而药汁依旧溢出大半,他再次用衣袖去擦,已经完全把自己衣袖当成抹布用了。&lt;/p&gt; 见到易剑臣照顾人能够如此细心,没有像小天那样直接搞得手忙脚乱,阿卓算是松了口气,放心下来,便再也捱不过滚滚的倦意,趴在桌上沉沉睡了过去。&lt;/p&gt; 易剑臣反反复复这样喂了六七勺,发觉薛靖七根本没喝进去多少,基本上都浪费掉了,这样不是办法。看着她眉头一直皱着,一直不停地冒虚汗,脸上毫无血色,触手所及身上一片湿凉,身子虚到了不能再虚的地步,必须大量补水服药,然而却喂不进多少水和药,心肠仿佛被揉碎了,心疼地不忍再看。&lt;/p&gt;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lt;/p&gt; 易剑臣放下药碗,转头看向阿卓,刚想问她些什么,却见到后者已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硬是将差点脱口而出的“阿卓姑娘”给吞了回去,不忍吵醒她,欲言又止地转回头来,幽幽地叹了一口气。&lt;/p&gt; 怔怔地盯着手中的药碗看了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lt;/p&gt; 虽然这样做会很奇怪,让人看到难免会让人误会,但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他们同为男儿身,也不存在什么失礼冒犯之类的,姑且一试,没什么比靖七的命更重要的了。&lt;/p&gt; 易剑臣低头喝了一口汤药含在口中,苦涩入口差点呛到,微微皱眉,俯下身来轻轻覆上她的唇,将药喂给她。余光见到薛靖七喉咙动了一下,这回的汤药没有浪费,都被她喝下了,他不由得开心起来。&lt;/p&gt; 剩下的汤药,他都按照这个方法,一口一口尽数喂她喝下。&lt;/p&gt; 喂完整碗汤药,他自己倒是出了一身汗,也不知是累的,还是难为情。她虽然全身冰凉,但是唇却是温热的,他明明也没有抱什么其他心思,但是在唇齿相依时,他还是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让他红了耳根,全身都热起来。&lt;/p&gt; 他该不会有什么龙阳之好吧。他为什么会这么不自在呢。&lt;/p&gt; 易剑臣猛地摇摇头,暗骂自己的胡思乱想。&lt;/p&gt; 将薛靖七扶回去躺好,盖好被子,注视良久,哑然失笑,默默哀叹一声,将药碗拿走。&lt;/p&gt; 阿卓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睡得正沉。易剑臣看她衣衫单薄,这样睡觉恐怕会着凉,于是在屏风上取下一件薛靖七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方才端着碗推门出去往厨房走去。&lt;/p&gt; 冷冽的寒风一吹,他的心也清静了许多。&lt;/p&gt; 练功室内,楚子钰长跪不起,楚立则负手而立,失望地叹了口气。&lt;/p&gt; 这一声长叹,让楚子钰的头低得更低。&lt;/p&gt; “父亲,孩儿本想救她的,不是有意把她害成这样的……”楚子钰忍受不了这长长的缄默,终于率先开口道。&lt;/p&gt; “我知道。你那么喜欢那丫头,是不会想害她的。”楚立打断他。&lt;/p&gt; 楚子钰不解地望着楚立,他本以为父亲是气他出卖自己人,气他想要害死靖七,所以才如此失望。&lt;/p&gt; “我失望的是,为什么我会有你这样一个愚蠢的儿子。”楚立自忖一生精明,有勇有谋,却不料自己的儿子能蠢到被敌人耍得团团转,毁了大局,害了心上人,要多蠢有多蠢,他真的觉得脸都要丢尽了。&lt;/p&gt; 楚子钰脸色忽红忽白,想要辩解什么,却又不敢说。&lt;/p&gt; 楚立忽然一声轻笑,“都说儿子像娘,女儿像爹,这话说得还真有道理。”&lt;/p&gt; 楚子钰心里咯噔一声,顿时红了眼圈,双拳紧握,想要为母亲辩解,却终究还是没有胆量,只是憋得满面通红。&lt;/p&gt; “这件事,要如何处置你,不是我说了算。若那丫头得了救治之法,能活下来,那你该如何处置,就由她说了算。若她不幸地没挺过去,就由楚中天做决定好了,他们一起长大的,也算是她最亲的人了。”楚立沉声道。&lt;/p&gt; 想起楚中天今天对他的恶劣态度,楚子钰自嘲地笑笑,咬了咬牙道,“若靖七活不成,我会偿命,用不着那小子来处置我。”&lt;/p&gt; 楚立皱起眉,盯了楚子钰半晌,再次叹息,严肃道,“钰儿,为父一直都不反对你喜欢薛靖七,但是你应该分得清主次,究竟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看轻,随随便便就不要了,这根本是懦夫行径。男儿应当胸怀天下,志在四方,女人是很重要,但并不是全部,更别说你为了一个女人,陷整个罡气盟于不义,毁了大局不说,还没救得了人。你说说就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得了心让你将来继承盟主之位。”&lt;/p&gt; 楚子钰猛然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楚立,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lt;/p&gt; 楚立却不再看向他,拂袖而去,只留他一人依旧跪在那里。&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八十五章 铃铛摇响墟境碎 张傕逐渐恢复了意识,手指动了动,眼睛还未睁开,已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还有酒味,心里的一根弦瞬间绷起,猛地睁开双眼,同时右手迅速摸过刀鞘。&lt;/p&gt; 大堂里寂静无声,他迅速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地的尸体,四溅的鲜血,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随他前来的天罗弟子尽数殒命,看他们的刀都还在鞘中,竟是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杀掉。&lt;/p&gt; 这一切似乎真的如阿琮所说,是一个天大的圈套。&lt;/p&gt; 正在愣神间,忽闻楼上有激烈的打斗声,只见眼前一花,竟有撕打的两人自楼上重重摔了下来,砸烂了一张桌子,本来趴在上面沉睡的几个江湖客也软绵绵倒在地上,毫无反应。他迅速抽出环首刀来,谨慎地定睛一看,被压在下面的那人竟是刀客良山,而扑在上面的竟是白云宗青龙堂的青龙,他们两人怎么莫名其妙打起来了。&lt;/p&gt; 良山大怒,长刀反手削去,青龙敏捷地跳起身来,长剑一挡,得逞地一笑。原来他怕在屋里打有叶陵在,自己会分心束手束脚,更怕她被伤到,索性把良山逼出了屋外,猝不及防冲上去抱住他一同摔下楼,还让他当了回肉垫子。&lt;/p&gt; 两个人一同发现了站在不远处已经醒来的张傕,同时停了手。&lt;/p&gt; “张香主,这一切都是阴谋,这个良山真实身份是杀手,你的手下也都死在他手里,搭把手,你我合力杀了他,好为死去的弟子报仇雪恨。”青龙抢占先机道。&lt;/p&gt; 不善言辞的良山失了先机,冷笑道,“真是巧舌如簧,颠倒是非,贼喊捉贼。杀人的明明是你们白云宗,趁我们大家都饮酒进了墟境,然后暗下杀手,若不是我醒得早,恐怕也早成了你剑下之鬼。我杀你门人解恨,你这就把罪行扣到我头上了,真是佩服佩服。”&lt;/p&gt; 张傕戒备地打量着两人,他谁都不信。&lt;/p&gt; “啧啧啧啧啧,头回听到你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真是稀奇事。”青龙戏谑道。&lt;/p&gt; “张香主,青龙对天发誓所言字字皆真。”青龙对张傕一拱手。&lt;/p&gt; 良山佯作一脸隐忍,眼中都要喷出火来,冲张傕道,“一句话,你帮谁!”&lt;/p&gt; 两人都颇为忌惮张傕的刀法,因为他们二人难分上下,但若张傕帮了其中一人,局势就会改变,因此都力争张傕的助力。&lt;/p&gt; “老子我谁都不帮,鬼知道你们谁在撒谎,反正都不是好东西!”张傕脸一沉,咬了咬后槽牙,骂道。现在局势未明,他一旦站错队,命都要搭上去,如今还是自保最要紧,同时他还要弄清楚灭魂的线索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假消息究竟是谁散布出去的。&lt;/p&gt; “哎,伪君子不愿帮忙,真小人也不愿,黑白两道皆是仇敌,白云宗的人缘已经差成这样了么。”青龙耸了耸肩膀自嘲笑道。&lt;/p&gt; “真可笑,当初白云宗杀天罗堂的人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处于如此凄凉境地。”张傕皱眉。&lt;/p&gt; “我不觉得我们凄凉啊,我们还剩下几个弟兄呢,你们天罗堂才凄凉,就剩你一个光杆,还不愿意与他人联手,死在这里都没人给你收尸的大哥。”青龙翻了翻白眼。&lt;/p&gt; 张傕闻言忍无可忍,青龙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他若死在这里,只留阿琮一人在天罗堂,他怎么放心的下,他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于是大喝一声,刀已直指青龙,施展出霸道的刀法,招招攻向他的要害,白云宗欺压天罗堂太久,不出此恶气,他怎能解气。&lt;/p&gt; “真他妈是傻子!”青龙脸色一变,急忙挥剑格挡,恨铁不成钢地骂道。&lt;/p&gt; 良山心中大快,刀锋一侧,也同时攻向青龙。此时太过聪明,留下来必有后患,要尽早除掉。至于那个张傕,就是个鲁莽耿直的粗人,不足为惧,杀掉青龙再杀掉他便可。&lt;/p&gt; 张傕的刀法老道霸道,招招刚猛无比,而良山的刀法诡谲阴狠,唯快不破,两人联起手来,正好互补短长,青龙身法再快,也躲不掉,剑再快,也招架不住两种完全不同的刀势,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身上又多了几道血口,一袭青衫已被鲜血染红大半,最后敌不过双刀齐下,重重摔在一张桌子上,酒壶也跌碎在地,酒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四下蔓延开来。&lt;/p&gt; 青龙挣扎着爬起,却咳出一口血,握剑的手腕都有些不住颤抖,他不禁有些惆怅,若叶陵醒来该有多好,她的功夫可是好得很的,可惜。&lt;/p&gt; 张傕见到一直云淡风轻、风度翩翩,说着风凉话的青龙此刻终于一身狼狈,再也笑不出来,顿觉恶气尽出,也不想着赶尽杀绝了。然而就在他的注意力放在青龙身上时,却不知那鬼魅般的快刀已至身后,自他后腰狠狠插入,又迅速抽出,只在一个呼吸起伏的时间,他已不敢置信地栽倒在地,按着腰间不断涌血的伤口,朝着良山怒目而视。&lt;/p&gt; “他说的不错,你,是傻子。”良山又恢复了没有什么神情的冷漠姿态,轻声道。&lt;/p&gt; 一旁的青龙再次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叹了一口气。若张傕此前能听他的话,那么现在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就不是他俩,而是良山那家伙了。&lt;/p&gt; 终于完全反应过来的张傕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面色染过一层绯色,也不知是痛的,还是羞愧的。&lt;/p&gt; “老兄,别嫌兄弟说话难听,就你这副德行,在天罗堂能活到现在,真的是不容易。你位高权重又刀法好,一定很多人想你死的。”青龙抬手一抹嘴边的血迹,踉跄着爬起身来,同时还不忘揶揄张傕。&lt;/p&gt; 张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次倒蔫了,没有气急败坏地骂回去,只是默默地用刀拄着地面,艰难地站起身来,自嘲道,“还真让你猜对了。”&lt;/p&gt; 青龙嘴角一扬,眯起眼睛,无奈摇摇头。&lt;/p&gt; “喂,对不起啊。”张傕道。&lt;/p&gt; 青龙有些惊讶,“哦哟,你这是要化敌为友么。”&lt;/p&gt; “只是暂时休战,等我们手刃了这只小王八,再好好清算一下天罗堂和白云宗的恩怨。”张傕笑。&lt;/p&gt; 青龙笑了笑。铁树开了花,不容易。&lt;/p&gt; “就凭你们?”良山冷笑。&lt;/p&gt; 青龙和张傕也不再废话,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动了身形,一人攻良山的左下,一人攻良山的右上,任他刀法再快,也不可能同时挡得住两个方向的刀剑。他们虽已身受重伤,但在死亡面前,这点伤痛已经不算什么,只想着就算拼上同归于尽,也要把良山给打败。&lt;/p&gt; 良山沉着应对,虽然被两人的不要命打法给伤到了几处,但青龙与张傕也伤得更重,体力也渐渐不支。生死胜负只是时间问题。&lt;/p&gt; 就在此时,对面的楼上忽然飞过来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巧摔落在三人旁边,良山一瞥,脸色微变,不再与两人纠缠,急忙扶起弯腰吐血的黑衣杀手。&lt;/p&gt; 容尘纵身一跃飘飘然落在四人面前,仗剑而立,似笑非笑。&lt;/p&gt; 原来在墟境中陆夕颜迟迟未醒时,容尘觉得不对劲,已管不了那么多,随后自尽,醒了过来。那时司徒皓与夏侯渊皆伤得不轻,正与旧伤复发的黑衣杀手缠斗在一起,他的苏醒,逆转了局势,十招之内就把黑衣杀手打得摔下三楼,重伤吐血。&lt;/p&gt; 然而此时白小生与唐川谷却仍在墟境中。&lt;/p&gt; “不对,这里不是墟境,是现实,他们自裁后都没有醒来,一定是都死了,死了!”白小生已经脸色发白,看着周围的人尽数赴死无一人回,他已经开始动摇。&lt;/p&gt; “白小生,你怕死么!”唐川谷一把抓过白小生的肩头,阻止他的逃脱。&lt;/p&gt; “谁不怕死!这天地间,所有人都是怕死的!这一剑下去,说不定就真的死了!”白小生挣脱了唐川谷,连连后退。&lt;/p&gt; “这里估计只剩你我二人了,绝对不可能是现实的,你在怕什么!说不定我们的同伴正在客栈里与敌人浴血厮杀,而我们却躲在这里不敢出去,算什么好汉!”唐川谷见到白小生胆小瑟缩的样子就生气。&lt;/p&gt; “我不要出去!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出去的人都没有音信,绝对都出事了!”白小生红了眼眶喊道。&lt;/p&gt; 唐川谷沉默着,将左手放到了右手的袖箭机关处。&lt;/p&gt; “你想干什么……”白小生注意到了唐川谷的动作,惊道。&lt;/p&gt; 然而他话音未落,心口忽然一阵剧痛,而后半边身子都麻木起来,身子一软栽倒在地,艰难地呼吸着,不敢置信地看着心口处插着的一枚梅花袖箭。&lt;/p&gt; 意识一寸寸被吞没,在他视野彻底模糊之前,他依稀看到了缓缓走来的唐川谷,蹲下了身子,对他说了句话。&lt;/p&gt; “你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唐川谷这条命赔给你便是。”&lt;/p&gt; 唐川谷倒下后,远处的叶陵从墙后走出,神情有些微妙。&lt;/p&gt; 天际忽然响起了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她皱了皱眉,循声抬头望去,却什么都有看到。那铃铛声来自四面八方,她忽然有些头晕起来。&lt;/p&gt; 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lt;/p&gt; 猛地回头一看,地上所有的尸体全部消失,整个落日城都旋转扭曲起来,她甚至有些站不住了。&lt;/p&gt; 铃铛声更响,她天旋地转,意识也逐渐被吞没,用剑撑着地强迫自己不倒下,然而却抗衡不住自己的意识被卷入一个漩涡之中,逐渐失了知觉,伏倒在地。紧接着,她也消失在墟境中。&lt;/p&gt; 铃铛声倏地消失,整个墟境轰然倒塌,碎成成千上万片,化为虚无。&lt;/p&gt; 黑暗中的那人睁开双眼,将铃铛系回腰间,勾起唇角,站起身来。&lt;/p&gt; “有趣,窥探他人心事真的有趣的紧。接下来,该活动活动筋骨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夺命飞筷血色染 白小生再一次醒来时,惊出一身冷汗,惊魂甫定地坐起身来,看到了司徒皓与夏侯渊,确认自己还活着,并且成功回到了现实,方才松了一口气。&lt;/p&gt; 唐川谷也逐渐醒转,头昏脑涨地捂着头坐起身来,朝四周张望,却不经意撞上了白小生看过来的目光,微微一愣,后者立刻扭过头去,满色有些窘迫不自在。她也没有在意白小生怕死的事情,便没再放声,只是转头看到陆夕颜还躺在自己身边紧闭双眼没有醒来,不由得神情凝重起来,试着去叫醒她,却并没有什么效果。&lt;/p&gt; 黑衣杀手被容尘赶到了楼下大堂,如今司徒皓与夏侯渊也有了喘息修整的机会,此刻见到白小生和唐川谷也相继醒来,心中的大石落了地,多了帮手,少了分心。但是陆夕颜却一直睡着,司徒皓皱着眉走到床边,“为什么夕颜一直没醒过来?”&lt;/p&gt; 唐川谷摇摇头,“按道理她应该比我们三个先醒过来的,怎么会……”&lt;/p&gt; “倒是你们,怎么受了这么多伤,客栈出事了吗。”唐川谷见到满身是血狼狈不堪的二人,惊得咋舌。&lt;/p&gt; “有人想趁大家都睡着的时候下杀手,方才那个杀手已经被容尘给踹到下面去了。还有没有其他的杀手,我们还不清楚,估计楼下已经打成一团了,我们需要下去帮忙,并弄清楚这一切。”&lt;/p&gt; 司徒皓给自己的伤口作了简单的包扎止血,转头看向夏侯渊受伤的腿,“你腿受伤行动不便,就留在这里守着夕颜吧,我们三个下去搭把手,你一个人应该可以吧。”&lt;/p&gt; 夏侯渊叹了口气,点点头。&lt;/p&gt; “喂,发什么呆呢,走了!”唐川谷见到白小生还呆愣地坐在床上,还道是在墟境里被她来那么一下受惊过度没缓过来,于是拍了下他肩膀。&lt;/p&gt; 白小生不敢直视唐川谷,目光躲闪着点头表示知道了,拿过床边的剑,默默跟在司徒皓和唐川谷身后。他觉得自己危急关头贪生怕死很是丢人,很是……没骨气,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姑娘家,真的是枉为男儿。但是他还是怕。他看到司徒皓和夏侯渊被伤成这样,再次受惊,只觉得自己功夫不济,下楼估计也只能添乱,但是他又不能逃避。&lt;/p&gt; 他很讨厌这样的自己。&lt;/p&gt; 他无颜面对唐川谷。&lt;/p&gt; 楼下的大堂,并没有打作一团,而是出奇的安静。&lt;/p&gt; 良山冷冷的目光在容尘身上停留很久,想起之前两人的一番过招,心道此人实力不弱,他此刻负伤,若全力以赴,说不定能勉强胜他。但……另外两个家伙,旧伤复发的他能应对的了么。他看了黑衣杀手一眼,后者虽然还能再战,但他的状态已经不好了。&lt;/p&gt; 但紧接着,他就不用想这么多了。他看到了下楼的司徒皓三人。&lt;/p&gt; “原来杀手有两个,”司徒皓看到与黑衣杀手站在一起的良山,冷笑,“早就觉得你行事诡异,果然不是善茬。”&lt;/p&gt; 白小生和唐川谷都有些惊讶,这幕后黑手竟然一直就藏在他们的身边,和他们一起喝酒,一起进墟境,真是演的一手好戏。&lt;/p&gt; “还有你,也不必蒙面了。之前为了演戏,假意受伤不敌,失血过多,就没想到之后与我们动手的时候,会旧伤复发么?肖陵。”司徒皓目不转睛地盯着黑衣杀手,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lt;/p&gt; 司徒皓一言如平地惊雷,除了良山面不改色,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看向黑衣杀手。毕竟良山看起来是有些不像善茬,但肖陵可真的是俊秀天真、性格腼腆,忠心护主的傻小子,与众人印象中的杀手形象气质相去甚远,是无论如何都猜不到的。&lt;/p&gt; “肖陵怎么可能是杀手,你搞错了吧。”白小生摇头激动道。&lt;/p&gt; 司徒皓并没有理会。&lt;/p&gt; 黑衣杀手顿了顿,伸手拉下黑色面巾,抬眼直视众人。&lt;/p&gt; 白小生身子一个踉跄,手指不自觉握紧了剑柄。&lt;/p&gt; “二娘是你杀的?!”容尘看着肖陵手中握着的两柄短剑,忽然想起二娘被害一事,立刻蹙起了眉头,质问道。&lt;/p&gt; “不是。”肖陵淡淡答道,也不想多加解释。&lt;/p&gt; “我不信。不然还能是谁?”翕二娘的死,容尘最为痛惜,他对她的好感还没超过一夜,她就不明不白赴了黄泉,弄不清楚这件事,他不会罢休。&lt;/p&gt; 肖陵没有再说话。良山似乎是觉得好笑,不耐烦地转过头去。&lt;/p&gt; 青龙与张傕趁着众人对峙并没继续开战时,简单迅速地处理了伤势,以应对下一轮的恶战。&lt;/p&gt; 容尘还欲说些什么,客栈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他微微一愣,循声望去,是一片黑暗。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铃铛声从何而来。&lt;/p&gt; 良山与肖陵互换了个眼色,迅速动了身形,远远撤开。其余几人不解其意,还未回过神来,下一瞬,忽闻风动,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迅速飞来,所有人皆立刻亮出兵刃进入戒备状态。&lt;/p&gt; 待到众人看清飞来的东西是何物时,已经来不及全身而退。十余根竹筷似暗器般迅疾扑面而来,皆是冲着众人的面部、喉咙、心口、膝盖等部位。身上两三处要害被同时威胁,纵使身法再快刀剑再利落,也难免被擦伤或伤到某处。&lt;/p&gt; 容尘与司徒皓堪堪躲过了飞筷的攻击,青龙的胳膊被擦伤,张傕右膝被穿透,立刻痛得跪倒在地,汗如雨下,唐川谷勉强应付了自己身前的两根竹筷,却发现射向白小生的竹筷有四根,而此刻的他正一脸煞白地拼命闪躲格挡,一剑挥落,看样子也只能挡住喉咙与心口的两根,却打不掉膝盖与腹部的两根,不由得吃了一惊,也没想太多,在白小生挥落一剑的同时,扑过去撞倒他,白小生摔倒时后背撞到了桌角,一声吃痛,却后知后觉惊喜地发现自己被唐川谷这一撞竟然躲开了另外两根竹筷,不由得长吁一口气,脊背发凉。&lt;/p&gt; 看着伏在他身上的唐川谷,白小生面色红了红,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又是不好意思,急忙伸手将其扶起,从自己身上拉开,讪笑道,“谢谢你啊……”&lt;/p&gt; 然而唐川谷却并未答话,神情严肃,似笑非笑,满头是汗,牙关紧咬,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白小生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急忙扳过她的肩膀,向她身后一看,一根竹筷竟斜斜刺入了她的后肩膀,鲜血在四周慢慢晕染开来。他惊得双唇微颤说不出话来,眼眶瞬间红了,心里第一次像被重锤击碎般的痛,“对不起……对不起……”泪水簌簌落下,若不是他懦弱无能,又怎么会连累她。&lt;/p&gt; “这暗器功夫很是了得啊……不必我唐门差……”唐川谷扶着长凳微微直起身子,喘息着,笑道,“你小子就知道掉眼泪,跟个大姑娘似的。帮我拔了……不然背上插着筷子打架,跟刺猬似的,太滑稽……”&lt;/p&gt; 白小生惊得瞪大了双眼,连掉眼泪都给忘了,唐川谷真的是从里到外的女汉子,竟然还笑得出来,要拔掉竹筷继续打架……这还是人么……&lt;/p&gt; 容尘与司徒皓应付完自己那边,趁暂时没有新的暗器射来,急忙凑到白小生与唐川谷这边,见到唐川谷伤得不轻,竹筷看似已经深入皮肉,伤没伤到筋骨还不知道,渐渐都变了脸色。&lt;/p&gt; “现,现在就拔……?!”白小生惊道。&lt;/p&gt; “不然等着回罡气盟拔么……!”唐川谷没好气道。&lt;/p&gt; 白小生犹豫地伸手握住那根竹筷,缓缓收紧,却不敢向外拔。他怕血溅三尺,他怕会很疼,虽然受伤的不是他,他怕她……&lt;/p&gt; “是不是男人啊!磨磨唧唧的……”唐川谷不耐烦骂道,但是声音已经比之前虚弱了很多,已经不能中气十足地回怼白小生了。&lt;/p&gt; 然而唐川谷话音未落,白小生已咬咬牙动了手,用力猛地一拔,唐川谷被这猝不及防地一拔痛得一阵窒息,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然而让她更想死的是,白小生这一拔,竟然没有把竹筷全部拔出来,他想害死她么!疼一次就要人命了,还要疼两次……&lt;/p&gt; 白小生满头大汗,这竹筷入体的深度比他想象的要深,他本以为用力一拔就能出来,谁知道竟然只拔出了一半。温热的鲜血在方才那一拔之下加速流出,染的他满手都是,血的黏滑让他有点握不住筷子,手都跟着微微颤抖。&lt;/p&gt; 唐川谷将头磕在长凳上,哀叹一声,已经虚弱地不想骂人,也骂不出了。&lt;/p&gt; “让我来吧。”容尘见到白小生缩手缩脚的样子也泛起头疼来,为了减轻唐川谷的痛苦,他决定还是自己出手。&lt;/p&gt; 白小生收回了手,默默看着容尘从容握住竹筷,而后迅速用力一提,竹筷完整被拔了出来,鲜血大量涌出来染红深蓝的衣衫,白小生急忙伸手去按住,寻思着用什么东西给她止血。&lt;/p&gt; “奇怪,这回竟然不骂人了。”白小生撕下自己的长袍下摆,想要给唐川谷缠绕包扎一下肩背,然而她却一动不动,什么声音都没有。&lt;/p&gt; 疑惑地将她扶起来,却震惊地发现她已经昏过去了,满脸是汗,下唇被咬破,想必是方才痛的。白小生心里又是一阵难受,重重叹息一声,他是欠上这丫头了,而且有着越欠越多的不妙趋势。&lt;/p&gt; 青龙帮张傕将右膝的竹筷给拔出,后者痛得一个劲儿倒抽冷气也不愿喊一声痛。看到青龙在帮自己包扎,张傕忽然有些感慨,似乎是不知不觉中他和白云宗的人竟然真的化敌为友,想来真的是有些不可思议。&lt;/p&gt; “我这条命,恐怕今儿要搁这儿了。”张傕笑道。&lt;/p&gt; “说什么丧气话。”青龙轻笑一声。&lt;/p&gt; “你知道的。我的右腿膝盖骨已经碎了,我连走路都费事,还谈什么逃出生天。”张傕摇摇头笑道。&lt;/p&gt; 青龙收起嬉皮笑脸,神情复杂地看向张傕。&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八十七章 红衣现真相浮出 眼见方才的飞筷又重伤了两个,良山的刀动了。容尘与司徒皓向前迈出一步长剑提起,挡在白小生和唐川谷身前,盯住良山。&lt;/p&gt; “现在这个局面,你想翻盘,仍非易事。”容尘沉声道。&lt;/p&gt; 良山并未答话,只是默默扫视了一遍对面的敌人,若张傕与唐川谷算是丧失战斗力,那他一人对付容尘与司徒皓,旧伤复发的肖陵对付青龙与白小生,胜算似乎依然不大。她为何没有把他们留在无止境的梦中,那他们下手便毫不费力,又何必如此折腾。他喜欢快刀斩乱麻,不喜欢多生是非,耽误了任务。&lt;/p&gt; 然而,此次行动,他说了不算。&lt;/p&gt; 忽然,铃铛声再次由远及近响起。容尘等人再次一惊,急忙挥剑挡在身前全身戒备,却不见再次飞来的竹筷,而隐约看到有一抹红色,正从对面幽深看不见光的暗处显现,朝他们缓缓逼近。&lt;/p&gt; 唐川谷听到这熟悉的铃铛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却没见到有第二拨暗器,只模糊看到似乎有人走过来。&lt;/p&gt; “你醒了!”替唐川谷简单包扎好的白小生见到她醒转,又惊又喜。&lt;/p&gt; “扶我起来。”那抹红色越近,唐川谷心头不祥的预感越强,最厉害的对手,终于露面了。她不能拖后腿,她要好好看清楚,这飞筷的主人,这幕后主使,究竟是何方神圣。&lt;/p&gt; “你受伤了,还是先坐一会儿吧……我会保护你的!”白小生脸忽然红了。&lt;/p&gt; 唐川谷摇摇头,没有注意到白小生的面部表情,只是强忍疼痛挣扎着爬起来。白小生见状急忙上前去扶,暗暗叹息。&lt;/p&gt; 当一袭红衣、腰系铃铛的翕二娘在众人面前站定时,除了良山与肖陵,所有人都惊了,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怀疑自己是不是卷入了另一层幻境。&lt;/p&gt; 容尘死死盯住活生生的翕二娘,这样貌,这衣服,这铃铛……确实是他认识的老板娘,不可能有错。可是她不是死了么!&lt;/p&gt; “二娘你……”容尘欲言又止。&lt;/p&gt;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精心安排的!真看不出你一个女人,竟如此心狠手辣,妄想血洗整个客栈!”司徒皓说着,便欲提剑冲上去与她拼命,谁知却被容尘给硬拦住。“司徒皓!冷静,或许二娘跟这件事并无关系,事情都还没弄清楚,不要冲动行事。”&lt;/p&gt; 司徒皓震惊地看着容尘,冷笑道,“你被这女人下了迷魂药吗!方才出手伤我们的就是她,真相就摆在面前,你还在犹豫什么!”&lt;/p&gt; “为什么不先听听她怎么说呢?”容尘仍紧紧抓住司徒皓的胳膊,皱眉道。&lt;/p&gt; “容大公子怜香惜玉,二娘在此谢过了。”翕二娘冲容尘微微颔首,又看向司徒皓,慢条斯理道,“司徒小子,方才你说我出手伤你们,我怎么伤的?用……”说着蹲下身子伸手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根竹筷,站起身来拈在手中打量,魅惑地一笑,“这东西在你们身上插的窟窿么?”&lt;/p&gt; 司徒皓一震,向后撤了一步,手指握紧了剑柄,咬住牙,怕她随时将手中的竹筷再次射向他们。&lt;/p&gt; 翕二娘伸手摆弄着竹筷时,宽大的衣袖滑下,露出她白皙的手腕。唐川谷紧紧盯住她的手腕,看得入了神,眉头皱得紧紧的。&lt;/p&gt; 翕二娘轻笑一声,一弹指,竹筷“啪嗒”掉在地上,拍拍手,“别怕,这把戏我已经玩腻了,不会再用了。”&lt;/p&gt; “老板娘被葬在后院,是我们亲眼所见,这,这怎么可能,诈尸么!”白小生思绪已经乱作一团,经过前几次的幻境,他甚至有些怀疑这又是什么幻觉。&lt;/p&gt; “她不是老板娘,更确切地说,老板娘确实死了,而杀人的,就是她,这个幕后主使。”唐川谷终于想明白了,冷笑道。&lt;/p&gt; 白小生瞠目结舌,容尘和司徒皓,还有青龙与张傕,皆纷纷看向她。&lt;/p&gt; “说下去。”翕二娘不怒反笑,一脸好奇地看着唐川谷。&lt;/p&gt; “老板娘遇害后,我们几个是率先发现的。当时我简单查看了尸体,手腕处有被捆过的淤痕,看颜色深浅至少被捆两个时辰以上。但她的死亡时间却只有一个时辰左右,就在我们出去追青龙那会儿。当时我就有所怀疑,但想不通为何时间会对不上。如今看到你手腕根本没有淤痕,又看到你腰间的铃铛,我才想起那日老板娘身上没有系着铃铛,这说明,你是假冒的老板娘,样貌可以易容,衣服可以一样,但铃铛却是你自己的东西,而伤痕的颜色深浅,也是很难伪造的。”&lt;/p&gt; “哦?那我为何要冒充她?”翕二娘笑道。&lt;/p&gt; 青龙忽然大笑起来,“这还用说。灭魂之争,江湖人彼此是不信任的,但生意人和普通百姓作为局外人,说什么做什么就很容易令人信服,想要轻易地让大家走进圈套,那可是,相当,容易!”&lt;/p&gt; “让我想想,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青龙舔舔开裂流血的下嘴唇,寻思道,“哦对,从那个假冒的疯老头儿开始的吧。”&lt;/p&gt; 那疯老头儿也是假冒的?!众人再次惊呆。连唐川谷都没有想到这一茬。&lt;/p&gt; 翕二娘笑而不语,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青龙。&lt;/p&gt; “等江湖人差不多陆陆续续都到齐的时候,用一个疯老头儿的话引出灭魂的线索,甩到客栈伙计身上,也就是……他!”青龙说着伸手指了指肖陵,“将天罗堂和白云宗的部分人马先引出去,解决掉。其实就算没有恰好碰到罡气盟那伙人,肖陵也是完全有把握解决掉那些人的。既然有更好的不被怀疑的借口,索性顺水推舟,又甩给了他们。”青龙伸手调转方向指向容尘四人,一脸笑意。&lt;/p&gt; “当罡气盟的人来到客栈时,天罗堂和白云宗的注意力就因这份仇怨与罡气盟结了梁子,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就忘记了怀疑客栈的人有问题。这一点,是我疏忽了……”青龙自嘲地一笑,“紧接着你就再次抛出灭魂的线索,甚至还编造出了墟境这种东西,实则那药只会令人沉睡,而后你们再借机动手,杀人就像切白菜一样,那可真是爽啊,但也好没意思的。”&lt;/p&gt; “墟境可能真的有……”白小生忽然打断道。&lt;/p&gt; 青龙微愣,看向白小生,他没有喝那酒,并不知道喝酒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后者挠着后脑勺喃喃道,“墟境是否存在我不知道,但是喝了那酒后,我就做了个梦,醒过来后又是一个幻境,和落日城一模一样的地方……所以那酒不是单纯让人睡过去,而是真的会让人产生幻觉什么的。”&lt;/p&gt; 张傕也点头,青龙有些惊讶,皱起眉来。说不通啊,直接令人睡死过去再杀人不是更容易得手吗,还制造什么幻觉做什么,他们这伙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不是简简单单,将寻灭魂的人一网打尽全部杀掉么。&lt;/p&gt; 容尘与唐川谷对视一眼,他们二人并没有做什么梦,不过幻境确实是有。&lt;/p&gt; “说完了?”翕二娘笑着拍拍手,“那换我说咯。墟境呢,确实是二娘胡编出来用来哄小孩儿的。但那酒,却也不是蒙汗药那么简单粗鄙的东西。没看见那酒的名字吗?大梦三生。多好的名字。这可是二娘最新研制的好东西,喝了能让人产生幻觉,心底的秘密会一览无余,所以有人会做美梦,有人会做噩梦,那都是他们被迫直面自己的内心呢。”&lt;/p&gt; “可是我就没有做任何梦,二娘要如何解释?”容尘打断翕二娘道。&lt;/p&gt; “那是因为二娘此次只想知道你们在感情中的执念,亲情啊,爱情啊,友情啊,师徒情啊诸如此类,其他的二娘暂时还不感兴趣呢。你们没有做梦的,那只能说明到目前为止,你们还没有感情上的心结。但你放心,每个人都会有,此时没有,将来也必定会有……到那个时候,或许二娘会再次窥探一回呢。”翕二娘掩嘴笑道。&lt;/p&gt; “为什么有人至今没有醒来!你对她们做了什么!”司徒皓心一沉。&lt;/p&gt; “哎呀,二娘忘记说最重要的了。之前不是说,破除幻境的唯一方法就是自裁吗,从梦中醒来也一样,只要不停自裁,终将醒来。至于为什么有人迟迟未醒,那只能说,他们做了好梦,不舍得醒咯。噩梦固然可怕,但却留不住他们,而美梦,却能让他们甘愿永远留在梦中,可是最厉害的杀手锏呢。”&lt;/p&gt; “你说什么?!”青龙第一次激动起来。&lt;/p&gt; 叶陵迟迟未醒,难道是……梦见了,他……么。&lt;/p&gt; “若她们一直不醒过来会怎样!”白小生脱口而出。&lt;/p&gt; “大梦三生是二娘第一次用,醒不过来的后果还有待观察,估计是渴死、饿死什么吧,或者是,被二娘杀死。”二娘唇边笑意更深。&lt;/p&gt; “怎么才能让她们醒过来……”容尘皱眉自言自语道。&lt;/p&gt; “你们再次喝下大梦三生,到梦里找到她们,杀了她们,应该就可以了。”翕二娘云淡风轻道,却忽然想到什么,补充道,“二娘友情提醒,最好她们的梦中有你们,不然你们跟躲猫猫似的,谁也找不到谁的,那可就又搭进去几个咯。”&lt;/p&gt; 良山再次皱眉,肖陵也暗自叹息,翕二娘为何要把这些都告诉那些人,疯了么,还是说,她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她总是把出任务当成戏耍,他们敢怒不敢言,毕竟她的地位在他们之上,他们也没有干涉的权力。&lt;/p&gt; “妖女的话,谁敢信?你定是以她们为饵,想引我们再次中计。”司徒皓恨恨道。&lt;/p&gt; “信不信随你们咯,反正她们的死活,二娘又不在乎。”翕二娘一摊手。&lt;/p&gt; “你!”司徒皓气得咬牙切齿,但他又不敢贸然动手,这妖女功夫不弱,还懂什么窥探人心事的妖术,他可不能轻易地也栽在她手里。&lt;/p&gt; 青龙走到旁边一个尚且完好的桌子旁,拎起一小壶尚未开封的酒,冲翕二娘笑道,“我信,多谢二娘了。”&lt;/p&gt; “有胆色,没想到白云宗的人也是有几条汉子的,不像某些名门正派的人啊,自诩智勇双全,却没脑子也没胆量哟。”翕二娘看向青龙的眼底浮现一抹赞赏之色,却冲着容尘等人佯作叹息。&lt;/p&gt; “妖女,尽会耍嘴皮子功夫!”司徒皓忍无可忍,一招“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长剑似一条白龙般迅速窜出,自下而上挑向翕二娘的下颌。&lt;/p&gt; “哦?那就让你见识见识二娘的拳脚功夫。”翕二娘右手衣袖猛然一抖,一条似鞭似剑的兵刃从宽大的衣袖中探出,灵蛇一般旋身一舞,竟迅雷不及掩耳缠住了司徒皓的快剑,向后一拽,挑衅一笑。&lt;/p&gt; 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白小生惊呼一声,“是你!”&lt;/p&gt; 翕二娘闻言一笑,并未说话,心中却暗道,陆夕颜竟然还没解决掉这个小师弟么,真的是靠不住,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早先将她困在梦中。&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心伤难愈恨意燃 司徒皓倒是头回见到这种奇怪的兵刃,又能当剑使,又能当鞭使,一时之间竟抽不出自己的长剑,神色又惊又疑。翕二娘见状抿唇一笑,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戏谑道,“怎么,没见过这种兵刃?它叫饮血,专喝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正派伪君子的血,司徒小子可记住了。”&lt;/p&gt; 自负骄傲的司徒皓再次被激怒,见长剑挣脱不出,索性借力飞起,侧身一脚狠狠踹向翕二娘的腰间,后者则不疾不徐右手猛然一抖,也不侧身闪躲,只将司徒皓的长剑抖落,司徒皓半空中失了借力,那一脚便没了力道,软绵绵擦边而过,身子失衡,所幸单手一撑地凌空一翻站稳在地,没有被她的“饮血”带倒在地。&lt;/p&gt;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司徒皓大喝一声,也不等同伴来助拳,再次提剑,身形迅速逼近翕二娘,使出“相知恨不早,乘兴乃无恒”,连续刺出三剑,行云流水,速度极快,不信碰不到翕二娘的身。然而翕二娘身法则更快,近乎鬼魅,似乎只是微微几个侧身,便躲过了凌厉的剑势,“饮血”似毒蛇般迅疾绕过司徒皓的长剑,向他手臂“爬”去,司徒皓长剑又被缚住,若不弃剑,右手必伤,若弃剑,则更加危险。正当迟疑的工夫,容尘已整理好了心情,飞身出剑攻向翕二娘的喉咙,逼迫她撤掉兵刃,放弃对司徒皓的攻击。&lt;/p&gt; 翕二娘面带笑意身子迅速一侧,“饮血”却并未松开司徒皓,而是顺力一带,将他的长剑甩向容尘那边。容尘长剑已至,剑面轻吻她面庞,擦边而过,并未伤到她,却削断了她的一缕长发,飘落在剑上。翕二娘冲容尘暧昧一笑,后者愣了一瞬,还未变招,司徒皓已经被翕二娘“甩”了过来,猛地撞向他,两个人默契全无,笨拙地闪躲,而后怒目而视,翕二娘撤回“饮血”,忍俊不禁,颇为玩味。&lt;/p&gt; “你快去帮忙。”唐川谷见到白小生一动不动仍站在她身旁,没有半分要去给司徒皓和容尘助拳的意思,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又胆怯了,于是有些语气不佳地催促道。&lt;/p&gt; “不行,那你怎么办。”白小生看几眼翕二娘那边,又看几眼良山和肖陵,紧张地握紧剑柄,决心保护好受伤的唐川谷。&lt;/p&gt; 唐川谷愣了下,看到白小生投向良山和肖陵的戒备目光,方恍然大悟。原来,他并非再次畏惧,而是担心此刻良山与肖陵再出手,她这边将会孤立无援,会有危险。心中忽然有些触动,面上却不愿显露出来,她轻咳几声,梗着脖子道,“我功夫可比你好……其实你不必保护我的,自保的能力我还是有的。”&lt;/p&gt; “我会对你负责的。”白小生并未回过头来,愣了愣,耿直道。她是为救他才伤成这样,那她的安全,他就必须负起责来。虽然他功夫不是很好,未必真护得了她,但……当个肉垫子替她挡一刀什么的,他还是能够做到的……除了师父、唐宋、易剑臣和杨书言,还从没有人对他如此……能够为了他,连性命都不顾惜。&lt;/p&gt; “你说什么?!”唐川谷受到了惊吓,嗓门也不经意提高起来。&lt;/p&gt; 白小生没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听到唐川谷有些惊怒的声音,不由得更是窘迫,急忙转过身来,红着眼眶,义正辞严道,“唐姑娘,你为了救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此刻我若……”&lt;/p&gt; “等等!”唐川谷闻言惊住,立即打断白小生不住喷涌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叹道,“我没为了救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只是……没想到自己能被插那么一下,本以为能完美躲过去的,还能来个英雄救美……结果,唉。”&lt;/p&gt; “……?!”白小生瞪大了桃花眼,英雄救美是什么个……意思……&lt;/p&gt; “英雄就是我,至于美……你勉强算是吧。”唐川谷说着昂首挺胸作势伸手拍拍自己的胸膛,然而一拍之下左肩背后的伤口撕裂般的痛,立刻蜷缩起身子,痛得快要掉眼泪。&lt;/p&gt; “……”白小生身子抖了下,想默默地过去扶她。却不料说曹操曹操到,趁他们背过身去注意力不在杀手身上时,肖陵已经再次出击。同时,良山也再次攻向了青龙与张傕。&lt;/p&gt; 白小生察觉到后背的杀意,一招“与君远相知,不道云海深”,矮身旋身出剑,剑扫四方,攻向肖陵的下盘。肖陵凌空跃起自白小生头顶翻过,双剑前刺攻向正蜷缩着身子吃痛的唐川谷。白小生大惊,使出“茫茫云海外,相忆不相知”迅速拉近距离长剑直刺向右上方斜劈过去,逼肖陵撤回攻向唐川谷的那一招。唐川谷忽然抬起头来,咬牙伸出左手迅速扣住右手臂的梅花袖箭,射向肖陵的面门。肖陵不愿撤招,凌空翻转身形堪堪躲过疾射而出的短箭,右手短剑奋力一扫,唐川谷后无退路躲闪不及,左臂被划破一道血口,而肖陵也被白小生的长剑划伤了腿,踉跄后撤。&lt;/p&gt; “你怎么样!”白小生收剑,并没有乘机追击,而是急忙赶到唐川谷跟前。见到她的左臂又受了伤,又是心疼又是气自己无能,默不作声地再次撕下衣袍下摆给唐川谷包扎止血。&lt;/p&gt; “我没事,不用管我,不要分心!”唐川谷看到肖陵此刻的状态很不好,正捂着自己的腰间大口喘息,连腿伤都来不及处理,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心急道。&lt;/p&gt; 白小生给唐川谷包扎好,转身看向肖陵,后者正紧皱眉头盯着他们二人。看着肖陵那人畜无害的脸,白小生想起初识时的他,不由得重重叹息,蹙眉道,“肖陵,我不想杀你。”&lt;/p&gt; 唐川谷又惊又疑地看向白小生。&lt;/p&gt; “狂妄。你杀得了我么……”肖陵闻言不屑地一笑,然而那双眼睛却像受伤的小兽一般,天真无辜,又充满敌意和狠劲,衬得那戏谑的笑容,都有些惨然。&lt;/p&gt; 白小生摇摇头。他觉得肖陵本质上,不是一个坏人。因此他不想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他觉得此事或许还有余地。“我没说我杀得了你,我只是说,我不想杀你,你不是一个坏人。再打下去,我们只会落个同归于尽的结局,这又何必。”&lt;/p&gt; “白小生你疯了!跟一个杀手讲道理,你受什么刺激了!”唐川谷听了白小生的话,又是吃惊,又是觉得好笑又好气。&lt;/p&gt; “别说了!你们这些伪君子的话,我早就不会相信了!”肖陵忽然激动起来,怒道,“全都是假惺惺的,全都是谎言……你们这种所谓的正道,比最邪恶的黑道,还要脏!虚伪,虚伪!”肖陵大喝一声,不顾伤势,持剑向白小生扑过去。&lt;/p&gt; 白小生闻言大吃一惊,看肖陵的反应,他身上一定有着什么隐情,让他对正道痛恨至此。他又有些悲悯,想要问清楚,但此刻的肖陵已经失去理智,只想要他的命,根本不容他再说些什么。&lt;/p&gt; 他只好全神贯注先应对肖陵的攻势,唐川谷跑到墙角处倚着身子,抬起右臂,眯起眼睛,寻找着肖陵暴露在外的要害,射出梅花袖箭为白小生辅助。&lt;/p&gt; 另一边在专心对付青龙与张傕的良山注意到了肖陵的失控,不由得皱了皱眉,一个杀手,最忌讳的就是失去理智,乱了方寸。肖陵这家伙本就伤得不轻,还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去对付白小生和唐川谷,真的是让人头疼。若不小心丢了命,那天门杀阵可就完不成了。&lt;/p&gt; 可是,他也能理解他的失控。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去,是被这天道遗弃的人,也都是,可怜人。心中的伤好不容易结了痂,此刻又被人狠狠撕开,换作谁,都会失控。&lt;/p&gt; 张傕已经伤痕累累,青龙也难能抵挡良山全力劈下的刀,眼看那冰冷的刀锋就要切到他的皮肉,楼上忽然纵身跃下两个青衣弟子,齐齐攻向良山的后心。良山为自保,堪堪收回劈向青龙的刀,一个旋身扫向身后的两个人,刀剑相击,火花迸溅,两个弟子迅速来到青龙身边,持剑戒备。&lt;/p&gt; “你们出来做什么!不好好守着叶护法!”青龙气道。&lt;/p&gt; “堂主有难,属下怎能眼睁睁见死不救。”&lt;/p&gt; “堂主若有闪失,那叶护法也活不成。我们几个功夫浅薄,根本无法将叶护法安全带回去,所以最重要的还是您的安全,属下为您抵挡片刻,您快带着护法离开这里吧!”&lt;/p&gt; 两个青龙堂弟子慷慨陈词,视死如归。&lt;/p&gt; 张傕见此情状有些动容,他这么多年一直打心眼里瞧不起的白云宗,竟然有此忠心护主的情义。反观天罗堂,人心各异,上下亦不心齐,生死关头,各自保命,哪里还管得了别人。他再次长叹一声,苦笑着摇摇头,忽然替自己不值。&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八十九章 生死交锋见人心 青龙迟疑了一瞬,目光在两个弟子身上扫过,点头应允,“你们小心。”正欲转身,却又再次顿住,“还有,那家伙也顺便帮衬一下,他伤得不轻。”说罢,便迅速向楼上冲去。两个弟子也不多想,即刻领命。张傕有些吃惊,望着青龙离开的背影,怔怔的,又低下头,忽的笑了出来。&lt;/p&gt; 良山不屑于对付两个小弟子和一个伤重没什么威胁的对手,见到青龙奔上楼想要去带房里的叶陵先行逃走,于是也立刻追去。两个弟子见状立刻追上从后袭击,逼得良山不得不停下来与他们交手。&lt;/p&gt; 张傕也不帮忙,只是静静地单腿屈膝坐在原地,满是老茧的手指缓缓拂过环首刀染血的刀身,抬头望着大堂四围高悬着的微微摇曳的红色灯笼,又低头看着地上酒与血的混合物,若有所思,沉默地冷眼旁观着周围一片混乱的厮杀,安静地像一座雕塑。没有人理会他,翕二娘忙着对付容尘和司徒皓,肖陵忙着对付白小生和唐川谷,良山只想赶快杀掉拦路的两个人,好去对付青龙与那什么叶护法。他,却在这难得的冷落中,想清楚了很多事,也做出了决定。&lt;/p&gt; 青龙冲进屋子,见到仅剩的一个弟子正在叶陵床边站着,看护着,松了口气。来到床前蹲下,注视着依旧沉睡的叶陵,伸手摇了摇她的肩头,依然毫无反应,幽幽地叹了口气。将其扶起,拦腰抱起,走到窗前,向下俯视,点了点头,嘱咐小弟子随他一起跳下去,两抹青色接连一闪而过,三人已安然无恙到了客栈外的街道。&lt;/p&gt; 此刻落日城已近日暮,天色昏暗,街边挂着成串的大红灯笼,沿路铺子尚未歇业,犹亮着灯火,商旅行人悠闲地来来去去,热闹繁华,与客栈里的景象,天壤之别,竟像两个世界。落日客栈里的血腥厮杀,客栈外竟没人注意到,青龙不由得感慨,有时候,真的,江湖只是江湖人的江湖,任凭江湖天翻地覆,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甚是“波澜不惊”,让他有些哑然失笑。&lt;/p&gt; 青龙想要立刻带着叶陵离开这鬼地方,走了两步忽然想起,那什么“大梦三生”忘记拿一壶了,不然叶陵很可能要一直昏睡不醒。被自己差劲的记性气到,抱着叶陵来到附近一个小巷拐角,扶她靠着墙坐下,嘱托小弟子保护好她,他孤身一人溜回屋子拿酒。&lt;/p&gt; 良山气急败坏冲进叶陵的屋子时,发现已经人去屋空。那两个白云宗弟子本不必花他这么长时间的,谁知他们却拼死抓住他的脚踝不让他上楼,最后还是砍断了他们的手,才摆脱掉。握刀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他怒了,竟让白云宗最重要的两个人逃了,光杀那些微不足道的弟子有什么用,估计回去复命要挨罚了,该死。&lt;/p&gt; 正当良山余怒未消地在房间里徘徊时,青龙忽然从窗外爬了进来,两个人面面相觑,时间停顿一刻。良山迅速一刀斩向还跨坐在窗边没完全进来的青龙,后者骂了一声迅速将腿收回敏捷地跳落下去。良山扒着窗往下看,刚想跟着跳下去,却疑惑地发现那小子竟然跑进了客栈,不由得嘴角一扬,立刻转身奔下楼。&lt;/p&gt; 张傕见到青龙从大门跑回来,不由得惊住,拄着长刀踉跄站起来,“你怎么又回来了?!”&lt;/p&gt; “因为舍不得你啊!”青龙狡黠一笑,抓起之前放在桌上的一壶酒,转身便向门外跑去,“你个傻子!都没人理你,你还不赶紧逃出去,坐在那里等死么?”&lt;/p&gt; 张傕先是愣住,后又爽朗大笑,“事已至此,我回去也是死,留下来也是死,索性不逃了,累了。”&lt;/p&gt; 青龙有些郁闷,刚想说张傕又说疯话,却不料良山已追至,施展轻功从天而降,挥刀拦路。&lt;/p&gt; “老兄,你我同为黑道,相煎何太急。我又不知道啥必须被灭口的秘密,对你们也没什么威胁,又何必苦苦相逼呢。那些名门正派才是你们真正的敌人,你有这个精力对付我一个人,还不如去帮帮你那快死掉的朋友。”青龙说着,伸手指了指那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肖陵。&lt;/p&gt; 肖陵浑身是血,而白小生也血染白袍,受了多处剑伤,唐川谷没有新伤,但肩背的伤口处鲜血已经浸透了包扎的布条,此刻正靠着墙勉力睁着眼睛,不让自己晕过去。&lt;/p&gt; 良山皱了皱眉,但横着的刀却分毫不让,冷笑道,“又想跟我耍小聪明,把你放走了,危害性可比那些正派还要大,我可不会再上当了。”&lt;/p&gt; 青龙耸耸肩,抱着酒壶往回走,“行,那我就不逃了,我们好好打一架,分个高下。”&lt;/p&gt; 良山再次皱眉,看着青龙慢悠悠往回走的背影,有些迟疑,提着刀,亦步亦趋也跟着往回走。&lt;/p&gt; “少主!你怎么也在这里!”青龙忽然大惊失色,冲着对面二楼的方向喊道。&lt;/p&gt; 良山、肖陵、翕二娘皆吃了一惊,循声望去。&lt;/p&gt; 青龙立刻转身往外跑,良山意识到上当后,暗骂一声,再次追上去。&lt;/p&gt; 青龙率先冲到门外,冲不远处守在小巷拐角的小弟子喊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酒壶奋力抛了过去。小弟子不解其意,却也稳稳地接住了酒壶,又一头雾水地看着青龙又闪身折返了客栈。&lt;/p&gt; 青龙知道自己难以摆脱良山,若此刻逃出去,只会连累叶陵和那弟子,不如拼死与张傕还有罡气盟那伙人先合力暂时打退这些个杀手,再带上叶陵他们逃命,比较稳妥。虽然,他也并没有多大信心。那翕二娘实力在良山与肖陵之上,若罡气盟那伙人也败北,那逃出去的希望可就不大了。&lt;/p&gt; 反手关上客栈的门,青龙靠在门板上抱起双臂,冲良山笑嘻嘻道,“急什么,我说过我不会走。”&lt;/p&gt; 良山不愿再与青龙废话,单刀直入,青龙脑袋一偏,长刀刺穿门板,青龙一个兔起鹘落窜至大堂里面,与良山拉开距离,伸手搭上张傕的肩膀,笑道,“怎么样,还撑得住的么,有没有信心和我一起干掉这家伙!”&lt;/p&gt; “不在话下。”张傕帮腔道。&lt;/p&gt; 良山被激怒,长刀寒光闪过,人已至两人跟前,一刀横劈向他们腰间,张傕竖起刀来格挡,青龙一个旋身加撤步,手中长剑似银蛇般忽的窜出,竟一剑刺中肖陵的后腰。注意力全部放在白小生和唐川谷身上的肖陵根本没想到嚷嚷着要和良山决一死战的青龙会在此刻偷袭他,一剑拔出,鲜血加速流出,他再也支撑不住,拄着短剑弯腰跪倒在地剧烈喘息。正和肖陵打得难舍难分的白小生惊得愣在原地,一头雾水地望着出剑的青龙。&lt;/p&gt; 良山也大吃一惊,中了青龙“声东击西”的计,咬紧后槽牙,中途扭转刀势,向青龙身后拨过去,阻止他对伤重无法还手的肖陵刺下第二剑。若他不收手,在杀死肖陵的同时,自己也会重伤。他应该是个聪明人。&lt;/p&gt; 青龙硬着头皮想要解决一个是一个,并不收手,向肖陵刺出致命一剑。张傕大喝一声,双手高举起环首刀,向下朝着良山拨向上的长刀用力斩下。他本可以在此时一刀攻向良山的后心,重创良山,但若如此,青龙也会重伤丧命。换做以前的他,定会这么做,一石三鸟,多么划算的买卖。可是如今的他,已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义字当先,其他都抛到天边外。&lt;/p&gt; 就在青龙冒着生命危险给肖陵补上一剑的同一瞬,一柄长剑疾速探出,自下狠狠挑开他的剑,剑锋划破了肖陵的皮肉,却保住了他的命。下一瞬,张傕的环首刀与良山的长刀重重相击,擦出一串金色的火花,贴着青龙的后背堪堪划过。&lt;/p&gt; 张傕出手救青龙,是良山没想到的。而白小生出手救肖陵,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青龙不可思议地看向白小生,“你这是在做什么!”&lt;/p&gt; “留他一命吧。他现在已经不能伤害我们,收手吧。”白小生梗着脖子道。&lt;/p&gt; “妇人之仁!”青龙仿佛见到了世间最可笑的事情,看着白小生那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无奈地抓着头发,叹道,“选择和你们联手,真是我脑袋被门夹了!”&lt;/p&gt; 这些名门正派杰出子弟,要么是囿于黑白门户之见死都不愿意联手的小顽固,要么是假惺惺的打着自己小算盘的伪君子,要么是,天真到可怕的傻白甜……现在的武林正道都这么可怕了么,连个正常一点的,像个坦荡荡的大侠样子的,都没有么……&lt;/p&gt; “要杀便杀,我不用你……那假惺惺的可怜!”肖陵剧烈地咳嗽着,想要撑着站起,却爬不起来。良山冷冷走过去,将其扶起。&lt;/p&gt; “我没有假惺惺的,我是真心的。我也不是在可怜你,我只是……”救人反被骂的白小生终于憋不住满心的委屈,辩解道。&lt;/p&gt; “行了行了,”唐川谷虚弱地走过去一把拽住白小生,打断他的话,“他那副恶劣态度,你也不必多费口舌。你救了他,你问心无愧就行,他狗咬吕洞宾,你不必为此委屈。”&lt;/p&gt; 白小生有些惊讶,唐川谷此刻竟然没有再责骂他,反而能够理解他。他有些感动,红着眼睛点点头。&lt;/p&gt; 青龙抱着双臂看热闹似的看着面前这一幕,再次哀叹。&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九十章 夏侯渊大意失剑 这边的局势陷入僵持之时,忽的有一黑影向这里抛了过来,众人惊得一缩身子,定睛一看,竟是司徒皓被甩过来砸烂了一张桌子,正捂着胸口用剑撑着地面想要爬起身来。白小生回过神来,忙几步奔过去将其扶起,然而后者却皱着眉不着痕迹地甩掉了他的手,自己踉跄着站起,想要再次举剑,却咳出血来,手臂无力地落下,拄着剑,身子靠着一旁的墙壁喘着粗气。&lt;/p&gt; 白小生尴尬地缩回手来,司徒皓想必是生他的气了,气他没有去帮忙对付翕二娘。罢了,司徒皓素来心高气傲又小心眼儿,他们俩从小就水火不容,此刻他生气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危急时刻他也懒得跟他计较,于是瘪瘪嘴。&lt;/p&gt; 容尘无暇去顾方才“飞”出去的司徒皓,仍与翕二娘酣斗,数十个回合下来,两人身上倒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有轻伤,也不知是势均力敌的缘故,还是互相有所保留。&lt;/p&gt; “看来那小子一个人对付她就可以,趁现在我们处于上风,快点撤离这里!”青龙环顾四周,冲白小生等人低声疾道。&lt;/p&gt; “好!”白小生早就恨不得逃离这里,听到青龙的话,立刻拉住唐川谷就想往外跑,但是又忽然懊恼地一拍脑门,顿住脚步,“我师姐还有夏侯渊,还在上面呢!”&lt;/p&gt; “我去找他们。”司徒皓冷不丁丢下这句话,就急匆匆跑向了楼梯。&lt;/p&gt; 良山欲提刀去拦,却被张傕与青龙围住,于是冷哼一声,嘲讽地看着两人,“白云宗和天罗堂竟然联起手来,保护罡气盟?今天真是见到了天大的笑话。”&lt;/p&gt; “很好笑吗?那就笑呗,我们又不在乎。”青龙挑了下眉,眯起眼笑道。&lt;/p&gt; “你们真以为能走得出这客栈么。”良山右手刀柄微微转动一个弧度,蓄势待发。&lt;/p&gt; “不试试怎么知道。”青龙嘴角扬起一丝不羁的笑意,青衫一闪,似离弦的箭般射向了客栈大门。&lt;/p&gt; 良山同时身动,飞向大门,长刀直指青龙后心。&lt;/p&gt; 抬头看到三楼的司徒皓已经背上了陆夕颜,后面还跟着一瘸一拐的夏侯渊,正走下楼梯,而白小生也扶着唐川谷往门口方向撤离,去给青龙搭把手,一起围攻良山。张傕也不急着逃离,而是缓缓转回头来,死死盯住不远处正靠着墙在给自己腰间缠绕布条包扎伤口的肖陵,握住环首刀柄的手指渐渐缩紧,咯吱作响。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杀了他那么多弟兄,此刻正是报仇的最好时机。他才没有什么妇人之仁,就算肖陵身上真有什么隐情,那也与他无关,杀人就是杀人了,必须付出代价。&lt;/p&gt; 大门附近的良山已经与青龙和白小生等人打作一团,根本无暇顾及肖陵。张傕提着犹自滴血的环首刀一步步向肖陵走去,杀气将空气一寸寸冻结凝固。肖陵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忽然抬头对上张傕的眼睛,咬着唇充满戾气地瞪着他,扶着墙勉力举起两柄短剑来,虚弱而又不甘心,摆出防守的姿态。张傕忽然有些愣神,他想起了张琮,他那宝贝弟弟。&lt;/p&gt; 阿琮被李珀欺辱时,也曾是这样的眼神。&lt;/p&gt; 就在他恍惚的那一刹那,肖陵已经瞅准了时机,率先发起攻击,飞身刺出短剑,欲先发制人。张傕猛然惊醒,环首刀迅速向上一挡,又顺势一个下劈,两声脆响,火花迸溅,身子迅速一侧转到肖陵身旁,躲过了两招。肖陵旧力已竭,新力未生,腰上传来撕裂的痛,前后两道剑伤同时发作,痛得倒抽一口凉气,竟然腿一软向前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张傕见机反手用刀柄狠狠敲向他的后心,肖陵收势不及重重摔落在地,张傕一脚踩上他的后背,环首刀指向他的脖颈。肖陵实在伤得太重,此刻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只能被张傕死死踩在脚下,羞愤非常,额间青筋暴起,恨不得咬舌自尽,免受此羞辱。&lt;/p&gt; 但是他不能。他没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除非战死,或被主子杀死。&lt;/p&gt; “你很像我弟弟,我差点不忍心对你动手。”张傕缓缓道。&lt;/p&gt; 肖陵已经闭上双眼,慷慨赴死,不愿理会张傕。&lt;/p&gt; “但我若不杀你,便无颜面去见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弟兄们。”张傕说罢,目光里最后一丝柔情褪尽,寒光一闪,手起刀落,斩向肖陵的脖颈。&lt;/p&gt; “住手!”正与良山缠斗在一起的白小生忽然扭头看到了这一幕,惊得大呼。&lt;/p&gt; 与此同时,翕二娘骤然拉近与容尘的距离,整个人向他的怀里倒去。容尘吃了一惊,条件反射般收了剑伸手环住翕二娘的腰身,想要阻止她向下跌去。忽然鼻尖拂过一缕幽香,她的唇轻轻擦过他的脸庞,容尘心头一震,眉头微蹙,恍惚了一瞬间,大脑变得一片空白。翕二娘嘴角一勾,手中的“饮血”似银蛇般“嗖”的直直窜出,长度瞬间倍增,化作长鞭,在张傕刀锋割破肖陵颈间皮肤的前一瞬,迅疾勾住刀身,用力向后一拽,将环首刀拽离了肖陵的脖子。张傕大怒,使出十二分力气向后“拖”刀,与翕二娘抗衡。&lt;/p&gt; 翕二娘的“饮血”忽的松开环首刀,又似蛇头般向前用力一戳,“咬”向张傕的胸膛。张傕猝不及防,没想到这兵刃还能这样突袭,被准确无误击中心口,喷出一口血来,倒退几步踉跄摔倒在地,心口被戳了一个浅浅的血窟窿,血流不止。&lt;/p&gt; 司徒皓远远见到容尘竟拦腰抱住翕二娘一动不动,任凭她再下杀手,也不知道抓住时机来杀她,不由得气炸了肺,只道是容家这小子色迷心窍,被这妖女勾了魂去,连骂都不想骂了。&lt;/p&gt; 回过神来的容尘急忙松了手后退几步,又惊又疑地看向翕二娘。&lt;/p&gt; 翕二娘伸手捋了下垂下的一缕青丝,将其别到耳后,目光毫不遮掩地望着容尘,柔媚一笑,“好个风流小子,竟然趁机占二娘便宜。”&lt;/p&gt; “我,我没有!”容尘忽的红了耳根,惊慌失措,失去了以往的风度,急忙辩解道,“是你……”&lt;/p&gt; “就算是二娘主动……但你并没躲开,不是么。”翕二娘意味深长地看着容尘,抿唇一笑,心里忽然又有了新的主意。&lt;/p&gt; 容尘抿住薄唇,皱起眉偏过头去,不愿说话。&lt;/p&gt; “害羞了。”翕二娘看到容尘发烧的耳根子,话中调笑之意更甚。&lt;/p&gt; “容少!不要被这臭婆娘给迷惑了!你可别告诉我你喜欢这种类型的,让你娘知道了会打断你的腿的!”夏侯渊站在外侧冲容尘张牙舞爪喊道,但是他又不敢靠近翕二娘,怕自己落得和张傕一个下场,于是缩着身子梗着脖子嚷嚷着。&lt;/p&gt; “竟然敢叫我臭婆娘。”翕二娘冷笑一声,手腕利落一抖,手中“饮血”再次“飞”了出去,螺旋状刺向躲在远处的夏侯渊。夏侯渊大惊失色,急忙使出断水剑法中最具威力的“抽刀断水”,用十分力道狠狠斩向那柔韧刚猛并济的“饮血”。容尘心中暗道不妙,夏侯渊这小子到现在都没有真正练成这一剑,这一招有收有放,本是对付翕二娘这兵刃的最好杀招,然而……他却用了十分力道,错了,又错了。&lt;/p&gt; “饮血”灵活地改变方向,夏侯渊这一剑斩了个空,暗骂一声,旋身横劈再次凑到身侧的“饮血”,“饮血”骤然缩回,断水剑的剑锋擦过“饮血”,划出一串金星,紧接着劈过一根儿臂粗的木柱,木柱立刻断为两截,倒塌下来,切面平整无比,可见断水剑之锋利。&lt;/p&gt; 翕二娘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光,似是想起了什么,佯作惊奇问道,“这剑不凡,可有名姓?”&lt;/p&gt; 夏侯渊不知中计,以为翕二娘被吓退,有所忌惮,于是得意地横起剑来用手掂着,笑道,“断水剑,我夏侯家的传家宝!怎么样,怕了吧,看你那破兵刃一直躲来躲去不敢与之正面交锋,就知道你怂了。”&lt;/p&gt; 翕二娘再次抿嘴一笑。容尘忽然反应过来,气夏侯渊的轻敌,大喊道,“小心你的剑!”同时迅速出剑攻向翕二娘。夏侯渊还未反应过来,翕二娘的“饮血”已至身前,紧紧缠绕住断水剑的剑身,用力一拽,想要夺剑。夏侯渊吓出一身冷汗,死死抓着剑柄不放手。容尘的攻击扑了个空,翕二娘身形鬼魅般移动,瞬间从原地消失,又出现在几步开外之处,拼命将“饮血”往回拽。&lt;/p&gt; 夏侯渊一条腿受伤,有些无法使力,导致身体平衡性欠佳,竟被踉跄着给翕二娘拽到了前面去。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后拽,又改变不了局势,不由得目瞪口呆,惊讶翕二娘一个女人的力气竟然能如此之大。&lt;/p&gt; 两人正呈拔河之势难分上下时,容尘纵身跃起,右手长剑高高举起,以力劈山河之势向“饮血”斩去,想要逼翕二娘收回兵刃,让夏侯渊趁机把断水剑抽回去。翕二娘看穿了容尘的意图,向后撤了一步,催动真气奋力将“饮血”向后狠拽过去,夏侯渊被“拖”走,容尘大惊,但已无法中途收剑,长剑重重斩向了断水剑的剑刃,“咔嚓”一声脆响,手中长剑竟断为两截,不由得愣在原地。&lt;/p&gt; 夏侯渊也惊呆了,愣神间手劲一松,断水剑已被“饮血”卷走,飞离了自己。剑脱手的下一瞬,夏侯渊两眼一黑,丢了断水剑,回去能被父亲给活活打死。于是也不管自己手无兵刃就疯了似的冲向翕二娘,想要夺回断水剑来。&lt;/p&gt; 翕二娘左手握过断水剑的剑柄,右手随意一甩,“饮血”飞出捆住夏侯渊的左脚腕,又用力向上一提,后者本就左腿有伤,顿时摔了个仰面朝天,脚腕被割出淋漓的鲜血,痛得大呼。&lt;/p&gt; 翕二娘左手倒转剑柄,将断水剑横在面前细细打量,剑身澄澈清明,泛着幽幽的蓝光,似乎有水波回荡,寒气逼人,是柄难得的好剑,不愧是四大世家夏侯家的传家宝。&lt;/p&gt; “王八蛋!把剑还给我!”夏侯渊踉跄着爬起身来,忍着剧痛,欲继续冲过去。&lt;/p&gt; 容尘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命比剑重要!快跟我走!”说着就把夏侯渊的左臂绕过自己脖颈扛在肩上,想要扶着他赶紧向大门撤去。肖陵已经无力阻拦他们,良山一刀难敌众人,也撑不住多久了,此刻不逃,更待何时。&lt;/p&gt; “不行!剑丢了,我爹会打死我的!”夏侯渊歇斯底里地挣扎着。&lt;/p&gt; “你是夏侯家的独子,你爹不会打死你的!”容尘不顾夏侯渊的反抗,将其拉走,向大门处跑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九十一章 舍生取义泯恩仇 肖陵见到容尘扶着夏侯渊从自己身旁跑过,想要出手阻拦,却再次倒在地上,心有余而力不足,恨恨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而重伤的张傕则踞坐在墙边,一边艰难地喘息着一边瞅着狼狈的肖陵不屑地笑。&lt;/p&gt; 青龙见到容尘等人也奔了过来,已做好冲出去的准备,于是嘴角一弯,左手忽的探入怀中,摸出一个纸包,向前一掷。正焦头烂额对付青龙、白小生、唐川谷和司徒皓四人的良山,根本没想到青龙能出此偷袭,眼前散开一阵红雾,纵使回过神来下意识去闭眼,亦为时已晚,眼睛火辣辣的疼,哗哗流泪,根本睁不开眼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粉,竟然伤了他的双目。&lt;/p&gt; 良山中招动作迟钝的这一瞬间,司徒皓抓住时机,左手护住自己双目,右手持剑向前疾速刺出。良山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敏锐的听觉与感知力却让他意识到危险,急忙倒握刀柄竖于自己胸前,护住要害。司徒皓见状,右手向右一摆,长剑中途变向,向左斜刺良山持刀的右臂,后者来不及做出反应,右小臂竟被长剑刺穿,痛得他神情几乎扭曲,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长刀。良山换左手持刀,猛烈地劈向右前方的司徒皓,司徒皓得意一笑,松开手中长剑向后一闪,躲了过去。那长剑还插在良山右臂上,随着良山的动作摇摇摆摆,甚是肉疼。&lt;/p&gt; “卑鄙无耻,竟用毒暗算!”良山咬牙拔出了右臂上的剑,狠狠掷在地上,握紧了拳头,朦胧不清地瞪着青龙等人,骂道。&lt;/p&gt;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本就是白云宗的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用毒暗算,小意思。”青龙笑嘻嘻道。&lt;/p&gt; “哦还有,那不是毒,是辣椒面,我吃饭口重,本来是打算撒到菜上下饭吃的,没想到让你给享用了。”青龙的语气忽然转为认真,摸了摸鼻子,哂笑道。&lt;/p&gt; “……”白小生和唐川谷愣住,面面相觑。&lt;/p&gt; 良山握刀的手在不住颤抖,也不知是痛得,还是气得。&lt;/p&gt; 青龙不与良山多说,立刻冲至门前用剑挑掉门栓,踹开大门,回头冲众人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撤!”&lt;/p&gt; 司徒皓急忙跑过去扶起陆夕颜,背起来,容尘也回过神来,扶着夏侯渊就朝门外跑去。白小生让唐川谷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掩护。&lt;/p&gt; 翕二娘也不急着去追,赏玩过断水剑后,便取下腰间的铃铛,变换着手法摇了起来。铃铛声一起,所有人都顿失气力,头痛欲裂,只觉得天地倒悬,脚步虚软,鞋子似被粘在了地上,摇摇晃晃竟迈不出步子来,拼命捂住耳朵,也效用不大,也不知这铃铛究竟是什么东西,除了致幻,竟然还能让人如此。&lt;/p&gt; “二娘还没玩够呢,你们……这就要走了?”翕二娘悠然地一步步向众人走去,语气略带嗔怪,眼中却笑意未减。&lt;/p&gt; “二十年前你也是这么玩的,应该都过足瘾了,这次还故技重施,又玩了这么久,还没玩够?我们这些人还能陪你玩什么,不如放我们走,我们下次再陪你玩别的,好不好。”青龙捂着耳朵,额间青筋暴露,痛苦非常,但脸上仍笑嘻嘻的,不忘打趣翕二娘。&lt;/p&gt; “二十年前二娘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娃娃,连功夫都不会,这种游戏怎么玩得起呢?故技重施是哪里话,二娘明明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自然没有过瘾,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放你们走。”翕二娘摇摇头,认真道。&lt;/p&gt; 青龙心神一凛,容尘等人也面露疑色,他们本以为二十年前天方鬼域全军覆没也是这帮杀手做的,但是正如翕二娘所言,二十年前他们还是孩子……确实没有那个本事。当年究竟是谁布下重重杀阵,引江湖中人尽数入瓮,尽皆剿杀。&lt;/p&gt;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帮杀手与当年的事情脱不了干系,不然怎么可能连计策都如出一辙,都以灭魂线索作饵,都以清剿江湖人为目的。若说他们自己当年并没有参与那件事,那他们上面的那个人,一定有参与,或者说,就是二十年前的主谋。所以,顺藤摸瓜,找出他们听命的人,或许就能解开二十年前天方鬼域的疑云。&lt;/p&gt; 青龙扬起了嘴角,继续与翕二娘谈判,“二娘一看就是玩游戏玩少了,根本不懂得怎样的游戏才是最好玩的。白云宗经常玩这种猫鼠游戏,要不要青龙来给二娘出个主意,让二娘玩得更久,更尽兴?”&lt;/p&gt; 容尘闻言微微皱眉,不知道青龙在搞什么名堂,此人行事古怪,全凭心情好坏,他不得不防。司徒皓气得咬牙切齿,这白云宗的人果然不是什么善类,竟然还要给这妖女出谋划策,来对付他们,疯了吧!夏侯渊眼神定定地望着翕二娘手中的断水剑,什么都没往心里去。白小生和唐川谷神情复杂,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任青龙,但是除了青龙,他们自己也想不出逃命的办法,只能信他一回,于是并没吱声。&lt;/p&gt; “说来听听。”翕二娘若有所思地扬了扬下巴。&lt;/p&gt; “二娘若想我们死,我们根本活不到现在……”青龙轻笑一声,无辜地一摊手,“你那两个伙伴也不至于伤成这样。”&lt;/p&gt; “比起干脆利落杀掉猎物,二娘更喜欢玩弄猎物,让我们要么沉湎美梦再也醒不过来,要么互相猜疑、自相残杀,要么……”青龙却住了嘴,眨了眨眼睛。&lt;/p&gt; 翕二娘兴趣更浓地看着青龙。良山和肖陵都神色有些不明,并不吭声。&lt;/p&gt; “怎么不说了?”翕二娘问道。&lt;/p&gt; 青龙咧嘴一笑,索性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勉力叉着腰,“你看,这才一天的工夫,就发生了这么多精彩的故事,也认识了这么多有意思的人。若放我们离开,二娘再追杀,来日方长,说不定会遇上更有意思的人,发生更有意思的故事。反正你精通易容术,我们又无法防备你,那将来再打交道,定是更好玩了,不是么?”说罢,还伸了个懒腰,似乎谈判已经成功了。&lt;/p&gt; 翕二娘闻言有些动容,转着眼珠似乎真的在考虑青龙的建议。&lt;/p&gt; “好,我答应你。”翕二娘笑了。&lt;/p&gt; 青龙微笑着颔首。&lt;/p&gt; “你疯了!不能放他们走!”良山眼睛已经恢复些许,虽然仍旧看不清,但总算没有之前那么痛了。听到青龙和翕二娘的交易,又听到她竟然一口答应了这明显是谎言的要求,不由得激动起来,大喊一声。&lt;/p&gt; 这些人不死,他们三人的身份就暴露了。他和肖陵没有易容,为了这次任务,不惜露出了真容,那以后再遇到这些人,必定会被提防,不再容易得手。翕二娘虽然精通易容术,但她手里的“饮血”,又哪里能够藏得住她的身份,真是被贪玩冲昏头脑,完全不把任务放在眼里的女人!&lt;/p&gt; “在这里,我说了算。你若不愿,可去拦他们,但拦不拦得住,就看你本事了。”翕二娘笑吟吟看着良山,语气却分外强势。&lt;/p&gt; “你!”良山敢怒不敢言,他现在右手受伤,怎么可能拦得住这一大帮子人。&lt;/p&gt; “既然二娘已经答应放我们走,那铃铛可以不摇了吧。我们这样子,想走也走不了啊。”青龙伸手捂回双耳,笑道。&lt;/p&gt; “放下铃铛,我数到三,若你们动作迟钝那个时候还在门里,就休怪二娘无情了。”&lt;/p&gt; “你明明答应了放我们走!”司徒皓怒道。&lt;/p&gt; “是啊,答应了啊,三个数还走不出这大门,你们属王八还是属蜗牛的啊!”翕二娘哂笑一声。&lt;/p&gt; “成交。”容尘抢先道。&lt;/p&gt; 青龙却神色有些凝重,他本想也带张傕走的,但是三个数,根本来不及,若救他,自己也要搭进去。&lt;/p&gt; “怎么,和二娘谈判的人,反而不开心了?”翕二娘察觉到青龙的神色。&lt;/p&gt; “没,青龙只是希望二娘等一下再开始计数。”&lt;/p&gt; “为何?”&lt;/p&gt; “青龙有话要说。”&lt;/p&gt; “说罢,等你说完,游戏再开始。”&lt;/p&gt; 青龙顿了顿,朝对面喊道,“张香主,还活着么?”&lt;/p&gt; 张傕背靠墙坐着,在青龙那边的视觉死角,根本看不到他。&lt;/p&gt; “还剩一口气。”张傕笑答。&lt;/p&gt; “……青龙本想带张香主一同离开,但此刻看来,怕是办不到了。青龙惜命,还有要守护的人,要做完的事,所以三个数内不能折返救你,望张香主,不要怪罪。我们就此,别过。”青龙微微叹息。&lt;/p&gt; “青龙堂主言重了。走好,后会无期。”张傕语气平淡喊回去。&lt;/p&gt; 青龙垂下眼睛,微微颔首。&lt;/p&gt; 殊不知,张傕已经泪洒衣襟,无声地笑着。&lt;/p&gt; 白小生竟有些感动,没想到平日水火不容的白云宗和天罗堂,如今竟能泯去恩仇,有此情义。看来有时候,黑也可以是白,哪里有彻头彻尾的坏人呢,可能只是立场不同罢了。&lt;/p&gt; “说完了么。”翕二娘笑。&lt;/p&gt; 青龙点头。&lt;/p&gt; 铃铛声骤停,翕二娘朱唇轻启,“一。”&lt;/p&gt; 力气恢复了些许,容尘立刻拖着夏侯渊冲出大门,司徒皓也背着陆夕颜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白小生想要护着唐川谷逃走,却惊奇地见到她竟没有挪步子,而是抬头仰望着客栈上方的那些灯笼。白小生不解,“川谷!为何不走!”&lt;/p&gt; 张傕挣扎着起身,拖着环首刀,用尽最后所剩不多的气力,将桌上剩余的酒坛子全部打碎,酒水哗啦啦浇在地上,与鲜血混合在一起,绽放出妖冶的颜色。&lt;/p&gt; “二——”翕二娘抱起双臂来。&lt;/p&gt; 青龙与唐川谷对视一眼,似是有了某种默契。青龙从怀中摸出两枚暗器,唐川谷举起右臂的袖箭,数枚暗器齐发,“嗖嗖嗖”几声将远处高挂在梁上的灯笼尽数射落,坠在满是血与酒的地上,竟然开始燃烧。&lt;/p&gt; 原来他们在翕二娘提出三个数约定时,就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三个数,跑出大门又如何,翕二娘立刻追上,催动“饮血”,他们还是难逃一死。他们必须设法先困住这三个杀手,方能搏得逃走或躲藏的时间。酒遇火会燃烧,肖陵还被困在里面,若起了火,翕二娘不可能不顾及同伴直接去追他们,而良山右手受伤,如大鹏折翼,目前不足为惧,因此,他们能够争取到一定时间找寻逃离落日城的方法。&lt;/p&gt; “三——”翕二娘举起手中铃铛,紧接着就要再次摇响。&lt;/p&gt; 白小生推着唐川谷冲出了大门,青龙也紧随其后。&lt;/p&gt; 翕二娘勾唇一笑,正欲动身去追,却不料身后传来一声暴喝,不由得皱起眉来转身去瞧。&lt;/p&gt; 张傕站在火里,双手紧握环首刀刀柄,站得笔直,催动全部真气内劲,肌肉虬结,鲜血暴流,使出毕生刀法中最霸道的一刀,杀气迸射,闪着寒光染着鲜血的刀锋狠狠划过地上的烈酒与火焰,激起一连串的火星,星星点点,气势如虹,似凤尾扫过,竟助长了大火的焰势,霸刀的气流来回窜着,客栈被笼罩在闷热的高压里,劈啪作响,似乎下一刻就会爆炸,轰然倒塌。&lt;/p&gt; 翕二娘明白了,立刻变换身形腾挪到肖陵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向客栈外跑去,而良山也回过神来,向门外奔去。&lt;/p&gt; 三人还未来得及踏出门槛,随着张傕的朗声大笑,整个客栈爆燃起熊熊烈火,爆炸的气浪将三人掀飞在门口,肖陵受不住,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来,而翕二娘与良山也狼狈不堪,受了伤。&lt;/p&gt; 张傕的身影已经没入熊熊烈火之中,不复见到,只余那柄四尺余的环首刀,立在火中,锋锐依旧,顶天立地。&lt;/p&gt; 青龙回过头去,眼睛里倒映出血与火的颜色,长吁一口气,转身继续前行。&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九十二章 逃亡路上起纷争 “堂主!”一直揣着酒壶警觉地守在叶陵身旁的小弟子见到青龙的青衫出现在小巷拐角处,又惊又喜,急忙迎了上去。&lt;/p&gt; 青龙朝他微微颔首,几步上前蹲下身子将叶陵背了起来,就急急向着巷子更深处跑去,小弟子也二话不说跟在后面。逃出来不知何去何从的容尘等人,想着青龙或许有逃命的法子,此刻倒不去想正邪之间的嫌隙,于是也急忙跟了过去。&lt;/p&gt; 肖陵内伤外伤一齐发作,已经站不起来,翕二娘眼疾手快地给他点穴止血,简单包扎后,低声道,“你先回去吧,我们两个去追。宗主那边,我会给他一个说法,你不必担心。”肖陵摇摇头,倔强地望着翕二娘与良山,想要和他们一起去执行任务,不愿先行返回,但伤势由不得他,挣扎了片刻,还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将头深深低下去。&lt;/p&gt; 翕二娘起身环顾四周,青龙等人竟然已经完全不见踪影,跑得还真够快的。街对面簇拥着一小撮行人,对着他们三人还有爆炸起火的客栈指指点点,凑着热闹。良山阴冷的目光扫视过去,围观的人们立刻抖了一下,识趣地四散逃开,该干啥干啥去。翕二娘却立刻拦住了一个,笑吟吟打听,“有没有见到方才从客栈里逃出来的一伙人,大约六七个。”那人愣了下,乖乖点点头。&lt;/p&gt; “往哪儿去了?”&lt;/p&gt; 那人颤巍巍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小巷子。&lt;/p&gt; 翕二娘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一拂衣袖,下一瞬身形已至小巷口。良山也已跟上,但却有些迟疑,问了句,“他那个样子,能自己回去么。”&lt;/p&gt; “伤成那样也只能怪他功夫太差,若连自己回去都办不到,那不如死了。”翕二娘的话中毫无情感波澜。&lt;/p&gt; 她忽然微微蹙眉,冷笑道,“怎么,你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关心其他人了。”&lt;/p&gt; “我只是担心,他若死了,那天门杀阵……”良山皱眉。&lt;/p&gt; “死了就再培养新人,”翕二娘笑了笑,“你我也是一样,我们并不是不可取代的,不是么。”&lt;/p&gt; 良山神色一凛,不再言语。&lt;/p&gt; “前面有岔路,我们分头行动,届时飞鹰联系。”翕二娘说。&lt;/p&gt; 良山点头。&lt;/p&gt; 青龙来到一个货栈的后院,此处较为昏暗,不如主路灯火辉煌,只有一两个灯笼悬在高竿上,随风微微摇摆。有一商队此时刚到达货栈,为首的已进到里面与老板交谈,六七个小厮正忙上忙下帮着卸货,将骆驼拉着的木车上的货物搬进货栈里去。&lt;/p&gt; 青龙的目光在那些小厮身上扫过,又瞄到了装货的木板车,心神一定,将背上的叶陵放下,由小弟子搀扶着,自己则拔出了剑,身形一晃已冲了过去,剑光摇曳,青影闪过,六七个小厮不明所以地中剑倒地而亡,连吱都没来得及吱一声。青龙将货栈的后门关上,而后便立刻开始扒那些小厮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又扒了其他的扔到了其他人面前。&lt;/p&gt;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为何要杀这些无辜的人!”司徒皓等人追上来后,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到青龙面无表情地杀光商队的这些人,气得欲拔剑与之相斗。&lt;/p&gt; “为何?”青龙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义愤填膺的司徒皓等人,“自然是为了逃命。若不换身装束混出城去,我们根本逃不掉。”&lt;/p&gt; “若需要衣服,我们可以去买!又何必杀人呢!”白小生也不敢置信地望着青龙,对峙道。&lt;/p&gt; 青龙又好笑又好气地看了白小生一眼,“懒得跟你们这些榆木脑袋解释什么。我本就是白云宗的人,是杀人不眨眼的邪魔歪道,和你们这些正人君子不一样,也不会假惺惺的想那么多,反正,这些衣服你们爱穿不穿,要不愿和我们一起上路,也请便,我可不按着你们的脑袋要你们和我一起。”青龙说完,也不再理会他们,只是抱着叶陵到一个木车上躺好,用剩下的货物掩住她的身形,自己则整好了衣服,准备和小弟子跨上骆驼。&lt;/p&gt; 白小生听了青龙一席话,之前对他好不容易积累出的好感一瞬间消散大半,气道,“我们才不会跟你一起上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们就不该跟着过来。”&lt;/p&gt; “那就后会有期咯。”青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lt;/p&gt; “哦对了,你的伙伴可是受了不轻的伤,若耽搁下去,再被翕二娘追到,那可就后会无期了。”青龙友善地提醒。&lt;/p&gt; 白小生变了脸色,扭头去看旁边的唐川谷。她脸色惨白,虚弱至极,后肩的鲜血已经将缠绕的白布都晕染成红色,若耽搁下去……唐川谷注意到白小生的目光,梗着脖子挺了挺身子,“我没事,不要听他乱说。”白小生轻轻咬着唇,秀气的眉毛皱作一团,他犹豫了。&lt;/p&gt; “你还能坚持么。”容尘看向腿脚受伤的夏侯渊。后者一边一脸艳羡地望着对面的骆驼和木板车,一边又皱眉苦着脸,低声骂道,“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能与奸邪为伍。若这活命的机会是用无辜百姓的命换来的,那岂不愧对心中道义。”&lt;/p&gt; “我罡气盟弟子在此,岂容你白云宗草菅人命,无法无天!你要为他们偿命!”司徒皓不知何时,已将陆夕颜放在墙边坐下,拔剑飞身攻了过来。&lt;/p&gt; 青龙冷笑一声,这小子是自己走不了,也不想让他走了是吧。于是飞身离开骆驼,出剑狠辣,毫不留情,竟把司徒皓打得连连后退,一个趔趄差点仰面摔倒在地。“你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想替天行道?真是有意思,我都不想笑话你。”&lt;/p&gt; 货栈内的商人与老板似乎是听到了后院传来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出来察看。甫一推门,青龙长剑已至,又结果了两条性命。&lt;/p&gt; “你!你……你竟然……”白小生猝不及防见到又有两条人命丧在青龙手下,又惊又怒,气得说不出话来。&lt;/p&gt; “若不是你们大吵大闹引起他们注意,他们不必死的。”青龙冷笑一声,走回骆驼处,翻身坐上,拉了拉缰绳,骆驼站起身来。&lt;/p&gt; “想清楚了,不与我们同行是吧。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lt;/p&gt; “等等!”容尘疾声喝道,“我们愿与你同行。”&lt;/p&gt;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向容尘。&lt;/p&gt; “若换做平日,我们绝不会昧着良心与白云宗同行,但此刻,大家都伤成这样,若再遇到翕二娘和良山,我们没有胜算。那女人功夫实在是太高了,又有那诡异的铃铛……我们不能死在这里,盟主还等着我们,我们要把灭魂的阴谋告诉他,告诉武林同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虽然此举有些不太光明磊落,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并非贪生怕死。”容尘语重心长地望着伙伴们。&lt;/p&gt; “我们也愿意。”白小生长长吁了一口气,大步流星走到死去的小厮身旁,咬了咬牙扒下他们的外衣,走回去递给唐川谷。后者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他只是笑笑,“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死在落日城……这比什么都重要。”&lt;/p&gt; 夏侯渊见到容尘、白小生、唐川谷都站了出来,自己也忙不迭一瘸一拐跑过去换衣服,面上装作隐忍愤恨无奈,心里却重重松了口气。他不想死在这荒凉的西域,他还有好多想做的事,但夏侯家的气节却不能被他辱没,于是只能口是心非。但此时既然有容尘与白小生和唐川谷率先带头,那他也不必有所顾忌了,纵使回去后被问起,也有理由可以掰扯。&lt;/p&gt; 青龙冷眼看着这些人的举动,轻笑着摇摇头,打了一个哈欠。&lt;/p&gt; 司徒皓万分震惊地看着纷纷倒戈的四人,咬紧后槽牙,握紧剑柄,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知所措。&lt;/p&gt; 这些懦弱虚伪的家伙!&lt;/p&gt; “权当是为陆姑娘着想,司徒兄就忍忍吧。”容尘已换上小厮的粗布衣服,骑上骆驼,扭头看向仍立着不动的司徒皓,劝说道。&lt;/p&gt; 司徒皓欲言又止,想扭头离去,又看着倚在墙边沉睡的陆夕颜发愣,最终还是重重叹了一声,抱起陆夕颜到另一木板车上躺好,用货箱围起来,弯腰捡起最后一件衣服,冷着脸套在了自己的血衣外。&lt;/p&gt; 青龙眼中笑意更深,牵引着骆驼队,从另一条路悠悠过去,朝着落日城的城门出发。&lt;/p&gt; 良山追到货栈后院时,已不见商队踪影,只看到有许多人在七手八脚搬着尸体和四处搜查凶手的痕迹,吵吵嚷嚷,乱作一团。&lt;/p&gt; 有一人举着火把照到了拐角处良山的身上,映亮了长刀以及满是血污的衣袍,惊得倒退几步,扯着嗓子大喊,“凶手在这里!快来人啊!”&lt;/p&gt; 良山皱了皱眉,不愿理会,望着另一条路,正欲追去,却被迅速围过来的人们给拦住。&lt;/p&gt; “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路过。”良山没好气地冷声道。&lt;/p&gt; “仅凭你一面之词,能说明什么?跟我们回去,好好审问探查一番,若真无辜,再放你走!”为首的人喊道。&lt;/p&gt; 良山咬了咬牙,手起刀落,血色再次弥漫。&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夜深终返出云谷 冬日天黑得早,楚中天在林子外围跳下马来喘着气,牵着马走到附近随意找了棵树系上,就急急踏着步法,在林子里敏捷地左右穿梭,一盏茶的时间,面前就豁然开朗,回到了出云谷,小桥流水屋舍在前,身后则是密密的林子。&lt;/p&gt; “老爹!老爹!”楚中天拔足狂奔至院落,却见屋子黑着,推开门去寻,屋里也没有人影,只是漆黑一片,倒显得有些冷清。他不敢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急忙又跑去谷内其他地方去寻,只要薛远没出谷远游,那就一定找得到。&lt;/p&gt; 然而任凭他把出云谷熟悉的地方翻了个遍,都没有看到薛远的踪影,他的心忽然慌了,若老爹出谷了,那小七可就没救了。他双手拢在嘴前,气沉丹田,鼓足气力,面朝山谷大喊,“老爹——你在哪儿——”声音回荡在寂寥的山谷里,应和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与山间淙淙的水声。&lt;/p&gt; 月下,飞瀑旁,树上。正揣着酒壶枕臂躺在茂密林叶间的薛远忽然抬起眼皮,愣了愣,他方才怎么迷迷糊糊间仿佛听到了小天那小子的声音,是幻觉么。扭头瞅了眼寂寥的山谷,竖起耳朵等了半晌没听到类似的声音,长叹一声,又闭上眼,咂咂嘴,打算继续睡他的觉去。&lt;/p&gt; “老爹!老爹——老爹!”&lt;/p&gt; 这次声音近了,更清楚了。薛远睁开双眼坐起身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这小子真的回来看老爹了?!树上视野开阔,他微微眯起眼来,只见一个人影渐行渐近,正朝瀑布水潭这边跑来,正是楚中天。嘴角忽然扬起,笑眯眯地又举起酒壶饮了一口残酒,也不急着下去,只是居高临下地瞅着这小子。&lt;/p&gt; 楚中天环顾四周,依旧冷冷清清不见半分人迹,只有那瀑布飞泉还是一如既往地奔流不止,他恍惚间,仿佛在瀑布下看见长剑光寒、神采奕奕的薛靖七,看见了他们一同练剑、无忧无虑戏水打闹的情景。他忽然觉得很无力,连喊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颓然坐倒在地,用手撑着额头,拼命的想要止住自己的悲意。&lt;/p&gt; 薛远微微皱起眉来,这小子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找不到老爹就这么沮丧,可不是他的作风。视线不离楚中天,举起酒壶默默将残酒饮尽,摇了摇空酒壶,忽的手腕一用力,酒壶化作一枚暗器向楚中天射去。&lt;/p&gt; 坐在地上黯然神伤的楚中天忽然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向他疾速飞来,微微一侧首,鲤鱼打挺跳起身来想要拔剑劈出,却又隐约发现是个酒壶,急忙改了动作,空手向前稳稳一抓,将皮质酒壶抓在手中,一愣之后,迅速欣喜起来,抬头向对面的树上看去。&lt;/p&gt; “臭小子还知道回来看看老爹。”薛远纵身一跃已离了树梢,飘飘然立在楚中天面前,语气嗔怪,又有藏不住的喜色。&lt;/p&gt; 楚中天见到薛远的那一刻竟悲喜交加说不出话。&lt;/p&gt; “靖丫头呢,没跟你一起回谷?你们不是一向形影不离么。”薛远四处张望,问道。&lt;/p&gt; 楚中天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望着面前的薛远,只想扑进他的怀里哭鼻子,就当自己还是个几岁的小娃娃,什么形象都不要了。但是他却只是想了想,并没有照做,他一脸难过地瞪着薛远,“老爹……小七她……”&lt;/p&gt; 薛远却身子抖了一下,“你这什么表情……哭丧着脸跟死了爹似的……”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薛远神情严肃起来,“怎么,是靖丫头出事了么。”&lt;/p&gt; 楚中天急忙点头,神色焦急,“老爹,你不是认识一个神医么,是你的老朋友,当年把什么金针封穴之术教给老爹你,治好小七失忆头痛症的那个神医!”&lt;/p&gt; 薛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点头,“靖丫头究竟出什么事了!”&lt;/p&gt; “她中了一种叫七步散的毒,楚盟主寻遍江湖游医都解不了,唐门的人也找不到解毒之法,现在她只剩两天可活了,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最后的一线希望,就是老爹你那个神医朋友了!他住在哪儿,我立刻去找他,请他去给小七解毒!”&lt;/p&gt; 薛远的神情变了几变,最后只是叹道,“你此行本应把她带上的,我们从这里去百草谷,只需一日路程,若折返扬州再去,时间就有些紧迫了……”&lt;/p&gt; 楚中天有些发愣,“我本想她现在的情况经不起路途颠簸,我便一人快马加鞭赶回来了。那神医不能请他去扬州么,为什么……”&lt;/p&gt; “百里老头儿有个怪癖……他架子大得很,从不出谷为人诊治,不然当年我就把他给拉过来亲自给靖丫头诊治了,又何必每次千里迢迢赶过去求教呢。哎,所以我们只能先去接了靖丫头,再抄近路去百草谷,上门求医了。”薛远打断楚中天,他知道他心中所惑。&lt;/p&gt; 楚中天一听时间紧迫就更是着急,对于百里神医的行为也甚是不解,“我们怎么做他才愿意出谷?是需要更多的诊金么!”&lt;/p&gt; 薛远急忙摆摆手,一边带着楚中天往回走,一边解释道,“并非为了钱财,百里老头儿是淡泊之人。至于为什么,那你老爹我不知晓了,你若好奇可以见面的时候问问。”&lt;/p&gt; 楚中天似懂非懂点点头,忽然有些惊奇,“老爹你怎么知道小七在扬州的?”&lt;/p&gt; 薛远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干笑道,“你不是提到了楚盟主么,罡气盟在扬州,这我还是知道的。”&lt;/p&gt; 楚中天恍然大悟,又忽的想到了在试剑大会上楚立提到的“武林四君子”,一脸笑地搭上薛远的肩膀,“差点忘了,老爹你当初竟然是武林四君子之一,还和楚盟主、杨掌门都是拜把子兄弟,为什么从来都不提,一直瞒着我和小七。”&lt;/p&gt; 薛远不耐烦地将楚中天的爪子从肩膀打掉,低哼了一声,笑道,“都是陈年旧事,都是虚名,有什么好提的。你老爹早就退隐江湖不问江湖事了,若不是为了靖丫头,我才不会跟你去罡气盟,去见那个楚盟主。”薛远将“楚盟主”三个字咬得很重,一字一顿,语气里尽是不屑与嘲讽。&lt;/p&gt; “为什么啊,你和他不是好兄弟吗。”楚中天见到薛远这个态度有些诧异。&lt;/p&gt; 薛远停下脚步,似笑非笑扳过楚中天肩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句,“也许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楚立这个人,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说完,不顾楚中天的惊诧,苦笑着松开手,佯作无事般伸了个懒腰,继续朝林子深处走去。&lt;/p&gt; 楚中天挠挠后脑勺,他头回见到老爹露出这样无奈又不屑的神情,楚盟主和老爹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竟然形同陌路。难道是因为行侠理念不同,就像之前小七和楚盟主抬杠争执那样,所以才说道不同么。&lt;/p&gt; “哎老爹,你不用收拾行李什么的么,就这样空手走了?!我只有一匹马,不够咱们两个人骑啊!”楚中天急忙追上去。&lt;/p&gt; 薛远伸出手晃了晃自己的皮质酒壶,表示自己有酒喝就足够了。&lt;/p&gt; “那酒壶已经空了!剑客怎能不随身带剑呢!老爹你也太随便了吧!”楚中天喋喋不休在后面跟着。&lt;/p&gt; “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这些你都不用操心。留着你的唾沫,路上跟我讲讲你们出谷以来都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心里有个数。”&lt;/p&gt; 阿卓趴在桌上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得腰酸背痛,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睁眼朝窗外一看,竟已黑了天,惊得急忙坐起,披在身上的外衣悄然滑落,她后知后觉地急忙抓住,见到是薛靖七的外衣,愣了下,立刻朝床上看去。薛靖七并未苏醒,依旧躺在那里,她心里有些落寞,微微叹息。&lt;/p&gt; 易剑臣正坐在床边,双手环在胸前靠着床头打着盹儿,阿卓见状,心下了然,知道这外衣是他给披上的,心里一暖,又看了眼靖七,悄无声息站起身来,将衣服平整地搭在屏风上,又轻手轻脚出了门,再去煎一份药。&lt;/p&gt; 阿卓离开后,楚子钰从暗处走出,屏息轻声走到窗外,望见屋内一灯如豆,薛靖七依然昏睡着,易剑臣守在一旁。他垂下眉眼,手指紧扣了下窗沿,又松开,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lt;/p&gt; 司徒念心事重重地踱来踱去,她什么忙也帮不上。煎药她不懂,反而会添乱;守着靖七,有易剑臣在,她也帮不上什么;唐川柏那里,书籍纸张摆了一桌一地,还有各种瓶瓶罐罐,他已经被雁荡镇的血毒和靖七的七步散搞得焦头烂额,也没研究出什么名堂来,她更是帮不上。如今只想去找卓辰聊聊天,然而卓辰的屋子竟然暗着,不见踪影,也不知去了哪儿。&lt;/p&gt; 死卓辰,最近总是神秘兮兮的,感觉也有点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搞什么。&lt;/p&gt; 此刻,在一处偏僻昏暗的小巷里,卓辰正负手而立,神情莫测,月光照在他一袭白衣上,显得他整个人都清冷了几分。&lt;/p&gt; 过不多时,一个黑影从暗处现身,在卓辰身后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少主。”&lt;/p&gt; “阿枫,你怎么来了。”卓辰转过身来,抬手示意黑衣青年起身。&lt;/p&gt; “少主可知叶护法与青龙堂主半月前去了落日城。”&lt;/p&gt; 卓辰微微皱眉,示意阿枫继续说下去。&lt;/p&gt; “他们至今没有任何音信,不太对劲,恐怕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阿枫有些担忧地看着卓辰,他知道叶陵和青龙对于卓辰的意义。&lt;/p&gt; “罡气盟派往落日城的人也没有任何消息,”卓辰顿了顿,拍了拍阿枫的肩膀,“这事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青龙和阿陵智谋武功都过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也别太担心。”&lt;/p&gt; 阿枫点点头,正欲告退,却被卓辰叫住。&lt;/p&gt; “对了,两天前我见到了三个负伤逃亡的白虎堂弟子,是从雁荡镇逃出来的。白虎堂去雁荡镇做什么?”&lt;/p&gt; 阿枫闻言一愣,“他们出事了?阿枫只知道白虎堂接了单生意就匆匆走了,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他们也没有给宗里捎回什么消息来。”&lt;/p&gt; “你回去将此事告知石长老,让他派精英去雁荡镇支援,最好是懂用毒和医理的。”&lt;/p&gt; “是。”&lt;/p&gt; “还有,”卓辰想起那日在馄饨铺见到的三名弟子,他们离去时的神情还记忆犹新,于是沉吟片刻,补充道,“若有白虎堂弟子回宗内复命,就算任务失败,也不要杀他们。石长老若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留着他们还有用。”&lt;/p&gt; 阿枫领命,消失在夜色中。&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九十四章 落日城危机暂解 “饮血”已被收入袖中,一袭红衣的翕二娘正环着双臂立在这西域小城最高处的屋顶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脚下缩小的街道与行人,染了血的大红衣袍被刀子般的冷风刮得呼呼作响,她却身姿挺拔,岿然不动,甚至眼带笑意地看着这一切。&lt;/p&gt; 她想着他们应该会换身衣服,买些重要的伤药,买些吃食和水,还有骆驼或者马匹之类的,才能离开这里,不然根本走不出这大漠。何况他们还都伤得不轻,再加上两个昏迷的人行动更是不便,此时应该尚未出城。于是她的目光就在那些商铺周围多流连了会儿,不放过一个可疑的人。&lt;/p&gt; 带血的长刀已归了鞘,深色衣服上的深色痕迹又多了些许,良山走出漆黑的巷子,站在巷口主街,左右环视来来往往的各色旅人,鹰一样的眸子扫过每一个人,没有看到目标对象,皱了皱眉。他下意识的抬头,望见远处至高处迎风而立的那抹红色,脚上发力,几个兔起鹘落便闪身到了翕二娘身旁,深色衣衫与夜色融为一体,速度快到没有行人注意到他的动作。&lt;/p&gt; “就这样凭空消失了?”翕二娘轻启朱唇,微微挑眉,却并没有怒意。&lt;/p&gt; “人虽然没见到,但我追去的那条路,途径一个货栈的后院,死了人,一眼扫过去大约是六七个,都被扒了外衣。”良山也向下张望着人流与灯火,沉声说道。&lt;/p&gt; “我料定他们会换衣服出城,却没想到是这种方式。”翕二娘神色起了波澜。&lt;/p&gt; “六七个?看来罡气盟那伙人是同白云宗一起走的。呵,真是有趣极了,他们这些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正派人,竟然不仅眼睁睁看着白云宗滥杀无辜,还干脆跟着同流合污了?看来在死亡与恐惧面前,人都是自私的,那些虚无缥缈的道义与良心,哪里比得上性命金贵。所以有的时候我真的想知道,所谓的正邪之分,又有什么意思。明明都是一样的人,却偏要划分出不同阵营,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谁也瞧不惯谁。嘁。”说到最后,只剩阵阵冷笑,似是早已看透人世间,将人心都瞧遍了。&lt;/p&gt; “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多感慨,我都不习惯了,”良山冰块一样冷着的脸忽然有了一丝笑容,但却是皮笑肉不笑的,“你有找出他们的办法了么?我们来这一趟,真的不是闹着玩的。”&lt;/p&gt; “若是直接杀人抢了商队的衣服与骆驼,那他们现在很有可能已随着其他商队混出城了。”翕二娘耸了耸肩。&lt;/p&gt; “你说什么?!”良山又惊又怒,“你不是一直在这里盯着么,就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么。”&lt;/p&gt; “你这是在……指责我?”翕二娘忽然笑了。&lt;/p&gt; 良山神色一凛,别过头去,目光躲闪低垂,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谦和,“不敢。”&lt;/p&gt; 翕二娘笑了笑,没有看良山,只是望着城门那边的方向,还有夜色之下遥遥无际的荒山大漠,声音变得缥缈无比,“无妨。就算已经出了城,他们也没有多少路可以选。我们就按来路追去便可。他们现在的情况,必定会在路上放信号弹通知各自本部派人支援,我们留意一下信号的方位,便能找到他们的行踪。”&lt;/p&gt; “若他们也想到了这一层,不放信号弹通知自己人……”&lt;/p&gt; “一定会放的,”翕二娘打断良山的迟虑,“白云宗那小子心思难测,倒说不准,但罡气盟那些毛头小子,惜命到这个份上,一定会求援。半个月的逃亡,他们不敢赌。”&lt;/p&gt; 良山点了点头,眉头微微舒展了些。但随即他又有了新的疑惑,“可若他们真得了援手,那我们岂不是麻烦更大。”&lt;/p&gt; “不不不,”翕二娘摇摇头,轻声反驳,“和你相反,我很期待。”&lt;/p&gt; 良山猜到了翕二娘的心思,眉头再次皱起,冷着脸,却不愿再搭话。&lt;/p&gt; “走吧。”翕二娘道。&lt;/p&gt; 良山还未反应过来,那抹红色已从眼前消失,回到了地面。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也纵身下去。&lt;/p&gt; 落日城外的大漠,驼铃声响起,两支商队汇成一条长龙,慢悠悠前行着。行得越远,光亮越黯,过不多时,便不见了那座小城的轮廓,只余天际那轮明月,温润清寒的光洒向黄沙。&lt;/p&gt; 青龙回头望,并没有见到杀手追来的踪影,总算是略微松了口气,解下挂在骆驼上的牛皮水袋,仰首灌去,解了渴。&lt;/p&gt; “容少,他们应该,没有追上来吧。”夏侯渊面色惨白,频频回头,也不知是因失血过多而是惊惧过度。&lt;/p&gt; 容尘摇摇头。夏侯渊终于长长松了口气,抬起胳膊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哭丧着脸抱怨道,“我当初死都没想到,落日城竟然如此……哎,我们第一次出任务就这么狼狈,真的是没脸回去了。也不知他们去试剑山庄的,有没有找到龙渊剑。”&lt;/p&gt; 容尘听到夏侯渊提起龙渊剑,急忙给他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前面青龙的背影,皱起眉来。这小子是糊涂了么,现在他们可是和白云宗的人在一起,这等机密让他们听去了,可是大大不妙。&lt;/p&gt; 夏侯渊看到了容尘的眼色,急忙住了嘴,然而白小生却没有看到。&lt;/p&gt; “肯定找到了,从我们离开罡气盟都半个月了,试剑山庄就在江南一带,用不着折腾这么久的。我觉得,既然本来落日城就是个陷阱,灭魂也根本不在这里,那我们能活着回去把这边的事情禀报给盟主,就已经算是不辱使命了,没什么好沮丧的。”&lt;/p&gt; 容尘和夏侯渊齐齐看向白小生,前者脸色不佳地轻声咳嗽,想要提醒他,而后者却被白小生又打开了话匣子,全然忘记容尘的警告,想着反正白小生的话也被青龙听了去,那他也不想藏着掖着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来落日城,和他们去试剑山庄的相比,就是吃了大亏!他们寻到龙渊剑回去立了功,定能欢欣雀跃地在扬州吃喝玩乐好好休息,而我们却被妖人耍,落得个空手而返的凄凉境地,还伤成这样,能不能囫囵个的回去还不知道,想来真是不公平,不甘心啊!”&lt;/p&gt; 司徒皓本想斥责夏侯渊的狭隘心胸,但却又想到易剑臣寻到龙渊剑,成为龙渊剑主的风光模样,他心里又不是很自在,于是便强压了下去,索性什么都不说,保持沉默。&lt;/p&gt; 白小生听到夏侯渊所言倒是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夏侯渊是在关心试剑山庄的那些同伴,关心任务进展,却不料竟是赤裸裸的嫉妒与不甘,于是越听越火大,忍无可忍直接驳斥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啊!难不成你希望去试剑山庄的那些同伴都伤亡惨重任务失败,让龙渊剑被贼人夺去,让他们比我们还狼狈,你才会心理平衡?再说了,这不都是你自己抽签抽的么,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lt;/p&gt; “你!”夏侯渊怒火中烧,伸手指着白小生的鼻子骂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何曾那样说过,你竟栽赃羞辱于我!”&lt;/p&gt; “你们吵够没有!”容尘再也无法忍受,厉声喝道,“还有力气吵架,看来你们还是伤得不重。来的时候吵,回去的时候也吵,有完没完!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小心谨慎地逃亡么,以为我们在郊游么!你们打算在白云宗那些人面前,把罡气盟的面子全都丢尽么!”&lt;/p&gt; 见到夏侯渊真的生了气,容尘又这么斥责了,白小生有些微微害怕,不想在这逃命的紧要关头还扯出什么乱子来,于是并不理会他们二人,只是小声嘀咕道,“切,贼喊捉贼。”&lt;/p&gt; 夏侯渊愤恨地冷哼一声,扭过头去。&lt;/p&gt; 前面的青龙全程并未回头,也没有任何动作,但他听闻容尘方才所言,却是无声轻笑。在他面前丢面子?面子不早就丢光了么,真是笑死人了。&lt;/p&gt; 白小生还在心里计较暗骂着夏侯渊,却忽然发现旁边的唐川谷全程竟然一声未吭,以她火爆的脾气,按道理早就出声痛骂他们了。他忽然有些担心,驱赶着骆驼赶上前面,见到唐川谷死死拽着缰绳,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身形却摇摇欲坠,坚挺的脊背似乎有些支撑不住,随时都要向前扑倒在驼峰之上。&lt;/p&gt; “川谷,你还能坚持么。”白小生心疼又自责,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做些什么。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望无际的荒漠,黑漆漆的又看不到什么人影,想要让她好好处理一下伤势,也没有这个条件。&lt;/p&gt; “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唐川谷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眉毛却皱得更紧,身子一个不稳,差点栽下骆驼来,幸亏白小生眼疾手快,将其扶住。&lt;/p&gt; “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们走出这片沙漠,找到旅店和大夫,就能好好地处理一下伤势了。你若实在难受,就在驼峰上趴一会儿吧,我守着你,不会让你掉下来的。”白小生忧心地望着唐川谷,轻声缓缓道。&lt;/p&gt; 暂时脱离危险,唐川谷此刻也不再逞强,点点头,拽着缰绳俯身趴在驼峰上,渐渐地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lt;/p&gt; 白小生幽幽叹了口气,惆怅地望着明月,也不知易师兄他们现在怎么样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九十五章 雁荡镇墨门现身 夜深时分,一身深蓝衣袍背着窄长包袱的唐诚站在一小镇门前抬头望见“雁荡镇”三字,剑眉微锁,谨慎地缓步踏进镇里,不见灯火,不见人影,整个镇子仿佛已经空了,门窗破败,枯叶裹挟着沙土随着寒风沙沙前行,死气沉沉,目及之处皆有斑驳血迹,似是经过屠戮。&lt;/p&gt; 唐诚不敢制造出大的动静,他知道这里已被天罗堂控制,镇子里的人都逃不出去,可是门口却没有人把守,他心中疑惑,难不成这一两日工夫,又生了什么变故不成。警惕地将四周寻了个遍,没有见到其他人,便稍稍松了口气,觅到水井处,轻手轻脚打上一桶水来,从怀中摸出一个皮质卷囊,抽出一根银针在水中一探,针尖渐渐变了色,唐诚叹了口气,果然他们是在水里下毒的。这本是最粗浅的下毒方式,可惜远离江湖的寻常百姓又哪里会有这等提防心,于是这血毒就像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lt;/p&gt; 他收了银针,解开背上的包袱,拿出一个拳头大的竹筒来,在水桶里舀了水,扭紧了盖子,往包袱里装。他却不知,此刻在看不见的黑暗里,有人正默默观察着他。&lt;/p&gt; 换了普通便服的夏侯寒石此刻正躲在远处打量着唐诚。他在昨日与楚立等人意见不合后,便孤身前往雁荡镇一探究竟。他发现有人在他前脚进了雁荡镇,敌我不明,便一直未露面,躲在暗处观察那人的举动。方才见到那人取水试毒,又保存水源,又仔细观察了他的装束,他心里大致猜到是唐门的子弟,估计是唐正派来的。他寻思着要不要出面与他相见,十分犹豫,其实他前来雁荡镇不完全是为了调查血毒一事,更是想搞清楚天罗堂在谋划什么。他就是有种直觉,这件事和七星剑有着某种联系,既然楚立不愿说,那他就亲自来探。&lt;/p&gt; 罢了,他不太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也来了雁荡镇,并且,一个人行动要方便得多,还是不露面了。夏侯寒石垂下眉眼,正欲转身离开,却忽然听到有声响,脚步声,还有类似野兽的低嘶声。他神色一凛,环绕四周,右手抚上左侧腰间的剑柄,警惕四周的声响。&lt;/p&gt; 正在系包袱的唐诚也听到了。他立刻站起身来,抬手扣住右臂处的袖箭,警惕地环顾四周。怪异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远近,但是他却见不到人影,也不知此刻该逃走还是原地戒备,逃走的话又该往何处逃。&lt;/p&gt; 忽然竹笛声起,急促得没有任何旋律,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寂静。脚步声和嘶吼声忽然放大、逼近了数倍,唐诚猛然见到从镇子的四面八方扑来许多衣衫破烂满身血污的人,青壮男子居多,但也不乏老幼妇孺,他们眼睛散发着诡异的血红色,满目狰狞地向他围过来,就像饿狼见到了羊羔般。唐诚心下了然,这些百姓……已经变成了传言中的傀儡兵,杀人利器。&lt;/p&gt; 夏侯寒石及时掩去自己的呼吸,屏息望着那些中了血毒成了傀儡兵的百姓,眉头深锁,自己虽然没有被发现,成为攻击对象,但若唐门那小子不敌,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先,静观其变,看看情况再说。&lt;/p&gt; 唐诚不知那些百姓来日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因此射出的短箭都躲开了他们的要害之处,专挑膝盖、脚腕等处,想要让他们止步,就好,自己先逃出去再说。谁知那些人根本不知道痛,哪怕膝盖被短箭穿透,依然麻木地扑了上来。&lt;/p&gt; 唐诚大吃一惊,索性拔出腰间长剑,与扑上来的傀儡兵砍杀。他打倒和踹飞在地的傀儡兵,很快就爬起来继续攻击,而用剑刺伤他们也没有太大用处,那些血好像不是从他们身上喷涌而出似的,哪怕被斩断胳膊,也依然疯了似的抓住唐诚想要咬开他的血管饮他的血。唐诚无法突围,终于狠了狠心一剑刺入一人心窝,谁知竟然还是不行,索性咬牙砍掉了一人的脑袋,那残破的身体方才软绵绵跌倒在地,没了声息。&lt;/p&gt; 看着那颗一脸狰狞死不瞑目的头颅,唐诚忽然脸色煞白,握剑的手有些发抖,他从没有杀过无辜的百姓,从没有。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道要他一一砍掉所有人的头么,他不忍心,也力不能及……双拳难敌。&lt;/p&gt; 他极力避免了自己被那些傀儡兵咬伤吸血,他怕这毒会传染,但是他躲不掉他们手中的兵刃,一不留神左膝后被砍伤,痛得单膝跪倒在地。夏侯寒石眉头锁得更紧,目光一动,剑出鞘,欲现身去砍掉那些傀儡兵的脑袋,解救唐诚。&lt;/p&gt; 又有脚步声,听起来大约四五个人的样子,正急急奔来这里。夏侯寒石向后撤了一步,按兵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lt;/p&gt; 唐诚正勉力应对着劈头盖脸砍过来的刀剑,从空隙中看到不远处有四五个人影在屋顶上踏着瓦片飞速奔来,他心里一惊,不知来者是敌是友,若是天罗堂的人,那就不妙了。他奋力将周身的傀儡兵打退几步远,警惕地看向已经奔来的那些人,皆是粗布衣裳,又各自不同,未着统一服饰,看来应该不是天罗堂的,他松了口气。&lt;/p&gt; 就在他愣神这短短工夫,来者五人皆飞身跃下屋顶四散在傀儡兵其中,身手利落地穿梭在发狂的百姓中,手起剑落,配合无间,几个弹指的时间,所有的傀儡兵尽皆倒地,不省人事。唐诚回过神来,发现那五人竟剑未出鞘,方才只是用剑鞘重击傀儡兵的后颈脑干处,让他们昏过去而已。&lt;/p&gt; 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又可脱身,又不伤人命。唐诚郁闷至极地拍了下脑门,望着满地的血污,默默叹息。&lt;/p&gt; “小兄弟,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很快就会醒来,快跟我们离开这里。”为首的一个俊秀沉稳的年轻人对唐诚一抱拳,沉声道。&lt;/p&gt; 唐诚急忙抱拳回礼,感激道,“多谢兄台搭救之恩。”说罢,他抬眼朝五人看去,他们年纪各异,皆衣着朴素,唯一相同的地方,便是额上皆系着一条深色约莫一指宽余的两色绳带,中间有块方正的刻着字的金属牌,仔细辨认,似乎是个篆书的“墨”字。&lt;/p&gt; 见到唐诚有些发愣,似乎是欲言又止,为首者对其友善一笑,一颔首,迅速转身随同伴奔离。唐诚回过神来,也急忙忍着腿伤的痛楚跟了过去。虽然不知这些人是何来历,但看起来应该是好人。&lt;/p&gt; 夏侯寒石眨了眨眼,微微侧首思索,趁着那些傀儡兵尚未苏醒,也急忙偷着追了过去。&lt;/p&gt; 远处飘渺的竹笛声变得更加急促尖锐,躺倒一片的傀儡兵渐渐醒转爬了起来,踉跄着也随着唐诚逃走的方向追去。&lt;/p&gt; 雁荡镇地处雁荡山山脚,唐诚随着那几人越跑越偏僻,甚至往山上跑。夏侯寒石一边追一边躲,后面的二三十个傀儡兵也随后而至,追进了山林。&lt;/p&gt; 唐诚的速度越来越慢,渐渐与前面的人落下距离,他受伤的左腿实在是有些撑不住连续的奔跑和爬山,痛得他一直倒吸冷气,又不能不跑,毕竟后面已经能远远看到追来的傀儡兵。为首的那个年轻人发觉了唐诚的掉队,又调转回来找唐诚,将其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搀扶着快速往山上跑。&lt;/p&gt; 不知道就这样逃了多久,唐诚因为左腿的伤势已经痛得满头大汗,搀着他前行的年轻人也鼻尖冒汗,扭头对唐诚道,“再坚持下,马上就到了。”&lt;/p&gt; “我们究竟要逃到哪里,山顶吗?我觉得……我真的没有力气爬上去了……”唐诚喘息道。&lt;/p&gt; “不上山顶,我们去对面那座山峰。”&lt;/p&gt; “什么?!”唐诚闻言更惊,“爬到对面那座山去?!我……我真的……不……”&lt;/p&gt; “就是这里了。”年轻人放缓了脚步,轻声道。&lt;/p&gt; 唐诚疑惑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了靠近悬崖的一条山路,大约在这座山的山腰处,虽不至峰顶,但向下俯瞰已经能看到峭壁之下幽深的河流,而对面确实有一座山,但相隔……至少有十丈远!他瞪大了双眼,怎么过去,飞过去吗?!这里也没有桥或者绳索之类的东西啊!&lt;/p&gt; 为首年轻人松开唐诚,走到崖边从腰间取出一个类似信号弹的东西,朝对面发射出去,声音不大,不会惊动很多人,但却绽放出一个“剑”形状的烟花,对面的山上有人收到信号,开启机关,两座山之间自山体迅速向外探出石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对接到一起,凭空造出一座桥来。唐诚已经说不出话来,眨眨眼睛,这机关……巧夺天工,他们唐门都未必造得出来。&lt;/p&gt; 过桥后,机关再次运转,石桥向两头缩回山体,完全看不出痕迹来。夏侯寒石没来得及过桥,也担心会被发现,便躲在一块大石后。笛声未止,后面紧接着追来的傀儡兵像是看不到悬崖似的,接连扑了下去,坠下深渊。夏侯寒石在暗处见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也不由得微微动容。终于,笛声改变了调子,变得平缓起来,幸存的十几个傀儡兵止住了迈出崖边的脚步,调转方向,踉跄着往回走,如同被黑白无常引领着的游魂般。&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九十六章 雁荡山墨门剑契 唐诚一脚深一脚浅地眯着眼睛适应着黑暗跟随在那几人身后,进了一个不起眼的狭窄山洞后,一步步踏着错落有致的石阶向更深处走着,虽不知通往何处,但路却是越走越宽了,渐渐的也有了光亮,也看到了不少同样额上系着特殊式样绳带的人,有的把守着沿路,有的急匆匆经过,但他们看到引领着唐诚的那为首的年轻人,皆点头简单行礼。唐诚心中猜想,难不成这人是他们的首领,年纪轻轻,还真是不容易。&lt;/p&gt; 为首的年轻人转头对身后跟随的几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后者皆点点头私下散去,脚步匆匆,神情紧张,完全没有多加理会唐诚。唐诚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有太多的疑惑,但是又不知从何问起,抓着包袱的手紧了紧,好奇地左右张望着身处的环境。&lt;/p&gt; “现在安全了,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我先带你去处理伤势吧。”为首年轻人朝唐诚笑笑,说罢便继续前行,但脚步放缓了些,没有之前那么急促,似是照顾此时腿脚受伤行动不便的唐诚。&lt;/p&gt; “呃……唐某可否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兄台你们又是……”唐诚一边跟过去一边一头雾水地问道。&lt;/p&gt; “哦,此处为雁荡山,我们是墨门剑契中人。差点忘了,既然有缘相识,总要有个称呼,我叫林成羽,叫我成羽就好。兄台姓唐,可是蜀中唐门之人?”年轻人停下脚步,一脸不好意思地看着唐诚,解释道。&lt;/p&gt; 唐诚闻言先是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急忙抱拳行礼,“在下唐诚,确为蜀中唐门之人,此次前来雁荡镇是为调查天罗堂血毒一事,来取些东西好回去交予同门研究解毒之法。再次感谢林兄的搭救之恩,不过……墨门剑契,我倒是头回听说,还望林兄不要笑话我的孤陋寡闻。”他来之前一直以为能打照面的雁荡江湖势力不是天罗堂就是白云宗,此刻竟然还冒出来一个墨门剑契,他还从未听说过,不由得微微汗颜,看来这件事卷进去的势力还真不少。&lt;/p&gt; “原来如此。”林成羽听完唐诚的身份与来意后,神色凝重了几分,顿了顿道,“既然唐兄是为此事而来,那我们便是同道,待帮你处理好伤势后,唐兄可愿随我见一下我们首领。”&lt;/p&gt; “我原以为林兄便是这墨门剑契的首领,没想到另有其人。当然愿意,这件事我们外面的人不明始末,也没有消息递出去,便很难找到应对之策。若有你们相助,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唐诚闻言欣喜道。&lt;/p&gt; “唐兄说笑了,成羽何德何能。”林成羽闻言爽朗一笑,引唐诚进了一间屋子,是在天然石穴的基础上搭建改造而成,“伤药什么的这里都有,唐兄且在这里歇息会儿,我去跟首领说明此事,再来找你。”&lt;/p&gt; 唐诚点点头,看着林成羽快步离去的背影,没来由地叹了口气,找到地方坐下,挽起裤腿皱着眉处理着伤势。&lt;/p&gt; “你说什么?!人又被墨门剑契给救走了?!”一身玄色衣袍蓄着络腮胡仰坐在虎皮毡子上的罗老大听到下面半跪着的弟子的通禀后,又惊又怒,立刻坐直了身子,一脸又好笑又好气的神情,喝问道。&lt;/p&gt; 半跪着的黑衣弟子不敢说话,沉默着,不置可否。&lt;/p&gt; “不是说这些傀儡兵没有弱点的么!除非被砍掉脑袋,根本不会停止攻击,竟然能被墨门剑契那些人用剑鞘给敲晕了?!简直笑死人了,如果将来在大规模对战时他们全都被轻而易举地打晕在地,那我们还花这么多力气和心血培养个屁!”罗老大怒不可遏。&lt;/p&gt; “堂主息怒。虽然傀儡兵被击中脑干后颈位置会丧失神识昏厥过去,但也只是短暂昏迷而已,只要笛声加紧,便会再次苏醒过来继续攻击。既然这个弱点避免不了,那我们想法子加快他们苏醒便是了,倒也不是致命问题。”在一旁站着许久的李珀此刻上前打圆场。&lt;/p&gt; 罗老大还欲发作,但想想李珀的话确实也没有错,于是神情复杂地俯下身子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珠子转来转去,总觉得哪里还有点问题。&lt;/p&gt; “那个墨门剑契,说到底也就是个民间组织,又没有成体系的武学,也没有其他江湖势力作为帮手,却能数次坏我们好事,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说说,这傀儡兵既然被说得那么厉害,可是为什么一大帮子人都抓不住一个毛头小子呢!那个来查探情况的小子又不是有什么惊世功夫,竟然也能轻易逃掉。”罗老大看向李珀。&lt;/p&gt; 李珀眨了眨眼睛,拱手道,“属下觉得,根本问题在于,那些傀儡兵原本都是不会什么功夫的百姓,就算变得嗜血,变得没有痛觉、没有意识,也只是粗浅简单直接地打架而已,对付江湖高手,还是远远不够的,最多起个牵制作用,想真的下杀手,还是……”&lt;/p&gt; 罗老大微微直起身子眯起眼睛来,“李香主的意思是……”&lt;/p&gt; “墨门剑契虽然救走了不少人,但基本上都是雁荡镇上的百姓,或者正道那边派来的人。白云宗的人可是还困在那边儿呢,假以时日,等他们都中了血毒,那还不是都成了我们天罗堂的刀,尤其是,那个白虎。”&lt;/p&gt; 罗老大满意地点点头,“说得不错,等他们为我所用时,这些百姓变成的傀儡兵也就没有什么大的用处了,是应该看得长远些。”&lt;/p&gt; “堂主,非也。那些百姓变成的傀儡兵,对我们而言确实是差了些,不够称手,但是用他们来对付罡气盟和墨门剑契那些人,可是最好用的。今夜墨门剑契那伙人的做法我们也都看到了,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掉他们,只求脱身。我猜他们到现在还没死心,想找到办法医治他们,让他们变回原来的样子。”李珀眼中带笑。&lt;/p&gt; “哈哈哈哈哈,他们不死心,那就让他们找去!江先生研制出来的毒,举世无双,从未被人破解过,连他自己都未必解得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找出什么法子来。”罗老大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离去。&lt;/p&gt; 那一直跪倒在地的黑衣弟子终于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准备离去,却不料被李珀叫住。&lt;/p&gt;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今儿他张琮可是欠我一个大人情。若堂主不解气,定会重重责罚他。他应该知道怎么还这份人情。”&lt;/p&gt; 黑衣弟子无言,顿了顿,转身离去。&lt;/p&gt; 唐诚跟在林成羽身后,快步走着。他的余光无意间瞥过两侧的石屋,看到里面似乎是用铁链锁着些百姓模样的人,门外还有墨门剑契的人在守着,不由得惊疑出声,停下了脚步。&lt;/p&gt; 林成羽知晓唐诚心中所惑,也停下了脚步,看着屋中被锁住的精神不济的男女老少,重重叹息,轻声道,“他们都是已经中了血毒的百姓,时不时毒发,就想要喝血或者撕咬扑杀他人,只能将他们分开锁住,免得伤人。在他们意识恢复的时候,会想办法给他们服药,看看情况如何,有无好转。”&lt;/p&gt; “那,有好转吗?”唐诚一脸揪心地望着林成羽问道。&lt;/p&gt; 林成羽摇摇头,神情也有些落寞,“找了很多懂医术的人,但是都没有法子将此毒解掉,最多缓解一下他们毒发时不能饮血的痛楚罢了。”&lt;/p&gt; 唐诚也重重叹息,但是眼睛又忽然一亮,“那我离去时可否采些他们的血样,同污染水源一起带回去让唐门弟子研究,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好的缓解之法呢。”&lt;/p&gt; 林成羽思忖片刻点点头,带着唐诚继续前行,去见首领。&lt;/p&gt; 在见到墨门剑契首领之前,唐诚曾在脑海中百般想过对方的神貌气度,然而最终见到的时候,却还是没有解了他的好奇心。那首领站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一身朴素蓝灰色粗布长袍,系着宽大的黑色披风,头戴斗笠,笠檐拉得很低,遮住了容貌,更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即便如此,唐诚却还是感觉到了他身上的那种与众不同的气场,虽说墨门剑契只是民间组织,成员基本都是百姓,不涉江湖势力,但他却真真切切在这首领身上感觉到了江湖气,与林成羽等所有人都不一样。&lt;/p&gt; “成羽,你先下去吧。”首领语气温和道。&lt;/p&gt; “是。”林成羽领命,转身离去。&lt;/p&gt; 屋中只剩他们二人。&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九十七章 墨门剑契预言者 唐诚将一块刻有篆书墨字的令牌翻转过来打量,背面是一把剑的图案,微微扬起嘴角,将其收入怀中,这是首领给他的信物,下次再来到这里时,墨门剑契中人见到它便不会阻拦。他在林成羽的带领下顺利采了些血样保存好,便准备离开这里,趁夜返回苏南唐家驻地,将这些东西都交给唐正,还有一些他需要带回去的消息。&lt;/p&gt; 然而途中林成羽忽然被唤走,便让他原地稍等,他去去就回。唐诚应允,就百无聊赖地在原地等候。左等右等林成羽也没有回来,他就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始在四周东瞧瞧西摸摸,赞叹墨门剑契巧夺天工的机关设置。毕竟唐门也擅长机关与暗器这类研究,遇到可匹敌的对手,自然是忍不住想要多多了解一番。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张望,唐诚已经走出很远,一回头猛然发现自己不知身处何处,顿时慌了神。这里面的道路与建筑构造非常相似,他硬着头皮凭着感觉沿原路往回走,就是找不到最初等候林成羽的位置,向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一个头好几个大。&lt;/p&gt; 好不容易看到有个人持剑经过,他急忙拦住,刚想张口询问,却又愣住,不知该如何描述,于是便换了个问法,“这位兄台可知如何离开这里?”&lt;/p&gt; 那人奇怪地看着唐诚,并未作答。&lt;/p&gt; “我本是由林兄带路的,但他有事情被叫走了,我人生地不熟的就……迷路了,看林兄那么忙,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他,就想着自己走出去就好了。”唐诚诚恳解释道。&lt;/p&gt; “你说的是成羽首领?”那人打量着唐诚半天,感觉应该不是坏人,能进得了总部的,应当是友非敌,于是面色也缓和了些,语气亲近了许多。&lt;/p&gt; “是是是!”唐诚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却又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什么?他也是首领?你们首领不是……”&lt;/p&gt; 那人闻言笑了笑,“我们首领大人并不时时都在这里,只有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过来。因此平时都是三个分部的首领来管理各项事务的,成羽首领是负责剑术分部的,平日教大家习武练剑,带着大家伙儿去镇里救人什么的,另外还有机关分部的顾川首领和组织分部的张盛首领,我们平日都叫惯了,你是外人,搞混也很正常。”&lt;/p&gt; 唐诚恍然大悟地傻笑着。&lt;/p&gt; “你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在岔路口右拐,走到下个岔路口,再左拐,再走个百步远的,就能看到出口了。虽然隐秘,但是那边有人把守,你一眼就能看到。”&lt;/p&gt; 唐诚连连道谢,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的路,生怕自己再走错,可就绕不出去了。他一边走一边寻思,林成羽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也就二十几岁,竟然能成为一个组织的剑术首领,看来他剑术造诣不低,真是年少有为。也不知道那个顾川首领和张盛首领又是什么样的人,他越发地好奇了。&lt;/p&gt; 在走到第二个岔路口时,他听到了说话声,甚至还能感受到外面吹进来的凉风,于是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好奇地慢慢靠近那边,抬头一看,此处的山岩顶竟有个开口,能看到山外的夜空,前面有稚拙陡峭的几块大石垒起的石阶,从这里爬上去貌似就能出去,但之前那人所说的出口还在百步之外,那这里是……&lt;/p&gt; 好奇心驱使着他想要爬上去看看,但腿部受伤他又有些犹疑,愣神间头顶上开口那边忽然又传来人语,他被吓了一跳,急忙后撤了几步,却并未火速离开,而是竖起耳朵,想知道上面的人在说什么。这个地方太神秘太有意思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坏人,他就没有想太多。&lt;/p&gt; “哎呀你烦不烦啊!老头子就想安安静静透透气都不行吗!”&lt;/p&gt; “现在形势可危险得紧,外面多少人都想要您的命,还是在屋里面待着比较安全,大师,您就听我的话,下来吧!”&lt;/p&gt; “不是,老头子就在这儿坐会儿都不行吗,又不是能插了翅膀飞出去。还有,别一口一个大师的,老头子根本不会什么预言,也没心思去研究天机,可别再缠着我问东问西了。上回张铁匠竟然问我,他老婆现在怀着的是儿子还是闺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老头子我哪儿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啊!”&lt;/p&gt; “呃……张首领问的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难为您了。大师知晓的是天下事,哪里喜欢管这种闲事,等我回去跟他好生说说,让他别缠着您问东问西了。您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差不多也够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lt;/p&gt; “你还叫!不准叫我大师!”&lt;/p&gt; “是是是……”&lt;/p&gt; “还有,老头子天下事家事都不知晓,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我真想知道究竟是哪个龟孙子在江湖上散布这个谣言,害得我连个安生觉都睡不了,天天被追杀被争抢的,搞得老头子跟个香饽饽一样……”&lt;/p&gt; “是是是……您就跟我回去吧……”&lt;/p&gt; “我不!”&lt;/p&gt; “这,这……您别难为我啊……”&lt;/p&gt; “从现在开始给我闭着嘴,让我安安静静地看会儿星星,我自然就跟你回去了,不然老头子就坐这儿不走了,你还能把我打晕扛回去不成!”&lt;/p&gt; “……”&lt;/p&gt; 唐诚一脸惊奇地听着这些对话,上面那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是江湖上被追杀的预言者?张盛首领是……铁匠?!正在愣神间,忽然有人拍向自己的肩头,唐诚被吓得一抖,定睛一看竟然是林成羽,立刻松了口气,面色微窘,有种偷听被抓到的窘迫感。&lt;/p&gt; “唐兄不在原地等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要不是碰见王叔,我都不知道你已经快自己走出去了。我不亲自送你出去,我不放心。”林成羽见到唐诚面色有些窘迫,笑了笑岔开话题。&lt;/p&gt; 见到林成羽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唐诚更加不好意思了,“都怪我好奇,想在周围转转不料迷了路,见你还有事情,就想着自己打听着路走出去就好了。哎?你们的那个张盛首领,是个铁匠?”&lt;/p&gt; 林成羽有些意外,笑道,“是啊。怎么,你见到他了?”&lt;/p&gt; “这倒没,我只是听说,便有些惊讶。”唐诚和林成羽一边往出口方向走,一边说道。&lt;/p&gt; “不必惊讶,顾川首领还是木匠呢。”林成羽忍住笑意。&lt;/p&gt; 唐诚瞪大眼睛看着林成羽。&lt;/p&gt; “墨门剑契不是江湖门派,只是由民间百姓自行发起的侠义组织罢了。我们皆是布衣百姓,平日也过着自己平淡的生活,在遇不平之事时,会系上这绳带,秉承墨门兼爱非攻之志,以手中之剑,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那些被欺压的弱小。所以不要惊讶两位首领是铁匠和木匠,在跟随首领学剑之前,我还算是半个猎户呢,平日就靠打猎卖些野味赚点钱讨生计呢。”&lt;/p&gt; “兼爱非攻?墨家不是早就消亡了么,只留在了史书上。”唐诚有些动容。&lt;/p&gt; “形亡,但神存。我们并非墨者,首领也并非巨子,墨门剑契只是秉墨门之志,行侠义之事而已。世上游侠虽多,却解不尽人间苦难,布衣百姓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些游侠身上,我们亦需自救,拿起手中的剑,保护我们自己。”林成羽说罢,笑着伸手指了指额上绳带的那个墨字。&lt;/p&gt; 听完林成羽这一番话,唐诚有些热泪盈眶,无声地笑了笑,郑重无比地对林成羽抱拳一鞠躬,“雁荡有你们,是百姓之福。”&lt;/p&gt; 林成羽急忙扶过唐诚,笑容却忽然变得苦涩起来,“不,是我们害了镇上的百姓。”&lt;/p&gt; “林兄何出此言?”唐诚变了脸色。&lt;/p&gt; “因为我们从天罗堂手中劫走了预言者,他们狗急跳墙,便出此毒计,对镇上的百姓们下毒,把他们变成嗜血杀人傀儡,逼我们交出预言者。他们知道,我们的总部就在雁荡山,我们不会对镇上百姓的生死坐视不理。”&lt;/p&gt; “预言者?”唐诚一愣,“刚刚我在那儿听到有两个人在上面说话,好像其中有一个老头儿,就是林兄所说的预言者?”&lt;/p&gt; 林成羽愣了下,忽然笑出来,“老头子又跑出来透气了啊,还真是关不住他。”&lt;/p&gt; “他真的是那个搅动风云的预言者?!”唐诚见到林成羽并未否认,更是惊讶,“他方才情绪激动得很,一直在辩驳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预言未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要追杀争抢他。”&lt;/p&gt; 林成羽笑意更深,耸耸肩膀,“不知道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首领说若老头子真的能预言,那便万不能落到天罗堂、白云宗那些人手里,必须藏起来,好好保护着。要知道现在那老头子随随便便一句话,不论真假,可都能把这江湖捅个大窟窿呢。”&lt;/p&gt; 唐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自顾自摇摇头,笑叹,“就算他真的能预言未来,那大家知道了未来,又能如何?若真有天命昭昭,那知晓后又逆转得了、抗衡得了么。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还是未知更有趣一些。”&lt;/p&gt; “唐兄所言甚是,”林成羽停下脚步,对唐诚抱拳行礼,“成羽就送到这里了,从此处出去,不会经过雁荡镇,应该也没有天罗堂的人了,比较安全。希望唐兄回去后能尽早找到解毒之法,解救这些无辜的百姓。”&lt;/p&gt; 唐诚也恭敬地回了礼,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万里求援罡气盟 天还未亮,青龙一行人随着商队赶了一夜的路,终于遥遥看见一个驿站的轮廓,夏侯渊大喜,情不自禁叫嚷起来,终于有个落脚之处可以疗伤和休息了,众人也都面露喜色,唯独青龙神色有些疑虑。&lt;/p&gt; “我们不能在这里落脚,最好再往东边赶一段路,到一个人更多的地方再落脚。此处驿站是自落日城东去的必经之路,翕二娘他们很快便能追来,我们在这里停下,很危险。”青龙扭头对后面众人严肃道。&lt;/p&gt; “可是我担心川谷撑不住了,必须要赶紧清洗伤口好好上药包扎,不然伤口发脓,后期很难处理的。要不,我们先落脚加紧处理下伤势,再立刻上路,你看这样行吗?”白小生忧心地看着旁边趴在驼峰上昏昏睡着的唐川谷,以商量的语气对青龙试探问道。&lt;/p&gt; 青龙皱了皱眉,心里很是不安,但看到众人都伤痕累累,确实又有些犹豫。他想过在这里与罡气盟的人分道扬镳,但是又觉得此举不太仗义,于是作罢,只好点头应允。&lt;/p&gt; 白小生感激地冲青龙点点头,容尘等人也暗自松了口气,面上有了轻松之色。&lt;/p&gt; 唐川谷一直没有醒过来,白小生长得白净瘦弱,从小力气就略显不足,这会儿把唐川谷抱到楼上的房间里,把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自己倒是累得满头大汗,喘个不停,明明她那么瘦,也不高,可是他为什么就那么累呢,一定是因为自己受伤了,使不上劲儿。让客栈的伙计帮忙在驿站里找了个懂医的女子,给唐川谷治伤,白小生就关上门来到隔壁房间,和大家伙儿一起手脚麻利地包扎身上的伤口。白云宗青龙堂那个小弟子被青龙打发去外面守着,一有情况立刻来报。&lt;/p&gt; 白小生简单处理好身上的伤势,在屋内走动时,忽然发现青龙守着的那个白衣蒙面的姑娘有点眼熟,之前他未近距离打量倒没注意,这下不由得吃了一惊,凑上前定睛一看,竟然就是自己在墟境里结识的那个姑娘。&lt;/p&gt; “倪姑娘?”白小生很是惊讶,她竟然没有醒过来,她竟然……是白云宗的人。难怪之前她一直说他们不是同路人,不愿与他同行,甚至连名姓都懒得告知。&lt;/p&gt; 青龙注意到白小生看向叶陵的惊讶目光,却又不知他口中所唤“倪姑娘”又是何意,于是微微一挑眉,给白小生抛了一个疑惑的目光。&lt;/p&gt; “你们认识?”青龙盯着白小生。&lt;/p&gt; 白小生忽然语塞,微微偏过头看到容尘正在帮龇牙咧嘴的夏侯渊处理腿上血淋淋的剑伤,而包扎好伤口的司徒皓则默默地守着昏迷不醒的陆夕颜,并没有人注意他和青龙的对话,于是轻声道,“墟境里见过,她还救了我一命呢。”&lt;/p&gt; 青龙闻言失笑。&lt;/p&gt; “你称她为倪姑娘?”&lt;/p&gt; “是啊,她说她姓倪,名瞿思。是个很雅致的好名字呢,你为何问这个?”白小生一本正经地小声道。&lt;/p&gt; 青龙闻言先是一怔,在心中奇怪地默念着这个名字,倪瞿思……倪瞿思……你去死?!猛然猜到叶陵起名倪瞿思的用意,青龙没控制得住自己的表情,硬是憋不住,笑了出来,差点被自己唾沫给呛到。&lt;/p&gt; 白小生见到青龙的反应,更是一头雾水,奇怪地看着青龙。&lt;/p&gt;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很可爱,非常可爱。”青龙笑眯眯看着白小生。&lt;/p&gt; 白小生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lt;/p&gt; “你快去看看唐姑娘吧,我刚刚看到那医女出了屋子,应当是处理好了。”青龙朝白小生摆摆手笑道。&lt;/p&gt; 白小生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点点头,立刻出了屋子去看唐川谷。&lt;/p&gt; 待到白小生出了屋子,司徒皓方才抬起眼来瞥了下,目光游移到青龙身上,差点撞上他的目光,又迅速移开。听着旁边容尘和夏侯渊低低的嬉笑怒骂声,他看了眼一直醒不过来的陆夕颜,微微叹了口气,闭目养神。白云宗草菅人命他却无能为力甚至同流合污,整日把道义挂在嘴上的同袍们,纷纷软弱妥协,甚至某些人都看不出有什么悔意与羞愧之情,他只觉得阵阵心凉,甚至身上所穿亡人之衣都散发出阴寒之气,让他觉得胸口堵得慌,很难受。他一向清高自持,如今却做了这样的事,实在心里不是滋味儿。但是他又不敢想,若孤身面对翕二娘与良山,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说到底,他司徒皓自己也没守得住……又有何资格去指责他人。&lt;/p&gt; 白小生站在床边,不知所措地看着依旧闭着眼睛的唐川谷,幽幽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轻声唤道,“川谷,你现在觉得怎么样?”&lt;/p&gt; 唐川谷眼皮动了动,昏昏沉沉睁开眼去瞧面前的人,有些模糊不清,她便想挣扎着坐起来,但又牵扯到肩背后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又躺了回去。白小生急忙道,“你别起来了,还是先躺着休息会儿吧。这里还不够安全,我们处理完伤势便要启程继续赶路,也没有条件煎药给你喝,你再撑段时间,到了下一个落脚处就安全了。”&lt;/p&gt; 唐川谷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急忙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衫,面色有些泛红,神情也多了丝紧张。白小生见状急忙摆摆手,脸红脖子粗地解释道,“是我让店伙计帮忙在驿站里找来的医女,不是我……你别误会!”&lt;/p&gt; 唐川谷看了眼白小生,许久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尴尬地待了一会儿,她方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啊。”&lt;/p&gt; 白小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耳根,“你忽然这么安静,这么客气,我都不习惯了呢。你为救我受伤时,还张牙舞爪地跟个小狮子似的,怎么现在这么温柔了。”&lt;/p&gt; 唐川谷没有答话,沉默着爬起身来,想要下床穿靴子。白小生见到她面色有些异样的红,不像是含羞,情急之下也来不及细想,直接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唐川谷吃了一惊急忙缩身子,白小生也惊了一下,缩回手来,“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lt;/p&gt; 唐川谷穿完靴子,坐在床上目光直直的。&lt;/p&gt; “难怪你精神状态不好,定是发烧的缘故。”白小生哑然失笑。&lt;/p&gt; 唐川谷摇摇头,苦笑道,“若不是为了我,你是不是不会……”&lt;/p&gt; 白小生猜到了她后面的话,也终于明白了她如此低落是何故,但自己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因为他的心也是乱的,只不过一路上为她担心,没有过多去想而已。&lt;/p&gt; “我不知道。”白小生窘迫地笑笑,与唐川谷并肩坐在床边,目光不知看向何处。&lt;/p&gt; “你知道,我胆子很小的,其实我很怕死的,也怕疼。可是遇到这种抉择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师父,想起剑臣师兄和书言师姐,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为了心中的道义,死亡,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憎了。”白小生红着眼睛尴尬地笑了笑。&lt;/p&gt; 唐川谷转头看向白小生的侧颜,神情有些动容,但又有些不解。&lt;/p&gt; “可是,”白小生长吁一口气,眼神定定的,“可是我自己死没关系,我不能牵累其他人因我而死,你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我觉得,我必须要让你安然无恙回到你父兄身边,我才会少一些自责。”&lt;/p&gt; 唐川谷想说些什么,白小生却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她有些愣了。&lt;/p&gt; “我知道你要说,其实留下来不走是你自己的决定,不论你受伤与否,你都不会坦然接受无辜之人的性命换来的生机,我不欠你什么,因此不必为了你违心作出决定。”&lt;/p&gt; 唐川谷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置可否。&lt;/p&gt; “事已至此,于事无补。也许还是我太软弱了吧,人……求生的本能总是那么强,无辜之人的性命已无力回天,再添我们几条亡魂,对这世间也没什么益处……或许我们苟且偷生一次,将来能多做些好事,多挽回一些人命,将功赎罪。”白小生笑叹一声,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欲推门离开。&lt;/p&gt; “你说得对。”唐川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虽然不大,在白小生心中却足够斩钉截铁。&lt;/p&gt; 白小生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推门离开。&lt;/p&gt; 他前脚刚出门,便看到一脸慌张的那个小弟子疾奔过来,推开隔壁的屋门,喘息着喊道,“那两个人追过来了!快到驿站了!”&lt;/p&gt; “怎么这么快!你确定是翕二娘与良山么!”容尘惊得立刻站起身来,皱起眉头。&lt;/p&gt; “有两匹马向这边奔来,马上之人一红一黑,虽然看不清,但估计便是了!堂主,我们怎么办!”小弟子又惊又急。&lt;/p&gt; 青龙剑眉渐渐皱紧,捏着手指抿着薄唇并不答话,他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但是他没想到他们的速度会这么快。现在从驿站混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只有一个进出口,很容易被识破,如今也只能先找个地方躲一躲试试运气了。&lt;/p&gt; 就在青龙思索对策时,惊惧不已的夏侯渊忽然伸手探向容尘的腰间,夺来一件物事。容尘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去夺,却被夏侯渊抢先一步拔了栓子,伸手探向窗外,发射出去一枚信号弹。&lt;/p&gt; 尚未天亮的暗夜被信号弹的光芒点燃,一阵突兀的响声后,暗夜归于沉寂。&lt;/p&gt; 驿站外策马奔袭的翕二娘看到了驿站内发射出的信号弹,笑意涌上嘴角。&lt;/p&gt; “怎么样,我说得对吧。”&lt;/p&gt; 良山冷笑一声,双腿用力夹了下马肚子,“别让他们跑了!”&lt;/p&gt; “跑不了,他们现在估计已经打起来了,你信不信?”翕二娘不紧不慢。&lt;/p&gt; 良山疑惑地看着翕二娘。&lt;/p&gt; “你疯了!”青龙大怒,冲过去一拳打向夏侯渊,“你断了我们所有人的生路你知道么!你恨不得立刻告诉他们,我们就在这里是不是!”&lt;/p&gt; 容尘虽然也恼怒夏侯渊的行为,但无论如何他总不能帮着青龙一起打夏侯,只能冷着脸拉开两人,阻止他们打下去。&lt;/p&gt; “我们没有退路了!再不求援,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去的!或许,或许他们看到我们搬救兵,他们会知难而退呢!”夏侯渊咆哮道。&lt;/p&gt; “救兵?!且不说救兵能不能敌得过他们,等救兵从万里之外的江南赶过来,至少也要十日路程!你等得到那时候么?”青龙喝道。&lt;/p&gt; “罡气盟势力遍布大江南北,离这里最近的援兵不日便能赶来,我们再多撑些时间就够了!如果不放信号求援,你又有什么主意帮我们逃出去?你没有!躲在这里,他们一间间房间找,迟早能找到的!没有救兵,我们只能等死!”夏侯渊怒极反笑。&lt;/p&gt; “与你们同行,是我做出最错误的决定。”青龙转身去抱起叶陵,要离开房间。小弟子跟在身后。&lt;/p&gt; “你要去哪儿。”瞠目结舌站在门外听到他们争吵的白小生,见到青龙抱着叶陵要走,关切问道。&lt;/p&gt; “藏起来。等死。”青龙没好气地撂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lt;/p&gt; 白小生语塞。&lt;/p&gt; “打起来?”良山问。&lt;/p&gt; “他们本就不是同路人。”翕二娘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昔日兄弟今陌路 “什么声音,是附近的同道出事求援?”一个浓眉大眼的粗犷汉子一掀被子坐起身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手脚麻利地套着黑色长靴,抬头向门口张望。&lt;/p&gt; 有一清瘦的汉子身着白色中衣站在门口望着还未亮天的夜空,听见同伴的疑问,转过身来点点头,眉头微微蹙着,“从西边来的,看方位好像是武安驿那边,我们先把消息传回总部,再派人去支援。”说罢,走回床前抓起外衣就要出门,粗犷汉子急急披了衣服跟了上去,两人穿过几条小径,来到斜对角的一个小楼。&lt;/p&gt; “我们这边有多少弟兄,人手够么?”浓眉大眼的汉子问。&lt;/p&gt; 那清瘦的汉子在桌上摊开一张纸条,用毛笔沾了墨草草写了一行字,卷起来塞进一个细竹筒里用草绳绑紧了,拉开墙面一个类似药堂盛放草药的抽屉匣,将竹筒扔了进去,用力向内一推,陷了进去,只闻得咔嗒一声,是竹筒向下掉入机关道中,由盟内其他弟兄负责传信回总部。&lt;/p&gt; “身手不错的,加上你我,有六个。但是我们不能全部出动,这里还需要人守着,位置也不能暴露。所以满打满算,最多派出四人支援。”&lt;/p&gt; “啊,四个人够么。半个月前有灭魂的线索从我们这边传信回扬州总部,现在这个时候在西边有我们的人出了事,我估摸着应该就是去找灭魂的那帮人。这任务如此重要,一定派了不少好手去,他们那么多好手都能被迫求援,敌人一定很强大,我们就四个人去,会不会……”浓眉大眼的汉子咽了口唾沫,憋了瘪嘴,没好意思再说下去。&lt;/p&gt; 清瘦的汉子闻言一顿,微微叹息,“那也没办法。所以只能传信给总部,让盟主来调派人手增援。我们最重要的职责是秘密传信,本末不能倒置。希望他们能多撑些时日吧。”&lt;/p&gt;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们四个。”浓眉大眼的汉子挠了挠头,转身离开小楼。&lt;/p&gt; 扬州天将明,一夜未眠的楚立坐在书房内打开细长的纸卷,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得他的神情也莫测起来。他伸手捏了捏鼻梁,而后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lt;/p&gt; 罡气盟门外传来马蹄声,风尘仆仆的薛远与楚中天跳下马来,将缰绳直接塞给门口的护卫,急匆匆向薛靖七的屋子走去。&lt;/p&gt; 正要来薛靖七的屋子找易剑臣的楚立,与薛远父子二人就这样碰见了。&lt;/p&gt; 楚中天停下脚步,愣了愣,对楚立行礼。然而楚立却没有反应,只是神情动容地看着薛远,看着二十年未见的昔日拜把子兄弟。&lt;/p&gt; 楚立一身玄色长袍外罩赤色流云纹无袖披肩,胡须被修剪地整整齐齐,接近不惑之年却依旧神采奕奕,气势长存,而薛远,却有些不修边幅,天青色的棉布长袍已经被洗得有些发白,头发也只是用木簪随意地束起,犹有几缕发丝肆意落下随风飘动,青色的胡茬也任性地藏在下巴周围,腰间系着一个皮质酒壶,整个人身上有浓烈的酒气,楚立站在他对面,好像都隐隐有些醉意。&lt;/p&gt; 薛远却只是瞥了楚立一眼,便挪开了目光,看向空处,神情没有半分波澜。&lt;/p&gt; “薛四弟,二十年了,我们都老了。”楚立眉眼一弯,抿唇一笑。&lt;/p&gt; “我老了。你没老,还和当年一样,一模一样。”薛远将目光挪回楚立身上,剑眉一挑,笑道。&lt;/p&gt; 感觉到薛远的笑意中藏着隐隐的恨意,楚立微微苦笑,“这二十年来,你过得应该不错,成了家,有这么好的儿子,这么好的徒弟,我都有些羡慕。”&lt;/p&gt; “你羡慕我?”薛远忽然咧开嘴无声地发笑,紧紧盯着楚立,又倏地转过头去,“不和你瞎扯了,我来是为了带我徒儿去求医的,时间金贵,有什么想说的,下次有时间再叙吧。”说着,就拍了拍楚中天的肩膀,示意他赶紧带路,不必再理会楚立。&lt;/p&gt; 楚中天莫名地在他们二人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正愣神间,被薛远给拍了下,急忙回过神来,对楚立点头示意,便带着薛远朝薛靖七的屋子去。然而楚立也跟着过来,薛远看也不看,问道,“你干嘛也跟过来。”&lt;/p&gt; “我正要找剑臣那孩子有事。”楚立说。&lt;/p&gt; 薛远不再说话。&lt;/p&gt; “是二弟的孩子。”楚立静默了片刻,道。&lt;/p&gt; 薛远神情起了波澜。&lt;/p&gt; “可惜二弟已经不在了,我们四个再也凑不齐了。”楚立伤感道。&lt;/p&gt; 薛远惊异地看了楚立一眼。他隐居二十年不问江湖事,根本不知道这二十年间江湖地覆天翻。&lt;/p&gt; 看到薛远惊讶的神情,楚立叹道,“看来七年前试剑山庄满门被灭,你并不知情。”&lt;/p&gt; “是谁。”薛远有些怒了,心里忽然像扎了一把刀,他很久都没有这种痛觉了,很久了。&lt;/p&gt; “白云宗。为了龙渊剑。”楚立言简意赅道,目光深深的似乎要看进薛远的眼里。&lt;/p&gt; 薛远长吁一口气,稳住了神思,他此刻已经来到薛靖七的屋子外,现在徒弟为大,他想把其他的,都给搁置起来。哪怕是当年关系最好的兄弟。&lt;/p&gt; 见到薛远这么快就稳定了心神进了屋子,楚立倒是一怔,果然年纪大了,性子都会变的么。苦笑着摇摇头,也随后进屋。&lt;/p&gt; 屋中的易剑臣与阿卓两人见到薛远,前者一愣,后者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微微湿了眼眶。&lt;/p&gt; “老爹,他是易剑臣,我的好兄弟。”楚中天简单介绍。&lt;/p&gt; 易剑臣意识到此人便是楚中天的父亲,急忙恭敬行礼,脸上也有了笑容,小七应是有救了。薛远注视着易剑臣良久,点了点头,笑道,“你很像你爹娘,很像。”他忽然有些怅惘,易剑臣也有些触动,但极快便掩饰过去。&lt;/p&gt; “老爹,你猜她是谁。”楚中天给阿卓使眼色让她先不要出声告知薛远,而后戳了戳后者,贼兮兮笑道。&lt;/p&gt; 薛远将目光移向阿卓,怔了半天,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于是只能一脚踹向楚中天,佯作生气地小声骂道,“臭小子卖什么关子,欺负你老爹记性不好是吧,若是熟人认不出岂不让我丢尽了面子。”&lt;/p&gt; 楚中天哀嚎一声,薛远却扭过头来朝阿卓笑,跟个没事人一样。&lt;/p&gt; 他们父子俩还是一如当年,分毫未变。阿卓忍俊不禁,礼貌地对薛远行了礼,矜持道,“薛伯父,您不记得我啦。”&lt;/p&gt; 有种熟悉感席卷而来,薛远眨了眨眼,忽然伸出手指点向阿卓的方向,一脸笑,“卓丫头?!”&lt;/p&gt; 阿卓点点头。&lt;/p&gt; “还行,这样再认不出来估计就真的痴……”楚中天话还没说完,又被薛远揪住了耳朵,“啊——疼疼疼!老爹你干嘛啊!这么多人呢!”&lt;/p&gt; 众人皆忍俊不禁,易剑臣忽然有些羡慕。&lt;/p&gt; “真的是女大十八变啊!当年的小丫头已经出落成大美人,毕竟六年没见了,卓丫头可不要怪伯父我一开始没认出来哦。”薛远笑道。&lt;/p&gt; 阿卓哑然失笑,开心与伤感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有些控制不好自己的表情。&lt;/p&gt; 薛远走到床前坐下,凝视着多日未见的宝贝徒弟,出谷时还神采奕奕,活蹦乱跳,如今再相见却已经气若游丝,安静地沉睡着,不知还会不会醒来,他很心疼,也很无奈。其实自从薛靖七决定要拜师学武,他就已经预见了将来她要承受的苦难,他给她取名为靖七,却也只是美好的希冀罢了,只是希冀。&lt;/p&gt; 他皱着眉抓起她左手手腕,伸手把脉,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之前的笑意荡然无存。&lt;/p&gt; “楚盟主,还请安排一架马车,我现在就带我徒儿走,马不停蹄赶往百草谷求医。她还有两天时间,满打满算应该还来得及。”薛远起身对楚立说道。&lt;/p&gt; 楚立点点头,“没问题,我立刻派人去安排。”&lt;/p&gt; “薛伯父,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阿靖是因我才变成这样,我想一直陪着她,直到她醒来。”阿卓急忙请求。&lt;/p&gt; 薛远看向阿卓,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只不过你也不要自责,就是了。”&lt;/p&gt; “呃,薛前辈,我,我也想跟着去,行吗。”易剑臣忽然有些口吃,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lt;/p&gt; 薛远笑着一挑眉,揶揄道,“为什么?”小天和卓丫头跟着去再自然不过,其实易剑臣这小子没必要的,难道他知道靖丫头的身份,对她有些……&lt;/p&gt; “小七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我想陪着她。”易剑臣不知怎么,在面对薛远揶揄的目光时,他总感觉莫名的紧张,甚至有些不太好意思。&lt;/p&gt; 薛远看向楚中天,后者无奈地耸耸肩,表示他来的路上已经说过了,易剑臣这个呆瓜真的还不知道小七实为女儿身,是真的把她当成好兄弟的。&lt;/p&gt; 薛远笑了笑,刚想答应易剑臣,楚立却开了口。&lt;/p&gt; “剑臣,靖七有你薛伯父在,还有小天和阿卓姑娘,不会有事的,你尽管放心。你还有很重要的任务,你的师兄弟出了事,发出求援信号,对手很难对付,你师父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联系不到。如今你龙渊剑法已成,罡气盟现在属你功夫最好,需要你带人火速去西域支援他们。”&lt;/p&gt; 易剑臣闻言大吃一惊,一瞬间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想陪靖七一起去求医,他怕,他怕万一,他再也见不到她。但是他的师兄弟们在西域执行任务出了事,他又不能坐视不理,任凭他们身陷险境。&lt;/p&gt; 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空气都静默下来。&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章 瞻望弗及立以泣 “可是……”易剑臣微微侧首看向床榻上躺着的薛靖七,目光透出痛惜与犹疑,但是他又无法辩驳什么,只好陷入沉默。&lt;/p&gt; 薛远将易剑臣的情绪收入眼底,又瞄了眼面色波澜不惊的楚立,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不着痕迹地抿起,心底里却是阵阵冷笑与嘲弄。&lt;/p&gt; “二十年了,真的是一点儿都没变啊。”薛远漫不经心感慨一句。&lt;/p&gt; 楚立闻言微微变了脸色,却不发作,他知道薛远所言何意,二十年前他因执行公务负了她,是他的错。可是,他也是迫不得已,也有自己的苦衷!为什么,就没人能够理解他。之前有她,现在,谁都没有了。&lt;/p&gt; 见到气氛再次剑拔弩张起来,楚中天默默哀叹一声,楚盟主和老爹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怨,怎么一说话就充满火药味儿,搞得大家噤若寒蝉,仿佛谁一说话就会迸溅出火星引爆这间屋子似的。&lt;/p&gt; 楚中天拍了下易剑臣的肩头,打破了沉默,“你放心,小七她不会有事的。你就把心吞到肚子里,快去救援你师兄他们吧。若小七知道你为了她,置其他伙伴的生死于不顾,她会内疚的。”说完,甚至还伸手给易剑臣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嫌弃道,“干嘛哭丧着脸,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等你回来,一定能见到活蹦乱跳的小七。反倒是你,可要平安回来哦,可别救人不成反把自己搭进去。”&lt;/p&gt; 易剑臣鼻尖有些发酸,哑然失笑,点了点头。&lt;/p&gt; 屋子里的气氛终于在楚中天这一番话后缓和下来。薛远看着楚中天没心没肺的笑容,苦笑连连。楚立面色稍霁,转身出门,去安排车马。&lt;/p&gt; 天边泛起鱼肚白,夜尽天明,林间起了雾,万千天光洒下,穿过薄雾,金子般发光,映得人眼睛发亮。易剑臣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一切似乎都要好起来,一切都将,夜尽天明。&lt;/p&gt; 楚中天背着薛靖七走到马车前,阿卓先上了马车,两人帮衬着将薛靖七给扶进马车靠着坐下,薛远坐上马车拉过缰绳拿起马鞭,朝送行的易剑臣点了下头,又瞥了楚立一眼,无奈地叹息一声,就算是道了别。&lt;/p&gt; 楚中天冲易剑臣遥遥摆了下手,便放下了车帘。易剑臣在帘子落下的那一瞬,最后看了薛靖七一眼,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一疼,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种感觉,就像……&lt;/p&gt; 他还未回过神来,车轮碾压碎石的隆隆声已经响起,马蹄声清脆远去,将他的思绪猛然拉回现实。他驻足瞻望马车渐行渐远,烟尘弥漫,直到消失在远方,奔进浓厚的看不清的皑皑白雾中去。他忽然感觉脸上有冰冰凉凉的东西,伸手一摸,有些怔愣,是寒雾凝结的水珠么。还是泪水。&lt;/p&gt; “剑臣。”楚立见易剑臣一直驻足痴望像失了魂魄,无声笑笑,轻声打断道。&lt;/p&gt; 易剑臣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面带歉意地对楚立行礼,跟着他回去议事。&lt;/p&gt; “你们几个孩子真是情同手足,感情很深厚啊。”楚立笑道。&lt;/p&gt; 易剑臣内敛地笑了一下。&lt;/p&gt; “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楚立苦笑着摇摇头,他目光定定地看向前方的空处,似乎看见了二十年前四君子在一起饮酒练剑嬉笑打闹的场景。&lt;/p&gt; “可惜……有时候,走着走着,就散了。”楚立低低笑叹一声。&lt;/p&gt; 易剑臣愕然抬头,他在楚立的眼底,看见了深深的悲戚。他从未见过威风凛凛、喜怒不言于色的楚盟主,这么悲伤过。&lt;/p&gt; “什么!川谷他们出事了?!盟主,唐川柏愿与易兄同去!”所有人都被楚立召集起来,唐川柏听到落日城人马出了事,大惊失色,心系妹妹的他第一个站出来主动请缨。&lt;/p&gt; “川柏,我知道你担心川谷,但是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雁荡镇的百姓,还等着你们唐门子弟来解救呢。”楚立语重心长道。&lt;/p&gt; “……”唐川柏有些犹豫。&lt;/p&gt; “唐兄,有我在,你放心,我会把他们平平安安带回来。”易剑臣目光坚定地望着唐川柏,后者点了点头,他相信易剑臣的实力。&lt;/p&gt; “结拜兄弟都去了,我卓辰,当助一臂之力。”卓辰站出来对楚立一抱拳。&lt;/p&gt; “你们结拜了?”楚立闻言有些意外,笑问。&lt;/p&gt; 易剑臣有些不好意思,笑答,“嗯。还有靖七和小天。”&lt;/p&gt; “哈哈哈哈,不错。二十年前有武林四君子,二十年后有你们四人,江山辈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楚立爽朗大笑,对易剑臣和卓辰笑着颔首。&lt;/p&gt; “不敢,我们其实就像孩子过家家,哪里能与曾经叱咤江湖的四君子相比。”易剑臣红了耳根子。&lt;/p&gt; 楚立意味深长地看了易剑臣与卓辰一眼,苦笑着摆摆手,叹道,“世事无常,沧海桑田,四君子如今也四散江湖了,甚至再也凑不齐了……希望你们,不要走我们的老路。”&lt;/p&gt; 易剑臣闻言又是一阵揪心,他想起了父亲,还想起了靖七。&lt;/p&gt; 卓辰眉间一动,余光瞥了易剑臣一眼,心中微微叹息。可能,他们四人终有一日也要走散,甚至刀剑相对吧。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希望那一天能晚一点到来。&lt;/p&gt; “楚伯伯,我,我也和他们一起去。”司徒念吐了吐舌头,探出头来。她方才知道天未亮靖七的师父就来把她接走了,她睡过了头,醒来后连道别都来不及,有些伤感。本来觉得自己功夫微末,就算去落日城那边也只能拖后腿罢了,还不知道到时候是谁救谁……但是一看易剑臣和卓辰都要去,唐川柏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倒跟个闲人一样,很是尴尬,所以倒不如硬着头皮主动请缨,多个人多份力量……&lt;/p&gt; “你去了我们还要分心保护你,要不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楚立还未来得及说话,卓辰却先一步放声了。&lt;/p&gt; “死卓辰你!你,你虽然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我功夫再差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好歹也是上过试剑榜的,多一个人多份力量嘛,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司徒念本欲发作,但是偏偏又底气不足,于是只能面红耳赤地硬气服软。&lt;/p&gt; 易剑臣忍俊不禁,“我知道你是担心她才故意这么说,你看人家都这么服软了,你也给人家面子,嗯?”&lt;/p&gt; 卓辰苦笑,其实他不想让司徒念跟着去的。不完全是因为担心她,更多的是,他还想借机会找一下青龙和叶陵他们,如果司徒念一直黏着他,不太方便。&lt;/p&gt; “念儿,不用管他,楚某说你可以去,你就可以去。”楚立宠溺地笑道。&lt;/p&gt; 司徒念冲楚立开心地点点头,然后白了卓辰一眼,做了个鬼脸。&lt;/p&gt; 卓辰汗颜。&lt;/p&gt; “哎?楚兄弟不去么。”卓辰忽然想起楚子钰来。&lt;/p&gt; “那臭小子,功夫太差了,他要是跟着去,估计是真的要拖后腿了,还是算了。最近也在罚他,让他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等靖七回来,好好发落他。”楚立一提到楚子钰就忍不住露出失望和嫌弃的脸色。&lt;/p&gt; “其实他只是被人利用,借刀杀人罢了,他不会想害靖七的。我想,靖七也会原谅他的。”易剑臣叹道。&lt;/p&gt; “被人利用,也是无能的表现。”楚立摇摇头沉声道。&lt;/p&gt; 楚子钰把自己关在房里,已读了一夜的兵书。他总是想起江少右那夜对他说的话,“孙子兵道有言,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重情义的人,其实最好对付,因为他看重的情义,就是他最大的软肋。攻其软肋,百战不殆。”他万万没想到,江少右在嘲讽薛靖七重情义中招的同时,把他也给戏耍了。他对靖七的那份情义,就被拿来利用,甚至借刀杀人……&lt;/p&gt; 他将写了一半的纸张揉成团狠狠抛向远方,双眼通红,颓然向后靠在椅背上。&lt;/p&gt; 吃一堑,长一智。这兵道,江少右会用,他楚子钰也会。将来究竟谁能玩得死谁,还不一定呢。&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零一章 鬼门关前转一圈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武安驿,大约在这里,”卓辰左手食指点向羊皮地图的一个位置,右手点向东边的扬州地界,“我们从扬州出发,大约需要十天能够赶到那里,但我们若缩短休息时间,备足干粮和水,路上解决吃饭问题,夜宿郊外两三个时辰,日夜兼程,六天之内,我们便能赶到那里。这期间应该会有距离较近的盟中人去支援,希望他们能坚持到我们赶过去。”卓辰说罢,抬头看向易剑臣与司徒念,后者倒是听得很认真,而易剑臣却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心事。&lt;/p&gt; “易兄?”卓辰直起身子,伸手在易剑臣面前挥了挥。&lt;/p&gt; 易剑臣回过神来,看到卓辰与司徒念皆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面带歉意地笑笑,眉间忧虑未减。&lt;/p&gt; “你是不是还在担心靖七。”卓辰心领神会。&lt;/p&gt; 易剑臣微微叹息一声,剑眉拧在一起,点点头,“靖七这三天的清晨都会毒发一次,昨日毒已入脏腑,今日便会侵入心肺,一次比一次厉害,必须用内功将其强行压制下来,遏制毒素进一步侵入心脉,不然顷刻间便会丧命。今日他们走得很急,我没来得及给她运功压制,现在这个时辰……我很担心。”说罢,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想要让自己悬着的心稍微松懈下来,定一定心神。&lt;/p&gt; “别担心,靖七的师父在呢。他的内功比我们都深厚,靖七不会有事的。”卓辰叹了口气,按住易剑臣的肩膀。&lt;/p&gt; 易剑臣撑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lt;/p&gt; “我们也该出发了。”卓辰拍了下易剑臣的肩膀,松开手。&lt;/p&gt; 马车在山林里疾驰,楚中天掀开帘子一角,望着路边林木疾速倒退,苍青色连成一片,像水墨晕染般。他放下帘子,叹了口气,笑道,“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我们四人重聚竟是这般情形。”&lt;/p&gt; 阿卓苦笑,“我原以为,我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们。”她伸手护在薛靖七的脑袋后面,山路崎岖,马车又跑得急,于是便很是颠簸,她怕靠着马车壁的薛靖七磕着碰着,勉力护着。&lt;/p&gt; 楚中天见到阿卓心细如尘的小动作,想着自己去替她,但是又有些犹豫,伸出去的手硬是又缩了回来。毕竟男女有别,很亲密的接触,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尽量避免吧。有阿卓在,照顾小七也能方便很多。&lt;/p&gt; “铿”的一声,车轮忽然被地面一颗大石磕了一下,马车剧烈震了一下,楚中天和阿卓猝不及防,差点没坐稳,伸手扶住车壁才稳住了。&lt;/p&gt; 薛靖七头一歪,忽然皱起眉来,神情也变得痛苦起来。阿卓以为是方才她被磕到了,急忙扶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她怀里,想让她好受些。谁知,薛靖七随即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身子微微抽搐着,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染红了大片衣襟。阿卓大惊,这情形和昨日一样,竟然又毒发了。她来不及去找棉布之类,直接用自己的衣袖去擦薛靖七咳出的血,大脑一片空白,一时竟乱了阵脚。&lt;/p&gt; “怎么回事!是方才的颠簸导致的么!”楚中天大惊失色,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慌乱地抓住薛靖七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格外的凉,没有一丝温度。&lt;/p&gt; “阿靖……”阿卓止不住那血,眼睁睁看着薛靖七躺在她怀里,艰难地大口呼吸着,仿佛被人扼住喉咙般痛苦,冷汗滑落脸颊,双眉皱紧,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似乎想要睁开眼睛,却是无力。她无意识地伸手抓住了阿卓的胳膊,手指紧紧扣住,越攥越紧,力气大到阿卓都痛得倒吸一口凉气。&lt;/p&gt; “小天!快给她输真气,昨天易少侠就是用内功压制住了阿靖的毒发。”这一痛,倒是让阿卓忽然想起来了,急忙将薛靖七给扶坐起来,抓住她的双肩,面朝自己,背对楚中天。&lt;/p&gt; 楚中天红着眼眶连连点头,急忙汇聚真气凝于掌心,双掌相对按住薛靖七的后心大穴,尽全力将所有的真气都向她体内输去。&lt;/p&gt; 然而他输过去的内力却如石沉大海,空空荡荡,面前的人没有半分起色。&lt;/p&gt; 薛靖七吐出更多的血来,面上血色褪尽,呼吸越发艰难,渐渐地,竟连挣扎都弱了起来,抓住阿卓的手也失了气力,掉落下去,昏昏沉沉要栽倒过去。阿卓不敢置信地看着,怎么会一点用都没有,昨天明明还可以的。她急忙伸手去探鼻息,惊得立刻缩回手来,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么短的时间,情况急剧恶化,竟几乎要断了气。&lt;/p&gt; “小天!不行……没用,怎么会没用……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薛伯父,阿靖快要不行了,您快来看看!”阿卓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坠落,她慌乱地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好怕薛靖七就这样在她面前死去。&lt;/p&gt; 楚中天出了一身虚汗,他几乎把所有的内力都给输了过去,可是为什么没用,为什么。易剑臣可以,为什么他不行。他想要抱住她,可是他又不敢撤掌,只能也带着哭腔喊着薛远。&lt;/p&gt; “小天!你去驾车,沿这条路一直走!”薛远猛地一掀帘子闪身进来,将楚中天扯了出去。&lt;/p&gt; 楚中天坐到外面去,可是却忍不住回头去看,他的心像被碾碎了,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从未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近,小七离自己如此远,仿佛他一撤掌,她就没了。&lt;/p&gt; “你专心驾好车,别回头,不然车翻了,靖丫头立刻就没了!”薛远骂了楚中天一句,随后将浑厚的内力渡入薛靖七体内。薛靖七身子一震,径直向前倒去,阿卓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稳住她,坐直。&lt;/p&gt; 楚中天抬手擦了下眼睛,强迫自己全神贯注架着马车。&lt;/p&gt; 渐渐的,薛靖七终于不再咳血,神色也较之前缓和了些许,阿卓泪水一下子就落下来,只不过,这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lt;/p&gt; “有反应了……薛伯父,成功了!”&lt;/p&gt; 薛远点点头,又继续渡了会儿,等薛靖七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方撤了掌,长长吐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苦笑道,“这毒可真厉害,来势汹汹,顷刻间窜入心肺,让人窒息而亡。为了压制它,已经不是简单输点真气就能解决的了,简直不亚于传功。小天还年轻,内功修为尚浅,就算把自己的内力全部给了靖丫头,也救不了她。”&lt;/p&gt; “那伯父您……”阿卓担忧地看向薛远,欲言又止。&lt;/p&gt; “我没事儿,休息几日,慢慢就恢复了。我可就这一个宝贝徒儿,她还这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只要能救活她,哪怕让我搭上这把老骨头,也不在话下。”薛远心疼地伸手摸了下薛靖七的头,将她依然皱着的眉宇给舒展开,静静地看了半晌,宠溺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苦涩,低低笑出声,“傻丫头。出谷后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如果累了,就回来吧。师父永远都在出云谷等着你。”&lt;/p&gt; 阿卓吸了下鼻子,急忙抬手去擦眼泪,心底里泛起一阵暖意。&lt;/p&gt; 帘子外的楚中天落下泪来。他咬住下唇,无奈地笑着,扬起马鞭,马车向山林更深处奔去。&lt;/p&gt; 金色的阳光照在石阶上,映着团子的小脸都暖融融的。穆长安蹲在檐下的石阶上,半身沐浴在阳光下,双手撑着脸颊,一动不动地盯着山门处发呆。&lt;/p&gt; 唐宋处理完书剑门日常事务后,特地去书院溜了一圈,想看看小丫头今日早读表现怎么样。然而他却扑了个空,在穆长安的案前只看到了堆成山的书,位子却空空如也,其他的小弟子也茫然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这个小师妹去了哪儿。&lt;/p&gt; 他找到穆长安时,小丫头并未搭理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lt;/p&gt; 他索性也在她旁边蹲了下来,这样勉强能够稍微平视她,看得清她的神情。&lt;/p&gt; “长安,你早读的功课完成了么,怎么跑到这里蹲着来了,晒太阳?”&lt;/p&gt; 穆长安瘪瘪嘴,神情有些幽怨,糯糯的声音道,“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lt;/p&gt; “啊?什么第六天?”唐宋一个头两个大,小丫头的话总是让他摸不着头脑。&lt;/p&gt; “靖……七哥哥已经走了六天了,”穆长安说了一半忽然想起来靖七身份还是个秘密,及时改口,“她说办完事就会回来陪我玩的,教我剑法,还和我拉了钩呢,可是……都这么久了……”小丫头的声音越来越低,明显有些失落。&lt;/p&gt; 七哥哥……这断句断的……唐宋有些汗颜,但听完小丫头的话,他有些明白了,于是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笑眯眯道,“他们都很忙的,一件事情有时也要花很久很久才能做完的,但是你放心,靖七是个一诺千金的君子,他答应你了,办完事情一定会立刻赶回来看长安的。”&lt;/p&gt; 小丫头闻言并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将头埋得更低,“可是长安怕她和爹爹娘亲一样,说好了要陪长安,却再也不来看长安了。”&lt;/p&gt; 唐宋一愣,忽然收起嬉皮笑脸,有些心疼地看着这个孩子,“你……想念你爹爹娘亲了?”&lt;/p&gt; 穆长安沉默着点点头。&lt;/p&gt; “……”唐宋沉默着,在搜肠刮肚找着安慰之辞,“他们会来看你的,不过要很久很久,可能……是几十年以后吧,但是他们不会食言的,只要你愿意等下去,终有一天能够与他们重逢的。至于靖七,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看你了。”&lt;/p&gt; “真的吗。”小丫头抬头看着唐宋,大眼睛里写满了天真。&lt;/p&gt; “嗯。”唐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lt;/p&gt; “那长安去继续早读了。”穆长安忽的站起身来。&lt;/p&gt; 唐宋楞了一下,这……情绪调节地这么快……于是也站起身来,笑眯眯地对小丫头竖起一个大拇指来,“长安真乖,快去吧。”&lt;/p&gt; 穆长安一溜烟跑走了。&lt;/p&gt; 唐宋有些哭笑不得,在太阳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然扶住额头,叹道,“不过我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右眼皮一直跳啊跳,总是觉得有些害怕,白小生他们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哎,估计是没睡好,想多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零二章 闻敌临阵脚大乱 “抢一匹马,立刻往回逃,什么都别顾,他们不会为难你。你回到宗里,让玄武来接应我和叶陵,届时我会想办法与他联系。”青龙从小弟子手中接过那壶酒,低声吩咐道。&lt;/p&gt; “可是,若我走了,堂主您和护法……”小弟子有些惶恐。&lt;/p&gt; “你留下来,也护不了我们,只能白白送死。你放心,我有办法应对。你听我的话,照做就是。”青龙似笑非笑地拍了拍小弟子肩膀,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赶快去吧。小弟子领命,转身拔足狂奔。&lt;/p&gt; 青龙抱起叶陵,带着酒,一路小跑,闪躲有序,趁干活的伙计不注意,闪身溜进了地下的酒窖里,用脚带上门。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整个人就像泡在了酒里,他左拐右拐经过无数堆着的酒坛,走进最里面一个狭窄的里间,将叶陵放下,倚靠堆砌成小山的酒坛子而坐,他则轻叹一声,坐倒在地,注视着迟迟不醒的叶陵,无奈地笑道,“叶陵啊叶陵,你说你这么好的功夫,却一直睡不醒,真是伤脑筋。若你我联手,又怎惧那些个杀手,如今却沦落至此,朝不保夕。我若丢了小命,你下辈子可要赔我。”&lt;/p&gt; 若叶陵并非昏睡着,他便可抢了马来三人一同冲出驿站搏一把,翕二娘和良山未必追得上,毕竟还有罡气盟几个大肥羊在驿站里。就算追上了,他们也有几成胜算脱身。但她醒不过来,局势就反转了。&lt;/p&gt; 她究竟梦见了什么,竟迟迟不肯自裁出梦,还是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梦中。&lt;/p&gt; “叶陵,我们赌一把,赌注是你我的命。”&lt;/p&gt; 青龙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启开酒封,仰首灌了几大口,方才将酒壶一放,直接仰面躺下枕着双臂,闭上眼睛。他会梦到什么呢。希望梦到叶陵,把她带出来。&lt;/p&gt; 良山策马已至武安驿前,却见一青影纵马疾驰而出,而后面有不少人骂骂咧咧追着,追不上只好停下,直呼晦气。良山伸手探向刀柄,抓着马缰双腿欲夹马肚子掉头去追,却被翕二娘拦住,“别追了,就是个小喽啰,回白云宗搬救兵去了。”良山皱了皱眉,翻身下了马。&lt;/p&gt; “接下来就要玩捉迷藏了,要不要我们比一下,谁找到的多?”翕二娘此刻到了驿站却不急了,驱着马儿又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回眸冲良山一笑。&lt;/p&gt; 翕二娘此刻的这张脸是极美的,即便是易容,神情姿态却毫不僵硬,一颦一笑勾人心魄,让无数男子心驰神往。良山对上翕二娘的目光,先是窘迫了一瞬,而后立刻挪开目光冷着脸皱眉道,“不了,我在门口守着,你自己去捉吧,省得中了调虎离山之计。”&lt;/p&gt; “也行,那你在这儿顺便休息会儿,包扎下伤口什么的,我去瞧瞧他们能躲出什么花样儿来,真是令人期待。”翕二娘笑容灿烂,就像一个看见玩具满心欢喜的稚童。&lt;/p&gt; 二楼窗边有个脑袋迅速缩了回去,“有人骑马冲出去了!没有被拦下……成功脱逃了!我们也跑吧!就那个良山自己守在那里,我们骑马逃走他不一定能追上!”夏侯渊看着红衣的翕二娘策马缓缓向这边过来,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回过头来冲容尘等人喊道。&lt;/p&gt; “难道你也要学白云宗那厮抢人家的马么。”司徒皓冷声道。&lt;/p&gt; “我们……有银子!把银钱掷到地上留给他们,就当是我们买了!”夏侯渊脸红脖子粗反驳道。&lt;/p&gt; “我师妹还没醒,逃不掉,我不走。你们想那样做的话,就去吧,我也没资格干涉你们。”司徒皓淡淡道。&lt;/p&gt; “同生死,共进退,我和川谷也不走。”白小生目光坚定。&lt;/p&gt; “你们……”夏侯渊怒极反笑,司徒皓与白小生唱的这双簧倒是又显得他卑鄙无耻还抛弃伙伴自己逃走不仁不义了,既然都给他们落下这坏印象了,那他也不想再跟他们客气,“容少!他们不走,我们走!”&lt;/p&gt; 容尘皱眉摇摇头,“来不及了,翕二娘进了驿站后,我们就没有机会逃出去了。”&lt;/p&gt; 夏侯渊还想说什么,容尘抬脚轻踹了下他的小腿,夏侯渊立刻痛得大叫,一脸气愤地瞪着他,容尘白了一眼,“都快成瘸子了,还想从翕二娘面前跑过,去抢马?现在连剑都被抢走了,能打得过人家么,真是……”&lt;/p&gt; 夏侯渊再次红了脸,不过这次却不是恼怒,而是窘迫。&lt;/p&gt; “怎么求援信号放出去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们怎么还不派人来救我们……”夏侯渊焦急地小声嘀咕着。&lt;/p&gt; “……”容尘无奈地看着夏侯渊,“大哥,他们赶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谁让你在这个时候放那个信号的!”&lt;/p&gt; “你怎么也帮着那个青龙说话!我这么做我也有我的考虑!你……”夏侯渊脾气上来了,不依不饶非要和大家吵起来。&lt;/p&gt; “我打断一下……!”白小生硬着头皮闪身挡在夏侯渊与容尘之间,“翕二娘马上就要找过来了,我们不想想应对之策么,就在这里吵架?!”&lt;/p&gt; “她找上来,那就决一死战,男子汉大丈夫,躲躲藏藏算什么!”司徒皓将憋着的那口气尽数发泄出来,说罢拔出剑来就想冲出去。&lt;/p&gt; 容尘与夏侯渊脸色不佳地面面相觑,并未吱声。&lt;/p&gt; “他的剑断了,我的剑丢了,我们俩两手空空,如果与那妖女交锋,必死无疑。”夏侯渊轻笑一声,耸耸肩道。&lt;/p&gt; “死有什么可怕,总比苟且偷生要强!”司徒皓咬紧后槽牙瞪着容尘与夏侯渊。&lt;/p&gt; “呃……”白小生急得满头是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lt;/p&gt; “大家先找地方藏起来,能拖一时拖一时,也给来救援的人留出时间。若被发现,再出来决一死战,也不迟。”唐川谷不知何时已经从隔壁过来,将自己的配剑扔给了容尘,垂眸道,“这剑你拿着,你的剑术在我们之中是最好的,关键时刻能用得上。我袖箭还有剩,倒不算两手空空。”&lt;/p&gt; 容尘接过剑来,目光闪烁了下,对唐川谷点头道谢,“多谢唐姑娘了。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还不如你一个姑娘家明事理,真是惭愧。”&lt;/p&gt; “川谷你……”白小生虽然认同唐川谷的做法,但仍是担心,毕竟她伤得不轻还发着烧,袖箭总是有用尽的时候,若没了配剑,那就更……&lt;/p&gt; “白小生,你不是说会保护我么。”唐川谷云淡风轻地一笑,微微弯起眼睛来看着白小生。&lt;/p&gt; 不知为何,白小生总觉得受伤后的唐川谷变得不太一样。之前过于英气,大大咧咧完全不像姑娘家,说话也喜欢怼天怼地,总是让他窘迫得要死。然而现在,却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悄然发生改变,虽然她还是依旧爷们儿,但他总觉得,总觉得……就是不一样了。&lt;/p&gt; 唐川谷此言已然是猜到白小生的顾虑与担心,然而白小生闻言却愣了半晌,心里忽然有种不同寻常的感觉,让他一时无法做出反应。&lt;/p&gt; “呆了?!你是要食言吗。”唐川谷颇为好笑地看着白小生窘迫的模样。&lt;/p&gt; “我会用我的剑保护你,”白小生后知后觉地忽然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lt;/p&gt; 容尘忽然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暧昧气息。&lt;/p&gt; “我先去找地方藏身了……”唐川谷掩饰住自己的尴尬,闪身离了屋子。&lt;/p&gt; 白小生急忙跟了过去。&lt;/p&gt; “我们藏哪儿……床下?衣柜?”夏侯渊矮身掀开床单瞅了眼床下,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连连咳嗽,“我擦……咳咳咳……这么脏,不行不行,床下不行……”&lt;/p&gt; 司徒皓皱眉半天,索性打开衣柜把陆夕颜给放了进去,自己也勉强躲进去,手持长剑,准备一有人开柜门就一剑刺出占得先机。“你们去别的地方吧,床下嫌脏,衣柜已经有人了。”说完就直接带上了柜门,不再言语。&lt;/p&gt; “臭小子!”夏侯渊又要发作。&lt;/p&gt; “行了行了快走吧。”容尘搀着夏侯渊半拖半拉地将其拉走。&lt;/p&gt; 翕二娘走进客栈,环顾一周,正欲上楼去看,腰间铃铛却轻轻摇响,挑了下眉,将迈上楼梯的脚收回来,奇道,“那壶酒又有人喝了?有意思,我先去瞅瞅是谁入梦,再玩捉迷藏也不晚。让他们多担惊受怕一会儿。”&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零三章 酩酊一醉解杀机 青龙睁开双眼时,什么都没有看到。更确切的说,是白茫茫一片,像一团没有边际的雾气,他四处走了好久,都没有任何景象。&lt;/p&gt; “喂——有人吗?!”青龙大喊一声,然而连回音都没有,依旧一片死寂。&lt;/p&gt; “搞什么?说好了大梦三生呢,我的梦就是啥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青龙又好笑又好气地骂道,叉着腰环顾四周。&lt;/p&gt; “难道是……”青龙摸着下巴皱起眉来,回忆之前翕二娘在落日客栈说过的话,“心中没有执念的人,喝了这酒就不会做梦。之前那个容尘就是这样,喝了酒直接进入墟境,而墟境又是翕二娘所设下的幻境,如今没有了幻境,没有执念的我喝了酒就见到这种场景?!呃……”青龙忽然感到尴尬。&lt;/p&gt; “不行,我必须要做一个梦,最好是美梦,翕二娘一定会窥视我的梦,能让她以为我会贪恋美梦困在里面不愿醒来,是最好的,这样她就会放心,然后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我和叶陵就暂时安全了。”&lt;/p&gt; 青龙理清思绪后,徘徊在一片迷雾中,凝神去想他所向往的东西,所在乎的东西,闭上双眼,将全部神思都聚集起来,全身心去渴望,希望能够入梦,神思将他带入另一个幻境。&lt;/p&gt; 他忽然失了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发出清脆一声响,似乎是瓦片的声音。他有些惊讶地睁开双眼,看到了天边夕阳染红的云,看到了白云宗最高的那座塔,自己正蹲坐在屋脊的砖瓦上,手中攥着一块小石头,自己的手,变小了,是少年的手。他忽然笑了起来,这法子还真的成了,真的扭转了幻境,做了个梦。&lt;/p&gt; 他掂了掂手中的石头,有些怔愣,目光不自觉往斜下方看去,看到了正在窗边认真读书写文章的少年乾震。青龙忽然想起来了,他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嘴角坏坏地扬起,右手向前一掷。&lt;/p&gt; 乾震正专注在铺开的宣纸上写着蝇头小楷,一块石头忽的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了桌上,他的手边,弄脏了纸,又弹了出去,掉落在地。乾震眉毛一挑,头也不抬地冲窗外道,“你小子自己玩儿去,我今天要做功课,别来烦我。”&lt;/p&gt; 青龙气哼哼再拾起一块石头,在手中掂了掂。&lt;/p&gt; 这回乾震迅速趴下才堪堪躲过了擦着后脑勺呼啸飞过的石头。&lt;/p&gt; 乾震耸了耸肩,继续写字。&lt;/p&gt; “小爷今儿还不信了!”青龙跳起身来,在屋脊上敏捷地走着,时不时弯腰捡东西,折腾了好一会儿,倒给乾震留了会儿清静工夫。&lt;/p&gt; 很快,七八个小石头跟暗器一样,嗖嗖嗖接二连三打向乾震的要害。&lt;/p&gt; 乾震终于被逼得跳起身来,放下笔,冲窗外喊道,“你锲而不舍地打扰我,图什么啊!”&lt;/p&gt; “图个乐!”青龙见到乾震终于学不下去了,一脸得逞的笑,冲他摆了个鬼脸,挑衅他出来打架。&lt;/p&gt; 青龙鬼脸还没做完,就见到八九块小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呼啸而来,而乾震站在那里明明动都没动,他吃了一惊,惊慌地四处躲闪,石头砸碎了不少屋瓦,他也踩碎了不少,甚至差点脚一滑随着碎瓦片一齐掉下屋檐。狼狈的他后知后觉向窗那边看去的时候,才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站在乾震身侧的叶陵。她正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对他打了个“不服来战”的手势。&lt;/p&gt; 青龙暧昧一笑,这丫头,永远都站在乾震那边。&lt;/p&gt; 他一脸不屑地冲叶陵摆摆手,打了个“就是不服,来战啊”的手势。叶陵活动了下手关节,直接使轻功借窗台飞了出去,轻飘飘落在相邻屋顶上,去教训青龙。&lt;/p&gt; “阿陵,快下来,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再打下去让父亲知道了,会挨罚的!”乾震向窗外无奈又好笑地喊道,眼睁睁看着那片屋顶的瓦片基本一片狼藉,看不出原本的模样。&lt;/p&gt; 那时候乾秦还没有去试剑山庄夺龙渊剑,青龙还不是堂主,叶陵还不是护法,只有乾震,依旧是少主。但少主的身份也求不了多少情,生活得很精致的乾秦发现一片屋顶毁成那样,还是罚了青龙与叶陵,让他们倒立反省,不准吃晚饭。&lt;/p&gt; 靠着石墙倒立的青龙,忽然情不自禁说了一句,“真想念这种感觉啊。”&lt;/p&gt; 在一旁倒立着的叶陵皱起了眉毛,凶凶地瞪着青龙,“你说什么?”&lt;/p&gt; 青龙转头看着倒立也不忘凶他的小叶陵,忽然忍俊不禁道,“有时候我真好奇,明明小时候的你这么泼辣,怎么大了后反而成了个小严肃,这反差啧啧啧……”&lt;/p&gt; 叶陵闻言眉毛一竖,脸也渐渐红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倒立所致,还是羞赧所致,“你个小痞子,瞎说什么呢!”&lt;/p&gt; “为了给乾震报仇,不惜陪我受罚,叶陵,你若是喜欢他,就赶紧表白了吧,可别将来他喜欢上别的姑娘,你好心碎一地,追悔莫及。”青龙贼兮兮怂恿道。&lt;/p&gt; 叶陵的脸更红了,骂道,“你个胡言乱语的小流氓!你才喜欢乾震呢!”&lt;/p&gt; “没错啊你说得对,我也喜欢乾震,哈哈哈哈哈哈,乾震,小爷看上你了!你听到没有!哈哈哈哈哈哈——”青龙还没笑完,嘴里就忽然被塞了一个烧饼,支支吾吾地再也发不出声音来。&lt;/p&gt; 乾震扶着叶陵下来,休息会儿,将热气腾腾的包子塞给她,对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阿陵,你又因为我的事受罚,委屈你了……”&lt;/p&gt; 叶陵的脸依旧红着,接过包子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垂着眸一脸不自然。&lt;/p&gt; 青龙被烧饼塞住嘴也说不出话来,倒立着也没办法吃烧饼,于是想着自己翻身下来休息会儿把烧饼给吃了,谁知双足却被乾震牢牢按在墙上,动弹不得,他瞪着乾震支支吾吾地大声抗议着。&lt;/p&gt; “干嘛,想偷懒?倒立的时间还不到,不准下来!”乾震气定神闲幽幽道。&lt;/p&gt; 青龙一边瞪着旁边坐着吃包子的叶陵,一边给乾震使眼色,无声地质问他为何如此偏心。&lt;/p&gt; 乾震手劲未松,眯起眼睛笑问青龙,“你刚刚说喜欢我?”&lt;/p&gt; 青龙楞了一下,而后咬着烧饼一脸讨好的笑。&lt;/p&gt; “可惜我不是断袖,要不你换个男人喜欢喜欢吧,嗯?”乾震笑眯眯看着青龙。&lt;/p&gt; 青龙瞪大眼睛,生气地支支吾吾抗议着,他明显是开玩笑难道乾震看不出来么,什么叫做换个男人喜欢喜欢?!&lt;/p&gt; “你,时间不到不准下来,不然让父亲知道了还要罚你!”乾震蹲下身子指着青龙的鼻子叮嘱道。&lt;/p&gt; “……”青龙无言。&lt;/p&gt; “走,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瞧瞧。”乾震站起身走向刚吃完包子的叶陵,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朝远处的高塔走去。&lt;/p&gt; 叶陵的神情有些波澜,乾震也许没有看到,但是青龙看到了。&lt;/p&gt; 叼着烧饼倒立在墙边的青龙,望着乾震牵着叶陵的手渐行渐远,二人的倒影走进夕阳余晖中,晕染作一片光影。他收起贱兮兮的笑容,眉间多了份温柔。这两个家伙,也许就是他在这世间,最在乎的吧。&lt;/p&gt; 翕二娘在楼梯拐角处倚着栏杆闭目窥探青龙的梦,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原来是青龙那小子喝了大梦三生酒,入了梦。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从梦中醒来,她就先去找罡气盟那伙人玩游戏好了。&lt;/p&gt; 唐川谷下楼寻藏身之处却发现翕二娘闭目站在楼下拐角处,惊得立刻转身往回走,跟在后面的白小生用口型问她怎么了,唐川谷打了个手势示意翕二娘就在那边,白小生吓得急忙往楼上跑。&lt;/p&gt; 两人先躲回了房间,关上门,重重地松了一口气。&lt;/p&gt; “想藏到别的地方已经没什么可能了,只能在这间屋子里躲一下了……”唐川谷失落地叹了一声。&lt;/p&gt; “要不我们再往楼上找找?”白小生也没了底气,“实在不行……也只能拼死一战了……”&lt;/p&gt; “……”唐川谷沉默了片刻,垂眸道,“肖陵重伤没有追来,良山伤了右手实力减弱,最难对付的只剩翕二娘一人。其实若我们团结一心,配合默契,围攻翕二娘,倒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也不至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lt;/p&gt; 白小生闻言苦笑,“可惜大家早已互相看不顺眼,团结一心就很难,更别提配合默契共同对敌……容尘与司徒皓功夫最好,然而他们在客栈联手对付翕二娘却丝毫占不到上风,只是一味互相扯后腿,就是没有默契的问题。”&lt;/p&gt; “你觉得,我们俩有没有默契。”唐川谷一扣袖箭的暗扣翻开箭匣,数了数剩余的梅花袖箭的数量,漫不经心问道。&lt;/p&gt; “我们?!”白小生有些懵,“我也不知道……或多或少,有一点吧……”&lt;/p&gt; “你现在还怕死么。”唐川谷抬起头看向白小生。&lt;/p&gt; “不怎么怕。”白小生不解其意,只是认真地摇了摇头。&lt;/p&gt; “你觉得合你我之力,伤到翕二娘的胜算有几分。”唐川谷摆弄着剩下的袖箭,低声问道。&lt;/p&gt; “啊?!”白小生说不出话来,“有,有胜算么……”&lt;/p&gt; 唐川谷忽然发现下面一层袖箭和之前的有些不同,似乎被唐川柏改良过,但具体是什么样子还不知晓。&lt;/p&gt; “反正躲不了多久就会被翕二娘找到,与其绞尽脑汁寻藏身之处,不如提前做一下作战计划,如何配合,如何多拖延一下时间,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得多。”唐川谷关上箭匣,认真道。&lt;/p&gt; 白小生深吸一口气,郑重点点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零四章 以己之命守一诺 “容少,怎么看不到那妖女了,该不会已经进了客栈找来了吧。”一瘸一拐的夏侯渊此刻正弓着身子在客栈最顶的天台处往外面悄悄张望,只能看到在驿站门口守着的良山,翕二娘那袭红衣不久前还在外面晃,此刻已经没了踪影。&lt;/p&gt; “我们在这里躲着也不是办法,”容尘微微皱起眉来打量着四周,并无合适的遮蔽物可供藏身,他想起唐川谷借剑给他的大义凛然,心里忽然有些不好受,觉得自己没有当好这个领头人,叹道,“事已至此,或许我们不该这样躲着,应该迎战,主动出击,也图个痛快。”&lt;/p&gt; “援兵应该很快就会到了,你不要这么早就灰心嘛。”夏侯渊以为容尘是觉得等不到援兵,早死晚死都一样,所以才说出这种话来,于是舔了舔干裂的唇,撑出一个笑脸来,安慰道。&lt;/p&gt; “恐怕来了也是于事无补,你也见识过翕二娘那诡异的铃铛,铃铛一响,所有人都会丧失战斗力,成为待宰羔羊。他们来了也是送死。”容尘眸子一暗,握紧了剑柄。&lt;/p&gt; “……”夏侯渊噤声了半晌,忽然眼睛亮亮地看向容尘,“你剑术差不多能和她打成平手,能不能想办法用剑挑断她腰间的铃铛,毁掉它!没有了这个顾虑,我们所有人一齐上,难道还一点胜算都没有吗!”&lt;/p&gt; 容尘神色变得有些尴尬,“谁说我差不多能和她打成平手……在落日客栈,她一直在让我,没有用全力。我一人没有很大信心,若司徒皓和青龙能助拳,说不定还有点希望……”&lt;/p&gt; 夏侯渊听到司徒皓和青龙的名字,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闷声不再说话。&lt;/p&gt; “你手中无剑,腿又受了伤,我若不近身保护,恐怕你命不久矣。”容尘撇了撇嘴。&lt;/p&gt; “……”夏侯渊神色更加赧然。&lt;/p&gt; “我们想办法引开良山,制造混乱,把翕二娘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这样或许剩下四个人能有脱身机会。”容尘忽然扳住夏侯渊的肩膀。&lt;/p&gt; “什么?那我们两个怎么办,就去送死么!”夏侯渊忽然急了,红了双眼,反驳道。&lt;/p&gt; “若马够快,运气够好,说不定我们就直接逃出去了。”容尘用力按住夏侯渊,凝视着他的双眼,沉声道。&lt;/p&gt; “那我们要怎么做。”夏侯渊眨了几下眼睛,颤声问道。&lt;/p&gt; “从那边跳下去,绕到马厩去,放出所有的马,我们两个抢两匹马来,冲向驿站外,若有人追,我们就撒银票,他们定会去抢银票,那个时候一片混乱,良山未必拦得住我们,而客栈里搜人的翕二娘也会被吸引了注意力,跑出来追我们,若司徒皓他们够聪明,应该能够抓得住时机趁乱夺马逃走。”容尘低声快速解释道。&lt;/p&gt; 夏侯渊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有直接逃出去的机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急忙连连点头,眼睛中也有了光亮。&lt;/p&gt; 躲在衣柜中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司徒皓忽然听到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心一紧,调整了下握剑的姿势,随时发起攻击。&lt;/p&gt; 进门的竟然是白小生和唐川谷,二人蹑手蹑脚地进来,还轻声问了句,“司徒师兄你在这间屋子里么?”&lt;/p&gt; 司徒皓愣住,不知道二人在做什么,只是轻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lt;/p&gt; 白小生与唐川谷互相一点头,一人持剑闪身躲到衣柜后的间隔,一人飞身跃上了高高的房梁,趴在梁上,用袖箭对准房门的方向。&lt;/p&gt; 司徒皓明白了二人的用意。若翕二娘进门,三人从不同角度偷袭,能够占得先机,总好过一个一个的与其单打独斗,渐次丢了性命。&lt;/p&gt; 门口脚步声再次出现,这次应该是翕二娘了,三人心中暗道。&lt;/p&gt; “哎?怎么没有人,明明他们是这两个房间啊,姑娘,会不会你的朋友们先行离开了啊。”响起的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听说话语气似乎是伙计。&lt;/p&gt; 伙计推门进来的时候,唐川谷差点手抖发射了袖箭,她屏息凝视,发现伙计身后站着翕二娘,正面带笑意打量着这个房间。唐川谷有些郁闷,翕二娘站的方位,在伙计的侧后方,她此刻若射出梅花袖箭,定会误伤伙计。这妖女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lt;/p&gt; “这位小哥,我猜我的朋友们在和我玩捉迷藏呢,能不能烦请你帮我找找,比如,这个衣柜。”翕二娘笑吟吟对伙计说道,伙计脸一红,见到美人冲自己笑,乐呵地急忙过去开柜门。&lt;/p&gt; 糟了。&lt;/p&gt; 司徒皓握剑的手心出了汗,他从缝隙看到那个伙计准备过来开柜门,他又不能出剑攻击他,但若柜门一开,翕二娘便立刻发现了他和夕颜,失了先机,就难办了。&lt;/p&gt; 怎么办。&lt;/p&gt; 躲在衣柜后面的白小生和梁上的唐川谷都鼻尖冒汗,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lt;/p&gt; 唐川谷目不转睛地盯着翕二娘和伙计,计算着袖箭射出的角度和范围,准备在伙计打开柜门的那瞬间,攻击翕二娘。&lt;/p&gt; 翕二娘亦步亦趋跟在伙计身旁,手在袖中暗自握紧了“饮血”。&lt;/p&gt; 伙计伸手打开了柜门,忽然一柄长剑迅疾刺出,擦着他的腰间而过,直指翕二娘的腰际。伙计惊呼一声,脸色变得刷白,翕二娘“饮血”窜出衣袖缠住司徒皓攻来的长剑向左一带,拉偏剑势,躲过了一剑。耳旁风声响起,她唇角一勾左手拉住伙计的衣领向自己身前一拽,五枚袖箭呈梅花瓣状旋转飞来,有三枚刺中了伙计的胸膛,两枚被她拂袖打偏。谁知剩下那两枚袖箭竟然在被打落的瞬间又分别从中分裂飞出五枚更袖珍的小箭,绽放出更小的梅花来,扑向翕二娘的面门与胸口。翕二娘变了脸色,她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暗器,松开司徒皓的长剑迅速挥舞“饮血”去挡,打落一地袖珍小短箭,却还是被一枚短箭划伤了脸,留下一道细长浅浅的血痕。&lt;/p&gt; 伙计倒地而亡,唐川谷瞳孔一缩,暗自痛心,又害死了无辜的人。&lt;/p&gt; 司徒皓瞅准时机再次出剑,白小生也现身出剑,两人同用相知剑法,虽也无什么默契,但却好过了先前容尘与司徒皓互相掣肘的合作,翕二娘挥舞“饮血”与二人激战在一起。&lt;/p&gt; 翕二娘发现了躲在梁上用袖箭偷袭的唐川谷,怒极反笑,“死丫头竟敢伤我的脸,二娘先来要了你的小命!”翕二娘身形忽然移除几步开外,司徒皓和白小生的剑扑了个空,她手中“饮血”似毒蛇般变长迅速窜向梁上唐川谷的脖颈,后者一惊被逼翻身下了房梁,谁知那“饮血”竟然还能变长,攀上房梁后又顺势窜下来,随着唐川谷一起落了地,似有灵性般趁唐川谷反应不来,卷住了她的左手腕,用力一拉,那铁刃迅速收紧,唐川谷低声吃痛一声,左手腕鲜血淋漓,她心知翕二娘此举是逼她不能再发袖箭。&lt;/p&gt; 白小生大惊,不顾剑法飞身直刺翕二娘的后心,逼她松开唐川谷。翕二娘却松了剑柄,“饮血”似蛇般流动自行在梁上绕了下来,她向前俯身躲过了白小生那一剑,伸手抓住了“饮血”的剑柄,用力一甩,唐川谷被抛了过去,白小生接住她,两个人摔落在地。司徒皓紧跟着使出“相知在玄契,莫讶八行疏”,长剑画圆,身形于半空中旋转,身影从八个方位包围了翕二娘,纵横交错攻向她周身要害。&lt;/p&gt; 白小生心疼地迅速撕下衣袍布条给唐川谷的左手腕包扎止血,后者疼地满头大汗,左手不住颤抖。&lt;/p&gt; “川谷你快逃,这里我和司徒皓拖住她,你快离开这里!”白小生红着眼睛扶起唐川谷将其往屋外推去,不能单手发射袖箭,此刻的她基本丧失战斗力,翕二娘又盯上了她,若不赶紧逃走,恐怕真的要命丧于此。&lt;/p&gt; 翕二娘身形极快,化作虚影,竟躲过了司徒皓接连刺出的八剑,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唐川谷身上,神情阴鸷,不再笑靥如花。她最看重的便是她的容貌,虽然此刻戴着人皮面具,伤痕又不深,但那种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伤到了,她本来不那么着急杀他们,但此刻她对唐川谷是真的动了杀意。&lt;/p&gt; 外头忽然喧闹起来,马蹄声,马嘶声,脚步声,人的喊声,兵刃交加声,乱作一团,白小生向外扭头一看,远远看见好多马都被放了出来,在驿站到处跑,好多人都在抢什么东西似的,心里忽然一喜,抓住唐川谷的右手,向门外奔去,“川谷,你快去趁乱抢匹马逃走!估计是容尘他们制造出来的混乱!”&lt;/p&gt; 唐川谷还未来得及说话,翕二娘眸色一暗,不顾司徒皓劈来的那一剑伤了自己的胳膊,“饮血”再次飞出圈住了唐川谷的腰,用尽全力向后一拽,唐川谷猝不及防腰部再次受创,没有挣扎的力气,直接被拽到了翕二娘的身前,而后者手中“饮血”未松,另一只手却捏住了她的下颌,逼她扭过头来看她脸上那道血痕。&lt;/p&gt; “川谷!妖女你放开她!”白小生见到唐川谷竟然又被翕二娘制住,又急又怒,大喝一声再次扑向翕二娘。&lt;/p&gt; 翕二娘收紧“饮血”,将唐川谷挡在身前,冲攻来的司徒皓与白小生冷笑道,“怎么!你们想在这丫头身上刺上几个窟窿么!”&lt;/p&gt; “你别乱来!”白小生和司徒皓堪堪收剑,与翕二娘僵持着,怕她直接捏碎唐川谷的喉咙。&lt;/p&gt; 唐川谷腰间的鲜血染红了深蓝的衣衫,滴落在地上,她痛得已经不敢用力呼吸,冷汗浸了一身。她皱紧了眉,咬碎牙齿,颤抖的左手吃力地挪向右手臂的袖箭,想要反抗。&lt;/p&gt; 翕二娘注意到了唐川谷的小动作,右手更加用力,唐川谷痛呼一声,右手不顾“饮血”铁刃的锋利,直接抓向腰间的利刃。鲜血已经流了一地,她的脸色也更加苍白,连呼吸都急促起来。&lt;/p&gt; “你放了她!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白小生眼睛通红,已经快要急出眼泪来,冲翕二娘大喝道。&lt;/p&gt; “二娘还没有玩得尽兴,本不想那么早的就杀掉你们。但这丫头竟然敢弄伤二娘的脸,二娘也只好先要了她的命,来作为补偿。”二娘说着左手就捏住了唐川谷的喉咙,作势就要收紧。&lt;/p&gt; “你要杀杀我!我求你放过她!”白小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lt;/p&gt; “白小生!”司徒皓大惊,他怎么能对敌人下跪,难道求她,她就能心软放人么!&lt;/p&gt; 唐川谷面露震惊之色,但此刻她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也说不出话来。翕二娘倒是一挑眉毛,笑道,“怎么,你喜欢这丫头?”&lt;/p&gt; “我用我的命来换她,行不行!我求你……”白小生并没有直面回答翕二娘的问题。&lt;/p&gt; 翕二娘笑道,“行,你若现在就举剑自戕,我答应你放了她。”&lt;/p&gt; “你说话作数么!”白小生瞪着翕二娘。&lt;/p&gt; “作数。”翕二娘松开唐川谷的喉咙,表示自己会守约。&lt;/p&gt; “好。”白小生惨然笑笑,倒转剑柄,举起剑来。&lt;/p&gt; “白小生你疯了!你,这算什么!你真的信……她的鬼话!”唐川谷剧烈挣扎着,红了眼眶,冲白小生骂道,然而翕二娘又扼住她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来。&lt;/p&gt; “白小生她在耍你!”司徒皓见到白小生真的要自裁,一剑砍过去打掉他的剑,谁知白小生不要命地又去抓起剑来,不管不顾便一剑刺向自己的腰间,鲜血迸溅一地,他吐出一口血来,强撑着不倒下,死死瞪着翕二娘。&lt;/p&gt; 唐川谷心神俱震,大脑一片空白,腰间和左手的伤似乎都不痛了,她只觉得有一个地方更痛,痛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lt;/p&gt; 是心痛。&lt;/p&gt; 翕二娘似乎是有些意外,挑了下眉,笑着松开唐川谷。失了束缚的唐川谷一下子无力地跪倒在地,伸手捂着腰间缓缓流出的鲜血,不敢置信地望着白小生,哑着嗓子道,“为什么……”&lt;/p&gt; 白小生见到翕二娘真的守约,放了唐川谷,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身子一歪倒在床边倚着,又像是哭又像是笑的,“我答应过你……我会保护你……可惜我,功夫太差……只能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来,来……”&lt;/p&gt; 唐川谷落下泪来,无声地抽噎着。&lt;/p&gt; 司徒皓被这一幕惊得傻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后知后觉地再次握紧了长剑,想要为师弟报仇。&lt;/p&gt; 翕二娘转头看向司徒皓,冷笑道,“还想做无谓的牺牲么。你们的伙伴已经抛下你们逃走了,我真替你们觉得可悲。”&lt;/p&gt; 司徒皓闻言一震,怒道,“你胡说!他们不会这么做的!”&lt;/p&gt; “你以为他们只是制造混乱为你们逃跑争取机会么。他们早就趁机夺马逃出驿站了。不然为何迟迟不回来帮你们,嗯?”&lt;/p&gt; 翕二娘的每个字似铁钉般钉入了司徒皓的心中,他心中生寒,不得不承认翕二娘的话有道理。容尘和夏侯渊,真的抛下他们自己逃走了。&lt;/p&gt; 见到司徒皓的神情,翕二娘满意地笑笑,能让罡气盟的人心生隔阂四分五裂,也是她的目的之一。“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玩儿了,我帮你们去追回他们两个,怎么样?”&lt;/p&gt; 司徒皓仿佛没听到她说话似的。&lt;/p&gt; 翕二娘一拂衣袖,从窗户跳了出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零五章 危难之中见人心 驿马古道,尘烟滚滚,两匹马疾驰而过,一匹马紧追不舍。&lt;/p&gt; “他奶奶的!他怎还真的追来了!这都追多久了,还咬着我们不放!”夏侯渊一边催着马一边冲旁边的容尘喊道,声音几乎要被马蹄声淹没。&lt;/p&gt; “追来就追来,我们两个人联手还打不过他一个人么!追来也是好事,司徒皓他们能少一个敌手!”容尘回头看后面的良山,轻蔑一笑。&lt;/p&gt; 容尘话音刚落,头顶忽传来一声惊空遏云的鹰唳,他抬头望见,有一黑色大鹰展翅划破长空,紧随他们而行。他忽然觉得不太对劲。&lt;/p&gt; “容少,怎么了?!”夏侯渊依稀看到容尘的神色忽然变了,从轻蔑变得无比凝重。他正回头看,却不知他在看什么。&lt;/p&gt; 良山似乎吹响了音色悠长的竹哨,而很快,就在远处,听到了同样的哨声,遥相呼应。容尘眉间一紧,凝神向身后极目望去,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看不清的影子,似乎是有人也策马狂奔追来。&lt;/p&gt; “什么情况?!良山还有帮手么!”夏侯渊再次慌了。&lt;/p&gt; 容尘虽然看不清那影子,但他却知道了来者何人。&lt;/p&gt; 因为是红色的影子,除了她,还能是谁。&lt;/p&gt; “翕二娘追来了。”容尘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全神贯注地看向前方,对夏侯渊道。&lt;/p&gt; “什么!”夏侯渊腿一软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真的太怕这个妖女了,翕二娘似乎没有破绽,不论是那诡异的“饮血”,还是更加诡异的铃铛,都能让他顷刻间殒了性命。&lt;/p&gt; “那我们怎么办!”夏侯渊几乎是带着哭腔喊出来的。&lt;/p&gt; “还能怎么办,只能跑,把马跑死,也不能停。对付良山我有胜算,对付翕二娘,我半点胜算都无。”容尘道。&lt;/p&gt; “没想到还真的把那妖女给引了出来……司徒皓他们还真是幸运,他们安全了,我们却要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论怎么做,都会陷入一个个死局!”夏侯渊语无伦次道。&lt;/p&gt; “夏侯!有些话,不能乱说,最近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容尘喝道。&lt;/p&gt; 夏侯渊噤了声,面色苦闷。&lt;/p&gt; “未必是死局,你不要总是把死字挂在嘴上,丢你们夏侯家的人。这条路是武安驿东去的必经之路,如果我们够幸运,说不定半路能遇到来支援的人。”容尘骂完夏侯渊,又见他实在是难受,作为好朋友的他也有些心软,于是镇静出言安慰。&lt;/p&gt; 夏侯渊依旧沉默。&lt;/p&gt; 但很快,他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lt;/p&gt; 说曹操曹操到,前方有马蹄声传来,愈来愈近,他怀疑是不是罡气盟支援的人马来了。不管怎样,都要一试。&lt;/p&gt; “前面的可是罡气盟的兄弟?!夏侯渊与容尘在此!”夏侯渊看着迎面而来的人马近了,也来不及慢慢确认身份,直接单手拽紧马缰,另一手振臂高呼,使出吃奶的劲儿喊道,差点在风中破音。&lt;/p&gt; “是你们求援?!”对面的人喊道,但语气中似有戒备。&lt;/p&gt; “有信物为证!”容尘摸出怀中罡气盟腰牌,手腕一抖发力飞向前去,对面领头那人接住了腰牌,看到了上面的刻字,相信了他们。&lt;/p&gt; “你们已经逃出来了?!现在需要我们怎么做!”双方隔得更近了,彼此声音都清晰了许多。&lt;/p&gt; “后面有两个杀手紧追不舍!甩不掉!”夏侯渊急忙喊道。&lt;/p&gt; “那就杀掉!”领头那人催快马,拔出剑来,跟在后面的三人也纷纷亮出兵刃,与容尘和夏侯渊擦肩而过,纵马疾驰,分散出阵型来,直面对战迎面奔来的良山。&lt;/p&gt; “不可硬碰硬!”容尘听到领头人说“那就杀掉”的时候,脸色大变,这几个人不知道杀手实力如何,如此鲁莽欲马上斩杀良山与翕二娘,很有可能直接丢了性命。他来不及阻止,那四人的马已到了自己身后。&lt;/p&gt; 良山眼睛都没眨一下,长刀出鞘,在即将迎面对上杀气腾腾的四人时,忽然“跌”下马来,左手抓住马鞍,翻身一滚,悬在马肚子旁,躲过了上面的数柄飞刀,同时刀光一旋,长刀竟脱手飞出疾速旋了一圈又回到了手中。仅是片刻功夫,良山已翻身坐上了马鞍,与此同时,鲜血飞溅,四匹马的前蹄齐齐被斩断,凄厉的长嘶撕裂空气,四人摔下马来,人仰马翻,眼睁睁看着那黑衣刀客无视他们继续追去。&lt;/p&gt; “这,这,这!”夏侯渊面上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援兵身上,结果良山就一刀,他们就败了……&lt;/p&gt; “又要白白搭上四条人命。”容尘长长吐口一口气,不再回头。&lt;/p&gt; “啊?!那我们要不要掉回头救他们。”夏侯渊忽然良心发现。&lt;/p&gt; “来不及了。”容尘不再回头。&lt;/p&gt; 那四人爬起身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失了马匹,人总归是跑不过马的,此刻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对付后面的那个杀手。&lt;/p&gt; 结果和容尘想的一样,翕二娘“饮血”挥出,那四人根本活不了。&lt;/p&gt; “他们几个怎么功夫比我们俩还差!这究竟时候来救我们,还是来送死的啊!”夏侯渊一扬马鞭,骂道。&lt;/p&gt; “他们应该就是离我们最近的同僚,所以先行支援,真正能帮得上忙的,恐怕还需要好长一阵子才能赶到这边来。”容尘皱眉道。&lt;/p&gt; 武安驿的混乱终于渐渐平定下来。&lt;/p&gt; 青龙在梦里呆了好久,反正也没有法子找到梦里真正的叶陵,将她带出来,便约莫时间差不多后,自裁醒来。那时,正赶上驿站里乱作一团,他出了酒窖,趁乱走出客栈,向外张望,看到一袭红衣策马远去,那黑衣良山也不见踪影,他心里有了数,便又上楼去查看,待到彻底安全,再把叶陵给带回房间为好。&lt;/p&gt; 浓重的血腥气。&lt;/p&gt; 他摸了下鼻子,剑眉皱起,放慢脚步,拐过楼梯后,脚步停在了门前。&lt;/p&gt; 他看到了满地的血,奄奄一息的白小生和唐川谷,坐在衣柜里依旧昏睡着的陆夕颜,还有失了魂魄一动不动的司徒皓。&lt;/p&gt; 青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白小生腰间插着一把剑,他默不作声地走过去,蹲下身子,查看了下伤口,便要伸手握住剑柄将其拔出。&lt;/p&gt; “不行……不能拔!他会受不住……咳咳……”唐川谷挣扎着向白小生挪过来,满是血污没有什么温度的右手忽然抓住了青龙握住剑柄的手,一边咳嗽着,一边摇着头,她抬眼看青龙,她认为青龙应该懂,此刻拔剑意味着什么。&lt;/p&gt; “唐姑娘,你……”青龙的视线从白小生身上挪到了唐川谷的腰间与左手,皱了皱眉,她受的伤不比白小生轻。&lt;/p&gt; 白小生早已昏厥过去,不省人事。&lt;/p&gt; “你放心,这一剑不是插在心口,不是致命伤,他死不了。”青龙认真道。&lt;/p&gt; 唐川谷红着眼眶慢慢松开手。&lt;/p&gt; “司徒皓,你师弟都快不行了,你还在那儿傻站着做什么!眼睁睁看他去死么,还不快过来帮忙!”青龙扭头看向司徒皓,骂道。&lt;/p&gt; “跑了,拿了唐川谷的剑,却抛下我们,自己跑了。”司徒皓忽然笑起来。&lt;/p&gt; “我说怎么没看见那两个家伙。”青龙明白了状况,冷笑道。&lt;/p&gt; “真是可笑,自己人跑了,敌人却来救人,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司徒皓喃喃道,快要笑出眼泪,像是没听见青龙的话,没看见奄奄一息需要他帮忙的白小生与唐川谷,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跑出去,不知道要去哪里。&lt;/p&gt; “心理素质这么差,受了这点刺激,就疯了?”青龙自言自语地摇摇头,定了定神,伸指疾点白小生腰部几处穴道,而后撕下一些布条来,揉作一团,握住剑柄迅速向外一拔,扔在地上,鲜血涌出来,他迅速将布团按在伤口处,用力按住,白小生身子抽搐了几下,便又不动了。&lt;/p&gt; 唐川谷见状,以为白小生殒了命,拼了命想要挪过来伸手去探鼻息,无奈自己伤势过重,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躺倒在地,爬不起身来,腰部痛如刀割,五官都皱作一团,艰难地喘息着。&lt;/p&gt; 青龙将浸透鲜血的布团扔掉,血流速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快了,他将剩下的布条系在一起,在白小生腰间紧紧绕了几圈,打了个结,算是包扎。&lt;/p&gt; “你放心,他还活着。”青龙叹了口气,又过去扶起唐川谷,让她坐起身来,同白小生一样,靠在床边,“男女有别,我只能帮你简单包扎止血,我一会儿去叫人来,帮你俩好好治伤。”&lt;/p&gt; “为……什么……”唐川谷看着青龙低着头帮自己用布条包扎腰间的伤口。&lt;/p&gt; 他本可以不管他们,自己逃命去的,为何却要留下来。&lt;/p&gt; “嗯?什么为什么?”青龙笑了出来,“问我为什么救你们俩么。”&lt;/p&gt; 罡气盟与白云宗势同水火,虽然一路逃亡也有些情分,但终究不是同路人。&lt;/p&gt; 唐川谷静静地看着青龙,不置可否。&lt;/p&gt; “因为,你们俩虽然傻乎乎,但却是真性情的好人。这世上像你们这样的傻子已经不多了,能救一个是一个咯。”青龙玩世不恭一笑,起身出了屋子,寻人去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零六章 目标跟丢耐心尽 酒碗被摔得粉碎,酒水四溅,半跪着的人身子一凛,硬着头皮一动不动。&lt;/p&gt; 他知道每次替李珀传话,主子都会是这种反应,每次都会摔东西,仿佛摔碎的不是杯盏碗碟,而是那尖嘴猴腮得意笑着的李珀。&lt;/p&gt; “李珀这个混蛋……他除了会在堂主跟前耍嘴皮子捡便宜,还会干什么!这次的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什么都没做,最后功劳倒都成他的,失误都是我们的?什么叫做我欠他人情,真是可笑,难不成他不说那些废话,堂主还能罚我不成!”大发雷霆的人正是张琮,张傕的弟弟,一个精瘦的年轻人,眉间少年稚气未除,一言一行像个大孩子,连发起火来都是那么无所顾忌,口无遮拦,也不怕隔墙有耳。&lt;/p&gt; “香主息怒,那李珀毕竟是堂主跟前的大红人,他说什么,堂主就信什么,我们生气归生气,但……也不能与他撕破了脸,明着对抗……所以……”&lt;/p&gt; “……”张琮还欲发作,却又强自忍了下来,他虽然冲动,但也知道这种境遇下应该做什么,他要想真的搞死李珀这厮,还需要积攒实力,日后有机会自然能报仇。“你去旁边那个镇子抢几个漂亮丫头,送到李珀那儿去。”&lt;/p&gt; “是。”作为下属的他终于松了口气,此事若闹大,他的主子不会有好果子吃,他们作为下属更不会有好果子吃,主子愿意忍一时之辱,自然是好事。&lt;/p&gt; 张琮背对着他,冷着脸不再说话。&lt;/p&gt;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白云宗,有一人也冷着脸不说话,只是阴沉地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白虎堂弟子,不知在思索着什么。&lt;/p&gt; “弟子该死,任务失败,又当了逃兵,此番不敢奢求什么,愿意以死谢罪。但还请长老速速派人增援雁荡镇,堂主他们已经撑不住了。”李弃说罢,伏下身子磕下一个头,再不起身。&lt;/p&gt; “罗老大果然忍不住了,将刀子捅向了我们。”石秋风冷笑。&lt;/p&gt; “临阵脱逃,你确实该死。”石秋风缓缓道。&lt;/p&gt; 阿枫得知有白虎堂弟子回来复命,立刻赶来,他赶到时,石秋风刚说完这句话。&lt;/p&gt; “石长老!看在他忠心一片的份上,饶他一命吧!”阿枫急急走上前,单膝跪下,抱拳道。&lt;/p&gt; “阿枫?你怎么过来了。”石秋风有些惊讶。&lt;/p&gt; “他若真的临阵脱逃,就不该回来,而是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躲起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谁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阿枫眼睛亮亮的。&lt;/p&gt; “我倒有些好奇,你为何替他求情,你们认识?”石秋风盯着阿枫。&lt;/p&gt; “不认识。”阿枫愣了愣。&lt;/p&gt; “是少主的吩咐,让阿枫来向长老求情,若有白虎堂弟子回来,还请留他一命,少主自有用处。”&lt;/p&gt; “他怎么知道会有白虎堂弟子逃回来?”石秋风眯起眼睛。&lt;/p&gt; “许是碰见了。”阿枫眨眨眼睛道。&lt;/p&gt; 李弃忽然抬起头,有些惊讶,少主怎么会知道……&lt;/p&gt; “少主还说什么了。”石秋风淡淡道。&lt;/p&gt; “还说,让石长老派些精英去雁荡镇支援,最好是懂医理和用毒的。”&lt;/p&gt; 石秋风轻笑,“看来他还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lt;/p&gt; “我在他心目中就那么杀人不眨眼么,还专程派你跟我求情,要留下这个人。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知道赏罚分明,此人虽然临阵脱逃,但总算是回来报信,还算有点忠心,我本就打算免去他的死罪。”石秋风垂着眼。&lt;/p&gt; “谢长老!”阿枫再次行礼。&lt;/p&gt; 旁边的李弃却是呆了,他还在想他何德何能,少主竟为他求情。&lt;/p&gt; “发什么呆!”阿枫急忙扯了下李弃的衣服。&lt;/p&gt; 李弃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急忙拜谢。&lt;/p&gt; 有时候,一天会非常漫长,有时候,一天又会非常短暂。&lt;/p&gt; 这一天的夜,来得很早。&lt;/p&gt; 张琮有意无意地来到了李珀的屋子外面,冷眼瞧着透着光亮的窗子,有人影晃来晃去,还有低低的笑声,和惊慌失措的哭喊声。&lt;/p&gt; 守在屋外的几个弟子见到张琮,就当做没看见似的,连行礼问好都没有。他们的主子瞧不起张琮,他们也跟着瞧不起张琮。除非张琮主动来说什么,他们会形式化地行个礼,传个话。但他们见张琮似乎并没有走近的意思,于是也便不再理睬。&lt;/p&gt; 过不多时,窗户纸上的人影便不再晃了,而是直接倒了下去,紧接着屋子便黑了。即使他站在挺远的距离,还是能够听到屋中污秽不堪的喘息声与动作声,那哭声都弱了,渐渐有些听不真切了。&lt;/p&gt; 守在屋外的几个弟子也个个面红耳赤,呼吸都变得不正常,有种火焰快要把他们烧死,烧成灰。他们守在这里的大多数日子,都会听到今夜这种,他们很羡慕,心很痒,只希望李珀玩腻的女人,能赏他们。跟着李珀混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省了逛窑子的银钱,李珀好色,玩的女人数不胜数,玩腻的就直接赏给手下,真可谓是“有福同享”。&lt;/p&gt; 张琮冷笑,他忽然觉得给李珀送女人似也不是什么坏事。&lt;/p&gt; 既然他耽于美色,夜夜纵欲,那他就再推一把,毁掉他的身体。&lt;/p&gt; 张琮与张傕一样,都不怎么近女色,但也因此在这方面吃了亏。罗老大爱美人,李珀懂,经常弄来一些女人送给罗老大,因此甚得欢心。张傕曾看不下去,劝罗老大爱惜身体,不要死在温柔乡里,还被打了出来,重重责罚。在张琮眼里,罗老大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豪气万千的救命恩人,只是个被小人蒙了心的傻蛋罢了,等他强大起来,这些欺压他们兄弟俩的人,都要遭到报应。&lt;/p&gt; 张琮冷哼一声,回了自己的屋。&lt;/p&gt; 容尘与夏侯渊马不停蹄逃了一整天,良山与翕二娘马不停蹄追了一整天,此刻黑了天,眼神就有些不太好使,人就容易跟丢。&lt;/p&gt; 这里似乎是一个小城,人还挺多。人多,就更容易跟丢目标。&lt;/p&gt; 良山神色有些震惊,他好不容易追上的两匹马,竟然马背上并没有人,马儿跑累了自己停了下来,找个有草皮的地方啃草去了,只留下怔住的良山。&lt;/p&gt; 他策马在四周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容尘和夏侯渊的人影。&lt;/p&gt; 直到翕二娘也追了过来,他的脸色才变得更加难看。&lt;/p&gt; “人呢。”翕二娘似是好笑地看着良山的脸色,看着前面两匹自顾自啃草的马。&lt;/p&gt; “不知何时已不在马上。”良山黑着脸闷声道。&lt;/p&gt; “你到底是在追人还是追马?”翕二娘笑道。&lt;/p&gt; “马没有停过,我没想到他们会中途跳马。”良山不愿承认自己在夜里眼神不好。&lt;/p&gt; “这游戏可真是更有意思了,马在这儿,他们一定藏起来了,那我们就开找呗。”翕二娘依旧笑着。&lt;/p&gt; “找到了又怎样。”良山冷不丁道。&lt;/p&gt; “什么意思?”翕二娘倒是没想到良山会有此一问。&lt;/p&gt; “找到了,你会杀了他们么?我猜不会,因为你觉得那样,游戏就结束了,你就没得玩了。”良山不等翕二娘回答,自己紧接着将答案说出。&lt;/p&gt; 翕二娘转着眼珠笑道,“很了解我嘛,那又问这作甚?”&lt;/p&gt; “我不想陪你玩了,我不知道我们这样做的意义在哪儿。”良山冷着脸,斩钉截铁道。他这次真的心累了,不想再听翕二娘的话,哪怕她会生气,哪怕她生气的时候很可怕。&lt;/p&gt; “那……我退一步,找到他们后,杀掉一个,留一个,如何?总不会空手回去复命,让你能够解些气。”翕二娘并未生气,依旧笑着,甚至是用商量的口吻在同良山说话。&lt;/p&gt; 良山一脸见了鬼的神情瞪着翕二娘。&lt;/p&gt; 过了许久,良山冷笑道,“杀哪个,留哪个。”&lt;/p&gt; 翕二娘笑笑没说话。&lt;/p&gt; “杀夏侯,留容家那个小白脸是吧。”良山又冷笑。&lt;/p&gt; 翕二娘笑着挑了下眉,不置可否。&lt;/p&gt; “你该不会是看中那个小白脸了吧。”良山皱起眉来。&lt;/p&gt; “可能吧。反正我觉得他很有意思,也有利用价值,留着他,将来能玩上好久的。至于那个夏侯渊,又无趣又没什么脑子,还胆小,不好玩,杀了便杀了。”翕二娘耸耸肩膀。&lt;/p&gt; “夏侯渊归我,小白脸归你,我杀我的,你玩你的。杀了他,我就回去复命,不想继续玩了。”良山说罢,也不管翕二娘有何反应,自顾自离开,搜人去了。&lt;/p&gt; “哟,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翕二娘看着良山的背影,喃喃道。&lt;/p&gt; 小城里一处不起眼的院子,有一装着很多木箱的车子,木箱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装的什么货物。&lt;/p&gt; 一个伙计到旁处解手回来,挽起袖子准备继续装货,却愣了一愣,挠着后脑勺喃喃道,“哎?这箱子怎么自己跑车上去了,我记得我才搬了一半不到啊,难道是我记错了?”摇了摇头,继续往上装货,用粗糙坚韧的麻绳捆好了,翻身上了车,扬起鞭子。&lt;/p&gt; 在众多木箱子之间,藏着两个人。&lt;/p&gt; “容少……我们……”夏侯渊小声说话。&lt;/p&gt; 容尘做了个“嘘”的手势,让他悄声,不要被人发现了。&lt;/p&gt; 他们会被带到哪儿去,谁都不知道。&lt;/p&gt; 但只要能躲过这一阵,就好。&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零七章 北斗阑干南斗斜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三天中的第二天很快就要过去。&lt;/p&gt; 楚中天掀开车帘抬眼望向夜空,斗转星移,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似指间握不住的沙,他越想慢一点,越想握住,沙却越快地滑落,一点点带走手心的温度。他垂下眉眼,放下了车帘,将目光转向已相互倚靠着睡着的薛靖七与阿卓。&lt;/p&gt; 还剩一天的时间。&lt;/p&gt; 他不敢去想。&lt;/p&gt; 他情难自禁地缓缓伸过手去,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在指间触到她的肌肤的一瞬,骤然缩回了手,眼眶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心也抑制不住地难受起来。自从那夜之后,他便想方设法将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感情压制下去,将自己从中解脱出来,言行之中也不再有暧昧与胡闹,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再旧情复燃,不能,让她难做。但是到了这种境地,他真的不知该如何自处。&lt;/p&gt; 她对他而言,真的太重要。已经不仅仅是懵懂爱情,还有很多说不上来的感情,是超越一切感情的存在。他真的觉得,如果她没了,他的世界都不复存在。&lt;/p&gt; 楚中天吸了下鼻子,红着眼圈握住了她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多想就这么握着她的手,再也不松开。&lt;/p&gt; 马车停了。&lt;/p&gt; 楚中天急忙松开了薛靖七的手,向前探身掀开帘子,看向薛远。&lt;/p&gt; “赶了一天的路,你们也没吃什么东西,穿得也单薄,这附近有个镇子,我去买点东西,你们在车里等我。”薛远见到阿卓正睡着,便悄声对楚中天说了句,跳下了车,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lt;/p&gt; 薛远很快便回来了,买了不少吃食,还有一条毯子。&lt;/p&gt; 楚中天先是怔住,很快便明白过来,将毯子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盖在两个姑娘身上。阿卓忽然醒了,对上楚中天的目光,有些赧然,似乎是自责自己竟然睡过去了,没有照看好自己的朋友,便直起身来,将毯子更多留给了薛靖七,帮她掖了下毯子。&lt;/p&gt; 楚中天却伸过手来,将毯子又拉回了她身上,轻声道,“阿卓,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之前伤得那么重,也没有好好养伤,忙着照顾小七,吃不好睡不好的,我很担心你。小七醒来后,可不愿看见你倒下。”&lt;/p&gt; 阿卓目光闪了一下,笑着摇摇头,“我没事的,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的。方才不是也睡了一阵么,感觉好多了。倒是你和薛伯父,一直没能休息。”&lt;/p&gt; “我和老爹倒没什么,反倒是你们,受苦了。”楚中天苦笑。&lt;/p&gt; “吃点东西吧。”楚中天将油纸包着的烙得金黄酥脆的烧饼递给阿卓,冲她一笑,想要打破这尴尬忧伤的气氛。&lt;/p&gt; 阿卓接过烧饼来,却不见楚中天与薛远吃,“你和薛伯父不吃吗。”&lt;/p&gt; “我们俩换班吃,你快吃吧。”楚中天笑着拿过另一个烧饼张口就咬了下去,他知道,阿卓永远都把别人放在第一位,他若不吃,她都不好意思先吃。&lt;/p&gt; 阿卓笑了笑,也默默地吃着烧饼,低着头好像想着心事。&lt;/p&gt; 忽然,小腹疼了起来,毫无先兆,莫名其妙的,她本就血色不多的脸色,更加苍白如纸。阿卓微微皱起眉来,一只手伸进毯子里,捂住小腹,神情变得有些惊惧,目光也不停闪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lt;/p&gt;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楚中天吓了一跳,急忙问道。&lt;/p&gt; 阿卓抬头对上楚中天关切的目光,撑起一个笑容,云淡风轻地摇摇头,将捂着小腹的手拿了出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眨眨眼睛苦笑道,“可能是受凉了,坏了肚子,方才有些不太舒服,过一阵子就好了。”&lt;/p&gt; “真的么?你可别逞强,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楚中天皱着眉忧心地看着阿卓,将毯子给她盖严实了,怕她再次受冷。&lt;/p&gt; “真的,喜欢逞强的是阿靖,不是我。”阿卓乖巧地一笑,继续低头啃着烧饼,一脸吃得很香的样子。&lt;/p&gt; 楚中天苦笑着摇摇头,“你们俩,一样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lt;/p&gt; “小天,若阿靖活了下来,养好了伤,你们……有什么打算吗。”阿卓决心找点别的话题。&lt;/p&gt; “这倒是个问题,”楚中天忽然笑了起来,“说实话,我想让她离开罡气盟,甚至离开这个江湖,在山清水秀的出云谷,过着闲云野鹤的悠闲日子,远离那些腥风血雨,远离那些阴谋算计。”&lt;/p&gt; 阿卓也无声笑了起来。&lt;/p&gt; “但是……这只是我的打算,并不是小七的打算。她这个人,你也了解的,看起来温厚随和,实则倔得要死,她若有什么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现在江湖已经乱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她若活下来,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再跳进这个江湖,再受伤,再豁出性命。因为,她在乎的人,还在这个江湖,而她心中的道义与使命感,比我也多得多。所以……她若选择回来,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陪着。”楚中天无奈地笑笑,一脸心疼地注视着薛靖七,目光中又有些宠溺。&lt;/p&gt; “不论是何种选择,都挺好的。”阿卓静静地听完,笑着轻声道。&lt;/p&gt; “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楚中天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若小七愿意归隐,那我们便可以同少时一样,一起在谷里过着清闲的生活。但若她要回江湖去,你……我不放心你,我怕你被我们连累,再次遇到什么事,你毕竟,不属于这个江湖,不应该承受这些的。”&lt;/p&gt; “我早已有了打算,小天,你放心,不用担心我。”阿卓笑着回答,却低下头。&lt;/p&gt; “什么打算?”楚中天注视着阿卓,有些不放心。&lt;/p&gt; 阿卓抬起头来,笑吟吟,低声道,“保密。”&lt;/p&gt;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楚中天哭笑不得,同样低声道。&lt;/p&gt; “女孩子都有自己的秘密的,这有什么奇怪的。”阿卓傲娇起来。&lt;/p&gt; “好好好,那我就不问啦。”楚中天颇为好笑地看着阿卓,大方地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去窥探他人的秘密。&lt;/p&gt; “你将来若有了其他去处,一定要告诉我和小七,我们会去看你的。你可不准不声不响地跑掉了,就像你当年搬家一样,这么多年让我和小七好找。”楚中天一本正经地盯住阿卓,说道。&lt;/p&gt; “会的。”阿卓认真答道。&lt;/p&gt; 两人忽然绷不住,笑了出来。&lt;/p&gt; “希望那时又是一年的初雪,我们三个又能一起白了头,和曾经一样。”阿卓声音极轻,目光中有万丈柔情,眼带笑意,眼睛很亮,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场景,情不自禁都要笑出声来。&lt;/p&gt; 回忆和幻想,永远是最美好的。&lt;/p&gt; 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lt;/p&gt; “这有何难,明年初雪,我们就聚在一起,煮酒,赏雪,一雪前耻!”楚中天的眼睛也亮了。&lt;/p&gt; “一雪前耻?”阿卓倒是怔住。&lt;/p&gt; “当年打雪仗,你们俩联手把我打到受风寒,难道你不记得了?!明年,我不会输,我的轻功已经比当年好太多太多了,打不过你们,还躲不过么。”楚中天嘿嘿笑道。&lt;/p&gt; 阿卓忍俊不禁,楚中天的笑容是有感染力的,她此刻仿佛也忘记了所有的忧愁,也跟着发自肺腑地笑出来。&lt;/p&gt; 时间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也挺好的。&lt;/p&gt; 来日可期,是最幸福的。&lt;/p&gt; 她希望小天和阿靖能永远都这么快乐,能永远都,来日可期。&lt;/p&gt; 阿靖会安然度过这次劫难。&lt;/p&gt; 也希望他们将来不要怨她,能够理解她。&lt;/p&gt; 她的决定虽然残酷,但却是最好的结局。&lt;/p&gt; 阿卓伸出右手,将车帘掀开一角,抬眼望向夜空,北斗阑干南斗斜,第三天快要来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零八章 渐生情有意撮合 司徒皓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想清楚了什么,直到很晚,他才回了客栈。一进屋子,却怔住,陆夕颜已经躺在了床上,地上伙计的尸身也不见了,血迹似乎也被人清理过,空空荡荡,只有一盏灯在那里静悄悄地燃着,似乎驱走了先前所有的杀气与血腥气,连心都似乎有些静了下来。&lt;/p&gt; 他转身出门,走到隔壁屋子门前,见到里面亮着灯,却无人说话,愣了愣,最后还是推门进去。&lt;/p&gt; 他看到有三人躺在床上,唐川谷与青龙一直带着的那个姑娘在一张床上,白小生自己在另一张床上,桌上放着一壶酒,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弥漫着药香。同样燃着一盏灯,青龙正坐在桌旁盯着灯内的火焰看,不声不响的。他推门进去,青龙正好转过脸来,看向他,神情似笑非笑。&lt;/p&gt; “你这么做,图什么。”司徒皓就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淡淡道。&lt;/p&gt; “你觉得我图什么?”青龙伸手撑住下巴,笑吟吟道。&lt;/p&gt;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做,我们就会感激你,把你当朋友。”司徒皓的声音并没有任何波澜。&lt;/p&gt; “然后呢?”青龙依旧笑着。&lt;/p&gt; “以后若有我们正派子弟再想为难你,我们可以帮你解围,还你人情。”司徒皓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但他唇边却有一丝轻蔑的笑意漾了出来。&lt;/p&gt; “听起来不错的样子。”青龙轻笑出声,装模作样地点点头。&lt;/p&gt; “可惜你错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感激你是一回事,做不做朋友,还不还人情又是另一回事,你不要以为自己打得一手好算盘,我们就会上钩。”司徒皓冷笑着,盯着青龙,想要在他脸上看出一丝尴尬甚至不悦的神情。&lt;/p&gt; “可惜你也错了。”青龙非但没有不开心,甚至笑容更加明朗。&lt;/p&gt; 司徒皓有些怔住。&lt;/p&gt; “我若说我什么都不图,可能你不会信。那让我想想我图的究竟是什么……哦,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喜欢白兄弟和唐姑娘吧,也没想过做朋友什么的,就是不忍心看他们丢了性命。”青龙垂下眼睛,说着说着似乎有些困意的样子。&lt;/p&gt; 司徒皓的神情有些诧异。&lt;/p&gt; “怎么,不相信啊?其实我这个人做事全凭好恶,不论是救人还是杀人。司徒小子,若快丢了性命躺在那里的是你,说不定我真的不会救,就在你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青龙打了个哈欠。&lt;/p&gt; “你……”司徒皓有些恼怒了。&lt;/p&gt; “因为我不是农夫,也不是东郭先生,我只是我。”青龙伸了个懒腰。&lt;/p&gt; “你听着。这次你救了我师弟和唐姑娘的事,我司徒皓谢谢你。但下次我们再遇见,依旧是敌人,我们彼此都不必留情面。”司徒皓强压怒气,一字一顿道,说罢便要关门转身离去。&lt;/p&gt; 青龙幽幽补了一句,“我们下次见可能就是明天早上,怎么,明早想一决生死么?”&lt;/p&gt; 司徒皓身子一僵,重重关上门,回了隔壁。&lt;/p&gt; 青龙百无聊赖地转回头,继续盯着灯罩里微微摇晃的火焰,撑着下巴。&lt;/p&gt; “咳咳……司徒心不坏,就是脾气冲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唐川谷挣扎着坐起,轻声对青龙说道。&lt;/p&gt; 青龙忽然笑了起来,“我没有放在心上,我若连这点事都耿耿于怀,那我早就被气死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了。”&lt;/p&gt; “唐姑娘,你起来作甚,现在挺安全的,躺着多休息会儿吧。”青龙见到唐川谷竟然要穿靴子下床,不由得有些惊讶,劝说道。&lt;/p&gt; “我好多了,我没事……”唐川谷微微弯下腰去拿靴子,伤口开裂,她吃痛一声,捂住腰部,又差点躺了回去。&lt;/p&gt; “你是不是想看看白兄弟,你担心他醒不过来。”青龙笑道。&lt;/p&gt; 唐川谷身子一僵,耳根有些发热,一动不动靠在床头,也不知该说什么。&lt;/p&gt; 青龙忽然起身,走到白小生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叫道,“嘿,醒醒,你再不醒,有人要以为你死了。”&lt;/p&gt; 唐川谷没料到青龙此举,吃了一惊,想要阻拦,却已是晚了。&lt;/p&gt; 然而让她更吃惊的是,白小生竟然真的被青龙给拍醒了。&lt;/p&gt; 白小生吃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青龙笑嘻嘻的脸,他吓了一跳。&lt;/p&gt; “我……没死?”白小生哑着嗓子颤声道。&lt;/p&gt; “谁说的,我们都死了,这里是阴曹地府。”青龙忽然阴沉着脸阴森森地笑道。&lt;/p&gt; “啊?!”白小生被忽然变脸的青龙给吓到,挣扎着用胳膊撑起身子坐起,腰部却是剧痛,一脸肉疼地捂着腰部躺了回去。&lt;/p&gt; 青龙忽然开始大笑,笑到快要哭了。&lt;/p&gt; “你俩……腰疼躺下去的神情与姿势都一模一样,真的是……从没见过受伤都能受成一样的,你们这对活宝啊……”青龙回到桌子旁坐下。&lt;/p&gt; “听说你英雄救美举剑自戕,我以为你胆子大得很,却不知方才竟然还能骗到你,哎。”青龙再次伸手撑起下巴。&lt;/p&gt; 今晚的他似乎特别懒,懒得连脑袋都无法独自撑起。许是前些日子在刀尖上行走太过累了,现下松懈了不少。&lt;/p&gt; “川谷她……怎么样了?”白小生问道。&lt;/p&gt; “其实她伤得不比你轻,但她却一直醒着,都没敢闭目好好睡一觉,就是因为担心你,怕你真的就这么死了。”青龙笑着看向唐川谷,谁知后者却不知何时又躺了回去,甚至还把脑袋转向了里面一侧,一点反应都没,似乎已经睡了。&lt;/p&gt; 青龙再次抿唇一笑,果然女孩子是会害羞的,装睡?&lt;/p&gt; 白小生闻言脸有些发烫,也不再好意思说什么话,双眼瞪着天花板,直直的。&lt;/p&gt; “她好像现在睡过去了。”青龙笑道。&lt;/p&gt; “嗯。”白小生表示自己听到了。&lt;/p&gt; “嗯是什么意思?”青龙不依不饶想要调戏这二人。&lt;/p&gt; “……”白小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lt;/p&gt; “白兄弟,你是不是喜欢上唐姑娘了。”青龙一本正经道。&lt;/p&gt; “你胡说什么……!”白小生涨红了脸,却又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吵醒唐川谷,让她听见。&lt;/p&gt; 青龙有意无意瞥了眼唐川谷的方向,继续看着白小生笑道,“若不是在意一个人,怎会奋不顾身,以命换命。”&lt;/p&gt; “我,我是因为……因为我,因为我答应过她,会保护好她,我欠她一条命的。师父经常教导我们,君子重然诺,至死不相负。”白小生尴尬地语无伦次,到最后总算把舌头给捋直了,却不知他早已耳根滚烫。&lt;/p&gt; “……”白小生发现青龙竟然没声,于是奇怪地转头去看,正好对上了他暧昧揶揄的目光,身子一震急忙转回头去,皱起好看的眉毛。&lt;/p&gt; “哎,行吧。也不知道唐姑娘听见你这番解释,是会欢喜还是难过。”青龙叹道。&lt;/p&gt; 唐川谷紧闭双眼装作什么都听不到,但白小生那些话还是不自觉地进了她的心,她心里的滋味也怪怪的,说不出欢喜还是难过。&lt;/p&gt; 她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烫,幸亏是转过头去的,他人看不见。&lt;/p&gt; “你不要再打趣我了,这种事不好这样开玩笑的,让川谷听见了会生气的。”白小生闷声道。&lt;/p&gt; “那我问你,若唐姑娘没有要求你保护她,也没有救过你,那她有危险,你会不会舍身相救?”青龙眼睛又亮了起来。&lt;/p&gt; “当然会!……”白小生条件反射似的张口便道。&lt;/p&gt; “这回不是君子重诺了,是君子好逑吧。”青龙嘿嘿一笑。&lt;/p&gt; “什么君子好逑,我听不懂。”白小生脸又是一热,也学唐川谷将头转向里侧,不想听也不想看。&lt;/p&gt;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你们饱读诗书,该不会听不懂这个吧。”青龙一本正经道。&lt;/p&gt; “她,她哪里淑女了。”白小生结结巴巴反驳道。&lt;/p&gt; 唐川谷闻言却忍不住暗自捏紧了拳头,方才的窘迫也一扫而光。&lt;/p&gt; “哦对,窈窕淑女是你,君子好逑是她。”青龙摇头晃脑道。&lt;/p&gt; “你能不能闭嘴!”&lt;/p&gt; “你能不能闭嘴!”&lt;/p&gt; 白小生与唐川谷竟然同时转过身来冲青龙气势汹汹骂道。&lt;/p&gt; 青龙挑了下眉毛,左看看,右看看。&lt;/p&gt; 空气再次凝结,沉默,又是沉默。&lt;/p&gt; 白小生与唐川谷面面相觑,忽的同时转过身去,恨不得掐死自己。&lt;/p&gt; “哎,要是那个司徒小子能像你俩一样有趣该多好,整天板着脸冷冰冰也不嫌累,你们说是不是?”青龙笑出声道。&lt;/p&gt; 这回白小生和唐川谷都绝对不会再说话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零九章 唐诚归不负所托 唐诚回到唐家苏南驻地时,已是更深夜半,整个宅子静悄悄的,连门前的守卫都有些打盹儿,但唐正的屋子还亮着灯,仿佛是在等他回来似的。&lt;/p&gt; 唐诚风尘仆仆敲了门,进屋后,却惊讶地发现本应身在罡气盟的唐川柏竟然也在这里。&lt;/p&gt;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唐诚关上门,眉间的倦意被惊喜驱散,神采奕奕笑道。&lt;/p&gt; “才回来不久,盟里有些资料不齐全,还是回来研究比较方便。我才知道你竟去雁荡镇调查血毒一事,那么危险的地方,我生怕你回不来。阿诚,看到你平安回来,大哥我也就放心了。”唐川柏松了口气,笑答。&lt;/p&gt; 坐在桌前的唐正也朝二人点了点头,见到安然无恙归来的义子,他也算是松了口气。&lt;/p&gt; “义父,我带回了雁荡镇的井水还有中毒百姓的血样,您和大哥看看能不能从中提炼,找出这究竟是什么毒。”唐诚忙解开包袱,拿出两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竹筒罐子,递给唐正和唐川柏。&lt;/p&gt; 父子二人一人接过一个,打开来看,眉间有了喜色,有了这两样东西,总算不用闷着头瞎研究了。&lt;/p&gt; “做的不错,果然没有看错你。”唐正赞许道。&lt;/p&gt; 唐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lt;/p&gt; “你小子可真厉害,那么凶险的地方,都能取来这两样东西。你是见到了中毒的百姓了么,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唐川柏将这两筒水与血拿到一个青瓷方坛旁,青瓷方坛中间纵横各三道挡板,将其分成十六个格子。他将井水的水样在其中八格依次倒了少许进去,又打开一些贴着标签的瓶瓶罐罐,各自倒进八格中少许。&lt;/p&gt; “确实凶险,若不是墨门剑契仗义相救,可能我真的要栽在那里了。我在镇子里遇到的中毒百姓,都已经失去神智,被人操控,成为杀人傀儡,就算刺伤他们,也止不住他们的攻势,除非……除非将其斩首……”唐诚顿了顿,缓了缓神色,继续道,“还好有些百姓被墨门剑契救下,藏身在雁荡山中,但他们也时常毒发,撕咬攻击他人,墨门剑契的人只能把他们分开锁住,以防他们互相攻击杀死对方……哦对了,义父,墨门剑契的首领有话让我带给您,还给了我这个信物。”唐诚从怀里摸出来那枚令牌,递给了唐正。&lt;/p&gt; “墨门剑契……一切竟真如楚盟主所料,半分不差……”唐正听完唐诚所言,喃喃道,“带话给我?什么话。”&lt;/p&gt; “说是在我们没有找到解毒之法之前,罡气盟不要轻举妄动前往雁荡镇与天罗堂对峙,不然去一个搭进去一个,去十个搭进去十个,天罗堂幕后制毒之人实在了得,白云宗的人也都中了毒,他不希望我们的人也中毒被天罗堂操控。我们唐家精通毒理,从水样和血样中找出血毒的配方应该不是难事,我们需要什么,他们会配合我们,我们配制出来的解毒药方,也可给雁荡山里的中毒百姓先服用,观察效果。”唐诚道。&lt;/p&gt; 唐正微微颔首,寻思道,“说的在理。阿诚,你可看见那首领是何种模样?听了方才你转述的话,似乎他对江湖势力了解不少,他身份应该没有那么简单。”&lt;/p&gt; “没,他戴着斗笠,低着头,宽大的黑色披风罩住了身子,整个人站在阴影里,和我说话时也没有抬头看我,神秘的很。我也觉得他身上有种江湖气,不像是寻常百姓。”&lt;/p&gt; 唐正有些发怔。若只是民间百姓里的一个首领,又何必如此神秘,这个墨门剑契还真的是不简单啊。&lt;/p&gt; “我在离开之前,还碰到了一个神神秘秘的预言者,听到了他和一个弟子说话呢。”唐诚忽然笑起来,想起这个有趣的见闻。&lt;/p&gt; “预言者?真的有预言者的存在?!”唐正的眉皱了起来。&lt;/p&gt; “嗯,但是那个老头儿一直不承认自己是预言者,并且还和那个弟子斗起嘴来,非要在外面看星星不想回屋,而且不许称呼他为大师,说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唐诚笑道。&lt;/p&gt; 唐正苦笑着摇摇头,“也许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也不知是谁传的谣言,把他卷进这个江湖,把江湖掀了个底朝天。”&lt;/p&gt; “爹,井水中的毒大致找出来了!”唐川柏忽然道。&lt;/p&gt; 唐正与唐诚急忙走了过去,凝神去看那青瓷方坛,里面有几个格子中的水变了颜色。&lt;/p&gt; “附子、曼陀罗、羊踯躅、观音莲、青娘子、白花蛇……”唐川柏喃喃道,“不对啊,若只有这六种混合,那毒效也达不到血毒这般,那血毒堪比蛊毒,竟能使人完全被控制,嗜血,还丧失痛觉……”&lt;/p&gt; “能验出来的毒素,只有这六种么。”唐正扫了一眼,认真问道。&lt;/p&gt; “所有可能的、毒性比较大的,包括水部、土部、金石部、草部、菜部、木部、虫部、鳞部都试过了,确实只验出来这六种毒素。”唐川柏答道。&lt;/p&gt; “那火部、果部、介部、人部呢。”唐正道。&lt;/p&gt; “这……这可能性几乎没有吧。”唐川柏怔住。&lt;/p&gt; “都要试一遍,不可大意。也许制毒者不走寻常路,有些几乎不可能有毒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发生反应,说不定就会变成剧毒。”唐正拿起那半竹筒井水看了看,“省着点用,血样也省着用,不然再回雁荡去取样,太过危险,会不会有什么差错还不一定。”&lt;/p&gt; “是。”唐川柏点头。&lt;/p&gt; 唐正将墨门剑契的令牌递给了唐诚,“收好。日夜跋涉你也累了,赶紧去休息吧。”&lt;/p&gt; 唐诚此刻确实颇为困倦,但看到唐正与唐川柏并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自己便更不好意思先去休息,“我不累,义父和大哥如此操劳,还是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来帮忙继续验毒。”&lt;/p&gt; “爹,您也快去歇息吧,不然阿诚也不好意思,”唐川柏嘿嘿一笑,“我再验半个时辰,就去休息,明早继续。”&lt;/p&gt; 唐正看了唐诚一眼,后者忽然红了脸,唐正苦笑,对唐川柏点点头,便带着唐诚先行离去了。唐川柏笑了笑,转回头来神情又变得严肃凝重,拔掉药瓶的塞子,继续验毒。&lt;/p&gt; 此刻雁荡镇近山脚处一座废弃的庙宇里,数十个身穿白袍背着双剑的白虎堂弟子正痛苦地蜷缩在地,甚至想要掐住自己的喉咙,不住地发出低低的野兽般的嘶吼声。他们眼睛已经变成血红色,额间青筋暴涨,神智正被一寸寸吞噬干净,他们的目光由空洞变得锐利残忍,落在了同伴身上,很快几十个人便互相撕打在一起,滚作一团,鲜血飞溅。&lt;/p&gt; “你们清醒一点!给我扛住!”一身材高大身着白袍手握重剑的中年男子一边骂着一边去拼命拉开不分敌我撕打在一起的属下,但这并没有什么效果。&lt;/p&gt; “堂主,您不要管我们了……您快离开……这里,快走啊……”一个神智还没有完全被血毒吞噬的弟子抓住白虎的腿,吃力地喊道。&lt;/p&gt; “你们都是跟我一起来的,你们都死了,我一个人活着逃回去?”白虎绝望而又愤怒地冲出了破庙,环顾空空荡荡的四周,冲着黑夜大喊,“我知道你们就在那里!罗老大算个什么东西,有种的就和我白虎真刀真枪一决生死!躲在背后下毒,真是卑鄙东西!”&lt;/p&gt; 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有人勾唇而笑。&lt;/p&gt; 竹笛声忽然短促急急地响了起来,白虎耳朵一动,分辨出声音的方向,剑柄一转,身形一动已飞身扑了过去,重剑以石破天惊之力斩了过去。&lt;/p&gt; 吹笛的黑衣人身影一闪,忽然隐匿在夜色里,笛声也随之消失。&lt;/p&gt; 白虎一剑斩空了。&lt;/p&gt; 下一瞬,在背后方向的远处又响起了短促没有什么旋律的竹笛声。&lt;/p&gt; 白虎骂了一句,再次循声追了过去。&lt;/p&gt; 他却不知,庙里毒发的白虎堂弟兄们,此刻已渐渐冷静下来,循着笛声,失了魂魄般,纷纷站起身来,拔出双剑,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出破庙。&lt;/p&gt; 白虎有些纳闷,他的轻功身法已经够快,那吹笛人不可能在眨眼间就转移到对角线那么远的位置,那就只有一个说法。&lt;/p&gt; 不止一个人。&lt;/p&gt; 短促的笛声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似乎有四个甚至八个吹笛人在同时吹响笛子似的,重重笛声叠加在一起,回荡在山脚下,让白虎恨不得捂住双耳。&lt;/p&gt; 他忽然感觉到有浓烈的血腥气和杀气自背后袭来。&lt;/p&gt; 他心头一紧,迅速挥剑转身,一道血箭射出,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脸。&lt;/p&gt; 下一瞬却怔住,之前抓住他的腿让他快些逃出去的那名弟子,头颅坠地。&lt;/p&gt; 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数十个毒发失去神智的白虎堂弟子咆哮着举着双剑扑来,将他团团围住,摇曳的剑光照亮黑夜,鲜血染红了大片土地。&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一十章 白虎被擒阴谋现 水。&lt;/p&gt; 谁在给我喂水……&lt;/p&gt; 哪里的水?&lt;/p&gt; 雁荡镇有问题的井水!&lt;/p&gt; 白虎混沌的意识一瞬间清明起来,有人在给他灌水,见到他似乎恢复了意识,灌得更加厉害,使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呛了个半死,他下意识闭紧嘴巴,不再喝,伸手用力向旁边一拨,铁索的清脆声响起,瓷碗也被打落在地,摔成碎片。&lt;/p&gt; “你们给我喝了什么!”白虎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暗牢,手脚都被冰冷的铁索锁住,身上纵横的剑伤还火辣辣的疼,面前是一个一脸轻蔑的年轻人,看衣服式样应是天罗堂的人。&lt;/p&gt;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他已经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被毒发变成杀人傀儡的弟兄们团团围住,正缠斗在一起时,忽然后颈一痛,似乎被虫子叮了一下,就两眼一黑倒了下去,再醒来,便在这里了。&lt;/p&gt; “没什么,就水而已。”张琮冷笑道。&lt;/p&gt; “是有毒的井水!”白虎挣扎着想要扑过去,但铁索将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一个圈子里,而张琮就恰好站在圈外,他奈何不了他。&lt;/p&gt; “你既知道,又何必问。”张琮淡淡道。&lt;/p&gt; “让你们罗老大来见我!他像个王八一样躲在后面暗算别人算什么好汉!让他来见我!”白虎愤怒咆哮道。&lt;/p&gt; “你放心,很快,你就会与你的弟兄们变得一样,听命于我们堂主,成为我们天罗堂的刀。我向你保证,在你完全失去神智前,会见到我们堂主的,满足你的心愿。”张琮唇边笑意愈发冰冷。&lt;/p&gt; “王八蛋!我就是死,也不会听命于你们这些混蛋的!”&lt;/p&gt; “无所谓,就算你自尽,你的躯体还是会受我们控制,除非……”张琮比了个斩首的手势,“你砍掉自己的脑袋,那样我们就没办法了。但你现在没有任何利器,你做不到的。”&lt;/p&gt; 白虎瞳孔骤然一缩,全身的力气泄尽,颓然坐倒在地。他想起与毒发弟兄们的厮杀,他哪怕一剑刺穿他们的心口,他们也攻势不止,除非斩断他们的脖子……&lt;/p&gt; 忽然有一小卒小跑进来,在张琮耳边耳语一句,张琮点点头,转身离去。&lt;/p&gt; 张琮前脚刚走,便又来了一人。&lt;/p&gt; 那人脚步极轻,若不是白虎听觉敏锐,在黑暗里几乎无法察觉此人的脚步声。&lt;/p&gt; 远处的铁门重重关上,暗室里只余他们二人。&lt;/p&gt; 那人走到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刚好是方才张琮所站的位置。&lt;/p&gt; 白虎看到了一双黑色长靴,黑色的长袍下摆,他眉间一动,缓缓抬起头来,看到那人的样子,却变了脸色,整个人都怔住,然后是更深的愤怒与恐惧。&lt;/p&gt; “是你……?!”白虎挣扎着站起身来,铁索哗啦作响,他与那人平视。&lt;/p&gt; 黑袍书生清亮好听的声音答道:“是我。”&lt;/p&gt; “你是天罗堂的人?!”白虎攥紧了拳头。&lt;/p&gt;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江少右笑道。&lt;/p&gt; “这么说来,那个悬赏令,还有预言者,全都是假的!”&lt;/p&gt; “预言者是真的,千两白银是假的。”&lt;/p&gt; 白虎愣了半晌,他并不算是聪明的人,他想不通江少右做事的逻辑,他想再问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lt;/p&gt; “预言者被墨门剑契抢走,你不去对付他们,对付我们白云宗做什么!”&lt;/p&gt; “墨门剑契要对付,但白云宗也是天罗堂的敌人,对付你们,难道哪里说不过去么?”江少右笑道。&lt;/p&gt; “不对,你说的不对……”白虎向后踉跄了一步,皱紧了浓眉,面色苍白,似乎血毒已经开始隐隐发作,有了征兆,“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的目的绝对不止于此!”&lt;/p&gt; 江少右的笑容变得很是灿烂,低头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目的。不过看你这么想知道,我也不妨透露一句。”&lt;/p&gt; 白虎死死瞪住江少右。&lt;/p&gt; “知道我为什么要炼制血毒,用在你们这么多人身上么?”江少右笑问。&lt;/p&gt; 白虎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是恼怒。&lt;/p&gt; “我在等一个人,一个能与我一试高下的人。”江少右的眼睛似乎亮了起来。&lt;/p&gt; “有病。”白虎怒极反笑。&lt;/p&gt; “你这种凡庸的人是不会懂的,”江少右也不生气,只是一直淡淡笑着,“当你想要在某方面成为天下第一时,你一定会十分渴望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lt;/p&gt; “神医百里的名号听说过吗?”&lt;/p&gt; 白虎并未答话。&lt;/p&gt; “那老头儿虽然医术超绝,有神医之称,但从不出谷为人诊治,低调神秘的很,你没听说过,也正常。我研制的毒,向来无人能解,七步散如此,血毒亦如此。但我还未曾向神医百里讨教过,不敢说他是否有能耐解得了我的毒。此番我用一个镇的百姓来试毒,并将此事卷进江湖,我敢赌那百里老头儿,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江少右开始踱起步来,也不管白虎是否答话,是否在听,自顾自说了起来,已远不止透露一句。&lt;/p&gt; 他似乎一直很享受向别人叙说自己雄心壮志的过程。&lt;/p&gt; “若你输了呢。”白虎冷声道。&lt;/p&gt; “什么?”江少右神情讶然,似乎没有听懂白虎的话。&lt;/p&gt; “若你的毒,他能解。你又当如何?”白虎冷笑道。&lt;/p&gt; “我还能如何。”江少右的神情忽然变得十分惋惜。&lt;/p&gt; “只能杀了他。”江少右停住脚步,目光变得狠辣决绝。&lt;/p&gt; 白虎不由得心神一凛,闷声道,“若他解不了呢。”&lt;/p&gt; “也只能杀了他。”江少右低低笑起来。&lt;/p&gt; “为什么?!”白虎此刻只觉得眼前之人是个疯子,是十足的疯子。&lt;/p&gt; “解不了我的毒,不配作我的对手,那留着又有什么意思。”江少右笑道。&lt;/p&gt; 白虎忽然抖了下满是血污的衣袍席地坐下,冷笑道,“也许他根本不会来,你的如意算盘要打空了。”&lt;/p&gt; “前些日子我已经把雁荡镇的消息给传了出去,他必定知道了此事。我敢说,他一定,会来。”江少右微微扬起眉,露出自信的笑容。&lt;/p&gt; “理由?”白虎不明白为何江少右能如此笃定。&lt;/p&gt; “医者仁心。”江少右道。&lt;/p&gt; 此时此刻,一背着行囊身着细麻粗布褐色长衫的白须老者,缓步走进荒凉破败的雁荡镇,孤身一人,无所畏惧。目光所及,尽是疮痍,花白的眉毛抖了下,蹙了起来,无声叹息。&lt;/p&gt; 暗室的门又开了,透出微弱的天光,张琮站在远处遥遥对江少右一拱手,道,“江先生,您等的人出现了。”&lt;/p&gt; 白虎怔住。&lt;/p&gt; 江少右无声地一笑,转身大步流星走去,脚步还是那么轻。&lt;/p&gt; 雁荡山的墨门剑契也同时得到了消息。&lt;/p&gt; “成羽首领!又有人进镇子里了,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我们是不是要立刻赶过去?”一个弟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对林成羽说道。&lt;/p&gt; “走!”林成羽立刻拿了剑疾步走出去,“希望我们还来得及。”&lt;/p&gt; 雁荡镇,天罗堂驻地。&lt;/p&gt; “江先生,白云宗那几十个傀儡兵战力要胜过雁荡镇百姓,此次是否派他们去……”张琮话还未说完,便被江少右竖起一只手掌打断。&lt;/p&gt; “来者并非武功高强之人,用不着派傀儡兵去。你带些人,跟我去。”江少右道。&lt;/p&gt; 张琮一头雾水,既非武功高强之人,那怎么还用得着他亲自带人去,甚至江少右还要亲自去,但他也并非多话之人,便没有多问,只是领命。&lt;/p&gt; “我们不是去对付那老头儿的,是要和墨门剑契抢人。”江少右似乎知道张琮内心的疑惑,于是淡淡笑道。&lt;/p&gt; “明白。”张琮恍然大悟,对江少右一拱手,急忙去调派人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夺百里高手对决 老者单手推开一扇已经有些结了蛛网的木门,屋内家具齐全,是住过人的屋子,但却空空荡荡,没有半分人气。寒夜凄冷的风从门外窜了进来,门上挂着的半截蛛网起起伏伏,平添一丝诡意。&lt;/p&gt; 这已经是他找的最后一条街的最后一户了。&lt;/p&gt; 他想看看中毒百姓的情况,好着手医治,但却一个人都寻不见。&lt;/p&gt; 他也不知此时该如何是好了。&lt;/p&gt; “您是在找中毒的百姓吗?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先生还请随我来。”&lt;/p&gt;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此前甚至都没有听到脚步声,换做常人定被吓一大跳,或者不敢回头,或者戒备拔剑。而老者却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转过身来,神情淡淡的,没有惊奇也没有戒备,就那样极其淡漠地看向身后那个人。&lt;/p&gt; 张琮是笑着的,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非常诚恳,人畜无害。&lt;/p&gt; “毒是你们下的?”老者神情依然淡漠,但目光却瞬时锐利了起来,含着隐隐的怒意,每个字都掷地有声。&lt;/p&gt; 张琮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百里此问他有些猝不及防,但很快便想好如何对答,再次诚恳地笑了笑,看向老者,“是谁下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中毒的百姓,想法子医好他们,您说是不是?”他的目光已露出锋芒,若老者不答应跟他走,他就只能动武了。&lt;/p&gt; “我要见他。”老者言简意赅道。&lt;/p&gt; “谁?”张琮有些怔住。&lt;/p&gt; “我。”黑袍书生摇着黑折扇缓步从拐角的另一侧走出来,一脸轻笑地看着老者,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在下江少右,见过百里神医。”说着,合上折扇拱手对老者一鞠躬。&lt;/p&gt; “想要老夫见你,百草谷你随时可以踏足,没必要搭上数百无辜之人的性命。”老者蹙着眉,义正辞严道。&lt;/p&gt; “反正结果一样,过程又何必在乎呢?”江少右谦逊地笑笑。&lt;/p&gt; “你是在拿这个镇的百姓试毒。”老者直视江少右的双眼,冷哼一声道。&lt;/p&gt; 江少右笑着点头。&lt;/p&gt; “你想见我,是想知道你的毒是否无人能解,天下无敌。”老者眯起双眼来。&lt;/p&gt; 江少右再次满意地点头。&lt;/p&gt; “我若解得了,你会杀了我。我若解不了,也不能活着回去。”老者也笑起来,但他的笑意是淡淡的,甚至是带着些冰冷的嘲讽。&lt;/p&gt; 江少右心满意足地连连点头,开心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畅快,我好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百里神医可算是我江少右的知音了。”&lt;/p&gt; “老夫若不随你走呢。”老者冷着脸道。&lt;/p&gt; “既然您能猜得到,又何必多此一问。”江少右轻笑出声。&lt;/p&gt; 张琮刀已半出鞘,从黑暗里忽然出现十几个天罗堂弟子,遥遥将老者围了起来,只等江少右的命令。&lt;/p&gt; “既然早晚都是一死,那又何必折腾一番,老夫也没有闲情雅致陪小子玩耍,就在此了结吧。”老者冷笑道,脊背挺得笔直,闭上双眼。&lt;/p&gt; “老东西还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张琮长刀出鞘横削老者的脖颈。&lt;/p&gt; 江少右却略一沉吟,并未阻拦。&lt;/p&gt; 风动,有冷冽的寒光旋来,江少右忽然拽住张琮的衣领向后一扯,同时疾挥扇柄击中那道旋转的冷光,旋转的飞剑打歪了张琮挥出去的那一刀,擦出一串火星,贴着张琮的面门旋过,在其一击之下,又回旋回去,有一人横空跃起接过飞剑,下一瞬已落在老者身前,长剑挡在身前,喝道,“谁敢动他!”&lt;/p&gt; 张琮方回过神来,却又听到几声闷哼,扭头一看,竟然有五六名手下被击中后颈软绵绵倒地,而剩下的手下则拔刀与五六名不速之客对峙。&lt;/p&gt; “墨门剑契。”张琮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lt;/p&gt; “功夫不错,谁教你的?”江少右处乱不惊,反倒是更开心了。&lt;/p&gt; “阁下管得未免太宽了些。”林成羽皱眉道。&lt;/p&gt; “你难道不觉得你们也管得太宽了些么。这位老先生是我的客人,怎么,你们也想抢回去?你们这抢人的功夫可真不简单,不如改行去做强盗。”江少右笑道。&lt;/p&gt; “我可从未见过向客人挥刀的主人。”林成羽冷声道。&lt;/p&gt; “你搞错了,主人是我,不是他。方才我正想拦他,却被你给搅了。”江少右一脸认真解释道。&lt;/p&gt; “不管你说什么,这位老人家,你们带不走。”林成羽沉声道。&lt;/p&gt; “你如何能肯定,你手中的剑,能护得住他?”江少右冷笑。&lt;/p&gt; “我不肯定,能不能成功,总要试一下。”林成羽剑柄一转,长剑如白龙出涧,攻向张琮与江少右。&lt;/p&gt; 江少右闪身躲避开,张琮长刀向上一挑,一拖,化解了林成羽这一剑来势汹涌的攻势,两人很快便缠斗在一起,难分上下。而其他的墨门剑契子弟正与天罗堂剩下的人交战在一起,墨门剑契占上风。&lt;/p&gt; 江少右勾唇一笑,身形忽动,掠至老者身旁,迅疾点中他的几处穴道,伸手抓向他的肩头,便窜了出去,完全不顾其他人的死活。老者并不懂武功,江少右又身法极快,近似鬼魅,穴道被猝不及防制住,也无法反抗,只能被掳走。&lt;/p&gt; 林成羽一剑划破张琮的右臂,忽抬头见到江少右竟不声不响将老者掳走,天罗堂这些人只是挡箭牌,心下一急,甩开张琮施展轻功追了过去,手中长剑奋力向前一抛,刺向江少右的后心。&lt;/p&gt; 江少右停下脚步抓住老者身子迅速一侧,长剑刺了个空,插在地上,手中扇柄对奔来的林成羽遥遥一指,似乎轻扣了机关。林成羽眼前一花,似乎看见一片幽蓝的光扑面而来,手中无兵刃格挡,只能刹住脚步迅速向后仰身闪躲,但还是无法躲闪全部毒针,左臂一疼,三根牛毛细针扎了进去。&lt;/p&gt; 老者的神情变了。&lt;/p&gt; 江少右笑了笑,抓过老者的肩头继续走。&lt;/p&gt; 林成羽右手食中二指夹住三根细针一用力拔了出来掷在地上,奔向前去右手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剑欲继续追去,左边身子忽然一阵麻木,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流逝,他踉跄摔倒在地,只凭长剑支撑身子。&lt;/p&gt; 这毒怎么发作得这么快。&lt;/p&gt; 林成羽想要挣扎站起身来,却吐出一口黑血来,丝毫力气都提不上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江少右把人劫走。&lt;/p&gt; “这是我研制的第三种毒,同样没有解药,你很幸运,成了它的第一个体验者。”江少右头也不回地朗声说道。&lt;/p&gt; “成羽首领!”两个墨门剑契的弟子满身是血地提剑奔了过来,搀住快要支撑不住倒地的林成羽,哽咽地说不出话来。&lt;/p&gt; 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混沌的林成羽见此情景,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张琮虽不是他对手,但他的功夫可是高于其他墨门剑契子弟的。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墨门剑契子弟解决掉天罗堂的弟子,但却无法抵抗张琮的刀法,他带出来的这些人,如今只剩他们二人了。&lt;/p&gt; 悔恨交加,怒极攻心,林成羽再次吐出黑血来,已是再也支撑不住,要栽倒在地。&lt;/p&gt; 张琮提着刀缓步走来,殷红的鲜血沿着刀刃滴落在地,在地上画出一道血线。&lt;/p&gt; 风忽然大了,满地枯叶被掀卷上天,张琮的刀也举起。&lt;/p&gt; 是衣袂翻飞的声音,掩住了剑出鞘的声音。&lt;/p&gt; 张琮还没有看清掠过的那道飞影,手中的刀已脱了手,有鲜血从自己的右手臂飞溅出来,自己的身体也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痛得两眼一黑。&lt;/p&gt; 江少右忽然刹住脚步,蹙起了眉。&lt;/p&gt; 他很少蹙眉的,除非,遇到了强劲的对手。&lt;/p&gt; 他一把甩开老者,转身右臂一挥扇柄,又是一片幽蓝寒芒飞射出去。然而那片蓝光竟然半空消失,不知所踪,自己的颈侧却多了一柄剑,一柄隐晦无光,几乎要融在黑夜里的一柄剑。&lt;/p&gt; 他抬头,看见剑的主人。&lt;/p&gt; 斗笠,布衣,宽大的墨色披风迎风而动。却看不见他的容貌与神情。&lt;/p&gt; “呵……”江少右忽然低笑出声,“好久没遇见这么快的剑了。”&lt;/p&gt; “首领大人!”两名墨门剑契子弟面露喜色。林成羽已经无法说话。&lt;/p&gt; “交出解药,滚。”墨门剑契首领冷声命令道。&lt;/p&gt; “让您失望了,我的毒,从来都没有解药。”江少右梗着脖子笑道。&lt;/p&gt; 颈侧的剑一动未动。&lt;/p&gt; “那好吧,那个老头儿是个大夫,就留给你们,说不定他能解我的毒。”江少右眨眨眼睛。&lt;/p&gt; 墨门剑契首领看了眼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像座雕塑的老者,伸手点中江少右周身大穴,方才撤了剑,“我信不过你,一个时辰后,穴道会自行解开。”&lt;/p&gt; 江少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lt;/p&gt; 墨门剑契首领走到老者身旁,解开了他的穴道。&lt;/p&gt; 老者拂袖持手躬身行礼,“百里弈,谢过各位大恩。”&lt;/p&gt; 首领伸手托住了百里弈的手,摇了摇头,“前辈言重,不必如此。快随我们离开这里,其他的话到时再说。”&lt;/p&gt; 百里弈点头,快步赶到林成羽面前蹲下,抓住他的手腕探了下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朱色药丸,给他喂下,“此药能缓毒发,等到了安全之地,老夫再给他医治解毒。”&lt;/p&gt; 两名弟子感激地点点头,一人一条胳膊将林成羽架起,搀扶起来。&lt;/p&gt; 五人很快便离去了。&lt;/p&gt; 江少右挑了下眉。&lt;/p&gt; 张琮爬起身来赶到江少右身前,给他解穴。&lt;/p&gt; 然而却没有用。&lt;/p&gt; “那人点穴手法不简单,我自己都无法运功冲开穴道,你更解不了。”&lt;/p&gt; “那……那怎么办。”张琮有些发怔。&lt;/p&gt; “如果你不介意,就陪我在这里站到天明吧。”江少右漫不经心道。&lt;/p&gt; 张琮不敢走,只能应下。&lt;/p&gt; “说不定还能看到第一缕日光。”江少右笑了起来。&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一十二章 百里弈拆招解毒 回到雁荡山里,林成羽已经近乎昏死过去,躺在床上。百里弈麻利地解开了林成羽的衣服,脱掉其左臂的衣袖,铺开卷起的针囊,九种形制不同的针井然有序,密密麻麻有几十根。打开药箱,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眼睛都不眨,迅速将其左臂中毒针之处的腐肉剜掉,黑血顺着手臂流下,昏迷中的林成羽也痛得满头是汗,身子微颤。&lt;/p&gt; “首领,成羽首领他……!”墨门剑契剑术部的子弟们见到林成羽受了重伤,纷纷挤了过来想冲进屋子看他,却被首领给拦在了门口,给百里弈留个清静。&lt;/p&gt; “有百里前辈在,成羽不会有事的。”首领沉声安抚了心急如焚的子弟们,又顿了顿,低声道,“陈征,天亮后,你带些好手,把镇子里没能回来的弟兄们……给带回来吧。”&lt;/p&gt; 众子弟闻言忽然沉默,个个面露悲痛之色,不再言语。一个稍微年长些的汉子对首领一拱手,道,“是。”&lt;/p&gt; “呃啊——”林成羽忽然叫出声来。&lt;/p&gt; 首领与众子弟闻声看过去,只见百里弈正从容不迫地将几根一寸六分长的圆针慢慢捻动摇大针孔,接连从林成羽身上拔了出来,针孔处有黑色粘稠之物缓缓向外溢出,而林成羽却是痛醒了过来,冷汗淋漓,艰难地喘息着,但之前脸上的那团黑气却消去大半,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总算是缓和了许多。&lt;/p&gt; “百里前辈,他如何了……?”首领有些紧张地问道。&lt;/p&gt; “你们这里可备有常用的药材?我需要给他配药。”百里弈回头看向首领。&lt;/p&gt; “有。”首领点头道。&lt;/p&gt; “多谢……前辈搭救之……”林成羽虚弱地想要坐起身来对百里弈道谢。&lt;/p&gt; 百里弈伸手将其按了回去,淡淡道,“别乱动。你体内的毒还没有拔干净,接下来六天,我都会给你施针,将毒气尽数拔除。我配好药后,你要每日服用,一日三次,不可中断,差不多半个月,就可恢复如初了。”&lt;/p&gt; “这么复杂……我以为吃几粒解毒丸就会没事的……”林成羽牵动嘴角不好意思地笑笑。&lt;/p&gt; “那小子的毒,确实狠辣,不要小瞧了你中的毒,若再耽误一会儿,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百里弈站起身来,要随首领去找药材。&lt;/p&gt; “这段时间,你就乖乖躺着,好好休息,不要乱动,不然余下的毒素随着血液加速循环流窜全身,可就麻烦了。”百里弈的余光注意到林成羽似乎想坐起身来,又扭头严肃地看向他,补充道。&lt;/p&gt; “呃……好、好的……”林成羽有些汗颜,急忙乖乖躺了回去。&lt;/p&gt; 百里弈随首领离开屋子后,门外噤若寒蝉的子弟们立刻挤进了屋,围在林成羽的床前,七嘴八舌地关心他。&lt;/p&gt; “你小子可吓死我了,这么多年出去执行任务可从未见你伤成这样回来。”&lt;/p&gt; “成羽首领,你一定要听大夫的话,好好躺着,好好休息,吃饭的问题包在我们身上!”&lt;/p&gt; “真的是太惊险了,这次的敌人竟然还会用毒……”&lt;/p&gt;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lt;/p&gt; 林成羽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时也说不出话来。&lt;/p&gt; “行了行了,他需要静养,我们就别在人家头顶上嗡嗡嗡的了,赶快该去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一个年纪大些的弟子摆了摆手把大家给推了出去。&lt;/p&gt; 林成羽抬头望着上空,轻轻叹息一声。&lt;/p&gt; “按照药方去取,不可马虎。”首领将百里弈写好的药方递给一名弟子,后者不敢耽误,立刻小跑去取药。&lt;/p&gt; “前辈医术了得,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首领郑重地对百里弈一拱手,微微俯身,行礼请求道。&lt;/p&gt; 百里弈急忙拱手回礼,“严重了。”&lt;/p&gt; “前辈可知这雁荡镇的百姓都中了一种叫血毒的毒?”&lt;/p&gt; 百里弈点头,叹道,“老夫来这里,正是为了此事。”&lt;/p&gt; “那前辈可有解毒之策?!”&lt;/p&gt; “我没有找到中毒的百姓,光凭描述症状,无法断言啊。”百里弈摇摇头。&lt;/p&gt; “这好办,我们当初救了不少中毒百姓,安置在这里,我现在就带您去看。”首领有些激动。&lt;/p&gt; “如此甚好!”百里弈眼睛里有了光,一口答应。&lt;/p&gt; 百里弈见到那些被锁着的失魂落魄的百姓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见到有几个正毒发狂躁咆哮的人,像野兽一样发出低低的嘶吼声,眼底乌青,眼睛却血红,身上到处是被自己抓伤咬伤的血痕,若不是每个人都被隔一定的距离分开锁住,看样子要相互攻击撕咬,咬断对方的喉咙。&lt;/p&gt; 他走到一个安静地坐在地上没有什么反应的女子面前,伸手探脉,不由得蹙起花白的眉毛,脉象微弱又紊乱,阴阳互斥,失去平衡。他观察她的脸色与神情,垂下眉眼,顿了顿,松开手,站起身来。&lt;/p&gt; “怎么?”首领问道。&lt;/p&gt; “中毒太久了,且毒性驳杂诡异,能使人阴阳互斥,我是头一回见。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想办法医好他们,再不济,也阻止他们毒发狂暴。”百里弈认真道。&lt;/p&gt; “昨夜唐门的人来过,取了镇里的井水与这里百姓的毒血走了,带回去研究其中的毒素。我想他们有结论后很快就会回来,希望能对前辈有所助益。”&lt;/p&gt; 百里弈缓缓点头。&lt;/p&gt; 下半夜,尤其日出前的那段时间,最冷。&lt;/p&gt; 张琮打了个喷嚏,抱着双臂来回搓着走来走去,他看向一脸淡定的江少右,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道,“江先生,要不,我把您背回去吧,站在这儿挨冻,何必呢。”&lt;/p&gt; “不必,我乐意在这儿站着。”江少右笑道。&lt;/p&gt; 张琮尴尬地笑笑,继续来来回回踱步。他心里却在想,这江少右该不会是觉得自己被点了穴被人背回去,被人看到很丢人,所以才死要面子站在这儿受冻吧。&lt;/p&gt; “你若冷,就先回去吧。我觉得这个温度,还可以。”江少右道。&lt;/p&gt; “不行,我若回去了,江先生遇到危险怎么办。”张琮义正辞严道。&lt;/p&gt; 江少右笑了笑,“希望你说的是肺腑之言,那便留下吧。”&lt;/p&gt; 张琮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从容发自肺腑。&lt;/p&gt; “江先生,那小子中的毒,真的无药可解吗?若那老头儿解了怎么办。”张琮决定找个话题,缓解尴尬。&lt;/p&gt; “方才那毒其实算不上什么,若那百里弈解不了,他也枉称神医了。”江少右挑了下眉,幽幽道。&lt;/p&gt; “可是江先生分明说没有解药的……”张琮有些吃惊。&lt;/p&gt; “那可是我刚研制出的新毒,自然没有现成的解药呀,但这不意味着,其他人就配不出解药来。”江少右叹道。&lt;/p&gt; 张琮有些发怔,他永远都摸不透江少右的逻辑。&lt;/p&gt; “不用担心,血毒和这次的不一样,很难化解治愈的。”江少右见到张琮的神情,忽然笑道。&lt;/p&gt; 张琮赔笑。&lt;/p&gt; “其实我最得意的作品是七步散。试毒的人也很有意思,竟然能撑那么久……细细算来,若昨天早上没让他立刻毒发身亡,那明天也差不多了,我还真不信,有人能解得了。”江少右眯起了眼睛,似乎是自言自语。&lt;/p&gt; 张琮心神一凛,问道,“七步散之意,是中毒之后走七步就会倒下吗。”&lt;/p&gt; 江少右微微颔首,笑道,“对。但是那个人走了七步后却安然无恙,甚至走了几百步几千步,才倒下。你说,是不是很有趣。”&lt;/p&gt; “他一定是用内功强行压制住毒性了。”张琮道。&lt;/p&gt; “唉……”江少右轻叹一声,“那也说不过去,他倒下后,无法运功,毒素会迅速窜入心脉,让人立刻殒命,怎么可能,还能撑好几日呢。”&lt;/p&gt; “也许那人命不该绝。”张琮苦笑。&lt;/p&gt; “瞧,快日出了,那边的云,多好看。”江少右笑嘻嘻道。&lt;/p&gt; 张琮愣住,侧首望去,只见天边的云霞红得像是醉酒之人的脸庞,而一丝金线正将云边绣上,天地间光芒渐起。&lt;/p&gt; 是挺好看的。&lt;/p&gt; 有时候,他真佩服江少右这种人的心态。&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一十三章 百草谷千里求医 日出,天地间撑开一线金色,东边有温暖的日光斜斜刺破初冬的寒气,映在停靠在山脚林边的一辆马车上。马儿刨了下前蹄,温顺地垂着头嚼着草根。&lt;/p&gt; 薛远与薛靖七盘膝坐在泥土地上,楚中天蹲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望着二人,手里紧张地有一下每一下的拽着地上只余下草根的杂草,而阿卓则走来走去,目光时不时看向二人,心神不宁地捏着手指。&lt;/p&gt; 薛靖七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反应,但这次薛远提前算好了第三次毒发的时辰,及时给她输送内力压制上涌的毒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将情况控制住了。&lt;/p&gt; 薛靖七身子忽的一震,薛远随即撤掌,阿卓急忙蹲下身扶住要倒下的薛靖七,却不料前者没倒下,薛远反倒躺倒在地。正当她又惊又怔时,楚中天丢掉手里的草立刻过去扶起薛远,咋舌道,“老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小七没倒,你倒先……”&lt;/p&gt; 薛远甩了下脑袋,立刻坐起身来,长长叹息一声,瞪向楚中天,撑起一脸笑容,嘿嘿笑道,“你小子试试把全部的功力都传出去,会不会头晕乏力直接躺倒。”&lt;/p&gt; “全,全,全部的功力?!”楚中天惊得连说话都结巴起来。&lt;/p&gt; “薛伯父,您……”阿卓也惊得说不出话来,全部功力传给阿靖,那薛远岂不是……&lt;/p&gt; “呃……我用词有些不当,不是传功,就是把我目前所有的内力都给靖丫头了,你们不要用这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又不会死掉。”薛远爬起身来,笑着摆手道,却腿一软没有站稳差点摔倒,还好被楚中天给抓住了胳膊,才摇摇晃晃站稳。&lt;/p&gt; “那您怎么办,您的内力,您的身体……”阿卓语无伦次道。&lt;/p&gt; “我休息一段日子就好了,无碍,无碍。”薛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解下腰间拴着的酒壶,拔掉塞子往嘴里一灌,立刻眉开眼笑,用手背随意擦了下嘴边洒出的酒,“哎,喝了好酒,感觉好多了!”&lt;/p&gt; “哎呀身体不好的时候还喝什么酒啊,我快扶你去马车里坐着,接下来我来驾车,你告诉我路线就好。”楚中天夺下薛远的酒壶塞紧了,说着就要把他扶到马车那里去,谁知薛远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lt;/p&gt; “臭小子你懂什么,还给我!”薛远似乎恢复了些许气力,一把夺回了酒壶,在自己腰间拴好,“接下来我们不能坐马车了,要徒步爬山上去。”&lt;/p&gt; “爬山?!不是,我们不是要去百草谷吗,不是山谷么,怎么反倒往高处爬啊,老爹你会不会记错了。”楚中天扭头看了眼所处山脚的那座山,挑了下眉,立刻转回头来瞪住薛远问道。&lt;/p&gt; “是山谷没错,但百草谷的地形和出云谷不太一样,它在三山相夹之处,另一头是湖,要想进谷,要么爬山,要么坐船。我们现在的方位,要想在今天进谷,只能爬山。”薛远耸了耸肩淡淡道。&lt;/p&gt; “……”楚中天瞠目结舌半晌,喃喃道,“难怪没什么人知道这里……”&lt;/p&gt; “你老爹我现在是没啥力气了,背靖丫头上山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薛远趁人不注意又喝了口酒,幽幽道。&lt;/p&gt;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楚中天瞄了眼薛远的酒,鼻子一皱,走到阿卓身边,背过身子蹲下去,让阿卓把薛靖七扶上他的肩头。“阿卓,接下来还要爬山,你的身子吃得消吗,要不你在山脚等我们……”&lt;/p&gt; “说什么傻话,我们一起上去。阿靖有事,我哪里有心思在山脚等,”阿卓笑了笑,“倒是你要辛苦一下了。”&lt;/p&gt; “不辛苦不辛苦,她又不重。”楚中天咧嘴一笑,就背着薛靖七追上已经开始走山路的薛远。&lt;/p&gt; 阿卓哑然失笑,也赶紧跟着追过去了。&lt;/p&gt; 薛靖七安静地埋首在他颈边,微弱的气息轻轻扑在他的颈侧,挠得他痒痒的,然而他心里却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多年来他曾一直想找机会背着她奔跑,和她亲密无间的时刻,能让他做梦都笑醒。却不知,如今她趴在他的肩头,却是这般情景。楚中天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微不可见地轻叹一声,弯了弯眉眼,一步步踏上陡峭的石阶。&lt;/p&gt; 一个时辰后,天已大亮,阳光很好,但楚中天的心情却很复杂。&lt;/p&gt; “老爹,我可以……问一个……问题么!”楚中天喘息着,喊道。&lt;/p&gt; “你说……”薛远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换做平时,爬个山算什么,对他对楚中天而言都不在话下,但此刻他元气大伤,楚中天又几夜未眠,就算他们轻身功夫再好,也终究是有些力竭。&lt;/p&gt; “所有来百草谷……求医的人……都要爬,爬这么久的山吗……”楚中天呼出一口气喷走眼前垂落的碎发,他也没有手去撩,只能用嘴。&lt;/p&gt;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薛远回头看楚中天。&lt;/p&gt; “我是在想,能来找……百里神医救命的……一定都是病入膏肓,或者……重伤难愈的人……这山路这么长,他们难道……不会死在路上……么!”楚中天感觉到薛靖七的身子已经有些下滑,于是低了下肩背,双手往上带了带,气喘吁吁道。&lt;/p&gt; “这个问题……”薛远愣了愣,“还是你亲自去问百里弈吧。”&lt;/p&gt; “老爹,你说,我们累死累活地赶到这里,万一那个百里神医……不在谷中,怎么办……”楚中天皱起眉来。&lt;/p&gt; “不会的,自从我认识他,他就没出过谷,连采药都是让徒弟代劳的。难道他这么多年都不出谷,偏偏就在我们来找他救命的这一天,出了谷?!”薛远摆摆手道。&lt;/p&gt; “那,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楚中天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lt;/p&gt; “你小子怎么这么乌鸦嘴!没有万一!百里弈若不在,那靖丫头可就真的没时间了,今天可是最后一天了,你老爹就算搭上这条老命,也无能为力了。”薛远没好气道,但他心里也打起了鼓,生怕出现楚中天说的情况。&lt;/p&gt; “小天,你也别太担心,百里神医一定在的,阿靖一定会没事的。”阿卓抬手擦了下头上的汗,出声安慰道。&lt;/p&gt; “嗯,是我乌鸦嘴了,我就随口一说。”楚中天叹道。&lt;/p&gt; “看到前面的那几座铁索桥了么,我们走过那几座桥,就往下走了,再走差不多一个时辰,就能到谷里了。”薛远伸手向前一指,沉声道。&lt;/p&gt; “……”楚中天望着那几座用铁索与木板搭起来看起来很不靠谱的长桥,心头忽然一紧。&lt;/p&gt; “卓丫头,抓着旁边的铁索,慢慢走,不要害怕。”薛远走到桥上,对阿卓柔声道。&lt;/p&gt; 阿卓乖巧地点点头,跟在最后面。&lt;/p&gt; “我去……这桥怎么这么晃,我……我背着小七没有手抓铁索,控制不好平衡啊……”楚中天自小就有些恐高,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迈出,吓出一身冷汗,生怕一跤摔倒和小七一块儿直接掉到下面湍急的河水中去了。&lt;/p&gt; “臭小子,当年悬崖铁索练剑白教你了是吧!有什么好怕的,当年的一根铁索你都能站稳,如今这么宽的吊桥,你反倒站不稳了?!”薛远并没有去抓吊桥两侧的铁索,站在桥中间一叉腰指着楚中天呵斥道。&lt;/p&gt; “我这背着小七我压力大啊!我一个人倒没什么,但若是把小七给摔了,那可就彻底完蛋了!”楚中天鼓起了嘴,索性半闭着眼睛加快了脚步,一溜烟跑过去。&lt;/p&gt; “压力大你还跑这么快!”薛远看到忽然开始跑起来的楚中天有些发怔。&lt;/p&gt; 阿卓倒也不是很怕,抓着铁索很快便跟了上来,看见楚中天仓皇而逃的背影,忍俊不禁。&lt;/p&gt; 就这样几乎走了一个上午,直到日上三竿,四人方走到了谷底,进入百草谷。抬眼望去,有一屋舍临水而建,湖水碧蓝,清冽澄澈,茂林修竹,满目葱翠,三山一湖将百草谷天然地与世隔绝开来,美得仿佛置身画中。&lt;/p&gt; 阿卓不由得看得痴了,楚中天怔了半天,感慨道,“这百草谷,竟然比出云谷还要美。真是个让人一来就不想走的地方。”&lt;/p&gt; 薛远白了楚中天一眼。&lt;/p&gt; 楚中天轻咳几声补充道,“不过出云谷的瀑布溪涧堪称一绝,这里还是差了一点,太过安静了。”&lt;/p&gt; “你是来赏风景的吗?”薛远眯着眼睛看向楚中天。&lt;/p&gt; 楚中天立马背着薛靖七朝那屋舍奔了过去。&lt;/p&gt; “百里老头儿!我徒弟命悬一线,还请你速速现身出手相救啊!”薛远扯着嗓子喊道。&lt;/p&gt; “师父他昨日早上出谷,至今未归。”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药童从屋里迎出门来,手里还端着一簸箕晒干的草药,抬头望着这些高出他好几头的大人们,一本正经说道。&lt;/p&gt; “你说什么?!”楚中天不敢置信,失声喊道。&lt;/p&gt; 薛远惊得愣在原地,一个趔趄,被阿卓扶住。&lt;/p&gt; “他出谷做什么,他十几年来都不曾出谷,昨日怎么就破天荒离开百草谷了呢!”薛远稳了稳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蹲下身子望着小药童问道。&lt;/p&gt; “师父没说,就是走得很急,似乎要赶去救什么人似的。”小药童乖巧地答道。&lt;/p&gt; 薛远的眼眶红了,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lt;/p&gt; “老爹……”楚中天颤声道。&lt;/p&gt; “那这百草谷中可有其他懂医术的人?”阿卓深呼吸一口气,望着小药童道。&lt;/p&gt; “嗯……我们百草谷里的人都懂医术呀,师父懂,徒弟也自然是懂些的。”小药童想了想,笑道。&lt;/p&gt; 阿卓望着小药童有些发怔,这孩子纵然懂医术,也救不了阿靖吧。&lt;/p&gt; “小九,在和谁说话呢,我让你拿的草药,拿来了么。”&lt;/p&gt; 屋内忽然有一清冷的声音淡淡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一十四章 神医之徒言子清 “他们是来找师父的……哦!我马上就拿来!”被唤作小九的小药童叫了一声,立刻跑去院子角落晒药材的木架旁,踮起脚来将手中的一簸箕草药放到了架子最上面,又从下面抓了几把草药,用纸包好,轻快地跑回了屋子。&lt;/p&gt; 薛远三人面面相觑。&lt;/p&gt; 屋内传来了虚弱的说话声,“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咳咳……在下身上也没有多少银子,也不知付不付得起诊金……在下……咳咳……”&lt;/p&gt; “无妨,我不收诊金,百草谷的规矩想必你是知道的,只要来日遵守承诺,便可。”那清冷的声音再次不紧不慢响起。&lt;/p&gt; 百草谷的规矩?&lt;/p&gt; 楚中天和阿卓齐齐看向薛远,后者摇了摇头,百草谷什么时候还多了规矩,他可不知道。&lt;/p&gt; 帘子被掀开,一个面色苍白衣袍上沾满血污的高瘦男子一手捏着纸包一手掩住嘴边轻声咳嗽地走了出来,抬眼看见愣在原地的几人,目光停留了一瞬便移走,步履艰难地从他们身侧经过,去觅出谷的路。&lt;/p&gt; 在帘子被掀开、落下的一瞬间,楚中天依稀看见屋内似乎坐着一白衣的姑娘,被笼罩在氤氲的雾气中,看不真切。&lt;/p&gt; “姑娘,可否救我家小七一命!”楚中天不敢擅自闯入屋子,怕惹恼了那似乎性子有些冷淡的姑娘,只是站在门前隔着帘子朝屋内喊道。&lt;/p&gt; “你们进来吧。”那姑娘顿了顿,道。&lt;/p&gt; 楚中天背着薛靖七率先冲了进去,薛远与阿卓随后跟上。&lt;/p&gt; 一进屋子,楚中天先是愣了一瞬,这屋子里面非常宽敞,全是没有漆饰的松木建构,白棉纸糊的门窗,自然简单,看起来都不像是长期住人之地。木质地板一尘不染,架起在半尺高的骨架上,不受地气,干爽得很。还有一扇朝向湖面的大窗,推开来,外面就是竹林,然后是一望无际的湖水。百草谷从里到外,都像是脱了凡俗。他回过神来,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转过头去,看见了坐在案前正低头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的那个姑娘。&lt;/p&gt; “姑娘……”楚中天刚想说些什么,却不由得再次怔住。&lt;/p&gt; 那素白衣裳的姑娘搁笔抬起眼来,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lt;/p&gt; 她看了楚中天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他背上的那人,伸手指了下身后的那张床榻,示意他把人放过去。&lt;/p&gt; 然而楚中天却挪不开自己的目光,也挪不开自己的脚步。怔了一瞬后,他急忙移开目光,耳根有些微微发烫,轻手轻脚地过去将薛靖七放在床榻上躺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lt;/p&gt;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lt;/p&gt; 可是在和她对视的那一瞬间,他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慌乱。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lt;/p&gt; 薛远与阿卓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那白衣的姑娘已经伸手探上了薛靖七手腕的脉门,过了片刻,微微蹙起眉,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惴惴不安的三人,收回手,酝酿了片刻,淡淡道,“这人我救不了。”&lt;/p&gt;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楚中天心里咯噔一声,颤声道。&lt;/p&gt; “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乱来。这种情况我从未见过,也想不出该如何医治,若出了差错,反而会立刻害死他。”白衣姑娘摇了摇头,缓缓说道。&lt;/p&gt; “可是这是最后一天了!最后一天……若你不试着救她,她撑不到太阳落山的……”楚中天鼻子一酸,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我们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所有……几夜未眠,日夜兼程赶到这里只为找到百里前辈救她……谁知道百里前辈却……姑娘,求你出手试试看,若还是没办法,那就是小七的命了……我们也不会怪你的,只会感激你!”&lt;/p&gt; “姑娘,小天说的没错,你大胆一试,什么都不必顾虑。”薛远眼睛微微发红,笑道。&lt;/p&gt; 阿卓连连点头,诚恳地望着白衣姑娘。&lt;/p&gt; 白衣姑娘的神情有些动容,不再是之前那波澜不惊的淡漠样子。&lt;/p&gt; “言师姐,小九相信你,你就试试嘛,你的医术可是谷里仅次于师父的。”一直坐在角落拣着药材的小药童也忍不住出声。&lt;/p&gt; 听到小九的话,三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lt;/p&gt; “好,我尽力一试。”白衣姑娘微不可闻轻叹一声,对三人道。&lt;/p&gt; 楚中天三人立刻有了笑容,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lt;/p&gt; 白衣姑娘注视着薛靖七静默片刻,伸手便要去解她的衣带,薛远悄无声息不知何时已离开了屋子,楚中天忽然大叫一声,“慢!”她回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却哑然,说不出话来,不知自己为何会下意识阻止她解小七的衣服,明明她是姑娘。&lt;/p&gt; “我,我回避。”楚中天脸有些发烫,立刻转身出了屋子。&lt;/p&gt; 白衣姑娘解开薛靖七的衣带,拉开她的衣襟后,见到了她束胸的白布,不由得怔住,这才明白了方才楚中天的窘迫为何。原来这人竟是姑娘,她起初见其身材高挑,男子穿着,眉间英气十足,竟没想到她会是女扮男装。&lt;/p&gt; “小九,你也出去。”白衣姑娘忽然道。&lt;/p&gt; “啊?为什么……”小药童有些愣住,他从来都是在一旁帮忙的,怎么这回竟要他出去。&lt;/p&gt; 白衣姑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一溜烟跑了出去,再不敢废话。&lt;/p&gt; “我……我要不要出去……”阿卓见到这情形,咋舌道。&lt;/p&gt; “你留下来帮我吧。”白衣姑娘见到阿卓呆萌的样子,微微一笑,轻声道。&lt;/p&gt; “哦,好。”阿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lt;/p&gt; 薛远、楚中天、小九三个人整齐地坐在门外的石阶上,神情各异。&lt;/p&gt; “小九,你大名叫什么?”楚中天觉得有必要调节一下气氛。&lt;/p&gt; “我不知道,师父把我捡回来后,就叫我小九了,没给我起过别的名字。”小药童托着下巴望着远处道。&lt;/p&gt; “……这样。”楚中天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随便问个问题都能戳到人家痛处。&lt;/p&gt; “你师姐……大名是什么呀?”楚中天尴尬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装作极其自然地问道。&lt;/p&gt; “你干嘛要知道人家的名字。”薛远斜眼看向楚中天。&lt;/p&gt; “总、总要有个称呼嘛!”楚中天义正辞严道。&lt;/p&gt; “我师姐叫言子清,人如其名,方才你也见识到了。”小药童嘿嘿一笑。&lt;/p&gt; 楚中天意味深长地点点头。&lt;/p&gt; 屋内,言子清有些发怔。一个姑娘家竟然身上有这么多伤,有的伤口还没有痊愈,是新伤。她微微叹息,若这姑娘的命能保住,她顺带帮她把其他的伤也都给治了吧。&lt;/p&gt; 她凝神向薛靖七心口位置看去,其周围有一团黑气隐隐伏在血脉里,看样子毒素已经逼近心脉,再耽误些时辰就回天乏术,半点办法都无了。&lt;/p&gt; 一直沉默着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阿卓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几日薛靖七不曾解衣,他们谁都不知道那毒性竟然已经……她也不敢出声打扰言子清,生怕断送知己好友的最后生机。&lt;/p&gt; 言子清转身迅速解开牛皮针囊,在枫木案上摊开,九种形制不同的数十根长针密密麻麻现了出来。她抽出一根火箸铁材质的粗长火针,在盛满麻油的灯盏里滚了下火针,让其涂满麻油,左手以灯草二七茎点灯,将火针横在灯焰处灼烧,直至火针由黄铜色变为赤色。&lt;/p&gt; “把她的衣袖都挽起来。”言子清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火针,忽然道。&lt;/p&gt; 阿卓会意,急忙去挽起薛靖七的衣袖至肩膀处。&lt;/p&gt; 言子清转过身来,左手在薛靖七左侧心口周围摸准了穴位,右手精准下针,太深则伤经络,太浅则不能去毒,下针要下在消息得中处。灼烫的火针刺入心口周围薄弱的穴位,薛靖七无意识地身子猛的一颤,阿卓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看向言子清。后者神情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左手以两指夹持住针身,右手稳稳地缓慢捻动火针,过了几个弹指的工夫,方才将火针拔了出来。&lt;/p&gt; 接下来,言子清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有条不紊地在薛靖七身上三十六处腧穴下针,迎着经气所来的方向,用泄法夺其所余,使邪气由实转虚。下过针的地方,都有发黑的淤血从针孔缓缓渗出。言子清虽然一直保持镇静,但也鼻尖冒汗,神经紧绷,却顾不得去擦头上的汗。心脉和五脏六腑的位置通常是不适合用火针疗法的,因其太过薄弱,而火针的力量又强过寻常银针、金针,下针时一有偏差,非但无法泄毒,还会重伤其经络,令其永远瘫痪。但薛靖七这种情况,不用火针,根本救不了。&lt;/p&gt; 她虽然也没把握救活薛靖七,但总是不想把她害死的。&lt;/p&gt; 以火针泄三十六处腧穴的邪气后,又以三寸六分长的毫针补十二原穴的正气,疏散掉薛靖七五脏六腑的毒气,又补盈其正气以防脏腑受创后迅速衰败,言子清一连施针两个时辰,中途未敢停歇休憩,当拔出最后一根毫针时,她重重呼出一口气,将毫针插回针囊,方才抬手擦了下头上的汗。&lt;/p&gt; 她用此法护住其心脉脏腑,希望能有用。&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尽人事而听天命 言子清掀开门前的帘子时,低头一看,台阶上并肩坐着三人,薛远正灌下一口酒,目光定定地看向远方那片看不见边际的湖,不知在想些什么;楚中天单手拄着膝盖撑着垂落的脑袋似乎已经睡过去;小九更不必说,闭着眼睛不知梦见了什么,连口水都流了出来。&lt;/p&gt; 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个时辰她都没闲着,他们几个倒是睡得很香。&lt;/p&gt; 薛远察觉到言子清的动作,回过头来。&lt;/p&gt; 言子清微微颔首。&lt;/p&gt; 薛远心下了然,右手仍捏着酒壶,右胳膊肘却向旁边狠狠一撞,正打着瞌睡的楚中天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右倒去,惊醒的一瞬间,压倒了小九,后者尖叫一声,看到言子清的眼神后,急忙抬手用手背抹去了嘴边的口水渍。&lt;/p&gt; 楚中天竖起眉毛看向始作俑者,却见始作俑者一脸严肃认真地看向自己身后,才忽然反应过来,猛地转过身来看向门边帘下的言子清,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lt;/p&gt; “尽人事,听天命。我已施针泄掉她心脉脏腑的毒气,并勉强护住了其体内的正气,能不能撑过今夜,就看她自己了。”言子清道。&lt;/p&gt; “若,若撑过了……那你便救得了她吗!”楚中天情绪激动起来。&lt;/p&gt; “不好说,起码要治个十天半个月的,再看看情况,我才好下结论。”&lt;/p&gt; “不管怎么说,真的谢谢你……”楚中天释然一笑。&lt;/p&gt; “对了,言姑娘先前所说百草谷的规矩是……要遵守什么承诺?”楚中天话锋一转。&lt;/p&gt; “等她撑过了今夜,再谈这些吧。”言子清轻叹,说罢转身便要回屋去。&lt;/p&gt; 楚中天愣住,心弦再次绷紧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凝住。&lt;/p&gt; 言子清脚步一顿,背对着楚中天,微微侧首,语气终于有了一丝轻松,似乎是在安慰他,“承诺是她需要履行的,不是你,具体是什么我还没想好,……来日可期。”说罢,便放下了帘子,进了屋子。&lt;/p&gt; 楚中天怔住,而后忽然明白过来,眼笑眉舒。&lt;/p&gt; “看样子,靖丫头是救回来了。”薛远笑道。&lt;/p&gt;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楚中天双手合十抵在眉间念念有词。&lt;/p&gt; 薛远笑觑一眼,又灌了一口酒,在嘴里咂了咂,“哎,剩的不多了,明日要出谷找找有没有卖酒的地方。”&lt;/p&gt; 楚中天忽然睁开眼睛瞪住薛远,“老爹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小七,还有闲情雅致去找酒喝!”&lt;/p&gt; “当年不是你自己说,老天爷是站在靖丫头那边的吗?”薛远挑了下眉道。&lt;/p&gt; “……”楚中天噎住,想起多年前瀑布练剑薛靖七玩失踪让他一番好找的那件糗事,嘴角抽了一下。&lt;/p&gt; 薛远无声笑了笑,他看得出来,言子清是很冷静很谨慎的人,她若没有半点把握,方才是不会有那带着些许轻松语气的一番话的。只要靖丫头熬过了最关键最致命的这一关,靠着那枚玉坠的效力,她会活下来的,一定会。&lt;/p&gt; 阳光有些刺眼,眼皮暖暖的,头却有些昏重。容尘迷迷糊糊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而不是冷硬的木货箱间,顿时睡意全无,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坐起身来。&lt;/p&gt; 他看见了躺在旁边的呼呼大睡的夏侯渊。&lt;/p&gt;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这里又是哪儿。&lt;/p&gt; 容尘蹙起眉用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头还是难受得紧,自从那夜到达落日城后,凶险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无喘息之机,众人两天三夜未眠,负伤力竭,心力交瘁,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支撑得下去,也难怪他和夏侯藏身货车中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并且睡得很死,连何时被人抬走都没有知觉。&lt;/p&gt; 他环顾室内,看布置似乎是寻常的客栈客房。他又摸了摸身上,也没有少什么,就连唐川谷借给他的那柄长剑,也在不远处的木桌上搁着。&lt;/p&gt; 他去拍夏侯渊的脸颊,“夏侯,你醒醒!夏侯渊!”&lt;/p&gt; 夏侯渊先是不耐烦地伸手去挡,后来气急败坏撑开眼皮,看见了容尘凝重的神情,还有自己所在的陌生地方,才恍然醒了过来,坐起身来,一脸惊悚道,“这是哪儿!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会在这里!那个疯婆娘还有棺材脸呢!”&lt;/p&gt; “……”容尘幽幽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转身下床。&lt;/p&gt; “难道我们被罡气盟来支援的人给救下了!”夏侯渊脸上浮起一丝喜色。&lt;/p&gt; “不知道。”容尘慢条斯理道。&lt;/p&gt; “哎——几夜未眠真的太难受了,这觉我都没睡够呢,你干嘛把我叫起来。”夏侯渊努力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又躺倒在柔软的床榻上,抱着旁边的枕头闭上了眼睛。&lt;/p&gt; “夏侯少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大了?!”容尘惊得一挑眉峰,骂道。&lt;/p&gt; “情况不明,你就敢继续睡?!”容尘无奈地扶额。&lt;/p&gt; “我真他娘受够了!本少爷什么都不想管了!这几天丢了断水剑不说,我的腿也伤成这样,屁滚尿流一路奔逃,没觉睡,没饭吃,没水喝,还要时刻提防那几个变态杀手,我活这么多年就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受够了!就算下一秒疯婆娘和棺材脸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想管了!死了就死了吧!睡了!”夏侯渊忽然噼里啪啦一顿臭骂,似乎是把压抑了这么久的怒火与憋屈全数宣泄了出来,而后便不管不顾抱着枕头继续睡,赌气一般。&lt;/p&gt; “……”容尘猝不及防,愣在原地。&lt;/p&gt; 他眯起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夏侯渊这名门世家大少爷真的是从小养尊处优惯坏了,以为自己跟随父亲斩杀了一些魔教妖人就算是横行过江湖的大侠,一遇到落日城这种危险的情况,就开始忍受不住甚至破罐破摔起来……作为他的好哥们儿,他真的不禁有些担心,夏侯渊能在这腥风血雨的乱世江湖里活多久,若没有夏侯家的荫蔽,他一个人究竟能走多远。&lt;/p&gt; 虽然他自己也是出身名门世家,但父亲去得早,母亲又不是江湖中人,只是苦心经营江南偌大的家业,若不是他将父亲的武学给继承下来,恐怕容家就要退出江湖了吧。他太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不依仗任何人,习惯了人情世故,冷静戒备优雅有分寸地应对一切人和事。&lt;/p&gt; 容尘笑着摇摇头。&lt;/p&gt; 他虽然和夏侯渊从小玩到大,也都是名门后裔,但本质上却不是一路人。&lt;/p&gt; 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lt;/p&gt; 容尘心神一凛,手摸向了桌上放置的那柄长剑,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外。&lt;/p&gt; 那人却没有丝毫迟疑,轻车熟路推门而入,似乎不是蓄谋杀人之类的。&lt;/p&gt; 容尘松了一口气,却在看到来人的样貌时,不由得一愣。&lt;/p&gt; 是个明艳娇俏的陌生少女,一身水红色长裙,煞是灵动好看,她朝容尘俏皮一笑,将手中端着的木盘往桌上一放,转身关上了门。&lt;/p&gt; 容尘低头一看,是一荤一素,土豆红烧肉和清炒菜角,还有一壶烧刀子。&lt;/p&gt; “姑娘你……”容尘怔怔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直狡黠地笑着的陌生少女,一肚子的疑惑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lt;/p&gt; “什么味道!肉的味道!还有酒!”昏睡着的夏侯渊用力地嗅着空气中飘来的一缕香味,忽的肚子叫了起来,食指大动,翻身坐起,看过去。&lt;/p&gt; “你们两位是罡气盟的豪杰吧,为何会在我家商铺伙计的货车里睡觉,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才如此落魄。”少女笑起来时有两个浅浅的酒窝。&lt;/p&gt; “呃……确实是遇到了些棘手的事情……呵呵……”夏侯渊一瘸一拐地赶到桌前坐下,抄起筷子,朝少女尴尬地笑道。&lt;/p&gt; “姑娘怎么知道,我们是罡气盟的豪杰。”容尘伸手拦住夏侯渊夹菜的筷子,温文尔雅朝少女一笑,礼貌地问道。&lt;/p&gt; “因为看到了你们的腰牌呀。”少女并不介意容尘的戒备,依旧笑嘻嘻的。&lt;/p&gt; “姑娘为何要搜我们的腰牌,按理,遇到陌生人混在自家的货车里,不应该直接丢出去吗。”容尘笑起来。&lt;/p&gt; 夏侯渊瞪了容尘一眼,这家伙都在胡言乱语什么呀,这么好看的姑娘救了他们,他怎么非但不感激,还一个劲儿地问些奇怪的问题。&lt;/p&gt; “搜你们的腰牌,是想看看你们是什么身份的人。若是遇到落魄的侠客义士,那定是要出手相救的呀,这有什么不对的吗……”少女撅起嘴来有些委屈,小声嘀咕道,“那些话本里的故事果然都信不得,救个人还要被怀疑,真让人心凉。”&lt;/p&gt; “哎姑娘他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没有怀疑你,你别难过啊!”夏侯渊用力地用胳膊肘捅了捅容尘的腰眼,挤眉弄眼。&lt;/p&gt; 听到少女后半句,还扯到了什么话本的故事,容尘心中放下戒备,脸色也回暖了些,满是歉意地冲少女笑道,“是在下冒犯了,还望姑娘大人大量,不要介怀,江湖人心险恶,可比不得话本的故事,我们也是被骗怕了,才不得不凡事多个心眼,多一分戒备谨慎。”&lt;/p&gt; 少女闻言脸色稍霁,好不容易调整好自己的神情,才小声道,“那好吧,本姑娘就原谅你们了。好酒好菜可别凉了,快点吃吧。”&lt;/p&gt; 容尘笑笑,也在桌边坐了下来,而夏侯渊早就忍无可忍,此刻已夹了一块肥嫩多汁的红烧肉塞进了口中,大快朵颐,幸福地快要流下泪水。&lt;/p&gt;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还有,这里是何处。”容尘倒不急吃喝,慢条斯理对少女一拱手,柔声问道。&lt;/p&gt; “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你们先……报上名来!”少女坐下来,挺直身子,傲娇道。&lt;/p&gt; “在下容尘。”&lt;/p&gt; “我叫夏侯渊!”&lt;/p&gt; 少女掩嘴一笑,笑声如银铃般,爽快地学容尘一拱手,朝两人道,“在下小岚,这里是陌上城,陌上花开,陌上城。”&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一十六章 第三夜三处牵挂 月下,树旁,有箫声漫漫而起,孤寒高远,隐隐有些悲意。&lt;/p&gt; 易剑臣倚坐树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箫孔上按动,目光却失了焦距,定定地看向远方空处,不知在想些什么。&lt;/p&gt; 不远处有一柴堆,火焰正跳跃,上面还架着一只烤成金黄色的烤鸡,正有些滴油,香气四溢,火光灿烂。&lt;/p&gt; 卓辰正坐在一旁悠然自得转着烤鸡,司徒念在火堆旁烤火,顺便观赏着这即将下肚的绝世美味,眼睛都看直了。&lt;/p&gt; “为什么我明明穿得不少,还坐在火堆旁烤火,却还是觉得冷呢,总觉得有股寒意,要将这火焰都给冻住了。”司徒念搓着手哈着气,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瞅着旁边的卓辰。&lt;/p&gt; “因为某人的箫声,实在太过清涩孤寒,让整个林子的温度都降了下来,连这只可怜的烤鸡,都冻得不敢香了。”卓辰挑了下眉,看了眼树下的易剑臣,幽幽叹道。&lt;/p&gt; “易大哥一定是在担心靖七,今夜是第三夜了,是最关键的一夜了……但我相信靖七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司徒念也转过去看了易剑臣一眼,难过道。&lt;/p&gt; “嗯。”卓辰久久地转着手中的烤鸡,忽然轻声笑道,“可惜他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他已经失去过太多东西了,他已经怕了,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了。”&lt;/p&gt; 司徒念闻言有些发怔,盯着烧得劈啪作响的木柴,良久,点点头。&lt;/p&gt; “其实所谓悲愁,无非是过去之人不可追,现在之心不可安,将来之事不可知……很不幸,他全都占了。让他自己独处一会儿吧,我们烤好后,给他送过去。”卓辰笑道。&lt;/p&gt; 司徒念缓缓点头,但是又忽然抬起眼来看卓辰,“那你呢。”&lt;/p&gt; “我?”卓辰有些发愣。&lt;/p&gt; “我觉得,过去之人不可追,现在之心不可安,将来之事不可知,我们每个人都是如此,都藏着自己无法言说的心事。你也悲愁吗?”司徒念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画,又丢进了火堆,装作漫不经心道。&lt;/p&gt; 卓辰抿起嘴角一笑,紧接着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回复道,“人生苦短,数十年弹指间烟消云散,有悲愁的工夫,何不及时行乐……”说着,他拿下烤鸡,伸手撕下一小块皮肉塞进口中,烫得急忙捏住耳朵,笑道,“比如,吃掉这只特香的烤鸡。”&lt;/p&gt; “你这人……”司徒念又好笑又好气地瞪着卓辰,说不出话来。&lt;/p&gt; 她总是觉得看不透面前这个人,时而听他冷不丁蹦出几句至理名言,仿佛他经历过很多不幸,早已看透了世间,但他又是那么的无所畏惧与漫不经心,似乎又很快乐。很多人心里在想什么,能从神情和话语间读出,但卓辰,她读不出。&lt;/p&gt; 夜里的百草谷更加安静,只有风吹竹叶沙沙的声音,和那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大湖,隐隐发出的来自幽深湖底的寂静之声。&lt;/p&gt; 屋子一角香炉里的线香已经熄灭。&lt;/p&gt; 薛远、楚中天、阿卓三人安静地守在薛靖七床边,言子清在灯下认真地翻看着医书,小九坐在墙边抱着还未拣好的草药在打盹儿。&lt;/p&gt; “小九。”言子清淡淡的两个字忽的打破了一室沉默。&lt;/p&gt; 小药童惊醒过来,委屈地继续拣着簸箕里的草药,不敢去看言子清的目光。&lt;/p&gt; 他对这师姐可真是又敬又爱又怕,每次她冷不丁叫他名字,都是他偷懒被发现,或者做错了事。他很少,或者说从未,见过她开怀大笑,她总是与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也从不失态。&lt;/p&gt; “这么晚了,你先去睡吧,看你这一天不停地打瞌睡,着实累了。”言子清的目光并未离开书页,语气中也并无责备之意。&lt;/p&gt; “言师姐都没有睡,小九也不睡。”小药童坚决地摇摇头。&lt;/p&gt; 言子清向来注重养生,作息规律,从不贪夜晚睡,也从不贪睡晚起。但今日却坏了规矩,更深夜半还不眠,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也许今夜对床榻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来说至关重要,那他又怎么好意思独自先去睡觉呢。&lt;/p&gt; 言子清抬起头来,看向墙边还在挣扎的小九,后者撞上她的目光,立马爬起身来,冲众人行了个礼,一路小跑离开了众人的视线。&lt;/p&gt; “小九这孩子真乖。”目睹这一切的楚中天,哭笑不得轻声道。&lt;/p&gt; “还好。”言子清答道。&lt;/p&gt; 楚中天转回头继续注视着安静昏睡着的薛靖七,心里五味杂陈,又轻轻叹了一声。&lt;/p&gt; “她叫什么名字。”言子清忽然问道。&lt;/p&gt; 薛远三人皆是一愣,楚中天答道,“薛靖七。”&lt;/p&gt; “哪几个字。”言子清继续问道。&lt;/p&gt; 楚中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老实作答,“薛就是……最常见那个薛,靖是立青靖,七是北斗七星的七。”&lt;/p&gt; 言子清轻轻“嗯”了一声,在枫木案上白日里的那本名册上,提笔写上“薛靖七”三个字,还注上年月日及伤情。&lt;/p&gt; 楚中天隐隐约约看见言子清所写,才想起白日刚进屋时,也见她在低头写些什么,原来是每个求医者的名字与时间伤情等。&lt;/p&gt; 言子清搁笔合上名册后,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俯身去把薛靖七的脉。三人皆紧张地望着她,生怕她蹙眉头或者变脸色。&lt;/p&gt;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言子清忽然问道。&lt;/p&gt; “子时三刻。”薛远道。&lt;/p&gt; “她怎么样……”楚中天从言子清的神情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也不知道薛靖七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于是又不禁心急起来。&lt;/p&gt; 言子清还未答话,薛靖七忽然皱了皱眉,微微动了一下,有一抹殷红自鼻中缓缓流了出来。&lt;/p&gt; 薛靖七竟忽然流鼻血了。&lt;/p&gt; “小七……”&lt;/p&gt; “靖丫头……”&lt;/p&gt; “阿靖……”&lt;/p&gt; 三人陡然大惊,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lt;/p&gt; “没事,流鼻血是将体内的邪火给排出来了,不必担心。”言子清沉声道。&lt;/p&gt; “所以她,她是撑过来了吗……”阿卓紧张得仿佛心都要跳出来。&lt;/p&gt; “嗯,到此刻还未毒发,应当是不会有性命之忧了。”言子清收回手,注视着三人语重心长答道。&lt;/p&gt; 三人几乎是同时红了眼眶,一个个神情复杂,又想哭又想笑,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的心境却是一样的。&lt;/p&gt; 言子清眼中有了一丝笑意。&lt;/p&gt; 此时此刻,扬州罡气盟的后山,一座荒废多年的破庙,一人跪在残破满是灰尘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地抬头望着那落尘的佛像。&lt;/p&gt; “佛祖慈悲,弟子楚子钰,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我求您,保佑靖七能够活下来,不要让她死……现如今在这世上,除了她,根本没有谁会正眼看我,会尊重我,甚至救我……虽然她不爱我,但是……但是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安然无恙,哪怕我就远远望着她,只要她能活下来……”&lt;/p&gt; 楚子钰红了眼眶,说不下去。&lt;/p&gt; 他不想跑到城里人烟多的寺庙,他不想被人知道他来求佛,因此才在这个时辰跑到了这么一处根本不会有人来的破庙里,诉说着心事。&lt;/p&gt; 但他还是说不下去了。哪怕是说给自己听。&lt;/p&gt; 他觉得自己可怜,可悲,可恨。&lt;/p&gt; 一无所有。&lt;/p&gt; 此刻,他满心想着的都是希望靖七能够活下来。&lt;/p&gt; 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若靖七真的活下来了,回来了,他又该如何面对她。&lt;/p&gt; 真的会像方才他对佛祖所说,从此只是远远地望着她么。&lt;/p&gt; ……&lt;/p&gt; 楚子钰的目光忽然决绝了起来,他默默地站起来,擦掉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又拍了拍衣袍下摆上沾染的破蒲团的灰尘,昂然望着那已经破败地快要看不出威严的铜佛。&lt;/p&gt; 他不会。&lt;/p&gt; 一切都还未到结局,他怎么能在刚开始的时候,就认输了。&lt;/p&gt; 他紧紧盯着佛像的眼睛,好像在跟什么较着劲儿。&lt;/p&gt; 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lt;/p&gt; 盯得时间长了,他忽然觉得佛像有些莫名的诡异,那双眼睛,明明不是真的,却像在盯着他,盯得他脊背发凉。&lt;/p&gt; “连你也瞧不起我是吧!”楚子钰抄起破旧的蒲团掷向了佛像的脸。&lt;/p&gt; 破蒲团掉落在佛像盘着的腿上,楚子钰没好气地瞪向佛像的眼睛,却发现那双眼睛竟然变作了两个黑洞!&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一十七章 密牢囚人北山岳 楚子钰身子悚然一震向后趔趄几步差点一跤摔倒在地,冷汗暴流,手脚冰凉。他想拔剑壮胆,却发现此刻的他已经抖得连剑柄都握不紧,更别提拔剑。&lt;/p&gt; “谁!鬼鬼祟祟的在后面!”他不相信这世间有鬼,这佛像如此诡异定是人为。&lt;/p&gt; 夜风更冷了,破庙挡不住风,落叶被扫进门来,哗啦哗啦作响,除了他自己的喊声,并没有其他人的声音。&lt;/p&gt; 他咽了口唾沫,缓缓用力拔出剑来,捏紧了剑柄,一步步靠近那个铜佛像。&lt;/p&gt; 他迅速出剑平挥,一道寒光闪过,佛像后被风吹得微微摇动的挂幡被齐齐斩断落在地上,佛像后是泥墙,挂幡后面什么都没有,这破庙除了他,并没有其他人。&lt;/p&gt; 他屏息,几步纵跃到佛像之后,也没有人。&lt;/p&gt; 他忽然发现佛头的后面也有两个黑洞,似乎是被凿穿了,他咽了口唾沫凑上前去,发现站在这个位置刚好能借着佛眼看见外面的景象,有种,暗中窥探的感觉。楚子钰皱起眉来,在这里凿穿佛眼窥探庙外,有什么用意,这里平日又不会有人来,难道还能假扮神佛度化众生不成。&lt;/p&gt; 摇摇头,他转身欲走,却瞥见了佛像后面除了佛头,还有个地方被凿过,似乎可以活动。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微微一用力,竟然能够推进去,还未来得及思索,脚下忽然踩空,两眼一黑整个人向下摔落,似乎在石梯之类的东西上滚了许久,才重重落地,身上多处擦伤,差点摔昏过去。&lt;/p&gt; 他第一反应是确认剑是否还在手中。&lt;/p&gt; 还在。&lt;/p&gt; 他龇牙咧嘴爬起身来,回头望,是长长的石梯,有多长他也不知道,只能在很高很远的地方,看见极微弱的光亮,有微尘在飞舞,似乎是他掉下来的地方。&lt;/p&gt; 这个地方果然有猫腻,定是藏着什么东西。&lt;/p&gt; 楚子钰犹豫了。&lt;/p&gt; 他不知是该立刻沿石梯爬回去,还是大着胆子去看看这地方究竟藏着什么。&lt;/p&gt; 他胆子并不大,也怕死,但是他想摆脱现状,想变得勇敢,变得强大。&lt;/p&gt; 从未有过的冒险念头一瞬间涌上心头,他握紧了拳头,既然来了,那就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连这种未知的危险都害怕,那以后他想成为人上人,岂不是永远都没可能了。&lt;/p&gt; 楚子钰让自己的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后,右手握剑,左手摸着墙壁,慢慢抬脚落脚,去试探前方不明的路,时刻保持戒备。他在心里记下自己前行的方向和步数,以备出现不测时原路返回逃走。&lt;/p&gt; 很奇怪,他走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只是左手摸着的石墙越来越潮湿,也隐隐约约听到了水滴声。&lt;/p&gt; 走了一炷香的工夫,他觉得有些乏味了,也许这只是一条通往外界的暗道而已,并没什么稀奇。他决定掉头往回走。&lt;/p&gt;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有铁索的清脆响动声。&lt;/p&gt; 他立刻绷紧了身子,长剑朝向声音的来处,“谁!”&lt;/p&gt; 破空声接连传来,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迅疾射向自己,楚子钰竖起耳朵,闭上双眼,闻声辨位,变换身形疾速出剑击向飞来之物,“铿铿”几声六七块碎石落在脚边,对面却没有任何动静。&lt;/p&gt; 但是他能感觉到有人在看他,那道目光盯得他脊背发凉。&lt;/p&gt; “罡字决……”忽然有极苍老的声音自暗处传来,“你和楚立是什么关系!”那声音虽然极苍老嘶哑,听起来也不像中气十足之人,但他的喝问却藏着一股霸气,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楚子钰心一颤差点单膝跪倒在地。&lt;/p&gt; “他是我爹,你又是何人!”楚子钰大了些胆子,那人虽然功夫不弱,但似乎是被锁着的,不足为惧,他说话的声音便也大了些。&lt;/p&gt; 对面却沉默起来。&lt;/p&gt; “北山烟,你可认得。”老人轻声问道。&lt;/p&gt; 楚子钰一震,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听到别人提起这个名字了。&lt;/p&gt; “当然认得,她是我母亲。你又是谁,怎么会认得我父亲母亲!”&lt;/p&gt; 老人低低地笑起来,“小子,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lt;/p&gt; “无意中发现的,你管不着。你,别打岔,回答我的问题!”楚子钰想要往前走几步,想看看那老人的样子,但是他又不敢。&lt;/p&gt; “不知道北山岳这个名字,你认不认得。”老人低声笑道。&lt;/p&gt; 楚子钰闻言瞪大了双眼,一道寒流自头顶窜入脚底,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是……北山岳……前盟主,已经死了的北山岳?!”&lt;/p&gt; “哼!”老人重重冷哼一声,“是啊,以练功时走火入魔暴毙而亡的名义死去的,前罡气盟盟主,北山岳!”&lt;/p&gt; 楚子钰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lt;/p&gt; “或许你应该叫我一声,外公。”北山岳低低笑道。&lt;/p&gt; 楚子钰艰难地迈出一步,又一步,他想看清那个老人的样子,但是太黑了,没有光,他还是看不清,只能依稀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瘦骨嶙峋的老人盘膝而坐,手脚都被铁索锁住,还被穿了琵琶骨。&lt;/p&gt; “你母亲,近来可好……?”北山岳声音柔和了许多。&lt;/p&gt; “你说什么……我母亲,近来可好……?!”楚子钰又吃惊又难过,鼻尖也酸了起来,声音颤抖,“她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你不知道么。”&lt;/p&gt; 北山岳忽然抬起头来,目光惊痛,死死盯住楚子钰的脸,铁索哗啦作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lt;/p&gt; “我说,我母亲在我三岁那年就因病离世了!你不知道么!”楚子钰带着哭腔喊道。&lt;/p&gt; 北山岳眼睛里所有的光一瞬间熄灭,他颓然坐回原地,目光看向空处,悲痛渐渐转变为愤怒与嘲弄,竟忽然开始大笑起来。&lt;/p&gt; “他竟然骗了我十几年,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之极,他的鬼话我竟然还信了,我竟然会相信……他会善待烟儿,我竟然会相信……”北山岳快要笑出眼泪来,笑得连连咳嗽,神情却惨淡至极。&lt;/p&gt; 楚子钰觉得寒意更甚,他扑上去蹲下身子抓过北山岳枯瘦的双肩,“外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骗你,谁把你关在这里……我娘的死……另有隐情?!”&lt;/p&gt; “难道你还猜不出么,谁有能力把我关在这里,谁会拿这件事骗我……”北山岳看向楚子钰。&lt;/p&gt; 楚子钰踉跄站起身来,喃喃自语,“我爹……怎么可能……他没有理由这么做!”&lt;/p&gt; “怎么没有理由……”北山岳再次低笑,像是自嘲,“我当年将烟儿许配给他,他不爱烟儿,却为了盟主之位一口答应。名门闺秀他不爱,却去喜欢什么红袖招的花魁,为了那个女人他昏了头,什么都不顾了,竟然还想着坐稳位子后,休妻,再娶那个女人。我作为烟儿的父亲,怎么可能任由他如此欺负我的女儿,于是我便派人想法子逼死了那个女人,他便恼羞成怒,报复我们父女,将我重伤后秘密关押起来,不许我再与烟儿相见。我本以为那个女人死了,他也没有休掉烟儿,至少会善待她,她是无辜的。谁知……他终究还是容不了她。”北山岳沙哑着声音徐徐道来,语气愈来愈悲愤。&lt;/p&gt; “我不信!你胡说!”楚子钰怒极反笑,身子不住颤抖,“我爹不是那种人!他平日教导我男子汉大丈夫当志在四方,训斥我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迷失自己,又怎么可能自己因为一个女人做出如此荒唐可笑之事。他不像是能因此做出这种事的人,你一定是记恨他,因此想要离间我父子二人!”&lt;/p&gt; “那我且问你,你父亲待你好吗,是否关爱呵护过你。”北山岳质问道。&lt;/p&gt; 楚子钰身子瞬时僵住,不再言语。&lt;/p&gt; 北山岳将楚子钰的神情收入眼底,冷笑道,“他连你娘都不爱,怎会爱你。如果可以选择,我想他宁愿没有你的出生!若非虎毒不食子,你不可能还活着。”&lt;/p&gt; “你住口……!”楚子钰攥紧了剑柄,长剑指向北山岳。&lt;/p&gt; “你若气不过我污蔑你父亲,大可以杀了我,我不会反抗。但是,孩子,你可是烟儿的独子,是我的外孙,我不会害你。告诉你真相也是希望你早日看清,早日找到自己的路。”北山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沉声道。&lt;/p&gt; “什么路?亲手杀了我父亲,大逆不道的路么!”楚子钰冷笑道。&lt;/p&gt; 北山岳缓缓摇头,眼中带笑,凝视着楚子钰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面孔,“变强,变得足够强,强到可以与你父亲对峙当年的真相,之后再如何做,便看你自己了。是惩罚他还是原谅他,都是你的事,我不会干涉。”&lt;/p&gt; 楚子钰神情有些动容,目光闪烁了一下,缓缓放下了剑,狐疑道,“你这人真是怪异,我根本不明白你跟我说这么多的动机是什么。变强,本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不用你提醒。”&lt;/p&gt; “动机?”北山岳笑了声,“我最初的动机是让你杀了你爹为你娘亲和我报仇,但你不愿,我如今废人一个,又不能按着你的头逼你去杀。作为你的外公,我也只能让你变得强大起来,自己去了解真相,除此之外,我还能有什么动机。”&lt;/p&gt; “……”楚子钰沉默片刻,“正如你所说,你已是废人一个,又怎么能帮助我变强……也只不过是达不到目的,便随口说说罢了。”&lt;/p&gt; “这不是问题。我虽不能为你演示,但可口授内功心诀,传你要领,在一旁指点你。你没有内功底子,罡字决练得再熟,也没有用。楚立不教你的,我教。”&lt;/p&gt; 楚子钰愣住,有些动容。&lt;/p&gt; “孩子,你不仅是楚家的孩子,更是我们北山家的孩子。你能出人头地,外公会很开心,你娘亲也会很开心。”&lt;/p&gt; 楚子钰红了眼眶,轻声道,“好。”&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一十八章 心伤无力改前尘 冷风灌进破庙里,半截的挂幡肆意飞舞,楚子钰抿唇将铜佛活动的眼睛变回原状,瞥了眼已经关上的密道入口,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微微蹙起眉,大步流星走出了破庙,往林子的深处走去。&lt;/p&gt; 他的心已被扰乱,纵使他不想再去想北山岳说的那些话,但有些画面却不受控制地一幕幕涌上脑海,浮现在眼前,就像浓重的夜雾一般,任凭你如何挥手驱赶,都无济于事。&lt;/p&gt; 已经是非常模糊的记忆了,模糊到,他只记得其中几个瞬间,记不清来龙去脉与具体的细节。他只依稀记得,有一回,母亲做好了一桌饭菜等了父亲一夜,直到饭菜都凉透了,父亲也未理会,母亲就坐在桌前红了眼眶啪嗒啪嗒掉眼泪,他想伸手去擦,却碰不到母亲的脸庞。&lt;/p&gt; 楚子钰忽然刹住脚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手指狠力扣住粗糙的树皮,指节微微泛白。他心疼母亲,很心疼。&lt;/p&gt; 他又想起,曾偶然看见父亲坐在窗前盯着手里的一根玉簪发呆,那神情,他从未见过,他以前不懂,现在忽然明白,那是只有想起心爱之人时,才会有的神情。&lt;/p&gt; 难道外公所说的,都是真的……&lt;/p&gt; 可是既然父亲不爱母亲,又为何要娶她,为何要有他呢!&lt;/p&gt; 难道真是为了所谓的权势地位?&lt;/p&gt; 不,他不相信!父亲不是这样的人。&lt;/p&gt; 楚子钰抬手狠狠抹了下眼睛,开始没命地飞奔,他想用奔跑来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陷入辛酸痛苦的回忆中,不要陷入无尽的猜疑心寒中。&lt;/p&gt; 也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此时是何时辰了,直到他没有力气继续跑下去,才气喘吁吁地回到了罡气盟。&lt;/p&gt; 却没想到,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湖,立刻就被打破了。&lt;/p&gt; “钰儿,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个时辰,刚从外面回来。”&lt;/p&gt; 楚子钰僵硬地抬头看向面前负手而立的楚立,一时语塞,愣了半晌,结结巴巴道,“去后山林子里练剑去了,但是害怕她撑不过今夜,我……静不下心,便想法子发泄了,才回来。”他的目光不敢停留在楚立的脸上,他莫名心虚,心乱。&lt;/p&gt; 楚立并未起疑,沉默着点了点头,声音柔和了些,“罡字决练得如何了?使给我看看,若火候到了,我传你新的功夫。”&lt;/p&gt; 楚子钰有些讶然地看向楚立,一时不知作何反应。&lt;/p&gt; “怎么?不想学新的?”楚立淡然道。&lt;/p&gt; “想。”楚子钰扯出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的笑容,愣头愣脑地连连点头。&lt;/p&gt; “走吧,去老地方。”楚立只道是楚子钰心里还记挂着薛靖七所以才有些不自然,并未多想。&lt;/p&gt; 在练功室里,楚子钰平心静气,心无旁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长剑上,每一剑的姿势都做到位,简单的动作连在一起,却发生了精妙的变化,招招阳刚威势逼人,却又矫健轻灵,动若脱兔,一套罡字决演练完,烛火都未波动,只是静静的燃烧着。&lt;/p&gt; 楚立眯起眼睛,眼中终有了笑意,满意地点点头。&lt;/p&gt; 楚子钰收剑,楚立伸出手指碰断了一排被齐齐削断的蜡烛,笑道,“你天赋甚佳,悟性也不浅,若早些年能这般勤奋,今日造诣不会在易剑臣、薛靖七之下。”&lt;/p&gt; 他很少看见父亲对他露出笑容,更别提如此高的赞许,楚子钰神情动容,急忙行礼,却缄默不言,不知该作何回答。&lt;/p&gt; “今日我再传你一套剑法,名为‘沧海一粟’,你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楚立自旁边的剑架上随意取下一柄剑,说罢,便敛去了悲喜,后撤一步,神情淡然,摆出起势。&lt;/p&gt; 楚子钰还未来得及点头,只感觉有一股无形的气扑面而来,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眼睛却眨都不敢眨,生怕错漏了任何一个细节。楚立明明未动,室内却似门户大开般起了风,烛火皆纷纷倒向一侧,明明灭灭。&lt;/p&gt; 此刻已是下半夜,夜最深最沉的时候,风很大,亦很冷冽,人们都缩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天地间一片静寂,只有稀稀的虫鸣声交织在一起。有一人却戴着黑色兜帽疾行山林间,一道抄小路,踩着碎石杂草走过一条曲折的石径,来到一个狭窄的山洞前,交出去一块令牌,守卫的人将令牌送还,放他进去。&lt;/p&gt; 进山后,唐诚摘下兜帽,松了一口气,急忙打听着路去找墨门剑契的首领。&lt;/p&gt; “怎么样,有结果吗?”首领依旧没有露出真容,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脸,认出他的身份来,总是低着头,让宽大的笠檐将其神貌掩在阴影中。&lt;/p&gt; 唐诚也没有在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开来,双手递给首领,沉声道,“我们从井水与血样里验出了这些成分,但是这些东西简单混合在一起还不足以成为烈性毒药,制毒的工序不同,效用也是不同的,要彻底搞清楚血毒,需要时间。”&lt;/p&gt; 首领接过纸来看了眼,便递给了一旁的百里弈。唐诚有些发愣,上次来雁荡山还未见过这个老人,难道也是墨门剑契中人。&lt;/p&gt; “桑柴火、白花蛇、车螯、爪甲细末、附子、曼陀罗、羊踯躅、观音莲、青娘子……”百里弈缓缓读了一遍纸上的内容,略一沉吟,皱起眉来,“这种配方我也是头一回见。这位小兄弟说得不错,制毒工序不同,效用确实千差万别,若要一一试验,需要时间。”&lt;/p&gt; “需要多久?”首领问。&lt;/p&gt; “恐怕至少也得半个月……”唐诚挠挠头,叹道。&lt;/p&gt; “这么久……?!”首领的语气变得不再稳重自持,似乎在担忧着什么。&lt;/p&gt; “三日,给我三日,我会根据目前掌握的东西,研究出缓解之法,虽不能彻底解掉血毒,但我可以让那些中毒的百姓减少狂暴的频率,至少少受点罪……”百里弈沉声道。&lt;/p&gt; “三日就能想出缓解毒发的方法?!前辈是……”唐诚从未见过有人在医理毒理方面能胜过唐门这么多,唐门尚需十几日而这个老人竟然敢说只需三日。&lt;/p&gt; “哦,忘了介绍。唐兄弟,这位前辈是隐居百草谷多年的神医百里弈,百里前辈。”首领缓了缓神色,急忙接过话来,引荐二人认识。&lt;/p&gt; 唐诚先是一惊,而后急忙拱手鞠躬行礼,百里弈亦回礼。&lt;/p&gt; “下毒的那个家伙,针对的就是老夫。雁荡镇无辜的百姓因我而受累,一日不助他们解毒脱离苦海,老夫便一日不能安心入眠。”百里弈垂着眉眼,语气强硬。&lt;/p&gt; “唐兄弟,三日后你可否再来一趟,唐门比我更懂毒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百里弈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一头雾水的唐诚。&lt;/p&gt; “自然是没问题,唐门不擅医理,要想解血毒也不是易事,若有百里前辈相助,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前辈有何吩咐尽管说,我们会全力以赴!”唐诚再次作揖,恭敬诚恳。&lt;/p&gt; “真是辛苦你们了,若没有百里前辈与唐门相助,我们可真是……没招了。”首领苦笑道,对唐诚与百里弈行礼致谢。&lt;/p&gt; “不敢不敢。”唐诚急忙回礼。&lt;/p&gt; “我们也不必客气来客气去了,此事是我们该做的。”百里弈只是微微颔首。&lt;/p&gt; “那趁天还没亮,我便先回去了。”唐诚道。&lt;/p&gt; “好,你沿路小心,不要被天罗堂的人发觉。”首领点头。&lt;/p&gt; 唐诚拜别两位,便戴上了黑色兜帽匆匆离去。&lt;/p&gt; “桑柴火炙白花蛇……”百里弈捏着那张纸沉吟着也离去。&lt;/p&gt; 天光乍破,楚子钰独坐阶前,凝视着铁刃上泛起的冷光,反复思索着父亲说过的话。“一个人剑术再卓绝,内功再深厚,在这偌大的天地间,也不过是大海里的一粒谷子,渺小至极。有人修自身气海之气,有人炼神兵利器之气,而我今夜教给你的,是借天地山河之气,为我所用。一个人,一柄利器,再锋锐,也敌不过天地造化。若能将自己看作沧海中一粒谷子,天人合一,化用天地之气,那再强的内功、再锋锐的兵器,都敌不过。这就是沧海一粟剑的内核,是我曾经的师父,教给我的。奈何我年逾不惑,至今也未完全参悟,但有所小成,也算是受益无穷。为父此番传给你,希望你能有朝一日,悟成这一剑,青出于蓝。”&lt;/p&gt; 楚子钰忽然苦笑出声,他也许错怪父亲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一十九章 陌上花开陌上城 小城里的人起得格外早,天还未全亮,已有卖花小贩挑着货担走街串巷用当地方言大声吆喝着,都是些趁新采的新鲜花朵,有结伴的姑娘们看到了必定驻足买下一束,也有年轻的汉子噙着笑意买下一束一路小跑,将其放在某一户人家的窗边,挠挠头便跑开了。除却一些大一点的酒楼商铺之类还未开门营业,其他的人家都打开门来开始了新一天的忙活。&lt;/p&gt; 有两人站在客栈门前,神色有些阴晴不定。&lt;/p&gt; “真的不见了。”容尘低声自言自语道。&lt;/p&gt; “你确定你都找遍了?”夏侯渊紧张地滚了一下喉头,咽下一口唾沫。&lt;/p&gt; “……嗯。”容尘目光闪烁,有些地方他想不明白。&lt;/p&gt; “什么不见了?”小岚忽然从二人身后冒出头来,兴奋道,“你们在找什么?”&lt;/p&gt; 容尘与夏侯渊猝不及防被小岚给吓到,身子一抖,急忙退开一步,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lt;/p&gt; “哎,今早起来容少把整个陌上城都转了一圈,愣是没看见那两个追杀我们的杀手,难不成他们找不到我们就放弃了,回去复命了?怎么想都想不通,想起他们就觉得心里发毛……”夏侯渊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从来都坦诚无比。&lt;/p&gt; 容尘并未说话,只是笑笑。&lt;/p&gt; “什么样子的杀手?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见过呢。”小岚笑嘻嘻道。&lt;/p&gt; “一个是一身黑的棺材脸,从来没什么笑容,有一把黑色的长刀,还有一个是一身红的疯婆娘,走路有铃铛的声音,还有一件又像长鞭又像刀剑耍起来像条蛇的奇奇怪怪的兵刃,虽然她笑的时候挺多,但我还是宁愿她别笑,一笑就没好事,什么叫做蛇蝎美女,说的就是她那种的!”夏侯渊唾沫横飞地像小岚描述着两个杀手的样子。&lt;/p&gt; 小岚一脸认真地听着夏侯渊讲,间或点点头,若有所思看向空处,似乎在回忆是否见过这两个人。她目光中有一丝狡黠闪过,但容尘与夏侯渊皆未注意到。&lt;/p&gt; “我好像有点印象……昨天很早的时候,我看到他们骑马离开了陌上城。”小岚笑道。&lt;/p&gt; “往哪边去了?”容尘忽然开口。&lt;/p&gt; “东边。”小岚眨眨眼睛。&lt;/p&gt; “前夜可有商队货车之类,出城东去?”容尘追问。&lt;/p&gt; “有,就是隔壁老王头的商队,前夜启程出城东去了。”小岚认真道。&lt;/p&gt; 容尘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神色明显轻松起来,夏侯渊见其反应,也渐渐反应过来,脸上有了笑意。&lt;/p&gt; “他们一定是以为我们故技重施混在商队里逃出去,所以追去了,我们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安全的了。”夏侯渊抚着胸脯心有余悸道。&lt;/p&gt; “我们也要早做打算,养精蓄锐后,就离开这里。”容尘道。&lt;/p&gt; “啊,去哪儿?赶回扬州吗。”&lt;/p&gt; “往西,回武安驿。”&lt;/p&gt; “什么?!不是……我们好不容易拼了命才逃出来,为什么还要回那个鬼地方……”&lt;/p&gt; “我们不能抛弃同伴。”容尘皱了皱眉。&lt;/p&gt; “我们离开武安驿的时候,棺材脸和疯婆娘都追上来了,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说不定已经离开那里了。”夏侯渊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lt;/p&gt; “翕二娘是后来追上的,我怀疑,他们已经交过手了,甚至可能……因此翕二娘才会弃了他们那么多人,反而来追我们俩。”&lt;/p&gt; 容尘顿了顿,叹道,“若他们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而我们却提早回到了罡气盟,那日后也不必在这江湖混了,容家与夏侯家,都丢不起这个人。”&lt;/p&gt; 夏侯渊沉默着,垂着脑袋,过了良久,才无奈地点了下头。&lt;/p&gt;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夏侯渊无精打采问道。&lt;/p&gt; “等你的腿伤好些吧。”容尘道。&lt;/p&gt; “呃……两位壮士,你们这短短一会儿的工夫,忽喜忽悲,长吁短叹的……不如我带你们去个好玩儿的地方散散心吧!”小岚强行扭转话题。&lt;/p&gt; 容尘挑了一下眉,饶有趣味地看向小岚。&lt;/p&gt; “如此甚好!我现在太需要找个地方散散心了,我真的,压抑憋屈到窒息……”夏侯渊听到小岚的话,又有了精神。&lt;/p&gt; “你们可知陌上城最有名的地方是哪里?”小岚负手而立摇晃着身子,笑嘻嘻卖着关子。&lt;/p&gt; “陌上城最有名的,应当是花吧。”容尘笑道。&lt;/p&gt; “聪明。”小岚冲容尘竖起一个大拇指。&lt;/p&gt; “你怎么知道?”夏侯渊瞪着眼睛,惊讶地看向容尘。&lt;/p&gt; “小岚姑娘昨天便说了,陌上花开,陌上城。”容尘耸了耸肩膀笑道,“这满城的花香,你没有闻到吗?还有那么多卖花的小贩,一猜就能猜到。”&lt;/p&gt; “……”夏侯渊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昨天是谁说他逃亡路上还有闲情雅致睡觉的,这家伙自己还有闲情雅致赏花呢。&lt;/p&gt; 陌上花开,是一片海。&lt;/p&gt; 那些不知名的野花,粉色,白色,静谧而又绚烂,一片香海,让人恍若踏入另一处人间,分不清现实与虚幻。风拂过的时候,这片海泛起波澜,淡淡的花香一层又一层翻涌着,直往天际扑去。&lt;/p&gt; 小岚蹦蹦跳跳奔进花海,开心地旋转,嗅着花,摘着花,仿佛早已把容尘与夏侯渊给忘到了九霄云外。&lt;/p&gt; 小小的姑娘穿梭在花海里,银铃般的笑声与淡淡花香气混在一起,惹人心醉。&lt;/p&gt; 容尘缓缓走进花海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笑叹道,“人间胜景,不虚此行。”&lt;/p&gt; 夏侯渊呆呆望着在花海中娇笑穿梭的小岚,恍惚间竟将其看成了司徒念,不由得傻笑起来。&lt;/p&gt; “喜欢这里吗?”小岚不知何时已用摘下的花枝编好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忽然转到容尘面前,脸红扑扑的,笑问道。&lt;/p&gt; “喜欢。”容尘颔首一笑,不失风度。&lt;/p&gt; “那就留下来吧,不要回江湖去了。”小岚笑颜未改。&lt;/p&gt; 容尘却愣了一下,“什么?”&lt;/p&gt; “我说,既然喜欢这里,那就留下来吧,不要回去了!”小岚踮起脚来凑近了,笑嘻嘻地看着容尘,目光却有一丝暧昧,“容尘,你骨子里其实爱极了这种风花雪月的日子,对不对。”&lt;/p&gt; 鼻尖嗅着小岚头上花环的香气,容尘有些心神荡漾,也微微红了脸,但他却笑意更深,神色不改,“不错,我确实喜欢这里,也爱极了这种风花雪月的日子。但是,我还是要离开。”&lt;/p&gt; “理由?”小岚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容尘的眼睛。&lt;/p&gt; “花海再美,却没有我爱的那个姑娘。陌上城再好,却终究太小,盛不下大江大湖。”容尘并没有躲开目光,直视着小岚的眼睛,从容笑答。&lt;/p&gt; “你爱的那个姑娘,在哪里?”&lt;/p&gt; “还未出现,但终会出现。”&lt;/p&gt; “你想在大江大湖里得到些什么?”&lt;/p&gt; “荣耀。”&lt;/p&gt; “若二者选其一,你会怎么选?”&lt;/p&gt; “我两个都要。”&lt;/p&gt; “太贪心的人,只会一无所有。”&lt;/p&gt; “哦?那这江湖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一无所有。”&lt;/p&gt; “江湖能成就一人,亦能毁灭一人。你确定,你不愿离开江湖?”&lt;/p&gt; “小岚,你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了,我可以选择不回答么。”&lt;/p&gt; “自然可以。”&lt;/p&gt; 小岚向后撤开一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容尘,而后转身继续扑向花海,银铃般的笑声再次回荡起来,方才的对话仿佛做梦一般。&lt;/p&gt; “容少,她方才与你隔得那么近,说什么悄悄话呢。”夏侯渊挤过来,拍了下容尘的肩膀,笑道。&lt;/p&gt; “问了一些很奇怪的问题。”容尘回过神来,轻笑一声。&lt;/p&gt; “什么问题?”夏侯渊挑了下眉。&lt;/p&gt; “像话本里的话。”容尘耸耸肩一摊手。&lt;/p&gt; “……”&lt;/p&gt; “话说,小岚姑娘该不会对你有意思吧。”夏侯渊撇了撇嘴道。&lt;/p&gt; “怎么说?”容尘惊讶地一挑眉,抱着双臂撞了下夏侯渊的肩膀。&lt;/p&gt; “她方才与你离得那么近,一定是对你感兴趣。”夏侯渊没好气道。&lt;/p&gt; “也许吧,我觉得她也挺有意思的。”容尘笑。&lt;/p&gt; “你该不会喜欢上她了吧!”夏侯渊惊道。&lt;/p&gt; “这倒没有。”容尘瞥了夏侯渊一眼,云淡风轻向花海深处走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二十章 武安驿晨间闲谈 武安驿客栈中的某一间客房里,司徒皓正用汤匙小心翼翼地给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陆夕颜喂水,每次喂进的水都要洒出很多,他真的不敢想,陆夕颜继续这样不吃不喝昏睡不醒下去,会是什么后果。&lt;/p&gt; “这都第四天了,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隔壁的门忽然被推开,正在埋头吃馄饨的三个人同时抬头看向一脸愠怒的司徒皓,停下了动作,鸦雀无声。&lt;/p&gt; “……”司徒皓见到青龙、白小生与唐川谷三人竟然在吃馄饨,一时之间愣住,连自己要说什么都给忘了,一脸无法理解的神情瞪着三人,许久,才继续急道,“你们倒是有闲情逸致,陆师妹昏睡不醒已经是第四天了,这样下去身子直接会受不住的,还有你那个朋友,也是这样,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司徒皓指着青龙。&lt;/p&gt; 青龙将嘴边的馄饨皮给吸进嘴里,嚼了嚼吞下去,然后无辜道,“担心,很担心,但是没办法,我也饮下大梦三生试过了,如翕二娘所说,若入梦的人,梦里没有我们,我们也无法找到她们带她们出来。再怎么担心,饭总是要吃的,尤其是他们两个伤患,更是如此。”青龙伸筷子凌空点了点坐在两侧神情莫测的白小生与唐川谷。&lt;/p&gt; “哦对了,你也有份儿,什么时候饿了,去后厨,那里给你温着一碗呢。”青龙忽然又抬起头冲司徒皓笑道。&lt;/p&gt; “……”司徒皓眉毛皱得更紧,硬声道,“那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总要想想其他办法啊!”&lt;/p&gt; “你能做什么?”青龙放下筷子,看向司徒皓,微微挑眉。&lt;/p&gt; “大梦三生酒给我。”司徒皓走进来。&lt;/p&gt; “不给,”青龙站起身挡在桌前,似笑非笑,“你师妹梦里,会有你吗?”&lt;/p&gt; “……”司徒皓忽然涨红了脸,“不知道!”&lt;/p&gt; “你知道,”青龙无奈地打量着司徒皓,“你知道,没有你。若真的有你,你昨日便会讨要大梦三生酒,去梦里带她出来。”&lt;/p&gt; “那又如何?”司徒皓不肯退让。&lt;/p&gt; “我再问你,你是个看淡一切人和事,洒脱的人么?”青龙也不退让。&lt;/p&gt; 二人针锋相对。&lt;/p&gt; “我是与不是,与你何干。”司徒皓一字一顿道。&lt;/p&gt; “这壶酒是我舍命护住的,你想要我的酒,当然与我有干系。”青龙的笑意藏着冷锋,“据我所知,你不是这种人。你若饮下大梦三生,必定也困入梦中,我拦你,也是救你。假使你有毅力破梦而出,那也只是白白浪费了所剩不多的酒而已。大梦三生只剩半壶,我要留给,能把她们带出来的人。”青龙不轻不重地在司徒皓肩膀上拍了拍,而后恍若无事般继续坐回去,端起碗来,将馄饨汤也喝干净。&lt;/p&gt; 司徒皓拳头攥紧,强自将怒气压下去,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声道,“你怎么知道,能把她们带出来的人,会来。”&lt;/p&gt; “若不来,我们就去找呗。反正梦中人是谁,大家都各自心中有数,不是吗?”青龙心满意足放下碗,伸了个懒腰。&lt;/p&gt; 白小生顶着无形的压力默默地把碗里的馄饨与葱花都吃干净,看向司徒皓,轻声道,“司徒师兄,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了。之前夏侯渊不是在这里放出求援信号了么,易师兄一定会马不停蹄赶过来的,那个时候陆师姐就会醒过来的。”&lt;/p&gt; 听到白小生又提起易剑臣,司徒皓神色黯了黯,埋藏在心底的那份不甘又涌了上来,他不愿表露出来,默不作声转身离开,又回了隔壁。&lt;/p&gt; “啧啧啧,我闻到了醋味,还有火药味。”青龙吸着鼻子神秘兮兮笑道。&lt;/p&gt; “醋味?”白小生愣住。&lt;/p&gt; “你这个司徒师兄是不是不太喜欢那个易师兄啊。”青龙眯起眼睛。&lt;/p&gt; “呃,这个嘛……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司徒师兄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在我们书剑门也一直是最出类拔萃的弟子,但自从易师兄拜入山门,他就被踩了一头,论文论武都比易师兄差那么一点,所以就……”白小生一脸赔笑。&lt;/p&gt; “何止论文论武,恐怕感情上也输给人家咯。”青龙一脸贼兮兮的笑。&lt;/p&gt; “啊?什么意思!”白小生捂着腰坐直了身子。&lt;/p&gt; “难道你们同门多年,看不出来司徒对你陆师姐,有点儿上心?”青龙趴在桌上凑近了挤眉弄眼。&lt;/p&gt; “……”唐川谷见到两个大男人竟然在八卦他人感情的事情,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扶着腰一步一步撤回了床上去。&lt;/p&gt; “我真没看出来……”白小生眼睛瞪得老大,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声道,“我只知道陆师姐喜欢易师兄很多年了。”&lt;/p&gt; “你易师兄该不会不喜欢你陆师姐吧。”青龙撑着下巴笑道。&lt;/p&gt; “我去……你怎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白小生惊道。&lt;/p&gt; “若是两情相悦,你陆师姐也不会困在梦中无法醒来了。噩梦往往困不住人的,反倒是美梦,能圆现实中得不到的美梦,才是最致命的。”青龙叹道。&lt;/p&gt; 白小生想起了自己做的梦,复杂的心绪涌了上来,苦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忽的,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起来,“看来倪姑娘做的梦是春梦了!之前在墟境里,她非说我做的春梦,说自己才不会做这种梦,哼,这下好了吧!”&lt;/p&gt; 青龙先是一愣,而后又哭笑不得。每次白小生提“倪姑娘”的时候,他都反应不过来是叶陵,又觉得可爱,不想替她拆穿这谎言。春梦?有意思。&lt;/p&gt; “等她醒了,你这话,我会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转告她的。”&lt;/p&gt; “别!”白小生涨红了脸。&lt;/p&gt; “逗你呢。”青龙忍俊不禁。&lt;/p&gt; “话说我好想见见你口中的那个易师兄,看看究竟是何许人,能把司徒皓羡慕嫉妒恨成这般模样,能让你陆师姐迷得神魂颠倒。”&lt;/p&gt; “你的形容也太夸张了……”白小生撇撇嘴,沉默了会儿,忽然认真道,“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碰见了吧。”&lt;/p&gt; “怎么,他和司徒皓一样,是个黑白极其非常分明的人,看见我就想拔剑?”青龙玩味一笑。&lt;/p&gt; “其实易师兄没有司徒师兄那么偏激,反倒是很温柔的人。但……你们白云宗可是与他试剑山庄有血海深仇的,所以……”白小生欲言又止。&lt;/p&gt; 青龙笑容仍在,眉头却隐隐皱了起来,轻声道,“你的易师兄是,试剑山庄易初云之子易剑臣?”&lt;/p&gt; 白小生点头,神情有些低落。&lt;/p&gt; “那时我还未入白云宗,了解也不多,但只知,那夜真的着实蹊跷,我们宗主那夜之后也再没有回来,带去的人也全都死了。”青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自言自语道。&lt;/p&gt; “应当是同归于尽了吧。”白小生道。&lt;/p&gt; “好,就当是同归于尽了,”青龙咧嘴一笑,“那既然父辈已同归于尽,他们的后人还要再同归于尽一次吗?然后没完没了的同归于尽下去。”&lt;/p&gt; 白小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青龙。&lt;/p&gt; “当年的事,我只是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但我觉得,人活着,不是为了将上一辈的恩怨进行下去的,如此没完没了的,有什么意思,只有世世代代都痛苦罢了。所以,你那个易师兄,若能看得透,就不要把我们白云宗看成眼中钉肉中刺了,何苦呢,我们很多人都是无辜的啊。”青龙耸了耸肩。&lt;/p&gt; “你说的是有点道理……可是不对啊!若不为父母报仇,那岂不是不孝!当年的事明明是你们挑起的,难道什么责任都不用负么!”白小生一拍桌子驳斥道。&lt;/p&gt; “挑事的人不都死在那夜了嘛!”青龙不依不挠。&lt;/p&gt; “这……这……哎呀我不想跟你说了,烦死了!”白小生捂着腰站起来,气鼓鼓道,“你这些莫名其妙的大道理到时跟易师兄当面讲吧,我去睡觉了。”&lt;/p&gt; “让我当面跟那易剑臣讲,我恨不得被他用剑戳几个窟窿吧?我疯了我……”青龙摆摆手,“睡吧睡吧,我去晒太阳了。”&lt;/p&gt; 说罢,青龙推门而出,关上门,将双臂枕在木栏杆上,一脸懒散,叹道,“这些人,天天恩啊怨啊爱啊恨啊,累不累……这江湖怎么乱的,就是一大帮子人没事找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万般无奈把心伤 落日城的一处角落,一个衣着朴素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一边低声咳嗽着,一边将碎银交到一个人手里,接过马缰,牵着马步履艰难地走在一条小巷里,腰间别着两柄短剑,衣服虽然是新换的,但仍有斑驳血迹自里面渗出来。&lt;/p&gt; 他这两日已简单处理了伤势,也买好了归程所需的食物和水,还有马匹,如今也是时候回宗内复命了。却不知他的同伴是否搞定了逃走的那伙人。&lt;/p&gt; 肖陵费劲地爬上马背,带马前行,谁知马背上颇为颠簸,让他腰间穿透性的伤口再次崩裂,痛得他冷汗直流,两眼一黑便摔下马来。&lt;/p&gt; 却有一骑奔他而来,黑衣刀客滚身下马,一把接住了正从马上摔下来的肖陵,将其搀扶到一旁的墙边靠着。&lt;/p&gt; “艮……?!你怎么又回这里了。”肖陵怀疑自己看错了,先前出城追杀的良山,如今竟出现在自己面前。&lt;/p&gt; “兑,你伤势太重,一人回宗内恐有性命之忧,我不放心,便回来接应你。我已传信回宗内,乾正在赶过来的路上。”黑衣刀客皱眉道。&lt;/p&gt; “那,坤呢……”肖陵咳了几声虚弱道。&lt;/p&gt; “……”艮眸色黯了黯,流露出无奈之意,“坤行事从来不按常理,宗主也一直放任她,此次任务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完成了,那些小卒子,杀不杀都无所谓。坤估计看中了那个叫容尘的,去玩她自己的了,我们不必管了。”&lt;/p&gt; 肖陵点点头,“那我们在哪里与乾会合。”&lt;/p&gt; “武安驿。那帮小卒子除了容尘和夏侯渊,其他人估计还留在武安驿等援兵呢,等乾来,再好好会会他们。在此之前,你先把伤势给稳住,其他都不必操心。”&lt;/p&gt; “那些人不是杀不杀都无所谓了么,那乾此番前来,是为何?”肖陵知道,作为杀手之首的乾不会单纯为了接应他回去,千里迢迢赶来,莫非宗主又下达了什么新的指示。&lt;/p&gt; “据说,是为了试一个人的剑。”&lt;/p&gt; 雁荡山后山一处不起眼的入口,值守的墨门剑契子弟正在换班,人一多,还寒暄着什么,就容易闹,也容易混进去什么人。&lt;/p&gt; 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头系绳带的中年男子从不远处的草丛里现身,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笑道,“刚刚方便去了,你们来换班,辛苦了啊!”&lt;/p&gt; 来换班的墨门剑契子弟见此人是生面孔倒也没太留意,只当是人太多自己没见过而已,善意地冲此人点点头寒暄几句,便不再理会。&lt;/p&gt; 中年男子极其自然地走进墨门剑契总部后,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脸上憨厚的笑容渐渐隐去,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目光中尽是谨慎与戒备。&lt;/p&gt; 夏侯寒石这两日一直不曾离去,雁荡镇发生的一切,唐门的人走雁荡山后山与墨门剑契的人联络等等,他都默默记在心里。今日总算是抓到一个机会,趁值守的弟子行方便之事时,将其打晕,扒了他的衣服和头上的绳带,自己伪装成墨门剑契中人,趁换班松懈之时混了进来,看来这个墨门剑契,也没有那么了不起,就从戒备心这一点来说,就未免太差了些。&lt;/p&gt; 他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弟子,看样子资历不深,应该好套话,于是立刻憨厚地笑了起来,迎上去,以墨门剑契中人的方式行了礼,笑道:“你可知那位能预言未来的老先生,此刻身在何处?”&lt;/p&gt; 年轻弟子挠了挠后脑勺,“他现在还没起呢,你找他有什么事吗?”&lt;/p&gt; 夏侯寒石搓着手窘迫地笑笑,微微脸红,“近来有一事困扰我很久了,我想去请教一下他,我该怎么做。”&lt;/p&gt; 年轻弟子闻言笑起来,“哎,那老头子都快烦死了,他说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不准我们再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你若此番去见他,恐怕会被他给打出来。”&lt;/p&gt; 夏侯寒石的脸更红,尴尬地挠了挠头,“打出来就打出来,说不定老人家今儿心情好,能解我的疑惑呢。”&lt;/p&gt; “行,祝你好运!”年轻弟子侧身一指,“就这条路走到头,右侧第三个屋子。”&lt;/p&gt; “嘿嘿……谢谢。”夏侯寒石兴奋地道谢。&lt;/p&gt; 年轻弟子耸耸肩,继续前行。&lt;/p&gt; 夏侯寒石转过身,神情严肃起来,腰背也挺得笔直,快步走向那个屋子。&lt;/p&gt; 门没关,留了缝隙,夏侯寒石轻轻推开门,发现床榻上一床被子里裹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睡得正香。那老人看起来很普通,并不像有通天本事之人。&lt;/p&gt; 夏侯寒石走进去,反手将门关上,站在一旁,躬身行礼,轻声道:“老先生,晚辈有一事请教。”&lt;/p&gt; 老头子竟立刻醒了,扭过头来瞅着夏侯寒石,笑道,“老先生?这称呼倒是新奇,总算不是什么大师了。”&lt;/p&gt; 夏侯寒石见老头子心情不错的样子,也暗自松了口气,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老头子给堵了回去。&lt;/p&gt; “提前说好了,不准问我任何问题,老头子要继续睡觉了。”老头子抢在夏侯寒石之前语速极快地说完,便扭头继续睡觉。&lt;/p&gt; “……”夏侯寒石微微皱眉,一时之间愣在那里,躬身行礼的姿势亦未改变,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办。&lt;/p&gt; 老头子背对着夏侯寒石侧躺着,此刻又睁开了眼,转了下眼珠,却并没有转过头来,只是闷声道,“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你想要的答案,我给不了。”&lt;/p&gt; 夏侯寒石凛然一惊,佯作惶恐道,“老先生所言,晚辈不明白。”&lt;/p&gt; “万事万物皆由契机牵引,时机未到,再费心费力也是枉然。你是聪明人,能明白老头子的话。趁首领还没发现你,速速离去吧。”老头子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呼吸绵长,似乎是真的立刻睡了过去。&lt;/p&gt; 夏侯寒石还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脸色阴沉下来,转身离去。&lt;/p&gt; 此刻心烦意乱的夏侯寒石,也忘记去伪装,只是皱着眉头急匆匆地往后山出口的方向走去,却不料正迎面撞上墨门剑契的首领。&lt;/p&gt; 夏侯寒石此刻满心只有那个预言者与七星剑下落,撞见首领也只是微微一愣,连行礼都忘记,只是低着头匆匆擦肩而过。&lt;/p&gt;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斗笠遮住容貌的首领微微偏了下头,身子凝滞一瞬,又继续前行,而夏侯寒石却在走出几步远后,忽然驻足回望,见到首领墨色的袍角消失在拐角。他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他方才显然露出了马脚,也没有对首领行礼,按道理那首领应该起疑心,叫住他问话才是,怎么会,装作没看见他似的,就那么擦肩而过了呢。&lt;/p&gt; 夏侯寒石眉头蹙得更紧,这墨门剑契的首领也有问题,他相信自己的直觉。&lt;/p&gt; 不管怎样,还是先回去再说。&lt;/p&gt; 既然预言者都说了,时机未到,再费心费力也无用,他又何必独自操这个心。倒不如学那司徒老儿,只操心自家孩子,也不管江湖的情势有多危急,反倒中楚立的意。他可真是,费心费力又不讨好。&lt;/p&gt; 万事万物皆由契机牵引,那七星剑出世的契机又在何处?&lt;/p&gt; 大家究竟都在等什么。&lt;/p&gt; 他不想等,但却也不得不等,真是令人心中不快。&lt;/p&gt; 楚中天又在屋顶上待着了,他心急如焚却又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根竹枝蹲坐在屋脊上发呆,望着那片苍翠的大湖,神游天外。&lt;/p&gt; 薛远真的把心放在肚子里,出谷买酒去了。&lt;/p&gt; 小药童在屋外的石碾子上碾着草药,时不时抬头仰望屋顶上的楚中天,叫他,也不睬,也不知道那家伙在看些什么。小九学着大人的神态幽幽叹了一口气,他好羡慕楚中天的功夫,像只雀儿一般,轻轻巧巧就飞上了屋顶,他怎么就,死活也跳不上去呢。&lt;/p&gt; 屋内药雾缭绕,热气升腾,言子清正聚精会神给坐在木桶中药浴的薛靖七施针,阿卓在一旁打下手。在薛靖七左臂施完最后一针的言子清,直起身来,走到枫木案旁坐下,在本子上记录下每日的疗程与薛靖七的身体状况。&lt;/p&gt; “言姑娘,阿靖她……大概还需几天,才能醒来?”&lt;/p&gt; 言子清笔下不停,微微蹙眉,温和答道,“她的情况很奇怪,是个说不清的矛盾体。她身体状况很不好,脏腑很脆弱,本不适合练武,却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有着颇为霸道的内功;她身上的好几处创伤都足够致命,但生命力却又很顽强,一旦找准治疗的法门,她恢复起来,也是要快于常人的。我自小跟师父学医,见过数以千计的伤患,却从未见过她这种。”&lt;/p&gt; 阿卓有些发愣,“所以你的意思是……”&lt;/p&gt; 言子清写罢搁笔,抬头看向阿卓,不再蹙眉,安抚道,“我的意思是,她此番恢复,比我预想的要快。七天之内,应当就能醒来了。”&lt;/p&gt; 阿卓展颜一笑,眼睛湿润,叹道,“那就好,那就好……”&lt;/p&gt; 言子清眼带笑意,轻声道,“她有你们,很幸运。”&lt;/p&gt; 阿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言姑娘在,是她最大的幸运。”&lt;/p&gt; 言子清不着痕迹地一笑,却见阿卓忽然隐约变了神色,右手下意识地捂住腹部,眉头轻蹙,似乎在忍着什么疼痛。&lt;/p&gt; “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言子清再次蹙起眉,担心地看向阿卓。&lt;/p&gt; “我没事,可能是最近饮食时间比较乱,肠胃不舒服,过几天就好了。”阿卓不着痕迹地将手放下,冲言子清笑着摇摇头。她大概知道自己腹痛的原由,她也知道言子清医术了得,她不希望这件事被任何人发现。&lt;/p&gt; “手给我。”言子清声音不重,但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lt;/p&gt; “真的不用了。”阿卓尴尬地笑,想要逃走。&lt;/p&gt; 言子清无言地望着她,阿卓对上她的目光,苦笑连连,最终还是乖乖坐在案前,伸出了手。&lt;/p&gt; 言子清给阿卓把脉,素来淡然的神色却起了波澜,她看向阿卓,后者却垂着眼睛,看向空处,有意躲开她问询的目光。&lt;/p&gt; 言子清松开了手,思忖片刻,轻声问道,“你曾长期服用过……”&lt;/p&gt; 不等言子清说完,阿卓便默然点了下头,也没有说什么,却很坦诚。&lt;/p&gt; 言子清微微蹙起眉,见到阿卓的反应,她大致猜到了些。想必她有难言之隐,便不想戳她痛处,只是声音极轻隐晦地问,“你可知,长期服用此药的后果是什么……”&lt;/p&gt; 阿卓鼻尖微酸,哑然失笑,沉默片刻,轻轻摇摇头。&lt;/p&gt; “很可能……以后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言子清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措辞能委婉些,便还是直白地说了。&lt;/p&gt; 阿卓眼眶泛红,抬起眼看言子清,却是笑着的,“其实我大致也猜到了……言姑娘,答应我,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他们几个。”&lt;/p&gt; 言子清却有些惊讶,“包括薛靖七么。”&lt;/p&gt; 阿卓点点头。&lt;/p&gt; “其实,这也不是绝症,你还年轻,身体素质好,我可设法为你长期调理,时间长了,还是有恢复的可能……”言子清语重心长道。&lt;/p&gt; “不必了,”阿卓笑着打断了言子清的话,站起身来,诚恳地躬身行了一礼,“阿卓谢过言姑娘美意了,这毛病……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姑娘不必为我费心。只要阿靖她能好起来,我就……没什么牵挂了。”&lt;/p&gt; 言子清听阿卓所言有些哀意,心神一动,刚想再继续劝说,却见阿卓行了一礼后便立刻出了屋,逃也似的,离开了。&lt;/p&gt; 言子清缓缓回头,神情动容,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叹息。&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云飞月出终醒转 百草谷的夜,比其他地方都要静上几分,说不清原因,就是让人心安。那三山一湖似乎将整个尘世都隔在了外面,她好久都没有如此心安过了。&lt;/p&gt; 只是……&lt;/p&gt; 阿卓垂下眼眸,坐在里屋的黑暗里,不声不响。灯刚刚被她吹熄,一缕白烟从灯芯上升起。&lt;/p&gt; 这临湖而建的屋子很大很宽敞,本是百里弈师徒三人所住,现下住了六个人,竟也足够。薛远与楚中天被安排与小九并肩睡一张很大很宽敞的床榻,而阿卓单独一个屋子,言子清睡在靠近外厅的屋子,以便随时能照看躺在外厅床榻上的薛靖七。&lt;/p&gt; 隔壁的三人睡得正酣,两床被子早就踢到了地上,小九的腿搭在了楚中天的腰上,而楚中天的胳膊搭在小九的脖子上,只有薛远裹着被子远远贴墙而睡,还维持着良好的形象。&lt;/p&gt; 阿卓静坐了片刻,起身铺了被子,准备解衣入眠,却忽闻有人轻声叩门。&lt;/p&gt; “进来吧。”阿卓轻声道。&lt;/p&gt; 言子清一手轻轻推开门,另一手端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进来,放在桌上。&lt;/p&gt; “言姑娘,这是……”阿卓有些发愣。&lt;/p&gt; “每晚大家睡后,我会悄悄给你,你喝上几天,就不会时常腹痛了。虽然你不愿我为你医治,但身为医者,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却什么都不做,我还是无法说服我自己。”言子清声音极轻,却又十分认真。&lt;/p&gt; 阿卓闻言有些动容,哑然失笑。&lt;/p&gt; “多谢言姑娘。”阿卓诚恳地冲言子清笑笑。&lt;/p&gt; “应该的,”言子清淡淡一笑,轻声道,“快喝吧,我把碗拿走。”&lt;/p&gt; 阿卓点点头,端起碗来,一口气饮尽,将碗递给了言子清。后者冲她一点头,便带上了门,转身离开。&lt;/p&gt; 时间是个很玄妙的东西,有的时候,一天一夜能发生很多事,甚至会改变很多人的一生,有的时候,很多天都很平淡,时间好像忽然拉长了,又似乎转瞬而过。江湖乱起来的时候,天地八方皆乱,不同人在不同地面对着不同事,皆提心吊胆,命悬一线,彻夜不能眠;江湖一旦静了下来,便像漫长的梦一般,四方皆静,平淡得让人不敢相信自己还身处风雨飘摇的乱世中。&lt;/p&gt; 薛靖七还未醒来,言子清在灯下看医书,楚中天坐在屋顶望大湖,易剑臣扬鞭策马奔赴塞外,楚子钰潜心修武,百里弈在思考解毒之法,青龙在等人,陆夕颜与叶陵还在梦中,容尘在陌上花海看花,杀手负剑策马欲会合。江湖会平淡一阵子,但绝不会一直平淡下去,就像缓缓拉开的弓弦,总会有一支箭,破云而来,将一切平静都击碎。&lt;/p&gt; 百草谷求医的第四夜,云飞月出,万籁俱寂,薛靖七颈前的玉坠有微光在流转,白皙修长的手指动了一下,散去多日的神识在重新凝聚,她微微动了下眉头。&lt;/p&gt; 执着书卷立于窗前望着夜空冥想的江少右,忽闻身后灯花爆裂,转身回看,灰烬在火焰中燃着,灯花零落,他微微蹙起了眉,心中有不太好的预感。&lt;/p&gt; 他真的会输么。&lt;/p&gt; 第五日,天高清远,旭日温暖。&lt;/p&gt; 言子清端坐在枫木案前,手持一卷医书看得入神,一炉熏香悠悠然升起来,香烟极细而直,直升至一定高度才忽地散开。这是因为安静,初冬的清晨,没有一丝风。&lt;/p&gt; 香烟忽地散乱了,同一时刻,言子清抬眼看向了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的楚中天。随着他一掀帘子进屋,透入了带着水气的新鲜空气。&lt;/p&gt; 楚中天总是风一般来来去去,哪怕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他也有安静下来的时候,要么是坐在床边望着薛靖七的时候,要么是坐在屋顶或树上望向远方的时候。&lt;/p&gt; 少年如风。&lt;/p&gt; “打扰言姑娘看书了么。”楚中天站在门口对上言子清的目光,有些尴尬。&lt;/p&gt; “没。”言子清看着他淡淡答道,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便继续低头看书了。&lt;/p&gt; “你继续,我……我来看看小七。”楚中天笑着,轻手轻脚挪到了言子清身后,薛靖七床边。&lt;/p&gt; 正静静地凝望着薛靖七的楚中天,忽然发现面前之人的手指竟然动了动,他悚然一惊,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喜与激动,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颤声道,“小七!小七你醒了!”&lt;/p&gt; 言子清被楚中天突如其来的喊声给吓到,她立刻起身凑到床前。果然这么快,就能醒来了么。&lt;/p&gt; 楚中天感觉到手中握住的手指不再冰凉,而是有了些许温度,又见薛靖七挣扎着,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感觉自己要哭了,明明很开心,但是却想掉眼泪。&lt;/p&gt; “老爹!阿卓!小七她醒了!你们快来!”楚中天放声大喊。&lt;/p&gt; 薛远与阿卓还有小九很快便一个个冲了进来,凑到床前。&lt;/p&gt; 薛靖七睁开眼睛后,依然很安静,似是看向空处,又似是在看众人,目光并未在哪一处多作停留,眨了眨眼睛,又阖上了眼眸。&lt;/p&gt; 众人鸦雀无声。&lt;/p&gt; “小,小七……薛靖七?!”楚中天愣了片刻,急忙去伸手摇晃薛靖七的肩膀,但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把它们都当作了空气。&lt;/p&gt; “言姑娘,她,她这是什么情况!那个毒还有后遗症么,她怎么变傻了……跟个木头呆子一样?!”楚中天大惊失色,看向言子清。&lt;/p&gt; “……”言子清幽幽道,“她因中毒而五识尽丧,如今余毒未清,五识尚未恢复,所以她目前还看不见,听不见,也感觉不到你的触碰与摇晃……”&lt;/p&gt; 众人面面相觑。&lt;/p&gt; “那……她什么时候能恢复?!”楚中天目瞪口呆,问道。&lt;/p&gt; “我也不清楚,可能要一年半载,也可能只需要几天。”言子清幽幽道。&lt;/p&gt; “……”楚中天有些汗颜。&lt;/p&gt; “没关系,只要能好,花多久都没关系,我们又没有什么急事。”薛远笑道。&lt;/p&gt; 阿卓点点头。&lt;/p&gt; 楚中天咬了下嘴唇,忽然扭头看向薛靖七,凑到她耳旁,大声道,“薛靖七!你就是个大傻子!”&lt;/p&gt; 众人呆住。&lt;/p&gt; 薛靖七没有任何反应。&lt;/p&gt; 楚中天直起身子,叉腰,咧嘴一笑,“果然听不见,正好有些话平日不敢对她说,现在可以为所欲为了。”&lt;/p&gt; “……”&lt;/p&gt; “……”&lt;/p&gt; “……”&lt;/p&gt; “……”&lt;/p&gt; 言子清微微挑起眉来,神情复杂地看着楚中天。&lt;/p&gt; 薛远立刻揪住楚中天的耳朵将其拖走,楚中天再次哀嚎,像个长不大的熊孩子,被拖出了屋子。&lt;/p&gt; 阿卓与小九出去看热闹。&lt;/p&gt; 言子清望着他们的背影,忍俊不禁,展颜一笑。&lt;/p&gt; 在接下来的日子,楚中天也不上屋顶看大湖了,而是时时刻刻待在薛靖七身边,一脸坏笑地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各种有的没的。言子清为了图个清静,在屋子外面的台阶上坐着分拣着药材,小九跑来跑去帮忙。&lt;/p&gt; 楚中天一个人自言自语久了,也觉得累了,有时候开玩笑没人回应,也是怪没意思的。但就在他快要放弃继续在薛靖七耳旁念经的那一日,他的玩笑得到了回应。&lt;/p&gt; “薛靖七,你就是个大傻子。傻瓜,傻丫头,小傻子,大傻子,木头呆子……”楚中天无聊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竹林与碧蓝湖水,一边把自己能够从脑子里翻出来的有关傻的言辞都倒出来。&lt;/p&gt; “楚中天……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薛靖七虚弱而又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断断续续响起。&lt;/p&gt; 楚中天忽的僵住了身子,愣在原地很久,才猛然转过身来看向薛靖七,见到后者正眯着双眼看向他。&lt;/p&gt; “小七你,你能听见了?!能看见我了么!”楚中天激动得热血上涌,脸涨得通红,摇晃着薛靖七的肩膀。&lt;/p&gt; 薛靖七低声连连咳嗽了起来,他惊得急忙松开了手,一脸愧疚,“对不起我太激动了……”&lt;/p&gt; “能听见一点,也能看见一点,但是都不清楚……咳咳……”薛靖七扯了扯嘴角,哑着嗓子笑道,“我竟然又没有死,真是……不可思议……”&lt;/p&gt; “你还好意思说!你瞒着我们自己去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自私,我们有多绝望害怕,你知不知道你如果真的死了,我们几个都不要活了……”楚中天本是斥责,但说到最后,又没了气力,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lt;/p&gt; “对不起……”薛靖七忍住双耳的嗡鸣与刺痛,喉咙的火烧火燎,哑然失笑,“咳咳咳……以后不会了,不会再让……咳咳……你们担心……”&lt;/p&gt; “知道就好,也不用说对不起……你这人……”楚中天立刻软下来,见到薛靖七一直蹙着眉头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心又绷了起来,“你是不是不舒服……别说话了,继续休息吧,我去找言姑娘帮你看看。”&lt;/p&gt; 薛靖七轻轻点了下头,看见模糊的楚中天起身走了出去,便闭上了眼睛,继续休息。&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二十三章 黑袍书生的猎物 江少右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五步远那被血毒折磨得不像人样的白虎,双手环绕与胸前,手指正有一搭没一搭轻扣黑色扇骨。&lt;/p&gt; 有脚步声渐近,江少右回首,微微颔首表示行礼,便继续观察着白虎。张琮引着罗老大来到此处密不透风的暗室囚牢,低声恭敬道,“堂主,这就是我们捉来的白云宗白虎堂堂主,白虎。他很快便是我们天罗堂的一柄利剑,替我们对付白云宗将要到来的援兵。”&lt;/p&gt; 罗老大将沉重的长刀拄在地上,眯起眼打量着浑身是抓破的血痕、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满目通红、像野兽般低低嘶吼着、奋力挣扎着缚身铁索的白虎,满意地微微扬起嘴角,点点头。&lt;/p&gt; “白虎,我之前答应过你,让你在完全失去神智之前,与我们堂主见一面。”张琮冷声喝道。&lt;/p&gt; 神智正在崩散边缘的白虎听到张琮所言,立刻扭头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直直的盯住罗老大,双手紧握成拳,用尽全力扑向后者。他此刻已然不能正常言语,但仅存的一丝神智让他辨认出自己的敌人,缚住他四肢的铁索被拉得绷直,甚至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崩裂的声音,似乎在下一刻铁索就会全部崩断,白虎就会扑到罗老大身上咬断他的喉咙。&lt;/p&gt; 罗老大却岿然不动,只是笑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虎。&lt;/p&gt; 忽然,一声清脆的裂响,锁住白虎右臂的铁索竟然被挣断了,剩下的三条铁索也在濒临断裂的边缘。张琮下意识地后撤了半步,这血毒竟然增强了白虎的力气,这等粗的铁索竟然都能以人力挣断,那若等其他三条铁索也断裂,白虎岂不是要直接攻了过来……&lt;/p&gt; “张琮,等他挣脱所有束缚后,你全力攻他,下杀手。”罗老大忽然道。&lt;/p&gt; “什,什么……?!”罗老大的话在他耳旁炸开,张琮抖了一抖,蹙起眉毛,颤声问。&lt;/p&gt; “怎么,怕死?”罗老大皱了下眉。&lt;/p&gt; “属下怎么会!”张琮单膝跪下,“我方才是不解,为何要下杀手,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变成我们的剑!”&lt;/p&gt; 罗老大冷笑一声,幽幽道,“你照做便是,我自有我的用意。”&lt;/p&gt; “是……!”张琮站起身来,拔出长刀,刀锋寒锐,握刀的手却不知何时已是湿凉一片,他蹙了蹙眉,忍住心中的寒意,握刀的手紧了紧,死死盯住白虎。&lt;/p&gt; “铿!铿!铿!”剩下的三条铁索接二连三崩断,白虎似化身猛虎,嘶吼着化作一白色飞影向三人扑了过来。&lt;/p&gt; 张琮同时也飞跃出去长刀奋力旋转挥去,直取白虎的后颈,想要一招斩断其头颅。谁知白虎却更为敏捷,原地转身右手握住长刀,大喝一声向后一拽,刀锋将手掌割出淋漓的鲜血,白虎却毫无知觉,而张琮却变了脸色,他用十分力道都无法将长刀抽回,白虎就像握着一团棉花似的,毫不费力。张琮咬紧后槽牙,索性借着白虎拽刀的力,飞起一脚踹向他的下颌。白虎向后一仰头同时左手一记铁拳狠狠击向张琮飞来的脚心,右手握刀往前一送,张琮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墙边,吐出一口浓稠的血来,右腿不住发颤,痛得满头是汗。&lt;/p&gt; “好家伙!”罗老大鼓起掌来,颇为满意。&lt;/p&gt; 白虎转回头来,扑向罗老大,罗老大却岿然不动。&lt;/p&gt; 江少右已动了身形,神不知鬼不觉挪到了白虎的身后,手中黑纸扇一扬,一线银光闪过,白虎后颈忽然一麻,整个栽倒在地,昏厥过去。&lt;/p&gt; “我很满意,他赤手空拳便能一招打退我功夫还算不错的属下,若来日将他的重剑还给他,操控他出去对敌,那什么墨门剑契根本不足为惧,白云宗那石秋风老儿也会忌惮三分,不好痛下杀手。”罗老大笑道。&lt;/p&gt; “墨门剑契的那些人本就是小卒子,不足为惧,只不过他们的首领,却非等闲之辈,连我的功夫都不是他的对手。”江少右沉吟道。&lt;/p&gt; “江先生为何要与他比功夫呢,若用毒,谁又能奈何得了您呢?”&lt;/p&gt; “百草谷神医百里弈已被墨门剑契抢走,如今想必正在设法解我下的血毒,若真的解了……”江少右微微蹙眉,不再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lt;/p&gt; “江先生今日为何如此不自信,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吗?”罗老大有些不解,在他的印象中,江少右自负甚至狂妄,从不会有任何愁绪。&lt;/p&gt; “我的预感向来很准,昨夜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最得意的一种毒,恐怕要被人给解了。”江少右冲罗老大笑笑。&lt;/p&gt; “比血毒还要厉害的毒?”&lt;/p&gt; “其实血毒并非杀人之毒,其原理类似于苗疆的蛊毒,是为操纵人的神识,令其为我所用。而我最得意的那毒,也是我的第一个作品,是为杀人于七步之内,令人五识俱丧、七窍流血、五脏六腑衰败而亡。”&lt;/p&gt; 人总是对于自己的第一个作品分外珍重,就像珍重自己第一次喜欢的人那样。&lt;/p&gt; “这么厉害的毒,还能被人给解了?”&lt;/p&gt; 江少右苦笑着摇摇头,“是否真的解了,我也不知晓,只是有种预感,那人可能真的不会死,我有那种感觉。”&lt;/p&gt; 罗老大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也不怎么会安慰人,也从未安慰过任何人。&lt;/p&gt; “不过没关系,就算解得了,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谁不是爹娘生肉骨做,我还不信真有人有通天的本事有铜筋铁骨,能禁得起这毒对身体的重创。”江少右忽然冷笑一声,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掉头走了。&lt;/p&gt; 罗老大正准备跟着离开,忽然看见了还在墙边苟延残喘的张琮,才将神思拉了回来。“张琮,你派人把这白虎给重新锁起来,铁索数量加两倍,可不能让他给逃了出去。”&lt;/p&gt; “是。”张琮压抑着胸口翻腾的气血,忍住右腿的剧痛,挣扎着半跪。&lt;/p&gt; 罗老大提刀离开了暗室囚牢。&lt;/p&gt; 张琮死死盯住罗老大远去的背影,目光透出一丝决绝,双拳紧握,咬牙切齿。&lt;/p&gt; “小七,你把你不舒服的具体感觉告诉言姑娘,她会对症治疗,你也好得快些。”楚中天带着言子清进屋,来看薛靖七。&lt;/p&gt; 然而薛靖七却毫无反应,闭着眼睛沉沉地睡着。&lt;/p&gt; “你不是说,她今日已依稀能听见我们说话,还能看见一些吗。”言子清看向楚中天。&lt;/p&gt; “她方才还跟我说话呢……”楚中天先是怔愣,又渐渐害怕起来,伸手轻轻拍着薛靖七的肩膀还有脸颊,后者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心里咯噔一声,立刻看向言子清,“莫非又恶化了!”&lt;/p&gt; 言子清不言,只是给薛靖七把脉,过了良久,才道,“恶化倒没有,就是情况不太稳定。毕竟余毒未清干净,还滞留在体内,因此她也会时不时陷入昏迷。不必担心,她会没事的。”&lt;/p&gt; 楚中天长长吁出一口气,吓出一身冷汗,待神色缓和了些,再次对言子清鞠躬拱手行礼,“那便辛苦言姑娘了。”&lt;/p&gt; “应该的,”言子清扶住了楚中天的手臂,摇了摇头,“你去将阿卓姑娘唤进来,现在到了药浴行针的时辰了。”&lt;/p&gt; 楚中天点点头,看了眼薛靖七,转身跑了出去。&lt;/p&gt; 热气氤氲,还是一如往日的药浴,言子清同时给薛靖七行针,但今日的薛靖七,却不似往日那样木然毫无反应。&lt;/p&gt; 汗水顺着脸颊滑向下巴,滴落在水里。&lt;/p&gt; 阿卓发现此次薛靖七出了更多的汗,眉毛紧蹙,身体在微微发颤,似乎在强忍痛楚,与七年前很像,可是前几日却没有这种情况,她不紧有些心疼。找过一块干净的布巾给她擦去头上脸上的汗,更是感受到薛靖七整个人都在抖,甚至说微微抽搐,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她不禁有些害怕了。&lt;/p&gt; “她这是怎么了,为何反应如此激烈,前几日还没有的……”阿卓轻声问道。&lt;/p&gt; 言子清正聚精会神行针,在换穴位的间隙,答道,“因为她五识恢复了一些,所以痛觉也恢复了,这药浴泄毒的过程,本就会难受,她的反应越明显,越说明这药浴起效用了。”&lt;/p&gt; 薛靖七缓缓睁开了眼睛,却感受到天地倒置的晕眩,头痛欲裂,胸闷恶心,难受得紧,又闭上了眼睛,却也不得缓解。她仿佛又回到了七步散初发作的那一刻,晕眩得不敢睁开眼睛,双眼刺痛得想要流泪,双耳嗡鸣声不觉,像是有金属在耳内摩擦,喉咙也痛得厉害,五脏六腑更是痛如刀绞,疼得想要喊出声,喉咙的刺痛却让她又发不出声音来。&lt;/p&gt; 她此刻只希望自己晕过去,不要恢复意识,那便感觉不到这些痛楚。但是她又没有办法控制。&lt;/p&gt; 薛靖七搭在木桶边沿的手忽然下意识地用力扣住了桶沿,似乎如此能减轻无处排遣的苦痛。&lt;/p&gt; 言子清却微微蹙了下眉,抬眼看向薛靖七,温凉的左手抓住了薛靖七在用力的手,沉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你若发力使肌肉紧张,下针时也会痛的,那样你会更痛。松手,放松,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lt;/p&gt; 薛靖七隐约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听不真切,淡淡的,有些清冷,有些遥远,但却让人莫名的安心。她是谁,是……小天提起的那个……言姑娘么。&lt;/p&gt; 她听话地松了手上的劲儿,感觉到手臂有酸麻的刺痛感,像被虫子叮了一下。&lt;/p&gt; “阿靖……”阿卓见到言子清对薛靖七说话,并且后者有了反应,心跳漏了一拍,急忙绕到言子清对面,薛靖七的一侧,望着她的眉眼,轻声道,“你真的能看见、听见一些了么!”&lt;/p&gt; 薛靖七听见阿卓的声音,强撑着睁开眼来,氤氲的雾气让本就模糊的人影变得更加模糊,但她能看到,阿卓就在那里。&lt;/p&gt; 她此刻说不出话来,也不能动,只是望着好友的轮廓,极轻的点了一下头。&lt;/p&gt; 阿卓抬起手臂迅速擦了一下眼睛,望着薛靖七迟迟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将千言万语咽了回去,伸手轻轻盖在了她的手上。&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二十四章 坤字杀手戏中戏 “夏侯少爷,去楼下吃饭,小岚已经在下面等着了。”容尘唤了一声,便转身开门下楼。&lt;/p&gt; 夏侯渊急忙穿靴子下床,这几天以养伤为借口天天赖在床上躺着,好不舒服,他站起身抖了抖衣袍,习惯性瞥了眼窗外,便向门口走去。&lt;/p&gt; 但是刚迈出一步,他忽然一个激灵,退了回去,再次看向窗外。这个客栈的地理位置绝佳,在三楼从窗外望去可直接看到陌上城的城门,来来往往的商旅行人,在客房里便可以遥遥看见。夏侯渊又急急上前几步,趴在窗边眯起眼睛仔细往城门那边看,见到有三人牵马走进来,为首的一身白衣,背上系着剑囊,是易剑臣,旁边的是……司徒念?!另一个人没有什么印象,不曾见过。&lt;/p&gt; 夏侯渊先是惊喜,而后又忽然笑容敛去,满脸紧张与忧虑,急忙冲出了房门,风风火火下楼去。&lt;/p&gt; 客栈一楼大堂容尘正与小岚交谈甚欢,饭菜倒没怎么动,见到夏侯渊终于下楼,才纷纷拾起了筷子,开始夹菜。&lt;/p&gt; “容少,怎么办,援兵来了!”夏侯渊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气喘吁吁道。&lt;/p&gt; “援兵?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这个反应。”容尘不明夏侯渊的慌张,一边吃了口豆腐,一边问道。&lt;/p&gt; “是易剑臣、司徒念他们!”夏侯渊一边担忧地往门口看,一边说道。&lt;/p&gt; “你确定你没认错?”容尘放下了筷子,神情严肃起来。&lt;/p&gt; “念儿我怎么可能认错!还有易剑臣穿白衣又背着剑,也很明显就能认出来,就是他们!”夏侯渊抓着头发有些崩溃。&lt;/p&gt; 容尘沉默着,在思索着该如何应对。&lt;/p&gt; 小岚却奇怪地看着两人,忍了好久,幽幽说道,“援兵来了不是好事么……你们怎么这个反应,难道来的那几个人与你们有过节,会找你们麻烦?”&lt;/p&gt; “小岚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和容少引开杀手脱险后,按理说应该立刻返回武安驿与我们的伙伴会合的,因为他们若和那疯婆娘交过手,说不定真会出什么事……但是我们俩这不是,在这里逗留了几日嘛,若易剑臣他们问起,我们俩要如何解释?若说我们引开杀手刚逃到这里不久,那他们到武安驿与那些人一对峙,时间就对不上了,我们就会有麻烦……但若实话实说,也有麻烦,回去后让盟主知道了,肯定会重重责罚我们……这件事闹大了传出去,更是个大麻烦!所以他们来了,真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个麻烦。”夏侯渊苦着脸道。&lt;/p&gt; “或许,我们可以说刚逃到这里不久,时间的问题可以解决,就说是在路上厮杀过几次,躲躲藏藏几日就过去了。”容尘一言难尽地看着夏侯渊。&lt;/p&gt; “厮杀过几次?就凭我们俩和那棺材脸和疯婆娘厮杀过几次还能囫囵个的?!”夏侯渊瞪着容尘。&lt;/p&gt; 小岚闻言没忍住笑了一声。&lt;/p&gt; “而且我们身上也没有多少伤口,就这样衣着整齐地见他们,鬼才信我们是不久前才逃亡过来的。”夏侯渊翻了个白眼。&lt;/p&gt;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容尘忽然笑了下。&lt;/p&gt;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啊!”夏侯渊一拍桌子佯怒道。&lt;/p&gt; “那我们现在互相厮打一番,搞得狼狈些,从陌上城的另一头跑过来,去偶遇他们?”容尘挑了下眉。&lt;/p&gt; “容少!你是认真的么!你平日那些鬼点子都去哪儿了!怎么现在尽出些馊主意……”夏侯渊说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气饿了,抄起筷子就狠狠夹了几口菜往嘴里塞,一脸气鼓鼓。&lt;/p&gt; “我这不是……想不出来么。”容尘也不再打趣,幽幽叹道。&lt;/p&gt; “我有办法!要不要听?”小岚忽然一拍手,笑嘻嘻道。&lt;/p&gt; “你又要出什么馊主意,该不会让我们躲到陌上那片花海里吧。”夏侯渊一边扒着饭,一边不耐烦地伸手扇了扇周围飞舞的苍蝇,嘟囔道,“见鬼,这大冷天还有苍蝇,都冻不死它们!”&lt;/p&gt; “我敢打赌,这个办法,能保你们脱身,让来的几个人完全不起疑心,而且也能瞒过武安驿的那些人。”小岚贼兮兮笑着。&lt;/p&gt; “哦?愿闻其详。”容尘笑道。&lt;/p&gt; “我们来演戏,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我扮演杀手,追杀你们,然后把你们从客栈的三楼丢下去,正好让你们的同伴看见,于是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小岚拍着手笑道。&lt;/p&gt; “……”&lt;/p&gt; “……”&lt;/p&gt; “小岚姑娘,你……会武功吗?如果不太会,那我们要假装被你丢下楼,会不会太浮夸……”容尘一边笑着一边欲言又止。&lt;/p&gt; “我会啊!”小岚一脸认真地点头。&lt;/p&gt; “看不出来……”夏侯渊继续挥手驱赶着恼人的苍蝇,“小丫头,我们俩的武功可是很高的,凭你想把戏给演得好,你的武功可是要高过我们俩才行的你知道么……”&lt;/p&gt; 小岚拾起碗上的一双筷子,手腕一抖,随手一扬,“咄咄”两声,两个苍蝇被竹筷遥遥钉死在夏侯渊身后几步远的木柱子上,入木三分。&lt;/p&gt; 容尘与夏侯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lt;/p&gt; “想不到小岚姑娘有如此精妙的武功,真是深藏不露……”容尘拍了拍手。&lt;/p&gt; “真是……人不可貌相……”夏侯渊目瞪口呆,过了许久才眨了下眼,道。&lt;/p&gt; “过奖,过奖,其实杀人和杀苍蝇的区别,也不是很大。”小岚笑道。&lt;/p&gt; “……”&lt;/p&gt; “……”&lt;/p&gt; 这一幕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容尘的笑容忽然敛去,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看向夏侯渊,后者也变了脸色,甚至觉得脊背有些发凉,有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滑落。&lt;/p&gt; “怎么样,现在相信,我能演好这出戏了吧。”小岚掩嘴一笑,人畜无害。&lt;/p&gt; “比原计划迟了一天,从这里赶到武安驿应该用不上一天,我们在这里吃点东西,休整一番,再继续上路。希望他们不要出什么事才好。”易剑臣转头对旁边的两人说道。&lt;/p&gt; “我觉得我全身都散架了,腰酸背痛的,太想洗个热水澡了,这几天一直风餐露宿的。”司徒念一手牵着马,另一手绕过去捶着自己的肩背,叹道。&lt;/p&gt; “让你别跟来,自己非要来遭这份罪。”卓辰幽幽道。&lt;/p&gt; “死卓辰你说什么?!”司徒念气急伸手指着卓辰的鼻子。&lt;/p&gt; 卓辰却并未理会,忽然指着前面笑道,“前面有个客栈,正好,我们就去那里吃东西吧。”&lt;/p&gt; 易剑臣笑着点点头。&lt;/p&gt; 卓辰和司徒念这两个活宝,一路上纷争就没停,有时候好得跟什么一样,有时候又恨不得掐死对方,真是欢喜冤家。&lt;/p&gt; “终于能吃顿好的了!”司徒念两眼放光,牵着马就冲了过去,把卓辰和易剑臣甩在了身后。&lt;/p&gt; 易剑臣与卓辰相视一笑。&lt;/p&gt; 司徒念跑到客栈外将马匹拴在了树上,拍了拍手便要走进客栈,谁知忽然头顶传来一声巨响,有一“物”从天而降,重重摔落在她身旁,尘土飞扬,司徒念被吓得向后一跳,惊魂甫定地看着那摔下来的“东西”,却发现竟是一个人,吐出一口鲜血来,身上带血,受伤不轻。&lt;/p&gt; 司徒念小心翼翼靠近,“你,你没事吧……”&lt;/p&gt; 那人踉跄爬起,抬起头来,忽的变了脸色,既惊喜,又难堪。&lt;/p&gt; “夏,夏侯渊……?!你……”司徒念目瞪口呆,连话都说不连贯。&lt;/p&gt; 易剑臣与卓辰急忙赶了过来。&lt;/p&gt; 此刻,又有两人从楼上的破窗里纵身跃下,容尘单膝跪倒在地,长剑插进泥土里,右手的血顺着长剑滑落,滴进土里。娇俏明丽的小岚轻巧落地,手中的饮血轻触地面,利刃上染血。&lt;/p&gt; 经过的路人四下逃窜。&lt;/p&gt; 易剑臣冲上前一把拉起容尘,警惕地望着面前那小小的姑娘,“你们不是在武安驿么,怎会在这里。她又是谁?!”&lt;/p&gt; 容尘艰难地喘息着,沉声道,“她是追杀我们的杀手之一,翕二娘。我们在武安驿被围困,敌不过她与良山,于是我和夏侯便抢了马冲出武安驿,欲引开他们其一,分散危险。我们逃到这里,还是被她给找到了,她武功太厉害,我和夏侯联手也打不过,夏侯的断水剑还被她夺了去。”&lt;/p&gt; “翕二娘?良山?”卓辰冷笑,“这名字倒是别致。”&lt;/p&gt; “随便起的,谢谢夸奖。”小岚笑着打量三个新鲜的对手。&lt;/p&gt; “良山,艮,翕二娘,坤。我说的不错吧,坤。”易剑臣反手拔出龙渊剑,一声龙吟,长剑轻颤,剑锋冷锐,寒光慑人。&lt;/p&gt; 夏侯渊与容尘有些发懵,他们从未与神秘杀手有过交集,因此此刻也听不懂易剑臣在说什么,只是见到易剑臣手中的剑,不禁都微微变了脸色。&lt;/p&gt; 坤有些意外,但又开心地掩嘴一笑,“好久没跟聪明人打交道我反而有些无所适从了。不错,你猜对了。”&lt;/p&gt; 易剑臣目光透出一丝寒意,八个杀手皆是那黑袍的手下,因此,皆与他有血海深仇。既然在此碰见了,他便不会手下留情。&lt;/p&gt; 坤的目光在易剑臣手中的龙渊剑上停留片刻,轻笑道,“让我也来猜猜你的身份。试剑山庄少庄主,书剑门排行老三,易剑臣。你手中的便是,龙渊剑吧。”&lt;/p&gt; 容尘与夏侯渊皆是一震,易剑臣果然已经找到了龙渊剑。&lt;/p&gt;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龙渊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二十五章 龙渊饮血初交锋 容尘的神情有些复杂,夏侯渊将目光从龙渊剑上挪开,轻咬带血的下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坤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发笑,然而易剑臣却并未注意,只是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坤身上,以及她手中那柄有些奇怪的兵刃。&lt;/p&gt; “那便让我领教一下龙渊剑的威力!”坤嘴角勾起,神采奕奕放声说道。&lt;/p&gt; 易剑臣并不作声,默默向前踏出一步,将受伤的容尘护在身后,手腕一转龙渊剑横起,左手剑指缓缓拂过冰冷剑锋,随之身体下沉,眸若灿星,龙渊剑魄苏醒,剑气充盈,有金色流光在三尺青锋上回荡,像是飞龙之魂在游走不定,随时都会迸发出来。&lt;/p&gt; 容尘目光闪烁了下,此刻的易剑臣,已今非昔比,这剑气有了龙渊剑的加持,已远超试剑大会当日。&lt;/p&gt; 坤的笑容更加灿烂,手握饮血迎风而立岿然不动,但那饮血竟然隐约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这是先前她都不曾使过的。&lt;/p&gt; 夏侯渊咽了口唾沫,想要后撤几步以免一会儿交起手来自己被波及到。然而他立刻就惊住了,他竟动弹不得,腿像灌了铅般,竟被易剑臣与坤两人起势的气场给压制住了。&lt;/p&gt; 卓辰捏紧了扇柄,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做好准备若易剑臣不敌,他立刻补上。&lt;/p&gt; 司徒念微微皱起眉来,在心里一万个祈祷易剑臣获胜。&lt;/p&gt; 四人不知他们二人何时会出招,但见狂风忽起,他们下意识眯起眼睛的那一瞬,易剑臣与坤忽然消失在原地,只余一黄一白两片虚影,一红一金两片残光。坤手腕疾抖,饮血化作毒蛇迅疾旋转着咬向前方空处,而下一瞬易剑臣的龙渊剑已到,饮血缠住龙渊剑,数个刃口紧紧卡住龙渊剑身,旋转缠绕将其牢牢锁住,易剑臣脚下不停,一个仰身原地蹬地两步旋身冲出,借着饮血缠剑的力道,右手在剑柄上灵活一换姿势反手握住,疾速向坤身后冲去。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震得旁观的四人几乎要伸手捂住耳朵,龙渊剑锋与饮血的锋刃擦出一串火星飞溅一地,坤微微变了脸色,下一瞬易剑臣的龙渊剑已生生挣脱了饮血的束缚,一道金色光线划过,她迅速侧身,却还是迟了一步,左臂被拉开一道口子,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袖,而易剑臣已长剑一抖,立于身后侧首望去。&lt;/p&gt; 众人皆震撼,易剑臣一招便伤到了这个实力不可小觑的杀手。&lt;/p&gt; “我这一招,输在了兵刃上。”坤轻笑,保持着从容的气度。&lt;/p&gt; “你打赢我们几个,也是赢在了兵刃上。”容尘毫不客气顶撞道。&lt;/p&gt; “可是若无过硬的实力,再好的兵刃,也只会被人夺了去。”坤笑着看向夏侯渊。&lt;/p&gt; 夏侯渊脸涨得通红,忽然想到了断水剑这茬,立马指着坤骂道,“疯婆娘,把断水剑还我!”&lt;/p&gt; 坤却并未理会夏侯渊,而是笑看易剑臣,“你我今日未分胜负,我已玩够了,要走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见分晓。”&lt;/p&gt; “谁说你可以走了。”易剑臣冷着脸长剑一横,挡住城门的方向。&lt;/p&gt; “怎么,不想我走,想留我过夜么?”坤暧昧一笑。&lt;/p&gt; 易剑臣愣了下,立刻皱起了剑眉,冷声道,“你胡说什么!”&lt;/p&gt; 坤笑意更浓,兴致勃勃地看着易剑臣,“美人在怀的那一刻,你确定你真能守得住么?”&lt;/p&gt; “我若真想走,你们谁都拦不住我。”坤畅怀大笑。&lt;/p&gt; 铃铛声忽然响起,众人立刻捂住了双耳,易剑臣左手捂住耳朵,右手死死握住龙渊剑,咬牙欲强撑着追上去,却见那小小的姑娘已然消失在视野中,不知所踪。铃铛声消失时,坤早已没了影子。&lt;/p&gt; “妈的老子迟早有一天要想法子毁了这破铃铛!”夏侯渊气急败坏骂道。&lt;/p&gt; 易剑臣沉默着收剑归鞘。&lt;/p&gt; “看来断水剑……拿不回来了……”司徒念瞠目结舌道。&lt;/p&gt; “……”夏侯渊身子一僵,感到两眼一黑。&lt;/p&gt; “这位是……”容尘打量着卓辰,迟疑道。&lt;/p&gt; “在下卓辰。”卓辰礼貌行礼。&lt;/p&gt; “是在游龙谷结识的朋友,在寻找龙渊剑的过程中,同生共死过,如今已加入罡气盟,是我的结拜兄弟。”易剑臣道。&lt;/p&gt; 卓辰微笑着点点头。&lt;/p&gt; “哦,原来如此。在下容尘,见过卓兄弟。”容尘礼貌回礼。&lt;/p&gt; “夏侯渊。”夏侯渊敷衍地对卓辰一拱手,便转身回了客栈,他现在可没心思结识什么人,只想找个地方撞死。&lt;/p&gt; “你们在落日城究竟发生了什么。”易剑臣紧张问道,他与坤交过手后,便更加担心还留在武安驿的那些人,书剑门的三人可都在那里,也不知怎么样了。&lt;/p&gt;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说罢。”容尘叹了口气。&lt;/p&gt; “小七,喝药了!”楚中天端着药走进屋。&lt;/p&gt; 阿卓正给薛靖七擦着不停冒出的虚汗,此刻见到楚中天端药进来,便扶虚弱的薛靖七坐起,在其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让她靠着,对楚中天伸出手来。&lt;/p&gt; “阿卓,你一直在帮忙照顾小七,我都搭不上手,一直闲着也不是滋味儿,这回就让我来吧,你累了这么久去休息会儿吧。”楚中天一脸诚恳道。&lt;/p&gt; “你笨手笨脚的……”阿卓哭笑不得。&lt;/p&gt; “我绝对不会喂进她鼻子里!真的!”楚中天咬着唇,一脸委屈。&lt;/p&gt; 阿卓明白楚中天的心思,笑着点点头,便起身离开,让他们独处。&lt;/p&gt; 楚中天在床边坐下,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自己尝了下,立马皱起脸来,“哇……烫是不烫,但是也太苦了吧!就没有不苦的药么……”&lt;/p&gt; 薛靖七无力地笑笑,对楚中天伸出手,轻声道,“给我,我自己喝吧。”&lt;/p&gt; “这怎么行,你现在这么虚,也看不清东西,还是我喂你吧。”楚中天皱了皱眉。&lt;/p&gt; “我又不是动不了。”薛靖七笑了笑。&lt;/p&gt; “你还是别逞强了,我不答应。”楚中天眯起眼睛,摇摇头。&lt;/p&gt; 薛靖七放下手,神情复杂地看着楚中天。&lt;/p&gt; “张嘴。”楚中天舀起一勺徐徐吹凉,将勺子递到薛靖七嘴边。&lt;/p&gt; 薛靖七听话地低头将勺子里的汤药喝下,什么表情都没有。&lt;/p&gt; 楚中天挑了下眉,“这么淡定,你不觉得很苦么?”&lt;/p&gt; 薛靖七神情有些失落,一点精神也没有,面对楚中天的问题,也只是微微摇摇头,没有说话。&lt;/p&gt; 楚中天继续喂薛靖七喝药,后者很配合,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喝完了整碗药。&lt;/p&gt; 楚中天心里有些暗喜,这么多年了,他终于有机会坐在薛靖七面前喂她喝药了,虽然气氛有些诡异,但他还是很开心。&lt;/p&gt; 薛靖七一直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情绪有些低落。&lt;/p&gt; “小七,你怎么了?看你怪怪的,是哪里不舒服么?”楚中天将药碗放到一旁,有些担心地看着薛靖七。但是这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她现在余毒未清、五识未复,怎么可能舒服了。&lt;/p&gt; “……”薛靖七幽幽叹了口气,抬眼看向一脸紧张的楚中天,扯出一丝笑容,哑声道,“我在想,药浴不知道还有多少次……”&lt;/p&gt; “你还是别笑了,比哭还难看。”楚中天哑然失笑。&lt;/p&gt; “怎么?你不想药浴了么,我可以跟言姑娘说一下。”楚中天有些发愣,又忽然忍着笑意,问道,“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lt;/p&gt; 薛靖七立刻红了耳根子,皱起眉来,轻声驳斥,“不是因为这个……”&lt;/p&gt; “那是因为什么?”楚中天依然在笑。&lt;/p&gt; “因为……因为……”薛靖七欲言又止,想说,又说不出来,不知道该不该说,最终还是又叹了口气,轻声道,“因为太疼了……我有些受不了,我现在想起药浴这两个字,我就……”她神情隐忍,一脸纠结,仿佛说这种话会将她佯作坚强的面具狠狠撕去,暴露出自己的脆弱无助,有些窘迫,有些丢人。&lt;/p&gt; 楚中天有些吃惊,怔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lt;/p&gt; 他还是头一回听到她说疼、受不了这种字眼,头一回见她自己道出自己的脆弱。不再逞强的薛靖七,是他一直希望见到的,但此刻他却又不知该怎么面对,怎么安抚。&lt;/p&gt;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出息。”薛靖七见到楚中天惊呆的反应,苦笑着摇摇头,眼眶有些发红。&lt;/p&gt;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楚中天回过神来,注视着薛靖七,驳斥道。&lt;/p&gt; 薛靖七抬手迅速擦了一下眼睛,吸了一下鼻子,忽然笑道,“好了,我要睡觉了,有些困了。”&lt;/p&gt; “小七……”楚中天神情有些动容,无比认真地望着薛靖七,柔声道,“你今天做得很对,当你承受不住的时候,你应该说出来。我们都在,你不是一个人,你根本不需要自己咬牙硬撑的,逞强那种傻事,是可怜的人才做的。我们怎么可能觉得你没出息,你已经很坚强了,比我见过的任何女孩子,都要坚强。”&lt;/p&gt; 薛靖七低着头不敢看楚中天,她怕她的泪水被他看到。&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二十六章 百草谷啼笑皆非 “那边怎么有个东西在动……”薛靖七用力眨眨眼,深吸一口气,抿着唇笑了笑,抬头看向楚中天,却见门口不远处有个东西在动,在靠近,但她眼睛还看不清楚,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于是微微蹙眉,眯起眼睛扭头去看。&lt;/p&gt; “有东西在动?”楚中天挑了下眉,转头循着薛靖七看去的方向去看。&lt;/p&gt; 他看见了一条蛇。&lt;/p&gt; 正悠然地向他们爬来,吐着信子。&lt;/p&gt; 楚中天身子僵硬了一瞬。&lt;/p&gt; “蛇!!!”楚中天一边扯着嗓子大喊,一边惊慌失措地发疯般蹿上了床,挪到薛靖七身后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整个人埋头藏在她身后,一边抖个不停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有蛇!救命啊!啊啊啊啊——”&lt;/p&gt; 薛靖七心神俱震,也开始颤抖,她找不到可以躲的地方,只能拿起之前靠着的枕头挡在身前,一个劲儿往后缩,生无可恋地喊道,“你个大男人躲在我身后算什么啊……!给我出来……!”&lt;/p&gt; “我怕蛇啊!”楚中天埋头在薛靖七身后死活不肯出来,牢牢抓住薛靖七当挡箭牌。&lt;/p&gt; “你怕我也怕啊!”薛靖七模糊中看见那蛇越来越近了,吓出一身冷汗,死死抓着枕头挡在自己面前,闭眼不敢去看。&lt;/p&gt; 言子清听到屋里的喊声急忙走进来,看见地上那条蛇,淡淡道,“我说怎么少了一条,原来在这里。”&lt;/p&gt; “这里怎么会有蛇啊!冬天蛇不都冬眠了么!”楚中天依然不敢把头探出来,死死抓着薛靖七无力地喊道。&lt;/p&gt; 言子清这才看见楚中天竟然蹿上了床,躲在了薛靖七身后抖个不停,而薛靖七正举着枕头,一脸生无可恋。&lt;/p&gt; “……”言子清微微挑了下眉。&lt;/p&gt; 她走到前面蹲下身子,捉住蛇尾将其倒提起来,站起身来,淡淡道,“为了取蛇胆,给薛姑娘治眼睛。”&lt;/p&gt; 薛靖七身子一抖,咽了一口唾沫。&lt;/p&gt; “快拿走快拿走!不要让它在这个屋子里逗留!”楚中天睁开眼看了眼被倒提着各种扭动的蛇,立刻又闭上了眼睛,喊道。&lt;/p&gt; “薛姑娘怕蛇我还能理解,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言子清再次挑眉,将蛇往前佯作送了送,“蛇有什么可怕的,你看它,多可爱。”&lt;/p&gt; 蛇无辜地吐了下信子。&lt;/p&gt; 薛靖七和楚中天再次抖了抖向后缩作一团。&lt;/p&gt; 言子清提着蛇出去了。&lt;/p&gt; “现在你可以出来了吧,下去。”薛靖七艰难地扭头看向楚中天。&lt;/p&gt; “蛇不在了?”楚中天心有余悸。&lt;/p&gt; “你再不松手,我衣领都要被你给扯下来了。”薛靖七没好气道。&lt;/p&gt; 楚中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红了脸,立刻松手,乖乖爬下了床。&lt;/p&gt; 薛靖七尴尬地将差点被楚中天扯落肩膀的衣领往回拉了拉,幽幽叹了口气。&lt;/p&gt; 楚中天难堪地挠了挠头,想坐在床脚却又碰翻了放在那里的药碗和勺子,急忙伸手接住才免于落地摔成碎片。&lt;/p&gt; “就你这副德性,发生危险的时候还指望你保护靖丫头么。”薛远负手走进屋来,一脸嫌弃地看着楚中天。他方才在窗外看到了这一切。&lt;/p&gt; 楚中天站在那里垂着头,双手捏着药碗,脸红得快要滴血。&lt;/p&gt; “师父……”薛靖七看到阔别多日的薛远,有些动容。&lt;/p&gt; “我……我可能潜意识觉得小七功夫比我厉害,所以想都没想就躲她身后了……我错了……”楚中天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lt;/p&gt; “关键时刻不像个男子汉,还没大没小的,扯人家衣服……”薛远说着就要踹向楚中天。&lt;/p&gt; 楚中天一脸泫然欲泣的神情。&lt;/p&gt; “师父,小天也不是故意的,您就不要责骂他了……”薛靖七有些心疼楚中天了。&lt;/p&gt; “你先出去反思,我和靖丫头说会儿话。”薛远一言难尽地看着楚中天,招了招手打发他出去。&lt;/p&gt; 楚中天急忙拿着碗跑出去。&lt;/p&gt; 薛靖七望着楚中天委屈的背影哑然失笑。&lt;/p&gt; “靖丫头,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薛远在床边坐下,温柔问道。&lt;/p&gt; “好些了。”薛靖七笑道。&lt;/p&gt; “出谷的这段日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薛远叹道。&lt;/p&gt; 薛靖七闻言一怔,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也还好……虽然有过几次危险,受了一些伤,但也因此结交了不少好友,有过很开心的时光。”&lt;/p&gt; 薛远宠溺又无奈地看着薛靖七,笑道,“你啊,从小就这样。”&lt;/p&gt; “是不是不仅结交了不少好友,还遇到了意中人,嗯?”薛远揶揄道。&lt;/p&gt; 薛靖七的耳根立刻红了起来,有些紧张,笑道,“师父您说什么呀我没听懂……”&lt;/p&gt; “还会藏心事了?”薛远笑意未改,微微挑了下眉。&lt;/p&gt; 薛靖七脸上有些发烫,不敢看薛远,手指揪住被角,微微挑起眉毛,“是……小天跟您说的?!”&lt;/p&gt; 薛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叹道,“但是那傻小子也未免太傻了些,和你朝夕相处那么久,都发现不了你是个姑娘。你打算瞒他到什么时候?”&lt;/p&gt; 薛靖七垂下眼眸笑了笑,幽幽叹道,“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很轻松自然,彼此也没有什么负担……若他知道了,可能……反而……”薛靖七又想起了杨书言,易剑臣若知道她是女儿身,必然也会猜到她对他的那份感情,但他心里只有那故去的青梅竹马,一定会和她保持距离,那时候可能,连知己都做不成了罢。&lt;/p&gt; 薛靖七的目光闪过一丝落寞。&lt;/p&gt; “上回我到罡气盟要带你离开,那傻小子本想跟着来,但是被楚立阻止了,给了他去落日城救援的任务。从他的反应来看,我可以肯定,他对你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也许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份感情究竟是友情还是别的。”薛远道。&lt;/p&gt; 薛靖七有些吃惊,“他知道我中毒的事……”&lt;/p&gt; 薛远点了点头,“不仅知道,还照顾了你几日。你第一次毒性复发,多亏了他及时赶到,运功帮你压制,才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lt;/p&gt; 薛靖七神情有些动容。&lt;/p&gt; “你若没想好,一直扮作男儿也挺好的。江湖险恶,姑娘家闯荡江湖,实在是比男儿多了很多危险,你这么单纯,没什么戒备心,师父也放心不下。”&lt;/p&gt; 薛靖七呆了一下,煞有介事的点点头。&lt;/p&gt; “若累了,就回家。出云谷虽然小了点,也没百草谷这么好看,但总归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师父在家里等你。”薛远伸出大手揉了揉薛靖七的脑袋。&lt;/p&gt; 薛靖七忽然又红了眼眶,乖乖点点头。&lt;/p&gt; “行了,你先好好休息吧。”薛远站起身来。&lt;/p&gt; “谢谢师父……”薛靖七在薛远正欲转身离去时,忽然道。&lt;/p&gt; “傻孩子。”薛远宠溺地一笑,转身离开了屋子。&lt;/p&gt; 薛靖七扯了扯嘴角,抿唇一笑,她忽然觉得有他们在,药浴也没有那么可怕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二十七章 援兵终至武安驿 “白云宗的人……?”易剑臣手中竹筷一顿,眼底的神色看不真切。&lt;/p&gt; 卓辰不动声色地暗自瞥了易剑臣一眼,也停了手中的筷子。&lt;/p&gt; “一个叫青龙,另一个是个姑娘,不知名姓,但似乎也是白云宗重要的角色。”容尘点头继续说道。&lt;/p&gt; 卓辰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看向容尘,沉声问道,“容兄的意思是,那么多人最后除了你们和那两个白云宗的人,其他都死光了?”&lt;/p&gt; 容尘再次点头,不置可否。&lt;/p&gt; “易兄、卓兄,如今得你们助力,我们便不怕敌不过白云宗那两个妖人了!”夏侯渊气愤而又郑重地冲易剑臣与卓辰一抱拳,慷慨激昂道。&lt;/p&gt; “此番逃出落日城你们不是还有联手对敌的情分吗,今日回去便要杀了他们?!”司徒念一拍桌子,夏侯渊身子一凛,不可思议地瞪着司徒念。&lt;/p&gt; “念儿,自古黑白不两立,你不要胡闹。”夏侯渊一字一顿顶了回去。&lt;/p&gt;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听容尘讲这么多,他们也没有害过你们啊,甚至还救过你们,大家的敌人不应该是那几个杀手吗,夏侯渊你这么做未免有些过河拆桥了。”司徒念从来都不喜欢夏侯渊义正辞严强行讲道理的样子。&lt;/p&gt; 卓辰不着痕迹看了司徒念一眼,端起茶杯来饮了一口,眼带笑意。&lt;/p&gt; “他们是没伤害我们,但是伤害了很多无辜的百姓!我又岂是为了私人恩怨,你都不知道那个青龙……”夏侯渊见到司徒念在众人面前同自己抬杠更是生气,说话的声音也不禁大了起来,然而就在自己说了一半的时候却被容尘在桌下给踩了一下脚,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夜的事情他们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何必说出来自取其辱,于是急忙住了口,脸色发红,意犹未尽。&lt;/p&gt; “那个青龙怎么了?!”司徒念没好气地喝问道。&lt;/p&gt; “杀了很多人。”夏侯渊深呼吸一口气,笑眯眯对司徒念回敬道。&lt;/p&gt; 司徒念有些噎住,夏侯渊此番回答却让她不好再接话。&lt;/p&gt; “不滥杀无辜,还是黑道么。”易剑臣自嘲地一笑,放下筷子,顿了顿,对众人牵强笑道,“你们继续吃吧,我先去喂马,等你们休憩完,我们便启程赶往武安驿吧。不早点确认他们的安危,我不放心。”说罢,便起身默默走出了客栈。&lt;/p&gt; 心里的那根刺,终究是拔不掉。&lt;/p&gt; 卓辰转头看向易剑臣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lt;/p&gt; 众人不再言语,都闷着头开始吃饭。&lt;/p&gt; 太阳还未落山,易剑臣一行人已快马赶到了武安驿。&lt;/p&gt; 场面十分微妙。三分欢乐,七分尴尬。&lt;/p&gt; 易剑臣见到众人无恙,如释重负,而白小生怔愣之后则直接扑到朝思暮想的三师兄跟前,热泪盈眶,激动之余差点扭了腰部的旧伤,龇牙咧嘴甚是滑稽。青龙见到跟随在易剑臣身边的乾震,两人目光交接一瞬,青龙立刻明白其意,便装作不相识的样子。司徒皓见到容尘与夏侯渊二人怒气上涌,但想到他们还敢回来,并没有就此逃遁,便勉强不发作,冷着脸没有说一句话。司徒念与唐川谷目光相撞,立刻挪开,两个人曾有过那段乌龙的感情,每次碰面都会有一丝丝尴尬。&lt;/p&gt; “小生,你受伤了?”易剑臣见到白小生一脸别扭的神情,有些担心,问道。&lt;/p&gt; “差点就去见阎王爷了,川谷也是……还好有青龙相救,这才把命捡了回来……”白小生委屈道。&lt;/p&gt; 易剑臣眉间一动,抬眼看向立在白小生身后发梢微卷的青衫人,眼中笑意未改,但却瞬间失了温度,满是戒备,而后者正歪着头笑吟吟地盯着易剑臣,不闪躲避让,饶有趣味,二人目光相撞,擦出无形的火,烧得白小生有些暗暗心惊,忍不住喉头一滚,咽了一口唾沫。&lt;/p&gt; 白小生心里打鼓,刚想试图说些什么打破此间尴尬情形,易剑臣却淡淡一笑,收了目光中的无形锋芒,抬起手来对青龙诚恳拱手行礼,“多谢阁下搭救我师弟与唐姑娘,易剑臣在此谢过。”&lt;/p&gt; 青龙先是一怔,而后迅速一挑眉,咧嘴一笑,拱手还礼道,“不客气不客气,易兄言重了,白兄弟与唐姑娘是好人,我救下他们,也是应该的。”&lt;/p&gt; 白小生懵在原地好久才反应过来,方才还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二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突然……拱手言和了?&lt;/p&gt; 卓辰无声一笑,易剑臣也算是恩怨分明,还保持着一份清醒。面对白云宗人还能以礼相待,此等胸襟也是比他预想的要宽大些。&lt;/p&gt; 见到白小生与唐川谷受伤的事情被易剑臣与青龙这一出给转移了注意力,容尘与夏侯渊交换了眼色,各自稍稍将提着的心放下了些。&lt;/p&gt; 易剑臣环顾屋内却没有发现陆夕颜,于是问道:“夕颜呢?”&lt;/p&gt; “在隔壁的屋子,师弟跟我来。”司徒皓说罢,便转身出去,去推开隔壁的门,走了进去,易剑臣也立刻跟了过去。&lt;/p&gt; “她这个样子有多久了?”易剑臣站在床边望着陆夕颜已经有些苍白的脸色,皱起眉来,焦急问道。&lt;/p&gt; “差不多七天了。这七天只喝了少量水,无法进食,再耽搁下去,恐怕就……”司徒皓眉头紧蹙,叹了口气。&lt;/p&gt; “怎样才能让她醒过来。”易剑臣看向司徒皓。&lt;/p&gt; “喝了这碗大梦三生酒,入梦去寻她,把她带出来。”青龙走进门来,将一碗澄澈的酒放在桌上,对易剑臣说道。&lt;/p&gt; 其他人也都跟了过来。&lt;/p&gt; 易剑臣看着桌上那碗看起来很普通的酒,有些发怔。&lt;/p&gt; “什么叫做我入梦去寻她,怎么带她出来?”&lt;/p&gt; “这酒是那个翕二娘搞出来的,估计是有幻术的引子在其中,喝了酒的人都会睡过去进入幻境,也就是做梦,但是醒过来说容易也困难……哎其实就是一刀的事儿,在幻境中死掉,就会破梦而出,就醒过来了。你师妹迟迟不醒,就是耽于美梦自己不愿醒来了,但这样下去她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体会承受不住,你在梦里杀了她,就能带她出来了。”青龙笑道。&lt;/p&gt; “那为何非要等我来了,才去救她。”易剑臣听得一头雾水。&lt;/p&gt; “因为只有是师姐梦里的人,才能进入师姐的梦,找到她。我们都不行。”白小生傻笑道。&lt;/p&gt; 易剑臣忍俊不禁,又有些无可奈何,“你们怎么知道她梦里是我,说不定是……”&lt;/p&gt; “师姐这么多年的心思师兄你还不清楚吗,不是你,谁还会让她如此执念。”白小生委婉地打断易剑臣。&lt;/p&gt; “……”易剑臣说不出话来,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桌旁端起酒碗,打量了片刻,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在长凳上坐下,很快便倒头睡去。&lt;/p&gt; 所有人的紧张兮兮地看着易剑臣与陆夕颜二人,唯独青龙有意无意往门边瞥了一眼,发现卓辰已无声无息地返回到隔壁屋子,嘴角扬起。&lt;/p&gt; “完蛋了!!!”白小生忽然跳起脚来,大喊一声。&lt;/p&gt; “怎么了?”青龙问道。&lt;/p&gt; 众人也纷纷疑惑地看向白小生。&lt;/p&gt; “救什么陆师姐,剑臣师兄恐怕自己都要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白小生抓着头发崩溃道。&lt;/p&gt; “你的意思是……”司徒念讪讪道。&lt;/p&gt; “若论在场的各位谁的执念最深,剑臣师兄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喝了这酒,肯定会先陷入自己的梦中出不来,更别说去陆师姐的梦里了……完了完了,他要也跟师姐一样醒不过来,可怎么办啊……”白小生蹲下身子抱头崩溃。&lt;/p&gt; “……这么夸张?”青龙挑了下眉。&lt;/p&gt; “没错,就是这么夸张!”白小生一脸绝望。&lt;/p&gt; “那如果他真的醒不过来……就让他可能梦到的人再来救他吧……”青龙打了个哈哈。&lt;/p&gt; 白小生眯起眼睛,拉着脸沉声道,“我之所以如此绝望,就是因为剑臣师兄可能梦到的人,全都不在了……”&lt;/p&gt; “……”青龙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白小生。&lt;/p&gt; 众人身子一凛,面面相觑。&lt;/p&gt; “哎,为什么上天要对剑臣师兄如此残酷……”白小生喃喃自语,“希望他能狠心割舍梦中的一切,勇敢破梦,活在当下吧。”&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二十八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上) 日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易剑臣感觉枕在头下的手臂有些微微发麻,意识也逐渐清朗起来,他迷迷糊糊抬起头来,正迎上了有些刺眼的光,于是半眯着眼,从趴着的石桌上直起身来甩了甩手臂,活动着酸麻的肩膀。&lt;/p&gt; “少主,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不久前不还在屋内读书练字么……”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很亲近,又觉得遥远。&lt;/p&gt; 易剑臣手上动作忽然停滞,头脑也立刻清醒起来,但是又似乎更加混沌了。这个声音是……他猛然转身回首看去,一身护卫打扮的穆平笙正冲自己笑着,只不过是年轻时候的他,那时他还未娶妻,还是个明朗温暖的年轻人。&lt;/p&gt; 易剑臣心神一震,下意识站起身来,颤抖着低头看自己,发现自己竟变作少年模样。他迅速环顾四周,发现竟然身在试剑山庄,是遥远记忆里的模样,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没有变。护卫队的穆平笙还在,热心肠但是很啰嗦的管家老刘正在与门房王先生说着家长里短,厨艺特别棒为人也很善良的李婶儿正在絮叨菜价又涨了,守在山庄门口的两个护卫正在低低说笑,笑容明媚。&lt;/p&gt; 他开始不住颤抖,手指紧紧扳住了石桌的边沿,指节泛白。&lt;/p&gt; “少主,你……身体不舒服么?是不是方才你在这儿睡觉着凉了,今儿风大,快回屋去休息儿吧。”穆平笙见到易剑臣的奇怪样子,有些担心。&lt;/p&gt; 易剑臣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两眼一黑,脸颊火辣辣,这痛觉是真实的,眼前的这些,都是那么的真实。若不是他事先知道这是幻境,是梦,他一定会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么多年他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关于未来的梦。&lt;/p&gt; “少主你……!你打自己做什么!”穆平笙更加吃惊,冲上去低头看易剑臣的发红的脸颊,却发现这个少年竟然红了眼眶,马上就要哭出来。&lt;/p&gt; 山庄门外忽然传来说话声,门外之前嬉笑打闹的两个护卫收敛了些,恭敬地探身行礼,有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并肩持剑走进山庄来,风尘仆仆。&lt;/p&gt; 易剑臣转头看去,泪水在一瞬间落下来。&lt;/p&gt; 易初云夫妇刚看到易剑臣,下一刻后者已经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两人,猝不及防,面面相觑。&lt;/p&gt; “爹……!娘……!”易剑臣感觉到怀中真实的触感与温度,泪水更加止不住,整个人都在颤抖,手上也更加用劲儿,埋首在两人之间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竭力想忍,却忍无可忍,哽咽地说不出话,七年的泪水都似要在此宣泄流尽。&lt;/p&gt; 是梦么。&lt;/p&gt; 是梦。&lt;/p&gt; 可是这梦真实得让他,这辈子都不想醒来。&lt;/p&gt; “你这孩子……怎么忽然哭起来了,是谁欺负你了么,告诉娘,娘去替你收拾他!”林深雪扳着易剑臣的双肩,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水,一脸心疼,却又气愤,抬头瞪向不远处的穆平笙,后者吓得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怎么敢欺负少主。&lt;/p&gt; “咱们儿子功夫这么好谁敢欺负他,不用你出手,他自己就能打回去的。”易初云笑着刮了一下易剑臣的鼻梁,“男儿有泪不轻弹,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你哭得跟个姑娘似的,行了行了,别哭了,好好说话,不然穆平笙那小子可要遭殃了。”&lt;/p&gt; “是我做了一个噩梦,很真实的噩梦,梦到你们都死了,整个山庄被一把火烧了,所有人都不在了,只剩了我一个人……只剩了我一个人……”易剑臣用力地擦着眼睛,哽咽道。&lt;/p&gt; 易初云与林深雪闻言面面相觑。&lt;/p&gt; 易初云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快流出眼泪,粗暴地揉揉易剑臣的脑袋,“一个噩梦而已,就让你哭成这样,你这个臭小子啊……梦都是反的,不用怕。既然知道了是梦而已,又何必难过,去洗把脸,我们去吃饭。”&lt;/p&gt; “万一不是梦呢……!”易剑臣心中更悲。&lt;/p&gt; 易初云愣住,这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看来儿子被噩梦吓得不轻。&lt;/p&gt; “剑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深雪本没当回事,但见儿子素来沉稳此刻却有些不正常,她的心也不禁绷了起来。&lt;/p&gt; “将来有一天,我的梦变成了现实,一模一样,这一切真的会发生……”易剑臣抓住母亲的手腕,双目已经哭得红肿,神情却严肃而悲恸。&lt;/p&gt; “不会的。”易初云神情莫测,顿了顿沉声安慰道,“在这江湖里,还没有谁有本事能轻轻松松灭了我们试剑山庄的,我和你娘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何况还有那么多朋友,你梦到的那些,不会发生的。”&lt;/p&gt; 易剑臣只是绝望地摇头。&lt;/p&gt; 林深雪微微蹙起眉头,蹲下身子仰头看着易剑臣,语重心长道,“剑臣乖,人都有生老病死,爹和娘都不可能守你一辈子,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那时你已经长大,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有自己的生活,有喜欢的人,有新的家。人生如逆旅,爹娘只是陪你走过人生的前半段罢了,离别是所有人都终要面对的。”&lt;/p&gt; 易剑臣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要掉下来,哽咽着,“我不要你们离开……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还不能独当一面,我一个人不行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们在我身边,只要你们活着……”&lt;/p&gt; “哎你怎么又把孩子说哭了,干嘛这么严肃,本来他都缓些了。”易初云有些不知所措,连连叹气,哭笑不得。&lt;/p&gt; “你可是易初云和林深雪的儿子,十岁便能文能武,又长得俊,将来可是要做大英雄、大侠客的人,怎么能这么没信心呢。在爹娘眼里,你可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最出色的孩子,爹娘一直以你为傲,我们相信你,将来即使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所以这个噩梦难过完了就好了,不用怕,也没什么好怕的。”林深雪笑着拍拍易剑臣的肩膀,一脸骄傲。&lt;/p&gt; “你娘说的是,爹和娘一直以你为傲。”易初云嘿嘿笑道。&lt;/p&gt; 易剑臣依然垂着脑袋,轻轻点头,泪水依旧模糊双眼。&lt;/p&gt; “夫人,我饿了。”易初云忽然一脸诚恳道。&lt;/p&gt; “……”林深雪嫌弃地看了易初云一眼,而后又一脸温柔地看向易剑臣,笑道,“今天想吃什么,娘亲自下厨给你做。吃了好吃的,就会开心起来了。”&lt;/p&gt; 易初云见到林深雪的变脸,微微挑了一下眉毛,自从有了这个宝贝儿子,自己的地位就直线下降,年少时明明把他这个出云哥哥捧到天上,女人啊女人……&lt;/p&gt;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林深雪注意到易初云微妙的神情,再次扭过头来一记眼刀杀过去。&lt;/p&gt; “怎么会!哈哈哈哈哈哈我很满意啊,有妻如此,有子如此,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易初云一脸无辜,摊手笑道。&lt;/p&gt; 易剑臣破涕为笑,终于止住了悲意。&lt;/p&gt; “我想吃拨霞供,但是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野味。”&lt;/p&gt; “没问题!”林深雪笑道。&lt;/p&gt; 易初云父子二人先回屋在饭桌前等着了,林深雪在后厨将兔肉切成薄片,用酒、酱、花椒腌制,李婶儿打下手,在桌上生了个炭火小炉子,架上半锅水,等水开。&lt;/p&gt; 锅里的水很快便煮沸,咕咚咕咚冒着泡儿,此时林深雪端着腌制好的兔肉薄片过来,放在桌上,李婶儿帮忙拿来了几个小碟子,还有各种可供调制的蘸料。易初云用筷子夹起一片兔肉在锅里涮了涮,放在鼻前一闻,眼笑眉舒,在方才调好的蘸料碟子里蘸了蘸,也不怕烫着,便直接塞进口中,一脸享受。&lt;/p&gt; 忙活完在桌边坐下的林深雪见到易初云此举,再次发作,“光顾着自己吃,儿子撂在一边不管了?!”&lt;/p&gt; “我这是帮他尝尝味道怎么样嘛!”易初云反驳道。&lt;/p&gt; 易剑臣再次忍俊不禁,伸筷夹了片腌兔肉在锅里涮了蘸了料放到了母亲的碗里,“好啦,娘你也辛苦了,快尝尝自己的手艺!”&lt;/p&gt; 林深雪笑眯眯地看着易初云,“还是儿子疼我,羡不羡慕,嫉不嫉妒?”&lt;/p&gt; “羡慕,嫉妒,恨啊——”易初云十分配合地摆出一脸羡慕的神情。&lt;/p&gt; 易剑臣忍着笑意也夹了片自己吃了,香气四溢,滑嫩有韧劲儿,酱味也很足,是少时的味道,一点儿没变。&lt;/p&gt; 他忽然想起了此行初衷,想起夕颜还困在梦中,危在旦夕,他不能也陷在梦里,待得久了,不然……&lt;/p&gt; 易剑臣的筷子停在了半空,缓缓放下,悲戚之意再次涌上心头。&lt;/p&gt; 他抬头默默注视着言笑晏晏的父亲母亲,他真的舍不得,真的希望,能和他们多待一会儿。&lt;/p&gt; 就和爹娘吃完这最后一顿饭吧。&lt;/p&gt; 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掉。&lt;/p&gt; 也不知他们在这梦里,会不会发现他不见了,而去找他。&lt;/p&gt; 易剑臣哑然失笑,他真蠢,他若自裁破梦,那这一切也都烟消云散了。&lt;/p&gt; “爹,娘,我来帮你们涮!”易剑臣忽然站起身,抢着帮忙涮肉蘸料,给二人吃。&lt;/p&gt; “怎么这么突然,我们自己涮就好,你吃你自己的就好啦!”&lt;/p&gt; “既然儿子想献孝心,干嘛拦着人家?”&lt;/p&gt; 热气升腾,一家人尽享天伦之乐。&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二十九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下) 夜凉如水,寒风透过窗纸,烛焰微微颤动,映得易剑臣的神情也明明灭灭。&lt;/p&gt; 与爹娘吃完拨霞供后,帮忙收拾了碗筷,他就回了当年自己的屋子,在桌旁颓然坐下,鼻尖的酸意又隐隐泛起,他的眼眶也越来越红,泪水在打着转儿,却被他强自忍住,长长吁出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想尽办法让自己冷静,不被困在这个试剑山庄的梦里。&lt;/p&gt; 他默不作声地伸手在腰上一摸,拔出腰间别着的匕首,寒光映亮了一瞬黑暗微光中的双眼,那已经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咬紧了后槽牙,匕首用力向自己的心口刺去,刀尖却骤然刹住,顶在自己的心口处不住轻颤,易剑臣再次哽咽起来。&lt;/p&gt; 他不舍得,他真的好不舍得。&lt;/p&gt; 若这一刀刺了下去,他此生都无再见爹娘之日。虽然他明知这都是幻象都是梦,他只不过在自欺欺人罢了……可是!&lt;/p&gt; 可是……&lt;/p&gt; 他真的好想做一个懦弱的、逃避的人,哪怕是假的,他也愿意栽进去。&lt;/p&gt; 但他不可以。他死在梦中倒没什么,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害死夕颜。&lt;/p&gt; 不然爹和娘,不再会,以他为傲。&lt;/p&gt; 易剑臣忽然扯起嘴角笑起来,右手用力一送,匕首刺进心口。&lt;/p&gt; 心像是被刺进去搅碎了般痛,但是刀上无血。&lt;/p&gt; 周身的景象忽然化作万千碎片疾速流逝,他闭上了双眼,不去看。&lt;/p&gt; 最后,手中的匕首也凭空消失,他的右手收不住力道,紧握成拳狠狠砸向自己的心口,心痛得快要窒息。&lt;/p&gt; 他用力闭着双眼,怕一睁开眼睛看到那个已经烟消云散的世界,他会忍不住。&lt;/p&gt; 身后好像有人走来,悄然在他身后立了片刻,而后竟伸出双臂在他背后轻轻拥住了他。&lt;/p&gt; 猝不及防的温暖让他心里微微一动,他缓缓睁开双眼,直视前方,现在的场景是在书剑门他自己的房间里,他应当是来到了夕颜的梦里。&lt;/p&gt; 她俯下身子双臂轻轻环住他的肩膀,她的头隐隐约约碰到他的,她的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右肩上,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温热的气息轻轻扑在他的颈侧,让他心神一动。&lt;/p&gt; “剑臣,别怕,有我在。”她轻声开了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lt;/p&gt; 易剑臣心神俱震,紧握成拳捶在心口的右手不住颤抖,泪水滑落脸庞,狠狠砸落桌上,溅起一滴水花。&lt;/p&gt; 这个声音是……&lt;/p&gt; 是她。&lt;/p&gt; 他一动也不敢动,也没有勇气回头看,他怕他一动,身后的人就没了。&lt;/p&gt;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那样默默地,依靠在一起。&lt;/p&gt; 时间在这一刻停下。&lt;/p&gt; 易剑臣只是一动不动无声地流泪,想要将这种感觉,永远记住,永远记住。&lt;/p&gt; 许久,他轻轻地抬起手,放在了她的手上。&lt;/p&gt; 他转回头去。&lt;/p&gt; 迎上那双清澈又温暖的眸子,她的眼睛也有些泛红,似乎也在难过。&lt;/p&gt; 她松开了手,直起身子,神情微窘,又有些害羞和不知所措。他站起身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缓缓伸出手,轻轻触碰到她的脸庞,她有些不解,也有些想要闪躲,却见他忽然眼笑眉舒,笑容灿烂,泪水簌簌落下,不由得怔住。&lt;/p&gt; 他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很用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lt;/p&gt; 她有些怔愣,慢慢的,也抬起胳膊轻轻抱住他。&lt;/p&gt; “是不是又想起了试剑山庄,想念你的爹娘了。”&lt;/p&gt; 易剑臣闭上双眼,苦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lt;/p&gt; “他们那么爱你,即便不在你身旁,也会一直守护你。所以不要流泪,他们看到了,会心疼的。”杨书言轻声道。&lt;/p&gt; 易剑臣松开了手,认真地注视着她,笑着点头。&lt;/p&gt; “认识你这么久,还头回见到你哭成这样,你都不知道,我要被你吓死了……”杨书言笑笑,想要缓和气氛,转移话题,却被易剑臣出言打断。&lt;/p&gt;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易剑臣的声音有些哽咽。&lt;/p&gt; “走……?我往哪里走……”杨书言再次愣住。&lt;/p&gt; “……”易剑臣想要说什么,却又死死忍住,天人交战一番,叹了口气,苦笑道,“弃我而去,留我一人,江湖漂泊,四海无依。”&lt;/p&gt; 杨书言忽然笑了。&lt;/p&gt; “大傻瓜,我不会的。”&lt;/p&gt; “只要……你不嫌弃,我就会一直一直一直陪着你,陪着你一起江湖漂泊。”&lt;/p&gt; 杨书言忽然又有些窘迫,觉得方才这句话有些肉麻,于是干咳几声,话锋急转,“不过你没什么能嫌弃我的,我的功夫不比你差,懂的东西也不比你少多少,至于下厨之类的……我学起来也很快的!所以我在你身边待着,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大包袱,而是你的另一把剑,说不定有时候我还能保护你呢。”&lt;/p&gt; 易剑臣忍俊不禁,破涕为笑,忽然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lt;/p&gt; 杨书言瞪大了双眼,纳罕道,“我又不是白小生那家伙,你干嘛摸我脑袋!”&lt;/p&gt; “摸头长不高,你长得这么高,怕什么。”易剑臣笑道。&lt;/p&gt; “……”杨书言红了脸,沉默了一瞬,忽然眯起眼睛盯住易剑臣,后者微微挑起眉来,双臂环于胸前。&lt;/p&gt; 她忽然踮起脚来飞快地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而后嗖得跑出了屋子,怕被报复。&lt;/p&gt; 易剑臣怔了下,而后立刻追了出去。&lt;/p&gt; “给我站住!让我再揉一下,才算扯平!”&lt;/p&gt;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刚刚已经扯平了,你怎么还要报复!”&lt;/p&gt; “你怎么这么不吃亏啊!我揉了下你的,你非要摸回来!”&lt;/p&gt; “现在不吃亏的明明是你吧!不,我是不吃亏,你是得寸进尺!”&lt;/p&gt; “我就得寸进尺,你能把我怎么样,略略略!”&lt;/p&gt; “过分!打不过你,我……跑还不行么!”&lt;/p&gt; 年少的两人在后山尽情追逐打闹,惊起一山已眠的飞雀。&lt;/p&gt; 此刻的易剑臣,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少年意气,洒脱飞扬。&lt;/p&gt; 若没有经历那些残酷的往事,没有将最真实的自己压抑藏了起来,没有被仇恨与责任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会是江湖中最明亮的少年。&lt;/p&gt; 亦如,易初云与林深雪期许的那样。&lt;/p&gt;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三十章 武安驿杀局再起 “剑臣师兄,剑臣师兄?!”白小生见天都黑了下去,易剑臣仍旧伏在桌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而陆夕颜也没有半分要醒来的迹象,不禁更加焦灼担忧,上前去拍易剑臣的脸,摇晃他的肩膀,都不得半分回应。&lt;/p&gt; “怎么办啊……”白小生垂头丧气地在旁边的长凳坐下,一头撞向桌面,右手有气无力地捶着桌面,心乱如麻。&lt;/p&gt; 其他围观的人虽然站得腰酸腿麻,但也不好意思先行离去,便只好倚墙而立,或索性坐在了地上,百无聊赖地等着易剑臣救出陆夕颜。&lt;/p&gt; “既然大家都这么无聊,不如先来观赏下旷世神兵龙渊剑如何?”青龙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走到易剑臣身侧,打量着他身后负着的剑囊里,那露出半截剑柄的古剑,说着就想伸手去拿。&lt;/p&gt; “不许碰!”白小生忽然抓住了青龙伸过去的右手手腕,一脸紧张。&lt;/p&gt; 所有人都警醒起来,纷纷往前走了几步,围住青龙。&lt;/p&gt; “呵……我就想看看,我又不抢,你们干嘛这么紧张。”青龙抽回了手,咧嘴一笑。&lt;/p&gt; “你是白云宗的四大堂主之一,抢夺灭魂与七星龙渊不一直都是你们的企图么,如今竟想趁易师弟昏睡,借机抢夺龙渊剑,也不看看我们有多少人,真把我们都当空气么!”司徒皓厉声斥道。&lt;/p&gt; “白小生,你也不信我?”青龙倒也不恼,只是目光灼灼地看向白小生。&lt;/p&gt; “我……”白小生有些为难,青龙对他有救命之恩,这几日的相处,也觉得确实不是他之前想象的那种魔教妖人,但司徒皓所言又不是没道理,只好小声道,“对不起,你鬼点子太多,其他事我都可以信,但事关剑臣师兄用命守护的龙渊剑,我不能让你碰它。”&lt;/p&gt; “唐姑娘,想必你也是信不过我的咯。”青龙又笑看唐川谷。&lt;/p&gt; 唐川谷犹疑了一瞬,不敢直视青龙的目光,缓缓点了下头。&lt;/p&gt; “好,既然你们都信不过,那我不真的抢了龙渊剑,可不就吃了大亏,白白有个坏名声?”青龙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丝笑意。&lt;/p&gt; “可笑!纵然易剑臣不能战,我们还有七个人,打你一个,会输?”容尘拔剑出鞘,剑指青龙,底气十足。&lt;/p&gt; “夏侯小子,没了断水剑,不足为惧;他们俩重伤未愈,伤势如何我最清楚,也不放在我眼里;这位小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功夫很高的样子,勉强算上吧;那我真正的对手便只剩了……你和司徒皓。”青龙笑意更深。&lt;/p&gt; “什么叫勉强算上……!本姑娘好歹也是上过试剑榜的!怎么会只有容尘和司徒皓,明明还有卓辰,他的功夫可是与易剑臣不相上下的……”司徒念说着就要转头去找卓辰,却吃了一惊,怔住,“他人呢?!”&lt;/p&gt;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卓辰不知何时失了踪影。&lt;/p&gt;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似从隔壁来。&lt;/p&gt; “卓……!”司徒念以为是卓辰,激动地冲出门去却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一柄泛着凛冽青光的长剑正指着自己的喉咙,而她正被逼着退回了屋内。&lt;/p&gt; 叶陵持剑立于门前封住了众人的后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容貌与神情,只有她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光。&lt;/p&gt; “看来现在是二对二了,胜算更高。”青龙笑道。&lt;/p&gt; “倪姑娘,你何时醒的?!”白小生瞠目结舌。&lt;/p&gt; 叶陵微微皱了下眉,这傻白甜竟然还不知道“倪瞿思”之意,现在有正事,她也懒得理会。&lt;/p&gt; “你把卓辰给怎么了!”司徒念上前一步质问道,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惧意。&lt;/p&gt; “被我给打晕了。”叶陵淡淡道。&lt;/p&gt; 司徒皓等人闻言皆不敢相信,司徒念可是说卓辰的功夫与易剑臣不相上下的,怎么可能就被叶陵轻描淡写地给打晕了。司徒念猛地撞开叶陵的肩膀,不管不顾地冲到隔壁去,进屋一看,见到卓辰当真靠墙坐在地上,歪着头,紧闭双眼,不省人事,嘴角还有血,像是受了内伤。&lt;/p&gt; “卓辰!卓辰……”司徒念立刻便慌了神,拍着卓辰的脸,摇晃着他的肩膀,但就是毫无反应,“你武功这么好,怎么可能被那女人伤成这样,你不要吓我,你快醒醒……”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又是着急,又是害怕。&lt;/p&gt; 叶陵不作声地来到门前,看着司徒念为卓辰而崩溃,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lt;/p&gt; 司徒念余光瞥到叶陵的身影,咬了咬牙,霍然起身拔出软剑来,一招“飞鸿羽翼”迅速挑刺叶陵两侧,后者从容不迫地挥剑招架,身法极快,纵使司徒念已织成剑幕将其罩在其中,她依然能够剑剑荡开,甚至冲破了剑幕,长剑一旋,便割破了司徒念持剑的右手臂。司徒念吃痛一声,软剑掉落在地,叶陵上前一步,还未有动作,司徒念便张开双臂拦在卓辰身前,“他都被你伤成这样了你还想做什么!杀了他吗!”&lt;/p&gt; 叶陵不愿与司徒念多纠缠,正欲转身离开,却察觉到身后的杀气,挥剑与司徒皓的长剑相击,两人皆未变招,都在暗暗使着劲儿,两柄剑都在微微颤动。&lt;/p&gt; “妖女,敢伤我妹妹!”司徒皓怒道。&lt;/p&gt; “是她先出手。”叶陵淡淡回道。&lt;/p&gt; 司徒念率先发起的攻击,就像一颗石子击碎了湖面,所有人都开始动了,隔壁屋此刻也乱作一团。&lt;/p&gt; 青龙一招也没有出,只是拔剑置于易剑臣颈侧,所有人便都不敢动了。&lt;/p&gt; 他们都忘了,就算是一百个打一个,青龙站的位置,以及他出剑的速度,就已经决定了胜负。他以易剑臣的命为要挟,他们都无能为力。除非易剑臣此刻忽然醒了过来。&lt;/p&gt; “青龙!你敢!”白小生拔剑指着青龙的面门,手微微发颤,双眼通红,怒道。&lt;/p&gt; “我说过,我只想看看龙渊剑而已,你们非逼我出此下策,嗯?”青龙还是在笑。&lt;/p&gt; “大晚上的,这么热闹。”一个陌生的声音自走廊尽头悄然响起,那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金属般,有磁性,却又磨得人耳朵难受,全身都不舒服。&lt;/p&gt;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警惕地向声音的来源看去。&lt;/p&gt; 声音上一瞬还在走廊尽头,下一瞬人便已经立在了门前。那人一身黑,负着一柄被黑布裹着的剑,脸上也罩着半边狰狞的黑色面具,看不见容貌和神情,只能看见那泛着森寒笑意的眼睛,还有微微勾起的唇角。&lt;/p&gt; “怎么都停下了,继续,我只是来看热闹的。”那人笑道。&lt;/p&gt; “你也是来抢龙渊剑的?”青龙歪了歪头,笑问。&lt;/p&gt; “本来是来挑战龙渊剑的,但现在看来,可以略过这一步骤了。”&lt;/p&gt; “原来如此。”青龙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将剑收了回来。&lt;/p&gt; 白小生也放下了手中的剑,出了一身冷汗,生怕青龙真的狠得下心。&lt;/p&gt; “叶陵!别打了,有新的敌人了。”青龙嚷了一嗓子。&lt;/p&gt; 司徒皓与叶陵停了手。&lt;/p&gt; “我此行的目标可不是白云宗,阁下要自讨苦吃么。”黑衣人冷声道。&lt;/p&gt; “你想多了——”青龙笑嘻嘻道,“我可没想招惹你。我让我的人停手,是为了给罡气盟那些傻子腾出手来对付你。”&lt;/p&gt;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lt;/p&gt; “噢哟?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会不会出手,出手帮哪边,要不要抢龙渊剑,全都看小爷心情,而心情,可是瞬息万变的。”&lt;/p&gt; 黑衣人冷哼一声,解下负着的长剑,黑布抖落,里面是一柄晦暗无光,通体全黑的剑。&lt;/p&gt; “无所谓,你出不出手,出手帮哪边,都不影响结果。”&lt;/p&gt; 黑剑刺出的那一刹那,似有冤魂在哭嚎,刺耳的尖锐声掀起一阵气浪,众人心神一凛,压住心底的惧意,纷纷出剑,呈围合之势攻向黑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剑碎梦解危局 “书言,我遇到难题了,一个,很难抉择的难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抉择么。”易剑臣与杨书言并肩坐在摘星崖边,头上辰星漫天,脚下苍壑幽幽,夜风微凉,拂过发梢,在身旁穿梭回旋。&lt;/p&gt; “也许……有的选择并无对错,但求无愧,无悔。”杨书言在崖边轻轻晃着双腿,长靴磕掉了崖壁的一块碎石,碎石掉落下去,她的目光也追随而去。&lt;/p&gt; 易剑臣闻言静默一瞬,点点头,又苦笑着摇摇头,“择其一,无愧,但有悔;择其二,无悔,但有愧。你这说法,看上去满是大道理,但是做起来还是万分的难。”&lt;/p&gt; “我倒是有些好奇了,究竟是什么万分难的抉择,说来听听?”杨书言忍俊不禁歪头看向易剑臣。&lt;/p&gt; 易剑臣酝酿了一会儿,望着前面缥缈的云雾,微微眯起双眼,幽幽道,“我现在站在一个岔路口,前方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做一个最美的梦,梦里有你在乎的所有人,有年少最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有一切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在那里你不会悲伤,不会绝望,不会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而且这个梦,不会醒,有一生那么长。另一条路,是回到残酷的现实,那里也会有快乐与感动,但大多数时候很累,很难过,很害怕,很孤独,甚至时不时就会丢了性命,或者眼睁睁看着你在乎的人,一个一个倒下,而你却无能为力,无可奈何……”&lt;/p&gt; 他停了下来,扯着嘴角笑了下,没有再说下去。&lt;/p&gt; 她却知道他的话其实没有说完。&lt;/p&gt; 杨书言十分认真地听他诉说这些,最后却笑了,“我好像明白了。这个问题,确实很要命……但是,我想你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lt;/p&gt; 易剑臣茫然转过头来看着杨书言,眼眶又有些泛红,笑道,“谁说我有答案了,我没有。”&lt;/p&gt; “现在这里的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一场梦,那个很美好的梦……”杨书言认真地看着易剑臣的眼睛,顿了半晌,忽的笑道,“包括我在内。”&lt;/p&gt; 听到最后一句,易剑臣眼睫不受控制地一颤,他惊慌地别过头去,把酸涩的泪水憋了回去。&lt;/p&gt; “你忽然说什么疯话。”易剑臣调整好情绪后,转回头来笑着戳了一下杨书言的脑门。&lt;/p&gt; 后者纳闷地捂着自己的脑门。&lt;/p&gt; 易剑臣恍若无事般继续望着夜空发呆。&lt;/p&gt; “梦,真的很美好啊……谁都不愿意醒来的。”杨书言也抬头望着夜空。&lt;/p&gt; 易剑臣转头看向她。&lt;/p&gt; “可梦终究是梦,是假的。”杨书言回头看向易剑臣,与他的目光撞在一起。&lt;/p&gt; 易剑臣心中一凛,忍不住眨了一下眼,再一次挪开自己的视线。&lt;/p&gt; “在梦里再开心再快乐,你却不会安心,”杨书言笑笑,轻轻拉过易剑臣的右手,慢慢握住,叹道,“我能感觉出你一直都在害怕。因为你知道这是梦,是假的,所以你的心一直都很乱,每时每刻你都在矛盾……你怕梦会醒,也怕自己不醒,会愧对现实中其他的一些什么人。”&lt;/p&gt; 易剑臣低下头,明明很难受,却想笑。&lt;/p&gt; “人生在世,本就大多是苦涩的。可能年少的时候,躲在亲人的羽翼下,我们看不见大多风雨阴霾,我们以为天会一直是蓝的,云会一直是白的,风会一直是温柔的,未知的远方,会是光芒万丈的。”杨书言眸中多了一丝柔情,使得原本就纯粹清澈的目光,更加动人心魄。&lt;/p&gt; 易剑臣闻言哑然失笑,认真地点头。&lt;/p&gt; “但是我们终要长大,终要,学会一个人,面对那些可怕的东西了。”杨书言长叹一声,却并无哀意。&lt;/p&gt; “是啊。”易剑臣也笑叹。&lt;/p&gt; “所以,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杨书言握住易剑臣的手再次用力紧了紧,而后忽的松开,将手收回,没有过多的留恋,站起身来。&lt;/p&gt; “什么。”易剑臣猝不及防也跟着站起身来,立在崖边,好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还没有整理好心绪,他还没有彻底地作出决定。&lt;/p&gt; 杨书言被易剑臣的窘迫给逗笑出声,“从梦里醒来,回到你的世界。”&lt;/p&gt; “可是那个世界没有我爹娘,没有你!”易剑臣紧紧抓住了杨书言的手腕,再次酸了鼻尖,他就像个受了委屈,想耍赖的孩子。&lt;/p&gt; 杨书言先是怔住,很快她便明白了易剑臣所言何意,她先是微微蹙起了眉,但很快眉头便舒展开来,言笑晏晏,“只要你心里有我们,我们便一直都在,从未离开。也许哪天你忘记了我们,那才算真正的离开了吧。”&lt;/p&gt; “不会忘记的,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易剑臣落下泪来。&lt;/p&gt; “如果……你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她必须要比我更喜欢你,武功也不能比我差,要能够在危急时候保护你……最好不要比我好看,不然我会吃醋,虽然我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杨书言说着说着,忽然哽咽起来,又是哭又是笑,好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易剑臣日后的世界里已经不复存在,此刻的自己好像只是一个虚幻的角色,没有血也没有肉,这一切有些喜感,又仍旧是那么让人不开心。&lt;/p&gt; “不会的,我不会再去喜欢任何人。因为我怕那样,我就把你忘记了,你就真的离开了。”易剑臣再次伸臂拥住了面前的人,哽咽着,笑着。&lt;/p&gt; “就让我此生再最后抱你一次吧。”&lt;/p&gt; 杨书言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无言地点点头,抬起双臂,紧紧抱住他。&lt;/p&gt; 摘星崖边,竹林更绿,夜色更深。&lt;/p&gt; 夜风微凉,火线柔和,陆夕颜坐在镂空雕花木窗边的红漆木桌前,满怀期待地等着易剑臣从厨房里端出美味的糕点来一起享用。前些日子她手把手教他做桂花糕和龙井茶糕,他学得很快,今夜就非把她撵出厨房让她在屋里候着,他要自己一展身手独自做出好吃又好看的桂花糕和龙井茶糕来,给她一个惊喜。&lt;/p&gt; 她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于是惊喜地回头,却见到易剑臣在门前站着,眼睛微微红肿,似乎是哭过了,他笑容平和,朝她伸出手来,轻声道,“夕颜,我们回去吧。”&lt;/p&gt; 陆夕颜惊喜期待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尴尬窘迫的笑意。她僵硬地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易剑臣负着牛皮剑囊,风尘仆仆,虽有笑意却是满目酸楚,与前些日子和她朝夕相处的那个明朗和煦的易剑臣,判若两人。&lt;/p&gt;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lt;/p&gt; 她一步步靠近易剑臣,神情怔怔的,却又立刻撞过他的肩膀奔去厨房,推开木门,她脚步刹住,望着空空荡荡的灶台,她觉得心里有一处也空了。&lt;/p&gt; “梦很美,美得让人不愿醒来。但,终究是假的。”易剑臣跟了出来,淡淡道。&lt;/p&gt; 陆夕颜觉得有一股寒意从指尖钻入,窜入四肢百骸。&lt;/p&gt; 她忽然不敢回头去看易剑臣。&lt;/p&gt; “是真是假,重要么。”她轻声道。&lt;/p&gt; “我们走吧,你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易剑臣沉默地笑笑,隔了一会儿,并没有回答陆夕颜的问题,语气极淡地说道。&lt;/p&gt; 陆夕颜转过身来,满眼泪水。那么漫长美好的一场梦,已经在他走来的那一刻,结束了。面对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易剑臣,她反倒有些恍惚,她似乎已经分不清这世上究竟什么是真的现实什么是假的幻梦。只有那份感情是真的吧。&lt;/p&gt; 也并不一定。至少,真正的易剑臣,并没有梦里那个易剑臣,那么喜欢她。&lt;/p&gt; 罢了,这又有什么重要的。&lt;/p&gt; 陆夕颜自嘲地笑了笑,点点头,向易剑臣走去。&lt;/p&gt; 满室狼藉,未出鞘的龙渊剑已经到了黑衣剑客的手中。&lt;/p&gt; 所有人都负伤吐血倒地不起,青龙、叶陵与容尘、司徒皓修为较高,相比之下伤势还算轻,其他几个人根本无法抵抗那柄黑剑的力量。&lt;/p&gt; 黑衣剑客握紧龙渊剑的剑柄用力拔了下,没有拔出,却也不恼,只是极轻的一声冷笑,左手持龙渊剑鞘,右手握黑色长锋,就要转身离开。&lt;/p&gt; 靠近门口的司徒皓与容尘强撑着爬起身来出剑欲拦住他出门,却又有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门外,似乎是埋伏很久了,其中一人长刀出鞘迅疾劈过两人长剑,一道光影划过,又紧跟着飞起两脚将他们踹翻在地,毫不费力。&lt;/p&gt; “良山、肖陵……”眼尖的容尘几乎是在一瞬间认出了两人。&lt;/p&gt; “不错,这回没有她来捣乱,你们的命,我要定了。”艮冷笑着,长刀点地,刀柄微微旋转,蓄力待发。&lt;/p&gt;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司徒皓费力用剑撑着身子想要再次站起来,却被黑衣剑客用黑剑凌空一点,便复跪了回去,脊背上似被千斤无形之力压住,愣是直不起身来。&lt;/p&gt; “不必挣扎了,都去死吧!”艮的长刀随着话音划下一个锋锐的弧。&lt;/p&gt; “出鞘!归!”屋内忽然响起一声厉喝。黑衣剑客吃了一惊,手中紧握的龙渊剑鞘在剧烈嗡鸣震动,随着那声召唤,长锋陡然出鞘飞出,凛冽的寒光撕破了黑剑充斥满室的怨煞之气,将艮劈落的长刀给震偏了方向,落了空。&lt;/p&gt; 易剑臣不知何时已醒转起身,右手向前一探猛然握住旋回的龙渊剑柄,薄铁寒刃泛着淡淡的金色,微微颤动,而他却岿然不动,神色慨然,“又是你们这帮人。”&lt;/p&gt; “剑臣师兄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永远醒不过来了……”白小生捂着伤口热泪盈眶。&lt;/p&gt; 陆夕颜咳嗽了几声,睁开眼睛,翻身下了床,尚有些虚弱,但大敌当前,也只能踉跄站稳,拔出剑来。&lt;/p&gt; “师妹你终于……”司徒皓如释重负。&lt;/p&gt; “有意思。”黑衣剑客将手中的龙渊剑鞘随手掷到了地上,没有半分光亮与颜色的漆黑长剑竟然泛起了耀眼的光,众人这才看清楚原来黑剑上面刻有兽纹,那光正是顺着兽纹的纹路溢了出来,缓缓流动。&lt;/p&gt; “那么便让我来讨教一下,阁下的龙渊剑法。”&lt;/p&gt; 易剑臣并不多费口舌,手捏剑诀,剑指所向,龙渊剑已化作一道金线飞射出去,黑剑紧追而去,两人消失在屋内。&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三十二章 飞龙在天鱼归海 “真是个痴情种。”&lt;/p&gt; 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马蹄的哒哒声响在月夜林间的土路上,换回一袭红衣的坤正闭目悠哉坐在马背上,马跑的不快。&lt;/p&gt; “执念如此深,却能狠得下心粉碎梦境,也是个不容小觑的家伙啊。”&lt;/p&gt; 坤睁开眼睛,回头望西边来路,笑道,“老娘可是玩够了,先回去了,你们几个还想玩,那便继续吧,可别把自己搭进去。”语罢,抬手扬鞭,大红衣衫随着忽然发力疾奔的骏马,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lt;/p&gt; 武安驿人群逃窜,很多人在睡梦中被屋外的巨响惊醒,瞧窗外一看便吓得急忙披了衣服揣着贵重东西跑了出去,有急忙逃出驿站远离江湖仇杀的,有隔得远远凑成一撮凑热闹的,还有依旧鼾声震天睡得死死的。&lt;/p&gt; 浓墨般的夜空有流光在旋转流淌,忽聚忽散,隔得老远凑热闹的那些看客惊奇地伸手指指点点,他们比水还淡的日子里很少见到江湖人打架,就算见过几回,也只是菜鸡互啄,拿兵刃乱砍,两帮人打得头破血流,毫无美感,场面极其血腥残暴。两个人打架能打到天地都变了色,那天上的光竟然还能流动,还有形状,红色的好像是一个凶兽,金色的好像是一条龙,人在打,凶兽和飞龙也在打,他们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这么眼花缭乱的打架,在一番感叹争论之后,他们决定给这场打架起个名字,就叫做“神仙打架”。&lt;/p&gt; 身在半空的易剑臣旋身落地剑指大地,龙渊剑在触地的一瞬迅速向前翻起,一招“夕惕若厉”,一道凛冽金光闪过,锋锐的剑气劈向黑衣剑客。后者疾旋黑剑,红光更盛,怨戾之气形成的凶兽咆哮一声,死死扛住了那道金色剑气,二者僵持不下,飞沙走石,树木伏倒,风云变色。&lt;/p&gt; 易剑臣眉头蹙起,咬了咬牙,借剑触地翻起之力,身子无凭借向上纵跃飞去,似一片被狂风吹起翻飞的落叶,轻飘飘毫无重量。黑衣剑客目光一动,心中暗道不好,更加催动黑剑凶兽神力,阴冷的黑气弥漫了整片天,凶兽咆哮,黑气迅速向空中的易剑臣聚拢包围。他看见易剑臣只做了一个动作,只是一个看起来很随意很轻松的一个挥剑,却见磅礴剑气似鱼归大海,飞龙在天,疾速游走在天际,一声龙吟后,金色剑气竟一瞬间驱散了漫天的怨戾之气,凶兽幻影向后趔趄。白衣翻飞的易剑臣已在飞沙狂风之中人剑合一自高空向他刺去,他拧紧了眉倒吸一口凉气,黑剑于头顶一横,下一瞬龙渊剑剑尖抵住黑剑剑身上的符文,两人身外百步尘土爆裂弥漫漫天,似真似幻的飞龙击碎了巨大的凶兽,飞回剑中,黑衣剑客举着黑剑单膝跪倒在地,膝盖在沙地里磕出一个浅坑,有殷红的血滴落在地。&lt;/p&gt; 远在百步之外看打架的人们被尘土呛得连连咳嗽,涕泗横流,屋内之前鼾声震天响的胖商人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脸懵的坐起身来,扭头朝往外瞅去。&lt;/p&gt; “乾!”肖陵冲出屋外,颈后却紧接着一痛,而后一麻,两眼一黑栽倒在地,身后站着手持玄铁折扇笑眯眯的卓辰。&lt;/p&gt; “傻乎乎的,做什么杀手。”卓辰揪起肖陵的衣领,将其拖进了隔壁屋子。&lt;/p&gt; “你什么时候醒的!你的伤有没有事!”司徒念见到之前还在隔壁屋昏死着的卓辰,此刻忽然现身,还解决了一个杀手,不由得大喜过望,把自己这边还在和良山打架的事情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立马奔到了隔壁屋。&lt;/p&gt; “小子,自锦溪十里一战,你进益不少。但想要打败我们宗主,还是差得远。”乾朗声大笑,还未等易剑臣下一步动作,忽然凭空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仿佛他从未来过。在屋内与众人缠斗的良山,也驀地没了踪影,消失在夜色中。&lt;/p&gt; “见鬼了!”白小生瞠目惊道。&lt;/p&gt; “你怎么受伤的。”卓辰看到司徒念右手在流血,挑眉问道。&lt;/p&gt; “白云宗那个坏女人想杀你,我不让,但是我……我打不过她。”司徒念有些难堪,有些难过。&lt;/p&gt; 卓辰神情有些复杂,像是牙疼一般,咧着嘴一笑。他撕了一块衣服,什么也没说,给她还在流血的伤口随意地包扎了,幽幽叹了口气,随手揉了下她的脑袋。&lt;/p&gt; 这一幕被门外循声赶来的叶陵看到,两人目光撞了一下,卓辰收回了目光,恍如没有看见她,叶陵明白卓辰的意思,也装作不认识般转身离去,但她心里却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滋味儿,看到他去摸别的女孩子的脑袋,哪怕他是在演戏,她还是觉得,不自在。&lt;/p&gt; 易剑臣默不作声提剑回到客栈的屋子,将地上的龙渊剑鞘拾起,收剑归鞘,放回了身负的剑囊中,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众人都默默地看着他,也都没有说话。&lt;/p&gt; “大家都累了,今夜应该不会再有杀手了,都去休息吧,明日天一亮我们就走,回扬州去。”这一夜发生太多事,易剑臣心事重重,想要找机会独处,自己一个人静一下,于是也不想再管什么白云宗什么灭魂什么杀手,简单交代一句打破沉默,便要转身离开这片狼藉的屋子。&lt;/p&gt; “你们白云宗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还贼心不死,想要借机盗取龙渊剑么!”夏侯渊找到机会,又开始针对青龙,希望易剑臣能够帮他收拾青龙这厮一顿。&lt;/p&gt; “龙渊剑的主人那么厉害,我们哪儿敢盗取。”青龙玩味一笑。&lt;/p&gt; 易剑臣却像没听到似的,径直离开了屋子,到隔壁去了。白小生约莫猜到易剑臣的心事,悄不做声地也跟了过去,想要和他谈谈心,还想告诉他,自己之前做的那个跟书言师姐有关的梦。&lt;/p&gt; 陆夕颜望着易剑臣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声,在床边坐下,望着地面发呆。&lt;/p&gt; 挑唆未成的夏侯渊有些气闷,继续找茬,“如果不想打架,就赶紧走,离开这两个屋,你们两个白云宗的还好意思和我们共处一室,小爷看着你们这副嘴脸就手痒痒,恨不得一嘴巴子甩过去……”&lt;/p&gt; 叶陵剑出鞘,却被青龙给按了回去,笑嘻嘻道,“这两间房的房钱可一直是我付的,该滚蛋的是谁,自己清楚。看在你们明早就滚蛋的份上,我也不和你们争论,勉强收留一晚好了。”&lt;/p&gt; 夏侯渊闻言更是恼怒,青龙却又补了一刀,“今夜有本事的力战过的人,都累了,只想好好疗伤休息,只有某些打架帮不上忙,憋了一肚子窝囊火的人,才会寻衅滋事,逞口舌之快。”&lt;/p&gt; 夏侯渊怒火中烧,摔门而去。&lt;/p&gt; 青龙冲叶陵一笑,“你看,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动手才能解决,对付他那种人,骂回去就行,还省力气。”&lt;/p&gt; 叶陵颇为好笑。&lt;/p&gt; “我们出去散散心吧,反正今夜是睡不踏实了,等明儿他们这群人滚蛋了,我们再好好休整。”青龙低声道。&lt;/p&gt; 叶陵矜持地一点头,两人也出了门。&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尘埃暂落赴归途(上) “夏侯少爷,还气呢。”容尘觉得屋内死气沉沉有些无趣,简单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后,便出去寻夏侯渊,兜兜转转他终于在驿站南边一处阴暗的小树林里找到了,不由得想笑,随手折了根树枝,走过去戳着夏侯渊的后心,打趣道。&lt;/p&gt; “白云宗那个龟儿子如此羞辱人,换做被骂的是你,你不气?”夏侯渊怒极反笑。&lt;/p&gt; “这不你先招惹的人家么。”容尘百无聊赖地继续戳着夏侯渊,漫不经心笑道。&lt;/p&gt; “容少!”夏侯渊又羞又气,劈手夺过容尘手中不老实的树枝,一把折断丢到一旁,“你竟替那厮说话。”&lt;/p&gt; “你这暴脾气像你爹还是像你娘了,难道你看不出来青龙是故意激你么?”&lt;/p&gt; “我自然知道!”&lt;/p&gt; “那你还上钩?”容尘一言难尽地望着这个好兄弟,“像你这样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lt;/p&gt; “谁偷鸡了?!”夏侯渊瞪大眼睛。&lt;/p&gt; 容尘:“……”&lt;/p&gt; “咱不纠结这个了哈,总之,没什么好生气的,气过了就气过了,早点回去处理下伤势,睡一会儿,明早还要赶路。”容尘拍着夏侯渊的肩膀想拉他回去,不料却被甩开,夏侯渊并不想走。&lt;/p&gt; “不想回去,全都是冤家,看着生气。”夏侯渊皱着脸,抿着唇,一脸受气。&lt;/p&gt; 容尘又好笑又好气,“敢情出来执行一次任务后,所有人都成冤家了。”&lt;/p&gt; 夏侯渊:“……”&lt;/p&gt; “你朝思暮想的念儿妹妹,也是冤家?”容尘挤眉弄眼笑问。&lt;/p&gt; 夏侯渊脸一红,嗫嚅道,“那倒不是,我可从来不会讨厌她的,喜欢还来不及。但是最近时运不济,总在她面前丢脸,所以暂时我也不想见她,伤面子。”&lt;/p&gt; 容尘忍住笑意,果然谈到喜欢的人,这暴躁的夏侯少爷就立刻收敛了怨气怒火,变得不像他自己。&lt;/p&gt; “容少……”夏侯渊语气又变得酸起来,却欲言又止。&lt;/p&gt; “嗯?”容尘转头去看他。&lt;/p&gt; “以易剑臣现在的实力,估计是试剑榜首了吧。”&lt;/p&gt; “嗯。”&lt;/p&gt; “他命真好,能被龙渊剑选作传人,有那贼厉害的剑气,自那次试剑大会后,才短短半个多月剑术便突飞猛进,远超我们。有时候我在想,有的东西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得到或得不到,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够说了算的。”夏侯渊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这话听起来也是在夸赞易剑臣,但语气却有着藏不住的酸气和妒意。&lt;/p&gt; “时也,运也,命也。”容尘摇头晃脑附和道。&lt;/p&gt;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反正你的志向也从来都不是成为天下第一,不是么。所以,与其有时间在这里酸别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志向,走好自己的路就行了。”容尘一脸淡然。&lt;/p&gt; “也对,我的志向就是继承父亲的衣钵,然后风风光光迎娶念儿,过着富足,受人敬仰的日子。这跟剑法高低、实力强弱也没什么大的关系,反正易剑臣那小子有喜欢的人,不会来跟我抢念儿,嘿嘿。”夏侯渊很快便开心起来了,他这个人向来没心没肺,情绪也颇不稳定,会因为鸡毛蒜皮气得想杀人,也会因为小小的兴奋念头便雨过天晴,阴霾退散。&lt;/p&gt; 少年人心性未定,大多总是心猿意马,忽而兴奋,忽而消沉。&lt;/p&gt; 但凡这世上不只有一人,就必定会生出比较之心,红尘纷扰,谁都免不了俗。自己过得比他人好,活得比他人精彩,心中不由生出优越与幸运感来;但若瞧见他人光芒万丈,甩平庸的自己到二里地外,不认识到无所谓,若是相识的人,离自己很近的人,心中便会时不时泛起酸气与妒意来,有时强烈得几乎要把肝肠烧成灰。&lt;/p&gt; 所幸少年人总是心猿意马,妒意也不是时时刻刻霸占着那颗心,有时发泄出来,或者找了个说法让自己暂时想明白了,心情就会明朗起来,脸色也不再阴沉。&lt;/p&gt; 只不过有的人表现出来,有的人藏在心底。&lt;/p&gt; “容少,你的志向可比我远大的很,难道你就不羡慕嫉妒易剑臣那小子吗?”夏侯渊自己心情好了,就开始拿容尘开涮,他倒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好奇。&lt;/p&gt; “不羡慕,不嫉妒。”容尘的笑容仍旧是淡淡的。&lt;/p&gt; “切,我才不信。”夏侯渊翻了个白眼,觉得容尘一点也不坦诚。&lt;/p&gt; “世间万物自有其法度,一切都是公平的,你得到了一些东西,就必定会失去一些东西。易剑臣得到了超绝的剑术,得到了江湖名望,得到了荣耀,但他也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lt;/p&gt; 容尘看着夏侯渊的眼睛,没有一丝笑意,语重心长道,“他得到的,比我们多得多,但失去的,也比我们多得多。所以,没什么好羡慕,好嫉妒的。我说的是实话。”&lt;/p&gt; 夏侯渊见到容尘忽然收起嬉皮笑脸,神情严肃庄重,甚至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狠绝的味道,他差点竖起了寒毛,怔怔地戳在原地,忘记自己要说什么。&lt;/p&gt; “既然你现在想开了,心情也好了,那我们回去吧,天亮前我们还能眯一会儿。”容尘忽然绽开笑颜,拍了拍夏侯渊的肩头,转身负手潇洒离去。&lt;/p&gt; 夏侯渊打了个寒噤,没心没肺地跟在后面。&lt;/p&gt; 不久前还热闹得紧的那间屋子,如今只剩陆夕颜一人坐在床上发愣,她满脑子都是在梦里易剑臣对她说的那句话,“梦很美,美得让人不愿醒来。但,终究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假的。&lt;/p&gt; 陆夕颜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吁出来。&lt;/p&gt;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她茫然抬头,看见司徒皓没有太多表情地举着这碗馄饨递给她。&lt;/p&gt; “这么多天你都没有进食,身子虚得很,我刚刚去楼下找厨子做了一碗,师妹吃了,明早才有力气赶路。”&lt;/p&gt; 陆夕颜扯起嘴角笑了笑,接过碗勺来,“谢谢师兄关心。”&lt;/p&gt; 司徒皓的手在碗边停留了一瞬,又很快松了手,神情依旧是淡淡的,但他的目光却闪烁了下,不知在想些什么。&lt;/p&gt; “师兄困么?”陆夕颜端着馄饨,看向神情有点不太自然的司徒皓。&lt;/p&gt; “不困,今夜没心思睡觉。”司徒皓淡淡一笑。&lt;/p&gt; “那你跟我讲讲这几日发生的事吧。”陆夕颜吹了吹馄饨的热气,吃了一口,笑道。&lt;/p&gt; “好。”&lt;/p&gt; 隔壁屋子,倒是许多人。&lt;/p&gt; 肖陵依旧晕着,被卓辰找来绳子给捆了起来,他那两柄短剑也被没收了。卓辰拔出短剑来,看见靠近剑柄处刻着字,是篆书的“肖”字。&lt;/p&gt; 唐川谷在一旁见了,微微挑起眉,惊道,“难道肖陵不是假名字,是真的?”&lt;/p&gt; 卓辰耸耸肩,又摇摇头,将短剑收回鞘中,往桌上一放。&lt;/p&gt; “把他带回罡气盟,好好审问,他们口中的那个宗主,八成便是当年灭试剑山庄满门的始作俑者。顺藤摸瓜,迟早能找到真相。”&lt;/p&gt; 找到那个宗主,也许便能找到失踪多年的父亲。&lt;/p&gt; “这个人看起来真不像坏人。”司徒念打量肖陵半天,叹道。&lt;/p&gt; 卓辰笑而不语。&lt;/p&gt; “那个宗主,还有其他的杀手,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吧,我们可不能松懈了,让人被抢了回去。”司徒念道。&lt;/p&gt; “他只是个棋子而已,他的主人说不定会弃掉他,来保全自己。不过其他的杀手会不会去而复返,把他救走,不好说,棋子间,有时候还有点情义,但有时候也没有。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卓辰笑道。&lt;/p&gt; 唐川谷与司徒念点点头,三人缄默起来。&lt;/p&gt; “剑臣师兄,你可知,我在落日城饮下大梦三生酒后,梦到书言师姐了。”白小生看着神情有些落寞的易剑臣,心里有些难过,佯装轻松笑道。&lt;/p&gt; 易剑臣闻言笑了笑,微微颔首,却并没有说话。&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三十四章 尘埃暂落赴归途(下) “书言师姐可能没有死。”白小生的神情格外认真。&lt;/p&gt; 易剑臣闻言哑然失笑,倚墙而坐伸手去拨弄剑囊上挂着的黑曜石坠,过了许久,才笑道,“都这么多年了,她若真的还在,为什么不回来。”&lt;/p&gt; “可能是有什么苦衷,或者她不记得了!”白小生见到易剑臣的神情一直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心里更急,“在梦里她对我说,如果将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她答应我,不会死。因为她心中有牵挂,她说信念的力量是很强大的。”&lt;/p&gt; “什么牵挂。”易剑臣温和地笑着,注视着白小生。&lt;/p&gt; “师父,我们,还有天下。”&lt;/p&gt; 一室静默,卓辰、司徒念和唐川谷都十分安静地看着易剑臣和白小生,白小生一语说罢,易剑臣沉默着,整个屋子都静得可怕。&lt;/p&gt; 易剑臣忽然笑起来,眼中尽是笑意,白小生却愣住,不知易剑臣此反应何意。&lt;/p&gt; “像她这般胸怀天下的小姑娘,在这世间,倒是不多。”&lt;/p&gt; 易剑臣抬眼看向窗外的夜空,“这一点我便比不上她,愧为男儿。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同她一样,也想做一个胸怀天下、仗剑除尽天下不平事的大侠客、大英雄,直到……”&lt;/p&gt; 屋内其他人都屏息听着,气氛微妙。&lt;/p&gt; “直到我发现,自己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的时候。”他自嘲地笑笑。&lt;/p&gt; “其实每个人,穷尽一生,都在守护自己在乎的人或东西而已。”卓辰冷不丁说道,易剑臣神情终于有了波澜,回过头来看向他,其他人也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lt;/p&gt; 卓辰忽然觉得有点紧张,于是眼睛一眯,咧嘴笑道,“吝啬的胖商人就是穷尽一生在守护他的钱袋嘛。”&lt;/p&gt; 众人忽然笑起来,屋内的气氛终于轻松多了。&lt;/p&gt; “那也能叫作守护吗。”易剑臣颇为好笑地问道。&lt;/p&gt; 卓辰一脸认真地点头,一本正经地答道,“现在你想想看,是不是连吝啬鬼的行为都变得特别高尚感人起来了?”&lt;/p&gt; “什么歪道理,别扯东扯西扯远了。”司徒念一脸黑线。&lt;/p&gt; “卓兄说的也有道理,其实有时候换个角度来看待一件事,或许会发现,其实也没有糟糕透顶。”易剑臣释然笑道,“就如书言在梦里对我说的,只要我还记得他们,心里还有他们,他们便一直都在,只不过是换种方式陪伴我、守护我罢了。这样想想,我其实从未失去过他们,我还是很幸运的。”&lt;/p&gt; 白小生有些怅惘。&lt;/p&gt; “这就对了。”卓辰笑着打了一个响指。&lt;/p&gt; 这会儿功夫,一袭青衫,一袭白衫,把武安驿绕了好几圈。&lt;/p&gt; “你是不是梦到乾震那小子了,迟迟不肯醒来。”青龙一脸揶揄地打量着叶陵。&lt;/p&gt; “……”叶陵面无表情地瞧了青龙一眼,又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收回。&lt;/p&gt; “你别以为你这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我就猜不到。”青龙笑意更深。&lt;/p&gt;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自作聪明。”叶陵颇为好笑地瞪回去。&lt;/p&gt; “让我猜猜,他是不是牵了你的手,抱了你,甚至还……”青龙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矜持地憋着笑,一肚子坏水。&lt;/p&gt; 叶陵:“……”&lt;/p&gt; 她想起梦里,乾震白衣翩翩,回头冲她温柔一笑,对她说,“阿陵,我回来了。”他拉过她的手,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低头在她额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认真地说,“等我父亲的这件事过去了,嫁给我,好么。”&lt;/p&gt; 叶陵迅速一眨眼,将自己脑海中的那一幕给眨掉。&lt;/p&gt; 青龙怎么会知道的。&lt;/p&gt; 她感觉自己如果有毛,此刻一定全部奓了起来。&lt;/p&gt; 叶陵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青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恭喜你,猜错了。”&lt;/p&gt; “欲盖弥彰。”因一直憋笑,青龙脸上的笑容已近乎扭曲。&lt;/p&gt; “其实我梦到的是你。”叶陵继续从牙缝里往外蹦字。&lt;/p&gt; 青龙:“……?!”&lt;/p&gt; 青龙想了想,其中必定有诈,于是也收起嬉皮笑脸,一脸严肃道,“其实我起先为了救你,也喝了大梦三生酒。我梦到的,也是你。”&lt;/p&gt; 叶陵止住脚步,缓缓挑起一边眉毛。&lt;/p&gt; “我梦到,你和乾震牵手,拥抱,甚至还……”青龙一脸严肃。&lt;/p&gt; 话还未说完,一袭青衫已倏地飞跃出去,一柄软剑插在他原先身后的那棵树上,摇摇晃晃,寒光闪烁。&lt;/p&gt; 天亮后,易剑臣在驿站买了马匹还有马车,卓辰将昏迷着的肖陵扔进马车,众人收拾好行装,即将踏上归途。&lt;/p&gt; “这家伙怎么还没醒,让他坐马车真是便宜了。”夏侯渊皱眉。&lt;/p&gt; “中途醒了一次,又被我打晕了。”卓辰淡淡道。&lt;/p&gt; 夏侯渊:“……”&lt;/p&gt; “这帮没心没肺的人哟,好歹也算有点交情,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打。好歹付一下房钱,帮我分摊一点啊。”青龙站在屋外趴着木栏杆远远望着驿站大门边即将出发的那群人,一边挠着耳朵一边酸溜溜地说道。&lt;/p&gt; “昨夜你都让人家赶紧滚蛋了,人家还能给你好脸色?”叶陵轻笑道。&lt;/p&gt; “哎,心寒啊,心寒。”青龙长吁短叹。&lt;/p&gt; 罡气盟众人进马车的进马车,上马的上马,已徐徐离开武安驿。&lt;/p&gt; 忽然,青龙看见,唐川谷在马上回头瞪着眼睛向他看去,而白小生也侧过身子,冲他们摆摆手,以示告别。&lt;/p&gt; 青龙咧嘴一笑,“我果然没看错人,这两个家伙还是有点情义的。”&lt;/p&gt; 叶陵默不作声地望着卓辰的背影,目光里有些许落寞。&lt;/p&gt; “别看啦,他不会回头跟我们打招呼的,不然让那些人怀疑他和我们认识,可就惨了。”青龙笑道。&lt;/p&gt; “我知道。”叶陵耸耸肩。&lt;/p&gt; 然而卓辰却忽然在马上转过头来,看向青龙与叶陵。&lt;/p&gt; 两人一惊。&lt;/p&gt; 卓辰冲两人远远的狡黠一眨眼,而后转过头去,策马前行。&lt;/p&gt; 青龙:“……”&lt;/p&gt; 叶陵:“……”&lt;/p&gt; 青龙:“当我没说。”&lt;/p&gt; 叶陵:“……嗯。”&lt;/p&gt; “待会儿我给宗内传个信,让玄武别来了。”青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便回了屋。&lt;/p&gt; “信不必传,可能他压根也没想来,”叶陵也跟着回到屋中,冷笑道,“他可是石秋风最听话的狗,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阵营,他们一定恨不得我们死在落日城。”&lt;/p&gt; “啧,现在毕竟还没有撕破脸,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的。”青龙还是要传信。&lt;/p&gt; “说的也是。说不定他已经带人在来的路上了。”叶陵抱起双臂,笑道。&lt;/p&gt; “无所谓,那就让他白跑一趟吧,领略一下边塞风光,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三十五章 潜心练剑恨太晚 “真是奇了,没想到你恢复得这么快。”言子清给薛靖七把脉,面露惊讶之色,淡淡笑了笑,叹道。&lt;/p&gt; “也是多亏了言姑娘你。”薛靖七躺在床榻上侧过头看着言子清,她还是看不清她的样子。&lt;/p&gt; “虽然你恢复能力很强,但你身体状况真的很差,以后若再受致命的伤,或者类似这次的毒,恐怕神仙都救不了你。以后要减少思虑,不要太过操劳,子时之前就要睡觉,最好不要彻夜未眠去做些危险的事情,你的身体会吃不消。年轻的时候不好好珍惜身体,将来会活不长久的。”言子清一边有条不紊地说着,一边转身去取针囊,在案几上展开。&lt;/p&gt; 薛靖七无可奈何地笑笑。&lt;/p&gt; “不听医家之言,会后悔的。”言子清猜到薛靖七此笑何意,十分严肃地转过身来,说道。&lt;/p&gt; 虽然看不清言子清严肃的神情,但听她说话的语气,薛靖七立刻收敛了随意的笑容,一脸乖巧又别扭,就像受了委屈却不敢言说的孩子。&lt;/p&gt; “嗯,我尽力。”薛靖七十分实诚地憋出这句。&lt;/p&gt; “我觉得够呛……”言子清一言难尽地盯着薛靖七,叹了口气,摇摇头,便伸手去解她的衣带。&lt;/p&gt; 猝不及防,薛靖七吓得一激灵,一把抓住言子清的手,冰冰凉凉的,她的脸却倏地泛起一抹绯色,自耳根起。&lt;/p&gt; “你干嘛!”薛靖七结结巴巴道。&lt;/p&gt; 言子清:“……”&lt;/p&gt; “行针。”言子清一本正经说道。&lt;/p&gt; “……”薛靖七神情更加别扭,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一定要脱衣服么……”&lt;/p&gt; 言子清:“……”&lt;/p&gt; “你见过隔着衣服行针的么。”&lt;/p&gt; 薛靖七耳根滚烫,一脸为难,抓着言子清的手依旧未松。&lt;/p&gt; 言子清怔了怔,“我是女的。”&lt;/p&gt; 薛靖七:“我知道……”&lt;/p&gt; 言子清嘴角抖了一下,“在我面前,你也害羞?我是在给你治病,又不是要非礼你,前些日子不是一直都如此么。”&lt;/p&gt; 薛靖七脸红脖子粗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松开了言子清的手,低声道,“前些日子我不知情,今日我这不是……”&lt;/p&gt; 言子清眯起眼睛,蹙起眉来想了想,起身离开了床边。&lt;/p&gt; 薛靖七莫名其妙地看着,又是紧张又是窘迫,又是疑问。&lt;/p&gt;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言子清去而复返,双手拿着一条白布带子。&lt;/p&gt; “这是什么?”薛靖七一头雾水地看着。&lt;/p&gt; 言子清也不说话,径直上前将这白布带子给蒙在了薛靖七的眼睛上,于脑后系好,方才说道,“这下你看不见了,或许能起到一点掩耳盗铃的作用。”&lt;/p&gt; 薛靖七:“……”&lt;/p&gt; 她觉得有些难堪,想要伸手把它给解下来,却被言子清给制止。&lt;/p&gt; “眼睛有没有感觉舒服了一点,没有之前那么干涩刺痛。”言子清道。&lt;/p&gt; 薛靖七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皮上确实有些清凉,似乎蒙眼的白布带子上有中草药,散发出的药气能够让她的眼睛好受一些。&lt;/p&gt; 她笨拙地点了下头。&lt;/p&gt; “好了,我现在开始给你行针了,不会很痛,你不要乱动。”言子清悠悠说罢,轻车熟路地给薛靖七解了衣衫,认真地行针。&lt;/p&gt; 薛靖七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觉却更加灵敏了,言子清微凉的手指触碰她的肩膀,长针刺入气穴轻轻捻动,身上感觉像是被蚊子给叮了。行针的过程非常漫长,她闭着眼睛满脑子想东想西,想得都快困了,行针还未结束。她实在觉得蒙着眼睛也缓解不了那种说不出的窘迫和尴尬,于是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气氛。&lt;/p&gt; “我眼睛上这个要蒙多久……”&lt;/p&gt; “别说话。”言子清不冷不热地将其顶了回去。&lt;/p&gt; 薛靖七:“……”&lt;/p&gt; “这些日子就一直蒙着吧,这样眼睛恢复得快。”&lt;/p&gt; 行完针后言子清将薛靖七的衣衫给重新穿好衣带系好,还盖上了被子,薛靖七这才觉得自己一直飘在空中的魂儿归了壳,重重吁了一口气,身体也终于放松下来,瘫在被窝里。&lt;/p&gt; “好好睡一觉吧,下午还有药浴。”言子清收拾完针囊,便离开屋子去忙别的了。&lt;/p&gt; 薛靖七闻言如晴天霹雳,身子僵硬了一瞬,而后无比绝望地将被子使劲往上拉,盖在了脸上,整个人蒙在被子里,想不开了。&lt;/p&gt; 言子清再次回到屋中看见整个人藏在被子里的薛靖七,忍俊不禁,无声地笑了笑,回到案前坐下继续钻研医书。&lt;/p&gt; 此时此刻,扬州罡气盟后山的树林里,一袭利落黑衣打扮的楚子钰正潜心练剑,连续五夜他偷溜去后山那个破庙的地牢里找北山岳修习内功,在外公的指导下,他的内功已突飞猛进,结合近日苦练的沧海一粟剑,他现在的剑术修为已不可同日而语。正如楚立那夜对他所说,他天赋不浅,若肯勤学苦练,定会有一番成绩,不会比易剑臣、薛靖七他们差多少。&lt;/p&gt; 北山岳并没有教他别的内功心法,只是指点他找对窍门和方法,修炼楚立曾经教给他的基础内功。这样一来,就算楚立精明,发现楚子钰进步太快存在问题,也暂时不会想到北山岳那一茬,只要楚子钰解释自己是突然开了窍,楚立高兴还来不及,只会感叹虎父无犬子。&lt;/p&gt; 楚子钰剑光流转,在林间腾挪飞跃,几道无形剑光闪过,织成一张网铺天盖地而下,周遭七八棵大树纷纷断裂倒了下去,枝桠砸落在地激起漫天的尘土,楚子钰站在中央仗剑而立,却没有过多的喜色,眉头微微蹙着,手中的剑握得更紧。&lt;/p&gt; 不行,还是不够,不够快,不够强。&lt;/p&gt; 他知道习武是经年累月勤练不怠才能有所造就的差事,纵使天赋再好,也不可能一蹴而就,短短几日就超过其他人苦练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成果。&lt;/p&gt; 但是他太着急了,太焦虑了。&lt;/p&gt; 江湖风起云涌,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lt;/p&gt; 他的同辈也都很努力,比如易剑臣,比如薛靖七,比如容尘,还有很多他未曾谋面甚至未曾听说的青年高手。优秀的人太多了,他在进步的同时,他们也在进步,他若不早日追赶上去,恐怕年复一年只会被甩得更远,与其并肩都难,更别提超越众人,独步江湖,继承父亲的衣钵。&lt;/p&gt; 楚子钰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将剑掷在地上,散漫地走到一棵粗壮的被斩断在地的大树旁坐下,靠着树干捏着鼻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lt;/p&gt; 若说恨敌手,不如说恨时间。&lt;/p&gt; 他整日胡思乱想,焦虑到炸毛,对自己提高武学造诣毫无帮助,只会让时间更快的流逝,白白浪费练功的大好光阴。只有平心静气,摒除杂念,心中除了手中那柄剑,什么都没有,才能更快地进步,踏踏实实地进步。&lt;/p&gt; 定了定心神,楚子钰睁开眼睛,起身拔出插在地上的那柄剑,手捏剑诀,继续练剑。&lt;/p&gt; 他相信,总有一日,他会超越易剑臣和薛靖七。&lt;/p&gt; 那一天,不会太迟。&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三十六章 肖家寨尘封往事 “乾,兑在他们手里,我们救。”黑衣刀客垂眸。&lt;/p&gt; “龙渊剑非凡俗的兵刃,单凭你我二人,救出兑来胜算不大。”乾神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语气中却有无能为力的意味。&lt;/p&gt; “那……”艮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要杀了他么。”&lt;/p&gt; “也不必。那小子的忠心我还是知道的,他不会出卖我们的。若我们下手不成,反而会寒了他的心,那时他如果出卖我们,我们可就亏大了。”乾淡淡的笑了一下。&lt;/p&gt; “如果坤在,我们救人的胜算就大多了,她那铃铛,可是厉害得紧。”艮又蹙起了眉头。&lt;/p&gt; “你又不是不了解她。”乾闻言笑着摇摇头。&lt;/p&gt; “此番任务已经结束,我们回去复命吧。那小子有没有命回到天宗,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乾说罢,便转身离去。&lt;/p&gt; 艮顿了顿,也跟着乾离开,暂时放弃了困在罡气盟众人手中的兑。&lt;/p&gt; 薄暮时分,易剑臣一行人在一个荒郊野外的旅店落脚,这附近也没有人烟多的城镇,司徒念起先有些排斥这个阴恻恻的荒郊旅店,但是想了想前些日子快马加鞭只能风餐露宿睡在林子里,现在归途不用那么急迫,有个地方踏踏实实睡觉还是比之前好了百倍的,便也自我说服了。&lt;/p&gt; 因位置偏僻,旅店的住客很少,生意也惯常冷清,百无聊赖地倚着柜台打瞌睡的店老板看见罡气盟这一大群人来投宿的时候,感动得简直快要哭出来。因此他们很顺利地几乎是包下了这家旅店,包括一个透着冷风没有什么柴火的柴房。老板对于他们借柴房的要求很是不解,但赚银子最大,便把柴房钥匙交到他们手中,嘀嘀咕咕地走了。&lt;/p&gt; 肖陵坐在地上,被捆在身后的柱子上,此刻他已醒转过来,面色苍白,那双眼睛却依旧很亮,像警惕的小鹿一样,泛着冷意,对站在面前的易剑臣与卓辰对视。&lt;/p&gt; “要杀便杀,不必套话,也不必羞辱。”肖陵冷笑一声,哑着嗓子道。&lt;/p&gt; 卓辰忽然笑了起来,很无辜地一摊手,“我都要被你气笑了,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路上还让你躺马车,哪里羞辱你了。”&lt;/p&gt; “你们主子究竟是谁。”易剑臣可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单刀直入。&lt;/p&gt; “不知道。”肖陵一字一顿道。&lt;/p&gt; “做一颗杀人魔头的棋子,也要如此忠心么。”易剑臣蹲下身子,与肖陵平视,目光中带着冰冷的鄙夷和深深的不解,“不明是非善恶,我替你觉得悲哀。”&lt;/p&gt; 卓辰头回见到易剑臣如此冷酷的一面,神情有些动容。&lt;/p&gt; “呵……”肖陵忽然笑起来,好像听说了天大的笑话,“你说这话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正义的立场,还是所谓罡气盟代表的正道的立场?是非善恶……说来冠冕堂皇,你怎么就敢肯定,你不是罡气盟的棋子,而罡气盟的盟主不是杀人魔头?”&lt;/p&gt; 卓辰心神一凛,肖陵此言虽然有强烈的主观色彩,是在故意激易剑臣,但这话细想,却是给人提了一个醒,仔细琢磨甚至有点不寒而栗。他沉默地看向易剑臣,后者依旧半蹲在肖陵面前,神色依旧,但他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lt;/p&gt; 易剑臣也开始笑,眼睛虽然是弯的,却全无笑意,他舔了下干涩的唇,目光看向空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lt;/p&gt; “这个世界,黑白早已不那么分明,伪君子和真小人,谁比谁更高一筹?选择黑道还是白道,我从来都不关心,我只知道罡气盟打着正义的旗帜却做出无耻之极的事情,手上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你们比所谓的黑道更可恶,更该死,我杀人也是站在我坚持的立场,做谁的棋子,又有什么干系。”&lt;/p&gt; “无耻之极的事情?你打个比方?”卓辰笑问。&lt;/p&gt; “屠杀,灭门。”肖陵自嘲地笑道。&lt;/p&gt; “和当年的试剑山庄一样么。”易剑臣笑问。&lt;/p&gt; 肖陵默然不语。&lt;/p&gt; “肖陵是你的真名吧。”卓辰觉得俯视着两人颇不自在,于是索性一撩袍子席地而坐,看那架势有点想同肖陵促膝长谈。&lt;/p&gt; 肖陵戒备地看向卓辰,随后移开目光,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lt;/p&gt; “我记得好像十几年前,苗疆有处肖家寨,因行巫蛊之术作恶多年,罡气盟率领正道好手前去收服,肖家寨负隅顽抗,搭上苗疆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因此罡气盟不得不连夜清剿了寨子,毁掉了害人不浅的蛊毒配方……”卓辰观察着肖陵的表情变化,“你就是当年肖家寨的人吧,那个时候你应该还是个孩子。”&lt;/p&gt; 易剑臣闻言讶异,而肖陵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无血色,他的目光又惊痛起来,像是勾起了噩梦般,愤怒而又惧怕。卓辰心下了然,肖陵根本不会伪装,很多东西其实都写在脸上,套话其实很容易,只是需要技巧。&lt;/p&gt; “谎言……全都是谎言……”肖陵惨然一笑,喃喃自语。&lt;/p&gt; “难道当年那件事,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不成。”易剑臣看向卓辰,卓辰耸耸肩,摇摇头。&lt;/p&gt; “我很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卓辰继续追问。&lt;/p&gt; “不要问了……我不想说,而且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难道我说你们的盟主是个伪君子,你们就会相信我的话,然后与他倒戈相向么。”肖陵说罢,便闭上双眼靠着柱子,不再理会两人。&lt;/p&gt; 易剑臣霍然站起身来,大步流星走出柴房,卓辰见状随后跟了出去。&lt;/p&gt; 卓辰看见易剑臣正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发着呆,神情很是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便笑吟吟地走过去。&lt;/p&gt; “你相信他说的话么。”&lt;/p&gt; 易剑臣愣了愣,“什么?”&lt;/p&gt; “楚盟主是伪君子,罡气盟里都是坏家伙,我们都是棋子。”卓辰云淡风轻地描述着,仿佛这些话在他听来都无关痛痒。&lt;/p&gt; 易剑臣叹了口气,坚定地摇头。&lt;/p&gt;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lt;/p&gt; 卓辰也靠过旁边的柱子,学着易剑臣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本来想问出他们背后的那个宗主的身份的,却不料这个还没有答案,倒是扯出了其他的陈年旧事。在我们还小的时候,看来这个江湖也不怎么太平。”&lt;/p&gt; 易剑臣呆呆地点了下头。&lt;/p&gt; “他的话,你信几分?”卓辰忽然问。&lt;/p&gt; 易剑臣静默半晌,淡淡道:“一半一半。”&lt;/p&gt; “我倒觉得,基本都是实话。”卓辰笑道,“其实那个肖陵没什么心眼儿,说的话是难听了点,攻击性也很强,但是仔细想想,还是有几分道理。”&lt;/p&gt; 易剑臣皱了下眉。&lt;/p&gt; “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想不通了。”卓辰忽然收起嬉皮笑脸,摸了摸鼻子。&lt;/p&gt; “哪一点?”&lt;/p&gt; “也可能是我想错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柴房盯着他,下半夜我们换班。”卓辰摇摇头,拍了下易剑臣的肩膀,伸着懒腰走回柴房。&lt;/p&gt; 转过身后的卓辰,神情凝重起来,他想不通的地方在于,他曾在某几个瞬间,怀疑过楚立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也是这些杀手的主子,但是看肖陵的反应,这一切又似乎都错了,很多设想变得不成立。难道那个神秘的宗主,真的是失踪多年的父亲么。父亲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不联络他,让他苦苦寻觅这么些年。&lt;/p&gt; 但是不管怎样,他觉得还是要找个机会探一下楚立的底。&lt;/p&gt; 楚立这个人,真的很难看透。&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三十七章 贼心不死波澜生 更深夜半,扬州城最有名气的青楼红袖招依旧灯火通明,楼上一间宽敞奢华的屋子里灯光昏暗,春光旖旎,一阵急促的喘息声过后,屋内归于平静。&lt;/p&gt; 郑齐翻身躺在一旁,一边轻轻喘息一边想着什么,忽然坐起身来,心烦意乱。旁边不着寸缕的女人也起身,青葱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拂过郑齐的胸膛,整个人似没有骨头般再次紧紧贴上郑齐,轻轻在他耳边吐着气,娇声问道,“郑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不开心么,是莺儿伺候得您不舒服么?”&lt;/p&gt; 郑齐勾起嘴角伸手将女人拉入怀中,自己则靠在床头半躺下来,低头亲了下女人光洁的肩膀,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低声轻笑道,“不,你伺候的很好,今夜给你加银子,来日去买些好看的首饰和衣裳。”&lt;/p&gt; “谢公子!”女人心里欢喜得很,掩嘴轻笑,“那公子我们还要再来么?”&lt;/p&gt; “那是当然,美人儿如此主动撩拨,我又怎么拒绝得了。”郑齐笑着吻上女人的下巴和脖颈,一路吻下去。怀中人立刻伸出双臂搂住他,万般顺从地迎合他,毫不克制压抑喉咙中发出的呻吟声。&lt;/p&gt; 下半夜,同榻的女人已经沉沉睡去,郑齐却越发清醒,躺在床上心烦意乱无法入睡,再次坐起身来。&lt;/p&gt; 不知怎么的,他这几日总是鬼使神差般想起聆溪,明明红袖招的姑娘们都将他奉若神明捧到天上,对他万般顺从体贴,床上功夫也好得很,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还不够开心,不够满意,也许是这样一来反而少了征服感,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会珍惜,而那些得不到的,却如此令人牵肠挂肚、心烦意乱。&lt;/p&gt; 他虽然早已得到了聆溪的身子,但他总觉得自己根本不算是得到过她。她那自始至终都不屈服的倔性子;明明笑起来那么好看却从不会对他笑一下,哪怕是装出来的;她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甚至不惜以死明志……仔细想来,他虽然费尽手段赢得她,最后却还是输了。&lt;/p&gt; 自从那件事结束后,他夜夜笙歌,每夜都有姑娘抢着来陪他,他享尽欢愉,却总是觉得差了点什么,心里有一处空落落的。现在他知道了,是少了那种征服感,那种把得不到的变为彻底得到的征服快感。这些精通床上功夫的莺莺燕燕,他实在是见得多了,也有些腻了,她们反而比不上动作生涩而又冷漠决绝的她,更让他有兴致。&lt;/p&gt; 看之前的情况,那薛靖七估计活不长久了。那他便要想法子再把聆溪给抢回来,这回他学聪明了,直接用白纸黑字来抢,若罡气盟的人再阻拦,他们也不用想在扬州城混下去。&lt;/p&gt; 心中打定了主意便立刻付诸行动,郑齐轻手轻脚下了床,快速地把衣服穿戴整齐,正了正发冠,熄了屋子里的灯,关好门,直奔鸨母的房间。&lt;/p&gt; “哎呦,郑公子怎么这个时候不在床上歇着,反而来这里?难道是莺儿伺候的不好吗?”鸨母吓了一跳,说着就要给郑齐端茶倒水。&lt;/p&gt; “当初聆溪的卖身契我做了两份,一份我自己保管,另一份交给了妈妈你保管。我那份被贼人给抢去烧了,你那份可还在?”郑齐摆手拒绝了鸨母的客套,开门见山。&lt;/p&gt; “在,在。”鸨母连连点头。&lt;/p&gt; “你可好好保存了,等过些日子,我会找人给你送信,你拿着聆溪的卖身契去州府衙门报官,我会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地去把人给抓回来,送还给你们红袖招。”郑齐用手指敲着桌子,一脸严肃地叮嘱道。&lt;/p&gt; “这……其实她不回来也无所谓……”鸨母赔着笑道,之前这个聆溪姑娘可谓是搅得满城风雨,又是砸场子又是采花贼,连知府之子都被重伤,还有劫狱之类的事,那次聆溪背着浑身是血的薛靖七走在扬州街头也是很多人都围观的,总之这个丫头真的是个烫手山芋,大麻烦,她实在不想再让红袖招牵扯上什么麻烦了。&lt;/p&gt; “谁说无所谓的。”郑齐冷着脸道。&lt;/p&gt; 鸨母打了个寒噤,立刻连连点头,“是,是,我会照办的。”&lt;/p&gt; “这件事办成了,人给绑回来了,我就给妈妈五百两银子。”郑齐笑道。&lt;/p&gt; “五……”鸨母又是激动又是害怕,直点头,“一定会办成的!”&lt;/p&gt; “我先回府了,接下来几天就先不过来了,等我消息。”郑齐说罢,负手离开了鸨母的房间。&lt;/p&gt; 鸨母擦了下汗,幽幽叹道,“哎,这些小祖宗啊……”&lt;/p&gt; 下半夜的百草谷,安静得连虫鸣声都听不大清楚了,只有风过林间的沙沙声,和大湖隐隐的水声。众人睡得正沉,阿卓却忽然醒了,从噩梦中惊醒。&lt;/p&gt; 她后怕地抱着被子坐起身来,抬手擦了下头上的冷汗,手也冰凉,没有什么温度。长长吁了一口气,确认方才经历的那些真的只是梦,不是真的。&lt;/p&gt; 她又梦到了郑齐,又梦到了那些让她终生难忘的伤痛和屈辱。那梦魇非常逼真,逼真到她差点以为自己其实一直都在红袖招里从未离开,与阿靖、小天重逢还有百草谷求医这些事都只是一个梦,她依然无法摆脱郑齐这个噩梦一样的存在,无法摆脱那些不堪的过往与自己。&lt;/p&gt; 其实她自从来了百草谷就过得很安心,很少做噩梦,不知今夜为何会再次梦到这些……她的心莫名不安,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往日的恐惧在一步步逼近,要把她抓回去似的。&lt;/p&gt; 有什么东西落在被子上晕染开来,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沾湿棉被,滴落成花。阿卓无声地哽咽起来,抱着被子缩成一团默默地流泪,身子不住颤抖,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惊醒其他人。&lt;/p&gt; 其实她不止一次想到过死。&lt;/p&gt; 但是她不甘,也不舍。&lt;/p&gt; 她不甘心郑齐还逍遥法外,自己却懦弱地一死了之。就算要死,也要手刃郑齐为家人报仇,为自己报仇之后。&lt;/p&gt; 她不舍得阿靖和小天。&lt;/p&gt;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终须与他们作别。&lt;/p&gt; 也许她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等阿靖的身体好起来,等他们一起回扬州,这一切,都将做个了结。这一次,她再也不会牵累到自己最好的两个朋友,她一个人,了结这一切。&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三十八章 问剑听雨上层楼 这一日,她醒得格外早。&lt;/p&gt; 以往一沾床不睡到日上三竿她是不会自然醒的,这回醒得早,估计是连续好些天,天天瘫在床上睡了个够,终于睡饱了。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她虽然蒙着眼睛看不见,却依稀能感觉到屋子的黑暗,此刻又静悄悄的,估计大家都没醒,应该是黎明前。&lt;/p&gt; 好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静得没有半分杂质。&lt;/p&gt; 薛靖七轻轻吐了口气,躺在床上感受着这份静谧。&lt;/p&gt;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手却停在半空,听到了水滴的声音。&lt;/p&gt; 一觉醒来她的耳鸣竟然消失了,耳朵也不再有痛感,言子清的医术竟然如此高明,这才几天,她的听觉就恢复如初,甚至比以前更加敏锐。薛靖七开心地笑起来,重重松了一口气,她此前一直担心七步散余毒无法清理干净,自己的五识无法彻底恢复,后半生都要看不清东西,耳朵嗡嗡响个不停像有一百只苍蝇在乱飞,闻不到香味臭味,吃饭食之无味,连喝苦涩的中药都没什么味道,触觉麻木感觉自己像被点中软麻穴……现在想来真是有些后怕,如果真的那样,浑浑噩噩的有什么意思……&lt;/p&gt; 若不是听到水滴声,这种久违的毫无杂质的安静,差点让她以为自己聋了。&lt;/p&gt; 薛靖七缓缓放下手,安静地仰面躺着,大脑放空,什么都没有想。&lt;/p&gt; 她只想沉醉在这令人心安的宁静中。&lt;/p&gt; 屋外的水滴声断断续续多了起来,似乎是下雨了,雨滴敲打着竹瓦,又顺着檐角滴落在石阶上,两种不同质感的清脆,交织在一起,裹挟着清新的空气从未关严实的窗缝渗了进来。百草谷内的虫鸣声此刻也小了很多,似乎都回自己的窝穴补觉去了。风从竹叶间穿梭而去的声音,雨丝坠入大湖点起涟漪的声音,炉里红炭噼啪燃烧的声音,隔壁屋此起彼伏的香甜鼾声,间或夹杂屋外一两声鸟鸣,声声入耳。她此刻虽看不见,却觉得这个世界分外的清晰明朗。原来之前用眼睛看世界的时候,会忽略很多东西,那些只有在黑暗中单纯用耳朵听,才能听到的东西。&lt;/p&gt; 她忽然手痒了。&lt;/p&gt; 可惜身边无剑。&lt;/p&gt; 薛靖七忽然翻身坐起,将眼睛上的带子暂时挪开,掀开被子下床去找了自己已经被阿卓给新洗干净的米白色外衣穿上,一脸贼笑地摸进里屋,悄无声息顺走了楚中天的追风剑,掀开门帘,清新的水汽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冲着朦胧雨雾中的百草谷伸了个懒腰,而后将手放在了剑柄上,缓缓握住。&lt;/p&gt; 果然触觉也基本恢复了。&lt;/p&gt; 手指握紧剑柄的那一瞬,遗失很久的那种感觉悄然回归,体内沉伏多时的热血与意气在叫嚣,冰冷的剑柄此刻在她手中烫得像火。&lt;/p&gt; 一步一步踏下石阶,来到一处平地,重新蒙上双眼,清冽的雨丝落在脸庞,有轻啄的微痒,耳朵轻动驀地拔剑出鞘,剑光冷冽如月落,接住了一滴雨,砸出清脆微响,她嘴边扬起笑意。&lt;/p&gt; 雨并不大,下得很稀松随意,星星点点,落在地上浸入泥土。水雾倒是朦胧,薛靖七一身米白色衣袍似与磅礴轻盈的雾气融为一体。她闻声辨位,起初身形并不快,追风剑追着雨滴而去,准确无误地接住凉薄的雨丝,发出清脆一声,她便挥出下一剑。在找回了手感后,她的剑便越来越快了。&lt;/p&gt; 天在一寸寸亮起来,言子清第一个醒了。她依稀听到有金属破开空气的声音,穿好衣衫便去了前厅,发现薛靖七的床上只剩了被子,怔了一下,掀开帘子看向屋外。白布蒙眼的薛靖七,神情认真而又坚定,在朦胧的雨雾中,脚下如风,长剑光寒,白衣飒沓,身形快到化作一片虚影。&lt;/p&gt; 这是命运中的第四个人正式认识第二个人。此前薛靖七留给言子清的印象不过是一个很神奇的病患,羞涩还有些傻乎乎的呆瓜,但现在看到了她无比认真,而又无比潇洒跳脱的一面,她觉得自己好像这才算正式认识了这个人。&lt;/p&gt; 言子清眼中泛起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差点让薛靖七丢了剑,“这么冷的天,冒雨练剑,是嫌自己恢复得太快是吧。等会儿给你扎几针,让你躺在床上下不来,动都动不了。”她的语气没有什么温度。&lt;/p&gt; 果然薛靖七身形一滞,寒毛竖了起来,乖乖地收了剑,像个瞎子般磕磕绊绊摸索着回屋。&lt;/p&gt; 言子清:“……”&lt;/p&gt; 接下来的日子,薛靖七除了日常疗养,和小天、阿卓侃大山,就是练剑。她危机意识非常强,生怕自己长时间撂了,剑术就生疏了,于是谁都劝不住,只能一块儿坐在台阶上围观她练剑,有时候小天也会去掺和,两个人打得不亦乐乎,闹了不少笑话。&lt;/p&gt; 楚中天也不得不承认,在剑术上,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超越薛靖七了。这丫头无时无刻都在琢磨剑招剑意,就说那天黎明她听着雨声,就莫名其妙地体会到了什么,然后剑术就又进步了。他有时觉得真的是可怕,她的志向又不是成为天下第一打败所有剑客,她也不像易剑臣背负着血海深仇,她更没有被人拿刀架着脖子,犯得着这么拼命和努力么,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惜。&lt;/p&gt; “师父,您出谷溜达买酒的时候,顺便帮我打把剑呗。”薛靖七对薛远一脸笑地请求道。&lt;/p&gt; 薛远塞紧酒壶,点点头。&lt;/p&gt; “要耐用一点的,结实一点的。”薛靖七笑。&lt;/p&gt; 薛远挑了下眉,笑道,“你力气是有多大,还要结实一点的。”&lt;/p&gt; 楚中天冒出来,一言难尽抢着说道,“离开出云谷这段时间,小七用断了好几把剑,很明显……”&lt;/p&gt; 薛靖七一记眼刀杀过去。&lt;/p&gt; “……”楚中天面不改色继续道,“这些凡剑质量都太差,一点儿也不耐用,就是骗钱,老爹你可要留意了,莫被铁匠坑了银子。”&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三十九章 落日城真正动机 “慢着!你是怎么进来的!”正在宗内徘徊着的一身黑衣的巽看到一个粗布白衣的清丽女子手持一柄长剑旁若无人地从隐秘的入口进来,大吃一惊,立刻拦住,一脸戒备。&lt;/p&gt; 那白衣女子立刻蹙起了眉,一脸戒备地将手放到了剑柄之上,正气十足道,“总算找到了你们的老巢,我要见你们的宗主!”&lt;/p&gt; 巽虽然满是困惑,但他的行动更快,腰间的短剑出鞘,刺向白衣女子,管她来者何人,杀了灭口,不能让天宗的位置泄露出去。然而那女子动作更快,利剑出鞘迅速挡掉巽的短剑,而后一个旋身绕到他的后侧,左手抓起他空荡荡的左袖,一脸惊讶道,“呀,怎的一个月不见,你的左手就没了。”&lt;/p&gt; 巽变了脸色,甩开女子的手,一脸神情复杂盯着她。&lt;/p&gt; 白衣女子掩嘴轻笑,“怎么,认不出我了?”&lt;/p&gt; “……坤?”巽觉得自己太阳穴在突突直跳。&lt;/p&gt; 女子扬起下巴,不置可否。&lt;/p&gt; “你干嘛弄成这样子。”巽有些无语。&lt;/p&gt; 说实话他认识坤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见过她原本的模样,她极擅长易容乔装,总是变换多种角色,有时候是为了执行任务方便,有时候是自己换着玩儿,但她从来没有变回自己原先的模样,巽有时候都在猜测,难道是她以前长得太丑了,所以才各种扮成别人的样子?&lt;/p&gt; “因为我最喜欢的红衣太过扎眼,万一行踪暴露,被人看见了宗门的位置,不就不好了?另外,我也想尝试着扮作名门正派的姑娘,找找感觉,看看容不容易被识破。不过看你这个傻子的反应,应该还是蛮成功的。”坤笑吟吟道。&lt;/p&gt; 巽:“……”&lt;/p&gt; “你的手被谁砍掉了?幸亏是左手,不然无法参与天门杀阵,失去价值,你可就死定了。”坤一脸好奇。&lt;/p&gt; “龙渊剑气。”巽面无表情低声道。&lt;/p&gt; “啊——”坤一脸恍然,毫无同情之意,笑道,“我前些日子也同龙渊剑交过手,当真是神兵利器,我也被龙渊剑伤到了呢,哎。”&lt;/p&gt; 巽的神色先是讶异,后转为愤懑与不解,他还惦记着当初在锦溪十里的那一战,“我真的不明白,当初宗主很轻易就能够杀死姓易的那小子,他为什么要手下留情,为什么把这个麻烦给养大,等他的龙渊剑法越来越强大,就更难对付了!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宗主在想什么,有很多事情明明可以一劳永逸,他却下达奇奇怪怪的命令……”&lt;/p&gt; “巽,宗主的心意,不是我们可以揣测的,你最好也不要乱说话,踏踏实实去完成宗主交给我们的任务就好。”坤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一字一顿道。&lt;/p&gt; 巽脸色更加难看,但也只能强忍不发作,叹了口气,转移话题,“就你一个人回来复命了?他们几个呢。”&lt;/p&gt; “他们估计还得几天才能回来,我没有和他们一起走,我一个人先快马加鞭回来了。”&lt;/p&gt; “去落日城找灭魂的那些人都杀死了么。”巽问。&lt;/p&gt; “没有啊。”坤耸耸肩笑答。&lt;/p&gt; 巽再次惊疑,“你们任务失败了?”&lt;/p&gt; “失败?怎么会。我们的任务从来都不是杀死寻找灭魂的所有人。”坤笑。&lt;/p&gt; “艮临走前曾跟我提过……”&lt;/p&gt; “宗主确实跟他们俩是如此交代的,但却同我单独交代过,让我不必赶尽杀绝,这次任务的目的不在于杀人,而在于给江湖人一个警醒,让他们猜到二十年前灭魂在天方鬼域的那次清剿,也是有心之人布下的一个局。人要是全死了,那可就没什么意义了。至于不告诉艮和兑,也是为了让他们做得更真,让那些人真的以为,我们是要杀光他们的。”坤云淡风轻地笑笑。&lt;/p&gt; “……”巽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lt;/p&gt; 坤再次掩嘴笑道,“哎,你不知道,艮差点被我气死,还一直以为我会连累他们回来受罚呢。”&lt;/p&gt; “行了,我要去见宗主了。你……珍重。”坤拍了拍巽左边的肩头,笑着转身离去。&lt;/p&gt; 巽黑着脸,很是气闷。&lt;/p&gt; “任务顺利完成了?”黑袍宗主负手背对着坤。&lt;/p&gt; “属下什么时候让宗主失望过。”坤自信满满道。&lt;/p&gt; “很好。”宗主转过身来。&lt;/p&gt; “除了完成宗主所吩咐的,我还带来一件您会喜欢的东西。”坤说着,将断水剑双手奉上。&lt;/p&gt; 宗主静默一瞬,伸手接过断水剑,拔剑出鞘看了眼,又收了回去,满意地点点头,“你做的很不错。本以为要取断水剑需要找夏侯寒石的麻烦,现在看来,还是从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手里直接抢过来省事多了。”&lt;/p&gt; “接下来是否有新的任务交给属下。”&lt;/p&gt; “你先去休息一阵子,有任务自然会通知你。”宗主招了招手让坤退下。&lt;/p&gt; 坤行礼退下。&lt;/p&gt; 一处密不透风的暗室,陈列着三十七柄兵刃,有形制各样的刀剑弓箭枪戟,都是江湖中排得上名的兵刃,断水剑成为第三十八件,放在靠前的位置。其中,斩龙剑与白骨扇赫然在列,已蒙尘多年。&lt;/p&gt; 十一。&lt;/p&gt; 就差十一件名家兵刃了。&lt;/p&gt; 黑袍宗主目光闪动,离开了暗室。&lt;/p&gt; 郑齐翘着二郎腿听完随从打探来的消息后,有些不满,皱眉道,“你是说薛靖七、楚中天还有聆溪早就离开扬州,不在罡气盟了?”&lt;/p&gt; “是这样。”随从战战兢兢回答。&lt;/p&gt; 郑齐烦躁地将手边的茶盏给掀翻在地,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桌子。&lt;/p&gt; “少爷不要生气,他们一定会回扬州的,那薛靖七与楚中天是罡气盟的人,不会一直不回来的。”&lt;/p&gt; “我管他们回不回来做什么!我想要的是聆溪!万一他们把她安置在扬州城外我不知道的地方,怎么办,我岂不是再也找不到她了!”郑齐怒道。&lt;/p&gt; 随从不敢再说话。&lt;/p&gt; 郑齐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勉强平静下来,冷声道:“去找几个人,轮流天天守在扬州城东西两个城门,人什么时候回来了,立马通知我。”&lt;/p&gt; “若没有聆溪姑娘……”&lt;/p&gt; “不管有没有,都通知我。”郑齐咬了咬牙,沉声道。&lt;/p&gt; “是!”随从立马行动,逃似的离开了郑齐。&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四十章 伤愈辞行百草谷 温暖的日光从窗外洒进屋内,留下一地碎金。&lt;/p&gt; 薛靖七低头看了眼自己左肩上那道已经基本愈合的剑伤,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暗自感叹言子清的医术,吁了口气,将中衣拉上系好,动作快速地穿上两层外衣,系好衣带。&lt;/p&gt; 忽闻窗外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薛靖七竖起了寒毛,立刻朝窗外看去,只见楚中天趴在窗边只露出脑袋,下巴枕在胳膊上,一脸无奈地朝她摇头,“看来你是不打算做回女孩子了,真是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啊……”&lt;/p&gt; “你又偷看我换衣服?!”薛靖七身子一僵。&lt;/p&gt; “没!绝对没有的事儿!我刚过来!”楚中天立刻站直了身子在窗外冲薛靖七竖起手掌发誓,“还有什么叫又,外人在呢你能不能小声点……”楚中天后面一句放低了声音,冲薛靖七挤眉弄眼。&lt;/p&gt; 薛靖七:“……”&lt;/p&gt; 屋外正在拣药材的言子清不为所动,根本就没朝这边看。&lt;/p&gt; “我如果忽然变回女孩子,罡气盟那些人还不得被我吓死……”薛靖七岔开话题,回答楚中天之前的问题。&lt;/p&gt; “没关系,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至于不知道的那些人……吓死他们不就是早晚的事儿嘛,除非你永远这样下去。”楚中天咧嘴笑道。&lt;/p&gt; 薛靖七太阳穴突突直跳,说不出话来。&lt;/p&gt; 阿卓掀开门帘进来,看到此情此景怔了怔,哭笑不得道,“你们为什么要隔着窗子说话。”&lt;/p&gt; “你问他。”薛靖七笑。&lt;/p&gt; “隔着窗子我有安全感,不然早就被掀翻在地了。”话音刚落,楚中天的脑袋消失在窗外。&lt;/p&gt; 薛靖七一摊手,阿卓忍俊不禁。&lt;/p&gt; “阿卓,我有话要对你说。”薛靖七神色忽然认真起来。&lt;/p&gt; “什么话。”阿卓笑着,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紧张。&lt;/p&gt; “百草谷这个地方你喜不喜欢?”薛靖七感觉到阿卓的紧张,于是笑起来缓和气氛。&lt;/p&gt; 阿卓不知薛靖七为何会这么问,只老实作答:“喜欢。”&lt;/p&gt; “是这样的……”薛靖七忽然也有些忐忑,不知该怎么说才会比较妥善,“我的身体最近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和小天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可能很快就要离开百草谷,返回扬州。关于你,我这几日思前想后,你不能回扬州,太危险,但是孤身让你去别的地方落脚,我也不放心,目前能想到的安全的地方,只有出云谷和百草谷,算是世外之地,隔绝了那些红尘纷扰。本想让你回出云谷,有师父在,很安全。但小天跟我出主意说,你如果愿意,可以留在百草谷给言姑娘帮忙,顺便学学医术之类,都是姑娘家,也好照应,你那么好学,学点新本领想来生活也不会那么无聊。我和小天会时不时回来看你。”&lt;/p&gt; “谢谢你们为我想了这么多,可是……我想回扬州一趟。”阿卓神情有些动容,她很感动,但也很无奈。&lt;/p&gt; 薛靖七倒是有些吃惊,“回扬州做什么?说实话,郑齐不死,我都不敢彻底放下心来让你回去。”&lt;/p&gt; “我想,再最后祭拜一次我的家人。”阿卓笑道。&lt;/p&gt; 薛靖七还是有些迟疑,但是阿卓的请求很合情理,她也没理由拒绝。&lt;/p&gt; “祭拜完就走,”阿卓语气很坚定,笑了笑,“你会保护我的,是不是?”&lt;/p&gt; 薛靖七怔了一下,而后倏地红了眼圈,别过头去,哑然失笑,点点头。&lt;/p&gt; “所以我不怕。”阿卓语气很坚决,藏着温柔。&lt;/p&gt; 薛靖七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lt;/p&gt; 可是她怕。&lt;/p&gt; 她怕自己护不住她。&lt;/p&gt; “好。你去收拾一下行李吧,我们今天就走,去祭拜完你家人,我们送你回来,再回去。”薛靖七拍了拍阿卓的肩膀,笑道。&lt;/p&gt; “麻烦你们了。”阿卓点头。&lt;/p&gt; “朋友之间这么客气做什么。”薛靖七冲阿卓一眨眼睛,便去找楚中天和薛远商量离开的事情。&lt;/p&gt; 阿卓凝望着薛靖七离开的背影,也渐渐红了眼圈,无声地笑笑。&lt;/p&gt;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lt;/p&gt; 既然薛靖七已无大碍,薛远这个做师父的就把心吞到了肚子里,也不太情愿再回扬州这个伤心地,于是决定一齐出谷到最近的一个镇子上再分道扬镳,他独自回出云谷去,薛靖七三人回扬州。&lt;/p&gt; 当天下午,四人与言子清辞行。&lt;/p&gt; “在这里叨扰这么久,也没付医药费,我总觉得很不好意思。”薛靖七嘿嘿一笑,同言子清道。&lt;/p&gt;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百草谷的规矩一向如此,你只须记得,你欠我一个承诺就好。”言子清淡淡笑道。&lt;/p&gt; “究竟是什么承诺?”薛靖七莞尔。&lt;/p&gt; “我还没想好。到你实现承诺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言子清道。&lt;/p&gt; “好。届时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薛靖七笑着一拱手。&lt;/p&gt; 言子清点头。&lt;/p&gt; “虽然你现在情况大致稳定,但依旧要好好休养,万不可……”言子清微微蹙起眉来,又想苦口婆心地叮嘱病患,却被薛靖七打断。&lt;/p&gt; “言姑娘就放心好啦,我不会乱来的。”&lt;/p&gt; 言子清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你的话我都不敢信。”&lt;/p&gt; 薛靖七:“……”&lt;/p&gt; 楚中天在一旁憋笑,从来都是他怼不过小七而吃瘪,这下看到小七吃瘪的样子,莫名好笑,幸灾乐祸。&lt;/p&gt; 言子清转而看向楚中天,叮嘱道,“若再有什么事,你带她来找我。”&lt;/p&gt; 楚中天立刻收敛了嬉皮笑脸,心里一阵雀跃,抱拳道,“遵命!”&lt;/p&gt; “小九!楚哥哥要走了也不知道来送送?!”楚中天冲坐在屋外台阶碾草药的小药童招手呼喊。&lt;/p&gt; “反正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不必送。”小九梗着脖子喊回去。&lt;/p&gt; 薛靖七挑了下眉看向楚中天,楚中天感觉耳根有些发烫,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骂回去,“你这臭小子会不会说话啊!你这是咒小七很快还会来求医吗!”&lt;/p&gt; “才不是,我什么意思你肯定听得懂。”小九冲楚中天做鬼脸。&lt;/p&gt; 楚中天气得脸红脖子粗,目光游离却不敢看言子清。薛靖七有些汗颜,阿卓则抿起嘴角忍着笑意。&lt;/p&gt; 薛远干咳了几声,又尬笑几声,“那我们就出发了。言姑娘保重,代薛某向百里老头儿问好。”&lt;/p&gt; 言子清忍俊不禁,回礼,驻足望四人离去。&lt;/p&gt; “师姐,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小九不知何时跑到了言子清身旁,八卦道。&lt;/p&gt; “谁?”言子清倒是一怔。&lt;/p&gt; 小九一脸不敢置信,“还能是谁,一共四个人,两个女的,一个长辈……”&lt;/p&gt; 言子清:“……”&lt;/p&gt; 小九见到言子清面无表情,心里更是好奇,“你觉得他怎么样啊?”&lt;/p&gt; “……”言子清默默看了小九一眼,“不过是个傻小子而已。你是闲得没事儿可做了么,来关心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lt;/p&gt; 小九身子一凛,立刻消失在言子清身前。&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四十一章 急于求成寻捷径 入夜,风起。扬州罡气盟后山,破庙地牢内,盘膝而坐的北山岳蹙着眉头,厉声叫停了正在练剑的楚子钰。&lt;/p&gt; “怎么比上次退步了?你的心不清静,到底在浮躁什么?!”&lt;/p&gt; 楚子钰也同样蹙着眉,脸色不太好,紧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北山岳的问题,手中的剑柄却依然紧握,身子绷得像是一根弦,似乎在暗暗和自己较着劲儿。&lt;/p&gt; “还是太慢了……还是太差了!外公,我,我很焦虑,我知道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会影响我功夫的进益,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胡思乱想中度过,只有很少一部分时间才踏踏实实修内功练剑法。我知道这是不对的,这是在浪费时间,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楚子钰倒转剑柄将长剑一下子掷在地上,松开手,长长吐出一口气,但肩膀也微微塌了下来,“我一想到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人功夫已经比我强上不知多少倍,我就很压抑,哪怕我不眠不休地练下去,一朝一夕又怎么可能敌得过他们很多年……我知道习武浮躁不得,也急不得,是靠积累,可是道理我懂,但我办不到心平气和!我觉得要来不及了,我不可能有耐心等到十年八年后,再崭露头角。我想要一年之内,就能够与他们中的某些人比肩!”&lt;/p&gt; 北山岳意味深长地看着楚子钰良久,忽然笑着叹气,摇摇头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凡事都想争个高下,又没什么耐性,想急于求成,吃一年的干粮长十年的个头,如此这般心浮气躁,又怎能成大器。”&lt;/p&gt; 楚子钰有些红了眼圈,但却依旧一脸倔强不服输,听了北山岳的话他感觉有些刺痛,于是想要反驳,却不料北山岳还有下文。&lt;/p&gt; “但这也能说明,你是个有志气的家伙。你这种不服输的倔劲儿,外公喜欢。”北山岳神采奕奕地盯着楚子钰。&lt;/p&gt; 楚子钰怔在原地,心情复杂,一时不知是喜是悲。&lt;/p&gt; “虽说日积月累的苦练无比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遇到一个好的师父和抓住几次好的机遇。有没有好的师父指导,能不能遇到并抓住崭露头角的机遇,基本决定了你能否在偌大的江湖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闷头苦练可不是什么好方法,找到一条捷径有时可以事半功倍。”北山岳笑道。&lt;/p&gt; “捷径?”楚子钰稍稍有些心动,脱口问道。&lt;/p&gt; “能让你在一年内飞速进步,从而能与佼佼者比肩,甚至能够超越他们的捷径。”北山岳点头。&lt;/p&gt; 楚子钰很是兴奋,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该不会是什么邪门歪道吧……”&lt;/p&gt; “怎么会!你觉得你外公会懂什么邪门歪道么!”北山岳佯怒道。&lt;/p&gt; “是子钰想多了,望外公不要介意。”楚子钰立刻打消心中的疑惑,向北山岳躬身道歉。&lt;/p&gt; 北山岳也并没有真的生气,于是也没继续给楚子钰脸色看,只是继续说道:“外公耗尽半生心血,钻研出一套功法,可使内功修为进步非凡,一年,可敌他人十年之功。”&lt;/p&gt; 楚子钰不敢置信,若北山岳真的拥有如此霸道的功法,又怎会如此狼狈地被囚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十数年……他不应该早就想法子挣脱束缚逃掉么。&lt;/p&gt;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北山岳冷笑一声,“当年败给你爹时,我还未彻底悟出这功法,所以终究差了些。如今悟出,却已被穿了琵琶骨,成了半个废人,无法施展。你很幸运,这功法世人尚不知,你若学会,将是史无前例的第一强者。”&lt;/p&gt; 楚子钰的胸膛快速地起伏着,他迫不及待,又心存犹疑。他知道,最光鲜亮丽的东西,往往都暗藏巨大的危险。他不知道,他能否承受得了那份危险带来的后果。&lt;/p&gt; “这功法的危险之处何在?”他必须提前做到心里有数。&lt;/p&gt; “危险之处?”北山岳扬起眉,沉声道,“危险之处就在于,你能藏多久而不被你爹发现。”&lt;/p&gt; 楚子钰目光闪烁,想起楚立严厉而没有温度的目光,他就下意识地惧怕。&lt;/p&gt; “如果怕了,就不要学了。这是门霸道的内功,胆怯懦弱的人,学了也无法发挥威力。”北山岳垂眸低声道。&lt;/p&gt; “我不是胆怯懦弱的人!”楚子钰立刻被刺激到,语气十分坚决地顶驳道,“我学!有什么可怕的,就算被发现了又如何?虎毒不食子,难不成他还能一掌劈死自己亲儿子……”说罢,他的身子都在微微发颤,但很快便梗着脖子冷静下来,下定了决心。&lt;/p&gt; “好。”北山岳满意地颔首,目光炯炯。&lt;/p&gt; “我今夜就将全部心法口诀教给你,接下来的日子你待在罡气盟里自己领悟修习,实在有想不通的地方再来找我。前段时间你来的次数不少,以后还是谨慎些为好,不要那么快就被你爹发现了。”&lt;/p&gt; 楚子钰点头。&lt;/p&gt; 回到罡气盟后,楚子钰瞥了眼楚立的屋子,并未点灯,屋内是暗的,也不知是已经早早睡下,还是有事出门去。他轻轻松了口气,回到自己屋内,并未点灯,就到床上盘膝而坐,根据北山岳所传授的心法口诀,自行修习起来。&lt;/p&gt; 楚子钰平心静气,让自己忘却身外的世界,双掌于胸前合拢,又平举开,指间向前,催动内息,引丹田之气沿督脉上行,又顺任脉下归丹田,如此运转小周天三十六圈。气归丹田后,双掌前推,掌心向前,掌指朝天,气行两掌。而后双掌掌心朝下,迅速收回,左手掌心对准气海穴,右手掌心对准神阙穴,真气贯入气海、神阙两穴,后缓缓汇于丹田内。复引丹田之气上行至缺盆穴,沿手臂行至食指商阳穴,指尖麻痒,再将真气原路逆行回气海穴,收复丹田。&lt;/p&gt; 楚子钰睁开眼睛有些纳闷,好像自己的内力也并没有增加,这套内功似乎也平凡得很,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他本以为自己会有强烈的反应,甚至会吐血之类,才有那种霸道的内功的样子。&lt;/p&gt; 他忽然笑笑,自己又急于求成了。这才练了第一遍,就想出效果,他也真是疯了。&lt;/p&gt; 望着窗外淡淡的月色,他又想起思念的人。&lt;/p&gt; 十四天了。薛靖七已经离开扬州十四天了,也不知她现在是生是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四十二章 溪边一舞诀别意 “都这个时辰了,方圆几里也看不到人家,我们今夜是通宵赶路,还是先在这边凑合一晚,原地休息?我听你们两个的。”楚中天停了马车,哈气搓了搓冰冷的手,掀开车帘问里面的人。他们太阳落山前就在一个靠近百草谷的镇子里买了车马干粮同薛远分开走了,如今天色已晚,来到一处荒郊野外,也没有地方可以投宿,楚中天不由得开始后悔怎么不在镇子里住一晚,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睡哪儿倒无所谓,只是要委屈两个女孩子。&lt;/p&gt; “原地休息吧,我们也没有特别急迫的事情,通宵赶路恐怕你也会过于疲惫,还是不要了。”阿卓笑道。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抵触回扬州,若通宵赶路明天下午就能到扬州,那时……&lt;/p&gt; 她还是希望能和他们二人多待一会儿。&lt;/p&gt; “也好,那就明早再赶路,明天晚上应该就能到了。夜里人少,我们趁夜去拜祭,结束后就原路返回来,越快越好,以免再生波澜。”薛靖七点头道。&lt;/p&gt; “那你们俩就在马车里睡吧,我在外面守着。”楚中天跳下马车,把马拴住,拍了拍马脖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lt;/p&gt; “我们也出去透透气吧。”阿卓提议,薛靖七答应,两人也相继下了车,在附近走动。&lt;/p&gt; 这个地方很偏僻荒凉,楚中天性喜热闹,觉得这里太过于静寂,但薛靖七和阿卓却很喜欢这里。&lt;/p&gt; 月朗星稀,清静幽然,风过林间,水声淙淙。&lt;/p&gt; 水声?&lt;/p&gt; 薛靖七和阿卓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循着水声找去,楚中天一脸懵地看着两人忽然走远,急忙追上去。&lt;/p&gt; 大概百步远的地方,下坡的低处果然有一处溪涧,月下的溪水是淡淡的蓝色,月光流动的地方,溪水泛起粼粼的淡银色。溪涧的两岸有矮树,有大大小小的石头,还有数不清的半截浸在溪中的绿草,是岸边草地的延伸,随着溪水的流动轻轻摆动,似自在地享受天然冷水浴。&lt;/p&gt; 月光温柔地洒了一身,衣衫单薄的阿卓像是察觉不到冷意,站在岸边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薛靖七也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在一旁陪着她。楚中天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叉腰看了看,一肚子疑问,像张口问,又怕惊扰了这片静谧,于是只能同她们一起待在这里,脑袋里一团乱。&lt;/p&gt; “小天,那日我跳的舞,你喜欢么。”阿卓忽然打破了沉默,转过头来看楚中天,目光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lt;/p&gt; 楚中天闻言倒是一怔,他不知她为何会忽然有此一问,他下意识地想说喜欢,但是又怕这样会勾起她当初那些伤心的过往,于是打了半天腹稿也没想好怎么回答才好,只能老老实实地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喜欢。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舞,永远不会被超越的……”&lt;/p&gt; 阿卓闻言笑起来,那笑容十分温暖纯净,但却莫名又藏着些无奈与落寞。&lt;/p&gt; 心细如尘的薛靖七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lt;/p&gt; “阿靖,你是不是还从来没见过我跳舞。”阿卓笑问道。&lt;/p&gt; 薛靖七点头,将方才的忧虑挥去,笑答:“他都看过了,我可不能吃亏。”&lt;/p&gt; “不会让你吃亏的。”阿卓忍俊不禁,一字一顿道。&lt;/p&gt; 三人笑,气氛终于活泼起来。&lt;/p&gt; “阿卓,你要在这里再跳一次么?”楚中天又是开心,又是疑惑,挠着后脑勺喃喃道,“可是既没有丝竹伴奏,又没有舞裙面纱……”&lt;/p&gt; 薛靖七变了脸色,急忙干咳一声,然而神经大条的楚中天根本没明白。&lt;/p&gt; 阿卓倒是没介意,只是淡淡一笑,轻声道:“那些都不重要。这次,我只为你们两个人跳。”&lt;/p&gt; 清颜白衫在月下溪边再舞一曲,天地山河为台,淙淙流水为琴,萧萧林风为箫,素手婉转流连,舞步裙裾纷飞,翩若惊鸿,流光飞舞,飘逸清雅,灵气动人。&lt;/p&gt; 薛靖七被震撼住,深陷在某种说不清的情绪里,有些出神。她忽然无声笑了笑,此刻的阿卓真的美得惊心动魄,她是女孩子都差点动了心,小天不喜欢才怪。想起小天,她分神看向旁边靠着树聚精会神看舞的楚中天,只见他一脸沉醉,又好像在傻笑,他这副样子,她倒是头回见。&lt;/p&gt; 她忽然心里又冒出曾经那个念头。&lt;/p&gt; 阿卓的舞步渐渐慢了下来,最后一个回眸,温柔一笑,眼睛却有些泛红,那目光中藏着很多情绪,有欢喜,有难过,有不舍,还有……&lt;/p&gt; 薛靖七神情有些动容,微微直起身子,眉间闪过一丝忧虑,她为什么在阿卓的目光里,看到了很深的心痛。也许一个人的目光根本无法同时包含如此多的情绪,但是她就是莫名地感受到了,莫名地,心好像被用力戳了一下。&lt;/p&gt; 楚中天对上阿卓的目光,心里也没来由地一阵难受,但是他也没有多想,也想不通,只是纯粹地笑起来,笑得很开心,轻轻为她鼓掌。&lt;/p&gt; “真好。”楚中天没头没尾忽然感叹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发自内心地感慨。&lt;/p&gt; 阿卓低头笑了笑。&lt;/p&gt; “好到我都要动心了怎么办。”薛靖七一脸认真严肃地感叹。&lt;/p&gt; 阿卓再次被薛靖七逗笑。&lt;/p&gt; “小天,你先去别的地方溜达溜达,我有话要单独跟阿卓说。”&lt;/p&gt; “啊,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该不会要说我的坏话!”楚中天一脸纠结地咬着唇。&lt;/p&gt; “对,就是要说你的坏话。怎么,你还想坐在旁边听,然后好好反思一下?”薛靖七一扬眉道。&lt;/p&gt; “不不不,我脸皮还是很薄的,在下告辞。”说罢,楚中天使出追云步立刻消失在两人的面前。&lt;/p&gt; 薛靖七和阿卓并肩在溪岸的大石头上坐下,两人沉默不语,却也不尴尬。&lt;/p&gt; “阿卓……你是喜欢小天的,对吧。”薛靖七忽然笑了一下,认真地看着身旁这个佯装坚强,拼命藏着爱意的姑娘。&lt;/p&gt; 阿卓有些怔住,下意识地轻轻点了一下头,紧接着,却又立刻坚定地摇头,抬起眼看向薛靖七,又移开目光,兀自望着脚下的那片湍流不息的溪水,哑然失笑。&lt;/p&gt; 薛靖七在耐心等着她的答案。&lt;/p&gt; “不喜欢。只是单纯的好朋友。”顿了许久,方轻轻说道。&lt;/p&gt; 薛靖七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默然片刻,也笑着点了下头。&lt;/p&gt; “嗯,我知道。”薛靖七轻声道。&lt;/p&gt; 阿卓却有些惊讶,转头看着薛靖七,却不知如何问出心中所惑。&lt;/p&gt; 薛靖七笑了下,抬手刮了下阿卓的鼻梁,认真道:“这个问题,无论你怎么回答,我心中都早已有了答案。我不是小天,你骗不了我。我们可是知己,我了解你。”&lt;/p&gt; 阿卓愣了一下,忽然绷不住笑了起来,连连点头。&lt;/p&gt; 薛靖七在打着腹稿,想着如何才能撮合他们二人。小天和阿卓其实很配啊,若阿卓在百草谷跟着学医,懂了医术,将来跟着小天一起闯荡江湖也不是没可能。而且她学东西那么快,不论是自学诗书,还是跳舞,都那么优秀,如果习武的话,应该也是能够很快便初窥门路的。至于小天,他和阿卓一起长大,感情也是很深厚的,方才他看她跳舞的神情,也能看出来他对她不是完全没意思的。既然如此……&lt;/p&gt; “阿靖,答应我,这件事,不要让小天知道。永远。”阿卓忽然无比认真地说道。&lt;/p&gt; 薛靖七吃了一惊,想都没想就问道:“为什么?!”&lt;/p&gt; “是因为……?”难道是她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小天了么。&lt;/p&gt; “因为不想让他愧疚。”阿卓打断了薛靖七的话,笑叹道。&lt;/p&gt; “他若知道了我对他的心意,一定会自责的。我不希望他因为我而不开心。”&lt;/p&gt; 薛靖七有些红了眼圈,她心疼阿卓的决定,但是又无从反驳。&lt;/p&gt; “所以……答应我,不要让他知道。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阿卓眨了一下眼睛,狡黠一笑。&lt;/p&gt; “好,我答应你。”薛靖七哑然失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四十三章 江少右身份遭疑 此夜将去,东方泛白。&lt;/p&gt; 新的一天又很快到来,这一天已是神医百里弈寻法解毒的第十四天。雁荡山墨门剑契救下的那些中毒的百姓这些日子皆有缓和,降低了狂暴发疯的频次,痛苦也稍有消退,甚至有几个年轻力壮身体恢复较快的汉子,已经能够在某个时间段暂时恢复些许神志,自己吃饭喝药,与人说话。&lt;/p&gt;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百里弈却想不通了。&lt;/p&gt; 唐家已最大程度还原了制毒配方与手法,而他也配出完美解毒的药方与疗法,这都半个月了,中毒的百姓们按理说应该有明显的好转,身体底子好的应该已经彻底解毒,不应该反应如此迟钝,迟迟无人得到根治。&lt;/p&gt; 还是差了点什么。&lt;/p&gt; 百里弈神色凝重地给林成羽把脉,后者观察着医者复杂难看的神情,以为自己的身体又出了什么差错,于是咋舌道:“前辈,我体内的毒,还没有……?”&lt;/p&gt; “你身体已经没事了,可以停药了。”百里弈神色稍有缓和,松开手,缓声道。&lt;/p&gt; 林成羽松了口气,仿佛被百里弈给顺了毛,神情立刻轻快许多。&lt;/p&gt; “那前辈为何愁眉不展?是因为血毒之事么。”&lt;/p&gt; 百里弈长长叹息一声,点了下头。&lt;/p&gt; “前辈有没有考虑过苗疆的蛊毒……?”林成羽微微蹙着眉。&lt;/p&gt; 百里弈有些意外。&lt;/p&gt; “我之前带队去镇子上救人,发现中毒变成傀儡兵的百姓们,每次大规模围攻追杀目标的时候,都有奇怪的笛声,似乎就是天罗堂有人用笛声来控制他们的行动。这不是很像苗疆那边很有名的各种蛊吗?”&lt;/p&gt; 百里弈怔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确实把这层可能性给忘记了,于是立刻起身出屋,急匆匆去找那些中毒的百姓。林成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急忙套上靴子下床追去,希望自己能帮上什么忙。然而百里弈在看到那些已经有些好转的百姓们时,又顿住了脚,不忍心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用活人来试验,于是扭头看向跟过来的林成羽,“前些日子支撑不过已经死去的人,被埋在哪里了?”&lt;/p&gt; “埋在山里。那个地方我知道,前辈要去看看吗?”&lt;/p&gt; “你叫上你们首领,再叫几个胆子大的人,带上工具,随我同去,把尸身给挖出来,我要验证一下我们的猜想。”百里弈嘱咐道。&lt;/p&gt; 林成羽应声而去。&lt;/p&gt; 在雁荡山里一个偏僻树荫下的土堆旁,站着百里弈与首领,林成羽正带着几个人在掘土挖尸,尸身已有部分腐烂,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众人即便戴着面巾也忍不住屏息,脸色难看得很。&lt;/p&gt; 尸身被拖出来,百里弈在一旁蹲下身子,摸出一把锋锐的小刀,在尸身的胸膛处刺下,而后破开一个洞。刀子发出切割枯木的声响,创口处并没有流出血来,百里弈面不改色地掏出一个三角形的纸包,将纸包内的硫磺粉倾撒进创口内,又解开一个湿漉漉的黑色布包,里面是一块带血的生肉,将其放在了尸身的旁边。&lt;/p&gt; 众人面面相觑,首领依然沉默。&lt;/p&gt; 百里弈掏出一个火折子,打开盖子用力一吹,火光起,伸手将火折子靠近撒入硫磺粉的创口,火苗点燃硫磺蹿了进去,百里弈站起身来向后退开几步,围观的几人也皆退开几步,目不转睛盯着那腐烂的尸身。&lt;/p&gt;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创口处探头出来。&lt;/p&gt; 林成羽喉头一紧,有些不敢去看。&lt;/p&gt; 一条青灰色软糯的虫子迅速蠕动出来,向外奔逃,冲着带血生肉而去。众人皆身子一凛,有些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还没完,紧接着从尸体的口鼻耳目皆爬出同样的虫子,齐齐冲着带血生肉而去。&lt;/p&gt; 林成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却又拉开一只手指从缝隙里眯着眼看,感觉自己全身的寒毛都奓了起来,鸡皮疙瘩掉得满地都是,捡都捡不起来。&lt;/p&gt; 有的人已经开始背过身干呕起来,怕是不怕,但是这一幕也太恶心了。&lt;/p&gt; 然而百里弈与墨门剑契首领却自始至终没有慌乱,只是神情有些复杂,都皱紧了眉头。&lt;/p&gt; “竟真的是血蛊。”百里弈叹息。&lt;/p&gt; “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血蛊害人,却不料时隔十几年,又重现江湖。”首领也随着叹息一声,取来一罐火油泼洒在尸身和生肉上,将燃着的火折子丢了过去,火油立刻燃烧起来,那些蛊虫随着尸身一齐于火中灰飞烟灭。&lt;/p&gt; “那个黑袍书生江少右究竟是什么来路?老夫记得血蛊是多年前苗疆肖家的独门蛊术,不是随着那次围剿彻底封存起来了么?因此我一直都没有往那个地方想过……难不成那人和肖家有什么联系。”百里弈望着火光,陷入沉思。&lt;/p&gt; “江少右一定不是他的真名。或许……他真的是当年肖家寨幸存的旧人,也说不定。”首领摇摇头道。&lt;/p&gt; 火越来越大,众人陷入沉默,各怀心事。&lt;/p&gt; 首领问道:“前辈对血蛊,有何解法。”&lt;/p&gt; 百里弈缓缓摇头,“我需要和唐家的人商量一下,先生可否帮忙传信?”&lt;/p&gt; 首领点头,“这好说,我派人去一趟便可。”&lt;/p&gt; 送信的人下午便到了苏南唐家驻地,唐家父子对于墨门剑契的人竟然知道唐家驻地的位置有些惊讶,但也并未多想,一番交谈后,唐正给罡气盟的楚立飞鸽传书,汇报雁荡镇血蛊之事。&lt;/p&gt; 楚子钰把自己关在练功室内,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修习北山岳所传的内功,连练剑都暂时扔到了一边。楚立忽然到来,吓得他差点乱了内息岔了气,急忙装作之前在练剑的样子。&lt;/p&gt; “钰儿,收拾行装,今天傍晚出发,与唐川柏、唐诚兄弟二人,一齐去趟雁荡山。”楚立也不废话,开门见山交代任务。&lt;/p&gt; 楚子钰有些发愣,他自从游龙谷回来,楚立就再也没有给他指派任何任务,许是看他功夫太差丢不起人也丢不起命,便一直由得他闷在练功室里练武了。如今却忽然如此……是因为他看到了他的进步了么,还是因为盟内如今无人可用。&lt;/p&gt; “这段日子你的进步为父看在眼里,也是时候去历练一下了。功夫一个人关着门练,进步是有限的,只有实战,与人对战,才能琢磨到一些关键之处。”&lt;/p&gt; 楚子钰想说些什么,楚立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惑,继续沉声道:“但若功夫实在太差,出去实战就是丢人丢命,根本没什么意义,游龙谷一役你也应该长了记性。如今让你出去,是看你确实有很大进步,明白了么。”&lt;/p&gt; 楚子钰垂眸答道:“孩儿明白。”&lt;/p&gt; 楚立点头道:“快去吧。”&lt;/p&gt; 楚子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便与楚立擦肩而过,大步流星走出门。&lt;/p&gt; 然而在迈出门的那一刻,忽然身后又响起楚立的声音。&lt;/p&gt; “路上凶险,小心点。”&lt;/p&gt; 楚子钰心神一凛,眼圈倏地红了,却没有回头,一直走远。&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四十四章 遇伏血战傀儡兵 日落之前,楚子钰已与唐川柏、唐诚二人会合一齐上路。三人出城后一路抄小道,走山路,趁夜色隐匿行踪,正好可在夜半之时赶到墨门剑契的驻地。&lt;/p&gt; 楚子钰在路上与唐家兄弟二人交谈之中得知了雁荡镇血蛊之事的来龙去脉,唏嘘不已的同时,还有些发懵,喃喃道:“这么说今夜之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与雁荡山的那位百里神医商量如何应对血蛊……可是我又不懂毒理医理,父亲让我随两位兄长一同前来,究竟是有何用意,感觉我好像什么忙也帮不上啊。”&lt;/p&gt; “也许……如今盟内众人都分开执行任务未归,薛兄弟楚兄弟也一直没回来,雁荡血蛊之乱只剩我们唐家有精力去应对,盟内需要盟主坐镇,运筹帷幄,但总要有人熟悉这一切情况,能够助盟主更好地决策下一步行动。我想,也许这就是盟主派楚兄弟你随我们同行的用意罢。”唐川柏理顺了思路,缓声道。&lt;/p&gt; 听到唐川柏言辞之中还称薛靖七为薛兄弟,看其神情非常认真,应当是至今还被蒙在鼓中,楚子钰有些走神,忍不住想笑,以致于后面根本没听清楚唐川柏都说了些什么。&lt;/p&gt; “楚兄弟?”唐川柏见楚子钰有些出神,还在傻笑,不由得有些发懵,试探问道。&lt;/p&gt; “啊?”楚子钰猛然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后立即点头,沉声道,“川柏兄说的是,应当就是如此。”&lt;/p&gt; 唐诚忍着笑意拍了拍楚子钰的肩膀,揶揄地看着唐川柏道,“大哥,你每次认真说教的时候,都有种特别的力量。”&lt;/p&gt; “什么力量?我刚刚不是说教,是分析。”唐川柏微微皱了下眉,一本正经道。&lt;/p&gt; “把人给说到魂飞天外的力量,川谷是这样,楚兄弟也是这样。”唐诚欠揍地笑道。&lt;/p&gt; 唐川柏也不笨,立刻听出了唐诚话中拿他开涮的意味,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没发怒,只是顺着他的话茬问道,“那你呢?我跟你说正事的时候,你也魂飞天外么。”&lt;/p&gt; 唐诚撇撇嘴道:“那不敢,说正事的时候我肯定好好听着。”&lt;/p&gt; 唐川柏一脸慈爱地笑了下,而后不再放声,继续赶路。&lt;/p&gt; “啧,我倒觉得,说不定是盟主给了你秘密任务,让你去雁荡山找到那个预言者,打听打听七星剑的下落。反正我觉得血蛊之事没有这么简单,总感觉这一切都是幌子,埋得最深的那根线,还是指向七星剑的。”唐诚摩挲着下巴一脸先知的样子分析道。&lt;/p&gt; “预言者?七星剑?”楚子钰瞪大眼睛问道。&lt;/p&gt; “楚兄你……不知道?!”唐诚也瞪大了眼睛,而后低头喃喃道,“我竟然推理错了……真是的……”&lt;/p&gt; “七星剑说不定是真的,但预言者多半是假的吧,既然有如此通天的本事,为何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那人的名号,近来才突然冒出来,我不相信。”唐川柏摇摇头道。&lt;/p&gt; “那个预言者就在雁荡山里么?我们此行过去有机会见到那人么?”楚子钰的关注点显然和唐家兄弟二人不在一条线上。&lt;/p&gt; “嗯,墨门剑契的人保护着他。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儿,拒绝回答任何人的问题,问一次骂一次,你想试试的话,尽管一试。”唐诚嘿嘿一笑。&lt;/p&gt; 楚子钰漫不经心地一点头,心里却暗中激动了起来,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预言者,他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但是估计那个老头儿应该也不会搭理他吧……&lt;/p&gt; “慢!”唐川柏忽然止步,伸臂拦住前路,低声对两人道:“有杀意,前面恐怕有埋伏。”&lt;/p&gt; 楚子钰与唐诚立刻警觉起来。&lt;/p&gt; “这条山路是在雁荡山背离雁荡镇的那侧,天罗堂的人怎么可能绕开整座山来此设伏,难不成他们已经知道了墨门剑契在这边有入口……”唐诚蹙紧眉头,将手放在了袖箭的机关匣上,目光锁住前方左右两侧一片漆黑的树林草丛。&lt;/p&gt; “那我们要原路折返么?”楚子钰右手按着腰间的剑柄,打量着四周。&lt;/p&gt; “往其他的路走,不能暴露了墨门剑契的位置。”唐川柏声音极低,说罢,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齐齐转身奔逃。&lt;/p&gt; 忽有竹笛声破空而来,同时伴随着密密的脚步声与衣袂摩擦树丛的声音,三人回头望,只见大致二十几个白色衣袍手持双剑的汉子正脚步迅疾而又有些僵硬地向着他们奔来,衣袍上染血,似是之前便厮杀过,连伤势都没有处理,便继续下一轮的厮杀。&lt;/p&gt; “我去!之前遇到的傀儡兵还是雁荡镇的百姓,现在已经成了懂武功力气大的男人们了?!”唐诚一边说着,一边同时与唐川柏扣动梅花袖箭的机关,话音未落,数十枚锋锐的袖箭呈绽放的梅花状铺天盖地射向那些白袍傀儡兵。&lt;/p&gt; 袖箭纷纷扎进了他们的身体,在满是血污的白袍上又绽放几朵血色花瓣,然而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他们浑然没有感受到伤口的痛楚,依旧低声嘶吼着挥剑杀来。&lt;/p&gt; 暗器根本不顶用。&lt;/p&gt; “打他们后颈,他们会暂时昏厥,我们趁乱跑掉。”唐诚牢记着此前林成羽等人解决傀儡兵的方法,大喝一声,便冲上前去以剑鞘狠狠击落一个傀儡兵的后颈。&lt;/p&gt; 然而那傀儡兵后颈挨了这重重的一击,却只是身子向前晃了下,并未如唐诚所预见的那样倒地昏厥。唐诚目瞪口呆,眼见那傀儡兵立刻转身挥舞双剑,一剑横劈一剑竖砍,他挡开一剑旋身躲闪,却还是被割伤了左臂。&lt;/p&gt; “我他妈……?!”唐诚悲愤之下,想要设法砍掉傀儡兵的头颅,然而这次的傀儡兵功夫不低,想要斩首不是容易的事。他拼命地与之缠斗在一起,在傀儡兵身上戳了好几个血洞,也无法制服。&lt;/p&gt; 楚子钰与唐川柏震惊之余,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先加入战斗中,与傀儡兵厮杀在一起。&lt;/p&gt; 唐诚自己挨了几剑,砍掉了那个傀儡兵的右手腕,断手和剑一起掉在地上,那傀儡兵面无表情左手挥剑继续攻击,唐诚崩溃大骂:“真要命!遇到耍双剑的还要砍两只手!”&lt;/p&gt; “挑断他们的脚筋!”楚子钰一边大喊,一边翻身滚过地上躲过两剑,手腕一转长剑挑断傀儡兵的脚筋,傀儡兵笨拙地摔倒,用力地想要爬起来,楚子钰不敢放心,立刻跳起身来一剑刺穿傀儡兵的心脏,转动剑柄,傀儡兵抽搐着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算是被杀死了。&lt;/p&gt; “趁他们摔倒不起时,刺穿他们的心脏,搅碎了,他们就被杀死了!”楚子钰杀得红了眼,一边如法炮制,一边冲唐诚、唐川柏喊道。&lt;/p&gt; 唐川柏将一个傀儡兵用剑死死钉在了树上,拔出剑来望向楚子钰,试剑山庄游龙谷一役以楚子钰的功夫是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的,他怕他不敌如此强大的傀儡兵团,却十分惊讶地看见,楚子钰身法利落动作迅捷,出剑又快又狠,转眼间已经满身是血,都是死在他手中的傀儡兵的血,周遭已有十数具尸身。&lt;/p&gt; 唐川柏微微一愣,楚子钰的剑术进步如此之快,和那分时日的他判若两人,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lt;/p&gt; 唐诚将长剑从最后一个傀儡兵的心口处拔出的时候,体力透支,一屁股坐倒在地,长长吁出一口气,喘息着叹道:“血蛊操纵的傀儡兵……竟然改良了……这些人看样子不像天罗堂的弟子,该不会是白云宗的吧……”&lt;/p&gt; “是白云宗白虎堂的。”唐川柏在傀儡兵的剑上看到了白云宗的标志,他们的衣带上还用银线绣着白虎的纹样,蹙了蹙眉,叹道。&lt;/p&gt; “好一招借刀杀人。”楚子钰用死去的傀儡兵的衣袍擦了擦剑上粘稠的血,收剑归鞘,站起身来,冷笑道。&lt;/p&gt;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唐诚看向唐川柏。&lt;/p&gt; “先在山里随便逛逛吧,找到时机后再去找墨门剑契。”唐川柏轻声道。他担心天罗堂的人会一直跟踪他们,不能泄露行踪危及墨门剑契的安全。&lt;/p&gt; 唐诚点点头。&lt;/p&gt; 楚子钰抬头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着藏身于黑暗中的幕后之人。&lt;/p&gt; 黑袍书生隐匿于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看到了楚子钰的脸,有些惊讶地一挑眉。&lt;/p&gt; 原来是老朋友啊。&lt;/p&gt; 江少右远远望着那一地的傀儡兵尸体,若有所思地扬起下巴,看来他对于颈后重击的改良成功了,但似乎又有新的问题。心脏的问题无法解决,血蛊本就是靠心脏供血。不过脚筋太过脆弱,一挑脚筋就摔倒,这可不行,他要回去再研究研究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夜归扬州祭亡人 夜深,扬州城一片寂静,笔直宽阔的街道在空中朗月与楼间灯笼的映照下泛起淡淡的光晕,宁静祥和,像是睡着了。&lt;/p&gt; 薛靖七、楚中天与阿卓再次踏进这座城,心境已不同于往日。三人静默无言,各怀心事,步履匆匆地往安和巷走。&lt;/p&gt; 靠近城门的八方客茶楼二楼,一个便服打扮的衙役正在桌前用手撑着脑袋打盹儿,头昏昏沉沉地往下移动,脱离了手掌的支撑,猛地一点头,把自己给惊醒。衙役头晕脑胀地急忙甩甩头,向茶楼外望去,却不料看见大半夜的有三人进城,其中一人正是公子一直要找的聆溪姑娘。他惊得站起身来,火急火燎奔下茶楼的楼梯,跑了出去。&lt;/p&gt; 茶楼的老板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跟过去把大门给锁起来,打着哈欠回里屋继续睡觉。这些官差这几天不分日夜地轮流在这里耗着,也不知道在等谁,要抓谁,搞得他晚上连门都不能关,他都睡不踏实,生怕招了贼。今晚看样子,他们要等的人已经来了,他也可以关门大吉睡个踏实觉了。&lt;/p&gt; 安和巷幽暗寂静,只有一处闪烁着隐约的星火,纸钱被吞吐的火苗烧为灰烬,高扬撒落的纸钱漫天飞舞,像无数的雪片般,在空中翻转翩飞,徐徐落地。一身素服、头系白色发带的阿卓神色平静,长跪于两处坟前,恭恭敬敬持手行礼跪伏在地,久久不起。&lt;/p&gt; 撒完手里最后一叠纸钱,薛靖七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阿卓跪伏不起,楚中天安静地烧着剩下的纸钱,三人谁都没有出声,只有穿街走巷的风声与纸钱燃烧翻卷成灰的声音。&lt;/p&gt; “她真的回扬州城了?!”郑齐披上外衣激动难抑地走到报信的衙役面前,一边手脚麻利地系腰带整理衣袍,一边问道。&lt;/p&gt; “是!属下亲眼所见!”&lt;/p&gt; “往哪个方向去了?回罡气盟了么。”郑齐整理好衣袍,挑眉问道。&lt;/p&gt; “没有往罡气盟的方向走,好像是去安和巷那边了。”&lt;/p&gt; “原来是回家去了,估计想先回去祭奠自己的家人,然后再回罡气盟。”郑齐喃喃自语,忽的神色一凛,对衙役命令道,“不能等了,你现在立刻去红袖招送口信给那里的妈妈,让她拿着聆溪的卖身契过来报官,一定要快!我现在就去叫人,到时带上他们一起去安和巷拦人,绑走带回红袖招。不能等她去了罡气盟有了庇护,那个楚立油盐不进,难搞的很。”&lt;/p&gt; “是!”衙役领命立刻跑走。&lt;/p&gt; 纸钱已经烧完。&lt;/p&gt; “女儿不孝。”阿卓眼眶微红,神色却没有太多的波澜,过了许久,才说了这一句话,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似乎除了这四个字,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lt;/p&gt; 她终于站起身来,笑了笑,轻轻地松了口气。&lt;/p&gt; 薛靖七看向她的眸子,似一潭静水,没有情绪波动,却又那样幽深。&lt;/p&gt; 她第一次无法读懂她。&lt;/p&gt; “都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难过,不要自责,阿卓。”楚中天轻声道。&lt;/p&gt; 阿卓笑了下,点了下头。&lt;/p&gt; “我们走吧。”薛靖七柔声道。她实在是担心,在这里待久了会有危险,还是速速离开,回到百草谷比较稳妥。&lt;/p&gt; 阿卓的目光有些闪烁,冲薛靖七笑着点点头。&lt;/p&gt; 三人将要行到巷口,忽闻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前方隐约有火光闪烁,阿卓脚步一顿,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薛靖七和楚中天对视一眼,纷纷握住剑柄,警惕地拉过阿卓靠墙而立,隐匿于土墙的阴影里,心中忐忑。&lt;/p&gt; 薛靖七微微侧身探头望向脚步声和火光的来源,看见远处有不少人手持火把正小步往这边跑来,看样子像是官兵衙役,为首的一人衣着华贵,好像是……&lt;/p&gt; 郑齐。&lt;/p&gt; 糟了。&lt;/p&gt; 薛靖七立刻拉着阿卓和楚中天掉头往回走,却见巷子的另一头也有人持着火把围过来,他们已然被两路包抄。楚中天使了个眼色,询问是否带着阿卓用轻功逃走,薛靖七点点头,谁知阿卓此刻却摇摇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lt;/p&gt;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楚中天抓住阿卓的胳膊,一脸不解。&lt;/p&gt; “逃不掉的。”阿卓笑了笑,“一直逃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件事该做个了结了。”&lt;/p&gt; “你真的不想走么?”薛靖七认真问道。&lt;/p&gt; 阿卓不置可否。&lt;/p&gt; “好,那便不走了。”薛靖七拔出剑来,转身将阿卓护在身后,“有我们在,你什么都不用怕。这件事,确实该有个了结了。”&lt;/p&gt; 长锋凛冽,持剑的人目光坚定,岿然不动,凛冽杀意四起。&lt;/p&gt; “小七说得不错。”楚中天也追风剑出鞘,仗剑而立,背对着阿卓,与薛靖七一齐将阿卓护在中间。&lt;/p&gt; 阿卓忍住鼻尖的酸意,看着身旁的两人,哑然失笑。&lt;/p&gt; 其实她已死而无憾了。&lt;/p&gt; 郑齐满脸的笑意在看到薛靖七的那一瞬,有些僵硬。&lt;/p&gt; “薛靖七,你命够大的,在这里看见你,真是出乎意料。”郑齐冷笑道。&lt;/p&gt; “你还没死,我怎么敢先走一步。”薛靖七戏谑道。&lt;/p&gt; “这个时候在这里看到你这只王八,也很出乎意料。”楚中天冷笑道。&lt;/p&gt; 郑齐嘴角有些抽搐,他强压住怒火,毫不介意地笑起来,“随便你小子怎么乱咬,小爷此次前来只因有人到府衙报官,卖身的姑娘未被赎身却私自逃走,造成了买主的损失,需要我们来主持公道,所以我等便例行公事,按律捉拿逃走的人而已。”&lt;/p&gt; “卖身?你有何证据。”薛靖七沉着应对。&lt;/p&gt; “自然是卖身契为证。”郑齐斩钉截铁道。&lt;/p&gt; 薛靖七皱了下眉,卖身契明明在那夜被她烧成灰了,证据已毁,郑齐那厮如何能够底气十足地拿卖身契说事?他又在耍什么把戏。&lt;/p&gt; “那便拿出卖身契来瞧瞧。”薛靖七道。&lt;/p&gt; “自然可以。”郑齐冷笑着,一伸手,花枝招展却风尘仆仆的鸨母小步跑上前,将卖身契给递到郑齐的手里。&lt;/p&gt; 薛靖七的目光一动,看向阿卓,后者神情复杂,好像是她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何会有两张卖身契。&lt;/p&gt; “白纸黑字,还有她的手印!这可不是伪造的,你不必以这种眼神来看我。”郑齐扬着下巴底气十足说道。&lt;/p&gt; “你说不是伪造的就不是?!真的卖身契早就烧了,你这份绝对是假的,休想用这种伎俩来唬我们!”楚中天冷笑道。&lt;/p&gt; “私自烧掉卖身契?!天啊,好大的胆子!”郑齐抓住了楚中天话中的把柄,冷笑道,“还说什么卖身的证据,你们这些贼人终于不打自招了吧!”&lt;/p&gt; 薛靖七无奈地看向楚中天,楚中天自知说错话,又悔又气。&lt;/p&gt; “你管我们是否烧掉卖身契,反正你现在拿着的卖身契是伪造的,你就没资格来捉拿她!”楚中天已经气得发抖,索性也不讲道理。&lt;/p&gt; “是不是真的,一验便知!跟我们回府衙,在纸上再按一个手印,比对一下立刻知道真假,这有何难?”郑齐颇为好笑地看着楚中天。&lt;/p&gt; “你!”楚中天气结。&lt;/p&gt; “那张卖身契可能是真的,府衙也没必要去了。”一直沉默的阿卓忽然开口,语气平淡。&lt;/p&gt; 薛靖七和楚中天闻言俱惊,纷纷看向她。&lt;/p&gt; 阿卓自嘲地笑了笑,轻声道:“在卖身契上按下血手印那时,我已经失去意识,根本不知情,也许他们拿着我的手按了十几张卖身契也说不准。所以……没必要去府衙验证真假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四十六章 贪恋这遗世孤芳 阿卓说话的语气很轻,神情也淡淡的,仿佛在讲述旁人的故事,与自己毫不相干。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那一夜,是那么不堪回首,如今对于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而言,却已经没那么痛苦,那么说不出口。&lt;/p&gt; 薛靖七握住剑柄的手不觉一紧,阿卓如此平静的一番话,她却听得心惊,听得心疼,听得她不知所措。她咬紧后槽牙,死死盯住满脸笑、毫无悔意的郑齐,按捺不住冲过去一剑刺穿那人喉咙的冲动,左手腕却被阿卓从后死死抓住,阻止她的鲁莽。&lt;/p&gt; “真是连畜生都不如……”楚中天红着眼睛持剑冲到前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坏事,剑指郑齐厉声质问道,“当初你爹让你下跪求我们饶你不死的时候,你口口声声答应过什么?!全他妈是放屁!既然你不守承诺,我们又何必为了一张恶意签下的卖身契受你摆布!今天你若执意要与我们对着干,那我们也不必顾虑那么多,直接一剑杀了你,所有事情便都了结了!一千张一万张卖身契,也跟废纸无异!”&lt;/p&gt; “我不守承诺?呵,真可笑!亲自赔礼道歉,我做了,补偿足够的银两,我也给了。发誓再也不对她图谋不轨,伤害她及身边的人,自从那日往后,我也确实没有再刻意刁难过你们。今夜的事情完全是别人来报官,我们也只是公事公办,怎么就成了我不守承诺了?抓到人后,立刻送回红袖招,交由妈妈处置,在此过程中,我不会动她一根指头!”郑齐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口中振振有词。&lt;/p&gt; “现在想来我爹说的还真是不错,什么逞强除恶的侠客,不过就是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以武犯禁!在你们眼里官府什么都不是,律法更是狗屁,杀人,呵,也不过是你们动动手指的事儿。天下这么乱,就是你们这种货色太多了!”郑齐骂得唾沫横飞,越说越起劲儿,挑衅之意也越来越强,“你刚刚放话说要一剑杀了我?好啊!不是孬种就尽管来杀我!杀了我你自己也要偿命!这买卖到底划不划算,你好生掂量了。”&lt;/p&gt;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自编自演,跟真的一样。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会信你的鬼话!”楚中天怒极反笑。&lt;/p&gt; “我许下的诺言,我会遵守。就算我要动那丫头,也只会在她回到红袖招重新接客后,光明正大地去动她。”郑齐将目光转移到站在薛靖七身后的阿卓身上,唇边笑意更深,一字一顿道,“那时可不是我对她图谋不轨,而是非常单纯的交易关系,不是么?”他刻意将“接客”与“交易”两个词说得很重,似乎想要看清藏身在后那丫头的神情,似乎想要看看薛靖七和楚中天敢不敢真的在这么多衙役面前对他动手。&lt;/p&gt; “混蛋!”薛靖七忍无可忍,提剑上前踏出一步,左手腕却被阿卓抓得死死的,力气大到腕骨都隐隐作痛,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没有什么温度,很凉。薛靖七不解地回头望,阿卓低着头,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但她手上的力道却分明是在阻拦她在此杀掉郑齐。&lt;/p&gt; 楚中天在同一瞬冲了出去,长剑窜去直指郑齐的咽喉,郑齐岿然未动,周围的人已纷纷拔刀围住楚中天。&lt;/p&gt; 剑势未止,郑齐却不惧,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环绕双臂站在原地,而十几柄刀亦铺天盖地朝着楚中天斩去。薛靖七大惊,要前去帮忙,阿卓却依旧未放手。&lt;/p&gt; 她只说了一句话。&lt;/p&gt; “小天,住手!”&lt;/p&gt; 楚中天怔住,冷铁薄刃停在郑齐的咽喉前,不住轻颤,与此同时郑齐也抬起手,衙役们的刀也停在了半空,没有落在楚中天身上。&lt;/p&gt; “为什么。”楚中天并没有回头,他不明白,却依旧听了她的话。&lt;/p&gt; 阿卓松开了薛靖七的手腕,一步步走上前,停住,对上郑齐戏谑的目光,毫无畏惧,“我跟你回红袖招,让你的人收起兵器,你答应过我,不会为难我的朋友。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其他人进来。”&lt;/p&gt; “阿卓?!”薛靖七上前抓住阿卓的胳膊,满脸的震惊和不理解,“你说什么?!”&lt;/p&gt; “你疯了。”楚中天并未撤剑,回头看向阿卓,不敢置信。&lt;/p&gt; “好,说得真好,不愧是我郑齐看上的女人,有胆色。但是你的朋友还想杀我,怎么办,他不收剑,我的人也不敢收剑的。”郑齐拍起掌来,笑道。&lt;/p&gt; “小天。”阿卓深呼吸一口气,再次重复。&lt;/p&gt; 楚中天咬紧牙关,眼圈通红,他对上阿卓的目光,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但他什么也看不出,她的目光变得那样陌生,让他的心结了一层霜,就像……他们在红袖招初次重逢却不相识的那一夜,她站在二楼,居高临下,也是用这种目光看着他。&lt;/p&gt; 他伤心地缓缓放下剑,神情黯然。&lt;/p&gt; 郑齐一挥手,所有的衙役也收刀归鞘,向后散开归队。&lt;/p&gt; 薛靖七目光中仍有杀意,手中剑柄微转,还未来得及动手,阿卓却已猜到她的心思。&lt;/p&gt; “阿靖。”她看向她,只说了两个字,她却已知道她的意思。&lt;/p&gt; “阿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想让我和小天动手杀了他,无非是怕我们要为他偿命,背上血债一直被官府追杀,亡命天涯。其实这根本就没关系,我们本就是江湖人,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他们想追杀,就任由他们追去,我们根本不怕。他们根本伤不了我们的,所以你不需要顾虑这……”&lt;/p&gt; “不是因为这个。”阿卓有些动容,立刻打断薛靖七的话。&lt;/p&gt; 楚中天和薛靖七都沉默地看着她。&lt;/p&gt; “因为这是我和郑齐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我希望自己来了结这一切,所以不想你们插手……希望你们可以理解我。”阿卓躲开两人的目光,看向空处,沉声道。&lt;/p&gt; 在一片缄默里,郑齐忽然笑出声来,走上前,耐人寻味地笑着,注视着面前的阿卓,“哦?怎么个了结法?和上次一样,在床上和我欢好的时候,趁我不备用发簪戳穿我的脖子么?”&lt;/p&gt; 阿卓目不转睛看着郑齐,玩味一笑,“未尝不可。”&lt;/p&gt; 薛靖七别过头去,眨了几下眼,努力将酸涩之意强忍回去。她的心很难受,很乱,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阿卓她究竟想做什么,究竟想怎样了结这段恩怨。&lt;/p&gt;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旁,静观其变。&lt;/p&gt; 楚中天听着两人的对话,垂首默立,心如刀割。&lt;/p&gt; 阿卓的回答让郑齐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他挑了一下眉毛,眯起眼来点点头,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人,笑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lt;/p&gt; “来人。”郑齐拍拍手。&lt;/p&gt; 立刻有两个衙役拿出准备的麻绳,向阿卓走来。&lt;/p&gt; “不必,我自己会走。”阿卓冷声说罢,便转身向红袖招的方向走。&lt;/p&gt; 薛靖七与楚中天收剑归鞘,立刻追了过去。&lt;/p&gt; 两个衙役呆住,看向郑齐,后者摆摆手,他们便退下,回到队伍中。&lt;/p&gt; “她真想走,早就随那两人逃了,不必与我说这番话。我们跟上!”郑齐说罢,一挥衣袖,大步流星跟在三人五步远的身后。衙役们持着火把与兵刃跟在他身后,而鸨母则有些颤巍巍的,小心谨慎跟在后面。&lt;/p&gt; 清寒的月光洒满扬州城的街道,洒在三人的影子上。&lt;/p&gt; 阿卓抬头仰望夜空那一轮明月,目光柔和下来,静默不语,又低下头来,只是看着映在地面上的三条影子,并肩而行。&lt;/p&gt; 楚中天眼神定定地看向空处,失魂落魄。&lt;/p&gt; “你是有什么计划么。”薛靖七低着头,微微侧首,声音压得极低极轻。&lt;/p&gt; 阿卓声音极轻地嗯了一声。&lt;/p&gt; 薛靖七轻轻松了一口气,一滴汗沿着鬓角滑落,她真怕她又做出什么傻事来。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原来阿卓早已有了打算。&lt;/p&gt; 楚中天倒是回过神来,一脸惊讶和茫然地微微侧首看着两人。&lt;/p&gt; “我有法子,既能杀了他,又能将损失降到最低。”阿卓轻声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四十七章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夜半时分,华丽阁楼依旧灯火通明。&lt;/p&gt; 门前身穿桃红色衣衫招揽客人的姑娘远远见到有大批官差朝这里过来,吃了一惊,脸色一白,转了转眼珠,立马闪身进去楼里面。&lt;/p&gt; 喧嚣热闹的红袖招在阿卓等人踏进门后忽的安静下来,鼎沸人声与靡靡之音戛然而止,主堂大厅里搂着姑娘喝着花酒的男人们酒杯停在了半空,依偎在恩客怀里的姑娘们也僵硬着没有动弹,皆安静地十分默契地将目光投在了一身白衣素服的阿卓身上,还有身后的知府公子郑齐以及那几十个官差身上。楼上的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手忙脚乱穿衣服的声音,有胆子大些的人悄悄把门开了条缝向楼下打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整个红袖招都鸦雀无声,实在诡异。在主堂负责奏乐的几个乐师抱着乐器面面相觑,不知所措。&lt;/p&gt; “大家不必惊慌,该奏乐奏乐,该喝酒喝酒,该干啥干啥,郑公子有些私事要处理,与各位不相干,不相干哈!继续继续!”鸨母干笑着走到前面打圆场,招呼着乐师赶紧继续奏乐,这安静得近乎诡异的氛围实在是让她心里发毛。&lt;/p&gt; 丝竹之音再起,大厅里的男人和姑娘们继续调笑着碰杯喝酒聊天,楼上扒门缝的脑袋也都缩了回去。虽然表面上大家恢复了常态,但明显不如之前热闹,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也有些不好意思放开了闹,缩手缩脚的。&lt;/p&gt; 从房内出来站在二楼栏杆旁向楼下大厅张望的翠柳,意外地看见失踪多时的聆溪,此刻的她未施粉黛,衣着素雅,眉眼间有些憔悴,与从前身为花魁的她迥然不同,原来这就是她本来的样子,一个清秀淡雅却单薄得有些让人心疼的邻家女孩儿。翠柳同时也看见了楚中天,想起那日他在柴房还没听完陈婶说的话便发了疯般跑掉了,如今在此时此地再次看见他,不禁觉得有些唏嘘。&lt;/p&gt; 翠柳想着,有些出神,抿了下唇,想知道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便慢慢地扶着栏杆向楼下走去。&lt;/p&gt; 在楼下陪酒的红菱见到翠柳下楼来,和客人笑吟吟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急忙过去拉住翠柳把她扯到一个角落的桌子旁坐下,又惊又疑地对翠柳小声嘀咕道:“姐姐,那不是聆溪么?!她竟然回来了……后面还有那么多官差,是什么情况呀,难不成是被抓回来的?”&lt;/p&gt; 翠柳怔怔地摇摇头道:“确实是她。但这是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lt;/p&gt; “我们往那边坐,隔得近些,能听清他们讲话。”红菱说着,还没等翠柳答复,便已拽着她的衣袖向那边挪。&lt;/p&gt; “郑公子,如今我已按照你的吩咐,回到了这里。你也该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了吧。”阿卓转身看向郑齐,淡淡道。&lt;/p&gt; 郑齐闻言只是冷笑,一步步靠近,“你以为小爷我是傻子么?我们走后,你们岂不是立刻就能逃出城去?!好不容易才把你给抓回来,我可不会再让你逃掉。”&lt;/p&gt; “那你们便一直守在这里好了,我是无所谓的。只是你们这么多官差在这里待着,大家酒也不敢喝,话也不敢大声说,无趣的很,恐怕会影响妈妈的生意,你说是不是?”阿卓并未闪躲,沉着应对。&lt;/p&gt; 鸨母看到郑齐阴鸷的目光,急忙连连摆手,赔着笑道:“不影响不影响,一点儿也不影响。”&lt;/p&gt; “你无非就是想把我的人都支开,然后再寻逃跑之机。”郑齐不买账。&lt;/p&gt; “难道说郑公子与我上楼进屋,他们这些人也会一直跟着,到时就站在旁边看着公子你宽衣解带?”阿卓玩味一笑。&lt;/p&gt; “呵,你不必出言激我。我还真的不介意他们旁观,大家都是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却不知有没有胆色,在他们面前宽衣解带。”郑齐笑意更深,目光也越发轻佻。&lt;/p&gt; 阿卓面上不为所动,神情依旧冷静,但藏在袖中的手指却不自觉骤然攥紧,指甲嵌入肉里。&lt;/p&gt; 薛靖七与楚中天对视一眼,强迫自己要忍住,不能冲动,坏了计划。&lt;/p&gt; “你到底想怎么样。”阿卓抬眼看郑齐,一字一顿道。&lt;/p&gt; 郑齐伸手指着薛靖七与楚中天二人,“两个选择。要么,我让一步,让他们两个跟我的人一起出去,你,跟我上楼,我们好好叙叙旧;要么,我不介意让我的手下旁观,或者索性大家一起玩。”&lt;/p&gt; 阿卓闻言无声冷笑。&lt;/p&gt; 坐在不远处看热闹的红菱听到郑齐此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用手掩口,皱眉冲旁边的翠柳低声道,“这知府的公子也太没人性了吧,什么叫大家一起玩,他是恨不得聆溪死是不是……简直是衣冠禽兽,真看不出来。”&lt;/p&gt; 提心吊胆的翠柳根本没听清红菱说什么,只是一脸担忧地望着阿卓,不知她会如何应对。&lt;/p&gt; “郑齐,变着花样羞辱我,你是不是很开心。”阿卓淡淡地笑。&lt;/p&gt; “还行吧,彻底得到你,我才会最开心。”郑齐也报之一笑。&lt;/p&gt; 楚中天握住剑柄的手倏地一紧,下一瞬薛靖七的手紧紧抓住了他欲拔剑的手,力气很大,他红着眼眶去看她,却见她亦红着双眼,皱着眉冲他微微摇头。现在还不行。&lt;/p&gt; “阿靖,小天。你们出去等我。”阿卓抬眼看向两人,轻声道。&lt;/p&gt; “不行!”楚中天脸红脖子粗,恶狠狠瞪着郑齐,咬牙切齿道。&lt;/p&gt; 郑齐依旧是一脸笑意,挑衅地看着楚中天。&lt;/p&gt; “出去。”阿卓有些红了眼圈,注视着楚中天,一字一顿重复道。&lt;/p&gt; “如果他敢欺负你,立刻喊我,我就在门外等你。”楚中天叹了一口气,紧张地看着阿卓。&lt;/p&gt; “嗯。”阿卓笑了笑。&lt;/p&gt; 楚中天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阿卓一眼,转身大步流星率先走出了大门。郑齐一点头,官差们也跟着出去,到外面候命。薛靖七走在最后面。&lt;/p&gt; 阿卓望着楚中天消失的背影,黯然一笑,收回目光。&lt;/p&gt; “现在闲杂人等都走了,我们也该……”郑齐伸臂揽过阿卓的肩头,笑吟吟欲一亲芳泽,却忽闻门外一声巨响,惊得松开了手循声看去。&lt;/p&gt; 门外传来厮打作一团的嘈杂声,而薛靖七竟去而复返,门已从内拴住,她拔剑出鞘,抬眼看向他。&lt;/p&gt; 那目光中无比强烈的杀意。&lt;/p&gt; 郑齐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大意,还是中了计!怎么,那薛靖七真的敢杀他么,那可是要偿命的!&lt;/p&gt; 他第一反应便是抓住阿卓当人质。&lt;/p&gt; 但薛靖七的动作比他更快。&lt;/p&gt; 他伸手抓向阿卓肩头的前一瞬,身子忽的一麻,竟动也不能动,被薛靖七点住穴道,定在了原地。&lt;/p&gt; “来人啊!快来人!”郑齐慌了神,嘶声大喊。&lt;/p&gt; 门外的官差们听到了他的喊声,但是无能为力,只能挣扎着,痛骂着。他们数十个人加在一起还敌不过楚中天一个人,楚中天的追云步快到他们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形,抽出兵刃还没来得及开打,稀里糊涂便被楚中天用一条很长的麻绳给捆住了手脚。只见他在人群中迅速地穿来穿去,所有人便像蚂蚱一般被乱七八糟绑在了一起,越挣扎越乱,互相叫骂着。&lt;/p&gt; 楚中天没有伤他们一根毫发。&lt;/p&gt; 楼下大厅的宾客和姑娘们惊叫着四下逃散,也不敢开门往外逃,只是一个劲儿往四处角落里躲,离是非远远的。鸨母惊慌地喊人来,红袖招的二十几个杂役立刻抄家伙冲出了围住了薛靖七。那些杂役皆是粗犷的汉子,气势汹汹,然而薛靖七此刻满是怒火与杀意,也无暇与他们多浪费时间,于是郑齐眼巴巴盼来的救兵,在不到十个数之内,便全部躺倒在地,痛呼着,躲闪着,不敢再次上前。&lt;/p&gt; 大堂里惊叫呼喊声过后,便如先前那般鸦雀无声。&lt;/p&gt; 郑齐的冷汗浸透了身后的衣衫,面上血色褪尽,他从未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恐惧,慌乱,怕死,大脑一片空白。&lt;/p&gt; 薛靖七对着他的膝后狠狠一踢,郑齐软麻的膝盖一痛,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跪在了阿卓的面前。&lt;/p&gt; 郑齐这一跪,惊天动地。&lt;/p&gt; 在场所有人都缩在墙边瑟瑟发抖,鸨母已经吓得快要发疯,知府的公子若是死在了红袖招,那可就彻底玩完了。可是她现在该怎么办?!报官?报个屁官!官府的人都栽这儿了……完了完了完了……&lt;/p&gt; “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杀人是要偿命的!为了要我的命,搭上你们自己的命,不划算啊!不值得的!”郑齐不住发抖,扯着嗓子大喊。&lt;/p&gt; “杀人如果要偿命,那我父亲、母亲、弟弟的命,算什么。”阿卓淡淡地笑,轻声道,“你的命,就比我们百姓的命,金贵些么。”&lt;/p&gt; “我……我会补偿你!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一千两够不够!两千两?!”郑齐语无伦次道,“我跟你道歉!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羞辱你伤害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郑齐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lt;/p&gt; 阿卓惨然一笑,缓缓摇头。&lt;/p&gt; “我如果死了!你们真的会被追捕到天涯海角,你们逃不掉的!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都能作证!除非你们把他们全部杀掉灭口,全部!”郑齐见求饶没用,索性开始威胁,“我这条贱命根本不值得你们赔上自己!你们可要想清楚!”&lt;/p&gt; “我们早就想清楚了,你必须死!哪怕得罪官府,亡命天涯,亦不足惜。”薛靖七斩钉截铁说罢,一剑便要了结他的性命。&lt;/p&gt; “阿靖。”阿卓忽然喊住薛靖七,红着眼眶笑道,“我想亲手杀了他,为家人报仇,可以么。”&lt;/p&gt; 薛靖七一怔,迟疑了一瞬,点了下头,将剑交给了阿卓。&lt;/p&gt; 阿卓接过剑来,感受着剑柄上薛靖七的余温,手指渐渐收紧,心如刀割,鼻尖涌起酸涩,泪湿眼眶。&lt;/p&gt; 郑齐见阿卓竟接过剑来要亲手杀他,心里一震,绝望地笑了下,鬼使神差想起那个算命道士晦气的预言,说他不出半年,便会死掉,并且是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lt;/p&gt; 他开始放肆地大笑,笑命运荒唐。&lt;/p&gt; “你要杀便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变作厉鬼,也会继续缠着你。哈哈哈哈哈……”郑齐的话未说完,便被长剑刺穿了喉咙,鲜血汩汩流出,顺着脖颈流下,染红衣袍。&lt;/p&gt; 围观的人群再次放声惊叫,疯了般涌向大门,再也不敢在这里多待一刻。&lt;/p&gt; 阿卓泪水簌簌落下,滴落在地,手指冰凉,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剑柄,没有勇气再看薛靖七最后一眼,在刺穿郑齐喉咙的下一瞬,抽出剑来手臂一转,横剑自刎。&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四十八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凛冽长锋至颈侧轻吻,殷红鲜血飞溅到旋转的素白衣裙之上,晕染开一片绚烂而刺目的血色。那一刻,是那么猝不及防,那么无可挽回,那么……&lt;/p&gt; 薛靖七的世界,在阿卓横剑自刎的那一瞬,崩塌殆尽,死去成灰。&lt;/p&gt; 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猝不及防被一柄剑刺了个通透,抽出了所有的力气。&lt;/p&gt;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冲上去夺走那柄剑。她所能做的,只是两眼一黑,一阵窒息,张了张口连阿卓的名字都喊不出来,只能下意识地冲上前狠命抱住阿卓倒下的身体,两人跌倒在地,染血的长剑清脆地掉落在地,在薛靖七的心上砸出一个深得看不见底的坑。&lt;/p&gt; 还未从亲眼目睹知府公子郑齐被一剑封喉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的人们,又紧接着看见杀完人的阿卓拔出剑来刎颈自尽,血溅当场,惊恐的呼喊声与尖叫声几乎要把屋檐给掀翻,男男女女们争先恐后地挤向拴住的大门,打开门来冲出去,生怕被这场杀戮波及到。&lt;/p&gt; 红菱被这一幕吓得腿软差点坐倒在地,死死拽住了翠柳的胳膊,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翠柳心神俱震,僵硬地戳在原地动弹不得,注视着薛靖七抱着阿卓哭泣,喃喃道:“好一个刚烈的女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lt;/p&gt; 红袖招此刻像炸了的马蜂窝,鼎沸人声震耳欲聋,而薛靖七却什么都听不到,只有阿卓艰难的一呼一吸,和自己乱了的心跳。她红着双眼一手揽住阿卓的肩膀,一手不住颤抖地捂住她颈间不住流血的伤口,温热的鲜血染得她满手都是,她的手却冷如寒冰。&lt;/p&gt;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薛靖七心如刀割,失声痛哭,泪水簌簌落下,她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好像陷在了棉花里,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虚无,就像一场噩梦,她现在拼命想要醒来,却醒不过来,除了无助地流泪,什么都做不了。&lt;/p&gt; 阿卓满眼泪水地凝望着痛苦无助的薛靖七,艰难地用力呼吸着,渐渐失去温度的右手缓慢而用力地握住了薛靖七放在她颈侧伤口处的右手,吃力地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话。&lt;/p&gt; “阿靖。谢谢你……对不起……”&lt;/p&gt; 因为我真的迈不过那道坎,这是我最好的结局。&lt;/p&gt; 因为我也想守护你一次啊。&lt;/p&gt; “不要……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薛靖七一直摇头,声嘶力竭地哽咽着,右手反手握住阿卓渐渐冰凉的手,用尽所有力气想要抓住她,留住她的温度,留住她。&lt;/p&gt; 鲜血不断从嘴边溢出,阿卓痛得蹙起了眉,气息一点一点变得微弱,右手最后的力气也在流失,她更加用力,眉头却舒展开来,满眼尽是笑意,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笑容,哑声笑道:“能成为你的……知己,我很……幸运。可是,阿靖不要难过……你这么好……莫,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lt;/p&gt; “我不管天下人怎么看我,我只要你!只要你一直陪着我……你不要再说话了……坚持住,我们去找言姑娘……她医术那么高明,你不会死的!”薛靖七哽咽着想要抱着阿卓起身,但此刻的阿卓却分外的重,也许是她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气力,她竟连起身都起不来。&lt;/p&gt; 阿卓口中的血沫越来越多,颈侧流下的鲜血也染红了薛靖七的衣袖,她静静地看着薛靖七——她此生最好的朋友,视野渐渐变得模糊,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愧疚,有些对不起阿靖。&lt;/p&gt; 楚中天被楼内的惊叫声给吓到,又猝不及防被洪水般喷涌出来四散奔逃的人群给挤了出去,心下只觉得好笑,不过是死了个知府的公子,这群人至于么,吓成这样。太好了,阿卓的仇总算是报了,真是大快人心!他要进去看看那郑齐的死状,他还要划上几剑,才能彻底解气。&lt;/p&gt; 然而那么多人从窄小的门挤出来实在是颇为壮观,楚中天奋力逆流而上挤了好几次都反被挤出来,气得他更加用力地在人群的缝隙里挤着,想要到里面去找薛靖七和阿卓。&lt;/p&gt; “阿卓!阿卓!”薛靖七看见阿卓的目光正在涣散,右手也要从她的手里掉落,一边哭着一边伸臂抱紧了她。&lt;/p&gt; 楚中天在人群中听见薛靖七的哽咽声,心神俱震,像是被人狠狠地从后脑勺抡了一棍子。他发疯般地挤出了人群,终于看见了薛靖七和阿卓。&lt;/p&gt; “阿卓……”他像是傻在了原地,双腿似灌了铅,想要冲上前去,却抬不起腿来,只有重重跪倒在地,无措地落下泪来,什么也说不出了。&lt;/p&gt; 阿卓隐约听到了楚中天的声音,但她已无力转头去看。&lt;/p&gt; 她终是闭上了双眼,怀着最后一份遗憾,流下最后一行泪,离开了这个尽是苦痛却也充斥着欢乐的世间,离开了她最好的两个朋友。&lt;/p&gt; 若有来生……&lt;/p&gt; 恐怕没有来生了。&lt;/p&gt; “原来那夜你同我说的打算,便是这样……原来昨夜你跳的那支舞,竟是诀别……我怎么这么傻,一点都没有猜到呢……”楚中天泪流满面,看着阿卓轻声笑道,“你说话不算话。我们都说好了的,明年初雪,我们三个聚在一起,煮酒,赏雪,打雪仗……我们要一直玩到老,一起白了头……你这个骗子,骗子……”楚中天哽咽着,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砸落在地。&lt;/p&gt; “都是我的错。”薛靖七怔了半晌,泪中带笑,闭上双眼。&lt;/p&gt; “我不该把剑给她,我早该想到这一层,是我疏忽了……”薛靖七依旧抱着阿卓没有松手,轻声道,“我现在才明白,这些日子她对我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才明白,她说的能把损失降到最低的法子是什么……原来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杀了郑齐后再自尽,这样郑齐的命也偿了,你也没有打伤官差,官府的人便不能把我们两个怎么样……有那么多人可以作证凶手已经畏罪自尽……”&lt;/p&gt; 楚中天怔怔地,失神。&lt;/p&gt;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郑齐应该由我杀,这样阿卓也不会有机会做傻事了……是我害死了阿卓,是我,哈哈哈哈……”薛靖七右手紧紧攥住心口,脸上血色褪尽,一边笑着,一边流泪,忽然喉头一阵腥甜,吐出一口血来。&lt;/p&gt; “小七!”楚中天大惊,急忙跪着扑过去抓住薛靖七的肩头,“你身体还未彻底恢复,不可……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阿卓若是知道,她会难过的。”&lt;/p&gt; 薛靖七摇摇头,心脉处却更是剧痛,痛得她快要抓不住阿卓的手,痛得直不起身来,连呼吸都带着抽痛。&lt;/p&gt; “小七……薛靖七!”楚中天忍受着双重的心痛,厉声呼喝着萎靡不振的薛靖七。&lt;/p&gt; 终于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却始终没有松开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四十九章 预言者的真本事 雁荡山,某个山岩顶部的缺口处,星光如海潮般泻入。老者头枕着右臂曲着一条腿,极其舒服地躺在岩石上,仰望着星空,眉峰时而蹙起,时而舒展,似乎在想不通什么事情似的。他身边四处散落着用炭笔潦草写在纸张上的符号和数字,被夜风吹得微卷,甚至有的飘飞到很远的地方才落下,以风骚的侧躺姿势卡在草叶间摇摇摆摆。&lt;/p&gt; 楚子钰寻到老者的时候,可谓是紧张到极点,又是兴奋又是谨慎,酝酿着措辞,把头皮硬起来,希望自己被骂之后,还能厚着脸皮继续待在那里,多和这个神秘的预言者聊聊。他们三人在山里兜兜转转到下半夜,感觉不到有人监视或跟踪后,才悄咪咪地进了墨门剑契的总部。唐川柏和唐诚与那个百里神医研究血蛊去了,不过他是听不懂的,于是他这个大闲人也就打听着来到了预言者最常待着的地方,忐忑万分地想要知道未来的事情。&lt;/p&gt; 他攀上错落稚拙的石阶后,看见老者正躺在大石上看星空,他不由得肃然起敬,心想这位前辈一定是在观星象,那副肃穆的样子,他都不敢出声打扰。&lt;/p&gt; 老者忽然开始打哈欠,打了一个很长、很用力的哈欠,嘴张得很大,胡须都舒展开来,身子也跟着舒展,似乎要紧接着伸一个懒腰。&lt;/p&gt; 楚子钰愣了下,刚酝酿着开口,却见那老者打完哈欠后直接闭上了双眼,似乎立刻便睡去了,完全没有理会在一旁呆若木鸡的他。楚子钰微微蹙了下眉,心想这一定是在考验他的耐心与诚意,他若安然能等到他睡醒,他或许就会愿意为他答疑解惑了。&lt;/p&gt; 正想着这些,他忽然注意到地上散落着的纸片,于是上前几步弯腰捡起一张,上面炭笔潦草记录的东西他看不懂,纳闷间,忽然听到老者说话了。&lt;/p&gt; “不要乱动。”老者并未睁开眼,声音很懒散,好像是梦中呓语。&lt;/p&gt; 楚子钰急忙弯腰撂下纸片,一脸恭谨,轻声道:“晚辈打扰前辈休息了,是晚辈的不是。晚辈……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前辈您。”&lt;/p&gt; 老者有些不耐烦起来,抿了抿唇正欲说什么,楚子钰急忙说道:“不是跟七星剑有关的!此等天机,晚辈不敢窥探。”&lt;/p&gt; 老者闻言倒是半睁开眼,眼皮耷拉着,看向楚子钰。&lt;/p&gt; “晚辈一直有心结不得解,夜不能寐,很是迷茫,不知道前辈可否指点一番,晚辈将感激不尽。”楚子钰目光灼灼地看向老者。&lt;/p&gt; 默不作声打量了楚子钰半晌,老者的眼睛彻底睁开了,不再是半睡半醒的样子,他的神情变得肃穆庄重,剑一般的目光投向楚子钰,却又好像并没有在看他,而是越过了他看向他身后的空处。&lt;/p&gt; 楚子钰心神一凛,垂下眼眸,好像自己在老者面前变成了一个透明人。老者的目光明明是投向他正面的,他却觉得自己背后发毛,那目光似乎穿透了他,又折返回来刺中了他的后心。&lt;/p&gt; “前辈……”楚子钰皱了皱眉,再次开口。&lt;/p&gt; 老者却立刻收回了目光,眼皮又耷拉下来,半睁着眼,目光很平静慵懒,漫不经心含笑道:“年轻人,有些东西是天注定的,是你的终会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都不会是你的。莫要被执念迷昏了头,走了错路,否则,你想要的,不仅得不到,还会越来越远,让你后悔终生。”&lt;/p&gt; 楚子钰惊呆了,怔在那里久久不能言,心底深处的情绪又翻涌上来,他勉强地笑了下,恭谨道:“晚辈不明白……”&lt;/p&gt; “你明白的。”老者并没有看楚子钰,只是继续望着星空,目光直直的,好像在发呆。&lt;/p&gt; 楚子钰好不容易撑出来的笑容又僵在了脸上,他双手垂着默默站在原地,很久很久,而后他的手指渐渐蜷起,紧握成拳,目光灼烫,却又四处游移,轻笑道,“前辈的意思是……每个人的命运,生来便注定了的,无论我们如何努力地去与之抗衡,都是螳臂当车而已,是吧。可是凭什么?一个人的出生是自己无法选择的,遭遇的很多事情也是无法选择的。一个人命不好,就活该被人看不起,活该什么都得不到,活该被欺负,活该去死么……!我们的抗争,就那么可笑么?”&lt;/p&gt; 老者忽然漫不经心笑起来,满脸的无奈,“老头子可没这么说过。”&lt;/p&gt; 楚子钰的脸色有些窘迫,他心中愤懑不平,想要大声呼喊出来,想要质问出一个答案,但是老者不咸不淡的回应,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难受,很无力,心里莫名堵得慌,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lt;/p&gt; 风吹得急了,纸片翻飞,缄默却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谁都没有再说话。楚子钰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愤懑,老者似乎又睡了过去,是那样的安静。&lt;/p&gt; “晚辈还有一点不明白。”楚子钰恢复了理智,低声道。&lt;/p&gt; 老者没有回应。&lt;/p&gt; “听闻前辈从不解答任何人的问题,总是会痛骂问者一顿将其赶走。可前辈为何却愿解答晚辈的疑惑?”楚子钰并不在意老者的反应,只是自顾自说起来。&lt;/p&gt; 老者闻言闭目轻笑,喃喃道:“老头子也有犯傻的时候啊,以为自己洞悉了一些东西,便可以提前劝诫,阻止可怕的事情在未来发生。但终究是不行的。有些注定的交集与背驰,伤痛与死亡,是人力无法干涉,也终将不可挽回的。”&lt;/p&gt; 楚子钰有些发怔,眉头越锁越紧,疑惑越来越深。&lt;/p&gt; “年轻人,我今夜愿同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很重要,重要到老头子都忍不住想要劝阻你,试图改变未来的一些事情。”老者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弯腰到处去拾那些散落到各个地方的纸片。&lt;/p&gt; “听了前辈这番话,晚辈竟不知该欣喜还是难过。”楚子钰自嘲地笑笑。&lt;/p&gt; 楚子钰想要帮忙收拾那些纸片,却被老者阻止。&lt;/p&gt; “我的执念微不足道,竟有如此大的杀伤力。”楚子钰再次笑了笑,扬起一边眉毛,耸耸肩,“但不管怎样,我竟然将会是个无比重要的角色。对于这一点,我很开心。楚子钰在此谢过前辈。”&lt;/p&gt; 楚子钰冲老者一拱手,微微颔首,便昂首挺胸转身离去,下了石阶。&lt;/p&gt; 老者已经拾回所有的纸片,看着楚子钰决然离去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大石上,自言自语道:“这些都关我什么事?与我何干?我干嘛要狗拿耗子?!”&lt;/p&gt; 老者静默地坐了一会儿,又回头仰望星海,盯着那斗杓北指的七颗星辰,幽幽长叹。破军星的亮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不断增加,前些日子明明暗淡许多,今夜又莫名地亮起来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五十章 人间此刻空惆怅 日出时分,扬州城郊,河岸,树下。&lt;/p&gt; 水声潺潺,鸟鸣啁啾。薛靖七还未醒来,闭着双眼昏昏沉沉地靠在树上,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眉头微微蹙着,身上盖着楚中天的天青色外袍。&lt;/p&gt; 刀子般的冷风中,一脸憔悴的楚中天仰头灌了一口烈酒,酒壶在手中摇摇晃晃,他目不转睛看着安静地躺在干草树枝中间的阿卓,视野有些模糊,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打在脸上,生疼,如烈酒般。&lt;/p&gt; “阿卓,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孩儿。你这么好,本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楚中天醉眼朦胧地看着了无生气的阿卓,情不自禁伸出左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烫而微咸的泪水划过脸庞进了嘴里,心中更是苦涩,“你知不知道,我和小七的心,都要疼死了,好像被人掏出来狠狠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你这个大傻瓜。”&lt;/p&gt; 楚中天缩回手来,怅惘地摇摇头,抬起手来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忽的笑起来,语气轻快了许多,“也罢。天地不仁,万物刍狗。死亡,是每个人的归宿,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你慢点走,在路上等等我们,说不定百年之后,我们依然能够重逢,一起煮酒看雪……也不知道那边会不会下雪,说不定会呢。”&lt;/p&gt; “扬州真是个伤心地,你一定不喜欢待在这里吧,我和小七带你回出云谷,我们三个会一直在一起,你不会孤单的。”楚中天无声地笑笑,抬起手来将酒壶里剩下的半壶酒皆倒在了干草树枝上,“等小七醒来,同你告别,我们便上路。”&lt;/p&gt; 薛靖七醒来时,头痛欲裂,手脚冰凉,心口依旧抽痛,像是心脏插了把匕首,摇摇晃晃,却又拔不出来。醒来后第一反应便是起身寻找阿卓,目光在落到干草树枝中那安静的面庞时,不再游移,骤然惊痛。&lt;/p&gt; “知府大人和盟主都已知道此事了。郑濂看见他儿子的尸首时差点疯了,但因杀人凶手已畏罪自尽,并且有红袖招那么多人作证,衙役们也没有死伤,他便不能拿我们怎么办,只好作罢。楚盟主见你伤势复发昏了过去,很是担心,想让我们回盟里修整,但被我拒绝了。我觉得,阿卓应当是不想永远留在扬州的,所以我便自作主张,带你们来到这里,想等小七你醒了,亲自送她走,我们便带着她的骨灰,回出云谷。”楚中天语气极为平淡地讲述完,点燃了火把,走到薛靖七身旁,默默将火把递了过去。&lt;/p&gt; 她没有说话,木然地接过火把,楚中天在触碰到她手指的那一瞬,眉间一动,她的手指冷得像冰,没有半分温度。&lt;/p&gt; 薛靖七手持着火把,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阿卓许久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伸出火把点燃了干草树枝。火焰迅速沿着火油与烈酒的痕迹烧了起来,火光冲天,热浪袭来,阿卓依旧安静地沉睡,清秀温暖的容颜在火光的照耀下,似逝去的烟火,美得令人心疼。&lt;/p&gt; 她感觉到痛楚从脊背一直冲上了后脑,身子有些摇晃,强撑着站在那里,目光不曾离开湮没在火光中的好友,泪水缓缓地流了下来,无声无息。&lt;/p&gt; 阿卓,别了。&lt;/p&gt; 楚中天紧紧抓住了薛靖七的肩膀,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用力地按住她的肩膀,很用力。&lt;/p&gt; 火愈燃愈烈,已经看不见阿卓白色的衣角。两人怔怔地望着那片耀眼灼烫的火光,却似乎看到了阿卓身着一尘不染的素白衣裙,立在那里,眼笑眉舒,冲他们挥手作别。&lt;/p&gt; “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lt;/p&gt;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lt;/p&gt; 昨夜扬州月下,地面上的三条影子,拉得很长,并肩而行。&lt;/p&gt; 今日就此作别,不再相逢。&lt;/p&gt; 再也支撑不住,心中久久吊着的那口气终于散去,薛靖七仰面倒了下去,沉重地着地。楚中天上去想要扶她起来,却使不出分毫气力。&lt;/p&gt; 他也很累了。&lt;/p&gt; 楚中天抓住薛靖七手腕,把起脉来,眉头皱作一团,他不是很懂医理,但也知道薛靖七的脉象很差,她此刻的身体状况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必须尽快找地方安顿下来,找言子清来给她治伤。&lt;/p&gt; 他站起身来,迷茫而无助地仰头望着天空,一遍遍在心中呐喊:&lt;/p&gt;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lt;/p&gt; 为什么好人要经受这么多的苦难,而坏人却能顺心畅意。&lt;/p&gt; 为什么情深义重总是换来生死离别。&lt;/p&gt; 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却还是换来这样的结局。&lt;/p&gt; 是命么。&lt;/p&gt; 可他不信命的。&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夏侯渊醋意大起 “自武安驿出发后第九天了,我们距离扬州竟然还有十万八千里?!”司徒念坐在桌前端着米饭一脸魔怔地喃喃自语,秀气的眉毛挑起一边。&lt;/p&gt; “你竟然还这么认真地数过来了。”卓辰端着饭碗走过来,欲在司徒念旁边坐下,“我们来时快马加鞭,风餐露宿,一路灰头土脸,根本没半片屋瓦遮头,这才得以在六天之内横跨东西。如今不紧不慢地赶路,每夜还有客栈旅店住,好不舒服,自然要花上半个多月的工夫,才能回去咯。”&lt;/p&gt; 司徒念叹了口气,点点头。&lt;/p&gt; 卓辰刚落座,还未来得及夹菜,便被一个大煞星给为难了。&lt;/p&gt; “让让让开,去别的桌子坐,看你小子不顺眼很久了,总是和我家念儿靠这么近有何居心!”夏侯渊端着饭毫不客气地在卓辰的长凳上一坐,用力一挤,硬生生要来一招“鸠占鹊巢”。&lt;/p&gt; 卓辰也懒得和夏侯渊这种世家纨绔子计较,便懒洋洋地起了身让了座,走到旁边的桌子,在易剑臣对面坐下,极其自然地夹菜吃起饭来。&lt;/p&gt; “谁是你家的!要不要脸啊!总是跟牛皮糖一样粘着我,我还要问你有何居心呢!”司徒念霍然站起身来,脸一拉,说罢就要端着饭去另寻座位。&lt;/p&gt; 夏侯渊也跟着站起身来,微微脸红,咧嘴笑道:“你迟早是我家的嘛。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我早就把你当做我未来的妻子了,我爹和你爹肯定都愿意得很!”&lt;/p&gt; 吃饭的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lt;/p&gt; 夏侯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害臊,还以为自己坦率勇敢得很。倒是把司徒念给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扇他一巴掌,然后像鸵鸟一样一头扎进地下。&lt;/p&gt; “夏侯渊,我求求你了,我根本不喜欢你,也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司徒念找不到其他的空位,只好也冲到易剑臣那张桌子,一屁股坐在陆夕颜身旁,后者善解人意地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一人的空处。&lt;/p&gt; 夏侯渊也想挤过去坐着,但是看了眼在座的剩下几尊佛,易剑臣、白小生、卓辰,哪个都不是善茬,只好憋着一口气,回到原来的位子坐着,没好气地质问道:“你不喜欢我,行!你告诉我你喜欢谁?我去把他给解决了,你照样还是只能嫁给我!”&lt;/p&gt; 司徒念怒极反笑,手中的筷子都快要被捏断。&lt;/p&gt; “她喜欢的人是薛靖七,试剑榜首,夏侯兄你确定……解决得了他么?”坐在夏侯渊对面一直不声不响扒着饭的唐川谷,忽然说道。&lt;/p&gt; 夏侯渊:“……”&lt;/p&gt; 司徒念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恍然大悟般立刻连连点头,噘着嘴怒哼一声。&lt;/p&gt; 卓辰笑而不语,易剑臣却有些黯然,也不知靖七有没有渡过难关。&lt;/p&gt; 白小生一脸憋笑,冷嘲热讽道:“薛少侠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把某人直接摁倒在地爬不起来,这还用问么?某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估计是被吓成鹌鹑了。”&lt;/p&gt; 夏侯渊一拍桌子,冷笑道:“呵,真是可笑。我会怕薛靖七?!论家世,论相貌,论才华,论人品,他……”&lt;/p&gt; “他哪一点都比你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谢谢。”司徒念直接抢过话头来,呛住夏侯渊。&lt;/p&gt; 夏侯渊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咬牙切齿,“你才认识他多久?你足够了解他么?他很多优良品质都是装出来给你看的,谁知道他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你年纪不大阅历不深,可千万莫要被这种衣冠禽兽给骗了!”&lt;/p&gt; “你他妈想找死么!竟然敢这么说我的薛大哥!”还未等易剑臣等人动怒,司徒念已冲过来一脚踏上长凳拔剑出鞘,凶神恶煞地瞪着夏侯渊,破口大骂。她已经完全不顾名门闺秀世家小姐的风姿仪容了,只恨不得一剑剁了夏侯渊的狗头。&lt;/p&gt; “你竟然为了这个姓薛的小子对我拔剑……”夏侯渊脸涨得通红,把碗筷重重一撂,一字一顿道,“好,等我回去后我还真要好好会会这小子,看看他究竟有几斤几两,撕开他的面具,让你看看他的真面目!”&lt;/p&gt; 司徒念还欲发作,却被卓辰喝止。&lt;/p&gt; “念儿,没必要同这种人计较,清者自清,他想一逞口舌之快就任由他骂去,靖七又不会因为被他骂了就少了一根头发。来日他若真的找靖七麻烦,便让靖七顺手给收拾了,一个手指头的事儿。你过来吃饭,菜都要凉了。”&lt;/p&gt; 司徒念冲夏侯渊一瞪眼,后者不服输地瞪回去。&lt;/p&gt; “司徒姑娘,消消气。”陆夕颜笑道。&lt;/p&gt; 司徒念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睬依然在原地吹胡子瞪眼的夏侯渊,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端起碗来大口吃菜扒饭。&lt;/p&gt; 夏侯渊已然没心情继续吃饭,环顾了一周发现在座的同道没一个人站在他这一边,于是更加气闷,踹了下凳子,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门,去寻容尘去了。&lt;/p&gt; 容尘此刻正轮班,在马车里守着被捆成粽子昏睡着的肖陵。见到帘子被掀开,夏侯渊气急败坏地坐了进来,便挑了挑眉,笑问道:“祖宗哎,又谁招惹你了?”&lt;/p&gt; 夏侯渊抱着胳膊抿着唇皱着眉不说话。&lt;/p&gt; “不说拉倒。”容尘摊手道。&lt;/p&gt; “你觉得薛靖七这个人怎么样。”夏侯渊冷不丁问道。&lt;/p&gt; “怎么突然说起他了?”容尘有些意外,笑了笑,“他功夫不错,相貌气度也不差,怎么了?”&lt;/p&gt; “是男人,肯定都有致命的弱点,是吧。”夏侯渊眯起眼睛沉声道。&lt;/p&gt; “……?”容尘见了鬼似的瞅着面前笑容有些扭曲的夏侯渊,蹙起眉来,“我怎么都听不懂你说话了。什么叫做是男人肯定都有致命的弱点?你所说的弱点是啥?”&lt;/p&gt; “好色。”夏侯渊咬牙切齿道。&lt;/p&gt; 容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忍着笑意道:“夏侯少爷,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的神情,特别像闺中怨妇。被自己男人抛弃了的那种。”&lt;/p&gt; 夏侯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lt;/p&gt;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男女之情怎么能叫做好色,是男人的弱点呢?你到底怎么了?!说这些奇奇怪怪的做什么。”容尘无可奈何道。&lt;/p&gt; “我要让念儿亲眼看到那小子好色的一面,不再对他抱有幻想!我还不信了……我夏侯渊治不了那个小兔崽子。”夏侯渊捏紧拳头冷笑道。&lt;/p&gt; 容尘:“……”&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举世飞白落一晌 言子清再次见到薛靖七,是次日夜最深的时候,也是雪正大的时候。&lt;/p&gt; 那夜的雪是那年扬州城的第二场雪,毫无预兆,纷纷扬扬,无声无息。&lt;/p&gt; 衣上雪花尚未拂去,风尘仆仆带着一身冰雪寒气,推门进屋一眼看见躺在床上沉沉昏着憔悴不堪的那个人时,她的心下沉了一寸。她没想到才不过几天工夫,薛靖七就又出了事,她与她的重逢到来得这么快,但这种情形下的重逢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好事。&lt;/p&gt; 楚立轻轻关上门,将凛冽的寒气隔在门外。&lt;/p&gt; “言姑娘,小天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lt;/p&gt; 昨日清晨薛靖七再次倒下后,楚中天无措之下只好改变计划,先将她背回了罡气盟,让楚立这个罡气盟里现下仅剩的熟人代为照看着,自己随身带着盛有故友骨灰的瓦瓮,快马加鞭去百草谷找言子清,请她出谷来扬州看看伤势复发的薛靖七。谁知楚立在罡气盟的大门口只等来了牵马冒雪而行的言子清一人,并未看到楚中天的踪影。&lt;/p&gt; 言子清解下行囊放在桌上,随手拂去衣上的雪花,走到床前按住薛靖七的手腕脉门,神色阴晴不定,微微蹙起眉来。听到楚立的疑问,她抬眼看向他,哑声轻轻道:“他带着阿卓姑娘的骨灰先回出云谷了。”&lt;/p&gt; 今日天还未大亮时,她背着竹篓想要去谷里采点草药,却出乎意料地迎面撞上风尘仆仆神色憔悴的楚中天。她有些发怔,她从未见过他那般无助的样子,形容憔悴,身上还残留着未彻底散去的酒气,眼圈是红的,眼睛也失去了神采,他看见她后想要开心地笑笑,那笑容却极惨淡,比哭还难看。&lt;/p&gt; 那个如风的明朗少年,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没壳儿的王八,脆弱而无力。&lt;/p&gt; 并且他将自己无法言说的脆弱尽数暴露在她面前,毫无遮掩,只因为信任。于是她也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平生第一次出谷行医,简单收拾了行囊便动身出发,只留一个小药童看家。幸好她懂骑马,路上省下不少时间,在与楚中天分道扬镳后,沿路打听很快便赶到了扬州城的罡气盟。&lt;/p&gt; 楚立愣了下,轻轻点了一下头,什么话也没说。&lt;/p&gt; 沉默了片刻,见正给薛靖七把脉的言子清神色不太好看,于是便开口关切问道:“靖七她怎么样?”&lt;/p&gt; 言子清缓缓摇头,叹了口气,“情况不太好。”&lt;/p&gt; 楚立道:“是因那七步散余毒未清么。”&lt;/p&gt; “这倒不是,七步散之毒我先前已用火针疗法将其拔除干净。”&lt;/p&gt; “那她现在是……?”&lt;/p&gt; “是阿卓姑娘的死……”提到阿卓,言子清有些不忍再说下去,沉默半晌,叹道,“靖七的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好,五脏六腑都很脆弱,不说习武之人,比正常人的身体都差上很多。说句不好听的,她这种情况要想安然活到老,就不可以再练武,不可以再受任何重伤剧毒,也不可以过多思虑,更不可以受任何刺激……估计只能归隐世外,天天晒太阳看风景,才能让她多活个几十年。”&lt;/p&gt; “可惜她办不到。我虽然认识她时间不长,但却有种莫名的直觉,她啊,在找死的本事上,谁都比不过。”言子清把完脉,欲收回手,不料昏昏沉沉的薛靖七却反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冰凉没什么温度的手指很用力,她一时竟挣脱不开,不由得哑然失笑,只好幽幽叹道,“也许我要奉陪到底了。”&lt;/p&gt; “楚某说句老掉牙的话,也许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楚立听完言子清的感慨,苦笑着摇摇头。&lt;/p&gt; “前辈也身不由己么?”言子清明亮的眼眸看向那个江湖中站在最高处的人。&lt;/p&gt; “是啊。”楚立没料到言子清会有此一问,先是愣了下,而后平易近人地淡淡一笑,敛去了平日的威势与霸气,此刻的他仿佛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江湖人而已。&lt;/p&gt; “靖七就交给言姑娘了。楚某就不打扰了,如有什么需要楚某帮忙的,言姑娘尽管开口。”&lt;/p&gt; 言子清礼貌地一点头。&lt;/p&gt; 楚立点点头,开门出去,关牢了房门。&lt;/p&gt; 言子清将目光移回了薛靖七抓着她手腕不放的手上,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想办法掰开她的手指将自己的右手拿回来。她倒不介意让薛靖七一直抓着她的手,但她离开百草谷快马加鞭赶过来找她,是给她治伤的,耽搁不得,可不是坐在地上陪着她一起昏睡的。&lt;/p&gt; 她终于用力掰开了薛靖七冰凉的手指,将自己隐隐作痛的右手给抽了出去,准备起身去拿行囊里的药瓶。却不料抽出手的那一刻,薛靖七竟倏地落下泪来,泪水打湿枕头,洇染一片,手指渐渐收拢,无力落在床沿。&lt;/p&gt; 言子清蓦地一阵心疼。忽然明白过来,有些后悔将手抽了出去。&lt;/p&gt; 她发了一会儿怔,转身去行囊里找了个小巧精致的白玉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给薛靖七喂下。而后便在床边坐下,垂眸注视床上人良久,无声叹息,轻声道:“生死无常,这世上,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多了去了。情深义重不是坏事,但有时也要洒脱些,看得开些,不要拿自己身体出气。阿卓姑娘一定不希望,你有什么事。薛靖七,如果你听到我说的这些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就赶紧振作起来,把身体养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让她在九泉之下,还为你担心。”&lt;/p&gt; 外面的风雪更大了,冷风从门窗的缝隙渗进来,笼在纱罩里的烛火摇曳着,灯花爆裂,灰烬在火焰中绚烂绽放。&lt;/p&gt; 楚中天在雪中缓步前行,天青色衣袍被猎猎长风吹得翻飞飘扬,他怀揣着瓦瓮仰头看向卷来漫天飞雪的天际,嘴角微微上扬,笑道,“阿卓,你看见了么,又下雪了。”&lt;/p&gt; “我们回家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壶酒烈作长别 茫茫风雪中,隐隐透出昏暗却温暖的光,还有新醅酒的浓烈香气,心底的寒意仿佛也随之融掉了不少。楚中天的手指已冻得通红,呼出的热气不待凝成水雾,便立刻被飞雪湮没。他终于停下了前行的脚步,怔怔看着,薛远正悠然坐在门口的小火炉旁烫酒吃,轻声哼着不知是哪里的小调,神情自在却又落寞。&lt;/p&gt; 楚中天的眼圈倏地又红了,呆呆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lt;/p&gt; “小天?!”正漫不经心烫着酒的薛远抬眼撞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风雪里的楚中天,吃了一惊,停下手上的动作,“靖丫头又出事了?!”&lt;/p&gt; 楚中天低着头艰难地走过去,很随意地坐倒在台阶上,往小火炉靠了靠,吁了口冷气,轻笑着摇摇头,摩挲了下怀中的瓦瓮,垂眸苦笑,“小七是出事了。但我今夜回来,不是为了小七,而是为了带一个人回来。”&lt;/p&gt; “谁?”薛远不解其意,眯着眼往外面茫茫飞雪里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在后面。他回过头,目光忽然移到了楚中天一直揣着的那个瓦瓮,便再也移不开,仿佛被冰雪给冻住了,僵硬而生疼。&lt;/p&gt; “楚中天,你说话。”薛远瞪大了眼睛,沉声命令道。&lt;/p&gt; 楚中天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抱着瓦瓮大步流星走了几步,又倏地站住脚,却并未回头。&lt;/p&gt; “她曾经跟我说过,她很喜欢出云谷,真想一辈子待在这里。”&lt;/p&gt; 薛远也站起身来,指尖冰凉,哑声道,“卓丫头……”&lt;/p&gt; 楚中天肩膀用力耸了一下,好像是用力吸了下鼻子,却听不见声音。&lt;/p&gt; “如今,她的愿望实现了。”他用力喊道,而后跑了起来,背影消失在雪中。&lt;/p&gt; 薛远并没有追,只是无力地坐了回去,双臂搁在膝盖上,望着楚中天背影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lt;/p&gt; 阿卓那么好的一个丫头,怎么就,说没就没了。&lt;/p&gt;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伸手舀了酒来仰首一饮而尽,火辣辣的。&lt;/p&gt; 不知过了多久,风雪终于小了些,楚中天空着手回来了。安葬好故友后,他便回来闷着头和薛远一起喝酒,两人相对沉默无言,只有雪落下的声音,在心中回响。酒到正酣,心中挤压的那口气也渐渐消散开来,两人也有了言语。寥寥数语,薛远便知晓了卓丫头是如何没的。&lt;/p&gt; 他忽然自嘲地笑起来,快要笑出眼泪。却不知那泪水,是难过,还是可笑。&lt;/p&gt; “你笑什么……”楚中天打了个酒嗝,没轻重地拍了下薛远的肩膀。&lt;/p&gt; “你知道么?你老爹我,现在特别……特别想,一把火烧了红……袖招……这个地方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啊。”薛远醉醺醺地伸手朝空气一比划。&lt;/p&gt; “对……该烧!咱们现在就去……烧!”楚中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踉跄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又软软地坐倒在地,捏着鼻梁有点难受。&lt;/p&gt; “慕青……慕青……”薛远低下头双手抱住,无力地呢喃,隐隐带着哭腔。&lt;/p&gt; “慕青?谁啊!”楚中天觉得脑袋疼得快要炸了,也开始听不懂薛远在说什么胡话。明明是阿卓没了,怎么又冒出个慕青来。&lt;/p&gt; 薛远依旧低着头,手指插进头发里,静静地,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lt;/p&gt; 他闭上眼睛,此生难忘的那个梦魇,似乎又被唤醒了。&lt;/p&gt; 被卓丫头的死唤醒。&lt;/p&gt; 他此生最爱的那个姑娘,托孤于他后,拔剑自刎,至死不负那人。他没能拦得住,他意识到不对,转过身时,血已洒。襁褓中的婴儿在撕心裂肺地哭喊,他抱着她痛哭流涕,问她为什么。她只说对不起。也不知是对不起他薛远,还是对不起她那可怜的,出生不久就永远失去娘亲的孩子。&lt;/p&gt; 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死去,是他薛远扪心自问这辈子做的最窝囊的事,没有之一。&lt;/p&gt; 他并没有听她的嘱托,把那个孩子送给平凡的百姓家抚养,而是将其偷偷留在了自己身边,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那般,将其抚养成人。每当小楚中天问起他的娘亲时,他都会温柔地一笑,告诉他,他的娘亲是这世间最美的人。&lt;/p&gt; 却没想到,阿卓竟能步了李慕青的后尘。&lt;/p&gt; 她们竟都是这样的结局。&lt;/p&gt; 薛远蓦地抬起头来,左手向旁一抓,剑已出鞘,漫不经心半躺在左臂腕间,身子飞跃出去,在雪地里一滚身,左手持剑,右手持酒杯状,缓缓仰身举杯一饮而尽。&lt;/p&gt; 长风猎猎,飞雪漫天,他的身子似大风中的落叶,摇摇晃晃,踉跄着随时都要跌倒,右手中的长剑肆意地翻飞,毫无章法,似醉酒之人的乱舞,却凌厉飘逸,醉里藏有剑光杀意。矮身仰首再痛饮一杯,畅意开怀,反手转剑游龙平地起,纵身穿叶飞花斩风雪。醉倒仰卧在地不起身,倒转打挺滚地旋剑飞跃腾空而起,三尺青锋愈舞愈疾,四面八方皆有醉饮舞剑之影。&lt;/p&gt; 长剑倏地一滞,不知何时回到了左手中,又到了身后,插在雪地里,薛远抵着后背仰身半躺,右手持杯状仰首饮下最后一杯,疾风飞雪中岿然不动,长袍衣袂翻飞飘动。&lt;/p&gt; 楚中天昏昏沉沉地看着薛远蓦地舞起剑来,先是不解,而后眼眸却一寸寸亮起来,甚至变得温热,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要流下来。&lt;/p&gt; “小子,老爹今夜再传你一门功夫,醉剑。”薛远闭目喃喃自语,似是醉话。&lt;/p&gt; “孩儿学会了。”楚中天缓缓扬起嘴角,轻声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五十四章 醒来仍是旧风霜 薛靖七醒来的时候,意识还有些朦胧,她感觉自己就像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似的,恨不得陷在床里睡上个地老天荒。&lt;/p&gt; 她似乎一直陷在某个梦魇里,反复地想要救一个人,却总是救不了,总是抓不住那人的手。她有一次终于抓住了,以为自己终于救下了那人,终是胜了。但是有种无形的力强行掰开了她的手指,她眼睁睁看着那人坠落下去,被黑暗吞噬,再也望不见踪影。&lt;/p&gt; 阿卓!&lt;/p&gt; 混沌的神志在瞬间恢复清醒,薛靖七用力睁开双眼,却被刺眼的日光给晃得又微微眯起眼来。这是哪儿。她想要抬起胳膊来撑着自己坐起,却发现自己的手脚绵软无力而又沉重,竟不听自己的使唤了,动都动不了。她的心开始下沉。&lt;/p&gt; 手脚动弹不得,她便极力梗着脖子抬起头往身上看去,看见了在阳光下明晃晃的银针,把自己扎成了刺猬。心里先是一紧,而后又忽的放松下来,卸下了所有的惊惧与戒备。&lt;/p&gt; 她看见了那抹熟悉的不染尘埃的白色。双臂环于胸前倚靠床头而眠的言子清,微微垂着头,睡得正沉。从窗棂投进屋内的温暖阳光映在她沉静的侧颜上,微小的尘埃在光中凌乱地飞舞,浮浮沉沉后,最终逐光而去。&lt;/p&gt; 薛靖七安静地侧首望着她,目不转睛,眼角轻轻弯起一个弧度,有了许久不曾有过的一丝笑意。说来也怪,眼前这个人分明有种清冷疏离感,让人不敢太过靠近,却又能给她莫名的安心感,仿佛有她在身边,一切都没有那么可怕了。她心中上下浮沉、凌乱飞舞的尘埃,此刻仿佛也觅到归处,飞逐而去,只留下心底一片清明。&lt;/p&gt; 她心里蓦地又冒出一个念头。&lt;/p&gt; 言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就像画中谪仙,不食人间烟火。&lt;/p&gt; 薛靖七此刻反正也不能动弹,又没了睡意,便索性以欣赏言子清的样貌气度为乐,躺在床上歪着头,光明正大一脸考究地望着身边的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胡思乱想,神思飞到九重天外。她甚至在想自己如果是男儿身,说不定会喜欢上言姑娘。&lt;/p&gt; 俗话说,被人盯得背后发毛,是真的会有那种凉飕飕的感应。于是,言子清就在薛靖七差点变成花痴的前一刻,醒来了,并且和床上那人的灼灼目光,对上了眼。&lt;/p&gt; 薛靖七怔了一瞬,而后立刻转回头,目光直直看向上方空处,神情木然。&lt;/p&gt; 言子清:“……?”&lt;/p&gt; 言子清见薛靖七没有先说话,她也不说话,只是站起身来,弯下腰将薛靖七身上的银针给挨根拔了出来,插回针囊中。&lt;/p&gt; 银针尽数拔出后,薛靖七感觉身上之前那种沉重绵软的感觉在逐渐消退,似抽丝般。用力呼吸了几下,心口处也不再抽痛,之前堵在心头的郁结,仿佛也消散大半,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不再是之前昏昏沉沉、压抑得难以呼吸的感觉了。&lt;/p&gt; “又麻烦言姑娘了。”薛靖七看向言子清,一脸抱歉地笑道。&lt;/p&gt; “你我一来二往也成了熟人,不必那么客气了,叫我子清就好。”言子清收好了针囊,立在床边俯视着薛靖七。&lt;/p&gt; 薛靖七听出了言子清的言外之意,不由得有些脸热,索性顺着她的话茬,笑道,“子清,我觉得,我可能需要重金聘请你作我的随行大夫了。”&lt;/p&gt; 言子清微微扬起一边眉毛,皮笑肉不笑道:“哦?我可是很贵的。”&lt;/p&gt; 薛靖七先是被惊到,而后极为认真地沉思了一番,开口说道:“好,你开个价吧。”&lt;/p&gt; 言子清闻言忍俊不禁,一脸嫌弃地看着面前这个信誓旦旦的病秧子,微微一笑,淡然道:“无价。”说罢,便不再理会薛靖七的反应,出门煎药去了。&lt;/p&gt; 回过神来的薛靖七,摇摇头,莞尔一笑。&lt;/p&gt; 楚子钰在雁荡山墨门剑契总部的这几日,心无旁骛地找了处僻静地没日没夜修习北山岳所传的内功,对于百里神医和唐家兄弟关于血蛊之事累日的争论不休并不理会,对七星剑的下落也没什么兴趣,只想把自己的内功扎扎实实练好了,早日扬眉吐气,成为那个预言者口中所谓的无比重要的角色。&lt;/p&gt; 然而关于血蛊,持续两日之久的争执并未得到一个妥善的解决之策,争论还在继续。&lt;/p&gt; “这些中蛊百姓身上的血蛊,都只是子蛊,不找到母蛊将其毁掉,他们根本救不了!百里前辈即便尽最大的努力,也只能减轻他们的痛苦而已,根本无法彻底解了他们身上的蛊,他们活着就像行尸走肉,有什么意思?而且一旦雁荡山里的中蛊百姓被天罗堂的笛声操控,发狂杀人,抑或是做出其他令我们措手不及的事,遭殃的可是整个墨门剑契,到那时会死伤更多的人。所以还是将他们送出雁荡山比较稳妥,派人照顾他们,必要时也不得不放弃,这是为大局着想。”唐川柏双眼布满血丝,显然已几日没有睡过好觉,他性子一向随和稳重,不轻易激动,此刻却有些崩溃,他意识到了那江少右布下很大的棋局,连墨门剑契都被包括在内,他只能狠狠心下此决定,充当一回恶人。&lt;/p&gt; “绝对不行!他们还活着,他们正在一点点恢复,他们已经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哪怕暂时无法彻底解除血蛊,有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但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放弃他们,作为医者,老夫绝对不同意这么做!”百里弈脸拉得老长,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激动得胡须都在微微发颤。&lt;/p&gt; “墨门剑契无妨。这些百姓哪怕在某一天被笛声操控,他们的杀伤力也是有限的,墨门剑契的弟子也都是训练有素的,局面应当能控制得住。小兄弟不必过于担忧这一点,我心中有数。这些百姓都是无辜受累的可怜人,中了血蛊已是痛苦万分,怎么能在他们看到希望之后又让他们绝望。他们的亲人哪怕是死,也不会放弃他们。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我们不必急着考虑这一点。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找到母蛊的宿主,将其杀掉,将血蛊毁掉。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得救了。”首领沉声道。&lt;/p&gt; “大哥之所以做最坏的打算,就是因为完全没有头绪,如何找到母蛊的宿主……目前我们两人唯一能推断出来的,便是雁荡,那母蛊的宿主一定身在雁荡之内,如此受子蛊操控的百姓和傀儡兵们才能受到感应,被笛声操控。可是雁荡何其大,中不中蛊的人都无法排除嫌疑,又没办法挨个杀来试试,根本无从下手。这是个无解的题,除非那个江少右自己说出来。”唐诚无力地抱着头,说罢,长长叹息一声。&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五十五章 母蛊宿主何处寻 唐诚语罢,四人纷纷沉默,只有间或的一声轻叹,飘散在空中。&lt;/p&gt; “母蛊宿主藏得再深,也总会有一点蛛丝马迹的,只要我们制定策略一步一步去找,就一定会找得到。那个人既然在雁荡一带,那就有两种可能,与江少右接触过,或者喝过有问题的水。”首领打破沉默。&lt;/p&gt; “不错。并且是在中毒百姓第一次被/操控杀人之前,母蛊就已进入了体内。这样一来,后来接触江少右的百里前辈、林兄弟以及首领大人,都可以排除嫌疑。”唐川柏恢复了冷静,沉声道。&lt;/p&gt; “那这人定是在天罗堂里了。”首领道。&lt;/p&gt; “还有雁荡山里的中蛊百姓,他们是第一批中蛊的,不能排除嫌疑。”唐川柏摇摇头道。&lt;/p&gt; 百里弈神色肃然。&lt;/p&gt; “大哥,拿中蛊百姓当作母蛊宿主,会不会太冒险了。他们在发动攻击的时候很容易就被杀掉,江少右心思很深,应该不会冒这个险吧。”唐诚问道。&lt;/p&gt; “我明白你大哥的意思。”首领叹道。&lt;/p&gt; 唐川柏抬眼看向首领。&lt;/p&gt; “被江少右选作母蛊宿主的人,要么是很难杀死的人,要么是谁都想不到的人。前者纵然我们找到他,也会很难对付;后者或许就在我们身边,却被我们排除嫌疑,谁都想不到。因此很早就被墨门剑契救到雁荡山里的百姓们,相比那些关在天罗堂里用作傀儡兵的百姓来说,是很安全的,甚至不容易被怀疑的。”首领缓声道,语罢又是一声叹息。&lt;/p&gt; 唐诚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唐川柏苦笑,颔首道,“不错,正如首领大人所言。”&lt;/p&gt;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争论了这么多天,结论还是要牺牲掉那些百姓吗?”百里弈竖起眉毛来,沉声喝道。&lt;/p&gt; 唐川柏正欲辩驳什么,却被首领抢先道:“我们赌一次。先赌母蛊宿主在天罗堂,将矛头对准天罗堂的可疑人选。当然,这里的百姓也需要观察,多加提防,情况不对立刻行动。”&lt;/p&gt; 百里弈急忙应声道:“老夫深以为然。”&lt;/p&gt; 唐川柏将涌到嗓子眼儿的话给憋了回去,吁出一口气,点点头。&lt;/p&gt; “关于天罗堂的可疑人选,前辈有何高见?”唐诚来了精神。&lt;/p&gt; “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嫌疑很重。”首领顿了顿道。&lt;/p&gt; “那江少右不是为天罗堂做事吗?他怎么敢给天罗堂的主子们下蛊……”唐诚又惊又疑。&lt;/p&gt; 百里弈缓缓摇头,说道:“老夫倒觉得,江少右并不是天罗堂的狗,多半只是在利用天罗堂。上次在雁荡镇里见到他们,天罗堂的人对江少右都很尊敬,但他却根本不在意天罗堂弟子的死活,他的目标自始至终就只有老夫一人。”&lt;/p&gt; “啊我真的是搞不懂了……”唐诚暴躁地抓着头发,皱着眉奇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他的目的是为了让天罗堂与白云宗狗咬狗,削减实力;后来他又去了天罗堂,以血蛊操纵傀儡兵,意图抓到预言者,问出七星剑的下落;再后来,预言者也不管了,又将主意打到了百里前辈身上,想要在医理毒理方面斗上一斗……那现在呢?!他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他究竟想干什么啊!”&lt;/p&gt; “就是这种让人琢磨不透行事动机的对手,才最可怕。”唐川柏无奈道。&lt;/p&gt; 见到唐诚抓狂发疯的模样,首领有点被逗笑。&lt;/p&gt; “也许现在看来他行事完全没有章法,东打一拳西踢一腿混淆大家的视线,但这一切碎片,在最终都会合成一个完整的阴谋。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罢了,目前还不能预见他下一步要做什么。”首领道。&lt;/p&gt; “会不会是肖家的复仇。”百里弈忽然道。&lt;/p&gt; 唐川柏与唐诚有些发怔,关于肖家寨灭门的往事他们所知甚少,长辈们也不怎么提,只有研究血蛊时才会牵扯到当年的苗疆肖家。&lt;/p&gt; 首领沉默片刻,淡淡道:“这或许要问问当年肖家寨剿灭行动的当事人了。”&lt;/p&gt; “楚盟主和我爹他们?”唐川柏喃喃发问。&lt;/p&gt; 首领轻轻点头。&lt;/p&gt; “那我们接下来……”唐川柏沉思着。&lt;/p&gt; “有百里前辈在,雁荡山的百姓们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接下来也许就是与天罗堂的一场硬仗了,说实话,不论有没有这次血蛊的事,天罗堂都是我们要除掉的对象。他们烧杀掳掠平民百姓,无恶不作,我们墨门剑契早就想将其除之而后快,奈何目前实力还不足。”首领道。&lt;/p&gt; “这也是罡气盟与四大世家应当做的。那我们今日就启程回去,与楚盟主及各位长辈制定出制敌策略来,带上众好手一齐回来,助力墨门剑契,一举荡平天罗堂的妖魔鬼怪。”唐川柏对首领一拱手道。&lt;/p&gt; 首领点头。&lt;/p&gt; “不过……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现在罡气盟里没什么人了,大部分人在外执行任务还未归来,不过应当快了!若墨门剑契遇到了麻烦,还请首领大人派弟子来通知我们,我们立刻凑人手前来支援!”唐川柏补充道。&lt;/p&gt; “墨门剑契先谢过了。”首领回礼。&lt;/p&gt; 唐川柏与唐诚冲首领与百里弈行礼拜别后,便匆匆离去,叫上楚子钰便要立刻离开雁荡山回扬州去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五十六章 以卵击石陷死地 “楚兄弟,前几日你见到了预言者,他可跟你说了什么?”三人在山林间疾行,唐川柏见楚子钰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目光定定地看向空处,他和唐诚同他说了些血蛊的事情,他也只是象征性点点头,看来根本没有听得进去,于是便想他是不是见了预言者听到了什么所以才这般魂飞天外。&lt;/p&gt; 楚子钰听到“预言者”三字倒是有些回了魂儿来,但神色先是有些怅惘难看,随即又强撑出笑容来,云淡风轻打趣道:“哦,那个老头儿说,我将来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呢。是不是觉得很可笑,说不定是他说来拿我开心的。”&lt;/p&gt; “那很棒啊!不过就算他不说,楚兄自小得楚盟主真传,虎父无犬子,说不定下一任盟主就是楚兄你呢,那肯定是很厉害的大人物呢。他这个预言也没什么意思,这本来就是显而易见的嘛。”唐诚兴奋地拍了拍楚子钰的肩膀。&lt;/p&gt; 楚子钰却只是牵强地笑了笑,虽然唐诚是在夸赞他,但他却觉得自己要永远都走不出父亲的阴影了。他希望别人认可他是因为他自身强大的实力,而不是因为他有个多么厉害的爹,有多么光荣的身世。他太希望找到机会证明自己了,可是他找不到好的机会。难道他要去刺杀天罗堂的罗老大,斩下他的头颅,才能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才能让薛靖七对他生出仰慕之心么。&lt;/p&gt; 楚子钰忽然一个激灵,甩甩头,自嘲地笑笑。斩下罗老大的头颅?开什么玩笑。恐怕头颅斩不到,反而被剁成肉泥包饺子的是他。&lt;/p&gt; 世间总有很多玄妙的事情,比如你上一刻在想的东西,下一刻也许就会出现在你面前,这不是幻觉,也不是什么念力,也许天地间真的能感应到一个人强烈的意念,给出机会,给出答案,就看你能否抓住机会,证明你自己。&lt;/p&gt; 楚子钰此刻在雁荡山便遇到了这样的机会,但是他却笑不出来,因为这个敌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上。&lt;/p&gt; 他们遇到了白云宗四大堂主之一的白虎,被血蛊操控杀伤力成倍增加的傀儡兵白虎。他们不知道为何白虎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只能说他们的行踪早已掌握在天罗堂手中。起先他们以为白虎的弱点同那些傀儡兵一样,割脚筋使其摔倒再一剑刺穿搅碎其心脏便可,于是他们合三人之力求一击必杀。然而他们却失败了,被白虎以完美的格挡与侧击化解了。他们重重摔落在地的第一念头,就是跑,以卵击石并不是理智的行为,保住性命,再寻求反击机会,才是正确的选择。&lt;/p&gt; 往山下奔逃的过程中,看不清有多少白云宗傀儡兵们从树丛后冲了出来,呈合围之势向三人靠拢,就像一张撒开的渔网,势必要将三条游窜的鱼儿给死死罩住。唐川柏同唐诚先以袖箭暗器等远攻武器对付前面围过来的傀儡兵的下盘,欲打开一个缺口而后上前近身搏杀,突出重围去。&lt;/p&gt; 他们杀着杀着,却忽然发现丢了一个人。仓惶回头望去,楚子钰这个大鸡蛋竟然发了疯,不自量力地要去撞白虎那块大石头。唐川柏着了急,想要回过头去把那个疯鸡蛋给抓回来,但他们很快又被围住了,他们已经被迫和楚子钰隔开了。&lt;/p&gt; 楚子钰的双眼发红,血脉贲张,滚烫的鲜血在身体内加速了流动,他大吼一声,猛地刹住脚步蓦地转身,双手握紧剑柄迎面对上扑过来的白虎,重剑与普通长剑狠狠撞击,楚子钰的长剑立刻崩了一个缺口,虎口一震差点渗出鲜血来,整条手臂都麻了,这才一剑,他已经向后趔趄两步才能站稳,瞪大眼睛看着白虎,咬紧后槽牙捏紧了剑柄再次攻过去。&lt;/p&gt; 白虎和其他的傀儡兵都不一样,他武功非常高,并且杀敌不靠蛮力,楚子钰用剑法招式攻他,他懂得闪躲格挡,并非只是行尸走肉般一味只攻不守,暴露要害位置任人砍杀。&lt;/p&gt; 厮杀了十几个回合,楚子钰手中的长剑已经崩了七八个缺口,再硬接几次白虎的重剑,它就要粉身碎骨,去见阎王爷。楚子钰倒转剑柄侧身在白虎的腰间狠狠一割,鲜血迸溅,洒得他衣衫上尽是。白虎却立刻伸出左手死死抓住了卡在腰间的长剑,用力一握,长剑猝然断作两截,同时重剑倒转剑锋朝楚子钰挥去。后者矮身滚地躲过一击,同时手中断剑用力平挥,扫向白虎的后脚筋,白虎果然有了反应,但也只是一个趔趄,并没有如他所料摔倒在地。白虎猛然转过身来左手向下一抓,像拎小鸡一样将趴在地上的楚子钰提了起来,右手重剑向其拦腰砍去。&lt;/p&gt; 楚子钰身子悬在空中找不到着力点,用尽所有力气也挣脱不开,眼见自己要被拦腰斩断两截,震怖之际反倒冷静下来,急中生智伸指夹断本已脆得要断裂的断剑,一道银光飞速划过,锋锐的碎铁在日光下闪过刺眼的强光,映亮了迅疾挥过来的重剑,他心脏漏跳一拍,死死盯住那片强光。&lt;/p&gt; 断剑碎铁刺瞎了白虎的一只眼睛,白虎愤怒地嘶吼一声,挥下去的重剑偏了方向,楚子钰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必杀的一剑,白虎抓着楚子钰奋力抛掷出去,后者重重摔在了一块山壁上,又滚落在地,吐出一大口血来。&lt;/p&gt; 楚子钰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他难受得要命,手脚无力怎么都爬不起身来,眼睁睁看着白虎持着重剑向他走来,他攥紧了手中最后的一截断剑,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lt;/p&gt; 唐川柏和唐诚至今无法突破重重包围怎么也杀不退的傀儡兵,远远见到楚子钰遭白虎重创,趴在地上生命垂危,他们又惊又急,但却想不到办法。用远程暗器射中了白虎的后背,白虎却只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并没什么兴致,继续向楚子钰走去,想要先解决掉这个害他瞎眼的可恶东西。&lt;/p&gt; 唐川柏一摸腰间,神色一震。&lt;/p&gt; 响箭放出,在空中长鸣。&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五十七章 绝地反杀斩白虎 我不能就这样死了。&lt;/p&gt; 我还没有证明自己。&lt;/p&gt; 我还没有跟靖七道歉。&lt;/p&gt; 我不要以这种软弱的姿态死去!&lt;/p&gt; 楚子钰带血的手指用力抠进泥土里,闭了闭眼睛,而后忽的张开,身子拔地而起扬手一挥,将一把沙子撒向白虎的眼睛,分散他的注意力,而后转身便拔足狂奔,沿着山壁向树林深处逃去。白虎脚步滞了一下,见到楚子钰又爬起来逃走,便立刻追了过去,他眼中的猎物只有那一人而已。&lt;/p&gt; “楚兄弟!”唐川柏见到楚子钰引着白虎向山林更深处跑去,心下大震,他孤身一人怎么对付得来白虎,他这样跑离大家的视野,那即便援兵来了也找不到他,岂不是将自己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么!但是他此刻又自身难保,除了喊一声,竟然什么都做不了,不由得懊丧不已。&lt;/p&gt; “大哥!怎么办!我快要没力气了,杀不动,这太多了……而且比上次遇见的难对付多了,我们两个人对打这么多,时间长了真的不行啊!如果千机匣在这里就好了。”唐诚一剑刺穿一傀儡兵的心脏,而后用脚将其尸身蹬开,背靠唐川柏,喘息道。&lt;/p&gt; “我已放出响箭,很快便会有援兵来的。”唐川柏沉声道。&lt;/p&gt; “罡气盟得到消息再快,派人来也不可能那么快啊!”唐诚有些不理解。&lt;/p&gt; “是告诉墨门剑契我们的位置。”唐川柏将剑从一个傀儡兵的心口处拔出,有鲜血喷溅出来,那傀儡兵软软倒下,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lt;/p&gt; 唐诚忽然明白了,脸上有了一点笑意,“我怎么忘了!我第一次来这里被傀儡兵包围,就是他们给我解的围!”&lt;/p&gt; 几乎是唐诚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山林那边便出现了行动迅捷的人影,二十几个粗布麻衣、头系绳带的墨门剑契弟子,在林成羽的带领下,向这边奔跑纵跃过来,纷纷拔剑出鞘,似一支利箭破云而来,射穿了白云宗傀儡兵的包围圈。很快两拨人便激烈厮杀到一起,分不清谁的鲜血飞溅树上,洒落草间,缓缓流进泥土里,将土地染成刺眼的猩红色。&lt;/p&gt; 林成羽喘息着,将剑从最后一名傀儡兵的心口处拔出时,环顾四周,疑惑道:“还有一位小兄弟呢?没跟你们在一起么。”&lt;/p&gt; “遇到埋伏后,我们被隔开了,他受了不轻的伤,独自往那边去了,最厉害的那个还没有死,追着楚兄弟去了。我们一定要快点找到他,否则凶多吉少!”唐川柏抬手指着楚子钰跑走的方向,一脸疲惫而又焦急。&lt;/p&gt; “那边好像是雁荡镇的方向。不好,天罗堂的据点便在那边,我们快追!”林成羽望着那个方向愣了下神,猛然反应过来,冲唐家兄弟说罢,便持剑疾奔而去,墨门剑契弟子们纷纷跟上。&lt;/p&gt; 唐诚弯着腰撑着膝盖还没从方才的厮杀中休息过来,眼望着墨门剑契的人又疾步跑走了,他仰天长叹,而后和唐川柏彼此一点头,也奋力追了过去。&lt;/p&gt; 楚子钰一边没命地狂奔于陌生的山林间,一边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白虎的距离,他觉得自己本被摔得稀巴烂的五脏六腑此刻又浑成一锅肝胆粥,要不是还吊着一口求生的仙气,他真的要原地过世。就这样一分神,没有留意下坡一块突兀的山石,楚子钰被绊了一跤,整个人飞扑出去,而后止不住去势,在草石间翻滚下去,速度竟比他自己用腿跑的要快得多。&lt;/p&gt; 滚落的去势被一块巨大的山石给阻住了,楚子钰再次喷出一口血,痛苦地抬头看了眼穷追不舍的白虎,不顾手上脸上被擦破的痛楚,眼疾手快地爬起身来,迅速躲在巨石之后,后背死死抵住石壁,剧烈地喘息着,右手攥紧了断剑剑柄,左手紧握成拳,双目向斜后方瞄着,额角的血顺着鬓角缓缓滑落。&lt;/p&gt; 白虎的脚步靠近了。白虎的脚步放慢了。&lt;/p&gt; 日光映在重剑锋刃处的反光射进了他的双眼,楚子钰几乎要咬碎牙齿,屏住呼吸,感受着白虎的一步步靠近。&lt;/p&gt; 白虎察觉到了楚子钰的位置,重剑呼啸横劈而下,后者猜中了白虎的挥剑方向,在剑落的那一瞬,矮身从白虎挥剑的胳肢窝下迅疾钻了过去,转到白虎的背后,飞身一跃从背后抱住了白虎,双足死死盘住白虎的腰,他左手抓住白虎脖子,右手举着断剑狠狠刺向白虎的脖颈,想要割破他的颈动脉。&lt;/p&gt; 第一剑成功刺破白虎的脖颈,但还未来得及深入,白虎已怒喝一声左手抓住楚子钰盘在他腰间的左足,用力一捏,发出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楚子钰痛呼一声,手上的剑失了力道,整个人被甩了下来,仰面躺倒在地。白虎重剑刺中了楚子钰的腰部,将其几乎是钉在地上无法起身反抗,而后扑倒过去,双手似钢铁般紧紧扼住楚子钰的脖子,想要掐断他的喉咙。后者脸色涨得通红,额间青筋暴露,腰间的剧痛让他无法大幅度挣扎,他只能以双手死死掰着白虎铁爪般的双手,拼命想要呼吸。&lt;/p&gt; 他从未如此近的直面死亡。&lt;/p&gt; 他甚至在一片朦胧的血色中,看到一片晕染开来的光影,光影里有薛靖七笑着对他伸出手来,还有,还有楚立眼中含着笑意,冲他赞许地一点头。&lt;/p&gt; 楚子钰用力闭上双眼,将全身的内息真气渡于右手手指之上,以手掌为刀,狠命朝白虎兀自流血的脖颈戳去!&lt;/p&gt; 白虎察觉到了手下败将最后的一击,向后一仰身,躲开了楚子钰的致命一击!&lt;/p&gt; 那记手刀没有击中敌人的脖颈,却击中了敌人的锁骨。误打误撞中,楚子钰的右手食指正好狠狠点中了白虎的缺盆穴,忽然食指商阳穴处产生一阵强烈的麻痒,还带着微微的刺痛,有一道奇怪的真气钻进了他的指尖,源源不绝窜入他体内,一路逆行流向气海穴,似江河汇入大海。&lt;/p&gt; 白虎并没有反抗,仍是用力地扼着他的脖子,但楚子钰却明显感受到,白虎手上的力气在变小,他已能稍微呼吸了。&lt;/p&gt; 这是怎么回事?!&lt;/p&gt; 楚子钰想要撤回右手,掰开白虎的铁爪,但是他的右手食指却好似黏住了,死死抵在白虎的缺盆穴上动弹不得,而自指尖传来涌向体内气海的真气却越来越多,从小溪变成大河,从大河变成大江,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他快要爆炸了。&lt;/p&gt; 而白虎的脸却开始变形,似乎有无数气流在脸皮下窜流翻滚,他的颧骨开始变高,逐渐变得眼睛凸出,皮包骨头。楚子钰吓呆了,不知道自己究竟对白虎做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大强壮的白虎变得干瘦起来,像是一具风干的皮囊。他终于用力掰开了白虎的手,将其推倒在地,拔出插在腰间的重剑,忍着体内四处乱窜的真气和快要炸掉的气海,举起重剑狠狠地一剑又一剑戳烂了白虎的尸身,直到他一万个确定白虎不会再爬起来杀他为止。&lt;/p&gt; 楚子钰扔掉重剑,趔趄几步站稳,抬头仰望刺眼的日光,一阵恍惚,手上尽是滚烫的鲜血,手指却冰凉,寒意刺骨。&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五十八章 命运使然的交集 林成羽率领墨门剑契子弟沿途找到白虎血肉模糊、死状怪异的尸首时,楚子钰已不知所踪,只有那柄断剑掉落在草丛间。唐家兄弟赶到时,诧异地面面相觑,难以想象先前这里发生了多么惨烈的殊死搏斗。但见白虎既死,那楚子钰应当还活着,他们便稍稍松了口气,眉间焦虑稍解。&lt;/p&gt; “这死状……”林成羽皱起眉来,将目光投向唐川柏,“唐兄怎么看。”&lt;/p&gt; “像是被吸光了精气般……”唐川柏抿唇不言,唐诚却先打岔咋舌道。&lt;/p&gt; “精气?!这……我还从未听说雁荡一带有妖精出没……”林成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手抱起胳膊来搓了搓,神色复杂。&lt;/p&gt; “也许是血蛊的缘故。”唐川柏摇摇头,“也不对,那些被我们杀死的傀儡兵并没有变成这种干尸模样……这个以后再讨论,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楚兄弟。”&lt;/p&gt; 林成羽点点头,在队伍中点了几个人,吩咐道:“你们找件物事将这尸身裹了,送回总部去,把情况跟首领还有百里神医说清楚,让他们看看此事与血蛊有何关联。剩下的人,继续跟我一起找楚兄弟。”&lt;/p&gt; 墨门剑契子弟领命,分头行动。&lt;/p&gt; “日落之前,我们一定要找到他。不然视线不好,更难寻人,还容易遭了天罗堂的埋伏。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一齐行动吧,再发生什么事也有个照应。”林成羽对唐川柏与唐诚道。后两者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他们认为分开行动可以更快找到楚子钰,但林成羽所言非虚,他们便只好听从。&lt;/p&gt; 此时此刻的天罗堂,黑袍书生的手指敲了一下扇骨。&lt;/p&gt; “有意思。”江少右盖上一个瓦瓮的盖子,转身立在窗前抬头眯眼望着刺眼的日光,陷入思考,神色凝重。&lt;/p&gt; “江先生,发生什么了?”张琮在门边规矩地站着,轻声问道。&lt;/p&gt; “白虎死了。”江少右笑道。&lt;/p&gt; “什么?!谁杀的?”张琮吃了一惊。&lt;/p&gt; “我原本以为雁荡一带的厉害角色也就是那个墨门剑契的首领而已,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啊,有趣,真是有趣,我倒想见识见识,是谁将这把最锋利的刀,给砍折了。”江少右说罢,便转身大步流星走出门去。&lt;/p&gt; 张琮急忙跟上,却被江少右给拦住。&lt;/p&gt; “你不必跟来,我自己去瞧瞧就好。”江少右头也不回,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天罗堂。&lt;/p&gt; 日渐西沉,满身是伤的楚子钰以重剑为支撑,一瘸一拐地绕过了半座雁荡山,漫无目的地前行着,体内气海近乎炸裂,真气在四肢百骸疯狂游窜,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好痛苦,好难受,他快要撑不下去了。&lt;/p&gt; 抬头望向前方,模糊的视野里,摇摇晃晃有一个牌坊门楼似的,再往前好像是一个镇子,实在是看不清了,那里面应该住着很多人吧,应该能救他吧,他再也支撑不住了,连重剑都拖不动了,连人带剑一齐摔在泥地上,痛得整个人都在微微抽搐,他竭力抬起头来,往前方的镇子看去,希望能有路过的人帮帮他,但是好冷清,一个人也没有,他用尽了气力,无力地躺在地上,最后一线天光在渐渐合拢,逐渐化为黑暗。&lt;/p&gt; 他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耳朵贴着地面听见了隐约的马蹄声。但他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过了片刻,混沌中似乎有人拉起了他,那人的手指有些微凉,但和他冻僵的身体相比,已经很温暖了。&lt;/p&gt; 他是不是得救了。&lt;/p&gt; 但是那人是谁,会是谁呢……&lt;/p&gt; 一定是很善良的人吧,很善良的……&lt;/p&gt; 楚子钰垂下头,昏死过去,不再有任何的意识。&lt;/p&gt; “楚子钰。”薛靖七扶起楚子钰,微微蹙起眉来,轻轻拍了下他的脸,然而并没得到任何回应,转而看向翻身下马的言子清,叹道,“原来出事的是他,也不知唐家的人怎么样了,我们赶到的还算及时,你看看他的伤势如何。”&lt;/p&gt; “他便是楚盟主的独子么。”言子清走过来半蹲下身子,抓起楚子钰的手腕,目光闪烁了下,松开手,对薛靖七道,“他伤得很重,我们先就近找个地方安置下他,给他处理一下伤势。”&lt;/p&gt; 薛靖七点点头。&lt;/p&gt; 这天早上,身体好转的薛靖七刚在言子清的监督下喝完了好几大碗苦药,正皱着脸对着面前一堆瓶瓶罐罐发呆,楚立就急匆匆地找来了,言辞恳切,希望他们二人能立刻启程去雁荡一趟。那边发出了紧急的求援,而此刻的罡气盟竟“无人可用”,他自己需要坐镇盟中,能快马加鞭前往雁荡支援的就只有薛靖七了。虽然他也知道薛靖七痛失挚友旧伤复发,身体状况并不好,短期内最宜静养,并不适合再出去执行任务,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心肠找来了。&lt;/p&gt; 不出他所料,古道热肠的薛靖七并没有过多犹豫,爽快地答应了。倒是言子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后,将薛靖七还未来得及服用的一堆药给收拾起来塞进行囊里,决定同她一起去雁荡,生怕这个病秧子在雁荡又有什么闪失,再去鬼门关遛个弯,那她之前的努力可是要付诸东流。&lt;/p&gt; 于是两人快马赶了一天的路,终是比林成羽等人先一步到达雁荡镇发现了楚子钰,将垂死的他救下。&lt;/p&gt; 也许是命运使然。注定相交的两条线,总会不经意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相遇,重逢,再擦肩而过,渐行渐远。&lt;/p&gt; “这附近能安置他的地方,也就只有雁荡镇了。不过……”薛靖七看了眼荒芜凄冷、危机四伏的小镇,有些犹疑。&lt;/p&gt; “他的伤势不能再拖了,失血过多,内伤很重,快要油尽灯枯。无妨,我们就去镇子里随便找一间废弃的屋子,给他治伤要紧。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言子清道。&lt;/p&gt; “也好。就算有危险也没关系,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薛靖七笑道。&lt;/p&gt; “其实武功我也懂一点的,自保不是问题。你保护好自己,就好。”言子清淡淡一笑,站起身来。&lt;/p&gt; 薛靖七:“……?!”&lt;/p&gt; “那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薛靖七吃力地将楚子钰给拖起来,在言子清的帮助下将其放上了马背,而后便牵着马“大摇大摆”地进了天罗堂的“地盘”——雁荡镇。&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五十九章 死生相逢诉相思 朦胧中,似乎有一道温暖又带着些清寒的真气打入他体内,将他体内那股乱窜的霸道真气收归作一股,而后在其奇经八脉游走一周,循序渐进地回到了他的气海,收归丹田。他的身体舒服多了,终于没有那种时刻都要爆体而亡的痛苦了,甚至觉得自己丹田之气较以往更盛,内力似乎都增加了般。&lt;/p&gt; 但他的眼皮还是沉重得抬不起来,脑子又混沌又清明,思绪乱作一团,手脚也都软绵绵的,没有丝毫气力,过了片刻,又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lt;/p&gt;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恢复意识时,他感觉身上的多处伤口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疼痛了,应当是被敷上草药包扎好了,有些微凉。&lt;/p&gt; 楚子钰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线,视野模糊,屋内灯光昏暗,看不清楚,只依稀看见一个人影立在他身旁,俯身给他的头部伤口敷药包扎,那人的动作很轻,他的额角一阵微凉,分不清是草药的温度还是那人手指的温度。&lt;/p&gt; 他睁大眼睛,又微微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救他之人的模样,但此刻他的视线角度,看不见那人的脸。他心里有些着急,脑袋向左侧转了一下,那人察觉到他已醒转,手上包扎的动作一滞,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楚子钰不由得怔住,瞪大了眼睛,心跳漏了一拍,许久都未眨眼,目不转睛望着面前这人,泪水忽然涌出眼眶,滑落脸庞。&lt;/p&gt; 是梦么。&lt;/p&gt; 薛靖七见到楚子钰忽然落泪,有些无所适从,便只好躲开了他灼灼的目光,垂着眼眸继续将他头部包扎完,而后直起身来,轻轻道了句,“药煎好了,我去拿。”转身离开,右手却猝不及防被楚子钰抓住,微微蹙眉,回头去看。&lt;/p&gt; “你没有死……你还活着……”楚子钰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无力地躺倒,侧着身子抓着薛靖七的手腕,满目酸楚。&lt;/p&gt; 薛靖七轻轻“嗯”了一声,哑然失笑,想要将手抽出来。&lt;/p&gt; 楚子钰却抓得更紧,不愿松手,哑声道:“对不起,我一直想跟你道歉的。如果不是我遭人利用,错把毒药当解药喂给你,也不会加重你的伤势,让你险些……险些……”&lt;/p&gt; 薛靖七闻言怔了下,她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不得而知,但既然已经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何况他也不是有心的。“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你既无心,我亦安然无恙,那便不必自责了。”她笑着摇摇头,语气温和。&lt;/p&gt; “果然只有你会选择原谅我……”楚子钰扯着嘴角笑笑,满眼感动地看向薛靖七,“其他人都只恨不得杀了我。我自己也想过,若你真的死了,我便偿命,也不活了。”&lt;/p&gt; 薛靖七心里泛出一阵复杂的滋味儿,只是默默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lt;/p&gt; 见到薛靖七没有继续挣脱他的手,楚子钰心里又涌起了强烈的爱意,手上更加用力,攥紧了她的手腕,注视着薛靖七发自肺腑道:“靖七,我很想你。能不能不要再离开我,就像现在这样,陪着我,和我说说话。”&lt;/p&gt; 薛靖七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伸过左手想要掰开楚子钰握住自己右手腕的手,却很难挣脱,神色有些无奈而又窘迫,只好正色低声道:“陪你说话自然可以,但请你自重,不要这样。”&lt;/p&gt; “你就那么不喜欢我么……”楚子钰神色难过,手上依然不松劲,不甘心道,“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为什么总是躲我,拒我于千里之外,不给我一点机会。”&lt;/p&gt; “因为不想亏欠。”薛靖七打断道,“我以为上次已经说清楚了。”&lt;/p&gt; “可是这还没开始亏欠呢……!”楚子钰激动起来。&lt;/p&gt; “等到那时候,就已经迟了,就已经还不清了。”薛靖七冷淡道,别过头去不看楚子钰的神情,怕自己心软,掉进楚子钰的圈套。&lt;/p&gt; “那你和楚中天算什么?!”楚子钰咬了咬牙质问道。&lt;/p&gt; 薛靖七没有回答。因为她别过头去的时候,看见了身后端着药站在不远处的言子清,后者明显听见了方才他们二人的对话,神色有些复杂,像是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话。&lt;/p&gt; “我,路过。”言子清干咳了一声,走上前去将药碗放在床边,看见楚子钰死死抓着薛靖七的手腕,一脸幽怨,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轻飘飘地转身走了。&lt;/p&gt; 薛靖七尴尬得脸红耳热,话也说不出来,气愤地手上用了内力,才将楚子钰的手给震开,而后头也不回,快步离开了屋子。&lt;/p&gt; “靖七!”楚子钰右手虎口被震得发麻,挣扎着爬起身,望向薛靖七逃走的背影,心里难受得紧,喃喃道,“我就这样让你难堪么……我是不是又做错了,应该慢慢靠近,而不是如此直接,吓到你。我真笨!”说罢甩了自己一巴掌,神色落寞,闭上眼睛躺回床上。&lt;/p&gt; “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你不必觉得窘迫。”言子清走出门外,看见薛靖七抱着双臂倚在墙上神色凝重,于是打趣道。&lt;/p&gt; “你也来笑话我。”薛靖七苦笑一声,低下头。&lt;/p&gt; “其实你做得对。”言子清眼带笑意,也靠在墙上,抬头望着夜空。&lt;/p&gt; “感情这种事,真是……”薛靖七摇摇头,再次叹息。&lt;/p&gt; “是勉强不来的。换作谁都一样,总有人会求而不得,但这都是心甘情愿的,被喜欢的那一方,并没有做错什么,因此不必为此事烦忧。”言子清淡淡道。&lt;/p&gt; “如果你是我……”薛靖七笑着点点头。&lt;/p&gt; “我不会心软,我会比你更决绝。”言子清扬起了嘴角。&lt;/p&gt; 薛靖七怔住,从言子清口中听到这种话还真是有些违和,她笑而不语,许久过叹道:“希望等你到了那一天,也会如你所说这般。”&lt;/p&gt; 言子清闻言无可奈何地瞥了薛靖七一眼,两人相视而笑。&lt;/p&gt; 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让言子清知道,她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了解自己。&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六十章 一枚玉佩一心愿 风吹落叶,扫过地面,发出一阵萧瑟的沙沙声。&lt;/p&gt; 倚在墙上同言子清说笑的薛靖七忽然敛起笑意,神色戒备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环顾四周,朗声道:“谁!”&lt;/p&gt; 言子清有些吃惊,她并没有看见任何人,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但薛靖七久经杀伐,直觉定是错不了,她也不疑,于是急忙回到屋内,将薛靖七的配剑给找来,疾步来到门口,却见荒凉空旷的院落里忽然凭空多出一个人影,是个黑袍书生,正笑吟吟地负手而立。&lt;/p&gt; “又是你。”薛靖七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lt;/p&gt; “薛靖七,你竟真的没有死,真是命大,我对你也是愈发好奇了。”江少右颇有些意外地笑道。&lt;/p&gt; “靖七。”言子清将配剑抛了过去,薛靖七抬手接住,微微颔首。&lt;/p&gt; 注意到两人这一动作的江少右,轻笑一声,道:“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不必如此紧张,我只是有事想要请教罢了。”&lt;/p&gt; “白虎是你杀的么?”江少右一脸考究地看着薛靖七。&lt;/p&gt; “什么白虎?”薛靖七皱眉。&lt;/p&gt; “哦。不是你啊……”江少右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忽然一个声音在窗边响起,“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你冲我来!”江少右抬头看去,见到身上血迹斑驳的楚子钰正吃力地扶着墙壁走到窗边,一脸怒气地冲他喊道。&lt;/p&gt; 楚子钰担心江少右因白虎之事为难薛靖七,所以想要挺身而出逞一次英雄。薛靖七见状闪身挡在楚子钰身前,担心江少右发出毒针之类,皱眉低声道,“回去躺着,不要出来,这是我和他的恩怨,同你无关!”&lt;/p&gt; “哟,你的功夫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能以一己之力杀死白虎,真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呀。”江少右赞赏地啧啧两声,又笑嘻嘻看着薛靖七道,“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也该回去了。薛靖七,你我之间的恩怨已了结,我曾说过,若你服下七步散后死不了,江某日后也绝不再纠缠于你,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罢,江少右身形一晃,转瞬已在十步开外,只余笑声回荡。&lt;/p&gt; 然而薛靖七却横剑挡住了他的去路,一脸杀气地看着他,江少右有些诧异,薛靖七的轻功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真是个硬茬。&lt;/p&gt; “你不纠缠于我是你的事,想要杀你是我的事,谁说这恩怨已了。”薛靖七冷言道。&lt;/p&gt; “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真正的大侠是要以德报怨的,而不是冤冤相报。我既已收手,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再起杀戮。”江少右无奈地摇摇头。&lt;/p&gt;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薛靖七拔剑出鞘,剑指江少右,“我不是什么真正的大侠,也没有以德报怨的宽阔心胸。我只想,为阿卓,为自己,为死在你手中的无辜百姓,讨一个公道。”&lt;/p&gt; 楚子钰闻言有些震撼,薛靖七似乎有些变了,但说不上来,就是同曾经的她,不太一样了。&lt;/p&gt;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江少右目中露出狠戾的光,右手折扇一翻,十余根泛着蓝光的牛毛针射向薛靖七的周身。&lt;/p&gt; 薛靖七一个旋身脚踩出云步,追风快剑化作几道残影,准确无比地将所有的毒针打掉在地,而后欺身而上长剑如白龙饮涧直逼江少右的咽喉。江少右折扇一合狠击在刺来的长剑上,借力身子凌空侧起飞起一足踢向薛靖七的肩头,薛靖七左手握拳迎面击向他的足心,却不料江少右足尖一点,竟有毒针从足尖鞋底射出,薛靖七吃了一惊,艰难地在发力未收之际旋身侧滚在地,堪堪躲过毒针。&lt;/p&gt; 江少右也不恋战,趁薛靖七滚身躲避毒针时,一个跟头翻出,拔足便逃。薛靖七爬起身来,渡真气于剑,剑影光寒似月落,一道凛冽剑气遥遥劈斩过去,江少右侧身以折扇相挡,扇柄立刻便削断作两截,余下的剑气依旧将他伤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然而却阻不了他逃走的脚步。&lt;/p&gt; 道路的尽头忽然出现打着火把的七八个人,江少右见状脚下不停,右手一挥,袖中又射出密密麻麻的毒针,来人见到那片密集的蓝光,立刻四散开来躲避,给江少右制造了逃走的时机,在墙头几次翻落,黑色的袍角消失在夜色中。&lt;/p&gt; 薛靖七追不及,只得刹住脚步,重重叹息一声。还未看清举着火把这些人是谁,便听到一声激动的呼喊,“薛兄弟!你的毒已解了么!你回来了!”薛靖七有些发愣,定睛一看凑过来的唐川柏,方才回过神来,脸上有了笑意,点点头,“让大家担心了。”&lt;/p&gt; “跟林兄弟介绍一下,这位薛靖七薛兄弟,是我们罡气盟的中流砥柱,今年的试剑榜首。”唐川柏恳切地将薛靖七介绍给林成羽。&lt;/p&gt; “不敢当。”薛靖七有些耳热,冲林成羽拱手行礼。&lt;/p&gt; “见过薛兄,在下林成羽,墨门剑契剑术分部首领。”林成羽开朗一笑,冲薛靖七大方拱手还礼。&lt;/p&gt; “薛兄,你可见过楚兄弟?他受了不轻的伤,我们沿山找了一路也没找到他,担心得很。”唐诚急切地问道。&lt;/p&gt; “楚子钰?”薛靖七眨眨眼睛。&lt;/p&gt; “对对对!”众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lt;/p&gt; “正巧被我和子清遇见,救下了。他现在已无大碍,只需找个地方好好养伤。”薛靖七笑道,引着唐家兄弟和墨门剑契几人回到那间废弃的屋子。&lt;/p&gt; 唐川柏与唐诚见到安然无恙的楚子钰,心中大石重重落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lt;/p&gt; “此地不宜久留,四处是天罗堂的眼线,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楚兄弟,你能走么,我们背你。”唐川柏殷切道。&lt;/p&gt; “我们俩是骑马来的,正好借给你们,连夜返回扬州。”薛靖七道。&lt;/p&gt; “靖七,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么?!”楚子钰闻言一扭头,神色惊讶。&lt;/p&gt; “雁荡一带的百姓们都遭了江少右的毒手,我和子清打算留下来,帮忙应对。”薛靖七正色道。&lt;/p&gt; “如此甚好,薛兄与这位姑娘可到雁荡山与我们首领一见,神医百里弈前辈也在那里,有你们的帮助,一定会……”林成羽话未说完,便被言子清打断。&lt;/p&gt; “我师父在雁荡山?!”言子清闻言惊住,他老人家出谷许久没有音信,原来竟是来了雁荡山。&lt;/p&gt; “姑娘是百里神医的高徒?”林成羽惊呆,笑道,“这可真是巧了。”&lt;/p&gt; “我可不可以先不回扬州,留在雁荡山养伤。”楚子钰忽然低声道。&lt;/p&gt; 众人忽然沉默,齐齐看向楚子钰,不知其为何有此想法。&lt;/p&gt; “不行。这里不安全,你回到罡气盟里养伤,最为妥当。”薛靖七出声道。&lt;/p&gt; “薛兄说得有理,楚兄弟你就跟我们回去吧。”唐诚道。&lt;/p&gt; 楚子钰眼圈有些泛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欲言又止。他和薛靖七才重逢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又要分开,见不到她,他真的不愿,可也编不出什么有理有据的借口来留在雁荡山。“你们可否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对靖七说。”&lt;/p&gt; 薛靖七有些发怔,其余人也都听话地纷纷离去,甚至善解人意地将屋门也关上,只留下心里打鼓上下忐忑的薛靖七站在楚子钰面前。&lt;/p&gt; 楚子钰默默地从怀里摸出一块白玉质地的玉佩来,扯着嘴角笑了笑,拉起薛靖七的手,将其放在她的手心里,合上她的手指,柔声道:“这枚玉佩送给你。来日你若有什么心愿想要我帮你实现,只需要将这玉佩还给我,我便是刀山火海,也帮你实现。”&lt;/p&gt; 薛靖七惊诧地看着这枚似曾相识的玉佩,摇摇头要将玉佩塞回楚子钰的手里,严肃道:“不行,我不能要。这是你母亲的遗物,怎可放在我这里。”&lt;/p&gt; “只是暂时送给你,若你想早些还给我,告诉我你的心愿,我帮你做成一件事,便可。”楚子钰眼中藏着笑意,虚弱地笑笑。这枚玉佩本就是要送给他未来的妻子的,薛靖七绝对有资格收下这枚玉佩。但这话他可不敢跟她说,他已学乖了,换以委婉的方式,靠近她。&lt;/p&gt; 薛靖七神情复杂,一时语塞,竟傻在当地,不知说什么好。她寻思着要么直接用这枚玉佩许愿,要楚子钰乖乖回扬州养伤去,还能立刻将玉佩还回去。但她还未来得及将想法说出口,楚子钰便猜到了般,沉声道,“你若收下这玉佩,我便乖乖同唐大哥他们回扬州去,绝对不再胡闹。”&lt;/p&gt; “你……”薛靖七拿着这枚玉佩像是烫手的山芋般,不知所措。&lt;/p&gt; “你若不答应,我便要在所有人面前,对你表明爱意了。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姑娘家了。”楚子钰挑眉道。&lt;/p&gt; 薛靖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垂着眼眸轻轻点了一下头。&lt;/p&gt; 楚子钰心里欢欣雀跃,却强忍住笑意,正色道,“一枚玉佩一个心愿,只有一次机会,你可想好了再跟我说,不要随便浪费掉了。”说罢,不等薛靖七回应,便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打开门,走了出去。&lt;/p&gt; 薛靖七望着手中尚有余温的玉佩,心绪翻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七星剑主方位现 是夜,雁荡山星潮如海,夜风寒凉。&lt;/p&gt; 翘着二郎腿躺在大石上自在无比的老头子,忽然坐起身来,两条花白的眉毛用力蹙在一起,神情有些愕然,凝神朝北斗七星仔细望去,斗柄的方位发生了变化,七颗星辰的光度也与前些日子不同了,这一系列变化的排列组合,根据天书《云笈七签》上所写的星象来断,意味着,七星剑主此时此刻出现在雁荡山!老头子手脚并用爬下了大石,最后仔细看了一遍北斗七星的方位和光度,将其记在脑海里,微微闭目,立刻离开此地。&lt;/p&gt; 北行二十七步,左转,向西北行十八步,再左转,正南方位行四十九步,右转,向西行九步。&lt;/p&gt; 老头子神色凝重,内心七上八下,闭目摸着石壁沿路走着,默默数着步数,走得很快。沿路有墨门剑契的弟子跟其打招呼,他也未理会,只顾走着自己的。弟子们倒也没有多想,这老头子一直都怪得很,行事往往旁人也捉摸不透,于是便由他去了。&lt;/p&gt; 老头子的脚步开始放缓,他那种莫名的直觉是越来越强烈了,他踏出最后九步,心里默念着,但同时也怀疑着。&lt;/p&gt; 薛靖七走出门来伸了一个懒腰,百无聊赖地张望着林成羽离开的方向。她与言子清跟随林成羽等人来到雁荡山墨门剑契的总部后,并未立刻拜见首领与百里神医,而是先被安置好住处,林成羽独自去找首领通报去了。言子清此刻在屋内收拾着行礼,薛靖七便出来透透气,等待着林成羽回来。&lt;/p&gt; 她伸完懒腰后,注意到身后有人走来,下意识地转身,却见那来者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闭着眼睛大步流星地前行着,完全不看路的那种,她先是一愣,寻思着是否要开口打个招呼,或是叮嘱老人家不要走路不看路,发生危险怎么办,但她还未来得及将想法付诸实践,那老者就像个滚石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地径直撞了过来,两人撞了个满怀。薛靖七常年习武,下盘较稳,这一撞她只是趔趄了一步,而老者因猝不及防撞到障碍物,又闭着眼睛,一个重心不稳仰面摔倒在地,这才猛然睁开双眼,目光直直看向面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像是一道利箭。&lt;/p&gt; 薛靖七身子一僵,呆在了原地。&lt;/p&gt; 碰,碰瓷的?!&lt;/p&gt; 她一个激灵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硬着头皮急忙上前将老者扶起来,赔礼道歉,“对不住,是我挡了您的路,您没……伤着吧?”&lt;/p&gt; 老头子神色有些动容,一脸考究地极其认真将薛靖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捻着白色的胡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暧昧地笑了下,摆摆手,便离开了。&lt;/p&gt; 薛靖七:“……”&lt;/p&gt; 她方才被老者盯得心里有些发毛,老者那一笑更是莫名其妙,她一脸想不通地望着老者离去的背影,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轻叹一声,转身回屋。&lt;/p&gt; “怎么?”言子清问。&lt;/p&gt; “没什么……碰见一个怪人。”薛靖七笑了下。&lt;/p&gt; “这墨门剑契的总部建在山里,机关遍布,隐蔽性极高,同典籍所载先秦时的墨家机关城一般,也算是开了眼界。”言子清轻轻点下头,淡淡笑道。&lt;/p&gt; “嗯,来的路上听林兄讲墨门剑契成立的初衷,我的感触还蛮深的。”薛靖七接过言子清递来的药瓶,倒出几粒药丸蹙了蹙眉吞下,复继续笑道,“世间游侠虽多,却解不尽人间苦难,布衣百姓不能将希望尽数寄托在游侠身上,而是要拿起手中的剑,凭自己的努力,保护自己的家人。这话说得可真是不错,我越发好奇成立这民间组织的首领会是何方神圣了,真想见上一面,好好请教一番。”&lt;/p&gt; “林少侠已经去请示首领了,想必我们很快便能见到他。”言子清笑道。&lt;/p&gt; “唉?百里前辈,您怎么一人在这里,我们首领大人呢?”林成羽没有找见首领,只看见百里弈一人在翻看医书沉思着,于是问道。&lt;/p&gt; “方才有人找他,说有很重要的事情相告,他便先出去了。”百里弈温和答道。&lt;/p&gt; “往哪里去了?”&lt;/p&gt; “那边。”百里弈抬手指了下。&lt;/p&gt; “多谢百里前辈。”林成羽行了一礼便要告退,去找首领,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来,“哦对了,言姑娘也来到这里了,也是为血蛊一事,您要不要去……”&lt;/p&gt; “子清?!”百里弈吃了一惊。&lt;/p&gt; 林成羽点点头。&lt;/p&gt; “她在何处,带我前去。”百里弈放下手中的医书,走出来。&lt;/p&gt; 林成羽想了想,既然首领现在有要事相商,那他便先带百里弈去见他的徒儿吧,于是便一口答应,在前领路。&lt;/p&gt; “老先生,您急匆匆地找晚辈,是有什么重要之事要吩咐么?”首领对老头子极为尊重,语气谦和。&lt;/p&gt; “这件事,是很多人都想知道的,但江湖纷乱,人人居心叵测,老头子不敢轻信任何人,将此事说出,于是一直装疯卖傻,搪塞过去。目前我能信任的,只有首领你一人,此事要如何决断,还请首领大人做主。”老头子语重心长道。&lt;/p&gt; 首领倒吸一口气,不确定地问道:“老先生所说之事,莫非与七星剑有关?”&lt;/p&gt; “不错,老头子今夜,推算出七星剑主的方位,而就在方才,老头子已见到了七星剑主,就在雁荡山,墨门剑契总部之内。”&lt;/p&gt; 首领闻言大震,有些发怔,似是想不明白,呆立在原地情绪翻涌,不知说什么好。老头子看不见首领斗笠下的神情,只见他惊得呆住,不由得有些困惑,打趣道,“首领大人这么激动?想必那七星剑对首领大人意义非凡。”&lt;/p&gt; “让老先生见笑了,晚辈只是想不明白,我墨门剑契中人怎会有七星剑主呢?那人在何处,老先生可否引路,让晚辈一见。”首领回过神来,略微稳定了情绪,淡淡笑道。&lt;/p&gt; “那年轻人穿着打扮并不像墨门剑契中人,似乎是刚到雁荡山不久,你问问林成羽那小子,或许就知道来者的身份了,他总是领很多陌生人来总部玩儿。”&lt;/p&gt; 首领闻言哑然失笑,老头子对林成羽的形容可真是清奇的很。&lt;/p&gt; “那人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个头挺高,样貌俊秀,文质彬彬的,穿着一身米色的长袍,是习武中人,你到时见到自会认出来,老头子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毕竟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让其他人察觉到什么,恐怕会给那人招来杀身之祸。”老头子拍了下首领的肩膀,便摆摆手回自己的住处了。&lt;/p&gt; 首领应了声是,对老头子的背影行了一礼。抬起头来,露出了斗笠下的容颜,那双眼睛已微微发红,鼻尖酸涩,神情动容,右手紧张地按住了腰间的剑柄,微微闭了下双眼,深吸一口气,复低下头来,疾步而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六十二章 血浓于水终觅得 薛靖七将最后一个小瓷瓶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扶额叹道:“终于吃完了,权当是夜宵,我也吃撑了。”说罢,还意犹未尽地咽了几口唾沫,仿佛有的药丸还卡在了食道中没有彻底滚入肚中,当真是难受的紧。&lt;/p&gt; 言子清端端正正坐在一旁,一言难尽地看着薛靖七痛苦的表情,将那些瓷瓶都给收好了,抿唇一笑,幽幽说了一句:“你是我见过的,习武中人里身体最差的,也是病秧子里武功最好的。”&lt;/p&gt; “我竟然听不出你是在夸我还是骂我。”趴在桌上发呆的薛靖七闻言,一脸见鬼地抬头看向言子清。自打她俩混熟后,言子清就开始有事没事拿她开涮,不悲不喜的语调,时常一句话把她噎个半死,她也没有什么辩才,只好每次都乖乖举手投降。&lt;/p&gt; “不褒不贬,中肯的评价。”言子清认真答道。&lt;/p&gt; “这些药我还要吃多久,太难吃了我不想吃了。”薛靖七咬唇一脸可怜地望着言子清,希望博得医者的同情,挣扎道。&lt;/p&gt; “这我可做不了主,得看你自己。若又来个三长两短,不吃药连命都没了。你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可全是这些东西的功劳。”言子清将瓶瓶罐罐整齐摆放在一起,一摊手,不着痕迹地将锅甩回到薛靖七头上扣牢。&lt;/p&gt; 头上扣着一口铁锅的薛靖七再次扶住额头,长叹一声。&lt;/p&gt; “要不你退隐江湖吧,不去打打杀杀,三长两短的几率就会变小,药也能少吃几次,也不用我总是为你费神费力。”言子清淡淡笑道。&lt;/p&gt; 薛靖七抬眼看了言子清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觉得,就算不打打杀杀,我也会今天风寒明天风热,少不了折腾的。”&lt;/p&gt; “还算有自知之明,不错。”言子清轻轻笑了下,忽然看见门外有人,定睛一看,是林成羽和百里弈,急忙站起身来,迎过去。&lt;/p&gt; “师父,您果然在这里。”言子清的情绪终于有了大一点的起伏,不再是往常那般波澜不惊的模样。&lt;/p&gt; “子清,你怎么出谷了?为何会来雁荡山?小九呢?”百里弈拍了拍言子清的胳膊,激动之余还有一肚子疑问,紧蹙了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lt;/p&gt; “说来话长。”言子清顿了顿,无奈笑道。&lt;/p&gt; “晚辈薛靖七,见过百里前辈。”薛靖七站在言子清身后,冲百里弈拱手弯腰行礼。&lt;/p&gt; 百里弈看向薛靖七,带着笑意点点头。&lt;/p&gt; “靖七,我和师父去看一下伤患的情况,可能晚一点才回来,你不必等我,早些歇息吧,你的伤势还未痊愈,不要贪夜。”言子清嘱咐道。&lt;/p&gt; “好。”薛靖七愣了下,笑着点头答允,但也有些小不自在,觉得自己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倒显得有些多余了。&lt;/p&gt; “我们首领不知被谁叫去了,似有要事相商,一时半会儿可能也回不来。薛兄既然还有伤在身,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早我再带你去见我们首领。”林成羽冲薛靖七暖心一笑,一拱手,便要同百里弈与言子清一起退出屋子,顺手要带上门。&lt;/p&gt; 首领此刻已找来了,在拐角处远远看见一个陌生的姑娘跟着百里弈一起走出屋子转身离开,心跳漏了一拍,立刻便加快了脚步想要追上去。林成羽关上门,忽然看见首领此时此刻竟出现在这里,有些吃惊,急忙迎上去,“首领,我刚刚还在找您呢,您的事情已经谈完了?”&lt;/p&gt; 被林成羽一阻隔,那姑娘已经随着百里弈在前路拐角转过去了,只有白色的裙角一闪而过。首领停下脚步,心下黯然又忐忑,稳了稳心神,转头问道,“那姑娘是谁?”&lt;/p&gt; “成羽正是因为此事要找您通报呢。那位言姑娘唤作子清,是百里前辈的高徒,说来也巧,他们师徒二人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都是为了雁荡镇血蛊一事。哦对了,同言姑娘一齐来的,还有一位薛少侠。”林成羽说道。&lt;/p&gt; 正琢磨着林成羽方才那番话的首领,忽然听到“薛少侠”的字眼,这才蓦地回过神来,问道:“薛少侠?”&lt;/p&gt; 林成羽点点头。&lt;/p&gt; 屋门忽然从内打开,薛靖七在屋内听见了首领与林成羽的对话,于是便主动现身,礼貌地拱手弯腰拜见首领,“晚辈薛靖七,见过首领大人。”&lt;/p&gt; 首领转身看向薛靖七,似乎很是意外,又有些惊喜,但还未来得及张口说些什么,却蓦地一怔,瞳孔骤缩,满目惊痛,目光似冻住了般,直直地看向薛靖七那身米白色的长袍,预言者的话在耳旁回响,脑海中混乱的思绪绞作一团剪不断理还乱,又好似在某个瞬间忽然清醒了,万千思绪理清拉直,心却下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僵直地立在那里,看着薛靖七发怔,一字不发。&lt;/p&gt; 薛靖七与林成羽面面相觑,首领的神情隐在斗笠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他们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首领这是怎么了。薛靖七不由得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为什么墨门剑契的人见到她都是这种很怪异的反应,好像她是个怪物般。&lt;/p&gt; 首领注视着薛靖七的眉眼良久,天地都归于沉寂,而时光在迅速回溯,薛靖七的眉眼与记忆中那明眸善睐的女孩,此时此刻,合二为一。试剑大会上她使出相知剑法那两招,他产生的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果然没有错,只是被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和楚中天善意的谎言给蒙混过去了。他一直在想,能找回书言的最后一条线索只剩下,七星剑了。易剑臣龙渊剑主的身份更让他确信,当年通过禁地试炼的两人,便是被选中的七星龙渊剑传人。若,当年书言有幸捡回一条命,还活在这世上,那七星剑出世之日,便是他找到她的那一天。&lt;/p&gt;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却又那么迟。&lt;/p&gt; 就在薛靖七不知所措,进退两难之时,首领惨然一笑,几个呼吸间稳定住心神,将那么多的思念与爱意尽数藏了起来,抬手缓缓取下斗笠来,露出容貌来,温和地笑道:“靖七,许久不见。”&lt;/p&gt; 薛靖七见到首领的真容后愣了半晌,过了片刻才恍然,情不自禁扬起嘴角,眉眼一弯,笑道:“原来墨门剑契的首领,竟是杨前辈您。”&lt;/p&gt; 杨牧成笑着一颔首。&lt;/p&gt; “原来你们是旧相识呀。”林成羽方才见到杨牧成首次对外人摘下斗笠露出样貌来,还吃了不小的一惊,转眼又见到这两人竟然还是旧相识,更加感慨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于是傻笑着挠了挠后脑勺,“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叙叙旧。”说罢,便机灵地先行告退,帮忙掩上了房门。&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六十三章 父女相见难相认 时间飞逝而过,灯花零落,屋内光线变得更加晦暗了,杨牧成挑了挑灯花,笑吟吟地与薛靖七东拉西扯,两人从现下的墨门剑契聊到当年武林四君子的诸多趣事,相谈甚欢,颇为投机,转眼已过了子时,还有些意犹未尽。&lt;/p&gt; 临了,杨牧成思忖片刻,还是想方设法将话题给扯到了薛靖七的身世上。他一直不明白为何在当时试剑大会上,他们要故意隐瞒薛靖七拜师薛远的真实时间,难道其中另有隐情。但他又不好直白地拆穿,直接与她相认,闹不好反而会吓到她,于是采取迂回的策略,想要听薛靖七怎么说。&lt;/p&gt; “靖七,你从未想过去寻找你的亲生父母么?”杨牧成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薛靖七,试图在她神情的细微变化中看出些什么。&lt;/p&gt; 薛靖七低下头苦涩地笑了下,沉默了许久,又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轻声叹息,“想过,但是我曾头部受伤,失去了记忆,已经完全记不得我爹娘了,也无从去找。”&lt;/p&gt; 杨牧成心里狠狠一疼,目光闪烁了下,佯作笑道:“没关系,若见到了你爹娘,仔细想想,说不定会觉得似曾相识,会慢慢想起来的。”&lt;/p&gt; 薛靖七眼圈倏地红了,扯起一丝笑容来,笑叹道:“本来是这样没错,但……可惜我不争气,那阵子总是头痛欲裂,一触碰过往就会头疼得受不了。师父心疼我,便去他的神医朋友那里请教了金针封穴之法,可以根治我的头痛,但从那以后……我也算是与过去彻底一刀两断了,哪怕我爹娘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会有任何的反应,已经是什么都想不起了。”&lt;/p&gt; 杨牧成闻言有些发怔,心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苦涩的,很难受,他强忍住,笑着安慰道:“不怕,你找不到他们,他们会找到你的。这么多年,他们一定一直都在寻找你,终有一日,会找到的。”&lt;/p&gt; 薛靖七低着头,垂着眼眸,盯着桌面上的木头纹路发呆,听到杨牧成的劝慰,她无声地笑笑,点点头。&lt;/p&gt; “薛四弟口中的神医朋友,该不会就是……?!”杨牧成忽然想到这茬。&lt;/p&gt; “不错,正是百里前辈。没想到我同他缘分不浅,少时他解了我的失忆头痛,前不久他的徒弟又救了我的命,这恩情实在是难以还清了。”薛靖七笑起来。&lt;/p&gt; 杨牧成心里生了一个想法,他明日要问问百里弈金针封穴之法可有回旋余地,让靖七能够恢复对故人旧地的记忆感应。&lt;/p&gt; “杨某冒昧问一句,靖七你在薛四弟门下已有多少年月了?”杨牧成点点头,顿了顿再次问道。&lt;/p&gt; “在谷中待了六年,加上出来的这段时间,差不多快七年了。”薛靖七也没想太多,对杨牧成也没有任何戒心,于是便照实说了,全然忘记曾经她和楚中天是撒过谎的,而杨牧成却把当初他们说的话记得清清楚楚。&lt;/p&gt; 杨牧成心里一震,果然没有错,时间也对上了,靖七果然就是书言。他按捺住起伏不定的心绪,忽然笑了起来,问道,“哦?为何之前在试剑大会上,你和楚兄弟同我说,你拜在薛四弟门下已有十余年了。”&lt;/p&gt; 薛靖七闻言怔住,忽然耳根一热,后知后觉立刻想起了那时的谎言,不曾想杨牧成竟把那样的小事记得如此清楚,这下她一时疏忽忘记圆谎,可真是难堪至极。她忽然有些不敢看杨牧成,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局促不安,十分慌乱,尴尬地笑笑,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结结巴巴道:“这个……实在对不住您,那日是我们说谎了,但小天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他也是有苦衷的,是为了我好,还请前辈不要怪罪。”说罢,薛靖七立刻站起身来,朝杨牧成弯腰一拜,表示歉意。&lt;/p&gt; “不碍事,我没有怪你们,快起。”杨牧成也站起身来,扶住薛靖七的胳膊,让她站直身子,回桌边坐下。“隐瞒你拜师的时间是有何隐情么?当然,如果不方便讲,杨某也就当没有问过。”杨牧成温和地笑笑。&lt;/p&gt; “没什么不方便的,前辈既然关心靖七,靖七定然不会再有所戒备与隐瞒。起因是这样的……当年我伤得很重,是师父和小天救了我。师父在察看我的伤势时,发现我的右手指骨断裂,与左手的擦伤不同,于是他们怀疑我的受伤绝非偶然,应当是有人加害于我,强行用利器打伤我的手,才使我从高处摔落,伤成这样。所以,他们认为在我过去认识的那些人里,藏着居心叵测之人,那人如果还在,得知我竟然没有死,那定会再次施加毒手。小天觉得危险没有解除,让我不要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世线索,被有心之人知道了,会惹火烧身……因此,他才会在试剑大会上撒谎,对我拜师入门的时间有所隐瞒。”&lt;/p&gt; 杨牧成十分认真地听着,听到后面瞳孔骤然一缩,垂下眼眸久久思索,心里的疑团也越来越大。当年书言坠崖失踪,陆夕颜的话他还记得清楚。夕颜说,是蒙面的黑衣人,也就是乾秦,忽然出现在山顶,斩断了书言身上的绳子,并将她也推下悬崖,最终,是书言为了救她,将她推了上去,自己却掰开她的手,坠崖而亡。若真如她所说,书言的右手是被谁砸伤的,不该被利器砸断指骨的!&lt;/p&gt; 杨牧成的神情凝重起来,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变得灼热而肃杀,像是刚从寒水潭里淬过的灼烫的铁剑般,让薛靖七都有些怔住,不知所措。&lt;/p&gt; 陆夕颜有问题,当年的事情她一定是有所隐瞒,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可是她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心机深沉的人,那个时候她才多大,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出伤害挚友的事?她只是楚立在被屠的村庄救下的可怜的孤女罢了,书言和她的关系又那么好,他怎么可能有伤人的动机?会不会是……&lt;/p&gt; 杨牧成隐隐咬紧了后槽牙,腮帮的肌肉略微鼓起,目光直直的,像是有了答案。夕颜一定被人利用了,她的身后,一定另有主谋。等夕颜他们完成落日城的任务回到扬州,他要去好好调查一番,弄清楚书言的坠崖始末。&lt;/p&gt; 楚中天那小子的顾虑是正确的,看不出他那么大大咧咧的人,能有如此细腻的一面。杨牧成忽然改变了决定,他本想这几日就找机会与靖七相认,好带她回书剑门,与易剑臣和白小生他们相认。但是,知道了这层的顾虑后,他决定先调查清楚夕颜的身份,确保书剑门是安全的,再与靖七相认,接她回家。&lt;/p&gt; 薛靖七见自己说完后杨牧成便陷入了奇怪的沉默,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一脸凝重肃杀,皱着眉似乎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就在旁静静地等待着,终于有些疑惑,出声问道,“前辈,您这是怎么……?”&lt;/p&gt; “哦,没事,只是你方才所说让我忽然想起了一件疏忽很久,很重要的事。”杨牧成蓦地回过神来,笑了笑,语重心长道,“楚兄弟的顾虑不无道理,靖七,关于你方才所说的这些,以后不要再对其他人提起,继续瞒住,我也不会说出去的。”&lt;/p&gt; 薛靖七点头答应。&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六十四章 谋真相血染白衣 下半夜,人们睡得最熟之时,万籁俱寂,只余风声呼啸不绝,游走于天地各个角落,裹挟着寒气而来,散去人体的温热。关在客店柴房里的肖陵已然冷得嘴唇发青,面色苍白憔悴,身子不住地发颤却无法伸臂抱起肩膀取暖,只能被捆得严严实实,缩在墙角低头打盹,就算是睡觉了。&lt;/p&gt; 卓辰垂着眼眸踱进门来,冷风灌进柴房,昏睡的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他抬头看了肖陵一眼,眉头微微蹙着,神情有些怪异。反手关上柴房的木门后,卓辰走到肖陵身旁,缓缓半蹲下身子,似乎是想了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般,从腰间取出一柄短剑来,拔剑出鞘,寒铁的冷光倏地映在了肖陵的眼皮上,后者蓦地惊醒,警惕地瞪着面前的人,眼神如见到猎人的小鹿般,看了让人心疼。&lt;/p&gt; “醒了。”卓辰微微牵起唇角,皮笑肉不笑问道。&lt;/p&gt; “你想干什么?”肖陵哑着嗓子虚弱地斥道,而后忽然得逞般笑了起来,“终于想要杀我了么,那便快来,不必磨蹭,小爷早已活腻了。”&lt;/p&gt; 卓辰冷笑一声,手起剑落,肖陵惊得向后一个瑟缩,刻着他姓氏的短剑直直插在了地上,与他的裆部不到一拳的距离。肖陵血气上涌,满面通红,也不知是气得,羞得,还是怒得,破口大骂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般羞辱人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不过就是衣冠禽兽……”&lt;/p&gt; “我不是正人君子。”卓辰松开短剑的剑柄,低声笑道,眼中却并无笑意,“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lt;/p&gt; 肖陵一声不吭地瞪着卓辰,脸上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lt;/p&gt; “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放你走。”卓辰垂着眼眸并未看向肖陵,低低说道,语气却是十分斩钉截铁。&lt;/p&gt; 肖陵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扯了扯嘴角道:“你想要的答案,我给不了。”&lt;/p&gt; “我想问的问题,不是你以为的。”卓辰抬眼看向肖陵,漫不经心地笑起来,“此地距离扬州只余四五日脚程,若你落到楚盟主的手里,肖家寨的余孽,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心里有数。你还未为族人报仇,就这么死了,不觉得憋屈么。若你能答得出我的问题,我会陪你演一场戏,伪装成你的朋友来救你,并且不会让其他人起疑心。”&lt;/p&gt; “我信不过你。你们这些正道,最喜欢骗人了……”肖陵还是不买账,咬着唇决绝道,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没了声,他看见卓辰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举起在他面前,令牌正面刻着白云宗三字,而背面则刻着乾震两个字,他一时懵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思绪忽然乱了。&lt;/p&gt; “我不是以罡气盟正道中人的身份来同你谈条件,我是以白云宗少主乾震的身份,”卓辰面不改色将令牌收回怀中,笑道,“你不必惊讶,罡气盟那些人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如今我也有把柄在你手中了,这下你总该相信我的诚意。”&lt;/p&gt; 肖陵从震惊中慢慢回过神来,卓辰,是从乾震两字拆出来的,他没有骗人。这份诚意确实够分量,若他不允诺放他走,他第二天完全可以将他的身份拆穿于易剑臣等人面前,让他身陷险境。&lt;/p&gt; “也许你问到你想要的,便会杀我灭口。”肖陵犹疑道。&lt;/p&gt; 卓辰笑了笑,伸手握住短剑的剑柄,寒光一闪,肖陵身上的麻绳掉落在地,断为数截,不等他反应过来,卓辰已把短剑归还于他,一摊手。&lt;/p&gt; 肖陵先是一怔,而后蓦地握住剑柄,靠着墙挣扎着站起身来,低低咳嗽了几声,顺了口气,谨慎地望着卓辰,说道:“你想知道什么。”&lt;/p&gt; “我想知道,我父亲乾秦的下落。他失踪这么多年,是否在你们那里。”卓辰平静地问道。&lt;/p&gt; “……白云宗宗主,乾秦?”肖陵蹙起了秀气的眉毛,沉默半晌,低声道,“他身在何处我并不知道,倒是无间地狱多年来一直关押着一个神秘的囚犯,宗主不许我们靠近,也许那个人就是你爹也说不定。”&lt;/p&gt; 卓辰的瞳孔骤然一缩,喉头滚了滚,虽然表面依旧平静无波,但他心里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同时还有深深的心痛,积压在心底,不得解脱。他微微闭了闭双眼,负在身后的右手紧攥成拳,他终于知道了杀手组织背后那位宗主的真实身份。若落日城的圈套是二十年前天方鬼域清剿阴谋的重演,那这些杀手背后的那个人,必定是经历过当年之役的未亡人。二十年前只有两个人活着逃出天方鬼域,一个是他的父亲,乾秦;另一个便是如今的罡气盟盟主,楚立。若杀手的头领不是他失踪多年的父亲,那答案便显而易见了。&lt;/p&gt; 好一个心机深沉的楚立,连他培养出来的杀手都不知道他的相貌和身份,这些忠心的棋子,还无比真实地制造出一个假象,蒙骗了所有人。&lt;/p&gt; 被骗得最惨的,便是易剑臣那傻小子。&lt;/p&gt; 卓辰越想越觉得荒谬,自嘲地笑起来,笑容惨淡。&lt;/p&gt; 肖陵见卓辰在兀自失神,把他当作了空气,于是便寻思着悄然离去。&lt;/p&gt; 卓辰却忽然问道:“无间地狱在哪里。”&lt;/p&gt; “这是第二个问题,恕我难能相告。”肖陵皱眉道。&lt;/p&gt; “也对。”卓辰轻笑一声,却并不打算放肖陵踏出这柴房。&lt;/p&gt; “你要出尔反尔么!”肖陵怒道。&lt;/p&gt; “要走,也要把戏给演完了再走。”卓辰笑。&lt;/p&gt; 肖陵疑惑地望着他。&lt;/p&gt; 卓辰转身,将后背留给了肖陵,摊手笑道,“你从背后刺我一剑,再走也不迟。”&lt;/p&gt; 肖陵将信将疑地握紧了剑柄,手心里的汗有些发粘,他一声不吭地瞪着卓辰,心脏砰砰跳,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下不了手。&lt;/p&gt; 卓辰就那样背对着他静静地站着,什么都没说。&lt;/p&gt; 肖陵一咬牙,短剑往前狠力一送,卓辰低头看见胸前半出的血红的剑刃,鲜血蔓延开来,染红白衣。&lt;/p&gt; 肖陵喘息着拔出剑来,夺门而逃。&lt;/p&gt; 卓辰闷哼了声,忍着伤口的剧痛,从怀里摸出那枚令牌,向柴堆后面用力一掷,清脆声落地,不见踪影,而后扯着嘴角笑了笑,闭上双眼,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六十五章 浩荡离愁白日斜 冬日的天总是亮得晚些,易剑臣醒来时,天还灰蒙蒙的,缥缈的雾气笼罩着整片山野,客栈后面的那片树林倒是很早便响起了啁啾的鸟鸣,他约莫时辰到了,便穿好衣衫洗了脸,系好剑囊,离开屋子径直往后院的柴房走去,找卓辰换班,让他去吃些东西,回屋休息。&lt;/p&gt; 远远看见柴房陈旧斑驳的木门虚掩着,留了一道缝,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从门缝里钻出来,让人很不舒服。易剑臣脚步一滞,先是怔了下,而后一个箭步冲过去,重重推开门,血腥气扑面而来,卓辰躺在地上人事不省,鲜血流了一地,墙角是削断的绳子,肖陵已不翼而飞。&lt;/p&gt; “卓辰!”彻骨的寒意瞬间从头顶注入沿着脊髓蔓延至四肢百骸,易剑臣上前跪倒在卓辰身边,探了下鼻息,又摸了下颈侧,而后立刻伸指疾点其身前几处要穴,卓辰呛出一口气,面色苍白地皱起眉来,易剑臣湿了眼眶,重重松了口气,将其扶起拖到墙边靠着,哑声道,“你小子怎么回事!是谁伤的你!”&lt;/p&gt; “乾……偷袭,救走……”卓辰虚弱地咳起来,一脸懊悔地自责道,“是我疏忽了……”&lt;/p&gt; “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不会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来救人。乾的功夫很高,正面对敌我们也许还有几成胜算,但若暗中偷袭,我们谁都防不了。”易剑臣伸手轻按卓辰血淋淋的伤口,这一剑竟然贯穿了他的身体,所幸不是心脏位置,于是倒吸一口凉气,红着眼睛道,“来,我背你回房间,帮你处理一下伤口。”&lt;/p&gt; “别管我,快去追……”卓辰抓住易剑臣的胳膊,竖起眉来催促道。&lt;/p&gt; “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交给我。”易剑臣无比认真笃定地看了卓辰一眼,伸手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而后转身蹲下背起卓辰来,疾步往自己的屋子走去。&lt;/p&gt; “再耽误下去,恐怕彻底追不上了。”卓辰涩声道。&lt;/p&gt; “你比他们重要。”易剑臣笑了下,脚下不停并未回头,轻叹道。&lt;/p&gt; 卓辰目光蓦地一闪,心底忽然泛出一阵复杂的滋味来,说不清是感动,是愧疚,还是难过。他这好兄弟虽然处事沉着聪明,却从来不知防备身边亲近之人,总是毫无保留地信任与在乎,至情至性,肝胆相照。可是……&lt;/p&gt; 若他将来得知残酷的真相,得知他最尊敬的人,还有最珍惜的兄弟,都在骗他……他如何受得了。&lt;/p&gt; 卓辰趴在易剑臣肩头,沉默了许久,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忍着伤口的剧痛,喘息着,附在易剑臣耳边低声道,“易剑臣,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后者并无反应,只顾紧张地找路,拐过弯去,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也不知是听见他的话没有,他便继续说下去,“那些杀手的主子,也就是那个……藏在暗处的宗主……其实是,楚立。”&lt;/p&gt; 易剑臣忽然停下脚步,一脸震惊地微微侧首,沉默了一瞬,忽然笑道,“是不是肖陵那小子跟你说的。”&lt;/p&gt; 卓辰沉默地看着易剑臣,哑声道,“虽然这件事令人难以置信,你一时无法接受,但你可不能再被他蒙骗利用下去了,他……”心口刀割似的疼,话未说完只能噤了声,放轻呼吸。&lt;/p&gt; 易剑臣并未放在心里,继续上楼梯,轻声道:“肖陵那么记恨楚盟主,把此事栽赃到他的头上,挑拨离间,让我们来替他复仇,也蛮合情理。”&lt;/p&gt; “其实……”卓辰伤口疼得倒吸凉气,出了一身冷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如何同易剑臣解释他才会相信这一切,只好把话咽了下去,一声不吭。&lt;/p&gt; “卓辰!”司徒念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走出房来,忽然在过道里看见易剑臣背着卓辰匆匆走过来,惊得睡意全无,失声叫起来,“易大哥,他,他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lt;/p&gt; “肖陵被乾给救走了,乾偷袭了卓辰。”易剑臣用脚踹开自己的屋门,背着卓辰进屋,将人轻轻放在自己床上躺好,而后立刻去翻自己的行李,找出止血伤药和包扎布条来。&lt;/p&gt; 司徒念也跟着进了屋,凑到床边,看见卓辰面无血色,白衣被可怖的伤口染红一大片,倒吸一个凉气,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lt;/p&gt; “哭什么……死不了。”卓辰费力地挑眉,扯出一个痞痞的笑容来。&lt;/p&gt; “谁哭了!我那是没睡醒,打哈欠打出来的。”司徒念竖起秀眉来顶驳回去,用力地眨眨眼,把眼泪给眨回去。她见易剑臣拿着治伤的物事走过来了,便立刻转身离开,男女有别,她先出去等着。&lt;/p&gt; “都伤成这样了,还跟司徒姑娘贫嘴。”易剑臣见状忍俊不禁,轻轻戳了下卓辰的伤口。&lt;/p&gt; 卓辰身子骤然一缩,皱起脸来委屈道:“我哪里贫嘴……明明是她喜欢跟我抬杠,嘶——痛死了。”&lt;/p&gt; 易剑臣笑而不语。&lt;/p&gt; 过了不长不短的一会儿时间,易剑臣便走出门来,嘱托司徒念帮忙照看卓辰,也没有知会其他还未睡醒的同伴,便匆匆下楼,去马厩牵了马,负剑策马追了出去,转眼间便消失在雾气弥漫的山野中。他寻思,下半夜也并没有听闻附近有马蹄声,那乾救走肖陵估计是靠两条腿的,那么现在沿路追过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追到。敢伤他的兄弟,他不会放过他们的!&lt;/p&gt; 司徒念关上门,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虚弱憔悴的卓辰,心里又开始莫名地难受,于是结结巴巴地关切道:“你,你没事吧。”&lt;/p&gt; 卓辰听见司徒念的声音,睁开眼来,沉默地望着面前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姑娘,淡淡地笑了笑,打趣道:“还行。再左一点,就不行了。”&lt;/p&gt; “死卓辰,你武功不是很高么,怎么能被别人伤成这样……”司徒念又红了眼圈,没好气地嗔道,语气里却藏不住那份心疼与担心。&lt;/p&gt;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而且他们来暗的,我就更……”卓辰忽的一皱眉,伸手轻轻抚上包扎好的伤口,嘶了一声,话说到一半没了下文。&lt;/p&gt; “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司徒念手足无措起来,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哽咽道,“还好刺偏了,不然你真的死了,可怎么办……”她此刻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心疼与难过,说着说着掉下眼泪来。从她在游龙谷认识卓辰以来,他就总是那副云淡风轻没正经的样子,活蹦乱跳的,总喜欢和她斗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虚弱脆薄得像一张白纸,随时就会被风吹走似的,哪怕是上次在武安驿他受伤昏迷,也远没有这次这么严重。她真的好害怕,害怕面前这个冤家,猝不及防的就消失了。&lt;/p&gt; 卓辰死性不改,本还想继续打趣司徒念,却猝不及防见到她说着说着忽然落下泪来,她竟是为他而掉眼泪,让他一时有些惘然和不知所措。他静静地望着面前正伤心的姑娘,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与愧疚来,情难自禁地缓缓抬起手来,触到她的脸庞,用右手拇指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笑道,“别哭了,哭成小花猫,就不好看了……”&lt;/p&gt; 卓辰微凉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拂过时,司徒念心弦一颤,有种奇异的感觉在心里萌生,让她有些局促和无措。绯色染上耳根,她立刻站起身来,抬手一把擦去眼泪,躲闪着卓辰灼灼的目光,轻声道,“你渴不渴,我去倒水给你喝。”&lt;/p&gt; “让你一说,是有点渴了。”卓辰轻声笑道。&lt;/p&gt; 司徒念立刻去桌上找了茶杯倒水,背着身子,仿佛这样便能缓解方才的尴尬。但是茶水是隔夜的,已经凉透了,她皱了皱眉,转身看向卓辰道,“隔夜茶喝了不好,我去楼下找小二再添一壶热的来。”&lt;/p&gt; 卓辰点了下头。&lt;/p&gt; 司徒念又看了卓辰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立刻提着茶壶出门下楼去了。&lt;/p&gt; “念儿,对不起。”卓辰望着司徒念离去,转回头来,看着上空,喃喃自语。&lt;/p&gt; 他该走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六十六章 风流云散别如雨 日上三竿风露消时,易剑臣牵着马神色郁郁地回到客栈,无功而返,却听见楼上有嘈杂的人声,抬头一看,正是罡气盟的同伴们,他们都聚在门外过道,各个神色不佳,似乎还在争执着什么。他心中忽然有不太好的预感,将马随意拴在了后院的一棵树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奔上楼梯,来到人群里。司徒念正抬手抹眼泪,已是泣不成声,而其他人也都束手无策,争论过后是死一般的沉默。&lt;/p&gt; 白小生看见易剑臣回来,眼睛一亮,却又很快黯淡下去,只轻轻喊了声,“剑臣师兄,你终于回来了。”&lt;/p&gt; “怎么了?!”易剑臣走到门前,不明所以,心里莫名慌乱。&lt;/p&gt; “易大哥……卓辰他……他……”司徒念眼圈通红,肩膀微微塌着,完全失去了往日世家大小姐的娇纵气势,用力一吸鼻子,抬手指着墙上。&lt;/p&gt; 易剑臣后知后觉迈进屋子扭头去看,目光瞬间凝固,热血冷却成冰,对面墙上竟以殷红鲜血书着几列肆意张狂的大字,刺痛了他的双眼。&lt;/p&gt; 欲救卓家小子,昆吾山暮川镇龙渊剑相换。&lt;/p&gt; 压抑多时的无名火立时蹿上心头将心肝肺烧了个干干净净,紧握成拳的右手指节咯吱作响,易剑臣咬紧牙关右手狠力砸中了木桌,怦然巨响将众人都吓得一个激灵,眼见那木桌竟然裂了纹,而易剑臣只是垂着眼眸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lt;/p&gt;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好好守着他,不应该去楼下找伙计添壶热茶,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的。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被掳走了。”司徒念自责道。&lt;/p&gt; “出事后,我们几个已经将整个客栈都翻了一遍,客栈周围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迹,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似的,何况还带着一个重伤的人,怎么会跑得那么快,这轻功得好成什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白小生情绪低落道。&lt;/p&gt; “他们看似是来救走同伙,实则是在打龙渊剑的主意。”司徒皓皱眉看着墙上的血字,冷冷道。&lt;/p&gt; “调虎离山……”司徒念忽然想明白了似的,一跺脚道,“乾暗算卓辰救走肖陵,然后那个良山,其实还在客栈里藏着,等待机会抓走重伤的卓辰,为的就是威胁易大哥你,交出龙渊剑。”&lt;/p&gt; 易剑臣忽然动身往门外走,依旧沉默。&lt;/p&gt; “剑臣哥哥,你要做什么去?!”陆夕颜喊住一言不发冷着脸往外走的易剑臣,语气很是担心。&lt;/p&gt; “易师弟,你真的要去昆吾山暮川镇拿龙渊剑来换卓兄弟么?”司徒皓迈出两步横过剑鞘拦在易剑臣面前,严肃道,“私情和大局,孰轻孰重。师父平日是怎么教导我们的。”&lt;/p&gt; “让开。”易剑臣轻声说道,语气却不容忤逆。&lt;/p&gt; “易剑臣!”司徒皓怒了。在他看来,既然有幸被选中为龙渊剑主,就必须要担起守护龙渊剑,拯救天下的责任来,一切以大局为重,怎可为了私情,将龙渊剑拱手相让,这算哪门子责任,哪门子道理。若他做不到,那便让给别人来当。&lt;/p&gt; “司徒师兄,剑臣哥哥未必会鲁莽地直接赴约将龙渊剑拱手相让,说不定他到时打败那几个杀手,照样可以把人救回来呢。就让他去吧。”陆夕颜走过去将手按在司徒皓持剑的手臂上,目光恳切。&lt;/p&gt; 白小生素来和陆夕颜不合,但此刻也觉得她言之有理,是在帮易剑臣说话,于是急忙出声附和。&lt;/p&gt; 司徒皓看了眼陆夕颜,心里的滋味儿更加不好说,又不能不卖师妹的面子,只好重重叹口气,闪身到一旁,让出路来,还不忘酸几句,“师弟若能同师妹所说的那样,自然最好,但若真的丢了龙渊剑,看你怎么跟盟主还有师门交代。”&lt;/p&gt; 易剑臣面色毫无波澜,似乎压根没把司徒皓的话听进去,见到他已乖乖让了路,便一撩衣摆下楼去。&lt;/p&gt; “易大哥,我也要同你一起去!”司徒念急忙追下去,脸上泪迹未干。&lt;/p&gt; 易剑臣停下脚步,回头看司徒念,脸色有了少许缓和,语气柔和,“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一人去足矣。此地距昆吾山路途遥远,须反向行之,司徒姑娘与大家先按原计划东行,返回扬州罡气盟,禀报落日城、武安驿事宜。司徒姑娘,你放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会带他回去。”&lt;/p&gt; 司徒念有些迟疑,她真的放心不下,但也知道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只怕自己同去会给易剑臣添乱,反而耽误了救下卓辰。&lt;/p&gt; “是啊,念儿,很危险的,你还是别去了,去了也不一定能帮得上忙。”夏侯渊贱兮兮的声音响起。&lt;/p&gt; 司徒念听到有人叫她“念儿”,先是下意识想起卓辰,待反应过来是夏侯渊贱兮兮的声音后,莫名一肚子火,偏生出逆反之心来。&lt;/p&gt; “若卓辰在这里,他不会同意你跟我一起去的。”易剑臣语重心长道。&lt;/p&gt; 司徒念心一凛,又红了眼圈,点点头。&lt;/p&gt; 易剑臣笑了笑,转身迅速离开了。&lt;/p&gt; “剑臣师兄,你的行李!”白小生抱着易剑臣的行囊跑出来,从楼上丢给了后院的易剑臣,后者接过后,便立刻翻身上马,再次离开了客栈。&lt;/p&gt; “念儿,你这么在乎那姓卓的小子,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你不是喜欢薛靖七么?”夏侯渊唯恐天下不乱地管不住自己一张惹人厌的臭嘴,此情此景下,竟又开始吃飞醋,完全不顾容尘的眼色。&lt;/p&gt; 司徒念狠狠瞪了夏侯渊一眼,立刻进屋用力关上门,拴好门栓,把夏侯渊挡在外面,不愿理会。夏侯渊一个劲儿敲门,嚷嚷着什么,最后还是被容尘给拽走了,嫌他丢人。&lt;/p&gt; “妹妹,你好好休息一会儿,过会儿下楼吃午饭,下午我们就要继续上路了。”司徒皓在门外象征性敲了几下,说了几句,看司徒念也没反应,便知趣地走了。&lt;/p&gt; 司徒念背靠着床边抱膝坐在地上,心里怅然若失,道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越来越难过,好像从此一别,再也无法相见。他伸手替她擦去眼泪,那温柔的一笑,仿佛还在眼前,指尖的温度都未彻底消散,下一瞬,却已曲终人散。&lt;/p&gt; 真正的离别,都是猝不及防而无声无息的。&lt;/p&gt;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好痛,委屈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就抱膝而坐在床边缩成一团,哽咽着,埋着头流泪。往日朝夕相处的那些碎片,都在她的脑海里纷飞,化成蝶,消失在远方。&lt;/p&gt; 她好像不知从何时起,已喜欢上卓辰了。&lt;/p&gt; 一直藏身暗处并未离开客栈的卓辰,远远将易剑臣的决绝与司徒念的悲伤看在眼里,心里压抑地无法呼吸。他转过身去,望着天上随风而散的流云,泪水划过脸庞,闭了闭双眼,硬起心肠来,背影消失在林海中。&lt;/p&gt; 有句话叫,风流云散,一别如雨。&lt;/p&gt;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不可能一直一起走下去的。下次再见时,便是敌人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将心比心侠者意 雁荡山墨门剑契总部,人来人往。&lt;/p&gt; 言子清穿过药雾缭绕的药炉间,接过百里弈递来的一碗有些烫手的汤药,好奇地瞧着墨门剑契首领离开的背影,又见师父一脸怅惘迷惑的神情,心中不解,“师父,首领方才同您说了什么,您怎这般反应。”&lt;/p&gt;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百里弈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道,“不过是让我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罢了,莫非这位首领与我那没正经的老朋友还有什么交情,竟然忽然关心起金针封穴之法来。”&lt;/p&gt; “这件事子清有稀薄的印象,好像是当年为治一个孩子的失忆头痛症,师父才发明此法,助她摆脱疾苦。”&lt;/p&gt; 百里弈点点头,“不错。方才他问我此法可逆转否,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想到解决之法。若非秘术神力,单以药石恐无力挽回。”&lt;/p&gt; “有些选择,既然做了,便无法反悔了。”言子清也跟着叹了口气,却又忽然想起来什么,瞪大了眼睛,话锋一转,“师父方才所说,您那没正经的老朋友,是不是姓薛……”&lt;/p&gt; 百里弈怔住,认真地点了一下头,“不错。”&lt;/p&gt; 言子清想起薛远和楚中天、阿卓带着薛靖七来求医的事,忽然无声地笑起来,抿了下唇,对百里弈解释道:“师父,当年您医治的那个孩子,就是薛靖七,与我同行的那位,昨夜你们已经见过了。”&lt;/p&gt; 百里弈瞪大眼睛,忽然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来,“这世界还真小啊。”&lt;/p&gt; “我先把药送过去了。”言子清跟着笑了笑,便端着药离开了。&lt;/p&gt; “娘,娘……您怎么了,您不认识阿江了么!姑娘,姑娘您快来帮忙看看,我娘亲这是怎么了,又毒发了么!”一个墨门剑契弟子死死抓住一个老妇的肩膀,急得双眼通红,下一刻就要掉眼泪。那老妇前一刻还好好的,在和儿子说话,下一刻忽然就发了病,神情狰狞,喉咙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死死抓住面前之人的手臂,手指竟然划破了他的衣衫,在手臂上抓出一道血痕来。&lt;/p&gt; 言子清给另一人喂完了汤药,见状立刻放下药碗赶过去,取出针囊利落地抽出银针来在老妇的几处穴位下针,过了片刻功夫,老妇终于止住了发狂症状,虚弱地瘫倒在那里艰难地喘息着,连眼皮都没有力气抬起来。&lt;/p&gt; “谢谢姑娘,谢谢!”叫做阿江的年轻人诚恳地对言子清道谢后,便立刻抱住了母亲,让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带着哭腔低声喊着,“娘,娘您感觉好些了么,还很难受吗……”&lt;/p&gt; 那老妇头发已是花白,在血蛊长久的折磨下,更是苍老憔悴了许多,看起来都能做那年轻人的祖母了。她无比吃力地抬起眼皮来瞅着自己的儿子,有气无力地安抚道,“娘感觉好多了……孩子别难过……”&lt;/p&gt; “骗人,肯定很疼的……阿江恨不得代您受此折磨,阿江真的好怕……您会离我而去……娘……”阿江涕泗横流,心里疼得像是有刀子在翻绞着血肉。&lt;/p&gt; “娘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娘自然会……撑下去,能多陪阿江一天是一天……”老妇也湿了眼眶,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儿子。&lt;/p&gt; “有神医在,娘一定会痊愈的!这只是时间问题!”阿江扯出笑容来,想要给母亲加油打气。&lt;/p&gt; 老妇虚弱地笑了笑,无力地与儿子依偎着。&lt;/p&gt; 此情此景,言子清看得心里辛酸难受,却又无能为力,只幽幽叹了口气,收拾好针囊和药碗站起身来,转身欲走,却看见了身后的薛靖七,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只见她就直直地戳在那里,望着那对母子,神色很是复杂,说不清是痛惜还是别的什么。&lt;/p&gt; “靖七?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言子清走过去,轻声问道。&lt;/p&gt; 薛靖七将目光从那对母子与其他中蛊百姓身上收回来,与言子清并肩而行,先离开这个地方,走了一段路才轻声答道,“我能理解他们。”&lt;/p&gt; “什么?”薛靖七答非所问,言子清有些发怔。&lt;/p&gt; “作为一个尝过各种苦痛的病秧子,我能理解他们的苦痛,也能……理解他们撑住一口气活下去的坚持。”薛靖七以调侃的语气,苦笑说道,低着头看着坎坷不平的地面,负手而行,目光却有些游离。&lt;/p&gt; 言子清看了一眼身旁之人,觉得此刻的薛靖七,陌生又熟悉,有一种说不出的氛围,弥漫在二人之间。她收回目光,垂着双眸,双手按着瓷碗的边沿,眨了眨眼睛,却不知说什么比较合适,最后只是同她一起沉默。&lt;/p&gt; “一直这么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耗得起,日日受蛊毒折磨的人,却耗不起。要等罡气盟的人都到齐了,再讨论些时日,制定出制敌策略来,再部署一番,赶来雁荡,估计半个月都过去了,与天罗堂对峙,将其最终剿杀,找出血蛊母蛊的宿主,估计又得至少半个月……那些无辜的百姓至少还要再受一个月的折磨,听起来也许没那么严重,但是他们能不能撑得下去,真的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薛靖七长长吁出一口气,心中的焦虑与压抑,将她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lt;/p&gt; “那你想怎么做。”言子清抬眼看向薛靖七,一脸认真。&lt;/p&gt; “我想找死。”薛靖七调侃道。&lt;/p&gt; “你想凭一己之力杀进天罗堂,找到母蛊宿主,将母蛊毁掉?”言子清挑眉道。&lt;/p&gt; 薛靖七不置可否地笑了下。&lt;/p&gt; “谁给你的自信?我给的吗?”言子清迈出一步转身挡在薛靖七面前,蹙起眉来,一本正经严肃地质问道。&lt;/p&gt; “咳……”薛靖七被迫停下脚步来,呆呆地看着面前之人,被她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干咳一声,目光飘到别处,不敢与之对视。&lt;/p&gt; “你这份心是好的,但却是不计后果的匹夫之勇。薛靖七,你若真的敢凭着你那一颗胆,自己去剑挑天罗堂,那不论你伤成什么样,还剩几口气,我都不会医的。”言子清语重心长说罢,见薛靖七还是一副固执的样子,也不知方才的话是否进了她的耳朵,于是没好气地将空碗塞到她手里,“我累了,回去休息了。你把碗送回去。”撂下一句话后,扬长而去。&lt;/p&gt; “喂……!”薛靖七见了鬼似的看着言子清扬长而去的背影,无奈地伸手捂脸,满是委屈。&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六十八章 浑夕山二十八字 薛靖七照言子清吩咐把碗送回去后,便开始有些百无聊赖地在雁荡山墨门剑契的总部里瞎逛起来。然而她身子在闲逛,心里却没闲着,万千思绪纠作一团,总觉得自己明明是来帮忙解决雁荡镇血蛊问题的,却莫名地成了一个袖手旁观的大闲人。子清懂医理,来这里是帮上大忙了,她自己呢……就跑腿送了个碗?!明明她还能靠着自己还算过得去的武力去做些什么,却被子清给威胁了,于是立刻怂了,好不窝囊。当然,她知道子清是为她着想,所以也不会去怪她。&lt;/p&gt; 念及此,薛靖七忽然停住脚步,双手一叉腰,仰天无声长叹。&lt;/p&gt; “丫头,过来!”就在此时,身后忽然有人说话,声音很陌生,她应当不认识。薛靖七又想,她现在是男儿打扮,怎么可能有人叫她丫头呢,一定是喊别人呢。于是不加理会,继续往前走。&lt;/p&gt; “丫头?!别走啊,叫你呢!”身后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来了。&lt;/p&gt; 薛靖七身子僵住,猛地转身,身后根本没有人,也没有脚步声。&lt;/p&gt; “我在这儿呢!往回走几步,抬头往上看。”那声音再次响起。&lt;/p&gt; 薛靖七半信半疑地往回走了几步,抬头往上看,微微挑起一边眉毛,只见上面的石顶有个天然缺口,天光洒下来,颇有几分味道,而缺口的上面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正蹲在那儿往下看,朝她瞪着眼睛,咧嘴一笑。&lt;/p&gt; “……是你?!”薛靖七惊讶万分,这不就昨夜闭着眼睛走路撞到她身上的那位奇奇怪怪的老者么。&lt;/p&gt; “你刚刚在……叫我?!”薛靖七伸手反指自己,一脸不敢置信。&lt;/p&gt; “这儿除了你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是叫你,还能叫谁呢。”老头子道。&lt;/p&gt; “你叫我,丫头?!”薛靖七不信邪,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她是姑娘么……&lt;/p&gt; “啧,对啊,不叫你丫头,难道叫你小子啊。”老头子向上招招手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讲,你上来。那边有石阶,你绕一下,爬上来……”&lt;/p&gt; 老头子话音还未落地,薛靖七已身手敏捷地径直向上一个纵跃,双手扳住缺口的边沿一使劲,转瞬间已单膝半跪在老头子的身旁,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土,看得老头子目瞪口呆,明显是没回过神来。&lt;/p&gt; “不愧是七……”老头子干咳几声意味深长地称赞,却在见到面前之人吃惊的神情后立刻改了口,“咳……年轻真好。”&lt;/p&gt; 薛靖七愣了一下,然而她的疑虑并未维持多久,在看到这石顶上面的秀丽风光时彻底烟消云散,先是恭敬地对老者拱手行了一礼,而后笑道,“前辈有何重要之事要与晚辈说呀,在这里首领大人万事做主,您应该找他说才对,还是说您只是碰巧看见晚辈,希望晚辈带话给……”&lt;/p&gt; “不,这件事至关重要,只能你一人知晓,越多人知道,越不好。”老头子收起嬉皮笑脸,正经严肃道。&lt;/p&gt; “晚辈何德何能……”薛靖七忽然觉得一座山从头顶压下来,还没明白什么状况呢就忽然委以重任是怎么个情况。&lt;/p&gt; “还记得我昨夜撞了你么。”老头子微微眯起双眼,严肃道。&lt;/p&gt; 薛靖七呆若木鸡地点点头。&lt;/p&gt; “所以,你就是那个有缘人。”老头子高深莫测地一笑。&lt;/p&gt; “……”薛靖七忽觉身子一凛,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碰见了招摇撞骗的算命大仙。&lt;/p&gt;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烙在心里,牢牢记住,并且照我说的去做。”老头子一抖洗旧的衣袍,找了块儿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眼神睥睨,神态动作像极了命不久矣赶紧找个后人继承衣钵嘱托遗训的武林宗师。&lt;/p&gt; 薛靖七站在原地发怔,对于方才发生的一切还有些消化不良,她感觉自己脖子以上都落在了下面,没跟着她一起上来。&lt;/p&gt; “怎么像个呆头鹅似的!傻乎乎的……你也坐!别站着,我还得仰视你。”老头子脾气古怪,说话的语气一会儿一个样。&lt;/p&gt; “不敢。”薛靖七窘然笑了下,单膝跪倒在地,认真地看着老头子,不敢随意地与老者同坐地上。在生人面前,她总是有些拘谨的。&lt;/p&gt; 老头子满意地摸着下巴的胡须,一点头,而后说道:“浑夕山有一石室,内刻二十八字于壁,你务必前去一观。”&lt;/p&gt; “浑夕山……是在北方草原那里的那座浑夕山么?”薛靖七问。&lt;/p&gt; 老头子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lt;/p&gt; “哪二十八个字呀?前辈您直接告诉晚辈,晚辈牢牢记住不就好了。”薛靖七傻笑道。&lt;/p&gt; “咳……”老头子清了清嗓子,慢悠悠道,“你到时候去了,就知晓了。我跟你说没有用,你亲自去了,才行。”&lt;/p&gt; “哦。”薛靖七乖乖答应。&lt;/p&gt; “前辈还有何要嘱托的么。”薛靖七觉得腿有点麻,想着没事儿了就赶紧溜了。&lt;/p&gt; “没有了。”老头子摇摇头,薛靖七刚准备起身离开,他却又立刻喊住,“哎等等!还有!”&lt;/p&gt; “方才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老头子想多句嘴,教你一个为人处世的道理。凡事不必太过忧虑,徒劳心力,万事万物自循其道,一切随心、随性、随缘地走,便可。”老头子笑道。&lt;/p&gt; 薛靖七沉默片刻,领会了老者的意思,温和地一笑,起身冲老者再行一礼,“多谢前辈点拨,晚辈受教了。”&lt;/p&gt; 老头子满意地捻着胡须。&lt;/p&gt; “是啊,随心而行,岂不快哉!晚辈决定独闯天罗堂,将它搅个地覆天翻,找到母蛊将其毁掉,一了百了!”薛靖七严肃认真地对老头子一抱拳,纵身跃下,回到了下面。&lt;/p&gt; 老头子猛然回过神来,变了脸色,俯身扒着缺口急急喊道,“喂!臭丫头!那道理不是这么用的!我是要你别轻举妄动,静待时机啊!你给我回来!”&lt;/p&gt; 扬长而去的薛靖七只给老头子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米白色的袍角消失在拐角处。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双臂环于胸前惬意地倚在石壁上,听着远远传来的老头子暴跳如雷的喊声,心里觉得痛快了许多。&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归路上难回头 金乌西沉,楚子钰独自躺在床上养伤,满怀心事,一声不吭地侧首盯着屋门处发呆,外面偶尔有人路过,间或扑棱飞过几只鸟雀,影子在门窗糊着的白棉纸上一闪而过,连残影都未留下。就这样望了很久,一无所获,于是便沉默地转回脸去,闭目小憩。&lt;/p&gt; 他重伤回来后有一段时间了,也不是无人知晓,却终究没有人推开门进来看看他,更别提守着他,就连他父亲,也只是仓促地看了他一眼,便同唐家兄弟二人去正气堂议事了。他又想起靖七卧床不起时,总有人昼夜不离地守着她,有时候甚至挤了一屋子人。人和人的差距可真不小。他胡思乱想间,又想起了他那没太多情分的书童,哪怕他陪在他身边,也算是个人,他也不会太孤独。不过书童可能被父亲打发走了吧,他自从闭关练功不怎么回屋睡觉后,就没怎么见过曾睡在他屋子里朝夕相伴的书童了。&lt;/p&gt; 他觉得好孤独。时间无限地延长和拓宽,他渺小如尘,无处凭依。&lt;/p&gt; 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在这世上,人本就是独自来,独自去,繁华热闹皆是云烟,唯有孤独亘古不变。况且他都孤身一人二十年了,也早该习惯了。&lt;/p&gt; 有伤在身总是疲惫困顿得很,身子麻木沉重不说,脑子也跟着昏沉起来,没感天慨地多久,便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一直在逃亡的梦。&lt;/p&gt; 他迷迷糊糊醒转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屋内却有明亮的烛光,不知是谁点的。又觉有阵暖意,从自己的左手传来,他半睁着眼转脸看去,看见楚立坐在床边,右手握住他的左手,正瞧着他。&lt;/p&gt; 楚子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缩手,楚立察觉到他的抗拒,也立刻收回了手。但是楚子钰却后悔了,其实他是贪恋那种温暖的,只不过受宠若惊,下意识躲避而已。看见楚立已收回手,面上波澜不惊,他有些失落,也有些惶恐,立刻挣扎着坐起身来,道了声,“父亲,您何时过来的。”&lt;/p&gt; 楚立伸手在其肩膀一按,让他躺着不必起身,沉声道,“刚来没多久,见你睡着,就没吵醒你。你伤得不轻,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怎么样,伤口还疼么?”&lt;/p&gt; 楚立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比平时温柔慈爱多少,但却已是难得地敛去了锋芒锐气,字里行间没有以往的那种压迫感了,仿佛此刻的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楚子钰忽然就红了眼圈,压抑那么久的情感一下子涌上鼻尖,他强忍住酸涩之意,扯出一个笑容来,轻声答道,“谢谢父亲关心,孩儿已经不疼了。”&lt;/p&gt; 楚立淡淡笑了下,看向楚子钰的目光中浮出赞赏之意,“白虎是白云宗四堂主之一,江湖地位不低,且身手了得,你能击败他,为武林除害,真是好样的,为父没有白教你。”&lt;/p&gt; 楚子钰激动地用胳膊肘撑着半坐起来,目光有些闪烁游移,也不知做什么表情比较妥当,微微上扬的嘴角却藏不住他心底里的甜。“为武林除害,是孩儿应该做的。孩儿的武功能有所进展,也是得父亲的教诲。”&lt;/p&gt; 楚立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楚子钰的肩膀,嘱咐道,“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只有你的实力足够强,来日才能够力排众议,接我的班,号令群雄,荡平奸佞。”说罢,便站起身来,又道了句“你好好休息”,转身离开。&lt;/p&gt; 楚子钰望着楚立离去的背影,已热泪盈眶,坚定地点了下头。&lt;/p&gt; 果然只有他变得强大起来,才会得到重视与爱,得到他想要的珍贵无比的东西。他坐在床上一个人不住地傻笑,他终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到一线光芒了,终于,找回了失落已久的自信。&lt;/p&gt; 畅快地呼出一口气,懒懒地向后一仰靠在床头,望着上空,却忽然皱起了眉头,立刻坐直身子,陷入了沉思。之前一直陷在情绪的旋涡里不可自拔,没有顾得上思考一件怪事,如今冷静下来了,倒是想起了这茬。他究竟是怎么杀死白虎的?为何重伤醒来后,感觉自己的真气较以往更为充盈,内功修为似乎都增加了不少。&lt;/p&gt; 内功修为究竟进步了多少?&lt;/p&gt; 他忍着腰部和脚腕处伤口的疼痛,挣扎着下了床,连靴子都未穿,缓缓走到近处的木桌旁,拿起一个翻扣着的青瓷茶杯,右手紧紧捏住,暗自一运气,催动内劲至手上,茶杯立时裂纹几道,下一瞬崩碎在手上,噼啪掉落在地,尽是碎片。楚子钰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后撤一步,望着地上的碎瓷片发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分毫未损,于是渐渐收起手指,紧握成拳,长吁一口气。&lt;/p&gt; 他踉跄着坐回床边,望着地上一片狼藉发呆,开始回想他杀死白虎的过程。一切变化自他那记手刀击中白虎的锁骨附近开始。当时右手食指商阳穴有奇怪的感觉,似乎有真气钻进他指尖源源不绝窜入体内,一路逆行回气海穴。商阳穴,气海穴……那他点中白虎的是,缺盆穴?!这,这不就是外公教他的那独创的内功法门么!内功修为进展飞快,一年可抵他人十年之功……难道指的就是夺取他人内功修为化为己用?!&lt;/p&gt; 楚子钰震惊不能自已,慌乱无措地伸手抱着头发怔,大脑放空,心乱如麻。&lt;/p&gt; 这种内功,夺人修为,强行收归己用,而被夺修为者化作干尸而死,这……这并非正道!这根本就是邪门歪道,魔教功法!&lt;/p&gt; 而且将他人的内功修为化为己用谈何容易,若不是靖七以内功为他疗伤,将他体内那股霸道的外来真气收服,融会贯通后收归丹田气海,他定会承受不住,经脉爆裂而亡。&lt;/p&gt; 不行,这种邪门的功夫他不能再练了!若是被父亲知道,定会一掌劈死他,若是被靖七知道,她会怎么看他……&lt;/p&gt; 可是。&lt;/p&gt; 可是他尝到这门功夫的甜头了。这门功夫,给了他一盏灯,给了他希望,给了他千载难逢的机会,迅速变强的机会。他怎么忍心……舍弃掉。&lt;/p&gt; 拳头狠狠砸在床板上,他闭上眼睛,在心中做着抉择。&lt;/p&gt; 若放弃,他会变得和从前一样,从前的他,可是没人会在乎的,没人会尊重的,就算是坚守正道又如何,他一无所有!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绝对不会……&lt;/p&gt; 其实功夫同兵刃一样,本无正邪,就看用它的人,走正道还是邪路。他若用这门功夫荡平奸佞,既为武林除害,又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岂不是一举两得,并不有违正道?&lt;/p&gt; 是啊,他心在正道,用什么手段,其实并不重要。&lt;/p&gt; 楚子钰睁开双眼,咬了咬牙,勾起了唇角,目光中沾染了一丝狠戾。&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七十章 靖七验尸起疑心 夜巡归来的林成羽正大步流星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半路却被忽然冒出来的人给拽住了,光线昏暗看不清人影,他先是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后定睛一看,竟是薛靖七。他松了口气,咧嘴笑了下,纳闷问道:“薛少侠?你在这里做什么,方才忽然冒出来吓我一跳。”&lt;/p&gt; 薛靖七先是干咳几声缓解下尴尬,而后一脸牙疼似的表情,哭笑不得道,“成羽兄弟,我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不需要医术的那种。”&lt;/p&gt; 林成羽闻言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薛靖七此言何意,他就在那里傻傻地望着面前之人,眨了眨眼睛,眉头微微蹙起,一声不吭。&lt;/p&gt; “……”薛靖七见到林成羽此等反应,心下有些默然,但她又不死心,于是又小心翼翼问道,“粗活也能干的,比如说搬个东西什么的?”&lt;/p&gt; 林成羽眼睛瞪得更大,他真的没明白薛靖七到底想做什么。&lt;/p&gt; “不然……你们都为雁荡血蛊之事劳心劳力,而我跟个游手好闲来瞎逛赏风景的人似的,心里不安的很,感觉什么忙都帮不上。”薛靖七叹了口气。&lt;/p&gt; 林成羽终于恍然大悟,笑着一拍薛靖七肩膀,“我当是怎么回事呢!薛兄的担忧完全是不必要的,你怎么会什么忙都帮不上?将来制定好策略围攻天罗堂时,还需要薛兄这等功夫绝佳的人,去取那些恶贼的项上人头呢!大才岂能小用。”&lt;/p&gt; “不敢当,不敢当……围攻天罗堂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呢,我现在……现在就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薛靖七连连摆手。&lt;/p&gt; 林成羽挠挠后脑勺笑道:“听闻薛兄身上还有伤未愈,最近每日还吃着药呢,所以还是好好休息最重要。薛兄不必见外,如果愿意把我们都当成自己人的话,尽管在这里好好调养便可,不必非要找到什么事做才心里踏实的。”&lt;/p&gt; “……”薛靖七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把话从嗓子眼给咽回去了,笑叹道,“那好吧。”&lt;/p&gt; 林成羽皱眉一寻思,忽然想到什么重要的事,在薛靖七已经选择放弃挣扎,决定回去好好休息时,又忽然叫道,“薛兄,我忽然想起了,还真有事需要你的帮忙!”&lt;/p&gt; 薛靖七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lt;/p&gt; 然而没等她兴奋多久,在看到一具血肉模糊、死状可怖的干尸后,她已经有些笑不出了,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别过头去,一脸疑问地望着同样神情微妙的林成羽,一摊手表示其实她也不懂验尸的,估计这忙还真的帮不上。&lt;/p&gt; 林成羽咳了几声,伸手在鼻前扇了扇,勉力让自己适应这种尸臭,皱着眉指着干尸道,“薛兄可知这是谁的尸体。”&lt;/p&gt; 薛靖七呼出一口气,同林成羽一齐走到干尸的身旁,凝神向那已经被鲜血染得看不清原本模样的衣袍制式打量着,想了很久,不确定道,“白云宗的人?”她曾与白云宗朱雀堂的人打过交道,依稀记得那个朱雀衣服的式样,这具干尸虽然已经几乎无法辨认身份,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白云宗。&lt;/p&gt; “是被血蛊控制的白云宗白虎堂的堂主。”&lt;/p&gt; “白虎?”薛靖七想起昨夜江少右与楚子钰的对话,他们提到了什么杀死白虎,她当时还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如今似乎明白了。&lt;/p&gt; 林成羽点点头,“不错,就是楚兄昨日杀死的白虎。本来这么一个贼人死了就死了,但其死状实在是奇怪,连唐门的人都看不大出来死因何在,于是我便差弟兄们先把这尸体给带回来了,让百里神医和首领瞧瞧。但是他们一时也瞧不出,便暂时将它给搁置在这里了,也没人管这件事了。不知薛兄是否能看出其中的蹊跷?”&lt;/p&gt; “被血蛊控制的人,死后都会变成这副模样么?”薛靖七问道。&lt;/p&gt; 林成羽摇头,“并不是,那些被杀死的身中血蛊的百姓和白云宗弟子,死后也就是正常的尸体,并没有变成干尸。目前只发现白虎变成了这样。”&lt;/p&gt; 薛靖七蹲下身子,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将尸首给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包括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在脑海中推演着每一剑刺下去伤口的深浅与角度,忽然蹙起眉头缓缓摇了摇头,“奇怪。这些剑伤似乎是在白虎已经变成干尸后才造成的,出血量不足,伤口又很乱,基本都是自上而下刺入,那时白虎应该已经失去了攻击力倒在地上,楚子钰是担心他爬起反击,所以又补了这几剑,彻底杀死了他。”&lt;/p&gt; 林成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一脸笃定地点头道,“言之有理,当时的情况应该就是这样的。那薛兄方才为何又说奇怪?”&lt;/p&gt; “这就意味着,白虎是先变成干尸,失去攻击力,才被杀的。”薛靖七回头做了个刀割脖子的动作,一吐舌头。&lt;/p&gt; 林成羽忽然被薛靖七逗乐,笑吟吟点头。&lt;/p&gt;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白虎是怎么,忽然变成干尸的。”薛靖七站起身来,神色凝重起来。&lt;/p&gt; 林成羽盯着干尸看了半晌,忽然抱起肩膀一个激灵,咋舌道:“该不会真的如唐诚兄弟所说,雁荡山里有什么精怪,吸光了他的精气吧……”&lt;/p&gt; 薛靖七耸了下肩膀笑道,“那为什么楚子钰没事,他长得可比白虎俊俏。”&lt;/p&gt; “可能是那精怪吃饱了,吃不下第二个人了。”林成羽干笑道。&lt;/p&gt; 薛靖七:“……”&lt;/p&gt; “我可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妖魔鬼怪。”薛靖七笑着摇摇头。&lt;/p&gt; “可那要如何解释……”林成羽叹息。&lt;/p&gt; 薛靖七垂眸沉思,想起她昨夜救起楚子钰后,为他运功疗伤,发觉他体内有股霸道至极不受控制的真气,使他痛苦难耐,于是她便用自己的内功助他将那股真气收服,这才算是救回了他。那股奇怪的不受控的真气……难道是……&lt;/p&gt; 薛靖七忽的转头去看白虎的死状,心里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一时心情有些沉重,亦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会呢。可是如今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lt;/p&gt; “薛兄,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林成羽注意到薛靖七神情的微妙变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lt;/p&gt; 薛靖七闻言一怔,却欲言又止。她想起楚子钰望向她的那种目光,心里忽然一软,有些不忍,于是便暗自做了一个决定,装作无事般,苦笑着对林成羽摇摇头,说道,“还没想明白。不过这件事就交给我了,等哪天我搞清楚了,再来告知成羽兄弟。”&lt;/p&gt; 他把她看得那样重,当作救命稻草一般,她岂能不讲情面地直接将他的嫌疑道出来,引得大家起疑心。事情还没搞清楚,也许他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她还是先瞒住,待回去找他问清楚始末再说。&lt;/p&gt; “嗯,那就有劳薛兄了。”林成羽爽快笑道,一抱拳。&lt;/p&gt; “应该的,不必客气。”薛靖七笑着回礼。&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七十一章 心事只有明月窥 薛靖七回到屋子时,言子清并不在,也许休息一阵后又去忙了,便只留她一人坐在桌旁,以手肘撑着桌子,手托下巴望着微微摇曳的烛火发呆,而后无声轻叹。她从怀里摸出楚子钰送的那枚玉佩,久久注视着,白玉在烛光的笼罩下浮出一层温润的光辉,楚子钰得逞的笑容浮现在眼前,于是又是一声叹息,右手握紧玉佩俯身低头以脑门磕在桌子上,感觉心好乱,又很疲惫,这风流债怎么越欠越多呢,越想了结,就越无法挣脱。&lt;/p&gt; 门外响起敲门声,薛靖七有气无力地抬起头,而后将玉佩匆匆塞回怀里,起身前去开门。她本以为是子清回来了,却不料开门看见的是杨牧成。&lt;/p&gt; “杨前辈,您怎么过来了。”薛靖七有些惊讶。&lt;/p&gt; “哦,有点事想跟你和言姑娘说一下,顺便带了点……”杨牧成温和地一笑,将手里提着的几份油纸包好的糕点往上一提,而后上前几步放到桌上。&lt;/p&gt; 薛靖七有些不好意思,先关上门,而后跟着杨牧成在桌旁坐下,笑道,“前辈怎么如此客气,说事情就说事情,竟然还带了吃的来。”&lt;/p&gt; “想着你们年轻人应该都喜欢吃的,所以今天出去办事,顺道买了些带回来给你们尝尝。”杨牧成笑着将糕点推到薛靖七面前,“虽然言姑娘还未回来,但你也不必非要等她回来一起吃,你先打开尝尝,看看味道如何。”&lt;/p&gt; 薛靖七有些耳热,傻笑着挠挠后脑勺推脱道,“我代子清谢过前辈的好意。不过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糕点迟些再慢慢品尝。”&lt;/p&gt; “在我面前吃东西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吗?正事等言姑娘回来再说也不急。”杨牧成忍俊不禁,摇摇头笑道。&lt;/p&gt; 薛靖七见再难推脱,亦不忍辜负长辈的好意,于是便应下,再次道了声谢,解开油纸外的细绳,打开纸包一看,是浅茶色的精致糕点,还未入口,已有淡淡的清甜香气扑鼻,看其制作工艺,花样形状,并不像寻常小家小户自己做的糕点,倒像是老字号的招牌糕点。她还从未吃过如此精致的糕点,也不认得这是什么,于是抬头看向杨牧成,发现后者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尝尝看。”&lt;/p&gt; “前辈不吃么。”薛靖七将糕点移过去,后者笑着摆摆手。&lt;/p&gt; “那……我就不客气啦。”薛靖七腼腆一笑,小心翼翼又文雅地拈起一块糕点来,咬了一口,还未细品,糕点已在舌尖融化,甜中带甘的绵软细腻裹着浓浓的草木清香,最终化为醇厚无比的茶香,盈于口中,清新而不甜腻的糕点,真的很少见到。这种感觉很是惊艳,却又有几分熟悉,似乎自己并非第一次吃到,但却真的想不起来何时尝过。&lt;/p&gt; “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这是什么糕点,里面似乎有茶叶的成分。”薛靖七笑吟吟地看着杨牧成,说罢又把剩下的一半给塞入口中,竖起大拇指来。&lt;/p&gt; 杨牧成见状忍住笑意,柔声道,“喜欢就多吃点!这是龙井糕,西湖一带的特色糕点。你方才尝出的茶味,正是雨前龙井磨成的细粉掺兑而成。”&lt;/p&gt; 薛靖七眼笑眉舒,开心地继续吃起来。杨牧成就在一旁默默地望着她,眼带笑意,心中却苦甘掺杂,想起了曾经的往事。&lt;/p&gt; 龙井糕是书言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糕点,她娘心灵手巧,尝过一回老字号做的龙井糕后,自己便琢磨着方法,做出了同样好吃的龙井糕,书言喜欢得不得了。但自从她娘因病去世后,这孩子就再也没有吃过龙井糕了。他做父亲的心比较粗,有时下山办事偶尔经过糕点铺子,也不知买些回来给孩子吃。书言也很懂事,从不对父亲提自己想要什么,只担心给父亲添麻烦,于是她便再也没有吃过这糕点了。直到……他失去这孩子,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孩子都喜欢什么东西。他亏欠太多,没有照顾好她。如今能弥补一些,是一些了。&lt;/p&gt; 杨牧成就那样痴望着吃得正开心的薛靖七,目光闪烁了几回,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抬起,又暗自放下。他此刻多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将女儿拥入怀中,再也不让她受到伤害,不让她孤单寂寞,无亲无故。可是他现在还不能。他还没有调查清楚书言当年坠崖之事,没有找到幕后凶手,便无法安心地与她父女相认,流露出此刻身份之外的任何情感。&lt;/p&gt; 他微微低下头,垂着眼眸,不再看薛靖七,神情也有些落寞。&lt;/p&gt; 心细如尘的薛靖七注意到杨牧成的异样,放下手中的龙井糕,踌躇片刻准备出言关切,门在此刻吱呀地开了,言子清风尘仆仆地回来,看见首领坐在那里,有些惊讶,急忙上前行礼,这才打破了僵局。&lt;/p&gt; “是这样的。我已同百里前辈商量过了,今晚你们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你们就启程先返回扬州罡气盟,等到盟里的人纷纷到齐,便开始商讨雁荡血蛊一事,制定周全的策略,围攻驻扎在雁荡镇的天罗堂,将大小贼人一网打尽,找出母蛊的宿主,将母蛊毁掉。”杨牧成站起身来,言简意赅地将要事说完,便欲离开。&lt;/p&gt; 薛靖七与言子清二人皆有异议,但还未等她们问出口,杨牧成便好似她们肚中蛔虫一般,事先料到,并将她们的疑问都给堵了回去。“靖七,对付天罗堂的事情急不得,必须有周密的计划和众人的分工,才能一举将其攻下。你万不可意气用事,打草惊蛇。言姑娘,这里有你师父在,不必担心,罡气盟商讨此事需要你在场,你师父被居心叵测的人盯上,短时间内不便离开这里,有我在,会保证你师父的安全。”&lt;/p&gt; 薛靖七与言子清面面相觑,而后一齐笑了出来,乖乖答应了杨牧成的安排。&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七十二章 愿留你长存心间 楚中天酒醒后的第二天,在出云谷阿卓的墓前,又陪了她一天。其间想起种种往事,就讲给她听,说到有意思的地方,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但是笑着笑着看着冰冷的石碑又有些想哭,哭又哭不出来,只能吸一下鼻子,举起酒壶饮一口酒,一笑而过,辛辣的滋味将鼻尖酸楚裹挟而去,只留无法言说的心事埋藏心底。&lt;/p&gt; “阿卓,我要走了,改日再回来陪你说话。也不知道小七的伤势怎么样了,有些担心她……你一定也很担心吧,所以我替你去看看。过阵子,我就带她回来一起看你,那样我们三个人……就又在一起了。”楚中天放下酒壶,伸手拂过石碑上粗糙的字痕,站起身来拍了拍石碑的边缘,就像是往日那样拍了拍她的肩膀,当是告别。&lt;/p&gt; 他向薛远辞行后,便快马赶回扬州,于当天傍晚抵达罡气盟。然而他兴冲冲推开薛靖七的房门时,才发现一片漆黑,空无一人。言子清也不在这里。难道是出什么事了?他开始心慌,在盟里胡乱地寻找着,闹出的动静惊动了书房里的楚立,于是出来见他,将薛靖七与言子清去雁荡的事情告诉了他,楚中天这才长吁一口气,得知小七的伤已经无碍,甚至还能出任务,总算是将心吞到了肚子里。&lt;/p&gt; “多谢楚盟主相告,那我现在去就雁荡找她们。”楚中天朝楚立一拱手,便要再次离开,却被楚立拦住。&lt;/p&gt; 楚立道:“小天,留步。她们明天就能回来,你不必多跑一趟。”&lt;/p&gt; 楚中天有些诧异。&lt;/p&gt; “雁荡血蛊一事涉及剿灭天罗堂的行动,因此需要所有人到场一齐商讨作战策略。此前去西域落日城执行任务的那些人已传信回盟,不日便会归来,因此靖七他们也会很快赶回来会合。”&lt;/p&gt; 楚中天闻言点头,决定就在这里等她们回来。他轻轻叹了口气,一撩衣袍下摆随意地坐在庭下微凉的石阶上,望着脚下砖石的缝隙兀自发呆。&lt;/p&gt; 楚立见到楚中天忽然席地坐下有些不解,“小天,你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也累了,回房休息去吧。为何在这里坐下了,现在是冬日,当心着凉。”&lt;/p&gt; 楚中天闻言抬头望向楚立,一咧嘴笑了笑,轻叹道,“哎,我现在还睡不着,心里有点乱,想坐在这里好好想一想,静一静。”&lt;/p&gt; “是因为……阿卓姑娘的事情么。”楚立也跟着他轻轻一叹。&lt;/p&gt; 楚中天脸上笑意渐渐退去,残存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他听闻此言,抿唇不语,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lt;/p&gt; 楚立也跟着一撩衣摆坐在石阶上,就坐在楚中天身边,后者吃了一惊,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罡气盟盟主竟然会不在意礼节与晚辈随意席地而坐。&lt;/p&gt; “说来你可能不信,你经历的这一切,我当年也经历过。所以你的心情,我能懂。”楚立看着楚中天的眼睛,认真地说罢,无可奈何地一笑,转过头去。&lt;/p&gt; 楚中天更是愣住了,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收回心神。此时的楚立,与往日大不相同,说不出来,就是莫名觉得有些无形的屏障,似乎在此刻都不复存在。他坐在他身旁,看着他的眼睛,同他说那样的话,又颓然温和地一笑,这感觉,就像是有着多年交情的老友,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令人放松戒备,敞开心扉。&lt;/p&gt; “您……当年也经历过?”楚中天喃喃道。&lt;/p&gt; “是啊,同样是红袖招这个鬼地方,同样是……”楚立感慨着,中间顿了顿,像是在鼓起勇气揭开自己心上早已结痂的伤疤,“横剑自刎。”说完这四个字,他的笑意渐渐消失,眼底埋着很深的伤痛。&lt;/p&gt; 楚中天目光一闪,喉头滚了下,不敢置信地听着这些话,将唇抿得更紧,一声不吭,也不敢去问,为什么。&lt;/p&gt; “但是不一样的地方在于,阿卓姑娘的死,与你无关,但当年的事情,是我酿成的大错。”楚立苦笑道。&lt;/p&gt; 楚中天瞪大眼睛看向楚立,愣了下,又转回头去,目光垂着,眨眨眼低声道:“怎么会是您的错呢……当年……?”&lt;/p&gt; 楚立只是摇头,惨然一笑,并不打算将这个故事继续讲下去,话锋一转道,“所以啊,小天,逝者已去,长留心中便可,万不要陷在里面走不出来。不然,就像我一样,一生困于樊笼不得解脱,日日自责,夜不能寐,无颜面对故去之人。”楚立抬手按了按楚中天的肩膀,说罢便站起身来,怅惘地离开了。&lt;/p&gt; 楚中天怔在那里,急忙起身去看楚立,后者却只留下一个寂寞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lt;/p&gt; 不远处的墙后,楚子钰靠在墙上缓缓闭上双目。方才他一瘸一拐地悄悄出来将捏碎的茶杯碎渣丢掉,回去的路上无意撞见了楚立与楚中天说话,便索性待在墙这边,想等他们走了自己再悄无声息地回屋,不料他们二人竟坐在石阶上聊了起来,聊到现在才各自离开。&lt;/p&gt; 父亲对楚中天这小子为什么态度这么好,竟然能放低架子和他一起坐在石阶上聊心事,这是他希冀多年却得不到的……这小子凭什么?!凭什么他得不到的,楚中天都能毫不费力地得到:靖七的在乎,父亲的亲近。&lt;/p&gt; 还有。父亲方才同楚中天说的他那一生难以忘怀的心结,就是当年那个红袖招的女人么?那个把父亲迷得神魂颠倒,甚至间接害死了母亲的,轻贱的风尘女子!楚子钰猛然睁开眼睛,恨得咬牙切齿,腮边肌肉鼓起,双手紧握成拳。是那个女人害得他家破人亡,外公与父亲反目,母亲早逝,他从小到大不被宠爱,好像是捡来似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红袖招的女人!都是因为她!她横剑自刎?怎么不早点死,死在与父亲认识之前!这一切的惨剧,便不会酿成。&lt;/p&gt; 更可悲的是,父亲竟然至今都没能清醒,还在思念着那个女人,甚至为她的死感到愧疚,夜不能寐?真是可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七十三章 毫无指望爱过你 次日,天光微亮,晨雾未散,扬州城一片静谧。&lt;/p&gt; 一袭青衫的楚中天坐在罡气盟最高一座建筑的屋顶上,遥望远方。他单腿屈起坐在冰凉的青石屋脊上,手臂懒散地搭在膝盖上,侧着头望向城那边的纵横街道与屋舍,嘴里叼着一截不知从何处折来的嫩枝,轻轻咬着,思绪已飞散天际。&lt;/p&gt; 坐在这里能第一眼看到小七和子清姑娘回来吧。&lt;/p&gt; 他眺望着这座尚未苏醒的城,想起他和小七出谷闯荡江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活像土包子端上满汉全席,这数不尽的繁华热闹新奇玩意儿简直要把眼睛都给晃花,那股激动劲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少年热血,现在想来也是蛮令人怀念。念及此,楚中天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目光游移到临湖而建的那处阁楼,笑意凝在唇边渐渐消去,惆怅又爬上眉间,清颜白衫再舞一曲,已不在人间。这座城,承载着少年仗剑江湖的伟大梦想,也深埋着无数可怜人的鲜血与尸骨。&lt;/p&gt;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变了,不再天不怕地不怕,不再自由自在。他离开出云谷来到更广阔的地方,却觉得自己有了牵绊,被某种说不出的东西束缚住了,让他牵肠挂肚,让他忧心忡忡,总是害怕自己曾拥有的东西,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珍惜,就猝不及防地渐次失去,再也抓不住,碰不到。&lt;/p&gt; 他越来越明白易剑臣和薛靖七的心境。&lt;/p&gt; 也有些明白,楚立的心境。&lt;/p&gt; 正暗自落寞间,忽然下面有人喊他,他低头闻声看去,见到一人衣冠楚楚地拄着一根拐杖站在那里,竟是楚子钰那家伙。他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会,将头扭到另一边,继续看他的风景。&lt;/p&gt; “楚中天!你给我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说!”楚子钰仰头喊道。&lt;/p&gt; 被楚子钰这冤家这么一搅和,楚中天是彻底没了继续伤春悲秋的心情。他烦躁地皱起眉来,“呸”的一声吐掉了咬着的嫩枝,居高临下瞪着楚子钰道:“我不下去!有本事你上来!”&lt;/p&gt; 楚子钰气得七窍生烟,楚中天是眼瞎么,没看见他脚受伤了拄着拐杖么?这让他怎么上去!明显就是在挑衅他。他一声不吭地在周围转了转,捡了几块石头,而后以内力将其弹上屋顶,凌厉地击向屋顶上不愿下来的某人。&lt;/p&gt; 楚中天奓了毛,跳起身来,忍着满腔怒气纵身一跃飞下屋顶来,落在楚子钰这个瘸子身前,劈头盖脸骂道:“楚子钰你有毛病吧!我又怎么招惹你了?”&lt;/p&gt; “我好声好气请你下来,有话跟你说,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楚子钰振振有词,毫不怯场。&lt;/p&gt; “呵,方才你扯着嗓子瞎叫唤那就叫请啊,真是有意思,可能你当大少爷当久了,连怎么和人好好说话都不会了。”楚中天对楚子钰是一点好感都无,还总是纠缠小七,甚至差点害死小七,让他和和气气同他说话,是万万做不到的。&lt;/p&gt; “你个山里来的土包子难道比我好到哪儿去么?”楚子钰冷笑着反唇相讥。&lt;/p&gt; 楚中天只是冷笑,懒得跟他耍嘴皮子功夫,开门见山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有屁快放。”&lt;/p&gt; “我见过靖七了。”楚子钰沉声道。&lt;/p&gt; 楚中天心神一动,面不改色地挑眉道:“然后呢?”&lt;/p&gt; “她救了我一命,为我疗伤,帮我包扎伤口,我还牵住了她的手,告诉她我很想她。她没有挣脱我的手,她得知我差点害死她,却并没有怪我,一点都没。”楚子钰带着炫耀的口吻娓娓道来,观察着楚中天的神情。&lt;/p&gt; 楚中天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但他极力隐藏自己的心绪,眯起眼睛,微微笑道,“你这是在炫耀什么吗?小七本来就是心地善良的人,不论受伤的是谁,差点害死她的是谁,她都会救,都会原谅。跟你是谁,并没有多大关系。”&lt;/p&gt; “我娘亲生前曾留给我一枚玉佩,让我送给我将来的妻子,作为信物。”楚子钰目光灼灼道。&lt;/p&gt; 楚中天漠然地再次一挑眉。&lt;/p&gt; “那枚玉佩我送给靖七了,她收下了。”楚子钰难以掩饰自己的笑意,他终于看见楚中天冷漠的神情有了波澜,微微蹙紧了眉头,似乎是不敢置信。&lt;/p&gt; 楚中天觉得楚子钰的行为有些可笑,摇摇头道,颇为好笑地问他:“你大清早来找我,就想和我说这些?你这是沾沾自喜,情难自禁想要随便找个人炫耀呢,还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楚子钰斩钉截铁地打断。&lt;/p&gt; “楚中天,我这是在向你宣战。”&lt;/p&gt; 楚中天更是诧异,“向我宣战?”他紧接着笑起来,“您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情敌?”&lt;/p&gt; “你不用装。我能看得出来,你喜欢靖七。”楚子钰步步逼近。&lt;/p&gt; 楚中天再次自嘲地一笑,“不错,我承认我以前是喜欢她。但是如果你想找人陪你玩这个无聊的情敌游戏,恐怕你找错对象了,这个游戏我早已退出。”&lt;/p&gt; 楚子钰蹙了下眉,一脸怀疑。&lt;/p&gt; “喜欢一个人,就要懂得尊重她的意愿,学会放手。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强迫她,纠缠她,让她难做。”楚中天认真地说道,目光中带着一丝警告。&lt;/p&gt; 楚子钰闻言轻笑,目不转睛地看着楚中天,毫无惧意,“不要给自己的失败,找这么漂亮的借口。你退出这个游戏,对我而言,更好。”&lt;/p&gt; 楚中天笑道,“楚子钰,你以为你会赢么?小七她根本不喜欢你,你不可能赢得她的。”&lt;/p&gt; “你怎么知道她内心深处,对我没有一丝好感?”楚子钰拄着拐杖侧身走开几步,自信满满反驳道。&lt;/p&gt; 楚中天道:“她早就有喜欢的人了。”&lt;/p&gt; 楚子钰微微侧首,有些愕然。&lt;/p&gt; “那个人,比你出色十倍不止。你赢不了的。”&lt;/p&gt; 楚子钰蹙眉一转眼珠,冷声反问道:“易剑臣?”&lt;/p&gt; 楚中天笑眯眯双手抱在胸前,“不错。他们才是最般配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浪子回头,金不换。”&lt;/p&gt; “我怕他?笑话。”楚子钰冷笑一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lt;/p&gt; 楚中天耸耸肩。&lt;/p&gt; 楚子钰嘴上放着不服气的狠话,心里却越来越难受,他想起试剑大会上易剑臣与薛靖七那惊为天人的一战,想起试剑山庄他们双剑合璧大破玄门金甲阵,想起每次靖七处于危难之时,易剑臣都能帮到她,护住她,想起他们二人在一起时那微妙的气氛,她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女孩子的娇羞和欣喜……他一下子忽然都想起来了,以前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楚中天身上,却忽略了最重要的这个,敌人。&lt;/p&gt; 易剑臣确实很强。他有龙渊剑。&lt;/p&gt; 他呢。要怎么样,才能够超越易剑臣。&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七十四章 千声万字情何限 在太阳落山后不久,楚中天终于如愿以偿地望见了薛靖七和言子清的身影,跃下屋顶欢脱地飞奔出去,在罡气盟的大门外兴奋地朝远处张望着,冲她们拼命地挥手,喜形于色。风尘仆仆的两人也远远看到了他,于是在不远处翻身下马,牵马走过去。&lt;/p&gt; “小七!你的伤真的已经没事了么?”楚中天一个箭步冲到薛靖七跟前,在她周身绕了一圈,眼睛亮亮的,神情又是欣喜,又有一丝忐忑。&lt;/p&gt; 薛靖七见状莞尔一笑,松开缰绳,双臂一抬,摊手笑道,“已经没事了,有子清在,我能有什么事……”然而话还未说完,便猝不及防被楚中天用力地抱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她,将剩下的话也给噎了回去,双臂保持原先的姿势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张开双臂不是要和他拥抱的意思,只是表示她已经无碍,这子清还在旁边站着呢,他俩又不是那种关系,这样成何体统。&lt;/p&gt; 薛靖七傻在那里,有意无意看了言子清一眼,后者只是淡淡地笑着,一脸考究地看着她。于是她立刻窘迫起来,抬着手臂抱也不是推开也不是,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楚中天开心地松开了手,他心思单纯,也比较粗线条,压根没有薛靖七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心路历程,他转而看向言子清,满脸感激涕零的表情,“言姑娘,真的谢谢你。”说着,作势也要给言子清一个熊抱,后者却立刻竖起手掌挡在中间,笑道:“不客气,我就不必拥抱了,男女授受不亲。”&lt;/p&gt; 言子清此话一出,楚中天和薛靖七一齐身子僵住,前者血气上涌涨了个脸红脖子粗,张开的双臂停在半空像是一只被点住穴道的大鹰,他真的刚刚把脑子给丢了,根本忘了男女有别这一茬,和小七从小一起长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他逾距的次数多了也就没这方面的意识了,至于子清,他心中对其有敬重也有几分爱慕,更是不可能有胆子去占人家便宜,但是他方才真的太开心了,他就……&lt;/p&gt; 薛靖七耳根发热,咬着唇摸了摸鼻子,勉力将这种尴尬给掩饰过去,干咳几声,打了楚中天一拳,正经道:“听见没,男女授受不亲,以后别碰我。”&lt;/p&gt; 楚中天:“……”&lt;/p&gt; 他立刻将张开的双臂向回一收自己抱住自己,乐呵干笑道,“别误会,我只是……有点冷,想要自抱取暖……嘶,真冷。”&lt;/p&gt; 见到薛靖七和楚中天两人啼笑皆非的反应,言子清忍俊不禁地摇摇头,真是两个活宝,于是便给了他们台阶下,率先牵马进去。“确实很冷,有什么话进屋再叙,别在这里傻站着了。”&lt;/p&gt; 薛靖七拉过缰绳转头看见楚中天站在原地一脸委屈泫然欲泣的神情,无可奈何道,“你呀……”&lt;/p&gt; “小七,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楚中天竟然真的受委屈了,眼圈有些泛红,一脸尴尬地解释着。&lt;/p&gt; 薛靖七愣了下,轻声道:“小天,你真的把这些话当真了。子清那样说是开玩笑的,她这个人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喜欢把人给噎死,你也不是不知道。”说着,薛靖七又笑起来,“至于我方才所说,你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逗你呢,我们俩谁跟谁呀。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么,你只是随性惯了,和大家不分你我,并非什么轻浮浪/荡之人,子清也绝对没有这个意思。”&lt;/p&gt; 楚中天没有吭声,只是乖乖点了下头,心情显然还是比较低落。&lt;/p&gt; “我们先进去吧。你衣衫单薄,不要受凉了。”薛靖七笑着拍了下楚中天的肩膀,而后牵马进门。&lt;/p&gt; 楚中天心里有些感动,急忙从薛靖七手里抢过缰绳,“你先回屋去吧,我帮你把它送回马厩去。你先别急着解衣休息,我有事找你,等我,很快就过去了。”说罢,也不顾薛靖七有何反应,便立刻牵着马跑走了。&lt;/p&gt; 薛靖七望着楚中天的背影微微叹息,这小子向来没心没肺的,捉弄别人跟别人开玩笑的一般都是他,如今怎么却变得这么较真了,敏感成这样。莫不是……&lt;/p&gt; 薛靖七抿唇一笑,耸了下肩膀,先回屋去等着了。&lt;/p&gt; 回屋后,她点了灯,把行李给收起来,便老老实实坐在桌前撑着下巴等楚中天。没等多久,楚中天便推门进来,神色依旧不太正常,薛靖七笑了下,以为他还在对方才的玩笑话耿耿于怀,却不料他的心事另有其他。&lt;/p&gt; “什么事呀。”薛靖七笑吟吟问道。&lt;/p&gt; “你和楚子钰的事。”楚中天一脸严肃,神情有些不太自然。&lt;/p&gt; 薛靖七脸上笑意渐隐,苦笑道:“好端端的,聊他做什么。”&lt;/p&gt; “他很危险,你不要和他走太近,哪怕是做朋友。他这个人是个狠角色,你若和他纠缠不清,将来他偏执起来,发起狂来,指不定会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到那时,可就晚了。”楚中天从未如此严肃地同她说过话。&lt;/p&gt; 薛靖七有些发怔,叹了口气道,“我没有和他走太近,也不想和他纠缠不清,话我早就和他说清楚了,可是根本没有用……不过他人倒不坏,只是性子孤僻偏激了些,这也是他成长环境造成的,怪不得他。狠角色倒不至于吧,对我做不好的事情……?他把我看得那么重,也从未想过要害我,我觉得是你多虑了。对于他,其实我是有愧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做,能让他放下,又不会伤害到他。”&lt;/p&gt; “小七,你就是太过于善良了。你不能对谁都这样心软,并且一点戒心都没有。你觉得是我多虑,那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男人,我也是男人,我要比你了解楚子钰的。他对你的那种喜欢,是危险的,是畸形的,是强烈的占有欲,偏要勉强,必须得到。正是因为你对他的意义非凡,所以他绝对不会放手。你一旦有所让步,让他吃到甜头,他会得寸进尺你知道么?你……”&lt;/p&gt; 楚中天越说越激动,却见薛靖七像块木头一样瞪着眼睛傻傻地看着他,一脸惊愕,神色复杂,似乎是并不相信他说的话。&lt;/p&gt; “薛靖七!”楚中天气急,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面前的人。&lt;/p&gt; “……!”薛靖七身子一凛,抿起唇来,一言难尽道,“好可怕。”&lt;/p&gt; 楚中天吐出一口气,正经道:“这下知道了吧。”&lt;/p&gt; “你们男人,好可怕。”薛靖七缩了缩脖子,闷声道。&lt;/p&gt; “……?!”楚中天要被气笑了,急得说不出话来,“我,我和他不一样!可怕的是他!不是我……”&lt;/p&gt; “哦。”薛靖七乖巧道。&lt;/p&gt; “……”楚中天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而后探身上前目光灼灼地看着薛靖七,“所以我们现在言归正传。”&lt;/p&gt; “言归正传……?”薛靖七挑了下眉,身子往后平移了下。&lt;/p&gt; “你为什么要收下他送的玉佩?你不知道那是定情信物么!呸,已经不算是定情信物了,都可以说是订婚信物了!”楚中天竖起眉毛来骂道。&lt;/p&gt; “我……”薛靖七又惊又委屈,转念一想,反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lt;/p&gt; “呵,还能说什么,肯定是到处炫耀你对他怎么怎么好,又是救命,又是疗伤,又是包扎伤口,又是牵手,甚至连订婚信物都送出去了!他简直就是这里有问题吧!我也是服气!”楚中天怒气哼哼地用手虚点了几下自己的太阳穴,咬牙切齿,想起楚子钰那副炫耀的嘴脸他就一肚子火,当时忍下来了装作不在意,现在看到靖七还对那个死小子出言维护,他真的是要气死了。&lt;/p&gt; 薛靖七一脸愕然,半晌没说出话来。&lt;/p&gt; “他怎么能说谎呢!救命治伤确有其事,但牵手是根本没有的事,他抓住我的手腕不放,但我后来挣脱了。还有什么定情订婚信物的,我根本不知情,他只说将这枚玉佩暂时放在我这里,如果哪天我有什么心愿,就把玉佩还给他,他会帮我办到,仅此而已。而且我不想收的,他便威胁我,若不收,就要当着大家的面说喜欢我,拆穿我的身份。所以我……”薛靖七又羞又恼,情绪也激动起来。&lt;/p&gt; “所以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吧。”楚中天听到薛靖七的解释,脸色算是缓和了些,果然是楚子钰添油加醋散布谣言,小七还没有那么不知分寸。&lt;/p&gt; “我明天便把玉佩还给他。”薛靖七沉声道。&lt;/p&gt; “哎?且慢。”楚中天抬手道,“既然这玩意儿能换一个愿望,你就先留着,等到时机成熟,用这玩意儿提出一个过分的要求,气死他,看看他还会不会遵守承诺。”&lt;/p&gt; “这样不太好吧……”薛靖七又心软了。&lt;/p&gt; “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楚中天一拍桌子,叹了口气,忽然眯起眼睛道,“其实这玩意儿也不是一点儿用没有,说不定能当成护身符的。你先保管着,不要随便把这机会给用了,日后若他丧心病狂对你提出什么不可理喻的要求,你又拒绝不了,便拿出这玉佩来,逼他放手。”&lt;/p&gt; 薛靖七沉默片刻,轻声叹息,点点头。&lt;/p&gt; “就让他再得意一会儿吧。”楚中天撅起嘴来咬牙切齿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七十五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第二日上午,司徒皓七人终于回到了扬州。前夜他们已传信回盟,于是这天一大早楚立就带着盟内众人在门外等候他们的归来。唐川柏一听闻妹妹要回来了,手上的事全甩给了唐诚,自己起了一个大早从苏南赶到了扬州,只想第一时间看到唐川谷,生怕她有什么损伤,这可把唐诚给怨死了,他也好久没见到这个调皮的妹妹了,虽然他只是义兄,但也是有感情的,竟然就这么把他给留在了苏南。&lt;/p&gt; 远远看到尘烟中有人策马渐行渐近,薛靖七紧张地微微蜷起手指,捏着袖口的布料,全神贯注地往那些人身上张望,看见了容尘、夏侯渊、司徒皓、白小生、陆夕颜、唐川谷、司徒念,却没有看见他。她心里空了一下,又数了一遍,往他们身后的远方望去,真的没有人了。&lt;/p&gt; “奇怪,楚盟主说易剑臣和卓辰他们俩还有司徒念去增援,怎么就司徒念一个人回来了,他们俩人呢?”楚中天也在张望,他也注意到易剑臣和卓辰没有回来,心中纳闷。&lt;/p&gt; “卓辰也一起去了?”薛靖七吃了一惊,“他也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lt;/p&gt; “不会吧,可能临时有事耽搁了吧,他俩武功在那些人里算这个的,”楚中天冲薛靖七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继续道,“那些人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他们俩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lt;/p&gt; 薛靖七点了下头。&lt;/p&gt; “靖七!”司徒念远远看见薛靖七站在那里,心中百感交集,急忙跳下马来一阵风似的冲到了薛靖七面前,一把抱住,委屈道,“你还活着!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你的毒是不是已经都解了?”&lt;/p&gt; 薛靖七抱着司徒念拍了拍,而后松开手,笑道,“嗯,我已经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lt;/p&gt; 夏侯渊看见这一幕,眼珠子瞪得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气得牙根痒痒,念儿怎么能跟薛靖七如此亲密,又搂又抱成何体统,那薛靖七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大庭广众之下,欣然接受姑娘的拥抱也不推开,简直……&lt;/p&gt; 容尘翻身下马,注意到夏侯渊还坐在马鞍上发呆,那眼神简直幽怨得能把人身上看出一个洞来,于是干咳几声将其拽下马来,目光也随着夏侯渊看向薛靖七和司徒念那里。然而他的目光只在薛靖七身上停留一瞬,便立刻被旁边的一个陌生的姑娘给吸引住,只看了一眼,便再也忘不掉。&lt;/p&gt; 那素不相识的姑娘,着一身素白衣裙,长发以一根稚拙的木簪松松挽起一个发髻,其余青丝散落身后。她眉目清雅,似脱了尘俗,却又齿白唇红,眉飞入鬓,带有三分凌厉,隐有英气。鼻侧有一痣,更似点睛之笔,增一笔烟火气,坠落凡尘,活灵活现。她安静地立在一旁,眼带笑意瞧着薛靖七等人,并没有说话,更没有发现有人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lt;/p&gt; 容尘看得痴了,动也动不了,仿佛时间停止流动,世间变作黑白,只有她一人,旷世无双。众里寻他千百度。他想,他终于找到了。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这样一个女子,能让他看上一眼,便再也挪不开,忘不掉。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他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心潮澎湃,恋恋不舍地将目光移开,生怕被她发觉,有所不妥。&lt;/p&gt; 却不知这姑娘是谁,为何也在罡气盟。&lt;/p&gt; “容少,你发什么呆呢!”夏侯渊猛地拍了一下容尘的肩膀,后者猛然回过神来,一脸正经地看着他。&lt;/p&gt; “你这什么表情,丢了魂儿似的……”夏侯渊咋舌道。&lt;/p&gt; 容尘这次没有和夏侯渊没轻没重地调侃,而是装作冷静自持,优雅大方的样子,去拜见楚立。夏侯渊瞠目结舌,满肚子困惑,也跟着过去拜见了。&lt;/p&gt; 那边已经拜见过楚立的司徒皓等人,正在说着话。唐川柏一脸忐忑地扳着唐川谷的肩膀上看下看,前看后看,“妹妹,有没有伤到哪儿?”唐川谷一脸黑线,有些不耐烦地挣开唐川柏的大手,干咳几声别扭道,“大哥,你别这么肉麻。我没事,咳。”&lt;/p&gt; “怎么会没事,你之前伤得那么重,差点就……”白小生忧心忡忡插嘴道。&lt;/p&gt; 唐川谷面无表情地伸手捂住了白小生的嘴,而后笑嘻嘻地看着一脸惊恐的唐川柏,调侃道,“此人伤势未愈,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兄长勿要听信。”&lt;/p&gt; “你伤到哪里了!川谷,有什么是不能跟哥哥说的……”唐川柏再次喋喋不休起来。&lt;/p&gt; 唐川谷深吸一口气,重重叹息,“我又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没必要这么紧张的,就算受过伤,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没啥值得大惊小怪的哈。”&lt;/p&gt; “妹妹你这话说的……”&lt;/p&gt; “唔唔唔……”&lt;/p&gt; “打住!”唐川谷松开白小生,将其扔到一边,抬手捂住双耳崩溃道,“你们俩大老爷们儿怎么就这么婆妈唠叨呢!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你们再跟我念经我真的要去投河了……”唐川谷一路上被白小生的嘘寒问暖烦的不行,回来后又有一个更唠叨的大哥加持,她感觉自己脑子里嗡嗡嗡的,像是有一千只苍蝇在飞,脑壳都要炸了。&lt;/p&gt; 唐川柏:“……”&lt;/p&gt; 白小生:“……”&lt;/p&gt; 两个人终于噤了声。&lt;/p&gt; “靖七,卓辰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被杀手掳走了,他会不会……”司徒念将前天发生的事情讲给薛靖七与楚中天听,说着说着又情绪上来,红了眼圈。&lt;/p&gt; 薛靖七与楚中天皆面色沉重,心乱如麻,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来安慰司徒念。&lt;/p&gt; “念儿,我们都要相信易剑臣,他一定会把卓辰给带回来。”薛靖七笃定道。&lt;/p&gt; “是啊,而且卓辰脑子那么好,一肚子鬼主意,他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易剑臣的实力,也要相信卓辰的本事。”楚中天附和道。&lt;/p&gt; 司徒念委屈地点点头,这时她才注意到言子清,好奇道:“这位姑娘是……?”&lt;/p&gt; “她可是个神医,小七的命就是她给救回来的。”楚中天眼睛亮亮的,抢在前头介绍道。&lt;/p&gt; 薛靖七笑着点头,“不错,我的救命恩人。”&lt;/p&gt; 言子清无奈地笑了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上前礼貌地对司徒念行了一礼,柔声道:“百草谷言子清,见过司徒姑娘。”&lt;/p&gt; “咦?言姑娘怎么知道,我姓司徒的。”司徒念惊讶道。&lt;/p&gt; “是啊,子清你是怎么知道,她姓司徒的。”楚中天也是一愣,转头看向言子清。&lt;/p&gt; 言子清默默看了楚中天一眼,淡淡道:“方才你说了两次司徒念,刚刚靖七又称这位姑娘为念儿,所以我便知道这位司徒姑娘的名姓了。”&lt;/p&gt; 楚中天:“……”&lt;/p&gt; 薛靖七一耸肩,忍着笑意。&lt;/p&gt; 楚中天挠挠后脑勺,干笑道:“竟然是这样,我都不记得我说过她的名字了……子清你记性真好……”&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七十六章 图谋不轨的邀约 “你是说,卓辰被叫做乾和艮的杀手重伤并且给掳走了,剑臣拿着龙渊剑折返回去救人?”楚立蹙起眉来,有些发怔,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lt;/p&gt; 司徒皓等人十分认真地点点头。&lt;/p&gt; “此事说不定有什么蹊跷。你们也不必太过惊慌,等剑臣回来,这件事情自见分晓。长途跋涉十几日,你们也累了,大家先回屋休息,过几日等人齐了,便要商讨剿杀天罗堂一事,到时还需你们出力,这几日好好休整。”楚立微微一笑,冲众人说完,便转身先回了盟中。&lt;/p&gt; “楚盟主!留步!您可知,家父现在扬州么?”夏侯渊想起了什么,立刻追过去,恭恭敬敬问道。&lt;/p&gt; 楚立看了夏侯渊一眼,淡淡笑道,“不在,楚某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令尊了。他应当过几日才会到这里,怎么?”&lt;/p&gt; 夏侯渊立刻松了一口气,笑道,“没,没事……”&lt;/p&gt; 楚立点点头,转身离开。&lt;/p&gt; 容尘走过来搭上夏侯渊的肩膀,打趣道:“是不是有种大难不死的感觉。”&lt;/p&gt; 夏侯渊叹了口气道,“什么大难不死,早晚都得死。过几天我爹过来了,发现断水剑丢了,肯定要打死我。趁他还没来,我还能勉强蹦跶几天。”&lt;/p&gt; “总之你也不用如此提心吊胆,兄弟我还是那句话,夏侯家可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爹再恼火,也顶多小惩大诫,不会打残你,更不会打死你。安心啦。”容尘笑吟吟道。&lt;/p&gt; 夏侯渊一扭头,甩开容尘的爪子,皱眉疑惑道:“我说你这家伙,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得出来。你这是怎么了?心情很好的样子,从方才你就不太对劲儿,一直在那里傻乐,还装得人模狗样的,给谁看呢?”&lt;/p&gt; 容尘再次揽过夏侯渊的肩头,俯身低声笑道:“因为我终于遇见了,让我心动的姑娘。”&lt;/p&gt; 夏侯渊震惊地瞪着容尘,不敢相信,他立刻挣开容尘的胳膊,往外走了几步,向外张望,满目都是熟人,只有一个陌生的姑娘,与薛靖七、楚中天站在一起,正与司徒念说话。他眨眨眼又折返回来,瞅着容尘道,“白衣服那个?”&lt;/p&gt; 容尘不置可否地点头。&lt;/p&gt; “好小子,眼光不错啊,那姑娘确实不错。”夏侯渊笑着轻轻推了一下容尘的肩膀,小声道,“但是我还是觉得念儿更好看。你看中的那姑娘,好看是好看,但我觉得有点冷冰冰的,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不如念儿娇俏可人,甜美可爱。”&lt;/p&gt; 容尘忍俊不禁,“情人眼里出西施,说的都对,说的都对。”&lt;/p&gt; “既然你看上人家了,那赶紧过去搭讪呀,请教人家的芳名,认识认识啊!”夏侯渊说着就拽着容尘的衣袖往门外拉,后者立刻将夏侯渊给扯了回来,皱眉道,“我不去。现在不能。”&lt;/p&gt; “为什么啊?”夏侯渊不明所以。&lt;/p&gt; “这样太过唐突,初见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第一印象可是非常重要的,现在时机还不到,不可贸然去搭讪,反引人反感。”容尘语重心长道。&lt;/p&gt; “喜欢个人还要这么复杂……”夏侯渊翻了个白眼。&lt;/p&gt; “你的喜欢倒是很简单粗暴,结果呢,你的念儿恨不得揍死你,根本不想理你。人家薛靖七,温文尔雅的,司徒姑娘反而喜欢得不得了。所以啊,想得到意中人的倾心,可没那么简单,是要好好筹谋的。”容尘笑道。&lt;/p&gt;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夏侯渊忽然伸手指着容尘,竖起眉毛来。&lt;/p&gt; “……?”容尘没反应过来。&lt;/p&gt; 夏侯渊立刻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出门去,容尘见状忽然明白过来,生无可恋地扶住额头,觉得情况不妙,傻乎乎的夏侯少爷又要捅娄子,他还是先溜为妙,莫要随着夏侯渊一起败坏了那姑娘对自己的印象。&lt;/p&gt; 夏侯渊走出门看到薛靖七等人,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理了下衣服,整理好表情,嘴角上扬,扯出一个礼貌又热情的笑容来,慢悠悠踱着步子过去,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施施然冲薛靖七一拱手。&lt;/p&gt;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夏侯渊此举何意,薛靖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回礼,看向夏侯渊。&lt;/p&gt; “薛兄,自那日试剑大会后,我们便分道各自执行任务,未曾有时间好好坐下来小酌一杯,探讨一下剑术之道,甚是遗憾。我与容尘在落日城一役因剑术火候不够,吃了不少苦头,险些丧命。回来的路上,便商量着要请薛兄喝杯酒,吃顿饭,好好向薛兄请教一下,一些使剑对敌的机要。”夏侯渊面带笑意,言辞恳切,与平日飞扬跋扈的样子完全不同。&lt;/p&gt; “夏侯渊你吃错药了?你又想打什么算盘!”司徒念见鬼似的看着夏侯渊,轻叱道。&lt;/p&gt; 夏侯渊笑意不改,笑吟吟地冲司徒念看去。&lt;/p&gt; 楚中天:“……”他忽然觉得有点起鸡皮疙瘩,忍不住伸手搓了搓胳膊。&lt;/p&gt; 薛靖七倒是没有起什么疑心,只是温和地一笑,摆手道,“不敢当,夏侯兄言重了。我的剑术也稀松平常得很,前阵子也受过几次不轻的伤……其实并不比夏侯兄与容兄高明多少,请教二字,是担不起的,更别提还专门吃顿饭喝杯酒的。”&lt;/p&gt; “薛兄过谦了,大会当日你的剑术大家是有目共睹,试剑榜首岂是虚名?薛兄不必太有压力,我们只是简单地喝点酒,聊聊剑法罢了。”夏侯渊一脸诚恳。&lt;/p&gt; “其实我不善饮酒的。”薛靖七苦笑道。&lt;/p&gt; “无妨,只是小酌一杯助兴,饮酒并非重点,主要还是聊聊剑术要义。还望薛兄能不嫌弃我和二人,赏个脸。”夏侯渊笑道。&lt;/p&gt; “那好吧。”薛靖七答应了。&lt;/p&gt; “我也要去!”楚中天忽道。&lt;/p&gt; “对不起,不欢迎你。楚兄也知道,我们是有过过节的。”夏侯渊笑着拒绝。&lt;/p&gt; “你!”楚中天伸手指着夏侯渊的鼻子。&lt;/p&gt; “小天。”薛靖七扯扯楚中天的衣袖,她知道他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总是担心有人要害她,所以硬要厚着脸皮凑上去,但其实不必这样的,夏侯渊看起来也算是一番好意,不必再起争执。&lt;/p&gt; “那我呢?咱们有过节么,我若要跟着靖七一起去呢。”司徒念叉腰道。&lt;/p&gt; “念儿,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女孩子不要瞎掺和。”夏侯渊笑吟吟回道。&lt;/p&gt; “探讨武学怎么就成了男人的事了?!夏侯渊你是打心底里瞧不起本姑娘吧!”司徒念怒道。&lt;/p&gt; “我们要去的地方,不适合姑娘家,念儿你就好好休息,想我的话,我改日再陪你哈。”夏侯渊笑道。&lt;/p&gt; 不适合姑娘家?薛靖七挑了一下眉,和楚中天对上了目光。&lt;/p&gt; “呸!鬼才会想你,谁用你陪!”司徒念驳斥道,而后立刻回盟去,不想再理会夏侯渊。&lt;/p&gt; “那便说定了,明晚酉时三刻,红袖招,不见不散。”夏侯渊拱手道,而后笑吟吟地转身快步离去。&lt;/p&gt; 红袖招?!&lt;/p&gt; 薛靖七心神大震,心里一疼,想要喊住夏侯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默然作罢,垂着眼眸看着地面,失魂落魄。&lt;/p&gt; “小七。”楚中天蹙眉看着薛靖七,有些心疼。&lt;/p&gt; “这夏侯渊和容尘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约什么地方不好,非要去红袖招。小七,要不别去了,那个地方……”楚中天说不下去了,他又想起了她,眼圈微红,心里很痛。&lt;/p&gt; “没关系的。”薛靖七苦笑着摇摇头,“我们回去吧。”&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七十七章 假作坦诚瞒实情 众人用完午饭后,休憩片刻,司徒皓等人便一齐去了正气堂,同楚立汇报落日城、武安驿、陌上城等地的见闻与对敌交手情况。而薛靖七,则再三犹豫之后,来到了楚子钰的屋门前,抬起欲敲门的手悬在空中,打着腹稿,迟迟未落下。&lt;/p&gt; 楚子钰单手拄着拐杖从内打开了屋门,想必是闷在屋中久了欲出来透透气,却不料一开门看见立于门前的薛靖七,两人目光相撞,他受宠若惊般笑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后者却下意识地躲开了目光,似是有些不自在。&lt;/p&gt; “靖七,你怎么来了?!”楚子钰喜不自胜,向旁退了几步,给薛靖七让出进屋的路来。&lt;/p&gt; 薛靖七进了屋,温和笑道:“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lt;/p&gt; 楚子钰笑吟吟地关了门,在桌边坐下,将拐杖靠在一旁,又给薛靖七拉出一个凳子来,笑道:“托你的福,好多了。”&lt;/p&gt; “之前替你疗伤时,发现你体内的真气有些异常,你现在觉得如何了,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吗?”薛靖七在桌旁坐下,试探地问道。&lt;/p&gt; 楚子钰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僵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恢复如初,眨眨眼笑答:“恩,已完全恢复正常了,这要多谢靖七你的救命之恩,我才能安然无恙。”&lt;/p&gt; 薛靖七笑了笑,而后又开始沉默,她真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才能得知当日白虎变为干尸的真相,还能不让他起疑心,坦诚相告。&lt;/p&gt; 见到薛靖七不再言语,目光直直的似乎在愣神,楚子钰心里隐隐不安,面上波澜不惊,笑问道:“靖七,你在想什么呢?”&lt;/p&gt; “子钰,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愿对我坦诚相告?”薛靖七将纷乱的心绪索性全扔到一旁,开门见山,抬眼看向楚子钰,目光灼灼,语重心长。&lt;/p&gt; 楚子钰闻言先是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称呼他子钰,以往生疏得很,绝对不会这样叫他,于是心里乐得不得了。但乐完了,他心里的忐忑与不安却更甚,他此刻忽然有些不敢看薛靖七的眼睛,他还没有想好这个秘密该不该让她知道,还没有想好如何作答。&lt;/p&gt; 他将这一切欣喜与不安都埋藏起来,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冲薛靖七点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lt;/p&gt; “你……”薛靖七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轻声道,“最近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古怪的内功,白虎被吸光内力变作干尸,是不是你……”&lt;/p&gt; 楚子钰脸色微变,侧过身子躲过薛靖七的目光,心里五味杂陈,翻江倒海不是滋味儿。他猜到了薛靖七会起疑心,也想过要不就将实情完完整整告诉她,她那么善解人意,一定不会责难他。但是,她如此一问,明摆着是在怀疑他心术不正,为了变强不择手段,以致误入歧途。尽管她用词极为委婉,但他还是觉得悲哀,他想,若此刻换作易剑臣或楚中天,她必定会选择义无反顾地相信他们吧,哪怕怀疑吸干白虎内力的另有其人,或者误打误撞另有隐情,都不会怀疑他们修炼邪功故意吸取他人内力吧。他忽然觉得有些气闷,生起薛靖七的气来,不愿意告诉她实情了,以免她越想越歪,把他想成了一个无可救药之人。&lt;/p&gt; 他转回头来,无辜地笑笑,说道:“没有啊,我的功夫都是我爹教的,能有什么古怪的。至于白虎被吸光了内力,我压根不知道,只知道他在与我搏杀时,掐住我的脖子,就快要杀死我了,却忽然瘪作干尸,我当时也吓得不行,不知发生了什么,脱身后急忙乱剑将其刺死,以免再生什么异变。也许是血蛊的原因吧,说不定在特定的情况下会反噬宿主,将其内力吞噬掉。”&lt;/p&gt; 薛靖七微微蹙起眉来,垂下眼眸,似是有些想不通。&lt;/p&gt; 楚子钰瞥见她的神情,心里更不舒服,于是继续道:“我若真的懂什么吸人内力的功夫,一开始我就吸光他的内力,也不至于被他伤得这么惨,甚至差点被掐死。靖七,你总不会怀疑我这一身大大小小的伤,都是为了演戏吧。”&lt;/p&gt; 薛靖七急忙摇摇头,“怎么会,我没有怀疑你。”&lt;/p&gt; “谢谢你相信我。”楚子钰握住薛靖七的手,热泪盈眶。&lt;/p&gt; “应该的。”薛靖七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给抽了回去,目光游移,准备起身告辞。&lt;/p&gt; “对了,你有想到许什么愿吗?”楚子钰话锋一转。&lt;/p&gt; “还没。”薛靖七站起身,“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早日康复。”&lt;/p&gt; “好。”楚子钰目送她离开。&lt;/p&gt; 薛靖七的身影从他的视野里彻底消失后,楚子钰才关上了门,背靠着门蹙起了双眉。他既然打算将这门功夫练下去,那来日一定还会有人有同样的死状,他瞒得过一时,瞒得过以后么。到那时,靖七她……罢了,尽量毁尸灭迹,不要被人看见了,能瞒多久是多久吧,等到自己足够强大,也不必瞒了。&lt;/p&gt; 薛靖七在回屋的路上,经过言子清的屋门口,惊讶地发现楚中天竟然在这里,他姿势古怪地在屋外连廊的长凳上侧坐着,背靠漆柱,一动不动,瞪着眼睛皱着眉,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却也不说话。&lt;/p&gt; “小天?你在这儿干嘛呢……”薛靖七停下脚步,凑上前打量,忍俊不禁道,“练功呢这是?”&lt;/p&gt; 楚中天神情羞愤欲绝,似乎很想要说话,却无法开口。&lt;/p&gt; 薛靖七转头看看屋门那边,又转头看看可怜巴巴的楚中天,寻思了一下,伸手往他哑穴处一点,楚中天依然不能讲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lt;/p&gt; “这是什么情况?”薛靖七挠着后脑勺,“不能说话不是因为点了哑穴?”&lt;/p&gt; 屋里忽然传来言子清不冷不热的声音,“他非要帮我试针,盛情难却。”&lt;/p&gt; “那他怎么连话都说不了……”薛靖七喃喃道。&lt;/p&gt; “因为试针过程太吵了,图个清静。”屋内人再次言简意赅解释道。&lt;/p&gt; “……”薛靖七沉默片刻,看着楚中天的囧样,强忍笑意,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了,笑得坐倒在长凳上,伸手去戳楚中天的脸。&lt;/p&gt; 楚中天“饱受折辱”,眼神愤愤不平,恨不得直接用目光里的杀气,杀死这个幸灾乐祸的臭丫头。&lt;/p&gt; “你们两个,真够可以的。”薛靖七擦了下笑出的眼泪,冲屋内与楚中天双双比了个大拇指。&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七十八章 糖果子情窦初开 正气堂议事结束后,天色已暗了下来。众人纷纷散去,有的出去觅食,有的直接在盟内简单解决,夏侯渊则拉着容尘去了夜市,后者一脸不知所以然。&lt;/p&gt; “夏侯少爷,你想逛夜市,不该拉着你家念儿么,怎么反倒叫上我,两个大老爷们儿出来逛了个什么意思。”容尘在街上微微蹙眉笑问道。&lt;/p&gt; “有东西要买。而且跟你商量个事儿。”夏侯渊东张西望地瞧着街两边挂着灯笼的店铺牌匾,一副无比认真的样子。&lt;/p&gt; “买什么?商量什么?”&lt;/p&gt; “我约了薛靖七明晚去红袖招喝酒吃菜,以请教剑术为名,你要和我一起去,我对那小子提出邀约的时候,是以我们两人的名义。”夏侯渊笑道。&lt;/p&gt; 容尘忽然停住脚步,一把扳过夏侯渊的肩膀,挑眉道:“你这小脑瓜里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你不是恨极了薛靖七么,怎反倒要请人家喝酒,还请教剑术?我信你个鬼。”&lt;/p&gt; “哼,我另有安排。”夏侯渊凑过去,对容尘附耳轻声细说一番。&lt;/p&gt; 容尘越听越震惊,将夏侯渊拽到一处人少的巷子里,瞪着他低声斥道:“你疯了吧。这都是什么馊主意!你要真这么做了,薛靖七非得和我们决裂,若再到盟主那里去告一状,事情传开,我们四大世家的脸还要不要了!为了一个女人,你想发疯我拦不住你,可你也别不经过我允许,带上我一起发疯啊!”&lt;/p&gt; “呵,你怎么知道那小子一定会和我们决裂,说不定他还会好好地谢谢我们呢,我只想让念儿离他远一点,又不是想让他身败名裂,这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啊,况且,我已有周全的计划,不会露馅的,你不用这么担惊受怕。”&lt;/p&gt; 容尘依旧黑着脸。&lt;/p&gt; “是不是兄弟!”夏侯渊竖起眉来,按住容尘的肩膀。&lt;/p&gt; 容尘皮笑肉不笑地答道:“是。”&lt;/p&gt; 见到好兄弟还是拉着一张脸,很不高兴的样子,夏侯渊放低姿态,笑嘻嘻道:“哎,容少,我知道你素来爱惜名誉,不愿意做任何有可能损伤名声的事情,所以兄弟我也愿意担起责任来,若事情败露,被薛靖七给发现了什么,你就装作完全不知情,演戏演到底!你到时就说是被我诓去的。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说罢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lt;/p&gt; 容尘勉强点了下头。&lt;/p&gt; “走吧,还要买点明晚要用的东西。”夏侯渊揽过容尘的肩膀,转身往巷口走去。&lt;/p&gt; “等等!”容尘又想到了什么,再次站住脚。&lt;/p&gt; “又怎么了?容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lt;/p&gt; “你对薛靖七提出邀约的时候,都有谁在场。”容尘一脸紧张。&lt;/p&gt; “就楚中天啊,念儿啊……”夏侯渊张口就答。&lt;/p&gt; 容尘眉头微微动了下,刚准备松口气,后者又寻思着补充道,“哦还有那个好看的姑娘,就是你看上的那个。不过她当时啥都没说……”&lt;/p&gt; “……?!”容尘变了神色,伸手指着夏侯渊的鼻子,微微颤抖,而后愤恨地甩下手,大步流星走出巷子。&lt;/p&gt; 夏侯渊追上去,疑惑道,“你又发什么脾气啊!刚刚不都哄好了么?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lt;/p&gt; “我现在真想找根绳子吊死。还没想好怎么偶遇那个姑娘,制造一个美好的第一印象,你就给我惹祸,薛靖七若出了事,我们俩就是首先被怀疑的对象,那姑娘对我的第一印象,可真是……秒极!秒极啊!拜你所赐。”容尘怒极反笑。&lt;/p&gt; “容少,你怎么能重色轻友呢!况且我都说了,你就装作不知情就好,他们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的。”夏侯渊有些生气了。&lt;/p&gt; “我重色轻友?”容尘伸手反指自己的鼻尖,“重色轻友的明明是你。我如果也重色轻友,我现在就立刻回去,明晚也不会陪你出来。”&lt;/p&gt; “容大少爷,你最好了!”夏侯渊忽然一个熊抱。&lt;/p&gt; “……”容尘立马将夏侯渊扯开,继续往前走,“要抱去抱你家念儿,别来抱我,我又不是断袖。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注意影响。”&lt;/p&gt; 夏侯渊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lt;/p&gt; 是夜,唐川谷在房中跟唐川柏描述改良过的梅花袖箭是如何增了威力,伤到坤字杀手的脸,后者慈眉善目,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着头。&lt;/p&gt; “所以,大哥,这梅花袖箭还可以再改良吗,比如说,最初是五朵梅花,改良过后便是二十五朵梅花,你能不能更进一步,把它变成一百二十五朵梅花!这样杀伤力会更高的!”唐川谷神采奕奕地看着唐川柏。&lt;/p&gt; 唐川柏:“……”&lt;/p&gt; “这个……难度有点……大……”唐川柏挤出一个笑容。&lt;/p&gt; 唐川谷盯着桌上的袖箭匣皱起英气的眉毛,“那……如果一百二十五朵梅花比较困难的话,能不能改造成可以单手发箭。”&lt;/p&gt; “这个倒是……”唐川柏陷入了沉思。&lt;/p&gt; 唐家兄妹在冥思苦想的时候,忽然有人敲门,打断了思路。&lt;/p&gt; 唐川谷起身去开门,门外却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她皱了皱鼻子,以为是有人敲错了门,刚想关上门,却一低头瞥见地上躺着一个油纸包,心下疑惑,弯腰拾起,打开一看,竟然是夜市卖的香糖果子,正热乎。&lt;/p&gt; 转头左右看了看,根本没有看到是谁放在这里的,于是一肚子疑问,拿回了屋里。&lt;/p&gt; 长廊拐角一人背靠墙而立,面红耳赤,听到关门声后悄悄探头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香糖果子已经被拿走了,这才松了口气,一丝笑意在脸上漾开。&lt;/p&gt; “谁送的?”唐川柏怔怔看着那包香糖果子发愣。&lt;/p&gt; “不知道,没看见。”唐川谷耸耸肩,便要伸手去拿。&lt;/p&gt; “等下!”唐川柏喝止妹妹,不知从哪儿变戏法似的抽出一根银针,扎进其中一块香糖果子里,银针如常,又试了几个,确定没有毒后,于是笑道,“可以吃了,没什么问题。”&lt;/p&gt; 唐川谷全程黑脸地看着唐川柏试毒,一声不吭。&lt;/p&gt; “扎过的,你负责吃掉。”唐川谷拈起一块塞进嘴里。&lt;/p&gt; “川谷,人心险恶,来历不明的东西更要小心谨慎,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粗……”唐川柏无奈地看着唐川谷,又开始絮叨。&lt;/p&gt; “还挺好吃的!”唐川谷嘴里塞得满满的,嘿嘿笑道。&lt;/p&gt; “唉……”唐川柏撑着额头,闷声道,“妹妹你真是投错了胎,你这种男儿般的性子,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lt;/p&gt; 唐川谷差点被香糖果子噎住,连声咳嗽。&lt;/p&gt; “你先把你自己嫁出去再来操心我吧。”&lt;/p&gt; “我一个男子怎么嫁人?又开始说瞎话。”唐川柏白了唐川谷一眼,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眯起眼睛说道,“你怎么吃得这么心安理得?是不是你知道这是谁放在门外的。”&lt;/p&gt; 唐川谷鼓着嘴嚼着果子眼睛滴溜打转,东瞧瞧西望望,压根没打算理会唐川柏。&lt;/p&gt; “别装傻!看着我的眼睛,跟我如实招来。”唐川柏一拍桌子。&lt;/p&gt; 唐川谷漠然瞥了他一眼,将口中的果子咽下去后,将油纸一包,开始赶人,“我好困,最近长途跋涉的累死了,我现在准备休息了,大哥你也回去吧。”&lt;/p&gt; 唐川柏:“……”&lt;/p&gt; 真是女大不中留。&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中圈套一夜荒唐(上) 冬夜静谧,北风寒凉,庭下如积水空明。白衣寒铁饮一泓月光,光影错落,剑意凛冽,汗滴落下眉梢,心生怅惘,难抑,借抒胸臆。&lt;/p&gt; 楚中天倚坐在连廊长凳之上,默不作声地看着薛靖七没命般地练剑,心中再添感伤,幽幽吐出一口气。言子清立在门边静静地看了半晌,眉间也添惆怅。&lt;/p&gt; 言子清轻声道:“她有心事。”&lt;/p&gt; 楚中天闻言笑了笑,叹道:“却不愿同我们说。”&lt;/p&gt;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苦笑着摇摇头,继续看她舞剑。&lt;/p&gt; 他想,她一定是又想起阿卓的死了。她无能为力。&lt;/p&gt; 她想,她一定是又想起雁荡山的百姓了。她无能为力。&lt;/p&gt; 此刻说什么都无法真正解开她的心结。能帮得了她的,或许只有她自己。他们陪着就好,他们一直都在。&lt;/p&gt; 夜色里,巷口街角的那家老字号馄饨铺,温热的烟气蒸腾四散,被油烟熏得有些泛黄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听着沸水里馄饨下锅的咕咚声,闻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气,司徒念心满意足地吃掉整碗馄饨,勺子在漂着葱花韭菜末的清汤里来回舀动,情绪却渐渐低落起来。她抬头看着对面空空的位置,轻轻放下了勺子,对着空气笑骂一句,“你这个大骗子。”而后捧起碗来一口气将半碗清汤喝掉,湿润的热气扑了一脸,眼圈也红了。&lt;/p&gt; 此夜众人各怀心事,却很平静,并没有起什么风浪。然而第二夜,却是荒唐无比的一夜,这一夜,谁都不会忘记。&lt;/p&gt; 酉时三刻,薛靖七赴约,走进红袖招的大门。&lt;/p&gt; 夏侯渊已吩咐添好了美酒和小菜,抬眼看见薛靖七进来,正四顾寻人,于是急忙招手示意,坐在旁边的容尘则一声不吭地低头抿着酒,神色隐晦不明。&lt;/p&gt; “薛兄果然守时,快请坐。”夏侯渊笑吟吟招呼道。&lt;/p&gt; 薛靖七有些拘谨地笑了下,在夏侯渊对面坐下。&lt;/p&gt; “薛兄最近在忙些什么?感觉你有心事的样子,神色不太自在。”容尘彬彬有礼地给薛靖七斟了一杯酒,自己举杯饮了一口,笑道。&lt;/p&gt; “没什么,是容兄多虑了,多谢关心。”薛靖七笑着摇头,伸手轻轻握住酒杯,却并没有将其拿起的意思。&lt;/p&gt; “这酒可是很有名的秋露白,以秋露酿成,色纯味洌,并不常见,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搞来的,今天特地带来这里给薛兄尝尝,薛兄可不要不给面子哦。”夏侯渊端起酒杯,对薛靖七一敬,说道。&lt;/p&gt; “不敢。”薛靖七端起酒杯遥敬夏侯渊与容尘,而后一饮而尽。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就容易不加节制,此刻的她早已忘了酒喝得太急容易醉。&lt;/p&gt; “爽快!”夏侯渊先是一怔,而后立刻喜形于色,将自己杯中酒亦一饮而尽,悄悄对容尘使了个眼色,后者干咳一声。&lt;/p&gt; “薛兄,你觉得使剑对敌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容尘想法子扯到正题,让气氛不那么尴尬。&lt;/p&gt; 薛靖七闻言笑起来,“这个问题我还真从来没有想过。使剑对敌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我觉得,不论使的是何兵刃,制敌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或许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敌人的弱点,出剑时快、狠、准吧,毕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lt;/p&gt; “薛兄说的是。”容尘笑吟吟赞道。&lt;/p&gt; “薛兄所言,使我二人醍醐灌顶!以往我总是太看重剑招和兵刃这些外在的东西,却不注意内里对速度和准头的练习,导致剑法徒有其形,却不得要领,总是被他人制住,很是丢人啊。”夏侯渊侃侃而谈,拿起精致的酒壶来再次给薛靖七斟酒,这次他趁其不注意轻轻转了下壶盖,而后起身时将酒壶晃了晃,再为其斟满一杯酒,放下酒壶。&lt;/p&gt; 容尘与夏侯渊一起再次举杯遥敬,两人同时仰首饮尽杯中酒,薛靖七不好推辞,于是也再次举杯,饮尽。&lt;/p&gt; 夏侯渊见到杯空,心里暗喜。三人继续聊了一阵子,气氛已比之前活跃,薛靖七也被灌了好几杯酒,容尘与夏侯渊却只做做样子,并没怎么喝,而是开始吃小菜。&lt;/p&gt; 说着说着,薛靖七忽然感觉有些头晕,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了,面前的夏侯渊与容尘变得模糊起来,他们的神色她也看不清楚,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身子却像被一把火点燃似的灼烫起来,她用手撑住桌子,蹙紧眉头使劲甩了甩脑袋,却无济于事,海潮般的无力感将她整个人裹住,连喘息都变得浑浊起来。&lt;/p&gt; 怎么回事,是自己喝醉了么。可是以前也醉过,并不是这般奇怪的感觉。&lt;/p&gt; “薛兄!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么,是喝醉了,还是旧伤复发了。你怎么样!”容尘急忙起身过去扶住即将趴倒在桌上的薛靖七的胳膊,紧张地询问。&lt;/p&gt;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很难受……我觉得我要先回去了,不能陪两位继续……”薛靖七强撑着站起来,却又无力地坐了回去,身上越来越烫,像是发烧了,却又不是,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来,甚至觉得有些胸闷恶心,神智最后的清明也在逐渐消失,趴倒在桌上,抬不起头来。&lt;/p&gt; “薛兄!你没事吧!薛兄你醒醒!”夏侯渊也过去用力摇晃着薛靖七的肩膀,然而后者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软绵绵趴在桌面昏了过去,任凭夏侯渊怎么呼唤和摇晃,都没有丝毫反应。&lt;/p&gt; 夏侯渊得逞地一笑,和容尘对视一眼,而后在容尘的帮助下将昏迷的薛靖七背了起来,在尽是脂粉香气的姑娘里穿梭着,上了楼,早有计划地进了一间屋子,而后将背上的人放在了床上,激动地拍拍手。&lt;/p&gt; 容尘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低声道,“人已经药倒了,也送来鸢尾姑娘的房里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lt;/p&gt;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万一他提前醒来跑掉了可怎么办,那就前功尽弃了。”夏侯渊摸了摸下巴青色的胡茬,转了转眼睛,而后忽然心生一计,去扯落了窗边垂着的帘子,撕成长条状,到床边将薛靖七的手足都缚在床柱上,临了还将其衣襟领口扯开,这才嘿嘿一笑,“这就稳妥多了,看他往哪儿跑!”&lt;/p&gt; 容尘觉得夏侯渊的行为当真幼稚,却也懒得再说什么。&lt;/p&gt; “啧,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鸢尾姑娘床上功夫了得,一晚上可是很贵的,真心疼我那白花花的银子……”夏侯渊有些遗憾的样子,“走,我们回盟里找念儿,让她来看看她这个无所不能的意中人,骨子里是多么的风流好色,根本不值得托付终身!”&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八十章 中圈套一夜荒唐(中) 夜色渐浓,繁华却未落幕,靡靡之音绵延不绝,屋外推杯换盏调笑相拥,屋内春光旖旎共赴巫山。&lt;/p&gt; 一袭大红衣裙的鸢尾莲步轻移回到自己屋里,将门拴上,走到床边打量着这位夏侯少爷送来需要她好生伺候的朋友,看见他被缚住手足的模样,忍不住掩嘴轻笑出声,心道,好俊的一个人,模样可真不赖,这笔买卖做的还是蛮划算的,却不知为何他被缚住手足,难道他有异于旁人的特殊兴致?&lt;/p&gt; 她这样想着,便在床边坐下,看见扯开一半的领口里若隐若现的锁骨,饶有趣味地伸过手去轻轻摩挲着,笑道,“俊归俊,身子骨却单薄了些,多半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lt;/p&gt; 意识混沌的薛靖七在鸢尾手指的碰触下有了反应,她紧蹙眉头想要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身子像陷在床里似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动也动不了,只觉得浑身发烫,莫名地难受,有种陌生的异样的感觉在体内蔓延开来,这种感觉让她煎熬难忍,尤其是他人的碰触,就像是点燃了血液,烧得她要彻底失去清明。&lt;/p&gt; 双手忽然紧握成拳,她挣扎着用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足竟然被缚住,动弹不得,而床边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陌生女子,正以一种说不上来的目光瞧着自己。巨大的惊吓将她神志的清明唤回些许,薛靖七用力挣脱着手足的束缚,却根本没有用,“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张口说话后,发现自己的喉咙火烧火燎般干涩,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连呼吸声都变得不太正常。&lt;/p&gt; “这是红袖招,我是鸢尾。”鸢尾站起身,走了几步,笑道。&lt;/p&gt;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放开我!”薛靖七怒道。&lt;/p&gt; “鸢尾也不知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床上,至于你的手足为何被缚住了,我更是不知情。我只知道,今夜鸢尾要做的,便是将公子伺候地舒舒服服的……”说着,鸢尾便开始宽衣解带,大红衣裙轻轻坠落在地,一件一件,很快便身无寸缕,她带着笑意缓缓朝床边走去,举手投足尽是风情万种。&lt;/p&gt; 见到鸢尾开始放肆地宽衣解带时,薛靖七便惊得三魂七魄吓走了二魂六魄,急忙扭过头去,又惊又怒道:“你脱衣服做什么!我不需要你的伺候!你再不解开我的手足,我可不客气了!”&lt;/p&gt; “哟,公子竟然还害羞了,真是有意思。你现在动弹不得,要如何对我不客气?鸢尾倒是好奇得很。”鸢尾笑吟吟地爬上床,跨坐在薛靖七身上,俯下身子附在薛靖七耳边轻轻吐气,轻声道,“公子可能是第一次,不太好意思,但是没关系,让鸢尾教你,以后公子就如鱼得水了。”&lt;/p&gt; 薛靖七快要气昏过去,她紧闭双目侧着头不愿多看鸢尾一眼,她快要被逼疯了,想要告诉鸢尾,她根本不是男子,她从头到尾都搞错了,可放了她吧。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莫名其妙地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任人宰割,而红袖招又不是什么清白的好地方,若自己的女儿身份被发现,指不定这些心怀叵测的人还能对她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来,到那时估计会更危险。&lt;/p&gt; 她只能想别的法子脱身。&lt;/p&gt; 就在她紧闭双目冥思苦想着脱身之法时,忽然耳旁颈侧一凉,鸢尾竟吻了上去,她心神俱震,身体立刻起了强烈的反应,像是火星溅落在干柴之上,立刻燃起一片大火,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也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呼吸越发浑浊,那种异样的感觉更甚,指甲狠狠嵌入到手心里,希望能以痛感来保持清醒,同时在加速思考着自己究竟要怎么办。&lt;/p&gt; 鸢尾忘情地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吻下去,同时右手摸到她的腰带,正欲解开,薛靖七忽然睁开眼睛直视着她,说道,“鸢尾姑娘,等一下!”&lt;/p&gt; 鸢尾有些惊讶,这害羞的公子哥终于肯睁眼好好看看她的美貌了么,于是微微抬起身子,笑问:“怎么?”&lt;/p&gt; “我实在觉得这样捆着我让我很没面子,鸢尾姑娘长得这样美,身子又这样柔软滑腻,像绸缎一般,我想搂着姑娘,想好好亲热一番,但是我双手动弹不得,少了太多乐趣,我不开心,这样真的太没意思,还伤自尊。”薛靖七喘息着笑道。&lt;/p&gt; 鸢尾想了想,笑着摇头,“我不相信,说不定公子是想骗我解开束缚,而后逃走呢。”&lt;/p&gt; 薛靖七心头一梗,面上装作风流,嘴角一扬,勾起一丝轻挑的笑容来,双眼微眯起,一脸陶醉地上下打量着鸢尾的身子,调笑道,“你若信不过我,那便只解开我右手,如何?我双足和左手都被缚住,跑也跑不掉,只想腾出一只手来好好对待鸢尾姑娘。若姑娘发现我不老实,可以再次给我右手捆上,也来得及呀。”&lt;/p&gt; 鸢尾迟疑了下,看薛靖七的反应,明显是身体有反应的,这是装不出的,于是便欢欣雀跃地答应了,探身过去解开了她的右手。&lt;/p&gt; 薛靖七忍住想洗眼睛的冲动和内心的抗拒,笑吟吟并且迫不及待地伸手摸上鸢尾光滑细腻的肩头,而后用力将其一拉,鸢尾一声嘤咛扑倒在她身上,向她索吻。薛靖七眉头一皱,使出全身的力气右手一记手刀砍向鸢尾的后颈,后者成功被打晕,埋首在她颈间一动不动。&lt;/p&gt; 薛靖七重重呼出一口气,面红耳赤立刻开始挣扎,用右手将身上的鸢尾给推开到床的里侧,而后费力地单手去解左手的布条,再坐起身去解双足的。&lt;/p&gt; 重获自由的她逃也似的跳下床,却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力气较之前恢复了些许,但还是无力。无可奈何地赶紧将自己被扯开一半的腰带重新系好,将衣领拉回去,手指触到自己的颈侧时,想起自己竟然被一个不相干的风尘女子给非礼了,顿觉自己被玷污了般,恨不得以死明志。&lt;/p&gt; 薛靖七想走正门,却又担心外面有人守着,于是便打算跳窗逃走。走之前,她又折返至床前将床脚的被子给扯开随意地盖在鸢尾身上,起码不至于太过不雅。&lt;/p&gt; 用轻功从窗户跳下去时,因为腿软,差点当场摔死。满是狼狈的薛靖七,此刻只想赶紧逃回罡气盟,找到言子清,让她帮忙看看自己究竟中了什么毒。那种奇怪的感觉似潮水般一阵一阵地涌来,她快要支撑不住,脚步踉跄地扶着墙快步走着,走一段路便要停下来喘一阵,疲惫不堪,所幸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得以顺利地潜回罡气盟,使出最后的力气用肩膀撞开言子清的房门后,整个人靠着门昏昏沉沉倒了下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中圈套一夜荒唐(下) “谁!”听到屋门被撞开,早已卧床休息的言子清迅速披上外衣,朝门边看去,黑漆漆看不清,似乎是一个人坐在那边,于是穿好长靴到桌旁点了灯,这才看清那人是薛靖七,此刻的她已昏了过去,靠着门板歪在一旁。&lt;/p&gt; “靖七?!”言子清大吃一惊,先到门外左右张望,并无形迹可疑之人,而后立刻关上门,蹲下身子摇晃着薛靖七的肩膀,轻轻拍打她的脸。怎么这么烫?言子清蹙起眉来,伸手摸上薛靖七的额头,又摸了下她的颈侧,还有双手,都是一样的发烫,并不像发烧。伸手把上她的脉门,神色一变,怔了半晌,起身去取了银针来,在薛靖七左手掌心的劳宫穴深深刺入,她果然有了反应,闷哼一声,蹙着眉头醒了过来。针灸劳宫穴,有清心抑火、提神醒脑之效。&lt;/p&gt; 言子清收了针,去扶薛靖七起来,后者虽然醒了过来,精神状态却很不好,也使不上力气,言子清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给生拉硬拽到床上坐着,薛靖七无力地靠在床边墙上,蹙眉咬牙一声不吭,只是喘息着,目光失去了焦距,渐渐地又要阖上双眼。&lt;/p&gt; “靖七,你今晚不是同夏侯公子他们探讨剑术去了么,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喝酒了?你知不知道是谁给你下药的,你又是怎么回来的……你别睡,清醒一点!”言子清震惊之余有一万个为什么想要问,却见薛靖七眼一闭又要昏过去,无奈叹了口气,又用银针刺了她右手掌心的劳宫穴,轻轻捻动,紧张而又担忧地看向薛靖七。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回见,只希望她能恢复些许神智,言简意赅将事情描述给她听,并且告诉她自己都有什么具体的感受,这样她才好对症医治。&lt;/p&gt; “热……好难受……”薛靖七喉头滚动蹦出几个字来,便再也没了下文,药效在红袖招时只是初发,因此她还能保持相对的清醒设法脱困,而到如今已经彻底发挥出来,将所剩无几的神智清明烧了个干净。此刻的她一直在苦苦抵抗身体的反应,根本听不见言子清在说什么,被银针刺激强行醒过来后,似乎更加痛苦了,一边以顽强的意志力强自压制着体内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火,一边又下意识地扯着自己的衣领,好像热得快要窒息,需要解开衣服透透气才能得到缓解。&lt;/p&gt; “……”言子清无言以对地看着这情形,紧抿着唇原地想了片刻,站起身看着薛靖七,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帮你解除药效。”说罢,便急急出了门去寻物事。看薛靖七的脉象与反应,多半是被人下了催情类药物,却不知是哪一种。此类药物的药效与解法她只在医书上见过,还从未亲眼目睹过被下药之人的反应,也从未帮人解过药效。薛靖七的遭遇真是越发离奇,“托她的福”,她言子清真是开了不少医法的先河。&lt;/p&gt; 正心情沉重的言子清在路上碰见了楚子钰,她微微点头示意表示打了招呼,便急匆匆继续走,却被楚子钰给叫住。&lt;/p&gt; “言姑娘,你有没有看见靖七回来?”楚子钰礼貌地询问。&lt;/p&gt; 言子清目光一动,不动声色地说道:“没回来。她不是同夏侯公子他们出去了么?”&lt;/p&gt; “那便奇了……夏侯渊和容尘他们回来过一趟,似乎是来找司徒姑娘的,其间不知是否发生了口角,吵吵嚷嚷的,然后他们三人急匆匆地又走了。一直没见靖七回来,也不知究竟去哪儿了。”楚子钰有些纳闷,他本想今夜找她练剑的,借机让她瞧瞧自己突飞猛进的功力,却一直找不到人。&lt;/p&gt; 言子清心里忽然有了大致的猜测,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楚子钰从容地说道:“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lt;/p&gt; 楚子钰点点头。&lt;/p&gt; “子清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在此与楚少侠多叙了。”言子清匆匆告辞离去。&lt;/p&gt; 楚子钰寻思,靖七经常和楚中天那小子形影不离,会不会……但是他去楚中天的屋外打量,里面的人睡得正酣,薛靖七显然也不在这里。究竟去哪儿了呢……难不成她在外面出了事,所以司徒念她们才会气急败坏地出去?!他心里忽然咯噔一声,决定回屋拿上剑也出去看看。&lt;/p&gt; 经过言子清屋外的时候,他目不斜视,并没有停下脚步。却不知,屋内的人已经痛苦不堪,伏在床边满头大汗地伸手死死拽住棉被与床褥,衣衫不整。&lt;/p&gt; 事后得知真相的他,有些后悔与遗憾。若不是言子清故意欺瞒,也许那次是他得到她最好的机会。&lt;/p&gt; 此时此刻另一边的大街上,司徒念拉着脸满腔怒火与焦虑走在最前面,紧跟在后面的是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满脸委屈与不忿的夏侯渊与神情复杂的容尘。&lt;/p&gt; 药倒薛靖七并将其“妥善”安置在鸢尾房里后,他们又在红袖招坐了一会儿,继续吃菜,喝了些没有放药的秋露白,直到看见鸢尾姑娘应付完楼下的客人上楼进了屋子,他们才起身慢悠悠往回走。一回到罡气盟,便找到司徒念,装作满脸委屈和气愤的样子,指责薛靖七见色忘义,经不住貌美姑娘的勾引,把他们撂在那边不管,执意要搂着姑娘去楼上一叙,他们甚至因此还起了口角,闹得不欢而散。薛靖七倒是和姑娘快活去了,他们两人也坏了兴致,不想再待在那个鬼地方,于是便窝着火回来了。然而司徒念压根不相信他的鬼话,甚至恼羞成怒,一句话还没说就先扬手扇了他一个大耳刮子,指着他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夏侯渊直接被这一耳刮子给打懵在原地,回过神来差点和司徒念闹起来,还是容尘在一旁拉架,后来司徒念要求他们立刻带她去找薛靖七,若薛靖七少一根汗毛,他们就等着给彼此收尸。&lt;/p&gt; 夏侯渊现在是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即便他理亏在先,但司徒念这不管不顾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相信和维护薛靖七的态度,他真的要疯了。这姓薛的究竟给他家念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在还未亲眼目睹发生之事时,念儿竟然一上来就扇了他一巴掌,简直是不可理喻!等着看好戏吧!司徒念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她亲眼看到薛靖七和鸢尾在床上干的好事后,看她还怎么为那小子辩解!&lt;/p&gt; 司徒念一脸凶神恶煞地闯进红袖招时,不少招徕恩客的姑娘们都吓了一跳,对着司徒念指指点点,一个姑娘家竟然如此不避讳地冲进了烟花之地,看这架势颇像来捉奸的,脾气一定大得很,估计又要闹一出什么好戏来,还是隔得远远的,观望较好。&lt;/p&gt; 司徒念上了楼,指着身后神情怪异的夏侯渊骂道,“哪一间屋子!让你带路你畏畏缩缩在后面做什么!”&lt;/p&gt; “切,谁畏畏缩缩了!”夏侯渊几个箭步冲上了楼梯,大步流星走到鸢尾的屋门前,伸手一推,门在里面拴住了,他内心偷笑一声,而后转身不忿地看向司徒念,伸手一指,“就这间咯!”&lt;/p&gt; 司徒念将夏侯渊和容尘驱赶到一边站着,自己深呼吸一口气伸手一推门,却发现根本推不动,门在里面被人拴住了,于是皱起眉来,用力敲着门,低声喊道:“靖七,你在不在里面?!我是司徒念!靖七?”&lt;/p&gt; 然而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lt;/p&gt; “人家忙着呢,哪儿有工夫搭理你。”夏侯渊翻了个白眼酸道。&lt;/p&gt; 司徒念一记眼刀杀过去,夏侯渊皱着眉不再说风凉话。&lt;/p&gt; “靖七?你在吗?为什么不说话,我要把门撞开了!”司徒念心下不安越来越强烈,恨不得把搞事情的夏侯渊给一剑刺死。&lt;/p&gt; “啧,你把门撞开,那薛兄弟岂不是很尴尬。起码给人家留出穿衣服的时间,你说是不是。”夏侯渊冷笑道。&lt;/p&gt; “你少说几句吧!”容尘暗中掐了夏侯渊胳膊一下,冷声道。&lt;/p&gt; 司徒念眸色暗了暗,转身指着两人冷声道:“我一会儿把门撞开,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准进来,听见没!”&lt;/p&gt; 容尘和夏侯渊面面相觑,点点头。&lt;/p&gt; 司徒念咬了咬牙,发狠用力,将门给一脚踹开,木质门栓断裂“吧嗒”一声掉落在地,红袖招的姑娘们低声惊呼,指指点点,夏侯渊嘴边笑意涌起。&lt;/p&gt; “靖……!”司徒念进屋看到床上有一女子裹在棉被之下,似乎裸着,吓得她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去扳那女子的肩膀,那女子昏睡着,转过脸来是陌生的面孔,并不是薛靖七,吓得她差点冷汗都出来了。&lt;/p&gt;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薛靖七的踪影,悬了好久的心总算吞进了肚子里。&lt;/p&gt; “念儿,不必为这种人伤心!”夏侯渊在门外见到司徒念傻站在床前一动不动,表情有些奇怪,心头一动,急忙走进屋里,义正辞严地安抚道。&lt;/p&gt; 然而他看到床上只有鸢尾,薛靖七却不知所踪时,顿时傻在了原地。&lt;/p&gt; “夏侯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司徒念捏着拳头咯吱作响。&lt;/p&gt; 夏侯渊猛地回过神来,一脸恍然大悟道:“好个薛靖七,在听到你的敲门声后,立刻打晕了这姑娘,自己跳窗逃了!他定然是不敢面对你,所以……”&lt;/p&gt;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么!你继续编啊!”司徒念恨得牙痒痒。&lt;/p&gt; “不然这姑娘为何不着寸缕昏迷在床上,而这窗户却是开着的!若不是薛靖七干的,你要怎么解释这一切!”夏侯渊振振有词。&lt;/p&gt; “不信你可以等这姑娘醒了,与她对质!”&lt;/p&gt; “说不定她早就和你串通好了,还对质个屁!”司徒念反驳道。&lt;/p&gt; “你根本就是不分青红皂白都要维护那小子!”夏侯渊气得跳脚。&lt;/p&gt; “行了!别吵了。真相究竟如何,我们现在追出去看看不就好了。若能在附近找到薛靖七,那便是如夏侯所推测的了,若找不到,也许是夏侯搞错了。”容尘打断两人无休止的争吵,出主意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一吻荒唐复清明 “靖七——靖七——”司徒念双手拢在嘴边一边大声呼唤着,一边在附近没什么人烟的地方四处寻找着。&lt;/p&gt; 夏侯渊烦躁地四处找人,找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听到司徒念一直大声呼喊,心里更加气愤,大步流星走到司徒念身旁,责怪道:“念儿,你这样大声喊他,他听到了一定会立刻逃走,躲得远远的,这样找人根本找不到的。”&lt;/p&gt; “什么意思?”司徒念瞪着夏侯渊没好气道。&lt;/p&gt; “事情被撞破他多尴尬啊,听到你在找他,他更不会轻易现身了,你以为他是傻子么?被你找到后再装作无事般打个招呼,说真巧,今儿月色真好么?”夏侯渊一脸不忿,语气中满是嘲讽的意味。&lt;/p&gt;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司徒念再次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夏侯渊这个傻缺,继续喊着薛靖七的名字。然而夏侯渊这话倒是给她提了个醒,若薛靖七真的在附近躲着,那一定是中了夏侯渊的算计,迫不得已才逃走的,若她的呼喊能让她警觉成功躲起来或者逃走,那也是个好办法。于是,她的喊声更加大了起来。&lt;/p&gt; “不行了,气死我了,上头了。”夏侯渊按着自己太阳穴,气得脑壳快要炸了。&lt;/p&gt; 容尘走过来,叹道,“自作孽,不可活啊。”&lt;/p&gt; “容少,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诡异么?那小子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而且那药效足有三个时辰,他若不碰鸢尾跳窗逃走,独身一人,是不可能扛得住的!他一定会去找别的女人,别的女人……”夏侯渊低声对容尘抱怨道,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关键之处,一拍大腿低声叫道,“糟了,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一定还在红袖招,躲过我们然后找别的姑娘去了。”&lt;/p&gt; 容尘:“……”&lt;/p&gt; “你干嘛用这种表情看着我?”&lt;/p&gt; “如果真的去找别的姑娘了,他干嘛不走正门,非要跳窗,再折返回来。”&lt;/p&gt; “因为他做贼心虚,掩人耳目啊!”&lt;/p&gt; “好吧,你的逻辑我真的不敢苟同。”容尘疲倦地捶捶自己的肩膀。&lt;/p&gt; “……”夏侯渊纳闷地回头望了下灯火通明的红袖招,又看了身影已经在远处的司徒念一眼,挠着头思索着,忽然他眼睛一亮,又有了新的猜测,一把抓住容尘的双肩摇晃着,把后者吓了个半死。“还有一个可能!”&lt;/p&gt; “你又想到什么了?”容尘没耐性地应付道。&lt;/p&gt; “他跳窗后直接逃回罡气盟了,去找那个好看的白衣姑娘了!”夏侯渊竖起眉毛,“一定是这样的,昨天看见他们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说不定他也喜欢那个姑娘呢,发生了这种事,不愿碰风尘女,肯定回去找自己的意中人了!”&lt;/p&gt; 容尘这回总算变了脸色,凝神细想,越寻思越觉得可能性很大,于是立刻抓住夏侯渊的胳膊拽着就走,“那姑娘可能有危险,我们要赶紧回去阻止。”&lt;/p&gt; “哎哎……一提到那个姑娘你就激动,才见了一面而已,就在乎成这样你至于么……”夏侯渊被拽着趔趄而行,这回换他一脸无奈了。&lt;/p&gt; “你俩要去哪儿?”司徒念见到容尘拖着夏侯渊急匆匆往回走,于是小步跑过来疑惑问道。&lt;/p&gt; “这附近都找不到人,薛靖七很有可能已经回到盟中了,所以我们也不必再瞎忙活了。”容尘掩住紧张的神色,淡淡笑答。&lt;/p&gt; “有道理。”司徒念点点头,于是也跟着回去。&lt;/p&gt; 言子清抓了药材搬了木桶打了水回到自己的屋子,关上门,看见薛靖七坐倒在床边地上,垂着头伸手死死拽着被角艰难地呼吸着,微微叹了口气,走过去俯身揽住她的肩膀,欲将其搀扶起来到木桶那边。清新好闻的草药香在鼻尖缭绕,薛靖七眉间一动,竟忽然恢复了力气般,踉跄起身后倏地双手扳过她的肩膀上前几步将其用力按在了墙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迷离,呼吸灼烫,神情却十分认真,甚至带着几分脆弱。&lt;/p&gt; 言子清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回过神后拼命地想要挣脱开,却发现薛靖七的力气出奇的大,她竟无还手之力。“靖七,你清醒一点!你这是要做什么!我是子清啊。”言子清见薛靖七无动于衷,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只能想办法伸手在腰间摸索着针囊,希望能扎晕面前的人。&lt;/p&gt; 然而还没等她解开针囊取出银针,下一瞬薛靖七已俯身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那一吻虔诚却又滚烫,言子清对此猝不及防,惊得手中针囊翻卷着掉落在地,身子僵住一瞬,而后下意识地猛地用力推开此时已力气松懈的薛靖七,甩手一巴掌扇了过去。&lt;/p&gt; 这一记清脆的耳光,将薛靖七的神志清明打回了一半,而言子清自己也惊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抬手捂着自己火辣辣脸颊的薛靖七。&lt;/p&gt; “子清……”薛靖七被打懵在地,脸颊生疼,迷茫而又窘迫地看着对面的人。&lt;/p&gt; “你认得我了?”言子清颇有些后怕地问道。&lt;/p&gt; 眼前忽然一阵晕眩,虚汗汹涌而来,薛靖七一个趔趄倒退一步伸手扳住了旁边的木桶边沿,俯着身子闭了闭双眼,涩声道:“我究竟是中了什么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记得我用尽力气逃了回来,来找你,后来便昏过去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刚刚你扇了我一耳光,我好像才忽然清醒过来了,我刚刚……该不会对你做了什么……”她心中一百个忐忑,能逼着子清扇自己一耳光,自己是做出多么不可理喻的事情,她要再无颜面,面对她了。&lt;/p&gt; “咳……”言子清神色很是复杂,绯色染上耳根与脖颈,也不知是羞是恼,微微蹙着眉看了虚弱的薛靖七一眼,清了清嗓子,淡淡道,“以后再说吧。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你身上的药给解了。”&lt;/p&gt; “我身上什么药?”薛靖七竭力保持着自己的清醒,身体内的那种感觉又想要卷土重来,她真的一肚子困惑,怎么都想不明白。若是夏侯渊和容尘给自己下毒,那他们的动机又是什么?他与他们素无交集,更谈不上有什么恩怨。&lt;/p&gt; “催情……的药物。”言子清将水桶里的冷水尽数倒进大木桶里。&lt;/p&gt; “催情……?!”薛靖七瞠目结舌。&lt;/p&gt; “不错,我说的很隐晦了,你应该能明白这是种什么样的药。”言子清说着,又将纸包里的药材尽数倒在了木桶里的冷水里。&lt;/p&gt; “我,我不是很明白……”薛靖七结结巴巴道。&lt;/p&gt; “……”言子清被难住了,没想到薛靖七天真至此,对这方面的事几乎算是一无所知,她自小学医,懂得不少基本常识,但这种事,让她怎么说得出口。&lt;/p&gt; “总之,是种淫邪之物,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伤身。”言子清一言难尽地解释道。&lt;/p&gt; 淫邪之物……&lt;/p&gt; 薛靖七忽然想起身无寸缕的鸢尾扑在她身上又吻又摸的,她当时身体还产生奇怪的失控的反应,顿时心中一阵恶寒,一个激灵算是彻底明白了。她死死扣住木桶的边缘,恼羞成怒地骂了句,“该死。”若不是趁还清醒时及时逃了回来,恐怕自己的清白都要毁于一旦。&lt;/p&gt; “你到木桶里坐着,平心静气,我再去打两桶水回来。现在是冬天,水也许很冰,你或许受不住,甚至明日会得风寒,但只要你坚持泡在混有药材的冷水里一个时辰,药效基本就会祛除干净的。”言子清嘱咐道。&lt;/p&gt; 薛靖七点了下头,衣服鞋袜都未脱便直接进了水里,盘膝坐下。体内的灼烫与体外的冰寒形成强烈的刺激,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仿佛回到了往日,在试剑山庄以身过毒引发内功反噬,冰火两重天的痛苦滋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一念情动是相思 在浸有药草的冷水里泡了大半个时辰,体内的邪火基本熄灭,但薛靖七却并未觉得舒服多少,反而更加头昏脑涨,又冷又疲惫,迷迷糊糊背靠着桶壁闭上眼睛,想要闭目休憩一会儿。&lt;/p&gt; 恍惚间,她莫名想起了他,想起他看向她时那温暖而宠溺的笑容,想起那个雨夜他无助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想起他指尖的温度。她忽然好想他,好想见到他,想去勇敢地牵住他的手,再也不松开。&lt;/p&gt; 薛靖七猛然回过神来,伸手捧起身前的冷水用力地洗了几把脸,身子冷得打了个寒噤,她缩着肩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水滴从发梢和下巴滑落至水中,她神情呆呆的,微微蹙着眉又有些不知所措,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孩子。&lt;/p&gt; 一定是药效还残留体内,不然她怎么会如此强烈地思念……&lt;/p&gt; “怎么了?”言子清听到这边的动静,以为薛靖七身体不舒服,于是走过来询问。&lt;/p&gt; 薛靖七苍白憔悴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色,她僵硬地摇摇头,干笑道:“没,没什么。”&lt;/p&gt; 言子清眨了眨眼睛,点点头便要转身回到桌前,却又忽然顿住,看着薛靖七有些欲言又止,天人交战一番,别扭地轻声问道:“你的脸还疼么……”&lt;/p&gt; “我的脸?”薛靖七呆了一下。&lt;/p&gt; 言子清目光看向空处,叹道:“对不起啊。我也是突然被你吓到了,想都没想做出的反应,我不该动手打你的,也不该下手那么重。”她看到薛靖七左侧脸颊上的红印还未彻底消失,心里很是愧疚,但如此尴尬的事情,她又不知如何开口。&lt;/p&gt; 薛靖七反应过来言子清所指何事,面色微窘,傻笑道:“没关系,早就不疼了。该道歉的是我……那个时候神志不清,对你做出那样的事……”说着,薛靖七微微咬唇,不敢看言子清的神情,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自己可能做出的令人发指的事情,有些……一言难尽。&lt;/p&gt; “……”看到薛靖七的反应,言子清忽然担心这傻丫头想到别的地方去,急忙澄清,“你,你别想太多,也,也就是,亲了我一下……”&lt;/p&gt; 薛靖七猛然扭头看向言子清,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绯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颈和耳根往上爬。&lt;/p&gt; “不是别的地方,只是额头,我及时推开了你……”言子清忽然觉得很热,怎么感觉越描越黑,转身回到桌旁坐下,一脸正经地捧起医书来,目不斜视。&lt;/p&gt; “那……还好……还好……”薛靖七重重松了一口气,恨不得一头扎进水里不出来。&lt;/p&gt; “还从来没有人……”言子清盯着医书微微蹙眉,有些语无伦次,“却没想到你竟是第一个……”虽然同是女孩子,但发生这种事,还是让人觉得很尴尬,说不上来。一向冷静自持的她,第一次方寸大乱。&lt;/p&gt; “我也从来没……”薛靖七伸手捂脸,幽幽叹了口气,语气也很委屈。&lt;/p&gt; “咳,行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就当做没发生。”言子清装模作样地翻了一页书,淡淡道。&lt;/p&gt; 薛靖七心里哀叹,真是荒唐、荒唐,真是冤孽、冤孽。&lt;/p&gt; 都怪夏侯渊和容尘!他们竟然设计害她,当真用心险恶,以后还是少与他们打交道,免得再惹上什么祸事。&lt;/p&gt; 扬州城的大街上,楚子钰迎面碰见正往回走的三人,心下更是疑惑,急忙过去询问,“你们看见靖七了吗?”&lt;/p&gt; 容尘、夏侯渊面面相觑,司徒念摇摇头道,“我也一直在找她,在城里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估计回去了吧。”&lt;/p&gt; “她不在盟里。言姑娘说,靖七与夏侯他们出去喝酒探讨武学后,一直都没有回来。”楚子钰开始紧张,有些怀疑地看向旁边的两个人。&lt;/p&gt; “什么?!一直都没回去?!”司徒念忽然慌了。&lt;/p&gt; “楚兄,你方才说的言姑娘,是指……”容尘问道。&lt;/p&gt; “言姑娘是靖七的朋友,名唤子清,是名医术超绝的大夫。”&lt;/p&gt; 容尘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心里却很满足,首先,薛靖七既然还未回去,那子清姑娘便安然无恙,其次,她既然是医者,那他便有了投其所好的本事,要知道他为了练好容家剑法,可是苦心钻研人体穴位很多年。&lt;/p&gt; “怎么会呢……城里没有,盟里也没有,难不成还能出城到外面去了?!”夏侯渊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lt;/p&gt; “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和你们两位一起出去的么,怎么她会莫名失踪?”楚子钰有些气急,语气也有些恶劣。&lt;/p&gt; “我们也不清楚,本来喝酒喝得好好的,谁知他见色起意,看见个中意的姑娘,搂着姑娘就扔下我们,说要上楼一叙,我们也莫名其妙的,但根本拉不住他。后来我们俩喝了会儿,忍无可忍,就上楼去叫他,谁知拴着门,里面的动静也奇奇怪怪的,压根没搭理我们,我们一怒之下就回来了。将此事告知念儿后,念儿不相信他会是这种人,于是火冒三丈地同我们又回到红袖招来找人,谁知撞开房门后,床上的姑娘脱了衣服昏迷着,而窗户却大开着。我们在周围找遍了,也不知道那家伙跑到哪儿去了。”夏侯渊耸耸肩摊手道。&lt;/p&gt; “你说什么?!”楚子钰觉得夏侯渊在撒谎,这事情另有蹊跷。&lt;/p&gt; “谁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这都要等找到靖七后一问,才能清楚。”司徒念已经懒得再骂夏侯渊,她现在只想找到薛靖七,确认她的安全。&lt;/p&gt; “我们分头行动再在城里找一遍吧,若还是找不到,就回去,说不定那时薛靖七已经回去了。”容尘认真道。&lt;/p&gt; “好。”司徒念点头答允,急忙朝一个方向跑走,继续找人。&lt;/p&gt;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就死定了。”楚子钰已经猜到薛靖七的失踪与夏侯渊和容尘有关,他又气又急,但又没有证据,此刻只能指着他们的鼻子,恶言威胁。&lt;/p&gt; “你他妈什么态度啊!你把刚才的话再跟小爷说一遍!”夏侯渊还从未见到有人对他如此无礼,敢指着他鼻子威胁他,哪怕是盟主之子,也没这个资格!一步上前伸手揪住楚子钰的衣领,张口骂道。&lt;/p&gt; “我说如果薛靖七出了什么事,你们两个,就死定了。”楚子钰面色阴沉,冷笑着伸手抓住夏侯渊的手腕,后者忽然变了脸色,腕骨几乎要被捏碎,他微微颤抖的手被楚子钰扯开衣领,猛地甩落。&lt;/p&gt; 楚子钰冷哼一声,大步流星与他们擦肩而过,自己去找人。&lt;/p&gt; 夏侯渊神色错愕,右手痛得不住发颤,忍不住骂道:“这小子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他功夫不是差得很么,妈的……”&lt;/p&gt; 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的容尘,此刻眸色一暗,低声道:“在我们去落日城执行任务的这段时间,其他人的变化还是不小的。且不说易剑臣拿到龙渊剑并练成了龙渊剑法,连楚子钰这小子的功夫都已今非昔比,我们恐怕要有些危机意识了。”&lt;/p&gt; “我们还继续找薛靖七么。”容尘皱眉。&lt;/p&gt; “找个屁!随便去哪儿坐会儿,约莫他们差不多要回去了,我们再回去就行了。楚子钰,小爷记住你了。”夏侯渊活动着酸痛的手腕,恶狠狠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八十四章 无奈恢复女儿身 下半夜。&lt;/p&gt; 薛靖七一连打了七个喷嚏,言子清翻书的手一顿,抬眼默默看向在冷水里冻得瑟瑟发抖的某人,无声哀叹。&lt;/p&gt;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我觉得我真的要风寒了……”薛靖七吸了下鼻子病恹恹地叹道。&lt;/p&gt; “嗯。药效应该祛除干净了,你的衣服放在屋里的哪个位置,我去帮你拿换的衣服。”言子清合上医书,站起身走到门前。&lt;/p&gt; “在柜子里有个包袱,就在……”&lt;/p&gt; “嘘。”言子清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门微微打开一个缝隙,果然远远看见夏侯渊等人回来,争论的喧闹声在这边都能依稀听见,估计是没找到薛靖七,因此起了争执。她当机立断地关上门,回到桌前吹熄了灯。&lt;/p&gt; 屋内陷入黑暗。&lt;/p&gt; “子清你这是……?!”薛靖七全身湿透待在水里出来也不是,继续待着也不是,惊讶而无措地问道。&lt;/p&gt; “之前你神志不清时,为避免将事情闹得更大,有人问我打听你的下落,我说了谎,这才把他们都给支走,也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现在他们在外面没找到你,估计会回来继续找,你现在这个样子,没办法见人,并且很多事情会解释不清,所以我吹熄了灯,让他们以为我已经睡下,便不会轻易找上门来,能为你争取一些时间。”言子清言简意赅低声解释。&lt;/p&gt; “有心了。”薛靖七心领神会地一点头,感激言子清周全的考虑。&lt;/p&gt; 静默了一瞬。&lt;/p&gt; “那我现在怎么办!我没衣服可以换!”薛靖七忽然回过神来,低声崩溃道。&lt;/p&gt; “……”言子清沉默了片刻,轻声淡然道,“我借你。”&lt;/p&gt; “什么?!”薛靖七脑子里轰的一声。&lt;/p&gt; “你有男子的装束?”&lt;/p&gt; “没有。”&lt;/p&gt; “……我能不能拒绝。”&lt;/p&gt; “你觉得呢?”&lt;/p&gt; “我,我这么多年都男儿打扮……这么突然换回女孩子的衣服,一定会很奇怪的,他们会被我吓死的!”薛靖七双手扳着木桶边沿,委屈恐慌道。&lt;/p&gt; “吓死也没办法,天亮之前你必须恢复女儿身,不然他们得知你在我屋中呆了一整夜,某些人甚至还知道你被下了药,一定会误会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关清白,这种事情你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只能恢复身份,让他们明白过来,那时什么都不必说,一切误会自然会解开。”言子清取了自己的一套素白色衣裙,还有干净的白色里衣、中衣、裤子、布袜等,整齐叠放在薛靖七附近的桌上,将屏风一拉,隔着屏风继续道,“我的靴子你估计穿不了,你就凑合一下穿自己的吧,谁让你连靴子也不脱就进了水里。”&lt;/p&gt; 薛靖七:“……”&lt;/p&gt; 薛靖七低叹一声,站起身来准备跨出木桶,谁知言子清忽然又走出来,吓得她立马坐回了水里,双手抱在胸前。此刻她湿透的衣服尽数贴在了身上,她根本不敢让人看见,哪怕在黑暗里,哪怕同为女孩子。&lt;/p&gt; “方才忘记给你擦身子用的沐巾了。”言子清压根没看薛靖七,将沐巾放在一边,就轻飘飘回了屏风另一边,坐在床上。&lt;/p&gt; 薛靖七又羞又窘地迅速出来,将湿透的衣服给脱了,麻利地擦干身上的水,一个头两个大地开始穿言子清的衣服,全程屏住呼吸,除了穿衣服的窸窣声,屏风那边静的可怕。她全部穿戴好,系上衣带后,才后怕地轻轻吐了一口气,还好子清高高瘦瘦,并不比她矮多少,因此衣服的大小她穿着倒也算合身,若此刻换作身材娇小的司徒念,她是死活都穿不下她的衣服的。&lt;/p&gt; “换好了?”言子清听到那边窸窣声不见了,于是轻声问道。&lt;/p&gt; “嗯。”屏风那边的声音极轻,像蚊子哼。&lt;/p&gt; 言子清踱步走到屏风旁,将屏风拉了回去,看见一身素白衣裙的薛靖七正僵硬地站在原地,黑暗里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看见她不知道往哪儿放的双手,局促地垂在两旁,垂着脑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是被罚站的孩子。&lt;/p&gt; 言子清忍不住笑了。&lt;/p&gt; “明明是个很好看的姑娘家,非要扮作傻小子。”言子清视力极佳,即便在没有光的地方,也能大致看清楚东西。&lt;/p&gt; “我现在……该……”薛靖七话还未说完,忽然又开始打喷嚏,抱着肩膀搓着胳膊,憔悴道,“我现在觉得情况不太好,头晕,没力气,发冷……”&lt;/p&gt; “无碍,一方面是那药的后遗症,一方面是受了凉,我会帮你调理好的。你现在过来坐,我帮你梳一下头发。”言子清在铜镜旁站定,找出一把木梳。&lt;/p&gt; “为什么还要梳头发?”薛靖七头晕脑胀地问道。&lt;/p&gt; “既然换回了姑娘家的衣裙,头发自然也要梳成姑娘家的样子,不然会不伦不类。”言子清看着薛靖七此刻长发以发绳半束扎起,碎发散落的模样,微微一笑,摊手道。&lt;/p&gt; “哦。”薛靖七艰难地挪到言子清身边坐下。&lt;/p&gt; 言子清立在薛靖七身后,伸手解下她的发绳,长发散落下来。她不紧不慢地摸着黑梳理着薛靖七又细又直的长发,后者过了片刻竟坐着睡了过去,再也抵不住浓重的倦意。言子清想了想,而后给薛靖七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用木簪固定好,又将她之前素白的发绳束在脑后,长长垂落在乌丝之间,扶住她的肩膀向铜镜里一看,简单大方清雅英气,很符合这个傻丫头的气质,于是满意地点点头,打了个响指,将薛靖七放在梳妆台前趴着继续睡,自己则伸了个懒腰,回床上睡觉去了。&lt;/p&gt; “言姑娘?”门外有人在低声询问。&lt;/p&gt; 言子清看了眼门外的人影,没有理。&lt;/p&gt; 容尘站在门外,一脸担忧。&lt;/p&gt; “容少,你说薛靖七会不会就在言姑娘的屋里……但是这个时辰,我们又不方便……哎。”夏侯渊压着声音焦躁道。&lt;/p&gt; “再等等吧。言姑娘估计睡着,我们也不便打扰。”容尘叹道。&lt;/p&gt; “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天亮么?说实话,我总有种预感,薛靖七真的就在这间屋子里……说不定已经同言姑娘……”夏侯渊低声瘪嘴道。&lt;/p&gt; “别瞎说!”容尘竖起眉毛,一脸严肃。&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八十五章 荒唐误解不可忍 金乌初起,天光乍破,微暖的阳光透过糊窗的白棉纸照进屋里,趴在桌上的薛靖七眉间一动,疲倦地抬起手遮挡眼前的日光。&lt;/p&gt; 天亮了。&lt;/p&gt; 薛靖七心神一动,直起酸痛的腰背,抬手揉了揉眼睛,恍惚地抬起头来,面前的铜镜映出她此刻的模样,窄袖白衣长裙与散落在肩头的青丝衬得她眉目更加柔和,少了些肃杀与不羁之气,多了些文雅与清新之息。猝不及防见到自己陌生的样子,薛靖七吓得“噌”一声站起身来,向后一个趔趄被后面的凳子给扳倒,差点闪了腰才好不容易扶住即将倒地的凳子,心有余悸地靠墙立着,心绪混乱。&lt;/p&gt; 然而方才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床上浅眠的言子清,也惊动了一直守在屋外打盹的容尘与夏侯渊。和衣而卧的言子清睁开眼看向薛靖七,后者无辜而僵硬地贴墙而立,摇摇头,屋外忽然有人说话,语气很紧张,却又不失礼节,轻声询问,“言姑娘,你醒了么。”&lt;/p&gt; 薛靖七低头伸手捂脸,怎么那两个冤家竟然在外面呆了一夜么,这让她往哪里逃,待会儿可要怎么解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lt;/p&gt; 言子清起身掀开被子,坐在床上不动声色问道:“外面是哪位?”&lt;/p&gt; “在下容尘,也是罡气盟中人。”&lt;/p&gt; “容少侠这么早,有什么事么。”&lt;/p&gt; “言姑娘昨夜可有见到薛兄弟?”&lt;/p&gt; “他昨夜不是去赴你们之约了么。”言子清答非所问,将包袱又给抛回了容尘。&lt;/p&gt; 屋外沉默一瞬,有些窘迫地笑道:“是,但后来出了些差错,薛兄弟不辞而别,我们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他,有些担心。”&lt;/p&gt; “出了什么差错?”&lt;/p&gt; “……夏侯兄弟玩心太重,昨夜竟设法捉弄薛兄弟,在下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很是气愤,已斥责过他,自己也很是愧疚,作为夏侯兄弟的朋友,没有及时发现并制止他的胡闹,导致薛兄弟不知所踪,若他出了什么事,我们可当真罪该万死。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找到薛兄弟,我们二人会对他赔礼道歉。”容尘一边解释,一边对旁边夏侯渊无声的抗议与质问表示视而不见。&lt;/p&gt; 夏侯渊震惊于容尘竟然不按照提前说好的来,在言子清面前把自己洗得清清白白,以退为进,这要置他于何地。但是他之前也确实承诺过容尘,若事情败露,他一人揽过所有罪责,不会让他蹚浑水的。因此此刻他生气归生气,却也不会去搅了容尘的局,义气还是要讲的。&lt;/p&gt; “原来如此,想必一切都是误会。你们也不必担心了,靖七昨夜很晚才回来,找我寻求帮助,事情比较棘手,处理完已经下半夜了,便留她在这里休息了。”&lt;/p&gt; 屋外忽然鸦雀无声。&lt;/p&gt; 容尘脸色变得一阵红一阵白,满脸的震惊,剑眉紧锁在一起,张着嘴几次想说话都说不出来,而夏侯渊则在一旁摆出一副早在他意料之中的样子,耸耸肩,也没说话。&lt;/p&gt; “那……那薛兄弟现在……”容尘语无伦次。&lt;/p&gt; “她身体不太舒服,现在还没醒。”言子清面不改色睁着眼睛说瞎话。&lt;/p&gt; 薛靖七开始以头撞墙。&lt;/p&gt; “……”容尘将一肚子震惊和疑问都生生咽了回去,手足无措地站在屋外,一记眼刀甩给始作俑者夏侯渊,恨不得用刀子般的目光将他给生吞活剥了。&lt;/p&gt; “你们俩在这儿干啥呢!找子清有事?”刚起床的楚中天洗了脸出门,伸了一个懒腰,远远看见俩门神杵在言子清屋外,很是奇怪,于是便过去察看。&lt;/p&gt; “靖七还没有找到么?”满身风尘的楚子钰面带倦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看见容尘和夏侯渊俩货,气不打一处来,他一夜未眠,在外面找了一夜,根本没找到薛靖七的一片衣角,如今刚回来便看见他们在言子清的屋外,“我说过,如果她有什么事,你们两个家伙就死定了!”&lt;/p&gt; “小爷忍你很久了!你别以为我们怕你!功夫有点儿进步就了不起了?”夏侯渊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此刻楚子钰又来挑衅,他立刻便要挥拳打人。&lt;/p&gt; “什么!小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后知后觉的楚中天奓了毛,拦在楚子钰与夏侯渊之间,一脸惊悚地问道。&lt;/p&gt; “靖七昨夜赴约后便失踪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你问他们俩!”楚子钰伸手指着夏侯渊和容尘,冷笑道,“嘴上说说谁不会,有本事真刀真枪的来啊!”&lt;/p&gt; “小七失踪了?!”楚中天震惊,石化成一座雕塑。&lt;/p&gt; “我可去你妈的!容少你别拦着我,楚子钰你什么玩意儿!”夏侯渊一边挣扎着,一边咆哮道。&lt;/p&gt; 屋内的言子清与薛靖七:“……”&lt;/p&gt; 屋外的气氛忽然剑拔弩张起来,喧闹声把住在附近的唐川柏兄妹和司徒皓、陆夕颜、白小生等人全都给招来了,众人一头雾水地七嘴八舌询问着关心着,乱作一团,唯独不见司徒念。&lt;/p&gt; 薛靖七此时已经无话可说,毫无想法。&lt;/p&gt; 言子清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有些一言难尽。&lt;/p&gt; “行了行了!别闹了!你要找的人,昨夜就回来了,在言姑娘屋里!”容尘拽着夏侯渊扯开楚子钰,吼了一嗓子,众人忽然安静下来。&lt;/p&gt; 楚子钰有些发懵。&lt;/p&gt; 楚中天呆呆地立在原地,感觉自己脑壳里有三千只苍蝇在乱飞。&lt;/p&gt; 围观的众人更是面面相觑。&lt;/p&gt; 空气安静地连一根银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见。&lt;/p&gt; “薛兄弟为何会深夜出现在言姑娘的屋里,并且还……呆了一夜……?”唐川柏瞠目结舌喃喃道。&lt;/p&gt; “咳咳……这种问题,唐兄就不必问出来了吧……”司徒皓淡漠道。&lt;/p&gt; “是呀……”陆夕颜小声道。&lt;/p&gt; 楚中天:“……”&lt;/p&gt; 楚子钰:“……”&lt;/p&gt;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白小生弱弱地问了一句。&lt;/p&gt; 唐川谷用胳膊肘戳了下白小生,示意不要乱说话。&lt;/p&gt; “你问他们俩!”楚子钰伸手指向容尘与夏侯渊。&lt;/p&gt; “你问他。”容尘朝夏侯渊一努嘴。&lt;/p&gt; 夏侯渊:“……?!”&lt;/p&gt; 所有人的目光利箭般射到夏侯渊的身上。&lt;/p&gt; “不就是些男欢女爱的事情么!你们一个个至于么!没见过这种事啊?人家互相喜欢,留宿一夜怎么了,嗯?!江湖中人,就应该不拘小节!”夏侯渊答非所问,又将篓子捅得更大。&lt;/p&gt; 楚中天觉得自己的下颌好像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lt;/p&gt; 楚子钰翻了个白眼,容尘面色不佳,而其余众人皆神色悚然,有些暧昧和难为情。&lt;/p&gt; 屋内的言子清听着屋外荒唐的推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到桌边坐下,云淡风轻地倒了一杯水。&lt;/p&gt; “我忍不了了!”薛靖七原本苍白憔悴的脸,因恼羞成怒而微微发红,她走过去对言子清低声骂了句,便转身朝屋门走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八十六章 再重逢一眼万年 “易大哥,你回来了!卓辰他……”半个时辰前,在城外找薛靖七找了一宿的司徒念意外地碰见了一身风尘面带倦色的易剑臣,正策马穿过树林迎面过来,激动地挥挥手,后者见到司徒念也颇为意外,马缰一收后翻身下马,牵马走过去。&lt;/p&gt; 司徒念在附近没有看到卓辰,又见易剑臣没什么精神,脸色不太好,心里更是一空,问到一半的话,实在是无法继续说出口,于是垂下眼眸,有些难过。&lt;/p&gt; “我那日马不停蹄赶到昆吾山暮川镇,找遍了那附近,并没有见到他,也没有见到任何杀手和可疑的人。第二日在那边等了一天,也没有找到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易剑臣有些沮丧地摇摇头,眼底尽是疲惫,一路上因为卓辰的事情,心事重重,又没好好吃饭和休息,如今实在是身心俱疲。&lt;/p&gt; “易大哥你辛苦了,找不到就……也只能找不到了。可是我就是不太明白,怎么他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忽然消失了呢……这变故生得太快,我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会不会以后都看不见他了……”司徒念咬着唇笑着摇摇头,转过身去,眼中却泛起了泪花,声音也有些哽咽。&lt;/p&gt; “他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没有找到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定他已从杀手那里逃掉了,等些日子,他一定会回来的。”易剑臣温柔地笑了下,安慰道。&lt;/p&gt; “嗯,那就再等些日子吧,他若安然无恙,一定回来的。”司徒念难过地点了点头,同易剑臣一起回城。&lt;/p&gt; 易剑臣轻轻吐了一口气,苦笑不言,沉默地牵马进城,清晨街上已有摊贩开始摆摊吆喝,各色行人如织,比起城外,人间烟火气浓了许多,但他目光却四处游移,无处安放,一颗心也七零八落。是啊,猝不及防的离别总是让人无法接受,当年试剑山庄,还有书言,穆叔叔,不都是这样,忽然就没了么。他曾经一直执着地以为,离别未必是诀别,只要没有亲眼目睹故人逝去,故人就一定会回来,一定会。&lt;/p&gt; 真的会么。若真的会……&lt;/p&gt; 故人胡不归。&lt;/p&gt; 他忽然轻笑一声,如今卓辰这臭小子也跟他来这一出,真是不讲义气,若他日能重逢,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还有靖七,也不知道他现在……&lt;/p&gt; 靖七?!易剑臣倏地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蔫头耷脑走在一旁的司徒念,满脸的紧张与希冀,结结巴巴问道,“司徒姑娘,靖,靖七他……他怎么样了?!他如今……”他已有二十二天没有见到薛靖七了。自从那日他目送他们远去百草谷求医,他便开始在心里算着日子,度日如年,煎熬不已。在武安驿的那几天,因为大梦三生酒让他想起的那些人那些事,他暂时将薛靖七的事情给放在了脑后,如今又记起来,那种难以言说的心情,再次占据了心头,似冰冷的海潮,压得他难以呼吸。&lt;/p&gt; 他真的不想再失去了。真的不想。&lt;/p&gt; 司徒念擦干眼泪想起靖七这茬,忽然又惆怅起来,愁眉不展,易剑臣看见她的神情,心里绷紧的那根弦差点给吓断了,握住马缰的手指一瞬间用力,指节泛白。&lt;/p&gt; “靖七昨夜失踪了,我找了一宿,也没找到。”司徒念疲惫道。&lt;/p&gt; “失踪了?!”易剑臣先是一震,愣了片刻,而后又忽然激动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你是说,他还活着,他没有死!”&lt;/p&gt; 司徒念点点头。&lt;/p&gt; “那就好。”易剑臣忍不住傻笑一声,心里忽然放松了,整个人都有了精神。&lt;/p&gt; “我前日清晨刚回来,在这里见到她时,我也很惊喜,很开心,她的七步散已经被百草谷一位医术高明的言姑娘给解了,她安然无恙。”司徒念回过神来,明白了易剑臣的反应,笑着解释道。&lt;/p&gt; “他现在在哪里,我想见他。”易剑臣眼睛亮了起来。&lt;/p&gt; “她……失踪了。”司徒念一言难尽地看着易剑臣。&lt;/p&gt; “……”易剑臣呆住,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lt;/p&gt;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不是很清楚,一切要从昨夜的邀约说起……”&lt;/p&gt; 易剑臣和司徒念回到罡气盟时,言子清的屋外正闹作一团,他下意识地挤入人群里,想搞清楚薛靖七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众人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易剑臣给吓到,陆夕颜开心地想要过去揽住易剑臣的胳膊,却见楚中天率先一个熊抱将她与易剑臣给严严实实挡住,于是只能一言难尽地往旁边退了一步。&lt;/p&gt; “夏侯兄,你方才说,靖七在这间屋子里?”易剑臣轻声问道。&lt;/p&gt; “没错。”夏侯渊点点头。&lt;/p&gt; 易剑臣掩不住唇边的笑意,也根本没把方才夏侯渊等人对薛靖七与言子清的议论放在心上,只是满怀激动地想要见上阔别多日的好兄弟一面,不顾众人惊疑的目光,走到言子清屋子门前便抬手准备敲门。&lt;/p&gt; “靖七,我……”易剑臣的手指方碰触到屋门,屋门便在下一瞬猛然打开,这时有天边日光擦过白云的肩,投射在打开的屋门之上,化作流光一闪而过,一身白衣的薛靖七打开门抬起头来,清亮的目光猝不及防撞进了易剑臣心里,两人双目对视的那一刻,风停下,光不走,落叶凝滞空中,石子坠入心湖,下沉,涟漪还未散开。&lt;/p&gt; 易剑臣终于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薛靖七。&lt;/p&gt; 但是,这和他想象的却不太一样。或者说,很不一样。这猝不及防的一眼,震得他魂魄飞去,只留躯壳呆立门前动弹不得。这一刹那,万事万物毁灭停顿,世间变作黑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两双眼睛。&lt;/p&gt; “靖七……”易剑臣在心里轻声说道。&lt;/p&gt;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着素白长裙,木簪束发,乌丝云水般散落双肩,身形瘦削苗条的少女,并非他那英气逼人、潇洒如风,带有三分调皮的剑客好兄弟,知己薛靖七。但这分明,又是一个人。这也不是昔日那碎发凌乱、却总是弯着眉眼,充满欢愉之色的脸。现在这张脸,是苍白的、憔悴的,却美得令人的心都碎了。&lt;/p&gt; 唯一没有变的,是她的眼睛。&lt;/p&gt;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那么明亮,那么坚定。&lt;/p&gt; 可是他还是不明白。他朝夕相处的好兄弟,怎么就忽然,变成红颜知己了。&lt;/p&gt;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下一瞬,门重重地关上,他这才从虚无的高空跌落回地上,但还是觉得轻飘飘的,大脑里一片空白。&lt;/p&gt; 薛靖七背靠着门而立,双手在背后紧紧按住门栓,一颗心不住地下沉,绯色却从耳根和脖颈一齐往上爬,心不知掉在了何处,空过那一刹那后,开始拼命地乱撞,撞得七零八落,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几乎要一头撞死了。&lt;/p&gt; 易剑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lt;/p&gt; 她是很想念他,很想见他,想去搭他的肩膀,甚至想去触碰他的手指。&lt;/p&gt; 可是不是在现在!&lt;/p&gt; 她现在这副样子,在这种情形下,她,她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做好,这样子的重逢,算什么。她要如何面对他,如何跟他解释这一切,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她不知道。&lt;/p&gt; 易剑臣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一动未动,中间隔了一层薄薄的门板,却像隔了千重山水。&lt;/p&gt; 老天就像开了个玩笑。&lt;/p&gt; 其实一切初见都是命中注定,而一切重逢,又必将刻骨铭心,一眼万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八十七章 薛靖七澄清误会 “怎么了?”言子清被薛靖七突如其来的关门声给吓了一跳,放下茶杯,有些迟疑地问道。&lt;/p&gt; 薛靖七却恍若没听见似的,只是将后背抵着门,目光直直的,不知在想什么。&lt;/p&gt; 易剑臣依旧呆立在门前,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将他的心放空,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向空处,轻轻摇了下头。&lt;/p&gt; “易剑臣,你怎么了?”楚中天伸手指戳了下易剑臣的肩头,咋舌道。&lt;/p&gt; 方才的开门与关门发生在转瞬之间,除了易剑臣,谁也没看清薛靖七的模样,只依稀看见一个白衣姑娘从眼前一闪而过,他们只当做是言子清,并没有想到薛靖七身上去。&lt;/p&gt; “靖七他,她……她竟然是……怎么会……”易剑臣转头看向楚中天,抓住他的肩头,满脸地不敢置信与慌张。&lt;/p&gt; “小七她怎么了……什么怎么会,你别吓我啊……”楚中天僵硬地反问道。&lt;/p&gt; 夏侯渊以为易剑臣是看到了不该看的,所以才惊慌成这样,于是幸灾乐祸般冷笑一下,说着风凉话,“还能怎么了,不就是……”&lt;/p&gt; “是个姑娘。”易剑臣总算把舌头给捋直了。&lt;/p&gt; 夏侯渊瞪大双眼。&lt;/p&gt; “嗨,我当是怎么了呢,小七她本来就是个姑娘……”楚中天松了口气笑道,说到一半却忽然有些窒息,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般,话音戛然而止,一脸见了鬼似的看向易剑臣,艰涩道,“……你,怎么知道的?!”&lt;/p&gt; 夏侯渊、容尘、唐川柏、唐川谷、司徒皓、陆夕颜、白小生全部震惊石化。&lt;/p&gt; 司徒念哀叹一声,楚子钰神色复杂,楚中天震惊,易剑臣更是受到冲击。&lt;/p&gt; “你一直都知道的?!”易剑臣更加吃惊,又觉得有些气愤,双手抓住楚中天的双肩用力摇晃。&lt;/p&gt; “哈,知道什么?我刚刚说了什么!我忽然有些失忆……”楚中天嘴一瘪欲哭无泪地负隅顽抗。&lt;/p&gt; 屋门再次从内打开,风动光走,白衣长裙下迈出白色长靴,薛靖七视死如归地踏出门来,垂眸看着地面,稳住心神,轻声道:“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们。这一切都是个误会,我与子清,亦是清白的。”&lt;/p&gt; 所有人目瞪口呆,目光齐刷刷汇聚到薛靖七身上,谁都说不出话来,世界安静得可怕,薛靖七不敢抬起眼来,眉头微蹙,又热了耳根,很是腼腆,只余束发的白绳在风中轻曳。&lt;/p&gt; “小七……”楚中天看到薛靖七此刻的模样,从方才的委屈中回过神来,先是一愣,而后心神一荡,刚拾回来的魂一个没留神又被风吹走,笑意忍不住漫上唇边,目光再也无法挪开。他与小七相识七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穿姑娘家的衣裙、梳姑娘家的发髻,她此刻的样子,比他这么多年来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想象无数次的模样还要好看,虽然她现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有些病恹恹的,却仍旧那么温文尔雅,那么清澈干净,这身打扮将她性格中柔软温和的那部分放大了许多倍,看起来完全就是个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哪里看得出会舞刀弄剑,甚至有时比爷们儿还爷们儿。&lt;/p&gt; 还有,她害羞的样子,也真好看。&lt;/p&gt; 楚子钰心神俱震,目不转睛地望着薛靖七,被惊艳到不能自已。其实薛靖七并非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明艳动人的姑娘,身材也只是高瘦,并不算窈窕,更谈不上凹凸有致、风姿万千,至于女人味,更是没有多少,胭脂香气半点都无,不然她女扮男装也不会蒙骗到那么多人。可是,他就是被她给吸引住了。她那种独一无二干净而纯粹的气质,让他无法自拔,一生都陷了进去。&lt;/p&gt; 易剑臣松开楚中天的肩膀,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触及薛靖七却又立刻移开,情不自禁地红了耳根,想把目光挪回去,却又觉得不妥,但挣扎着,目光又渐渐闪烁着游移回去,心神一动,那种说不清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让他不知所措,让他心动不已。这种感觉,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她的清雅,她的英气,她的温柔,她的纯粹,她的坚毅,她的腼腆,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想起了杨书言,想起那份,宿命般的心安与归属感。他甚至忽然有些想哭,心动,又心痛,明明想笑,却又莫名揪心。&lt;/p&gt; 他失魂落魄,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穿过人群,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lt;/p&gt; 此刻,他乱了方寸,只想要一个人静一下。&lt;/p&gt; “薛兄……不,薛姑娘……你比我,狠多了。”唐川谷冲薛靖七竖起一个大拇指,率先打破沉默,痞痞一笑。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扭头去看司徒念,后者注意到她的目光,眯起双眼冲她一笑,唐川谷感觉有杀气拂面,急忙干咳几声东瞧瞧西望望。&lt;/p&gt;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便是虚惊一场,大家也不必杵在这里了,散了吧,哈哈。”容尘那颗爱慕言子清的心死灰复燃,见到薛靖七竟是女儿身,惊诧之外更多的是欣喜,长舒一口气,急忙打圆场。&lt;/p&gt; “我现在还是有点转不过来,既然薛兄弟是女的,那念儿怎么会……”夏侯渊抓耳挠腮。想找司徒念问个清楚,后者却忽然没了踪影,不知何时离开的。&lt;/p&gt; “容尘,夏侯渊。”薛靖七见两人转身便要溜之大吉,脸色一黑,伸手拦住,目光灼灼地看着心虚的两人,微蹙眉,质问道,“你们昨夜为何要给我……”说到“下药”二字,她只觉得卑劣污秽,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板着脸等着他们给她一个说法。&lt;/p&gt; “说出来不怕薛姑娘笑话,夏侯得知司徒姑娘的心上人是你,于是翻了醋缸,想要设法捉弄,让司徒姑娘对你死心,却不料……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我们二人对不住姑娘,在此致歉,还望海涵。”容尘见夏侯渊心不在焉,魂儿已经被飞去司徒念那里了,于是只能代他解释与道歉。&lt;/p&gt; “既是如此……那便算了,下不为例。”薛靖七见容尘态度坦诚,便心一软,也无意再与其纠缠为难,决定息事宁人。&lt;/p&gt; “薛姑娘雅量,在下告辞。”容尘对薛靖七一俯身,拖着傻子夏侯渊速速离开是非之地。&lt;/p&gt; “试剑榜首竟是个姑娘……武功这么好,能和剑臣师兄打成平手,还长得这么好看……我本以为除了书言师姐,再不会有这样的人了。”白小生一脸崇拜地喃喃自语。&lt;/p&gt; 司徒皓听到白小生的话,心理又有些失衡,面色不佳地先行离开。&lt;/p&gt; 陆夕颜将白小生的话听进了心里,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正与容尘等人说话的薛靖七,想起方才易剑臣看着她那动容的神情,知道他们交情不浅,心底里忽然涌出一阵强烈的不祥预感,薛靖七会不会就是,七年前失踪的杨书言。手指蓦地攥紧衣裙,她要想办法靠近薛靖七,试探一番。&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八十八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小天,他呢……”薛靖七回过头来忽然发现易剑臣已不在一旁,有些无措,急忙逮住楚中天来问。&lt;/p&gt; “他?谁?”楚中天一脸天真地问道,也不知是真傻还是明知故问。&lt;/p&gt; 薛靖七有些尴尬,微蹙眉头以严肃脸遮掩自己的羞涩与忐忑,“易大哥他人呢。”&lt;/p&gt; “啧啧啧,果然恢复女儿身后连称呼都变了,易——大——哥——噫……忽然有点肉麻。”楚中天一脸坏笑地揶揄道。&lt;/p&gt; 眼见薛靖七垂下眸面色阴沉地抱起拳来捏着手指,楚中天蓦地向后撤了一大步,双臂交叉挡在胸前,一脸惊悚道:“干嘛,又想打人!说好的淑女呢!”&lt;/p&gt; 薛靖七冷笑一声。&lt;/p&gt; “他回屋了。”楚中天识趣地立刻伸手指向易剑臣的屋子。&lt;/p&gt; 薛靖七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往易剑臣的屋子走去。&lt;/p&gt; “女人心,海底针。”楚中天一个激灵,自言自语地摇摇头,也不跟去凑热闹了,说不定现在易剑臣那小子也想揍他,这俩货都有暴力倾向,他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嗯,溜了溜了。&lt;/p&gt; 易剑臣在案前怔怔出神,笔下水墨淋漓,手腕一顿,墨色晕染开来,微微一愣,后知后觉地急忙搁笔,痴望着画上的女子,唇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lt;/p&gt; 画上的女子正是一袭白衣、青丝墨染的薛靖七。&lt;/p&gt; 他的心很乱,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知道,重逢后猝不及防的那一眼,他沉寂多年的心再次剧烈跳动,失控般的,想要逃离她,又忍不住画下她,而后一个人躲在屋里,独自反复咀嚼着这独特的滋味,忍不住傻笑。&lt;/p&gt; 门外,薛靖七抬着手臂天人交战了半晌,才轻扣屋门。&lt;/p&gt; “门没拴。”易剑臣头也不抬。&lt;/p&gt; 薛靖七推开屋门,一边打着腹稿,一边手和脚不知道怎么放,颇为局促地走进去,伸手挠着后脑勺,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lt;/p&gt; 易剑臣抬头一看,竟是薛靖七,吓了一跳急忙扯下案上的画纸,涨红了脸,右手背在身后,拽着画纸的一角,紧张地握紧。&lt;/p&gt; “靖七你……”&lt;/p&gt; “对不起……”&lt;/p&gt; 两人异口同声道,紧接着面面相觑,目光错开,各自不语,藏着万般心事,却不知从何说起。&lt;/p&gt; “你先说。”易剑臣的双手悄悄在身后卷着画纸,想要趁薛靖七没看见想办法随便藏到哪里去。&lt;/p&gt; “我不是有意欺瞒你的,你……可不可以别生气。”薛靖七小心翼翼道。&lt;/p&gt; “生什么气,我不会生你的气的。”易剑臣腼腆笑道。&lt;/p&gt; 薛靖七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角和脚尖,沉默不语,心慌意乱。&lt;/p&gt; 易剑臣咽了口唾沫,悄悄挪动脚步,欲将手中的画卷塞到角落的墙缝里。&lt;/p&gt; “道完歉,我还要跟你说声,谢谢。”薛靖七抿了下唇,抬眼看向易剑臣,笑道。&lt;/p&gt; 易剑臣忽然停住挪动的身子,腰背挺得笔直,撑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问道:“为何要跟我道谢?”&lt;/p&gt; “在我第一次伤势复发,最危险的那一刻,是你及时救下我,我这才捡回一条命来。听说……你还帮阿卓照顾了我几日,所以……要跟你道谢。”&lt;/p&gt;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易剑臣有些不好意思。&lt;/p&gt; 薛靖七弯起眉眼,抿唇一笑,并未说话。&lt;/p&gt; 薛靖七提到这茬,他忽然鬼使神差地想起来,当初为了给她喂药,他,他……&lt;/p&gt; 他口对口喂药。&lt;/p&gt; 他算是吻了她。&lt;/p&gt; 男女授受不亲。&lt;/p&gt; 易剑臣忽然一阵窒息,血气上涌,涨得脸红脖子粗,唇也忽然变得灼烫,似乎记起了那日她的温度。手中的纸卷没拿得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lt;/p&gt; “你怎么了。”薛靖七见易剑臣的神情有些奇异,甚至还有东西掉到地上,于是绕过桌案想要过去帮忙。&lt;/p&gt; 易剑臣像是奓了毛的松鼠,立刻蹲下身先她一步拾起纸卷,藏在身后干笑着。&lt;/p&gt;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薛靖七哑然失笑。&lt;/p&gt; “方才心绪繁乱,便在纸上信手胡乱涂鸦,怕靖七笑话,所以想要藏起来,销毁掉。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易剑臣说着,不等薛靖七阻拦,将纸卷往身后的窗外一扔,佯作自在地交叉双臂抱在胸前,意味不明地笑着。&lt;/p&gt; “你不至于吧,我不看就是了。”薛靖七哭笑不得。&lt;/p&gt; “至于。”易剑臣认真答道。&lt;/p&gt; “忽然觉得有点热,可能是快要冬去春来了。”易剑臣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口干舌燥,尴尬地笑道。&lt;/p&gt; “我也觉得。”薛靖七笑了下,去桌旁倒了杯冷茶,递给易剑臣。&lt;/p&gt; “多谢。”易剑臣接过茶杯,手指碰触到薛靖七微凉的手指,心弦一颤,指间有些发烫,两人目光对上,又再次错开,她立刻松了手,他握住茶杯,侧着身子,仰首一饮而尽。冰凉的茶水饮入口中,却分毫未起到清凉冷静的作用,甚至化作流焰,点燃心火。&lt;/p&gt; “这段日子,你过得怎样?”易剑臣决定转移话题。&lt;/p&gt; “一个月不到,发生了不少事。”薛靖七苦笑,神情有些落寞。&lt;/p&gt; “我也是。”易剑臣将茶杯放回桌上,笑叹道。&lt;/p&gt; “如果你愿意,讲给我听吧。很多事情说出来,要比藏在心底里要好。”易剑臣示意薛靖七坐下。&lt;/p&gt; “好。”薛靖七微微一颔首。&lt;/p&gt; 窗外地上的纸卷被风吹得滚了几圈,跌落石阶,停在一个人的脚边。&lt;/p&gt; 陆夕颜捡起来,有些茫然地展开纸卷,看到了画上的女子,目光一紧,抬起头来,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易剑臣的屋子,半支着的窗子内,依稀看见易剑臣与薛靖七两人坐在桌旁有说有笑,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暧昧气氛透了出来,她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画,心像是被几千根银针扎穿了,难受得连呼吸都疼痛,双手颤抖着将画揉作一团,攥紧在手中,微微闭上眼睛,疾步离开这里。&lt;/p&gt; 若薛靖七不是杨书言,易剑臣怎么可以喜欢上她。他不是说,放不下杨书言,也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么。他这样做,不是自毁誓言么。&lt;/p&gt; 若薛靖七是杨书言,那便不能再留她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八十九章 热血渐凉心迷惘 两人叙过旧后,一番感慨唏嘘,转眼已至午后,连午饭都错过了,言子清来催薛靖七回去吃点东西好喝药调理虚弱的身子,薛靖七这才恋恋不舍地先行告别。易剑臣的目光直追其背影而去,心情久久未能平复,忽然想起那被他扔出窗外的纸卷,急忙出门去寻,附近都找遍了,连假山草间都翻过,愣是没见到那张画的半点影子,心下忽然难过起来,懊恼不已,迟迟不肯回屋,一直在周围徘徊。&lt;/p&gt; “剑臣哥哥,你在做什么呢?”陆夕颜提着饭盒笑嘻嘻走过来。&lt;/p&gt; “我有个很重要的东西找不到了。”易剑臣哀叹道。&lt;/p&gt; “什么东西?你先吃饭吧,时间已经这么迟了,快进屋,趁热,我帮你带过来些后厨的饭菜。你丢的东西长什么样子,我来帮你找。”陆夕颜走进屋将饭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将几碟小菜与一碗米饭拿出来,摆好筷子,冲易剑臣招呼道。&lt;/p&gt; “一张纸。呃……更确切的说,是一张画。可能被风吹到别的地方了……”易剑臣有些沮丧。&lt;/p&gt; “画的什么?”陆夕颜一脸好奇道。&lt;/p&gt; “哈哈哈没什么,兴之所至,随手涂鸦。”易剑臣有些微微脸红。&lt;/p&gt; 陆夕颜依然一脸笑意,心里却咯噔一声,面不改色道,“我来的路上倒是没见着有什么画纸遗落在路边,一会儿我再帮你去那边找找。”&lt;/p&gt; “多谢师妹了,”易剑臣客气笑道,“实在找不到……也就罢了。”他回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棵青菜至碗中。&lt;/p&gt; “剑臣哥哥怎么今天忽然……对我这么客气,这么多年不都唤我夕颜的么。这师妹叫的,有些生分了。”陆夕颜神色有些尴尬和委屈,软绵绵说道。&lt;/p&gt; 易剑臣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抿唇沉默了片刻,云淡风轻地笑道:“夕颜师妹不要这么敏感嘛,一个称呼而已,谈不上生不生分,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早就跟亲兄妹一样,熟悉得不得了,不是吗?”他抬眼瞥了下陆夕颜的神情,又将目光收回,平静温柔地坐在对面,一脸坦然。&lt;/p&gt; 压抑多时的苦涩再次涌上心头,陆夕颜轻轻一咬牙,将痛楚压下,笑着看向易剑臣,点点头道,“是啊,我们已经朝夕相伴这么多年了,就像……亲兄妹一样。”说到“亲兄妹”三字时,她的心像是被人给狠狠地捏住了,以至于她伪装得再好,也情不自禁地停顿了下,才僵硬地将其说出口。&lt;/p&gt; “是啊。”易剑臣悄悄松了口气,从容笑道。他不是不知道陆夕颜这么多年对他的爱慕与关怀,他一直都很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这份炽烈的感情。但他也怕伤害到她,于是一直以来也没有明显地与她保持距离,也算是还留给她半分念想。但如今不同了,他那一颗心已全然系在了薛靖七的身上,便不想再与其他的姑娘关系过密,三心二意,于是哪怕知道如此说话会伤了她的心,也是无奈之举,只能长痛不如短痛,希望她善解人意,能明白他的心,也希望她遇上更好的儿郎。&lt;/p&gt; “真想再饮一次大梦三生酒,不醉不归。”陆夕颜忽然低低轻笑一声,垂眸看着桌面发呆,目光很直,面色沉静,看不出情绪起伏。&lt;/p&gt; 易剑臣端着饭碗往嘴里扒了一口饭,闻此言持筷的手一顿,喉头滚动,将嘴里的饭咽下去,而后轻轻地放下了碗筷,目光闪烁,心里那根埋藏很深的弦,再次被人拨动,揪心般的疼。&lt;/p&gt;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可惜,梦再真,也终究是梦。梦里的誓言再甜蜜,也终究会烟消云散,作不得数的……剑臣哥哥,你说是不是。”陆夕颜吸了下鼻子,惆怅地抬眼看向易剑臣,目不转睛的,想要看到他细微的神情变化。&lt;/p&gt; “作数的。”易剑臣轻声说道,像是说给自己听。&lt;/p&gt; 陆夕颜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者沉默地拿起筷子继续夹菜,两人不再言语,他的神色也依旧从容温和,但却能感觉到,他之前的那种小心翼翼偷偷藏起的羞涩与激动已悄然遁走,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心底的无措与迷惘。&lt;/p&gt; “如果她还活着,该有多好。”陆夕颜叹道。&lt;/p&gt; 易剑臣依旧沉默地吃着饭。&lt;/p&gt; “我在落日城,梦到她了。”陆夕颜认真地说。&lt;/p&gt; 他无声笑了笑,“梦到什么了。”&lt;/p&gt; 陆夕颜眼眶有些湿润,“她说,她会回来的。”&lt;/p&gt; “小生也梦到她了,她也是这么说的。也许,她真的还活着。”易剑臣目光中透出一阵暖意来。&lt;/p&gt; “那你会等她回来么?”&lt;/p&gt; “会。”&lt;/p&gt; “若她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呢,你也会一直等下去么?六年了,都没有等到她。下一个六年,会等到她么。我了解书言,她其实不希望你这么苦的,若有良人相伴,勿要错过。”陆夕颜语重心长,别有深意。&lt;/p&gt; 风轻轻吹过,易剑臣的眼睛眨了一下,他握住微凉的茶杯,想起薛靖七手指的余温,又念起梦中杨书言的笑靥,微微闭上了双眼,忽然就仿佛过去了很久,已经很是疲惫了,心也沉了下去。&lt;/p&gt; “我会一直等下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坚定执着,却又含着一丝苦涩。&lt;/p&gt;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书言。”陆夕颜哑然失笑。&lt;/p&gt; 易剑臣苦笑,忽然觉得饭菜无味,难以下咽,于是默默地将碗筷与菜碟放回了饭盒子里,故作轻松道:“我吃完了,先把这些送到后厨清洗一下。”&lt;/p&gt; “还是我来吧,我顺路,剑臣哥哥你好好休息。”陆夕颜抢过饭盒子,温柔地笑笑,便离开了屋子,身影远去。&lt;/p&gt; 易剑臣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午后的日光很暖,自窗外斜斜照在他身上,拉出一条很长的影子,他却觉得热血渐凉,说不出的寂寞与苍凉。&lt;/p&gt;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的心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九十章 思美人兮未敢言 “子清,小七她人呢?”午后,楚中天发现薛靖七并不在屋里,也没有同易剑臣在一起,于是颇为疑惑,便来找言子清,她们俩现在的关系可是非比寻常,小七去哪儿了,其他人知不知道不敢说,子清肯定知道。在楚中天看来,这就是女孩子间的友情。&lt;/p&gt; “去城里买衣服了。”言子清正经脸看着面色惊诧的楚中天。&lt;/p&gt; “买衣服?!这,她吃错药了?怎么突然就想着买衣服了……”楚中天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一脸认真地望着言子清,开始揭薛靖七的老底,“子清你知道么,我和她相识有六七年,她从来没有主动去买新衣服,每次都是我想买,拽着她陪我去,顺便她也买点。你都不知道,她在旁边看我挑衣服那表情,好像我是姑娘她是小子似的……一件衣服能洗干净反复穿,她就绝对不买第二件,就算买新的,也是款式颜色都差不多的,永远就那一个画风,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就那两三件衣服……”&lt;/p&gt; 楚中天的话痨属性言子清是非常了解的,一旦打开话匣子是怎么都关不住按不下的,她一直想用个什么东西把他的嘴给粘起来,上次就直接一针扎得他说不出话来,这才图了个清静。但她这次却没有不耐烦地打发他离开,而是煞有介事地在一旁听着,关于薛靖七的过去,她是蛮有兴趣的,楚中天虽然讲话带有夸张色彩,容易漫天刷浆糊,但其实听听也是蛮有用的。&lt;/p&gt; “说重点。”言子清打断了楚中天。&lt;/p&gt; “重点就是!她这种从不知道打扮自己的人,竟然主动去买衣服了?!难不成真的是……”楚中天咬住手指。&lt;/p&gt;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言子清一挑眉接过话茬来。&lt;/p&gt; “对!就是这句话!”楚中天拍案。&lt;/p&gt; 言子清沉吟片刻,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没错。不过她去买衣服最直接的原因是,我借她的衣服她还是觉得不自在,觉得有些束缚她的行动,所以她想自己买几件,然后早早将这身衣服换下来洗干净还给我……”&lt;/p&gt; “不自在……?束缚行动……?”楚中天挑起一边眉毛,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双手捂脸道,“完了,窈窕淑女不过半天,又要变回少年郎。”&lt;/p&gt; “那倒不至于吧。她现在也没必要扮男装遮掩身份了,变回少年郎,应该不会吧……”言子清转着茶杯,在楚中天的影响下,话也不自觉多了起来,“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易少侠,既然易少侠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应当不会再扮作男儿了。”&lt;/p&gt; “你为何不陪她一起去买衣服?”楚中天忽然想起这茬来。&lt;/p&gt; “我为何……要陪她一起买衣服?”言子清有些怔愣。&lt;/p&gt; 楚中天目瞪口呆,喃喃道:“好姐妹不是应该一起逛街买衣服买东西的么……”&lt;/p&gt; “好姐妹?”言子清眨了下眼,似乎是寻思了下这个词,而后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有道理,你应该陪她去的。”&lt;/p&gt; “……?!”楚中天伸手指着自己,一脸震惊。&lt;/p&gt; “靖七曾经跟我说过,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不分你我,算是青梅青梅了。”言子清淡定道。&lt;/p&gt; “你确定我和她不是,竹马竹马?”楚中天面无表情。&lt;/p&gt; 言子清耸了下肩,“都差不多。”&lt;/p&gt; “不要岔开话题拿我开涮!”楚中天竖起眉毛来一本正经道,“小七她这个人眼光有问题的,没有你在旁边帮她带眼,她指不定又买回一堆很爷们儿的衣服,你信不信!”&lt;/p&gt; 言子清抿唇一笑,给楚中天倒了杯茶,推过去,慢条斯理说道:“她这个人有多固执你也是知道的,如果她自己看不中,我去了也是没用的。”&lt;/p&gt; 楚中天拿起茶杯仰首一饮而尽,差点被烫死,一脸幽怨地撑着下巴发呆。&lt;/p&gt; “你很关心她。”言子清笑道。&lt;/p&gt; “就像个老母亲。”楚中天颓然点头。&lt;/p&gt; 言子清忍俊不禁,又给楚中天添了一杯茶,说道,“还蛮贴切的。”&lt;/p&gt; “她就是个大傻子,比我还傻的大傻子,所以我能不为她操碎了心么。然后呢,人傻偏逢连夜雨,自从出谷闯江湖以来,总有人要害她,杀她也好捉弄她也罢,她就总是受伤,我真的……”楚中天拿起茶杯到嘴边忽然意识到茶太烫,于是又放下,叹道,“感情方面,估计也少不了受伤,易剑臣忘不掉他的白月光,能不能和小七走到一起,还真是个问题。还有那个楚子钰,一直纠缠小七,图谋不轨,我让她提防他,她总是心软,觉得楚子钰也很可怜,本质上不是坏人,总是给他几分面子,让那厮越发猖狂,甚至还踩到我头上来了,呵呵!”&lt;/p&gt; 言子清安静地听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楚中天。&lt;/p&gt; 楚中天察觉到言子清的目光,忽然有些脸红,颇为局促地双手捧起茶杯来,舔了下唇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话太多,扰到你了……”&lt;/p&gt; “无妨。”言子清淡淡一笑,收回目光。&lt;/p&gt; “那你刚刚怎么一直看着我,我……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楚中天觉得有些口干舌燥,饮了一口茶,又被烫得死去活来,背过身去扇着风,神情狰狞。&lt;/p&gt; “你是一个赤诚温暖的人。”&lt;/p&gt; 楚中天忽然身子僵住,舌尖不是很烫了,但此刻他心里的某个地方,却被什么给点燃了,燎起一片火焰来。他的脸更红,红得不敢转回身来。&lt;/p&gt; “有你这样的朋友,靖七很幸运。”言子清笑道。&lt;/p&gt; “那……”楚中天迅速将脸上的热气给降下去,恍若无事发生,小心翼翼地转回身子,目光却不敢放到言子清身上,只是垂着,略有些紧张而腼腆地笑问道,“我,算不算你的朋友……”&lt;/p&gt; 言子清先是一愣,而后明白了楚中天的忐忑与紧张,哑然失笑。&lt;/p&gt; 没有等到言子清的回答,楚中天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忽然感到有些窘迫,在想自己是不是唐突了人家,于是干咳一声,鼓起勇气抬眼看向言子清,想要找个托词溜之大吉。&lt;/p&gt; 然而在他抬起头的时候,正看见言子清那抹含蓄却又温柔的笑容,像是一泓清凉的月光洒进泠泠江水,清醒了,又像是做梦一般,他听见,她对他说,“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么。”&lt;/p&gt; 后面他是怎么回到自己屋子的,他已经记不大清了。&lt;/p&gt; 他只是,似乎又回到了背负小七到百草谷求医的那一天,他与言子清初次见面,两人目光相撞的那一刹那,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这种感觉同以往对小七的不一样,让他慌乱,让他发疯。&lt;/p&gt; 他好像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言子清了。&lt;/p&gt; 这种喜欢同对小七的那种喜欢还不太一样。&lt;/p&gt; 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他现在还想不明白。他甚至觉得,自己真是个风流浪子,花心大萝卜,易剑臣的痴情专一,他真是望尘莫及,惭愧不已。&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九十一章 颈间玉坠泄身份 天将夜,薛靖七心满意足,买到了想要的衣服,又在集市上逛吃一番填饱了肚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罡气盟,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便把自己关在屋里,想要好好梳洗一番,洗去身上病恹恹的药气和之前染上的难以言说的乱七八糟的气息。&lt;/p&gt; 潋滟的水光割碎一室烛照,水面像是洒了一层碎金,更衬得水中人玉骨冰肌,若清水芙蓉,不惹尘埃。白皙修长的手指自温热的水中抬起,轻蘸细拭手臂至肩头,忽然指尖顿住,侧首垂眸看去,手指轻轻抚上左肩那已经不是很明显的细长疤痕,心里一动,有苦涩,也有一丝甜。她翻开手掌,掌心因常年握剑磨出的老茧又覆上了新的一层,不禁哑然失笑。&lt;/p&gt; 她确实身上有太多伤痕了。有些伤痕她记得,有些却藏着她的过去。&lt;/p&gt;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是个皮糙肉厚的女孩子了。&lt;/p&gt; 皮糙肉厚……&lt;/p&gt; 薛靖七被自己可怕的想法给惊悚到,急忙加快了速度,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趁着没人来骚扰她,赶紧洗完擦干身子换上新衣服了事。然而有时候人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lt;/p&gt; 有人敲门。&lt;/p&gt; 薛靖七身子一僵,虽然门是拴着的,还有一道屏风挡在中间,但她还是有些慌,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立刻出来穿上衣服,还是在水里待着打发掉门外的人。&lt;/p&gt; “薛姑娘,你在吗?我是夕颜。”门外响起清越的声音来。&lt;/p&gt; 陆夕颜?薛靖七眨眨眼睛,她知道此人是易剑臣的师妹,她们以前也有过一点交集,但是不熟,她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lt;/p&gt; “不在。”薛靖七脑子一片混乱中,鬼使神差喊了句。&lt;/p&gt; “……”&lt;/p&gt; “……”&lt;/p&gt; 薛靖七被自己给蠢哭了,伸手捂住脸,欲哭无泪。&lt;/p&gt; “没想到薛姑娘还挺幽默。”陆夕颜愣了下,而后笑道。&lt;/p&gt; “呃……陆姑娘找我有什么事么?我现在可能不太方便……”&lt;/p&gt;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带了点我亲手做的糕点,想给你尝尝。今晚你没和我们大家一起吃饭,也不知你吃了没,便送来些,顺便想和你聊聊天。”&lt;/p&gt; “多谢陆姑娘了,我已经用过晚饭了,至于糕点……”薛靖七斟酌了一下,也不好直接拒绝人家的一片好意,于是继续道,“你先放在门外吧,我一会儿自己开门去拿,谢谢你啦。”&lt;/p&gt; “那好吧。”陆夕颜将食盒放在门口。&lt;/p&gt; 薛靖七竖着耳朵听见门外那轻轻的响动,是食盒落地的声音,长长吁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撩起水来准备继续沐浴。忽然,不远处的木窗被人打开,陆夕颜双臂枕着窗沿探进头来,笑嘻嘻地看着薛靖七。后者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水花四溅,下意识双臂交叉抱在身前矮身缩进水里,震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你,你……你!”&lt;/p&gt; “哎,我当是什么神神秘秘的事呢,原来是在沐浴呀。靖七你脸红什么,我们都是女孩子,没什么好害羞的。”陆夕颜神色揶揄,懒懒地趴在窗边。&lt;/p&gt; “你快把窗户关上,会被别人看见的。”薛靖七抱着胳膊继续下沉,面红耳赤地激烈反驳。&lt;/p&gt; “好吧好吧。”陆夕颜直起身子准备关窗,却忽然瞥到了薛靖七颈间的墨绳,下面似乎挂着什么东西,但是被她的手臂给遮住了,她看不清。她心里忽然一动,张口问道,“欸?你脖子上戴着的是什么东西呀,玉佩吗?”&lt;/p&gt; “算是吧,一枚玉坠而已。”薛靖七尴尬地回答,目光一直紧张地往窗外打量,生怕有谁经过。&lt;/p&gt; “可不可以给我瞧一眼,我好好奇。你这玉坠一直藏在里衣里,我之前都没留意你还戴着这东西。”陆夕颜满眼放光地看着薛靖七。&lt;/p&gt; 薛靖七松开一只手臂,将那枚玉坠提起来遥遥给陆夕颜看了眼,而后又迅速将手臂抱回了胸前,一脸忐忑地请求道:“现在可以关窗了么。”&lt;/p&gt; “好别致的玉坠。你慢慢洗吧,我就先不打扰了!”&lt;/p&gt; 陆夕颜看见了那枚玉坠的样子,瞳孔骤然一缩,果然和易剑臣那枚是一对的。她稳住神色,笑嘻嘻地将窗子关上,背过身去,笑容渐隐,寒意自头顶灌入,沿着脊背窜至四肢百骸,冷得她牙齿都在微微打战,心也痛得越发厉害。&lt;/p&gt; 虽然她早已有了猜测。&lt;/p&gt; 但当答案摆在她面前时,她还是会仓皇失措,无法接受。&lt;/p&gt; 薛靖七,真的是杨书言。&lt;/p&gt; 她真的回来了。&lt;/p&gt;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巧。她猛地想起在落日城做的那场梦,杨书言说她未必死了,或许还活着,之所以一直没有回书剑门,是因为伤了头部,暂时失去记忆。她斩钉截铁地说,她迟早会回来,将那日的真相公诸于众,拿回属于她的一切。她会让剑臣哥哥杀了她,为她报仇。她执意如此……&lt;/p&gt; 为什么。是该死的命运么。为什么失去记忆拥有了新身份的薛靖七又会和剑臣哥哥走到一起,这一切都像极了当年。为什么重来一次,她陆夕颜还是输给了杨书言。她不甘心,不甘心……她不相信他们两人之间的红绳,是斩不断的。&lt;/p&gt; 不能让薛靖七与易剑臣相认。不能让她重拾记忆。否则她就完了,宗主会舍弃她这个棋子,剑臣哥哥也会再也不理她,甚至想要杀了她。&lt;/p&gt; 陆夕颜跌跌撞撞地走进夜色中,仰首望月,无神的眼睛,有泪水流下。&lt;/p&gt; 书言,你真的要逼我,再杀你一次么。&lt;/p&gt; 如果你能离开剑臣哥哥,也不要再寻找你的过去,那我就,不会再伤害你一次。&lt;/p&gt; 薛靖七换好了衣服,摩挲着颈间白色的玉坠,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这枚玉坠究竟是何来历,她一直贴身戴着,希望有朝一日,它能帮她找回失去的过往,找回她自己。&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九十二章 月下同奏却心伤 夜已经很深。倚坐在楼阁高处的屋瓦围栏处,眺望着扬州城大大小小的屋舍在夜色笼罩中沉睡,远处的街巷里透出隐隐约约的灯光来,她抬眼望见楼阁四角飞檐悬挂着的木质灯笼,温暖却又有些凉薄的淡黄色一点一点透进冰冷的夜,与天边月遥相呼应,说不出的静谧。&lt;/p&gt; 夜风微凉,薛靖七抽出腰间的紫竹箫,手指轻轻摩挲着,按上箫孔,风扯着她束发的绳带缓慢地飘动,白衣胜雪,衣袂迎风翻飞,温热的手指按动微凉的箫孔,淳厚悠长的箫声似水一样从指间漫出来,打翻洒落在天际,仿佛微风吹过林间悠悠不绝,又如一道极细的冰泉自高高的楼阁垂落,落在人的心上,滴答一声荡起无尽的涟漪。&lt;/p&gt; 屋里辗转难眠的易剑臣听闻箫声,忽然睁开双眼,后知后觉地翻身坐起,抱着一团被子愣了半晌,而后立刻披了外衣穿靴下床,迅速整理好衣衫后,心绪纷乱地走出屋子,穿过连廊,四处寻找箫声的源头,终于,他停下了脚步,驻足遥望楼阁高处月下吹/箫的薛靖七。她虽然依旧是一袭白衣,却同白日所见又有所不同,窄袖布衣长裙简单朴素,挺拔的腰身以衣带束紧,外衣袖口挽起两道露出浅米白色的里衣护腕,整个人比白日看起来利落英气了许多,也找回了薛靖七的影子。&lt;/p&gt; 是她。&lt;/p&gt; 易剑臣眉间一动,原来那夜与他箫声相和的人,是她。&lt;/p&gt; 他转身悄悄回屋去。&lt;/p&gt; 回荡在月下天边的箫声,陡然变响,温润清澈的玉箫声不知从何而起,渐行渐近,薛靖七心里一动,一阵风过,回头望见,月落满屋梁。易剑臣坐在一旁,按箫同奏,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眉眼一弯,粲然一笑。&lt;/p&gt; 哪一瞬间,有一生那么长。&lt;/p&gt; 那天清晨,那天深夜,一眼抵得过万年,是他们牵起命运的红绳,向彼此走近。而后,却有人口是心非地松了手,红绳跌落,另一人攥着,手指微蜷,不知所措。&lt;/p&gt; “原来那夜,是你。”易剑臣放下手中玉箫,哑然失笑。&lt;/p&gt; 薛靖七抱膝而坐,双手捏着紫竹箫,笑着轻轻点头,并未说话。&lt;/p&gt; 易剑臣喉头滚动,再次苦笑一声,抬头望着明月,神色复杂,不知是喜是悲,只化作一声长叹,随风飘散。&lt;/p&gt; “怎么。”她忽然有些紧张。&lt;/p&gt; “那夜,我以为是她回来了。你和她,真的很像,很像。”易剑臣目不转睛地看着身旁的人,目光中有几分遗憾,更有一丝希冀。&lt;/p&gt; 他多么奢望,此刻薛靖七能笑着对他说,傻瓜,我就是书言,我回来了。&lt;/p&gt; 听到他这么说,薛靖七却有些莫名的难过,好似心底里藏着掖着好不容易升起的一小簇火苗,硬生生被从天而降的水给扑灭,只留下一地残骸。她神情有些动容,微微抿起唇来想要稳定自己的心神,却终究遮掩不住自己的苦涩,强力撑起一个笑容来,佯作漫不经心笑问,“你说的是,你青梅竹马的师妹,杨姑娘?”&lt;/p&gt; 易剑臣闻言失笑,不置可否。&lt;/p&gt; “易大哥。”薛靖七低着头轻声道,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长箫。&lt;/p&gt; “嗯?”易剑臣目光温柔地看着她。&lt;/p&gt; “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薛靖七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给捏住了,连说话都有些反复斟酌,颠三倒四,她不敢说他对她有意,只委婉地说,他对她好,“我很像她么。”&lt;/p&gt; 她不敢看易剑臣的神情。&lt;/p&gt; 易剑臣被如此猝不及防地一问,心里一疼,而后陷入了长长的沉默。&lt;/p&gt; 风吹过天地间,月光似乎暗淡了,屋檐下的灯笼,轻轻摇晃。&lt;/p&gt; 他想说,其实不是。&lt;/p&gt; 但是他还未来得及张口,她便哑然失笑,转头看向别处,轻声说道:“其实有时候,你甚至会把我错认成她。还记得在锦溪十里的那场大雨么,你很难过,很无助,我给你撑伞,你唤我,书言,让我不要离开你。那晚,你靠在我肩上,哭了很久,直到睡过去。你对她的情深义重,我是明白的。我也明白,总有那么一个人,像是初次窥见的天光,无论后来见过的阳光有多温暖,都无法替代最初的光。”&lt;/p&gt; 易剑臣先是诧异,而后有些愣住,到后来,他已经有些想哭了。他该怎么办。究竟怎么做,才是为了她好。&lt;/p&gt; 原来这一场伤害,到头来还是无法避免。&lt;/p&gt; 他眨眨眼睛,忍着鼻尖的酸涩,酝酿着开口。&lt;/p&gt; “易剑臣,我喜欢你。”&lt;/p&gt; 薛靖七已红了眼圈,说出这句话,并没有她之前预想的那么难。因为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答案,她不怀有希冀,也便不怕那难以承受的心伤。&lt;/p&gt; 易剑臣心里一动,又是一空,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残忍,但是他又必须说出来。&lt;/p&gt; “对不起。”他听见自己艰涩的话音散在空中,用尽了所有的力气。&lt;/p&gt; 薛靖七却忽然笑起来,洒脱至极地笑道,“没关系。我知道的。”&lt;/p&gt; “靖七……”易剑臣看到她笑的样子,反而更加难受,心如刀割,“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值得更好的人。同我在一起,对你,不公平。”&lt;/p&gt; “你的心意,我都能懂。我也算是你的红颜知己了吧。”薛靖七弯起眉眼。&lt;/p&gt; “嗯,是一生的知己,永远都不会变。”易剑臣认真道。&lt;/p&gt; “但也,只是红颜知己了。”薛靖七虽然是笑着说的,却透着无尽的落寞。&lt;/p&gt; 易剑臣说不出话来。&lt;/p&gt; “摘星崖下你曾说过……”薛靖七欲言又止。&lt;/p&gt; 易剑臣没有勇气抬头去看薛靖七。&lt;/p&gt; “没什么。”她无力地笑笑。&lt;/p&gt; “更深露重,早些回去休息吧,你身子还未复原,莫要再着了凉。”易剑臣准备起身,想逃离这个无法面对的人。&lt;/p&gt; “我会一直等你。”薛靖七垂眸一字一句说道。&lt;/p&gt; 易剑臣背对着她,手指捏紧了玉箫,“不要等我。看不见尽头的。”说罢,他狠狠心跃下了楼阁,决绝离去。&lt;/p&gt; 薛靖七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lt;/p&gt; 闭上眼睛,有什么东西滴落,洇染一片。&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望云台三人重逢 在白云宗所在玉龙峰的最高处有一望云台,下临幽谷,上顶云天,周遭以上好的茶园石砌成连绵的雕栏,场地开阔,气势恢宏,却意外的有些荒凉破败,建筑工事都蒙了尘,地上干瘪的落叶也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是枯叶还未死绝的微弱尖叫声。&lt;/p&gt; 这里本是白云宗最神圣的地方,历来重要的仪式都在此举行,然而自从宗主乾秦在试剑山庄一役失踪后,此处便成了荒废之地,宗内有何要事也只是在石秋风所居别苑解决,望云台再也没有人踏足,连打扫的人都没有。&lt;/p&gt; 然而,此刻却有一人持着扫帚“轻飘飘”扫着一地的枯叶,尘土飞扬,一边被呛得咳嗽一边继续挥舞着扫帚,连潇洒的青衫都被灰土笼罩其中,灰蒙蒙的,失去了往日的神采。&lt;/p&gt; 坐在不远处雕栏之上,遥望远山发着呆的白衣少女被扑面而来的尘土呛个半死,跳起身来拼命拍打着身上的灰,怒目瞪着扫个地都没正形的青龙。&lt;/p&gt; 还未等她兴师问罪,“肇事者”倒是先开始发牢骚,扫帚往地面一戳,叉腰叹道:“绝了,我真的服气,咱们离开的这段时间,还真没有人大发慈悲来打扫一下这里,这么美的一个地方,糟蹋成这样真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整个白云宗,除了咱仨,谁都没有。”&lt;/p&gt; 叶陵听到“咱仨”,心里动了一下,方才窝的一肚子火也不见了踪影,只是沉默着又在望云台一处平整的大石上坐下,闷闷的不知在想什么。&lt;/p&gt; “想你家乾震了?”青龙揶揄道。&lt;/p&gt; 叶陵没有理会青龙,只是若有似无地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道:“要变天了。”&lt;/p&gt; 青龙收起嬉皮笑脸,一边继续扫着落叶和尘土,一边低声冷笑道:“是啊,石秋风要忍不住了。不过白虎死了,他手下的白虎堂精锐也元气大伤,派去雁荡的那波人几乎都有去无回,这对于石秋风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他两条臂膀如今只剩玄武堂,而朱雀胆小又墙头草,在紧要关头究竟会听命于谁,还不好说,而我们有青龙堂,如今可以与玄武堂呈两分之势,那么接下来,白虎堂主的人选,就至关重要了。若能是忠心于我们的人,那胜算又大了些。”&lt;/p&gt; “玄武收到求援信后,并未有所行动,估计真希望我们直接死在大漠吧,却没想到我们命还挺大,刚回来碰见的时候,他的脸拉得老长,不知道有多难看,连戏都懒得演下去了。”叶陵笑。&lt;/p&gt; “白虎堂主的人选需要及早定下来,拖得越久,越不心安。可是乾震不在,我们俩是左右不了石秋风的意见的,毕竟论资排辈我们只是小毛头,论身份,也……”青龙摊手吐了吐舌头,“那臭小子是不是喜欢上罡气盟的那……那伙人了,我看他都快把我们俩给忘了,他再不回来收拾烂摊子,白云宗可就真的成石秋风的了。”&lt;/p&gt; 叶陵想起在武安驿遇见的那个,一直围着乾震转的小姑娘,她忽然有些害怕,好像有什么珍贵无比的东西,要被人抢走了。但是乾震他……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希望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lt;/p&gt; 一阵风来,青龙扫成一堆的枯叶又被吹散,有黑色长靴轻轻踩住一片正欲奔逃的枯叶,将其粉身碎骨,而后微凉的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你这臭小子真是死性不改。白虎堂主我心里已有人选,明日便会找石老头儿谈这件事,他再不愿意,也不会直接拂了我的面子。”&lt;/p&gt; 叶陵同青龙诧异地回头,看见一身墨蓝长袍,长发束于头顶挽成发髻以发冠簪子固定好,分外清朗贵气的乾震,正负手踱步过来。他走路的声音是如此轻,以他们二人的耳力和警觉性都没有察觉到,只有方才他故意制造出声响,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的存在。&lt;/p&gt; 他竟然回来了。&lt;/p&gt; 叶陵怔住,鼻尖莫名有些发酸,她垂下头,将神情埋在夜色的影子里,稳定了心神,方才抬起头直视乾震,笑道:“你终于回来了。”&lt;/p&gt; “你还知道回家啊!”青龙没轻没重地伸手拍了一下乾震的胸膛,牙疼似的笑笑。&lt;/p&gt; 乾震微微一皱眉,身子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虽然并不明显,却还是被心细的两人发现。&lt;/p&gt; “你受伤了?!”叶陵几步上前。&lt;/p&gt; “快!扒衣服验伤!”青龙说着就要上手。&lt;/p&gt; “没正形。”乾震一脸黑线地推开了青龙。&lt;/p&gt; “你这伤受的,背后一定有着很长的故事。快,跟我们讲讲!望云台上,我们三人可是没有秘密的哦。”青龙笑嘻嘻道。&lt;/p&gt; 望云台是乾震与青龙、叶陵从小的秘密基地,三个人经常在月黑风高夜爬到这里坐在大石头上晃悠着腿看并不存在的云和聊心事。因此这里荒废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们可以明目张胆在这里“厮混”,不过代价就是,他们要自己劳心劳力地打扫望云台,于是三人经常灰头土脸地坐在大石上面面相觑,也是蛮好笑。&lt;/p&gt; “你这人真是没心没肺,不关心他的伤,反而关心背后的故事。”叶陵开始护犊子模式。&lt;/p&gt; “嗯嗯嗯。”乾震煞有介事地附和道。&lt;/p&gt; “这不是有你关心嘛,那我也只能识趣地关心一下别的什么事。”青龙又开始以一种揶揄而暧昧的目光打量着两人。&lt;/p&gt; “他该不该打。”叶陵指着青龙,气鼓鼓道。&lt;/p&gt; “该。”乾震一本正经点点头。&lt;/p&gt; “哎呦喂,欺负人了!且慢动手!你先把背后的故事告诉我,再让她打我也不迟!”青龙跑到乾震身后抓住他的肩膀藏起来。&lt;/p&gt; “你怎么就非要知道人家背后的故事!”叶陵挑眉。&lt;/p&gt; “因为这伤背后的故事,关系到,乾震为什么会回来,又是怎么成功骗过罡气盟一众人的!你说,换做你,你想不想听!”青龙振振有词。&lt;/p&gt; 叶陵愣住。&lt;/p&gt; 乾震笑起来,“说对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九十四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次日清晨,伴着扬州城内第一声鸡啼,一身风尘的杨牧成撩起长袍下摆迈进罡气盟的大门,左右环顾,略一沉吟,没有先去见楚立,任由盟中人去通报,自己则不声不响地先去了年轻人们休息的后院。&lt;/p&gt; “杨前辈?!”正在井边打水洗脸的薛靖七看见不疾不徐现身后院的杨牧成,吃了一惊,仓促用衣袖擦了一把脸,上前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lt;/p&gt; 杨牧成见到如今这副打扮的薛靖七,先是愣了下,险些没认出来,而后眉眼一弯,含蓄地笑着一点头,心里暗自感慨果然女大十八变,原本略沉重的一颗心,也不禁轻快起来。他正想寒暄几句,问她近来可好,易剑臣在此时打开门,惊讶地见到许久不见的师父,急忙出来拜见,杨牧成托住他的胳膊,示意不必多礼,满脸笑意。&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鬼使神差地对视一眼,又立刻挪开了目光,神色颇不自在,有种疏离的气息将两人硬生生隔开,原本默契无间的知己,终究是生了隔阂,再难回到从前。&lt;/p&gt; 正开心着的杨牧成,见到面前的两个孩子不太对劲,笑容渐隐,心生担忧,询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lt;/p&gt; “没什么。”&lt;/p&gt; “没什么。”&lt;/p&gt; 两人异口同声答道。&lt;/p&gt; 杨牧成微微蹙起眉。易剑臣与薛靖七惊诧地再次对视一眼,而后又纷纷扭过头去,不再言语,陷入长长的沉默。这种情形下的默契,只会让彼此难堪。&lt;/p&gt; “师父!您什么时候过来的!自山门一别,再未相见,徒儿好想念您。”睡眼惺忪的白小生打着哈欠揉着眼推开窗,见到窗外一袭青衫的杨牧成,心神一凛,睡意烟消云散,连衣帽都未穿戴整齐,就跑出屋来,满脸兴奋。&lt;/p&gt; 三人尴尬的氛围被白小生给打破,杨牧成脸上又有了笑意,伸手拍了拍白小生的胸膛,笑道:“许久不见,我们小生也更结实了,出去历练一遭,长了不少见识吧。”&lt;/p&gt; 白小生不好意思地伸手挠挠头,“哎,一言难尽,差点一命呜呼再也见不到师父和师兄弟们,但也有开心的事……”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发小了,脸也染上淡淡的绯色。&lt;/p&gt; “有喜欢的姑娘了?”杨牧成忍俊不禁道。&lt;/p&gt; 白小生吃了一惊,脸更红,急忙摆手,却又说不出辩解的话来。&lt;/p&gt; 易剑臣从难过中回过神来,瞪大了双眼,左看看白师弟,右看看师父,一头雾水,哭笑不得道:“小生,是哪家的姑娘呀!你小子藏得够深啊,一路上我都没察觉到。”&lt;/p&gt; “是唐姑娘吧。”薛靖七笑了笑。&lt;/p&gt; 白小生瞠目结舌,脸红脖子粗地看着杨牧成与薛靖七,这两人是成精了么,分明都没有与他们同去落日城,却能这么容易猜到他的心思。而呆瓜易师兄,却分明蒙在鼓中,这应当是正常的反应才对。&lt;/p&gt; “原来是川谷那孩子。”杨牧成笑着点点头,“缘分天注定,既然遇到了喜欢的人,便要好好把握。若你们二人两厢情愿,来日为师便替你去唐家说亲事。”&lt;/p&gt; “师父您说笑了!我和她还早着呢,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师父最该操心的是大师兄,他年纪最长,其次便是司徒师兄,还有易师兄,我年纪还小,还轮不到我呢,嘿嘿嘿。”白小生龇牙笑道。&lt;/p&gt; “你小子。”杨牧成哈哈笑道。&lt;/p&gt; 易剑臣想起唐宋听到白小生的这番话可能会有的神情,心里一乐,也忍不住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却又笑不出了,因为白小生还提到了他。他自己……估计更早着吧,他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谈什么婚事。&lt;/p&gt; 薛靖七佯作无意地瞥见易剑臣闻此言的神色,心里一疼,将目光收回。&lt;/p&gt; “夕颜呢?”杨牧成张望道。&lt;/p&gt; “估计在后厨。她每日都起得很早,帮后厨的师傅一起做菜,我们也就跟着一饱口福,她的厨艺一直很好呢。师父您用过早饭了么,如果没用过,同我们一起去,还能尝尝她的手艺。”易剑臣说道。&lt;/p&gt; “也好,那便同去。我也有事要找她。”杨牧成颔首,迈开步子。&lt;/p&gt; “你们去吧,我迟些再去吃。”薛靖七站着没有动,委婉道。&lt;/p&gt; “为何?”杨牧成不解。&lt;/p&gt; “我身体不太舒服,想回屋再休息会儿,到时让小天帮我带点过来就好。”薛靖七淡淡一笑。&lt;/p&gt; 易剑臣忽然想起昨日见到她时,她的脸色就不好,很是憔悴,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昨夜又发生那样的事,她一定很难过,如今身体不舒服,恐怕是真的,而不是单纯用来躲避他的借口。他心里疼了一下,有千言万语想叮嘱,却在看到她淡漠的神情后,心神平静下来,只化作淡淡的一句,“那你好好休息。”&lt;/p&gt; 薛靖七眸光闪烁,并未去看易剑臣,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便转脸去看杨牧成,脸上挂着笑意。&lt;/p&gt; “用不用我帮你看看。”杨牧成眉间忧虑未散。&lt;/p&gt; “不必,无大碍,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有些疲惫,靖七谢过前辈。你们快去吃吧,别耽误了。”薛靖七笑道。&lt;/p&gt; “那好吧,我们看到楚兄弟后,会让他带些吃的送到你房里。你注意身体,多多休息,不要太过操劳。”杨牧成叹道。&lt;/p&gt; 薛靖七点点头。&lt;/p&gt; 众人用早饭时,楚中天便左顾右盼地找不见薛靖七,很是惊疑,待杨牧成同他说明了情况后,他才恍然大悟,风卷残云地往肚子里塞了几根油炸果子和几个小笼包,喝了一碗豆浆,粗粗一抹嘴,便去后厨找来食盒往里放吃的,两根油炸果子、三两个小笼包还有一个煮鸡蛋。正准备盖了盖子拿走,易剑臣却端来一碗白粥,示意他放进去。楚中天一挑眉。&lt;/p&gt; 方才吃早饭时,易剑臣几乎没吃多少,就去后厨帮着熬粥去了,楚中天本以为是他自己想喝,却不料他第一碗盛出来加了半勺糖,便放进了食盒里,竟是特意给薛靖七准备的。&lt;/p&gt; “她身体还未复原,应当吃些清淡的,你拿的这些吃的都有些油,她恐怕没胃口。小心点,别洒了。”易剑臣帮楚中天盖上食盒,淡淡嘱咐道。&lt;/p&gt; “既然你如此有心,”楚中天提起食盒递到易剑臣面前,挤眉弄眼道,“何不亲自送去。”&lt;/p&gt; 易剑臣苦笑着摇摇头,并未去接食盒,转身去继续盛粥,轻声道:“我不方便,还是你去比较合适。”&lt;/p&gt; “害羞了?”楚中天不明所以,贼兮兮笑道。&lt;/p&gt; 易剑臣却并未脸红,一直低着头,没有应答。&lt;/p&gt; “……”楚中天挠着后脑勺,奇怪道,“你俩闹别扭了?!”&lt;/p&gt; “快去吧,待会儿要凉了。”易剑臣叹道。&lt;/p&gt; “哦。”楚中天乖乖地提着食盒要走。&lt;/p&gt; “别说是我煮的粥。”易剑臣冷不丁在楚中天背后又说了一句。&lt;/p&gt; 楚中天回头,一脸错愕地看了易剑臣一眼,蹙起眉头,自顾自摇摇头,转身大步流星离去,走向薛靖七的屋子。&lt;/p&gt; 易剑臣双臂撑着灶台,闭上双眼,再次轻声长叹。&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九十五章 沧海桑田寻常事 一直在后厨里收拾的陆夕颜,默默地听着易剑臣与楚中天的对话,待楚中天离去后,抬眼悄悄瞥见易剑臣的神色,心里顿时有了数,轻轻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帮易剑臣继续将熬的白粥盛出来,端出去送给还未吃完饭的大家。&lt;/p&gt; 易剑臣闷闷地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压抑地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lt;/p&gt; 陆夕颜在一张空桌子旁坐下,开始就着腌制的咸菜喝粥,忽然有一人端着碗挪了过来,目光时不时扫过后厨里的易剑臣,装作不经意地低声问道,“陆姑娘,你师兄他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靖七也没来吃饭,他们俩是……?”&lt;/p&gt; 陆夕颜看了眼楚子钰,大致猜到他是抱着什么心来问她打听易薛二人的事,于是在心里暗自计较了一番,心想或许在这件事上,她与楚子钰算是同一阵营,有合作的可能性,于是便有话直说,顺便观察楚子钰的反应。她低低叹了一声,轻声道:“看来他们二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还是被戳破了。”&lt;/p&gt; 楚子钰眉头一蹙,一脸的疑问,但他的眼睛里却分明是透着光亮的,似乎看到了希望。陆夕颜将他的细微反应收入眼底,在心中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lt;/p&gt; “此言何意。”楚子钰低声追问。&lt;/p&gt; “如果我猜得不错,昨夜,薛姑娘应当是对我师兄表明了心意。”陆夕颜喝了一口粥,细嚼慢咽。&lt;/p&gt; 楚子钰瞳孔一缩,心空了一下。&lt;/p&gt; “而我师兄,拒绝了她。”陆夕颜顿了顿说道。&lt;/p&gt; 楚子钰愣住,心里万般滋味,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lt;/p&gt; 陆夕颜一脸怅惘地轻声叹道:“真是可惜了。他们两个是那么的般配,却有一道天堑横在其间,无法横越。”&lt;/p&gt; “什么……天堑?”楚子钰越听越糊涂。&lt;/p&gt;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抹白月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不是么。一个忘不掉、放不下从前的人,是无法面对现在和将来的。因此那层窗户纸戳破了,他们便再难面对彼此,也很难回到从前。”&lt;/p&gt; 楚子钰怔怔出神,虽然他已明白陆夕颜所言何意,但却鬼使神差地想起父亲,想起那份融在骨血里的痛。他父亲又何尝不是忘不掉、放不下从前的人,为了所谓的白月光,辜负和伤害他的母亲,这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算什么……后来的人,就活该受伤害么。拳头忽然攥紧,他闭上了双眼,调整着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他此刻已经无形中将自己对父亲的怨,转移到易剑臣身上,在他看来,易剑臣对薛靖七的伤害,同父亲对母亲的伤害是一样的。他不会允许,有人如此伤害他在意的人。&lt;/p&gt; “也许,你有机会了。”陆夕颜喝完粥,起身离开前,轻飘飘说了句,随风荡进楚子钰的耳朵里。&lt;/p&gt; “我有机会了……?”楚子钰回过神来,轻声呢喃。是啊,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是最容易被打动的,不是么。或许,他真的应该抓住这个绝佳的机会。&lt;/p&gt; 楚中天推开门,看见薛靖七正立在窗前,清颜白衣,茕茕孑立,神色落寞。他心里有些担忧,悄声将食盒放在桌上,转身关好门,看了眼岿然不动望着窗外发呆的薛靖七,叹了口气,将食盒里的吃食拿出来,问道:“小七,你和他到底怎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么。快过来吃饭吧,趁热。”&lt;/p&gt; 薛靖七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过来,在桌旁坐下,和楚中天面面相觑,又垂下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吃饭的意思。白粥的热气蒸腾散开,两人坐在对面,有些看不清彼此的神情。&lt;/p&gt; 薛靖七看了眼桌上的各色吃食,踌躇一瞬,伸手去拿那碗白粥,用勺子舀了喝了一口,眉间神色一动,有些茫然地看向楚中天,轻声问道:“甜的?”&lt;/p&gt; 楚中天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天人交战好一会儿,还是憋不住,牙疼似的咧嘴一笑,嘀咕道:“是易剑臣特地给你煮的,还加了半勺糖,嘱托我带给你,说你宜吃清淡。但是他却不愿自己送来给你,甚至不让我告诉你,这粥是他做的。”&lt;/p&gt; 薛靖七持着勺子舀粥的手顿住,低着头,睫毛轻动,遮住眸光,神色莫名。&lt;/p&gt; “小七。”楚中天受不了这压抑沉闷的氛围,终于忍不住开口。&lt;/p&gt; 然而对方像是凝滞了,依然无动于衷。&lt;/p&gt;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你我之间也从没有什么秘密。你心里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出来吧,一味压抑着,会更难受,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lt;/p&gt; 薛靖七轻笑一声,低低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这般情形,我早在意料之中,因此也逃避了很久,以为……可是没想到,真的发生了,我还是会难过。很难过。”&lt;/p&gt; 楚中天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他心里咯噔一声,恐怕是猜到了他们二人发生了什么。他沉默地注视着薛靖七,仿佛在看着曾经的自己,哑然失笑,忽然伸手抓起一个有些凉的小笼包,直接塞进口中,汁水四溢,仿佛自己在吃东西,就可以很自然地不说话。&lt;/p&gt; 薛靖七苦涩地抿唇一笑,继续喝粥。&lt;/p&gt; “那如今,你的选择是什么。你是否,看清自己的心。”楚中天吞了包子,抬手一抹嘴,郑重其事地望着她,目光灼灼。&lt;/p&gt; 薛靖七道:“随缘。”&lt;/p&gt; “怎么个随缘法?你是不是要等他,一直等下去,等他有一天,终于放下了杨书言,愿意面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楚中天的声音有些发涩。&lt;/p&gt; “我不知道。”薛靖七笑了下。&lt;/p&gt; “小七,我比你更了解你。”楚中天低下头,轻声劝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也希望,你能多为自己着想一点,易剑臣再重要,也不及你自己重要。莫要为了他,去承受你本不该承受的东西。”&lt;/p&gt; 薛靖七有些茫然,不解其中意。&lt;/p&gt; 楚中天慨叹道:“以你重情义的性子,很容易做出什么傻事来。我的意思是,若将来有一天,那小子有什么不测,需要你牺牲自己才能救他……我希望你能自私一点,尽力即可,不要把自己搭进去。”&lt;/p&gt; 薛靖七忽然笑了,“你这话让他听见,他可要伤心的。”&lt;/p&gt; “我是认真的。不仅仅是他,包括我和子清,任何一个人。如果来日有什么不测,生死有命,你莫要为了我们,做出很大的牺牲。”&lt;/p&gt; 薛靖七怔住。&lt;/p&gt; “小七,你有没有觉得,近来,有很多东西在不知不觉中,都变了。也许是我太敏感了。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我总觉得,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借着这次机会,我跟你说这些,不仅仅是希望你能从你们两人之间的低谷走出来,更是想让你能多为自己想一些,不要为了我们,总是受伤,总是受苦,却又一人担下,不与我们说。卓辰那小子何时会回来,还会不会回来,我们不知道,易剑臣那小子什么时候能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跟你闹这个大别扭,能和从前一样,我们也不知道,这些都是缘分的聚散,我们把控不了。但我能笃定地告诉你,我和子清会一直在你身边,还有老爹,会一直在出云谷等我们。前路再凶险,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走,总会披荆斩棘,无所畏惧的。”&lt;/p&gt; 楚中天快要把自己给感动到了。&lt;/p&gt; “子清她不回百草谷了?”薛靖七呆呆地问道。&lt;/p&gt; 楚中天身子一僵,自己煽情煽成这样,薛靖七这丫头的关注点在哪里。&lt;/p&gt; 薛靖七看见楚中天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忍俊不禁,吸了下鼻子,笑吟吟道:“嗯,我知道。谢谢你,小天。”&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九十六章 杨书言坠崖疑云 “夕颜,随我来。”&lt;/p&gt; 杨牧成待众人用过早饭纷纷离开后,独自寻到陆夕颜,将其带到一处无人的偏僻角落,负手而立,神情肃穆,微微抿着唇,只是注视着这丫头,一时并未开口。陆夕颜面上镇定自若,心里的弦却绷紧,这么多年来她很少见到杨牧成这般严肃,况且他们师徒分别多时,今日重逢,本该是和颜悦色,不该是这样的情形。&lt;/p&gt; “师父,您找我是有何事?”陆夕颜人畜无害地笑道。&lt;/p&gt; 她那灿烂而纯净的笑容让杨牧成产生一丝错觉,仿佛自己此前的一切推测都错了,夕颜这孩子不管怎么说也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她的心性和为人他也看在眼里,实在难以想象这丫头会做出那种事情来。但是当年的事情疑点颇多,靖七手上的伤不会骗人,最大的嫌隙便只能是陆夕颜。他必须硬起心肠,哪怕误会了她,以后想法子补偿,也不可再次错失线索。&lt;/p&gt; “夕颜,你跟师父说实话,当年书言坠崖,是谁在背后指使的你?”杨牧成双眉紧蹙,目光锁住陆夕颜的神情,一字一句,郑重问道。&lt;/p&gt; 绷紧的那根弦在一瞬间崩断,陆夕颜眸光闪了一下,大脑空白了一瞬,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膝盖有些发软。她顺势扑通跪倒在地,清瘦的身子不住轻颤,泪水也很快地盈满双目,哽咽道:“书言……书言……”她痛苦地闭了闭双目,抬头望着面前的杨牧成,摇着头楚楚可怜道,“师父,书言是我最好的朋友,当年的事情,怎么可能是我……我若真的昧着良心害了她,又怎么可能继续在书剑门待下去,一待便是六年,我良心难安,怎么可能……”&lt;/p&gt; 陆夕颜如此的反应让杨牧成吃了一惊,他有些心软,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他真的不想伤害这个孩子。他弯腰去扶她,叹道:“起来说话,不要跪着。”&lt;/p&gt; 陆夕颜拼命地摇头,不肯起身,泪水滑落脸庞,哽声道:“师父既然认定夕颜是杀害书言的凶手,又何必对我仁慈。若师父如此想,那夕颜便长跪不起,自证清白。”&lt;/p&gt; 见陆夕颜如此倔强,不肯起身说话,杨牧成只好叹了口气,一撂衣摆矮身半跪,与陆夕颜平视,严肃道:“你当年说,书言坠崖是被黑衣人打落,你原本拉着她的手,她不愿拖累,所以掰开了你的手,才坠落下去。”&lt;/p&gt; 陆夕颜心神一凛,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杨牧成还能记得如此清楚,她也没有多想,只是茫然地点点头,抬手擦了下眼泪。&lt;/p&gt; “那书言的右手指骨为何会断裂?仅仅是掰开手而已,不至于伤成这样吧。”杨牧成双目微微眯起。&lt;/p&gt; “书言她没死?!师父!您是找到了书言么!”陆夕颜心神俱惊,她怀疑杨牧成也发现了薛靖七即为杨书言,所以才会有此疑心。但她选择转移话题,将包袱又抛回给杨牧成,同时大脑迅速运转,想着若杨牧成非要讨个详细的说法,她要怎么编才能没有破绽。&lt;/p&gt; 杨牧成沉默。他不想让薛靖七再次陷入危险,但是想调查清楚当年的真相,又不得不说出右手指骨这一关键的线索,不然陆夕颜咬定自己没有做,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总不能仅凭自己的疑心,就将她给处置了,那也于理不合。何况,他认为陆夕颜是被利用的,他不希望她泥足深陷,他还想让她回头。&lt;/p&gt; “师父?”陆夕颜打断杨牧成的失神。&lt;/p&gt; “你先回答为师的问题。”杨牧成认真道。&lt;/p&gt; “都怪夕颜当年没有说清楚,只顾着难过,讲得过于笼统,因此才会招惹师父的猜疑。当年黑衣人忽然出现斩断绳子时,我还来不及反应,书言动作迅速,扳住了岩壁往上爬,我想去救她上来,奈何打不过那人,被摔到一旁,那人就用剑柄狠狠砸她的手……想要把书言给摔下悬崖去,我冲过去打那人,他把我也给推了下去,就在那时,我扯断了他的腰牌塞进怀中,扳住了一块大石头,拉住书言的手……我们就挂在那里,却无法上去。书言不想连累我,所以……所以就掰开我的手,坠了下去……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陆夕颜泣不成声。&lt;/p&gt; 杨牧成垂眸看着地面,一动不动。陆夕颜所说的,确实能解释书言右手受伤的问题,可是他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lt;/p&gt; 他抬起头注视着陆夕颜,缓缓张口:“夕颜,不要怪师父多想。有一点为师一直想不明白,摘星崖那次,有黑衣人想杀剑臣,甚至对书言也下了杀手,但是并没有想要杀害你的意思,明明他可以。齐云山坠崖那次,黑衣人的目标同样是书言,即便你扯落他的腰牌,挂在崖壁上还没有坠下去,很有可能爬上来,来找我揭开他的身份,他依然没有想要置你于死地。为师说话可能难听了些,会伤了你的心,但不得不承认,那个黑衣人的动机,真的很奇怪。而你,每次都是幸存者。所以为师要对谁有所怀疑,也只能找到你头上,请你不要怪罪师父。”&lt;/p&gt; 陆夕颜一时语塞,只是在原地啜泣着,并没有反驳。&lt;/p&gt; 杨牧成也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lt;/p&gt; “师父,八年前,我家破人亡,全村的人都死了,只活了我一个。”陆夕颜惨笑一声,用手指反戳着自己的心口,涩声继续道,“所以我便是,有嫌疑……勾结山匪屠我家园,是么。也许我真的错了。当年我活下来,就是错误的开始。”说着说着,手指攥紧成拳,脸色也越发苍白,目光悲痛。&lt;/p&gt; 杨牧成眨了下眼,心里疼了一下,叹了口气,“许是师父错了,为师跟你道歉。”&lt;/p&gt; “师父,黑衣人的目标既然是剑臣哥哥和书言,那会不会同他们的身份有关。要知道,再不合情理的动机,也是有着几分计较的。”陆夕颜看到杨牧成已经基本解除对她的怀疑,至少此刻不会再揪着她不放,于是将话题转移到他同样关心的问题上。&lt;/p&gt; “他们的身份?你是说,七星龙渊传人。”杨牧成陷入沉思。当年,剑臣和书言在被打落摘星崖前,谁都不会知道他们会是七星龙渊传人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许黑衣人当时只想杀剑臣,斩草除根。但两个孩子误入禁地后,大难不死,那黑衣人恐怕同他一样,猜到了两个孩子通过禁地试炼后的使命,于是也对书言起了杀心。这样说来,似乎能够说通。但为何一个如此凶狠阴险的人,会屡次放过夕颜这个孩子,没有顺手杀掉。难道除了目标,其他人,都会不放在眼里么。&lt;/p&gt; “嗯。所以我在想,书言很有可能并没有死,也许找到七星剑主的那一天,就能找到失踪多年的书言了!”陆夕颜语气中充满了希冀。&lt;/p&gt; 杨牧成却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什么都没有说,站起身来,沉思着远去。&lt;/p&gt; 可是,既然幕后之人的目标是七星龙渊两个剑主,那靖七一旦拿到七星剑,她的身份便会被有心之人知道,杀身之祸也将随之而来。但幕后之人的身份成谜,敌暗我明,这局势很危险,非常危险。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最好地保护他这亏欠多年的心头至爱。&lt;/p&gt; 陆夕颜目送杨牧成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爬起身来,狠狠擦掉脸上未干的泪水,咬了咬牙,决定去找那个人,将杨牧成的起疑告知他,也该再次行动起来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九十七章 乾震归来首立威 此时此刻的白云宗议事堂,石秋风在阶上左手边的椅子上正襟危坐,神色肃穆,却眼带笑意,右侧的椅子空着,他目光扫向堂下站得笔直的二十几个白虎堂弟子,与其中一人交换了眼色,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朗声道:“白虎堂在雁荡一带遭人设伏算计,损失惨重,连白虎都未能回来复命。临危之际,白虎堂须任命一位新的堂主,整顿残部,再树白虎之威。堂下的各位虽资历与功夫比不上前任白虎,但只要忠心,有才干,便来自荐看看。今日,便选出最优秀的那位,来继任白虎堂堂主。”&lt;/p&gt; 白虎堂弟子们面面相觑,小声讨论着,站在一侧的朱雀一直低着头,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却不敢放肆,另一侧的玄武环顾四周,踏上台阶,俯身对石秋风低声道:“长老,青龙没有来。叶陵护法也没来。”&lt;/p&gt; 石秋风微微垂眸:“都已通知到了?”&lt;/p&gt; 玄武点头。&lt;/p&gt; “不必管他们了,他们来不来也左右不了大局,不如待在那荒废的台上晒太阳睡懒觉。”石秋风淡淡道。&lt;/p&gt; 玄武退回原先的位置,双臂交叉环绕于胸前,面无表情。&lt;/p&gt; “石长老,属下曾烬斗胆自荐,我与白虎是拜过把子的兄弟,素来对他敬仰有加,私下里也经常切磋武艺,虽与白虎兄比之有所不及,但也绝对算得上一把快刀,在弟兄们当中也颇有威信。至于忠心,自是不必多说,刀山火海,眉头不会皱一下,誓死完成任务!”过不多时,议论声渐停,一个眉目狭长的高瘦汉子站了出来,恭敬冲石秋风一行礼,而后撩开衣袍下摆单膝跪下,双手交叠持平于眉前。&lt;/p&gt; 石秋风很满意。&lt;/p&gt; 李弃默默地立在人群中,手指不经意地反复摩挲着衣料,心下了然。曾烬的自荐,是他早就猜到的。他与白虎虽然是结拜兄弟,但感情却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和睦,白虎武功高强又深得石秋风信任,曾烬一直耿耿于怀,时常算计着何时白虎能下台,这个位置让他也坐一坐。他所谓的在弟兄们中的威信,也不过是淫威罢了,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至于他表的忠心,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lt;/p&gt; “还有人要自荐么?”石秋风面带笑意扫视堂下,目光锐利藏有锋芒,虽是笑问,却让人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那里还敢不知死活地跑出来争这个位置。&lt;/p&gt; “曾烬确实是不错的人选,若没有人有异议,那便……”&lt;/p&gt; “我有异议。”&lt;/p&gt; 石秋风的话被门外之人斩钉截铁地打断,众人皆愕然地转身去瞧声音的来源,石秋风面色隐约有些阴沉,笑容敛去,抬眼望向前方大步流星负手走来的人。是乾震,他一身绣有银色流云底纹的玄色衣袍衬得他腰背更加挺拔,头发也束起以紫金发冠箍好,整个人显得淸贵许多,不再是以往那副随意散漫的样子。他的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人,是青龙与叶陵,亦换上了颇为正式的衣袍,神色肃穆,快速踏上石阶走进门来,在两侧站定,无形的气场将他们与周遭的一切隔绝开来。&lt;/p&gt; 一向面无表情的玄武皱起了眉,朱雀似乎更加瑟缩了,而石秋风则面不改色地望着来者,淡淡笑了下,问道:“少主何时回来的,也不打声招呼。”&lt;/p&gt; “刚回。”乾震玩味一笑,踏上高阶,弯腰冲石秋风恭敬地拱手行礼,而后转身极其自然地在空着的右侧椅子上坐下,掸了下衣袍下摆沾染的灰尘,面带笑容地看着立在堂下的白虎堂弟子们,还有一动未动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曾烬。&lt;/p&gt; 李弃瞪大眼睛盯着乾震的脸,神色错愕,隐约记起了那夜在雁荡镇馄饨铺遇到的那个人……竟然是,他高高在上,身份无比尊贵的白云宗少主么。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何复命那日能够把命留下来,这全都是少主的安排。&lt;/p&gt; 看见乾震在右侧椅子上坐下,石秋风眼波一动,暗自轻轻咬了下后牙,腮边肌肉绷紧,显得整张脸更加没什么好看的颜色。白云宗向来以右为尊,那把椅子是乾秦坐的,他失踪的这些年,这把椅子便一直空着,石秋风野心再大也没有直接坐上那把椅子,而乾震虽为少主,却毕竟没有实权,这么多年来议事的时候一直站在堂下,同护法与四大堂主站在一起,绝不会像如今这样堂而皇之地坐上第一把椅子。&lt;/p&gt; “少主方才说,白虎堂主的接任人选,有异议。”石秋风轻轻吐出一口气,将胸中的积郁尽数排了出去,温和地问道。&lt;/p&gt; 乾震点了下头,目光灼灼道:“不错。实不相瞒,早在白虎堂于雁荡出事时,我就已经料到了今日的后果,因此早就想好了白虎堂新任堂主的人选,只不过有要事在身,又远隔千里之外,无法及时回来与长老您相商,还请见谅,勿要怪罪。”&lt;/p&gt; 石秋风笑了下,说道:“那少主心中的人选,是哪位?”&lt;/p&gt; “他。”乾震伸手指向在人群中傻站着的李弃,眼带笑意,语气却十分坚定。&lt;/p&gt;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李弃身上,后者惊得瞠目结舌,发了一会儿怔,紧接着用力摆手,甚至单膝跪倒在地低着头双手持平,疾声道:“使不得,属下何德何能,恐怕难以担此重任。”&lt;/p&gt; “一个逃兵?”石秋风看了眼李弃,又看向乾震,冷笑道。&lt;/p&gt; 乾震淡然一笑,摇摇头道,“若他真的怕死,早就逃回老家了,又怎么会回白云宗领死呢。他拼死逃出重围,却不为逃命,而是回来复命,通报那边的危急情况,此人勇气可嘉,忠心更是天地可鉴,石长老可莫要冤枉了好人。”&lt;/p&gt; 李弃脸色涨红,也不知是被乾震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羞愧,还是惶恐,就那样一动不动,硬着头皮顶着石秋风森寒的目光,单膝半跪。&lt;/p&gt; “既是如此,那便有两个人选了。依少主看,该如何择定?”石秋风不肯放弃曾烬这枚棋子,绕了一圈将包袱丢回给乾震,他不信这小子能一意孤行地径自定下白虎堂主的人选。&lt;/p&gt; “既然忠心不分上下,那便择强者,让他们二人比武,谁胜,谁接任堂主。”乾震抽出腰间的玄铁折扇,摇开扇着风,轻声笑道。&lt;/p&gt; 石秋风垂着眼眸低声道:“也好。”&lt;/p&gt; 曾烬转头看向李弃,目光有些阴鸷,后者脸色依然微微发红,却毫不怯懦,将目光迎上去,两人对峙,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九十八章 白云宗局势微变 “如何定胜负?”石秋风淡淡问道。&lt;/p&gt; “以生死论胜负。”乾震目光平静无波,望着堂下血气方刚的李弃,轻轻吐出几个字。&lt;/p&gt; 乾震一语既出四座皆惊,石秋风眉间聚起山壑,李弃眼睛瞪得溜圆,微微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有股热流迅速自心口涌出,散入四肢百骸,手心微微发烫,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精瘦的手臂肌肉虬结起来,暗自蓄力,缓解震惊与恐惧。堂下的众弟子都受到了惊吓,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目光时不时往曾烬和李弃身上瞄,神色紧张而复杂。而曾烬却全无惧意,似乎已有十足的信心杀死李弃坐上堂主的位置。本来他便想着在比武时下重手好好教训下李弃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却略微担忧上面的责罚,但如今既然少主都开口了,那他便无所顾忌了,李弃的功夫他是见过的,很普通,不是他的对手。&lt;/p&gt; 石秋风冷笑了下,微微颔首低眉,笑道:“没想到少主也有如此狠绝的一面,颇有乃父之风,不错,不错啊。以生死论胜负,老夫没意见。”&lt;/p&gt; 乾震弯起眉眼,嘴角咧开,撑起一个毫不谦虚的笑容,冲石秋风一点头。其实他也是有过一番计较的。李弃这小子比较单纯良善,若不逼他到绝路,他一定会在比试时留有余地,不会想着要了曾烬的性命,而曾烬,恐怕恰恰相反,加之其实力本在李弃之上。因此,只有拼上两人的性命,或许李弃才有胜算。他毕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路吃尽苦头,才逃了回来,这样的人,在鬼门关附近转悠过,是最有爆发力的,逼到绝路,实力会大大上涨,击败曾烬,便会水到渠成。并且,以比武的方式来决定白虎堂堂主人选,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最终的结果自然服众,哪怕石秋风再不愿意,也无法扭转局势。&lt;/p&gt; “曾烬,拿出你的真本事来。”石秋风盯着曾烬,目光深不可测。&lt;/p&gt; 曾烬已取出自己的长刀来,双手抱拳向石秋风行礼,恭敬道,“是!”&lt;/p&gt; “李弃,不要让你牺牲的兄弟们白白死去。”乾震认真地看着李弃,说道。&lt;/p&gt; 李弃闻言先是一怔,而后立刻明白过来,想起陈武和阿泉来,一下子热了眼眶,眨眨眼按捺住心中泛起的酸涩,咬着唇长跪下来,双手交叠贴近前额,俯身下去郑重地对乾震的方向磕下一个头,而后爬起身来,红着双眼,拔出腰间的长剑,双手握住剑柄,剑尖轻抵青砖地面,目光决绝。&lt;/p&gt; 曾烬右手握刀左手向前做出一个起势来,堂下的弟子们迅速自觉地四散退后,给二人留出足够大的场地来。&lt;/p&gt; 乾震做了个手势,石秋风宣布比试正式开始。空气在瞬间被杀气凝结,众人都屏住呼吸,所有目光都锁住场中的两人,连眨眼都不敢,生怕错过什么。&lt;/p&gt; 曾烬狠狠咬了下牙,率先提刀冲了过去,身形闪过,一声长啸,长刀已演化出三种变化,斩,劈,削,三个方位封住李弃的退路,刀势霸道狠戾,招招夺命,毫无手下留情之意,果然是一把快刀,这一点他倒没有自矜。李弃后撤一步,长剑翻转,又倏地矮身向前以一个刁钻危险的角度擦着第一刀过去,长剑狠命格挡住第二刀,而后竟不顾第三刀削破了自己后背的血肉,欺身上前贴近了曾烬的身体,以左手肘狠狠撞击他的腹部,用足了力气。曾烬吃痛一声,有些惊讶李弃的不要命胡乱打法,收刀回击,切向李弃的身前,同时身子迅速后撤几步,拉开距离,李弃迅速滚身出剑,割伤了曾烬的脚腕,后者骂了一句,长刀连斩地面,李弃翻滚着躲避,来不及起身,转眼间衣衫已被鲜血染红。&lt;/p&gt; 曾烬踏步上前死死踩住李弃的长剑,同时再补上几刀,谁料李弃竟松开剑柄,扑上前抱住了他的双腿,而后竟一个倒立,双足夹住了曾烬的脖颈。曾烬大惊,面色涨得通红,长刀回劈,刀刃嵌入李弃腰间的血肉,李弃却全然不在意,双足依旧用力,竟将曾烬给扳倒在地,两人扭打作一团。曾烬猩红着双眼,用尽力气才将李弃的双足给掰开,将其狠狠摔在一旁,然而李弃浑身是血,却依然眼睛放光,立刻摸到了掉落在地的长剑,抓起长剑就翻身砍将过来,曾烬以长刀相抵,两柄寒铁擦出一串火星,发出刺耳的声音,僵持着,不相上下。曾烬躺在地上无法起身,这个姿势处于拼力气的劣势,他咬碎牙齿,右足往地面狠狠一跺,靴子前端弹出轻薄锋利的铁片来,右腿一曲,足尖倒勾,铁片刺入李弃的大腿,割出淋漓的鲜血。李弃忍痛闷哼一声,身子仍旧死死压在曾烬身上,不肯放松,哪怕铁片越嵌越深,他剑眉一竖,忽的松开长剑,同时向后仰身,曾烬猝不及防,刀上气力未泄,长刀向上虚晃了一个弧,刚好贴着李弃的面庞划过,李弃瞅准决胜的机会,手腕翻转剑尖朝下迅速插向曾烬的心口,曾烬惊恐地脸色大变,拼着最后的力气用长刀在李弃身前戳了好几个血窟窿,想要逼李弃松手,然后已成血人的李弃,像是没有痛觉似的,只是用力按着剑柄,长剑刺穿了曾烬的胸膛,剑尖抵住了坚硬的青石砖,直到身下之人的长刀摔落在地,手臂落下,不再挣扎,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鲜血暴流,所有的气力在瞬间散尽,仰身躺倒在地,昏了过去。&lt;/p&gt; 满堂一片死寂。众弟子们已经被这血腥残暴的一幕惊得鸦雀无声,玄武变了脸色,僵硬地转头去看石秋风,而石秋风的面上呈现出一片淡淡的死灰色,虽然依旧神色平和,但他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叶陵松了一口气,看向乾震,乾震面色平静地轻轻一点头,青龙大步走到中间,俯身去探两人的鼻息,而后到阶前禀报:“少主,石长老,曾烬已气绝,李弃重伤,但还有气息。”&lt;/p&gt; “若李弃命大,能活下来,白虎堂堂主,就是他了。”乾震淡淡笑道,一挥手,几名白虎堂弟子急忙上前抬走李弃去找大夫医治,另外几名弟子则抬着曾烬的尸体出去埋了。&lt;/p&gt; “石长老可有异议?”乾震转头笑看石秋风。&lt;/p&gt; 石秋风嘴角漾开一丝笑意,仿佛曾烬的死不曾发生,“老夫没有异议,李弃凭真本事赢了,这白虎堂堂主之位,便该是他的。优胜劣汰,本是天道。”&lt;/p&gt; “石长老深明大义,乾震在此谢过。”后者笑吟吟一颔首,而后站起身来,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持着玄铁扇,看向堂下的众人,朗声道,“今日,我还有一件事要与大家说。”&lt;/p&gt; “家父失踪多年,是生是死,杳无音信。宗主之位空悬,宗内事务一直靠石长老帮衬打理,实在是惭愧。乾震为人子,以孝道为重,近年来一直在设法寻找家父的下落,如今,总算有了线索。家父也许还活着,但被一个杀手组织给藏起来了,那个地方叫做无间地狱,只要找到此地,便能迎宗主回来!白云宗不可长年无主,等宗主回来,我们白云宗便可再次振兴,叱咤江湖!”&lt;/p&gt; 所有人都大为震惊,弟子们更多的是激动与亢奋,而石秋风却眉间一动,身子微微前倾,紧绷起来,抬眼看了下乾震,又收回目光,稳住心神,一脸担忧地问道:“天大地大,无间地狱到哪里去寻?”&lt;/p&gt; “雁荡镇的事情,明面上是天罗堂在作祟,暗地里一定有那个杀手组织的人,在操控一切。罡气盟作为正道统率,一定会商定计策联合正道好手围剿天罗堂,到那时,杀手组织的人也必定会出没,再烧一把火。我们就暗中等待,看到杀手组织出没,便悄悄跟上,跟回他们的老巢,无间地狱一定就在附近。”&lt;/p&gt; “那些杀手功夫不低,派谁去跟踪?一旦被发觉,以后再想要故技重施,可就难比登天了。”石秋风皱眉。&lt;/p&gt; “我去。”乾震笑嘻嘻道。&lt;/p&gt; 石秋风瞪着眼睛,哑口无言。&lt;/p&gt; “其实我把这件事告诉大家,也不是为了分配任务,只是想让大家安心,我们白云宗并非群龙无首,宗主既然还在这世上,那我们便一定要将他寻回。至于这个十分艰巨危险的任务,宗内最该去执行的,便是我本人了。兄弟们就在此等我的好消息。”&lt;/p&gt; 石秋风暗暗冷笑,乾震这样做,就是为了敲打他而已,他怎会看不出。&lt;/p&gt; 弟子们的情绪被乾震感染,齐齐半跪下来,右手置于胸前,齐声高呼。&lt;/p&gt; “这小子现在已经有宗主的气势了,就算老宗主寻不回,他也可以上位的。”青龙对一旁的叶陵耳语道。&lt;/p&gt; “可惜他志不在此,以后白云宗会何去何从,还真的是个未知数。”叶陵摇摇头,淡淡笑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二百九十九章 堪破天机隐山林 “快!从这边走。大约还有多少需要转移的流民,如果人太多,恐怕雁荡山安置不下,要另想办法。”林成羽指挥一队墨门剑契子弟扶着从另外两个镇子逃出来的百姓朝山的那边快速前进,时不时撤到队伍的最后方回头望,四处打量,然后小跑几步追上前面的一名弟子,忧心地问道。&lt;/p&gt; “已经转移了三十多个尚神志清醒的百姓,大约还有十几个需要再回去一趟带他们走,加上之前雁荡镇救出的百姓,已达六七十人。”&lt;/p&gt; 林成羽持剑快步跟随队伍,眉头皱紧,叹道:“可惜首领不在,我也不敢擅作决定,恐安排不当,将此事恶化。六七十人总部倒也能容得下,但安置起来比较棘手,山里的储备粮也未必足够,我还是先去找找安全的地方,好给他们找到新的安身之所,再把他们安全送离。”&lt;/p&gt; “成羽首领不必太过忧心,此法可行,您安心吩咐便可。首领曾说过很快便会回来,到那时他自有定夺。”&lt;/p&gt; 待林成羽等人回到雁荡山总部,将众人暂且安置后,老头子背着手溜溜达达地凑过来,皱了皱眉,出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来这么多人。”&lt;/p&gt; “平云镇和溪口镇也遭了秧,天罗堂不满足于雁荡镇的傀儡兵数量,已经把蛊毒下到了邻近的村镇。”林成羽伸手捏住眉间,无力地叹了口气。&lt;/p&gt; “地方官都不管的么?”老头子平静地发问。&lt;/p&gt; 林成羽苦笑一声,耸了耸肩,“出人命的事情,怎会不管。但他们的做法,也就是将此事当作疫病,匆匆忙忙封锁了消息,将这几个村镇入城的路给封了起来,象征性派几个医官去看了眼,便再无作为了。他们只管事情不要闹大传到上面的耳朵里,哪里真的会在乎我等草民的贱命。”&lt;/p&gt; 老头子淡淡一笑,轻声道:“同老夫所料并无二致。”&lt;/p&gt; “也正是因此,首领才带领我们组建了墨门剑契这民间组织,自救,亦救人。能扶一个弱者,是一个。”林成羽说着,抬手并起食中二指郑重点了下额前绳带中央的金属“墨”字,像是信仰一般,而后放下手,神色沉重。&lt;/p&gt; “墨门剑契三代首领,都会秉承这一信念,救更多的人。虽力量微薄,但有你们,确是苍生之福。”老头子目光透出赞赏肯定之意,沉声道。&lt;/p&gt; “三代首领?”林成羽有些怔住,他还真没想那么远,三代首领估计是百年后的事了吧,墨门剑契真的能走那么远么。&lt;/p&gt; 孰知,预言者口中的三代首领不过是五年内的事情。这江湖风云变幻,转瞬间便已沧海桑田,五年,已经很长了。&lt;/p&gt; 老头子眸光暗了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手伸进粗布衣襟里,摸出一张折得平整还留有余温的纸,径自塞进了林成羽的衣襟里,后者怔了怔,不解其意,想要伸手去掏,却被阻止。&lt;/p&gt; “老先生,这是?”&lt;/p&gt; “这张纸,代老夫转交给首领大人,事关重大,万不可落入他人之手。”老头子严肃地嘱托道。&lt;/p&gt; “首领很快就会回来,您为何不亲自……”林成羽犹有疑问,听闻事关重大他更加不敢轻心怠慢。&lt;/p&gt; “老夫打算今日就离开雁荡,隐于山野,不复出世。”&lt;/p&gt; “今日就走?”林成羽又吃惊又紧张,“外面的贼人都在找您,雁荡如今的形势更是危急,您现在离开,非常危险!何不待天罗堂被剿灭后,危机初解,再上路。”&lt;/p&gt; 老头子眼藏笑意,轻轻叹了一声,“老夫本就不是江湖人,不想在这偌大的旋涡里陷得更深。出于道义,出于使命感,老夫苦心孤诣数载,终于算出了另一柄剑的出世时机与方位,也算是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此事已了,余下便交给你们首领来做了,他是高洁仁义之士,信得过,其他正道的英雄们,老夫不认识,也信不过,所以,也不便在来日与他们多生纠葛。”&lt;/p&gt; “老先生说的是。可是……”林成羽还有忧虑。&lt;/p&gt; 老头子竖起手掌来打断林成羽的担心,“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一点老夫已有打算,你们不是时常派人下山去远处的城镇采买东西么,老夫换上你们的衣物,混在子弟里面下山去,而后自行上路,便可。你不必护送,同行的人也不必太多,不然反倒招疑。”&lt;/p&gt; “可我还是不放心,若半路生了什么变故,我可怎么同首领交代……”林成羽心乱如麻。&lt;/p&gt; “孩子,谢谢你的善良。老头子已经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了,其实已经不畏死亡,何况,凡人窥探天机,是要伤寿数与福分的。老头子不是圣人,也惜命,还想留几年寿命去游历一番,看看天地的尽头。因此为苍生武林所做的贡献也很有限,余下的,便要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承担了。死生祸福自有天定,老头子不是会算么?老头子会安然无恙地离开的,不必担心。”说罢,老头子用力按了按林成羽的肩膀,欲转身离去。&lt;/p&gt; “还有,带一句话给你们首领……”老头子停住脚步,又转回头来。&lt;/p&gt; 林成羽小鸡啄米地点点头。&lt;/p&gt; 然而老头子却有些欲言又止,几次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苦笑道,“罢了罢了,命数天定,改不了的,罢了。”转回头去,迈开步子。&lt;/p&gt; “您这是何意?难道我们首领有危难!”林成羽追上去。&lt;/p&gt; “你们首领是个当之无愧的大英雄,他的孩子也是。但英雄的路,从来都不好走,从来都遍洒鲜血,牺牲良多。不必送了,后会无期。”老头子哈哈大笑起来,伸手用力摆了摆,而后负在身后,大步流星地离开,消失在道路的拐角。&lt;/p&gt; “英雄……”林成羽眼圈一热,喃喃自语,咀嚼着预言者最后的话。他小心翼翼地将右手抚上胸前衣襟内的那张纸,像是按住了天下苍生的希望。&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章 雁荡山危机潜藏 雁荡山,墨门剑契总部,一处不起眼的木屋。&lt;/p&gt; 地上四处散落着画着各式机关图样的图纸,一身着褐色粗布麻衣,身形瘦削、面容冷峻,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正盘膝坐在一地的纸堆里,全神贯注地瞄着面前的一张图纸,布满老茧的手指灵活地将一枚齿轮旋转着嵌入凹形铁匣里,随手拾起身旁的小锤子有力地敲击铁匣两边固定的轴承。清脆而有节奏的敲击声中,忽然混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中年男子蓦地侧首,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眸子透过窄小的窗口扫向外面,看见有虚影闪过再无踪迹,起身冷声道:“谁在外面!”&lt;/p&gt; 脚步声已消失。打开门,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中年男子蹙起眉峰,冷着脸将手中的工具随意掷回地上,锁上门,将挽起的袖口撸下去,捋平袖口,谨慎地再次环视四周,而后负手匆匆离去。&lt;/p&gt; 踱步行至外室愈发喧闹起来,闹哄哄乱作一团,中年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素喜清静的他此刻恨不得用棉花把两只耳朵都给堵上。再往前走,看见几十个流民像没头苍蝇似的聚在一起,有的坐在地上,有的站着,揣着包袱,手里还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神色都有些不安,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大嗓门。身形壮实、肌肉虬结,浓眉大眼的张盛正同子弟们一起忙着给流民盛稀饭,招呼着众人。&lt;/p&gt; “顾川首领。”有经过的子弟看见了中年男子,急忙恭敬地问好,然而顾川并没有在意,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目光一直停留在众流民身上,尽是冷漠与戒备,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lt;/p&gt; “哎?老顾你咋出来了!”张盛抬起手臂抹了把头上的汗,一脸惊讶地看着神色木然的顾川站在一旁,像口棺材似的,直挺挺杵那儿一动不动。&lt;/p&gt; “林成羽呢。”顾川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大大咧咧的张盛,语气中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在审问囚犯。&lt;/p&gt; 张盛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顾川这脾气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怎么都改不了。大家兄弟一场,共事多年,称呼名字和说个话都跟审犯人似的,就不能给个好态度?但他张盛是谁,出了名的豁达!他才懒得跟顾川计较呢。“成羽兄弟出去救人了,溪口镇还有最后一批,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怎么,你找他有事?”&lt;/p&gt; “等他回来,让他找我。”顾川眉头一直不曾舒展,皱着眉撂下一句话,就转身欲走。&lt;/p&gt; “到底什么事啊?神秘兮兮的……”张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lt;/p&gt; 林成羽敲响顾川的门,推门进去,反手关上门。&lt;/p&gt; “进贼了。”顾川冷冷道。&lt;/p&gt; “什么?”林成羽吃了一惊,闻言下意识眯起双眼,剑眉也蹙了起来,“顾川首领的意思是,有人假扮受灾流民,混进来了?”&lt;/p&gt; 顾川转过身来瞥了林成羽一眼,淡淡道:“顾某还以为,成羽首领压根想不到这一层。”&lt;/p&gt; “何以见得?”林成羽并没有在意顾川暗带斥责挖苦的语气。&lt;/p&gt; “有人闯进我这里,鬼鬼祟祟。”顾川严肃道。&lt;/p&gt; “会不会是……”林成羽犹有疑虑。&lt;/p&gt; “不会。那人轻功不赖,被我发现后立刻逃了,寻觅无踪,不可能是寻常百姓,定是训练过的人,且对墨门剑契图谋不轨。”&lt;/p&gt; 林成羽陷入沉默。&lt;/p&gt; “查。”顾川继续道。&lt;/p&gt; “这要怎么查。”林成羽懊恼地轻声叹道。&lt;/p&gt; “贼是你大意带进来的,怎么查,是你的事。”顾川抱起双臂侧过身子。&lt;/p&gt; “……”林成羽自知理亏,便是心中不忿,也不能发作,只冲顾川一抱拳,按着腰间的剑柄便欲开门离去。&lt;/p&gt; “还有。”顾川冷不丁又开口。&lt;/p&gt; 林成羽站在门外,看着他。&lt;/p&gt; “此事张盛也有责任,你们俩一起查。”&lt;/p&gt; 林成羽叹了口气,带上门,耸耸肩离去。&lt;/p&gt; 流民暂且安顿好了,大家吃了饱饭,也安心地睡下了。林成羽揽住张盛的肩膀,将他悄声叫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叹道:“老张,咱又有事做了。”&lt;/p&gt; “是不是顾川那臭石头跟你说了什么?”张盛竖起眉毛。&lt;/p&gt; “顾川首领嘴巴是臭了点……但,说的问题也蛮,切中要害。”林成羽再次叹息。&lt;/p&gt; “你小子怎么一直叹气叹个没完啊,到底出什么事了?”&lt;/p&gt; “貌似有贼人假扮成平云镇、溪口镇的受灾流民,混进我们这里,欲图谋不轨,被顾川首领给发现了,但,人没找到,所以,我们俩需要查一下,把那个人给揪出来,丢出去。”林成羽一脸正经地解释道。&lt;/p&gt; “他奶奶的……真是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啊。如果揪出那个人,丢出去做什么,直接原地宰了!”张盛火气上涌。&lt;/p&gt; “你小点声!别打草惊蛇。”林成羽捂住张盛的嘴巴。&lt;/p&gt; “所以,咱怎么查啊?挨个试探有没有武功么,江湖上不是有门手艺,握住一个人的手,就能探察出他的内功修为么,这手艺你会不?”张盛被捂着嘴巴,支支吾吾闷声问道。&lt;/p&gt; “不大会……”林成羽松开手,讪讪笑道,抬手挠了挠后脑勺。&lt;/p&gt; “要不……咱们守株待兔?”林成羽灵光乍现。&lt;/p&gt; “试试?”张盛挑了下并不能挑得起来的粗眉。&lt;/p&gt; “可是我们并没有时间一直在这里候着,这可怎么办。”&lt;/p&gt; “这不好说,找几个靠得住的弟兄,轮流蹲守。”张盛说。&lt;/p&gt; “这就是你们两个想出来的好主意?”顾川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两人身后,声音清冷平淡,似从远方飘来,吓得张盛和林成羽一激灵。&lt;/p&gt; “咋地,你有更好的主意不成?”张盛理直气壮。&lt;/p&gt; “在首领大人回来之前,严密把守重要的机关枢纽,有任何可疑之人擅闯,杀之。守株待兔根本不管用,今日他已被我们发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贸然行动,既然你们也没法子查探出贼人是谁,那便等到首领大人回来,再设法捉贼。”顾川道。&lt;/p&gt; “你是觉得,那贼是在打我们雁荡山机关的主意?”张盛若有所思道。&lt;/p&gt; 顾川瞥了两人一眼,淡淡说道:“贼都摸到我这里了,你觉得呢。”&lt;/p&gt; 林成羽点头,是了,顾川住的地方靠近总部的机关室,在很偏很深入的地方,若非有意闯入,普通的迷路百姓是压根不会摸到这个地方的。究竟是谁已经将暗箭瞄准了墨门剑契,是天罗堂么。&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零一章 众家齐议剿贼事(上) 日上三竿。扬州城,罡气盟,正气堂内。&lt;/p&gt; 楚立单手负于身后,一脸正色,昂首阔步踏进正气堂内,早已等候多时的几位家主及罡气盟众弟子见状皆起身行礼,楚立一一回礼,走到最中间一撂长袍下摆端正坐下。&lt;/p&gt; 面色不善的夏侯寒石微微侧首,瞥见站在不远处的夏侯渊依旧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挤眉弄眼地伸手揉着自己被踹得发青的屁股和大腿,毫无端庄之姿,在站得笔直的众人中间显得尤为扎眼,于是脸色变得更加铁青,一双鹰眸带着杀气直直盯过去,顽劣之子总算是感受到了来自严父的警告,稍稍收敛了些,咬着唇将肩膀正了回来,老老实实站直了,不再乱动。&lt;/p&gt; 楚中天绷着脸,强忍笑意,他可算是有幸看见了夏侯寒石暴打夏侯渊的全过程,虽然父子俩挑了个人烟稀少的偏僻地方,但还是很幸运地被他无意撞见了。夏侯寒石得知这倒霉儿子进入罡气盟后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能把家传的断水剑给丢了,还差点把自己的小命也给搁那儿,真的是气得差点去见列祖列宗。无奈这儿子再没出息也是夏侯家的独子,总不能打残了,于是一番严厉的惩戒过后,这事就算告一段落,先想法子找回断水剑再说。&lt;/p&gt; 易剑臣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薛靖七身上,然而后者只是神色认真地看向前方,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目光,于是他也将心收回,眨了下眼睛,抬眼看向盟主与几位前辈。站在后方的楚子钰则一直将灼灼的目光放在薛靖七的身上,见到易剑臣暗自落寞的淡然神色,心里泛起一丝暗喜。&lt;/p&gt; “唐兄,雁荡血蛊一事的进展如何?”&lt;/p&gt; “这血蛊是子母蛊,极有可能是当年苗疆肖家寨炼制的血蛊,施蛊之人与肖家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此事的源头,或许按照这条线索,可以发现那黑袍书生的真实身份。说回此事,子母蛊要破,就得找出母蛊的宿主,将其杀死,母蛊死了,才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那些中蛊的百姓,才可有治愈的机会。犬子曾与墨门剑契的人商讨过母蛊宿主所在的问题,可能性有两个,一是天罗堂的位高权重者,一是在雁荡山里避难的首批中蛊百姓。目前我们达成一致的决议是,先将矛头对准天罗堂,将其贼首剿杀,为民除害,说不定也能就此杀死母蛊。若母蛊不在他们身上,便只能在那些百姓的身上下功夫,牺牲掉其中一人。”唐正答道。&lt;/p&gt; “肖家寨……”易剑臣神色一动,喃喃自语,“肖陵?”&lt;/p&gt; “肖家竟还有余孽存活于世么。”夏侯寒石冷笑一声。&lt;/p&gt; 楚立眉头微蹙,沉默不言。&lt;/p&gt; “也许,血蛊重现于世,是肖家未亡人复仇来了。”司徒延忧心忡忡,慨叹着拍了下大腿。&lt;/p&gt; “楚盟主,各位前辈,当年肖家真的有个孩子侥幸活了下来,并且一直不忘这份仇怨,时刻想着向我们武林正道复仇。”易剑臣上前一步说道。&lt;/p&gt; “什么?!”司徒延瞪大双眼,“怎么,贤侄你见过肖家后人?”&lt;/p&gt; “是。那个孩子名唤肖陵,如今是杀手组织的一员,代号是兑。而这个杀手组织的幕后首领,便是掀起这一切血雨腥风的主谋,灭正道,夺七星龙渊,意图称霸武林。”易剑臣每次提及杀手组织那幕后主使,情绪便会有些失控,只能垂下眼眸将怒火强压下去,让自己暂时不去想那刻骨的深仇大恨。&lt;/p&gt; “哦?”楚立的神情严肃起来,似乎在咀嚼易剑臣的话。&lt;/p&gt; “果然啊,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雁荡血蛊的阴谋,一定跟那个肖陵脱不了干系。”夏侯寒石斩钉截铁道。&lt;/p&gt; “可是,雁荡血蛊不是那个黑袍书生江少右搞出来的么。难道这两人之间还有什么联系不成?”唐川柏疑惑。&lt;/p&gt; “如果我猜的没错,江少右,也是神秘杀手组织的成员,代号,坎。他藏得很深,我们一直都没有想过他或许还有别的身份,但是他自负到,把自己的身份在化名里写得明明白白,我们却都没有发现。”一直沉默的薛靖七忽然开口说道。&lt;/p&gt; 众人吃了一惊,不明所以。&lt;/p&gt; “杀手组织的成员以八卦编号,乾、坤、震、离、巽、兑、艮七人都已经露过面,与我们都交过手,但坎字号杀手,却一直不曾出现。其实这个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不太对了,或许,坎字号杀手早已行动,只不过他将自己的杀手身份藏起来了。坎,在八卦中,代表水,在易象中,也有陷阱的意思。江少右,江,少了右边,便是水,他这个人,擅机关、暗器、制毒,很明显,他也是杀手之一。或许肖家的血蛊,因此能为他所用。”&lt;/p&gt; 易剑臣暗自点了下头,淡淡一笑。&lt;/p&gt; “对……对!没错!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江少右,江,少右,他的名字就藏着答案,可是我们蠢到一直都没有留意到!”楚中天跳起脚。&lt;/p&gt; 杨牧成眼中浮出赞赏之色,自顾自点了点头。&lt;/p&gt; 楚立也眼带笑意,抚掌笑道:“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冰雪聪明的丫头!那靖七你可能猜得出,那坎字号杀手布这血蛊之局,究竟是何用意,目的何在?”&lt;/p&gt; “或许……是为了七星剑。”薛靖七踌躇道。&lt;/p&gt; “我感觉这个人用意不纯,似乎想同时达到多个目的似的。他先是挑起天罗堂、白云宗与墨门剑契的战火,整出个预言者的事情,似乎是为了寻找七星剑,但后面又没了下文,改成想要逼迫神医百里弈出山,与之一分高下,再后来,又没有什么动静了,真的是捉摸不透那厮的心思。”唐川柏说。&lt;/p&gt; “说到那个预言者,夏侯倒是要插几句嘴了。依我看,那糟老头子就是个神棍,哪里能算出天机,遑论七星剑的下落,根本就是那什么江少右搞出来的幌子罢了。”夏侯寒石按捺不住心底的憋屈,冷冷嘲讽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零二章 众家齐议剿贼事(下) “哎呦,火气这么大……糟老头子?神棍?人家招你惹你了?你莫不是已经见过那个预言者了吧,没有问出你想知道的,吃了瘪,就觉得是人家的不是。”司徒延摸了下鼻尖,笑嘻嘻的,东张西望地说着风凉话。&lt;/p&gt; “司徒延!”夏侯寒石怒拍桌面,“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把嘴给闭上,休要添乱。”&lt;/p&gt; “小七,你瞧,司徒念果然是司徒延亲生的,夏侯渊也是夏侯寒石亲生的,这性子也太像了,连斗嘴的样子都那么像,啧啧啧真是好玩。”楚中天嘴角一咧,暗中戳戳薛靖七,低声打趣道。&lt;/p&gt; 薛靖七却一直在思索血蛊之局背后的阴谋而不得解,没心情跟着楚中天一起胡闹,虽然他的发现确实有趣,但此时妄议长辈的言行却终究不得体,于是伸手将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皱眉。&lt;/p&gt; “这么严肃……”楚中天碰了一鼻子灰,有些不自在,一边嘀咕着,一边开始玩自己的剑穗。他素来不喜旁听长辈们的议事,总觉得大家说话都不够直白,听起来都费劲,做个决策也是无比漫长,感觉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直接拔出剑来,杀进天罗堂的据点里来得干脆爽快。&lt;/p&gt; 楚立咳嗽几声,将夏侯与司徒剑拔弩张的气氛给打散了,缓缓道:“依我看,血蛊杀局的终极目的多半是七星剑,那杀手组织的行事动机不一直都是寻找灭魂和七星龙渊么。那个横空出世的预言者,也未必是神棍,既然能搅得起这么大风浪,那一定有其合理存在的理由。只不过,兜了个大圈子,还是回到原点,七星剑的下落,究竟在哪里,有谁知道么?天罗堂的人,训练傀儡兵,为夺剑做了充足的准备,可是他们知道七星剑在何处么?七星剑主究竟是谁?大家都像被蒙着眼睛拉磨的驴子,做这一切事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楚立摊开双手,慷慨激昂地说了一席话,而后轻笑了一声,耸了下肩,垂下眼来。&lt;/p&gt; “预言者不愿意将七星剑的线索告诉任何人,但他终将会告诉一个人,他不可能带着这个秘密去坟墓,这对他毫无意义。而那个人,一定是他最信任的。”夏侯寒石说道。&lt;/p&gt; “墨门剑契的首领?”司徒延忽然抬眼。&lt;/p&gt; 杨牧成眸光一闪,面不改色地端坐在那里,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lt;/p&gt; 薛靖七注意到杨牧成的细微反应,心下暗忖,难道杨前辈还想继续隐瞒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么。那她也要帮忙守住秘密,可不能说漏了。&lt;/p&gt; “不是墨门剑契首领,就是七星剑主本人,甚至不排除可能性,墨门剑契首领就是七星剑主。”夏侯寒石笃定道。&lt;/p&gt; 楚立郑重其事地一颔首,目光投向杨牧成,微微笑道:“杨兄怎么看?从议事开始,杨兄便一直沉默,还不曾谈过对此事的看法。”&lt;/p&gt; 杨牧成淡然一笑,身子微侧看向楚立,谦逊有礼地一颔首,答道:“杨某以为,不论此事与七星剑有无干系,血蛊都要解,百姓都要救,天罗堂都要除。七星剑出世,天必有异象,它的下落,以及七星剑主是谁,迟早会知道的。现下当务之急,还是制定剿贼计划,将天罗堂的贼首罗老大拿下才是。”&lt;/p&gt; “杨兄说得甚是有理啊!”司徒延正了正神色,肃然道。&lt;/p&gt; 唐正也附和。&lt;/p&gt; “不错。方才我们确实有些本末倒置,还是杨兄清醒。”楚立面有惭色,苦笑道。&lt;/p&gt; 薛靖七心里暗暗佩服杨牧成,这番话可谓是成功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并且还将此次议事拉回正题,真的是比较冷静聪明的应对。&lt;/p&gt; “天罗堂的老巢并不在雁荡,雁荡镇只是他们的一个据点,虽然有些权势地位的头领都跟着罗老大一齐来了,人手也不少,但毕竟是临时据点,防守不会那么严密,我们要想围剿他们,还是胜算颇多的。我们第一步要做的,便是找出他们的藏身之所。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会遭遇傀儡兵的伏击,因此大家一定要三五人成队,最少也要两个人相互照应,切不可单打独斗。每个人都会配备两枚鸣镝,若寻到罗老大,释放金色标记的鸣镝,所有人前去支援会合,若遇到危险,释放银色标记的鸣镝,在附近的人立刻前去救援,两队人汇合成一队。”楚立站起身来,声音斩钉截铁,猎鹰般的目光扫视堂下的众弟子,有种无形无质的气宇自他身上四下冲出,震得众人心怀激荡,被这份情绪感染,齐齐拱手抱拳应和道,“是!”&lt;/p&gt; “今夜便出发,明早便能赶到雁荡,务必速战速决,日落之前若寻不到罗老大等人的下落,速速撤离雁荡镇,到附近的城内好好修整,次日再继续行动。雁荡镇的水源已被污染,行动时每人随身携带一个小的水袋,水饮尽便扔掉,减轻重量,轻装杀敌。不可在雁荡镇过夜。不可逞强,若遇难以应付的强敌,保住性命要紧,若被擒住,也中了蛊毒,那可便是神仙都救不了的。都听明白了么!”楚立厉声吩咐道。&lt;/p&gt; “明白!”众人再次齐声应和。&lt;/p&gt; “至于我们五个人,则会分头行动,剿杀贼人,搜查罗老大等贼首的下落。若你们遇到危险,听到鸣镝后,我们会速去搭救。日落时分,我们所有人在白石城的十方客栈会合。”楚立道。&lt;/p&gt; “弟子领命!”&lt;/p&gt; “回去收拾行李吧,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眯会儿,鸣镝和水袋会有人给大家送去,用过晚饭后便启程前往白石城。”楚立说罢,挥手示意大家散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零三章 隔阂生难再并肩 众人在离开正气堂回自己屋子的路上,有一段路同行,各怀心事的大家于是趁此讨论起来明日在雁荡镇行动的分组。&lt;/p&gt; “皓儿,念儿,明日行动时你们俩就跟在为父身边。”司徒延大步上前揽过一双儿女的肩膀,郑重说道。&lt;/p&gt; “不要。”兄妹俩异口同声道。&lt;/p&gt; 司徒延瞪着眼睛,这俩小兔崽子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胡来是吧,就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跟在他身边,他根本不放心!而司徒皓和司徒念则面面相觑,虽是亲兄妹,两人的性子却一直不太对付,待在一起总是吵架,观点也很少有一致的时候,这时候怎么默契成这样,能异口同声地驳老爹的面子,也是稀罕事。&lt;/p&gt; 还未等司徒念开口解释,司徒皓抢先一步,大步踏前转身在司徒延面前单膝跪倒,双手抱拳极其认真地说道:“父亲,孩儿早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有能力独当一面的,不需要时时刻刻躲在您的羽翼下,而应与您并肩战斗,把那些贼人杀个干干净净。若跟在父亲身边,父亲定会分神照看,且不说孩儿得不到历练,父亲也会分身乏术,所以,就让孩儿同师兄弟们在一队吧,妹妹初涉江湖,杀敌经验尚浅,功夫也稍逊一筹,需要父亲您的守护,如此一来父亲只需照看一人,也能少费些心神。”&lt;/p&gt; 司徒延愣了一愣,正寻思着司徒皓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司徒念跳起脚来,像只奓了毛的花猫,龇牙咧嘴反击道:“初涉江湖杀敌经验尚浅?功夫也稍逊一筹?司徒皓,咱们明明是同时参加试剑大会同时闯荡江湖的好不好,凭什么你的杀敌经验就比我多了!至于功夫,你是不是忘了那次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了!你夸自己我不反对,干嘛捎带上我踩我一头,嗯?!”&lt;/p&gt; 司徒皓淡淡地瞥了傻妹妹一眼,吱都没吱一声,一脸傲然。&lt;/p&gt; “行了行了行了行了……”司徒延闪身拦在两人中间,冲司徒皓点了点头,表示他答允了,而后又将暴跳如雷的司徒念拖离现场,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抚道,“念儿乖,消消气,你哥不会说话,别和你哥一般见识哈。”&lt;/p&gt; “爹,我想和靖七一队,您看……”司徒念摇着司徒延的胳膊,眼巴巴地望着老父亲。&lt;/p&gt; “行吧,走吧,都走吧,翅膀都硬了,爹一个人孤零零的,真的是,一把辛酸泪,连个小棉袄都没有……”司徒延也戏精上身,以毒攻毒,一脸悲伤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来,落寞地拂袖而去。&lt;/p&gt; “……”司徒念僵在原地有些发怔,而后生无可恋地伸手捂住脸,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水,立刻追了过去,搂住司徒延的胳膊哄着孩子气的老爹,“小棉袄不走了还不行嘛,那就咱父女一起,有老爹罩着,念儿就什么都不怕了。”&lt;/p&gt; “乖女儿。”司徒延立刻喜笑颜开,抬手刮了司徒念鼻梁一下,拉着宝贝女儿的手远去。&lt;/p&gt; 司徒皓早已站了起来,远远地看着父亲和妹妹周旋,看热闹似的耸耸肩,而后转身小跑几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易剑臣、陆夕颜和白小生,招呼道,“易师弟,陆师妹,白师弟,明日的行动我们几人成队可好。”&lt;/p&gt; 心事重重的易剑臣回过神来,愣了下,而后点头。白小生原本正纠结着,是同易剑臣等师兄弟一起,还是和唐川谷一起,他寻思唐川谷肯定和她的父兄们在一起,他们俩的感情也处于朦胧阶段,他凑到唐家那里似乎不太妥当。他又在想,要不拉着剑臣师兄和薛靖七、楚中天他们一起,他们人很好,武功也都很好,自己还能安全一点。谁料这想法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呢,司徒皓就直接帮他做了决定,真的是……他默默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那就如此好了。陆夕颜欣然答应,“那我们四个一会儿找个地方商讨一下行动方案。”司徒皓点点头。&lt;/p&gt; “小七。”楚中天看了看书剑门四人,又瞅了瞅身旁一边走路一边发着呆的薛靖七,试探着叫唤一声。&lt;/p&gt; 薛靖七压根没听到,目光直直的,也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lt;/p&gt; “薛靖七!”楚中天抬脚一跺地。&lt;/p&gt; 身旁之人被吓了一跳,云游四海的三魂七魄立刻归了躯壳,薛靖七抓了抓头发,一脸懵地看着楚中天,后知后觉地发问:“怎么?”&lt;/p&gt; “你发什么呆呢。”楚中天奇怪。&lt;/p&gt; “我在想雁荡镇傀儡兵人数的问题。”薛靖七老实答道。&lt;/p&gt; “呃……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某人才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呢……”楚中天叹了口气,悄声道,“看来这次我们不能和易剑臣并肩作战了,他们师门一起,四个人,已经够多的了。”&lt;/p&gt; 薛靖七怔了下,目光追随易剑臣四人走远的背影而去,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去的落寞,笑了笑,“他们四个一起挺合适的,师出同门,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感情深,配合也更默契一点。”&lt;/p&gt; “可是你们更默契。双剑合璧,无坚不摧。”楚中天轻声道。&lt;/p&gt; “那我们俩可是更更默契了,”薛靖七看起来并未在意楚中天话里的意思,痞痞的一笑,伸手揽过楚中天,像好兄弟似的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咱俩也是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感情深,说不定追风剑法双剑合璧起来,威力会更大呢。”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楚中天,神情极其认真。&lt;/p&gt; 他忽然觉得有些脸热,莫名又想起言子清那淡然含蓄的笑来,心里一乱,头一回主动挣脱了薛靖七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又竖起一根手指来,笑嘻嘻道:“喂,请注意你此刻的身份与形象,你现在可是青梅了,不是竹马,让别人看见,尤其是某人,指不定会碎了醋缸,生你的气呢。”&lt;/p&gt; 薛靖七敛去笑意,叹了口气,无奈道:“能不能别再提他了……”&lt;/p&gt; “好吧,不提。”楚中天垂着脑袋叉着腰,吐了口气。&lt;/p&gt; “某人已经看见了,也确实碎了醋缸,生你的气呢。”楚子钰眼中带笑,从后面现身。&lt;/p&gt; “说得又不是你,你来干什么。”楚中天听见楚子钰那欠揍的声音,脸立刻拉得老长。&lt;/p&gt; “靖七,你拿什么补偿我呢?”楚子钰并不理会楚中天,笑吟吟看着薛靖七。&lt;/p&gt; “补偿你?”薛靖七挑了下眉,淡淡道。&lt;/p&gt; “让我和你们一队吧。我与傀儡兵交手过两次,还斩杀了白虎,有经验,说不定能帮得上你们。”楚子钰笃定地笑道。&lt;/p&gt; 薛靖七垂下眼眸,沉默着。&lt;/p&gt; “你,哪儿凉快去哪儿风凉去,别来烦我们。”楚中天笑眯眯地警告着。&lt;/p&gt; “好。”薛靖七答允了楚子钰的请求。&lt;/p&gt; “既然你有经验,正好我也有些问题要问你。”薛靖七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只是严肃和认真,看不出爱憎来。&lt;/p&gt; “小七?!”楚中天不能理解。&lt;/p&gt; “子钰必定知无不言。”楚子钰笑意更深,抿着唇将笑意敛起,微微俯身。&lt;/p&gt; “小天,正事要紧。”薛靖七回头看着还在原地生闷气的楚中天,轻声道。&lt;/p&gt; 楚中天:“……”无语过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过去讨论行动方案。&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零四章 挥剑斩水三百次 扬州城郊有大河穿过,水面平静,在日光下泛起碎金亮银般的光,有些刺目,无波的水面下是汹涌的急流,似一只盘踞不动的猛虎,喉管里发出低沉而震人心神的低吼咆哮,持剑立在河岸边的两人神色肃穆,一言不发,望着身前脚下荡起的一圈涟漪,有一只腿脚细长的飞虫轻点水面跳远了。&lt;/p&gt; “拔剑。”夏侯寒石拧着眉头低声命令道。&lt;/p&gt; 寒光一闪,剑刃摩擦鞘壁的声音略艰涩,令拔剑的年轻人有些微微不满,翻转手腕,长剑斜斜指地,打磨得锃亮的剑尖悬在河岸湿泥草尖上空,岿然不动。&lt;/p&gt; 丢了断水剑,夏侯寒石便随便在城内的兵器铺里买了把铁匠刚打好的铁剑塞给倒霉儿子,夏侯渊自然是有怨念的,虽然手中这柄价格并不便宜的铁剑也很锋锐,寒芒逼人,但比起他用惯了的断水剑,还是差得多了,剑出鞘的声音都让他有些牙酸,浑身都不舒服。&lt;/p&gt; “起势!”夏侯寒石喝道。&lt;/p&gt; 夏侯渊皱着眉左脚踏前半步右脚后撤,侧过身子缓缓下压,左手握上剑柄,双手握剑横在身前,身体紧绷成开弓之弦。&lt;/p&gt; 下一瞬,他手臂一痛腿膝发酸险些长剑脱手,但也只能咬紧牙关,不敢忤逆,夏侯寒石手持鞘中剑狠力敲打夏侯渊身上多个地方,抬高他的手臂,压下他绷紧屈起的腿弯,低声骂道:“习剑十三年,至今连起势动作都做不标准,你羞不羞!”&lt;/p&gt; 夏侯渊又气又委屈,想要出声辩驳,想起自己屁股上才被揍出来的淤青,又不敢说,只能将脸皱作一团,死扛着,听父亲的斥责与训导。&lt;/p&gt; “心里很不服气?”夏侯寒石冷笑。&lt;/p&gt; 夏侯渊咬着唇不放声。&lt;/p&gt; “抽刀断水水更流!”夏侯寒石喝令出招。&lt;/p&gt; 夏侯渊长靴微旋猛地蹬地而起,半空中旋身挥剑,剑尖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双脚落地矮身剑斩河水,将胸中几欲破出的满腔怨气渡于手中剑,长剑尖啸一声,没入水中,激起冲天水浪,劈头盖脸浇了一身,夏侯渊握着长剑有些脱力,气喘吁吁,水沿着发梢一串串滴落,狼狈不堪。&lt;/p&gt; “十三年了,至今学不会这一式。断水剑在你手中,犹如破铜烂铁。被夺,是迟早的事。”夏侯寒石冷冷地自嘲一笑,摇摇头。&lt;/p&gt; “我没那天赋。”夏侯渊沉默着提剑走回岸上。&lt;/p&gt; “你是夏侯寒石的儿子,你不会没有天赋。就是你娘把你给宠坏了,生怕你累着,疼着。你扪心自问,这十三年来你踏踏实实用在练剑上的时间,有多少!加起来有五年么?这五年练剑的时间里,又有多少时间你是认真的,是拼尽全力的?天天就知道和容家那小子出去鬼混,可到头来呢,人家功夫也没荒废,甩你一大截!就你这不知上进的样子,将来怎么当得了夏侯家的家主!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剑客,已经成为家主!你……让我说什么好。”夏侯寒石脸色阴沉,说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堵得发慌,恨子不成器。&lt;/p&gt; “可我和你不一样!”夏侯渊红着眼圈,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忿忿不平地喊道。&lt;/p&gt; “你说什么?”夏侯寒石对于儿子突如其来的逆反有些诧异。&lt;/p&gt; “你想把我培养成另一个你,才会觉得我这个儿子能为你脸上增光,甚至说什么光宗耀祖,可是……父亲,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和你不一样。我从来都不想在剑术上做到独步江湖,也没有什么野心,去争权,在武林中树一个好名声,在罡气盟里有很高的话语权,甚至,去争什么正道之主的位置。”夏侯渊大口地呼吸着,鼓起勇气把这些话当着父亲的面说出来,散掉了积郁心中多年的怨愤,也用尽了他所剩无多的力气,他把手中沉重的铁剑向下插进湿黏的泥土里,按着剑柄支撑着身体,垂着头轻声继续说着,一字一顿,“我只想娶到心爱的姑娘,继承您的衣钵,过着富足快乐的日子,除此之外,别无所求。”&lt;/p&gt; 夏侯寒石气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猛地扬起手来想要给这个不争气还口无遮拦的不孝子一个耳刮子,但听到他后面的话却有些愣住,终究还是迟疑着甩下衣袖收了手,陷入长久的沉默。夏侯渊说的也不全错,谁说子必定肖父。他夏侯寒石和他父亲就不一样。&lt;/p&gt; 父亲夏侯德清虽也是武林世家出身,却胸无大志,不喜刀剑,远离江湖恩怨,平生最爱莳花弄草,遭到武林同道的轻看也不在意,夏侯家的威严一度低到尘埃里。他却不像父亲,甚至看不起父亲,自小争强好胜的他,不甘居于人后,苦练祖宗传下来的断水剑法,历尽十载寒暑,终有所得,将其中一式“抽刀断水水更流”更是催到极致,比起创下此剑法的先祖还要更上一层楼,在武林中重振夏侯家的声威,受人敬仰,若非楚立凭借老盟主女婿的身份坐上盟主之位,他未必不会成为正道的领袖,实现胸中大志。是啊,每个人的追求都是不一样的,他对夏侯渊如此给予厚望,难道真的错了么。&lt;/p&gt; 夏侯寒石的沉默让夏侯渊有些害怕,他永远都看不透自己的父亲,也不能理解父亲。夏侯寒石与其长久沉默,倒不如痛快地打他一顿,让他心里能松一口气。他忍不住想要出声,父亲却发话了。&lt;/p&gt; “在这个乱世,你的剑不够快,拳头不够硬,你心爱的姑娘,你得不到,也守不住。就连你自己的命,都守不住。命没了,何来你那一堆看起来很美好的追求呢。”夏侯寒石平静地注视着不成材的儿子,语气柔和下来,却更让人心神一凛,不容置疑。&lt;/p&gt; 夏侯渊怔怔地看着夏侯寒石,不知所措。&lt;/p&gt; “易初云的剑够快,可是试剑山庄依旧被灭了满门,只拼死护住了易家的血脉,活了易剑臣一个人。这背后的原因,你有想过么。那是因为他还是不够强!还是有比他更强的人存在!拔剑生死之时,他依旧会输,输了一切。为父为何如此严厉地要求你?为父不想看见有朝一日夏侯家遭遇灭顶之灾,你却什么都做不了,像块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lt;/p&gt; 灭门……灭顶之灾……他倒从未想过,这种事会落到他头上。夏侯渊猛地打了个寒噤,手指不经意间握紧了剑柄。&lt;/p&gt; “我现在再问你一遍,断水剑法,要不要好好练。”夏侯寒石沉声道。&lt;/p&gt; “练,我练!”夏侯渊咬紧后槽牙,拔出插在地上的铁剑,再次做出起势的动作,却听见同时有一声剑出鞘的嗡鸣,诧异地转过头去。&lt;/p&gt; “我只演示一遍,看仔细了。”&lt;/p&gt; 话音未落,一袭紫袍已腾飞至空中,夏侯渊甚至看不清夏侯寒石的起势动作,后者已飞跃出剑,有一道银色的弧线完满地自空中划落,长剑切入水中,如毛笔在宣纸上不轻不重地画下一道竖,没有溅起半点水花,一道无形的剑气竟将大河真的斩断了,两侧河水骤然停歇,上游之水不涨,下游之水不少。&lt;/p&gt; 夏侯渊不敢置信地抬手揉了揉眼睛,一个弹指的时间,长剑所斩的那条直线,大河对岸轰然一声震耳巨响,滔滔大河沿着剑气所指渐次喷薄出数道水箭,达数丈之高,翻起河底无数尾鲜鱼,水雾磅礴弥漫。&lt;/p&gt; 这是他一生都无法超越的父亲。&lt;/p&gt; “日落之前,挥剑斩水三百次,练不完,不必回去吃饭。”&lt;/p&gt; 夏侯寒石剑已归鞘,负手转身离去。&lt;/p&gt; 夏侯渊沉默地握紧了剑柄,摆出起势,跃起身来斩落第一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零五章 知其不可而为之 “小七,你的意思是,此次行动看似是我们在围猎天罗堂,实则被猎杀的猎物,是我们?!”楚中天听完薛靖七的猜测,变了神色,吐出嘴里的瓜子壳,一拍桌案,震得半桌的瓜子壳都跳了起来,剑眉拧在了一起,语气认真而肃穆。&lt;/p&gt; 薛靖七双臂环于胸前抱剑倚在门旁,沉默地点了一下头,屋外下晌的日光被风中摇曳的枝叶割成斑驳闪动的光影,映着她的白衣忽明忽暗,神情也看不清楚。&lt;/p&gt; “靖七,何出此言?”楚子钰嫌弃地离一片狼藉的桌子远一点,定了定神色问。&lt;/p&gt; “方才你说,你们两次遭遇埋伏,傀儡兵皆是白云宗的人,总数加起来顶多六十几个,是也不是?”薛靖七抬眼道。&lt;/p&gt; 楚子钰不明所以地点头。&lt;/p&gt; “我在雁荡山墨门剑契总部待过一些时日,他们当初从雁荡镇里救出的百姓,只有三十多个。”&lt;/p&gt; “然后呢。”楚中天抓抓头。&lt;/p&gt; “一个寻常的镇子,有多少人口?”薛靖七发问。&lt;/p&gt; “……呃,每个镇的大小不同,这个也不好说,少则几千,多则几万,都有。”楚中天还是有些稀里糊涂。&lt;/p&gt; “最少,三四千应当有吧。我去过雁荡镇,那里已经空了,一个活人也看不到。而被墨门剑契救出的百姓,却只有几十个,那剩下的人呢?那几千个中了血蛊,没有逃出的百姓,他们会在哪里?”薛靖七走到桌前,左手持剑,右手抓过桌面上被楚中天丢得乱七八糟的瓜子壳,不紧不慢将其分成了三堆,一大堆和两小撮。&lt;/p&gt; “救出的,被杀死的……还未浮出水面的。”楚子钰迟疑着伸手依次指着瓜子壳堆说道。&lt;/p&gt; 楚中天看着数量相差悬殊的三堆瓜子壳,瞬间恍然大悟,鼻尖冒汗。&lt;/p&gt; “寻常百姓炼作的傀儡兵,攻击力虽不如白云宗白虎堂弟子化身的傀儡兵,但光凭蛮力和不会痛、杀不死的体质,几千人一起涌上来,也足够将我们十几个人群殴致死。我们都只是江湖剑客罢了,不是军人,没有浩浩荡荡的军队,以一敌百,只会让我们耗尽体力,根本无力对战天罗堂的那些武功不凡的头目,更无法提防,混在人群里想要取我们命的杀手。”薛靖七沉声说道。&lt;/p&gt; “那些杀手……难道说,江少右起初来雁荡镇掀起这血雨腥风,就是为了在时机成熟时让我们与天罗堂拼个同归于尽?”楚中天有些错愕。&lt;/p&gt; “他的目的有很多,你方才所说,并不排除可能性。”&lt;/p&gt; “那咱们去找我爹,跟他说明事情的严重性,我们不能如此贸然行动,这局势对我们而言,无异于以卵击石。”楚子钰一脸焦急,说着就要走。&lt;/p&gt; “子钰。”薛靖七唤住了他。&lt;/p&gt; 楚子钰脚步一顿,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什么戳中了,他转回身子望向薛靖七,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lt;/p&gt; “楚盟主所做出的决策,是我们唯一可走的路。你去了,也说不出更好的办法,他不会改变主意的。”&lt;/p&gt; “为何是我们唯一可走的路?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杀手组织的图谋,那我们便不去雁荡镇与天罗堂厮杀,如此他们费尽心血练出的傀儡兵,也就派不上用场,空忙一场。我们不去找天罗堂的麻烦,他们总不会带着几千傀儡兵杀来扬州吧。”&lt;/p&gt; “你忘了,我们此去,并非为了杀光傀儡兵,而是找到血蛊的母蛊宿主,将母蛊杀死。血蛊不除,还有不知多少无辜百姓会家破人亡。”薛靖七神色平静,目光坚定,没有一丝波澜,“母蛊宿主多半藏在天罗堂里,为了救人,为了早日中止这场无止尽的杀戮,哪怕雁荡镇有刀山火海,哪怕明知这是个圈套,我们也只能去闯,杀出一条血路来,完成我们的使命。”&lt;/p&gt; 楚中天神色动容,轻轻点了下头,抬手按住身旁薛靖七的肩膀。&lt;/p&gt; 楚子钰皱着眉挪动脚步到桌旁,无力地坐下,叹了口气,“那我们搞清他们的图谋,又有什么意义。明知是火坑,我们还要往里跳,那些杀手就是知道我们如此的傻,才会设下这个局。”&lt;/p&gt; “这世上很多事情,不都是这个道理么。明知是死局,明知是徒劳,还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楚中天苦笑。&lt;/p&gt; 楚子钰闻言有些恍惚,他忽然想起了那夜预言者对他说的话,心里又难受起来,忍不住抬头去看薛靖七,后者的目光却并不在他身上。&lt;/p&gt; “这不是犯傻,这是侠客的信念。”薛靖七笑着摇头。&lt;/p&gt; 楚子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听闻此言,忽而有些怔愣,而后笑了出来。是啊,这就是薛靖七,一个很认真的,用命在践行侠道的剑客,一个值得他,那么喜欢的姑娘。&lt;/p&gt; “搞清他们的图谋,并非没有意义。至少,我们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便可设法趋利避害,将损失降到最低。明日我们从白石城出发前往雁荡镇时,先登高,找一处可以俯瞰雁荡镇全景的地方,观察傀儡兵出来的方位,说不定能找到天罗堂的巢穴,然后抄近路,杀最少的傀儡兵,找到罗老大他们。”薛靖七正色道。&lt;/p&gt; “好!”楚中天咧嘴一笑,伸手不轻不重拍了薛靖七一下,“不愧是我家有勇有谋的小七!你不说这些,我差点真的直接提剑杀进雁荡镇了。”&lt;/p&gt; 薛靖七被楚中天搞得哭笑不得,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眼里是宠溺般的笑。&lt;/p&gt; 楚子钰在一旁看着两人那亲密无间的感觉,心里又是一阵酸涩与不甘,但此刻的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他知道她不喜欢,他要懂得忍耐,等待时机。很多事情都是这般道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零六章 杀局起孰为猎物 是夜,楚立亲自率领罡气盟精锐与几位家主快马加鞭南下赶往白石城,次日言子清独自留在十方客栈里等待众人日落归来,其余人则分成数队分头赶往雁荡镇。薛靖七三人策马绕路先上了雁荡山的半山腰,准备按计划行动,却不料碰见了易剑臣师门四人,大家面面相觑良久,还是楚中天率先打破沉默。&lt;/p&gt; “呃……你们怎么也走了山路,这么巧的吗哈哈哈哈!”楚中天叉着腰干笑着,然而此刻的易剑臣又成了闷葫芦,有薛靖七在的地方他就闷着一句话不说,风中凌乱,而司徒皓和陆夕颜也并没打算理会这个傻兮兮没话找话的愣小子,只有一如既往乖巧的白小生极其认真地解释了这个问题。&lt;/p&gt; “剑臣师兄说,傀儡兵数量过于庞大,且敌暗我明,不宜所有人直接闯入镇子里闷头瞎找,容易招来大批傀儡兵的围攻,到那时就只顾拼杀,恐难以脱身。还是要先上高地俯瞰整个镇子的情况,找到傀儡兵出现的关键方位,再精准地杀过去。”&lt;/p&gt; “这些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楚中天挠挠头,尬笑着偷偷瞄着薛靖七的神色,而后者只是一声不吭地将马拴在路边树上,走到不远处的陡坡之上,按着腰间的剑柄向山下望去,俯瞰整个雁荡镇,整个过程目光都未在易剑臣身上停留半刻。&lt;/p&gt; 易剑臣看见楚中天的反应,便领会了他的意思,心中暗自苦笑,没想到,纵使两人心生隔阂,在想事情时还是能够一如当初那般默契,如此让他既觉得尴尬,又觉得残留一丝微甜,毕竟是曾多次并肩作战的知己,他也不希望两人之间深重的情义因他在感情方面的优柔寡断而就此淡了下去。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做,既然伤害无法避免,还是决绝一些,不要给她希望吧,否则真会误了她,不值得的。易剑臣侧首看见薛靖七背对着他,山风掀起了她的长发与长衣,向着两侧猎猎招展,他嘴边漾起一丝几近于无的笑,回过头,径自走到另一边。&lt;/p&gt; “既是如此,那便一起吧!”白小生并未发觉众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兴高采烈地撮合道。&lt;/p&gt; “嗯嗯!”楚中天感觉活跃气氛只能靠他和这白净小师弟了,忙不迭附和着,凑到薛靖七身边。&lt;/p&gt; “只希望当了鱼饵的那些人,不要发现我们这么多人都跑到山上来了,他们可要多撑一会儿,不然我们都来不及下山去援救。”楚子钰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爬到一块凸起的大石上,站得比其他人更高,负手俯瞰着依山而建的雁荡镇,整个镇子的形状像只大雁,呈十字展开,纵横交错的直线里有些小小的黑点在迅速移动,估计就是其余的同伴们了。&lt;/p&gt; “有长辈们在,他们不会有事的。”司徒皓淡淡说道。&lt;/p&gt; “是啊。”陆夕颜点点头,凑到易剑臣身旁,端详了片刻,忽然伸手指着远处两个行进极其缓慢的黑点笑道,“看,那里应该是夏侯渊和容尘吧,走得这么慢,就他俩会偷懒。”&lt;/p&gt; 山下雁荡镇里,容尘正警惕地四处打量周围,时不时低声催促夏侯渊打起精神来,而后者只是头昏脑涨地拖着脚步走着,打着一连串哈欠,像只蔫了的茄子。&lt;/p&gt; “容少,我不行了,我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真想找个地方歇会儿,打个盹儿。”夏侯渊把剑鞘当作拐杖,一脸愁苦地拖着步子追着容尘,完全不在状态。&lt;/p&gt; “夏侯少爷,你不至于吧,不就连夜赶路,熬了一宿么,你就蔫成这样?换作他人,连续几夜不眠不休马背上追击敌人都是常有的事,像你这样,能干成什么事。打起精神来!这里很危险,随时都会有成群的傀儡兵突然袭击,到时候打起来我可顾不上你。”容尘用余光撇着街道两侧荒废的民居,皱着眉谨慎地说道。&lt;/p&gt; “你可知我昨夜出发前,被我爹逮着去河边练断水剑法,挥了三百次剑,一次不落,回来时我的胳膊就完全失去了力气,连马缰都握不住,到现在都酸痛的厉害,又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夜,连东西都没得吃,现在又要搜寻罗老大,亲娘哎,我现在没躺地上睡着已经是强撑着了!”夏侯渊埋怨道。&lt;/p&gt; “嘘!”容尘忽然站住脚,右手缓缓握住了剑柄,环顾四周,竖起耳朵。&lt;/p&gt; “怎么!那些东西出来了?”夏侯渊急忙跑到容尘身旁,长剑半拔,也紧张兮兮地打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lt;/p&gt; “干嘛贴我这么近。”容尘感觉到夏侯渊都快要贴到他身上了,不由得一挑眉,低声道。&lt;/p&gt; “我怕离你太远,突然冲出来的傀儡兵将你我冲散,到那时你可真的顾不上我了。我现在元气还未恢复,恐怕一个人应付不了那些家伙。”夏侯渊委屈道。&lt;/p&gt; 容尘:“……”&lt;/p&gt; 有密集的脚步声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容尘愣了一瞬,猛地一回头,看见身后的那条巷子涌来数不清有多少的傀儡兵,他们衣衫残破,浑身是血,五官扭曲,满目狰狞,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手持各种可以算得上兵器的东西,疯狂地向他们扑来,就像饿了数月的野狼群,看见了两只肥嫩的羊羔。&lt;/p&gt; “我他妈!这也太多了吧!容少!”夏侯渊困顿的睡意在一瞬间消失殆尽,身子一个激灵,冷汗爬上脊梁,猛地抓住容尘的手臂,喊道。&lt;/p&gt; “那边也有!”容尘拔剑出鞘,迅速后撤。&lt;/p&gt; “这少说有上百个啊!还打个屁!快跑!”夏侯渊猛地一拽容尘的衣袖,也不管他这好兄弟要如何应对,他反正撒腿就往没有傀儡兵的方向跑,小命要紧。&lt;/p&gt; “你跑不过他们的!上屋顶!”容尘纵身一跃飞上屋顶,踩着砖瓦疾奔,冲夏侯渊喊道。他看见这些百姓变异而成的傀儡兵力量和速度都远超常人,狂奔的速度竟然能赶上他们习武之人用轻功疾奔的速度,一阵寒意爬上心头,思绪乱作一团。&lt;/p&gt; 夏侯渊转身横削一剑,剑法凌厉,一颗狰狞的头颅被斩断,粘稠的血飞洒半空,同时他脚步一锉纵身飞上了屋顶,喘着粗气,望着脚下数不尽的傀儡兵心里犯怵。&lt;/p&gt; “不好!他们在往上爬!”容尘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些傀儡兵竟然开始奋力攀爬墙壁,像壁虎似的,密密麻麻爬满整堵墙,他用力挥剑斩断几个傀儡兵扳上屋瓦的手,提气踩着瓦片狂奔,碎瓦向下崩落,砸在傀儡兵的头上迸溅出粉尘来,也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零七章 强敌现一剑胜负 “川柏,川谷,阿诚,不可恋战!先撤!”唐正替唐川谷挡掉傀儡兵劈来的一刀,左手将女儿推了出去,右手寒光一闪,抽身而退,唐家众人向北撤去。那傀儡兵摔个倒栽葱,很快被后面涌上来的傀儡兵践踏而过,踩成肉泥,令人胆寒。&lt;/p&gt; “念儿!上去等爹爹!”司徒延翼护着司徒念,奋力斩杀身后张牙舞爪扑来的傀儡兵,衣袖一挥,司徒念已飞身纵上屋顶,软剑沾满暗红粘稠的血,滴落在屋瓦之上。司徒延疾速舞剑织出一道无形的剑幕,一捏剑诀,剑幕掀起狂风压倒过去,最前面的七八个傀儡兵齐齐向后摔倒,撞倒紧跟在后面的傀儡兵,司徒延瞅准时机,转身飞上屋顶,左手抓住司徒念的手腕,父女向西撤去。&lt;/p&gt; 尸横遍地,到处都是血,孤身一人的夏侯寒石以断水剑法斩傀儡兵近百,又见身后的巷子源源不绝地补上傀儡兵,他也不愿再战徒劳消耗体力与真气,向南疾奔。&lt;/p&gt; “四个方位,同时出现傀儡兵。糟了,他们是想……”薛靖七按住剑柄的手不自觉握紧,手心出汗。&lt;/p&gt; “刻意留出缺口,将我们的人驱赶至镇子的中心,而后围杀,拼体力。”易剑臣蹙眉接过薛靖七的话。&lt;/p&gt; “该动身了。我们分别去四个方位查探,有天罗堂的线索释放鸣镝通知大家。”薛靖七转身去树下解开马缰,说道,“我们去西边。”&lt;/p&gt; “四个方位,我们又不能单独行动,人手不太够,这……”白小生迟疑道。&lt;/p&gt; 算来算去,有一个人要单出来,才能两两勉强分成四组。&lt;/p&gt; “我一个人就好了。”薛靖七打破沉默。&lt;/p&gt; “不行!”易剑臣、楚中天与楚子钰三人异口同声地制止,而后面面相觑,气氛尴尬得有人恨不得钻进地下去。&lt;/p&gt; “我有龙渊剑,傀儡兵难以近身,我单独行动。”易剑臣道。&lt;/p&gt; “不行!”陆夕颜、白小生与楚中天再次阻拦,薛靖七目光闪动,却并未开口。&lt;/p&gt; “行了行了!谁都不用争!两个爱逞强的家伙……”楚中天抬起双手喊道,“谁说我们必须同时分四头行动,可以先去两个方位查探,没有结果再去另外两个方位嘛。虽然时间有点赶不及,但使使劲儿,还是能把两个地方跑完的。”&lt;/p&gt; “司徒师兄,夕颜师妹,你们一起,我和小生一起,我们拆成两组能多同时查探一个方位,节省时间。最后一个方位,谁先查探完自己负责的,谁先过去。”易剑臣转身看向三人,认真嘱咐道。&lt;/p&gt; 司徒皓与白小生郑重点头,陆夕颜欲言又止,还是忍了回去,点点头。&lt;/p&gt; “北边距离我们此刻所在地最远,走山路绕过去耗时最久,放在最后,靖七他们去西边,那我和小生去南边,师兄与夕颜去东边。”易剑臣简单明了地布置。&lt;/p&gt; 陆夕颜抿了下唇,心里有些不快,心思缜密的她察觉到易剑臣此番布置中暗藏的小心思,薛靖七在西边,他去南边,如此若她出事,他去援救也很方便,他还是没有放得下她。&lt;/p&gt; 众人即刻翻身上马,分头行动。&lt;/p&gt; 薛靖七三人走山路绕到雁荡镇的西边,将马匹拴在了山上,取下马鞍上的水囊系在腰间,持剑奔下山坡,来到镇子的最西边,戒备着傀儡兵的突袭,搜寻着可疑的机关暗道,想知道这么多傀儡兵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个出口一定连通着天罗堂的据点。&lt;/p&gt; 三个人分开了。楚中天和楚子钰各自进了一间屋舍翻找,薛靖七按剑缓行,环顾四周。&lt;/p&gt; 此时此刻,在薛靖七的身后,一间破败已久、遍布蛛网与灰尘的旧酒肆里,有一抹浓重的黑色藏在光照不进的阴影里,一动不动,不似活物。漆黑的剑柄上阴刻着诡异的兽面纹,一阵风动,梁下的蛛网被掀起摆动,剑柄沿着纹路缓缓爬上血色的光,一寸寸似要裂开般,血红色的光爬满整个剑柄,狰狞的兽面纹咆哮欲出,有一只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抚上剑柄,缓慢地用力握住,血光更盛,剑欲出鞘。&lt;/p&gt; 浓重的杀气是在一瞬间出现并溢满整条街道的,薛靖七下意识拔剑出鞘转身劈斩时,杀气已扑上面庞,长衣猎猎风动,手中长剑迎面抵住一柄漆黑古怪染着血色纹路的剑,火花迸溅四射,双剑剧烈摩擦,铮的一声清脆嗡鸣,那黑影岿然不动,薛靖七却抵不住剑势连连后退,后背撞上屋舍的石墙才猛地刹住身形,喉头腥甜上涌,吐出一口血来,缓缓抬头直视前方,目光锋锐如刀,精钢材质的长剑崩碎一个缺口,斜指地面。&lt;/p&gt; “小七!你怎么样。”楚中天闻声拔剑冲出屋舍,横剑挡在薛靖七身前,惊疑未定地瞅着受伤吐血的薛靖七与面前被一袭黑袍罩着看不见脸的怪人,心如鼓擂。能一剑将薛靖七伤成这样的人,并没有很多。&lt;/p&gt; 楚子钰也赶了过来,仗剑封住那人的退路,死死地盯住他。&lt;/p&gt; “是你。”薛靖七皱起眉,右手握剑不动,抬起左手抹掉嘴边的血,直直地望着偷袭她的黑袍者,兜帽遮住面容,内力如此之强,让她想起在锦溪十里遇见的那个幕后宗主,杀手组织的首领,易剑臣的死敌。&lt;/p&gt; “谁?他就是罗老大么!”楚子钰不明所以。&lt;/p&gt; “比罗老大,更该杀的人。”薛靖七咬紧牙关,清澈的眼瞳里燃烧起寒冷的火,一字一顿说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零八章 薛靖七苦战终败 那黑袍人却并未动怒,微微侧首瞥了楚中天与楚子钰一眼,冷哼一声,沙哑难听的声音从兜帽下渗了出来,“怎么,易家小子没和你在一起?”&lt;/p&gt; 薛靖七沉默不答,寒凉的目光锁住黑袍人,向前踏上一步,身体下沉,剑柄微转,寒铁轻颤悲鸣,恍惚间剑刃似有青蓝冷光流过,更添锋锐,杀气凝结,蓄势待发。&lt;/p&gt; “想杀我?若你与那小子联手,说不定还有不到一成的胜算。”黑袍人冷觑着薛靖七的动作,不为所动,甚至放松了身体,随意走了几步,引得全身绷紧的楚中天与楚子钰皆变动了脚下方位,握住剑柄的手心微微发汗。“如今只有你一人,且连把像样的好剑都没有,你的失败,从一开始,就注定。”&lt;/p&gt; 楚中天喝道:“谁说只有她一人!”&lt;/p&gt; 楚子钰冷冷附和道:“还有我们呢!你莫要太嚣张!”&lt;/p&gt; 黑袍人似乎嗤笑了一声,下一瞬身形已动!速度快到几乎是原地消失,楚中天与楚子钰还未看清他的身法和动作,怔愣一瞬,薛靖七已纵身跃至半空,裹挟着幽微剑气的长剑倏地擦过黑袍人手中剑的锋刃,掀起一阵气浪,黑袍人的兜帽被风剧烈掀动,刹那露出半截金属面具,还未能看得真切,古怪黑剑血光凛冽,黑袍人手腕用力,横劈薛靖七腰间。&lt;/p&gt; 普通长剑纵然渡了剑气也难与神兵利器硬碰硬,时间一长必然崩为碎铁,薛靖七心跳停了一拍,咬紧后槽牙,眼眸一闭,竖起的长剑蓦地脱手,在黑剑横劈的力道下以其为轴凌空翻转,同一瞬间她借力仰身坠落,躲开致命一剑,未等黑袍人变招,她睁开双眼旋身伸手握住翻转至另一侧的剑柄,狠力划向黑袍人持剑的右臂,就像她与易剑臣演练过多次的那样。黑袍人吃了一惊,凌空压低身形抬腿飞足踢向那柄长剑崩碎的缺口,“铮”一声响,长剑断为两截,上面半截飞射出去,疾速刺向楚中天,后者瞪大眼睛,挥剑疾斩,断剑碎片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总算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暗器”。&lt;/p&gt; 两人同时落地,薛靖七手中剑已断。&lt;/p&gt; “你总能给我惊喜。”黑袍人嘶哑地笑起来,“这是什么招数,倒是头回见。”&lt;/p&gt; “龙渊剑法第一式,潜龙勿用。”薛靖七淡淡道。&lt;/p&gt; “哦?有点儿意思。”黑袍人笑。&lt;/p&gt; “龙渊剑法?”楚子钰又是震惊又是疑惑,脱口而出。&lt;/p&gt; 楚中天扬起嘴角,他家小七如此好学,活学活用,化他人剑法为已用,已不是头回了,没什么好惊讶的。他忽然扬手一掷,薛靖七不明所以地接过追风剑,他大笑道,“好剑法,就该配好剑!你的功夫最好,怎可手中无剑!”&lt;/p&gt; “那你呢。”薛靖七一边紧张地防御,一边低声喝问道。一个剑客手中若无剑,岂不成了待宰羔羊。若黑袍人对楚中天下手,她不敢保证能护得住他。&lt;/p&gt; “我虽无剑,但有腿啊!打不过,就跑!”楚中天认真地回答。&lt;/p&gt; 薛靖七又被没皮没脸的楚中天搞得想笑,但她此刻却无心情跟他打趣,只是忽然箭步闪到楚中天身边,低声耳语道:“走!去找易剑臣。我挡住他,在这里等你们。”&lt;/p&gt; 楚中天闻言却立刻变了脸色,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打不过就跑,但却从未想过把薛靖七一个人扔在危险的地方,他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即便他现在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任何忙。“小七,我不能丢下你!你已经受了伤……若要求援,释放鸣镝便可,不必我亲自去寻……”说着便伸手去摸腰间的鸣镝。&lt;/p&gt; “小天,听我的。”薛靖七心里一疼,方才那一击她已用了十成的功力,却伤不了那黑袍人分毫,而后者能飞足踢断她的长剑,可见他一直在隐藏实力,并未展露出全部的可怖实力,若楚中天留在这里,恐怕还未等到援手,他们三个人都要命丧于此,她不想徒增伤亡,“你没有剑,我要分心护你,反而易受伤。你亲自找到易剑臣,告诉他,比较稳妥。”&lt;/p&gt; “小七,我……”楚中天知道薛靖七在想什么,但是他无从选择,只能咬牙一点头,转身拔足疾奔而去,他不想成为她的负累,不想让她分心。&lt;/p&gt; “你做得对,能少死一个,是一个。”黑袍人并未理会逃走的楚中天,缓缓抬起手中黑剑,“接下来,就该全力以赴地杀掉你们了。”&lt;/p&gt; “靖七,你我联手,未尝不能杀掉他!”楚子钰信心十足地举起剑来,他的功夫已今非昔比,他有自信与薛靖七并肩战斗,不输给那易剑臣。&lt;/p&gt; “嗯。”薛靖七轻声应道,调整着呼吸,强压着内伤,手指握紧追风剑柄,与楚子钰成对角而立,封住黑袍人的两翼。&lt;/p&gt; “呵。”黑袍人左手拭上冰冷剑锋,割破手指,鲜血沿着锋刃流向剑身的图腾暗纹,整柄剑发出妖冶的光,似有恶灵咆哮,欲挣脱剑身的束缚,此剑怨灵一旦苏醒,若不饮尽敌人之血,誓不还鞘。&lt;/p&gt; 小七,等我!一定等我带着易剑臣回来!&lt;/p&gt; “驾——”马蹄踏起滚滚烟尘,楚中天俯身夹紧马肚子,挥鞭纵马疾奔山林间。&lt;/p&gt; 黑剑窜出刺耳的咆哮声,风云变色,薛靖七与楚子钰同时发动进攻,分别攻向黑袍人的左后与右前,后者不闪不避,黑剑旋身接连刺出四剑,光影交错闪过,映亮了两人的眼瞳,剑光明灭,格挡住四剑,右手虎口却被震得发麻,险些脱手失剑。&lt;/p&gt; 黑袍人一个转身再次没了身影,楚子钰一剑刺空,心里一惊,忽觉背后有杀气逼近,转身竖剑回挡已是来不及蓄力,黑剑化作一道笔直的墨线以光的速度刺向他的咽喉,连连后撤,靴底摩擦地面止不住退势,手中长剑抵不住千军万马的剑势,于一点向外崩裂,迅速裂纹,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也无从闪避,一柄澄澈透亮、碧光回荡的长剑忽然横空出现,向下斜斜削去,剑气激荡,双剑奋力相抗衡,勉力压住了黑剑的剑势。楚子钰冷汗浸透后心衣衫,脚下一软仰面摔倒在地,还未来得及爬起身来再战,薛靖七力气耗尽,再也压制不住黑剑汹涌的剑势,被掀飞摔落在街边一处废弃的茶棚,压碎了蒙尘的木桌与长凳,尘埃弥漫,难能爬起,白衣染血。&lt;/p&gt; “混蛋!”楚子钰左手奋力一拍身侧地面,一个鲤鱼打挺腾跃起来,一个险险的侧身闪过墨线的方向,而后右手发力向前一掷,长剑在空中碎裂成几片锋锐的铁,飞旋着铺天盖地刺向黑袍人的面门方向。&lt;/p&gt; 黑袍人左手一拂宽大的衣袖,一道无形的气墙将飞剑的碎片止在悬空,下一瞬,尽数返还给楚子钰,封住他所有的退路,后者手无寸铁,无处可逃,只能咬牙抬起胳膊以肉体去抵挡碎剑。下一刹那有万千光影闪动跳跃,映得他睁不开眼,耳畔一片铮铮响声,似手指挑起琴弦的清脆旷远,声响渐隐,寒光黯淡下去,他放下手臂转头去看,薛靖七横剑挡在他身前,身子微微颤抖,喘息着,碎铁散落一地,有鲜血沿着剑柄滴落在地,打在他的心上。&lt;/p&gt; “靖七你……”楚子钰话音未落,黑袍人掌风袭来,狂风大作,两人趔趄后退,忽的脚下踩空,地面塌陷,向地下坠落。&lt;/p&gt;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薛靖七腰间的鸣镝发出尖厉的啸声射向空中,划破长空。&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零九章 问踌躇心之所向 这声音,是银色标记鸣镝被释放了。&lt;/p&gt; 马蹄声如雷动,弥漫烟尘中,大风扯着靛青色长衣猎猎飞舞,马背上的楚中天猛地扭头看向西边,心里更是绷紧,压得他呼吸不畅,马背颠簸得厉害,他双手抓紧缰绳,身子微微直起来,与马鞍留出一定的空隙,减轻颠簸,双足勉力踩住马镫,以防自己被摔下马来。&lt;/p&gt; 马上就要到南边了,马上就能找到易剑臣他们了,小七该不会已经撑不住了吧,以她的性子,不到最危险的时刻,是不会轻易放出鸣镝求援的。他已经快要急哭了,恨自己无能,但他并没有时间与情绪作斗争,他已经依稀看见雁荡镇南边的石牌坊。&lt;/p&gt; 易剑臣望着西边,蹙起眉头,立刻解开马缰,利落翻身上马,“小生,上马!靖七他们出事了,我们快去帮忙。”&lt;/p&gt; 找遍整条街巷也没有发现机关暗道的白小生也看见了西边的鸣镝,紧张地应声,立刻跑去自己的马匹,解着系起来的缰绳。&lt;/p&gt; 忽然,北边,东边的上空也响起了鸣镝尖锐凄厉的声音,都是求援信号。易剑臣望着天,心里忽的乱掉了。&lt;/p&gt; “剑臣师兄,这可怎么办!看样子好像被傀儡兵驱赶到镇中心的那些人和司徒师兄那边都难以支撑,需要援手。可是我们分身乏术,只能去一边。”白小生翻身上马,忧心忡忡地问道。&lt;/p&gt; 见易剑臣并未回答,白小生更是急切,但他也拿不定主意,只能叹了口气,弱弱说道:“而且西边和东边去了一边,另一边就意味着被放弃了,时间上不允许……”&lt;/p&gt; “去西边。”易剑臣低着头,轻声道。他这次想自私一回,虽然同门师兄妹很重要,罡气盟的伙伴也很重要,但是……都不及靖七和小天重要,他已经失去了卓辰,不想再失去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人。&lt;/p&gt; “好,我都听师兄的。”白小生道。&lt;/p&gt; 马蹄声近,两人循声望去,看不清来者,但见一抹靛青色,易剑臣心里一紧,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肚,迎过去。&lt;/p&gt; 楚中天还未来得及开口,忽然雁荡镇东边的上空再次响起鸣镝划破长空的声音,易剑臣和白小生同时回头,面面相觑。连续两次鸣镝求援,恐怕情况不好,司徒皓他们要撑不下去了。&lt;/p&gt; “易剑臣!快跟我走!小七有危险,恐怕已经撑不住了!”楚中天冲到易剑臣马前,猛地勒紧马缰,马儿一声嘶鸣前蹄扬起,堪堪停了下来。&lt;/p&gt; “我知道。”易剑臣咬着牙,却还愣在原地。&lt;/p&gt; 楚中天怔了下,而后立刻明白了易剑臣的两难处境,方才东边的两次鸣镝,他也看到了,但是见到面前之人的踌躇不决,他还是抑制不住满腔怒气,一字一顿说道:“她在等你。”&lt;/p&gt; 易剑臣神色动容,心就像被人给握住了,喘不过气来。&lt;/p&gt; “剑臣师兄,不要为难,你想去西边就去跟着楚少侠去西边吧,我去东边帮忙。”白小生大义凛然地拍拍胸脯,说罢就要调转方向去东边。&lt;/p&gt; “不行。”易剑臣抓住白小生的马缰,严词拒绝。白小生的功夫并没有强到可以落单的地步,若遭遇强敌,必定丧命。&lt;/p&gt; “再这样耗下去,两边的人都没救!你师兄妹那边情势再危急,遭遇的敌人也不过是傀儡兵或者天罗堂的弟子,但是小七的敌手是那个深不可测的黑袍!那些杀手背后的主子!两招之内小七的剑就断了,她很危险!我们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楚中天喝道。&lt;/p&gt; “你说什么!黑袍又出现了?!”易剑臣神色大震,一脸的不敢置信。那是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宿敌,是强大到可以徒手抗衡龙渊剑的可怕的怪物……靖七不可能赢得了他……他盯着楚中天,又猛然意识到为何楚中天会出现在此地。他再了解她不过了,她此次真的……&lt;/p&gt; “走!”易剑臣策马冲了出去,楚中天反倒愣了下,回过神来松了口气,急忙跟上。白小生也紧跟其后,奔赴西边。&lt;/p&gt; “陆师妹,我已放鸣镝求援,为何你方才将你的也给放出去了。”司徒皓旋身一剑将爬上屋顶的傀儡兵尽数扫了下去,血溅屋瓦,他转头看向陆夕颜,一脸疑惑。他们二人也未找到机关暗道,这些傀儡兵是去而复返,将他们包围起来,虽然比较棘手,难以脱身,身上也都挂了彩,但也还能坚持一阵子,打开个突破口杀出去还是问题不大的。却不知为何陆夕颜也放出鸣镝,显得他们形势危急,紧急求援。&lt;/p&gt; “我想赌一次,看剑臣哥哥会怎么选。”陆夕颜提剑静静地站在屋顶,望向天空,面上看不出悲喜,轻声说道。&lt;/p&gt; 司徒皓沉默了一瞬,心下了然。他闷不做声地闪身到陆夕颜身后,利落地杀掉企图从背后偷袭的傀儡兵,幽幽叹了口气,背对着陆夕颜,说道,“恐怕,你会难过。”&lt;/p&gt; “无妨……”陆夕颜挥剑斩杀源源不断爬上屋顶的傀儡兵,衣衫染血,笑道,“都已经难过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lt;/p&gt; “为什么,还要坚持。”司徒皓一边从容杀敌,一边问道。&lt;/p&gt; “没办法,总有什么人和事,你坚持了太久,便无法放弃了。久困樊笼,如何脱身。”陆夕颜依旧在笑。&lt;/p&gt; 司徒皓不再说话。他转头看了一眼陆夕颜,目光里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lt;/p&gt; 易剑臣、楚中天与白小生三人马不停蹄赶到镇子西边时,并没有看见任何人。薛靖七和楚子钰都不在,黑袍人也消失了踪影,只留下地上的断剑碎铁,与尚未干涸的血迹。&lt;/p&gt; “靖七!”易剑臣心里咯噔一声,翻身下马,也顾不得系马,四处奔走,呼喊着薛靖七的名字。&lt;/p&gt; “我们还是来晚了么……”楚中天滚身下马,跑到断剑与血迹旁,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地红了眼圈,环顾四周,已不见薛靖七和楚子钰的身影,连黑袍人都不见了,一切就像做了场梦,是那么的不真实。&lt;/p&gt; “先别往最坏的地方想,人不见了,不一定是……说不定是他们发现了通向天罗堂据点的机关暗道,已经进去了呢。我们耐着性子慢慢找找。”白小生跟过来,安慰道。&lt;/p&gt; “小生说得不无道理。小天,别傻站着,我们继续找,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一定还在雁荡镇里,再远也不会出了雁荡山的范围。”易剑臣走回来,伸手用力按了按楚中天的肩膀,认真地说。&lt;/p&gt; 楚中天忍着强烈的酸辛,想起走之前薛靖七望着他的坚定眼神,心略微安了下,点点头,振作起来,赶紧设法找到他们的下落。&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一十章 困地穴再诉衷情 楚子钰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亮。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倒吸一口凉气,身上似乎有多处擦伤,火辣辣生疼,但也只是小伤,无碍。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靖七怎么样了。&lt;/p&gt; 想起靖七,他蓦地心神一凛,摇摇晃晃站起来,眯着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摸着湿漉漉的石壁向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找着,终于,在另一头,他隐约看见了薛靖七,她穿着一身白衣,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透出淡淡的轮廓来,就像是乌云遮蔽下的淡薄月光。&lt;/p&gt; 他感觉此时的薛靖七有些虚幻,不敢触碰,生怕一碰,就消散了。他在她身旁安静地蹲下身子,模糊中看见她正低着头倚靠着石壁而坐,右腿屈起,右手肘搭在膝盖上,左手似乎捂在腰间,就那样一动不动,不知是醒着,还是昏着。他皱了下鼻子,闻到血腥味,心里一紧,凑前定睛一看,薛靖七左手捂着的地方,有湿漉漉的血从指间溢出,透过束腰的牛皮革带向四周晕染,像是丹砂泼在宣纸上。心忽然被揪痛,还未来得及反应,又听到滴答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地,他木然地侧了下头,这才看见她搭在膝头上的右手也在流血,殷红的血从手背渗出,沿着手指流淌,在指间滴落。&lt;/p&gt; 他猛然回想起,薛靖七这两处伤是如何来的。腰上那处是,她拼命缓住黑袍人的剑势,救下他,却被黑剑伤到腰部,摔落在茶棚里;手上那处是,她闪身挥剑击落所有飞向他的断剑碎铁,终是被划伤,血沿着剑柄末端向下滴落。都是因为他。楚子钰颓然向后坐倒在地,自责不已,他本以为如今的自己已经变强了,已经可以用剑挡在她身前,可以保护她,却不曾想,终究还是连累她至此。&lt;/p&gt; 她肯舍命救他,是不是意味着,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只是她不承认。楚子钰低头笑了笑,心里苦涩又微甜,抬头望着眼前人,疼惜不已,缓缓伸手过去,想要轻抚她的脸庞,却又害怕,手指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放下。他低头看着她腰间的伤口,眨了眨眼,摸过她躺在一旁的追风剑,撕扯下自己长袍的下摆,撕成一条一条三指宽的布条,而后系在一起,放在腿上。纠结了一瞬,探身过去,轻轻拿起薛靖七受伤的右手,用布条给包扎好,转头见她依旧昏睡着,并无动静,于是心里暗自下了决定,轻轻拿开她放在腰上的左手,伸手要去解她束腰的革带。&lt;/p&gt; 在他解开牛皮革带的十字扣后,失了压制,伤口的鲜血更快地渗了出来,他鼻尖冒汗,正欲拉开革带帮她给腰间的伤口止血包扎,忽然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只见薛靖七已然醒转,脸和脖颈都是汗,她正直直地盯着他,目光没有什么温度,右手握着他的手腕一动不动,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lt;/p&gt; “靖七,你别误会,我……我看你流了太多血,又一直未醒,想帮你包扎一下,没,别的意思。”楚子钰左手握着布条,右手被钳制着,说着说着尴尬地低下头,不敢看薛靖七的神情。&lt;/p&gt; 薛靖七低头看见自己被布条简单包扎过的右手,目光变得温和了些,那些戒备与冰冷也收了回去,松开楚子钰的手,左手再次搭上腰间,向一旁挪了下,垂眸道:“多谢你。但我自己可以处理,不必费心。”&lt;/p&gt; 楚子钰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尴尬地站起,将剩下的布条递给薛靖七,又酝酿着开口:“其实这里没有光,很黑,我看不见什么的。你若是在担心男女之大防,其实大可……”&lt;/p&gt; “谢谢。我自己就可以,真的。”薛靖七挣扎着站起身来,打断了他的话,接过楚子钰手中的布条,踉跄着摸黑走到地穴的另一头,轻声道,“你可不可以,先转过身。我没叫你,不要回头。”&lt;/p&gt; “好。”楚子钰转过身面对着石壁,心里却万般难受。她还是把他当外人看,还是在提防着他,若是易剑臣或楚中天,恐怕她不会如此戒备。&lt;/p&gt; 过了一会儿,他耳根一动,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lt;/p&gt; 薛靖七背对着楚子钰,吃力地解下沉重的牛皮革带,放在了脚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来,而后解开几层衣袍,低头看见横在腰间一道纤长的剑伤,默默叹了声,每逢出门不受个伤都回不去,幸好有自知之明,随身带止血散。回去又该挨子清的骂了。满头大汗地忍痛将止血散洒在伤口上,而后用布条一圈一圈地紧紧缠起来,痛得她全身都在抖,但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默默地包扎着。&lt;/p&gt; 楚子钰的心里像是有猫爪在挠,天人交战许久,还是偷偷地,转头去看。其实他那个距离,在黑暗中看不清什么的,只能依稀见到薛靖七那高瘦的背影,失去腰带束缚的宽大衣袍自然垂落在两侧,更衬得她冷冷清清,脆薄如冰雪。&lt;/p&gt; 薛靖七弯腰拿起牛皮革带,将长袍敛起,拦腰束起,楚子钰急忙转回头,怕被发现,怕,她生气。&lt;/p&gt; “好了。”薛靖七转过身来,走过去。&lt;/p&gt; “对不起啊,我还是太弱了,连累你受伤。”楚子钰转过身,看薛靖七过来拾起地上的追风剑,轻声道歉。&lt;/p&gt; “没关系。你已经有很大进步了。是对手太强,不怪你,连我也招架不住。”薛靖七笑笑,左手持剑,右手摸着湿滑的石壁慢慢走着,心里默数着步数,估量着所困地穴的大小,寻找着出路。&lt;/p&gt; 楚子钰抬头仰望上空,是幽深的黑暗,一望看不见尽头,也不知道这地穴有多深,恐怕是个囚室。薛靖七已经摸了一圈,回到原点,沉默着。&lt;/p&gt; “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楚子钰靠着墙壁,笑道,“若水喝干了也没等到人来,你可以喝我的血。若喝干我的血,还是没有人找到我们,那就吃我的肉……总之,你……”&lt;/p&gt; “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薛靖七道。&lt;/p&gt; 楚子钰愣住,一肚子用情至深的话还未说得完。&lt;/p&gt; “我方才摸了一遍这个地穴的墙壁,有一面与其他三面不一样,你过来看。”薛靖七站在一个角落。&lt;/p&gt; 楚子钰一头雾水地走过去,摸了半天,敲了敲,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lt;/p&gt; “这面墙与相邻两面墙之间是有缝隙的,中间没有很多沙土。但是其他几处,都是严丝合缝的,缝隙塞满沙土,你摸摸看。”薛靖七叹了口气。&lt;/p&gt; 楚子钰挨个摸过去,确实如她所说。&lt;/p&gt; “你的意思是……这面墙可能是机关,能活动?”&lt;/p&gt; 薛靖七不置可否,但又沉吟了会儿,叹道:“不过机关应当在墙的另一面,我们在这里只能等,说不定有人会出来。”&lt;/p&gt; “啊,不会吧……这么个乌漆嘛黑的地穴,谁闲着没事会过来。”楚子钰皱着眉。&lt;/p&gt; “两个可能。要么,会有人过来看自己的猎物。要么,其实这是个机关暗道,最上面的石板能从内打开,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送人上去的机关。那些傀儡兵不可能凭空出现,很有可能,便是从这里上去的。”薛靖七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开始调息治疗自己的内伤,不再说话。&lt;/p&gt; 楚子钰看着冷静坦然的薛靖七,自己先前那番感天动地的痴情话,显然半点涟漪都未击得出来,还显得有些幼稚可笑,不由得心里气闷,坐在地上发着呆,消磨着时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一十一章 雁荡杀局形势变 “好啊,他们果然按捺不住,先送上门来了!”罗老大拄着刀鞘坐在虎皮毡子上,忽然挑了下眉,向前俯身,盯着下面半跪着报信的弟子,森严问道,“楚立那厮也亲自来了?”&lt;/p&gt; “据我们安插在白石城的线人所说,楚立亲自带着罡气盟所有精锐来了,甚至夏侯寒石、司徒延、唐正、杨牧成等人都一并来了,看那气势是想此战荡平我们的势力,将我们连根拔起。”&lt;/p&gt; “兴师动众如此,我的面子还真不小。”罗老大冷笑道。&lt;/p&gt; “现在外面的战况如何?可有见到楚立?”罗老大继续问。&lt;/p&gt; “雁荡镇的三千傀儡兵已全部加入战斗,平云镇、溪口镇新炼制的五千傀儡兵正在赶来雁荡的路上。目前罡气盟的主要精锐已被四面的傀儡兵驱赶至镇子中心,他们无路可退,只能竭力厮杀。至于还有几个人,似乎抄山路躲开了傀儡兵的围攻,在四处翻找着机关,想要找到我们的据点。不过很快,等另外五千傀儡兵进山,他们便腹背受敌,无处可逃。这场仗的结果,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楚立目前还未露面,不知身在何处。”&lt;/p&gt; “恭喜堂主,贺喜堂主,猎物已全部进入陷阱,此一战,我们对罡气盟反将一军,让他们认清,究竟是谁要除掉谁。”李珀眉开眼笑,拱手贺道。&lt;/p&gt; 罗老大也勾起嘴角笑起来,志得意满,“再去探楚立的位置。这个人狡诈的很,不能掉以轻心,找到他后,告诉我,我亲自去会会。”说罢挥挥手,示意弟子退下。&lt;/p&gt; “堂主三思!有了这八千傀儡兵,我们已经相当于有了一支强劲的军队,对付那些狂妄的正道,足够了,您不必亲自出手啊!您也说了,那楚立甚是狡诈,若您遭到正道好手的围攻,有什么不测,可怎生是好!”李珀神色严肃。&lt;/p&gt; “他们也不是傻子。会想办法找到我们这里的。我们都不能放松手中的刀,敌人时刻都会出现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罗老大摩挲着刀柄上的层层布条,沉声道。&lt;/p&gt; “是。”李珀忽然有点担心。&lt;/p&gt; “江先生何在?”罗老大问。&lt;/p&gt; “我这就派人去请。”李珀点头弯腰。&lt;/p&gt; “嗯。张琮那混小子也不见踪影,你也派人把他找来见我。”罗老大点点头,挥手吩咐下去,然后惬意地往后一靠,半眯着眼养神,手中刀却未松。&lt;/p&gt; 与此同时,头系白色粗麻长带的张琮正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持长刀,刀尖斜指地面,寒光锋锐,立在五十名带刀下属面前。前几日他派出去的线人回来了,告知他张傕身死落日城、全军覆没的噩耗,对此,罗老大无动于衷。他积累多年的怨愤与不甘此刻已将他所剩不多的忠心彻底吞噬,他决定趁此动乱,带着忠于自己的下属离开天罗堂,另起炉灶。不愿跟他走的人,为防走漏风声,已全数杀掉。&lt;/p&gt; “诸位弟兄,罗老大不仁,李珀狗仗人势,欺压我们惯了!如今正道联手围剿,天罗堂气数将尽,此次随我张琮叛出天罗堂,凶险万分,也许会掉脑袋,但只要能活着同我杀出去的人,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必定少不了你们的!从机关道出去后,遇见罡气盟的人,不要恋战,速速离开雁荡。若遇到堂里的其他人,看他们的反应,若他们尚不知情,便说我们受命出来杀敌,若他们是来对付我们的,拔刀快意杀之!”&lt;/p&gt; 张琮展臂举起长刀过头顶,低喝一声,长刀虚空一振,五十下属同时拔刀出鞘,刀背敲击刀鞘,整齐划一,铮铮鸣响。&lt;/p&gt; “张香主何在?堂主要见你。”忽然外面有尖细的声音傲然喊道。&lt;/p&gt; 张琮听出来是李珀一狗腿子的声音,不由得冷笑一声,狗仗人势,小狗仗大狗势,如今自己送命来,他便做个顺水人情,送他一程。五十下属停止敲击刀鞘,张琮阴着脸提刀走了出去,很快,那人似乎喊了声张琮的名字,便没了声响,张琮回来时,刀刃上有血划过,沿着刀尖滴落在地,拉出一道血线。&lt;/p&gt; “走。”张琮大步流星从另一侧的路离开,五十人紧随而去。&lt;/p&gt; 杨牧成独自上山,回到墨门剑契总部,步履匆匆,径直去找顾川,却在半路上先遇见了林成羽。林成羽头一回见首领大人摘掉斗笠一袭青衫文雅飘逸的样子,杵在那里有些愣神,连行礼都忘记。&lt;/p&gt; “成羽,带三十个剑术好的人,去雁荡镇支援罡气盟的人。不少人被上千傀儡兵围困在镇中心了,你们想办法突进,打开缺口,带着他们先撤离。”杨牧成急匆匆说罢,就要继续去找顾川,却被林成羽拦住。&lt;/p&gt; “首领!成羽有要事禀报。”&lt;/p&gt; 杨牧成停下脚步看着他。&lt;/p&gt; “有三件事。其一,平云镇与溪口镇也遭血蛊侵袭,有五千多人,我们得知消息时已经迟了,只勉力救出几十个,安顿在这里。”&lt;/p&gt; “什么?!”林成羽还未说完,杨牧成已大为震动,打断了他。&lt;/p&gt; “糟了。”杨牧成蹙紧双眉,雁荡镇三千傀儡兵已经很难对付,若相邻的平云镇与溪口镇的五千傀儡兵在此时围攻雁荡山,封住山路,向镇子推进,那么他们将腹背受敌,无法撤离。只能在局面变得更糟之前,找到罗老大,杀了他。可若母蛊不在他身上,那……&lt;/p&gt; “其二,似乎有奸细伪装成平云镇、溪口镇的流民混进我们这里,在打我们总部机关的主意,可是目前还未找到是谁,只是一味守着机关室,老顾亲自盯着。”林成羽见首领陷入沉默,知事态紧急,心里也焦急。&lt;/p&gt; “先继续让人盯着那些流民的一举一动,不要让人靠近机关总室。这件事,等我回来,亲自解决。”杨牧成心一沉,严肃道。&lt;/p&gt; “第三件是?”他此刻已经头疼得太阳穴直跳,不知道还有什么噩耗紧随其后。&lt;/p&gt; “预言者走了。”林成羽说着,左右环顾,见并无第三者,立刻从衣襟里摸出那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塞到杨牧成的手里,“这是他老人家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托我亲手交给您的东西,事关重大,除了您,谁都不能看。”&lt;/p&gt; 杨牧成闻言怔住,而后将那张纸展开,林成羽立刻背过身去,警惕着附近是否有人经过。&lt;/p&gt; 杨牧成瞳孔微微一缩,目光沉静如湖水,却又有些波澜,似有飞鸟低低掠过湖面,惊起圈圈水波。&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七星剑藏出云谷 怎么会……&lt;/p&gt; 杨牧成轻轻折回纸张,低目沉吟,肩膀忽然有些塌,一瞬间似乎憔悴苍老了许多,唯余眼圈发红,目光沉静如潭水,看不清藏在深处的情绪。&lt;/p&gt; 竟是如此。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定数,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的。命运的伏线,早已埋好。一切聚散生死、喜乐悲愁,都不过是一场有一生那么长的戏,而戏本早已写好。&lt;/p&gt; 纸上方寸之间画了简易地形方位图,并附有文字说明。书剑门的最高峰为齐云山,图上示意齐云山断崖之底为一处河谷,河谷深处有万丈飞瀑,坠入寒潭,而潭底有一陨铁剑匣藏于石间,难以辨认。待七星连珠之日,星光映潭水,陨铁现青蓝微光,七星剑封于匣内。以太极石与剑主之血为钥开启剑匣,七星剑得以重见天日。&lt;/p&gt; 然而世人所见,齐云山下的河谷空荡荡只有一条河穿过,连村庄都不曾有,何来万丈飞瀑与寒潭。杨牧成此刻终于想明白了,当年为何书言坠崖后短短时间便踪迹全无,方圆十里都寻不到。出云谷。小天这孩子口中薛四弟“占山为王”给一不知名河谷起名为“出云谷”,那便是齐云山下的河谷,被薛四弟以奇门遁甲给藏起来了,没有人能找得到。阴差阳错,书言在出云谷长大,拜师学武,而属于她的七星剑,竟然百年来一直藏在谷中,任谁都不可能找得到。&lt;/p&gt; 杨牧成整理好心绪,将纸折回原样塞进衣襟里,准备找个地方烧掉。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也不想薛靖七剑主的身份过早暴露引来祸患,他决定在一切都安定下来后,亲自带着她回出云谷,与薛四弟叙旧,在七星连珠之夜潜入潭底开启剑匣,将七星剑亲手交给薛靖七,告诉她,他是她的父亲,她……不是孤儿,是有家的啊。他要带她回家,与众师兄弟相认,让剑臣这傻孩子,能够牵住她的手,一起走接下来的路。&lt;/p&gt; 雁荡镇中心,夏侯寒石、夏侯渊、容尘、唐正、唐川柏、唐诚、唐川谷、司徒延、司徒念四组已经被成功地驱赶至中央位置,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尴尬的境地该说什么好。&lt;/p&gt; “为什么鸣镝放出去了,却至今没有人来接应我们……”夏侯渊头皮发麻地看着怎么都杀不完的傀儡兵,气力不继般出声抱怨。&lt;/p&gt; 夏侯寒石淡淡地瞥了倒霉儿子一眼,没有说话。他们同样遇到成千上百的傀儡兵群,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放鸣镝求援的,是自己这怂包儿子。不过也情有可原,年轻人遇见这种血腥恐怖的围杀,还是会胆怯,若唐家和司徒家的兔崽子没有跟在长辈的身旁,恐怕也会慌慌张张早已放出鸣镝求援。&lt;/p&gt; “这场面……恐怕他们想接应我们,都杀不进来……”司徒念咋舌道。雁荡镇放眼望去,已经成为湖水汹涌的血色湖泊,那些浑身是血的傀儡兵,暴动着,正如扑向岸边的水潮,他们只能且战且退,聚在一起,走投无路。&lt;/p&gt; “那怎么办!他们有这么多!我们才几个人!我们没杀光他们,就已经力竭了!”夏侯渊扯着嗓子喊道,很是无措。&lt;/p&gt; “有我们三位长辈在,怕什么!嚷嚷什么!”夏侯寒石终于忍不住开口喝道。&lt;/p&gt; “你们看见楚立和杨牧成了么?”夏侯寒石转头问司徒延与唐正。&lt;/p&gt; 大家都摇头。&lt;/p&gt; “书剑门师兄弟几个连着他们掌门杨前辈都没看见人影,还有薛靖七、楚中天、楚子钰他们,也不知他们此刻都在哪里,是否找到了罗老大。”容尘冷静道。&lt;/p&gt; “他们该不会以我们为诱饵,把傀儡兵都引开,然后悠然自得地在镇子里找天罗堂的藏身据点吧……”夏侯渊神色怪异道。&lt;/p&gt; “他们不是那样的人!”司徒念忍不住替薛靖七等人说话。&lt;/p&gt; “不排除这个可能。也许,还被你给说中了。”夏侯寒石冷笑道。&lt;/p&gt; 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各怀心事,连对付傀儡兵都有些心不在焉,添了不少伤。&lt;/p&gt; “大家不要把他们的动机想得如此不堪,其实这不失为一个好计策,我们人少,傀儡兵太多,若我们所有人都在镇子里盲打莽撞,说不定都给一并围了起来,那才是最糟糕的局面。我们将傀儡兵引出,他们可以根据傀儡兵出没的方位去寻天罗堂的藏身之地,然后合力诛杀罗老大,若母蛊在他身上,那母蛊一死,所有的子蛊也会死亡,这数不清的傀儡兵会自行倒下,雁荡危机就算是解了。我们只需要保持体力,坚持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了。”唐正看不下去众人心不齐的样子,于是趁着杀敌间隙能缓口气,冷静说道。&lt;/p&gt; “可是他们不该私下筹谋,瞒着我们。既然有妥善的计划,为何不与大家言说,让彼此心里都有个数呢!而不是让我们产生一种被利用的错觉。”夏侯寒石依然愤懑,冷笑着沉声驳斥道。&lt;/p&gt; “父亲说的极是!既然这份筹谋里有不同的分工,就应该同上次执行任务一样,抽签决定,这才公正,我们也不会有所猜疑!”夏侯渊连连称是。&lt;/p&gt;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互相猜疑和指责!你们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看,你们夏侯家就是怕罗老大的首级到时被人家给斩了,夺走了全部功劳,心里憋屈吧!”心直口快的司徒延忍了很久夏侯父子的阴阳怪气,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lt;/p&gt; “司徒延你个死老头说什么屁话!”夏侯寒石暴跳如雷。&lt;/p&gt; “狗叫?”司徒延一脸认真地疑惑发问。&lt;/p&gt; “父亲!他有病,不要同他计较。”夏侯渊也气得肺都要炸掉,本来他把司徒延看作自己的准丈人,一直尊敬有加,可是司徒延从来都不把他们父子二人放在眼里,总是大庭广众之下肆意侮辱,这他怎么能忍。&lt;/p&gt; 唐家四人对此哑口无言,只能说,他们现在还有力气吵架,那说明还未到力竭的地步,还能杀数百傀儡兵,这是好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一十三章 宿敌现独身迎战 “堂主!不,不好了!张琮那小王八蛋叛逃了!”李珀屁滚尿流地跑来罗老大跟前,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倒在地,悲愤欲绝地喊道。&lt;/p&gt; “你说什么?!”闭目养神的罗老大蓦地张开虎眼,拧紧眉头,厉声斥问。&lt;/p&gt; “我派李尧去叫他来您这儿,迟迟没有音信,我左等右等不见李尧回来复命,便有些奇怪,亲自去了张琮那儿,竟远远看见了李尧的……头颅!我赶忙冲进去,发现他们那儿一个人都没有,全都走光啦!那小王八蛋一定是想趁这次危机,带着手下叛逃出去,好让我们外患未解,也无法分神去捉他们。我早就说过,张家兄弟有反骨,早生了不臣之心!这下张傕死了,张琮果然再无牵绊,立刻叛变!”李珀刻薄地骂着。&lt;/p&gt; 然而罗老大却并未如李珀所想暴怒不已恨不得提刀斩了张琮,而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过了许久,才淡淡说了句:“罢了。张家兄弟好歹也是早年同我一起打下这片天下的,这些年来,我确实亏待了他们,想要离开,我能理解。张傕已尽忠而亡,张琮那小子,由他去吧,不必管。”&lt;/p&gt; “这怎么行?!堂主不可对他心慈手软啊……若就此开了先河,让其他弟兄知道了,会助长叛逃之风的!此刻大家都提心吊胆,不可失了军心啊。”李珀震惊不能自已,不敢相信一向性情暴戾且猜疑心颇重的罗老大怎么会在此时说出这种话来。&lt;/p&gt; “封锁消息,此事你知,我知,懂么?”罗老大半抬眼看向李珀。&lt;/p&gt; 李珀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忤逆罗老大,只能恭敬低头答应。&lt;/p&gt; “江先生请来了没?”罗老大神色严肃。&lt;/p&gt; “呃……”李珀支支吾吾道,“江先生也不见了……找遍我们的据点,也没看见,会不会去镇子里观战了?”&lt;/p&gt; 罗老大笑了下,“说不定江先生也叛逃了呢。”&lt;/p&gt; “啊,这,这不可能吧!江先生有什么理由叛逃呢……”李珀惊慌如一只兔子。&lt;/p&gt; “江先生本不是我天罗堂之人,他愿意帮我们炼制傀儡兵对付墨门剑契与罡气盟,一定对我们有所求,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提过,我也没想到究竟是什么,但一定存在着利益交换,他可不是我们的朋友,感情深厚要帮我们忙的。所以他若走了,其实也说不上叛逃,只是他觉得没必要待下去了而已。”罗老大觑着李珀,冷冷地笑。&lt;/p&gt; “是,是……”李珀觉得自己的汗流下来了。&lt;/p&gt;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罗老大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沉思索。&lt;/p&gt; 十余丈之上的地面,易剑臣三人已找得满头大汗,连半根头发都没找到。&lt;/p&gt; “会不会他们已经离开了这里,去了山上,或者,去镇中心救人了。”白小生抬手擦了把额上的汗,拧起秀气的眉毛,问道。&lt;/p&gt; “也许……”楚中天依旧惴惴不安。&lt;/p&gt; “不,我有一种直觉,靖七他们就在这附近,没有走远。”易剑臣单膝跪地伸手摸着地面,沉着脸色,却也没有找到任何类似机关的蛛丝马迹,过了许久,轻轻叹道,“我能感觉到她……可是我找不到。”&lt;/p&gt; 楚中天有些发怔,此时却忍不住笑了,神色缓和起来。这小子和小七的心有灵犀已经神乎其神到如此地步了么。&lt;/p&gt; 忽然有风动,飞沙四起,扑在三人身上。楚中天与白小生下意识转身抬手去挡,眯着眼睛避着风沙,易剑臣却心神一凛,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被强大的直觉牵引着,迎着扑面的飞沙定睛看去,在远处的山上,一袭黑袍正静默立在那里,面朝他们,虽然根本看不见脸,却能莫名感受到,他在嘲弄地笑,在等着他去挑战。&lt;/p&gt; “你们在这等我。”易剑臣撂下一句话,迎风疾奔而去,白色长衣猎猎风动,转瞬间,便消失在镇子的西口,隐入山林间。&lt;/p&gt; “什么情况。”楚中天感觉风沙停了下来,一边呛得咳嗽一边目瞪口呆地望着易剑臣消失的背影发呆,喃喃自语。&lt;/p&gt; “难道剑臣师兄方才看到了什么?”白小生眨着一双桃花眼,往西面山上看,并没有人,只是一片苍青色。&lt;/p&gt; “该不会看到那个黑袍人了吧!”楚中天一锤手心惊道。&lt;/p&gt; “一定是!剑臣师兄怕我们被波及,所以独身前往。我们不能乖乖等在这里,反正薛姑娘一时半刻也找不到,我们先去帮忙,然后再回来继续找吧!”白小生说着就要去牵马。&lt;/p&gt; “哎那个!白兄弟,你有没有多余的剑啊……”楚中天忽然意识到自己手中无剑,就算去了也是送死或者看热闹的,压根帮不上忙啊!&lt;/p&gt; “没……”白小生挠着头,“我们都随身带一柄剑而已,哦对了,剑臣师兄的剑囊里有两柄剑,你可以跟他借……”话未说完,便被打断。&lt;/p&gt; “别提,你不知道除了龙渊,另一柄是你书言师姐的么……他自己死了都不会让那柄剑受伤害。”楚中天叹了口气,跑去附近败落的店铺里翻找,丢出一堆菜刀、锤子、木棍之类,很难找到称手的兵刃。&lt;/p&gt; “这样吧!我的剑借你,你功夫比我好,能帮得上他!”白小生解下腰间配剑,大方递给楚中天。&lt;/p&gt; “那你呢?”楚中天剑眉一挑。&lt;/p&gt; “我……隔得远远的,给你们加油助威。”白小生嘿嘿一笑。&lt;/p&gt; 楚中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了声谢,接过剑来,随手塞给白小生一把生锈的菜刀。后者愣住,不知何意。&lt;/p&gt; 楚中天痞痞一笑,“留给你防身。”&lt;/p&gt; 白小生:“……”&lt;/p&gt; “上马!走咯!”楚中天飞身跃上马鞍,扯过马缰,笑嘻嘻道。&lt;/p&gt; 白小生擦了擦汗,一把生锈的菜刀拴在腰间也不是,挂在马鞍也不对,只好塞进挂水囊的皮革袋子里,翻身上马追了过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一十四章 面具下的那张脸 雁荡山苍青色山林间,一个头戴斗笠身着粗布麻衣的青年正低头扶着笠檐步履匆匆,谨慎地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似乎已经找了很久,并没有结果。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心下一沉,敏捷地闪身滚倒侧卧在茂密草间一块大石后,伸手微抬笠檐,目不转睛地观望着他方才所处的位置,而另一只手则悄悄摸上了腰间插着的折扇,屏住呼吸。&lt;/p&gt; 来者脚步声极轻,似是猫爪轻轻踏上地面,了无痕迹,让人难以防备。他微微蹙起眉来,又蓦地惊得瞪大了眼,心弦绷紧,握住扇柄的手更加用力,踏破铁鞋无觅处,他乔装打扮成山野村夫翻遍了这座山,竟没有找到那八个杀手中的任何一个,他觉得不对劲,正准备去镇子看看,不料却在这时候撞见了杀手们的主子,那个听闻总是一袭黑袍兜帽看不见脸、神出鬼没的宗主,那个抓了他父亲,还屡次栽赃陷害白云宗的祸首。&lt;/p&gt; 他正寻思着等那黑袍略略走远了,他悄无声息地跟上去,能一直跟到杀手组织的老巢最好,说不定顺藤摸瓜就找到了那神秘的无间地狱。然而黑袍人却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似化作了雕像,望着前方。但是他能感觉到,有无数道幽微却令人胆寒的杀气瞬间弥漫在四周,道道杀气交叉纵横似蛛丝所作的网般,将这一片林子都给罩了起来,草木都似乎凝滞在原地,有风却不动,乾震吃惊地发觉自己也难以动弹了,似乎有无形的手按着他的肩膀和双腿,死死按在地上,沉重地抬不起来。难道他被那个人发现了。他脸色苍白了一瞬,死死咬住唇,左手用尽力气将腰间的玄铁一点一点向外抽,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lt;/p&gt; 黑袍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他。&lt;/p&gt; 世界都停止不动。&lt;/p&gt; 很快,有第三个人的脚步声出现。乾震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凛冽剑气,眉宇不自觉一动,左手的力气松了,他微微抬起脸来,目光落在了来者身上。一袭白衣胜雪,长衣猎猎风动,负着剑囊的易剑臣右手握紧流光回旋的龙渊剑,仗剑从容走向黑袍人,那高低纵横的杀气之网似乎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龙渊剑划破的空气,形成更强烈的杀气,将那些幽微的杀气给强行粉碎了。&lt;/p&gt; “锦溪十里一别,许久不见,听闻你悟出了龙渊剑法,不错,果然没让我失望。今日让我瞧瞧你能接下我几剑,可别像上次那样被打趴在地,甚至走火入魔发了疯,去杀那些你在乎的人。”黑袍嘶哑的声音听着让人牙酸,枭枭地笑着,似是用指甲用力地刮擦墙面。&lt;/p&gt; “你把靖七怎么样了。”易剑臣的眸子里燃烧着寒冷的火,他克制着自己不被激怒,用力将声音压得极低,咬牙切齿问道。&lt;/p&gt; 黑袍微微歪了下头,好整以暇道:“别急,我很快送你下去陪她。”&lt;/p&gt; 乾震心里猛地一跳,还未琢磨出来黑袍此言何意,两人已交上了手,只在刹那之间,一黑一白两道影子闪过的工夫,两道剑气竞相追逐,周围高大粗壮的树木尽数折断翻倒在地,枝数不清的叶被搅碎漫天飞舞,大地震动,石头崩裂成齑粉,炸得尘土飞扬。乾震猝不及防被沙土和凌乱的枝叶碎片劈头盖脸砸了一身,心里庆幸还好戴着斗笠,不至于灰头土脸呛一嘴灰。&lt;/p&gt; 马蹄声近,乾震扭头看去,不远处有两匹骏马远远地便昂首嘶鸣不愿再前进,任凭马背上的人怎么驱策,都无济于事,只是警惕地竖起耳朵打着响鼻一点点往后退,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lt;/p&gt; 小天。昔日的结拜兄弟一个个来了,乾震心里泛起莫名的辛酸,垂下眼眸。&lt;/p&gt; “这畜生怎么这么怕死啊!”楚中天奓了毛,滚身下马,拔剑出鞘欲奔去相助易剑臣,无奈前方剑气太盛,飞沙走石跟沙尘暴似的,他龇牙咧嘴地顶风前行,转瞬间便被灌了一嘴土,呸呸呸吐个不停,气馁道,“果然高手过招,我这种稍逊一筹的连战场都挤不进去。估计帮不上忙了,观战吧……呸呸呸,噗——”楚中天撤回了马旁,白小生一脸同情地望着他,两人同时长叹一声。&lt;/p&gt; 乾震淡淡地一笑,小天果然一直都这副德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lt;/p&gt; 易剑臣与黑袍人打得难舍难分,纵然身上已经有了不少血道子,却半分未曾退却,甚至愈战愈勇。&lt;/p&gt; 又闻马蹄声,第六个人。乾震眯起眼睛望去,但见一匹黑马疾电般冲进了杀气笼罩的圈子,马背上那身着玄赤二色长袍的人纵身飞起,足尖一踏马首,化作一道暗红色的直线笔直地刺穿道道剑气,一掌重重拍向黑袍人的后心。黑袍人身形一滞,易剑臣瞅准时机,龙渊剑直刺其面门,黑袍人空中无从借力,只能堪堪仰身闪避锋锐无比的龙渊剑,这一瞬狂风扬起,黑色兜帽落下,剑气划破坚硬的金属面具,面具裂开,三人疾速落地,摆出攻守动作。&lt;/p&gt; 衣衫染血的楚立冷冷地睥睨着黑袍人,后者低着头,面具已经被龙渊剑斩作两半,还被黑袍人以手按在脸上,一动不动,而易剑臣死死盯住他的脸,想要看见他真正的面目。&lt;/p&gt; 乾震看见站在一旁的楚立,皱紧眉头,怎么会,那黑袍的真实身份不应该是楚立么,怎么会是两个人么……他,之前的推断是错的?&lt;/p&gt; 不远处的楚中天和白小生赶忙冲了过来,在易剑臣身后站定,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黑袍人,不敢大声呼吸。&lt;/p&gt; 黑袍人冷笑一声,蓦地扬起了手,碎裂的金属面具被掷到远处,正巧掉落在乾震身旁不远处,乾震怔了下,回头去看那人的脸。&lt;/p&gt; 这一看,全身的血都似被烧沸了,又立刻凉透,寒意从头顶灌入,顺着脊梁散入四肢百骸,他瞪着眼睛不敢眨眼,全身都在微微颤抖,酸涩一股脑涌入鼻腔,刺激得他双目想要有什么液体流下来。&lt;/p&gt; 不可能。&lt;/p&gt; 这不可能。&lt;/p&gt; 这怎么可能呢。&lt;/p&gt; 他错了,全都错了,这分明是不对的,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lt;/p&gt; 易剑臣握住剑柄的手指此刻咯吱作响,他盯着黑袍的脸,两颊绷紧,双目通红,却忽然笑了出来,极为平淡,漠然道:“果然是你。”&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一十五章 石墙开短兵相接 “乾秦,你还活着,我很意外。”楚立平静地望着黑袍人的侧脸,七年过去,他容颜未改,却有风霜刻上面庞,鬓已星星也。他还记得当年在天方鬼域初次遇见白云宗乾秦时,曾惊讶于他的俊逸与风流,一袭白衣折扇轻摇,像极了名门世家的贵公子,哪里是邪派大魔头该有的样子。&lt;/p&gt; “我听说,试剑山庄一役,你生死不明,被人拖走,自此失踪。我便以为你死了。却不曾想,那个操纵一切的幕后人,竟是你。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害死这么多人,甚至连你昔日的旧部都不放过,你下的好大一盘棋,目的究竟是什么?”楚立冷冷质问。&lt;/p&gt; “我为何要告诉你?乱世已启,只有鲜血,能洗净天下人心的污垢。楚立,你这些年来问心无愧么?”乾秦淡淡一笑,轻轻闭上双眼,静默片刻,而后笑道,“他们差不多要到了,我也该走了,希望你们能活着,我们有缘再见。”&lt;/p&gt; “谁?”楚立皱眉。&lt;/p&gt; 易剑臣怔了一下,而后倏地出剑,试图拦住意欲逃走的乾秦,而就在同一瞬,脚下地面强烈震动,四面八方的爆炸声充斥耳畔,滚滚浓烟四起,将所有人拢在一团迷雾中。易剑臣的剑刺空了,周围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隐约听到楚立、小天和小生呼喊的声音。&lt;/p&gt; 卧在地面的乾震清楚地看见了方才落地的数枚雷火弹,而后黑袍人从容戴上兜帽,抽身而退。他所在的位置烟雾不浓,依稀看见了黑袍人离开的方向,于是急忙爬起身来,以浓雾为掩护,远远地跟了去。他依旧不敢相信那是他的父亲,他要跟着他,一直跟下去,找到真相。&lt;/p&gt; 山风吹散浓雾的时候,脚下之地依旧在轻微颤动,与先前不同,稳定且持续,并逐渐清晰。易剑臣收剑归鞘,蹲下身子伸手按住地面,满脸的惊诧。楚立纵身一跃立于树梢头,环顾四周山野,脸色一变,落地沉声道:“有数以千计的傀儡兵从相邻的镇子包抄过来了。”&lt;/p&gt; “什么?!”易剑臣三人皆震惊不能自已,面面相觑,不知所措。&lt;/p&gt; “是我疏忽了。我们快回镇子去,希望能赶得及。”楚立满目肃然。&lt;/p&gt; 地穴内,楚子钰靠在墙上,喝了半皮囊的水,塞紧了塞子,发着呆。而薛靖七已调息完,内伤稍微好了些,单腿支坐在角落,安静地拄着追风剑,望着那面也许有玄机的墙,不知在想什么。&lt;/p&gt; “你,当初说要离开罡气盟,现在还这么决定吗。”楚子钰犹豫地问出口。&lt;/p&gt; 薛靖七微微一侧首,沉默了会儿,又转回头去,轻声“嗯”了一下。&lt;/p&gt; 他的心沉了下去,艰涩地开口:“可以不走么?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lt;/p&gt; 薛靖七有些疲倦地摇摇头,仰首看着漆黑的上空,并未答话。&lt;/p&gt; “什么时候……”楚子钰看向薛靖七。&lt;/p&gt; “什么?”她有些不解。&lt;/p&gt; “什么时候离开?”&lt;/p&gt; “等这次行动结束。”&lt;/p&gt; “你心中的志向,我是明白的。其实留下来,对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况且……你的朋友都在这里,你若走了,又能去哪里。”&lt;/p&gt; “天下之大,四海为家。”&lt;/p&gt; “你执意要走,是因……还在生我父亲的气么。郑齐那件事……”&lt;/p&gt; “我不知道。”薛靖七垂下眸来,低声道。&lt;/p&gt; “还是说,因为易剑臣。”楚子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在意她的神情变化。&lt;/p&gt; 薛靖七眼睫轻颤,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站起身来,受伤的右手轻松随意地握着剑柄,淡淡道:“有人来了。戒备。”&lt;/p&gt; 楚子钰愣了下,将牛皮水囊拴回腰间,紧张地注视着面前那面墙。&lt;/p&gt; 他盯了半晌,心里又有些酸涩,悄悄转头去看薛靖七,然而后者只是极其认真地进入戒备状态,似乎并无什么心绪波动。但他就是能莫名感觉出,她还是牵挂易剑臣那小子的,她此刻的冷静淡然,有些刻意了,像是在强掩自己内里的脆弱。他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她明知易剑臣的态度,为何还对他念念不忘,为何始终不愿意多看她身边的人一眼呢,也许那个人能给她幸福的。楚子钰低下头,平复心绪,继续看向前方。&lt;/p&gt; “你听见那声音没有。”薛靖七轻声道。&lt;/p&gt; “什么声音?”楚子钰凝神去听,果然听到前方隐隐传来清脆的铁器碰撞的声响,还有脚步声,心头忽然一紧,涩声道,“该不会是傀儡兵吧。”&lt;/p&gt; “后退。”薛靖七感觉到脚下地面在震动,前方那面墙的缝隙有灰尘簌簌落下,用力握紧了剑柄,侧身对着前方。&lt;/p&gt; “靖七,你看!”楚子钰后退着,却忽然听见有声响自头顶传来,他抬头一看,吃了一惊,疾声道。&lt;/p&gt; 薛靖七循声望去,只见自上方无尽黑暗沿着石壁快速坠下一条绳梯,就在他们身后。果然这里是天罗堂连通内外的一处机关暗道。&lt;/p&gt; 前方那面墙正缓缓地上升,有火光透了进来,明明灭灭,扯得墙下细长的人影泛出紧绷的涟漪。&lt;/p&gt; “不是傀儡兵。失控的杀人傀儡不会如此安静有序,来者想必是天罗堂的人,且人数不少。”薛靖七心道。&lt;/p&gt; 石墙上升到一半的高度,薛靖七确认了心中的猜想,而对面的人也发现了有敌人,虽然还看不见脸,但已齐刷刷拔出长刀,自觉将张琮围在中间,身体紧绷,刀尖向前。&lt;/p&gt; 石墙已完全升起,数十只火把将整条地下暗道照得通亮,火光下众人的神情都无比复杂,谁都没有动,皆打量着对方,心中算计。&lt;/p&gt; “你们是罡气盟的人?”张琮挑了下眉。&lt;/p&gt; 楚子钰正琢磨着开口,薛靖七却已先动了!她无所畏惧地突前,趁天罗堂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剑光闪过,传来一声痛呼,站在最前面的人仰身摔倒,带倒了后面几个弟子,然而他却分毫未损,只是手中长刀不翼而飞。&lt;/p&gt; 薛靖七左手向斜后方一掷,楚子钰接过兵刃来,底气顿时足了许多,跃跃欲试,准备杀敌。&lt;/p&gt; 最前面的天罗堂弟子见状纷纷上前欲发动攻击,却被张琮出声制止。&lt;/p&gt; “且慢动手。”张琮并不想无谓地损失自己的手下,他看见方才那白衣的姑娘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只是夺了把兵刃去,给朋友防身,又见她衣衫染血,似是受了不轻的伤,于是放松了警惕,挥手示意下属后退,他独自走上前,笑道,“杀人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姑娘,我们可否做个交易,各取所需。”&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一十六章 是杀是救是歧路 “跟我们做交易?恐怕我们需要的,你给不了。”薛靖七一皱眉,还未答话,楚子钰已大摇大摆拎着刀走到前面,与张琮针锋相对,皮笑肉不笑道。&lt;/p&gt; “哦?让我猜猜,你们需要的,应该是罗老大的命吧?”张琮淡淡笑着。&lt;/p&gt; “不错。”薛靖七道。&lt;/p&gt; “罗老大的刀,是这世上最霸道的杀人刀。他的命我要不了,你们两个家伙加起来,也赢不了,所以,哪怕我告诉你们他在哪里,也毫无意义,只是送死罢了。与其交换这个不切实际的条件,不如让我们放你们离开这里,机关就在最上头。”张琮摊手。&lt;/p&gt; “杀光你们所有人,我们也自能出得去,这根本算不上可以谈的条件。告诉我们罗老大在哪里,我们便不为难你们,大家各取所需,你说的。”楚子钰傲然道。&lt;/p&gt; 张琮转着眼珠子,一时没有回答。&lt;/p&gt; “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叛逃,那罗老大便是你的敌人了,你没必要护着他。告诉我们他在哪里,便可以免一场干戈,少死很多人。我相信,你不希望这些忠心跟着你叛出来的下属,在还未离开这里时,便死得差不多了。”薛靖七看着张琮头上系着的白带,观察着他们这群人的神色,大致猜到了,于是诚心劝说。&lt;/p&gt; “好,成交。话说在前头,我愿意跟你们做交易,并不是因为我怕了你们,我们的人数是你们的几十倍,就算功夫不济,你们也难以取胜,何况你还有伤在身。我只是不愿意让我的弟兄做无谓的牺牲,我们既然一起走,就不会扔下任何一个人。”张琮郑重其事地沉声喝道。也不知这番话是发自内心,还是为了让弟兄们更加忠诚于他,从而愿意为他卖命,挡剑,甚至去死,杀出一条生路。&lt;/p&gt; 总之,这番话单纯重情义的薛靖七是信了。&lt;/p&gt; “我答应你。让你们安然无恙离开这里,不会动手伤一人。”&lt;/p&gt; 张琮缓缓点头。&lt;/p&gt; “现在你该说罗老大在哪里了吧!”楚子钰没有太多耐心。&lt;/p&gt; “很简单,天罗堂的地下据点完全沿着雁荡镇地形修建,四通八达,镇子中心位置的正下方所对,便是罗老大所在的位置。哦对了,善意提个醒,罗老大有个特别奸诈的狗腿子,叫李珀,人瘦瘦小小,贼眉鼠眼,颇有权势,算得上第二把手了。你们若遇见他,可千万别心软放走他,要么当场杀了,要么捆起来留给你们盟主发落,若是让他溜了,你们可是会后患无穷的。好了,言尽于此,我们也可以各自遵守约定,分道扬镳了。”张琮再次一挥手,身后的下属们立刻从中间向两侧撤出一步,让出一条路来,示意他们可以走了。&lt;/p&gt; “让他们把刀收起来。”楚子钰疑心地看着密密麻麻的刀刃,命令道。&lt;/p&gt; 张琮轻笑一声,再次挥手,所有人收刀归鞘。&lt;/p&gt; “走。”薛靖七倒是不怕张琮变卦,就算他们走到中间忽然被围杀,她也不是没有信心突围出去。她持剑走进人群中,回头看楚子钰,后者警惕地环顾四周,也急忙跟上。张琮遵守约定,两人安然无恙地走到暗道的另一边,与此同时,张琮的下属们快步聚集到那头,已有人相继开始攀登绳梯。&lt;/p&gt; 沿着暗道走到头再一转弯,薛靖七便注意到了机关所在,正凝神想着什么,楚子钰伸过手去,想要在此时将石墙关上,绳梯收回,如此张琮那伙人便可以被困在地穴里。薛靖七有些愕然,伸手挡住了机关,低声问:“你做什么?”&lt;/p&gt; 她忽然发现楚子钰的眼神有些陌生,冷漠中带着狠戾,这是她头一次看见。&lt;/p&gt; “那个领头的,想必是天罗堂里身份地位不低的人,在雁荡镇血蛊一事中,一定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恶事。我们此行的任务不只是杀罗老大,更是剿灭他们所有人,惩奸除恶,不正是我们应该做的么。现在关掉机关,他们就会被困住,等解决了罗老大,再来慢慢解决他们,一个都逃不掉。”&lt;/p&gt; “不可。他们守信,我们怎可出尔反尔。”薛靖七固执地不放手。&lt;/p&gt; “靖七,你太过于迂腐了!跟小人讲道义,那不是君子,是傻子。”楚子钰探身一看,暗道的尽头已经有了天光倾泻下来,看来是爬在最前面的人已经打开了机关,在往外走了,于是更加焦急,想要掰开薛靖七阻拦的手,去扳动机关。&lt;/p&gt; “机关不能关上。他们将暗道口设置的很隐秘,从外难以找到,我们需要留着这个入口,甚至还需要潜入其他三个暗道打开机关,让其他的伙伴们也能进来。以我们两个人的实力,是打不过罗老大的。我们需要其他人帮忙。”薛靖七低声快速说道。&lt;/p&gt; “这是借口。这里的机关关上了,其他三个方向的我们依然可以打开。你为什么执意要放他们这些混蛋离开?”楚子钰质问。&lt;/p&gt; “因为死的人太多了。”薛靖七认真地注视着楚子钰因为生气而微微变形的面孔,又有些无力地挪开目光,低声道,“雁荡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我不希望再增加杀戮,如果杀罗老大一个人就能瓦解天罗堂,摧毁母蛊,救下幸存的百姓,那我们又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方才那些人是叛逃的,显然已不会再为罗老大卖命,便不会再主动与我们罡气盟作对,那便让他们走吧。他们那么想活……就给他们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lt;/p&gt; “好人容易变坏,坏人却不容易变好,这个道理,靖七,你不明白。”楚子钰松开手,叹了口气,轻声道。&lt;/p&gt; “有时候,所谓的仁心、善良、悲悯,都只会纵容黑暗的蔓延。并不是所有的路,都可以回头。”楚子钰惨淡一笑,转身离去。也不知这些话究竟是说给薛靖七听的,还是他自己。&lt;/p&gt; 薛靖七怔在那里,望着楚子钰提刀走远的身影,忽然觉得她看不透他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一十七章 道不同终将陌路 “这条路都没有什么守卫,畅通无阻,安静得有些不对劲。”楚子钰压低嗓音,两人贴着墙走,若有敌情,起码能护住后背不遭偷袭。&lt;/p&gt; “也许原本守卫这里的,就是方才叛出的那些人。过了这条路,就要小心了。我们这身衣服太引人注意,待会儿遇到天罗堂落单的弟子,扒了他们衣服穿外面,行动更方便些。”薛靖七说着,左手又不自觉地按住了腰部,轻轻吸了口冷气,先前在地穴一直坐着,伤口上药包扎后便缓和了许多,但如今快步行走,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有些惆怅,不知待会儿打起架来,这伤会不会拖她的后腿。&lt;/p&gt; “没问题。”楚子钰点了下头。&lt;/p&gt; “子钰,到时换好衣服,我们先分头行动,在不惊动罗老大的前提下,把其余三个暗道的地面机关也给打开,然后将剩下的鸣镝都放出去,通知外面的人,让他们能进来帮忙。”&lt;/p&gt; “不是说我们最好不要单独行动么,最少也要两个人照应,你还有伤在身,我不放心。”楚子钰停下脚步,忧心忡忡地望着她。&lt;/p&gt; “你相信我吗。”薛靖七笑了笑。&lt;/p&gt; “我……”楚子钰愣了下,“自然相信。”&lt;/p&gt; “那便听我的话。在这里除了罗老大,应该没有几个硬钉子了,喽啰是好解决的,不必担忧。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在日落前,结束这场战斗。”&lt;/p&gt; 楚子钰有些失笑,薛靖七的话,总是能让他莫名的安心,让他无法拒绝。他自己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只有和她在一起,才能感觉到安心。既然她决意如此,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的,他也无法动摇她,便只能答应。&lt;/p&gt; “噤声,有人过来了。”薛靖七贴紧墙壁,将身体藏在阴影里,竖起耳朵心里默数着临近的脚步声,好像来者不超过五个,不声不响打晕他们,两个弹指内,可以完成。&lt;/p&gt; 很快,有四个挎着刀的天罗堂弟子拐过弯来,朝他们走来。薛靖七还未来得及出手,楚子钰竟已窜了出去,插在墙壁上的火把剧烈地一跳,鲜血泼洒一地,四人变作尸首,软绵绵躺倒在地,神色错愕,并未来得及拔刀。他漠然地弯下腰,用其中一人的衣角拭去刀上的血迹,在清冷的刀身里,照见了自己的眼睛。薛靖七回过神来,注视着出手狠绝的楚子钰,一言不发。&lt;/p&gt;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依旧是那个观点……”楚子钰动作利落地扒下两个人的玄色外衣,拣着染血不多的那件递给薛靖七,弯起眉眼笑道,“乱世里,人命,就像野草。没那么金贵。”&lt;/p&gt; 薛靖七额间青筋一跳,抿了下唇,强行将噎到喉咙里的话尽数吞回肚里,自己消化,沉默地接过衣服来,三下五除二穿好,拾起剑来,一声不吭地转身先走了。&lt;/p&gt; 楚子钰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她这是生他的气了,气他“滥杀无辜”。可是,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这些人,你不杀他,他便会将刀尖对准你。&lt;/p&gt; “我去北边。”薛靖七生着闷气走到岔路口,忽然停住脚步,冷不丁来了一句,却并未回头看他。&lt;/p&gt; “哦,那我先去南边。”楚子钰乖巧回答。&lt;/p&gt; 说罢便看见她立刻左转离开了,裹挟着未散的余怒。&lt;/p&gt; 他却笑了起来,觉得她生起气来,就像只气哼哼的小猫,莫名可爱。&lt;/p&gt; 他眨了下眼,并未立刻去南边,而是转身奔跑,沿原路返回,去杀那些他想杀的人。&lt;/p&gt; 楚子钰回到最初的那条机关暗道时,见地穴里已经没人了,但绳梯上还有,明显是最后的几个人。他眸光一闪,反手将无鞘的长刀斜插在自己后腰的腰带里,而后极其敏捷地跃上了绳梯,飞快地攀爬着,追着上头最后一人。&lt;/p&gt; 张琮还没走,与一众下属在等着最后的人上来,东张西望,似乎在思索走哪条路比较安全。他身为天罗堂的香主,自是知道不能往镇子中心那边走,雁荡的山路也危险,平云镇与溪口镇的傀儡兵也在围过来的路上,但应该是从西边和南边过来,他们先沿山脚往东北方向撤离,再翻过山去,沿路也不会遇到罡气盟的人,应该就能溜之大吉了。&lt;/p&gt; “都上来了吧,我们走!”张琮略一点头,便要转身出发,却忽然听到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这声音他很熟悉,于是惊得回头,所有人都拔刀出鞘了,楚子钰冷笑着丢下两具尸体,抽出腰后的刀,朝张琮一步步走去。&lt;/p&gt; “是你?!”看清了来者的脸,张琮的怒火一瞬间烧了起来,怒道,“好个出尔反尔的伪君子!我就不该相信你们这些卑鄙肮脏的东西。”&lt;/p&gt; “我从来没说自己是君子,是你误会了。”楚子钰淡淡道。&lt;/p&gt; “你究竟想干什么!”张琮一挥手,剩下四十几名弟子迅速将楚子钰包围起来,形成七重包围圈,像个铁桶。&lt;/p&gt; “跟你借个东西。”楚子钰轻描淡写,然看向张琮的眼神,却像饿狼看见肥羊,让人不寒而栗。&lt;/p&gt; “借我的脑袋当凳子坐么?给我杀!”张琮冷笑一声,喝令道。&lt;/p&gt; 七层铁桶开始旋转,最内圈七柄长刀飞旋着削向楚子钰的下盘,第二圈的人趁内圈齐齐弯腰挥刀时,跃起来同时反方向递出七刀,封住楚子钰的上身,任凭他的刀再快,也不可能同时躲得过十四刀。这个阵型是当年张傕训练出来的,专门对付那些自恃能以一对十的所谓高手。当齿轮开始转动,七层刀阵层层交叠,里面的人死了,外面的人立刻补上,阵型不乱,中心之人从任何方位都难以突围,只能遍体鳞伤。&lt;/p&gt; 楚子钰却压根没当回事,从容地挥刀划过上方的刀锋,脚下踩准时机,在七柄长刀平挥出去,刀尖之间的距离最短时,险险跳起脚来,足尖用力一点搭在一起的刀身,身子飞跃起来,同时手臂用力一撬上面一层长刀,长刀脱手,整个人在半空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斜翻了个跟头,正好踏上一个弟子的头顶,赤手空拳踩着七名弟子的头,飞出了刀阵包围圈,直冲张琮而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杀人焚尸心狠辣 瞪着前方丢了兵刃跳出阵来,赤手空拳向自己扑来的楚子钰,张琮惊得差点咬了自己舌尖,但下一瞬又立刻沉着起来,心想自己有刀,对方空手,还怕了他不成!于是低喝一声,拔刀出鞘疾奔几步迎上去,长刀自下而上划过一个完满的弧,只要楚子钰仰身躲避,他便能中途变招劈斩下去,破开他的胸膛,看看里面那颗伪君子的心是不是黑的!&lt;/p&gt; 凛冽刀锋将至,谁知楚子钰猛地刹住脚步,却不躲也不闪,一抹冷淡的笑意在嘴角漾开,右手向前一探,刀锋停滞在眉心前,他情不自禁动了下眉头,脸上笑意更深。张琮不敢置信有人能在这种情形下空手接白刃,左手也用力地按上刀柄,然而刀身就像粘在了楚子钰手心里似的,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无法让刀锋再下压一分。&lt;/p&gt; 此时那些回过神来的弟子们已经拥了过来,顾不得摆什么阵型,纷纷举刀劈斩楚子钰的后背与身侧,想要逼他松开张琮的刀。楚子钰手指一用力,生生将长刀给折断,头也不回地向后展臂一掷,断刀片飞旋着划破了最前面五个人的喉咙,而后回手一掌拍向张琮的胸前,将其震得吐血趔趄。&lt;/p&gt; “混蛋!”张琮稳住身形,还欲以断刀与之殊死一搏,却不料楚子钰一声轻轻的叹息,侧身闪过他的刀,右手食指疾点他的缺盆穴,眸中烧起邪恶的火。张琮神色大变,楚子钰这看似没什么力道的伸指一点,竟让他全身的真气逆行出体,气海越发空虚,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断刀掉落在地。气流在脸皮下汩汩流动,他惊惧万分地伸手去掰楚子钰的手,却无能为力,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瞪着面前之人,垂死挣扎。&lt;/p&gt; “张香主!”忠心的下属们扑过来想要将张琮给拉开,却在碰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刹那,自己的真气也飞速倾泻而去,挣扎不开,像是被吸在一串的糖葫芦,神情狰狞恐惧,全身都塌陷下去。&lt;/p&gt; 剩下的弟子们惊呆了,挥刀劈砍楚子钰的后心,却被无形的气浪给震碎内脏,飞身摔落在两旁,吐血身亡。&lt;/p&gt; “你是不是挺恨那个狗腿子李珀的,我答应你,借了你的功力,帮你杀了他,送他下去陪你。”楚子钰咧嘴阴鸷一笑,忽然撤手,那一串糖葫芦便软绵绵瘫倒在地,面容干瘪,皮包骨头,像是晒化了的糖葫芦。&lt;/p&gt; 还余下二十几个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主子和兄弟惨死在前,化作干瘪的皮囊,吓得脸色发青,连刀都握不住,膝盖酸软,想跑都跑不动,看着楚子钰阴着脸转过身来,甚至有人裤裆一热,瘫倒在地向后爬着,尊严尽失。哪怕是罗老大,都没有这样阴邪的功夫。&lt;/p&gt; “我数三个数,给你们逃走的机会。”楚子钰抿唇一笑,目光温柔。&lt;/p&gt; “三——”他俯身捡了一把刀,在手心中摩挲。&lt;/p&gt; 还能迈得开腿的十几个人连刀都扔了,撒腿就跑,哪个方向都有,已经发了疯,理智全无。&lt;/p&gt; “二——”楚子钰笑吟吟看着身旁涕泗横流、跪地求饶的七八个人,轻声道。&lt;/p&gt; “一。”他扬起嘴角,手中长刀碎成十几片,双手一展,光影闪动,每片碎铁都准确地命中靶子,逃走的人,无一幸免。&lt;/p&gt; “求求大侠,饶小的一命!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跪在地上的数人还在哭着求饶。&lt;/p&gt; 楚子钰不耐烦地一掌扫过去,再没了声音,耳根清净了许多。&lt;/p&gt; “还是个香主呢,内力这么差,这么多人的加起来还顶不上一个白虎,天罗堂活该要亡了。”楚子钰调息着,敛了心神,不满地自言自语。&lt;/p&gt; 扫视着满地狼藉的尸首,楚子钰面无波澜,轻轻咬住后槽牙,目光低垂。他既已决定走这条路,便不会再后悔。夺他人修为化为己用固然为正道所不齿,但他只杀该杀之人,荡平奸佞,便算不得不光明。薛靖七想以仁心匡扶正道,他以霸道以杀止杀,在他自己看来,这是殊途同归,都是惩奸除恶!&lt;/p&gt; 但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是他做的,起码现在还不行。&lt;/p&gt; 楚子钰环顾四周,见暂时还没有人经过,手脚麻利地将一众尸首与兵刃尽数拖到暗道口丢下去,清理了现场后,自己也顺着绳梯爬下去,取下墙壁上的火把,在尸堆上点着了,顷刻间便烧起烈火,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上升,自暗道口冲出,呛得人难以呼吸。&lt;/p&gt; 丢下火把,楚子钰捡了把长刀,神色冷漠地转身离去,赶往与靖七分好工的南边暗道。&lt;/p&gt; 空无一人的街道,黑烟弥漫,腾至高空,消散开来。有一天罗堂弟子躲在一间废弃的铺子里吓得瑟瑟发抖,目光呆滞,抱着刀鞘缩在满是尘灰的墙角里,忘记了逃走,黑色的瞳子里映出地狱修罗的狰狞笑脸,失了心智。在张琮被吸干内力化作干尸时,他便独自闪进了旁边的铺子躲起来,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死人声音,仿佛身处地狱,眼泪崩落也未敢发出一丝声响,总算抢回一条烂命来。&lt;/p&gt; 雁荡镇北边上空有鸣镝声响起,凄厉地划过长空。长长的地下甬道,躺着站着横七竖八的人,都被打晕后再点中要穴,纵使醒过来也无法动弹,不会造成任何威胁。薛靖七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南边的鸣镝声,担心楚子钰那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想要先潜过去察看,不料撞见一个尖嘴猴腮之人带着一队巡逻的弟子往这边来。她低下头侧过身子想要装作无事悄悄走开,却被李珀叫住,“前面那个!站住!鬼鬼祟祟地做什么!”&lt;/p&gt; 看来瞒不住了。&lt;/p&gt; 薛靖七抬起眼来,微微侧首,看向领头之人,轻声道:“来取你的命。”&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人引浩荡追杀 她的声音很低,淡淡的,李珀众人并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但对上薛靖七那双澄澈却又漾着杀意的眸子时,他一瞬间明白了过来,下意识退了两步。&lt;/p&gt; “有刺客!”李珀眼睛瞪得溜圆,嚎了一嗓子,迅速后撤至人群的中间,让自己被团团围起来,处于一个暂时安全的位置,又随手猛推一把身边离得最近的弟子,气急败坏道,“傻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通报罗老大,罡气盟的贼崽子们混进来了!全堂戒备!”&lt;/p&gt; 那被呵斥了一脸唾沫星子的愣头青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拔腿就跑,迅速脱离队伍,向东北方向奔去。薛靖七瞅了一眼李珀的尖嘴猴腮样儿,寻思此人应当就是之前那叛逃的头目所说的权位不低的狗腿子,又扭头看向跑走报信的那小子,当机立断,提剑追着报信人而去,把李珀一群人晾在原地吹冷风,面面相觑,不知所措。&lt;/p&gt; “他奶奶的!”大敌当前,全身神经绷紧的李珀见状,先是傻了眼,心思机敏的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所犯的错误,那罡气盟的贼崽子潜进来的目的不就是刺杀罗老大以此把天罗堂一锅端了么,人家本来还不知道罗老大本尊在哪儿呢,这下可好,亲自给刺客带路,他办的好差事!虽然那贼崽子乳臭未干,也只是一个人而已,未必伤得了罗老大,但他不能就这么把狼给送到主子跟前大眼瞪小眼啊!&lt;/p&gt; “追!拦住她!”他又怒又惧一时竟出了满头的大汗,心急火燎地挤出人群,带着这队弟子拔腿就追,一路上吹着特制的骨哨,附近驻守的香主带着手下的人闻声也追了过来,浩浩荡荡“护主”去!李珀此人虽然是脸皮比城墙都厚的无耻之徒,扎扎实实的小人和狗腿子,却也是真的忠心耿耿,满心满意想要护住他的主子。这一点,薛靖七是啧啧称叹,狗腿子还是有狗腿子的用处的,但她现在却有些笑不出来,因为此刻她身后已然跟着浩浩荡荡的“大军”,而前方要面对的,是罗老大成名二十年有余的霸刀,她忽然后悔自己早前处理掉那些驻守的人时,应该把他们的刀都带上,捆成捆背着,要对付这么多人,得崩碎多少把兵刃。&lt;/p&gt; 在此等紧要关头,她却忽然神游天外,想到,要是自己能有把崩不断的好剑该有多好,如此便不至于时常成为没有剑的剑客,犹如折了翅膀的鹰,让人笑话。&lt;/p&gt; 楚子钰双手交错扭断最后一人的脖颈,松手任凭身前的尸首滑落倒地,上前几步抬手握住将一人钉死在墙上的长刀刀柄,用力一拔,也懒得拭去血迹,左手扳动机关,将南边暗道的出入口打开,而后从怀里摸出一枚银色鸣镝,释放出去。&lt;/p&gt;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的远处似乎传来骚动,于是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在一个视觉死角里躲着,张望着那边的动静。有好多天罗堂的人整队会合向东面跑去,气势汹汹,如临大敌。他眨了下眼,心道,难不成靖七被发现了,遭到了围追堵截?可这阵势也……他真的佩服死这丫头了,让她不杀人,这下好了,全部惊动了吧。他抬手掐了下眉心,而后敛住心神,奔跑起来,混在中途归队的天罗堂弟子中间,向东追去。&lt;/p&gt; 杨牧成一袭青衫立在雁荡山高耸突出的险峻岩石之上,蹙着眉远远俯瞰着雁荡镇的布局。顾川说,天罗堂的据点应当就在镇子十丈深的地下,布局应当也同镇子的走势相同,而进出口在四个方位的尽头,其实很容易找到。只不过,开启暗道进出口的机关只设在地下,有专门的弟子把守着,他们从外面是无法打开暗道的,除非提前商量好开启的时间,或者有暗号之类互通消息,才可从外进入。如今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天罗堂按捺不住,打开暗道出来杀敌,他才可以趁机进入地下据点,去找罗老大。&lt;/p&gt; 他已在这里等了不短的时间,先后看见雁荡镇的西头冒起了黑烟,似乎着了火,北头和南头又先后有鸣镝释放,只有东头还是那么安静。他按捺不住了,决定先抄近路,去镇子的南头看看。&lt;/p&gt; 此时此刻,楚立、易剑臣、楚中天、白小生四人已赶回了镇子的西头,正巧看见大开着的暗道进口,有未散尽的黑烟自暗道袅袅升起,夹杂着浓烈的,似乎是焚烧尸体的呛人的恶臭味,随风卷进众人的鼻腔里,忍不住伸手掩住口鼻。&lt;/p&gt; “这是怎么一回事!”楚中天扇着黑烟,皱眉走到暗道口蹲下,往下俯瞰,却漆黑一片看不清什么,只有未断绝的黑烟白雾还在缥缥缈缈,往脸上扑。薛靖七和楚子钰失踪在此地,难不成此刻就在这暗道之下!他心里忽的腾起难言的恐惧,又使劲摇头,不会的,若下面真的烧死了人,也不可能是小七的。&lt;/p&gt; 他略一垂眸,目光触及暗道口一旁的绳梯,忽的一亮,挪了过去。其他三人也看见了。&lt;/p&gt; “这估计就是天罗堂地下据点的暗道入口了。也许靖七他们够机灵,已经潜进去了。”楚立望着漆黑幽深的暗道,沉声说道。&lt;/p&gt; “这里的地面比我们走之前多了很多新的血迹和打斗痕迹,而暗道口估计就是那时打开的。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要找到靖七他们,一问才知。”易剑臣站起身来,将沾染了血迹的指尖随意在衣袍下摆上捻了下,出声道。&lt;/p&gt; “我们下去。”楚立颔首道。&lt;/p&gt; “谁!”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间旧铺子前的白小生,此刻忽然听到身后似乎有声响,吓得急忙转身抽出楚中天相赠的那把“菜刀”来,遥遥对着屋里面,壮胆似的叫嚷道。&lt;/p&gt; 易剑臣警惕地上前,伸臂拦在白小生身前,示意其后退,而后和楚中天对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闪身进了屋,背对彼此拔剑相护,目光搜寻着黑暗里的活物。楚立负手立于门前,目光沉静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为易楚两人压阵,防止贼人破门逃走。&lt;/p&gt; 龙渊剑的清冽反光忽然映在一双惊恐的眼睛上,缩在墙角的那天罗堂弟子“啊——”的一声鬼叫起来,抓着刀鞘向前胡乱扑打,含糊不清地嚷着,“别杀我!别杀我……别过来!鬼,鬼啊!”&lt;/p&gt; “天罗堂的人?”楚中天一挑眉,他看见那人的衣服制式,咦了一声。&lt;/p&gt; “好像疯了。”易剑臣缓缓放下剑,面前发狂的疯子似乎察觉到杀气的减退,不再举着刀鞘乱打,而是立马又缩回了角落,惊恐地瞪着面前这些生人。&lt;/p&gt; “谁要杀你?这里发生了什么?”易剑臣慢慢蹲下身子,将龙渊剑暂且收起来,试图接近他。&lt;/p&gt; “吸干了!杀,杀人……死了,都死了!火,火……”疯子颤抖着口齿不清地说着。&lt;/p&gt; “吸干?”楚中天迷茫地重复了一句,转头看向身边的易剑臣,后者也摇摇头,表示不能明白这人究竟胡言乱语什么。&lt;/p&gt; 门外楚立听闻这个词,眉毛却极轻地一蹙,眼睛微微眯了下,似乎有什么封存许久的往事,隐隐欲破土而出,重见天日。&lt;/p&gt; “白小生,你留在这里,看好这个疯子,待我们回来,一起把这人押回扬州。剑臣,小天,时间紧迫,我们先下暗道,看看里面还有什么。说不定能找到靖七和钰儿,一起解决罗老大那老贼。”&lt;/p&gt; “啊?!我……”白小生一脸的慌张,和一个疯子独自呆在一间鬼屋似的破铺子,他觉得太过于阴森诡异,实在是害怕,又不便表露出来,只能欲言又止地答应。&lt;/p&gt; “你的剑呢?”易剑臣看白小生一直揣着一把生锈的菜刀,连壮胆都不能够,于是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来,递给白小生防身。&lt;/p&gt; “我这里……”楚中天心虚地笑。&lt;/p&gt; “你的追风剑呢?”易剑臣愣住,此刻定睛一看,才注意到楚中天手中所持并未他的随身兵刃,而是刻着白小生名字的书剑门配剑。&lt;/p&gt; “在小七那里……”楚中天笑意不改。&lt;/p&gt; “她……”易剑臣刚张口。&lt;/p&gt; 楚中天便接过话来,皮笑肉不笑道:“她的剑,很不幸地再次归西了。”&lt;/p&gt; “回去一定给她找把结实的。”易剑臣拍拍楚中天的肩膀,两人走出铺子,随着楚立下暗道去。&lt;/p&gt; 只留下白小生左手菜刀右手匕首,和疯子兄大眼瞪小眼,各是一脸委屈与惊恐。&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二十章 楚立对子起疑心 三人沿着长绳梯下到暗道最底时,刺鼻的焦灼味更是争先恐后地糊了一脸,楚中天一时没屏得住气息,被好死不死、尚在作妖的浓烟呛得连声咳嗽,先没顾得上查看周遭情形,迈开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跳到空气新鲜一点的地方喘着,同时好奇地往暗道更深处张望,只看见墙两侧插着的火把还在波澜不惊地烧着,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驻守的人,有些过于安静了。&lt;/p&gt; “剑臣,取火来。”楚立蹲下身打量着周围被烧得焦黑的尸堆,面不改色,似乎他的口鼻油盐不进,并没有被这难以忍受的气味影响到。&lt;/p&gt; 易剑臣立刻跑了几步,在暗道的墙壁上取下一支火把,侧首瞥了眼站在一旁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的花猫楚中天,忍不住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而后绷起脸来若无其事地持着火把回到楚立身边,向周围一递,火光明灭,映出了尸堆的模样,心里一紧,倒吸一口凉气。&lt;/p&gt; “笑什么笑!”楚中天冲着易剑臣的背影竖起眉来,也取了一支火把回到落脚的地方,凑近一看,差点当场吐出来,强行忍住。&lt;/p&gt; “死的都是天罗堂的人。”楚立站起身,用剑鞘拨开层层叠着的焦黑尸首,挨个翻着,做出结论。&lt;/p&gt; “看样子,是在上面激战后,有人将死者的尸首都丢了下来。可是为什么?杀完人还要多此一举,添把火烧掉。”易剑臣低声说道。&lt;/p&gt; “会不会是因为,他们身上也有蛊,而蛊虫怕火,用火直接烧死他们,再丢下来,比较稳妥。”楚中天摸着鼻子猜道。&lt;/p&gt; “不,是先死了丢下来再烧的,总感觉,似乎是在掩盖什么……”易剑臣摇摇头。&lt;/p&gt; 楚立默不作声地用剑鞘捣鼓着焦尸,终于在其中一具尸首的腰部位置发现了一枚铜铁材质的令牌,估摸着这具焦尸是个领头的,看他被烧焦后的尸首大小,似乎比其他的都要缩了两圈,有种被烧得更彻底的错觉。这些尸体堆在一起点了火,这具又被压在下面,没道理被烧得比其他更厉害,那便只有一个解释:这人在被杀死之前,被人活活吸成干尸,如同那个疯子所说。&lt;/p&gt; 能强行夺取他人内力修为化为己用的功法,他不是没见过。但懂得这种邪门功夫的人,早在十几年前便被他给秘密囚禁起来,此事没人知道,这功法更不可能重现于世。楚立蹙紧眉头,缓缓抬起眼,心里忽然有了个不太好的推测。&lt;/p&gt; 剑臣、小天他们不是说先前靖七和钰儿就在这里失踪的么,那么干出这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其中之一,或者再进一步说——那个人是钰儿。薛靖七那丫头为人正派,又是软心肠,应当不会如此做事,而钰儿……&lt;/p&gt; 楚立叹了口气,那孩子太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了,自从喜欢上那丫头,便废寝忘食地练功,拼命想变强,如此便很容易受人蛊惑,误入歧途。&lt;/p&gt; 难道钰儿见过那个人了?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念及此,楚立的脸色越发冷峻起来,挪步离开了恶臭的尸堆,持剑大步流星地走向暗道深处。&lt;/p&gt; 易剑臣与楚中天面面相觑,但谁也没问,互相递了个眼色,跟了上去。&lt;/p&gt; “西边起火,南北鸣镝响,难不成他们已经与罗老大交上手了?”容尘的汗已经浸透了里衣,被寒凉的北风一掠,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却没有办法停下来休息,被他们杀死的傀儡兵已经在墙下逐渐堆起小山,而剩下的傀儡兵踩着小山往屋顶上扑可是比徒手爬墙要麻利地多。&lt;/p&gt; “我们放出去鸣镝那么久,压根没人理会!所以楚盟主发给我们鸣镝有什么用,完全就是个摆设,真要死人了也不见得会有人过来收尸。”夏侯渊身上已经多了很多血道子,其中还有一处是被傀儡兵用鱼叉给叉的,那比长枪还长的鱼叉,往他身上一递,险些将他一叉子给捅翻,从屋顶的另一侧摔下去。&lt;/p&gt; “看那边!有人朝我们这里过来了!”司徒念眼睛倏地亮起来,伸手指着南边。&lt;/p&gt; 大家伙同时将视线抛了过去,惊讶地看见数十火焰风中摇曳,有三十左右布衣打扮的年轻人,排成两列背靠彼此,左手挥舞着火把,右手持剑斩杀开路,那些凶猛的傀儡兵在触近火焰时下意识地往后退,减缓了围杀的速度,就这样,三十人长队如一支箭矢,迅速切进了傀儡兵群,很快便突破重围,飞跃至屋顶,与夏侯寒石等人围凑在一起。&lt;/p&gt; “蛊虫怕火,因此这些傀儡兵也怕火,我怎么之前就忘记这一点了!”唐正从一瞬的怔愣中回过神来,有些自责地拍了下自己脑门,懊悔道。&lt;/p&gt; “火攻。”唐川柏皱眉道。&lt;/p&gt; “在下墨门剑契林成羽,受首领托付,特来此带诸位前辈与侠士突围杀出傀儡兵包围圈,速速撤离雁荡。平云镇与溪口镇的五千傀儡兵正在围过来,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为首的那人手持火把与长剑,无法抱拳,便只微微俯身,以表敬意,认真说明来意。&lt;/p&gt; “墨门剑契?”司徒延喃喃自语,抬眼看见那年轻人头上所系绳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神秘的民间组织,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仓皇之际,总算是有缘得见,果如传闻那样有侠义之风。&lt;/p&gt; “五千……”唐川谷差点咬了自己舌头,抬头遥望,雁荡的四周密密麻麻有黑点在迅速靠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lt;/p&gt; 林成羽指挥着二十人防守整座屋顶的边沿,又一挥手,九个子弟暂时收剑归鞘,从腰后抽出一支备用的火把来,在自己的火把上点着了,纷纷递给罡气盟众人,而后再次拔出剑来。&lt;/p&gt; “我们往东突围,再向北离开雁荡一带,诸位可绕路回附近安全的城镇歇脚疗伤。平云镇、溪口镇在雁荡的西边和南边,我们已经不能往那边去了。”林成羽顿了下,补充道,“我们要紧挨着,火把齐向外,切不可被他们冲散,若落单被围,可就凶多吉少了。”&lt;/p&gt; “林少侠,敢问你们首领尊姓大名?此番相助,来日必有报答。哦还有,你们来路可见到我们其他的朋友,可知天罗堂据点究竟在何处?”夏侯寒石不急着走,抛出一串问题来,看样子是颇不甘心还未见到罗老大那厮,杀了些残兵而已,就此撤退,实在没面子。&lt;/p&gt; “还请前辈见谅,我们首领颇为低调,从不透露名姓。此番相助,力所能及。我们从南来,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罡气盟的朋友,亦不知天罗堂据点究竟在何处,恐怕藏在地下。”林成羽答道。&lt;/p&gt; “我们快走吧。不好再耽搁了。”林成羽催促道。&lt;/p&gt; “你们先走,撤回白石城治伤,我一个人先去西边看看。”夏侯渊沉声道。&lt;/p&gt; “不可!”林成羽等人还未来得及阻拦,只见夏侯寒石一袭紫袍在眼前一闪,下一瞬他人已在十步开外,左手火把右手挥剑,一人便杀得傀儡兵节节败退,凶悍无比。&lt;/p&gt; “父亲!”夏侯渊急得跳脚,却也没勇气追过去,他知道自己的功夫和老爹压根不是一个层次,追过去也只能被剁成肉馅包饺子。&lt;/p&gt; “让他去吧,我看他憋很久了,怕功劳被楚立和杨牧成抢走,非想着亲自会会罗老大。你爹不会有事,他去了也能搭把手,是好事。我们走吧,再耽误下去,连墨门剑契这些善心的小兄弟们也要跟着我们一起遭殃。”司徒延叹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二十一章 杀手突袭生变故 雁荡镇的东路,司徒皓与陆夕颜已斩杀了数百傀儡兵,勉强打开一个突破口,欲向东边的来路撤退。他们此刻体力消耗大半,已是穷弩之末,等不来救援的伙伴,也找不到天罗堂据点的暗道机关,势单力薄的两人决定先行撤走,不做无谓的牺牲,绕路回白石城先处理伤势,恢复元气后再回来一战也不晚。&lt;/p&gt; 谁知,身后穷追不舍的傀儡兵尚未摆脱,前方路口又凭空出现拦路的凶神,两个黑色劲装打扮的男子像门神似的杵在那里,一人持长刀,一人持短剑,皆一动不动,似乎早已在这里恭候大驾多时。司徒皓与陆夕颜不得已刹住脚步,抬眼定睛瞧去,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异口同声质问道:“良山?!”&lt;/p&gt; “不,应该叫你艮。”司徒皓沉声喝道。&lt;/p&gt; 黑衣刀客面无表情,微微抬起下颌,一脸冷漠孤高的样子,对于司徒皓所言不置可否。&lt;/p&gt; 另一人他们并没见过,但注意到他竟是独臂,左袖空空荡荡塞进腰带里,陆夕颜寻思了下,心里有了猜测,脱口而出:“巽?”她记得易剑臣曾说过,在锦溪十里以龙渊剑气斩断一个杀手的左臂,那就是巽,几个杀手里手段最卑劣残忍的那个。&lt;/p&gt; “小美人儿,你竟然认得我?”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陆夕颜上下,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色气十足的调侃道。&lt;/p&gt; 陆夕颜微微蹙了下眉,这货果然一开口就臭气熏天,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她浑身都不舒服,果不其然是个变态。&lt;/p&gt; “夕颜,走!勿与他们多说。”司徒皓眼见后面杀不尽的傀儡兵已经要追上来,便顾不得前方两尊拦路虎,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直接抓住陆夕颜的手腕,用力一带,再次轻功飞跃至屋顶,脚下疾奔。&lt;/p&gt; 艮一侧首,似乎是冷哼了一下,身法比司徒皓更快,飞上屋顶正正当当落在两人的身前,长刀往前一送一斩,司徒皓险险松开陆夕颜的手腕,身子一侧,凌厉的刀锋贴身划过,左臂隔着衣物都感觉到森严寒意,差点冻僵了。他咬了咬牙,挥剑使出相知剑法,与之周旋,他并不恋战,出剑极快,只想瞅着机会先逃离雁荡镇。陆夕颜一边与司徒皓联手以相知剑法对付艮,一边用余光注意着巽的动向,心里早已乱成一团,理不清头绪,不明白天宗杀手团怎么会在这时出现在此地,埋伏他们二人的目的又是什么。&lt;/p&gt; 有司徒皓在,陆夕颜不便显露真正实力,以免再次招人怀疑,但也因此,疲惫的两人渐渐敌不过艮杀气腾腾的攻势,相知剑法并非杀人剑,对上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妖魔鬼怪,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是拆了数招的眨眼工夫,傀儡兵又已经再次包围了他们,手脚并用往屋顶上爬,此起彼伏,掀起血色的海波。&lt;/p&gt; “糟了。”陆夕颜看见脚下那血色的海波汹涌,心里暗暗叫苦,她和司徒皓累死累活才打开的突破口已经没了,他们功亏一篑了。且慢!下面已经被傀儡兵彻底淹没,那个巽怎么不见了!陆夕颜看向巽方才所在的位置,心里忽然一凛,这一分神被艮瞅见,长刀荡开司徒皓的长剑,又直刺她的面门。&lt;/p&gt; 她回过神来已来不及侧身防守,只能气力不继地后退两步,下一瞬,自己的肩膀忽然被什么抓住,关节都似乎被锈住了,身形停滞的那一刻,她感觉背后传来森然杀意,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后腰一凉,又是撕裂般的剧痛,她两眼一黑,面无血色,不敢相信地勉力低头,巽冷笑着拔出了短剑,鲜血与气力一起流泄出去,陆夕颜拄着剑跪倒在地,痛得直不起身,巽单手持短剑自她身后勒住她的脖子,剑锋轻吻她的脖颈。&lt;/p&gt; “师妹!”司徒皓惊得脸上血色褪尽,不管不顾地想要扑过去,小腿却传来钻心的剧痛,整个人跪倒在屋顶,艮的长刀架在他的脖颈,他不能动了。&lt;/p&gt; “哟,看来这小子还是个痴情种,为了你,方寸大乱。”巽笑着,低头凑近陆夕颜的颈间,鼻尖轻嗅,唇若即若离地在她颈间徘徊,轻笑道,“小美人,这么香,现在就杀了,太可惜,不如跟我回去玩,如果表现得令我满意,我就不杀你了。”&lt;/p&gt; “王八蛋你放开她!你究竟想怎样!士可杀不可辱!想要我们的命,拿去便是!不准你碰她!”司徒皓目眦欲裂,不顾颈上架着的长刀,拼了命荡剑反攻,刀锋在脖颈后面留下一道血痕,艮微微一惊,向旁边一躲,又拍出一掌,狠狠打在司徒皓肩膀上,后者还未冲到巽的跟前,整个肩膀就像被卸下来似的,吐出一口血来被打翻在屋顶,险些滚落下去被傀儡兵撕裂。&lt;/p&gt; 陆夕颜痛得冷汗淋漓,没有半分力气挣扎,见巽如此羞辱他们二人,急怒攻心之下,竟吐出一口鲜血来,面前的黑衣刀客与伤重的司徒皓都变得模糊起来,她心里一疼,想要咬舌自尽,却被巽发觉,手指拂过她的昏睡穴,眼皮便再也无法支撑下去,昏昏沉沉地头一歪,手松开了配剑,倒在巽的怀里。&lt;/p&gt; “夕颜!夕颜!”司徒皓浑身都痛,却依然凭着那口咽不下生生堵在胸口的气,握着剑狼狈地爬起身,想要去救她,双足却被什么抓住,脚踝生疼,迈不出步,他一低头,看见爬上屋顶的傀儡兵正伸手死死抓住他的双足,于是怒火中烧,发了疯似的斩断他们的手,挣脱着脚腕上的断手。&lt;/p&gt; “怎么,你还想把这丫头带走?”艮冷冷地皱了下眉。&lt;/p&gt; “温香软玉在怀,谁能狠得下心直接杀了。这丫头姿色不错,带回去玩腻了,再杀也不迟。我们走,那小子就留在那儿,让傀儡兵分食吧。”巽挑衅般地看着司徒皓说完这番话,便将短剑收起,把昏迷的陆夕颜扛在肩头,与艮施展轻功消失在街巷里。&lt;/p&gt; “夕颜——”司徒皓眼睁睁看着陆夕颜被杀手团带走,自己却无能为力,心痛得快要滴血,仰天长啸,眼泪崩落,红着眼拼尽最后的力气斩杀着最后的数百傀儡兵,杀到浑身是血,也不知是谁的血,砍多了傀儡兵的骨头,连剑都要崩出缺口来。&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二十二章 终究是心生嫌隙 林成羽率领众墨门剑契子弟护送罡气盟的人一路拼命斩杀突围,精疲力竭杀到雁荡镇的东边界碑附近时,发现有一人发丝散乱,浑身浴血,脚步踉跄,双手各持一柄长剑,与所剩不多的傀儡兵竭力拼杀着,整个人快要站立不住,仿佛下一瞬就能倒下,被傀儡兵一拥而上,踩成肉泥。&lt;/p&gt; “那个人是……是哥哥?!”司徒念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颤声道。&lt;/p&gt; “皓儿!”司徒延大惊失色,血气翻涌一下子上了头,使出轻功纵身飞离防守严密的突围小队,孤身一人一剑挑飞拦路的傀儡兵,以势不可挡之势突破重围,杀到司徒皓身边,左手火把狠力甩到企图围过来的三两傀儡兵身上,傀儡兵被这股大力带得向后摔倒,火焰点着了他们的衣服,嘶吼着打着滚,司徒延也获得喘息之机,左手用力抓住司徒皓的肩膀,红了眼圈,颤声道:“你坚持住!爹来带你走!”&lt;/p&gt; 脸上满是尘土与鲜血的司徒皓有些麻木地看着司徒延的脸,而后忽然哽声哭了起来,身子一软就要跪倒在地,堪堪被司徒延扶住,“爹……我没用,我没救得了夕颜……我没用……”&lt;/p&gt; “夕颜那丫头怎么了?!”司徒延吃了一惊,但此刻形势危急,来不及多问,便又疾声催促道,“皓儿,咱们撤回白石城再说,一切都有办法的,不要哭!”&lt;/p&gt; 林成羽等人已经追了过来,将司徒延父子保护在里面,众人一齐向着镇外撤退。头回见到冷漠孤傲自尊心极强的哥哥掉眼泪,脆弱得像是纸糊的人,司徒念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哥哥这副样子,她也莫名地想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了一下司徒皓握剑的手,想要给他一点安慰。司徒皓神情木木的,并没有低头去看司徒念,但却有不争气的泪水划过脏兮兮的脸庞。&lt;/p&gt; 容尘与夏侯渊见状面面相觑,心里发怵,心情各异。&lt;/p&gt; “林兄弟,你们同我们一起去白石城吗?还是立刻便要返回雁荡山。”唐正看见林成羽手下的人在他们一撤出镇子东门时,便齐齐将腰间剩余的备用火把与手中所持的火把一齐横列堆放在门口,火焰燃成一条直线,正好切断了出口,又有人从腰间解下皮囊,将其中的烈酒泼洒在火线上,火焰立刻腾起翻卷,烧成一片,镇子里追来的傀儡兵们有些惧怕地止步在前,隔着一片火光冲他们凶神恶煞地嘶吼着。&lt;/p&gt; “我们去东南方向,绕山而行回总部那边,傀儡兵围山,我担心总部那边有危险,要回去看看。各位,我们就此作别。”林成羽说着,众子弟齐齐抱拳行礼,“这火烧不了多久,挡不了他们太久,你们快走吧,回去好好养伤,若血蛊之患今日不能除,来日再想办法,从长计议,也不迟。”&lt;/p&gt; 罡气盟众人纷纷拱手回礼。林成羽很快便带着子弟们跑走了,隐没在山林间。&lt;/p&gt; “司徒兄,我们也快走吧。”唐正拍了拍司徒延的肩膀,叹声道。&lt;/p&gt; 司徒延点头,和司徒念一左一右搀着司徒皓跟上唐家人的步伐。容尘和夏侯渊走在最后面。路上,司徒延迟疑着开口,“皓儿,你方才说,夕颜那孩子怎么了……”&lt;/p&gt; 司徒皓闻言,好不容易稳住的情绪再次崩掉,深呼吸使自己勉力平复,红着眼圈道,“杀手组织中的艮和巽出现了,我和夕颜腹背受敌,之前放出两次求援信号也无人理睬,于是……夕颜被巽一剑重创,还被羞辱,我方寸大乱,却也打不过那使长刀的艮,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夕颜打昏带走,还说什么……”他说不下去,眼泪在眼眶里翻来覆去地打滚,硬是被他憋着,不肯掉落,“夕颜她回不来了……落在那个王八蛋手里,肯定回不来了……都是我无能,我身为她的师兄,却救不了她,她要是死了……我……”&lt;/p&gt; 司徒皓不愿再说。&lt;/p&gt;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凝重而悲伤,谁也没说什么,也不知此时该说什么。&lt;/p&gt; “未必会死的,他们劫走陆姑娘,一定有目的,说不定是想跟我们谈条件,以陆姑娘为人质,要我们罡气盟交出龙渊剑也说不准。司徒兄,不要太过悲痛,若我们下次能抓住其中一个杀手,以其为人质要求他们把陆姑娘作为交换放回来,就可以……”容尘出声安慰。&lt;/p&gt; “没用的!那个巽……他想……!”司徒皓猝然打断容尘的安慰,却又无法将事关姑娘家清白的话说出口,憋得满脸通红,最后只化为一句,“她回不来了,我有直觉,她不会回来了。”&lt;/p&gt; 容尘从司徒皓的字里行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此时,夏侯渊又颇不长眼色地发了一句牢骚:“原来你们放出的求援信号也没有人理睬,我们放出的也一样,根本没人来找我们,最后还是那什么墨门剑契的人来救的我们……所以说,当初楚盟主分发给我们这玩意儿有个屁用,大家各自忙活各自的,心都是散的,哪里会排除万难互相救援,切。”&lt;/p&gt; 众人闻言心里都不是滋味儿,尤其是司徒皓,听到这番话,心里一紧,想起陆夕颜放出鸣镝后惨淡的笑容,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冷声道:“倒不是一点用没有。薛姑娘他们放出鸣镝后,我和师妹也放出鸣镝,甚至连放两次,但位于我们中间的易师弟和白师弟……选择去救援薛姑娘他们,放弃了我们。”司徒皓心里又是怨怒,又是心疼,打心底里替陆夕颜不值。&lt;/p&gt; “呃……”司徒念见大家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急忙跳出来打圆场,“说什么放弃不放弃的,易大哥一定两边都想救,但他又没有三头六臂,也许是靖七那边的局势更危险,遇到了更可怕的敌人,他就想着先去靖七那边,救下人后再返回这边找你们……”&lt;/p&gt; “可是他没有来,直到最后,也没有。”司徒皓一字一顿道。&lt;/p&gt; “也许是路上又有什么变故,易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司徒念继续解释。&lt;/p&gt; “念儿,你不必替易剑臣那小子开脱,人都是自私的,我们也可以理解。薛姑娘和陆姑娘谁在他心里的分量更重,他自然就先去救谁了,这个道理不是很浅显的么?一个男人,被女色蒙了心时,连自己的祖宗都能忘到脑后,更别提一起长大的师兄妹了,都不重要,都没女人重要。”夏侯渊在一旁添油加醋。&lt;/p&gt; “你胡说八道什么!呵,你这么说,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是不是为了女人干过丧心病狂的事,所以感受这么深?”司徒念反将一军。&lt;/p&gt; “你!”夏侯渊又好笑又好气,“你就是偏心,觉得易剑臣、薛靖七他们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有道理,根本不为其他人着想,他们都是对的,我们都是错的,对不对?”&lt;/p&gt; “对!”司徒念气鼓鼓地斩钉截铁道。&lt;/p&gt; “司徒兄,看看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亲妹妹!”夏侯渊冷笑道。&lt;/p&gt; 司徒念还未发作,自己搀扶着司徒皓的手被后者沉默地甩开,她有些惊诧,抬眼去瞧司徒皓的神色,他面色铁青,竟真的被夏侯渊挑拨,生气了。&lt;/p&gt; 司徒念也不是好脾气的,见到臭哥哥心胸狭窄的毛病又犯了,于是索性也懒得搭理他,绕到父亲的身边,抬手挽住司徒延的胳膊,一声不吭。&lt;/p&gt; 司徒延头疼地不知道说什么好,长叹一声。&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二十三章 刀势剑气烟尘起 天罗堂地下据点的中心位置,极宽敞的空地被密密麻麻的天罗堂弟子塞满,他们自觉围成新月阵型,封住三面的出口,里三排的弟子们举起长刀,后三排的弟子搭弓引弦,箭矢待发,最外圈的弟子亦拔刀戒备,提防着有外人闯入靠近,一切攻防布置堪称井井有条。&lt;/p&gt; 薛靖七随意地将追风剑轻抵在地面,漫不经心地抬眼直对上罗老大冰冷锐利的目光,不躲不闪,甚至眸子里还闪烁着稚子般天真澄澈的光,这架势完全不像来杀人的,对于四面的埋伏也视而不见,单薄的一人一剑突兀立在重重包围之中,仿佛下一瞬就会被群狼吞噬。而她此刻在阵前的反应,却跟闹着玩儿似的,让所有人都谨慎起来,不敢轻易出手。&lt;/p&gt; 比起散漫,罗老大更甚,有人杀到眼前来了,连屁股都没抬一下,稳稳当当坐在他的“宝座”上,拄着未出鞘的长刀,身子微微前倾,意味不明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闹着玩儿的贼崽子,甚至还低低笑了起来,仿佛遇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lt;/p&gt; 薛靖七这副轻松散漫的样子,是楚子钰也始料未及的。他装模作样地举着长刀,混在包围圈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打算瞅准时机便出手助她,但此刻他却有些皱眉,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lt;/p&gt; “小姑娘,就你一个人?”罗老大问。&lt;/p&gt; 薛靖七手指在剑柄上换了个角度握紧,低着头笑了下,没有回答。&lt;/p&gt; 罗老大便当作是她默认了,左手一抬,又是一挥,命令张弓搭箭的手下先将弦给松了,还不到时候,没必要先累着。李珀有些忐忑,向来不敢轻敌,拼命给罗老大使眼色,然而后者自负惯了,哪里会理睬。众弟子迟疑了下,随即提心吊胆地听从命令,将拉弦的手给松了,虚引着,放松了下手臂的肌肉。&lt;/p&gt; 楚子钰松了口气,暂时薛靖七是不会被射成刺猬了。&lt;/p&gt; “虽说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可楚立就派你这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来取我罗某的项上人头,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算来已有十余年没有亲自和罡气盟的人动过手了,也不知是你们罡气盟飘了,还是我罗某提不动刀了。”&lt;/p&gt; “我对你的人头没有兴趣,我来这里,只想告诉你一桩真相,取了你的命,阻止一场杀戮。”薛靖七认真道。&lt;/p&gt; 罗老大不以为意,谁没年少轻狂过,这种话,听完一笑就罢了。&lt;/p&gt; “小姑娘,其实你长得挺眉清目秀的,再过些年,长开了,好好捯饬一下,一定是个美人儿。罗某好色,向来不忍心对漂亮的女人动手,总觉得鲜血染红白玉般的肌肤,刀刃斩断脆弱的颈骨,是种残忍至极的美,有些暴殄天物,实在觉得可惜。这样,你若丢了手里那把破剑,爬过来,亲我一口,我就放你走,绝不为难你,好不好?”罗老大色眯眯地打量着面前的薛靖七,出言调戏,引得在场众弟子都哄笑起来,甚至发出看戏的嘘声。&lt;/p&gt; 楚子钰眼眸一沉,恨不能一剑戳进罗老大的喉咙里,把他这张臭嘴搅个稀烂。&lt;/p&gt; 薛靖七沉默了片刻,却并未如楚子钰所想暴跳如雷,直接开打,而是淡淡地开口继续说道:“你可知那江少右是何许人也?他是杀手组织的坎字号,使命就是撺掇着大家你杀我,我杀你,人全都死光再好不过,活脱脱一个搅屎棍子。你们被他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我实在看不下去,特来告知一声。”&lt;/p&gt; 罗老大瞳孔微不可见的缩了一下,心里打了个突,他确实对江少右的真实身份有过怀疑,也没想明白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天罗堂又有什么能给他的。薛靖七此番话,倒是让他有些疑虑。但他眼珠子忽的一转,又感觉薛靖七此番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手,于是冲李珀一招手,后者忙不迭跑了过来。他弯下腰耳语几句,李珀忙带着一些人奔了出去。薛靖七猜到罗老大何意,想必是派人去查看暗道机关,将其再次关闭,以防有更多的罡气盟人偷偷潜进来,助她杀他。&lt;/p&gt; “那我们是怎么被卖了,你有什么高见?”罗老大冷笑,缓缓起身,拔刀出鞘,寒光杀气无所遁形,一步步向薛靖七走去。他蓦地意识到,这丫头阵前如此从容不迫,若非疑兵故布,那便是有底气,也许罡气盟的人早已混进了据点,此刻正向这里赶来。他不再怜香惜玉,终于起了杀心,敌人再多,一个一个杀死总归是比一拥而上群殴混战要明智得多。&lt;/p&gt; 楚子钰下意识握紧了刀柄,左右环顾四周欲按箭引弓的天罗堂弟子,担心薛靖七与罗老大交起手来会腹背受敌,心里盘算着如何在最短的时间毁掉这些弓箭手。&lt;/p&gt; “血蛊。你身上也被种了血蛊,你这把刀,早已成了别人的刀。”薛靖七微微一蹙眉,并未后撤,按捺住心中的紧张,只是右脚向后错了一步,侧起身来,剑尖离地,与手臂凝成一线,斩钉截铁说完最后的话。&lt;/p&gt; “荒谬!”罗老大内心惊疑不定,却不愿相信这荒唐无所凭据的真相,低声咒骂了一句,骤然凝聚真气旋身一刀卷出滔天杀势,刀光铺天盖地落在薛靖七身上。凑在前面的持刀弟子被这凛冽霸道的杀气冲得不由自主向后撤出几步,而薛靖七竟不退反进,剑动光走,脚下踩着出云步法,转瞬已变八方卦位,连出八剑,身法极快,每一剑快到只剩虚影与剑气,剑势飘逸却极凛冽,寒凉杀气向四面八方荡去,竟如日光刺破浓雾那般,硬生生扛住了那无所匹敌的一式霸刀,两人的刀剑并未接触,虚空却响起金石剧烈碰撞摩擦的震耳声,凭空掀起大风烟尘,是刀势与剑气的搏杀。&lt;/p&gt; 就在众弟子心神松懈的这一刹那,楚子钰瞅准时机,身形急动,手起刀落,似离弦之箭,在重重的包围里硬是撕破了一条很长的口子,刀锋所及,弓弦断裂,鲜血四溅,哀嚎遍地。&lt;/p&gt; 罗老大见此情形,知被戏耍,怒火中烧,大喝一声,将怒气尽迁于薛靖七,霸刀攻势更烈,而后者虽第一剑能与罗老大匹敌,但毕竟内力修为尚浅,难以久战,又有伤在身,连接三刀之后,被罗老大厚重的刀脊击中了腰间的伤处,伤口崩裂,痛楚直蹿上脊梁,薛靖七气息一滞,手中剑慢了一分。&lt;/p&gt; 快剑若慢一分,便是致命的弱点。&lt;/p&gt; 薛靖七知道这个道理,罗老大更明白。&lt;/p&gt; 于是刀锋急转,再攻其腰间,薛靖七业已料到,收剑荡回身前,刀剑相撞,咬牙顺势向后飞撤,又遭身后冲上劈斩的长刀围困,滚身躲过数柄劈落在地的刀锋,利落地爬起身,腰间却更痛,半跪在地左手往腰间一摸,温热湿黏一片,心中暗暗叫苦,也不知其他人有没有看到鸣镝,进到这地下据点来。单凭她和楚子钰,伤不了罗老大。&lt;/p&gt; 李珀带着人去各暗道机关处看了,死去或昏迷的驻守弟子七横八竖躺了一地,但机关都是关闭状态,外面的人进不来,他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关上了?难不成罡气盟潜进来的人是傻子,自行切断外援?还是有谁在暗中帮助他们?不得而知。李珀点了几个弟子分别守在各关口,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回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迟来一步心憋屈 夏侯寒石悬火提剑杀出重围,奔到镇子最西头时,愕然发现整条街寂静空旷,之前腾起的滚滚黑烟,也消失不见,眼前路面平整,不像有任何暗道机关的样子,只隐隐有万千脚步踩踏大地渐行渐近的轻微震颤感从他的靴底传来,沿着脚后跟上窜到全身,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lt;/p&gt; 不可能。之前这个方向又是鸣镝又是起火的,一定发生了什么,暗道机关一定开启过,不可能如此风平浪静。&lt;/p&gt; 东边的傀儡残兵一路跟了过来,正往这边靠近,而西边也有山上的傀儡兵在向镇子奔袭,夏侯寒石却不管不顾,绷紧了神经,随手丢开近乎要燃尽的火把,持着剑心无旁骛地观察着脚下的地面,终于,他脚步一滞,蹲下身去摸地上的黑灰,定睛一看,这淡淡的黑灰似乎被什么隔断了,站起身后撤几步,只见一圈黑灰的中间是个干净的方形,虽然也是饱经风霜的模样,但却比周围要干净些,没有被烟火燎过的痕迹。原来这就是暗道机关的入口。&lt;/p&gt; 可是现在很明显已经关上了,无法从外打开。&lt;/p&gt; 他非但进不去天罗堂据点,还陷入了上千傀儡兵围困的绝境。夏侯寒石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地一脚踹翻了墙根的一处倒塌一半的窝棚,烟尘弥漫,如同他现在纷乱的心绪,满腔的憋屈与火气无处发泄,他此刻就像吃了屎却呕不出,脸色难看至极。&lt;/p&gt; 他现在该怎么办。&lt;/p&gt; 忽然,旁边的一间破旧铺子有声响,夏侯寒石警惕地转头看去,手指紧了紧剑柄,绷着脸朝铺子的门口走去,做好随时挥剑杀敌的准备。&lt;/p&gt; “呃……夏,夏侯前辈,是您啊……”白小生从破窗那里露出了脑袋,松了口气,还以为是敌人靠近,不料是自己人,但他向来对夏侯寒石这位看起来非常不面善的前辈敬而远之,谈不上任何好感,因此就算主动搭话,也觉得颇为尴尬。&lt;/p&gt; 夏侯寒石冷冷的目光自窗外扫向白小生,随即沉默着推开门,又反手将门关上,蹙眉打量着他,似乎并不认识他。后者被这不友善的目光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干笑着,冲夏侯寒石礼貌地持手弯腰行晚辈礼,自我介绍道:“晚辈书剑门白小生,见过夏侯前辈。”&lt;/p&gt; “杨牧成的徒弟?”夏侯寒石放下剑,皱眉凝神想了下在罡气盟见过的书剑门弟子,他印象比较深的只有易剑臣那小子,好像还有个姓陆的丫头,至于司徒皓,因为司徒延那老东西的缘故,自然也认识,这长相清秀白净的小弟子,他倒是真的没什么印象。不过也无所谓了,正好他有很多话要问。&lt;/p&gt; “这儿怎么有天罗堂的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夏侯寒石收剑归鞘,瞥了眼躲在白小生身后,缩成一团藏在墙角的跟傻子似的天罗堂弟子,毫不客气地问出心中所惑。&lt;/p&gt; “这人好像目睹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吓疯了,楚盟主说要把他带回扬州,另有他用,想问出点什么。就派我守在这里,等他们杀了罗老大回来,再一齐走。”白小生乖乖回答。&lt;/p&gt; 夏侯寒石眼神有冷光闪过,低低哼了一声,“他们?都有谁进据点里了?”&lt;/p&gt; “楚盟主,易师兄,还有楚兄弟。”白小生眨眨眼,说道。&lt;/p&gt; “哪个楚兄弟?楚子钰还是楚中天。”&lt;/p&gt; “后者。”&lt;/p&gt; “你师父呢?”&lt;/p&gt; “未曾见。从行动开始,我就没看见师父去了哪里……”&lt;/p&gt; 夏侯寒石沉默片刻,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而后继续问道:“那薛靖七、司徒皓、陆……你师姐,还有楚子钰,这些人都去哪里了你知道么?”&lt;/p&gt;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在行动刚开始时,薛姑娘和楚兄弟他们去了西边,也就是这里,司徒师兄和陆师姐去了东边,我和易师兄去了南边。后来东西两边都出了事,放出鸣镝,我们很为难,不知该先去哪边……”白小生开始从头说起。&lt;/p&gt; 夏侯寒石不耐烦地打断,“说重点。”&lt;/p&gt; “好,好的。楚兄弟……哦,楚中天策马找到了我们,说杀手组织的首领,黑袍出现在西边,已经和薛姑娘他们打了起来,情况危急,我们就先来这里了。”&lt;/p&gt; “你说什么?!那个人出现了?!”夏侯寒石情绪一下激动起来,把白小生吓了一跳,僵硬地点了点头。&lt;/p&gt; 白小生还没继续说下去,铺子外面忽然传来可怕而密集的嘶吼声,他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三五个面目狰狞豁着牙的傀儡兵突然张牙舞爪扑在破窗口,拼了命地想要挤进来,那墙角的疯子大喊一声,抱头鼠窜,冲到铺子里面蹲下,而白小生则受到了惊吓,猛的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颤声道:“傀儡兵!那五千傀儡兵来了!”&lt;/p&gt; “妈的,来这么快!”夏侯寒石骂了句脏话,急忙一脚踹向门板,将差点破门而入的傀儡兵给撞了出去,用后背抵住脆弱的门板,将蒙尘几尺厚的脏兮兮的门栓给凑合扣上,气急败坏冲白小生喊道,“还愣着干什么!等死么!去搬东西来挡住窗户!”说罢,立刻闪身到铺子里一处高大的立柜旁,伸手抓住边沿,低喝一声,将柜子迅速拖到门板的后面,死死压住。&lt;/p&gt; 白小生回过神来,急忙去拖一张桌子,龇牙咧嘴地将桌子侧翻过来,甩在窗口,用后背抵住,心咚咚跳个不停,面红耳赤,却出了一身冷汗。&lt;/p&gt; “夏侯前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此刻的白小生万分庆幸夏侯寒石也在这里,让他多了一些安全感,不然他和一个疯子,真不知道挡不挡得住这傀儡大军。&lt;/p&gt; “还能怎么办!”夏侯寒石一甩衣袖,没好气地低声道,“只能在这里乖乖等着咱们无所不能的楚盟主杀了罗老大,毁掉母蛊,这些傀儡兵自然就会停止攻击,倒地而亡。”&lt;/p&gt; “哦。”白小生瘪了瘪嘴,不再说什么。&lt;/p&gt; “你接着讲,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反正现在闲得也无事可干,不如听故事打发时间了。”夏侯寒石阴沉着脸闷声命令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下蛊者其心可诛 金乌西沉,余晖满山,林间雾气渐浓,山林上空有成群鸟雀受惊飞起,逐夕照而去,身影渐成墨点,消失在一寸寸黯下的天光里。雁荡山墨门剑契守山的子弟们全数进入警戒备战状态,机关运转,山内多处进入总部的吊桥洞口之类的通道尽数关闭,只留下瞭望的人负责接应林成羽等人。&lt;/p&gt; 傀儡兵围山,首领大人和成羽首领带的那些人至今未归。大家伙儿绷紧了心弦等待,希望出去执行任务的弟兄们能够平安归来。&lt;/p&gt; 山内总部,神色疲倦的百里弈此刻颇为急切与忧虑,匆忙地想要找到首领大人,却从子弟们口中得知,首领大人与林成羽此刻都不在,先前去镇上帮助罡气盟突围杀敌,尚未归。百里弈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四处奔走,好不容易找到了能管事的另一个首领张盛,急忙问道:“张首领,现在是否能派人到镇上找到你们首领大人,老夫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迟了,恐怕来不及阻止。”&lt;/p&gt; “现在外面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傀儡兵已经把整个镇子,甚至半边山都给围住了,危险得很,我们人太少,恐怕去到镇子里直接被那些家伙给踩死,根本找不到首领大人此刻在何处。百里神医,是什么要紧事,让您紧张成这样,必须要现在告诉首领大人?”张盛神色凝重,不再是往日那副心比天大的乐观样子。&lt;/p&gt; “是关于血蛊的母蛊。”百里弈按了按眉心,微微眯了眯熬出血丝的双眼,眉间挤出几道褶皱,身子往后一靠,倚着墙,沾染了一身说不出的倦色,缓缓道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翻阅医典,研究病例,翻来覆去思索母蛊的问题。其间想起了肖家寨血蛊的一些旧闻,以及那夜那个叫江少右的下蛊者对我提出的挑战。这场比试终究是我输了,我直到今日,才反应过来那厮种下血蛊的最终杀招。”&lt;/p&gt; 百里弈神色黯然,他早该想到,江少右当时那踌躇满志、胸有成竹的神态,就说明这场所谓的医毒之争,最后胜负的关键还是在他身上,而不是那些江湖侠客的剑。若母蛊可被人直接一剑刺死在宿主的心头血里,那他们胜得也未免太容易了些,对于破解血蛊他这个神医也没有做出什么很大的贡献,只是发现了血毒实乃血蛊而已,这里面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lt;/p&gt; 张盛是个粗人,说白了就是个打铁的,即便在墨门剑契担任首领许多年,也依然听不懂文绉绉的话。百里弈说了一段云里雾里的话,他一个头菜筐子般大,在脑子里稀里糊涂地将“医典、母蛊、肖家寨、江少右、挑战、杀招”等一堆很陌生的词串联在一起,依旧没懂这神医老头儿说了个什么意思,于是艰难地挠挠头,瞪着百里弈。&lt;/p&gt; “如果那天罗堂的贼首真的是血蛊母蛊的宿主,而首领大人和罡气盟的英雄好汉们正在与之交手拼杀,那必定会有最后一个人,将长剑刺进宿主的心口,想以此毁掉母蛊。”&lt;/p&gt; 张盛这下听懂了,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lt;/p&gt; “那么这个一剑杀死宿主的人,就会成为血蛊母蛊的下一任宿主。”百里弈脸色苍白一瞬,咬牙决绝道。&lt;/p&gt; “什么玩意儿?!”张盛瞠目结舌,万千思绪乱成一锅粥,甚至已经糊了锅。&lt;/p&gt; “要想彻底杀死母蛊,必须用火烧,不能以利器刺穿心脏,让其心头血流出来,而是整个人用火焚烧成灰,死的活的都可以。蛊虫惧火,只有如此,才会死掉。若有人一剑刺穿宿主的心脏,宿主会立刻死去,但那母蛊却会溶在心头血里,待拔出剑心头血飞溅出来时,那血沾到谁身上,就会立刻渗进肌肤里,随着血液流动全身,以新宿主的血肉之躯为供养,涅槃重生,经年累月再次成形,成为下蛊者新的傀儡。”百里弈沉痛地说道。&lt;/p&gt; 张盛已经傻在原地。&lt;/p&gt; “当年肖家寨缘何会因研制血蛊而遭武林正道围攻……这血蛊实在是歹毒,下蛊者更是其心可诛。那江少右此番将母蛊下在天罗堂贼首身上,借他们之手拿几个镇子的百姓们试蛊,害了上千条无辜性命,以此激得正道武林讨伐围剿天罗堂,而有能耐一剑穿心杀死贼首的人,必定是正道翘楚,那么江少右的棋又能再下一步,将那翘楚作为自己的杀人刀,为害四方。若那人自知中蛊,想要引火就义,正道武林可就无端痛失了英才,也是个重大的打击,真可谓,机关算尽。”百里弈颓然坐倒在地,长吁短叹,径自摇头。&lt;/p&gt;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张盛一跺脚,急得满头大汗,转来转去,喃喃道,“如果现在拼死杀到镇子里报信,也不知来不来得及。”&lt;/p&gt; “都是老夫的错,迟了,都迟了。”百里弈轻声道。&lt;/p&gt; “张盛首领,成羽首领他们平安回来了!”有子弟激动地奔来报信。&lt;/p&gt; 张盛眼睛一亮,急忙出去迎,正巧风尘仆仆、身上带伤的林成羽也找了过来,他一回来就听弟兄们说百里老先生曾匆忙找过他,也不知有什么事。&lt;/p&gt; “百里前辈,您找我……”林成羽看见坐在墙边的百里弈,吃了一惊,匆忙行了个晚辈礼,话还未说完,便被张盛急三火四地打断。&lt;/p&gt; “首领大人在哪里你知道么!现在我们带人去找他,能不能找得到!”&lt;/p&gt; “首领大人估计已经在天罗堂的地下据点里了,现在整个镇子的大街小巷都是傀儡兵,密密麻麻的,估计通往地下的暗道机关之类的已经关闭了,我们暂时是找不到他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林成羽怔住。&lt;/p&gt; “完了。”张盛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头痛。&lt;/p&gt; “成羽,若血蛊母蛊的宿主站在你面前,你会如何做?”百里弈忽然道。&lt;/p&gt; “一剑捣其心脏,杀死他。”林成羽一肚子疑惑未得解,但依旧凭着直觉老老实实回答说。&lt;/p&gt; 百里弈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lt;/p&gt; “完了,那个杀宿主的人,真的要完蛋了。”张盛丧着一张脸,扳住林成羽的肩膀,叹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二十六章 杏花烟雨杀机浓 此时的天罗堂地下据点,已经乱成一锅煮沸的粥,薛靖七与楚子钰穿着天罗堂弟子的外袍在人群里厮杀着,轮流与罗老大交手,一击不中便交换位置,身法极快,打得天罗堂众人眼花缭乱,连罗老大都有些头疼,惊慌错乱的弟子们因为眼花杀错了不少自己人,场面一度混乱,罗老大恨不得瞅机会扒了那两个兔崽子披着的天罗堂的皮,好让目标明显一点,自己那些猪一样的下属们也能杀对人。&lt;/p&gt; 薛靖七与楚子钰这种声东击西的打法对罗老大造不成太大的伤害,说白了就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手,罗老大冰冷的目光锁定在五步开外混在人群中的薛靖七,怒喝一声“让开!”提刀突进,挡路的弟子们忙不迭向两旁散开,薛靖七察觉到身后刀锋如海潮般卷来,不敢硬接,竟飞身疾转,与罗老大的刀擦肩而过,堪堪躲过了这霸道的攻势,且并不恋战,脚下抹油头也不回地跑了。&lt;/p&gt; 罗老大又扑了空,怎么也抓不住这滑不溜手的贼崽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要刺杀谁,怒骂一声,转身去追。&lt;/p&gt; 而这时似乎有人窥见了罗老大的心事,暗中助他一臂之力。&lt;/p&gt; 薛靖七横过追风剑在一名弟子的喉咙处一割,手一松丢下死人,紧接着侧身躲过贴着肩膀斩下的一刀,蓦地飞起一脚踹飞了那弟子,后者向后摔落带倒了好几个同伙,稀里哗啦摔在一起,狼狈不堪。&lt;/p&gt; 忽然,她后心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寒凉,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后颈都被激起一层战栗,薛靖七猛然回首,看见对面腾起一阵“杏花烟雨”向她扑面洒落,沾衣欲湿,无处不在,泛着诡异蓝光的细针密集成一层雨雾,朦胧缥缈地劈头落下来。&lt;/p&gt; 此刻已经不容她以剑气织出一道剑幕来打掉这些数不尽的毒针,危急关头别无选择,薛靖七屏息将长剑朝地上一掷,身子迅速后撤,同时右手扯断腰带,以迅疾之势扯脱身上天罗堂的暗红外袍,一个旋身白衣翻飞,倏地刹住脚步,右手用力一展,以内力渡于手中长袍,挥舞飞旋着收拢了铺天盖地的“杏花烟雨”,而后将裹着密集毒针的衣袍甩手向身后的罗老大一抛,疾步飞身向前握住插在地上的剑柄,抬头望去,看见飞檐走壁的黑袍书生冲她莞尔一笑,遥遥一拱手,而后匿了身形,不知道窜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lt;/p&gt; 江少右那混蛋居然还在这地下据点里没走!&lt;/p&gt; 罗老大眼见薛靖七将那团刺猬似的衣服当面抛过来,没好气地长刀一挑将其掷到别处,躲闪不及的一撮弟子被这团衣物砸中或碰到,吱哇乱叫一番,而后纷纷抽搐着倒地,手脚痉挛,脸色青紫,口吐白沫,黑气转瞬便蔓延全身,蹬了几下腿便死透了,不再动弹。旁边差点被殃及的池鱼吓得不轻,连忙游远了。&lt;/p&gt; 薛靖七的冷汗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无名火窜得老高,这江少右就那么想毒死她么?!三番两次的,是她杀了他老母还是拐了他妻儿,至于么?!&lt;/p&gt; 薛靖七此刻一身白衣在暗红色的海洋里分外扎眼,成为一个明晃晃的活靶子,罗老大也懒得去计较明明已经不在此地的江少右又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看见薛靖七这回无法继续再干扰他们的判断,甚至还暴露了她腰间的伤势,于是勾唇一笑,刀锋更加凛冽,无所顾忌,每一刀都攻向她的旧伤。薛靖七腹背受敌,后无退路,被团团围住,艰难地与罗老大的霸刀抗衡时,便无力分神去对付那些小鱼小虾,以致于致命伤倒没受,皮肉之苦却没少吃,身上添了很多血道子,疼得要死,却没空去理会。&lt;/p&gt; 楚子钰见所有人都被薛靖七吸引过去,情急之下也脱掉自己的外袍,露出那一身紫色长衣,吆喝着想把火力给吸引回来,同时艰难地在人群里挥剑向薛靖七挤过去,想要助她一臂之力。&lt;/p&gt; 薛靖七瞅准罗老大两刀之间的间隙,原地拔起,踩着一个弟子的肩膀飞身纵跃出去,想要跳出包围圈,罗老大不肯放过,紧跟着飞跃出去,踩着手下们的脑袋和肩膀脚下如风挥刀追击,两人空中再次刀剑相击,各自用了十成功力,薛靖七年纪轻,内功再强也敌不过成名数十载的霸刀,追风剑兀自嗡鸣震颤,没有被崩出缺口来,还算是把好剑,然而她自身却是肉体凡胎,扛不住那沿着右手虎口一路震荡到心肺的强悍内力,顿时心口剧痛,气血翻涌,一股带着腥甜的铁锈味溢满了口腔,她硬是咬牙咽了回去。罗老大大喝一声加大手上力道,长刀划出一个圆满的弧,薛靖七虎口剧痛握不紧剑柄,整个人似一片被疾风吹起的落叶,向后摔落。&lt;/p&gt; 她做好了摔个眼冒金星甚至吐血的心理准备,却在长靴方一触地之时,腰身被人给从后揽住,稳稳地扶住了她。薛靖七内息一滞,缓了口气,侧首望去,看见易剑臣正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目光里的疼惜一闪而过,转瞬恢复淡然冷漠,错开对视。她心里隐隐疼了一下,眼睛里的光黯淡下去,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也同样的淡漠,站直身子错开一步,道了声多谢,便要继续提剑杀敌。&lt;/p&gt; 易剑臣却抓住她握剑的手腕,目光在她身上的多处伤口停留了一瞬,眨了下眼,稳住心神,沉声道:“你受伤了,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息下。这里交给我们。”&lt;/p&gt; 薛靖七鼻子一酸,想要硬邦邦地出言拒绝,却在此时看见有一袭青衫蓦地出现,仗剑挡在他们身前。“师父?!”她微微怔住,还未来得及说话,易剑臣也吃了一惊,他们竟与杨牧成殊途同归,且几乎是同一时间到了这里。&lt;/p&gt; 楚立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持剑从容不迫杀出一条血路,对上罗老大的目光,眼带笑意。而楚中天也在此时追了过来,与易剑臣、薛靖七两人待在一起。&lt;/p&gt; “楚立,杨牧成,一别二十年,别来无恙否?”罗老大反手将长刀的刀脊扛在肩头,一脸促狭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老朋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二十七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兵刃,惊疑不定地看着罗老大,又有强敌进入包围圈,不知是否继续围攻,然后者并没有新的指令,看样子似乎还想和老朋友聊上几句,再甩开膀子打一架。&lt;/p&gt; “二十年弹指一瞬,转眼你我已逾不惑之年,早就不是当年血气方刚的小年轻了,也不知道你身子骨如何,刀法可有生疏,这些年可有更上一层楼?你这个家伙,整日躲在自己的窝里,声色犬马,昼夜荒淫,只派些阿猫阿狗出去为所欲为,是不是人老了,志气已乱,刀也钝了。”楚立笑着寒暄道。&lt;/p&gt; 罗老大知道楚立这是在拐着弯儿当众羞辱他呢,他倒也不动怒,眼珠子滴溜一转,瞥了眼沉默不说话的杨牧成,又看向楚立,决心去撕他的伤疤,以牙还牙,于是舔了下干涩的唇,咧嘴笑道,“是啊,老咯,志气不足,刀也钝了。想当年罗某的刀,可是架得住你们四君子一齐上呢,现在估计不行了,只能勉强打得过两君子了。哎?那易初云死了,怎么薛远还一直猫着,没重出江湖和你楚盟主并肩作战?看来你们当年为情断义,做得还挺决绝,四君子曲终人散,如今只剩两个,我都替你们觉得可惜,啧啧啧……那女人都死了多少年了,你们也没必要计较到现在吧,要不我帮你们搭个桥,让你们兄弟和好?嘿嘿嘿。”&lt;/p&gt; 杨牧成脸色有些发白,垂下眼眸,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咬了咬牙,握紧了剑柄。他不知道楚立听了这番话会怎么想,他只知道罗老大揭开的,是他自己藏在心底深处的伤疤。他们四人曾经是多么的快意,一齐策马江边除尽贼寇,末了也不顾身上的伤轮流分着一坛酒喝,喝醉了就惬意而懒散地枕着对方躺在河滩上睡觉,酒鬼薛远迷糊中还说着梦话,说他们四兄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行侠仗义,除尽世间不平事,而他饮酒最少,还未醉倒,便坐在他们身边,吹着玉箫,望着水面上倒悬的星空,星星点点,随水波流去。&lt;/p&gt; 而如今,一人早逝,一人退隐,一人立巅峰,一人心已老。&lt;/p&gt; 楚立登上盟主之位后,也逐渐变得令他琢磨不透,和以前那个志气高昂、无所畏惧的四君子之首,不太一样了。但是他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就是无端地感到,物是人非的悲凉。&lt;/p&gt; 楚中天闻言先是怔住,而后有些思绪混乱,各种线纠缠作一团,怎么都扒拉不出线头来,他蹙了下眉,楚盟主和老爹如今形同陌路,他一直以为是老爹口中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怎么竟然还有一段感情纠葛么?为情断义……他鬼使神差想起雪夜煮酒耍起醉剑的老爹,提过想要一把火烧了红袖招,隐约还有个姑娘的名字,叫……慕青好像;而回到罡气盟那夜,楚盟主也提过红袖招,说起过那个愧对至今的姑娘……散乱的记忆碎片忽然拼凑在一起,他瞪大了双眼,咽了一口唾沫,他们两个竟然真的是……情敌?!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这句话说得还真不错。&lt;/p&gt; 薛靖七却在听闻了这段上一辈的爱恨情仇后,微微怔住,压抑不住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让她忽然有个荒诞的想法,她记得六年前师父说小天是他知己好友之子,故人早逝,临终托付……那曲“相思祭”听得出师父对那位故人的深厚感情,那如果说,师父和楚盟主是情敌的话,那……该不会小天的身世和楚盟主有什么关系吧?!而且都姓楚,这么巧……&lt;/p&gt; 薛靖七神色复杂地瞅瞅楚中天,又望望楚立,忽然没来由地觉得他们两人长得还真有点像,顿时脑子里编排出好不跌宕的一出戏来,而后伸出左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想冷静一下,这种生死关头不能胡思乱想。&lt;/p&gt; 心情亦有些悲凉的易剑臣察觉到薛靖七的小动作,还以为她是内伤发作有些头晕,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几眼,满眼的担心,又不知道该说什么。&lt;/p&gt; 楚子钰无声地冷笑,视线落在自己手中染血的刀尖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lt;/p&gt; 楚立沉默了很久,而后眼角微微上挑,无声地笑起来,处变不惊地打趣道:“这么多年不见,罗兄讲故事的本领倒是高超了不少,怎么不去茶楼说书赚点银子买酒吃?你以为你说这些,能干扰我的心,从而多点胜算么?我告诉你,我们四个人的事,与你们任何人都无关,容不得你说三道四,挑拨离间!还有什么想说的么?说完了就动手吧!”&lt;/p&gt; “楚大盟主,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铲除我们天罗堂吗?”罗老大低低笑着,手腕一翻,将沉重的长刀从肩膀卸下,“铮”的一声刀尖点地,刀下石头地面登时裂成蛛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说道,“万事万物讲究一个平衡,没有我们这些所谓的邪道,哪里能衬得你们这些正道高高在上,团结一心?先灭天罗堂,再屠白云宗,呵,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你们正道自相残杀了?恶是除不尽的,它永远在人的心里,每个人的心里。今日我若栽在你们手里,来日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比我更加狠毒的人竖起大旗,你杀得完么?哈哈哈哈哈——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接下来死生在天,咱们谁都不玩阴的。天罗堂众弟子听令!给我杀!”&lt;/p&gt; 天罗堂众人群情激奋,士气暴涨,举起手中的刀,红着眼便朝罡气盟几人围拢过去。易剑臣还在皱眉细想罗老大话中的深意,便见那些不要命的弟子们扑了过来,他下意识地左臂一横将薛靖七和楚中天挡在身后,右手反手拔出龙渊剑,往前踏上一步挥剑横劈,剑气荡开,那些普通材质的长刀哪里抵得住古剑龙渊的锋锐,转瞬便断作两截,惹得手持断刀的弟子热血被浇凉,面面相觑,有些畏缩不前。&lt;/p&gt; 就在此时,笛声忽起,诡谲短促,在地下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有些牙酸。薛靖七一个激灵,一把抓住楚中天的肩头,疾声道,“不好,那江少右要唤醒母蛊了!小天,你轻功好,去找到他,折了他那破笛子!”&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二十八章 幕后主使江少右 罗老大也听见了这诡异的竹笛声,手上挥刀的动作一滞,神色凝重起来,心里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听到薛靖七在说什么“唤醒母蛊”,更加忐忑惧怕。要知道他已经把培养出的所有傀儡兵都放了出去,如今这据点里只有他们天罗堂自己人,哪儿来的傀儡兵供这吹笛人驱使?!难道那江少右真的敢对他下手,在他身上也种下了血蛊,要把他变成一头发疯的怪兽么?!不,不可能,他不相信!&lt;/p&gt; 所有人都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疑虑重重,而一道靛青身影倏地闪过,是楚中天竖起耳朵判断了江少右藏身的方向,提剑追了出去。&lt;/p&gt; 忽然,先前面朝易剑臣、薛靖七、楚子钰等人的天罗堂持刀弟子齐刷刷放下握刀的手,失魂似的转过身去,面朝罗老大而立,低头一动不动,像是在虔诚祷告。这壮观的一幕把众人都看呆了,握剑手心里的汗越发湿冷起来。&lt;/p&gt; “不可能!不……不!”罗老大惊恐地吼叫着,像是有什么鬼魂在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扑似的,他疯狂地扑打着自己的身体,一张脸因恐惧而扭曲,手脚开始痉挛,有什么东西在啮噬他的经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挽起袖口下方裸露的手臂暴起条条扭曲的青筋,在身上游动着。很快杨牧成倒吸一口冷气,眼睁睁看着罗老大的眼珠被血丝爬满,而后变成一整片血红!&lt;/p&gt;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所有残存的天罗堂弟子的眼珠变成一片空白!&lt;/p&gt; “我们赌对了,母蛊宿主果然是他!”杨牧成沉声道。&lt;/p&gt; “却没想到,那江少右连其他的小喽啰们也没放过,真是物尽其用。”楚立冷冷说道,“恐怕我们的麻烦要更大了些。”&lt;/p&gt; 远处的笛声忽然断了,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又续上,紧接着没吹多久,又断了,如此断断续续,本来就听得人心里发毛的笛声,更加难听,鸡皮疙瘩都听掉了一地,捡不起来。薛靖七知道,小天已经找到了江少右,两人正在交手。&lt;/p&gt; “不要等他们彻底异变,趁现在!”楚立大喝一声,出剑飞身刺向罗老大的心口。众人立刻会意,同时发动了攻击。&lt;/p&gt; 江少右的笛声终于断了,不再续上。薛靖七与易剑臣对视一眼,心下略微安定,而后同时出剑分别刺向前方的血傀儡后心,想趁其没有笛声操控开始行动,从后面将其一剑穿心,能解决多少是多少。&lt;/p&gt; 谁知,没有笛声操控,他们竟然依旧活了过来。罗老大嘶吼一声,右手长刀回旋,狠狠地撞开了楚立攻势十足的一剑,又敏捷地向后躲闪,继而伸出左手紧紧抓住杨牧成的剑刃,鲜血淋漓,却毫无痛觉。杨牧成暂时松开剑柄,将内力渡于右腿之上,旋身飞起一脚狠狠地踢中罗老大的腰腹,然而他的腿一麻,而罗老大岿然不动,这力道足以踢断一根粗木柱,踢在罗老大身上却像踢中了钢铁,险些伤了自己腿部的筋脉。&lt;/p&gt; 薛靖七的剑方才抵住血傀儡的后心,却突然被其主人的手给死死握住了剑刃,她一怔,觉得这动作不太对劲,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下一瞬便看见那血傀儡的头转了回来,躯干朝前,脑袋和四肢却转了回来,惨白的眼瞳阴森森对着她,嘴角咧开,竟是在笑。她猝不及防被吓到,脸上血色褪尽,下意识要往后退,手中的追风剑却怎么都抽不回来,眼见其他的血傀儡都扭曲着头颅和四肢扑过来,她却傻在那里,连自己有剑气这回事都给忘了,只是在用蛮力与其夺着剑。&lt;/p&gt; 她再强,也终究是个女孩子,会怕虫子,怕毒蛇,怕这种像鬼一样的东西。&lt;/p&gt; 但她在一众女孩子里还算勇敢的那一小撮,此时此刻虽然怕得要死,表面上却还算镇定,只是她苍白的脸色与动作的呆愣暴露了脆弱。若是司徒念在这里,被吓上这么一下,眼泪已经飙出二里地外,当场就要晕过去。&lt;/p&gt; 一道剑气虚空劈来,那握住追风剑刃的双手瞬间脱离了手腕,鲜血泼洒一地。薛靖七终于抽回了长剑,向后踉跄几步勉力站稳,咬着后槽牙,冷汗一下子浸透了里衣,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她使劲闭了闭双眼,稳住心神,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把吓出几里地外的理智和魂魄找了回来,塞回了身体里。&lt;/p&gt; “你没事吧。”易剑臣走转腾挪间已经用龙渊剑气斩断不少血傀儡的手臂,降低他们的攻击性,护住了状态不佳的薛靖七。&lt;/p&gt; “我没事,多谢……”薛靖七深呼吸振作起来,挥剑奋力斩杀着涌上前的血傀儡,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微微变了神色,忧虑道,“笛声停了这么久,为什么小天还没回来?”&lt;/p&gt; “你是说……”易剑臣也倏地紧张了起来,江少右最擅暗器机关与用毒,是个行走的毒药,楚中天和他交手占不上什么便宜,迟迟未归,很可能遇到了危险。&lt;/p&gt; “我去找他!你为我突围!”薛靖七倒退一步,与易剑臣背靠着彼此,沉声道。&lt;/p&gt; “好!”易剑臣心里一动,莫名想起他们在锦溪十里并肩破阵的情形,唇角一抿,两人交错方位,默契十足地向楚中天离去的方向突围,在密密麻麻的血傀儡中打开一个缺口,薛靖七身影一闪,便没了踪影。&lt;/p&gt; 望着薛靖七背影消失的方向,易剑臣心生怅惘,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有,像方才那样心无芥蒂地并肩作战了。这都是他的错,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伤春悲秋,易剑臣收回心神,心无旁骛继续杀敌。&lt;/p&gt; 在一条火光明灭的石甬道里,楚中天面色苍白,拄着剑踉跄地往回走,头越来越晕,他停下脚步,伸手扶着墙壁艰难地喘息,而后再也支撑不下去,两眼一黑,仰面倒地,昏死过去。&lt;/p&gt; 他仗着自己身法够快,剑也够快,险而又险地躲过了江少右从身上各个地方发出来的暗器和毒针,终于成功地斩断了他那作妖的破笛子,谁知下一瞬江少右一张口,竟然有吹针从他嘴里射出来,他躲闪不及,终究是脖颈被吹针擦破了皮,留下一道血痕。谁知这吹针也是带毒的,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乌龟儿子嘴里藏毒针,怎么自己没被毒死?!&lt;/p&gt; 但他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就已经迅速地毒发,晕倒在地,失去了意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二十九章 疑虑重重薛救楚 “小天!”薛靖七发现楚中天的时候,后者已经躺在地上昏迷多时,她的心空了一下,急忙蹲下身子去探他鼻息,还有气,没死。她重重松了口气,鼻腔涌上一股酸涩,微微红了眼圈,她有些后悔,不应该让小天一个人来找江少右的。&lt;/p&gt; 环顾四周已不见江少右的身影,暂时没有危险,只有两旁墙壁上的火焰在静静燃烧,噼啪作响。薛靖七伸手搀过楚中天的肩膀,扶他靠墙而坐,低头看见他颈侧那道已经有些发黑的伤口,有黑血正缓缓渗出,一团黑气聚集在伤口附近,并一点点向其他地方蔓延。怎么办。她也不懂如何辨识这是什么毒,要如何解毒,至于解药,既是江少右下的毒,恐怕也找不到什么解药,只能待他们杀了罗老大后,回去找子清,才有办法。&lt;/p&gt; 可是他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了。&lt;/p&gt; 这次的毒看起来没有七步散那么烈,现下大部分黑气还只是在伤口附近盘桓,尚未尽数散入脏腑与经脉,所以他还有救,但若再耽搁一段时间,恐怕就要把命给撂在这里。薛靖七回想自己之前中毒,大家是怎么帮她缓解毒发的。似乎是放血泻毒,服药,内功压制……念及此,她把手探进衣襟里,在怀里摸出好几个外表看起来差不多的小纸包,摊在手心里仔细看了半晌,找到子清给的那包百草解毒丸,将其他的纸包塞回了怀里。&lt;/p&gt; 原来,言子清作为薛靖七的“随行大夫”,在启程前往雁荡之前,思来想去,对她这个喜欢找死的药罐子实在是不放心,索性各种常备药物都特地用小纸包装了一些,让她随身带着,标上记号,还信誓旦旦地说她一定用得上。果不其然,不到一天的工夫,止血散已经用完了,现在百草解毒丸也要派上用场了,虽然只能起到微末的抗毒作用,但总好过没有。&lt;/p&gt; 放血泻毒。薛靖七盯着楚中天的脖颈愣了一下,寻思着这如果在他脖子上割一刀放个血,会不会更快地把他送去转世投胎。可是那里淤积的毒血必须给放出来,她到底该怎么办。&lt;/p&gt; 她注视着楚中天没什么血色的一张俊脸,垂下眼眸,陷入了两难。&lt;/p&gt; 其实她知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自己先服下解毒丸,然后帮他把毒血给吸出来。可是……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平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也没什么,但此举恐怕不妥,她生性内敛保守,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不拘小节,从不与男子有任何逾距行为,小天偏偏又是伤在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真的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lt;/p&gt; 罢了。胡思乱想这么多也没有用,如今也没有什么比小天的命更重要。&lt;/p&gt; 薛靖七叹了口气,将手中剑放在一旁,打开纸包拿出一粒百草解毒丸塞进嘴里,囫囵吞下,而后慢慢地低头凑近楚中天颈侧的那道伤口,蹙了下眉,轻轻地将唇覆了上去,将毒血吮吸出来,而后侧头吐掉,一口一口将毒血给吸出来,全程高度紧张,生怕一不留神把口里含着的毒血当成口水给咽了下去,人没救成自己先去喝碗孟婆汤。&lt;/p&gt; 昏迷中的楚中天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柔软而温热的东西触碰到他的脖颈,让他冰凉的身体也沾染了一丝温度,重新一点点热了起来。还有什么东西蹭得他脖颈有些痒痒的,让他想动弹躲闪,奈何眼皮就像灌了铅,脑袋也发木,手脚更重,想动也动不了,睁开眼都困难,于是只能半昏半醒的,像个困顿的木偶人一样坐在那里。&lt;/p&gt; 终于伤口附近的黑气消散了许多,流出来的血已经变作鲜红色,薛靖七抬手抹掉自己嘴角处的黑血,也顾不得去擦满头的汗,立刻将楚中天的身子扳过来,侧靠着墙壁盘膝而坐,自己在后面调整了下姿势,忍着尚未恢复的内伤,右手抵住他的后心,闭目调息,将自己的内力输送过去,助他压住体内已游走于经脉间的那部分毒气。&lt;/p&gt; 过了一盏茶工夫,楚中天神智清明了一些,费力掀开了眼皮,模糊中看见黢黑的甬道里,有火光在跳跃,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但是身体舒服了很多,让他困倦地想要合上眼皮继续睡觉。&lt;/p&gt; “小天,醒醒!把这个吃了。”&lt;/p&gt; 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缥缈遥远,听不真切,又莫名的熟悉和亲切,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楚中天倚着墙勉力睁开眼睛,看见了薛靖七在他眼前,手里捏着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他便下意识地吞咽,有气无力地扯起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小七……我真没用,又让你来,救我了。”&lt;/p&gt; “说什么傻话。”薛靖七拾起地上的剑,将剑柄放到他的手里,拢上他的手指,认真地看着他,沉声说道,“小天,打起精神来,不要睡。你在这里等我,等我们杀了罗老大,就来找你,我们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握紧你的剑,保护好自己。”&lt;/p&gt;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楚中天握紧了剑柄,脸色苍白,脆弱地望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永远都不怕死、不怕痛的傻丫头,低声自语。&lt;/p&gt; “不会。”薛靖七站起身,忽然有些头晕,于是闭了闭眼,催动内力,将毒气压了下去,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还是被这毒给沾染上了,并且发作得还挺快,不过也还好,不耽误打架,能撑着回去,“这一战,我们不会输。等我回来。”说罢,提剑向甬道的另一头走去。&lt;/p&gt; 她怀疑江少右打开暗道机关离开据点了,若是如此,那暗道一定还开着,外面的傀儡兵指不定会进来,她要过去检查一下,关掉机关。&lt;/p&gt; 果不其然,走到尽头,有风流动,暗道是开着的,并且已经有七八个傀儡兵跳了下来,正东倒西歪地持着兵刃往里面走。她眼疾手快地关上机关,提剑奔了过去,快刀斩乱麻般,傀儡兵像被切好的菜一样纷纷倒地,安静地彻底死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三十章 杀机毕现百里殒 暮色四合,杀戮未歇,成群的乌鸦落在血肉模糊的尸堆上啄食,黑色的羽毛密集一片,就像充斥在街巷与山野中的傀儡一样,黑云压城。黯淡的月色里,雁荡镇最高一处小楼的屋顶之上,黑色衣袍的书生从容不迫地躺在屋脊上,悠然翘起二郎腿来,手里正用锋锐的匕首削着一截巴掌大的竹管。&lt;/p&gt; “好啦!”江少右摆弄着新做好的简陋竹笛,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灰尘,慢悠悠地站起来,立于屋顶的最高处,望着远处如墨青山,自言自语笑道,“公差办完了,接下来该处理私事了。”说罢,端起手肘将竹笛横在唇边,手指按孔飞动,诡谲尖锐的调子再起,惊起一地寒鸦扑棱棱怪叫着四散飞走,衣袂无风自翻飞,笛声回荡在山间,传出很远。&lt;/p&gt; 笛声响起不久,雁荡山墨门剑契总部便发生了不小的暴乱与骚动,仿佛一锅忽然煮沸的热汤,咕咚咕咚冒着泡,水汽直要把锅盖都给掀翻,照看这口锅的人,已经手忙脚乱四处奔走。&lt;/p&gt; 林成羽和张盛指挥着子弟们控制局面,将那些毫无征兆突然发狂的雁荡中蛊百姓们打晕锁起来,安抚那些受惊不小四处逃散的另外两个镇子的流民,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然而那些暴走的中蛊者实在难以制服,甚至有子弟被咬伤,感染蛊毒,三四个人才能制住一个被血蛊控制力量极大之人,至于那些尖叫着四处流窜添乱的百姓,更是让林成羽一个头好几个大。&lt;/p&gt; 整个总部一片混乱,除了那些驻守的人,其他子弟都去帮忙“抓”人去了,唯有顾川冷冷地守在机关总室旁,守株待兔,他总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就是为了干扰他们正常的防守,天罗堂的奸细好趁虚而入,对他们的机关做手脚。&lt;/p&gt; “小兄弟,这是怎么了?”百里弈在人群里挤着,抓着一个行色匆忙的子弟就问。&lt;/p&gt; “之前中蛊的雁荡镇百姓们忽然又发狂了,这些日子明明已经好很多了,与常人无异,不知怎么,方才突然出事,成羽首领他们在镇压,我们要去把未中蛊毒的另外两个镇子的流民给聚集到一起,不让他们瞎跑,徒增恐慌。”&lt;/p&gt; 百里弈神色一凛,点了下头,便要逆着人流挤过去,想亲自去看看情况,帮林成羽他们控制住那些吃尽苦头的无辜百姓。&lt;/p&gt; “那边现在很乱,前辈还是不要过去了,以免被误伤。”&lt;/p&gt; “无碍。”百里弈温和一笑,侧身继续挤过去。&lt;/p&gt; 那子弟有任务在身,便也不再劝阻,加快步伐跑走了。&lt;/p&gt; “快跑啊!离那些妖魔越远越好!”&lt;/p&gt; “中蛊的人为什么还救回来,这不是引狼入室么,这下可好,又要死人了!”&lt;/p&gt; “瞧他们做的蠢事,我们当初就不该跟着他们来这个地方,应该逃到其他城镇去,说不定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了……”&lt;/p&gt; 百里弈与四散奔逃的流民擦肩而过,听到他们怨声载道,将墨门剑契救他们逃出生天的恩义忘了个干净,摆着一副谁欠了他们几百吊铜钱的嘴脸,看着令他感到一阵阵心寒,急促赶着救人的脚步不觉间也缓了下来,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坠了一颗千斤的大石,直要把他的一颗赤心给扯落胸膛,摔在地上抬脚碾碎。&lt;/p&gt; 他为何担着“神医”的头衔,却数十年躲在百草谷里,不愿悬壶红尘间救更多的人,只救那些愿意翻山越岭来谷里找他救命的人。因为在他看来,有些人不值得救。这世间从没有什么天经地义的事,一个人若连知恩图报都不懂,那便是个白眼大尾巴狼,不如不救。可是。&lt;/p&gt; 医者仁心。医者见死不救,与杀手何异。也许某种意义上,医家与侠客是一类人,都是心会软,看不得弱者遭罪的大傻子。&lt;/p&gt; 百里弈哑然失笑,迈开步伐继续逆着人流走去,忽然有个愣头小子迎面撞上了他的肩膀,他也不发怒,打算向旁侧让一步,忽然腰间一阵剧痛,他愕然地低头一看,那眼眸澄澈的愣头小子将一柄短剑狠狠地送入了他的身体,鲜血染红泛着寒光的剑身。&lt;/p&gt; 百里弈下意识地伸手望前用力一推,想要挣脱开面前这凶徒,喉咙一滚,想要喊人,却见那大孩子伸手死死扣住了他的肩膀,两人挨得很近,一剑又一剑,鲜血迸溅流了一地,百里弈已痛得无法出声,满脸冷汗,枯瘦的手指用力抓住他的肩膀,那大孩子第十一次拔出短剑后,伏在他身前,侧首冲他耳旁低声笑道,“老头儿,输了便要拿命来,你要愿赌服输。”&lt;/p&gt; 百里弈惊愕地睁大眼睛,视野彻底模糊前看见了那个大孩子的脸,剑眉星目,眼眸清澈,是个俊秀英气的少年,并不是那夜有过一面之缘的江少右,也完全不像一个恶毒的杀手,他的笑容很灿烂,像个拿到糖的小孩子,让人完全无法防备。&lt;/p&gt; 少年松开百里弈的肩膀,唇角一勾,英气十足地笑了下,不声不响收了短剑,混在逃窜的流民里转瞬便没了踪影。&lt;/p&gt; 百里弈颓然坐倒在地,伸手捂着已经几乎被捅个稀烂的腰部,殷红的血大片晕染开,他双眼瞳孔逐渐失了焦距,无力地躺倒,听不见周围尖锐的惊叫与晃动的人影,渐渐闭上了双眼。&lt;/p&gt; 他想,他死在这里也太不值了。而且,还有很多本领没有教给子清和小九。可是,没办法。他出谷了,就再也回不去了。&lt;/p&gt; “怎么回事!是谁干的!妈的!所有人听令,立刻封锁所有出口!”林成羽挤开围观的人群发疯般冲到百里弈身旁,双眼通红满是血丝,扶起倒在血泊里的老人,眼圈通红,带着浓重的鼻音喊道,“百里前辈!前辈!您撑住,我帮您止血,我们首领很快就会回来,他能救您!您不能就这么死了……”说着说着,泪水已经止不住地掉下来,百里弈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却救不了恩人,感到深深的绝望与悲痛。&lt;/p&gt; “告诉……子清,速……回谷,小心……”百里弈闭着眼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留下一句残缺的遗言,便头一歪彻底断了气。&lt;/p&gt; “小心什么?小心谁?!是谁杀害的您!是谁?!”林成羽紧紧握着百里弈的衣襟,感觉到锥心的痛,他一抹眼泪,将百里弈的尸身托付给几个办事牢靠的弟兄看管,自己提了剑往最近的一个出口追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三十一章 调虎离山计中计 “出事了!顾川首领,百里神医死了,被暗藏在流民中的杀手给害死了!现在成羽首领带人去追截凶手了,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一个子弟气喘吁吁地奔过来,满脸尽是惊恐与无措,六神无主地望着面前冷静的顾川。&lt;/p&gt; “你说什么?!百里弈死了……他们的目的竟然是趁乱杀百里弈么?怎么会这样……”顾川一向波澜不惊的脸庞此刻一瞬间变换了好几种复杂的神色,喉头滚了几下,蹙眉疾声低语,“我去看看!你留在这里,守着机关总室,不准任何可疑之人靠近!”&lt;/p&gt; “是。”那子弟点头应道。&lt;/p&gt; 顾川大步流星地走远了,身后那名报信的子弟眉眼弯了弯,唇角出现一抹本不该出现在这张脸皮上的,有些暧昧玩味的笑容,像个风情万种的女人。&lt;/p&gt; “百里先生……”顾川看见百里弈平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鬓发也似乎更白了,死气沉沉,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人家百里神医怀着一颗仁心不远万里来到他们这里,不辞劳苦帮忙救助被血蛊折磨的百姓,而他们三个所谓的分部首领办的什么好事?无能找不出奸细不说,还让杀手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杀死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等首领回来,他们可要如何交代!这可如何是好。&lt;/p&gt; 之前四散奔逃的流民受此惊吓后,此刻都不乱跑了,而是呆呆的,紧张的,簇拥在一起,像是缩在鸡窝里的一簇小鸡崽儿,生怕自己也被凭空冒出的杀手給一剑捅死,白白丢了性命。&lt;/p&gt; 过不多时,林成羽狼狈不堪地回来了,眼圈依旧是红的,后面跟着同样垂头丧气的子弟们,只有张盛在一旁气得浓眉倒竖,叉着腰拉着一张脸,却无处发泄。顾川还没来得及问,林成羽便扑通一声跪倒在百里弈的尸身旁,垂着头陷入沉默。&lt;/p&gt; “没找到那个杀人凶手?”顾川心里一紧。&lt;/p&gt; “找是找到了,但是没打得过人家,让那混球给逃了,还损失了不少弟兄……”张盛没好气地解释道,觉得自己窝囊极了。&lt;/p&gt; “那人的武功如此厉害?究竟是什么来路……”顾川低声道。&lt;/p&gt; “不是什么正经的武功,那个混球手指一点,竟然能无端窜出火焰来,看着像是变戏法,可却是真真切切的火,很多人都被烧伤了,成羽兄弟还中了他一掌,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他也不吭声,就像现在这样……”张盛叹了一口气。&lt;/p&gt; 话音未落,林成羽好似为了配合张盛一般,嘴角立刻见了血,一头栽了过去。&lt;/p&gt; “喂喂喂不是吧!成羽兄弟你别吓俺啊!怎么说晕就晕!”张盛吓得一个激灵,上前一把捞起倒下的林成羽,粗粝的手掌触碰到了他的脖颈,倏地缩回手叫道,“好烫!看来真被那一掌给伤得不轻。”&lt;/p&gt; “……”顾川的思绪越发烦乱,闭着眼伸手使劲掐着自己鼻梁,让自己竭力冷静下来,吩咐子弟们妥善安置好在场的生者死者,这种时候不能所有人都乱了,“你们几个,先找个空房间把百里先生给安置好,他的后事等首领回来再说,张盛,你先带林成羽回屋躺着,我们也不懂医术,希望他能坚持到首领回来……你们,看好那些失控的中蛊百姓,关起来,同以前一样,分开锁住,王叔,你带弟兄们把他们这群闹事的流民都给安置好吧……”&lt;/p&gt; “老顾,那你呢?”张盛弯腰将林成羽背起来,瞅着顾川。&lt;/p&gt; “我自然回去继续守着机关总室。”&lt;/p&gt; “话说你怎么跑出来了,俺们本来想着,等这事暂歇,再去找你商量的。”&lt;/p&gt; “还不是有人来给我报信……”顾川说到一半,话音一滞,猛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那个报信的弟子好像哪里不太对……”&lt;/p&gt; “啊?!”张盛闻言头更大。&lt;/p&gt; 顾川转身就跑,匆忙地赶回机关总室,那报信人已经不在此地,而机关总室的铁门是敞开着的,他身子一凛,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脚步踉跄地走进去,四处察看机关枢纽。&lt;/p&gt; 张盛安顿好林成羽后,也来到机关总室找顾川,先前看他的神色,估计这边也出了事,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该不会墨门剑契在雁荡山的机关都被奸细给毁了吧……那样他们可就要困死在这里了。&lt;/p&gt; “怎么可能……”顾川把所有的机关墙都仔细摸了一遍,细致到每一个齿轮的运转,可是这和他想象的都不太一样,他越发想不明白奸细的动机。&lt;/p&gt; “怎,么了?”张盛紧张地都有些结巴起来。&lt;/p&gt; “一切如常,那人没有对机关做手脚,似乎只是进来看了看,就走了……”顾川狐疑道。&lt;/p&gt; “哎呀,我当是怎么了,一切如常,就代表没事啊!可能你及时反应过来,那奸细来不及做手脚,就赶紧溜了呢。幸好察觉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张盛松了口气,没心没肺地笑道。&lt;/p&gt; “不,事出反常必有妖。不会如你所想这么简单……难道他们想动手脚的不是这里的机关操作室,而是……”顾川说着说着,脸颊一下子绷起来,话锋急转,“张盛,你立刻命人封锁出口,挨个排查所有在总部内的子弟,你是组织分部首领,认得每个人的脸,如果发现了陌生的面孔,打扮成我们的样子,混在里面,立刻抓起来,不要犹豫!”&lt;/p&gt; “如果打不过怎么办……”张盛干咳了几声,在墨门剑契里,除了首领大人,武功最好的就是林成羽了,可是他已经倒下了,而他自己……武功真的不咋地,万一那人又是个身手诡谲的杀手,他可抓不住人家。&lt;/p&gt; “还有脸说!”顾川素日青白色的脸此刻涨得通红,“……那就一头撞死谢罪吧。”&lt;/p&gt; 张盛也没心情顶驳,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转身走了。&lt;/p&gt; 顾川向后趔趄一步靠在机关墙上,长长地吁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没人的空处,像是在于藏身暗处的奸细对视。&lt;/p&gt; 墨门剑契在雁荡山的总机关,并不在这间机关总室里,而是……在深谷里的那处潭水里,生锈的机关总阀深藏在潭底,只有他和首领知道。&lt;/p&gt; 他不相信,那个奸细能有天大的能耐,找到他们的机关总阀,将其破坏。&lt;/p&gt;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张盛把所有的子弟都给查了一遍,心中疑惑更深。并没有顾川所说的,打扮成他们样子的陌生面孔。难不成人跑了?可是守门的子弟并没有看见有人离开。那只能说明,要么奸细还在总部里,要么是顾川脑子坏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三剑齐出求必杀 江少右曾答应罗老大改良血蛊,强化傀儡兵的力量与速度,甚至是判断力,针对脆弱易被重创的部位进行表皮硬质化,让傀儡兵不再轻而易举被武林高手制服杀死,从而最大力度上消耗敌人的体力与心力,拖延时间以将其围殴至死。&lt;/p&gt; 罗老大迟迟没见到其允诺的最新改良成果,只道是江少右能力所限,无法做到如此地步,便也作罢,没有苛责于他,谁知后者不仅早已秘密研究出更强的血傀儡,甚至将蛊毒下在了他们天罗堂所有人身上。罗老大再怎么心有防备,也没有谨慎到连自己每天喝的酒都要验毒再饮,如此便在狐狸的精心设计下,失足掉进自己命人挖好的陷阱里,万劫不复。&lt;/p&gt; 楚子钰有对战傀儡兵的经验,此番交战曾沿袭旧法,攻击他们的下盘,试图用刀斩断他们的脚筋将其放倒,再斩其头颅或直捣心脏。谁知此次的傀儡兵非但脚筋割不断,砍掉头颅身体还能继续横冲直撞,哪怕是刺穿心脏,也无济于事,血傀儡心口插着长刀依旧咆哮着发动猛烈攻击,他一时有些束手无策,不多时便落入下风,面对重重杀机,完全无法突围,险些被无数刀尖给串成肉串。&lt;/p&gt; 还是易剑臣在关键时刻以游龙十八式中的一招“震惊百里”,龙渊剑气以势不可挡之势破入层层包围,将十几个杀意正酣的血傀儡尽数震翻在地,救了他一命。&lt;/p&gt; 头顶上悬着的无数刀尖倏地撤离,满身是伤横刀在上苦苦抵抗的楚子钰忽然泄了力,狼狈不堪跌坐在地上,有些心神恍惚。有脚步声过来,他抬眼看见易剑臣伸过来的左手,蓦地垂下目光,又以余光扫视了一圈身边被龙渊剑气震翻在地正挣扎着爬起的血傀儡们,心中落寞与嫉恨交织,甚至自胸腔内涌起浓烈的委屈与不甘,怎么都不是滋味儿,于是用力咬了咬牙,将不可言说的羞耻情绪一股脑儿嚼碎了咽下去,对易剑臣欲拉自己一把的手视而不见,冷着脸倔强地爬起身,长刀一震再次冲进血傀儡中,头也不回。&lt;/p&gt; 易剑臣:“……”&lt;/p&gt; 他没明白为何楚子钰会拒绝他的好意,那道目光甚至是怀有敌意的。方才虽暂时打退了血傀儡,但并未对他们造成实质的伤害,形势危急,敌人再次反扑,也容不得他仔细去想其中的因果缘由,只好讪讪地收回手,正了正心神,继续对付杀不死的敌人。&lt;/p&gt; 薛靖七提剑杀回来时,局面莫名尴尬,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罡气盟众人竟然一个血傀儡都没有杀死,地上血迹很多,也有头颅与残肢断臂,但一具完整的死尸都没有,她深吸一口气,瞬间明白了问题的本质,一阵头皮发麻,仿佛感受到了江少右浓浓的得意与嘲讽。&lt;/p&gt; 她看见罗老大已然满身是血窟窿,还瞎掉一只眼,浑似一个血人,但楚立与杨牧成当世两大近乎宗师级的人物联手都至今未能杀死他,甚至身上都带了或多或少的伤,足以见得被血蛊母蛊控制的罗老大战力有多恐怖。&lt;/p&gt; “靖七,怎么去了这么久,小天呢,他是不是……?”易剑臣闪身过来,一剑劈断在薛靖七背后偷袭的血傀儡持刀的手,背对着她,忐忑问道。&lt;/p&gt; “他中毒了,有些棘手……”薛靖七微微侧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已经大致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给他吃了子清给的百草解毒丸,缓解毒发,我们杀死母蛊后,再去那边找他……希望他能撑得到那时候。”&lt;/p&gt; 易剑臣眉眼微垂,抿紧了唇,轻轻“嗯”了一下。沉默片刻,他环顾四周的混战,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开口道,“这些傀儡和之前的不太一样,是杀不死的,我们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体力迟早会耗尽。也许只有杀死母蛊,他们才会死掉,但楚盟主和师父那边情况也不太乐观,我们是否要过去帮忙,速战速决。”&lt;/p&gt;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薛靖七喘了口气,又摇摇头,“但我们不能都去对付罗老大,把这些可怕的血傀儡都留给楚子钰一个人应对,他没有剑气,不占优势。”&lt;/p&gt; “那……”易剑臣欲言又止,此刻他并不知道是罗老大更危险,还是这一堆血傀儡更危险,他想把危险的留给自己,却又无从开口,一时竟有些愣住了。&lt;/p&gt; “你的龙渊剑气适合打群架,你留在这里,危急时刻帮帮他,我去帮忙对付罗老大。”薛靖七斩下血傀儡一颗头颅,将其躯干踹飞出去,脚都有些发麻,她转身看向易剑臣,认真说道。&lt;/p&gt; “靖七……”易剑臣对上薛靖七的眼眸,心底波澜生而又落,最终只化为一句不咸不淡的关切,“小心。”后者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垂下目光,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挥剑,催动体内的无名剑气,撕开一道口子,向罗老大杀去。&lt;/p&gt; “楚盟主,杨前辈!”薛靖七很快便挤了过去。&lt;/p&gt; “靖七,你来的正好。他被那母蛊操控后,力量与速度惊人不说,竟还能预判我与杨兄的招式与动作,总是能先一步防御甚至反击,我们两人加在一起的速度还不够快,你也与我们一齐出手,不信他还有三头六臂!”楚立冲薛靖七一点头。&lt;/p&gt; “他内外功都很硬,不可莽撞出手,要留意,随机应变。”杨牧成嘱咐道。&lt;/p&gt; “是。”薛靖七应声。&lt;/p&gt; “我们分工,我负责制住他的右手,杨兄你负责左手,争取一瞬的时机,让他无法反击,这时靖七你设法一击必中,刺穿他的心脏。”楚立道。&lt;/p&gt; 三人交换了眼神,同时出手。&lt;/p&gt; 楚立左手一掌虚劈过去,罗老大右手长刀回旋,切向他的手腕,与此同时楚立左掌擦过刀身,滑向他的手腕,化掌为爪,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右手疾速出剑,刺穿罗老大的手肘,低喝一声,剑势不止。此时此刻杨牧成业已奋力扭住罗老大的左手腕,右手长剑穿透他的肩胛骨将其狠命向后拽去。在两人的合力下,罗老大咆哮着连退数步,被双剑钉在了石墙上。&lt;/p&gt; 薛靖七瞅准时机,出云步法变换方位,迅疾闪过数个扑过来的血傀儡的刀刃,体内剑气喷薄而出,渡于追风剑上,长剑嗡鸣着划过一道笔直锋锐的银线,直射向隐伏于罗老大心口里的母蛊虫。&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三十三章 洒热血终解杀局 下一瞬,剑尖刺破罗老大心口处的衣衫与皮肉,还未继续深入,薛靖七持剑手腕倏地剧痛,有一股强大之极的内力沿着追风剑递入自己的右手,像是有冰冷的刀子在割着手臂的经脉,痛得几乎要握不住剑柄,长剑难再前进,她吃惊地抬眼望去,只见罗老大面目狰狞地奋力踏步向前,后背已离开了石墙,楚立与杨牧成的剑已经完全陷进了他的身体里,只留下剑柄在身前震颤。&lt;/p&gt; 楚立一时拔不出剑来,只得松开剑柄,身子一侧双掌合十将罗老大从天斩落的刀给死死夹住,空手接白刃,运功与罗老大霸道的内力抗衡,艰难地冲薛靖七喝道,“快!这一剑不能收,一击必杀!”&lt;/p&gt; 薛靖七蹙紧了眉头,内力与剑气都已催动到极致,奈何剑尖就堪堪停滞在原处,罗老大的皮肉仿佛钢铁铸造,她全力以赴亦无法刺破屏障,取蛊虫性命。右手的伤口开裂,鲜血浸透了包扎的布条,逐渐染红剑柄,甚至沿着清寒的剑身流淌,被锋锐的刃分作两半。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起来,她几乎咬碎牙齿,左手也握上剑柄,放弃防御的后手,侧身双手攥剑将整个身子的重量也加上去,不顾一切也要将长剑再深入几寸。&lt;/p&gt; 剑刃又深入了一点,薛靖七心生希望,却不敢松懈,强忍右手的痛楚,微转剑柄。罗老大忽的咧开嘴,露出一口染血的森然白牙,长啸一声,身上插着的两柄剑飞射出去,挣脱了楚立与杨牧成的束缚。与此同时“咔嚓”一声,薛靖七震惊地闻声低头,看见手中这柄无坚不摧的名剑竟然裂了一道纹,自己如若不撤手收剑,楚中天最心爱的这柄剑可要断在她手里了……可是,他们怎么能前功尽弃,不能撤剑,不能。&lt;/p&gt; 薛靖七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人一剑上,已经无暇顾及罗老大的反扑,就算她察觉到,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反抗了。&lt;/p&gt; “靖七,松手!闪开!”杨牧成来不及拿回自己的剑,看见薛靖七真将楚立的话听进去了,不顾惜性命也要强撑着一击必杀,此刻罗老大已对她下手,他为护住薛靖七只能硬着头皮闪身至她身旁,硬接罗老大左手劈下来的一掌,双掌相对,杨牧成的长靴陷进地下一寸,内息剧烈翻涌。&lt;/p&gt; 楚立飞身转瞬拿回自己的剑,凌空遥遥向罗老大迅疾一挥手,长剑裹挟着浑厚纯正的内力旋转飞去,划破长空,“铿”的一声巨响,精准无比地切断罗老大右手食中二指,重重击打在其握着的厚重黑铁长刀上,擦出一串刺眼的火星,罗老大的长刀终于脱手,在长剑的余力下,一齐划过一个完满的弧,“铮”一声钉在地上。&lt;/p&gt; 谁知罗老大右手失刀断指,竟还能不改原有的攻势,千钧之势一掌重重击向薛靖七的左肩,杨牧成大惊失色却无力回护,楚立和易剑臣、楚子钰等人身在十步之外亦无法出手相救,千钧一发之际,薛靖七避无可避,只得硬生生受了这一掌。&lt;/p&gt; 这一掌落了个结结实实,薛靖七左半边身子整个麻了,她眼前一黑,手上力道终于泄了个干干净净,刺入罗老大体内的剑尖被震开,整个人提剑向后踉跄几步。罗老大下一掌紧随而至,两掌之间几乎不留间隙,似乎誓要将薛靖七立时击毙于此。杨牧成右手未撤,左手一撑,也对上罗老大血肉模糊的右掌,整个人挡在薛靖七身前,以自己毕生修为与罗老大这毁天灭地的力量相抗衡。&lt;/p&gt; 薛靖七眼前一片模糊,头昏昏沉沉,一呼一吸间气息仿佛只能下到嗓子眼,再往下便是剧痛,整个身子都要裂开似的。她满口血腥气,嘴边再次见了血,恍惚间只觉有人抓住她的左臂往后一拽,将她带离凶险之地,整个人落入一处温暖的怀抱,而这温暖又转瞬即逝,她身边一空,隐隐听到有谁说了一句,“护住她。”很快又有第二个人过来扶住她,手臂环住她的腰身,耳旁是剧烈的打斗声。&lt;/p&gt; 意识在拼命地下沉,她却无意识地以麻木的左手死死攥住旁边人的胳膊,右手始终没有松开剑柄,剑尖抵住地面,以长剑撑着身子,死也不肯晕过去。&lt;/p&gt; 电光火石之间,楚立双掌按在杨牧成后心,将自己的内力尽数传过去,罗老大向后退了一步,易剑臣飞身出剑展臂横劈,龙渊剑气化作肆虐霜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罗老大的头颅飞起,圆滚滚掉落在地,滚落很远。&lt;/p&gt; 罗老大痛苦地嘶吼一声,蓦地撤掌硬接杨牧成与楚立的内力,而后双手在头颅被斩落的下一瞬,竟准确地握住了龙渊剑,像是铁索一般紧紧禁锢,哪怕手掌已经鲜血淋漓完全看不出是手掌的模样。&lt;/p&gt; 朦胧混沌的脑海里倏地感受到一丝清明,几乎是一种直觉,她似乎感觉到了易剑臣那一剑碎掉了罗老大钢铁般的屏障,此时此刻她必须再出一剑,这是最好的时机,容不得错过。&lt;/p&gt; 薛靖七撑着最后一口气,挣脱了楚子钰揽住腰身的手臂,拔剑而起,忘记内力,忘记剑气,忘记伤痛,忘记这世界的一切,眼中,心中,只有那一个蛊虫,和手中的这柄剑,就这样心无旁骛,闭上双眼,与易剑臣等三人擦肩而过,一剑刺入罗老大的心口,一寸寸深入,脚下不停,竟将罗老大迫得连连后退,径直将其无头的身子死死钉在了墙上,转动剑柄,搅碎他的心脏。&lt;/p&gt; 所有人都不动了。&lt;/p&gt; 血傀儡们的关节像是忽然锈住了,僵硬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静默片刻,而后挨个直直倒下,就像割韭菜似的,一把一把尽数倒下,罗老大的无头尸身也不再挣扎,静静地挂在墙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切,谁也不敢出声。&lt;/p&gt; 这就胜利了么。&lt;/p&gt; 终于结束了啊。&lt;/p&gt; 薛靖七松了气力,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来,摇摇晃晃,握住剑柄想要拔出剑来。这可是小天的剑,不能留在这个鬼地方,她要想法子找人修好,再还给他……但是她此刻的力气竟然连剑都拔不出来,杨牧成走过去,忽然看见那追风剑上竟然有粘稠的血从罗老大的心口处顺着剑刃向外流动,一直流向薛靖七握剑的右手。&lt;/p&gt; 他忽然觉得有些诡异,说不出来的奇怪。下一瞬,薛靖七终于勉力将长剑拔了出来,罗老大心口粘稠的殷红色液体却迎面喷射出来,杨牧成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挡住薛靖七,伸手遮住她的脸,那血溅在了他的衣袖上,甚至有几滴血落在他的手背上,“滋滋”响了几声,发出腐蚀物体一样的声音,听得令人骇然。&lt;/p&gt; 薛靖七以长剑支撑着身子,看向易剑臣,轻声道,“我们去……找……”话未说完,便站着昏了过去。&lt;/p&gt; 易剑臣急忙上前扶住她,眼圈一热,苦涩笑了下,轻声道:“一切都结束了,我们都会没事的,走,我们回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三十四章 冰雪灼烫春秋凉 第五卷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新版作者后台不再支持分卷,作者君手动分卷)&lt;/p&gt; 此夜星光黯淡,草虫不鸣,穿过街巷的风中尽是血腥味道,鞋底已被鲜血染成触目惊心的暗红,雁荡一役,杀局终解,尸横遍野,亡人可魂归故里否?&lt;/p&gt; 薛靖七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lt;/p&gt; 从她与小天背上剑和行囊出谷闯荡江湖的那一刻开始,之后发生的很多事,遇见的很多人,都似是她臆想出来的,起承转合就像折子上的戏文,爱恨俱是匆匆,一场生死聚散,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骤然断了缘分。&lt;/p&gt; 恍然梦回,雨打屋檐,天地苍茫,一睁开眼,她仿佛还窝在出云谷那个绿竹掩映的小屋里,抱膝缩坐在墙角,望着窗外磅礴的夜雨,脑海里空空荡荡,心里只觉得无尽的孤独,让自己从骨子里都有些寒凉。天大地大,何处是故乡,何处又是她的归宿?&lt;/p&gt; 她的名字叫做薛靖七。&lt;/p&gt; 但在薛靖七之前,她又是谁?&lt;/p&gt; 她曾一直渴望着,在漫天星辰下,枕臂躺在一叶扁舟之上,逐水流聚散,无谓西东地漂泊在大江大湖之中,忘却一切烦恼,甚至连自己都忘记。但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孤零零立于舟头,茫然四顾,江湖浩汤无边,云水相接之处更是飘渺虚空,小舟在原地打转,她无措地持着船桨,找不到去路的方向……&lt;/p&gt; 直到她闻到一股刺鼻的草药味。&lt;/p&gt; 薛靖七试着动了一下,感觉自己左半边身子,连带着胸口、腰部和整条右臂都痛得几乎要一寸寸裂开,连大口呼吸都不能,更别提挣扎着坐起身来。她倒吸一口凉气,缠着布条的右手往床边一搭,触到了一件冰冷的物事。&lt;/p&gt; 是裂了纹的追风剑。&lt;/p&gt; 那一刻,错乱的记忆透过冰冷的剑鞘,一股脑儿涌进脑海里,所有的事,所有的人,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前因后果排列整齐,她也彻底清醒了。&lt;/p&gt; 小天。&lt;/p&gt; 她转头看见屋内一灯如豆,空无一人,屋外大雨滂沱,雷声隐约,天色晦暗,微微发白,行将破晓。&lt;/p&gt; 这屋子的构造,像极了客栈,想必她此刻所在便是白石城的十方客栈。却不见子清和小天,易剑臣也不在,罡气盟那些人也不知道都去哪儿了,现在怎么样了。为何楚中天的追风剑还在自己身边,并没有取回去,难不成他……&lt;/p&gt; 薛靖七心里忽然很害怕,不顾伤势,强行起身下床,想要去确认楚中天的安危,却几乎是“摔”下了床,痛得两眼直发黑,冷汗立时便冒出细细的一层,就这样单臂扳着床沿僵持在原地,起也起不来,就此躺下也不是。&lt;/p&gt; 就在此时,有人推门进来,薛靖七抬眼看去,正好与来人目光撞在一起,两人俱是一怔。&lt;/p&gt; 楚中天忙将烫手的药碗先仔细搁桌上,迈开大长腿几步冲到床边,伸手揽过薛靖七的肩膀和腰身,搀扶她起来坐回床上,后者虚弱地喘了几口气,缓了缓神色,看见全须全尾的楚中天站在她面前,蓦地红了眼圈,释然一笑,哑声道,“你没事就好。我还以为……”&lt;/p&gt; 脸色依旧有些憔悴的楚中天,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有些五味杂陈,沉默着也在床边坐下,扭头看着薛靖七,鼻尖泛起酸涩,催得眼睛要蒙上一层水雾,于是又急忙别扭地别过脸去,带着浓重的鼻音,笑着说道,“小七,你对我的好,我无以为报。”&lt;/p&gt; 他此次所中之毒,倒并非什么稀世罕见的剧毒,只是一种可在短时间内麻痹人的神经和肌肉,使人身体僵硬,困顿昏死过去的毒而已,言子清解得了,如今他已无大碍,只是身子有些虚弱而已,还不宜动武。但这毒若耽搁久了,深入脏腑和骨髓,却是神仙难救,即便人能保住性命,恐怕下半生也只能瘫在床上了,要想自行活动,指不定得花费多少年月才能让僵死的肌肉经脉重新活过来。&lt;/p&gt; 因此他幸而得救的关键就在于,如子清所说,有人在他中毒之初便帮他把伤口里的毒血给尽数吸出来,并且喂他服下解毒丸,随后以内功压制他体内的毒素,这才让他得以撑到回客栈时,毒还未深入内里,也容易拔除。&lt;/p&gt; 他知道那个人就是薛靖七。&lt;/p&gt; 他更知道,以她的为人,喜欢上一个人,便会矢志不渝,同时也会对其他男子保持距离,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不会有丝毫的逾距,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他此次受伤中毒的地方是在颈间,一个尴尬得足以令人脸红心跳的部位,让她为他吸出毒血,实在是有些……他着实愧疚,心里又有些感动与微甜,他得知自己在她心中就算不是钟情之人,也如此重要,便觉得死而无憾了。&lt;/p&gt; 薛靖七倒是没反应过来楚中天所言何意,只是看他那感动得快要落泪的委屈样子,心里只是觉得有趣,清了清嗓子,让似被刀斧劈过的嗓子好受一点,玩笑道,“那你可要记得下辈子结草衔环。”&lt;/p&gt; 楚中天闻言破涕而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正经了。”&lt;/p&gt; “近墨者黑。”薛靖七认真回答。&lt;/p&gt; 两人相视而笑,谁也没再说话。&lt;/p&gt; “他……其他人呢?”薛靖七迟疑问道。&lt;/p&gt; “杨牧成前辈将你背回来后,就冒雨出去办事了,也不知去做什么。过了一会儿夏侯寒石也出门了,同样神秘兮兮的,连招呼都没打。司徒家、唐家、容尘、夏侯渊他们昨天下午就回客栈了,就司徒皓伤得比较重,子清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我们回来时似乎已经是下半夜了,具体我也不清楚,那时我也昏着……楚盟主还在,楚子钰回来后就有点怪怪的,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出来,白小生倒是没受什么伤,至于易剑臣……”楚中天连珠炮似的将所有人的情况都讲给薛靖七听,唯独最后说到她最想听的那个人时,却有些迟疑,神色也沉重起来。&lt;/p&gt; “他怎么……?”薛靖七心里打了个突。&lt;/p&gt; “陆姑娘出事了,没回得来。司徒皓还动手打了他,他也没还手,就一直不说话。他们现在就在大堂里,其他人心情也都很沉重,劝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楚中天叹了口气,有些心疼易剑臣。&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三十五章 关山难越欲断情 薛靖七执意要出去,楚中天了解她的脾气,也拦不住,只好答应陪她一起。她屏息一口气将苦涩的汤药灌进火辣辣的喉咙里,在楚中天的搀扶下悄悄出了屋子,来到客栈三楼的连廊,虚弱地背靠漆木柱子扶着雕花栏杆,往楼下大堂张望。&lt;/p&gt; 寒凉的夜雨将十方客栈笼罩起来,云层间隐隐擦过的雷声透过门窗缝隙渗了进来,震得大堂里点起的几盏微弱灯火都微微发颤,灯花噼啪滑落,昏黄的光映在罡气盟许多人的脸上,沉痛安静得看不出一丝颜色。&lt;/p&gt; 薛靖七蹙起眉,扶着栏杆的手指不经意蜷缩攥紧,她依稀看见易剑臣孤零零立在那里,嘴角似乎还有斑驳血迹。他的目光直直钉在了桌上一件血迹斑驳的衣裙上,眼睛眨也不眨,就那样原地发着呆,好似被夺走了魂魄。&lt;/p&gt; 她心里一痛,知道那是陆夕颜的衣裙,杀手组织重伤了她,又放出那样的话,把人掳走,过了一夜将血衣送还给他们,此举为何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忍去想。她一个与陆夕颜萍水相逢的外人都觉得悲痛,更别提同她从小一起长大,有着深厚同门之谊的易剑臣。&lt;/p&gt; “易剑臣,你对不起她。”司徒皓立在易剑臣对面,满目酸楚,脸上又尽是冷漠与怨愤,一字一顿说道。&lt;/p&gt; 易剑臣依旧沉默,也不抬头。&lt;/p&gt; “司徒师兄,你有些过了。陆师姐出事,易师兄也很痛心,我们所有人都很难过,谁都不知道会有杀手埋伏在东边……当时情况危急,求援信号同时响起,易师兄实在是分身乏术,他并非故意……”白小生红着眼圈低声为易剑臣辩解。&lt;/p&gt; “白小生,你没有资格为他辩解什么!”司徒皓猩红着双眼忽然发怒,伸手遥指白小生的鼻子,骂道,“我且问你们,当时我们接连放出两次求援信号,事态比其他人都要紧急,可为什么你们置之不理,自始至终,都没有来接应我们。”&lt;/p&gt; “因为……”白小生委屈得声音已经有些哽咽。&lt;/p&gt; “因为他喜欢薛靖七,为了救她,连自己的师门都不顾,盟中各位前辈的安危也不顾,说白了他就是自私,满心满眼里,都是那个女人,他昏了头!”司徒皓说着说着怒极反笑,慨然道,“我真替陆师妹不值,这么多年的真心相待,换来的不过是狼心狗肺。”&lt;/p&gt; 薛靖七蓦地抬头,目光闪烁,有些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楚中天,后者沉默地看着她,许久后点了下头,轻声道,“他当时面临艰难的抉择,三个方向他只能选择一个,但他最终还是选择跟我一起来找你。他心里一直有你,只是他不敢承认。却没料到,会有人对陆夕颜下手……这事不是他的错,更不是你的错,是那些杀手的错。小七,你可不要同他一样,胡思乱想,将过错都归在自己身上。”&lt;/p&gt; 得知他在那种情况下选择了自己,原本她应该开心的,可是此刻她却难过得连身子都在微微发颤,脸色苍白如纸,受伤的手握紧栏杆,力道大到手背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开裂,鲜血渗出白布,她红着眼圈怔怔地看向空处,有温热的液体想要崩落出来。&lt;/p&gt; “小七。”楚中天心里一慌,伸手轻轻搭上她未受伤的右肩,低低唤道。&lt;/p&gt; 触手所及,一片冰冷,他心里一惊,看她的样子还道是出来着了凉,伤势发作,急忙解下自己厚实些的外袍,披在薛靖七的身上,低声道,“我们回去吧。”&lt;/p&gt; 薛靖七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将眼泪憋了回去,按捺住心中的酸楚,再次睁开双眸时,目光已恢复了平静柔和。她看了楚中天一眼,又留恋地看了楼下易剑臣的背影一眼,硬生生别过脸去,转身同楚中天离去。&lt;/p&gt; 她知道,她和他之间,天堑无涯,又多了难越的关山,经此一事,他们恐怕再难面对彼此了。&lt;/p&gt; 她也是时候离开罡气盟了。&lt;/p&gt;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念及往昔情义,试图挽留。也许不会。&lt;/p&gt; 楼上没有灯盏火光,因此薛靖七与楚中天的来与去,楼下的众人都未留意。&lt;/p&gt; “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天煞孤星转世,当年你爹娘,全山庄的人,书言师妹,如今的陆师妹,一个一个都……关心在乎你的,都丢了性命,下一个又会是谁,是师父么?哦对了,还有你结拜兄弟卓辰,也生死不明。薛靖七不是也好几次都差点死了么?你都不好好反省一下,问题的根源究竟在哪里么。”&lt;/p&gt; “司徒皓你放屁!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太过分了啊!”&lt;/p&gt; 司徒念听司徒皓越说越过分,于是义愤填膺地主动站出来,挡在易剑臣和白小生面前,与哥哥吵架。夏侯渊也加入了战局,司徒延和楚立从中调解,唐川谷趁乱将白小生给拉扯出去,让他把满腔的委屈都给憋着,此刻司徒皓正在火山爆发的气头上,与他讲理是讲不通的,何况易剑臣与白小生也确实有一点理亏,所以闭嘴沉默才是最好的回应,等司徒皓气消了,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去找陆夕颜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件血衣并不能代表什么,凡事不一定要往最坏的地方想。&lt;/p&gt; 外界的喧嚣仿佛被隔离起来,易剑臣此刻的世界一片寂静。&lt;/p&gt; 是啊,他想用手中剑守护的人,最终都怎么样了呢,好像都被他害死了。&lt;/p&gt; 司徒皓说的好像也不全错。&lt;/p&gt; 他麻木地看着陆夕颜那件带血的衣衫,倏地瞳孔一缩,僵硬地伸手过去轻轻翻了下,有一个做工精细的天青色荷包映入眼帘,上面以银线绣着一个“易”字,还有“平安喜乐”四个小字列在一旁,图案是云纹修竹,他记得这个荷包,这是他曾经在路边小店给夕颜买的生辰礼物,字是她后来自己绣上去的。她曾十分认真地对他说,这个荷包她要一直一直带在身上,只要她还活着,心里还念着他,这荷包就会一直在,不会丢。&lt;/p&gt; 染血的荷包勾起多年来在书剑门里朝夕相处的画面,他蓦地落下泪,手指一用力,将荷包给拽了下来,握在手心里,皱成一团。&lt;/p&gt; 他的心也被一只手捏紧了,皱作一团。&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三十六章 城外酒肆雨潇潇 天仿佛漏了。许久未有一场如此酣畅淋漓的大雨,铺天盖地的,下了几个时辰也未曾止歇半晌,扬州城外荒郊一处简陋的酒肆,在疾风骤雨中瑟瑟发抖,破败的酒旗湿漉漉地低垂着,睡眼惺忪的伙计温了一壶酒,拖着脚步放到酒客面前,翻开几只缺口的酒碗,酒客摆摆手,示意他回去继续睡,不必理会他。&lt;/p&gt; 伙计打着连天的哈欠,裹紧自己的棉衣,看了眼这个奇怪的酒客,便知趣地掀开帘子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去了。&lt;/p&gt; 这下半夜来荒郊野外避雨找酒喝的客人,戴着一顶斗笠,却未着蓑衣,全身的粗布麻衣都湿透了,整个人浑似一只刚被捞出来的落汤鸡,全身都在滴水,看起来可笑又狼狈。但这个人却带着无形的锋芒,绝对不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伙计也不敢赤裸裸地打量他,只好瞥了几眼便老老实实上了酒,不再管他。&lt;/p&gt; 乾震安静地坐在桌前等待了一段时间,而后拿起酒壶倒了三碗温酒,第三碗酒刚好倒满的时候,有两人先后裹着一身冰凉的水气踏进门来,走到两只酒碗前,各自举起碗来一饮而尽,解了蓑衣,摘下斗笠,在他对面坐下。&lt;/p&gt; “你脸色不太好。”叶陵看着面前举碗缓慢饮酒的人,轻声道。&lt;/p&gt; “有找到关押宗主的地方吗?”青龙皱了下眉。&lt;/p&gt; 乾震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一副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lt;/p&gt; 两人也不急,就安静地等着他。&lt;/p&gt; “杀手组织的首领黑袍果不其然在雁荡山现身了,易剑臣和楚立联手对付他,劈开了他的面具,看见了他的脸。”乾震不紧不慢说道。&lt;/p&gt; 青龙与叶陵心神一凛,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乾震,一脸紧张。&lt;/p&gt; “你们猜那张脸是谁?”乾震抬手抹了下嘴角的酒渍,轻笑道,“是父亲。”&lt;/p&gt; “你说什么?!”叶陵大惊失色,脱口而出。&lt;/p&gt; 青龙急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小点声,不要把酒肆里的老板伙计之类招来。&lt;/p&gt; “会不会是有人易容冒充?”青龙低声发问。&lt;/p&gt; “我也怀疑过,可是……”乾震顿了顿,涩声道,“当今世上真有如此高明的易容术么,我当时还仔细瞧了那张脸,太像了……活脱脱就是父亲本人,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父亲的动机是什么,我想不明白。”&lt;/p&gt; “然后呢。”叶陵知道乾震还有下文。&lt;/p&gt; “我远远跟踪他一路,后来天黑了,又下了暴雨,视线就不够清楚,我又不敢跟得太紧,怕被察觉,以致于最后还是跟丢了。他消失在罡气盟附近,无影无踪。”乾震眼神定定的,指节有些发白。&lt;/p&gt; “为什么会是罡气盟附近?”青龙转了转眼珠,微微眯起双眼,挑了下眉,“会不会真的跟楚立有关。”&lt;/p&gt; “楚立远在雁荡,不是他。”乾震摇摇头。&lt;/p&gt; “杀手组织里不是有个易容术极高的女人么?会不会是她?”青龙继续猜测。&lt;/p&gt; “应该也不是。我曾见过她与易剑臣交手,她扛不住龙渊剑那么多招,短时间内功力也不可能提高那么多。”乾震叹道。&lt;/p&gt; “难道是那人发现了你在跟踪,所以故意将你引到罡气盟去?”叶陵问。&lt;/p&gt; “……”乾震沉默片刻,开口道,“应该,没有发现吧。他走得很匆忙,路上也没有戒备地回头去瞧,脚步也没有忽快忽慢让我跟上,又有黑夜与大雨掩护,应该没有发现我,并不是故意前往罡气盟的。”&lt;/p&gt; “难不成那杀手组织的总部,还能在罡气盟附近不成。这倒是有趣,足够明目张胆,罡气盟那些傻孩子可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一点。”青龙笑起来。&lt;/p&gt; “如若黑袍不是义父本人,而是有人乔装易容,能够装得如此相像,差点连乾震都给蒙过去了,反倒能说明,义父真的在他们手里。”叶陵压着声音说。&lt;/p&gt; 乾震沉吟半晌,略微点了下头,“是。不论那人究竟是不是父亲,要想解开谜底,我必须再探一次罡气盟。如果按照我最初的那番推测,楚立是幕后之人,是杀手组织的首领,而他们的总部又似乎就在罡气盟附近,那一定在盟中有什么暗道之类能通往他们的据点,不然楚立随时出现在两头,又不惹人怀疑,是根本做不到的。”&lt;/p&gt; “你在罡气盟也待过一段时间,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吗?”青龙道。&lt;/p&gt; “我闲着没事曾绕着罡气盟乱逛,但凡能靠近的地方,都有意无意进去瞧过,只有楚立的书房我没有进去过。”乾震答道。&lt;/p&gt; 三人默契地交换了眼神,心里大致有了答案。&lt;/p&gt; “我们和你一起去。”&lt;/p&gt; “不行。”&lt;/p&gt; 三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而后又陷入了一阵沉默。&lt;/p&gt; 乾震看着两人一言难尽的神情,忽然弯起眉眼笑起来,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一个贼还不够引人注意,还得三个贼一起逛人家的书房?”&lt;/p&gt; 叶陵涨红了脸,又是担心又是愤懑,反驳道,“你一个人如果被楚立发现了,又没有照应,岂不是死路一条。我们俩可以帮你声东击西,必要时候引开他们的注意,让你……”&lt;/p&gt; “那样可能我们三个就全搭进去了。”乾震笑着打断。&lt;/p&gt; 叶陵:“……”&lt;/p&gt; “我需要你们到时在外面等我,接应我。不要跟我一起进去冒险。哪怕我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我在罡气盟里也还有很多老朋友的,他们是重情义的人,就算知道我的身份,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楚立一掌击毙的。”乾震笑。&lt;/p&gt; “你确定你的好兄弟易剑臣,知道了你的身份,你的谎言,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楚立一掌击毙么?说不定他气得还要在你尸体上再刺几剑呢。”青龙伸手撑着下巴,掀起眼皮看了乾震一眼,在他湿漉漉的身上又泼了一盆凉水。&lt;/p&gt; 乾震:“……”&lt;/p&gt; 叶陵叹了一声,“你对他们那些人就如此有信心吗?正道虚伪之人甚多,你可不要错信于人。”&lt;/p&gt; “咳……就算易剑臣那小子不念旧情想杀了我,那薛靖七和楚中天也是同我结拜过的,他们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lt;/p&gt; “他们如今应该都以为黑袍就是咱们宗主了,血海深仇桩桩件件,肯定恨不得把我们白云宗所有人剁碎了包饺子吃,到时候他们会不会念及旧情,你可不要太乐观。”青龙摇摇头。&lt;/p&gt; “那我们现在就去,他们那么多人此刻应该还在雁荡附近,没有回来。”叶陵道。&lt;/p&gt; “天快亮了,我们这样太明目张胆了。万一打草惊蛇,让楚立有了防备,可就难再探了。况且他那么精明的人,离开书房后一定会锁门,并且还有很多人秘密监视,不容任何人靠近,我们总不能强行去把锁砍掉,声势浩大地闯进去吧。”乾震摆摆手。&lt;/p&gt; “不趁没人的时候去,难不成要趁楚立在的时候去?那不是找死?”叶陵瞪眼。&lt;/p&gt; “有一个人能畅通无阻地进入书房,暗中监视的人不会起疑心。到时我就扮作他的样子,趁楚立不在书房,明目张胆地走进去。就算找不到机关暗道,也能在被发现之前,安全离开。”乾震眼睛亮亮的。&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三十七章 日昃当鼓缶而歌 凉风急雨,长夜萧萧,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将墨汁浸染的纸张掀开一缝,金乌却藏在山下,等雨停。昏暗的屋内,桌上烛火颤巍巍地跳跃了一下,而后无声无息地熄灭,蜡炬成灰,白烟飘渺升起,楚子钰坐在床边双手抱头,枯坐一夜,未曾合眼。&lt;/p&gt; 他好害怕。楚立那漫不经心的一眼看得他肝胆震颤,整整一夜反反复复在脑海里重演,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恐惧与迷茫将他吞没,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lt;/p&gt; 昨夜他们伤痕累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与夏侯寒石和白小生会合,他们两人的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疯子,一个穿着天罗堂制式衣服的带刀弟子!他起初没有把那幸存的疯子放在心上,但那疯子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惊恐地吱哇乱叫,看那惊悚的模样就像活见了鬼,下一瞬就要倒地痉挛口吐白沫似的。他心里疑惑了一瞬,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这疯子怕不是亲眼目睹了他用那功法杀张琮的小卒之一,仓皇之下躲在了街边旧铺子里,成了大难不死的漏网之鱼。&lt;/p&gt; 他握刀的手心立刻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故作自然地挪开脚步,离那激动的疯子远一点。心里暗道还好那人疯了,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人话将他供出来,他只要冷静自持,不自乱阵脚,一切都能瞒天过海。&lt;/p&gt; 然而就在那时,楚立却顺着疯子的视线,转头看了过来,极淡的目光撞上他有些心虚躲闪的眸子,那一眼,在他心上狠狠地砸出一个坑来,他脑子当时就嗡的一下,一片空白。楚立意味深长地收回目光,沉默地走到疯子跟前,手起剑落,在所有人的惊诧下,杀死了失控的疯子,而后云淡风轻地转身走了,没有再多看他一眼。&lt;/p&gt; 也算是上天庇佑,众人前脚方赶到十方客栈,大雨后脚就跟着来了。疗伤的疗伤,歇息的歇息,后面又出了陆夕颜那档子事,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也就没有人管他。楚立也自始至终都没有找他说什么,这让他更加迷惘,不敢判断父亲究竟是否已经开始怀疑他修炼了什么不该碰的功夫,走上见不了光的邪路。&lt;/p&gt; 如果父亲来找他问话,他该怎么办,是诚实招认乞求原谅,还是死鸭子嘴硬拒不承认,一条路走到黑。他胡思乱想了一夜,好像不论选择哪一种,楚立都会勃然大怒,打死他这个不争气的小畜生,清理门户。&lt;/p&gt; 他要偷偷回去找外公商量对策吗?也不行。外公和父亲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仇怨,指不定外公会让他奋起反抗,公然与父亲决裂……他现在的本事如何抗衡得了武功盖世的父亲,还是死路一条。&lt;/p&gt; 要不逃了?靖七不是要离开罡气盟浪迹天涯去吗,他能不能死皮赖脸地跟着一起……楚子钰倏地抬起头,坐直身子,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在地下据点为杀罗老大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知醒了没有,他竟一直都没去看看她。于是立刻起身,打开门四下张望了下,没见到楚立,便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走向薛靖七的屋子。&lt;/p&gt; 他还未抬手敲门,听见屋内有人说话,是楚中天。楚子钰神色暗了暗,略一皱眉,身子轻轻一侧,换了个方位,屏息听屋内的动静。楚中天说完后,薛靖七也没有放声,只听到有什么金属东西清脆落在木桌上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楚子钰眨了眨眼,感到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捣鼓什么,自己也不急进去看望,打算在门外等会儿。&lt;/p&gt; 屋内,一灯如豆。昏黄的光线下,薛靖七披着天青色的外袍,面色苍白地双手抵住桌面,目光定定地望着三枚铜板懒散的躺姿,静默许久,轻叹口气,眼中的神采似乎黯淡了几分。&lt;/p&gt; “离卦,九四爻变。爻辞是……”楚中天忽然有些记不起曾经被老爹揪着耳朵背过的《易经》,勉强认出薛靖七所卜之卦后,便噤了声,抬眼去觑她的神色,心里更是一沉,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卦。&lt;/p&gt; “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薛靖七哑着嗓子轻声接过话来。&lt;/p&gt; 突如其来的火,前火未灭,后火又起,熊熊燃烧,死路一条,一片死灰。&lt;/p&gt; “这……”楚中天脸色一白,而后立刻抓起三枚铜板塞进薛靖七的手里,稳住情绪,一本正经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定是刚才状态不好,重新来。”&lt;/p&gt; 薛靖七看着手里的铜板有些发怔,目光微转,深吸口气,双手合拢,闭目默念所求问之事,睁开双眸掷出铜板,连掷六次,依然是离卦,只不过这次变爻落在九三。&lt;/p&gt; 楚中天喉结一紧,又去看薛靖七的反应。只见后者这一回,似是笑了,但这笑容却让他心里更加没底,忍不住出声问:“这次是什么?”&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直起身子,离开了木桌,叹道:“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耊之嗟,凶。”&lt;/p&gt; “凶……?!”楚中天两眼一黑,觉得有些腿软。&lt;/p&gt; “还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日昃之离,何可久也。这一卦是想告诉我们,日薄西山再美,日头也总要落下的,天道循环,死生聚散皆有缘法,强求不得。一曲终了,人也该散了。鼓缶而歌是在劝我们,做人要豁达,活在当下,随兴而歌,不然将死之时也只能空自哀叹,所以为凶。”薛靖七取下披在身上的外袍,安静地叠好,放在楚中天面前的桌上,澄澈的眸底藏着万千波澜,最终风动无波,极淡地一笑。&lt;/p&gt; “卜卦不是也讲究事不过三么,还有一次机会,再问一次,你看,这卦象已经在转好了,小七……”&lt;/p&gt; “小天,没必要再卜了。”薛靖七打断了他的慌乱,认真地看着他。&lt;/p&gt; 楚中天蓦地红了眼圈,沉默地立在桌旁。&lt;/p&gt; “这把剑,有所损伤,我先欠着,等我想法子将其复原,再还给你。”薛靖七转身来到床边,郑重其事地端起沉甸甸的追风剑,看向楚中天。&lt;/p&gt; 楚中天回过神,扯出一个笑来,“又说什么傻话,这柄剑本就是你慷慨赠与我的,谈何亏欠。剑裂了没关系,再找铁匠打一把新的便好,剑再好也是身外之物,比不得人重要,小七你不必费心此事。”&lt;/p&gt; 薛靖七笑着摇摇头,她做的决定,从来没人能动摇。&lt;/p&gt; “你打算……何时去同楚盟主请辞,又想要,去往哪里?”楚中天笑着耸耸肩,言归正传。&lt;/p&gt; “天亮后就请辞,雨停了就走。有很多想去的地方,先去雁荡山。”&lt;/p&gt; “雁荡山?”楚中天不解。&lt;/p&gt; “醒来以后躺在床上,我想了很多。现在我想明白了,我要走的路,第一个要去的,就是雁荡山。也许在那里,有我真正想做的事。”薛靖七低头笑道。&lt;/p&gt; “行,我跟你一起走。”楚中天点头。&lt;/p&gt; 忽然他又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薛靖七低垂的眼睫,轻声问道:“告诉他么?”&lt;/p&gt; “说与不说,也没有太大的分别。一个身负重任的人,留不住执意要走的人,就算他有那个留人的心。”薛靖七说罢,自顾自在床上盘膝坐下,闭上眼睛,调息疗伤,不再出声。&lt;/p&gt; 楚中天将桌上叠好的衣袍一抖,穿回了身上,低垂着眼,幽幽叹了口气,转身朝门口走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三十八章 楚家父子敞心扉 楚子钰在门外稀里糊涂听薛靖七说罢那些话,还未理清心绪,便听见楚中天簌簌穿衣的微响,以及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地就逃了,在楚中天打开屋门前,就已经推开自己那间屋子的门,微喘着气,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本是光明正大地探望她,怎么跟做贼似的,望风而逃。&lt;/p&gt; 一口气还未喘匀,他似是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往屋内抬眼一瞥,看见楚立正襟危坐于窗前,此刻正侧头看着他。他一口气差点给当场吓断了,情不自禁地往后趔趄一步,神色凛然,连忙恭敬躬身行礼,涩声道:“父亲,您什么时候过来的。”&lt;/p&gt; “就在你方才徘徊于薛靖七门外那会儿工夫,”楚立起身向他走去,后者的肩膀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楚立并未在意,行至他身后将屋门轻轻关上,淡淡一笑,“怎么,想去看望人家,为何踌躇不前,连门都不敢敲。”&lt;/p&gt; 楚子钰闻言先是一怔,待咀嚼了楚立话中没有特殊意味后,才放下了戒备,讷讷道:“她好像在调息内伤,我就不去打扰了。”&lt;/p&gt; 楚立负手踱回窗边桌旁坐下,招了下手,示意楚子钰别在门口傻站着,过来坐他对面。后者谨慎地走过去,坐下后身子依然紧绷,没有放松,楚立微微蹙起眉来。&lt;/p&gt; “钰儿,在我面前,你怎么紧张成这样?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楚立脸上露出一抹迷惑。&lt;/p&gt; 楚子钰抿紧薄唇,抬眼看了楚立一眼,依旧是不敢主动提那件事,索性接过方才的话茬,继续扯些什么,“父亲,您知道,靖七要离开罡气盟么?”&lt;/p&gt; 楚立略讶然地一抬眼皮,但这种惊讶转瞬即逝,他早已不是血气方刚、情绪易走极端的少年人了,于是淡然一笑,开玩笑似的说道:“这丫头还挺记仇,上次因为劫狱的事情打了她几棍,她就想退出罡气盟,本以为过了这么久她应该不放在心上了,竟然还是想要走。”&lt;/p&gt; “不是因为那件事,她也许是因为……”楚子钰说到一半忽然有些说不下去,因为他悲哀地发觉,自己似乎真的不够了解她。他最初以为薛靖七执意要走是当初因劫狱之事与父亲理念不同,那次棍罚又让她旧伤复发,吃尽了苦头,只不过三番两次碍于营救好友与驰援雁荡,耽搁了下来;后来他又以为,是易剑臣的原因,她想逃避,因此才义无反顾地离开;可是再后来,他在屋外听见她卜卦,听见她说的那些苍凉的话,什么曲终人散,什么要走的路、真正想做的事……他忽然迷茫了,但迷茫过后又觉得有些落寞,他长久以来好像把她想得狭隘了,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明白她心之所向。&lt;/p&gt; 楚立安静地等待楚子钰的回答,见后者噤了声,脸色越发难看,心里便有了数,于是开口说道:“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她?”&lt;/p&gt; 楚子钰沉默地点了下头。&lt;/p&gt; “那,你觉得你足够了解自己吗?”楚立意味深长问道。&lt;/p&gt; 楚子钰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lt;/p&gt; “再进一步说,你是否了解你的父亲,我呢?”楚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lt;/p&gt; 楚子钰立刻挪开了目光,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一瞬间又吊到了嗓子眼。&lt;/p&gt; “一个人如果不了解自己,就会虚掷光阴,甚至走错路。人与人之间如果不够了解彼此,就会产生误会,这误会随着时间还会发酵得更厉害,当你意识到的时候,也许苦果已经酿成,一切都无法挽回。钰儿,这么多年来,你我父子二人鲜少促膝长谈,为父忙于盟中事务,冷落了你,没有花时间好好了解你,陪伴你长大,是为父的过错。”楚立语重心长道。&lt;/p&gt; 楚子钰先是愣住,而后越听越鼻酸,以致楚立最后那句道歉,让他的心理防线瞬间崩落,几乎要委屈地哭出来。&lt;/p&gt; “现在回头,还不晚。”楚立叹道。&lt;/p&gt; 楚子钰抬手抹了下眼睛,低着头不言语。&lt;/p&gt; “北山岳那种人,不配做你的外公。以后不要去见他了,那邪门的功夫也不要再继续练了。”楚立的声音冷峻起来。&lt;/p&gt; 楚子钰蓦地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震惊到懵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脸色也变得一阵红一阵白,小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lt;/p&gt; “钰儿,你可知,为父为何要将他囚在地牢?”楚立蹙眉。&lt;/p&gt; “他说是因为……”楚子钰声音几不可闻。&lt;/p&gt; “因为我恨他逼死了我最爱的女人吗?所以我要报复他和你娘?”楚立冷笑。&lt;/p&gt; 这是他心里最脆弱的那道伤疤,如今被父亲狠狠撕开,血肉模糊,楚子钰脸色煞白,红着眼圈望着面前冰冷的父亲,全身都在微微颤栗。&lt;/p&gt; “可笑。”楚立一字一顿道。&lt;/p&gt; “二十年前,还是盟主的北山岳,给我秘密下达一道命令,让我速去西域寻找天方鬼域,将灭魂的碎片取回来。机关重重,九死一生,三大邪派之一合欢门尽数覆灭,怀着野心前去夺宝的各门各派江湖客也全都埋骨此地,只有我和白云宗乾秦两个人,逃出生天,成为当年那个阴谋的唯二见证者。”&lt;/p&gt; “什么阴谋?”楚子钰倒是头回听楚立主动讲起这桩秘闻,立刻急切起来。&lt;/p&gt; “以灭魂线索为幌子,对觊觎灭魂的江湖势力进行全盘清剿,杀死所有明里暗里的敌人。”楚立顿了顿,微微一笑,那笑意却冰冷,“是不是听起来还不错?你知道灭魂的碎片在哪里么,在北山岳自己手上。”&lt;/p&gt; 楚子钰肩膀微微塌下来,他明白楚立的意思。&lt;/p&gt; “他让我执行那个任务,也许是想让我死在那里,但天不遂人愿,我捡回一条命,灰头土脸地回来,甚至还撞见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不论出于私怨还是大义,他都不该活着。北山岳早已走上邪路,不再是曾经那个年少有为振臂一呼天下应的英雄好汉。”&lt;/p&gt; “那为什么他还……”&lt;/p&gt; “他这样的人,只有庸碌悲哀地死去,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楚立冰冷的目光倏地灼烫起来,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云淡风轻道,“杀人,不如诛心。”&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三十九章 无悔一命换一命 天亮之前,杨牧成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冒雨踩过泥泞的山路匆匆赶回了墨门剑契总部。漫山遍野的尸首泡在鲜血与雨水里,像是被剖开白肚皮翻着身子死在岸边的鱼群,残忍又凄美,浓重的血腥气被大雨冲淡了不少,但整座山、整个镇子,都像是乱葬岗,一夜之间成了乌鸦的领地,阴森可怖。&lt;/p&gt; 昨夜背着昏迷的薛靖七离开据点时,他看到了总部放出的紧急信号,但他又担心背上之人的伤势,还是决定先把她送回十方客栈休息,同言姑娘确认过靖七的伤势并不会危及性命后,才暂时放了心,急匆匆找了个借口冒雨出了门,连夜赶回墨门剑契。这一路上他的右眼皮直跳,心里泛起强烈的不安,右手又有些隐隐的痛痒,但他全都没有心情顾及,以致于有人在后面跟踪他,都丝毫没有觉察。&lt;/p&gt; “首领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出大事了!”张盛接到守门子弟通报后,一瞬间找回了自己的主心骨,几乎要热泪盈眶,急忙冲出去等候在门口,看清杨牧成的面容后,简单一行礼,立刻将其迎了进去。&lt;/p&gt; 不远处一棵粗壮的参天大树后,夏侯寒石身上已经湿透,他背靠树干遮住身形,抬手扶着斗笠露出脸,两道剑眉已经纠结在一起,本就锐利的鹰眸此刻更加锋芒逼人,眼中藏着深沉的复杂情绪,握剑的手不住收紧,紧抿双唇,冷冷地回头望了一眼墨门剑契总部的入口,身形一闪,似飞鸟掠过,转瞬消失在滂沱大雨里。&lt;/p&gt; 原来杨牧成就是墨门剑契的首领。&lt;/p&gt; 可他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不敢光明正大地承认这个身份,莫非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图谋么?当初在罡气盟议事时,但凡提及墨门剑契、预言者和七星剑,他都保持沉默,或者云淡风轻将话题揭过,根本不愿多说。&lt;/p&gt; 夏侯寒石猛地刹住脚步,立在雨中,回头去望雁荡山的方向,他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预言者一定知道七星剑藏在哪里,知道七星剑主是谁,并且一定会将这些告诉杨牧成,而后者很显然选择了保密,连结拜兄弟楚立都信不过,更别提他夏侯寒石了。&lt;/p&gt; 七星剑及其剑主的下落事关重大,早一日找到,便能早一日促成七星龙渊双剑合璧,无惧灭魂重现江湖,血流成河。可杨牧成究竟在守着什么秘密?&lt;/p&gt; 他想亲自去问一问。杨牧成还算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应当不会编织谎言蒙骗他,说不定能给他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做了决定,夏侯寒石便掉头往回走。&lt;/p&gt; 杨牧成看到百里弈的尸首时,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凉透了。他伸手轻轻碰了下百里弈腰间血肉模糊的剑伤,倏地握紧拳头,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涩声道:“谁。”&lt;/p&gt; “还不明确凶手的身份,他是扮成流民混进来的,长得挺俊秀的一个大孩子,看着他那张单纯的脸,完全想不到会是个如此心狠手辣的杀手。他会凭空放出火焰来,很多弟兄都被烧伤了,成羽兄弟他还中了一掌,受伤昏迷,现在还没醒。是我们无能,非但没有保护好百里先生,还让那个小混蛋给逃了,我该死。”张盛闷声道来,说着就反手甩了自己一巴掌,毫不敷衍,脸上立刻留下红印。&lt;/p&gt; “不必自责,杀手组织每个人的功夫都不可小觑,你们全部加起来,也未必敌得过。是我的疏忽,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一层,以致于让他们得逞,害得百里前辈……”杨牧成说不下去,重重叹息一声,摇摇头。子清那孩子还不知道这噩耗,他要如何对她开口,如何面对她。&lt;/p&gt; “带我去看看成羽。”杨牧成按了下张盛的肩膀,疲倦说道。&lt;/p&gt; 张盛立刻带路。&lt;/p&gt; 路上,他忽然想起了啥,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心急如焚却欲言又止地问杨牧成,“呃……首领大人,天罗堂的贼首已经死了是吧……”&lt;/p&gt; 杨牧成不置可否地一点头。&lt;/p&gt; “俺能问一下,是谁在最后杀了他么?”张盛一边走着,一边紧张地直搓手。&lt;/p&gt; “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杨牧成有些不明所以。&lt;/p&gt; “这个问题很重要,很重要。”张盛拉着一张脸,垂头丧气,活像蔫了的茄子。&lt;/p&gt; “是靖七。”杨牧成微微皱了下眉,答道。&lt;/p&gt; “啊……是之前那个,来我们这里小住过的,那个薛少侠?”张盛眨眨眼,苦瓜脸拉得更长。&lt;/p&gt; “是。怎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杨牧成停下脚步。&lt;/p&gt; “俺……俺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其实这是百里先生跟俺和成羽兄弟说的,他本想立刻将此事告知您,但为时已晚,傀儡兵漫山遍野都是,俺们无法去镇上找到您……哎,那薛少侠可是正道翘楚,年纪还这么轻,就遭此劫难,实在是天妒英才……”张盛委屈巴巴地解释着。&lt;/p&gt; “你什么意思?!”杨牧成神色一变,立刻抓住张盛的肩膀,手上不自觉用了几分力,疼得后者倒吸一口冷气,“百里前辈同你们说过什么?”&lt;/p&gt; 张盛从未见过首领这般方寸大乱的样子,在他的印象里,首领永远都是冷静从容的,哪怕闻知百里弈的死讯,也没有慌乱成这样。他怔怔地看着杨牧成,缓过神来,沉重地说道:“百里先生发现了下蛊者的阴谋,说最后一剑杀死宿主的人,会成为血蛊母蛊的下一任宿主。”&lt;/p&gt; “你说……什么?”杨牧成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他大脑一片空白,心里狠狠一疼,疼得连话都说不完整,转瞬间竟湿了眼眶。&lt;/p&gt; 张盛愕然地看着他,动了动唇,不知所措。&lt;/p&gt; “为什么?他可有说过原因?!”杨牧成将仅存的几分理智给迅速凝聚起来,焦灼问道。&lt;/p&gt; “百里先生说,要想彻底杀死母蛊,必须用火烧,整个人用火焚烧成灰,才能从根源上毁掉血蛊。若用利器刺穿心脏,母蛊会溶在心头血里,待拔出剑心头血飞溅出来时,那血沾到谁身上,就会立刻渗进肌肤里,随着血液流动全身,以新宿主的血肉之躯为供养,涅槃重生,经年累月再次成形,成为下蛊者新的傀儡……”张盛记忆力绝佳,几乎是一字不落地将百里弈所说重复了一遍。&lt;/p&gt; 杨牧成愣了半晌,许久之后,好似大梦方醒,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背,上面有淡淡的腐蚀痕迹,一直在隐隐痛痒,缓缓扩散。他将手负在身后,闭上眼睛,却忽然笑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四十章 造化弄人难相认 杨牧成负手而立,忽然想起薛靖七那率性烂漫的笑容,那弯成月牙的双眼,像极了她母亲年轻的时候,他仿佛一回眸便能看见十五年前,他执书卷靠在窗边,她洗手作羹汤,小书言颤颤巍巍举着沉重的铁剑在树下练剑,小小的团子眉宇间尽是认真严肃,甚至还左脚踩了右脚把自己绊倒在地,扑向大地的怀抱,他们夫妻二人就在屋里哭笑不得,急忙出去把她给拎起来。&lt;/p&gt; 一晃多少年,悠悠几度春秋,小丫头长成了眉清目秀的大姑娘,秉性纯良,正直坚毅,武功造诣上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爹娘都要出类拔萃,让他既欣慰又骄傲。只可惜,她吃了这么多苦头,他和她娘却陪不了她多久,相继离她而去,留她在这世间,孤苦一人,无依无靠。为人父母,他的心快要疼死了,可是他又能怎么办,与她相认,让她再遭受一次丧亲之痛么?还是算了。短暂地得到,再猝不及防地失去,还不如从来就不曾拥有过。最后的日子,也不知还剩多少,如果有机会,他还想再教她一些东西……若上天垂怜。&lt;/p&gt; 造化弄人。但这一命换一命,他却是心甘情愿,甚至庆幸当时自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挡在她身前,为她挣了一条命回来。杨牧成负在身后的右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放松,目光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径自转身继续赶去林成羽的屋子。张盛装着一肚子的迷惑不解,直愣愣地看着首领走了,后知后觉地一拍脑门,急忙追上去了。&lt;/p&gt; 陆夕颜蓦地睁开双眼,从噩梦里惊醒,满头尽是冷汗,她轻轻转了下头,只看见径自跳跃着的微弱火光,除此之外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黑暗。&lt;/p&gt; 她没死?这是什么地方。&lt;/p&gt; 最后一块记忆碎片,是她被巽暗算重伤,出言轻薄,后来她就昏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心里打了个突,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棉被滑落,露出单薄的中衣,腰部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于是两眼一黑又脱力躺回了冷硬的床板,伸手抚上腰间的伤口,那里似乎被谁给包扎过。&lt;/p&gt; 寒凉的空气毫不客气地穿透她单薄的中衣,激得她立刻打了个寒噤,缩进厚实的棉被里。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从里到外都给换过了,想起巽那色眯眯不怀好意的神情,心里更加忐忑不安,强忍着疼痛也要挣扎着下床。&lt;/p&gt; “你最好别乱动,老老实实躺着,不然伤口裂开,还要找人给你重新包扎,又会多死一个人。”一身黑衣的艮不知何时进了屋,双手环于胸前,抱着自己的长刀,冷着脸不痛不痒说道。&lt;/p&gt; “什么意思?!谁给我包扎换的衣服?什么叫又会多死一个人……这里又是哪儿?”陆夕颜不顾艮的劝告,执意要起身下床。&lt;/p&gt; 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巽蓦地出现在陆夕颜面前,玩味一笑,后者肩膀一阵酸麻,紧接着浑身都变得酸软没有力气,无力地躺了回去,又惊又怒地瞪着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哑穴又被点住。巽单手替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肩膀以下,而后一脸坏笑地在床边坐下,揶揄道:“你夫君我给你换的衣服,这是无间地狱,也是我们天宗的总部,欢迎回家。”&lt;/p&gt; 陆夕颜瞪大了双眼,又羞又恼,奈何自己被人制住,动弹不得,只能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lt;/p&gt; “巽,别闹了,她是宗主的义女,地位在我们之上,你若惹恼了她,将来可要遭报复的。”艮淡淡道。&lt;/p&gt; 床上之人闻言更加震惊,不明所以。&lt;/p&gt; “好吧好吧,真没意思。”巽手指一点,陆夕颜又可以开口说话了。&lt;/p&gt; “咳,是这样的。宗主让我和艮演一出戏,为了逼真一点,不同你商量,在雁荡混战时,将你重伤掳走,让罡气盟那些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样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罡气盟,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怀疑,回到我们天宗,从此就在暗处行动,做一个鬼魂。坤出去执行任务还没回来,我们这里又都是大老爷们儿,不方便给你治伤和换衣服,就在回来的路上到镇上抓了个懂点医术的女人,帮你处理完,就被我给杀了灭口。所以艮才会让你不要乱动,伤势重了,可又要再抓人回来了。”巽知道艮不喜欢多说话,所以就替他把来龙去脉都给解释了,后者听完后,淡漠地一点头。&lt;/p&gt; “一个普通百姓而已,会泄露什么机密,非要杀人灭口。”陆夕颜厌恶地望着巽的嘴脸,心里觉得百般不是滋味。&lt;/p&gt; “很多机密啊,比如无间地狱的入口,比如你的身份,非我天宗之人进了无间地狱,就不可能活着出去。”巽笑答。&lt;/p&gt; 艮冷冷地用鼻子哼了一下,“要杀便一刀杀了,你糟践人家清白做什么,若不是那女人受辱自尽,说不定你还想留着她,多生枝节。”&lt;/p&gt; 陆夕颜愕然。&lt;/p&gt; “我可不像你,冷冰冰的满心满眼只有刀,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正常男人,总有些需求要解决,这丫头勾起了我的欲火,我却不能动她,也就只好找别的女人来泄火,有什么问题吗?”巽不以为意,甚至还翻了个白眼。&lt;/p&gt; “你怎么不等坤回来,我们天宗又不是没有女人。”艮木然道。&lt;/p&gt; “哟呵,你这棺材脸啥时候学会开玩笑了?老子才不敢把主意打到坤身上呢,活腻了我……”巽没好气地反驳。&lt;/p&gt; “我之前的衣服,还给我。”陆夕颜打断他们无聊甚至有些令人作呕的对话。&lt;/p&gt; “送给罡气盟那些人了,就当做是你的遗物。”巽耸耸肩。&lt;/p&gt; 陆夕颜气得不行,“那个荷包呢?”&lt;/p&gt; “啥玩意儿?荷包?没留意,应该和衣服一块儿送给他们了吧。”&lt;/p&gt; “你!”陆夕颜气得两眼发黑,但是又不愿意和他们耍嘴皮子工夫,一个个都是些没皮没脸的混账,同他们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lt;/p&gt; “哎呦,肚子有点饿了,艮,咱去找点东西吃吧。”巽站起身,又回头冲陆夕颜一笑,“回头给你捎个包子哈。”说罢,也不在意陆夕颜此刻的目光是不是想生吞活剥了他,大摇大摆地走了。&lt;/p&gt;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发怔,心里越来越难过,易剑臣看到那个荷包,一定真的以为她死了吧。她从此就变成了黑夜里的一条影子,再也无法在阳光下站在他对面,亲密无间地唤他“剑臣哥哥”了。他会为她的死,伤心难过么?他会想念她做的饭菜么……&lt;/p&gt; 想必也会难过,也会想念,但估计永远都比不上,他心里的那个她罢。&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 “就,就这样放放血,就行了……?!”张盛看着地上那小半盆血发愣,又抬头看见杨牧成正慢条斯理地给林成羽的手掌包扎布条,伸手过去摸了下兄弟的额头,“咦”了一声,确实不如先前那么烫了,挠着自己后脑勺干笑几声。&lt;/p&gt; “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您定夺。”张盛鬼使神差地想起顾川那张很臭的脸,立刻一拍大腿,十分严肃地冲首领一拱手道。&lt;/p&gt; “还有什么事?”杨牧成一挑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他此刻很是疲倦,一听到张盛咋咋呼呼又要禀报什么事,顿觉自己一个头好几个大,这一件件事都不是什么小事,简直像是接连而至的几座大山,誓要把他砸扁陷进地里去才罢休。&lt;/p&gt; “说来惭愧……呃……”张盛说着说着脸又涨得通红,“混在避难流民里的奸细,还不止一个……害死百里先生的那个逃了,同时又有一个乔装成我们子弟的模样,以百里先生遇害为由,把老顾引开了,趁乱进了我们的机关总室……”&lt;/p&gt; 杨牧成越听眉头蹙得越紧,简直能打个结拧出水来。&lt;/p&gt; 看见首领脸色越来越难看,张盛几乎要咬了自己的舌尖,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但是老顾回过神后赶回去察看机关,发现那奸细并没有动什么手脚,似乎只是看了看就走了,他觉得不放心,让俺立即封锁出口,去挨个查山内的子弟,对照名录,一切都正常,并没有老顾所看见的那个陌生面孔的子弟,简直诡异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会不会是他看错了……”&lt;/p&gt; “看来墨门剑契还是被迫卷进了江湖恩怨的旋涡里。”杨牧成心里越发沉重,轻叹一声。他不想让墨门剑契违背初衷,却也不想让他们平白丢了性命。&lt;/p&gt; “啥?”粗线条的张盛没能明白。&lt;/p&gt; “那个奸细恐怕现在还在那群流民里,没找到机会逃离呢。等我换身衣服,我们立刻过去挨个查,那人武功不低,我一探便知。”杨牧成站起身,抖了抖青色长衫上的褶皱,冲张盛低声道。&lt;/p&gt; 张盛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目送首领离开。&lt;/p&gt; 杨牧成在屋子里脱下染了血迹又被雨淋过的青衫,搭在衣架上,挽起白色中衣的袖子,看见手背上那抹暗紫色的斑纹似是活物,正忽明忽暗,顺随血管中的血液爬行着,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快要蔓延到手腕处。他目光一沉,暗自运功,催动体内真气前去堵截蛊毒的蔓延,过了良久,那斑纹终于死气沉沉地停滞在原处,不再继续爬动。杨牧成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下两鬓的汗,用一皮质腕甲将右手束紧,遮住了手背和手腕,同衣袖扣在一起,这才穿上墨色长衣。&lt;/p&gt; “首领大人!有人强行闯进来了!弟兄们实在挡不住。”有一个子弟气喘吁吁地奔进来,单膝跪地拱手道。&lt;/p&gt; “谁?”杨牧成放下了手边的披风,蹙眉冷声道。&lt;/p&gt; “那人说,他已经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了,不必再遮遮掩掩,让您亲自去见他。”子弟一脸为难地看着首领。&lt;/p&gt; 杨牧成略一迟疑,随即拿上配剑,箭步流星地去见那好不狂妄的闯入者。&lt;/p&gt; 持剑围着那人的子弟们看见首领到来,于是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杨牧成放缓了脚步,他看见了那紫衣持剑的不速之客,虽然全身湿透狼狈不堪,湿漉漉的发梢贴在脸上,但却丝毫无减那凌厉逼人的气场,是夏侯。他停下脚步,文质彬彬地同夏侯寒石行了一礼,淡然道:“夏侯兄,大战方歇,暴雨倾盆,怎么有闲情来山里看景。”&lt;/p&gt; “杨兄,夏侯来此处找你,也不跟你绕弯子,我只问你两个问题,问完我就走。”夏侯寒石收剑归鞘,脸上没有半分笑意,义正辞严道。&lt;/p&gt; 杨牧成点头,“杨某知无不言。”&lt;/p&gt; “好,够爽快。第一个问题,你为何要隐瞒身份,做这什么墨门剑契的首领。这组织你什么时候成立的,为何此前我们在罡气盟议事提到墨门剑契,你都装作不知道,欺瞒我们所有人。”&lt;/p&gt; 杨牧成低头笑了下,“夏侯兄你这可是问了不止一个问题。”&lt;/p&gt; 夏侯寒石有些被噎到,正有些气急,却见杨牧成不疾不徐缓缓回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告诉你也无妨。墨门剑契这一民间组织成立于十年前,成员都是普通的百姓,不涉江湖恩怨仇杀,他们只是想拿起手中的剑,去保护他们的家人,保护那些受尽欺压的老百姓而已,没有什么复杂的动机。而我为何不愿透露身份,是因为我身在江湖,又是一派之掌门,一言一行皆容易被有心之人揣测,我不愿这一单纯的组织被搅进泥潭里,连做件普通的善事,都能被人盯上,怀疑是不是在图谋些什么。”&lt;/p&gt; “十年前……”夏侯寒石嘴角抽搐了下,杨牧成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君子,竟然能把这么一件大事藏了整整十年,而他们所有人竟然都不知情,当真是……&lt;/p&gt; “保护受尽欺压的老百姓算什么难事,你书剑门招了那么多弟子,有那么多少年英才,还不够你行侠仗义的么?还得偷偷摸摸再创立一个组织,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夏侯寒石皱眉不屑道。&lt;/p&gt; “你嘴巴放干净点!”张盛听到最后一句,气得想要冲上去暴打他一顿,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只能嘴上痛快。&lt;/p&gt; 杨牧成却不动怒,一抬手,张盛和愤懑不平想要应声附和的子弟们都听话地闭了嘴,他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幽幽说道:“在大多数时候,江湖是江湖,民间是民间,两者之间还是有种无形的界线的。夏侯兄,你仔细回想一下,自罡气盟成立以来,正道年轻有为的侠客都聚于盟中,随时待命,与邪魔外道不死不休。四大世家和书剑门的优秀孩子也都通过试剑大会的选拔,进入罡气盟中,通过一次次行动,磨炼成长,不断变强。只是……”&lt;/p&gt; “这么多年以来,所有江湖人都被七星龙渊与灭魂之争牵着鼻子走,所做的一切努力和牺牲,都不过是为了争抢什么东西而已,最终杀个你死我活,谁成名,谁流亡,也都成了一个世家、一个门派甚至侠客个人的兴衰荣辱,在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有闲情、有余力去守护那些与自己不相干的弱者呢。行侠仗义,从不是为了个人的功成名就,而是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甚至让他们自己能够自救,用手中剑保护好自己和家人。”&lt;/p&gt; 夏侯寒石忽然有些哑口无言,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似乎自己那点振兴家门,为个人之荣辱而搏命的小心思被杨牧成看了个通透,但他还是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江湖不一直都是如此么,没有他们奋力斩妖除魔,哪儿来的清平世间,那些百姓还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lt;/p&gt; “我并不是说大家做错了,我只是觉得,我还可以多做些什么。”杨牧成淡淡笑了下,不再言语。&lt;/p&gt; 众人一片静默,甚至有年纪小一些的子弟悄悄抬手擦了下眼睛。&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四十二章 剑有锋而藏于匣 夏侯寒石闻言静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头笑笑,自顾自点了点头,又抬起眼来盯着杨牧成,继续说道:“好。第二个问题是……七星剑藏在何处?七星剑主是谁?”&lt;/p&gt; 杨牧成平静地凝视着他,一言不发。&lt;/p&gt; “哦,是夏侯唐突了,又一不小心问了两个问题,杨兄只管回答一个,随意选择,就好。”夏侯渊觑着杨牧成的神色,忽而笑道。&lt;/p&gt; “夏侯兄这问题可难为杨某了,七星藏剑之秘我怎么会知道?”杨牧成笑着摇头。&lt;/p&gt; “杨牧成,我一直敬你为四君子中,最真君子的那个,没想到你也会说谎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真是太失望了。”夏侯寒石几乎是在一瞬间变了脸色,语气陡然尖锐起来,字里行间连半分客气都不留。&lt;/p&gt; “无凭无据的,夏侯兄怎么就如此笃定,杨某会知情?”杨牧成岿然不动。&lt;/p&gt; “若我手里有证据,你也不会瞒天过海至今,无人知晓。我的直觉告诉我,你非但知道七星剑藏剑之地,甚至还知道七星剑主是谁,但是不知道你为了什么,在拼命藏着这个秘密。你也许会笑我荒谬,但我的直觉向来都很准,不会有错。如果你怕太多人知道会不好,那我们就单独找个地方说,我迫切想找到七星剑及其剑主,只想早日促成七星龙渊双剑合璧,我们便无所畏惧,灭魂重铸与否都成不了什么气候,这是为了天下大义,你没有理由瞒着我。”夏侯寒石振振有词,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热血上涌,差点把自己都给打动了。&lt;/p&gt; 然而杨牧成的反应却差点把他给气到炸上天,依旧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那副样子,理直气壮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如果知道,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可惜我不知道,很遗憾,让夏侯兄白跑一趟了,还淋了雨,可别受了风寒。”说罢,他错开夏侯寒石能够将他烧成灰的灼烫目光,一挥手,示意子弟送客。&lt;/p&gt; 他正欲转身,忽有寒光轻闪,周围脚步声顿时乱了,拔剑出鞘声纷纷响起,他眉头一蹙,回眸看去,夏侯寒石冷着脸长剑平举,直指向自己,杀气渐起,而墨门剑契中人亦剑指圈中人,剑拔弩张。&lt;/p&gt; “同道一场,为了一柄不相干的剑,你拿剑指着我。”杨牧成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拇指轻轻推开剑柄,笑意渐渐敛起,声音极轻地说,“何苦。何必。”&lt;/p&gt; 夏侯寒石余光瞥到杨牧成右手的小动作,知道他这回是真的被逼急了,于是轻轻一笑,继续呛道:“怎么不相干?但凡与这天下大义有关,夏侯家都不能坐视不理。既然你对七星剑起了私心,那我们便不再算得上同道,我对你拔剑,也没什么不可。杨牧成,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七星剑究竟在哪里?你不说,我便将此事散布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手里握有七星剑的线索,我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继续装傻充愣。”&lt;/p&gt; 杨牧成眸色暗了下来,沉声道:“夏侯寒石,这江湖乱成这样,就是你这般自以为是的人太多了。”&lt;/p&gt; “杨牧成啊杨牧成,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不是。”夏侯寒石笑叹,睥睨着众人,手中剑却极稳,分毫不动,“那你有本事就将我斩杀在此,不然我定会将这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到时看你怎么收场!”话音未落,不等杨牧成做出反应,他身形已动,紫色衣袍飞旋空中,衣角回旋似空中绽放的焰火,不等众子弟提剑上前,撼山破海一剑已当空斩落,杨牧成眼角一跳,见他竟用十成功力的断水剑法来对付自己,看来誓要拼个鱼死网破,他也不再犹豫,移步换位,转瞬身子已在十步开外,同时推开剑柄,长剑光寒错落起伏,剑极快,看不清每一剑的动作,无数道剑气织成一个“破”字,将凛冽的山内寒气汇聚起,肆虐霜雪般迎上那断水一剑,天地静寂了一瞬,一瞬过后,地动山摇,狂风暴起,所有墨门剑契子弟都被震开十几步之外,双耳嗡鸣,胸腔剧痛,靠着长剑的支撑才勉强没有摔倒在地。&lt;/p&gt; “杨牧成,你藏得可真够深啊!”夏侯寒石握剑的手腕一麻,一侧的脸颊被方才的飞沙走石蹭破了一道细小的血口,抬眼死死盯住仗剑站在前方衣袂飘飘的杨牧成,咬了下舌尖,点剑而起,飞身疾掠过去,大喝道,“再来!”&lt;/p&gt; 杨牧成目光低垂,眉头皱作一团,右手腕甲之下的手背又开始痛痒起来,动武之后蛊毒竟又失控蔓延。但夏侯这疯子……!&lt;/p&gt; 他此刻别无选择,只有硬着头皮迎战。低喝一声,强忍住右手的异样,欺身上前电光火石间再次卸下一式断水,错身而过的瞬间,倒转剑柄旋身一推剑身,绵绵无尽的力道打在夏侯寒石竖起的长剑上,后者陡然一惊,自己可断江河的剑势竟被杨牧成这看起来轻飘飘没有任何杀气的一剑给困住了,这又是什么招式,这人究竟藏了多少本事。&lt;/p&gt; “我不想跟你打,收手吧。”杨牧成横剑而立,将夏侯寒石抵在山壁,眉目里尽是疲惫。&lt;/p&gt; “这是什么剑法,从未见你用过!”夏侯寒石不愿服输。&lt;/p&gt; “墨问剑法,非攻。”杨牧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眼睛。&lt;/p&gt; 夏侯寒石低头错开目光,盯着自己手中的剑,冷笑道:“你让我收手,你却不收,这是哪门子道理。”&lt;/p&gt; 杨牧成目光一闪,将信将疑,又无可奈何地移开长剑。&lt;/p&gt; 夏侯寒石蓦地抬眼,手中竖起的长剑顺势劈落下去,杨牧成早有防备,负手退避,趁夏侯的剑招式变老,他倏地出剑,荡开了身前的剑,回手一敲夏侯寒石的手腕,后者一阵酸麻险些掉落手中剑,脸色忽红忽白,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对方狠狠踩在地上碾了几脚,于是心中最后一丝清明被烈火焚尽,真正对杨牧成起了杀心。&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四十三章 故君子不争炎凉 “执迷不悟。”杨牧成蹙眉收剑,凝视着面孔因强烈的愤怒而有些扭曲的夏侯寒石,别过脸去,一声长叹,“夏侯兄,外敌未除,我们内部已生嫌隙,岂不正中他们下怀?我不想和你斗个两败俱伤,这没什么意思。你若执意要将七星剑之事捅出去,再掀起一波风浪,也请自便,我不拦着你。你走吧,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耽搁不得。”&lt;/p&gt;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夏侯寒石缓缓直起身子,似是自嘲般冷哼一声。&lt;/p&gt; 杨牧成似是疲惫极了,轻轻闭上眼睛,索性没有接话。&lt;/p&gt; “好。我知道了。”夏侯寒石笑着点点头,提剑转身欲走。&lt;/p&gt; 杨牧成依旧没有动,就那样背对着他。&lt;/p&gt; 夏侯寒石心口郁结的那口气散不去,他紧抿着薄唇一步一步走远,手指却更加用力攥紧了剑柄,力道大得连指关节处都咯吱作响。他不甘心就这么败在杨牧成手下,他的断水剑法怎么可能会输,怎么可能?若此事他日被墨门剑契中人宣扬出去,他的一张脸往哪里搁!他不能就这么狼狈地走了,他还想再出一剑,最后一剑,他不信胜不了杨牧成。&lt;/p&gt; 身后忽然有利器接二连三破碎虚空之声,夏侯寒石耳根一动,几乎是下意识的翻转剑柄,回身刺出一剑,脚下如风,剑势如水,声势幽微,杀气却无处不在。但他抬起眼的那瞬间,正见杨牧成背对自己挥剑疾速打落那不知来自何方的险恶暗器,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折返再击。&lt;/p&gt; 他怔了下,原来不是杨牧成偷袭自己,是他误判了。&lt;/p&gt; 那这一剑,收,还是不收。&lt;/p&gt; “小心身后!”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站直身子的墨门剑契子弟们,看见这突如其来的生死瞬间,大惊失色,此时他们已来不及冲过去挽救什么,只能徒劳地往那边跑,同时手足无措地嘶喊,希望提醒杨牧成背后有人偷袭。&lt;/p&gt; 蛊毒的蔓延使得他右臂开始酸麻,气血不畅,杨牧成咬牙挥剑击落最后一枚暗器,急喘了一口气,闻声蓦地回头,对上夏侯寒石的眼眸,后者被那鲜少凌厉愤怒的目光撞得心里一慌,但随即眸子一暗,心一横,长剑继续递了过去,剑尖刺破他的墨衣,浅浅割破了他的皮肉。&lt;/p&gt; 生死一线间,又有十余枚暗器疾速打来,还有身影掠过,不少奔上前来想要援助首领的子弟都被暗器夺了性命,杨牧成的余光捕捉到了那抹飞影,蓦地旋身飞起,十几道剑气再次与金属剧烈碰撞,暗器七零八落掉了一地。“你们退回去!别过来!”换气的间隙,他冲子弟们喊了一声,长靴甫一落地,心神一凛,侧身长剑一竖,“铮”的一声挡住了突然飞来的锁链似的利器,那诡异的兵刃却像毒蛇般,转瞬缠住了他的长剑,杨牧成也不惊慌,镇静地一翻长剑,浑厚的内力打在兵刃上,想要逼正主现身。&lt;/p&gt; “夏侯,邪魔外道现身了,你还愣着做什么!”杨牧成喝道。&lt;/p&gt; “我会替你报仇的!”夏侯寒石义正辞严道。&lt;/p&gt; 杨牧成没解夏侯话中何意,紧接着后腰一阵锥心的剧痛,他难以置信地侧首去看夏侯寒石的神情,后者猩红着双眼,淡淡笑道:“杀手团混进墨门剑契,刺杀首领杨牧成,夏侯寒石立誓取杀手项上人头,来年清明祭杨掌门英魂!”说罢,手中剑往前更是一送,刺得更深,鲜血顺着剑刃流下来,滴落在地。&lt;/p&gt; “首领大人!”“我杀了你!”“混蛋!”众子弟们发了疯般冲上前来,却被再起的一波暗器掠到,死伤不少,先前被高手决战震伤了肺腑的众人,完全无还手之力。&lt;/p&gt; 杨牧成彻底看清了夏侯寒石的小人嘴脸,又蓦地想起易初云也是伤在自己人手上,才会苦战殒命,心里又是愤慨,又是悲凉,竟放声大笑,长剑在内力的震荡下,锋芒更盛,“铿”的一声挣脱了束缚,狂风起,衣袂飞扬,清寒一线如月落,夏侯寒石吃了一惊,右手虎口剧痛,生生被震开剑柄,低头一看,竟开裂出血。自己随身二十年的配剑竟被斩断两截,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杨牧成左手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右手长剑指向夏侯寒石的鼻尖,冷笑道:“想杀我,就凭你。”&lt;/p&gt; 夏侯寒石趔趄一步,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lt;/p&gt; “哈哈哈哈哈哈——有趣啊有趣!多谢夏侯大侠相助,这份恩情记住了,小女子先行一步了!”空中忽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一道人影掠过,直冲山门。&lt;/p&gt; “贱人哪里逃!”夏侯寒石怔愣一瞬后,立刻变了脸,又是那副嫉恶如仇的模样,连断剑都未拾起,一甩衣袖,追杀手而去。&lt;/p&gt; “追!”张盛目眦欲裂,一挥手,想要带着剩下的子弟追出去,却被杨牧成喝止,无措地刹住脚步,又奔回首领身旁。&lt;/p&gt; 杨牧成按着剑柄倏地吐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坐倒在地,勉力盘膝而坐,疾点伤口附近的几处大穴,以及右臂的几处穴位,运功疗伤,压制蛊毒。&lt;/p&gt; “就这么放那两个混账东西逃了?!俺真的忍不了啊!怎么会有这样虚伪恶毒的人!”张盛气得快要炸裂,看到首领伤成这样又是一阵欲哭无泪,“是俺们太无能,发生这么多事,都是俺们太无能,可恨,可悲!”他单膝跪倒在首领身前,涕泗横流。众子弟都沉默着齐齐跪倒,低着头,没有吭声。&lt;/p&gt; “我们不是江湖人,没有日日在刀尖上,舔血,咳咳……自然,自然敌不过那些混账,大家也不要太过于自责。我想,首领大人是不希望我们卷入江湖争斗,因此才不许大家去追……咳咳。”虚弱的林成羽在顾川的搀扶下吃力地走到打坐调息的杨牧成身边坐下,咳嗽着把话给说完。&lt;/p&gt; “成羽兄弟,你的伤咋样了。”张盛问。&lt;/p&gt; “好多了,再休息一阵子就好了。”面色苍白的林成羽笑着一点头。&lt;/p&gt; “首领怎么样了。”林成羽皱起眉,看着一动不动闭目疗伤的杨牧成,心里越发担心。&lt;/p&gt; “情况恐怕不太好。”张盛哭丧着脸道。&lt;/p&gt; “无碍,死不了。”杨牧成收功,缓缓睁开双眼,淡淡一笑,安抚众人。&lt;/p&gt; “首领大人,机关总阀恐怕有危险,我该不该前去查看?我怕会中敌人的圈套,但又实在放心不下。”顾川也单膝跪下,严肃认真地请示道。&lt;/p&gt; 杨牧成静默良久,摇了摇头,他也无法揣测杀手团的行动,不论做何决定,都有可能让大家陷入死地,“雁荡山总部,弃了吧。机关总阀暂且不必去管,他们想要破坏我们的机关,找到总阀,也需要时间,我们不能先行暴露,让他们坐收渔利。接下来的日子,有伤在身的弟兄都好好养伤,其余的人先辛苦点,把山上和镇里的尸首都给清理掉,让死者入土为安。镇上的井水已经被污染了,只有山上的泉水还是干净的,去城里找些大夫帮忙,净化水源,带着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把他们送回家,重建家园。大致做完这些事后,大家就先散了,回家去吧。”&lt;/p&gt; “回家?那弃了雁荡山总部,以后再有什么大事需要把大家聚集起来,我们去哪里?这个地方可是费了十年心血,才……”林成羽有些吃惊。&lt;/p&gt; “总会有办法的。我们不是有隐秘的联络标记吗,届时再把弟兄们重新聚起来,并非难事。新的地方也会找到的。”杨牧成温和答道。&lt;/p&gt;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瞬,而后纷纷听令:“是。”&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四十四章 浩荡离愁白日斜 “小七,我好生气!”楚中天满脸憋屈地推门冲进来,关上门便抱起双臂往门板上一靠,像个鼓起来随时都会炸掉的刺豚。&lt;/p&gt; 正安静地坐在桌旁喝苦涩汤药的薛靖七,见到突然闯进来的奶凶奶凶的楚中天,差点把汤汁呛到了气管里,偏头连连咳嗽几声,才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怎么啦?”&lt;/p&gt; “那个容尘,他肯定对子清有意思,各种献殷勤,一直在子清身边转!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楚中天开始抓自己的头发。&lt;/p&gt; “哦,你是说他啊……”薛靖七一本正经地想了想,“他不是也略懂医理么,他那容家剑法,还精通打穴之术,确实能帮得上子清一些忙。白天子清给我换药的时候,还提到了这一茬,说有容尘帮忙给司徒皓、夏侯渊他们针灸与包扎,确实省了她很多事。也许只是人家好心想帮个忙吧,你别多想。”&lt;/p&gt;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可是……可是他看子清的眼神总是怪怪的,我也是男人,我能懂!他一定是在打子清的主意,一定是!”楚中天想起容尘那副笑嘻嘻的黄鼠狼样子,心里的油盐酱醋就乱七八糟捯饬到一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而子清向来性子冷淡,此番竟没有反感容尘的靠近,甚至两人还探讨过一会儿穴位问题,他简直要疯了,但是他又没理由冲过去把两个人拉开,拖走子清。&lt;/p&gt; 薛靖七觑着他的神色,忽而狡黠地一眨眼,云淡风轻道:“就算他真的喜欢子清,那也很正常啊。子清那样的姑娘,我是个女孩子,都要动心了。”&lt;/p&gt; 楚中天奓起来的毛忽然伏倒下去,而后立刻无力地低头,捂住脸。&lt;/p&gt; “你,是不是喜欢上子清了?”薛靖七见状抿唇一笑,忍俊不禁地打趣他。&lt;/p&gt; “我没有!”楚中天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出言反驳,抬头瞪着薛靖七,然而后者却看见他的血气化作绯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颈爬上整张脸,耳朵红得几乎可以直接拿来当下酒菜,“我,我……不知道。”他忽然泄了气,莫名觉得有些对不起小七似的,自己如果真的喜欢上子清,岂不是过快地移情别恋,在她面前,当真是难为情,不知所措。&lt;/p&gt; “害羞成这样,在意成这样,你对她的喜欢,已经很明显了。”薛靖七不着痕迹地在桌下轻轻按了下腰间的伤口,缓慢地站起身,若有所思地踱步到贴门而立仿佛认错受罚的某人面前,伸手一按他的肩膀,语重心长,“既然喜欢,就去争取。别怂,在我心里,你可比容尘要优秀得多,你们公平竞争,不必置气。”&lt;/p&gt; 既然喜欢,就去争取。&lt;/p&gt; 楚中天蓦地抬眼,看了薛靖七一眼,又慌张地躲开,牙疼似的一笑,挠着后脑勺缓解着方才的尴尬,轻声道:“我怕……如果她无意,我的喜欢就会成为她的负担,我不想她为难……就像先前……”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摇摇头。&lt;/p&gt; 心思细腻的薛靖七几乎是在楚中天看她的那一眼时,就明白了他那些埋在心底难以言说的秘密。她也垂下双眸,沉默着向旁踱了一步,侧对着他,久久才忽然笑了,说起话来还有些中气不足,“不要怕。你这么善解人意,这样的喜欢,不会成为她的负担。不论是从前,还是往后。”&lt;/p&gt; 楚中天眼眶一热,又强行憋了回去,立刻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又开始飘起来,贱兮兮地叉腰点头道,“说的不错!能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第一美男子的我喜欢,那可是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转身倚在门板上,笑吟吟地看着恢复了往日神采的楚中天。&lt;/p&gt; “哦对了,小七,你已同楚盟主请辞了么?”楚中天忽然想起来。&lt;/p&gt; 薛靖七回过神来,轻轻一点头,“嗯。”&lt;/p&gt; “他……同意了?”&lt;/p&gt; 薛靖七再次点头。&lt;/p&gt; “那……易剑臣那小子知道吗?”楚中天心里忽然忐忑起来,他多希望这个拜过把子的愣大哥能聪明一点,能主动挽留小七,这样说不准她就不走了,说不准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一起打架,一起喝酒,就这么散了,他还有些空落落的,怪舍不得。&lt;/p&gt; 薛靖七依旧没有说话,第三次轻轻点头。&lt;/p&gt; “他,他有没有说什么?呃……比如让你别……”楚中天险些咬了自己舌头,愣是组织不好语言。&lt;/p&gt; “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找寻的东西,都有背负的不可推卸的责任,江湖那么大,我确实不该久困一隅,应该去做我最想做的事情,不要让自己的心被任何人、任何事困住。山水总有相逢,后会有期。”出乎楚中天的意料,薛靖七格外平静地复述了这番话,脸上看不出任何难过抑或是不舍的情绪,似乎真的做到了在日昃时鼓缶而歌的豁达与不羁。&lt;/p&gt; “这样就算是告别了么……”楚中天忽然鼻子有些发酸,“雨今夜应该就能停了,但我觉得我们还是晚点走吧,你伤情还没有稳定,最好再休息几天。”&lt;/p&gt; 薛靖七明白楚中天所言何意,直截了当回道:“嗯,可以。但他们明日清晨就要启程回扬州了。”&lt;/p&gt; “啊,怎么这么急!”楚中天先是错愕,紧接着便慌张起来,“我去找他聊聊天!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说着他拔腿就跑,又忽然扭头叮嘱几句,“小七你快躺着好好休息,等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lt;/p&gt; “嗯。你快去吧。”薛靖七笑笑。&lt;/p&gt; 楚中天离开后,她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发了会儿呆。有冷风吹开了虚掩着的窗户,冷得她身子一激灵,走到窗边去关窗,有冰冷的细雨迎面扑来,让她清醒了很多。目光追随天边如血残阳而去,不经意瞥到街对面的一处酒肆,心里一动,抬手关紧了窗户。&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四十五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靖七她人呢?”言子清敲开了楚中天的屋门,眉头轻蹙,一脸严肃。&lt;/p&gt; “啊?她在大堂吃过晚饭后,不是就直接回屋休息了么……”楚中天随意披着外衣,顶着鸡窝头,揉着惺忪的睡眼,满脸不解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余毒未清的缘故,一向精力充沛的他今天就像喝了迷魂汤,和易剑臣喝了会儿酒,又紧接着晚饭吃撑了,让他头晕脑胀两眼发直,一回屋就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过去,连靴子都未脱。他依稀记得,靖七当时上楼回房了。&lt;/p&gt; “她不在屋里。我想看看她的伤,但是没找到人。”言子清摇摇头。&lt;/p&gt; “失踪了?!”楚中天吃了一惊,立刻甩了甩脑袋,把里面的水都倒掉,剑眉一竖,“客栈里都找过了?”&lt;/p&gt; “嗯。”&lt;/p&gt; “现在外面还下着雨呢,她能到哪儿去?”楚中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窗前,打开窗子往外看,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都撑着伞步履匆匆,很多店也都打烊了,湿漉漉的街巷里透出淡薄昏黄的光,缥缥缈缈散在冰冷的雨雾中,仿佛一阵突如其来的北风就能将其吹熄。&lt;/p&gt;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被人掳走了吧!”楚中天一阵害怕。&lt;/p&gt; “以她的功夫,还不至于无声无息被人给掳走。”言子清摇头。&lt;/p&gt; “难不成……去找铁匠给我修剑去了?!”楚中天一边的眉毛高高挑起,喃喃自语。&lt;/p&gt; “何意?”言子清没明白。&lt;/p&gt; “她没必要这么急吧……感觉也不是……”楚中天挠头,将乱成鸡窝的头挠得又能多养几只小鸡。&lt;/p&gt; 言子清:“……”&lt;/p&gt; “人还没有找到么?”第三个声音在门口响起。&lt;/p&gt; 楚中天惊讶地看见易剑臣站在门边,身上背着剑囊,右手拿了把油纸伞,满脸的焦急,似乎下一瞬就要奔出客栈去找人。&lt;/p&gt; 他果然还是在乎她的。&lt;/p&gt; 屋内的两人摇摇头。&lt;/p&gt; “我们出去找找。子清,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楚中天正色道。&lt;/p&gt; 言子清眉头蹙得更紧,欲言又止。&lt;/p&gt; “你放心,我们两个脚程够快,分头行动很快就能把白石城转个遍,一定把小七给全须全尾的找回来。说不定也没发生什么事,她真的只是去找人帮忙修追风剑了呢。”楚中天咧嘴一笑,安抚道。&lt;/p&gt; “嗯。”易剑臣点头。&lt;/p&gt; 言子清叹了口气,点点头。她同易楚两人一齐到客栈门口,目送两人撑着伞奔进雨里,也不回屋,就在大堂里找了张长凳坐着,忐忑不安地望着门外的潇潇夜雨。&lt;/p&gt; 雨滴细密地敲打在灰黑色的屋瓦上,涓涓细流顺着屋檐滑落,星星点点连成串,渐次坠在石阶上,迸溅到酒肆里那枯瘦指间受潮的琴弦上,随着旷远凄美的琴声打在心上,潮湿了双眼。&lt;/p&gt; 薛靖七举起酒碗饮尽第七碗酒,呛得连声咳嗽,桌上歪倒着两个空酒壶,还剩半壶酒黯然独立,她无力地放下空酒碗,在桌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声,抬手去擦嘴边的酒渍,却再也忍不住鼻尖浓重的酸涩,眼眶一热,泪水就崩落下来,同屋外的雨声混在一起,滴落在碗里,或者桌上。&lt;/p&gt; 此刻的酒肆里,空空荡荡,只有她和一个说书唱曲的老人,连伙计都擦完最后一张桌子,懒得等待最后的酒客离去,掀开布帘到后院去了。&lt;/p&gt; 她无力地坐在那里发了会儿呆,听到那老人嘶哑着嗓子又开始了下一段的戏文,手里弹拨的冬不拉陡然换了调子,比先前激昂快意了许多,但她听着心里却更是苦涩,用力地闭了闭双眼,想要把泪水憋回去,拿起酒壶又倒了一碗,却醉得有些拿不起碗来,泪水也止不住地流,先前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此时在浇愁烈酒的催发下,喷涌而出,无法自拔。&lt;/p&gt; 老人来自北方的荒原,踏遍天涯,饱经风霜。他今夜弹唱的这段小曲,讲的是他家乡那边,一段失散的故事。曾经有两个少年与一个少女,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们三个总是一起在草原上纵马,在月光下奔跑。他们也经常一起去繁华热闹的大城里闲逛,摸猫逗鸟,喝茶听戏,还混进过赌坊,智斗出千的老板,被一群人追打出来,一路上鸡飞狗跳,险些拆了人家一条街。甚至还偷过一只小乳猪,在郊外的林子里架火烤来吃,火候把握不好,烤得焦了,却觉得比自家里的饭要美味,当真是少年人的别样乐趣。&lt;/p&gt; 他们曾约定要一直在一起玩,哪怕将来因为什么不可避免的原因,三人不得不分开,也要一年见一次面,不能断了联系。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少年人的承诺也往往美好却脆弱。他们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使命,有了自己要走的路,他们活成了自己喜欢或者讨厌的模样,他们四散天涯,余生悠悠,竟再也没有机会见上一面,只能在夜雨灯下,怀念着对方,也不知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lt;/p&gt; 此刻昂扬快意的调子,是数十年未见的他们,在暗自怀念着,那段热血烂漫的少年岁月,仿佛此刻的泯然众人,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再一睁眼,就能回到那段岁月,继续没心没肺地快活下去。&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强撑着再次举起酒碗,递到嘴边刚饮了一口,就呛得不行,身上的伤好像更痛了,痛得她原本被酒意染得微红的脸,又一阵阵苍白起来,只能重重放下酒碗,双手撑住桌子,有意无意地抬起头。&lt;/p&gt; 是幻觉么。&lt;/p&gt; 她恍惚间,竟然看见一袭白衣的易剑臣撑伞立在酒肆窄小的门外石阶上,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神色中闪过一丝错愕与心痛。&lt;/p&gt; 她混沌的脑子里忽然清醒了一瞬,立即别过头去,盯着碗里剩下的酒怔了半晌,而后不管不顾地拿起酒碗继续喝。&lt;/p&gt; 酒碗被夺下,残酒弄湿了他的衣袖,她有些木然地坐在那里,也不敢抬头。&lt;/p&gt; “你伤得这么重还喝酒,疯了。”易剑臣忍不住的心疼,说出口的却是斥责。&lt;/p&gt; 薛靖七抬手轻触眉间,手指抚在眼皮上,一声不吭,低头坐在那里,肩膀却在微微发颤。&lt;/p&gt; “跟我回去吧。小天和子清都很担心你,四处找。”易剑臣顿了顿,涩声道。&lt;/p&gt; 薛靖七却置若罔闻。&lt;/p&gt; 老人的琴声逐渐停歇,也没有同他们讨赏钱,自顾自地简单收拾了行囊,戴上斗笠就静悄悄出去了,瘦长身形隐没雨中,落拓却又潇洒。&lt;/p&gt; “靖七。”易剑臣有些不知所措,就站在那里发怔,良久才轻声叫了她的名字。&lt;/p&gt; “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薛靖七放下抵在眉间的右手,转头抬眼望着他,眼睛通红,脸上泪迹斑驳,那目光一如往日的干净澄澈,却看得他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抽痛,仿佛在她眼中看到了近乎绝望的希冀,就是这样矛盾,却又如此真实。他能明白她,他一直都明白。可是他无法回答。&lt;/p&gt; 她垂下眼眸,笑着摇摇头,忍着伤口的剧痛,扶着桌沿踉跄着站起身,艰难地支撑着身子,她抬头看着易剑臣有些发红的眼圈,忽然笑了。&lt;/p&gt; “有的事,我只有把自己灌醉了,才敢做。你知道是什么吗……”&lt;/p&gt; 易剑臣眼眶滚烫,眉间轻动,波澜不惊的表皮下,强忍着暗藏的翻涌情绪。他觉得他快要哭了,但是他不能。说好了要斩断这段不会有结果的感情,为什么到了这份境地,他又忽然狠不下心了。&lt;/p&gt; “喜欢你,我不后悔。”&lt;/p&gt; 易剑臣听到她这句话,不由得一怔,略微低了下头,似是要躲开她的目光,却忽觉一股极浅淡,而又带着些草药清味的酒香,飞快地靠过来,唇上似是被什么轻轻扫过,快得他来不及狠心推开,又轻得有些不真切,仿佛一场梦。&lt;/p&gt; 他怔在原地,一颗心无处安放,想伸手抱住她,理智上又用力遏制住想要抬起的手臂,这番挣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就看见薛靖七趔趄了一步,忽然闭上了眼眸,身子栽倒下去。&lt;/p&gt; 他急忙搂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低声急道,“靖七,靖七……”&lt;/p&gt; 后者昏昏沉沉,没有丝毫反应。&lt;/p&gt; 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一片滚烫,惊得他缩回手,自责不已。他终于有勇气紧紧搂住了她,在她不知情时,泪流满面。&lt;/p&gt; 此生是我欠你的。我来生还你,可不可以。&lt;/p&gt; 他摸出几块碎银放在桌上,转头看了看外面的雨势,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在她身上,将她拦腰抱起,冒雨跑回客栈。&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四十六章 别意与之谁短长 “还未退烧么?”&lt;/p&gt; “没。”&lt;/p&gt; “她,会没事的吧。”&lt;/p&gt; “嗯,有我在。”&lt;/p&gt; 易剑臣望着床上缩在被子里沉沉睡着的人,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缝映在她脸上,他怔愣着伸过手去,指尖触到了天光,还未碰到她,却停在半空,也不知是想替她拢下碎发,还是摸下她的头,最终顺势落下,帮她掖了下被角,缩回手。&lt;/p&gt; 言子清在一旁默默地瞧着,目光闪了下,无声叹息。&lt;/p&gt; 易剑臣转过身,冲言子清拱手俯身,郑重行了一礼,后者不疾不徐还礼。&lt;/p&gt; “真的不打算等她醒来,道个别再走?”言子清微微蹙了下眉,见易剑臣立刻要走,于是忍不住多管闲事,这是她头一回,是为了她的朋友。&lt;/p&gt; “还是不了。”易剑臣无奈地笑笑,微侧首,却还是没有再看她一眼,缓缓踱到门前,开门出去。&lt;/p&gt; 听到身后门关上的声音,言子清再次叹了口气。&lt;/p&gt; 门忽然又打开。&lt;/p&gt; 她愣了下,扭头去看,却并非易剑臣回心转意,而是楚中天。&lt;/p&gt; “子清,那个容……咳,容兄走之前非要见你一面,说有话要对你说。小七现在一时半刻也不会醒,你同我下去一起送送大伙吧。”楚中天放低声音,怕吵着薛靖七休息。&lt;/p&gt; “嗯。”言子清跟着出去,掩上房门。&lt;/p&gt; 一楼大堂,楚立正在跟客栈掌柜交代着什么,容尘搭着愁眉苦脸的夏侯渊肩膀,正在说笑,见到言子清跟着楚中天下楼来,眼睛立刻亮起来,放下搭在某人肩头上的爪子,挺直了腰板,走上前几步,风度翩翩向言子清施了一礼。&lt;/p&gt; 夏侯渊:“……”&lt;/p&gt; 楚中天:“……”&lt;/p&gt; “容公子有话要对子清说?”后者还礼,一本正经问。&lt;/p&gt; “咳……其实容某,”容尘微微脸红,露出腼腆的模样,“……想冒昧地同言姑娘借一本医书看,看完会立即上门归还,不知……”&lt;/p&gt; 楚中天木然地站在言子清身侧,方才看容尘这几百个不好意思的模样,他还以为这小子想对子清表明心意,搞了半天只是借医书读……?!&lt;/p&gt; “是哪本?”言子清眨了下眼问道。&lt;/p&gt; “昨天那本《子午流注针经》。容某实在是冒昧,也不知言姑娘是否读完了,若不方便,就罢了!”容尘满脸都写着“诚恳”两个字。&lt;/p&gt; 可是在楚中天眼里,容尘脸上简直用浓墨画着三个大字“黄鼠狼”。&lt;/p&gt; “哦,是那本。我已经读完了,里面的内容也再熟悉不过了,容公子既然感兴趣,便拿去读吧,不还也可以。稍等。”言子清回屋去取,很快便返回,将那本并不厚却写满了批注的医书递给容尘。&lt;/p&gt; 容尘欢欣雀跃地接过书来,楚中天咬了下牙,他好像忽然反应过来,容尘借书的居心何在。果不其然,那“黄鼠狼”紧接着便说道:“多谢言姑娘慷慨赠书。但正所谓,书非借不能读也,若此书容某就此留下,那指不定要拖延至何年月才能读完。容某读完后,有时间必当登门造访,还书于姑娘,说不定还有问题要向姑娘讨教,还望姑娘不要嫌弃。”&lt;/p&gt; 夏侯渊挑了下一侧的眉毛,心道容少这招高明,却不知那言姑娘是否会上套。&lt;/p&gt; 楚中天下意识捏紧了拳头,这家伙果然是在转着弯儿打听子清住在哪里,以后好找机会黄鼠狼给鸡拜年了!&lt;/p&gt; “好。”言子清笑道。&lt;/p&gt; 容尘却有些发怔,他那段话其实是在间接询问她住在何处,谁知言子清竟有些“答非所问”,也不知是没有明白他另一层意思,还是在故意装傻,不愿透露。他忽然噤声了,不知道这话他要如何接,总不能直截了当问人家住在哪里吧!&lt;/p&gt; 楚中天暗暗发笑,为言子清的机智回应叫好。&lt;/p&gt; “言姑娘,其实容少就是想问你住在何处,他要还书的话,去哪里找你。他说话向来文绉绉的,拐弯抹角,可能你方才没明白,嘿嘿。”夏侯渊自作聪明,觉得自己终于能为容少追姑娘助攻一把了,还乐呵着,差点被容尘在心里给锤爆狗头。&lt;/p&gt; 言子清淡淡地看了夏侯渊一眼。&lt;/p&gt; “呃,夏侯向来不懂礼数,还望姑娘不要怪罪……”容尘尴尬地一把将夏侯渊给拽到一旁。&lt;/p&gt; “什么叫我向来不懂礼数……?”夏侯渊又惊又疑地瞪着容尘。&lt;/p&gt; “无妨。我住在百草谷,同师父、师弟住在一起。”言子清礼貌回道。&lt;/p&gt; 容尘忍着满腔的怒意和尴尬,脸上依旧笑嘻嘻的,再次对言子清行了一礼,“那,后会有期。”说罢便直接拖着夏侯渊远离了事发现场。&lt;/p&gt; “子清,你就这么告诉他们你住哪儿了……”楚中天愤愤道。&lt;/p&gt; 言子清沉默地转头去看他。&lt;/p&gt; 楚中天忽然有些窘迫,干笑道:“我什么都没说。”&lt;/p&gt; “我不说,他们也会打听到的。”言子清道。&lt;/p&gt; “也是。”愁眉苦脸的楚中天开始挠头,傻乎乎的实诚样子,让人哭笑不得。&lt;/p&gt; 言子清叹了第三口气。&lt;/p&gt; “你们一个个的,都走了。”司徒念来跟楚中天告别。&lt;/p&gt; “怎么,舍不得小爷?”楚中天笑嘻嘻。&lt;/p&gt; “鬼才舍不得你!我非常舍得!我舍不得靖七。”司徒念抬头看了眼楼上,顿时有些蔫了,“可惜她还没醒过来,只能不辞而别了。希望我们还有重聚之日。”&lt;/p&gt; “一定会重逢的。我们虽然离开罡气盟了,但又不代表着以后不去扬州了,到时候我们去你家找你玩,你可要请我们去天下第一楼吃顿好的!”楚中天比了个手势。&lt;/p&gt; “其实现在还挺想念和你还有卓辰那个家伙吵架斗嘴的日子的,此番回去后,罡气盟可要冷清许多了。”司徒念没精打采的。&lt;/p&gt; “卓辰那小子……”楚中天脸上笑意敛去,叉着腰也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眼睛又是一亮,打了个响指,冲司徒念挤眉弄眼,“哎司徒念,你还记得当初小七给你算过一卦么!”&lt;/p&gt; 司徒念愣了一会儿,结结巴巴道:“你说那个……姻缘卦?”&lt;/p&gt; 楚中天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lt;/p&gt; 言子清:“……”&lt;/p&gt; 了不得,原来薛靖七还有这门手艺。&lt;/p&gt; “你什么意思……”司徒念眯起双眼。&lt;/p&gt; “没什么意思,嘿嘿,就是莫名觉得,你和卓辰会重逢的,说不定还能……”楚中天不怀好意一笑,两只手的大拇指对在一起点了个头,“百年好合哦!”话音未落,身影已闪开几步之外,司徒念的拳头迟了一步,打在了空气上。&lt;/p&gt; “楚中天!我们还是后会无期吧!”司徒念恨得牙根痒。&lt;/p&gt; 言子清默默走开。&lt;/p&gt; “言姑娘,可否将此信代为交给靖七。”楚子钰看到楚中天在同司徒念打闹,言子清一个人走开了,于是趁机跑过来,将一封信递给她。&lt;/p&gt; 言子清大致猜到楚子钰在信里写了什么,也能想到靖七看到信时会是什么神情,但她也没有理由干涉人家之间的事,于是便大方地收下了。&lt;/p&gt; “我已经同掌柜的交代过了,若杨兄和夏侯兄回到客栈,他会代为转告我们的去向,让他们自己安排。”楚立对众人说道。&lt;/p&gt; “我们四人先回蜀中一趟,若楚盟主再有何差遣,派线人送封信,我们立刻会赶到扬州。”唐正带着三个孩子向楚立请辞。&lt;/p&gt; 楚立点头。&lt;/p&gt; 得知唐川谷不回罡气盟,要同父兄回蜀中的家,白小生有些落寞,于是也生了“回家”的念头,对楚立拱手行礼,坦诚道:“楚盟主,小生想回书剑门一趟,许久没有回去,有些想念。说不定师父已经回去了呢。若罡气盟有何差遣,小生也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扬州。”&lt;/p&gt; “也好。”楚立寻思着点点头,又看向易剑臣,“你也很久没有回去看看了吧,目前盟内也没有什么大事,你也跟小生一起回去一趟吧。回来我们再商讨剿灭白云宗的计划。”&lt;/p&gt; 易剑臣神色有些动容,点了下头,对楚立行了一礼。&lt;/p&gt; 司徒皓欲言又止,本来他也想回去,但是看见易剑臣和白小生要回去,他忽然就不想回去了,他们都是间接害死夕颜的人,他还是眼不见为净。&lt;/p&gt; “马匹皆已备好,我们这就分头上路吧。小天,言姑娘,我也给你们三个留了马匹,加了些银子,你们多住几天,等靖七的伤恢复些,再赶路也不迟。”楚立走之前,又叮嘱了一句。&lt;/p&gt; 楚中天和言子清谢过他的好意。&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四十七章 诉情一纸荒唐言 头痛得快要裂开。&lt;/p&gt; 薛靖七昏昏沉沉地抬起右手往头上一按,右手也疼得要死,手指却触到一块冰凉湿漉漉的东西,是搭在额头上的湿毛巾,神思清醒了些,无力地放下右手,扭头看见坐在床边以手支着脑袋打盹儿的楚中天,心里一暖,又有些愧疚。&lt;/p&gt; 以手肘支撑着床板,想要挣扎着起身,身上的各处伤口却像商量好了要一齐整她似的,同时发作,竞相开裂流血,她痛得两眼一黑,立时便直挺挺砸了回去,倒吸一口凉气,痛得龇牙咧嘴,大口喘息,瞪着上空发呆。&lt;/p&gt; 怎么回事。怎么更重了……&lt;/p&gt; 薛靖七直挺挺砸回床上的动静可把楚中天给吓醒了,后者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条斯理地把她额上的湿毛巾给拿掉,伸手在她脑门上一摸,后者瞪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见他自言自语道,“很好,退烧了。”说罢他就立刻起身出了屋子,全程竟然都没有搭理她一下,仿佛转了性。&lt;/p&gt; 果然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么。薛靖七眼皮一耷,无可奈何地想。&lt;/p&gt; 有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身子一凛,下意识地肩膀一缩,想要一拉被子,把整个人藏在被子里,没有脸见她的“随行大夫”,只怕又要被狠狠数落一顿,再抛给她几个眼神自己反思。奈何她此时右臂和左半边身子都痛得厉害,连拉被子蒙住脑袋的简单动作都做不到,只能一脸视死如归地看着言子清走到床前,咽了一口唾沫。&lt;/p&gt; “这位薛少侠,你还记得昨夜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么?”言子清似笑非笑。&lt;/p&gt; “我如果说,因为喝太多导致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信么……”薛靖七干笑几声。&lt;/p&gt; “算了,你找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已经习惯了。伤成这样还敢饮酒,这下好了,原本在逐渐愈合的伤口,现在又加重了,非得让你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你才长记性。”言子清叹了口气,颇为嫌弃地看着床上的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丢在薛靖七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上,如此近距离,信封上“薛靖七亲启”五个字映得后者有些眼花。&lt;/p&gt;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薛靖七吃力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捏住信封一角,心里打了个突,涩声发问。&lt;/p&gt; “他们早上走的,现在日头都快要落山了。”楚中天轻叹一声,幽幽说道。&lt;/p&gt; 薛靖七眸光黯淡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有些急迫地想要拆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抽出来。&lt;/p&gt; “是楚子钰。”言子清干咳一声,怕薛靖七误会了什么。&lt;/p&gt; 果不其然,某人抽出信纸的手僵硬了一下,仰头看着手里的信封和信纸有些发怔,似乎在想现在把信纸塞回去,是否有些太过于明显。&lt;/p&gt; “他什么时候写的信?!什么时候给了你?!”楚中天吃了一惊,迭声问道。&lt;/p&gt; 言子清并未回答,竟学起楚中天的样子,双臂环于胸前,看看他,又看看床上那人。&lt;/p&gt; 薛靖七叹了口气,也不挣扎坐起,就躺平在那里,抽出信纸展开了,全神贯注地看着信上所写,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复杂,整个屋子的空气忽然冷了下来。&lt;/p&gt; 楚中天:“……”&lt;/p&gt; 言子清:“……”&lt;/p&gt; “你猜信里写了什么,小七怎么这种反应?”楚中天抱着双臂身子一歪,凑近言子清低声说道。&lt;/p&gt; “我怎么知道。”言子清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一步。&lt;/p&gt; “估计又是一番表明自己炽烈爱意的情话吧。”楚中天将身子歪回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lt;/p&gt; “恐怕不止……”言子清看着薛靖七的神色变化,一言难尽道。&lt;/p&gt; 薛靖七看到最后,满脸愕然,眉头蹙紧,连捏着信纸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末了,忽然长长吁出一口气,手指一攥,将信纸捏作一团,又“嘶”的一声,按住自己的头,气力不继哀声道,“头疼啊……”&lt;/p&gt; 楚中天怔怔地看着掉到地上的纸团,下意识弯腰去捡。&lt;/p&gt; “小天。”言子清对他使了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这是楚子钰与薛靖七两个人的事,他们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何况信件是私密的物事,若不经允许……&lt;/p&gt; “没事,想看就看吧,他自己想把这种事散布出去的,那你们提前看见也没什么关系……我真的,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啊,我死了。”薛靖七生无可恋地躺在那里,不顾疼痛地费力扯着被子,把自己给蒙上了,决定憋死算了。&lt;/p&gt; 言子清:“……”&lt;/p&gt; 楚中天哭笑不得地将纸团给展开捋平了,挑着眉毛飞快浏览了一遍,神色变了几变,学靖七的样子又把信纸给揉回了纸团,又觉得不解气,将纸团扒开,直接撕成了好几份,拍在桌子上。&lt;/p&gt; 一向表情不怎么丰富的言子清,此刻见了鬼似的,看着楚中天。&lt;/p&gt; “那臭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趁我没注意,把信塞给了你,让你转交给小七。如果这封信落在我手上,我根本不会让它出现在小七面前,我甚至会直接烧给他!”楚中天气得发笑,叉着腰在屋内走来走去,“刚走了个黄鼠狼,又来个大尾巴狼。”&lt;/p&gt; “黄鼠狼?”言子清蹙眉。&lt;/p&gt; “呃……”楚中天气血一滞,恨自己多嘴,忽然笑起来,摊手道,“无事,无事发生!”&lt;/p&gt; “楚子钰信里究竟写了什么,能把你们气成这样。”言子清奇道。&lt;/p&gt; “你看看就知道了!”楚中天转身看见桌上的碎纸片,笑容僵在脸上,“……这好办,小爷我过目不忘,让我言简意赅地说给你听!”&lt;/p&gt; 言子清神情淡漠地看着他。&lt;/p&gt; “呃……原文有些肉麻,我还是换一个说法好了,”楚中天摸了摸鼻子,“大致的意思就是说,他认定小七是命中注定之人,不论小七躲到哪里,他都不会放弃,他会一直爱她,等她到海枯石烂。还说易剑臣玩弄感情,说我是个花心大萝卜,都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希望她早日看清,回心转意。说她不应该为了易剑臣变得那么卑微,都不像她自己,这无异于自讨苦吃。一个姑娘家要想得到真正的幸福,不应该执着于那个爱而不得的人,而应该珍惜爱她的那个人。如果她还是那么固执,不愿意接受他,那他就会让天下人知道,他喜欢她,他自问爱得坦荡,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像易剑臣,拖泥带水,藕断丝连,就是个存心耽误她的烂人。他还说再过段时日,他的武功就会今非昔比,甚至还会成为下一任罡气盟盟主,他说他比易剑臣要优秀,完全配得上她,她没理由不和他在一起。总之,他此生得不到她,誓不罢休。”楚中天长长吁了口气,笑眯眯看着言子清。&lt;/p&gt; “这么夸张……”言子清沉默许久,做出了结论。&lt;/p&gt; “易剑臣那么痴情一傻小子,能被说成这样,我也是服了,还说我是花心大萝卜我呸!干嘛扯上我,我喜欢谁关他什么事啊!”楚中天气得太阳穴一阵跳,忽然按住自己的头,“我也头疼了……”&lt;/p&gt; “我去给你俩弄点清心去火的药。”言子清忍俊不禁,摇摇头直叹荒唐,默默溜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四十八章 已是游魂千里处 “你打算怎么办?”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楚中天抱着胳膊倚在桌边,轻飘飘问了句。&lt;/p&gt; “什么打算?”薛靖七脑袋依旧蒙在被子里,闷声道。&lt;/p&gt; “黏在身上甩不脱的某人啊……如果他真的要死缠烂打下去,甚至公之于众,让江湖人都知道这件事,你要怎么办?”楚中天有气无力地说道。&lt;/p&gt; “我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能把他的嘴给堵住,手脚给绑起来,然后在他脖子上架一把刀,恐吓他说如果还打算继续喜欢我,我就把他的狗头给剁了吧。我反正是想不明白,我到底哪一点让他喜欢成这样,我甚至对他一点也不好,能躲就躲,就这样……竟然还能痴情不改,甚至越来越发疯。哎,懒得理会了,希望他能早日见异思迁,把这番狂热放到别的姑娘身上,这世间优秀的女孩子那么多,何苦在我一个病秧子身上吊死。时间久了,应该就会死心了吧。”薛靖七终于把脑袋露了出来,似是在被子里说话多了有些呼吸困难。&lt;/p&gt; “也许是因为,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楚中天忽然苦笑。&lt;/p&gt; 薛靖七心里一疼,抿了下唇,终究还是没有说话。&lt;/p&gt; “绝大多数人难以忘怀自己最初喜欢的那个人,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吧。况且楚子钰性子执拗,甚至带着股狠劲儿,他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不会放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如愿以偿。你看他短短时间内武功进步飞快,就知道不能小瞧了这个人。只不过在感情方面……”楚中天皱了下眉,看了眼薛靖七,叹道,“恐怕你要遭点罪了。说不定被他缠个三年五载,你就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也说不定呢,谁禁得住这样的攻势呢。”&lt;/p&gt; “不可能。”薛靖七斩钉截铁,蹙了下眉,瞪着上空说道。&lt;/p&gt; 楚中天扑哧一笑,“确实。你也是个固执的主儿,你俩在这方面还是有的一拼的,也不知最后谁会先服软认输。”&lt;/p&gt; “我和他不是一路人,且不谈性情志趣不怎么相投,就连很多想法和处事方式,我们都是背道而驰的。更何况……”薛靖七扭过头去,想起楚子钰每次望着她都是那种灼烫的目光,甚至隔得她那样近,动不动就想动手动脚,这真的让她连躲都来不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不自在,甚至有点,怕他。”&lt;/p&gt; 楚中天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正色道:“我还是那句老话,他很危险,指不定会不会因爱生恨,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你要提防他,有多远躲多远。”&lt;/p&gt; “嗯……”薛靖七觉得心中烦乱,叹了口气,“我们不说他了。对了,大家都回罡气盟了么?杨前辈和夏侯前辈一直没回来么。”&lt;/p&gt; “没。唐家四人先回蜀中了,易剑臣和白小生要先回一趟书剑门,其他人回扬州了。两位前辈也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怪吓人的。”&lt;/p&gt; “书剑门……”薛靖七神色一动。&lt;/p&gt; “嗯,白兄弟自从下山加入罡气盟后,还从未有机会回去看看师兄弟,挺想念的,再加上杨前辈也不知所踪,便想回去看看他是否回山门去了。楚盟主便让易剑臣也跟着一齐回去看看,等他回扬州后再商讨什么铲除白云宗的大计。”&lt;/p&gt; 薛靖七却发起了呆,楚中天后半段话她压根没听清,只是忽然想起了长安那个小丫头。她曾伸出右手小指与小团子的手指勾在一起,笑嘻嘻地答应她等扬州的事情忙完后,就回书剑门找她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小长安的奶音还犹在耳畔,她却忽然有些恍惚,岁月悠悠,很多人很多事已经沧海桑田,她竟几乎把这个约定给忘了,如今也没什么机会去书剑门了,小丫头一定很难过,会生她的气吧。&lt;/p&gt; “最令人无语的是,那个容尘走之前还跟子清借了一本医书,堂而皇之说什么研读,眼睛却一直盯着子清看,眨都不眨,甚至还拐弯抹角地套问她住在哪里,要去登门拜谢,亲自还书,探讨心得之类。你说他是不是披着一张谦谦君子皮的黄鼠狼?!我真是眼睁睁看着他步步为营,打着将子清吞入肚中的算盘,却什么都做不了,真是觉得窝火。”楚中天并没有发现薛靖七压根没在听他说,自顾自倾诉着,越说越激动。&lt;/p&gt; “话说子清怎么去了这么久?”楚中天后知后觉地忽然说道。&lt;/p&gt; 薛靖七回过神来,面上浮起担忧之色,“确实去了很久,你去看看。”&lt;/p&gt; 楚中天点点头,迈开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就跑出了屋。&lt;/p&gt; 她屋里没有人,难道在客栈的后厨煎药?就这样寻思着,楚中天快步跑下楼梯,转过一弯后,脚步不停,轻快地踩在咯吱作响的木楼梯上,天青色衣角在风中轻轻跃动。木台阶“吱呀”一声惨叫,他的脚步倏地刹住,飞扬的衣角落下,楚中天蓦地转头,右手不自觉扳住了身侧木栏,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张。&lt;/p&gt; 他看见素白衣裙的言子清此刻正立在楼下大堂一根柱子旁,低着头扶着柱子一动不动,肩膀似乎在微微耸动,而后,似是脱力般,倚在了柱子上,缓缓滑下,抱膝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得可怕,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lt;/p&gt; 他从未见过她这种模样。&lt;/p&gt; 楚中天心里先是一空,又是一阵猛跳,一时乱了心神,怔怔地立在楼梯上,不知所措。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走下楼,默默地走到她身旁。“子清,怎么了。”他在走过去的路上酝酿了十几遍,临到头还是难以开口,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lt;/p&gt; 似是察觉到身旁有人,言子清怔愣间抬起头看向楚中天,又蓦地低下头,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地上,她就那样一动不动,没有理会他,暗自闭了闭双眼。&lt;/p&gt; 楚中天忽然红了眼圈,猝不及防看到她的泪水,他的心都碎了,疼得难以呼吸,更是无法张口说话。只能默默地蹲下身,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艰难地开口,“子清。”他最怕女孩子在他面前掉眼泪,更怕平日无坚不摧的人忽然丢盔弃甲,露出脆弱的那一面,他真的会懵掉,心里千刀万剐,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抚慰到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多余。&lt;/p&gt; “我师父,死了。”她哽咽了一下,又强忍住泪水,故作坚强道。&lt;/p&gt; 楚中天惊呆了,按住她肩膀的手力气大了些,却依旧是一个字也说不出。&lt;/p&gt; “怎么会这样……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可能……我还是难以相信。”言子清怔怔地望着前方,泪水又落下。&lt;/p&gt; “……而我现在才知道。”&lt;/p&gt; 他想把她用力地拥入怀中,告诉她,没事,都过去了,不要绝望,还有他和小七在,他们会陪她追查元凶,为她师父报仇。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只是凝望着她,按着她的肩头,和她一起悲伤,就这样安静无声地守在她旁边。如果她需要他的肩膀,他绝不会吝惜。只是,他知道自己只是她的朋友,并不是……因此也没有理由借机拥抱她,占她的便宜。&lt;/p&gt; 他似乎在此刻蓦地明白了,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lt;/p&gt; 也许都不是,只是他傻,还没有学会如何爱一个人。&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四十九章 陡生变故遭别离 楚中天这一去,迟迟不归,薛靖七忽然有些害怕,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且愈来愈强烈。她实在没办法平心静气地继续躺在床上等待,于是咬牙忍着身上多处伤口撕裂般的痛楚,挣扎了几次终于龇牙咧嘴地坐起来,套上长靴,也不披件外袍,就踉跄着走到门前,打开门。&lt;/p&gt; 她却怔住。&lt;/p&gt; 那两人此刻正站在门外几步远处,安静得连一丝动静都没有,言子清的面色很是憔悴,眼睛还微微发红,不知何时她竟已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挎在肩上,在薛靖七打开门的那一瞬,正抬眼看过来,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心湖起波澜,又有一石沉沉下坠,落向无尽深处。&lt;/p&gt; 薛靖七看向楚中天,后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浅淡笑容,无声叹息。&lt;/p&gt; ***&lt;/p&gt; 薛靖七披了白色外袍坐在床边,手肘撑在膝头,神色严峻,低着头沉默不语。言子清坐在桌旁,并没有再次流泪,语气尽可能平淡地将墨门剑契子弟来客栈告知百里弈遭暗杀身亡之事给讲了一遍,而后就不再言语,坐在那里发怔。平时浑身都是嘴的楚中天,此刻成了哑巴,亦坐在那里一声也不吭,似乎觉得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lt;/p&gt; “靖七,这几日你就待在这里好好养伤,哪里都不要去,小天会按照我给的方子,每天按时煎药,你也要按时喝。我……打算现在就动身,去雁荡山看看我师父。”言子清声音极轻,整个人都比平时柔和了许多,也许是她已心力交瘁,能强自稳定住情绪同薛靖七说这些,已经用光了残余的力气,说到师父两个字时,她声音一哽,再次闭了闭眼睛,方才继续道,“我们到时在雁荡山会合,你也不用急,不必与我同行,你的伤此刻禁不起马背的颠簸,乖乖养伤,听见没有?”&lt;/p&gt; 薛靖七闻言却蓦地红了眼圈,抿紧了唇,心中悔恨无比,若不是她昨夜情绪失控痛饮了那么多酒,伤势就不会严重起来,那今日生此变故,她也能陪子清一起去雁荡山,而不是拖后腿,留在客栈里养伤,还让好友为自己操这么多心。她心里各种情绪乱作一团,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言子清的话,于是也同楚中天一样沉默着。&lt;/p&gt;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言子清苦笑道,她明白薛靖七此刻在想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行囊斜系在身后,缓缓站起身,“我走了。”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lt;/p&gt; “小天。”薛靖七忽然抬起头,看向满脸忧虑的楚中天,斩钉截铁道,“你送子清去雁荡山,她一个人,我不放心。”&lt;/p&gt; “那你怎么办。”楚中天左右为难。天色已晚,他既担心言子清在孤身去往雁荡山的路上发生什么事,又担心自己离开后,薛靖七无人照顾,若再生出什么变故,那可怎么办。她们两个对他而言都如此的重要,实在无法取舍。&lt;/p&gt;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必担心。”薛靖七转头看了眼窗外黯淡如墨的天色,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蹙起眉,正色道,“能悄无声息混进墨门剑契里暗杀百里前辈的人,一定与江少右脱不了干系,九成九是杀手组织的一员。他一定是忌惮百里前辈的医术,把他看作自己的敌人,无论血蛊之局前辈是胜是负,都逃不脱被害的命运。百里前辈死了,但他的医术没有死,还有两个徒弟,接过他的衣钵。我很担心,子清和小九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猎物,尤其是子清,她已经卷进了这场恩怨,说不定也被盯上了。你不必露面,让她走都走不踏实,还担心我。你打马在后面暗中保护她,安然无恙抵达墨门剑契后,你再回来也不迟。”&lt;/p&gt; 楚中天神色变了几变,郑重点头答允。&lt;/p&gt; “只是又要辛苦你了,你的身体也并未复原,这一来一去……”薛靖七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歉意,话音一转。&lt;/p&gt; “嘿,不辛苦,这也是最妥善的安排了,希望不要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楚中天跳下长凳,又恢复了活力满满的样子,“我去把方子给小二哥,让他今晚帮忙煎药,送到你房间来。我争取明儿天亮以前就赶回来,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说罢,他也立刻追了出去。&lt;/p&gt; 薛靖七按着腰间伤口仰身躺倒在床上,陷在柔软厚实的被子里,心里一片茫然与忧虑。那杀手组织布下好大一个局,以血蛊为引,预言者为线,借天罗堂之刀断白云宗一臂,又借罡气盟之剑铲除了天罗堂,更以千百无辜百姓的性命为饵,引百里弈出谷,神不知鬼不觉地,趁大家都在全力对付罗老大与血傀儡时,埋好的杀手出击,竟使百里死在墨门剑契里。而她却隐隐觉得这事根本没完,杨牧成前辈急匆匆冒雨离去,至今没有音信,想必是回雁荡山了。可夏侯寒石前辈紧随而去,也迟迟不归,总觉得……&lt;/p&gt; 她的头更疼了。那杀手组织的动机究竟是什么?雁荡一役,正邪两道皆损失惨重,根本没有什么渔翁得利者,那下棋人当真是不可以常理揣度。难道是在打灭魂与七星龙渊的主意?可是落日城一役后,江湖再无灭魂的消息,而龙渊剑在易剑臣手里,却也没有什么人千方百计去夺,一切都看似风平浪静。至于七星剑,当时龙渊出鞘的天象显示它在雁荡山,但至今都是猜测而已,之后便也石沉大海,没了消息。杀手组织看似在打七星龙渊剑的主意,但又不太对劲,总之怪异非常,理不清头绪。罢了,不去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lt;/p&gt; 客栈外响过两次马蹄声,言子清与楚中天已先后走了,她心弦却绷得很紧,长长吐出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在心中默默祝祷两人能够平安无事。&lt;/p&gt; 她连长靴也未脱,就这样懒散疲惫地半躺半坐在床上,不愿起身,也不愿规规矩矩爬上床盖被子休息,就保持着这种姿势,昏昏沉沉竟又生了困意,头一低闭上双眼。&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五十章 沉船箭矢自破烂 “那,你愿不愿意与我结拜呢?”&lt;/p&gt; “你这个人啊,总是喜欢逞强。”&lt;/p&gt; “确实有些不同。你是我的兄弟,更是我的知己……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能像你这般懂我,和我有默契的人了。”&lt;/p&gt; “还记得吗?生死相托,肝胆相照,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竭诚盟誓,至死不渝。”&lt;/p&gt; “我易剑臣何德何能,能结交你这样的朋友。”&lt;/p&gt; “不要离开我……”&lt;/p&gt; “我这次没有搞错吧,你受伤的是左肩,我搂的是右肩。”&lt;/p&gt; “靖七,你如果是个姑娘,该有多好。”&lt;/p&gt; “如果你真的是个姑娘家,而且我们有缘相识相知,我会喜欢上你的。”&lt;/p&gt; “不行了不行了,我也好困,一夜没睡,我们回去睡觉吧。”&lt;/p&gt; “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懂得照顾自己。雪夜这么冷,穿这么单薄还跑出来看雪,也不加点衣服,这件披风送给你了。”&lt;/p&gt; “路上积雪未融,一路平安。”&lt;/p&gt; “原来那夜,是你。”&lt;/p&gt; “你和她,真的很像,很像。”&lt;/p&gt; “对不起。”&lt;/p&gt; “你这么好的女孩子,值得更好的人。同我在一起,对你,不公平。”&lt;/p&gt; “是一生的知己,永远都不会变。”&lt;/p&gt; “不要等我。看不见尽头的。”&lt;/p&gt; “靖七。”&lt;/p&gt; 薛靖七蓦地睁开双眼,有泪水滑落眼角,滴在被子上,她急忙抬手揉了揉眼睛,吸了下鼻子,重重呼出一口气,望着上空发呆。&lt;/p&gt; “笃笃笃。”有敲门声响起。&lt;/p&gt; “谁?”薛靖七愣了下,艰难地坐起身来。&lt;/p&gt; “薛姑娘,我是店小二,一位姓楚的少侠,走之前托我给您煎药,现在给您送来了。”&lt;/p&gt; “请进,门没拴。”薛靖七站起身,走到桌旁。&lt;/p&gt; 门外的伙计应了一声,推开门,从木质托盘上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放到桌上,冲薛靖七笑笑。&lt;/p&gt; “多谢你。”薛靖七温和一笑,礼貌地对他一点头。&lt;/p&gt; “姑娘客气了,那我就先退下了,若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想吃点什么,尽管吩咐,我就在楼下。”伙计性格很是开朗,此时又看见这位长得好看脾气又好的客官,心情不自觉就更好了些,嘴也更甜,没有半分敷衍的意思。&lt;/p&gt; “好。”薛靖七笑答。&lt;/p&gt; “啊对了,方才好像有位姑娘的朋友回到客栈了,此前有人还托我们掌柜的帮忙带话呢,没想到还真的回来了,如今他正在大堂吃饭。”伙计忽然一拍脑袋,走之前又补充了一句。&lt;/p&gt; 薛靖七怔了一瞬,第一反应是楚中天,但又觉不对,他若回来肯定第一时间会来找她,不会连声招呼都不打。还托掌柜的帮忙带话……难道是杨前辈?!她露出喜色,再次郑重感谢了伙计将此事告知于她,而后坐回桌旁,急匆匆地喝下有些烫的苦药,便忍痛将外衣穿好,脚步趔趄地出了屋子,下楼去见那个人。&lt;/p&gt; 天色已晚,大堂里吃饭的人并不多,一共就坐了三四桌,因此薛靖七在下楼梯时,目光便往那里瞥,却并没有看见杨牧成,而是在角落的一处桌子,瞥见了冷清肃杀的一袭紫袍。她心中升腾起来的那团热气立时便消散了,觉得有些尴尬,自己向来对夏侯寒石这位前辈也是没太多好感,敬而远之,于是便想掉头回去。&lt;/p&gt; 她正欲转身,心中又微妙地打了个突,觉得哪里不太对。她将目光又移了回去,隐隐看见夏侯寒石持筷的右手包着白布,虎口附近还有淡淡的血色,他右手竟然受了伤,先前出去做什么了……&lt;/p&gt; 夏侯寒石正心中郁结,满腔怨气怒火无处发泄,可他又是何等敏锐,立时便察觉到背后的目光,倏地回头,犀利冰冷的目光刺痛了薛靖七的双眼,后者顿时感到窘迫,此刻装作无事发生回房去不太妥当,但下去跟他行礼打个招呼,她心中又是不太情愿的,竟愣在楼梯上。&lt;/p&gt; 夏侯寒石看见那孩子竟被自己吓到,于是脸色缓和了些,冲她招了下手,示意她下来和他说说话,薛靖七暗自叹口气,只好乖乖下楼,僵硬地走到夏侯寒石面前,忍着手臂和腰部的剧痛,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在他旁边坐下。&lt;/p&gt; “薛姑娘,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回罡气盟?”夏侯寒石举杯抿了一口酒,抬眼看向薛靖七,一脸考究。&lt;/p&gt; 薛靖七并未立刻答话,目光在夏侯寒石放在桌上的剑鞘上停留了一瞬,心中疑虑更深,不着痕迹地移开,淡淡一笑,答道:“实不相瞒,晚辈,已退出罡气盟。”&lt;/p&gt; “哦?”夏侯寒石挑了下眉,面露诧异之色,“为何?”&lt;/p&gt; 薛靖七摇摇头,笑叹道:“其实也没什么。”&lt;/p&gt; “不妨说来听听,我又不会笑话你。”夏侯寒石越发好奇,见薛靖七似乎不愿在他面前多言,于是难得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放低身段,消除她的戒备心。&lt;/p&gt; “说来惭愧,其实在很早之前,晚辈就动了这个念头,只不过变故频发,在罡气盟一日,就要履一日职责,因此才等到雁荡血蛊一事了了,得以正式请辞。”薛靖七顿了顿,“至于原因……说来让前辈见笑,晚辈渐渐发觉罡气盟的行侠方式,有些……背离我闯荡江湖的初衷。”&lt;/p&gt; 夏侯寒石眸子亮了下,不知为何,听到有人对楚立所率领的罡气盟有异议,他心里就莫名地痛快了一下,情不自禁嘴角都染了一丝笑意。&lt;/p&gt; “那你闯荡江湖的初衷是什么?”&lt;/p&gt; “救人。用一柄剑去挑破世间不平事,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薛靖七哑然失笑,忽然觉得这初衷说出来,竟然有些空洞苍白。&lt;/p&gt; “这很好啊。难道在罡气盟这段日子,没有做到这些吗?”&lt;/p&gt; “也有的。只不过,更多的时候是卷进了私人恩怨与明争暗夺吧,几乎是所有江湖人的眼中,都只有灭魂与七星龙渊,杀来杀去,死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几乎所有人都困在了牢笼里,扶危济困到最后,几乎成了一个苍白的口号。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七星龙渊剑,究竟是不是救世的神兵,因为它,平白死了多少人……”薛靖七咳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不再言语。&lt;/p&gt; 夏侯寒石脸上的笑意却逐渐隐去,他竟然在薛靖七身上,看到了杨牧成的影子。想起杨牧成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心中更是不屑,更是觉得可笑,他们这些人,把侠客当成了什么,神灵么?侠客也是凡人,也有自己的欲念,有自己的选择,他杨牧成凭什么看不起他夏侯寒石!凭什么……&lt;/p&gt; 就凭这股散之不去的气,他就不后悔刺杨牧成那一剑。&lt;/p&gt;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有打算吗?”夏侯寒石伪装起来,淡淡一笑,语气关切,像是寻常的长辈在关心寻常的晚辈那样。&lt;/p&gt; “去雁荡山。”薛靖七并无隐瞒。&lt;/p&gt; 夏侯寒石唇边的笑意还在,眸光却在一瞬间冰冷,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在心里氤氲升腾,化作无形的刀,指向了这丫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一步错泥潭深陷 薛靖七眉间轻动,垂着眼眸屏住呼吸,敏感细腻的她,在自己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察觉到一丝忽然出现的幽微杀气,但那杀气很快便消失了,无影无踪,以致于她甚至怀疑,自己方才是否出现了幻觉。&lt;/p&gt; “薛姑娘,你可知,雁荡山出事了。”夏侯寒石正色道。&lt;/p&gt; 薛靖七抬眼看向夏侯寒石,微微蹙起眉,想了下,还是摇了下头。&lt;/p&gt; “杀手组织的人查到七星剑藏剑之密,在墨门剑契首领,杨牧成身上。他们已经对他下手了,我也因此负伤,追杀凶手两天一夜,那女人却在这座城里消失了。”夏侯寒石低沉着嗓音说道。&lt;/p&gt; 薛靖七却惊呆了,心猛跳几下,思绪乱作一团,整个人愣在那里。&lt;/p&gt; 夏侯寒石怎么知道杨牧成是墨门剑契首领的?七星剑的线索,不是断了么,怎么会在杨牧成身上,他并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杀手组织又是如何知晓的……他们已经对他下手了?!能把夏侯这样的高手伤成这样,全身而退,那杨前辈他怎么样了……女人?难道是杀手组织中的坤字号杀手,在这座城里消失了,那她一定还在这里,没有走。&lt;/p&gt; 夏侯寒石意味深长地盯着薛靖七,观察着她的反应,等待着她的答复。&lt;/p&gt; 他并没有说谎,两句话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却掩盖了罪恶的真相。&lt;/p&gt; “薛姑娘?”夏侯寒石打断了她的发呆。&lt;/p&gt; 薛靖七回过神来,心里有诸多疑问,一时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下意识疾声问道:“杨牧成前辈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lt;/p&gt; “受了伤,但不会危及性命,你且放心。”夏侯寒石似笑非笑。&lt;/p&gt; “那就好……”薛靖七喃喃自语,“我得早日把伤养好,去雁荡山看看。”&lt;/p&gt; “雁荡山不急着去,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夏侯寒石沉声道。&lt;/p&gt; “坤?”薛靖七心里一沉。&lt;/p&gt; “薛姑娘果然聪慧,论武功论智谋,都是佼佼者,退出罡气盟,夏侯真是替楚盟主惋惜。”夏侯寒石哈哈一笑,缓和了下气氛,又严肃道,“那个妖女不知怎么乔装打扮,混进了墨门剑契,又探知到七星剑的线索,暗中偷袭我与杨掌门,杀死不少无辜的子弟,趁乱逃了,想要把这消息散布出去,让江湖人把矛头都对准墨门剑契,甚至是书剑门,那时可就大事不好了。我一路追她至此,傍晚时她进了这间客栈,人就忽然没了,掌柜的和小二哥都没有见过她进来,我觉得她一定就藏在这里,没有走,所以在此守株待兔。”&lt;/p&gt; “她未必会走正门。”薛靖七冷不丁道。&lt;/p&gt; “我知道,所以我给了掌柜的一些银两,让他派一些伙计在客栈前前后后所有方位都监视着,是否有人跳窗出逃。一有发现,立刻告诉我。”&lt;/p&gt; “她轻功不差,寻常人的眼力,恐怕看不清她的身法。”薛靖七摇摇头,还是觉得夏侯寒石的计策纰漏甚多。&lt;/p&gt; 夏侯寒石叹了口气,“是这样没错。但我势单力薄,也别无他法。我们必须擒住她,不能让她把消息传给同伙。”&lt;/p&gt;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薛靖七捏紧了手指。&lt;/p&gt; “什么意思?”夏侯寒石有些诧异。&lt;/p&gt; “我们刚从雁荡回客栈的那晚,便有杀手将陆姑娘的血衣送来客栈,以示威吓。可是按照前辈您说的时间,那个时候坤应该还在墨门剑契,那这就说明……其他杀手早已知道我们落脚的客栈,他们说不准还会在这里碰面,七星剑的线索也许早已传出去了。”薛靖七说罢,又忽然想起先后上路的言子清与楚中天,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lt;/p&gt; 夏侯寒石陷入了沉默。&lt;/p&gt; “而且……”薛靖七苦笑一声,有些抱歉地看着夏侯寒石,“以我现在身体的情况,恐怕在坤面前,毫无招架之力。我恐怕帮不了前辈这个忙了。”&lt;/p&gt; “没事,主要还是我出手,危急时刻你帮个忙就好,不需要费太多心神。”夏侯寒石心里有些烦闷,他只是想以擒拿坤为借口,将薛靖七拖在此地,不让她去雁荡山而已,若时机巧妙,说不定还能借刀杀人,决不能让墨门剑契里发生的那件见不得光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可薛靖七却不上钩,一直在推托,甚至想更快地赶往雁荡山,这可如何是好。&lt;/p&gt; 薛靖七沉默良久,点了点头。&lt;/p&gt; “如此甚好。”夏侯寒石笑了笑,忽又想起什么,“话说一直和你待在一起的那小子,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lt;/p&gt; “他和子清去雁荡山了,不出意外,天亮之前就能回来。”薛靖七顿了顿,又笑了下,“等小天回来,前辈您就能多一个帮手了。”&lt;/p&gt; 夏侯寒石心神俱震,楚中天和言子清去雁荡山墨门剑契了?!该死!怎么一个个的都要和墨门剑契,都要和杨牧成扯上联系!那他一剑重伤杨牧成的事情,岂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真是冲动之下一步踏错,几乎要满盘皆输!&lt;/p&gt; 他咬紧了后槽牙,心弦绷得很紧,心慌意乱,情急之下忘记了伪装,身旁的薛靖七瞅见他奇怪的反应,心中疑窦更深,“前辈,您怎么了?”&lt;/p&gt; “啊,没事,没事……就是想起那妖女在雁荡山的所作所为,就急怒交加,一时控制不住,失态了。他们这些为祸人间的渣滓,不除之,我誓不为人!”夏侯寒石左手狠狠地在桌上一砸,酒杯一颤。&lt;/p&gt; “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每个人都是疯子,像是地狱来的修罗,他们一日不死,这江湖就不会太平。”薛靖七也隐隐咬了下牙,愤懑道。&lt;/p&gt; “丫头,你先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今晚我就呆在这里守着,一定要把那个妖女给揪出来,取她性命!”夏侯寒石言语间多了份亲近,他在她面前,绝对不能露出任何马脚。&lt;/p&gt; 薛靖七起身告辞,虚弱地拖着脚步往楼上走,再不回头。&lt;/p&gt; 夏侯寒石坐回去,继续喝酒,目光由炽热变得冰冷,满是杀气。&lt;/p&gt; 大堂里另外几桌客人吃完饭菜,也三三两两地散了,要么回楼上自己的客房睡觉去,要么放下饭钱就离开了客栈,只剩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还坐在那里,轻轻晃荡着双腿,轻笑着哼起童谣来,东张西望,天真无邪。&lt;/p&gt; 夏侯寒石看见离开客栈的人都是男子,上楼回房的有两个镖师打扮的男子,还有一对经商的夫妇,穿着贵气,挽着胳膊甜蜜蜜地走着,他漫不经心地再次举起酒杯抿了口酒,目光在大堂转了一圈,最后落到那小丫头身上。&lt;/p&gt; 这个孩子怎么独自留在这里,她爹娘呢?夏侯寒石微微挑了下眉,转头又看了眼上楼离开的夫妇,心中奇道,这不是他们的孩子吗?算了,管什么闲事。&lt;/p&gt; 他转回头,继续伸筷去夹已经冷掉的下酒小菜。&lt;/p&gt; 轻哼的童谣渐渐停止了,他下意识地侧首瞥了眼那边的小丫头,却几乎是在一瞬间变了脸色,手中的竹筷几乎被他掰断。&lt;/p&gt; 那小丫头正扭头看着他,脸上挂着一抹笑容。&lt;/p&gt; 那是一抹,不属于一个十岁大孩子的笑容。&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五十二章 如临深渊弃良心 薛靖七坐在床上,伸手按住了放在床边的追风剑,沉默地望向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lt;/p&gt; 夏侯寒石放在桌上的佩剑,从剑柄到剑鞘都很新,几乎没有任何磨损,且制式普通,想必不是他使用多年的佩剑,倒像是临时从哪里买来的。剑客,剑不离身。除非佩剑损毁或者遗失,才会随身带着新买来的剑防身。&lt;/p&gt; 夏侯前辈的右手虎口受伤,定是被对手的内力所震伤,说不定他之前的佩剑,也一并断了。是什么样的对手,能把杨牧成和夏侯寒石两位内力与剑术皆超绝的高手,伤成这样?坤字号杀手的本事再大,算上偷袭,也做不到这样的杀伤力吧。易剑臣曾说过,他与坤交过手,虽然只有一招,但坤败了。虽然每个人的武功都是在进步的,但她还是不相信,坤一人能将两位前辈伤成这样。&lt;/p&gt; 夏侯所说的那些话,有问题。他仿佛在遮掩着什么,她目前还想不明白,但是等她到了雁荡山墨门剑契,亲自问问杨牧成前辈,一切就可以拼成完整的真相。&lt;/p&gt; 既然有杀手潜藏在客栈里,那她可不能掉以轻心。今夜就不解衣卧床而眠了,还是保持警惕,剑也放在伸手便能握到的地方,如此才会安心。薛靖七起身到桌前,吹熄了灯,而后也不脱靴,掀开被子,在床上盘膝打坐,运功调息内伤。&lt;/p&gt; 看到薛靖七的屋子黑了下来,夏侯寒石喉头轻轻一滚,转回头,冷漠的目光利箭一般直射向已坐在自己对面的“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脸色阴沉地几乎要扭曲变形,右手按住了剑柄,剑鞘却被一只白皙的小手蓦地按住,那小丫头开口了,声音奶奶的,但说的话却让他彻骨寒凉。&lt;/p&gt; “别急着动手呀,听完我接下来说的话,再决定是否拔剑也不迟。”小姑娘说完,瞅着夏侯寒石几乎要发绿的脸色,更是咯咯轻笑。&lt;/p&gt; “我知道你现在有一肚子疑问,让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不错,我就是坤,你苦苦追了两天一夜,疯狂要找,却找不到的人。”&lt;/p&gt; 夏侯寒石咬了咬牙,恨不得此刻忽然出手,一掌毙了这可怕的妖女。但是他也有些忌惮她的功力,此刻她看似轻轻按在剑鞘上的手,实则不知用了几成功力,他隔着这柄剑,都能感受到她的力量。他倒要看看这妖女能说出什么动听的话来,能让他放弃眼前危险的猎物。&lt;/p&gt; “别惊讶,我现在这副样子,是易容乔装而成,可不是使了什么摄魂之类的妖术哦。可能你不相信,但缩骨功就是这么神奇,我还能够扮成你,让你看见都难以分辨,你信不信呀,哈哈哈。”坤嬉笑道。&lt;/p&gt;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侯寒石皱眉。&lt;/p&gt; “我知道你为什么追着我不放,还想杀我……”坤掩嘴一笑,“你是怕我将雁荡山里发生之事的真相说出去吧。让武林正道都知道,你夏侯寒石竟然是个对正直同伴拔剑的伪君子,为了得到七星剑,不惜杀死书剑门掌门杨牧成。”&lt;/p&gt; “住口!”夏侯寒石额角青筋暴跳,几乎要掀桌而起。&lt;/p&gt; “你别急,我没打算将此事说出去。我找你,是想和你好好聊聊,并非找你打架,分个生死输赢。都跑了两天一夜了,你不累,我也累。”坤颇为淡然,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lt;/p&gt; 夏侯寒石深呼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撑出一点笑意来,似笑非笑低声道:“你不必绕弯子,究竟想聊什么,有屁快放,我没心情和你扯东扯西。”&lt;/p&gt; “真是粗鲁。”坤皱了皱鼻子。&lt;/p&gt; 夏侯寒石又要发作,坤忽然轻轻一笑,仰脸看着他,轻声道:“薛靖七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你个傻瓜。”&lt;/p&gt; “你说什么?”夏侯寒石倏地眯起眼睛,满脸地不相信。但是他忽然又想起,之前他和薛靖七谈话,坤坐在不远处,想必也都听到了,顿时心里又打了个突。&lt;/p&gt; “你不是方才还夸她,论武功论智谋,都是佼佼者么?”坤松开按在剑鞘上的手,活动了一下筋骨,玩味一笑,“她也没有让你失望。走下楼的时候,她特意看了一眼你受伤的右手,在你旁边刚坐下时,她不着痕迹地又打量了你放在桌上的佩剑。她若没有起疑,定会直接问你,发生了什么,而不是保持沉默,装作什么都没看见。”&lt;/p&gt; “有什么可怀疑的。”夏侯寒石有些心虚地冷笑一声。&lt;/p&gt; “自然是怀疑我的武功,是否强大到,能用内力把你的剑给震断,右手虎口给震裂,并且还能把杨牧成也给打伤,甚至还全须全尾地跑了。”坤啧啧几声,摇头叹息,一脸惋惜,“可惜小女子没有那么大能耐啊,不然直接杀了你们两位就是,还用得着逃走么?”&lt;/p&gt; 夏侯寒石变了脸色。&lt;/p&gt; “你猜她会怎么着?”不等夏侯回答,坤自顾自接过话来,“我猜,她会更快地出发前往雁荡山,找到杨牧成,亲自询问此事的真相。到那时,纸就真的包不住火了。”&lt;/p&gt; “然后呢?你跟我说这些,是想以此要挟我么!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夏侯寒石冷冷说道。&lt;/p&gt; “我想跟你合作。”坤笑。&lt;/p&gt; “不可能!”夏侯寒石怒极反笑,“你未免把夏侯看得太过于无耻了。”&lt;/p&gt; “先听听筹码,”坤站起身,脸上笑意更深,声音极轻,近乎耳语,“我帮你杀薛靖七,我的同伴帮你杀言子清和楚中天,我们宗主会毁掉墨门剑契的机关,把他们所有人,都埋葬在那里。你的秘密,不会有任何正道之人知晓,而我,也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更不会以此来威胁你。怎么样,心动了吗?”&lt;/p&gt; 夏侯寒石有些愕然,一股寒意自头顶注入,散往四肢百骸,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他不是没动过这个念头,但是一想起自己为了掩盖真相,要杀死这么多正道侠士,他就觉得自己发了疯,万劫不复。他不能这么做……&lt;/p&gt; 可是。&lt;/p&gt; 他怎能忍心让夏侯世家遭人白眼,就此没落。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振兴家族,让夏侯世家在武林正道风光无两么!他杀杨牧成是一时冲动,他不能因为这小小的一个污点,就毁掉自己辛劳半生建立起的荣誉!&lt;/p&gt; “我不会帮你杀人的,不会为你们宗主,做任何事情。”夏侯寒石声音有些嘶哑,但仍斩钉截铁。&lt;/p&gt; “啊,你想太多了。我不用你帮我杀人,也不用你为我们宗主做什么事情。”坤摆摆手。&lt;/p&gt; 夏侯寒石有些自嘲地冷笑一声,看向她,“如果是合作,怎么可能不需要我做任何事情。”&lt;/p&gt; “夏侯大侠需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在我动手杀薛靖七的时候,你不准回心转意,出尔反尔,去帮她来对付我。”坤目不转睛地看着他。&lt;/p&gt; “仅此而已?”夏侯寒石不敢置信。&lt;/p&gt; “仅此而已。”坤笑吟吟地望着他。&lt;/p&gt; “成交。”夏侯寒石伸手隔空点了下,无声轻笑,掏出银钱扣在桌上,拿起剑转身就走,大步流星地上了楼梯,去往自己订好的客房,门“砰”的一声响,紫色袍角消失在昏黄的灯光下。&lt;/p&gt; 坤仰头张望薛靖七所在的那件屋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轻轻一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五十三章 心怜悯酿成大祸 昏黄的灯笼孤独地摇曳在冰冷黑暗的风里,微弱的光映亮一小片冷清的石板路,打更人的竹梆子响了三声,一慢两快。&lt;/p&gt; 三更天了。&lt;/p&gt; 更夫缩着脖子,紧了紧自己棉衣的领口,打了个哈欠,听见从附近客栈和民巷里隐隐传出的鼾声,他的困意也更浓,拖着脚步走远了。&lt;/p&gt; 有小孩子的哭声,从门缝里渗进来,听得人心凉。&lt;/p&gt; 打坐调息的薛靖七耳根一动,神思的清明被扰乱,在黑暗里睁开双眼,有些疑惑,又带着谨慎,向房门的方向张望了许久,那哭声断断续续,却一直就在那里,孩子的嗓子都哭哑了,她心一软,最终还是决定下床去看看。&lt;/p&gt; 刚迈出一步,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躺在床边的剑,犹疑了一瞬,还是回身拿起了剑鞘,握在左手里,屏息一步步走向门边,打开门栓,拉开了门。&lt;/p&gt; 她怔住,心里的戒备立时便消散了大半。她看见门外几步远处,站着一个脸上沾着血污的小丫头,此刻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伸手揉着自己的眼睛,硬是把白皙的小脸蛋抹成一个花猫脸,看着有些好笑,又无比地令人心疼。&lt;/p&gt; “小丫头,发生什么事了。”薛靖七看见她脸上有血,心里一阵紧张,缓缓蹲下身子,柔声冲那孩子问道。&lt;/p&gt; 那小丫头听见她的声音,转过身来,有些害怕,依旧在抽噎,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跟前,小嘴一瘪又哭了起来,断断续续道:“我爹爹娘亲……都死了……呜呜呜……我好害怕,我该……怎么办……娘亲……呜呜呜……”&lt;/p&gt; “你爹爹娘亲在哪里?怎么死的!”薛靖七心一沉,莫不是坤。&lt;/p&gt; “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小丫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小手指着不远处一间客房。&lt;/p&gt; 薛靖七顺着她的手势看去,瞳孔骤然一缩,那里门虚掩着,一只带血的手了无生气地搭在门槛上,只露出指尖,还在兀自滴血!她又惊又怒,咬紧牙关,恨不得立刻拔剑刺穿那妖女的心脏,看看她心头血是不是黑的。&lt;/p&gt; “别怕!有姐姐在,你会没事的。你乖乖留在这个屋子里,姐姐去去就回……”薛靖七心痛地将小丫头揽在怀里,轻轻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温和而镇静地安慰着,目光死死锁定住那间客房,左手握紧了剑鞘。&lt;/p&gt; 然而她话音还未落,腰间却蓦地传来一阵剧烈非常的痛楚,让她两眼一黑,几乎要痛昏过去。是利器刺穿了她尚未痊愈的伤口,甚至刺穿了她的身体,又没有分毫停留,干净利落地拔了出来。冷汗汹涌,她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几乎是凭着长久以来在刀尖上舔血的敏锐直觉,在利器抽离身体的一瞬间,右手不顾伤势,准确无比地扼住了小丫头的脖子,手指用力收紧,后者也一阵窒息,没有发动第二次的攻击。&lt;/p&gt; 薛靖七几乎咬碎牙齿,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腰间汩汩流血的伤口,还有小丫头手里精巧无比的匕首。气力随着鲜血的涌出而一丝丝流逝,脑袋也一阵阵发昏,眼前小丫头的脸出现了重影,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要对她下如此重手。&lt;/p&gt; “你是谁……!”&lt;/p&gt; 小丫头的脸由通红转为苍白,又变得青紫,泪水依旧挂在脸上,楚楚动人,大眼睛天真无邪,痛苦又惊惶,艰难地摇头,手中的匕首无力掉落在地,无辜地伸手抓住薛靖七的右手,无力地挣扎。&lt;/p&gt; “……”薛靖七忽然有些迟疑,看着这孩子无辜的神色,仿佛方才暗算杀人的其实另有其人。难不成这小丫头是被那妖女用什么方法给控制了……腰部越来越痛,手背的伤口也开裂,鲜血渗出包扎的白布,她起了怜悯之心,怕自己错杀无辜,于是渐渐松开了手指。&lt;/p&gt; 小丫头面色稍霁,剧烈地咳嗽,薛靖七手指疾点几处大穴,捂住伤口踉跄着站起身,欲伸手拔剑。她眨眼的那一瞬,完全没有看清那小丫头的动作,只见其一个旋身,一条“毒蛇”自她小小的手心飞窜出来,直攻向她的面门。&lt;/p&gt; 该死!她方才不该心软。&lt;/p&gt; 薛靖七倒吸一口凉气,忍着剧痛转身拔剑,堪堪躲过那条“毒蛇”,本已裂纹的追风剑“铮”的一声与那回旋的“毒蛇”绞在了一起,擦出一串金色的火花,在漆黑的屋子里,格外刺眼,映亮了那小丫头嘴角的诡异笑容。&lt;/p&gt; 坤。她就是坤!&lt;/p&gt; 薛靖七一瞬间明白过来,叫苦不迭。&lt;/p&gt; 追风再添裂纹,难敌饮血之锋。两人并未在这漆黑狭窄的屋子里打上几个回合,胜负已分。薛靖七竖起伤痕累累的追风剑,抵住了锋锐无匹的饮血尖刃,那饮血却凭空调转了方向,化作一道绳索,飞旋几圈将薛靖七连人带剑给牢牢捆了起来,重重甩向那张看起来还蛮结实的木桌。&lt;/p&gt; 一阵巨响撕碎了静谧的黑暗,木桌被砸得稀烂,灰尘腾起四散,被饮血捆住的薛靖七动弹不得,倒在满地狼藉里,吐出一口鲜血,已然满身是血。她满是血的右手还死死攥住剑柄,奈何饮血鳞片般的钩刃,死死勾住了追风剑的剑身,还割破了几层衣物嵌入了她的血肉,她完全动弹不得,一挣扎,便是加快流淌的鲜血,拼命地逃离她的身体。&lt;/p&gt; 碎木桌的锋利木刺扎进了后背,她痛得几乎要失去意识,但是她不能。&lt;/p&gt; 她怎么能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她不能!&lt;/p&gt; 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尖,满口都是血腥味道,薛靖七拼命让自己保持着神智的清醒,冰冷而愤怒的目光穿透黑暗,化作寒冷的火,烧向伪装成小丫头模样的坤字号杀手。&lt;/p&gt; “薛靖七,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竟是这样的方式。”坤握着饮血的剑柄不松手,缓步走到薛靖七面前,蹲下身子俯视着她,玩味一笑。&lt;/p&gt; “真是令人恶心……”薛靖七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冷冰冰看着这个手段残忍的妖女。坤闻言,面上泛起一层森然寒意,右手一用力,饮血收得更紧,锋刃更深地割进皮肉里,薛靖七一声闷哼,血色褪尽,剧烈地喘息着,再也说不出话。&lt;/p&gt; “我一直都以为……”坤打量着薛靖七的脸,忽然笑起来,“没想到是个小姑娘,长得还不赖,我都不太忍心杀你了呢。你也还真的有点本事,身手很不错,老娘竟然险些栽在你手里,让其他人知道,还不得笑死。还好你是个名副其实的名门正派,宁可放过,不忍错杀,这才给了我反击的机会。”&lt;/p&gt; “看在你对我手下留情的份上,我也暂且留你一命,我们一起玩个游戏,好不好?”坤笑吟吟说罢,左手从怀里摸出一条黑色布带,蒙住了薛靖七的双眼。&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五十四章 生死一线剑魂燃 “什么声音?!”先前给薛靖七送过汤药的伙计忽然掀开被子坐起身,睡眼惺忪,但满脸疑虑,竖起耳朵听了半晌,除了方才那声似乎是桌子砸碎的巨响外,再没有别的动静了,很是奇怪。&lt;/p&gt; “你管他是什么声音,安安静静睡你的就行了……”旁边床铺的一个年纪稍长些的伙计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腿一搭,将被子夹在了腿间。&lt;/p&gt;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年轻些的小伙计是新来的,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对一切人和事都充满热情,再枯燥辛劳的体力活,干起来也有着使不完的劲儿。客栈里半夜三更忽然发出巨响,好奇心和正义感,都让他无法继续安睡。&lt;/p&gt; “还能是什么事儿啊……估计就是那些江湖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打架了吧,摔碎一张桌子,明儿让他们赔就是了……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就好……呼噜……”年纪稍长的伙计拖声拉气地应付了他,就打起了鼾。&lt;/p&gt; 江湖人?小伙计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个温温柔柔的薛姑娘的面容,一阵脸红,又忽然有些担心,急忙开始穿鞋子,站起身穿上厚实的外衣。&lt;/p&gt; “哦哟你要干嘛啊!”小伙计穿衣服的窸窣声又吵到了年长的伙计,后者睁开眼睛瞪着他,满脸的烦躁。&lt;/p&gt; “我不放心,想去看看。”小伙计实诚地回答,点亮桌上那盏烛台,端了起来。&lt;/p&gt; “江湖人的恩怨仇杀,跟你有个屁关系啊!你小子最好别去凑什么热闹,万一惹祸上身……哎你给我回来!妈的……真是烦死了!”他话还未说完,小伙计已然当作了耳旁风,烛光一闪,屋内恢复了一片漆黑,人出了后院,于是又好笑又好气,索性也不再管什么闲事,暴躁地将被子往头上一蒙,继续睡他的觉。&lt;/p&gt; 小伙计端着烛台走出后院,掀开布帘,大堂里寂静无声,一片昏暗,空无一人,只有挂在高处的几个旧灯笼散发出温暖而黯淡的光。&lt;/p&gt; 他走到大堂中间,往楼上看,房间都是暗着的,客人们应该都熟睡着。那方才那声巨响是哪儿来的,分明是从客栈里传出的……他忽然愣了一下,看见楼上有一间客房的门是开着的,那客房的位置,他记得就是那位姓薛的姑娘的。于是他端着烛台,轻手轻脚地奔上楼梯。&lt;/p&gt; “薛姑娘?”他走到屋外门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试探地出声询问。&lt;/p&gt; 屋内并没有人回应他,却有浓重的血腥气扑了他一脸。他心里一震,立刻奔进屋去,烛火在风中剧烈摇曳,扭曲明灭的火光映亮了一小片地方,他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娃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条长凳上,手中拽着一条诡异的带着钩刃的铁索,牢牢捆着侧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一个姑娘,那姑娘双眼被黑带蒙着,衬得脸色更白,一动不动倒在那里,就像是死了。&lt;/p&gt; 这是何等诡异而残忍的一个画面!小伙计惊得张大了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紧紧攥着烛台,忍住双腿的酸软,挡在薛靖七身前,冲那古怪的女娃颤声喊道:“你,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lt;/p&gt; 坤上下打量了小伙计的衣着,微微一挑眉,噗嗤一声竟笑了出来,“小哥哥,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跑来薛姑娘的房间,是想干什么啊?”&lt;/p&gt; 小伙计神色更加惊诧和古怪,这个小丫头说话的语气怎么如此诡谲,听了让他全身寒毛都要竖起来。他也不去理睬她故意让他难堪的问题,急忙蹲下身子,将烛台放在地上,伸手扳过薛靖七的肩膀,轻轻拍打着她的脸庞,疾声道:“薛姑娘,姑娘!你怎么样!你醒醒……”&lt;/p&gt; 触手所及是一片湿冷,没有半分温热,他看见她身下满地的鲜血,心里更是害怕。&lt;/p&gt; 薛靖七逐渐消散的意识,被小伙计的拍打和呼唤,又给硬生生拉扯了回来。她勉力睁开双眼,却依旧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还能不能活下去,只是已经完全没有了挣扎动弹的力气,连身前的追风剑,都渐渐无法握紧,松开了手指。&lt;/p&gt; 她喉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脑袋一歪,肩膀一缩,又呕出粘稠的血来,神情痛苦又无力,像是垂死挣扎的鱼肉。&lt;/p&gt; “你坚持住!我去叫人……你不会死的!”小伙计伸手扳不开那割手的索链,于是要去解开她蒙眼的黑带。&lt;/p&gt; “小哥哥,你最好别动她眼睛上的黑带,不然我会杀了你哦。”一直在旁边看着好戏的坤,忽然出声警告。&lt;/p&gt; 听见坤的声音,薛靖七心神一震,使出仅剩不多的力气,沙哑的喉咙总算发出了声音,“你快走……走!快走……”&lt;/p&gt; “姑娘,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做出见死不救的窝囊事!”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恐惧不已的他,此刻听见薛靖七的话,却忽然生出天大的勇气来,仿佛自己已不是那个平庸甚至卑微的小伙计,而是一个可以保护弱者的大丈夫。说着,他义无反顾地伸手摸到了她脑后黑带的打结处,要去解开那条黑带。&lt;/p&gt; 坤冷冷一笑,左手握过饮血的剑柄,右手轻轻一拂,小伙计整个人便仰面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身子软绵绵趴倒在地,吐出几口血来,抽搐几下,他的脏腑都被撞碎了。&lt;/p&gt; 薛靖七闻声,身子一抖,脑袋里嗡的一声,颤抖的手指再次握上了剑柄,浓重的酸涩涌上鼻尖,恐惧在脑海里蔓延,嘶哑着嗓子低低吼道:“你要杀要剐……我薛靖七,悉听……尊便。与他人无关!你不要……杀他……”&lt;/p&gt; “我原本也没想杀他,可是他非要逞英雄,多管闲事,那可怎么办哟?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爱打抱不平的店小二,也是蛮新鲜的,你说,他该不会对你有点什么意思吧。”坤跳下长凳,蹲下身子,伸手捏住了薛靖七的下巴,啧啧几声。&lt;/p&gt; 小伙计勉力爬起身,看见那妖女此刻并未留意他,正背对着他羞辱着薛姑娘,一咬牙,踉跄着拼尽全力往门外冲去,扯着嗓子大喊:“杀人了!救命……”&lt;/p&gt; 他话音戛然而止,刹住脚步,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喜色,而后又觉得不对劲,颤巍巍,向后退回了屋子。&lt;/p&gt; 一身紫袍的夏侯寒石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他面前,往屋内踱去,他冷淡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蒙住双眼奄奄一息的薛靖七,又瞄向一旁笑吟吟的坤,最后才落回小伙计身上。&lt;/p&gt; 小伙计捂着剧烈作痛的胸口,看看夏侯寒石,又看看坤,一步一步退回薛靖七身旁,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个紫袍人不是薛姑娘的朋友吗,为什么他不救她,这反应仿佛他和那妖女是一伙的,他现在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救得了她。&lt;/p&gt; “既然你来了,那灭口的活儿,就交给你吧。”坤笑吟吟道。&lt;/p&gt; 夏侯寒石恶狠狠地瞪向坤,蓦地拔出剑来,剑指坤,却不敢说话,怕自己的声音被薛靖七听见,于是用目光质问她,为什么不赶紧杀了薛靖七,还留一口气,以致于多生是非,以及,为什么伤及无辜,还杀害了那一对经商的夫妇。&lt;/p&gt; 小伙计有些不明白局势,但见紫袍人对妖女拔剑,总算是略微松了一口气。&lt;/p&gt; “我这唯一的兵刃捆着她呢,之前的匕首也掉在门外了,没办法杀她。本想着让她失血过多而亡,但看来你等不及,就亲自补上一剑送她走呗。”坤耸耸肩,不以为意道。&lt;/p&gt; 薛靖七心神一凛,谁?这客栈里,还有谁,想要她死!坤竟然还有同伙,是其他的杀手么?&lt;/p&gt; 夏侯寒石被坤的一番话气得七窍生烟,她违背了承诺,一直拖着伤重的薛靖七不下杀手,末了却逼他亲手杀她,这不就是在拖他下水么!&lt;/p&gt; “你,你……你竟然也要杀她?!你不是她的朋……”小伙计震惊地全身都在发颤,伸手指着夏侯寒石,大声质问着,然而话还没说完,一柄剑已刺穿了他的喉咙,他再也说不出话来,瞪大了眼睛,伸手捂着自己汩汩流血的脖子,抽搐着,无力地跪倒在地,手掉落在身侧,颈间喷出的鲜血,洒在了薛靖七的脸上,一片滚烫。&lt;/p&gt; 薛靖七整个人僵住了,大脑空白一片,滚烫的热血,却让她从头到脚掉入冰窟,万劫不复。那个善良勇敢的小伙计,因为她,死了。&lt;/p&gt; 因为她。&lt;/p&gt; 满是血的手指蓦地攥紧了剑柄,指关节咯吱作响,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哽咽声,蒙眼的黑布下有泪水划过染着血污的脸颊,惊心动魄。&lt;/p&gt; 在所有人没有看见的衣襟里,薛靖七颈间系着的那枚玉坠,发出强烈的光,像是在与主人激烈地共鸣,与此同时,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流血速度开始减缓,伤口竟然在自行而缓慢地愈合。&lt;/p&gt; 任谁亲眼看见,都不敢相信,这世间会有此等不合常理之事!&lt;/p&gt; 然而他们却并不知情。&lt;/p&gt; “杀不杀,你,来决定。”坤瞧着夏侯寒石那张因愤怒和震惊而微微扭曲的脸,他手中握着的,犹在滴血的长剑,脸上浮起得逞的笑意,头一歪,也不管他是否答应,倏地一扬手,饮血松开了遍体鳞伤的薛靖七,飞旋着回到手中。&lt;/p&gt; 夏侯寒石身子一抖,此刻他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他别无选择,他已无退路!他一咬牙,衣袖一挥,一剑凌厉无匹地刺向薛靖七脆弱的咽喉。&lt;/p&gt; 生死一线!&lt;/p&gt; 剑尖堪堪划破了脖颈,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停滞在那里,再也无法向前。夏侯寒石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只见依旧蒙着双眼的薛靖七,左手还握着剑柄,右手竟准确无比地攥住了刺来的剑刃,鲜血直流,她却像是不知道痛,手指一寸寸收紧。&lt;/p&gt; 夏侯寒石心里一慌,扭头看向坤,坤敛起讶然神色,却冲他摇摇头,不打算助他一臂之力,竟摆出看热闹的姿态。&lt;/p&gt; 他双眉紧蹙,握剑的手一紧,十成的功力灌注于长剑上,硬要将剑尖再往前送上一寸。&lt;/p&gt; 薛靖七一侧首,此刻的她,痛极,恨极,愧极,求生的欲望更是强烈到无以复加,玉坠的光更盛,体内仿佛有沉眠千年的力量骤然觉醒,七星剑魂点燃她的奇经八脉,攥住剑刃不住流血的手指,蓦地染上一层森然寒意,夏侯寒石看见手中长剑迅速蒙上一层寒霜,一股强大的阴寒透骨的力量直窜进他的指尖,冰冻他的血液,整条右臂立时便痛得麻了。&lt;/p&gt; 坤惊得站起身来,盯着剑上的寒霜,神色古怪。&lt;/p&gt; “咔嚓——”冻得脆薄的长剑竟如冰雪般断为两截,夏侯寒石一个趔趄,整个人打了个寒噤,神情可怖,看着脸上带血的薛靖七,就像是看见了鬼。&lt;/p&gt; 坤嫌弃地瞥了夏侯寒石一眼,手中饮血再次飞旋出去,狰狞地卷向薛靖七,后者却像是有所预料,迅速爬起身,不要命般向后狠命一跃,身子撞破了窗户,整个人仰面坠落下去,饮血扑了个空,在她面前扫过,薛靖七在坠落的那一瞬,伸手扯开了蒙眼的黑带,隐约看见一抹紫色,不真切地一闪而过。&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五十五章 疏狂放歌死便埋 “你不能让她跑了!”夏侯寒石双眼满是血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冰冷的右手弃掉断剑,倏地上前死死抓住了坤的手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lt;/p&gt; “你去追啊!连个奄奄一息的人都杀不死,真是白活这么大把年纪。”坤冷笑一声,不客气地甩开了他的手,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红印。她将饮血盘回腰间,来到破开的窗前,往下俯瞰。只见薛靖七重重地摔落在地,又吐出一口血,竟很快挣扎着爬起身,以长剑为支撑,脚步趔趄错乱地往马厩的方向赶去。&lt;/p&gt; “真是有意思。”坤微微歪了下头,笑了下,转身大步流星往屋外走去。&lt;/p&gt; “你这贱……”夏侯寒石怒极反笑,伸手指着她,但话到嘴边,被坤戏谑阴寒的目光扫到,又立刻不甘心地咽了回去,跟上她的脚步,压低嗓音,沉声道,“我不能露面,不能去追!坤,你打算食言么?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么!”&lt;/p&gt; “没打算食言,合作一旦开始,便不会结束,直到他们都死了。天宗杀手团还是很讲信用的。”坤下了一层楼,转过几个弯,推开一个房间的门,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身后的夏侯寒石,莞尔一笑,“我要更衣了,你就不要继续往前走了。”&lt;/p&gt; 天宗杀手团。夏侯寒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原来这么多年藏在暗处的神秘势力叫做这个名字。&lt;/p&gt; “人都要骑马逃走了,你还有闲情雅致换衣服?!”夏侯寒石气得双耳都在嗡嗡作响,感觉这妖女分明就是在耍他。&lt;/p&gt; “因为,这个肉身,腿太短,踩不到马镫呀。”&lt;/p&gt; 夏侯寒石忽然被噎住。&lt;/p&gt; 坤勾唇一笑,也不再理会他,径自走到窗前的一面屏风后,莲步轻移,衣衫簌簌落地,抬手撕下脸上薄薄的一张人皮面具,身形变化,走了两步的工夫,已从一个矮小的女娃舒展成一具曼妙诱人的身体。淡淡的光线里,尘埃飞舞,屏风上的影子分明勾出了那凹凸有致的轮廓,长发散落,一只素手扯下了搭在屏风上的大红衣裙,几个旋身,红浪翻卷,猎猎风动,画中人踱出屏风,饮血缠在腰间,系住了殷红如血的长裙,女子眼角眉梢都带着惊心动魄的艳丽,夏侯寒石不由得看得呆了,明知是妖女,却控制不住地在那一瞬间,心神一荡。&lt;/p&gt;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几乎是立刻冷下了脸色,侧过身子,躲开坤的目光,淡淡说道:“杀手不是最忌惮被别人看见自己的脸么。”&lt;/p&gt; “谢谢关心,这世上见过我真正模样的人,除了宗主,都已经死了。”坤与他擦肩而过,伸手拂过他的喉结,不紧不慢地说着,“走了,追那丫头去了。”没等夏侯寒石动怒,一袭红衣已在十步之外,几个起落,已奔出了客栈。&lt;/p&gt; “真是妖女。”夏侯寒石望着坤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剑眉紧蹙,喉咙一动,重重咬了下牙。&lt;/p&gt; ***&lt;/p&gt; 风在耳旁呼啸着掠过,寒气如刀,割碎了残存的温热。&lt;/p&gt; 缰绳在左手上缠绕了数圈,剑柄也被布条牢牢捆在右手里,薛靖七整个人低伏在马背上,剧烈地喘息,她此刻的伤势根本禁不起马背的颠簸,但她已无退路,只能坚持着,强撑着,纵马疾奔赶往雁荡山。&lt;/p&gt; 世界颠倒,起伏,震荡,跳跃,坠落,破碎。她无力地闭上双眼,任凭汗水打湿发梢,滴落脸上,与泪水和鲜血混在一起,糊了一脸。她总口口声声说着要凭手中剑去保护着什么人,可是到头来,多少人因自己而死……真是笑话。&lt;/p&gt; 想起那个笑容如和煦日光的小伙计,原本他的人生可以很长,简单却快乐,有着无限的可能,却因为她,招来杀身之祸,生命成了黑白。她真的好难过,压抑得要喘不过气来,身上各处伤口的痛已经转为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冷到骨头缝里的寒意,冻得她不住打颤,握剑的手指都有些僵硬,转眼间睫毛竟结了一层细细的霜。&lt;/p&gt;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她冷得缩成一团,抱紧了马脖子,已不再看路,任凭马儿向山林的更深处奔去。她隐约想起当初在试剑山庄为司徒念驱焚心烈焰掌之毒时,自己以身过毒遭到内功的反噬,就是这种滋味。她在出云谷修炼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内功,怎么会有如此阴寒霸道的力量,这股力量强大到,她脆弱的身体根本难以承受。还是说她那不为人知的过去,藏着天大的秘密。&lt;/p&gt; 在冰冷的潭水里下沉,痛彻心扉的绝望与无力。&lt;/p&gt; 那个记忆碎片。&lt;/p&gt; 薛靖七蓦地睁开双眼,身后杀气渐浓,马蹄声疾如雷奔,她低喝一声,深吸一口冷气,右脚离开马镫,在马鞍上一滚身,左手攥着马缰,身子坠在一侧,饮血扫了个空,钩刃划破了马脖子,马儿一声痛苦的长嘶,箭一般射了出去,将好不容易快马加鞭追上来的坤,又拉开了距离。&lt;/p&gt; 坤脸上笑意愈来愈浓,手中饮血往身后一甩,重重打在马屁股上,割出淋漓的鲜血,马儿痛嘶着四蹄狂奔,很快又追上了前面那匹马,饮血再次飞窜过去,卷住了马腿。&lt;/p&gt; 薛靖七的马再也承受不住,马腿一折,重重摔倒在地,马上的人也滚落在地。&lt;/p&gt; “你的命可真够大的,这样都死不了,我真是大开眼界。”坤纵身一跃,离开马背,落在薛靖七身前,啧啧几声叹道。&lt;/p&gt; “你们这样的败类还没死,我怎么敢死……”薛靖七缓缓地爬起,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踉跄着站住了身子,提着长剑迎风而立,像片在风中颤抖的落叶,腰背却挺得笔直,甚至还抬手擦去嘴边的血迹,苍白而狂妄地笑着。&lt;/p&gt; “哦?那你敢不敢跟我赌,今夜,我们谁会死在这里。”坤漫不经心笑道。&lt;/p&gt; “死有何惧!死又何妨?”薛靖七缓缓举起剑来,手指拂过剑刃,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线,斑驳的寒光映亮了她的眼眸,“今夜我就是死,也会拉着你,下地狱。”&lt;/p&gt; “那便试试。”红衣风中飞扬舞动,饮血疯狂窜长飞旋,织成血色烛笼,毁天灭地,撞向了染遍鲜血的那袭白衣。&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大风翕张浪形骸 云吞月,大风起,红衣狂舞,天地为笼,落叶翻卷,有破空一剑凌云来,八方剑影快若疾风,寒光所及之处,烛笼瓦解,杀气渐消,酒气却愈浓。&lt;/p&gt; 坤大吃一惊,及时抖腕撤回饮血,回护身前,才堪堪躲过了削向面门的凛然一剑,向后撤了一步,蹙眉瞪向对面的薛靖七,然而后者却依旧保持着起势的姿势,一动没动,甚至脸色比她还要茫然。&lt;/p&gt; 有第三个人!&lt;/p&gt; 她咬了咬牙,正欲出言激那人现身,那人却像是与她心有灵犀一般,神不知鬼不觉,身法快到看不清,似凭空冒出,却懒散地踱来,行至两人中间,右手翻转手腕利落地将长剑收回腰间鞘中,左手却持一小酒壶仰首痛饮一口,末了抬手擦了下嘴边的酒渍,醉眼看向愤懑不平的坤,勾唇一笑,竟满是痞气。&lt;/p&gt; “师,师父……”薛靖七看清了那个落拓的背影,不敢置信地愣了半晌,蓦地心头一热,红了眼圈,缓缓放下剑。她心里绷得很紧的那根弦,几乎就要崩断了,此刻却倏地彻底放松下来,竟使气力全泄,再也支撑不住。&lt;/p&gt; “靖丫头,你还撑得住么。能的话,就和为师一起,打得这妖女满地……”薛远话音未落,却听见身后一声闷响,转头一看,自己的好徒弟前一刻还叫嚣着要把这个妖女拉到地狱去,这会儿竟旁若无人地一头栽倒,趴在地上晕死过去。于是干咳了一声,心疼地叹了口气,转回头来,幽幽地补上最后两个字,“找牙。”&lt;/p&gt; 坤闻言又好笑又好气,上下打量着面前不修边幅穿着朴素,甚至看起来特别穷的薛远,毫不客气地发问:“大叔,你哪位?”&lt;/p&gt; “自然是试剑榜首薛靖七的师父,你刚刚没听见?还有,大婶,叫谁大叔呢?”薛远也毫不客气。&lt;/p&gt; “你!你个不知羞耻的混人!”坤长这么大,还头回听到别人称她为大婶,还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她气到冷笑,说着就要再次动手。&lt;/p&gt; “你确定要跟我打?”薛远连剑柄都没碰,捏着酒壶慢悠悠又往前走了几步,深深地望着她,酒气扑了她一脸,再次露出那种无所畏惧甚至带着些痞气的笑容来,说出的话却是严肃正经,甚至带着些威胁的意味,“我名扬天下的时候,你指不定还没学会走呢。方才我救徒心切,只用了三成功力破你的功夫,并未对你斩尽杀绝,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要怎么做。”&lt;/p&gt; 坤的目光越过薛远看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薛靖七,还有些不死心,轻笑一声,注视着薛远,毫不退缩,“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杀了我?”&lt;/p&gt; “我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杀过人了,杀心不重了,怎么,你想试试我的杀人剑么?”薛远淡淡一笑,摇了摇酒壶,抬眼那一瞬,杀气竟无处不在,无形的压力直压得坤有些呼吸困难,她终于相信了他所言非虚。&lt;/p&gt; “快剑追风薛老四,果然名不虚传。销声匿迹十余载,生死不知,如今却出面与我们为敌,你这是打算重出江湖了么?”坤终于猜到了薛远的身份,莞尔一笑。&lt;/p&gt; “没打算重出江湖,”薛远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微微皱眉,“我只是见不得别人打我宝贝徒弟的主意。一个个都想让她死,当她师父是死的么?”说罢,像是极不耐烦了,右手摸到了剑柄。&lt;/p&gt; “好。”坤点了下头,向后退了两步,“那你以后可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不然迟早有一天,她会死在我们手里。”说罢,红衣一闪,已然离去。&lt;/p&gt; 薛远无奈摇摇头,塞上酒壶的盖子,系在腰间,转身走到薛靖七身旁,蹲下身,看见她满身的伤,阵阵心疼,想扶她坐起,给她渡些真气缓一缓,却惊讶地发现她手中仍“握”着剑,竟是用布条将剑柄捆在了手中,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是吗,可当时那种情况,却依然能站直身子不服软,输了性命也不输了风骨,这丫头真是……&lt;/p&gt;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我强。”薛远眼眶一热,忽然低笑起来,自言自语似的,“说什么隐世高人,啧,薛远不过是个心死的逃兵,还不如一个孩子勇敢。”&lt;/p&gt; ***&lt;/p&gt; 薛靖七昏昏沉沉地掀起眼皮时,朦胧间看见师父就坐在旁边,一边喝酒,一边望着夜空发怔,目光直直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lt;/p&gt; 她挣扎着坐起,薛远回过神,拉了她一把,“感觉好些了吗。”&lt;/p&gt; 她点点头,转头看着薛远,有些欲言又止,“师父您怎么会……”&lt;/p&gt; “前几日左眼皮跳完右眼皮跳,整夜整夜睡不好,担心你们两个兔崽子把命搁外头了,所以找来看看,不曾想,还挺巧。”&lt;/p&gt; 薛靖七闻言怔住,薛远忽然笑了起来,前者也扑哧一笑。&lt;/p&gt; “不说笑了,其实雁荡、平云、溪口三镇出这么大事,死了这么多人,早就传到咱家那边的镇上了,真可谓人心惶惶。我寻思着你们应该还在雁荡,一个人在谷里替你们担惊受怕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索性出来走走,随缘寻你们,没想到还真的能在这深山老林里碰到你被追杀,真是万幸。我再迟些,估计只能去地下寻你了。”薛远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平心静气。&lt;/p&gt; “天无绝人之路,”薛靖七笑了下,抬头仰望夜空,轻声叹息,“说我福大命大吧,又觉得自己很倒霉。但若真的足够不幸,那我也不会活到现在。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安生日子过不了几天,隔三差五就要去给阎王爷拜个年,再把关心我的人吓个半死,想想也蛮那啥的……”&lt;/p&gt; “靖丫头,那你后悔走这条路吗。”&lt;/p&gt; “人活着,不过就是大疯一趟两相忘罢了。阿靖不后悔,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一切不都早已注定了么,师父。”薛靖七笑着耸了下肩,低头摩挲着追风剑的伤痕,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紧。&lt;/p&gt; “师父,百里前辈他……前几日在雁荡山墨门剑契遭暗杀身亡,小天和子清连夜赶去那里,也不知路上是否顺利,我很担心,怕那些丧心病狂的杀手再对他们下手,我们现在便启程去墨门剑契吧,我认识路。”&lt;/p&gt; 薛远神色愕然,迟迟未能言语。&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没有他们的消息?”&lt;/p&gt; 墨门剑契值守的子弟再次摇摇头。&lt;/p&gt; 薛靖七心里一沉,脸色更加苍白,向后趔趄一步,抬手按了按自己眉心,表面还算镇定,内心却已经彻底崩乱,六神无主,一颗心狂跳,眼皮也跳个不停,只觉得身心俱疲,恨不得躺倒在地眼一闭,睡到地老天荒,什么都不必去管了。可是她不能,子清和小天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就算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也要坚持去找他们,确认他们的安危。想着,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转身就要走,却被薛远一把拽住。&lt;/p&gt; “你伤得太重,已经很累了,乖乖留下,师父去找。”&lt;/p&gt; “我没事,我能去的……”薛靖七虚弱地撑起一个笑容,摇摇头,眼前却一阵阵发黑,险些站不住,被薛远及时搀扶住,才没倒下。&lt;/p&gt; 脚步声近,先前进去报信的另一个子弟匆匆忙忙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值守的那子弟忙不迭行了一礼,叫了声“成羽首领”。&lt;/p&gt; 薛靖七转身。&lt;/p&gt; “薛兄……”林成羽看见薛靖七时,却忽然愣在原地,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本欲拱手行礼的爪子,凝滞在半空,转而伸到脑后,挠了挠后脑勺,磕磕绊绊地说了句,“薛……姑娘,你……”&lt;/p&gt; 薛靖七苦笑,此时也没心思解释自己为什么忽然从爷们儿变成了姑娘,只是沉默着抬起手冲林成羽行了一礼,神色憔悴,身子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倒。&lt;/p&gt; 林成羽回过神,急忙回礼,而后又对薛远行了一礼,面色严肃起来,说道:“他们应该就在雁荡山附近,也许遇到了些麻烦,你们不要过于担心,我立即带兄弟们去找言姑娘和楚少侠,我们对附近的环境比较熟,应当能够找到的。薛姑娘,你……伤得不轻,还是先进去休息吧,这事交给我们就好。”他看见她满身的血,心里一滞,目光里流出心疼来,柔声道。&lt;/p&gt; “我和你们一起去……”薛靖七话说了一半,忽然晕了过去,薛远收回手指,叹了口气,将其接住,揽在怀里。&lt;/p&gt; 林成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lt;/p&gt; “这丫头从小就倔,只能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先好好睡上一觉了。”薛远无奈地笑笑,将薛靖七打横抱起,“劳烦小兄弟带路,我先把她送进去,咱们再一齐去找人。”&lt;/p&gt; 林成羽点头,立刻带路,很快就找到一间空屋子,薛远将徒弟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又帮她盖上被子,看着她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心里又被针扎了一下,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们这里有没有大夫,可以帮她……”转头看见林成羽哀伤的神情,他忽然没了声,有些无措地在床边站了半晌,轻轻唤了句,“百里老头儿……”而后立刻转身走了几步,强自镇定道,“还是先找到言姑娘他们吧。”也不等林成羽回应,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lt;/p&gt; 林成羽静默了一会儿,也加快脚步跟了出去,沿路召集着还未休息的众子弟,带上剑同他去山里找人。&lt;/p&gt; 在屋里闭关打坐疗伤的杨牧成,听到外面忽然有不小的动静,皱了下眉,睁开眼睛,起身披了件外袍,推开门往外看。不少子弟步履匆匆地往一个地方赶,路的尽头看见林成羽在同一个人交谈着,那个人远看着穿着打扮不像是墨门剑契的人,难不成又发生什么事了。&lt;/p&gt; 他寻思着,就走出了屋子,掩上门,想要过去看看。这时,林成羽身旁那个人忽然侧过身子,露出半张脸,腰间的酒壶和剑鞘也撞入了他的眼里,杨牧成蓦地刹住脚步,心里一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却有许多子弟挡住了他的脸,紧接着他就转身走了,同林成羽一起。&lt;/p&gt; 一股酸涩涌上鼻尖,他失神片刻,哑然失笑,转身回了屋。&lt;/p&gt; 薛四弟,十八年不见,你果然还是老样子。我却要死了。三哥去见易二哥之前,还能有幸与你喝杯酒么,我们不醉不归,一如当年,好不好。&lt;/p&gt; ***&lt;/p&gt; “嘶——”&lt;/p&gt; 楚中天昏昏沉沉地醒来,周遭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稍稍动了下身子,顿觉撕裂般的痛楚顺着神经末梢直窜到头顶,疼得他差点又昏过去,冷汗立刻就出来了。他感觉周身冰冷,连血液都要结冰,唯余怀里有残存温热,低头定睛一瞧,言子清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倒在他怀里,尚未醒来。&lt;/p&gt; 他心里一暖,身上的伤仿佛也好了大半,没有那么痛了。&lt;/p&gt; 真的是好险,差一点,子清就救不下了。小七还真是神机妙算,那不知道脸皮和良心为何物的江少右,竟然还真的没离开雁荡,并且盯上了子清。饶是他在后面暗中保护,也来不及应付那混蛋数不清多少花样的暗器毒药和陷阱,替子清挡掉了明面上的招数,却没料到地下还有陷阱,眼见她负了伤又一脚踩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飞身扑过去,在坠落的那瞬间,将她护在了自己怀中,任凭自己的手臂和肩背被削尖的竹刺割得鲜血淋漓,又重重地摔落在不知多深的陷坑里,当了她的肉垫。如今他们被困在了不见天日的陷阱里,他虽然没本事打退江少右,护子清周全,但好歹拼尽全力也让她能够少受些伤。&lt;/p&gt; 不论如何,他总算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护住了一个人。&lt;/p&gt; 哪怕只是在死之前,陪着她,说说话。&lt;/p&gt; “子清,你怎么样……”楚中天舔了下干裂出血的唇,哑着嗓子轻声唤着怀中的人,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lt;/p&gt; 然而言子清却并没有要醒转的意思,甚至脸色越发苍白,冷汗涔涔,昏迷之中,眉头紧蹙,神色惊惧,轻声呢喃着什么,像是陷在了梦魇中,痛苦不已。&lt;/p&gt; “子清!”楚中天忽然紧张起来,忍着痛活动了下身子,伸手握住她的肩头,用力摇着。&lt;/p&gt; 后者在楚中天的摇晃中,非但没醒,甚至更加惊惧,哽声喊着什么“不要丢下我,我不是负累”之类的字眼,喊着喊着泪水就流下来,无意中抓住了楚中天的肩膀,依偎在他的怀里之后,仿佛得到了什么依靠,才渐渐平静下来,安静地又睡了过去。但那一双手,却是紧紧地抓着楚中天的衣服,甚至指甲还陷入了肉里,疼得他连着倒吸几口冷气,却强自忍了下来,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她靠在自己怀里安睡。&lt;/p&gt; 子清,你是有什么痛苦的过往么。&lt;/p&gt; 不要怕,有我在。&lt;/p&gt; 楚中天抿了下唇,抬起手,轻轻地擦掉了她的泪水,轻轻叹了口气,仰头望向上头无尽的黑暗。&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五十八章 情难自禁自欺人 月下,黑袍书生支腿坐在树上,手中扇柄百无聊赖在掌间跳跃,一阵风动,树叶簌簌作响,江少右头也没回地笑道:“怎么样,死了没?”&lt;/p&gt; 红色裙角在风中轻轻扬起,凉悠悠随风飘来一句,“奇女子啊。连你的得意之作都毒不死她,我那点本事又算得了什么?”&lt;/p&gt; 江少右轻笑一声,打开折扇随意摇了摇,“没关系,留着她比杀了她要更有用处。如果不出意外,母蛊应当已转移到她体内,等到蛊虫重生,她就会成为我们天宗的杀人剑。”&lt;/p&gt; “她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柔柔弱弱的,性子可刚烈得很,死到临头还扬言要把我拉下地狱呢,啧,恐怕她不会如了你的意,被血蛊操控。”&lt;/p&gt; “那她自裁,对我们也不会有任何损失,甚至解决了大麻烦,岂不是更好。”江少右耸耸肩,仿佛杀人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甚至还挺有趣。&lt;/p&gt; “不出意外……”坤粲然一笑,“我倒是觉得,一定会出意外,你信不信这个邪?”&lt;/p&gt; “血蛊要解,宿主必须死,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改变不了这一点。”江少右收起嬉皮笑脸,冷哼一声,转脸看向坤,问道,“机关摸得怎样?能记下九成么。”&lt;/p&gt; “九成九。你呢?有多少把握毁掉他们的总机关,把他们困在里面,葬身地下。”&lt;/p&gt; “十成。”江少右斩钉截铁。&lt;/p&gt; “哦?”坤一脸狡黠,似乎不太相信。&lt;/p&gt; “你在质疑我?”江少右有些微怒。&lt;/p&gt; “我不是质疑你,只是忽然想到,你上次要用七步散毒死薛靖七,不也是十成的把握么。”&lt;/p&gt; “……”江少右脸色一沉。&lt;/p&gt; “离呢?”坤张望道。&lt;/p&gt; “那小子圆满完成任务后,就回去复命了。”&lt;/p&gt; “那咱们也快回去吧,我还有份惊喜,要带给宗主呢。”坤笑嘻嘻。&lt;/p&gt; 一道黑影,一道红影,在月下飞过,向北边去。&lt;/p&gt; ***&lt;/p&gt; 扬州城内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袭黑衣的乾震轻手轻脚关上了门,静悄悄上了楼,打开一间屋子的门便闪身进去,里面的叶陵看见他,伸手推了一下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青龙,后者被惊醒,迷瞪着双眼,看向打探消息归来的少主。&lt;/p&gt; “罡气盟的人回来了,但是……”乾震微微皱了下眉,低声道。&lt;/p&gt;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叶陵问。&lt;/p&gt; 青龙跟着点点头。&lt;/p&gt; “我仔细地挨个盯了一遍,易剑臣、薛靖七、楚中天、白小生、还有唐家的人,竟然都没回来。”&lt;/p&gt; “哟呵,你结拜的那三位都不在,这是好事啊,万一你身份暴露了,也不至于和他们面面相觑,拔剑相向,割袍断义之类的,你说是不。”青龙没心没肺地笑起来。&lt;/p&gt; 乾震闻言耷着眼皮,沉默地看着他,抿了下唇,没有说话。&lt;/p&gt; 青龙憋着笑别开脸,干咳好几声,仿佛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lt;/p&gt; “所以,现在罡气盟里都有谁?”叶陵却没有青龙这般开玩笑的闲情。&lt;/p&gt; “让我来数一数,”乾震长长吐出一口气,在桌旁坐下,趴在桌上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楚立,楚子钰,容尘,夏侯渊,司徒皓,还有……”他沉默了一瞬,神情有些微妙,轻声道,“司徒念。”&lt;/p&gt; “呀……”青龙大惊小怪。&lt;/p&gt; 叶陵在乾震脸上看见了一丝落寞与挣扎,心里咯噔一下,眉头轻动,抿了下唇,垂下头没有说话,屋内忽然安静下来。&lt;/p&gt; “呀什么呀,你给我把嘴闭着。”乾震抬手作势要打青龙,后者一缩脖,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lt;/p&gt; 乾震又好笑又好气,手落下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以示惩戒,“臭小子。”&lt;/p&gt; “那个司徒家的大小姐,是不是喜欢你。”叶陵冷不丁地问道。&lt;/p&gt; 乾震忽然僵住,青龙也惊讶地挑起眉,却嘴巴闭得紧紧的,真没敢再说话。&lt;/p&gt; 叶陵忽然笑了下,“我……我就随口一问,你们怎么反应这么激烈。”&lt;/p&gt; 乾震和青龙默默看了彼此一眼,他们动都没动一下,吱也没吱一声,怎么就叫做反应激烈了。恐怕真正激烈的,是叶陵自己心里吧。&lt;/p&gt; “为什么忽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乾震笑着摸了摸鼻子。&lt;/p&gt; 叶陵却十分认真地盯着他,在等着他的回答。&lt;/p&gt; “她喜不喜欢我,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会读心术,你说是吧。”乾震干笑几声,有些心虚地看着叶陵。&lt;/p&gt; “那你……喜欢她吗?”叶陵看似云淡风轻的一个追问,却让乾震心底炸响一道惊雷,青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嘻嘻打量着两人。&lt;/p&gt; “她可是四大世家司徒家的大小姐,名门闺秀,而我是白云宗的少宗主,我们的身份就水火不容,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她,哈哈……”乾震一本正经地说道。&lt;/p&gt; “如果抛却身份呢。”叶陵看乾震的反应很不自然,心里更是一阵阵难受,索性趁此机会问清楚他的心意,自己也不必久困樊笼。&lt;/p&gt; “那也不会!她这个人,缺点一大把,啧,大小姐脾气特别厉害,娇纵,霸道,一言不合就要打人,还粗鲁,完全没有名门闺秀该有的斯文样子,而且特别能吃,满脑子都是吃吃吃,遇到什么事也不坚强,容易掉眼泪,武功也很烂,就是只三脚猫,哎,对了,就连给小兔子包扎伤口,都能系个蝴蝶结,你说是不是很搞笑哈哈哈哈……”乾震一拍桌子自己欢快地笑起来。&lt;/p&gt; 叶陵却哑然失笑,目不转睛地望着故作洒脱的乾震,他分明是对司徒念动了情,却不自知,抑或是,在欺骗自己,也欺骗着他们。&lt;/p&gt; 不过也是,他那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并且肩负着重任,明知自己与那个大小姐身份悬殊,没有在一起的可能,哪怕真的在那段朝夕相处的时间里生了情愫,也会决然地斩断情丝吧。她究竟在担心和害怕着什么?为什么总觉得,乾震从罡气盟回来后,就有点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离她,越来越远了。&lt;/p&gt; “我可以说话吗。”青龙实在憋不住了。&lt;/p&gt; “我说正事!”青龙看见乾震一脸的怀疑,立刻举起手,信誓旦旦。&lt;/p&gt; 乾震点了下头。&lt;/p&gt; “他们既然已经回罡气盟了,想必书房也不会上锁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我们不能在这边逗留太久,宗里就李弃那小子势单力薄的,我怕石老头儿又想趁我们不在搞什么幺蛾子。”青龙语速极快地将正事给扯了回来。&lt;/p&gt; “所以让你们先回,你们偏不。”乾震叹了口气。&lt;/p&gt; “我们哪里能放心,万一你……”叶陵疾声道。&lt;/p&gt; “哎,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这几天就轮流在那边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看见楚子钰出门了,想办法把他堵在外面一时半会回不去,然后我乔装混进去,一炷香的时间应该就足够翻一遍书房了。”乾震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五十九章 是情动心海成空 头蓦地一低,从梦中惊醒,忽觉怀中空落落的,那抹温度已不再,楚中天心神一凛,立刻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想要爬起身,环顾四周疾声低呼,“子清!”他活动了下身子,忽觉原本火辣辣生疼的伤口,此刻竟有些清凉,没有那么痛了,甚至还被什么给简单包扎过了,他怔怔地低头,又倏地转头,看见了她安静地坐在另一边,抱膝而坐,目光直直的,正在发呆。&lt;/p&gt; “你什么时候醒的,你……没事吧。”楚中天有些笨拙地关心道。自从百里前辈逝世的消息传来后,言子清就变得有些魂不守舍,甚至在她受伤昏迷时,还做了噩梦,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的脆弱和无力,与平时截然不同,让他不知所措。&lt;/p&gt; “刚醒不久……我没事。倒是连累你了。”言子清回过神,极轻极淡地一笑。&lt;/p&gt;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你也太见外了,我们可是朋友。”楚中天笑着说罢,忽然又想起她昏迷时的那句呓语,心里一阵心酸,又轻声补了一句,“我们不会丢下你的,你这么好,怎么会是负累呢。”&lt;/p&gt; 言子清脸色微变,坐在那里有些发怔,眼睫轻颤,强烈的酸辛再次涌上心头,但她此刻是清醒着的,自然不会任由这种心绪无所顾忌地喷薄出去,于是过了许久,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lt;/p&gt;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转移话题,看向同样狼狈的楚中天,迟疑着,“因为担心我的安危,就把伤重需要人照顾的靖七扔那里不管了么。”&lt;/p&gt; “我,不不是,我没有……”楚中天忽然一个脑袋两个大,急忙摆手,她这个问题实在是犀利,他无论怎么回答,好像都不太对劲儿,总能落得个薄情寡义的结局,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满是草泥的脑子也编不出什么妥善漂亮的说法来,索性实话实说,“你们两个都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对我都非常重要,我不能看着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什么事。可是如今这种情况,我恨不得一分为二……你走后,小七跟我说,恐怕他们害死你师父这事还没完,你和小九,尤其是你,对他们的威胁也很大,他们半路伏击你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所以让我先打马远远跟着你,你安全到达墨门剑契后,我再折返回去,不出意外天亮前就能回客栈,这期间小七也就喝了药再睡一觉的工夫,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所以我才……没想到一语成谶。”&lt;/p&gt; “原来如此。”言子清低头笑了下,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也难为你了。如果我的武功能像靖七那样好,也许就不会陷入如此境地了。希望她在客栈好好的,不要遇到什么事吧。”&lt;/p&gt; “呃……子清,你怎么说着说着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楚中天说完又觉得自己嘴笨,怎么都不是滋味儿,忽然羡慕嫉妒起容尘那黄鼠狼的嘴皮子功夫来,此时如果换成他在,一定能三言两语把子清说得心满意足吧。&lt;/p&gt; 言子清哑然失笑,并没接过话茬,而是站起身来,摸黑绕着圈走,没走几步就回到了原点,这陷坑四壁都是参差不平的土石,大小比一般的水井要宽敞些,但也没大到哪儿去,她和楚中天靠壁对坐,在一片黑暗里,都能看清对方的神色,可见……她抬头仰望上方,一片死寂的黑,一丝光也看不见,整个陷坑就像个黑口袋,若是一个人呆在这里,不知道时间,看不见也听不到任何东西,恐怕没呆多久就会疯掉。&lt;/p&gt; “四周是比较粗糙的土石,应该踩得住,让我来试试,看看上面究竟怎么回事。”楚中天明白言子清的意图,于是在地上摸到了自己新买的那柄剑,站起身,打量了下陷坑的宽度,长剑“铮”的一声刺入土石的缝隙中。&lt;/p&gt; “你有伤在身,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言子清忽然说道。&lt;/p&gt; 楚中天回头一笑,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尖,轻快道:“没事,伤的又不是腿,我虽然打架的功夫差了些,但轻功还是一绝的,上去探查一下还是小菜一碟的。”&lt;/p&gt; “你小心。”言子清叮嘱了一声。&lt;/p&gt; 楚中天转回头,在她看不见的黑暗里,低头抿唇轻笑,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lt;/p&gt; 在她面前,那股小孩子心性又窜了出来,他忽然对自己的追云步充满了信心,不想按照起初打算的那样,以刺入土石缝隙中的长剑为支撑,一点一点攀爬上去,而是非常帅气潇洒地纵身飞跃上去,破开出口,再伸臂揽住她的腰身,带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就像他少时曾多次梦想过的那样,来一次英雄救美。&lt;/p&gt; 就这样想着,他提气纵身一跃,足尖一踏长剑,借着剑身强韧的反弹之力,向上飞跃,其间几次在凹凸不平的土石上借力,几个起落,轻飘飘地直飞上去,倒真有点天外飞仙的感觉,就是狼狈了点,并且,乐极生悲。&lt;/p&gt; 在接近最顶处时,他向上试探的右手忽然一阵剧痛,立刻缩回了手,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最上面竟然是那两排削尖的竹刺,于是伸足在一侧土壁上一踹,借力凌空翻了个身,才险险地躲过了那些竹刺,没有将脑袋直戳上去串成糖葫芦,至于再往上是什么东西,他还没有看清与摸到,就惊呼一声摔了下去。若此刻手中有剑,也能半空中止住落势,可是他先前自大,竟空手上去的!&lt;/p&gt; “闪开!”楚中天在脸朝下直直坠落下来的时候,还记得下面站着一个人。&lt;/p&gt; 言子清吃了一惊,当场愣住,眼看着楚中天竟摔了下来,可是自己压根无处可躲,这么狭窄的地方,往哪里躲!&lt;/p&gt; 于是,下一瞬,楚中天就砸了下来,准确无比地砸倒了言子清,将其压在了身下。草药的清味与少女微甜的香气扑面而来,自鼻尖缭绕,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心口,将她按倒在地的那一瞬,血气翻涌,耳根滚烫,他一个激灵,猛地一低头,两人额头撞在一起,鼻尖轻轻擦过,终是险险躲开了那一吻。&lt;/p&gt; 楚中天没有勇气去看她的神情,撞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却在同时迅速翻身,离开了她的身体,躺在旁边的角落里,大口呼吸着。&lt;/p&gt; 言子清也急忙踉跄着爬起身,揉着自己被撞得生疼的额头,心绪乱成一锅粥,双眉蹙到一起,瞪着躺在地上的楚中天,想要发怒,苍白憔悴的脸上却后知后觉地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她一时竟说不出话,看不出震惊还是愤怒抑或是羞涩。&lt;/p&gt;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冒犯你,子清……你要真的生气就打我吧,是我的错!”楚中天忍着伤势龇牙咧嘴地爬起身,对言子清行了十分郑重的大礼,下一刻就要跪下磕头的样子。&lt;/p&gt; 言子清心头的尴尬与怒火,在看到楚中天手上淋漓的鲜血后,灭了个干干净净,想起他为了保护自己受了那么多伤,甚至她昏迷时无意抓伤了他,也毫无怨言,此番他摔下来也并非有意,她怎么能生他的气……&lt;/p&gt; 心里一软,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真是冤家。&lt;/p&gt; 楚中天双手持在身前,躬身低着头,一动不动,心里又是慌张,又是难过,只求她能原谅,不要把他当成什么图谋不轨的好色之徒,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lt;/p&gt; 对面迟迟没有动静,他心如鼓擂,越发不安。&lt;/p&gt; 忽然,受伤的右手觉到一阵微凉,他有些恍惚,茫然地抬头一看,言子清正默不作声地给他包扎伤口,目不转睛,并没有理会他。&lt;/p&gt; “多,多谢……”楚中天心头一动,看着她,声音极轻说道,“你……”&lt;/p&gt; “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听见了吗。”言子清帮他包扎好,向后退了一步,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别过了脸,认真道。&lt;/p&gt; “……嗯嗯。我楚中天在此立誓,若将此事说与第三人听,天打……”楚中天竖起四根手指,神色极其认真诚恳。&lt;/p&gt; “不用发誓。”言子清打断了他,“我信你。”&lt;/p&gt; 楚中天怔了一下,而后傻笑了下,堪堪背过身去,自行面壁去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六十章 何苦强求心从容 “哎,最上面好像有块板子,被什么重物给压住了,我从竹刺的间隙伸过手去,用了吃奶的劲儿推了推,纹丝不动。我脚不沾地,只踩着剑柄,也着实不好使力。如果我也有那什么剑气就好了,凌空劈开它,可还是功夫不到家……”楚中天持剑从半空纵跃下来,顺势坐倒在地,沉重地叹了口气,愁眉苦脸。&lt;/p&gt; 言子清闻言亦轻叹,在他旁边坐下,低着头,束手无策。&lt;/p&gt; “我们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楚中天忽然一阵忐忑。&lt;/p&gt; 言子清目光微动,没有答话。&lt;/p&gt; “应该不会!我们再等等,如果天亮之前我没有回到十方客栈,小七肯定会疑心,说不定就出来寻我们了,只要我们出事不是谁都不知道,那就还有被救的希望!”楚中天想起薛靖七,立刻安定了心神,甚至还情不自禁笑起来,仿佛他们已经获救了似的。在他这么多年的认知里,小七几乎无所不能,非但有九条命,还总能救人于水火中,好像有她在,这天就塌不下来,他就不用害怕。&lt;/p&gt; “可是,如果靖七也遇到了什么危险,那可就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救她,她只能独自面对……”言子清深深地看了楚中天一眼,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忽然很担心她。我们是两个人,而她,只有自己。”&lt;/p&gt; 楚中天忽然噎住了,心绪百转千回,脸上的轻松之色逐渐消失,逐渐凝重起来,甚至有些自责和揪心。是啊,小七她也有可能遇到危险,可她的身后,却空无一人。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往事,好像,他们有难时,小七总能施以援手,可她有难时,他们却成了马后炮,总是无能为力。在最绝望的死地,她都是一个人,忍受着恐惧与痛苦,咬碎了牙齿生生扛下来的……事后总是满不在乎地一笑,似乎种种折磨,只是挠痒痒。而他楚中天!作为一个大丈夫,在陷入绝境时,身旁还有需要他保护的人,自己不想着用尽各种办法找到生路,却满心庆幸地念着,总会有人来救他们的,还有小七在,不是么。&lt;/p&gt; 胸口像压了块大石,让他胸闷气短,不得不站起身大口呼吸,言子清这一番话,可谓是当头打了他一记闷棍,在生疼的同时,又让他彻底清醒过来。薛靖七这么多年来的卓越,非但没有让他更加勤奋进取,迎头追赶,甚至反生怠懒侥幸之心,总觉得她能撑起一片天,却忘了该撑起这片天的,本来是他这样的男子汉大丈夫。眼眶一阵热流滚过,他抬臂用衣袖狠狠擦了下眼睛,倒转剑柄,扑到前面的土石壁前,手起剑落,用力地刨着,碎石混杂着泥土簌簌掉落,弄脏了他的衣服,也没在意。&lt;/p&gt; “小天,你在做什么?”言子清有些讶然。&lt;/p&gt; “我刚刚忽然想到,这陷坑既然江少右能挖得,我们为什么挖不得?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抑或是干等着别人来救,我打算在这深坑的旁边再刨一个,顺势向上挖,一定能通往没有压制的地面,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出去了!”楚中天头也不回道。&lt;/p&gt; 言子清愣了半晌,看见转眼的功夫,楚中天已经挖破了土石壁,刨出一个小小的坑来,心里一动,忽然对这愣头小子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嘴角不经意轻轻扬起一个弧度,在周身摸了一遍,看着摸出来的针囊心情有些复杂,默默叹了口气,将其放回去,出声道,“我们轮流挖吧,你累了就换我。”&lt;/p&gt; “我不累,这种事就应该由小伙子做,哪儿能让姑娘家受累。”楚中天擦了把汗,稳住气息,让自己不喘得那么厉害,嘿嘿一笑。&lt;/p&gt; “其实没关系的,我在这里干坐着看你挖,我……”言子清一脸拒绝。&lt;/p&gt; “子清,你会唱歌吗?哼曲子也行,这里乌漆嘛黑的,我们如果不说话,就太过于安静了,怪阴森的,你哼个曲子,我就不累了!”楚中天受伤的右手因为用力过度,伤口又开裂流血,他庆幸黑暗里她看不见自己狰狞的神情,悄无声息换到左手,笑着说道。&lt;/p&gt; “……”言子清沉默了许久,颇有些尴尬地涩声道,“我不太会。”&lt;/p&gt; “没事,那就……讲故事给我听呗。”楚中天笑道。&lt;/p&gt; “讲什么故事?”言子清有些犹疑,她还从未给任何人讲过故事。&lt;/p&gt; “我想听你的故事,”楚中天顿了下,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如果你愿意。”&lt;/p&gt; 言子清低下头,看着地面,沉默不语。&lt;/p&gt; 铁剑砍在土石之上,发出单调的“铿铿”撞击声,楚中天听见背后的人没有动静,心里一紧,急忙笑着打圆场,“如果你介意,就不要讲啦……我也没别的意思,其实就……想多了解你一些……”&lt;/p&gt; “我十岁那年,乡里爆发了瘟疫,死了很多人……”言子清打断了楚中天的话,声音很轻,但足够他听得真切,“我爹娘带着我和弟弟逃到外乡去,但那边又在闹饥荒,连着几个村镇都如此,大家都快饿死了,有时为了抢一小块馒头,都能打得头破血流……我爹拼了命抢到的一点吃的,都给了弟弟,他才四岁,确实身子骨弱,挨不得饿,我们全家省下的吃食,都给了他。但他还是病倒了……”&lt;/p&gt; 她话音一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闭了闭眼睛,淡淡笑道:“当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我们没有钱,也没有饭吃,哪里能给弟弟治病。眼看着弟弟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爹娘都以泪洗面,祈求上天,希望能有人救得了弟弟,我抱着浑身发冷的弟弟,用身体给他取暖,希望他能多撑些时日。也不知道上天是不是真的听到了我们的祈求,第二天竟有个当官的路过那里,遇见了我们一家人。爹娘求他帮帮我们,那人答应给弟弟找大夫,甚至还愿意给我们一大笔银子,让我们去城里落脚,下半生衣食无忧……但有一个条件。”&lt;/p&gt; “什么条件?”楚中天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声音都有些发颤。&lt;/p&gt; 言子清无声笑了笑,“让我嫁给他。”&lt;/p&gt; “铮——”一声,楚中天手中紧握的长剑在一块石头上打了滑,铁石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他喉头一哽,愣是没说出话。&lt;/p&gt; 言子清眼圈越来越红,继续道,“若那人年岁不大,尚未娶妻,或许我会为了救弟弟,为了家人以后的日子,将自己一生的幸福献出去,也无所谓。可是……你知道么,那个人已经五十多岁了,妻妾成群,他孙子都比我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娶我,我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她哽声,惨然一笑,“所以我不愿意,我死都不愿,可是爹娘竟跪下求我……说为了弟弟,我做出什么牺牲都是应该的,我不能太自私……我也跪下求他们,我真的好害怕,真的不想跟那个人走……之后,他们无法接受我的自私自利,觉得我是个白眼狼,就趁夜把我绑了起来,逼我嫁给那个人,还说我就是负累,是他们的负累……如果弟弟因我而死,我的罪孽将无法洗清……然后他们就抛弃了我,去找那个当官的,一去不复返。”&lt;/p&gt; “子清……”楚中天愕然,转回头看她,心里像是被石头砸烂了,鲜血淋漓。&lt;/p&gt; “那夜,我哭哑了嗓子,流干了泪水……我的人生天塌地陷,再看不见一点光。他们真的不要我了……”言子清自嘲地笑着,泪水却溢出紧闭着的眼皮,滑落脸庞,潸然泪下,“那当官的喜滋滋地抱住我,要带我走的时候,有个路过的叔叔看不下去,出手打了他,硬是把我给抢走了。后来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就把我送到了出云谷,自那以后,我就成了师父的关门弟子。”说罢,她忽然笑了下,摇摇头。&lt;/p&gt; 脸上忽然一凉,言子清睁开双眼,看见楚中天不知何时已蹲在她面前,红着眼睛,神色极其认真地凝望着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擦掉了她的泪水,看见她睁眼,忽然傻傻地笑起来,像是融化冰雪的日光。她听见他说,“不要怕,都已经过去了。从现在开始,只要我和小七在,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欺负。”&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六十一章 功夫不负终脱困 火光在山林间跳跃,星星点点,游走在漆黑的山里,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天边已隐约泛起鱼肚白,火光很快聚拢到一起,持火把的众人皆是眉头紧锁,纷纷摇头,没有找到楚中天与言子清。&lt;/p&gt; “会不会他们半路遇到危险,临时改道,去了别处?”林成羽气喘吁吁地问道。&lt;/p&gt; “直觉,”薛远单手叉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咬了下牙,一声轻笑,“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就在雁荡山里,也许被困在什么地方了,我要再找一遍,还不信了这个邪!”&lt;/p&gt; “被困在什么地方……”林成羽纳闷地挠了挠后脑勺,忽然想起什么,激动地一挥手,火把也跟着剧烈一晃,映出他脸上的神色,“会不会是被困在了地下的什么陷阱里!我以前经常跟着前辈一起打猎,有时候要捉住那些体型庞大的猎物,光有弓箭是不够的,还需要做些捕兽夹和陷阱,把他们驱赶至那里,失足掉落陷阱,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弟兄们都很熟悉这里的环境,按道理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如果有,那就是地下!”&lt;/p&gt; “好小子!”薛远眼睛陡然亮起来,伸手凌空点了点林成羽,一脸笑,“够机灵的,辛苦大家了,我们再沿着地面搜最后一遍,那什么陷阱很有可能被什么东西掩盖住,不容易发现,我们仔细点儿。”说罢,薛远已然奔了出去,转瞬间身形已在百步之外,墨门剑契众人被这神鬼莫测的轻功给惊得愣住,回过神急忙散开分头去搜。&lt;/p&gt; 薛远认真地用火把照着地面的沙土和野草灌木,另一只手持着剑鞘东敲敲西点点,竖起耳朵听着沉重的剑鞘撞击地面的声音,试图听出什么异样来。就在他坚持不懈又找了半个时辰后,剑鞘终于发出了与先前不太一样的声响,他一挑眉,蹲下身,再次敲了敲,放下剑鞘,伸手去摸地上的土石和野草,发现这里的土石似乎没有别处的紧实,野草也一拔就断,有人为的痕迹。&lt;/p&gt; 他站起身,痞痞地一笑,抽出长剑,干净利落地一抖手腕,一道剑光划过,土石四散,下面露出一张金属材质的板状物,印着一道深深的剑痕,竟没能将它一剑斩作两半。&lt;/p&gt; “好家伙,还挺结实?这人随身还带金属?稀奇……”薛远打了个哈哈,退开一步,手腕疾翻,轻巧挽出几个剑花,四五道剑光纵横呼啸,金属板碎成一片片的,炸裂开来,连带着下面的竹刺也七零八落,地面登时破开一个洞来。&lt;/p&gt; 轰隆一声,金属碎片和竹子碎屑噼里啪啦掉了下来,天光泻入,尘埃在黯淡的天光里狂舞。已经刨坑刨到将近一半深度的楚中天,忽然被吓到,低头看了眼站在下面同样一脸不敢置信的言子清,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持剑纵身跃了下来,眯起眼睛往上瞧,竟然出口被人打开了!&lt;/p&gt; “下面有人吗?!小天,言姑娘?!”薛远朝下面大声喊。&lt;/p&gt; 楚中天和言子清面面相觑,前者十分不确定地回吼了一句,“谁?!”&lt;/p&gt; “我是你爹!臭小子……听不出老爹我的声音了?!”薛远看不清下面的景象,本来还捏了把汗,这会儿听见下面有人回应,是他那倒霉孩子,于是情不自禁笑骂起来。&lt;/p&gt; “啥?!老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楚中天瞪着眼睛,倒吸一口气,脑子里仿佛有一千只苍蝇在乱飞,觉得实在是无巧不成书……&lt;/p&gt; “言姑娘怎么样,没事吧!”薛远继续扯着嗓子喊道。&lt;/p&gt; “她没事!”楚中天扯着嗓子喊回去。&lt;/p&gt; “你能不能上来说话!下面没待够么?隔空喊话很有意思么,嗯?!”薛远一挑眉,“你追云步没荒废吧,能带着言姑娘上来吧,需要我下去吗?”&lt;/p&gt; “呃……能上去,应该能!”楚中天转头看了眼自己丢了半条命才挖出来的半成品,十分悲痛地叹了口气,欲哭无泪嘀咕道,“白挖了我……”&lt;/p&gt; “没白挖。”言子清笑了下,认真道。&lt;/p&gt; 楚中天怔怔看了她一眼,忽然明白了她所言何意,于是释然一笑,点点头。&lt;/p&gt; 说心里话,他还真没在这黑咕隆咚的鬼地方待够,甚至……还有些想感谢江少右这个混球,在这地下困了一夜,他和子清共经此难,互诉衷肠,似乎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不太一样了。&lt;/p&gt; “我可以……揽住你的腰么?我带你上去。”楚中天礼貌克制地询问。&lt;/p&gt; 言子清点了下头。&lt;/p&gt; “抓紧我。”楚中天右手持剑,左手揽过她的腰身,仰首看着上面,指尖的温度让他有些耳热,深呼吸好几口气,调整着内息。&lt;/p&gt; 言子清抬手拽住了他肩膀的衣服,忽然十分严肃地说了句,“如果摔下来,会是什么下场?”&lt;/p&gt; 本来就有些紧张和心虚的楚中天,被这么一问,差点岔了气,他面红耳赤地笑道:“不会摔下来的!你相信我。”说罢,没等言子清再说什么,纵身跃起,足尖在土石壁上轻点借力,手中长剑间或划过旁边的土石壁,维持着平衡,整个人轻飘飘地纵云直上,脚下也没有打滑,不过是几次呼吸的时间,便沐浴了天光,双足踩在了坚硬的地面上。&lt;/p&gt; 两人终于逃出生天,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楚中天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有些脚软,方才他是真的害怕万一飞到半空气力不继摔回去,会是何等下场,毕竟他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子清。如今总算是……&lt;/p&gt; 薛远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个孩子,楚中天和言子清愣了下,反应过来,立刻松开手,闪到一旁,中间隔了好大的距离,能站好几个薛远。&lt;/p&gt; 言子清向薛远行了个大礼。&lt;/p&gt; “哎言姑娘客气了……”薛远急忙扶住她的胳膊,笑道。&lt;/p&gt; 楚中天见状,也像模像样地对薛远行大礼。&lt;/p&gt; 薛远一掀眼皮,“别装。”&lt;/p&gt; 楚中天身子一僵,立刻直起身子捶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腰背,没皮没脸地笑道,“老爹你也真是的,你不就喜欢这种正经的么,怎么我尊敬您一下,您还拒不接受。”&lt;/p&gt; 薛远冷笑,抬手就给了他脑瓜一记爆栗,“虚假!”&lt;/p&gt; 楚中天:“……偏心。”&lt;/p&gt; 言子清看着这父子俩,情不自禁地抿唇一笑。&lt;/p&gt; “子清,你最近笑的次数可比以前多了,保持下去,你笑起来真的特别好看。”楚中天不好意思地笑道。&lt;/p&gt; 言子清立刻绷起脸,恢复了冰山。&lt;/p&gt; 楚中天:“……”&lt;/p&gt; “我们回墨门剑契吧,我去找林成羽,让他放信号把弟兄们都召回来。找了一夜,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找到了。”薛远笑道。&lt;/p&gt; “咦,老爹你隐世多年,是怎么知道墨门剑契的?还有,既然有您在,那您护送子清回总部吧,她要去看看百里前辈,我要先回白石城找小七。”&lt;/p&gt; “靖丫头现在就在墨门剑契呢。”薛远叹了口气,“说来话长,路上我慢慢讲给你们听。”&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六十二章 清正内气混元劲 “小七!你怎么……”众人赶回墨门剑契总部后,楚中天循着林成羽指引的方向,心急如焚地飞奔过去,无头苍蝇似的在几个相似的房间里一番乱找后,终于推门看见了背靠几个枕头半躺在床上的薛靖七,床边还坐着一身墨衣的杨牧成。听到门口的动静后,薛靖七转头看去,神色一喜,释然一笑。&lt;/p&gt; “杨掌门。”楚中天吃了一惊,急忙拱手行礼。&lt;/p&gt; 薛远和言子清也紧跟过来,走进屋里,林成羽在门外对首领行了一礼,便先行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了,走之前还顺手带上了门。薛远猝不及防在此遇见故人,不由得怔住,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腰间悬挂的酒壶,喉头滚了滚,挪开目光,神色动容,却看不出悲喜。杨牧成深深地凝望着薛远,将其神情收入眼底,哑然失笑,转而看向楚中天与言子清,笑道,“你们平安地回来了,靖七也总算能够安心养伤了。她醒来后得知你们还没回来,说什么也要爬起来亲自去找,倔得像头牛,怎么都拉不住。”&lt;/p&gt; “小七,我们走后,在客栈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楚中天看见薛靖七未来得及换下的鲜血遍染的外衣,俨然是伤上加伤,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似乎一碰就要碎了,他一阵心潮翻涌,念起言子清之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她这一次竟然又是独自身陷险境,这叫他好生自责,于是也不顾什么礼节,几步上去半蹲在床边,伸手抓住薛靖七的手,感觉凉得像是冰块,没有丝毫活人的温度,惊得他话音一变,“你的手怎么这么冷!”&lt;/p&gt; 言子清也变了神色,眉间尽是担忧与自责。&lt;/p&gt; “现在已经没事了。”薛靖七看见言子清站在后面迟疑着没有上前,又想起楚中天此刻的意中人可是子清,他和自己这毫无避讳的习惯可真不是一朝半夕能改得过来的,于是不着痕迹地笑着将自己的手从温暖的包围中抽了出来,见他有些茫然不解,又极为调皮地握拳轻轻打了他的手指一下,眼睛一弯,“我真的没事,你不必如此害怕,我自己都还没怕呢。”&lt;/p&gt; 言子清将薛靖七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先是一愣,而后又很快地明白了她的用心,不由得无声苦笑,这傻丫头也把她言子清看得太过心胸狭隘了,何况,她和小天又不是那什么关系……&lt;/p&gt; “是内功反噬。”杨牧成站起身,转头看着薛靖七,皱眉叹道,“我帮她看过内伤了,其实先前被罗老大打伤的那一掌,还有在客栈里被坤打伤的,都是普通的内伤,多加调养,是可以痊愈的,不必太过担心。只不过靖七这一身阴寒霸道的内功异于常人,虽是威力无穷,但也需要强健的身体和浑厚的内气才能驾驭得了,她身子太过于虚弱,年纪又轻,再勤奋练功也不可能那么早地拥有浑厚内气去调和那股寒气,因此每次动用那股力量,都会遭到反噬,很痛苦。”&lt;/p&gt; “阴寒霸道的内功?”薛远忍不住出声,看向同样一脸茫然的薛靖七,抿了抿唇,笑道,“奇了……我没教过靖丫头这种功夫,但她自己似乎也并不知情,也许是她小时候有过什么机缘,得了这身内功吧。”&lt;/p&gt; “如果能知道我的身世,就好了。”薛靖七苦笑。&lt;/p&gt; 杨牧成垂下眼眸,没敢继续看她,心里一阵酸苦。&lt;/p&gt; “那这……可有化解之法?难不成小七就要一直一直遭受这份痛苦么!”楚中天心里一阵难受,委屈巴巴地看向在场的众人。&lt;/p&gt; “身子虚弱的问题……有点难解决,靖丫头这种情况除非洗髓易筋,甚至把脏腑也都给换掉,可是世间有这种玄妙的法门么。”薛远捏着鼻梁,皱紧眉头。&lt;/p&gt; “这法子也太夸张了……怎么不把我的脑袋也给顺便换掉,哈哈哈。”薛靖七忍不住笑了下,众人皆被逗笑,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lt;/p&gt; “浑厚的内气,想在较短的时间里修成,只有三个办法。”杨牧成沉吟道,“一是修习混元劲,二是高手传功,三是……夺人内力化为己有,此非正道,不作考虑。”&lt;/p&gt; “你说的混元劲该不会是青山阁那个性情古怪老太婆的独门功夫吧?噫……”薛远咋舌道。&lt;/p&gt; 三位晚辈皆面面相觑,杨牧成忍俊不禁道,“傅衿的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称呼人家是老太婆,那我们是老头子么?”&lt;/p&gt; “咳咳……”薛远无奈地一耸肩,低声道,“二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正经。我开个玩笑嘛,你还纠正我……真是的。”&lt;/p&gt; “二十年……”楚中天微微吃了一惊,看向薛靖七,后者挤眉弄眼,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复杂。&lt;/p&gt; “高手传功,放在最后考虑吧。算得上一命换一命了,不到万不得已,这种牺牲还是少做。靖丫头,等你彻底养好伤了,去青山阁找傅衿去,至于人家愿不愿意教,看命啦。”薛远语重心长道。&lt;/p&gt; 薛靖七听话地一点头,心里一盘算,忽然发现自己有好多地方要去,甚至不知道应该先去哪个,于是有些头大。&lt;/p&gt; “这个不必担心,到时我会写一封书信,靖七你带上,给傅衿前辈看了,她应当愿意教你混元劲的。她虽性情孤僻些,也不怎么在江湖里抛头露面,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好人,你诚心去求教,她不会狠心拒绝的。”杨牧成笑道。&lt;/p&gt; “多谢杨前辈。”薛靖七坐在床上勉强持手行了一礼。&lt;/p&gt; “哎,还真别说,傅衿这种古董,就看得起你这种斯文的正经人,像我,她真是万般瞧不起的,说不定还要把我这种没正形的臭男人乱棍打出去,呵呵。”薛远叉着腰发着嘀咕。&lt;/p&gt; “老爹,你这样的奇男子,竟然还有人这么不待见你,真的是稀罕事……”楚中天笑得肚子疼。&lt;/p&gt; “呵,你笑话老爹我?你这小兔崽子我劝你别和靖丫头同行,不然她顺利进去,你直接被当场打死,你信不信?傅衿她最恨就是你这样的,不知礼数,散漫惯了,嘴里还没个把门的,喜欢和长辈没大没小的,嗯?”&lt;/p&gt; “我去,还真是个性情古怪的老太婆,我这么英俊潇洒,竟然会讨厌我!”楚中天也跟着叉腰,一脸嫉恶如仇,简直是薛远年轻时候的翻版。&lt;/p&gt; 杨牧成、薛靖七与言子清见了皆笑起来,被这父子俩搞得当真是……&lt;/p&gt; “言姑娘,靖七的外伤,还需要麻烦你。”杨牧成将话题扯回来,寻思了下,神色有些难过,轻声问道,“对了,百里前辈的……你是先……”&lt;/p&gt; “我……”言子清心里一疼,声音都有些沙哑,顿了顿,说道,“我先给靖七处理伤势,晚些……再去看他老人家吧。”&lt;/p&gt; “我没关系的,你先去见你师父吧。”薛靖七看着她,认真道。&lt;/p&gt; “不,我先给你治伤。去见了我师父,恐怕我一时半会儿……”言子清笑了下,“如果师父还在,他也会支持我的决定的。”&lt;/p&gt; “既然言姑娘这么说了,那我们先退出去了。”薛远叹了口气,转而看向杨牧成,“二哥,带我去看看百里老头儿吧,然后咱们叙叙旧。”&lt;/p&gt; 杨牧成点头。&lt;/p&gt; 三人关上了屋门,将薛靖七与言子清留在房中。&lt;/p&gt; “小天,你守在这儿,别让谁一不小心推门进去了。等言姑娘出来,你们再一块儿去看百里前辈。”薛远道。&lt;/p&gt; “好。”楚中天答应。&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六十三章 久别重逢半盏酒 “有酒吗?”&lt;/p&gt; “早就给你备好了。”&lt;/p&gt; 杨牧成笑,取来一小壶酒抛给薛远,后者喜笑颜开地接住了,又疑惑了一瞬,什么叫做早就备好,他们的重逢不是意料之外的么……但是他懒得纠结这无聊的问题,于是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一脸感慨地抱着酒壶在桌旁坐下。&lt;/p&gt; 两只酒碗摆在两人面前,杨牧成一撂衣袍下摆在对面坐下,薛远迫不及待地拍开封泥,凑到鼻前一闻,眼睛一亮,“哇,是我最喜欢的猴儿酒!好多年没喝了,啧……太香了,三哥真是有心了。”说罢,便给对面的杨牧成倒酒,酒才过半碗,杨牧成忽然伸手挡下,笑道,“可以了。”&lt;/p&gt; “这是为何?!三哥你莫不是怕我不够喝的?你跟我客气啥,把手拿开,半碗酒喝了个什么意思。”薛远一脸不理解,执意要继续倒酒。&lt;/p&gt; “我有伤在身,酒饮多了不好。”杨牧成伸手将自己的酒碗捂得严严实实,无奈叹道。&lt;/p&gt; “你受伤了?!”薛远吃了一惊,放下酒壶,沉声道,“谁伤的你。”&lt;/p&gt; 杨牧成松开捂住酒碗的手,神色有些复杂,皱了下眉,颇有些一言难尽,“哎,三言两语说不清,咱们还是先叙旧,这些不开心的事,后面再说。”&lt;/p&gt; 薛远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眼珠一转,伸手去夺杨牧成的半碗酒,后者反应也是极快,立刻扳住碗沿,一本正经地诧异道,“干嘛!”&lt;/p&gt; “你有伤在身还喝什么酒,活腻了么?”薛远忽然不怀好意地一笑,“不如由四弟我代劳了,你喝点茶就行。”&lt;/p&gt; “这怎么行,少喝点无碍的,二十年不见,难得重逢,不喝点酒,有什么意思!”杨牧成死不松手,两人暗中较着劲儿。&lt;/p&gt; “那我让你多喝点你偏不!”薛远吹胡子瞪眼。&lt;/p&gt; “我活腻了么!”杨牧成义正辞严。&lt;/p&gt; 两人沉默片刻,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来,同时松开了手,可怜的酒碗独自在那里瑟瑟发抖,险些被两人的内劲碎尸万段。&lt;/p&gt; “你真是一点儿没变啊!”杨牧成苦笑道。&lt;/p&gt; “你也没变,还是那么又假正经,又倔!”薛远伸手点了点杨牧成,比了个手势,而后笑着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了一碗。&lt;/p&gt; “来,干了!”薛远将一碗酒平举,“我敬你。”&lt;/p&gt; 杨牧成举起酒碗,两人一碰酒碗,隔空敬了下彼此,仰首痛饮一番。&lt;/p&gt; 薛远放下酒碗,砸吧着嘴里的滋味,摇头晃脑笑道:“我隐居这些年,学会了自己酿酒,味道也是,啧……相当不错。改日可一定要请你尝尝!”&lt;/p&gt; “好。”杨牧成戴着腕甲的右手下意识手指一紧,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又不想坏了兴致,于是很开心地笑着。&lt;/p&gt; “如果易二哥也还在就好了。”薛远忽然有些心酸地叹了一句,“也不知道他如果现在还活着,会是什么样子,应该也和当年一样,一点儿没变吧。”&lt;/p&gt; 杨牧成想起当年他们四人抢着分一坛酒喝的时候,易初云和薛远甚至动了手,最后易初云把酒坛子扣在了薛远头上,让他喝了个饱,这件事他们几个笑了好几天,如今想来,依然忍俊不禁,却多了一丝苦痛与辛酸,让人心绪翻涌,难以平静。&lt;/p&gt; “他如果今天还在,还会再扣你头上,你信不信?哈哈哈哈哈!”杨牧成笑道。&lt;/p&gt; “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薛远不甘心地一拍桌子,气势汹汹。&lt;/p&gt; 杨牧成无声地笑笑,忽然又说道,“大哥他……”&lt;/p&gt; 薛远的笑容渐隐,又不好在杨牧成面前摆什么脸色,于是脸色转为尴尬,沉默地端起酒碗继续喝酒,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lt;/p&gt; 杨牧成觑着对面之人的神色,喉头滚了滚,犹豫半天,只是叹了口气,又抿了一口酒,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一声,说道:“我们四个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lt;/p&gt; “二哥走了,大哥变了,而我……也早就逃了,不再属于这个江湖,肯定是回不去了,如今还坚守着初心的人,真的只剩三哥你一个了。”薛远自嘲地笑笑,放下酒碗,眼睛直直地盯着桌面上的酒渍发呆。&lt;/p&gt; 杨牧成闷头喝酒,也没有说话。&lt;/p&gt; “其实大哥他……”杨牧成抬起眼轻声道。&lt;/p&gt; “坐在那个位置上!”薛远打断他,眼角眉梢带着笑意,却又藏着深深的鄙夷,还有一丝悲戚,“他不可能还和以前一样。权力、地位,是毒啊……有多少人能忍得住,坚持得住?也许少年时的大哥能够做到,但自从他为了盟主之位答应与北山烟成亲时,他就已经变了,你不觉得么?如果给不了一个人幸福,就不要轻易许下承诺,耽误人家!慕青因他而死,北山烟那么年轻就病故,八成也跟他脱不了干系。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牺牲了两个那么好的姑娘,他良心究竟会不会痛?我前阵子为了带靖丫头求医,见过他一面,他还是那副……”薛远说着说着忽然激动起来,眼圈又红了起来,却又戛然而止,举起酒碗将碗底的猴儿酒就喝干净,“砰”的一声将酒碗重重砸在桌上,舔了下唇上的血口,抿嘴不语。&lt;/p&gt; “他心中或许是有悔意的,他就算变了,也不会变成你想象的那种模样。甚至有的时候,他似乎因我们不够理解他,而不开心和落寞。”杨牧成平静地看着薛远,“我知道慕青姑娘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也让你们心生隔阂这么多年……其实大哥对她也是真心的,并非玩弄感情,当年他想逃婚,去找她的,可是迟了一步……他其实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悔恨,也希望你能够原谅他。”&lt;/p&gt; “我原本以为,只有慕青那个傻丫头才会听信他的鬼话,理解他支持他,把他可感动得一塌糊涂啊……啧,三哥,你怎么也……”薛远苦笑。&lt;/p&gt; 杨牧成眨了眨眼睛,鼻尖泛起一阵酸涩,笑着拿起酒壶又给薛远倒满了酒,摇了摇头,“也许……是我老了吧。总是容易感时伤怀,挺舍不得你们的。”&lt;/p&gt; “舍不得我们?”薛远一怔。&lt;/p&gt; “没什么,没什么。”杨牧成笑着摇头。&lt;/p&gt;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薛远神色认真起来。&lt;/p&gt; “这二十年来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我还真的瞒了你一大筐呢。”杨牧成轻快地笑道。&lt;/p&gt; 薛远笑着哼了一下,继续喝酒。&lt;/p&gt; 杨牧成望着薛远的眉眼,哑然失笑,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吁出来,神色似乎轻松了许多。&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一死一生乃知交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言子清将一柄极薄的小刀在火上烤了烤,转身看着薛靖七后背那深深扎进去的木刺,微微屏住呼吸,定住心神。&lt;/p&gt; 衣衫半解的薛靖七此刻正抱着身前的一团被子,嘴里咬着一方手帕,冷汗涔涔地一点头。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肌肤,随着那灼烫刀尖的靠近,情不自禁起了一层战栗,她似乎还是在怕,肩膀向前缩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往日的那种羞窘与无措都顾不上有,闭着眼睛等待着下一刻刀尖刺入。&lt;/p&gt; 言子清心里也很紧张,但下手依旧很稳,她左手轻轻扳住了薛靖七的肩头,右手精准地向下,薄而锋利的刀尖刺破伤口,一寸寸深入,殷红的血流下,薛靖七痛得一个激灵,死死咬住口中的方巾,几乎要将其咬碎,冷汗转眼便将鬓角发梢打湿,她拽紧手中的被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想要大口呼吸,却连换气都不敢用力。言子清见状左手用力稳住,右手加快了动作,利落地将那长而锋利的木刺剔出,而后扔了小刀,立刻将旁边准备好的止血草药包拿起,用力按在流血不止的伤口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lt;/p&gt; 薛靖七眼前一黑过后,缓缓睁开双眼,又是一阵恍惚,白茫茫一片,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似的,虚脱无力地坐在那里,吐掉口中的手帕,长长呼出一口气。言子清按着草药没松手,忽然出声道,“以后再发生这种事,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要再犯傻……听见了么。”&lt;/p&gt; “士为知己者死……”薛靖七勉力撑起笑容来,轻声道,“我不后悔这次的决定。不然你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lt;/p&gt; 言子清怔了下,心里一动,苦笑一声,“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我出事的次数,可没你这么多。”说着,她单手按着草药,另一只手取来长长的布条,帮薛靖七包扎后背的伤口。&lt;/p&gt; “可我是习武之人,命比你硬的。这种事可不能按次数来计算的,你虽是大夫,可医者难自医,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所以你可是重点保护对象,我和小天都要靠后站……”薛靖七皱眉。&lt;/p&gt; 医者难自医。&lt;/p&gt; 言子清手上的动作略一停顿,想起师父也曾对她说过这番话,心里又是一阵钝痛,面上却好似混不在乎,淡淡一笑,打断了薛靖七煽情的话,“行了行了,听你的还不成,那以后子清就劳烦两位大侠保护咯。”&lt;/p&gt; 薛靖七脸上却是一热,反倒噤了声。&lt;/p&gt; “怎么,薛少侠又脸红做什么?你该不会对我有意思吧……”言子清被薛靖七时不时就脸红耳热的害羞体质给搞得哭笑不得,心情也莫名放松了些,于是开起玩笑来。&lt;/p&gt; “没,没有!说什么呢……”薛靖七这下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激烈地反驳,牵动了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神色也蔫了下来,闷声道,“我,我只是害怕,我还不够强大,保护不了你们。”&lt;/p&gt; 言子清抬眼看了下薛靖七,又垂下眼眸,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默不作声地继续帮她处理其他地方的伤势。&lt;/p&gt; “子清,你知道么,那些我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的人,最终……却都为保护我而死……就死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他们的血渐渐的冷了,我的心,”薛靖七闭上双眼,苦笑道,“也越来越冷。”&lt;/p&gt; 言子清心里一阵温热,安静地听她诉说自己的苦衷。&lt;/p&gt; “我就想,也许还是我太弱了,还不够强,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等这次的伤好了,我就打算去寻访前辈高人,更加用功地练剑,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卓越的剑客,首屈一指的那种,如此……谁要伤害你们,我便都不怕了,一个指头就摁倒他们,将你们护得全须全尾。”薛靖七很认真地说道。&lt;/p&gt; “其实……”言子清欲言又止,看着她如此认真的神情,不忍泼凉水,于是话锋一转,笑道,“好。你大胆地去做你想要做的,我们会一直支持你,也会竭尽所能地保护你。只要你还剩一口气,我也会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全须全尾的那种。”&lt;/p&gt; 两人相视而笑,被对方夸张的形容词给逗乐,只觉如此这般互相守护彼此的感觉,真好。来日纵有再多的苦难,他们也不惧,因为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信念,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无坚不摧的东西。&lt;/p&gt; 言子清将薛靖七身上各处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处理好包扎完毕后,帮她拢上衣襟,将她怀里揣着的被子给扯过来,铺在床上,让她躺在被子上,后者有些不解地看着,“那我盖什么……”&lt;/p&gt; “你受伤的位置太过分散,仰着会痛,趴着会痛,侧躺也不行,索性把这床被子给你垫在下面当褥子,能软一点,你遭的罪也能少一点。小天应该就在门外,我让他帮忙再去要一床被子来,给你盖。”言子清一本正经道。&lt;/p&gt; “怪不好意思的。”薛靖七傻笑道。&lt;/p&gt; 言子清:“……”&lt;/p&gt; 她嫌弃地看了这傻子一眼,默默转过脸,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lt;/p&gt; “结束了?”楚中天着急忙慌地往屋里看,只见屋内端坐在床上的某人撞见他的目光,而后伸手比了个耍酷的手势,冲他一眨眼,后者瞠目结舌地收回目光,感慨道,“这次治疗很成功,她仿佛连脑袋都给换掉了。”&lt;/p&gt; “小天,去跟成羽首领要床被子。”言子清有些汗颜。&lt;/p&gt; “啊?你今晚要陪她一起睡这屋子么。”楚中天有些不解。&lt;/p&gt; 言子清:“……”&lt;/p&gt; 怎么这姓薛的和姓楚的脑回路都这么与众不同,是出云谷的风水问题么。&lt;/p&gt; 看见言子清板起脸,一言难尽地瞅着他,楚中天二话不说立马溜了,乖乖去找被子去。&lt;/p&gt; “哎?成羽首领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呀……这墨门剑契总部怎么修得,跟老鼠打洞一样,和那什么游龙谷藏剑之地有的一拼,我得找个人问问。”楚中天闷头瞎找差点迷了路,挠着后脑勺发着牢骚,看见前面有个人,急忙跑过去打听路。&lt;/p&gt; “往前走?再左拐,走三十步?好的,多谢小兄弟了,多谢。”楚中天脚步轻快地按照指示走着,经过一间屋子的时候,隐约听到了薛远的声音,似乎提到了他和小七的名字,于是好奇起来,情不自禁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lt;/p&gt; 首先,我要在这里郑重地冲坚持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拱手行礼,虽然这部书质量不一定有多好,毕竟是处女作,却是我四年来尽了最大的努力没有一丝敷衍与水分在其中的作品。更新速度一直不行,愧对读者朋友,也很感慨你们其中真的有人追了三年多追了下来,这份心意我很珍重,因此我平时的研究生生活再忙再累,我也会保证后文的质量,不辜负大家,也不辜负自己。拖更严重,导致成绩不好,今年还被腰斩过,还好后面有转机,得以继续写下去。周围几乎是所有的朋友和前辈都劝我草草完结掉这本书,赶紧开新书参加难得一遇的武侠征文,不要因为一本成绩差的书,错失难得的机会。我也恨自己无能,但我更希望这本书能够善始善终,不然怎么对得起你们相随至今。&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六十五章 惊闻身世难置信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杨牧成揶揄道。&lt;/p&gt; “啊?”薛远一抬眼皮,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搞得有些不知所措,鼻子一皱,一本正经道,“准确来说,一开始是一个人,后来是两个人,再后来是三个人,最热闹的那一阵,谷里有四个人呢!”&lt;/p&gt; “……”杨牧成先是一怔,而后又好笑又好气地瞪着这么大年纪还没个正形的薛远,连连摇头,“你这回答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lt;/p&gt; “哎,我知道三哥你此问是何意。”薛远又倒了一碗酒,迟疑了片刻,笑道,“我这个人逍遥散漫惯了,没什么人和地方能栓得住我,也不适合成家,一个人就挺好的。虽然有时候是寂寞了点……但自从有这几个毛孩子和我呆一块儿,谷里也热闹了起来,这小日子过得也是挺有滋味儿的,就是……要操心那劳什子柴米油盐,给他们弄饭吃,把他们拉扯大,是真的累,不容易啊。”&lt;/p&gt; 杨牧成抿唇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叹道:“也许是命运使然,我们兄弟几个竟然阴差阳错地抚养对方的孩子长大成人,也都没长歪,品性和武功都蛮好的,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想当年易初云将剑臣托孤于他,而他自己的女儿却被薛远救下,绝处逢生,平平安安地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当真是令人唏嘘不已。&lt;/p&gt; 薛远闻言却脸色微变,端起的酒碗还未触及双唇,便堪堪停在了半空,连呼吸都滞了一瞬。他自嘲地一笑,颓然放下酒碗,心绪翻涌,神色很是古怪。&lt;/p&gt; “对了,小天那孩子……”杨牧成倒未察觉到薛远的怪异反应,自己随口一感慨之后,也没打算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他忽然想起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靖七长大的楚中天那孩子,心生好奇,想要多问几句,却不料抬眼对上薛远那道极温柔却又带着深深怨念的目光,不由得噤了声,有些茫然。&lt;/p&gt; “你猜得不错,”薛远眼睛微微泛红,惨然一笑,“小天是大哥和慕青的孩子,如果不是我放不下慕青,我不可能帮他那个负心汉养儿子。呵……这可怜的孩子连名分都没有,身世若传出去,只会被叫做私生子。还不如做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起码足够坦荡,你说是不是,三哥。”&lt;/p&gt; 杨牧成却整个人僵在那里,像是被一道惊雷给劈中,迟迟无法给出回应,他稀里糊涂地听完了薛远这莫名其妙又令人难以置信的一番话后,动了动唇,极其艰难地涩声道:“你说什么……小天是大哥和慕青的孩子?!”&lt;/p&gt; 这回轮到薛远发怔了。他一脸惊疑不定地望着杨牧成,眉头皱作一团。&lt;/p&gt; “你方才那番话,什么我们兄弟几个阴差阳错抚养对方的孩子长大成人……不就是,你的意思难道不是,你抚养二哥的孩子,我抚养大哥的孩子么?!难道你是说……!”薛远几乎要奓了毛,脑子里嗡嗡作响。&lt;/p&gt; 杨牧成眼眶有些湿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深吸几口气,认真地看向薛远,“四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与慕青姑娘什么时候有的孩子……大哥他自己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这孩子为什么会留在你的身边,慕青姑娘当年自尽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还有……你既然恨大哥,为什么还让这孩子姓楚……你完全可以让他跟你姓薛。”&lt;/p&gt; 薛远心乱如麻地躲开杨牧成的目光,蓦地站起身,大步流星走了几步,背对着他,缓缓闭上双眼,一味地摇头。他误会了,他本不想将小天的身世给说出来的,他以为杨牧成已经知道了,谁知竟然是……&lt;/p&gt; “你……不想说,那便不说了。回来喝酒,我们换个话题。”杨牧成苦笑一声,拿起酒壶给薛远添酒,却发现酒壶竟已空了,倒了几下只倒出几滴来,于是尴尬地摇了摇,缓缓放回桌上,神色有些落寞。&lt;/p&gt; “既然三哥已经知道了,那四弟也没有什么继续瞒下去的理由了。”薛远长叹一声,转过身,耸耸肩,看似混不在乎地笑道,“大哥当年接到前盟主北山岳的密令后,次日便要紧急启程赶赴大漠寻找天方鬼域,那夜他去见了慕青……想必就是那夜了。他让她等他回来,回来后立即为她赎身,娶她为妻,她信了。她真的傻傻地等了大半年,有身孕的事情被鸨母发现,各种哀求,才保住了孩子。也是鸨母心善,发了慈悲,看在她也给红袖招赚了不少银子的份上,答应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等大哥回来带她走。”&lt;/p&gt; “却不曾想,没等到他回来找她,却先等到了他与北山烟成亲的消息。她万念俱灰,我想要带她离开,她也不愿,就把襁褓里的孩子交托于我,让我送给寻常百姓家……她不要这个孩子了。我以为她是想与大哥恩断义绝,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谁料到……我头脚刚走,她就抹了脖子,竟,竟……为薄情寡义的楚立殉情了!我察觉到不对劲,赶回去时,已经晚了,她就倒在血泊里,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我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了一个那样的男人,值得么!她就跟我说了一句……”薛远自嘲地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lt;/p&gt; “我不忍心把这可怜的孩子送走,索性留在了自己身边,也算有个伴儿,彼此也不寂寞,什么时候想念慕青了,还能从这孩子的眉眼里,看见她曾经的影子。”薛远笑着笑着,却泪湿脸庞,抬起手用衣袖胡乱擦了下,忽然叉起腰一脸不忿道,“至于为什么不跟我姓……因为我虽然喜欢慕青,但若让她泉下有知,这孩子跟着我姓了薛,那我岂不是太不要脸了!好像在占人家的便宜似的……虽然我本人真的很希望,小天就是我和慕青的孩子,可惜……不能自欺欺人,做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事。”说着,还一本正经地摇了摇食指,满脸的大义凛然。&lt;/p&gt; 杨牧成安静地听他诉说着前尘往事,同他一起心痛,一起感慨,甚至最后被薛远的大义凛然给逗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命啊。&lt;/p&gt; 门外的楚中天,怔怔地站在那里,早已泪流满面。&lt;/p&gt; 作者爆肝两天完成9000字论文,今天恢复更新了,抱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六十六章 飘然不待东风吹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言子清打开门,忍不住问了句,“怎么去了这么久?”却见楚中天将怀中的棉被塞给了她,也没往屋里看,径直别过了脸,眼圈有些泛红,淡淡解释了下,“迷路了。”而后便步履匆匆地转身跑走了,背影有些仓皇。&lt;/p&gt; 言子清抱着被子一脸茫然,轻轻蹙了下眉。&lt;/p&gt; “小天怎么了?”盘膝坐在床上的薛靖七抻着脖子向外面张望。&lt;/p&gt; “我也不知道。有些不太对劲。”言子清关上门,走到床边将被子放在薛靖七身旁,摇摇头。&lt;/p&gt; “一会儿去找他问问。”薛靖七略一沉吟,翻身下床,开始套靴子,“走,我们先去看看百里前辈,然后再找到小天问个清楚,他那个人心思浅得很,藏不住什么大事,都写在脸上,我相信他愿意跟我们说的。”&lt;/p&gt; 言子清点了下头,又摇头,“你还是卧床休息会儿吧,我自己去就行,不用陪我。”&lt;/p&gt; “我不是陪你,百里前辈对我有恩,我自当要去拜别他老人家。”薛靖七穿好靴子站起身系上外袍的衣带,迟疑了下,又拾起搁在桌上的光杆追风剑,用自己先前染血破烂的外衣简单粗暴地缠绕了几圈,提在手中,“托我师父的福,我已睡了几个时辰了,现在也不困,正好出去溜达溜达。”&lt;/p&gt; 言子清一向了解薛靖七的为人,知道说她不过,便也作罢,领了这份情,两人一起去寻林成羽,找他带路。&lt;/p&gt; 林成羽神色凝重地将两人引入一间屋子,自己在门口站定,低低叹了口气。言子清看见前面躺着一个人,一张宽大干净的白布盖住了整个身体,她的心沉了下去,拖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好不容易才挪了过去,伸手拈起白布的一角,极轻极缓地向上掀起。&lt;/p&gt; 掀到一半,露出百里弈斑白如霜的鬓发,还未看见他的眉眼,她身子蓦地一颤,不由向后趔趄一步,那一角白布翩然从冰凉的指间落下,她用力地闭紧双眼,将那抹浓烈的酸辛强压下去,深吸一口气,跪倒在地,双手持平,伏在地上,长拜下去。&lt;/p&gt; 师父……徒儿不孝。&lt;/p&gt; 薛靖七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心里重重地一疼,忍不住大口呼吸,似乎如此,郁结在胸腔内的那股压得人窒息的气,便能全数吐出去了。她走到言子清身旁,沉默地一同跪下,恭敬行了一个大礼,直起身子的那一瞬,泛红的双眼里有寒冷的火在燃烧,这一笔笔血债,她必要那些人十倍偿还。&lt;/p&gt; “言姑娘。”林成羽涩声道,“百里前辈走之前,有话托我转告于你,他说,让你速回谷,并且小心……”他抿了抿唇,脸色黯然,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后面还没说完,就。”&lt;/p&gt; 言子清缓缓起身,神色有些怔愣。&lt;/p&gt; “子清,你打算……?”薛靖七在她身后,轻声问。&lt;/p&gt; 言子清隔着那层白布望着百里弈的尸首,淡淡一笑,说道,“就让我师父留在这里吧,埋在这座山里,也算是,为了救这里的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许这就是他的归宿,早在出谷的那日,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lt;/p&gt; “至于小九……他还小,此事先瞒下,以后再说吧。”言子清轻声叹息。&lt;/p&gt; “也只好这样了。”薛靖七哑然失笑。&lt;/p&gt; “靖七,你先去找小天吧,我想独自一人和师父再待一会儿。”&lt;/p&gt; 薛靖七叹了口气,在言子清肩膀上按了按,转身同林成羽离开屋子。&lt;/p&gt; “成羽首领,你可知,张盛首领在何处?我想请他帮个忙。”&lt;/p&gt; “薛姑娘以后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好,总是首领首领的叫,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林成羽十分客气地笑了笑,“你找他帮忙?他一个大老粗有什么能帮得到你的,我带你去。”&lt;/p&gt; “实不相瞒,是我将借朋友的剑给损坏了,想着张盛首领铁匠出身,说不定有法子把这柄剑修复,我好还给朋友。”薛靖七面带愧色,伸手抚上被布料裹紧的剑身。&lt;/p&gt; “原来如此,那这个忙他应该帮得上,哈哈哈。”林成羽笑。&lt;/p&gt; “对了,那个……神秘兮兮的老爷子呢?好像没见他……”薛靖七忽然想起。&lt;/p&gt; “神秘兮兮的老爷子?哦,薛姑娘你说的可是那位懂预言的老先生?他前阵子离开了,说要在老去之前,游山玩水。”林成羽道。&lt;/p&gt; 游山玩水……真是好兴致。薛靖七微微挑了一下眉,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只觉得可惜。&lt;/p&gt; “怎么?”&lt;/p&gt; “也没什么……”薛靖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后脑勺,干笑道,“其实我自己也懂一点易学卜卦的皮毛,对星象命理也颇感兴趣,这回来这里,本想着有机会和老爷子切磋切磋,请教他一些问题。既然已经走了,那便是没有缘分了,罢了。”&lt;/p&gt; 林成羽惊得微微张口,一脸敬佩地看着她,而后忽然话锋急转,低声道,“你懂这方面,可千万别被张铁匠给知道了,不然他会缠着你,问你他媳妇肚子里怀的是儿子还是闺女!”&lt;/p&gt; “你们在嘀咕啥?俺怎么好像听到你们在说俺媳妇?”薛靖七正兀自愣神,被突然冒出来的张盛给吓了一跳,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赔着笑,明明她什么都没做。&lt;/p&gt; “我们在夸你媳妇儿长得俊呢,到时候不论嫂子生的是儿子还是闺女,一定都特俊俏。”林成羽嘿嘿笑道。&lt;/p&gt; 张盛面色稍霁,薛靖七不疾不徐地冲他行了一礼,“见过张盛首领。”&lt;/p&gt; “诶?这小姑娘怎么好生面熟呢,按道理应该没见过……”张盛粗粗地抱拳还礼,一脸纳闷道。&lt;/p&gt; “在下薛靖七,先前与张首领有过一面之缘,也许留了点浅薄的印象。”&lt;/p&gt; “薛,你是之前那个……薛少侠?!”张盛跳起脚来,有些语无伦次。&lt;/p&gt; 薛靖七僵硬地站在那里,默念罪过,自己不过是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就如此令人无法接受么……&lt;/p&gt; 林成羽抢上一步拍了一下张盛的肩膀,小声道:“你至于反应激烈成这样么!让人家多尴尬……虽然我当时也被吓到,完全没料到,但你要镇定点,老兄。”&lt;/p&gt; 张盛却一把拉过林成羽的胳膊,拽着他向旁走了几步,面色颇为焦躁,低声道:“不是!你记不记得百里先生之前说过什么,那个一剑杀死天罗堂贼首的人,会有什么下场!首领大人回来的时候我问过了,薛,薛姑娘就是那个人……!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lt;/p&gt; “什么?!”林成羽脸色霎时变白。&lt;/p&gt; “两位……”薛靖七看见林张两人正小声而激烈地说着什么,说罢还神色惊疑地看着自己,于是心里打了个突,忍不住出言打断他们。&lt;/p&gt; “呃……对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林成羽心乱如麻地干笑一声。&lt;/p&gt; “薛姑娘,你有什么心愿,尽管说,俺一定帮你达成!”张盛一脸慨然地望着薛靖七,心里怜悯痛惜这样美好的一个姑娘竟然会有如此不幸的结局,不由得连连叹气。&lt;/p&gt; “心愿?”薛靖七一怔。&lt;/p&gt; “那柄剑。”林成羽提醒她。&lt;/p&gt; “哦,哦对,我来找张首领,是想请您帮个忙,看看这柄剑是否还能修复?”薛靖七被两人搞得云里雾里,差点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于是解开包裹剑身的布料,将满是伤痕的追风剑双手平端递给张盛。&lt;/p&gt; 张盛一愣,接过剑来细细端详,又看了眼神色憔悴的薛靖七,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儿,重重叹了口气。&lt;/p&gt; 这一口气叹得薛靖七心里跳了下,“怎么,没救了么……”&lt;/p&gt; 薛靖七这句话又让张盛心里更加难过,于是一瘪嘴,坚定地回答:“谁说没救!有救!伤痕累累而已,又不是断了,就算是断了,俺也能让它起死回生!”&lt;/p&gt; “那就好。”薛靖七脸上有了笑容,冲张盛一抱拳,“那就麻烦您了!”&lt;/p&gt; 码到现在,还没开始复习明天上午的考试,卒也。&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六十七章 错踏光阴一刹那 “这柄剑真的是稀罕的好剑,约莫得几十年才能出这么一柄,能生了好几道裂纹,这是在什么可怖的力量下变成这样的,啧……”张盛摩挲着澄明剑身上的细细伤痕,一脸可惜地摇晃着大头。&lt;/p&gt; 薛靖七跟在身后,原地忏悔。&lt;/p&gt; “薛姑娘,你今日晚些时候再过来拿吧,俺尽力,一定想法子修复剑上的裂纹。”张盛细细打量后,将追风剑搁在石砧子上,笑道。&lt;/p&gt; “不用我帮什么忙吗?”&lt;/p&gt; “欸,这都是粗人做的事情。”张盛连连摆手。&lt;/p&gt; “那就辛苦您了,我……先走了。”薛靖七冲两位首领点头致意,便脚下抹油溜走了。&lt;/p&gt; “辛苦了。”林成羽说罢,也跟着脚下抹油,却被张盛一把揪住衣领子,差点被勒到。&lt;/p&gt; “你小子留下来帮我。”张盛将一把锤子丢给他。&lt;/p&gt; “我不会。”林成羽握着锤子一脸拒绝。&lt;/p&gt; “我教你嘛。”张盛嘿嘿一笑。&lt;/p&gt; 薛靖七在墨门剑契总部里乱晃,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楚中天的人影,守卫的子弟说没有人进出,她更是纳闷,途径百里弈所在的那间屋子,看见子清还在里面,也没打扰,无声无息地经过,满怀心事地随处瞎走。&lt;/p&gt; 不知道走了多久,头顶忽然有风,她茫然抬头一看,正瞧见了头顶那石壁上的缺口,光线柔和地洒下来,恍然记起那个神秘兮兮甚至有些搞笑的老头子,上回就是蹲在这儿冲她招呼的,她轻轻一个纵跃便能跳上去,还把他给惊了个目瞪口呆。念及此,薛靖七会心一笑,此刻无事,倒想上去故地重游。&lt;/p&gt; 她活动了下筋骨,刚准备用力,身上的伤口齐齐叫嚣,痛得她两眼一发黑,立刻认怂,唉声叹气地捂着胳膊拖着脚步绕路去找上去的石阶。&lt;/p&gt; 手脚并用爬上那陡峭的石阶后,薛靖七上气不接下气地三两步挪到旁边的大石边,靠在上面歇息,并且自我怀疑。不就是和以前一样,受了点伤么,怎么就跟老了几十岁一样,累得连气都喘不匀了,简直令人发指。&lt;/p&gt; 忽然有小石头“铿”的一声砸在巨石上,叽里咕噜滚落在地,掉在薛靖七身边,她吃了一惊,抬头往上面看,没看见什么人。过了一会儿,又有一颗小石子蹦跳着,翻滚着,一头栽倒地上,摔昏了。薛靖七挑了下眉,绕过大石半圈,到对面去,抬头看见一抹熟悉的天青色,正坐在巨石的一块凹陷处,发呆。&lt;/p&gt;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lt;/p&gt; “小天?”薛靖七喊了声。&lt;/p&gt; 楚中天似是被吓了一跳,低头看见下面的薛靖七,先是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回了句,“小七……”他的语气有些仓皇,还有些委屈,忽的背过身去,抬手用衣袖胡乱在脸上擦了一通,才转回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冲薛靖七挥挥手。&lt;/p&gt; 薛靖七看见楚中天背过身子的小动作,心里更是一阵七上八下,霎时又将自己是个伤患这回事给忘了,提气施展追云步,纵身飞跃至陡峭的大石上面,腰间一痛,倒吸一口凉气,错开一步,一脚踩到楚中天先前放在一旁的小石子上,脚下一滑,整个人没稳住,几乎仰身向后摔下。&lt;/p&gt; “小心!”楚中天急忙起身一把抓住了薛靖七的手臂,将其拽了回来,后者这才没狼狈不堪地摔个半残,坐在旁边痛得一脸狰狞,长吁一口气。&lt;/p&gt; “你不好好休息,乱走什么,小心伤势加重,落下病根子。”楚中天淡淡笑道。&lt;/p&gt; “因为担心你……”薛靖七叹道,头回见到楚中天一脸正经的样子,颇有些不适应,凑上前看他的神色,后者有些闪躲,不自在地笑笑,让她心里更是打鼓,轻声问,“你是不是哭过了?发生什么事了。”&lt;/p&gt; “我才没!”楚中天气鼓鼓道,瞪大眼睛。&lt;/p&gt; “哦。”薛靖七低下头,沉默着抱膝而坐。&lt;/p&gt; “……”楚中天见薛靖七没有追问,反而有些急,一脸别扭地说道,“我,我不说,你就真的不问了!那,那你来找我,是干嘛,和我一块儿在这上面喝西北风吗。”说完,他又觉得自己丢了面子,立刻面红耳赤起来,用鼻子哼了一下,扭过头去看远方连绵的山。&lt;/p&gt; “你想说,我就听;你不想说,我就陪你喝会儿西北风,也挺有意境。就是有点儿冷。”薛靖七看见楚中天小孩子脾气又上来,忍俊不禁,头一歪,看着他笑道。&lt;/p&gt; “你……”楚中天转回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见她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却漾着如熹微晨光般温暖的笑容,看得他一颗心立刻软了下来,本想斗几句嘴,把自己插上刺,包裹成无坚不摧天不怕的样子,可一看见她的笑容,他就丢盔弃甲,被打回原形,变成一个软弱的小屁孩,只渴望着那份温暖。&lt;/p&gt; 楚中天垂头丧气,又摸到旁边一颗石头,甩手用力掷向远方,过了许久,才轻声道:“小七。过几天,我想回扬州一趟,去罡气盟,找楚盟主,问一件事。”&lt;/p&gt; 薛靖七心里忽然打了个突,“什么事?”&lt;/p&gt; “以后再跟你们说。”楚中天笑着摇摇头,“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替一个人,讨一个说法。”&lt;/p&gt; 薛靖七想了想,点头道:“好,想去就去吧。”&lt;/p&gt; “你不好奇是因为什么?”楚中天失笑。&lt;/p&gt; “你都说了以后再跟我们说,我何必现在追问不休,在你眼里,我是那么烦的人么,嗯?”薛靖七佯作生气。&lt;/p&gt; “你这么善解人意,为什么易剑臣那混蛋就不能好好珍惜呢。真是……”楚中天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将锅扣回了薛靖七头上,咣当一声响。&lt;/p&gt; 薛靖七:“……”&lt;/p&gt; “早知道他这样无情,我当初又何必……”楚中天仰面躺下,枕着双臂嘀咕道,“可惜。”&lt;/p&gt; 薛靖七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索性决定先溜了。&lt;/p&gt; “你可以么?我送送你吧。”楚中天看见薛靖七正准备起身,立刻坐直身子,调侃道。&lt;/p&gt; “不必了!”薛靖七伸手喝止,用目光巡视了一圈比较低的位置,笑眯眯冲楚中天摆摆手,而后潇洒利落地纵身跃下,单膝跪倒在地,发出一声压低了的痛呼,楚中天伸在半空中的手,忽然有些冷。&lt;/p&gt; “我回去睡觉了,你继续在这里喝西北风吧。”薛靖七冲背后高处的楚中天摆了下手,单手捂着腰大步流星离开了。&lt;/p&gt; “这丫头。”楚中天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哑然失笑。&lt;/p&gt; “易剑臣,你小子如果有良心,就请不要辜负她。否则……”楚中天自言自语道,捏紧了自己的拳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六十八章 山门重逢一团子 “阿嚏——”骑在马上的易剑臣猝不及防一个喷嚏差点把自己给打懵,马儿受了惊吓刨了几下前蹄,摇头晃脑想要挣脱缰绳似的,他拍着马脖子好不容易才稳住其情绪,长长吐了口气。&lt;/p&gt; “剑臣师兄,你是不是穿太少,着凉了。”白小生策马在一旁,一脸担忧地打量着正揉着鼻子满脸迷茫的易剑臣。&lt;/p&gt; “我隐隐觉得,是有人在骂我。”易剑臣直起腰身,正经道。&lt;/p&gt; “怎么会呢,一定是有人在想念你!”白小生嘿嘿笑起来。&lt;/p&gt; 易剑臣闻言无声笑起来,摇摇头,“谁会想念我……”&lt;/p&gt; “师兄,你看,想念你的人,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白小生伸手遥指前方的山门,一脸喜色。&lt;/p&gt; 易剑臣怔愣间看过去,只见一袭月白长袍的唐宋正连拖带拽地拉着腿短跑不快的穆长安直冲着山门奔来,没想到他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这么快就……&lt;/p&gt; 易白两人忙不迭纵马奔了过去,临近山门的石阶时,才收紧缰绳翻身下马,一脸激动地迎上去。&lt;/p&gt; “哎腿短真是个麻烦!”唐宋一把拎起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团子扛在肩上,一阵风似的卷到了两位师弟面前,将团子放地上,然后扑上去张开双臂搂住两人的肩膀,“你们还知道回来!没良心!”&lt;/p&gt; “大师兄,小生好想你!”白小生一双带水的桃花眼眨巴两下,开心到泫然欲泣,又要扑上去拥抱他。&lt;/p&gt; “哎哎你怎么比我还肉麻……冷静,白师弟!”唐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地推开白小生,故作矜持地干咳几声。&lt;/p&gt; “过得怎么样?”易剑臣笑着和唐宋碰了下拳头。&lt;/p&gt; “山中清苦,还能怎么样,就清心寡欲呗。”唐宋耸耸肩。&lt;/p&gt; 小团子静悄悄地四处张望,没看见易剑臣他们身后还有什么人,只有马儿低着头百无聊赖地嚼着地上的草根,于是神色落寞下来,瘪了瘪小嘴。&lt;/p&gt; “哇,我们家长安好像长个头了。”易剑臣笑着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蹲下身子。&lt;/p&gt; “有么?没觉得啊……”唐宋微挑眉毛,细细打量着。&lt;/p&gt; “哇!”白小生一下子挤开唐宋,冲到穆长安面前,扶着膝头弯腰打量着粉雕玉琢好生可爱的小丫头,满眼放光,“好可爱!这谁家的孩子?咱们书剑门新收的徒弟么,是我的小师妹吗!”&lt;/p&gt; “易师弟和薛少侠家的孩子。”唐宋双臂环于胸前,一脸镇定抢在易剑臣前面说道。&lt;/p&gt; “……???”易剑臣被呛到,一脸愕然地望着唐宋,好似见了鬼,见到白小生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脑袋里嗡嗡作响,正欲辩驳,又被唐宋打了个哈欠,凉悠悠地打断。&lt;/p&gt; “是试剑山庄穆平笙的孩子,突遭横祸,失去双亲,小丫头还是易师弟和薛少侠救下来的,送到我们这里,拜师学艺。”唐宋靠近白小生的耳朵轻声解释道,并不想让穆长安听了去,勾起伤心往事,解释完,又侧身冲易剑臣笑道,“因为她和你俩感情最深嘛,所以我说是你们家的孩子咯,也没多大差别。”&lt;/p&gt; “怎么没差别……!”易剑臣忽然红了耳根子,低声驳了一句。&lt;/p&gt; “咳……”白小生忽然嗓子眼有点痒。&lt;/p&gt; 唐宋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lt;/p&gt; “靖……哥哥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看长安,他是不是不喜欢长安了……”小团子泪眼汪汪地瞅着易剑臣问道。&lt;/p&gt; “怎么会!她最喜欢长安了。靖七她……受伤了,身体还没养好,等她恢复了,会回来看你的。”易剑臣摸着小团子的脑袋笑道,忽而,又微微皱了下眉,苦笑道,“长安啊,其实她是靖姐姐,不是靖哥哥。”&lt;/p&gt; 唐宋忽然皱起眉,瞪大眼睛,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方才没听清。&lt;/p&gt; “咦?大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长安以为你一直一直都不知道呢。”小丫头破涕而笑,一脸惊讶。&lt;/p&gt; “嗯?!”易剑臣忽然有些头大,回头看唐宋和白小生,前者继续僵硬,后者抿了抿唇。他哭笑不得地问她,“长安你知道她是……?!什么时候?”&lt;/p&gt; “初次见面的时候,靖姐姐趴在床边跟我说话,我就知道她是姐姐,而不是哥哥。当时靖姐姐说要保密,不能让大哥哥你知道,长安就答应了。”穆长安一板一眼地说道,奶声奶气,浑似一个早熟的小大人。&lt;/p&gt; 易剑臣有些发怔,心里起起伏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lt;/p&gt; “啥?薛兄是女的?!我的天啊——”唐宋一脸“我的头呢”的神情。&lt;/p&gt; “大师兄,冷静,我们得知此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反应。这要怪薛姑娘须眉气太重,长得又高,扮其男儿来毫不逊色,俊秀潇洒,也不娘娘腔,我们认不出来是十分正常的。”白小生语重心长地安慰着唐宋。&lt;/p&gt; “你们是不是傻子,男孩子女孩子都分不清。”小团子听见白小生还在狡辩,撇撇嘴,一脸嫌弃地扭过头去,不愿意看三个大傻子。&lt;/p&gt; 唐宋:“……”&lt;/p&gt; 易剑臣:“……”&lt;/p&gt; 白小生:“……”&lt;/p&gt; 唐宋喃喃道:“难怪我刚刚提起薛兄,啊不,薛姑娘,易师弟会如此激动……确实是师兄我失言了。”&lt;/p&gt; 易剑臣尴尬地笑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生怕再引起更深的误会。&lt;/p&gt; “大哥哥,你带我下山去找靖姐姐玩好不好,我好想她。”小团子扯着易剑臣的衣服乞求道。&lt;/p&gt; 易剑臣有些为难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唐宋一把将小团子抱起来,认真道:“不行哦,外面太危险,你还太小了,等你再大些,武功变得很好的时候,能出师了,再下山。”&lt;/p&gt; 穆长安一脸纠结,过了会儿又看向易剑臣,说道:“那大哥哥可不可以早点把靖姐姐领回来呀,她可能找不到路了。”&lt;/p&gt; 易剑臣心里一疼,变了神色,一时竟没有勇气迎上小丫头的目光,低着头,寻思了会儿,方才抬起笑眼看着小丫头,“好,等她身体好了,我带她来找你。”&lt;/p&gt; 小团子开心地连连拍手,“不准说话不算话,不然长安再也不理你们了。”&lt;/p&gt; “不会的。”易剑臣哑然失笑。&lt;/p&gt; “我们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快进去吧!肚子应该饿了吧,今儿伙食特好,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唐宋笑嘻嘻说罢,就率先抱着团子开路了,易剑臣和白小生相视一笑,牵马跟在后面,走进山门,回家。&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六十九章 关于吃货的故事 “粉蒸排骨!龙井虾仁!葫芦鸡!西湖醋鱼!菠菜汤!”唐宋伸手挨个点了一下桌上的山珍海味,叉腰看着目瞪口呆的几人,得意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肚子已经在叫了?”&lt;/p&gt; 小团子坐在长凳上双腿晃啊晃,趴在桌沿两眼冒光,白小生怔怔地站在那里,闻着这醉人香气,看着这各色菜肴,口水控制不住地流出来,急忙抬手擦掉,忽然看向唐宋,热泪盈眶,“忽然好想哭……从下山后,就没吃过几顿饱饭,更别提这种山珍海味,就让我做个饱死鬼吧!我不想下山了呜啊啊……”&lt;/p&gt; 易剑臣暗自咽了口唾沫,故作矜持,不想表现得太浮夸,却奈何肚子真的咕咕叫了出来,脸上一红,又看见白小生和穆长安的反应,忍俊不禁,打趣唐宋道:“这叫山中清苦?你看,长安都吃胖了要。”&lt;/p&gt; 小团子那双大眼睛蓦地瞪向易剑臣,鼓着腮帮子,一拳砸向桌面,表示愤怒。易剑臣被吓得一个激灵,咋舌道:“长安这脾气还挺暴……”见小团子更加恼怒,化身一只小老虎,似乎立刻就要扑过来咬他,他话锋急转,“我错了!没说你胖,我是想说,大师兄吃胖了,都丑了呢,你好可爱的,怎么会胖呢,你说是吧。”&lt;/p&gt; “啥玩意儿?!”唐宋用筷子猛敲易剑臣的脑壳,后者吃痛低呼一声,小团子终于咯咯笑起来,方才的小母老虎气焰仿佛是大家的错觉。&lt;/p&gt; “吃饭,吃饭,要凉了。”易剑臣干笑几声揉着脑袋,急忙拖过长凳安安分分坐下来,抄起筷子就准备开始。唐宋意犹未尽地隔着空气打了几拳,才坐下拿起筷子,白小生早就拿着筷子盯着菜看了许久,猛咽一顿口水,只是师兄不动筷子,他也不好先动,这时唐宋和易剑臣终于动了,他便再也忍不了了,一筷子戳向葫芦鸡,撕了一块肉塞嘴里,满眼泪光。&lt;/p&gt; “小心烫,慢点吃,别噎着。”唐宋耐心地夹了一块排骨、两个虾仁、三块鱼肉到穆长安的碗里,后者奋力地用筷子把这些肉和米饭混在一起往自己的嘴里扒着,前者露出欣慰的笑容。&lt;/p&gt; 易剑臣和白小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lt;/p&gt; 易剑臣道:“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如此像一个老父亲了……”&lt;/p&gt; 白小生道:“剑臣师兄,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讨好一下小师妹……”&lt;/p&gt; 两人从僵硬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对视一眼,点点头,立刻起身疯狂夹菜给小团子,唐宋还没来得及阻止,长安面前的碗里已经堆起了小山一样的各色肉菜,小团子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些不知从何下口的肉,眼睛里的光却更盛。&lt;/p&gt; “想把长安吃胖的人,是你们!”唐宋一脸见鬼地看着易剑臣和白小生,数落道,“她那么小,吃这么多不是要撑死……”说着,他转头看向小团子,打算把那小山一样的肉,往自己碗里拨一半,筷子伸到一半,忽然滞在半空,震惊地失声叫道,“长安!你饭量这么大的么!”&lt;/p&gt; 易剑臣和白小生怔怔地看着小团子面前的小山已经没了一半,而那丫头吃得嘴角都是油和米粒,也不顾擦一下。&lt;/p&gt; “靖七曾跟我说,她吃两枚冰糖葫芦的工夫,长安吃了一串半……当时我还不信,笑她胡诌,现在我是信了。”易剑臣一本正经地说罢,伸筷子撕了一块葫芦鸡,筷到骨脱,放入口中,皮酥肉嫩,香烂味醇,于是惊得一挑眉,看向唐宋,“这味道……大师兄,你这是把御厨给请来我们这里了么?”&lt;/p&gt; “这帮毛孩子嘴刁,整日跟我嚷着做饭的师傅不会做菜,要么太清淡,要么太咸,要么太甜,要么没什么荤菜,他们都饿得没力气练剑了,我实在是没招了,就下山一趟,去临安的酒楼挖了一个挺有名的厨子来,花了好多银子,让师父知道,肯定要埋怨我。”唐宋夹了一块糖醋鱼肉,赞叹道,“不过我觉得这银子花得很值!”&lt;/p&gt; “师父一直没回来?”易剑臣讶然道。&lt;/p&gt; “没有呢。这么多年来师父不都一直这样神出鬼没的么,长年不在山上,也不知道他在外面都住在哪里呢。”唐宋摇摇头。&lt;/p&gt; 易剑臣心里莫名有些忧虑,前些天师父神色匆忙地冒雨离开客栈,究竟去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这么多年,他究竟在做什么事呢。&lt;/p&gt; “现在的师弟师妹们可真有福气,我们当年可艰苦了,饮食十分清淡,哪顿饭能有只鸡,简直就要乐得飞上天!”白小生认真地夹了一堆肉在自己碗里堆成一座小山,而后效仿穆长安的样子,埋头一阵狼吞虎咽,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lt;/p&gt; “哈哈哈是啊,哪顿饭有鸡可吃,最先飞上天的就是书言师妹了!师父以前还怀疑过她上辈子是不是一只黄鼠狼呢哈哈哈哈哈!”唐宋忆起往事,神采飞扬笑道。&lt;/p&gt; 易剑臣也跟着笑起来,沉默地吃着碗里的米饭,眼角眉梢带着笑意,嘴角的笑意却有些苦涩,扒了一口饭后,才笑道,“是啊,她是黄鼠狼没错,还是一只饭量贼大的黄鼠狼。”&lt;/p&gt; 唐宋说完后才反应过来,看见易剑臣脸上的笑容,心里却莫名一阵疼,他抿着嘴又看看对面的白小生,后者也是一脸纠结复杂的神情,甚至不知道此刻应该开心,还是难过。这么多年了,杨书言这三个字,依旧在他们心中挥之不去,对于其他的师兄弟来说倒还好,一切伤痛都会随着时间淡成浅痕,最终化为回忆。但他们几个可是和书言玩得最好的,那些年快乐的过往有多少,如今的伤痛便会深几分,无法磨灭,是心里的一道疤。&lt;/p&gt; “你们干嘛以这样古怪的神情看着我……”易剑臣哭笑不得地放下筷子,尴尬解释道,“我,我没事的。我答应过她,会放下,好好过日子的。”说完,看见唐宋和白小生依旧满脸忧愁,而对面的穆长安一脸茫然,于是忍不住笑了下,“你们两个都把孩子给吓着了!”&lt;/p&gt; 唐宋和白小生看了眼正懵着的小团子,急忙继续开开心心吃饭,仿佛无事发生。&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七十章 所谓江湖是何样 “我不行了,撑死我了,这饭已经堵到我嗓子眼儿里了,啊……撑到想吐。”白小生扔了筷子,捂着圆滚滚的肚皮仰面朝天,做着深呼吸。&lt;/p&gt; 不慌不忙地吃完最后一粒米的易剑臣也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lt;/p&gt; “你小子以前饭量没有这么大啊,今儿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唐宋目瞪口呆地看着满桌的大鱼大肉几乎都光了盘,一脸同情地看着白小生,道,“看来下山这段日子是真的吃了不少苦头,看这孩子可怜的。”&lt;/p&gt; “岂止是吃了不少苦头,简直连命都差点没保住!大师兄,我不想下山了,不想回罡气盟继续执行任务了,外面的江湖和我以前想象的根本不一样……”白小生软趴趴地俯身趴在干净的桌沿上,满脸都是诉不尽的委屈,看着惹人心疼。&lt;/p&gt; “哦?怎么个不一样,你说说看。我这个当大师兄的,可羡慕你们可以在江湖里四处闯荡呢,多自由,多快意,哪儿像我,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日复一日做着差不多的事情,无聊的紧呢。”唐宋无可奈何地笑道。&lt;/p&gt; “我以前想象的江湖,那可是——大英雄,大冒险!闲时大家一起赏月听风,夜游街市,焰火满天;遇不平则拔剑而起,把后背留给彼此,杀他个痛快!然后说不定还能得到什么神秘的武功秘籍或者神兵利器,武功蹭蹭蹭进步,将那些祸害百姓的鼠辈尽斩于剑下,从而扬名天下!可是——”&lt;/p&gt; 白小生拖长了声腔,语调陡然转下,恹恹地哀叹道,“也许是我武功太差了吧,性格也有点软弱,遇不平则拔剑而起勉强是做到了,可是杀得痛快的倒是那些鼠辈,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逃亡,被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几次三番都差点把命留下,好不窝囊……哎,武功也没什么长进,出去尽给师父他老人家丢脸了。至于什么秘籍啊神兵利器啊,也只是小时候在话本里看多了。而且江湖里恩恩怨怨杀戮不休,连口大气都不敢喘,更没什么时间赏月听风,夜游街市了,就,中秋的时候出去玩了一次而已,真是身心俱疲。”&lt;/p&gt; 易剑臣闻言哑然失笑。&lt;/p&gt; “这……”唐宋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许久后正经道,“一定是你武功太差的缘故。换作这位,肯定江湖之路就没有你那么惨。”说着,他伸手戳了下旁边的龙渊剑主易剑臣,扬了扬眉。&lt;/p&gt; 易剑臣愣了下,而后疯狂摇头,“没,没有这回事!我也身心俱疲的。”&lt;/p&gt; 唐宋一时竟无语凝噎,而后三人面面相觑,一齐笑了出来,皆是苦笑。&lt;/p&gt; “既然江湖如此险恶,那两位师弟不妨在山上多住些时日,再回扬州可好。”唐宋忽然绷起脸来,冲两位抱拳,一本正经。&lt;/p&gt; “好啊好啊!”白小生疾声应道。&lt;/p&gt; “我……”易剑臣刚想答应,却转念想起诸多事情还未解决,忧虑再次爬上眉间,于是苦笑道,“恐怕我又要先行离开了。”&lt;/p&gt; “啊?”白小生有些失落。&lt;/p&gt; “你啊,操心劳碌命,真是。”唐宋一脸不太高兴地看着易剑臣,眼神又满是心疼,“这次罡气盟那边又有什么急事吗?你不要太累了,要慢下来,清闲一阵子,把心放空,这样才能看清一些东西,明白吗。”&lt;/p&gt; 易剑臣闻言失笑,“大师兄你越来越像师父了,这话说得我都愣了一下。”&lt;/p&gt; 唐宋咳了几声,正经脸,伸手捋了捋下巴并不存在的胡须。&lt;/p&gt; “又来了。”小团子忽然出声,看着假正经的唐宋,满脸的嫌弃。&lt;/p&gt; 唐宋差点被呛到,翻了个白眼,见到白小生和易剑臣也一脸戏谑地瞅着他,剑眉一竖,“说正经的!”&lt;/p&gt; “呃,说正经的。”易剑臣立刻将话题揽回来,皱眉叹道,“虽然天罗堂已被剿灭,但还有白云宗和杀手组织在兴风作浪,上次看见了杀手组织黑袍宗主的脸,你猜是谁?是失踪多年的乾秦。搞了半天,在明处的白云宗被作为靶子,而藏在暗处的杀手组织则搅动着江湖,谋划着夺剑,估计还有更大的阴谋,但目前我们还看不清他们的动机。”&lt;/p&gt; “乾秦……”唐宋蹙眉,沉痛道,“害死你家人,害死书言师妹,都是这魔头,此人当千刀万剐!易师弟,你急着下山回扬州,就是要与楚盟主谋划剿灭白云宗的行动么?”&lt;/p&gt; 易剑臣缓缓点头,又摇了下头,迟疑道:“是要剿灭白云宗没错。可我总觉得,还漏了一点很重要的东西。”&lt;/p&gt; 穆长安瞪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东看看,西望望,也听不懂这三人在说什么,只觉脑袋里像有一千只苍蝇在飞,于是打了个嗝,径自躺倒在长凳上,开始数天上的云。&lt;/p&gt; “师兄是怀疑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白小生忽然紧张起来。&lt;/p&gt; “虽然乾秦如今已经暴露了身份,但当年在背后偷袭父亲的那个人,还未露面。其实乾秦一直算是在明处的,那夜不知生死的他被人拖走,从此下落不明。那个谁都没看见脸的人,究竟是谁?没找到那个人的身份,我不安心。总觉得乾秦也被人给利用了。”易剑臣下意识捏紧了手指,陷入了沉思。&lt;/p&gt; “这种情况,找最终的利益既得者,说不定能理出什么头绪来。”唐宋道。&lt;/p&gt; “最终的利益既得者……”易剑臣想了又想,苦恼地摇头道,“怪就怪在,想不明白谁最终会获益。天罗堂亡了,白云宗也不会长久,正道也损失不小,谁都没渔翁得利,杀手组织那些人做这等事也不像是为了权力,那乾秦又是为了什么?白云宗如果覆灭,对他也是元气大伤,又有什么好处?而且龙渊剑在我手上后,来争抢的人并没有我预想的那么多,大家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七星剑那里,我就百思不得其解了,他们到底在折腾啥……”说罢,重重叹息一声,整个人都倦极了。&lt;/p&gt; “既然暂时还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一步步来,先干掉白云宗再说。他们就算被利用,也不是无辜的,桩桩件件血海深仇,是一定要还的。”唐宋道。&lt;/p&gt; “嗯。”易剑臣满怀心事地点点头。&lt;/p&gt; “既然如此,那小生就在山上多留些时日吧,好好休息一阵子,易师弟你……哎我也不拦你,但是难得回来一趟,还是休息几天,静静心神,再上路吧。”&lt;/p&gt; 两人笑着点点头。&lt;/p&gt; “长安啊……”唐宋一转头,忽然发现小丫头没了踪影,心里一惊,急忙起身去寻,却发现躺在长凳上四肢舒展已经睡过去的小团子,哭笑不得,于是上前将其抱在怀里,冲易剑臣和白小生轻声道,“你俩麻烦洗下碗,我先送她回去睡觉。”说罢,也没管两人是否答应,扬长而去。&lt;/p&gt; 从昨天开始的七天,参加一个腾讯的全品类武侠人设研究项目,对着电脑工作了九个小时,工作量实在是大,更文又在半夜,拖延了,请诸君见谅。熬夜码字一不留神到了农历生日这一天,哎。太难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七十一章 所谓缘分心中问 易剑臣与白小生将杯盏碗碟之类收拾洗净后,后者就打着连天的哈欠回屋睡觉去了。易剑臣也有些困倦,但偷得浮生半日闲,如此交付周公倒觉得有些可惜,于是便随意四处走走,也顺便消消食。&lt;/p&gt; 经过书院的窗外时,他看见不少小弟子正趴在书案上打瞌睡,此时是午休的时间,却仍有几个人在安静地执卷而读,全神贯注,连他在窗外驻足片刻都未察觉。易剑臣会心一笑,忽然念起少年时在书院读书的日子,那时白小生总是被先生给揪起来背书,书言就在旁边想尽一切招数给他提词,司徒皓就各种冷嘲热讽,他就趁机修理司徒皓,为白小生出气,现在想想年少轻狂时的那些啼笑皆非的过往,心里倒有些怅然若失。&lt;/p&gt; 不知不觉走到摘星崖前禁地的那片竹林,风过林间,竹叶簌簌飘零,踩着厚实的一地落叶,置身竹海,恍惚间似乎回到四人结拜的那夜,他们跪作一排,端着酒碗面朝天边弦月,朗声起誓,一饮而尽,摔碎了酒碗,向天地磕头结为异性兄弟。他们痛快淋漓地分着一坛酒喝,在屋顶上望着浩瀚星河一诉衷肠,点点滴滴随风散去,如今他们却四散天涯,再难重聚。&lt;/p&gt; 他苦笑着微微叹息,蓦然回首,似又见薛靖七一袭白衣胜雪,手持竹枝疾刺他膻中穴,利落潇洒的身影犹在眼前,那日他在她的启发下,领悟了龙渊剑法第一式“潜龙勿用”,喜不自胜。&lt;/p&gt; 心里又是一阵怅惘,易剑臣走到崖边,失神片刻,纵身跃下,轻飘飘落到谷底,鬼使神差地去往他那处秘密基地——那株桃树下。如今尚未开春,旧桃早已落尽,新桃未出,萧索一片,他倒不以为意,在树下找了处较干净的地方坐下歇息,背靠树干抬头望着被枝桠切碎的浅碧色的天,望了许久。&lt;/p&gt; “靖七,你如果是个姑娘,该有多好。”&lt;/p&gt; “如果你真的是个姑娘家,而且我们有缘相识相知,我会喜欢上你的。”&lt;/p&gt; 她那染了绯色的腼腆笑意,当时让他觉得很是有趣,此刻却恨不得……&lt;/p&gt; 易剑臣甩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低下头,深吸一口气,脸颊火辣辣的痛,却痛不过心痛。离别前雨夜酒肆,她借酒浇愁伤势更重,那令人心疼的泪水,那意料之外的极轻极涩的一个吻,烙印在他的心上,久久不能忘怀。&lt;/p&gt; 她对他已经用情如此之深了么。&lt;/p&gt; 这都是他的错。可他不知该如何补偿她,只能逃避。&lt;/p&gt; 这种事又怎么能够补偿得了呢。&lt;/p&gt; 他闭上眼睛,扪心自问,他对薛靖七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思来想去,他苦涩地想,也许他对她是动了真感情的,有过真切的心动,也有过心有灵犀的默契,甚至还同生共死过好几回,她对他的意义,早已非凡。可是他为什么又无法接受,甚至无法面对她的这份情?也许就是那夜她一句话点破了他的不清醒。&lt;/p&gt; “易大哥,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很像她么。”&lt;/p&gt; 他后知后觉地清醒了。他不得不承认,靖七很像书言,而亦因此,他总是对她有种莫名而特殊的好感,甚至总是不切实际地有所希冀,希望靖七就是书言,如此他便不必再煎熬,七年的思念亦可解。&lt;/p&gt; 可是。他若把她当作书言的替身来喜欢,那他便对不起书言,也对不起靖七。如果一份爱有了第三人的影子,那便不再纯粹,甚至面目全非。他不希望自己通过移情别恋来淡忘书言,也不希望靖七那么优秀美好的一个姑娘,因为他易剑臣而变得卑微,成为谁的影子,谁的替身。&lt;/p&gt; 靖七,你到底明不明白。&lt;/p&gt; 靖七,你是傻瓜吗。何苦。&lt;/p&gt; 易剑臣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lt;/p&gt; 忘了我吧,去追寻你的理想,实现你心中的“道”。&lt;/p&gt; 泪水无声地滑落棱角分明的脸庞,落在嘴边,微苦。&lt;/p&gt; ***&lt;/p&gt; 此时远在千里的扬州罡气盟,夏侯渊推门进了容尘的屋子,在桌前猛地一拍,然而容尘岿然不动,仍聚精会神地在书册上写着蝇头小楷。&lt;/p&gt; “容少,从回来后,你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写写写,写什么呢这么沉迷!”夏侯渊劈手夺过容尘手里的书册,后者被打断思路一脸无语。&lt;/p&gt; “啧,是《子午流注针经》啊……”夏侯渊翻开书皮看了眼,又定睛细瞧容尘在书页的空白夹缝里写的那堆他并不能看懂的注释,“你在上面乱写乱画,经过人家言姑娘的同意了么?”&lt;/p&gt; “还给我!”容尘一把夺回医书,颇为小心地捋平了被夏侯渊弄皱的书页,一脸嫌弃道,“你不懂就别瞎叫唤。什么乱写乱画,我这是把自己多年来的心得见解都给注释在旁边,到时候言姑娘看了,说不定有新的启发。”&lt;/p&gt; “哎呦喂——”夏侯渊啧声不断,没正经地看着容尘笑道,“我们容少果然追姑娘的法子有一套,文绉绉的,确实蛮合那言姑娘的心意。只是你这么急,废寝忘食地看这医书,写这什么注释,是恨不得明天就插了翅膀飞到百草谷拜会人家吧。我劝你慢点,不然她这么快又看见你,指不定嫌烦呢,距离产生美。”&lt;/p&gt; “切。”容尘没好气地一声冷哼,搁下笔抬眼瞪着这二货,幽幽道,“距离产生美?是谁成天跟苍蝇似的围着司徒姑娘飞,然后被连打带骂地轰出来?”&lt;/p&gt; “你才是苍蝇!”夏侯渊拉下脸来,反驳道。&lt;/p&gt; 容尘失笑,“夏侯少爷,你的词汇就这么匮乏么?上次我说你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说‘谁偷鸡了!’……这次又来了句‘你才是苍蝇’,啧,真是令人……嗯。”&lt;/p&gt; “损友。”夏侯渊指着容尘鼻子骂了句,而后背过身去生闷气。&lt;/p&gt; “我劝你有闲工夫不如多读读书,练练剑,说不定司徒姑娘会对你改观。”容尘放下书,起身绕到桌前,拍了拍夏侯渊的肩膀以示安慰。&lt;/p&gt; “她自己都不看书的,也不练功,我读书练剑,有什么用,她又不感兴趣。”&lt;/p&gt; 容尘:“……”&lt;/p&gt; “那你带她出去吃点好吃的。”容尘敲了敲脑壳。&lt;/p&gt; “我问过了,她不,死都不和我出门。”夏侯渊闷声道。&lt;/p&gt; 容尘:“……”&lt;/p&gt; “兄弟要不您换个人喜欢吧,我觉得你们已经没什么可能了。”容尘一言难尽道。&lt;/p&gt; “换谁?换言姑娘么。”夏侯渊戏谑道。&lt;/p&gt; 容尘拉下脸来,夏侯渊立刻得逞地笑起来,摇摇头道,“我才不,在我心中,谁都不及念儿。我决定了,等我爹回来,我就央求他帮我去司徒家求亲。”&lt;/p&gt; “你疯了?你想娶她,也没必要急成这样吧!”容尘惊道。&lt;/p&gt; “我心里就是不踏实,总觉得我再不下手,念儿就跟着别的坏小子跑了。再说了,我这年纪娶亲也不早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夏侯渊傲娇道。&lt;/p&gt; “呃……”容尘捏着鼻梁,“夏侯前辈和司徒前辈关系可不太好,随时都会动手的那种,我觉得这事儿玄,先不提司徒那边会有什么反应,你爹肯定是万般不愿的,说不定还要打你。”&lt;/p&gt; “哼,不试试怎么知道。”夏侯渊抱着双臂又是一声冷哼。&lt;/p&gt; “那我……”容尘耸耸肩,狡黠笑道,“拭目以待哦。”&lt;/p&gt; 夏侯渊挑眉:“你拭目以待啥?”&lt;/p&gt; “拭目以待你被你爹暴打一顿三天下不了床。”容尘嘿嘿一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追风新淬剑光寒 江南尚未开春,天依旧黑得很早,一觉睡醒的薛靖七从温暖的两床被子中间爬出来,多套了件杨牧成提前送来的浅色粗布长衣,拖着脚步走出屋子,闻到扑鼻的饭菜香气,又隐约听见嘈杂的人声,知道是墨门剑契的子弟们在备饭了,却四处不见林成羽与张盛两位首领的身影,于是循着记忆的去路,找了去。&lt;/p&gt; 临近张盛那间屋子,清脆而有节奏感的铿锵敲击声隐隐传入耳中,她心里忽然有些不过意,麻烦辛苦他人为她做什么事,她向来都有些不好意思。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还是敲了敲门,孰知那门根本就是虚掩着的,这一敲,直接推了开,她看见张盛与林成羽正全神贯注地以沉重的铁锤交替快速敲打着放在石砧子上的铁剑,每次金属剧烈撞击的瞬间都会溅射出一大片耀眼的金色火星,似火凤凰曳尾于暗夜,那迸溅四飞的星光,惹得她几乎是下意识抬起手虚掩眼前,不敢直视。&lt;/p&gt; “薛姑娘,你来啦!很快就好!”张盛目不斜视地捶打着身前那柄灼烫赤红色的剑身,却察觉到薛靖七进了屋,于是朗声笑道,与林成羽又捶打了几十次,看见剑身上的红色已经散布均匀,这才停了手,将锤子搁到一边儿,抬手抹了下脸上的汗,以粗布裹着剑柄隔着烫意,双手握住剑柄将其拿起,走到旁边一冷水池子前,将灼烫赤金色的剑身蓦地淬入冷水里,霎时间升腾起大片雾气。&lt;/p&gt; 薛靖七神色有些动容,走近了些,透过大片白茫茫的水汽,看见那灼烫的剑身在冷水里发生着剧烈的震颤,一整片赤金色被切割粉碎成零星的灰烬,在水中四散蒸腾,像是被大风扬起的残灰,惨烈又壮美。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碎掉的赤金色,看见夺目的铁青色正一寸寸爬上赤金的残骸,与之交融,焕发新生,重塑之后的追风剑清光寒气更盛,将那池寒水映得青光熠熠,不由得倒吸一口气,随即眼笑眉舒,喜不自胜。&lt;/p&gt; “有时候,人活一生就像淬一柄剑,经过千锤百炼还不算,还要粉身碎骨一次,撑过去了,就是新生;撑不过去,就是废铁,功亏一篑了。”&lt;/p&gt; 张盛将冷却下来的长剑从冷水里提起,伸手抹去剑身上的水渍,定睛细瞧,已没有一丝裂纹,甚至相比之前更加澄明坚硬,于是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成了!”说罢,转身又将其放在石砧子上打磨剑锋,来来回回磨了近百次,薛靖七与林成羽也极有耐心地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lt;/p&gt; 张盛直起身子长吁一口气,将长剑在水里一净,蓦地转身挥剑,寒光掠过,那张放置杂物的实木方桌立时被斩作两截,切口平整,若刀切豆腐。&lt;/p&gt; “真是好剑!”林成羽发出感慨。&lt;/p&gt; “来,张盛幸不辱使命,完成薛姑娘心愿一桩,哈哈哈哈!”张盛憨笑着倒转剑柄平举着追风剑,送到薛靖七面前,后者感激涕零地接过剑,手指轻拂澄明的寒铁,长剑嗡鸣,似是欢歌。&lt;/p&gt; “多谢张盛首领!”薛靖七神采奕奕地冲张盛俯身抱拳行礼,又冲林成羽也一抱拳,笑吟吟道,“多谢成羽兄弟。”&lt;/p&gt; “诶!怎么叫他兄弟,叫俺首领,如此见外。”张盛佯作不满。&lt;/p&gt; “多谢张兄。”薛靖七反应极快。&lt;/p&gt; “嘿嘿嘿,这还差不多。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张盛满脸笑意。&lt;/p&gt; “不知张兄这里可有多余的剑鞘,可收此剑?”薛靖七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低声道,“原来的剑鞘被我给落在白石城的十方客栈里了,当时命悬一线,也没顾得上。”&lt;/p&gt; “小意思,俺给你找找。没有合适的,给你做一把剑鞘,也是没问题的。”张盛摆摆满是茧子的大手,一脸骄傲。&lt;/p&gt; “多谢张兄!”薛靖七脸上忽然一红,欲言又止道,“呃……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lt;/p&gt; 张盛说道:“尽管说。”&lt;/p&gt; “我自己的剑在雁荡镇决战时断掉了,一直也没来得及买把新的,不知张兄这里可有什么闲置不用的剑,借我使使。”薛靖七说着又想起亡故在自己手里的那些剑,幽幽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挺对不起它们。&lt;/p&gt; “闲置的剑是有几把,可是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比之姑娘手中的这柄剑可是差得很远,恐怕配不上姑娘的剑法啊。”张盛有些为难,讪笑道。&lt;/p&gt;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称手能用就好!”薛靖七认真道。&lt;/p&gt; “这……”张盛皱眉寻思了下,转身走向墙角翻开一口铁皮箱子,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挑出三柄质量还算上乘的长剑来,一股脑送到薛靖七面前,干咳了几声,笑道,“这几把还算结实,都送给你了。”&lt;/p&gt; “不用这么多的!这我哪儿好意思,也用不了这么多……”薛靖七被迫接过三把沉重的剑鞘,抱在怀里,手里还握着追风剑,满脸迷茫。&lt;/p&gt; 张盛语重心长说道:“应该都用得上的,以后薛姑娘出远门随身带着,挂在马鞍上就成,这样再有断剑的情况,还能立即补上,又省了买剑的银钱,你说是不是?”&lt;/p&gt; 薛靖七:“……”&lt;/p&gt; “老张想得可真周到。”林成羽搭过张盛的肩膀,竖了个大拇指,称赞道。&lt;/p&gt; 薛靖七抿了下唇,一脸不可言说的表情。&lt;/p&gt; “剑鞘,让我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张盛不理会林成羽的爪子,忽然转身走开,继续去那堆铁器里翻找。&lt;/p&gt; “薛姑娘不必灰心,这几把剑先凑合着用,来日一定会得到一柄独属于你自己的好剑的。”林成羽温暖地笑笑。&lt;/p&gt; “独属于我自己的?”薛靖七有些怔愣。&lt;/p&gt; “嗯。首领大人以前同我们说过,每个剑客都会有一柄独属于自己的剑,剑在人在,它是能够和剑客相互感应的,也是剑客的第二条命。我们这些粗人,虽然懂些剑法,但并不精深,也称不上什么剑客,因此这话听听也就过了。但薛姑娘你不一样,你的剑术如此高超,这些普普通通的剑都无法长久陪伴于你的,一定会有一柄不同寻常的剑,在不远的将来,等着你去握住它。”&lt;/p&gt; 薛靖七笑了起来,“还有这种说法,倒是有趣。”&lt;/p&gt; “欸!你看这个合适不?”张盛递给薛靖七一个皮革裹木制成的简朴剑鞘。&lt;/p&gt; 薛靖七将怀中的三柄剑放在一旁,空出手来将追风剑收入鞘中,竟也算合适,于是再次道了谢。&lt;/p&gt; “可能不怎么好看。但剑本来就不是用来摆着好看的,剑刃够锋利才最要紧。”张盛笑道。&lt;/p&gt; “真是感激不尽。”薛靖七笑道。&lt;/p&gt; “哇,好香,是不是开饭了!咱们快去吃饭吧!”林成羽自发帮薛靖七抱起那三柄剑,冲两人招招手,率先跑出了屋子。&lt;/p&gt; 薛靖七和张盛相视而笑,也跟了过去。&lt;/p&gt; 这几天做项目每天做到很晚,只有半夜十一点后的时间才是我自己的,码字到凌晨一点四十,没想到这章写完了,本以为只能写一半,剩下的要明晚继续挤时间呢,哈哈哈,加油!(盯着硕大的黑眼圈)&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七十三章 杨牧成收徒靖七 此刻的墨门剑契总部,人声鼎沸,好不热闹,饭菜的香气充盈着整间饭堂,子弟们排队端了热气腾腾的肉汤十个人围一张大桌埋头吃起来,累了一天总算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家都颇为兴奋,一盘肉菜转瞬间就被瓜分完毕,吃得风卷残云,杯盘狼藉,只有一桌大家吃得颇为文雅,甚至有些过分安静,在众饿狼里有些格格不入。&lt;/p&gt; 首领们所在的这桌,子弟们不好意思蹭过来,平日里只有杨牧成与林成羽、张盛、顾川四人吃饭,此刻却多了些客人,薛远坐在杨牧成对面不喝汤却饮酒,薛靖七、楚中天、言子清三人坐在一起,都安安静静地端着饭碗,似乎都心事重重。薛靖七左看看楚中天,又看看言子清,两人皆神色木然,米饭都没吃多少,显然早已被重重心事填饱了肚子,没什么胃口。她轻轻叹了口气,寻思着探身夹些清淡可口的青菜给两人,谁知筷子方伸出去,自己的碗里却忽然多了两筷子菜,不由得一怔,抬头看去,只看见薛远与杨牧成举着筷子面面相觑,而后杨牧成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别过脸去,薛远颇为好笑地觑着对方,笑问道,“三哥,我给我徒儿夹菜,你怎么还跟我抢呢?”&lt;/p&gt; 杨牧成闻言干咳了一声,颇为内敛地淡淡一笑,“靖七有伤在身,我怕她够不着这边的菜,就多照顾一下,怎么,四弟看起来意见很大的样子。”&lt;/p&gt; 薛靖七脸上一热,急忙向两位长辈道谢,道自己其实无碍,能够得着。薛远却一脸考究地盯着杨牧成直笑,“小天和子清也受过伤,你怎么只照顾我们家靖丫头,嗯?说,你是不是觊觎我徒儿,打什么主意呢。”&lt;/p&gt; “呃,师父……”薛靖七夹在中间忽然尴尬起来,冲薛远使眼色,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开起杨前辈的玩笑来,觉得不妥,怕后者生气。薛远装作没看见,冲她摆了下手,让她闭嘴,依旧笑吟吟地盯着杨牧成。&lt;/p&gt; 薛靖七:“……”&lt;/p&gt; 杨牧成忍俊不禁,坦然看向薛远,笑道:“我都照顾。但一筷子夹不住三个人的菜,只能一个一个来。”说着,他又分别给楚中天和言子清夹了一筷子菜,各自发着呆的两者回过神来,一脸茫然,急忙道谢。杨牧成笑吟吟看着薛远继续道,“至于你后面所说,也有几分道理。我挺羡慕你的,四弟,能收到这么个好徒弟,靖七与我也蛮投缘,实不相瞒,我也想收她为徒,教些东西给她。”&lt;/p&gt; 薛靖七愣住,不知所措。&lt;/p&gt; “什么?!”薛远先是一怔,而后大笑起来,“你竟然还挺诚实啊!不是我说,你收的徒弟都一大把了,还不过瘾啊,又看中了我这唯一的徒弟,想跟我抢,你这可不够意思啊!”&lt;/p&gt; “没说跟你抢。一个师父可以有好多徒弟,一个徒弟也可以有好多师父。”杨牧成忍着笑意,正经脸说道。&lt;/p&gt; “……”薛远一时语塞,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可他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呢,好像被杨老三给耍了似的。&lt;/p&gt; “四弟,现在你可答应了?”杨牧成笑。&lt;/p&gt; “答应啥?”薛远漫不经心道,“收徒的事你要问当事人愿不愿意。”&lt;/p&gt; 杨牧成闻言一笑,又转头看向薛靖七。后者有些猝不及防,听两位长辈拌嘴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亦不知师父是否愿意自己再拜师,不禁傻在原地。&lt;/p&gt; “靖七,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师父是同意的,他刚才那副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收你为徒这件事我思考了很久,一直没定下决心来,直到你先前同我说,你已离开罡气盟,打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和成羽他们一起帮镇里的百姓重建家园,我就想在这段时间,教你一些东西。师徒的名分其实也不甚重要,只是如此,能名正言顺些,让你不必不好意思罢了。”杨牧成和煦一笑,如春风拂面。&lt;/p&gt; “咳,靖丫头,你答应就是,”薛远凑过去小声道,“回头告诉我他都教了你啥,神神秘秘的,我还蛮好奇的。”&lt;/p&gt; 薛靖七先是被杨牧成一番话说得有些动容,又被薛远的悄悄话给逗笑,总算没有方才那么拘谨无措了,郑重向两位道谢,而后莞尔一笑,柔声道:“其实晚辈此次前来墨门剑契,还有一个愿望,就是想谋个时机,请杨前辈同意我成为墨门剑契其中一员。我听成羽兄弟讲过此组织成立的初衷,甚合我心,离开罡气盟后我也算是个无组织的闲散游侠了,就想和这里的兄弟们,一起为百姓做些实事,也不算虚度。”&lt;/p&gt; 众人闻言皆有些讶然,杨牧成会心一笑,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又觉得有些莫名的难过,混杂着莫名的开心,让他心绪难平,怅惘不已。这丫头,跟着他走这条路,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呢。&lt;/p&gt; “这还没拜师呢,都已经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天呢。”薛远悚然。&lt;/p&gt; 林成羽兴冲冲道:“哇!如果薛姑娘加入墨门剑契,那我这个剑术首领的位置可要退位让贤了!以后还请多指点!”说罢,笑嘻嘻冲薛靖七一抱拳,后者耳根一红,连连推辞,“林兄说笑了,靖七不敢。”&lt;/p&gt; “嘿嘿嘿,看首领大人的样子,应该是同意了!以后薛姑娘再也不用发愁剑断的问题了,有俺张盛在,要多少给多少,嘶——改日俺去山谷看看有没有好的材料,给你打一把好剑来!”张盛咧嘴笑道。&lt;/p&gt; 薛靖七忍俊不禁,也冲张盛抱拳。&lt;/p&gt; 顾川淡淡地看着这一切,也无心理会,只是安静地吃着饭,与世无争。&lt;/p&gt; “小天,你怎么这么反常呢?一个话篓子咋突然哑巴了,一声不吭的,怎么,有什么心事吗?”薛远一歪头,看着一直心不在焉的楚中天忽然问道。&lt;/p&gt; 楚中天抬眼对上薛远的眸子,心里忽然一疼,眼圈又泛红,他急忙低下头埋在碗里往嘴里扒着饭,含糊笑道:“老爹你也真是的,平时我话多你嫌烦,如今人家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你又觉得我哑巴,真难伺候!”&lt;/p&gt; “臭小子。”薛远见楚中天和以往一样顶嘴,消了疑虑,笑骂道。&lt;/p&gt; 薛靖七却从楚中天含混不清的笑声里听出了一丝不真切的哽咽,心里一阵担忧,又想起白日里他坐在大石上似乎还哭过,但就是不愿意说具体发生了啥,着实令人放心不下,可她又不好追问,只能低低叹息,夹了块烧肉塞他碗里,眼皮一耷悄声打趣道,“慢点吃,鼻涕要掉碗里了。”&lt;/p&gt; 楚中天一惊,急忙吸了下,感觉怪异,伸手一摸,根本没有鼻涕,于是猛然抬起头,冲薛靖七反驳道:“你鼻涕才掉碗里了。”&lt;/p&gt; 薛靖七:“……”&lt;/p&gt; 众人俱是一愣,而后哗然笑倒一片。&lt;/p&gt; 就连一直神色哀伤的言子清都难得被逗笑,脸色缓和了许多。&lt;/p&gt; “言姑娘近日打算回百草谷吗?”杨牧成认真道。&lt;/p&gt; “等靖七的外伤好些了,我就启程回谷。在这期间,若有什么子清能帮得上的,还请您尽管吩咐。”言子清淡淡笑道。&lt;/p&gt; 杨牧成和薛远对视一眼,似乎有所忧虑。&lt;/p&gt; “百草谷安全吗?万一那些人再下手……”薛靖七道出大家的忧虑。&lt;/p&gt; “是啊,你和小九都只精通医术而已,百草谷也没有什么屏障,恐怕……”楚中天也很不放心,思来想去,“可是若设奇门遁甲之类的屏障,那长途跋涉进谷求医的人恐怕被困在里头,有违医者初衷,此法也不妥。”&lt;/p&gt; 言子清闻言,哑然失笑。&lt;/p&gt; “这样好了!我随言姑娘一同回去,在谷里布下奇门遁甲阵法,然后我在那儿守着,若有求医的人,便引他走对的路,若有来历不明的杀手,便让他困在里头,迷路个几天几夜,然后知难而退。”薛远爽快道。&lt;/p&gt; “这未免也太过于麻烦前辈,子清其实……”&lt;/p&gt; “哎,薛某大闲人一个,守在山清水秀的百草谷里,是种享受,不算什么辛苦。什么时候想回家看看了,就让小天替我的班,虽然他功夫一般般,但守着阵法,还是能挡得住那些牛鬼蛇神的。”薛远摆摆手笑道。&lt;/p&gt; 楚中天有些发愣,还没反应过来,薛靖七用胳膊肘一顶他,冲他眨眨眼,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其实老爹这是在拐着弯儿撮合他和子清呢,于是急忙点头,“没问题。”&lt;/p&gt; 言子清苦笑,“总不能一直这样……”&lt;/p&gt; “这只是权宜之计,等我们除掉那些牛鬼蛇神,天下清平,百草谷就会和从前一样了。”薛靖七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笑道,“你且安心。”&lt;/p&gt; “是啊,再大的风雨,也总有风停雨歇的那一天。我们要有信心。”楚中天恢复了神采。&lt;/p&gt; “嗯。谢谢你们。”言子清心里一阵感动,起身冲所有人行礼。&lt;/p&gt; “跟我们客气什么!”众人笑。&lt;/p&gt; “天下清平,风停雨歇的那一天。”杨牧成在心里默念,无声笑笑,可惜他看不到了。&lt;/p&gt; 研究项目终于结束了,我终于回来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天宗杀手团齐聚 月上梢头,寒鸦归渡。易剑臣负着剑囊与包袱,立在陆夕颜屋内窗边,轻轻打开桌上那只已蒙了不少灰尘的雕花木匣,里面放着她曾经用过的胭脂和黛砚,还有一层是空着的,里面的木梳被她下山时随身带走。他从怀里摸出那枚血迹早已干涸的天青色荷包,拇指轻轻摩挲了下上面绣工精美的“易”字,心里一阵发苦,将其放在了木匣的空处,盖上了红木匣子,轻轻叹了一声。&lt;/p&gt; “夕颜,是我负你。”推开窗子,一阵冷风灌进空荡的屋子,更显得寂寥,他抬头看向远方的寒山孤月,神色黯然,目光却越发坚定,轻声道,“伤你的人,我定会让他,血债血偿。易剑臣在此向天立誓,你且等我。”&lt;/p&gt; 关严了门窗,易剑臣挎着包袱牵了马,行至山门前,回眸望,淡淡一笑,转身离去,不辞而别。&lt;/p&gt; ***&lt;/p&gt; 此夜,天宗杀手团难得全部聚齐,宗主依旧遮着容貌,气定神闲地负手立在中间,八位杀手分列两旁,除却坤大红衣裙未改,其余皆着黑衣,满面肃然。一袭黑衣的陆夕颜缓步走进大堂,谨慎地用余光打量着众人,只见坤的容颜同上一次所见又有不同,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急忙别过脸,心里直打突;一向嬉皮笑脸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巽,此刻却绷着脸作正经模样;而艮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将长刀抱在怀中,似乎什么事情都激不起他的兴趣;肖陵,不,应该叫他兑,脸上没什么血色,似乎有伤在身的样子,此刻亦十分恭谨地立在那里,眉目低垂;负手立于坤对面的那个身材高大、剑眉四方脸的男子,看身形,似乎就是在武安驿与易剑臣酣战一场的乾字号;还有三人倒是面生,一个摇着黑折扇的黑袍书生,一个眉目疏朗甚至有几分英俊的少年,还有一个高颧骨、薄嘴唇、鬓微白,看起来颇为年长的男子,此刻正微微侧首对上她的目光,满脸的冷漠。&lt;/p&gt; 陆夕颜收回目光,没什么血色的脸在黑衣的映衬下更加苍白,她抬眼去看一身黑袍、黑兜帽遮脸的宗主,后者淡淡笑道,声音沙哑,难以辨认,“陆夕颜,欢迎回家。”她抿了下唇,单膝跪下,右手置于胸前,俯首行礼。&lt;/p&gt; “起来吧,不必感到拘束,都是自己人。”宗主笑道。&lt;/p&gt; “是。”陆夕颜起身,站到一旁。&lt;/p&gt; “夕颜是本座在多年前收下的义女,安插在书剑门的内应,如今她回来了,便是诸位的半个主子,你们可不要欺她年纪轻,本座不在的时候,有何行动方面的问题,同乾、坤以及陆姑娘商量。你们称她陆姑娘即可,明白了么。”&lt;/p&gt; “是。”众人齐声应道。&lt;/p&gt; “宗主。”坤转身面向黑袍,笑吟吟道,“坤有件喜事要禀报您。”&lt;/p&gt; “哦?”黑袍饶有趣味,这个女人总是会给他带来惊喜。&lt;/p&gt; “您可知,夏侯寒石与杨牧成闹翻了。嗯……不仅闹翻,甚至拔剑相向,夏侯寒石逼问七星剑下落不得,一怒之下动了手,谁知竟不敌那杨牧成,几招之下便落败,于是更加气昏了头,在我与杨牧成交手之时,趁其不备,转身一剑重创了他,却被杨牧成斩断手中长剑,以追我之名,狼狈逃走。您说有不有趣?”&lt;/p&gt; “竟有此事。”黑袍沉吟,听不出悲喜。&lt;/p&gt; “难不成七星剑的线索在杨牧成身上?”乾皱眉。&lt;/p&gt; “谁知道呢,或许吧,看那夏侯老儿一脸笃定的模样,说不定是真的呢。”坤笑。&lt;/p&gt; “自相残杀,好玩!”离勾起唇角,兴奋地一拍手。&lt;/p&gt; “看来我所料不错,那个会预言的老头儿,还真的能算出七星剑的线索来。”坎不疾不徐摇着折扇,漫不经心笑道。&lt;/p&gt; “如此说来,墨门剑契的首领,是书剑门掌门杨牧成?”黑袍道。&lt;/p&gt; “没错。他们二人拔剑厮杀,正是在雁荡山墨门剑契总部里,围观者甚多,那夏侯想要杀人灭口的话,还有点困难。所以他现在的心情可不好了,一直在担心事情败露,被墨门剑契的人宣扬出去,让他身败名裂,无法在正道武林立足。”坤点点头。&lt;/p&gt; “夏侯寒石就是个急功近利的伪君子,此番作为也是意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黑袍冷笑道。&lt;/p&gt; “然后呢然后呢!”离一脸天真地想要继续听故事。&lt;/p&gt; “然后,他就一路追杀我,灭墨门剑契的口不成,就想灭我的口,呵,就这样一路追回白石城十方客栈,他找不见我了,便坐在大堂点了酒菜吃,想要守株待兔,你猜怎么着?”&lt;/p&gt; “肯定等到了兔子,但不是你这只!”离笑道。&lt;/p&gt; 坤打了个响指,继续说道,“说对了。薛靖七还在客栈,下楼看见了他,两人就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还想着一起对付我呢。而细心如薛靖七,察觉到夏侯寒石不太对劲,但并未声张,只是回房休息去了。乔装成小女娃一直坐在大堂里吃东西的我,等大家都走了,便找夏侯寒石亮了身份,甚至还谈成了一桩交易。”&lt;/p&gt; “夏侯寒石难不成丧心病狂到连薛靖七也要杀?”乾淡淡道。&lt;/p&gt; “他想,但是他不敢,更确切的说,是不敢自己动手杀。”坤抿唇一笑,轻叹道,“所以这桩交易就谈成了,我帮她杀薛靖七,坎帮他杀楚中天和言子清,我们还帮他毁掉墨门剑契总机关把所有人都灭口,甚至还帮他保密,而他只需要保持沉默,不出尔反尔即可。换做是你,你心不心动?”&lt;/p&gt; “他没看出你的阴谋?”乾挑眉。&lt;/p&gt; “我什么阴谋?”坤一脸无辜。&lt;/p&gt; “拖他下水啊。”离叫道。&lt;/p&gt; “真可惜,一个忧心忡忡的人,是没有脑子的。”坤掩嘴轻笑。&lt;/p&gt; “那薛靖七死了吗?楚中天和言子清他们,死了吗?”陆夕颜忽然出声。&lt;/p&gt; “只差一点就死了,命很大。”坤叹道。&lt;/p&gt; “另外两个掉进我设好的机关陷阱里,死没死也不确定,但也无所谓,这次死不了,来日方长。”坎耸耸肩,忽然又笑起来,“那薛靖七,当真是神人,杀了好几次,本都是绝路了,竟然都没死成,现在我就寄希望于血蛊了。”&lt;/p&gt; 陆夕颜神色难辨,紧抿着唇不再说话。&lt;/p&gt; “所以你的意思是,夏侯寒石如今有把柄在我们手中,以后有机会利用他,甚至策反他,让他为我们做事,是么。”黑袍淡淡一笑。&lt;/p&gt; “是的。”坤微微颔首。&lt;/p&gt; “你做得很好,我很满意。”黑袍欣然,沉声道。&lt;/p&gt; “宗主,您可知,快剑追风薛老四,重出江湖了。”坤忽然想起,正色道。&lt;/p&gt; 黑袍微微侧首,似乎有些出乎意料,沉默不言。&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七十五章 磕头拜师入墨门 次日一早,在言子清的帮衬下简单梳洗一番之后,薛靖七看着躺在桌上昨晚忘记还回去的追风剑哑然失笑,顺手带上,同子清作别后,独自去见杨牧成。&lt;/p&gt; 他们在前夜约定了时间地点,一身粗布墨衣的杨牧成早已等候多时,他并不打算将收徒之事整得隆重无比,毕竟对他而言,这只不过是他们父女二人之间的事罢了,有了师徒之名,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教她一些东西,尽可能地补偿她,只希望在她得知真相的遥远的某一天,忆及往事,不要怨他。&lt;/p&gt; “杨前辈。”薛靖七敲了几下门,静候门外。&lt;/p&gt; “进来。”杨牧成前去开了门,笑了笑。&lt;/p&gt; “你的伤怎么样了?在这里住着可还习惯?”杨牧成忍不住关切。&lt;/p&gt; “多谢前辈关心,我的伤并无大碍,多加疗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在这里住着挺好的,大家也都是很好的人。只可惜恢复得还是太慢,看着大家忙里忙外,闲时也有操练剑术,顿时想到自己已经荒废很久了,有些干着急,奈何子清盯得紧,又不许我乱动,怕伤势反复。”薛靖七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lt;/p&gt; “这一点靖七不必担心,今日杨某传你一个练剑的法门,以后就不用担心养伤期间剑术荒废了。”杨牧成笑道。&lt;/p&gt; 薛靖七闻言甚是惊喜,感动之余,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怔之后急忙跪下,作势便要行大礼,却被杨牧成伸手托住手肘,失笑道,“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你有伤在身,不必行拜师礼了,起来吧。”薛靖七却是连连摇头,不肯起身,正色道,“不能免,这是规矩。何况,我的伤真的并无大碍,不至于磕个头就能把伤口给崩裂,行过礼后,前辈便是靖七的师父。”说罢,一脸执着地望着面前的杨牧成。后者被她这番话说得哭笑不得,只能答允,松开手,向后撤了一步。&lt;/p&gt; 薛靖七虽腰背受伤颇重,长跪时腰身依旧挺得笔直,神色认真地望着面前的杨牧成,端起手肘双手交叠持于身前,而后贴近前额俯身下去郑重磕下一个头。见此,鼻尖忽然涌上一阵酸涩,杨牧成无声笑笑,满目温柔地看着她磕完三次,扶她起身,将提前备好的墨门剑契的绳带抹额拿出,亲自给她系上。&lt;/p&gt; 手指穿过她的发间系着绳结,他低头注意到她今日半束的长发里还编着几条小辫子,之前没看仔细便没发现,心里忽然一阵感慨,假小子终是长成大姑娘了,于是笑叹一声,松开手,忍住想要抱她一下的冲动,后撤一步,笑吟吟看着她。&lt;/p&gt; 方才杨牧成靠她那样近,她没来由地感觉到一丝似曾相识的熟悉与亲近感,还未回过神来,他已松了手。薛靖七愣愣地伸手摸了下额前绳带上刻有墨字的那片金属,冰冰凉凉的,让她神魂都清醒了些,于是弯起眉眼,傻笑起来,开始改口叫杨牧成“师父”。&lt;/p&gt; “以后我叫你‘阿靖’,可以吗。”杨牧成笑道。&lt;/p&gt; “自然是可以。”薛靖七点点头。&lt;/p&gt; “走,跟我去个地方。”杨牧成拍拍她的肩膀,率先离开屋子。&lt;/p&gt; 薛靖七拿上追风剑,跟在后面。&lt;/p&gt; 兜兜转转,竟来到那处天然缺口之上的天地,正是她昨日才来过的地方。杨牧成上到那块巨石之上,俯身对她伸出手来,要拉她一把,这回她也不好意思在长辈面前逞强了,于是握过师父的手,来到巨石之上。&lt;/p&gt; “坐。”杨牧成找了一处较为平坦干净的地方,径自盘膝坐下,示意薛靖七在他旁边盘膝打坐,待后者照做后,便望向前方雾气飘渺的连绵青山,笑问道,“阿靖,你看到了什么。”&lt;/p&gt; 薛靖七颇为不解,老实答道:“山,雾。”&lt;/p&gt; “还有呢。”&lt;/p&gt; “天和地。”&lt;/p&gt; “还有呢。”&lt;/p&gt; “……”薛靖七一头雾水,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太过愚钝,没能理解师父此问何意,于是磕磕绊绊继续胡诌道,“还有师父,和这块大石头。”&lt;/p&gt; 杨牧成闻言忽然笑起来。&lt;/p&gt; 薛靖七却羞愧地有些脸红耳热,低下头紧抿着唇作反省状。&lt;/p&gt; “还有你自己。”杨牧成止住笑,语重心长道。&lt;/p&gt; “我自己?”薛靖七不由得怔住。&lt;/p&gt; “红尘纷扰,乱心者甚多,一个人大多数时候都在被干扰,看见很多人,很多事,却唯独看不见自己。在这个幽静的地方,山清水秀,天地无争,你却依旧只看见了万物,忘掉了你自己。”杨牧成笑了下,认真道,“阿靖,你心事太多,关心的事情也太多,暂时都放下吧,心无旁骛地反观自照,向内看清自己。”&lt;/p&gt; 薛靖七终于明白了杨牧成的用意,哑然失笑,点头称是。&lt;/p&gt; 杨牧成注视着她,轻声道:“闭上眼睛。”&lt;/p&gt; 薛靖七依言闭上双眼,万丈红尘消失眼前,只余一片黑暗,还有自己的呼吸。&lt;/p&gt; “世人皆知,剑有剑招,剑招练得再熟,总归也是会被破解的;再进一步,是剑气,有的人终其一生也凝不出剑气,这要看功力深浅,也看机缘造化;再进一步,是剑意,当剑客与手中剑心意相通之时,剑随心动,心剑合一,即便手中无剑,天地万物皆可为剑,亦可制敌;再进一步,便是传闻中的剑魂了,这是要看命的,若剑客的命与剑的魂系在一起,同生共死,那剑客自己,便是那柄剑,浴火重生,从此无坚不摧。”&lt;/p&gt; 杨牧成顿了顿,又道:“阿靖已能熟练运用剑气,接下来,为师能帮你的,便是让你初窥感知剑意的法门。你在这里静心打坐,不要睁开眼睛,为师走了也不要理会,忘掉那些红尘俗事,眼前只有你一人一剑,反复描摹你脑海中的一招一式,练上千百遍,自然就会找到些头绪。”&lt;/p&gt; 薛靖七轻轻一颔首。&lt;/p&gt; “如果冷了,或者饿了,就回去。”杨牧成笑道。&lt;/p&gt; 薛靖七眉间轻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杨牧成“嘘”了一声,把后者想要说的话给按了回去,而后笑吟吟地看着雁荡的山水,目光追随几只林间惊起的寒鸦,向天边远去,再也看不见。&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七十六章 贼喊捉贼谁是贼 日上三竿,扬州城游人如织。&lt;/p&gt; “乾震,那楚家小子终于出门了!”青龙回客栈报信,一脸兴奋。&lt;/p&gt; “他现在在哪儿?”乾震蓦地起身。&lt;/p&gt; “在春风楼喝闷酒。”青龙道,“阿陵在那边监视着,我回来叫你。”&lt;/p&gt; “喝闷酒?”乾震失笑。&lt;/p&gt; “他没约人,就独自去的,看他脸色不太好,似乎是有什么心事。”&lt;/p&gt; “他今儿在盟里有和谁见过面吗?”乾震正色道。&lt;/p&gt; 这几日,他们三人一直轮流监视着罡气盟里楚子钰的一举一动,今日正好是青龙和叶陵负责,乾震在客栈休憩。&lt;/p&gt; “没,他似乎不喜交际,成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而楚立也不见踪影,爷俩今儿没碰面,见过楚子钰的估计就守门人吧,但你翻墙进去,应当不必顾虑。”青龙笑道。&lt;/p&gt; 乾震闻言点头,“那就不必担心和他穿着不同了。”&lt;/p&gt; “你打算怎么做?去春风楼灌醉他,还是打晕他,还是……”青龙笑问。&lt;/p&gt; “我们先去春风楼看看,静观其变。”&lt;/p&gt; 两人立即动身前往春风楼,在一不起眼的偏僻地方与叶陵会合,远远观望着眉头紧锁闷声饮酒的楚子钰。&lt;/p&gt; “他的样貌你已记下多少?”乾震侧头看向叶陵,低声道。&lt;/p&gt; “至少九分。”叶陵道。&lt;/p&gt; “九分,他爹面对面能不能认出来?”青龙低笑。&lt;/p&gt; 叶陵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起身,神色自若地走向最前面的柜台,跟伙计要了一小壶酒,而后揣着酒壶缓步往回走,目光有意无意往楚子钰的正脸瞥,后者似乎并没有什么警觉,只是目光发直地倒酒,叶陵回到角落的座位,翻开一个酒杯倒了一杯酒,青龙一把夺过酒杯,痛快饮了。&lt;/p&gt; “九成九。”叶陵目光笃定,轻声道。&lt;/p&gt; “很好,到时候帮我易容。”乾震笑。&lt;/p&gt; “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青龙悄声道。&lt;/p&gt; “如果他能醉倒,就省了不少麻烦。”乾震悄声回道。&lt;/p&gt; “啊?万一他酒量很好,那我们就在这里耗一下午么!”青龙悄声质问道。&lt;/p&gt; “他要走了。”叶陵忽然道。&lt;/p&gt; 乾震和青龙闻言诧异,急忙看去,只见楚子钰竟真的放下银钱起身离开。&lt;/p&gt; “天啊,他该不会出个门就是馋酒了吧!我们再不出手,会不会他就打道回府了。”青龙故作慌张地冲乾震挤眉弄眼。&lt;/p&gt; 乾震一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先跟上去看看。”&lt;/p&gt; 三人轻身功夫本就不差,此时远远跟着,也总算一路有惊无险,并未被发觉。其实楚子钰此时的功力已非同小可,若有心提防,定会察觉到有人跟踪,只不过他今日心绪烦杂,又饮了不少酒,脑子有些混沌,因此竟疏忽大意到,让白云宗三人跟踪了一个多时辰,直跟到了罡气盟后山那座破庙里,甚至发现了那里的秘密。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地下后,乾震、青龙与叶陵方才现身破庙内。青龙绕到佛像后面看见了那深邃的石阶暗道,轻声啧了几下,大步流星走到乾震身边,见其正抬头望着那慈眉善目的佛头,神色肃然,若有所思。&lt;/p&gt; “罡气盟后山破庙竟有秘密暗道,通往的地方,该不会是……”叶陵蹙眉,惊疑不定地看向乾震。&lt;/p&gt; “要不要跟进去瞧瞧。”青龙亦在犹疑。&lt;/p&gt; 乾震摇头道:“现下不是最好的时机,此刻他在明我们在暗,但若贸然闯进人家的密道,明暗会反转,我们的处境就会很危险。按照原计划行动,这密道我们已知开启方法,以后有机会,再来探也不迟。”说罢,他绕到佛像身后,看了眼幽深无光看不清尽头的暗道,伸手往佛头后的凹陷处一探,再向外一拉,暗道口应声关闭。&lt;/p&gt; “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打开通道的机关,保险起见,找些重物压一下吧。”青龙提议道。三人点点头,在破庙里东翻西找,也没找到什么可移动的重物,最后打起了庙门口石经幢的主意,三人合力才搬动那沉重之物,好不容易拖到了暗道出口的石板上,重重一压,拍了拍手大功告成。&lt;/p&gt; “走,回去易容,然后我混进罡气盟,去楚立那厮的书房一探。”乾震说罢,三人便施展轻功,速速离开了破庙,只留下诡异的佛像与残破的石经幢。&lt;/p&gt; ***&lt;/p&gt; “你这是什么意思?”北山岳微微低头瞥了眼架在自己颈侧的长剑,似笑非笑地看向面前一身酒气的楚子钰。&lt;/p&gt; “外公……”楚子钰声音有些发颤,却陡然转了话锋,厉声喝问道,“不,北山岳。你为什么骗我,编织谎言,挑拨我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你至今都不愿意完完整整地告诉我么!”&lt;/p&gt; “孩子,你这是借酒壮胆,才跑来质问我的么。”北山岳漫不经心地笑道。&lt;/p&gt; “不是壮胆,是难过!”楚子钰眼睛里满是疲惫的血丝,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可能冷静下来,沉声喝道,“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lt;/p&gt; “楚立又跟你说了什么?”北山岳冷笑道。&lt;/p&gt; “父亲自然是告诉了我二十年前的真相。”楚子钰冷声道。&lt;/p&gt; “我想听听他的说法。”北山岳不疾不徐道。&lt;/p&gt; “我不会再上当了。我只问你一句,当年把我父亲诓去天方鬼域找灭魂碎片,是不是你的阴谋?灭魂碎片压根就在你自己手里,你根本就是想牺牲掉我父亲,完成精心设下的那个局,清剿所有觊觎灭魂的江湖势力,是也不是!”楚子钰愠怒之下,手上使了力道,剑锋在北山岳枯瘦的脖颈上割出一道血痕。&lt;/p&gt; 北山岳岿然不动,闻言只是别有深意地紧盯着楚子钰,不住冷笑。&lt;/p&gt; “好一个贼喊捉贼。”楚子钰当他是默认了,咬牙切齿叹道。&lt;/p&gt; “我反过来问你一个问题。”北山岳似乎感受不到脖颈的痛楚,缓缓勾起唇角,目光残忍又玩味,缓缓说道,“当年灭魂碎片在老夫手里的话,那老夫战败被困此地二十年,灭魂碎片此刻又在谁的手里呢……?”&lt;/p&gt; 楚子钰蓦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后退一步,手中剑不住轻颤,似在恐惧悲鸣。&lt;/p&gt; “贼喊捉贼,贼喊捉贼,一直都是贼喊捉贼,你想要捉的贼,可要想清楚了!”北山岳倏地伸手一弹震开颈侧的长剑,声音尖利如同鬼魅,字字钉在楚子钰的心头。后者终于握不住剑柄,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回音阵阵。&lt;/p&gt; “如果老夫是魔鬼,那你父亲楚立,是比老夫更恶的魔鬼。”&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七十七章 身困地牢心亦缚 “我不相信……这其中一定,一定有什么误会……”楚子钰脸上没什么血色,弯腰拾起长剑,转身就跑,北山岳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好似什么事情都未发生。楚子钰憋着胸中那股气,直跑回密道进出口的那处长阶下,抬头一看,微弱的天光竟消失了,他心里咯噔一声,身手利落地很快行至顶端,伸手往上一托,那暗道石板竟岿然不动,被人从外面关闭了!手足一阵酸软,他下意识地想起楚立,脸上残余的血色褪了个干净,在四周遍寻可开启石板的机关无果,甚至使了十成的功力一掌击向石板,扑簌簌掉下许多碎屑,落了他一身,却依旧无法出去。&lt;/p&gt; “怎么回事,是谁!”楚子钰低骂一声,无措地踌躇半晌,又转身跑回去找北山岳。“是不是你干的!看我知晓了你的秘密,便要杀人灭口了!”他剑指那无畏的老人,恼羞成怒。北山岳却寻思了一下,忽然笑起来,“怎么,这又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出不去了,被别人关在了这密道地牢里,便以为是老夫做的手脚吧。你看这锁链,将老夫锁得严严实实,哪里有机会动手脚?想杀人灭口的,恐怕是你敬爱无比的父亲吧。”&lt;/p&gt; “你胡说……!”楚子钰嗓门虽大,气势却早已无形间瓦解,此刻倒像个任性斗气的孩子,明明心里早有了猜测,却不愿相信,只会一味地用苍白的语言辩解着。北山岳轻轻一笑,平静道:“就算关掉密道机关的另有其人,可你困在这里出不去,回不了罡气盟,时间久了,楚立定会四处寻你。若在这个地方寻到了你,他会怎么想?”楚子钰心里越发恐惧,嘴上却依旧不服输,佯作镇定反驳道:“父亲知道我以前来这地方见过你,就算他问起,我就说是来找你对质当年的真相,想要杀了你,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lt;/p&gt; “然而当年的真相就是,我私藏灭魂贼喊捉贼,设局谋害一众好汉,而你父亲又从我手里夺走了灭魂碎片,据为己有不说,还将贼喊捉贼的戏码进行到底,真不愧是我的好女婿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哈哈哈哈哈——”北山岳朗声大笑,带有浓浓的嘲讽。楚子钰脸色更加难看,心道若父亲知道了此事,一定会对他起疑心,搞不好还会……他捏紧了拳头,嘴里一阵发苦,他知道自己从来就不得宠,父亲给他短暂的温情也只是基于他变强了而已,若知道他私下再次偷见北山岳,甚至还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他的下场会如何,当真不敢细想。&lt;/p&gt; 楚子钰收剑归鞘,心烦意乱地原地打转,忽然在暗影里瞥见了地上一些食物碎屑,似乎是饼渣,心神一凛,立刻凑到北山岳身旁,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厉声问道:“平日都是谁给你送饭的!那人走的路是我来的这条么!是不是还有别的出路!”北山岳道:“饼里下了药,每次吃完都会昏睡几个时辰不醒,每次醒来都有新的饼放在面前,老夫也并不知道是何人送来的,又是从哪条路走的。”&lt;/p&gt; “那你现在怎么醒着?!你又想骗我。”楚子钰咬牙问道。北山岳甩开楚子钰的手,伸手探进怀里,从破烂脏兮兮的几层衣衫里摸出一个油腻腻的饼来,冲他咧嘴一笑。后者向来爱干净,此刻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有些恶心,皱起眉来,下意识问道,“今天中午的份,你没吃?”北山岳不置可否。&lt;/p&gt; “前两次我来找你,都是夜里,为何你都醒着,并没有昏睡。我不信你从没见过送饭的人,你只是不想告诉我罢了。”楚子钰不敢再轻易相信北山岳。“天天睡觉,都快要睡死了,晚上的饭我向来是拖到半夜才吃,趁着无人打扰练练功,练完再吃了睡一觉,有何不可吗?”北山岳淡淡道。&lt;/p&gt; “那这么说……”楚子钰不愿意再与北山岳费时间绕弯子,他以前是否看见过送饭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再过两个时辰左右,送饭的人又会出现。不论那人是从破庙佛像后的机关进来,还是从什么别的地方进来,到那时,他就能有机会逃离这个鬼地方!念及此,他顿觉又有了希望,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lt;/p&gt; “小子,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想让我配合你演一出戏,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北山岳将油腻腻的烧饼又重新塞进怀里藏起来,眼皮一耷,淡然道。&lt;/p&gt; “什么条件,除了放你出去,其他我都可尽量满足你。”楚子钰蹙眉,警惕地看着他。&lt;/p&gt; “你若成功逃了出去,并且没被楚立给一掌击毙或者软禁起来,我要你给我送一次饭,要一只烧鸡,一条红烧鲤鱼,还有一壶秋露白。”&lt;/p&gt; “什么?”楚子钰大为不解。&lt;/p&gt; “吃了二十年加了料的饼,想换换口味。”北山岳似笑非笑道,“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你等我吃完将鸡骨头、鱼刺和空酒壶一并捎出去就好。”&lt;/p&gt; “就这么简单?”楚子钰心中更奇,依旧有疑虑。&lt;/p&gt; “如果你觉得太简单了,那就想法子把我给放出去。”北山岳鼻子里哼了一声。&lt;/p&gt; “好,我答应你。”楚子钰转身走了十几步,寻到一处视觉死角盘膝坐了下来,剑鞘平放膝头,右手搭在剑柄上,靠墙而坐,静等送饭人出现。而那北山岳也不再说些什么,径自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过不多时鼾声渐起,也不知是真眠假寐。&lt;/p&gt; 楚子钰安静地靠墙而坐,按着剑柄望着四周的黑暗发呆,一阵恍惚,似乎回到了雁荡镇地下的那处地穴里,一袭白衣的薛靖七就坐在他身旁,拄着长剑发呆,两人偶尔说几句话,大部分时间两相沉默,却是难得的二人时光。虽是绝境,此刻想来却无比怀念,不禁心神黯然,也不知道她此刻身在何方,在做什么,看了他那封信后有何反应,是否会在哪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念起他。&lt;/p&gt; 何日才能再相逢。&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七十八章 终窥得惊天秘密 日渐西沉,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烟霭纷纷。&lt;/p&gt; 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山。&lt;/p&gt; 薛靖七安静地在大石顶上盘膝而坐,入定练剑,日头东升西落,竟浑然不觉。&lt;/p&gt; “小七,你是武痴么!午饭都没吃,晚饭也不想吃了么?休息会儿吧,天凉了。”楚中天从大石下探出头来,轻声喊道。&lt;/p&gt; 然而某人无动于衷。&lt;/p&gt; 楚中天看了眼暗沉下来的天色,也不管会不会把薛靖七吓到走火入魔,纵身跃到大石上,弯腰对着她的耳畔,准备大喊她的名字。&lt;/p&gt; 谁知薛靖七此刻却忽然睁开眼,一抹无形的剑光旋即没入眉间,她转头看着神色怪异的楚中天,颇为无辜地笑了下,“你……在干嘛。”&lt;/p&gt; “我,我来叫你吃饭。”楚中天差点被吓得岔了气,深吸一口气,双手顺势往腰上一叉,直起身子左右四顾,干咳了几声正经道。&lt;/p&gt; “竟然日头都要落山了……”薛靖七看着天边的斜阳也有些愕然,没想到自己竟枯坐了一天,连杨牧成何时离去都未察觉到,心下快慰,拾起身旁的剑鞘爬起身来,冲楚中天笑道,“小天,看!”说着,将修复好的追风剑送到他面前。&lt;/p&gt; 楚中天乍一看剑鞘没认出来是自己宝贝的追风剑,茫然接过后,拔剑出鞘,澄明澈亮的剑身映出了他的双眼,他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伸手拂过剑身的每一寸,没有看到一丝裂痕和缺口,甚至比先前要更加锋锐无匹,心里一阵狂喜,又是说不出来的感动,慨道,“没想到,你还真的给复原了。当真是有心了,谢谢你,小七。”&lt;/p&gt;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薛靖七负手傲娇笑道,“不客气,应该的。”&lt;/p&gt; “这该不会是你今天坐在这里用意念修复的吧!”楚中天收剑归鞘,满脸的不可思议。&lt;/p&gt; 薛靖七:“……”&lt;/p&gt; “怎么可能,我有那么大的能耐,还至于……”薛靖七话未说完,就被楚中天拽住手腕拖走,一齐跳下大石,往回走,后者认真道,“怎么修复的不重要,先乖乖回去吃饭哈,瞧你最近都瘦成啥样了。我今天跟子清和老爹他们已经打过招呼了,明天早上就启程,回扬州一趟。”&lt;/p&gt; “他们没有问你理由么?”薛靖七顿住脚步。&lt;/p&gt; “老爹问我了,我就说,想易剑臣那小子了,回去看看,很快就回来。”楚中天撑起一个笑容。&lt;/p&gt; “易大哥他不是回书剑门了……?”薛靖七更加讶异。&lt;/p&gt; “悄声。”楚中天低声道,“老爹这不是不知道么,你可别拆穿我。”&lt;/p&gt; 薛靖七叹了口气,又忽然皱眉,轻声问道:“那子清她不是也知道……”&lt;/p&gt; “子清话少,就算心里奇怪,也不会问我的。”楚中天笑着摇摇头。&lt;/p&gt; “虽然不知道你回去究竟所为何事,还是希望你能万事小心,平安回来,不要闹出什么事来。”&lt;/p&gt; “嗯。”楚中天闻言笑笑。&lt;/p&gt; 薛靖七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一起去吃饭。&lt;/p&gt; ***&lt;/p&gt; 趁没人注意时,乾震利落翻过高墙,悄然落地,而后循着记忆的方向,坦然自若地走向楚立的书房。抬手敲了几下门,屋内无人应,一片静悄悄,伸手轻轻一推,门没拴亦没上锁,于是立即闪身进去,关好门。&lt;/p&gt; 天光已暗了下来,不点灯屋内昏暗看不真切,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吹亮了,环顾四周,率先走到书架前,翻找试探书架上放置的书册古董是否藏着机关,心急如焚地翻了个遍,并没有什么异常。又去掀开墙上悬挂着的长卷字画,背后的墙平整坚实,并无异样。没有头绪的乾震叹了口气,走到桌前去摸砚台和笔架,所有东西都很普通,不像藏有机关的样子。&lt;/p&gt;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他立刻吹熄了火折子,盖上盖子塞入怀里,侧身躲在窗边,以便随时可以跳窗逃走。然而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原来只是有人经过罢了,于是松了口气,也懒得再点亮火折子,便摸着黑将整间书房的墙壁都摸索了一遍,结果依旧令人失望,没有任何发现。&lt;/p&gt; 难道是他想错了。就算楚立真的有问题,密道机关也并不在书房,而是在后山那座破庙里?若是如此,那楚子钰也必定有问题。可是他今日怎会疏忽大意至此,明目张胆地去那里,全无戒备?也不对。&lt;/p&gt; 那他现在该怎么办,无功而返么。&lt;/p&gt; 念及此,他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楚立桌前那把紫檀木椅上,百无聊赖地伸手扳了扳木扶手,也没有什么机关,于是摇摇头,决定先撤了,下次再去探探那破庙的密道。身子往后一靠,长吁一口气,脚下一蹬地,准备跳起身来。&lt;/p&gt; 谁料到,脚下一用力,身下的紫檀木椅径直向后滑动了半步的距离,同时伴有微不可闻的机关发动声,在寂静的黑暗里显得尤为惊心。乾震下意识伸手握住了腰间斜插的玄铁折扇,屏住呼吸,站起身,缓缓走向书架旁,只见以书架边缘为切口,整面墙都向后平移了一步的距离,露出一条狭窄逼仄的暗道来,通向幽深的暗处,什么也看不见。&lt;/p&gt; 心跳很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乾震将手心里的冷汗顺手在衣服上擦了一把,右手拿出腰间别着的折扇,紧捏扇柄,左手摸出火折子,吹亮了,深吸一口气,走进狭窄的暗道。微弱的火光照亮脚下高低错落的石阶,也不知道曲曲折折走了多久,深入到地下多少丈,才踩到了平地。&lt;/p&gt; 乾震竖起耳朵,仔细听四周的响动,火折子明明灭灭,只能映亮一小部分地方,他并不能看清此刻身处的地方有多大,都有什么东西,只能挪着脚步一点一点去察看。这里似乎是间石室,隐约有齿轮转动的声音,除了他自己,却并无活物的呼吸声,于是稍微放下些心来,大着胆子循着齿轮摩擦的声音找去。&lt;/p&gt; 只是罡气盟的情报机关而已。&lt;/p&gt; 乾震微微蹙起眉来,难道这里只是楚立接收眼线情报的地方?桌上似乎有个羊皮卷轴,他警戒地左右看了一眼,并无异常,于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卷轴,在桌上摊平,火折子放低,照亮了上面所画的地图,心神一震。&lt;/p&gt; 十分古怪的地图,每个地理方位都只有零星标示的一些地点,不完整,也不准确。但地图上以朱砂笔圈出了四十九个点,其中已经有三十八处被墨笔打了叉。他俯身凑近定睛一瞧,每个点旁边都注着小字,竟然是兵器名称。手指依次划过被打叉的三十八个兵器名称,最终停留在“白骨扇”。他攥紧了手指,眼圈通红,看向江南方位的“斩龙剑”,又惊又怒,冷笑出声。当年试剑山庄一役果然跟楚立脱不了什么干系。&lt;/p&gt; 他蹙眉继续看尚未打叉的十一处朱砂,心里一震,司徒家的“青冥青羽双剑”、唐家的“千机匣”赫然在列,他心里忽然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立刻卷起羊皮卷轴,想了想,塞进怀里,转身离开。&lt;/p&gt; 就在此时,黑暗的石室里忽然传来一声不真切的响动,似乎有什么机关开启,随之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乾震心里咯噔一声,立即熄了火折子,放轻脚步快速沿着石阶往回跑,但是不论他跑了多久,身后的脚步声都如影随形,似乎那人也走此路,他按捺住狂跳的心,急匆匆冲出了密道,而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紫檀木椅前,伸手用力往回一拽,机关应声关闭。&lt;/p&gt; 他松了口气,绕过书桌,大步流星走到门前,打开门,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迈步就走。身后却传来似曾相识的机关声,而后是一声略带威严的质问。&lt;/p&gt; “钰儿,你在这里做什么?”&lt;/p&gt; 我竟然双更了,不可思议。后天开始冬季学期地狱模式开始,我的2020年要被学术支配,码字只能在夹缝中生存,流泪。&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七十九章 身份败露负重伤 他迟疑了一瞬,此刻他应该立即施展轻功跑掉,还是顶着楚子钰的脸谋得一线生机?不能现在就逃,楚立的武功高深莫测,会被抓住的。可是伪装得了楚子钰的脸和声音,却不敢保证说的话,不露馅。乾震闭了闭眼睛,并没有转过身去,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看向楚立,将姿态放低,轻轻叫了句,“父亲。”&lt;/p&gt; 手中扇柄捏得更紧,横在身前,既是防御,又怕被楚立看见。&lt;/p&gt; “你进我书房,做什么?”楚立重复问道。&lt;/p&gt; “本想找您,发现您不在,门也未拴,就进来了。等了会儿,也没见您回来,就打算先回自己房间了。”乾震依旧半侧身子,垂下目光,毕恭毕敬道。&lt;/p&gt; “为何不转过来说话。”楚立向前走了几步。&lt;/p&gt; 乾震喉结一动,转过身来。转身的一瞬间,右手往后腰一摆,将折扇别到腰后,动作迅疾不着痕迹,而后双手相持冲楚立行了一礼,脸色不佳地垂手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lt;/p&gt; 楚立脸色稍霁,但多疑的他仍旧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目光移开面前之人,负手在书房里踱了几步,忽然轻笑一声,幽幽道:“你现在等到我了,也不必急着回房了。到底有什么事,遮遮掩掩不敢说。”&lt;/p&gt; “我,我其实想问父亲,是否知道……靖七何时才能回来?”乾震在脑海里编了一堆借口,都觉得漏洞百出,没法继续接茬,只能佯作失意落寞的样子,问感情上的事情。他知道楚子钰是多喜欢薛靖七,能问出这种话,也是情理之中。并且楚立一定会敷衍过去,他就可以立即脱身。&lt;/p&gt; “薛靖七?”楚立眸中寒光一闪,紧盯着楚子钰的脸,疑心大起。&lt;/p&gt; 乾震眨了下眼,没说话。&lt;/p&gt; “钰儿他人在哪儿。”楚立平静问道。&lt;/p&gt; “什么?”乾震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心里大震,脸色却如常。&lt;/p&gt; 楚立冷笑一声,倏地一掌拍向他的肩膀,用了十成的力道,掌风扫过,木门咯吱作响,乾震肩膀已隐隐生痛,下意识旋身闪躲,作势要逃,楚立身法却更快,欺身上前,以手为刀切向他的喉咙,乾震皱眉仰身躲过,楚立的右手半路折返,向下一抓,摸过他的耳畔,用力一撕,乾震蓦地低头,向后连撤两步,伸手抽出后腰别着的折扇。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人皮面具,楚立抬眼看向面前的乾震,冷冷一笑,“是你。”&lt;/p&gt; 乾震知道实力悬殊,不愿恋战,扇柄凌空疾点几次,几根淬毒泛着蓝光的牛毛小针准确无比地射向楚立的几处大穴,同时转身就逃,施展轻功飞身跃上墙头。楚立淡然地伸手一拂一掷,那些毒针在半空一滞,竟平白掉转了方向,齐齐射向乾震的后背。方跃向墙头还未稳住身子的乾震无奈之下只能纵身落回墙下,旋身扣住扇柄的机括,双掌推出,玄铁扇页四散空中,铺天盖地飞旋着袭向楚立。&lt;/p&gt; 楚立望着漫天呼啸的暗器,想起二十年前,乾秦攻向他的那一招,不禁笑了笑,当年的他应对起来还有些吃力,如今,可早已不在话下。他手无寸铁,双手却比任何兵器都要强大。乾震使出十成功力,却眼见楚立抬起右手一抵,玄铁扇页止住了攻势,在空中徒劳飞旋,无法近身,他不甘心,发动最后的杀招,一声低喝,迅速变换手势,无形的力道再次催在每片玄铁之上,漫天悬滞的扇页,竟纷纷激射出数不清的牛毛细针,势要把楚立扎成刺猬。&lt;/p&gt; 牛毛细针磅礴雨雾般将楚立笼罩在其中,楚立却忽然原地消失,细针洋洋洒洒扑了个空,乾震大惊,召回所有的扇页,重新拢成一把折扇,就在这一瞬,楚立已神不知鬼不觉穿过千百针雨与扇刃,身形快到肉眼无法看清,乾震反应过来时,折扇的格挡已成徒劳,生生挨了楚立一掌,整个人像被狂风吹起的落叶向后飞去,狠狠撞在高墙上,墙面裂开蛛网般的碎纹,他喷出一口鲜血,靠着墙无力地跌落在地,怀里的羊皮卷轴掉了出来,滚了几步远,停在两人之间。&lt;/p&gt; 楚立和乾震同时看见了卷轴,楚立一个箭步冲上前俯身拾起,后者心脉被楚立那一掌重创,已无力反抗,只是不住呕血,愤恨地瞪着楚立,却说不出话来。楚立看了眼卷轴,将其收入怀中,冷淡地看着面前之人,轻声说道:“本想念着旧情,留你一命。”&lt;/p&gt; “念旧情?楚立……你这个人……还会念旧情?当年你就是,念着旧情,然后……杀死了你的结拜兄弟么……!”乾震满脸的鄙夷,忍着剧烈的内伤,毫无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艰难道。&lt;/p&gt; “你胡说。”楚立脸色蓦地一沉,像是被刺中了软肋,红着眼睛一把揪住乾震染血的衣襟,将其给勒了起来,阴沉笑道,“你懂什么?”&lt;/p&gt; 乾震无声地笑笑,伸手死死拽住楚立的右手。&lt;/p&gt; “楚盟主,发生什么事了!”路过附近的司徒皓隐约看见楚立和谁交起手来,打得好不激烈,如今那人似乎已被制住,他便有心前去察看,也许能帮得上什么。&lt;/p&gt; 楚立心神一动,不能让乾震这家伙在司徒皓面前胡言乱语,再生是非,刚想出言打发掉司徒皓,再暗地里杀掉这混蛋,右手却是一麻,气力迅速流逝,他心里一惊,回头看向乾震,一阵浓烈的迷烟扑面而来,他急忙屏住呼吸,手上一松,乾震竟在迷烟的掩护下踉跄着跑了,楚立定睛细看自己发麻的右手,上面扎着一根牛毛细针,四周一片乌黑,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lt;/p&gt; “怎么回事!有贼人闯入吗!”司徒皓奔过来,一脸紧张。&lt;/p&gt; 楚立压着满腔的怒气,又不愿像小孩子一样冲司徒皓甩脸色,于是冷着脸,沉声道:“有白云宗的贼人摸进了我书房翻找罡气盟机密,被我逮到,却施毒暗算,逃了。不过他受了我一掌,心脉受损,逃不了多远,也翻不了高墙,你即刻奉我的令,封锁罡气盟,让容尘他们和你一起搜查,务必把人给搜出来!”&lt;/p&gt; “是!”司徒皓受命,转身欲走,又迟疑着回头问了一句,“贼人是穿着玄色衣衫吗,盟主您可看清他的长相?”&lt;/p&gt; “卓辰。他和易剑臣、司徒念曾去武安驿那边接应你们,你应该记得他的脸。”楚立道。&lt;/p&gt; “什么?!卓……”司徒皓自然记得,可卓辰不是他们自己人吗,被杀手掳走后生死不明。&lt;/p&gt; “我们都被他骗了,他可是白云宗少主乾震,我们的敌人。”楚立冷笑道。&lt;/p&gt; 司徒皓闻言一震,思绪乱作一团,也不敢再耽搁,急忙去封锁罡气盟,召集人手搜查受伤的乾震。&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八十章 久别重逢心缭乱 “我就知道姓卓的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念儿还处处维护……”夏侯渊从司徒皓口中得知乾震身份后,不住地冷笑,立即拿上剑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容尘略一沉吟,对司徒皓道,“我去守门,那小子功夫不差,即便伤重也不可轻视,寻常守卫恐怕难当其锐。司徒兄,你和夏侯带人搜查时,也要留意,也许会有他的同党伺机闯入偷袭救人,切莫大意。”司徒皓点点头,两人并肩离开,分头行动。&lt;/p&gt; 暮冬时节,酉时初起,便已入夜。乾震着一身束腰玄色长袍,与黑夜融为一体,罡气盟的建筑与草木都熟记心中,拖着脚步踉跄闪躲隐藏,与搜查的众人玩着躲猫猫,一路也算有惊无险。火光星星点点分散在偌大的罡气盟里,闪烁游移。夏侯渊最为急迫,似乎长久以来的憋屈与愤懑忽然找到了宣泄口,那副嫉恶如仇的模样,仿佛前一刻乾震诛杀了他的家人。&lt;/p&gt; 隐约有火光跳跃着逼近,藏身在假山一处死角的乾震皱紧了眉,忍着心口的剧痛,放轻自己的喘息,手指捏紧了扇柄,微微侧首,看着地上的影子一点一点拉长,近到身前。他咬了咬牙,闪身冲火光处一挥手臂,幽蓝的牛毛针穿透了那人的皮肉,火光剧烈一颤,乾震蓦地现身使出最后的力气揪住那人的后领往回一拽,玄铁扇页在其颈间割破一道血口,而后一脚踩灭了滚落在地的火把,火光一闪而灭,白烟飘渺四散,手中的生面孔抽搐一番后便失了气力,乾震将尸体藏到假山死角,将染血的手在其衣服上擦了擦,忍着喉头那股翻涌上来的腥甜锈味,吃力地逃走。&lt;/p&gt; 楚立在书房打坐运功逼出了手上的毒,简单地用布条一缠右手,起身推门出去,看着乱成一团的罡气盟,皱了皱眉,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嚷嚷着什么,负手循声走过去。只见是众人围着假山后的一具被割喉放血、死状残忍的尸首,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见到盟主到来,立刻行礼,让出一条路来,神色紧张。&lt;/p&gt; “人搜到了么?”楚立声音并不大,却掷地有声,众人皆是一凛。&lt;/p&gt; “除了住人的屋子外,其他所有地方都搜过了,并没有找到……却发现王大哥遭了毒手,白云宗的妖人果然狠辣……”一人脸色凝重,哑声回道。&lt;/p&gt; “为什么不搜住人的屋子。”楚立蹙眉质问。&lt;/p&gt; “都是各世家的子弟们所住的地方,属下,不敢冒犯。”先前回话的那人垂手俯身,为难道。&lt;/p&gt; “什么冒犯不冒犯,他们中若有人敢窝藏白云宗贼人,便一齐捉了!立刻去搜!”楚立怒道。&lt;/p&gt; 众人领命,立即散去继续搜人,只余下两人将死者的尸身抬走,寻个地方好生安置。&lt;/p&gt; 搜了一大圈也没寻到乾震半个人影的夏侯渊窝了一肚子火,回屋灌了口冷茶,带上门准备继续搜。经过司徒念的屋子时,发现里面黑着,奇怪地敲敲门,喊了声,并无人应,用力一推,门没锁,屋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人。但方才在罡气盟四处搜查时,也没看见这丫头的人影,难不成这档口跑出去玩了?&lt;/p&gt; “哎哎,司徒兄,念儿呢?”夏侯渊看见司徒皓也回到住处附近,急忙叫住。&lt;/p&gt; “不知道。出事的时候,我准备叫她来着,那时屋里就黑着,没见到她。”司徒皓蹙眉摇头,正色道。&lt;/p&gt; “难不成出门了?”夏侯渊狐疑道。&lt;/p&gt; “那样最好。妹妹和那小子关系还不错,如果知道发生这种事,一定无法接受,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司徒皓道。&lt;/p&gt; “还有什么地方没搜?”夏侯渊神色复杂,瘪瘪嘴问道。&lt;/p&gt; “靠近后山那边的院子。”司徒皓指了下北边。&lt;/p&gt; ***&lt;/p&gt; 司徒念气喘吁吁地拖来一麻袋新鲜的花瓣,解开袋口,嗅着花香,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她蹲下身伸手去探池中热气蒸腾的清水,水温很合适,今天终于能美美地泡个热水澡了!大冷天的,搬浴桶到屋内洗实在是又麻烦又不舒服,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边有个如此美妙的浴池呢,不仅可以舒展四肢,甚至还能游几下,玩玩水。把新鲜采摘的花瓣倒进浴池,那就是一片瑰丽的花海,想想就忍不住放声大笑。她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屏风旁,开始宽衣解带,刚脱掉鹅黄色长裙,搭在屏风上,忽然听到屏风对面的墙角有响动,不禁心神一凛,难不成进耗子了……&lt;/p&gt; 她穿着单薄的白色中衣,此刻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穿回外衣都不敢,死死盯着屏风对面,屏住呼吸。然而对面再无动静,她心道,一定是耗子跑了。但心里又有些不确定,于是捏紧了拳头,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而后忽然侧身看向屏风后面,还没看清什么,忽然两眼一黑,一股大力将其撞在冰冷的墙上,后背生疼,冰冷的手指扼住她脆弱的脖颈,似乎下一刻就要发力拧断。&lt;/p&gt; 然而那冰凉的手指却在下一瞬蓦地松了力道,司徒念艰难地透了口气,低咳了几声,迷茫而又惊恐地抬眼望向对面,却立时怔住,而后竟情难自禁地红了眼圈,掉下泪来。方才差点杀了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朝思暮想、在街角馄饨铺怎么都等不到的那个少年郎。她以为他多半是死了,却没想到久别重逢,竟是这般情形。他脸色苍白如霜雪,嘴角带血,满脸是汗,眼神混沌迷离,不住喘息,似是下一瞬就要昏倒在地,他看向她的目光先是惊诧而后转为悲伤,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扼住她脖颈的手,踉跄着想要逃出去,看到外面有火光闪烁,脚步一顿,不知何处可藏身,又不愿牵累她,心口一窒,又呕出一口血来,洒在前襟,无力地单膝跪倒在地,青筋暴露,喘息不止。&lt;/p&gt; “卓,卓辰……”司徒念回过神,立刻上前扶住了他,看了眼外头的火光,又看向虚弱至极的他,颤声问道,“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什么了,他们是来找你的么,你撑住!”&lt;/p&gt; “司徒念,你听着。”乾震勉力支撑着身子,决绝地看向这个天真的姑娘,哑声道,“我不是什么卓辰,我骗你们的……我,叫作乾震,是白云宗少宗主,我是坏人,是大魔头……!我发现了楚立的秘密,他现在……要杀死我,所有人都在搜,搜寻我……你我就当没见过,在下……告辞。”说罢,强撑着站起身,捏紧了扇柄,想要冲出去和他们殊死一搏。&lt;/p&gt; 司徒念闻言惊得说不出话,僵硬地站在那里,泪流满面,不知所措。见伤势颇重的乾震已无处可逃,却依旧要出去送死,心里狠狠一疼,下意识地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摇头,哽咽道:“不行,你不能出去!你都成这样了,出去送死吗!”&lt;/p&gt; 外面人声渐近,乾震用力挣开她的手,神色冷漠,哑声道:“我的死活,与司徒姑娘,无关。”说罢,他不忍心去看她的神情,狠心别过脸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八十一章 花自飘零水自流 “你以前,从来没有凶过我……”司徒念望着如此冷漠的乾震,心里明知他是不愿牵累她,刻意划清界限,却仍旧止不住地委屈与难过,轻声哽咽道。&lt;/p&gt; 乾震眉间一动,心里更疼,分不清是内伤还是愧疚,直疼得他要喘不过气来。余光瞥见身后的人在落寞垂泪,他却狠心不转身,闭了闭双眼,义无反顾地向后门走去。谁知刚迈了一步,某处穴位一麻,身子蓦地失了气力,手脚发软,本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更加支撑不住,无力地倒下,却被司徒念从身后用力揽过,将他缓缓放到地上。&lt;/p&gt; “念儿,你……!”他又惊又怒,话未说全哑穴又被点,只能瞪着面前之人,看见她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而后破涕为笑,一脸认真地看着他。&lt;/p&gt; “卓辰也好,乾震也罢,都不能死在这里。你应当是识水性的。虽然我不是什么靠谱的人,但你今夜信我一次,好不好。”司徒念说完,躲开他的目光,将其拖到浴池边,叮嘱了句“屏息”,而后将他拉到水中。又匆忙将那麻袋中的鲜花瓣尽数倒在池中,撒均匀,一大片艳光铺将开来,盖住了整个水面,将乾震藏在了水下。听着门外脚步声更近了,急忙踏入池中,又转念一想,穿着中衣泡澡谁都不会信,可是真的脱掉又不成体统……咬咬牙,解开上衣扔到屏风那边,而后连鞋袜都未脱,只着抹胸与下裳踏进池中,端正坐下泡在热水里,只露出莹白光洁的肩头,紧张不已地将花瓣往周身拢了下,遮挡住水下的自己和闭息伤重的乾震。&lt;/p&gt; 看到司徒念的所作所为,乾震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是想以自身清白掩护他躲过搜查,可是这怎么能行!她可是世家名门的大小姐,若此事败露,传了出去,她以后还怎么见人?他勉力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离开这里,却是有心无力,反而差点呛了一鼻子水,只能作罢,希望他藏身此处的事情不要被任何人知道。&lt;/p&gt; 外面的人连门都没敲,径自闯了进来。&lt;/p&gt; 一进屋是扑面而来的花香,氤氲水汽中,夏侯渊依稀看见一姑娘长发之下裸着莹白的肩背浸在撒满花瓣的水中,显然正是在沐浴,他看直了眼,有些发怔,甚至一步步走近。司徒念侧首看见夏侯渊竟不退反进,色胆包天,一时间又惊又怒,双手遮挡在身前,肩头下沉浸入水里,尖叫道:“夏侯渊!你,你胆敢再往前一步!”&lt;/p&gt; 夏侯渊听见这声音感觉分外熟悉,看见司徒念恼羞成怒的脸后,整个人惊得怔在原地,下意识反问道:“念,念儿?!你怎么会在此地?你不是出门了?!”&lt;/p&gt; “出什么门?出你个大头鬼!你还不出去!”司徒念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又羞又恼,心如擂鼓,生怕自己被识破。&lt;/p&gt; 司徒皓冲进屋里,愕然发现妹妹竟然在此地沐浴,而夏侯渊竟站在不远处看着,又听见两人的对话,两眼一黑,倒吸一口气抓住夏侯渊的胳膊将其拖拽出去。&lt;/p&gt; “夏侯兄,你出身世家,不知男女之大防么?”司徒皓皱眉斥道。&lt;/p&gt; “我一开始没想到会是念儿啊!我以为她不在罡气盟呢……”夏侯渊没好气地反驳道。&lt;/p&gt; 密集的脚步声从四周围拢过来,罡气盟其他人举着火把也赶到这小院子,司徒皓微蹙眉毛,只听得为首的那人说道,“里里外外全都找遍了,都没找到,只剩这个院子了。如果还没有,估计是遁地走了都说不定。”说罢,手一挥,众人四散开来,三三两两去各屋舍里搜寻。&lt;/p&gt; 司徒皓伸臂以剑鞘挡住欲进浴室搜查的两人,垂眸道:“舍妹在里面沐浴,不方便让两位进去。”&lt;/p&gt; 很快,其他几间无人的屋舍搜查完毕,没有发现乾震的踪迹。众人纷纷看向守在门口的司徒皓,各个皆神色复杂,后者眉头皱得更紧,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lt;/p&gt; “司徒少侠,劳烦你跟司徒姑娘说下,快些洗完穿好衣衫出来,我们好搜查这间屋子。”为首的那人抽搐了半晌,对司徒皓行了一礼,客气道。&lt;/p&gt; “念儿!你听见了吗?”司徒皓无奈地隔着门冲里头喊了声。&lt;/p&gt;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会窝藏白云宗贼人不成?”司徒念没好气地喊道。&lt;/p&gt; “不是这个意思,大家担心乾震就躲在这间屋子的梁上或者角落里,恐怕会伤害到你,所以才比较着急,想要……”司徒皓话未说完,屋内的司徒念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lt;/p&gt; “既是如此,那便让他们进来搜!本姑娘爱洗多久洗多久,你们如果愿意在外面等,就等到天亮吧!”司徒念轻轻拨开身前的花瓣,焦急地透过水波看向藏在水里的乾震,后者闭着双眼眉头紧蹙,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再耽搁下去,恐怕没被这些人找出来杀了,先淹死了。于是她出言激外面众人尽管进来搜,早点搜完,早点把乾震捞出来。&lt;/p&gt; “念儿!”司徒皓有些生气。&lt;/p&gt; “念儿,你以前和那小子关系匪浅,我们都是知道的。你如果如此任性,阻拦罡气盟的搜查,那我们不得不怀疑,你心里有鬼,你将乾震藏起来了!”夏侯渊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屋里大呼小叫。&lt;/p&gt; “藏没藏,不用我说,你们进来搜啊!我哪里拦着你们了!”司徒念气到头疼,怎么这群人就如此阴魂不散呢。&lt;/p&gt; “那你立刻出来,把衣服穿好了,我们进去搜!”夏侯渊喝道。&lt;/p&gt; “本姑娘就不!夏侯渊有本事你自己进来找,十个数,找不到,立刻滚蛋!”&lt;/p&gt; “这可是你说的,事后休怪小爷欺负你!”夏侯渊不顾司徒皓的阻拦,气势汹汹推门进去,而司徒念也在他进屋的第一瞬开始计数,高声道:“一!”&lt;/p&gt; 夏侯渊大步流星走着,抬头仰望四处房梁,看真切了,并没藏人。&lt;/p&gt; “二!”&lt;/p&gt; 夏侯渊在杂物堆里翻找一通。&lt;/p&gt; “三!”&lt;/p&gt; 夏侯渊急匆匆走到另一头的屏风,只看见搭在上面的司徒念的衣衫,并未见人。&lt;/p&gt; “四!”&lt;/p&gt; 夏侯渊环顾整间浴室,并没见到任何可藏人的地方。&lt;/p&gt; “五!”&lt;/p&gt; “六!”&lt;/p&gt; “七!”&lt;/p&gt; “八!”&lt;/p&gt; 夏侯渊完全找不到,又气又不甘心,叉着腰站在屋里四处乱瞧。&lt;/p&gt; “九!”&lt;/p&gt; 夏侯渊忽然转头看向司徒念,神色怪异。&lt;/p&gt; “十!”司徒念心里一紧,佯作镇定地喊完最后一个数字,冷冷道,“没搜到,就赶紧滚。”&lt;/p&gt; “念儿,还有一处没有搜。”夏侯渊目光从司徒念的脸上,移向满池花瓣。&lt;/p&gt; 司徒念眼睫轻颤,心弦紧绷几乎要崩断,却怒极反笑,“夏侯渊,想看我的身子,不必找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lt;/p&gt; “我没有!”夏侯渊愤然。&lt;/p&gt; 守在门外的司徒皓再也忍不下去,硬着头皮冲进屋里,伸手去拽夏侯渊,后者却与司徒念较上了劲儿,双腿如钉子般扎进地里,司徒皓一拽之下,竟没拽动。&lt;/p&gt; “你赖在这里不出去,分明就是……”夏侯渊怒道。&lt;/p&gt; “分明就是什么?”司徒念安静地看着他,轻声道,“我若在水里藏了人,我又这副样子,是不是说明,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lt;/p&gt; 司徒皓愕然。&lt;/p&gt; 夏侯渊被噎住,一句话也说不出。&lt;/p&gt; 司徒念微一低头,隐约看见水中的乾震似乎陷入了昏迷,心里一疼,垂下目光,忽然轻笑一声,似是在自嘲,“若在你眼中我司徒念是这样不知廉耻的人,夏侯少爷又何必对我纠缠不清呢,你是贱么。”说罢,也不理会两人的反应,忽然一缩肩膀,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滑入水中,水面只余花瓣聚散漂流。&lt;/p&gt; “念儿你……!”夏侯渊红了眼眶,怒火裹挟着伤心,望着潜入水中的司徒念,嘶声道。&lt;/p&gt; “够了!”司徒皓鼻子一酸,用了十成力道猛然抓住夏侯渊的胳膊,阴沉着脸,双眼通红,“夏侯渊,你还要闹么!”说罢,用力将其拽出屋外。&lt;/p&gt; 夏侯渊却像蔫了的茄子,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似乎还没从司徒念方才那番话里缓过神来。&lt;/p&gt; “搜查过了,乾震不在这里。”司徒皓红着眼眶,心里已大致猜到了,就算是为了妹妹的声誉,此事也必须到此为止了。&lt;/p&gt; “会不会翻了高墙,早就逃了出去?”&lt;/p&gt; “不无可能。受那么重的伤,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王大哥,此贼功夫着实了得,也许早就逃了,害我们白搜一番。”&lt;/p&gt; 众人议论纷纷,而后知趣地散去,去向楚立复命。&lt;/p&gt; 司徒皓心事重重地看了屋门一眼,叹了口气,皱着眉拉着夏侯渊离去了。&lt;/p&gt; 水下花瓣浮沉,司徒念轻轻扳过乾震的肩膀,摇晃几下,后者昏昏沉沉,面色苍白,并无反应。一滴泪落入水中,消失不见,她伸手轻拍他的脸,依旧不醒。愧疚、恐惧与焦灼混在一起,焚烧着她的心,鼻尖涌起浓烈的酸辛,她无措地望着面前的人,更多的泪水混进温热的水里,她揽过他的肩头,闭上双眼,吻上了他的唇,渡气给他,只求他能活。&lt;/p&gt; 水光潋滟,落花飘零,满是花香的水中,青涩却浓烈的情,随着花瓣浮沉,在水中聚了又散,散了又聚。&lt;/p&gt; 很煎熬,学术压力让我窒息,课业繁重,每天满课,冒着猝死的风险每天熬夜码一点,好几天才写完了这一章,明天还要早起,八节课,紧接着四天的培训,其间还要完成大量论文和文献搜集,完全不知道到哪里找时间码字,我不想断更,就连日日熬夜,也依旧断更。实在身心俱疲。&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八十二章 终难逃兄弟断义 “我相信你。”&lt;/p&gt; “为什么?”&lt;/p&gt; “因为你看起来就不像坏人,我一直相信,从一个人的眼睛里,能看出他心中的善恶。”&lt;/p&gt; “这说法倒是新鲜。小姑娘,谢谢你。”&lt;/p&gt; 犹记两人在试剑山庄初见时的那一幕,他被众人猜疑,她并不了解他,就敢擅自相信,说出那样的话来,让他又是惊讶,又觉得有趣。可如今,她对他的相信,却让他难以承受,满心愧疚,只想逃避。&lt;/p&gt; 乾震逐渐醒转,恢复了意识,缓缓睁开双眼,看见近在咫尺的俏丽容颜,感受着她的温度,心漏跳一拍,一闪而过的震惊之后,是深深的动容,青涩却又浓烈的那份情从压抑许久的心底翻涌而上,几乎要将理智淹没。在这等危急的关头,他竟贪恋这份温度,唇齿间清甜的女子香气与水中的花香缠绕在一起,让他不愿清醒,不舍放开,不忍再对她发脾气。&lt;/p&gt; 可是,他怎么能害她。&lt;/p&gt; 他佯作初醒,侧首错开,低呛了一口水,司徒念见他醒来,不胜欢喜,急忙拉着他浮出水面透气,自己率先起身爬出水里,将乾震给拖出来,给他解开穴道。“我们躲过去了,现在暂且不会有人再来这里找你,你的伤怎么样,能翻墙逃脱吗,我知道有一处的墙比较低矮,从那里……”&lt;/p&gt; “念儿。”乾震垂眸打断她,不敢直视,此时气力已大致恢复,踉跄着起身前去屏风那里取了她的中衣和外衫,回来披在她身上,将其裹住,方抬眼看向她,认真道,“不论是谁问起今日之事,你都要一口咬定,没见过我。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为自证清白,你可杀我,我不会还手。听明白了么。”&lt;/p&gt; 司徒念怔住,心里难受,迅速别过脸去,“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若一心求死,那我费这么大劲儿救你图了个什么。”&lt;/p&gt; “因为我对不起你。可我如今境遇,除了这条性命,也没什么能还得了你的。”乾震松开手,苦涩地笑笑。&lt;/p&gt; “我不用你还。”司徒念起身,背过身去,将几层衣衫穿好,而后轻笑了一下,轻声说道。&lt;/p&gt; “外面风大,你等身上干些再走。我先走了。”乾震涩声说罢,转身就往后门走。&lt;/p&gt; 前门忽然被推开,而后重重关上。司徒皓风尘仆仆走进来,看见浑身湿漉漉的乾震与司徒念,一阵绝望,握着剑鞘直冲乾震走去。司徒皓去而复返,两者皆是大吃一惊,看见他脸色极差地走向还未来得及离开的乾震,司徒念心里一慌,下意识闪到乾震身前,张开双臂,挡在两人中间。司徒皓阴沉道,“妹妹,闪开。我不杀他。”司徒念摇头,却被司徒皓冷着脸用力拨开,而后一拳打向乾震的脸,后者一个趔趄,并未闪躲抑或是还手,嘴角开裂流血,面无表情。&lt;/p&gt; “这一拳,我是替我妹妹打的。”司徒皓咬牙切齿道。&lt;/p&gt; “哥!”司徒念抢上前扶住虚弱的乾震,满心愧疚地望着兄长,低声道,“不关他的事。我这样做,是我甘愿的,是我强迫他的。因为,我……我喜欢他,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死。”&lt;/p&gt; 乾震心神一颤,却也无话可说,只面色苍白地强撑着站在那里,任凭处置。&lt;/p&gt; “我知道你喜欢他!”司徒皓神色又是愤懑又是无奈。&lt;/p&gt; 司徒念哑然垂首不言。&lt;/p&gt;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现在就会拔剑杀了他。”司徒皓冷声道。&lt;/p&gt; 司徒念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心里忽然生了一丝希冀。&lt;/p&gt; “可惜他不能死在这里。不然你把他藏在水里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你的清誉可就全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你唬得住夏侯渊,但其他人未必。”司徒皓深吸一口气,“我已经说了谎,大家都以为这小子早已翻墙逃了,因此他不能出现在罡气盟里,必须即刻撤离。我知道一个地方,比较隐秘,我掩护他离开,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要再掺和这件事。”&lt;/p&gt; 从司徒皓口中听到这些话着实令人难以置信,司徒念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但想到此时罡气盟戒备森严,指不定两人会被发现,那兄长也要被拖下水,于是又颇为不安,“可是你们会不会被楚伯伯发现……你有几成把握?”&lt;/p&gt; “我自己走。两位的恩情,乾震在此谢过。”乾震虚弱地干咳几声,冲两人抱拳。&lt;/p&gt; “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没有人帮你,根本出不去。”司徒皓满心嫌弃,却又皱了皱眉,无奈解释道,“楚盟主方才出去了,似乎是有人回来了,因此现在不在盟里,趁这个空档,我们赶紧走。”&lt;/p&gt; 司徒念点点头,事不宜迟,三人立刻动身。她送两人到门口,深深望了乾震一眼,而后打开门,抬起眼,却瞬间僵住,下意识叫了声“易大哥”,而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扭头去看司徒皓和乾震的神情,前者愕然,后者目不斜视地看着门外的好兄弟,虚弱地扯起嘴角,苦涩一笑。&lt;/p&gt; 满身风尘的易剑臣负着剑囊安静地立在门前那片空地,神色黯然,缓缓抬眼看向乾震,惊痛的目光里藏着数不尽的悲伤,眉间轻动,将满腔的怒火与心痛强自按捺下去,最终化作一抹满是自嘲的浅淡笑意,这笑,看得让人心凉。&lt;/p&gt; 四人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lt;/p&gt; “为什么。”易剑臣红着双眼,轻声问。&lt;/p&gt; “对不起。”乾震不愿多作辩解。&lt;/p&gt; “你骗得我好苦。”易剑臣自嘲。&lt;/p&gt; “对不起。”乾震重复道。&lt;/p&gt; “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别的么!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掉所有的欺骗么!你我本是仇敌,却结拜为兄弟?可笑不可笑?你想让我怎么做,不孝?还是不义!”易剑臣抢上几步一把揪住乾震的衣襟,悲怒交加,连声音都变得沙哑。&lt;/p&gt; “我此刻解释什么,你都听不进的。我所能说的,也只有,对不起而已。”乾震伸手抓住易剑臣的手腕,淡淡笑道,“父债子偿,你我二人,终有一战。既然无可避免,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我们两家的恩怨也就算清了。”&lt;/p&gt; “不错,你我二人,终有一战,无可避免。”易剑臣别过头,忍住泪意,怒极反笑,“但我易剑臣绝不是卑劣之人,你伤成这样,我此刻杀你,岂不是趁人之危?”&lt;/p&gt; 乾震只是沉默。&lt;/p&gt; “今夜,我放你走。来日,罡气盟剿灭白云宗之时,我会跟你来一场公平的对决,你我谁都不必手下留情,论胜负,更论生死。”易剑臣松开手,转身走了两步,背对着三人,冷声道。&lt;/p&gt; “好。”乾震望着易剑臣的背影,哑然失笑。&lt;/p&gt; “走。就当我来迟一步,没见过你,也不知晓你们的计划。”易剑臣淡淡道。&lt;/p&gt; 司徒皓也不多说什么,叹了口气,带着乾震迅速抄小路离去。司徒念则乖乖留在了这里,没有去添乱,看着往昔温润如玉的易剑臣如此大动肝火,也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地回了屋,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发呆。&lt;/p&gt; 易剑臣闭上双眼,潸然泪下。&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与绳子斗争到底 “怎么样,能磨得断么?”叶陵双手被缚于身后床柱,难以动弹,看着对面同样被捆成一团的青龙正卖力地用身后的木桌腿棱来回磨着手上的麻绳,却眼见麻绳太粗几无磨损,这么磨下去根本无济于事,于是幽幽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如墨夜色,心里默念乾震这么久都没回来,一定不要出事才好。&lt;/p&gt; “叶陵,我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生气!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行为!”青龙实在磨不断缚住手腕的麻绳,尝试半站起身以脑袋顶起沉重的木桌,同时缚在身后的双手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下挪,企图从桌腿与地面的间隙套出来,奈何人的身体限制,此举根本无法实现,最终又好笑又好气地一屁股坐回地上,“偷袭咱们,点了穴不够,还用绳子给我们捆起来,这是多怕我们陪他一起去送死啊!可是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把自己搭进去了,那我们可怎么办,即便冲破了穴道,绳子也解不开,难道就坐在这儿渴死饿死么?他这猪脑子,真是……”&lt;/p&gt; “也许会有客栈的伙计发现我们被困,把我们给救出来了,饿死应该不至于。”叶陵叹道。&lt;/p&gt; “这不是重点!你咋还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呢?”青龙放弃磨断绳子,索性拖着整张桌子往叶陵那边挪动,“重点是,都几个时辰了他还没回来,我真的怀疑他出事了,可我们却不能去搭把手,真的让人觉得憋屈!若这小子真的出了啥事,一命呜呼了,想让我们后半生都忏悔么。”&lt;/p&gt; 叶陵默然不语,只静静地看着他连人带桌往这边挪,而后忍不住道:“别挪了,你就算挪到我跟前,我也没手给你解绳子。我后面就是床,你总不可能背着桌子爬上床,伸手去够我的绳子吧……”&lt;/p&gt; “我……”青龙身子一僵,而后调转方向继续挪桌子,“小爷我就是坐累了想活动活动筋骨,你别想太多。”&lt;/p&gt; “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了怎么办。”青龙忽然叹气。&lt;/p&gt; “自然等我们获救之后,再闯入罡气盟去救他。”叶陵笃定道。&lt;/p&gt; “若我们自己也搭进去了呢?”青龙笑问。&lt;/p&gt; “那便搭进去了。”叶陵语气极淡,仿佛生死不过云烟。&lt;/p&gt; “也是。”青龙哈哈一笑,“没有乾震这个坏小子,也就没有青龙与叶陵了。咱们都是老宗主捡来的孤儿,使命就是辅佐与保护少宗主,如果不是为了他,以我这性子,早就叛出宗去,做个无拘无束的江湖客,还用得着整日看石秋风那老家伙的臭脸?”&lt;/p&gt; “所以呢。”叶陵哑然失笑。&lt;/p&gt; “所以,死就死咯,听天由命了。”青龙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忽然眨眨眼,似是想起了什么,“欸?”&lt;/p&gt; 叶陵迷惑地看着这个大傻子。&lt;/p&gt; 青龙定了定心神,使出十成力道,“嘭”的一声连人带桌一齐翻倒在地,四脚朝天,而后他负手向桌脚一侧一滑,终得以“人桌分离”。&lt;/p&gt; “我之前是傻么!”青龙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仰天大喝一声。&lt;/p&gt; 叶陵:“……”&lt;/p&gt; 青龙立刻冲到叶陵身旁,挨着她坐下,缚在身后的双手用力地去够她的绳子,想要解开,却也极为费力。&lt;/p&gt; “你身上有匕首没。”青龙皱眉,自己的手腕痛得不行,很难使力。&lt;/p&gt; “腰间。”叶陵道。&lt;/p&gt; 青龙探头一看,在外衫里面,她确实在腰侧贴身别了一柄精致的匕首。他大致看准位置,而后背过身去,凭着感觉伸手去摸那柄匕首,叶陵却忽然骂道,“你往哪里摸!”青龙将一口老血咽回去,皱着眉往上面摸。这次却更错了,叶陵又是无奈又是恼火,抬起膝盖用力撞了一下青龙的肩膀,疾声道,“反了!下面!不对!再往右!你……”&lt;/p&gt; 青龙一脸悲壮地按照指示四处乱找,手指终于碰到了冰冷的物事,总算松了一口气,将匕首给抽了出来,然后东扭西扭挪回方才的位置,右手反握匕首,凭着感觉靠近叶陵手上的麻绳。&lt;/p&gt; “你可当心,别割错了!”叶陵感到莫名紧张。&lt;/p&gt; “这我也看不见,就算割错了,也只能割错了……”青龙这会儿工夫已经出了一头汗,又委屈又气愤,骂道,“如果乾震那臭小子此刻出现在小爷面前,小爷一定暴打他一顿!打到他三个月下不了床!”&lt;/p&gt; 话音刚落,一声响动,死里逃生的乾震趔趄着推门进来,神色憔悴不堪,看见青龙和叶陵诡异的神情,不由得怔住。&lt;/p&gt; “当啷”一声匕首掉在地上。&lt;/p&gt; “此刻我无法调整自己的情绪。”青龙木然道。&lt;/p&gt; 叶陵:“……”&lt;/p&gt;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乾震关上门,走过去蹲下身给两人解绑。&lt;/p&gt; 青龙和叶陵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lt;/p&gt; “你,命还挺大。”青龙顿了顿,极其严肃认真说道。&lt;/p&gt; 乾震闻言苦笑,叹道:“老朋友们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我一命,不过也算撕破脸了,以后可就惨了。”&lt;/p&gt; “谁伤的你?”叶陵问。&lt;/p&gt; “楚立一直在隐藏实力,没想到他如今功夫已如此了得……”乾震忧虑地叹了口气。&lt;/p&gt; “那……你查到什么了么。”叶陵再问。&lt;/p&gt; “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楚立确是幕后主使无疑。我找到了他的密室,看见一幅地图,标注着七七四十九件名家兵器的所在之地,已有三十八件兵器他拿到了手,其中就包括……易初云的斩龙剑和父亲的白骨扇。”乾震心绪翻涌起来,连声咳嗽,捏紧了拳头,脸色更差,“所以当年试剑山庄夺龙渊剑一役的主谋,就是他!却利用了父亲,将罪名全都扣在我们白云宗头上。甚至,顶着父亲的名号做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当真是险恶之极。”&lt;/p&gt; “那宗主他到底是生是死,你上次在雁荡山看见的……”青龙迟疑道。&lt;/p&gt; “上次一定是有人乔装。”乾震笃定。&lt;/p&gt; “可你不是说那人与宗主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么,时隔这么多年,楚立还能将宗主的模样记得如此清楚,画出来,讲给手下听,易容成这样么?”青龙摸摸下巴。&lt;/p&gt; 乾震一怔。&lt;/p&gt; “做不到。除非对照着本人的脸进行模仿,仅凭记忆和描述,很难分毫不差。”叶陵沉声道。&lt;/p&gt; “你们的意思是,父亲也许真的还活着,只不过被楚立给囚禁起来了,是吗。”乾震沉吟片刻,回忆着那间地下密室,“确实还有的暗道没来得及探,楚立突然出现,我立刻就往回撤,可惜,可恨。楚立有了戒心,恐怕以后想探,也没机会了。也不知是否有别的通道,又藏在什么地方。”&lt;/p&gt; “一定有别的通道。那些杀手,不可能从楚立书房进。你也不要太过焦急,此事可从长计议,现下要紧的是把伤养好。”叶陵道。&lt;/p&gt; “我们立刻收拾东西趁夜离开,恐怕楚立不死心,会翻遍这座城。”乾震说罢,又想起司徒念和易剑臣,心里一阵辛酸,暗道,“可惜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把楚立的真面目揭给他们看,现下我与他们势同水火,想必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的,也罢,以后再想办法。”&lt;/p&gt; “回宗里去吗?”青龙道。&lt;/p&gt; “虽然我现在这副样子,很不想让石老头儿看见,但是此时最安全的地方,也只有宗里了。”乾震疲惫不堪地点点头。&lt;/p&gt; “只怕是宗里也安宁不得了,黑袍是咱们宗主的谣言恐怕已经传到石秋风耳朵里了。”叶陵沉默片刻道。&lt;/p&gt; 三人神色凝重,却也无暇想太多,立即收拾了行李连夜撤走。&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八十四章 难两全仁者无敌 夜风寒凉,楚立踱至窗前,将半支着的窗户关严实,微微一侧首,见易剑臣紧抿薄唇立在那里,神魂不附,于是淡淡笑了下,走到榻上案旁坐下,轻拍对面,看向他说道:“坐。”&lt;/p&gt; “剑臣知错。”易剑臣迟疑了下,单膝跪倒,垂眸盯着地面,涩声道。&lt;/p&gt; “起来说。”楚立起身去扶,后者却固执不动,像是背负了千斤石,压得他站不起身,喘不过气。&lt;/p&gt; 楚立叹了口气,松开手,说道,“我知道你放走了乾震。”&lt;/p&gt; 易剑臣将唇抿得更紧,头沉重得有些难以抬起。&lt;/p&gt; “你此次放走他,也是人之常情。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没有做错。起来吧。”楚立温和道,回到榻上案旁坐下,再次招了下手,示意易剑臣不必站着,不必如此拘谨,到他对面来坐。&lt;/p&gt; 易剑臣闻言蓦地抬头,眼睛里写满了意外,他本以为楚立这般嫉恶如仇、杀伐果断之人,断是不能认同他因一时心软放走大敌的懦弱行为。他心里忽然卸下了紧张与防备,极为内敛地笑了下,站起身,不再拂楚立的面子,乖乖坐在了榻上。&lt;/p&gt; “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非常明白。”楚立笑笑,看向空处的目光里似乎漫起一层哀意,“昔日再好的兄弟,都有可能分道扬镳,曾经有多开心,后来就有多难过。何况,你又是如此重情义的孩子。”说着,他翻开两只白瓷茶杯,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对面。&lt;/p&gt; 易剑臣正有些伤神,心里一阵酸苦,看见长辈给自己倒了杯茶,急忙接过道谢。&lt;/p&gt; “乾震那小子从一开始接近你们,就是抱有目的的,想要取得信任,再渐渐摸清我们罡气盟的底细,假死骗过大家,又乔装寻机会混进我的书房翻找机密。算盘打得很好,然而他自己也许都没料到,会和你们处出真感情,这一点我是不怀疑的。但他终究还是利用了你,甚至是,明知你们两家的血海深仇,却依旧同你结拜,如今惹你伤心一场,孝义两难全,千错万错是他的错,你不必自责。”楚立饮了半杯茶,语重心长道。&lt;/p&gt; 楚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在他的心坎里,易剑臣哑然失笑,点了下头,将热茶一饮而尽,疲惫地闭了闭双眼,慨道:“我知道……其实,他利用我,不算什么原则上的大事,我再怎么生气和难过,也不至于要杀他。可千不该万不该,他是乾震,是白云宗少主,而我,是试剑山庄唯一未亡人。累累血债,不是轻易一笑就可泯去恩仇的,总要有人为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如此才对得起亡人的在天之灵。”他顿了顿,苦笑一声,“当然,我知道乾震那时候还小,和我一样,只是个孩子而已,那份血仇,与他无关,父债子偿,也确实不公平。但……不论如何,我们两家的恩怨,必须由我们亲自了结。我已同他说了,罡气盟攻入白云宗的那一日,我会同他来场公平的决战,胜负生死皆论,谁都不必留情。今夜我放他离去,也算是尽了道义,兄弟一场,就此还清吧。”&lt;/p&gt; 楚立认真地听完他这一番话,忽然笑起来,连连点头,笑叹道:“杨牧成这些年来,把你教得很好。还记得当年你满腔仇恨,扬言要屠白云宗满门,跪在山门前淋了一夜的雨,都没有改变你的意志。当时三弟可头疼呢,生怕一个善良的好孩子被仇恨蒙蔽双眼,从此走上鲜血淋漓的歧路。”&lt;/p&gt; “其实我依旧感到迷茫,不知究竟如何做,才是对的,最无愧于心的。”易剑臣捧着仍有余温的茶杯暖着手,自嘲般笑起来,“我倒希望乾震是个心狠手辣的小魔头,这样我杀他为家门报仇,于情于理都无愧于心,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多好。”&lt;/p&gt; 楚立被逗笑,哈哈大笑起来。&lt;/p&gt; “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时候不早了,你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都没怎么合眼,回去早些歇息吧。明日再商讨如何对付白云宗那群妖人。”楚立拍了拍易剑臣的肩膀,沉声道。&lt;/p&gt; “剑臣谢过楚盟主。”易剑臣起身,对楚立行了一礼。&lt;/p&gt; “谢什么?”楚立笑。&lt;/p&gt; “谢您非但没有责怪晚辈,还费心开解,甚至支持晚辈的做法。”&lt;/p&gt; “剑臣,你师父有个信念,楚某一直也很喜欢。如今啊,你已学成了。”&lt;/p&gt; “什么信念。”易剑臣有些发怔。&lt;/p&gt; “仁者无敌。”楚立笑答。&lt;/p&gt; ***&lt;/p&gt; 后山破庙,佛像地牢。&lt;/p&gt; 北山岳鼾声打得震天响,楚子钰听了两三个时辰香甜的鼾声,不觉也有些头脑昏沉,靠着墙壁打起盹儿来。&lt;/p&gt; 忽然,有机关声响传入耳中,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下意识握紧了剑柄,屏住呼吸,缓缓起身,循声望去。地上的老人鼾声依旧,并未露出任何马脚,他几乎要怀疑北山岳是不是一不留神真的睡死过去了。有脚步声渐渐近了,听起来,似乎轻身功夫不怎么样,高手走路都是没什么声响的,他心里缓缓松了口气,只要来人的功夫不在他之上,他就有把握脱身。&lt;/p&gt; 又是一声响动,脚步声近在耳畔,来者走到北山岳身旁,将一个烧饼丢在他身上,见后者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极为不屑地冷笑一声,吹了声口哨,转身就往回走。&lt;/p&gt; 楚子钰立刻探出头来,看见那条路的尽头竟有个暗门,与石壁连在一起,浑然天成,很难发现。那人的身影在暗门后一闪而过,而后机关声再起,暗门转动,正在闭合。他瞅准时机,身法极快,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已无声无息贴着即将闭合的缝隙闪身进去,暗门闭合。北山岳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地笑了下,没想到他这外孙武功进展神速,想必是那门内功真的练下去了,伤了不少人命。&lt;/p&gt; 暗门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点火光都没有,离开的那人虽然轻身功夫不怎么高明,眼力却是极好,轻车熟路,犹如在太阳下行走。他适应了好些时间,才勉强看清了这是一条曲曲折折的暗道,也不知通向何方,硬着头皮闯一闯。&lt;/p&gt; 左手握紧剑鞘,右手虚握剑柄,缓步走向暗道的深处,一身玄衣消失在未知的黑暗里。&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八十五章 地狱无间终踏入 前,后,左,右。&lt;/p&gt; 除了单调的脚步声,空无一物,一片死寂,令人心窒。&lt;/p&gt; 无尽的黑暗,东拐西折的路,已不知走了多久,更辨不清方向,虚握剑柄的手指已有些发麻,楚子钰轻微活动了下右手,心里松了戒备,放下端久了的酸麻右臂,加快了步伐,迫切想要将眼下这条诡异的路走到尽头,尽早脱身。&lt;/p&gt; 不知如这般闷头奔走了多久,到了地下几丈深处,竟隐隐有水声入耳,他心里一跳,脚步顿了下,继而发足疾奔起来。水声近了,前路似乎更亮了些,楚子钰心里更喜,满心希冀去追逐那黯淡的光亮,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向上游,渴望浮出水面,透一口气,不甘心就此沉入伸手不见五指的万丈深渊,也害怕自己的命运会因为今夜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而就此改写,甚至了结。&lt;/p&gt; 他只想逃离这里,不被任何人知晓,恍若醉在路边大梦一场,醒来后就忘记所有的事情,像往常那样,醉醺醺地回家,被父亲责罚一顿,跪一夜祠堂。&lt;/p&gt; 可若北山岳所言非虚,父亲身上真藏着惊天秘密,那他可要如何是好。会不会惹得父亲大怒,杀他灭口……他一个激灵,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摇摇头,心道不会,虎毒尚且不食子,父亲可是正道武林第一人,是那样正直仁义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他果然是疯了,听北山岳随便栽赃一句,就对父亲起了疑心,实在是不孝,大不孝。可是,他还是害怕。&lt;/p&gt; 蓦地刹住脚步,前路豁然开朗,水声浩荡,他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一切,喉头艰难地动了动,咽下一口唾沫。前方没有路了,取而代之的是宽阔无垠的地下河,水面平静,呈墨蓝色,但闻水声之急便知水下暗流汹涌,不可小觑,石岸边沿的河水吞吐来去,浸湿了他的鞋底。&lt;/p&gt; 之前那人往哪里去了?&lt;/p&gt; 楚子钰环顾四周,终于在遥远的对岸发现一只简陋的小舟,那边似乎有个同样黑黢黢的洞口,看那边水面尚且起伏不停,估计小舟刚靠岸不久,那人确是划了小舟到对面去了。他懊恼地捏了捏鼻梁,早知此前以武力制住那人,同乘一舟渡到对岸,再寻出路不迟,如今他进退两难,可敢赌一回,以轻功踩水掠至对岸?也不知水里是否有毒,水下是否暗藏机关,他素来不算胆大,若不是走投无路,绝不会冒这等危险。&lt;/p&gt; 他叹了口气,俯身将剑鞘探入水中,一切如常,并未腐蚀,似乎也没什么机关,于是定了定心神,催动丹田之气运转周身,纵身飞起,足尖接连点过水面,惊起圈圈涟漪,似飞鸟掠过江河,总算在内劲泄尽之前,顺利落岸。楚子钰伸手抚了下胸膛,回头看方才掠过的距离,又惊又喜,自己的武功又进步了。北山岳这一点总算没有骗他,这门内功虽然有些不走正路,但若勤加修炼,长此以往坚持下去,一年真可抵十年之功。&lt;/p&gt; 短暂的兴奋将此前的忧惧扫去不少,他深吸了口气,迈进了黢黑的洞口。又是绵长的曲折下行的暗道,他几乎怀疑自己此刻已身在地下十丈深处,这里究竟隐藏着什么,为何建在深不见底的地下?照这样的路走下去,只会离地面越来越远,逃出生天从何谈起。&lt;/p&gt; 楚子钰的神色越来越严峻,咬紧后槽牙,继续走下去。&lt;/p&gt; 有火光?&lt;/p&gt; 他下意识横过右臂握上左侧的剑柄,放慢了脚步,走到前面的路口,倏地转身,却看见身前这条暗道已不能再称作暗道,两侧墙壁的火把将这条路照得通亮,虽然火光明灭不定,但较之前可谓是明亮多了。&lt;/p&gt; 没有人。&lt;/p&gt; 却有人声,是从两侧的墙壁传出来的。&lt;/p&gt; 楚子钰有些犹疑,踟蹰不前。&lt;/p&gt; 忽然,左侧墙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喊,他吓了一跳,又听到有第二者的威吓咒骂,似是一男一女,他好奇心起,悄声走过去,在墙壁上竟看见一个扁长的缺口,高度正好到他眉目,于是他大着胆子靠近了,透过那缺口往里看。&lt;/p&gt; 浓重的血腥气扑了过来,他下意识缩了下脖子,闭了闭双眼,复睁眼时,却被里面的景象吓得呆了。里面是一间逼仄的囚室,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女人正痛苦地嚎叫嘶喊着,在地上翻覆着,身子痉挛抽搐,她的下裳已不见踪影,满是血痕的双腿绞在一起,某个部位正汩汩流血,似是遭受了惨无人道的伤害,而旁边站着一个贼眉鼠眼、脸色冷漠阴狠的男人,手里攥着犹自滴血的烙铁棍。&lt;/p&gt; 他何曾见过这等恐怖的刑罚,差点就低声惊叫起来。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这里该不会都是同样的囚室,进行着同样惨无人道的酷刑……他想掉头就跑,却听到里面那男人开口说话,“相思链究竟在哪里,你说不说。”&lt;/p&gt; 楚子钰愣住,“相思链”听起来有些耳熟,似乎是个兵器名字,但具体的想不起来,不知那女人是何身份,怎会受困于此?&lt;/p&gt; 女人好久才止住了抽搐,伏在血迹斑驳的地上低低啜泣,并不言语。&lt;/p&gt; “你乖乖说了,我还能给你个痛快。若还是死鸭子嘴硬,可就别怪我们对你五岁的女儿动手了。”&lt;/p&gt; 女人蓦地抬起头,满脸惊恐地看着男人,嘴唇瓮动着,脸色惨白得可怕,如见了地狱修罗,“不,不要……”&lt;/p&gt; “巽大人已找到了你女儿的藏身之处,尚未下手,你若坚持不松口,那可别怪弟兄们欺负你那水嫩嫩的小丫头,虽然小了点,但也一定美味得很。”&lt;/p&gt; “不——”女人痛哭起来,挣扎着爬起,跪在地上重重磕头,“我说,我告诉你们相思链在哪里……求你们放过她,她只是个孩子,求你们……求你们……”&lt;/p&gt; “你说。”&lt;/p&gt; “在老宅祠堂从门口往里数十步,挖开地下那石板,便是了……”女人泣不成声。&lt;/p&gt; “你最好别骗我。”男人冷笑着将手中的烙铁棍往女人脸上一晃,后者惊吓地剧烈向后缩,已被折磨得脱了人形。&lt;/p&gt; 男人饶有趣味地打量了她一眼,转身就走。&lt;/p&gt; 楚子钰立刻闪身撤走,回到之前藏身的无光的转角,见石墙开了一道门,男人大步流星走出来,朝另一头去了。&lt;/p&gt; 冷汗已浸透了层层衣衫,他此刻大脑一片空白,脸上的血色也褪去大半,仿佛在方才自己也同那女人经受了惨绝人寰的折磨和恐惧,久久难以平复。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顾不了那么多了。&lt;/p&gt; 拔剑出鞘,他绷紧身子,持剑疾步穿越宽阔的通道,一路上耳畔尽是鬼哭狼嚎,不知道这里还关押了多少人,但这都与他无关,他连自己的命都把握不了,还有什么闲心去管这种闲事。&lt;/p&gt; 走到尽头,没有路了。&lt;/p&gt; 一定有机关。&lt;/p&gt; 他到处摸索,也没理出头绪。就在这时,说巧不巧,机关声响,面前的那面石墙竟然缓缓打开,有人正欲进来。&lt;/p&gt; 楚子钰一颗心狂跳,什么也不顾,长剑疾出,势要趁那人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剑封喉将其性命结果。&lt;/p&gt; 对面那人似乎也受到不小惊吓,怔在原地,眼见剑尖已到喉前,才迅速反应过来,一道银光似闪电划过,那人拔剑速度之快,超出他的预料,双剑转瞬间已交错斗上数招,那人惊疑一声,化攻为守,身法如鬼魅,极快地后撤出剑圈,惊疑不定地喊了句,“是你?!”&lt;/p&gt; 楚子钰闻声身子一凛,不敢置信地缓缓抬起头,看见活生生站在他对面的俏丽女子,却像见了鬼,颤声质问道,“陆夕颜?!你不是死了么!”&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八十六章 遭暗算失手被擒 跳跃的火光映在陆夕颜微垂着眉眼的侧脸上,明明灭灭,更让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对于他的发问,她恍若未闻,只是抿着唇,满眼疑虑打量着他,似乎有些想不明白。&lt;/p&gt; “换个问题。我问你,这里究竟是哪里?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地?”楚子钰上前几步,紧盯着她的眼眸,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得到答案。&lt;/p&gt; 话音刚落,陆夕颜依旧未答话,他却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豁然掠过,紧接着转为狡黠,他心里微微惊了,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为时已晚。他方才那番质问,已暴露了他是闯入者的事实,若他伪装下去,看陆夕颜起初那惊诧的神情,说不定还能瞒将过去,现下却只能动手硬闯了。&lt;/p&gt; 两人几乎是同时动手,“铿铿”几声剑鸣,两道剑光交缠着切碎了黑暗,火光剧烈颤抖,火焰随风吞吐,墙上的倒影将身法极快的两人扯出鬼魅的形状,不过十几招,陆夕颜肩膀中掌疾步后撤,咽下口中腥甜,而楚子钰的手臂内侧亦被诡谲的出剑角度割破一道狰狞的血口,转眼间就染红衣袖。&lt;/p&gt; “你一直都在隐藏实力,真是不简单。”&lt;/p&gt; “你进步很快,也让人刮目相看。”&lt;/p&gt; “方才我未出杀招,让你三分,这才与你打平。我不想杀你,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只需要告诉我,这里是哪里,怎么出去,我就当没见过你,今夜无事发生。”楚子钰抬起左手轻轻握住右臂的伤口,沉声道。&lt;/p&gt; “我做不了主。”陆夕颜面不改色。&lt;/p&gt; “那你想怎样?”楚子钰已无耐性,冷声威胁道,“非要逼我杀你开路么!”&lt;/p&gt; “你杀不了我。”她轻轻笑了下。&lt;/p&gt; “是你逼我的。”楚子钰将长剑换至左手,缓缓提起右掌,并起食中二指,眸中泛起氤氲杀气,抬眼盯紧了对面不自量力的女子,蓦地欺身上前,想要故技重施,夺走她一身内力修为。&lt;/p&gt; 却不料身子一晃,才迈出两步,全身的气力就像破洞沙袋中的沙子般迅速流逝,眼前也莫名一黑,整个人摔倒在地,仅凭着最后的意志力强撑着神志,长剑插在地上不住发颤,他不敢置信地勉力抬头看着对面,陆夕颜也失了气力,倚着背后的墙强撑立在原地,神色依旧平静。&lt;/p&gt; 有人从那边的甬道缓缓走出,楚子钰模糊的视野里,依稀看见一个黑袍书生打扮的青年敲着扇柄走到近前来,看了他一眼,又走到陆夕颜身边,变戏法似的摸出一粒药丸塞进她的口中,后者服下后神色缓了缓,勉强能直起身子,等待气力回复。楚子钰心头大震,头越来越昏重,看着那十恶不赦的江少右竟与死而复生的陆夕颜待在一起,又急又怒,嘶哑着嗓子道,“你……你们……”&lt;/p&gt; “乖,睡会儿。等宗主大人回来了,再想法子处置你。”江少右半蹲下身子,右手扇柄一抬楚子钰的下颌,打量了下,笑吟吟说罢,折扇一展,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楚子钰一头栽倒在地,再无意识。&lt;/p&gt; “坎,多亏你来得及时。”陆夕颜虚弱地笑笑。&lt;/p&gt; “陆姑娘客气。”江少右摇了摇折扇,微微蹙眉,“这小子是怎么进来的?”&lt;/p&gt; “恐怕是发现了后山破庙的暗道机关,送饭给北山岳的人办事不牢靠,泄了行踪,被他给跟进来了。”陆夕颜回到天宗后便开始以最快的速度了解天宗和无间地狱的一切,不过一日工夫,已将各处暗道机关都摸了个清楚,做到心中有数。&lt;/p&gt; “真是废物,该杀。”江少右无奈地摇头。&lt;/p&gt; “他,怎么办?”陆夕颜伸足轻踢楚子钰肩膀,后者无知无觉,于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长剑收回鞘中。&lt;/p&gt; “先关起来。明日给宗主大人传信,交由他定夺。”江少右道。&lt;/p&gt; ***&lt;/p&gt; 待盟中众人皆睡下后,楚立悄悄离开,往后山去。&lt;/p&gt; 楚子钰的失踪,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lt;/p&gt; 夜半三更,阴森森的破庙伫立彻骨寒风中,地狱无间,摇摇欲坠。他踏入庙里,看见破败的挂幡在狂风中飞舞,铜佛慈眉善目端坐其中,俯瞰众生。&lt;/p&gt; 楚立负手走到佛像后,看见压在暗道石板上的一个歪歪斜斜的石经幢,心沉了下去,皱起眉,一掌挥过去,一道劲风平地而起,沉重的石经幢登时似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向后飞出几尺的距离,重重摔落在地,碎成几段,满地狼藉。&lt;/p&gt; 轻车熟路地开启了机关,自暗道下去,进到地牢里,却并没找见楚子钰的影子,只看到北山岳正吃着半张烧饼,眼皮耷着,似已有困意,神志不太清楚了。&lt;/p&gt; “哟,这是谁呐?”北山岳懒懒笑道,“我的女婿今儿个怎么有闲情雅致来看望岳父了。”&lt;/p&gt; “钰儿今夜是不是见过你。”楚立冷着脸,并无笑意。&lt;/p&gt;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北山岳嚼着烧饼,说着说着就要闭上眼。&lt;/p&gt; “他人呢。”楚立劈手打掉了北山岳的烧饼,厉声问道。&lt;/p&gt; “不知道,也许在我睡着的时候,走了吧。”北山岳俯身捡起脏了的烧饼,拍了拍上面的灰,皱了下花白的眉。&lt;/p&gt; “外面的路,堵死了。他往哪里走?”楚立道。&lt;/p&gt; “外面的路堵死了,里面的路可未必。”北山岳笑了笑。&lt;/p&gt; 楚立脸色微变,咬了咬牙,俯身揪住北山岳的前襟,阴沉着脸,一字一顿质问道:“你又跟他说了什么。”&lt;/p&gt; “这孩子挺敬重你的,他来找我,也只是为你鸣不平而已。他问我当年设灭魂之局清剿江湖势力,是不是把你当做棋子想一并牺牲掉,我并没有否认。”北山岳淡淡道。&lt;/p&gt; “说下去。”楚立手上劲道更大。&lt;/p&gt; “他说我贼喊捉贼,我就反过来问了他一个问题而已。”&lt;/p&gt; 楚立陷入沉默。&lt;/p&gt; “我问他,当年灭魂碎片在老夫手里的话,那老夫战败被困此地二十年,灭魂碎片此刻又在谁的手里呢……?”北山岳阴恻恻笑道,“贼喊捉贼,贼喊捉贼,一直都是贼喊捉贼,你想要捉的贼,可要想清楚了!”&lt;/p&gt; 楚立眼皮一跳,脸上冷得几乎要结出一层霜,北山岳觑着他的神色,不住戏谑,却不料前者忽然没来由地轻笑一声,松开手,将其抛到地上,负手而立,脊背挺得笔直,丝毫没有因方才的变故而乱了心神,无情地像一尊杀神。&lt;/p&gt; “你的秘密已藏不住了,接下来,你会怎么做,亲手杀死自己儿子么。”北山岳满脸嘲讽地看着自己的好女婿。&lt;/p&gt; “那要看他乖不乖。生路、死路,给他选择的机会。”楚立面无表情。&lt;/p&gt; “他身上可流着你的血!是你亲生儿子!楚立!你当真敢杀?”北山岳怒目而视,替亡故的爱女鸣不平。&lt;/p&gt; “但他身上也流着你们北山家的血,”楚立忽然笑起来,咬了咬牙,轻声道,“让我觉得恶心。”&lt;/p&gt; 北山岳瞪大了眼睛,浑身气得发抖,只觉得荒谬可笑,说不出话来。&lt;/p&gt; “我本已接纳了他,愿意补偿他,好好教他。北山岳,是你,你将他引上歧路,又让他卷进风波,沉沦深渊,若钰儿真的死了,害死他的,也是你这个亲外公。你觉得我一直对他有偏见,不够爱他,可你呢,又是怎么做的?把他当作报复我的工具是么。真是可笑。没有人能阻得住我楚立的脚步,哪怕是这个所谓的亲儿子。”&lt;/p&gt; 楚立不再理会,冷笑一声,拂袖而去,沿原路返回。&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八十七章 别妄想红尘解脱 回屋点灯,孤独的身影被那簇微光拉长,映在身后的墙上,半晌也未动。&lt;/p&gt; 楚立负手低眉,静静望着身前那面机关墙,眼底是遮不住的疲惫。夜久更阑风渐紧,吹散月边云。却散不尽心中愁。事已至此难抉择,口舌无情冷如刀,却终是心非木石,血脉相连斩不断。一夜无眠,枯立灯下,至天明。&lt;/p&gt; 灯火熄灭,一声鸡啼惊醒了东方,天色微明,晨光熹微。&lt;/p&gt; 机关暗动,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将他的神思拉回。转头看了眼拴好的门栓,楚立叹了口气,开启了暗道机关,疾步穿过陡峭逼仄的狭路,走进密室,从情报机关处取出一个细长的竹筒,倒出里面的纸卷展开一看,眉头倏地皱紧,咬了咬牙,将其揉作一团捏在手心里,朝密室更深处走了几步,又停下,想起昨夜同易剑臣约好今日见面,不敢离开久了恐被发现,于是原路返回,待商讨过白云宗之事后,再回天宗处置那令人头疼的小子罢了。&lt;/p&gt; ***&lt;/p&gt; 绵绵不绝的冷意渗进皮肉,直透进骨子里,他的意识仿佛在寒潭中浮沉,明明冷极了,却睁不开眼,整个脑袋都木了,神志不清。&lt;/p&gt; 忽然有刺骨的冷水从天而降,泼了自己一脸,他狠狠地打了个寒噤,缓缓掀起眼皮,水珠沿着眼睫滑落,模糊了他的视野。&lt;/p&gt; “哟,醒了。”似曾相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口吻中带着戏谑与逗弄。&lt;/p&gt; 楚子钰皱起眉,闭了闭眼,复睁开眼,这才看见自己此时的处境。这是一个类似水牢的地方,冰冷的水直没过他的胸膛,连呼吸都有些不畅,手脚和腰身都被铁链锁住,动弹不得,不知道自己在这冷水里浸了多久,双腿已麻木得失去知觉,整个人就像掉进冰窟里,冷得脸都发青。不远处的台阶上正蹲着一个人,一身黑衣,只有一条手臂,手里正持着一个水舀,漫不经心地盯着他笑。&lt;/p&gt; 盯着那人的脸看了会儿,楚子钰心神一凛,遥远的回忆席卷而来,近乎忘却的耻辱感霎时涌上心头,他咬紧后槽牙,握紧了拳头,奋力挣了一下,却是无果。&lt;/p&gt; “哈,看你这反应,原来乖孙子还记得爷爷我啊!不错不错,爷爷很开心。”巽舀起冷水再次泼向受困的人,后者避之不及,又被欺辱了一番。&lt;/p&gt; “死残废!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楚子钰骂道。&lt;/p&gt; 残废。&lt;/p&gt; 巽眸色暗了下来,扔了舀子,起身走到近旁,转了下机关,冷水池两头的龙口开始吐水,水面缓缓上升,楚子钰大惊,心知水若没至脖颈,他将难以呼吸,甚至再灌下去会溺死,于是奋力挣扎,使出十成内力,铁链哗啦作响,却挣不断。&lt;/p&gt; “这里是无间地狱。”巽神色淡漠答道。&lt;/p&gt; “无间地狱?笑话。你是地狱里的小鬼么。”楚子钰逞强冷笑道。&lt;/p&gt; “看来是水没喝饱,还有力气汪汪叫。”巽再次转动机关,龙口中吐出的水流更急。&lt;/p&gt; “住手!”楚子钰感到呼吸越发困难,又气又怕,索性破口大骂,“你给我住手!你个残废,有种放我下来咱们单挑,玩阴的算什么好汉!乌龟儿子王八蛋!你全家是不是都死光了!你若是敢杀了我,我爹会把你碎尸万段的!”&lt;/p&gt; “我全家是死光了,早就死光了!可那又与你何干?我不敢杀你?又把你爹搬出来吓唬人,你是没断奶的小孩么,有没有点出息!呵……”巽将机关开启到最大,汩汩寒水自龙口倾吐而出,水面很快没过楚子钰的脖子,逐渐淹至口鼻,后者开始呛水,剧烈咳嗽。&lt;/p&gt; 陆夕颜迟迟等不来楚立的回信,心里不安,便打算去水牢看看楚子钰,谁知刚进门,就看见他整个人浸在水里,几乎要窒息溺亡,大吃一惊,看到一旁脸色阴沉的巽,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将机关阀门往回转,将水泄出去。&lt;/p&gt; “你疯了?不是说好了一切等义父回来处置么!”陆夕颜冷声斥责。&lt;/p&gt; 她方才没有称宗主,而是说义父,有意无意提醒着自己的身份,意在威压,巽不傻,都明白,但依旧是那副随意散漫的样子,梗着脖子若有其事地点点头,也没辩解什么。&lt;/p&gt; 水面降到胸口的位置,陆夕颜这才关掉了机关阀门。楚子钰好不容易透过气来,呛咳不止,一脸愤懑地瞪着面前的两人。&lt;/p&gt; “陆夕颜!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和这些人在一起,原来之前你被他掳走,是谋划好了的假死么!”&lt;/p&gt; “这里是天宗。”陆夕颜平静地回答。&lt;/p&gt; “天宗?”楚子钰喃喃自语,咀嚼着这个名字,“原来一直藏在暗中的神秘杀手团,叫做天宗。”&lt;/p&gt; 陆夕颜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lt;/p&gt; “你竟是天宗的人,这么多年卧底在书剑门,易剑臣那小子知道真相么?”楚子钰忽然笑了笑,喝问道。&lt;/p&gt; 陆夕颜停下脚步,背对着他,淡淡答道,“不知道。”&lt;/p&gt; “得知你死了,他很痛苦,很自责,司徒皓打他都不还手,那模样可怜极了。”楚子钰玩味地笑着,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软肋,陆夕颜的软肋就是易剑臣。&lt;/p&gt; 陆夕颜眉间神色一动,眼睫轻颤,心绪翻涌,却依旧没有回头,佯作镇定。&lt;/p&gt; “那又如何。”她轻笑。&lt;/p&gt; “他立誓为你复仇,要某些人不得好死……”楚子钰嘿嘿一笑,斜眼看向巽,“是谁,心里清楚。”&lt;/p&gt; “姓楚的,你不用白费心思用激将法离间我和陆姑娘,易剑臣想杀我,我便奉陪到底,桩桩件件恩怨未了,与陆姑娘无关。”巽一脸鄙夷地看了楚子钰一眼,便率先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水牢。&lt;/p&gt; “啧,陆姑娘,你在这儿地位还挺高,开心么?躲在这鬼地方做一个鬼魂儿,不见天日,和易剑臣再难相见,图什么呢。”楚子钰心想反正难脱身,多思无益,与其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还不如在别人伤口上撒点盐,大家谁都不好过,也算有个伴儿,能解气。&lt;/p&gt; 陆夕颜转身看他,神情同昨夜一样,复杂得让他读不懂。&lt;/p&gt; 他不明白她为何总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仿佛在怜悯一个乞丐。&lt;/p&gt; “楚子钰,希望你比我运气好。”陆夕颜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 “剑臣,你可知当前白云宗势力分布如何?”楚立将易剑臣单独叫到书房,两人面对面坐在榻上案前,案上的小火炉依旧温着一壶茶,清新的茶香溢出壶口,盈满一室。看着对面的易剑臣已不自觉地放松了身心,楚立微微一笑,提起茶壶将茶水滤了一遍,温和地发起问题,似是两辈人的午后闲谈,丝毫没有凝重气息。&lt;/p&gt; “剑臣惭愧,只知白云宗当年试剑山庄一役亦元气大伤,折了不少得力干将,式微至今,甚至一度被天罗堂踩在脚下。现宗主乾秦依旧未归,藏身暗处,我所了解的,他们如今宗内最有威势的便是长老石秋风,而少宗主乾震……根基不稳,尚不成气候。其次便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势力,是白云宗的主体部分,人数最多,对付起来最麻烦。至于护法叶陵,乾秦的义女,只是个小姑娘,地位虽高,威胁却不是很大。”易剑臣提及乾震,眉眼微垂,神色黯然几分,依旧是心头尚未结痂的一道伤疤,触到了就会疼。&lt;/p&gt; 楚立缓缓点头,倒了两杯茶,放下茶壶沉声道:“乾秦在暗,我们在明,不好主动出击,要静待时机,急不得。至于白云宗内势力分布,先前石秋风把持着大权,白虎堂、玄武堂、朱雀堂都是他的人,想要夺位轻而易举,乾震这少宗主名存实亡,就像个傀儡。但白虎死在雁荡后,石秋风断了一臂,元气大伤。新任命的白虎堂主叫李弃,是乾震亲自指定,经激烈搏杀后胜出的人,必定会对乾震死忠,于是这局势可就变化不小,乾震掌握了青龙堂和白虎堂,石秋风掌握朱雀堂和玄武堂,两人已势均力敌,甚至石秋风略处于下风。要知道叶陵必定支持乾震,而朱雀又是胆小怕事的墙头草,忠于谁,可不好说。”&lt;/p&gt; 易剑臣听到“李弃”二字,微微皱了下眉,觉得有些耳熟,又想不起何时听过。于是认真地听楚立继续讲,“石秋风必定不甘,又听闻乾秦未死,暗中建立杀手组织,冒着白云宗的名号搅了不少事,脏水都泼他头上,定然坐不住,不会眼睁睁看着乾秦父子将所有权力夺回去,自己多年的经营一场空。依我看,过不了多久,白云宗就会内乱,那时,趁他们自相残杀,元气大伤时,我们再发动围剿,就可以事半功倍,让白云宗灰飞烟灭,也算报了血海深仇,给二弟他们一个交代。”&lt;/p&gt; 见易剑臣怔怔地看着自己,楚立饮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失笑道:“你是在惊讶,楚某知道的太多了是么。别忘了,罡气盟的眼线可遍布江湖,在白云宗里安插一个人,不算难事。”&lt;/p&gt; 易剑臣慨然一笑,“也不是惊讶,就是听完您的分析,忽然理清了头绪,觉得剿灭白云宗一事并没有先前想象的那么难,心里忽然放松了些。”&lt;/p&gt; 楚立笑而不语。&lt;/p&gt; “不过,照您这样说的话,对付乾秦需要等时机,对付其余人也需要等时机,那我们……我们现下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做了,总感觉不踏实,不敢掉以轻心。”易剑臣苦笑道。&lt;/p&gt; “谁说没有事情做了,”楚立似笑非笑看着易剑臣,食指轻敲桌案,“寻找七星剑的事,大家伙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lt;/p&gt; 易剑臣先是一愣,而后神色有些动容,蹙眉问道:“七星剑的线索不是早就断了么?”&lt;/p&gt; “其实未曾断过,只不过先前剿灭天罗堂事大,也无心寻剑,便先搁置了。”楚立摇摇头。&lt;/p&gt; “您的意思是,七星剑的线索也许真的在雁荡?很可能,被墨门剑契保护起来的预言者真的知道七星剑的下落……?!”易剑臣很快便领会了楚立言下之意。&lt;/p&gt; 楚立不置可否。&lt;/p&gt; “所以楚盟主您今日约我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让我再去一趟雁荡,寻找七星剑的线索是么?”易剑臣哑然失笑。&lt;/p&gt; “不错。”楚立点头。&lt;/p&gt; “不过此等要事,为何您只告诉我一人……”易剑臣有些不解。&lt;/p&gt; “握有七星剑线索的人,不会轻易将其泄露出去,哪怕是楚某亲自去问,恐怕都得不到结果。七星龙渊与灭魂相争已经伤了太多人命,这线索被越多的人知道,就会引起越多不必要的争夺和杀戮。那人恐怕谁都不信任,但你是龙渊剑主,他可以不信别人,却不得不信你。七星剑主对你很重要,来日是与你并肩作战、双剑合璧的人选,你最有权利知晓七星剑的下落,甚至是替七星剑主找到那柄剑,并守护好。”楚立语重心长地解释道。&lt;/p&gt; 易剑臣从腰间摸出那枚拴着绳子的墨色玉坠,明亮的双眸蒙上一层氤氲的水汽,牵着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轻声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猜测。七星剑主如果不出意外,应当是我师妹。那日在游龙谷寻找龙渊剑时,这枚曾属于她的玉坠,为我们指引了道路,甚至作为钥匙开启了藏剑室的密门。当时我几乎就猜到了,若我是龙渊剑主,那七星剑主必然就是拥有另一半玉坠的她。可是……她死了。”手指攥紧玉坠,不住发颤,他哽声继续道,“若七星剑主死了,那寻不寻得到七星剑,还有什么意义?只有剑主本人才能使七星剑出鞘,才能促成双剑合璧,击败灭魂。”&lt;/p&gt; 楚立看着易剑臣的伤心模样,微微叹息,思量半晌,劝慰道:“也许……七星剑主殒身,七星剑会另寻剑主;甚至也有可能,书言那丫头没死呢,你说是不是?”&lt;/p&gt; 易剑臣却只是苦笑着摇头,眼圈通红,愣是强忍着没落泪,无措地端起茶杯来饮着茶,垂眸看向空处。&lt;/p&gt; “打起精神来!你想,若你师妹真的还活着,只是天大地大你寻不到她,那当你找到七星剑下落的那一刻,也许就找到了她也说不准,不是么?”楚立用力地按住易剑臣的肩膀,满脸的笃定。&lt;/p&gt; “嗯。”易剑臣点头。&lt;/p&gt; “那我明天就出发。”易剑臣放下茶杯,认真道。&lt;/p&gt; “哎,也不用如此着急,你昨夜才刚回来,一路颠簸,还未修整好。不要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就随意折腾。多休息几天,再动身也不迟。”楚立苦笑。&lt;/p&gt; 易剑臣不忍拂长辈的好意,只能乖乖应下,先留在罡气盟里好好休息几日,练练剑,散散心,理清头绪,再动身前往雁荡山拜会墨门剑契。&lt;/p&gt; 周日和周一都在全身心准备学术理论汇报陈述,所以断更两天,今熬夜补上。&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八十九章 顺心意剑随心走 雁荡山午后阳光和煦,微凉的风拂过面庞,薛靖七步法轻盈机变,衣袂随风轻舞翻飞,手中长剑锋刃在日光下镀上一线金,光随剑动,剑随心走。杨牧成抱剑在一旁认真看着,面带淡然笑意,不住点头,阿靖伤势未愈,因而近日练剑不求速度与力道,亦全无杀意,只让她顺心意,不死守招式技巧,想到哪里,剑走到哪里,全身心感知手中那柄剑,将它作为身体的一部分,率性而舞,若风流云散、高山流水般自然而然,跳出束缚,追寻本真。&lt;/p&gt; “哎,这丫头拜了新师父,就把老师父给忘了,天天跟你黏在一起学剑,我反而闲得无所事事,当真是……”薛远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优哉游哉仰首饮一口酒,耷着眼皮看向无比认真的杨牧成与薛靖七,揶揄道。&lt;/p&gt; 杨牧成被神出鬼没的薛远给吓了一跳,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笑问道:“四弟夸张了,阿靖与我哪有天天黏在一起,大多数时候她在入定练剑,我也没扰她。看这会儿天气不错,就活动活动筋骨,再教些新的。”&lt;/p&gt; “哇,三哥你又如此认真地解释,我只是随口说笑嘛。”薛远没正经地冲杨牧成一笑,闪身至前,将酒壶凑到杨牧成鼻前,“要不要尝尝,二十年陈的香雪酒,今早刚从山下打来的。”杨牧成被浓郁的甜香给呛到,梗着脖子一本正经摇摇头道,“太甜了。”&lt;/p&gt; “不懂得欣赏。”薛远顿觉无趣,略带失望地叹道,“本想你有伤在身,喝不得烈酒,便去觅来这甜酒给你解解馋,却没想到压根没领情。”&lt;/p&gt; “我错了,三哥尝尝。”杨牧成无端成了“负心人”,哭笑不得地伸手要去拿酒壶,谁知薛远却立刻塞了盖子藏到身后,义正辞严道,“你这么勉强的样子,还是算了,我不怪你。”&lt;/p&gt; 杨牧成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薛远,无话可说,于是便扭头不理,继续看薛靖七练剑,谁料薛远忽然戳他痒处,显然没事找事,他身子一僵,转身想要还手,却扑了个空,那人又窜远了,捂着肚子笑。&lt;/p&gt; “师父?”收剑归鞘的薛靖七,看到不远处杨牧成与薛远诡异的情形,又是迷惑,又是忍俊不禁,小心翼翼地出言打断两人的明争暗斗。&lt;/p&gt; 杨牧成回过神,看到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面前的薛靖七,温柔地笑笑,正欲说些什么,薛远那厮又一阵风似的蹿到跟前,一本正经地说教薛靖七,“靖丫头,我是你师父,他也是你师父,但叫起来容易混淆,你需要区分一下。以后叫我大师父,叫他二师父。”&lt;/p&gt; 薛靖七愣住,脑子里一团浆糊。&lt;/p&gt; “不行!”杨牧成怎么想怎么不对,感觉薛远在占自己便宜,于是语重心长地对薛靖七说道,“阿靖,在四君子中杨某排行老三,他排行老四,以后为了区分,你可以叫我三师父,叫他四师父。”&lt;/p&gt; 薛靖七摸不着头脑,若这样称呼的话,大师父和二师父在哪里……&lt;/p&gt; “这怎么成!拜师总要有先来后到!”薛远叉腰反驳道。&lt;/p&gt; “我本是你兄长,这并无什么不妥。”杨牧成不温不火地笑道。&lt;/p&gt; “那大师父和二师父是谁?!二哥也就算了,楚立可不配做我们靖丫头的师父,不准这么叫,让他白白占了便宜。”薛远恨恨道。&lt;/p&gt; 杨牧成陷入沉默。&lt;/p&gt; “呃,靖七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两位师父……不要再争了。”薛靖七实在看不下去,只能硬着头皮来当这两位小孩子心性的长辈的和事老,颇为窘迫地干笑道。&lt;/p&gt; “三哥,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你剑术精进多少,咱们来过几招,谁赢了,谁当大师父!”薛远玩心大起,硬是把薛靖七费力想要熄灭的战火给重新点燃,后者只能扶额哀叹,放弃劝架。&lt;/p&gt; “四弟,欺负伤患。”杨牧成面色微窘,干咳了几声,极其正经地将此话说出,却自带一种违和的幽默感。&lt;/p&gt; 薛靖七没忍住,扑哧一笑。&lt;/p&gt; 跃跃欲试的薛远听闻此言立即变了脸色,颇为无奈地一拍脑门,悠悠叹道:“瞧我这记性……你受伤的事儿我给忘了,诶。”&lt;/p&gt; “话说你究竟怎么受伤的?!”薛远话锋急转,盯住杨牧成略显苍白的脸,皱了下眉,颇为担忧,“当今武林,论光明正大的单挑,有几人能伤得了你?”&lt;/p&gt; 杨牧成轻挑了下眉,苦笑道:“因此并非单挑,也不光明正大。”&lt;/p&gt; 薛远与薛靖七闻言皆紧张起来。&lt;/p&gt; “说来也挺荒唐,也许你会不相信。”杨牧成垂下眼眸,淡淡一笑,“是夏侯寒石,对我起了杀心。”&lt;/p&gt; 薛靖七不由得怔住,心头一颤,蹙眉思索起来,神色紧张。&lt;/p&gt; “原因是什么?”薛远心下一沉。&lt;/p&gt; “为了七星剑的线索。”杨牧成叹道。&lt;/p&gt; 闻杨牧成此言,薛靖七只是有些讶然,而薛远则大为震动,后知后觉地看向薛靖七,神色在一刹那变幻莫测,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好。杨牧成注意到薛远反常的反应,心下了然,佯作不经意的样子靠近薛远耳畔,轻声道,“莫要多说,待阿靖离开,我们单独聊。”&lt;/p&gt; 薛远虽然一肚子困惑,不知杨牧成为何要将此事瞒着靖丫头,但想他做事向来有自己的道理,便听了,沉默地点头,不再多言。&lt;/p&gt; “师父,夏侯前辈与您交手,是在哪一日?”薛靖七谨慎地问。&lt;/p&gt; “天罗堂决战结束的次日,大概在三四天前,怎么?”杨牧成思忖片刻,答道。&lt;/p&gt; “时间没错……”薛靖七面色凝重,抬眼道,“我在十方客栈见到夏侯前辈的那夜,正是大前天,他与您交手后的第二天,便回到客栈休息,同我聊了会儿,希望我和他一齐对付坤那妖女。”&lt;/p&gt; “然后呢?”杨牧成和薛远齐声问道。&lt;/p&gt; “之后便是我先前同您所说的那些来龙去脉,但之前一直不敢确认的一点,如今……靖七有个很不好的猜测。”薛靖七抿起唇,欲言又止。&lt;/p&gt; 杨牧成似乎猜到了,也蹙眉不言,薛远却不甚了解靖七受伤那夜的细节,于是紧张又急迫地追问,“什么猜测?与夏侯寒石有关?”&lt;/p&gt; “那夜与坤联手,杀死小二哥,欲取我性命的那不知身份的帮凶……”薛靖七闭上眼睛回想自己撞破窗户坠落下去,扯开蒙眼黑带的那一瞬,隐约看见的那抹不甚真切的紫色,深吸一口气,低低叹出,抬起眼看向薛杨二人,涩声道,“是夏侯前辈。”&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九十章 突如其来的婚事 就在今日午后,消失许久的夏侯寒石不声不响地回到扬州罡气盟,并未惊动任何人,包括楚立在内。&lt;/p&gt; 待楚立知晓此事时,夏侯寒石已喝令夏侯渊收拾好行李,父子二人前来拜别辞行,欲先行返回中原老家。&lt;/p&gt; 楚立略感讶异,看夏侯寒石脸上愁云密布,而夏侯渊更是魂不守舍,父子二人各自遭遇人生重大打击,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难得一派和谐。&lt;/p&gt; “夏侯兄,为何如此突然,要携令郎一齐回中原?”楚立心里很明白,却佯作不明白,想要看看夏侯寒石能给出个什么说法。&lt;/p&gt; “雁荡一役后,江湖太平了些许,白云宗目前也没什么动静,咱们也不急制定围剿计划,大家都歇会儿,唐门的人不是都回蜀中去了么,书剑门的几个孩子也回去修整了,我就想着趁这段平静日子,带渊儿回趟家,监督他练剑,不可再荒废下去了。”夏侯寒石神色平静地解释道。&lt;/p&gt; 楚立闻言若有所思地一颔首,又似忽然想起什么,认真地看向夏侯寒石道:“七星剑的线索也许就在雁荡山,先前对付天罗堂要紧,没顾得上寻剑。夏侯兄可有什么看法,不愿留下来助楚某一臂之力么?其实住在这里,你们也可以好好休整,至于练剑什么的,更是有地方。”&lt;/p&gt; 听到七星剑和雁荡山的字眼,夏侯寒石脸色微变,不同以往的激动与迫切,此刻只是沉吟,思索片刻答道:“夏侯留在这里也帮不上楚盟主什么忙,七星剑的线索夏侯曾去雁荡打探过,但知情人根本不愿对外人透露半个字,似乎只愿告知七星剑主本人,因此……多留无益,不如归去。”&lt;/p&gt; “知情人?”楚立追问。&lt;/p&gt; “那个疯老头儿。”夏侯寒石一笑而过,没露出半分心虚。&lt;/p&gt; 楚立垂眸浅笑,转而看向一旁负着行囊没什么精神的夏侯渊,问道,“夏侯贤侄,可是对司徒姑娘有意?”&lt;/p&gt; 夏侯渊蓦地怔住,瞪着眼睛一脸怔愣地看着楚立,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只是脸色渐红,忽然窘迫起来,瞥了眼父亲的神色,后者神情怪异,却并无言语。&lt;/p&gt; “我……”若在以往,任谁有此一问,他必定毫不含糊地给出答案,他喜欢她,他要娶她为妻,可是如今……夏侯渊哀伤地蹙起眉,又想起昨夜司徒念对他说的那番话,心里如针扎般痛,万般不是滋味儿,只能紧抿着唇,沉默不语。&lt;/p&gt; “贤侄若是对司徒姑娘有意,楚某可代为说媒,让夏侯与司徒两家永结秦晋之好。”楚立将夏侯渊的神色收入眼底,不用说他也大致猜到昨夜发生了什么。&lt;/p&gt; 这回夏侯寒石同夏侯渊一齐震惊得不能自已,面面相觑。&lt;/p&gt; “夏侯家与司徒家向来不合,楚盟主并非不知,怎突然心血来潮,要撮合我们两家联姻?”夏侯寒石眉头微皱。&lt;/p&gt; “夏侯兄才回不久,也许不知昨夜盟里发生了什么事,总归是,因一场误会,令郎闯入司徒姑娘沐浴之地,看了人家的身子,总要负责。”楚立顿了下,淡淡一笑,看向瞠目结舌的夏侯渊,继续道,“若本就钟情,岂不是正好?”&lt;/p&gt; 夏侯寒石变了脸色,怒目看向不像话的儿子,后者却面红耳赤,急忙摆手解释,“不,不是……昨夜是因为,大家在盟里各处搜白云宗少主乾震不得,最后搜到念儿那里,正逢她沐浴,我们本想等她洗完出来再进去搜,她,她却死都不出来,还出言激我进去找,找不到让我……让我滚。我不是故意的,父亲!孩儿当时也是一时情急……”夏侯渊还未辩解完,便挨了一巴掌,脸颊火辣辣地疼,不敢再说话,红着眼圈,像只蔫了的茄子立在那里。&lt;/p&gt; “此事是渊儿做错了,夏侯已责罚,至于婚事,还是罢了。”夏侯寒石冷冷道。&lt;/p&gt; “夏侯兄是瞧不起司徒家是么,如此抗拒。”楚立失笑。&lt;/p&gt; “岂敢。”夏侯寒石戏谑一笑,踱了几步道,“不过是夏侯太过了解司徒延父女的性子,他们定然不会答应这桩婚事,甚至还会出言奚落,因此我们主动求亲只能是自取其辱,夏侯还没有贱到那份上。”&lt;/p&gt; “这些楚某都明白,所以方才楚某才会提出,代为说媒。”楚立笑笑。&lt;/p&gt; 夏侯寒石一脸狐疑地看着楚立,他实在是不明白楚立费心撮合究竟所图为何。&lt;/p&gt; “楚某保证,司徒兄会答应这桩婚事。”楚立信誓旦旦。&lt;/p&gt; 夏侯渊闻言,眼睛里又有了光亮,满心希冀,又唯恐其情绪被父亲捕捉到,再行教训,只能绷着脸,低着头,心却狂跳。&lt;/p&gt; “楚盟主,你究竟是为……”夏侯寒石欲言又止,触到楚立那温和却带着无形威压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一阵紧张,似乎那双眼能够看透自己的秘密,于是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叹了口气,点了下头。&lt;/p&gt; 楚立微笑着颔首道:“那还请夏侯兄与夏侯贤侄将行礼放回,在盟中多住些时日,楚某明日便去司徒府说媒。”&lt;/p&gt; 夏侯寒石再次点头,没什么表情,但已无先前那般抵触。夏侯渊见状,心花怒放,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笑起来,恭恭敬敬俯身持手对楚立行了大礼,“多谢楚盟主成全。”&lt;/p&gt; 楚立笑着点点头。&lt;/p&gt; ***&lt;/p&gt; “诶?夏侯少爷,你怎么去而复返,不是要回中原么。”容尘放下手中的医书,看见兴冲冲推门进来的夏侯渊,吃了一惊。&lt;/p&gt; “容少!我现在好紧张,好激动,感觉就像在做梦!你掐我一下!”夏侯渊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笑意,恨不得一把抱住这好兄弟。&lt;/p&gt; 容尘莫名其妙地看着夏侯渊,伸手使劲掐了他的腰,后者一声痛呼,“你掐哪儿呢!疼死我了……”&lt;/p&gt; “既然疼死了,那就不是做梦。”容尘耸耸肩,回到桌旁坐下,继续抄起书卷来,漫不经心道。&lt;/p&gt; “楚盟主提出要为我去司徒家说媒!”夏侯渊笑道,“他明日就去!而且很有把握!很快我就能实现此生最大的心愿,娶念儿为妻了!”&lt;/p&gt; “此生最大的心愿,瞧你这点出息……”容尘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揶揄了一句,却忽然变了脸色,惊得手中书卷掉到桌上,书页自行合拢,“你说什么?!楚盟主明日要为你去司徒家说媒?!”&lt;/p&gt; “不错!”夏侯渊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lt;/p&gt; “吃错药了?!”容尘下意识反问,看夏侯渊皱起眉,立刻转走话锋,“不,不是……咳咳,我是想说,为什么这么突然……”&lt;/p&gt; “我也不知道,确实很突然,楚盟主仿佛是我肚中蛔虫,我压根没提,他自己提出的,并且还费了一番口舌,把我爹都给说服了。”夏侯渊道。&lt;/p&gt; “在这种时候……奇怪……”容尘摇摇头,总觉得太过突然的事情都不太对劲,似乎有什么目的,却又想不明白。&lt;/p&gt; “管他的!”夏侯渊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紧张道,“现在只能求上天保佑楚盟主能够说媒成功。”&lt;/p&gt; “你的念儿知道此事么?”容尘皱眉。&lt;/p&gt; “应该还不知道。”夏侯渊摇头,“先不能让她知道!既然楚盟主明日就去拜访司徒前辈,必定是想通过说服司徒前辈,再让司徒前辈软硬兼施,让念儿答应。若由我出面告知,念儿必定会逃走。”&lt;/p&gt;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容尘叹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不回头一生绝唱 “靖丫头是七星剑主的事儿,你知不知道?”天色渐晚,薛靖七已独自入定练剑去了,薛远将杨牧成拽到自己暂住的屋里,关上门,神色极其认真地挑眉问道。&lt;/p&gt; “我知道。”杨牧成轻叹,又忽而讶然看向薛远,“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lt;/p&gt; “六年前察看靖丫头伤势时,我无意发现她颈间戴着的那枚玉坠,同我们四人当年在古卷中看到的太极石简直是一模一样,太极石不是七星龙渊剑的钥匙么,也是证实剑主身份的信物,我当时就猜到,这丫头和七星龙渊脱不了干系,龙渊剑属阳,七星剑属阴,那她八成就是七星剑主了啊!”薛远十分笃定道。&lt;/p&gt; “原来如此……我倒差点忘了这一茬,”杨牧成若有所思地点头,蓦地一笑,戏谑道,“你不是说要退隐江湖,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耳朵堵起来,什么都不再关心了么,最终还是……”&lt;/p&gt; “十几年来我是真的做到对江湖事不闻不问了!可是老天忽然把一个七星剑主塞到我这里,硬是让我卷回纷争去,我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见死不救,把靖丫头医好了就送走吧……她记忆全失又孤苦无依,我哪里忍心。”薛远长叹一声,晃了晃手中酒壶,感慨万千地摇头道。&lt;/p&gt; 杨牧成哑然失笑,默然不语。&lt;/p&gt; “三哥,你既然知道七星剑的线索,为何不将其告知靖丫头?”薛远饮了一口淳厚绵甜的香雪酒,微微皱眉,“她好像连自己是七星剑主都不知情……你为何瞒她?我方才想开口,你不让我说。”&lt;/p&gt; “那你为何这么多年来,也没告诉她?”杨牧成苦笑着,反问道。&lt;/p&gt; “我……”薛远纳闷地挠挠头,忽然有些语塞,“哎,退隐久了,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江湖局势是什么样的,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跟她讲。方才说到夏侯寒石为了七星剑的线索对你拔剑,我这不是才猛然想起这件事嘛……!想着时机差不多了,你却……”薛远一脸考究地盯着杨牧成看,欲言又止。&lt;/p&gt; “我本以为你是为了保护她,才没告诉她。”杨牧成笑。&lt;/p&gt; “欸……当师父的,肯定想保护自家徒弟,可是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有些无可推卸的责任,是他们必定要自己肩负起的,总不能一直躲在我们的羽翼下,若我们将来哪一天不在了,他们可要怎么办?总要迅速地成长起来,强大起来,能够早日独当一面,我们也才放心。”薛远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膀,“心疼归心疼,该放手的时候,也该放手。毕竟那是属于孩子们自己的人生,要尊重他们的决定。”&lt;/p&gt; 杨牧成垂眸,再次陷入沉默。&lt;/p&gt; “三哥,怎么感觉你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你以前性子就不活泼,比较温和持重,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时时眉头紧锁,看了让人担心。”薛远忽然有些担忧,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慌。&lt;/p&gt; 杨牧成依旧不答,恍若未闻,目光定定地看向空处,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lt;/p&gt; “三哥?”薛远伸手在杨牧成面前用力挥了挥,见后者还是神色凝重无反应,于是颇为无奈地赌气道,“你若不告诉我你瞒靖丫头的理由,我可现在就要去找她,告诉她这一切了!我说到做到!”说罢,拔腿就走,刚走到门边,杨牧成终于开口说话了。&lt;/p&gt; “先前是想保护,后来是因为私心。”杨牧成涩声道,低低叹息,转身走到桌旁坐下,扶着桌沿垂着头,神色疲惫到极点。&lt;/p&gt; 薛远转回身,怔怔地看着他。&lt;/p&gt; “你不在江湖的这么多年,发生了很多事,你不知道。”杨牧成抬起眼,淡淡一笑。&lt;/p&gt; “先前瞒住阿靖,是因为七星剑主的身份会招来杀身之祸,不仅是明处的我们在寻找她,就连暗处的杀手团背后那个人,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找她。虽说阿靖出谷短短数月工夫已算得上足够命途多舛,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但如今表面风浪暂歇,纵使暗流汹涌,只要她不主动卷进去,还是能够过一段平静日子,好好养伤,潜心练剑,在不被人注意的时候,尽可能提升自己。但她七星剑主的身份若在此时揭开,便会立即被卷上风口浪尖,到那时,明里暗里的危险,可就不是以前那么简单的了。”杨牧成沉声道。&lt;/p&gt; “你说的有理……”薛远缓缓点头,又提出疑问,“可解决办法也有的,让靖丫头自己知道就好,暂时守住秘密,不让其他人知道此事,不就好了?”&lt;/p&gt; 杨牧成苦笑,低下头轻轻摇了摇,手指摩挲着已有些斑驳的桌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撑着说道,“这就是私心的那一半了。”&lt;/p&gt; “私心?”薛远忍俊不禁,“私心二字从三哥口中听到真是好生违和,你可是出了名的大公无私,也是名副其实的侠之大者,我倒越发好奇,你所谓的那一半私心,究竟是什么。”&lt;/p&gt; “七年前,二哥出事,试剑山庄一把火烧了,剑臣拜进书剑山门。”杨牧成笑笑,“因为性情相投,他和书言很快就成为相知相惜的好友,一次意外遇袭,坠下摘星崖,误打误撞进了禁地,两人竟九死一生,通过禁地所有试炼,拿到阴阳玉坠,成为七星龙渊选定的新一任剑主。”&lt;/p&gt; 薛远睁大了眼睛,怔了片刻,疾步冲到杨牧成面前,声音微微发颤,又惊又疑,“书言是谁,你的女儿么?!她,她……”&lt;/p&gt; “六年前一次找不到幕后主使的意外,书言被害坠落齐云山断崖,下落不明至今,大家都以为她死了。”杨牧成哑然失笑。&lt;/p&gt; 薛远蓦地红了眼圈,一瞬间明白了所有,扯起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轻声质问道,“六年前,坠落断崖……竟是这样,竟是……可,可既然知道了,你为什么不认她呢……靖丫头找自己的身世,找的好苦。”&lt;/p&gt; 杨牧成闻言笑起来,笑容却比哭还难看。&lt;/p&gt; “你是她爹啊……人就在眼前,却为何不相认,拐着弯儿要收徒?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换做是我,找到女儿了,立刻就会告诉她,我是她爹爹,我终于找到她了,她不是孤儿,不是没人要的孩子……!”薛远情绪激动起来,哽咽道。&lt;/p&gt; “因为我活不成了!”杨牧成自嘲地一笑,抬手抚在眼前,笑道,“我很快就要死了……现在相认,让她开心,过不了多久,再让她经历一次丧亲之痛么!”&lt;/p&gt; “……你说什么?”薛远身子一凛,方才还滚烫的鲜血陡然结成了冰,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杨牧成,神色严肃而又惊恐。&lt;/p&gt;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不如未复得。”杨牧成手指擦去眼角的泪水,恢复了平静,沉静地注视着好兄弟,淡然笑道。&lt;/p&gt; “杨牧成,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很快就要死了,你都还没到知天命的年纪呢,说什么死不死的……”薛远抑制不住心中阵阵翻涌的寒意,迭声问道,“夏侯寒石那一剑虽然把你伤得不轻,但不可能伤及根本,你多加休养就会好的,不至于……”他话未说完,话音戛然而止,惊痛的目光落在杨牧成解开腕甲卷起衣袖的手臂上,泪水滑落。&lt;/p&gt; 暗紫色的蛊纹自手背绽起,似是活物,忽明忽暗已爬至杨牧成右手小臂。&lt;/p&gt; “这,这是……”薛远看着这蛊纹感觉似曾相识,又说不出名字。&lt;/p&gt; “苗疆肖家寨的涅槃血蛊。未死绝的母蛊虫溶在罗老大的心头血里,将矛头对准了一剑刺穿罗老大心脏的那个人,沾染半分即入血脉,以其血肉滋养得到重生,再行炼化,中蛊者十死无生。”杨牧成顿了顿,平静地说,“当时我下意识伸手替阿靖挡了一下,不曾想,这就是命。”&lt;/p&gt; “也挺好的。”杨牧成温柔地笑笑。&lt;/p&gt; 薛远已然说不出话来。&lt;/p&gt; “此事不能让阿靖知道,能瞒多久瞒多久,哪怕我死了,都要你们帮我继续瞒。”杨牧成认真地凝视着薛远,他如今最信任的好兄弟,“小远,可以答应我吗。”&lt;/p&gt; 杨牧成已经二十年没有如此称呼过他了。薛远红着眼圈,躲避杨牧成的目光,憋屈地一拳砸在桌上,却是无能为力,也不知所措。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痛彻心扉的无力感了,他真的是很厌恶这种感觉,很厌恶,这样无能的自己。&lt;/p&gt; “我薛远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们父女的。”他心如刀绞,却习惯性地笑起来。&lt;/p&gt; “可是,靖丫头迟早会拿到七星剑,迟早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迟早……”薛远缓缓握紧拳头,涩声道,“知道你是她父亲。到那时,她会更难过,更无法接受。不论你怎么做,这份伤害都是无法避免的。三哥,我还是觉得,趁你还活着,你们早早相认,还能在剩下的日子里,度过一段没有遗憾的时光。”&lt;/p&gt; “现在还不行,”杨牧成狠下心肠,斩钉截铁道,“山雨欲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会越来越危险,能供她心无旁骛练剑的日子不多了,不能把这宝贵的时间浪费掉。若阿靖知道了身世,心绪必定起伏很大,会分去她太多的心神,无心练剑,只会做些无谓的挣扎帮我寻找存活之法……这些都是对她无益处的。与其让她在自责与痛苦中度过这段碌碌无为的日子,还不如无忧无虑地跟着我学些东西,以后回想这段日子,也算是美好的回忆,不是么。”&lt;/p&gt; “三哥,真不知道你这是心软还是心狠。”薛远苦笑地摇摇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瓢浊酒尽余欢 落霞满天,扬州城。&lt;/p&gt; 点茶婆婆敲着响盏,掇头儿拍板在揽客,游人见了无不哂笑。庙巷口的小贩吆喝着卖杨梅糖、杏仁膏和薄荷膏,年轻的姑娘们三五凑过去买糖,又有卖冰糖葫芦的男人在人群中穿梭,笑眯眯打量着被大人牵在手里的孩童。“时运来时,买庄田,取老婆——”走街串巷拉长话音卖卦的江湖术士,经过街边的包子铺时,忍不住扭头看了看刚出笼腾起滚滚热气的酸馅儿包子,深深吸了一口香气,权当做自己吃了。一向最喜热闹的楚中天,此刻牵着马缓行如织游人间,神色寂寞如霜雪,心里一阵阵酸苦,不再回头去看方才擦肩而过的红/袖招,定了定心神,翻身上马,扯起马缰双腿轻夹马肚,策马闪避络绎游人,直向罡气盟而去。&lt;/p&gt; “盟主,有位楚少侠求见您,此刻正在大门外候着。”来者并未敲门,只依稀看见书房外有一人影躬身行礼,恭敬禀道。&lt;/p&gt; 楚立愣了下,眉头微皱,一边利落地解下方穿好的兜帽黑袍,将其随手塞到书架一处暗格里,一边随口问道,“楚中天?”&lt;/p&gt; “正是。”门外的人始终低头,不曾向书房里张望。&lt;/p&gt; “让他进来,不必拦,去正气堂等我,我很快就过去。”楚立道。&lt;/p&gt; “并非我们有意拦阻,是楚少侠不肯进来,只说希望盟主您能出去见他一面,似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同您说。”&lt;/p&gt; 楚立沉吟片刻,整了下衣袍,打开门看向那人,“走吧。”那下属应了声,立即转身走了,楚立关好房门也跟着去向正门。&lt;/p&gt; “小天?”楚立走出罡气盟大门,看见不远处的香樟树下,一匹马正低头吃草,旁边靠树立着一个天青色衣袍的年轻人,抱着剑鞘垂着头,不复往日神采奕奕,不知此番突然找他,是又生了什么变故。&lt;/p&gt; 楚中天闻声抬眼看见一身利落玄衣打扮的楚立,立刻挺直了腰背,抬手冲其遥遥行了一礼,看着楚立威严中又带着一丝温和的神色,心里一阵波澜,喉头滚了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向话痨的他此刻却有些词穷。&lt;/p&gt; “发生什么事了?”楚立走到近前,觑着楚中天困顿的神色,心里一紧,温言道,“有什么话,进去说吧,外面风大。”&lt;/p&gt; “楚盟主,我想请您喝杯酒,不知……您是否赏脸。”楚中天抿了下唇,斯斯文文对楚立又行了一礼,直把后者看愣了。&lt;/p&gt; “此刻?”楚立有些茫然,楚中天这突如其来的邀约在他意料之外,他原本打算上午约谈完易剑臣,下午搞定夏侯父子后,紧接着便去天宗把楚子钰那小子给全须全尾地搞回来,还要暂时设法瞒住自己的身份,时机尚不成熟,不能父子反目。他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此刻去喝酒,恐怕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lt;/p&gt; “此刻。”楚中天点头,笃定地重复了一遍。&lt;/p&gt; 他清澈干净的眼里满是希冀,又有些忐忑,不禁让楚立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她,于是哑然,弯起眉眼笑了下,只好点头答允。&lt;/p&gt;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在试剑大会初次见到小天这孩子,他就觉得亲切,很是喜欢,他的要求,只要不触犯他的底线,向来不忍拒绝。&lt;/p&gt; 楚中天来时便在一间酒肆预定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地方宽敞,也比较清静,楼下喧闹的喝酒划拳声都被隔了开,推开窗子便能看见扬州城满是烟火气的繁华夜景,街对面是灯火辉煌的华丽楼阁,临湖而建的红/袖招。时不时有悠然的琴声自那里随风飘来,酒客们听着温软雅致的乐声,心里舒服,连划拳似乎都文雅了些。&lt;/p&gt; 两人脱了长靴,相对酒案盘膝坐在微凉的竹席上,小厮端了两壶琼花露和两只酒碗上来,不待他伺候,楚中天便挥手让其退下,亲自为楚立倒酒。&lt;/p&gt; “为何突然要请我喝酒?”楚立端起酒碗闻了下酒香,笑道,“你是个直爽的孩子,向来有话直说,在我面前不必拘礼,想说什么,说便是了。”&lt;/p&gt; “小天先敬您一碗,饮完这碗酒,接下来说的话,也许会冒犯到您,还请不要怪罪。”楚中天无声笑笑,端起一碗酒遥敬楚立,而后一饮而尽。&lt;/p&gt; 楚立微微挑起眉,只觉得有趣,也将碗中琼花露一饮而尽。&lt;/p&gt; “你说。”楚立看着他,笑道。&lt;/p&gt; 楚中天借酒壮胆,拿起酒壶又给两人满上半碗,放下酒壶,淡淡地一笑,勇敢地直视着楚立的眼睛,问道:“楚盟主,您先前与我提过一段不堪回首的红尘往事,您说有一女子曾因您犯下的错而横剑自刎,以致您半生久困樊笼不得出,说的可是……当年名动天下的红/袖招花魁——李慕青?”&lt;/p&gt; 李慕青这个名字,曾经对他是多么陌生,如今却打上命运的烙印,让他是如此的揪心、难过、又不甘。说到这个名字时,楚中天的声音微微哽咽了下,这是他第一次说出母亲的名字。&lt;/p&gt; 向来威严持重、气势逼人,脸上总挂着淡淡笑意的楚立,此刻却几乎是变了一个人,楚中天从未在他的脸上一次性看到那么多复杂的情绪,他几乎不敢继续直视,心里一阵翻涌,堪堪别过了脸。&lt;/p&gt; 楚立陷入了沉默。他低着头,伸手去摩挲面前的那只酒碗,却觉得酒碗出奇的沉重,他竟无力端起。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却不料又正好看见那座灯火通明的楼阁,心里像被人捏碎了,自嘲地一笑,无声点头,算是承认。&lt;/p&gt;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楚立笑道,抬眼看向楚中天,却惊讶地看见后者已红了眼圈,满目酸楚。&lt;/p&gt; “您爱她么……”楚中天声音有些微发抖,眼睛通红,不待楚立作答,便接着质问道,“如果爱,为什么要娶北山烟?如果不爱,为什么要给她承诺?您难道不知道她很傻么,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就以为是一辈子……”&lt;/p&gt; 面不改色的楚立似被一道惊雷劈中,心神大震,一时间竟怔在原地,面对楚中天的质问,一句话也说不出。&lt;/p&gt; “你……”楚立心里乱成一团,有些惊惶,这种惊惶又让他有些生气,他从来都将所有事情握在手中,做到心中有数,不曾有过今日的狼狈,绝对不曾。可是他又不知该对这个孩子说什么,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楚中天会在今夜突然说起这件事,是从谁那里听到的这些,薛远么?&lt;/p&gt; “您知道她有一个孩子么?从一出生就成了孤儿……”楚中天抑制不住自己翻涌的心绪,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说道,“那个孩子,不,更确切的说,是那个私生子,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成为你们爱情的牺牲品……不,其实李慕青也是牺牲品,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换来这样的结局……?!您告诉我当年那么做的理由好不好,我只想替她问一下,为什么……”&lt;/p&gt; 楚立闻言愕然,惊得踉跄起身,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张青涩稚嫩的脸庞,盯着他的眉眼看了半晌,恍然明白自己为何一直对他有莫名的亲近感,原是他的眉眼像极了慕青,他却从未多想,甚至完全没有想到,他和慕青还有一个孩子……竟然有一个孩子……&lt;/p&gt; 他脸色白了白,再也无法伪装云淡风轻的模样,颓然坐倒在地,满心愧疚地望着楚中天的容颜,震惊之后,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欣喜,他哭也不是,笑也不对,只是那样目不转睛地望着,有温凉的液体溢出眼眶,划过脸庞。&lt;/p&gt; 他已经十几年没有流过眼泪。&lt;/p&gt; 他把自己看作是无坚不摧的无情之人,却不料唯一的软肋,会在今夜被戳了个通透。怎么会呢……&lt;/p&gt; 他说不出话来,只想上前抱住这个孩子,可是后者却缩了肩膀向后躲开,流着泪,梗着脖子想要他说出那个理由。&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九十三章 二十年情钟至此 窗外的琴声依旧悠扬,楼下的喝酒划拳声依旧喧耳,但他们所在的这一方天地却寂静得能听见心跳声,还有错乱的呼吸声。&lt;/p&gt; 楚立带着水汽的眸光闪了下,尴尬地缩回手,坐回原处,垂眸许久,拿起酒壶给自己添了酒,举起酒碗仰首一饮而尽,而后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轻声说道:“是我当年做错了。那时我也才二十岁,也是个孩子,第一次喜欢上什么人,也以为会是一辈子。可是我被私人恩怨冲昏了头,我想先了结与北山家的恩怨,再兑现给慕青的承诺,谁料想……”&lt;/p&gt; “什么私人恩怨?与我母亲又有什么关系么。”楚中天低着头靠在板壁上,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意。&lt;/p&gt; “前盟主北山岳精心设了一个局,以灭魂线索为幌子,对江湖势力进行清剿。他瞒着我此事,只将我作为棋子派去天方鬼域,寻找灭魂碎片。机关重重,九死一生,合欢门尽数覆灭,各门各派江湖客全都埋骨他乡,我和乾秦命大,侥幸逃出生天。回来复命时,却发现灭魂碎片根本就在北山岳手里,他想让我死在外面,你说这仇,我岂能不报?”楚立至今提及此事,依旧满腔怨愤。&lt;/p&gt; “灭魂碎片竟然在北山岳手中……”楚中天听得愣了。&lt;/p&gt; 楚立自嘲地点了下头,又举碗喝酒,缓缓道:“我那时被北山岳的虚伪压得喘不过气来,见我活着回去,他却依旧装作没事人一样,没有半分愧疚,甚至还口口声声说要把女儿许配给我,甚至等他老去将盟主之位也传于我。于是我便假意迎合,佯作欢喜地答应,成亲后拿到他传盟主位的手信,便和他光明正大地打了一场,质问了他的动机,并将其关了起来,对外谎称他因练功走火入魔丢了性命,坐上盟主的位置后,便立即休妻,想要去找慕青兑现承诺,接她出来,让她过上好日子。”&lt;/p&gt; “那北山烟岂不是无辜……”楚中天神色复杂,喝着闷酒。&lt;/p&gt; 楚立抬眼凝视着楚中天,目光中闪过一丝心痛,又带有半分戏谑,“小天,你太善良了。我起初自觉愧对北山烟,成亲后也没有碰她分毫,只希望她能另觅良人,找到真正的归宿。可你知道么,他们父女竟然瞒着我,在大婚的前夜找到了慕青,将其羞辱一番,具体发生了何事我并不知情,我只知道……事后我去找慕青时,被那里的人告知她已自尽,香消玉殒……连尸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lt;/p&gt; “我发了疯的找,就是找不到……红/袖招那些人也什么都不愿说,只说是被我给害死了,被北山家的人逼死了……我回去质问北山烟,她倒也磊落地承认了,她说一个妓女死便死了,不死还等着勾引我,当上盟主夫人么?!她害死了人,却毫无内疚之心,和她那虚伪恶心的爹一模一样!我本以为她和她爹不一样的……我以为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没想到心地是一样的肮脏!”楚立伸手撑着酒案,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泪渍未干的眼角血一样的红,杀气蔓延四溢,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咬牙切齿,咀嚼着恨意,令楚中天看了也阵阵心寒。&lt;/p&gt; 楚中天只是绝望地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流,轻声道:“既知会有如此后果,为何不提前跟母亲说一声呢,为何一意孤行,以为自己什么都不解释,她却什么都能懂呢……她等了你十个月,没有半分你的消息,为了保住你的孩子,她卑微地下跪求鸨母,不惜一切代价,也想留住孩子……那段漫长的日子她忍受了多少,好不容易有了你的消息,却是被你的妻子和丈人找上门来羞辱,她还能怎么做,除了死,还有别的路可走么……”&lt;/p&gt; 楚立眼中的光彩倏地消散,杀气也无形间散去,忽然像是个潦倒的普通男人,低垂着头看着酒碗里澄清的酒液发呆。&lt;/p&gt; “为了取得伪君子的信任,顺利实现我的复仇计划,我……我也做了伪君子,我不敢去见慕青,北山岳派人监视我,在实现目的之前……我不能去见慕青,不能被北山家的人发现我的企图……谁知道,谁知道……他们竟……”楚立自嘲地大笑起来,这一切真是荒唐,聪明反被聪明误。&lt;/p&gt; “如果可以重来,您会如何做……?”楚中天淡淡一笑,涩声问。&lt;/p&gt; “我不要盟主的位置了,我也不要娶什么北山烟,我会第一时间找到慕青,带她离开红/袖招,给她一个家,我会……给你们一个家。”楚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神色一振,分外真诚地看着楚中天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lt;/p&gt; 楚中天闻言更是心痛,但无形之间对楚立的那层戒备与怨恨,已然消解大半,他是那么天真单纯,看不得别人真诚的样子,“那仇不报了么。”&lt;/p&gt; “报,但不会用这样两败俱伤的方式报。我会堂堂正正打败北山岳,找到灭魂碎片,在所有人面前揭开他的真面目,哪怕螳臂当车……亦无悔。”楚立笃定说罢,又忽然苦笑着摇头,“不过这世上本就没有假设和重来,事已至此,还说这些做什么……我楚立早已没有回头路了。”&lt;/p&gt; 两人沉默地一碗一碗喝起酒来,直喝到一滴不剩,却没人唤小厮来添酒。&lt;/p&gt; “你和我娘……是怎么认识的。”楚中天打破沉默,尴尬地笑了下,“你们身份差别这么大,你怎么会喜欢上她呢……”&lt;/p&gt; “你娘,原是官家小姐,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无奈家道中落,父兄皆遭奸人害死,百般不得已才沦落风尘,卖艺不卖身。凭借出色的容貌气质,还有超绝的琴技,名动天下,成为红/袖招的花魁。”&lt;/p&gt; 楚立扭头看向窗外街对面的那座楼阁,眉眼柔和了许多,似是光阴回溯,此刻已回到二十年前。&lt;/p&gt; 那夜他蓦然回首,看见院墙里初开的梨花树下,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身素色雅致的长裙,没有上妆,眼角没了那勾人的嫣红,干干净净的一张脸,眼睛清澈得像是天山刚融化的雪水,带着一丝哀意,在迎风飞舞的莹白花瓣中,仰头望着墙外那弯月亮,与身后的旖旎红尘,恍若两个人间。&lt;/p&gt; 遭人追杀流血一路的他,就那样有了惊心动魄的第一眼,而后失血过多昏了过去,被她救下,将他藏了起来,躲开了仇敌的追踪。就是如此俗套的初见,如此俗套的动情,真真切切发生在他身上,就像做梦一般。&lt;/p&gt; 那年,楚立二十岁,是久负盛名的四君子之首。&lt;/p&gt; 那年,李慕青十七岁,是名动天下的花中魁首。&lt;/p&gt; 他们都以为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便可以相守一辈子。&lt;/p&gt; 那样纯粹美好的一段情,却被后来的他,亲手断送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九十四章 兄弟二人命迥异 月光洒在石板路上,将两人的影子扯得很长。满身酒气的楚立负手缓行,低头看着地上另一条影子,微微扬起嘴角,心里五味杂陈,似是看见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慕青就像这样走在他身侧,两人的影子越靠越近,微凉的手指被他轻轻牵住,握在暖热手心里,心里微甜。&lt;/p&gt; “小天,我们回家了。”他情不自禁低声说了句。&lt;/p&gt; “可我的家在出云谷。”楚中天踢了下路边的小石子,垂下眼眸。&lt;/p&gt; “对不起。”楚立心里一疼,停住了脚步。&lt;/p&gt; “没关系。母亲如果还在世,她那么善良,一定会原谅你……”&lt;/p&gt; “那你……”&lt;/p&gt; 楚中天脚步一顿,堪堪转过身来,抬眼迎上楚立那哀伤中又带着一丝希冀的目光,弯起眉眼笑了笑,声音却有些落寞,“我也原谅你。但我回来的本意,只是想知道你当年那么做的理由,并非为了认亲。”&lt;/p&gt; 楚立眸中的那寸光亮立时便黯淡了下去。&lt;/p&gt; “都过去了。二十年沧海桑田,留不住什么,你心里还念着母亲,我已经心满意足。这些年我过得很好,老爹待我视如己出,出云谷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很快乐,并没有失去什么……所以,楚盟主也不必觉得对我有什么亏欠,想要补偿我,有些事情,也许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也挺好的。”楚中天双手持于身前,俯身行了一个大礼。&lt;/p&gt; “小天,”楚立抿了下唇,欲言又止,寒凉的风穿过街道,吹起他的长袍下摆,后者安静地看着他,不悲不喜,“可以多留几天再走么……?”他笑叹,语气中满是遗憾,还有几分祈求的意味在其中。&lt;/p&gt; “嗯。”楚中天笑着转回身,继续往前走,“我就先住我原来的屋子了。”&lt;/p&gt; 楚立闻言先是一怔,而后释然一笑,眉间藏不住笑意,他罕有这样的柔情。&lt;/p&gt; ***&lt;/p&gt; “整整一天了,宗主都没有回信。”陆夕颜来回踱步,心事重重。&lt;/p&gt; “也许太忙了,再等等。”黑袍书生把玩着手中的黑折扇,漫不经心道。&lt;/p&gt; 陆夕颜转头看向后者,“你觉得,宗主会怎么做?”&lt;/p&gt; “我可不敢妄自揣测。”江少右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散道,“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没有任务指派,我可不等了,陆姑娘,在下先回去睡了。”&lt;/p&gt; 陆夕颜眉头微皱,刚想说些什么,神色忽然一凛,冲江少右身后的方向郑重行礼,后者转身看见黑袍宗主向这边走来,也急忙行礼。&lt;/p&gt; “他人在哪儿?”黑袍兜帽带着无形的威压碾向两人,还未等他们答话,便直接下了命令,“放出来,给他换身干净的衣服,让他来一线天见我。”说罢,负手离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lt;/p&gt; “宗主到底想做什么?”江少右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耸耸肩去无间地狱的囚室找楚子钰。&lt;/p&gt; “我就不去了。”陆夕颜站在原地没动。&lt;/p&gt; 大步流星已走到拐角的江少右并未回头,只是抬手冲她打了个响指。&lt;/p&gt; 楚子钰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被江少右押送到一线天,后者潇洒离去。这是一处勉强泄一线天光的逼仄陡岩,有冷风从头顶上那道狭长的岩隙卷进来,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冰凉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胳膊,在冰冷的水里泡了五六个时辰,脸色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寒意已经钻到他的骨头缝里,他瑟缩着身子,四处打量,蓦地看见有一身着黑袍、兜帽遮脸的人就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他,吓得趔趄一步,下意识去摸腰间,才想起自己的剑并不在身上。&lt;/p&gt; “你……你就是天宗的宗主?”那种令人心窒的压迫感让他觉得陌生又熟悉,恐惧漫上心头,连说话的声音都微微发颤,虽是质问,却没半分底气。&lt;/p&gt; 那人并未回应,只是向他又走近了两步。&lt;/p&gt; “你究竟……”楚子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却抵上坚硬冰冷的岩壁,再无退路,“是谁。”&lt;/p&gt; “你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么。”那人微不可闻地轻笑了声,抬手摸向自己的兜帽。&lt;/p&gt; “不要!我不相信!你骗我!”楚子钰见到那人要摘下兜帽,心乱作一团,又是惊恐又是委屈,不敢看那人的真面目,却又控制不住地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兜帽落下,那人抬起眼来,他绝望地跪倒在地,想要流泪,眼眶却干涩冰冷,一点眼泪都挤不出来。&lt;/p&gt; “钰儿。”楚立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儿子,后者却死活不肯抬起头来,任凭他多用力都扶不起来,只能看着他伏在地上无声地哭泣,却是有雷声无雨点。&lt;/p&gt; “我错了,孩儿知错了!孩儿不该忤逆父亲,又偷偷去见北山岳!孩儿知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会对其他人说,父亲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苦衷,父亲能原谅钰儿么……”楚子钰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手肘伏地,手指抠着地上的石隙,带着哭腔请求楚立的原谅。&lt;/p&gt; 楚立松开手,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lt;/p&gt; 无言的沉默更让楚子钰心悸,他知道父亲是雷厉风行之人,既然能将这层身份藏得这么久、这么深,必定是城府极深,心肠不软的人,他现在只怕父亲动怒杀了他,只要他能活,他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他能活。&lt;/p&gt; “钰儿,起来。你没做错什么,不必如此惊慌。”楚立这次用了十成力道,硬是将伏在地上的楚子钰给拉了起来,让他站直身子。&lt;/p&gt; 楚子钰诚惶诚恐地站在那里,并不敢抬头看楚立的脸,仿佛那是会吃人的凶兽。&lt;/p&gt; “你现在是不是怕极了我,觉得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怕我将你也给杀了。”楚立颇为好笑地问道。&lt;/p&gt; “没,没有……”楚子钰牵强地笑了一下,硬着头皮抬眼注视父亲。&lt;/p&gt; “你是我儿子,身上流着我的血,我再怎么……也总不至于……”楚立苦笑,负手往旁边踱了几步,叹道,“为父若说设立天宗不为私心,是为天下大义,你信么。”&lt;/p&gt; “我信!”楚子钰忙不迭应道。&lt;/p&gt; “孩子,你不诚实。”楚立蹙了下眉,目光闪过一丝严厉,又转念叹息,摇摇头道,“不过也无所谓了。”&lt;/p&gt; “即刻起,你便是天宗的少宗主,地位在八名杀手之上,同夕颜一起协助我处理天宗的事务。”楚立看了神色震惊的楚子钰一眼,淡然却不失威严道,“此事不能对外人说起,无论是谁都不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行走在黑夜里的人,做一柄锋利无匹的刀,带领杀手团完成所有的任务,直到灭魂重铸、七星龙渊双剑合璧的那一天。”&lt;/p&gt; “陆夕颜她……”楚子钰又惊又乱,此事的发展与他所想完全不同,他只能承受,别无选择,纵使心里有一万个疑问,也不敢开口询问,除非楚立主动提起。&lt;/p&gt; “她是我在七年前认下的义女,算是你的义妹。”楚立道。&lt;/p&gt; “那,我还可以回到罡气盟么……”楚子钰红了眼圈。&lt;/p&gt; “当然可以,只要你像从前那样,不露出马脚就好。”楚立温和道。&lt;/p&gt; “那孩儿以后……”楚子钰心绪翻涌如潮,欲言又止。&lt;/p&gt; “以后什么?”楚立侧首问。&lt;/p&gt; 他急忙摇摇头,轻轻咬着唇,眸色黯淡下来。他想起父亲曾允诺过,将来让他继任罡气盟盟主之位,他还满心希冀着,凭这光芒万丈的前途,一定能给靖七很好的未来,女子不都是仰慕强者的么,那时的他,必定会让她对自己重新生出好感来。可是……天宗可是靖七的死敌,他成了天宗少宗主,沾染了肮脏的血,岂不是和她更无可能?她知道后,必定会与他分道扬镳,甚至拔剑相向。&lt;/p&gt; 他不想的。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天下人,他喜欢她。&lt;/p&gt; 便已在仓促间成了一只暗夜行走的鬼。&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天宗少主楚子钰 “宗主怎么这个时候把大家召集起来?”巽打了个哈欠,懒散地走过来时,发现其余七位杀手同陆夕颜早已经到齐了,像以往那样分列两旁,神色各异。&lt;/p&gt; “也不知道宗主要如何处置姓楚那小子,我还真的很期待。如果将其大卸八块送到罡气盟,楚立一定能气得肝胆俱裂吧。”巽见众人不理会他,自顾自说着,随便找到个位置插进去站着。&lt;/p&gt; 此言方落,有脚步声近了,众人皆恭敬站直,低眉顺眼。&lt;/p&gt; 楚立已解了黑袍兜帽,直着那一袭利落威严的玄衣走到众人面前,还未开口说话,八位杀手脸色微变,凝重的气势一下散乱了。乾、坤、震倒并没有诧异之色,只是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解,而巽则大为震惊,第一反应道是楚立为救子竟闯了进来,右手立即抚上腰上剑柄,却见同僚们并未显露杀气,甚至有的人还平静得很,他心里咯噔一下,登时凉了半截,对上楚立鹰一样锋锐的目芒,手腕一颤竟连剑柄都握不住,脸色煞白,微抖着松开手,心神乱作一团。&lt;/p&gt; 离与艮面面相觑,亦是迷茫不解,又带着不轻的讶异,却也并未多言,心里明白过来后,便继续恭敬垂目而立。坎神色微妙,右手捏紧了扇柄,左手则死死攥紧了兑的手腕,后者看到宗主的真实身份竟是楚立,难以置信,又惊又怒,眼角立即红了,全身都在发抖,若不是坎扣住了他的手腕,让他冷静不要冲动,恐怕他下一瞬便会对宗主拔剑,血洒当场。&lt;/p&gt; 陆夕颜扭头看见八位杀手不同的反应,才恍然明白为何楚立每次来天宗都依旧遮蔽面容,原来有的杀手压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此,在与罡气盟那些人对战时,他们的戏也才会更真,不会露出任何痕迹,没有人会对楚立起疑。但义父为何此时忽然暴露身份,难不成是……&lt;/p&gt; 她心里打了个突,此刻楚立开口说话:“即刻起,钰儿便是你们的少宗主,无论你们先前有何恩怨,都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他的命令也就是我的命令,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钰儿和夕颜商量,听见了么。”&lt;/p&gt; 陆夕颜极轻地笑了下,垂下眼眸,巽闻言愕然,不知所措,兑依旧低着头,涨红了脸,陷在情绪里出不去,随着其余几人齐声应道:“是!”&lt;/p&gt; “钰儿。”楚立微微侧身,冲后面唤了声。&lt;/p&gt; 众人抬眼望去。&lt;/p&gt; 楚子钰沉默地从拐角走出来,缓步踱来,此刻的他已换上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窄袖剑袍,皮制护腕扎紧袖口,牛革腰带束紧腰身,暗红色的衣领像是夜中残血,更衬得他苍白的脸色有些不近人情,冻得微微发青的眼底在此刻看了,却像是地狱中的修罗。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楚立身边,扫视了面前的九人,微微一颔首,算是见过礼了,众人再次行礼,巽右眼皮狂跳不止,神色讳莫如深。&lt;/p&gt; “乾,你带钰儿熟悉一下宗内的事务;坤,你带钰儿和夕颜熟悉一下正在进行的任务计划;坎,你带他把所有的机关暗道都给熟悉一遍。”&lt;/p&gt; “是!”三人领命。&lt;/p&gt; “我先回去,你熟悉完,再从暗道回盟便可。”楚立转头对楚子钰说罢,点了下头,转身离去。&lt;/p&gt; 楚子钰点头,低声道了句,“是。”&lt;/p&gt; 看着楚立负手离去的背影,他的心沉了下去。&lt;/p&gt; 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受,在天宗里,一人之下,他莫名觉得自己还挺适合这里;却也觉得,自己与年少时向往的那座江湖,越来越远,再不能回头。&lt;/p&gt; 他跟着乾去熟悉宗内事务,其他人暂且散了,回到屋里,坎抓着兑的手腕才放下,关上门,兑依旧一脸崩溃地立在那里。&lt;/p&gt; “你早就知道宗主就是楚立了是么……”兑轻声问道。&lt;/p&gt; “肖陵,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是……”坎低声劝。&lt;/p&gt; “哥,你是不是叫江少右久了,就把自己原本的名字给忘了……”兑哽咽起来,一脸怨愤地看着黑袍书生,伸手揪住他的衣袖,一字一顿道,“你是肖烈,你身上流着肖家的血,你是我哥!而楚立,当年率领所谓的武林正道,屠了我们寨子!肖家所有人都死了!只剩我们两个……!”&lt;/p&gt; “我没忘。”坎道。&lt;/p&gt; “我们当初加入天宗不就是为了与楚立为首的罡气盟抗衡么?他们那些口口声声替天行道的伪君子,不就应该成为我们的剑下魂么……”兑神色悲怆,流下泪,“这么多年,我们反被仇人利用了!我们在替他杀人!我们做错了!”&lt;/p&gt; “如今的世道,黑白颠倒,伪君子和真小人到处都是,没几个好东西!我们没有做错,我们杀的人是该杀的,这天底下的人都应该死绝!”坎挣开了兑的手,冷着脸低声斥道,“不错,我是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宗主的身份,也曾想过报仇,但是他太过强大,肖陵,我们不是对手,就算我们八个人加起来,都敌不过他的。我们不能死得如此窝囊,那样没有任何意义!宗主想要重铸灭魂,那便让他做,七星龙渊双剑合璧会要了他的命,帮我们报家仇。”他将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其他人听见。&lt;/p&gt; “那不一样,我们的家仇要我们自己报,让别人报算什么?”肖陵一手擦掉脸上的泪水,不住摇头。&lt;/p&gt; “我们报不了!”坎长叹一声,“我们凭自己的本事,报不了。”&lt;/p&gt; “那我们叛出天宗,找易剑臣他们去!”兑皱眉。&lt;/p&gt; “噤声!”坎脸色微变,走到门边观察了下,没有人经过,又走回来,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低声道,“你个傻子,我们是天宗的杀手,害死他们多少亲朋好友,易剑臣他们只恨不得在我们身上戳几十个窟窿,怎么会听信我们的只言片语?”&lt;/p&gt; “那我们无路可走了……”兑无力地坐倒在床上,绝望地双手抓着头发,无声地流泪。&lt;/p&gt; “听哥的话,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宗主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露出半分反叛之心,等到七星龙渊双剑合璧与灭魂决战的那日,我们再逃走,我们一定要活到最后,亲眼看着那些伪君子自相残杀,血流成河,最后连宗主也死去,我们要见证那一切!用他们所有人的血,来告慰肖家寨数十条人命的在天之灵。”坎叹了口气,走到床边,轻轻抱住弟弟的头,兄弟二人紧紧依靠。&lt;/p&gt; 他们只是蝼蚁,他们又能做得了什么?&lt;/p&gt; 这杀戮无止的江湖,谁活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者。&lt;/p&gt; 傻子才轻易地豁出命去,螳臂当车,被碾成泥巴,也无人记得。&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九十六章 兵器失踪案真相 楚子钰同乾熟悉完宗内事务后,便来到坤所在的石室,一进屋,看见大红衣裙笑容暧昧的坤正半倚在墙上打量着自己,站在一旁的陆夕颜脸色麻木又漠然,以及神色古怪不敢直视他眼睛的巽,右手正摩挲着腰间短剑粗糙的柄。&lt;/p&gt; “属下参见少宗主。”坤笑吟吟施了一礼,莲步轻移,兴趣盎然地绕着楚子钰走了一圈,抬手轻按了下他结实的胸膛,不待他变脸色,便已放下手走到一旁,打趣道,“少宗主这么一打扮,好生俊俏,不知可有心上人么?”&lt;/p&gt; 楚子钰年近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对女人有过诸多幻想,但却从未与哪个女人有过这般身体接触,从前擅自抱住昏迷不醒的薛靖七时,那种脸红心跳,与坤这风情万种的轻轻碰触,却是小巫见大巫了。身体没来由的酥了一下,他却蹙起眉,脸上摆出冷漠戒备的神情,答道,“心上人自然是有,却与你无关。”&lt;/p&gt; “我倒越发好奇,是哪家的姑娘了。”坤听了楚子钰的回答却并未计较,掩嘴轻笑。&lt;/p&gt; 巽知道坤向来对他人的私事感兴趣,她先前结合幻术酿造了“大梦三生酒”,拿去落日城玩了个痛快,图的不就是这点乐子?他冷笑一声,摇摇头。&lt;/p&gt; “就是你才见过不久的那位。”陆夕颜冷不丁说道。&lt;/p&gt; “我才见过不久?”坤怔了下,而后挑起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白皙光洁的下巴,恍然道,“你是说,那个薛靖七?”&lt;/p&gt; 楚子钰闻言瞳孔一缩,“什么意思!你前不久见过她?!”&lt;/p&gt; 看到楚子钰这番激烈的反应,坤立时便知道了他的心上人确是薛靖七无疑了,于是再次扑哧一笑,点点头,“真巧,前几日刚和她交过手,是个很有趣,又蛮值得尊敬的对手。”&lt;/p&gt; “你把她怎么了!”楚子钰心里狂跳。&lt;/p&gt; “真是抱歉,那夜下重手的时候,也不知晓她竟是我们少宗主的心上人,早知道稍微收敛下。不过少宗主也不必担心,你那个心上人可是有九条命,伤得再怎么重,就剩一口气,也能绝地反击,给人意外的惊喜。她没死呢,放心吧。”坤脸上露出一丝愧色,感慨万千道。&lt;/p&gt; “你!”楚子钰得知靖七受重伤,心里狠狠一疼,想要动怒,却又有些无措,他现在可是天宗的少宗主,坤是他的下属,从天宗的立场来看,她并未做错什么,他没理由斥责人家。&lt;/p&gt; “那薛靖七的身手可着实令人惊艳,内功修为也不浅,能徒手震断夏侯寒石的佩剑,若不是在她重伤未愈时,利用她的同情心设下圈套偷袭她,我还真没多少信心能胜得了她。少宗主若是想得到她的心,可要勤加练功哦,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都是倾慕强者的,你若打不败她,可就很难被她看到眼里。”坤笑道。&lt;/p&gt; 楚子钰听完坤所说,登时便脸红脖子粗,私事被人窥探议论也就罢了,偏偏还被切中要害,句句刺进他心里,不由得恼羞成怒,冷声道:“坤,我是主子,你是下属,我们的界限要分明,有些话,不是下属想说,便可以肆意说的!”&lt;/p&gt; 坤扬了扬眉,低头笑答:“坤知错,少宗主息怒。”&lt;/p&gt; 巽见楚子钰一上位就自恃身份威压他们,心里不由得冷哼一声,之前是谁那么瞧不起天宗,生怕这地方脏了他的身子,一天工夫不到,摇身一变成了半个主子,就开始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真是令人瞧不起。&lt;/p&gt; 楚子钰略一瞥眼,将巽轻慢不屑的神色收入眼底,蹙了下眉,心里有数,决定下次再收拾他,于是也不再理会,转而看向坤,沉声道:“说正事。”&lt;/p&gt; 坤走到一张四方大桌旁,摊开一张偌大的地图,指给楚子钰与陆夕颜看,言简意赅道:“地图上的四十九件兵器,经过多年的努力,已到手三十八件,余下十一件,可要抓紧了。”&lt;/p&gt; 楚子钰定睛细看,那特殊标记过的三十八件兵器,正是过去十几年间接二连三失踪的,兵器的前主人有的还活着,有的却遭灭门惨祸,后者最鲜明的例子便是……试剑山庄。他忽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一股凉意窜至全身,当年易初云身死,藏在暗处的始作俑者竟是……竟是父亲么。&lt;/p&gt; “我们要这四十九件兵器有何用处?”他抬眼看向坤。&lt;/p&gt; “待太白经天星象一出,四十九件名家兵器投于铸剑炉中,其上灵魄便会赋于灭魂之中,灭魂碎片可重铸,回到以往无坚不摧的模样。”坤答。&lt;/p&gt; 楚子钰默然不语。&lt;/p&gt; “目前进行到苏家的相思链,是巽负责的,你说一下目前的情况吧。”坤看向巽,笑道。&lt;/p&gt; 相思链……楚子钰心头微微一震,他潜进无间地狱的时候,看见有个女人遭受酷刑,自己的幼女又被拿出来威胁,不得已道出了相思链埋藏的位置……原来竟是……&lt;/p&gt; “得到赵四拷问得来的消息后,我出去探查过苏家老宅祠堂的位置,在平云镇。天亮后我就出发前往,谅那女人不敢骗我们。”巽点头道。&lt;/p&gt; 楚子钰眼皮一跳,原来他昨夜看见的那个狱吏,叫做赵四。名字很普通,手段可当真狠辣,让人胆寒。&lt;/p&gt; “那女人的小女儿,你把她给怎么样了?”楚子钰善心未泯,忍不住发问。&lt;/p&gt; “少宗主怎么知道她有个小女儿?”巽迷惑了下,眨眨眼又明白了,笑道,“属下知道了,定是少宗主昨天路过,给无意撞见了。我并不知道她小女儿的下落,一个五岁的臭丫头而已,还有个伺候人的老婆子,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们的目标只是拿到相思链,只要她们不碍事,我也不会把她们怎么样。”&lt;/p&gt; 楚子钰沉默地一颔首,原来昨夜赵四对那女人所说,是编造出来威胁她的,那女人爱女心切,便当真了。&lt;/p&gt; “少宗主不愧是出身名门正派,泡在仁义道德里成长起来的,还有颗不愿伤及无辜的心,只可惜……”坤笑而不语,许是说了一半才想起来楚子钰先前对她的命令,只能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让人心里难受。&lt;/p&gt; 楚子钰看了坤一眼,忍住内心的不忿,冷声道,“还有什么别的要带我熟悉的么,如果没有,我就先走了。”&lt;/p&gt; “还有七星剑,不过宗主自有安排,此事等时机成熟,再与少宗主汇报也不迟。”坤依旧是满脸笑容。&lt;/p&gt; 楚子钰对七星剑也没什么兴趣,闻言点了下头,头也不回地走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一碗馄饨一杯酒 好香。&lt;/p&gt; 哪里来的香气?&lt;/p&gt; 楚中天眉间动了动,迷迷糊糊中深吸一口气,循着香气飘来的方向,猛地一翻身,本就半边掉在地上垂死挣扎着的被子彻底滑落下去,妖娆地躺在地上。失去了温暖被窝的庇护,暮冬的冷气一下子扑在他只穿着单薄中衣的身上,他缩了缩肩膀,伸手去捞被子,却没捞着,只能顶着鸡窝头坐起身来,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又吸了下鼻子。咦?不是在做梦,那股挥之不去的香味就在屋里!&lt;/p&gt; 他忽然就清醒了。疑惑地往屋内看去,竟然在桌上看见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他不敢置信地翻身下床,套上长靴,弯腰将五体投地的被子捡起来丢回床上,而后缓缓走到桌旁,盯着那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馄饨发呆,又抬头看见虚掩着的门,心里更是奇怪。&lt;/p&gt; 正叉腰发愣间,门外有脚步声逼近,他身子一凛,立即去拿搭在屏风上的两件外袍,手忙脚乱地穿着,来者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一手端着碗馄饨,一手拎着一小壶酒,与楚中天目光撞在一起,笑了下,将手上的东西都放在了桌上。&lt;/p&gt; “楚,楚盟主……?!”楚中天愕然,手上没留意将腰带系成死结,忽然脸红,转过身费力地扯着腰带。&lt;/p&gt; 楚立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依旧,心里有些黯然,但也没放在心上,看见他窘迫的模样,忍俊不禁道,“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你,抱歉。你慢慢拾掇,楚某去拿酒杯和筷勺来。”说罢,立即转身离去,只留下瞠目结舌的楚中天。&lt;/p&gt; 一天两夜没吃饭了,饥肠辘辘的楚子钰终于赶回了罡气盟,直奔后厨的方向,想看看有没有热乎乎的东西可以吃。&lt;/p&gt; 坎带他熟悉过天宗所有的暗道机关后,最终带他走水路,在他先前到过的那条地下暗河里划船走了第三条路,竟另有暗道石阶通往后山树林。&lt;/p&gt; 他心绪翻涌,出来后对着泛起鱼肚白的东边天空发了好一会儿呆,止不住地想,若他那夜肯划船多找找路,说不准就寻到这第三条暗道,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脱身了,摆脱这梦魇,又怎会稀里糊涂地卷进天宗本部里,还当上了天宗的少宗主。&lt;/p&gt; 也许这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吧。&lt;/p&gt; 时候还早,后厨有师傅在忙活,盟中其他人还未来吃早饭,他走进后厨东张西望,寻着已经熟了可以立即下肚的东西,看见铁锅里有剩下六七个馄饨,吞了口唾沫,立刻拿来碗去盛。那师傅看见,冲他一笑,“少主不够吃的么,怎么还找来后厨了?怎么样,盟主的手艺不错吧!”&lt;/p&gt; 楚子钰盛馄饨的手一顿,迷惑地看向师傅,“什么意思……这馄饨是我父亲做的?!”&lt;/p&gt; “是啊,头回见盟主亲自来后厨做吃的呢,本以为君子远庖厨,他是不会进这种油烟大的地方。今早我买了食材来这儿的时候,盟主已经在这儿了,剁馅儿擀皮儿包馄饨下锅,那叫一个熟练,看得我目瞪口呆。我想帮忙,他却不用,满脸笑地跟我说,他想让儿子尝尝他的手艺,所以不让别人插手。”后厨师傅咧嘴笑道。&lt;/p&gt; “可……我并不知情啊。你可曾看见父亲往哪个方向去了?”楚子钰心里又是讶然又是欣喜。&lt;/p&gt; “这我倒没留意。”师傅不好意思地一笑。&lt;/p&gt; 他也没在意,撂下刚盛出来的馄饨,大步流星地冲出了门。&lt;/p&gt; 满怀期待地推开自己的屋门,里面却空空如也,哪里有楚立的身影,他抿了下唇,轻轻关上门。又奔到楚立的书房,敲敲门,无人应,打开门一看,依旧无人。他满心的欢喜已经渐渐转为迷惘和慌乱,六神无主地走向罡气盟众人居住的地方,四处张望着楚立的身影。&lt;/p&gt; 楚立再次回来时,楚中天已经整好了衣衫,也洗过了脸,重新束好了头发,规规矩矩坐在桌旁,与桌上的馄饨和酒壶大眼瞪小眼。&lt;/p&gt; “小天,尝尝我的手艺。”楚立笑着在对面坐下,将筷勺和酒杯递给了他。&lt;/p&gt; “这馄饨是您亲自做的?!”楚中天抑制不住震惊,脱口问道。&lt;/p&gt; 楚立笑着点头,又揭开酒壶的封泥,给两只青瓷酒杯倒满了酒,慨道:“已经太多年没有走进后厨了,手艺有些生疏,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当年你娘最喜欢吃我做的馄饨,每次我都带着食盒去找她,两个人溜出来在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一起吃。哦对了,还有这青梅酒,也是她最喜欢的,我记得小天你也喜饮酒,就带来给你尝尝。”&lt;/p&gt; 楚中天闻言怔住,看着面前的馄饨还有青梅酒,鼻尖没来由地一阵酸涩,蓦地红了眼圈,拿着勺子发呆,一时间竟下不去手。&lt;/p&gt; “你尝尝看,再不吃就快凉了。”楚立的笑容有些拘谨。&lt;/p&gt; 楚中天回过神来,怔愣着,点点头,舀了只馄饨含进嘴里,轻轻一咬,汁水四溢,是猪肉洋葱馅儿,混着醋味,浓香四溢。吞了馄饨后,又拿起酒杯饮了口青梅酒,清酸微甜,回味无穷。他抬起眼,正对上楚立的目光,那目光是紧张中又带有一丝希冀的,他心里忽然就很难受,泪水又想要决堤,却被他用力忍住,化作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嗯,好吃,很好吃,酒也好喝……可惜我娘她再也吃不到了。”&lt;/p&gt; 楚立闻言情不自禁笑起来,听到后半句,笑容又变得苦涩,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拿起自己那杯青梅酒,一饮而尽。&lt;/p&gt; “好孩子,那就多吃点。就当是……”&lt;/p&gt; 父子二人默不作声地一同吃着馄饨饮着酒,虽然没有欢声笑语,但两人之间那无形的层层隔阂,似乎已在不觉间冰山消融。&lt;/p&gt; 门外的楚子钰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向后趔趄两步,任凭泪水打湿衣襟,他的心像被碾碎了,血止不住地流。&lt;/p&gt; 原来后厨师傅所说的,父亲口中的儿子,竟然不是他,是楚中天那小子么……?什么意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楚中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父亲的儿子?他娘又是谁……听父亲的口吻,好像是那个叫李慕青的风尘女子,那个妓女……&lt;/p&gt;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他世界崩塌陷落的地方,鬼使神差地回了后厨,端出那碗已经凉掉的馄饨,回了自己屋子。&lt;/p&gt; 他大口大口吃着馄饨,却根本吃不出滋味儿,“咔嚓”一声搪瓷勺柄被掰断,他麻木地握着那锋利的断柄,攥紧了,手掌被割破,血流得到处都是,他却毫无知觉,比不过心痛。他委屈地哽咽起来,眼泪吧嗒吧嗒掉在馄饨汤里,激起几圈涟漪。&lt;/p&gt; 他父亲被夺走了。&lt;/p&gt; 二十年前李慕青夺走了半个父亲,如今父亲和她的私生子——楚中天,又将剩下的半个父亲夺走了。&lt;/p&gt; 一分都没有留给他。&lt;/p&gt; 父亲昨夜让他成为天宗少宗主,让他成为一柄杀人的锋锐无匹的刀,让他成为暗夜行走的一只鬼……却把全部的光芒与春风,都留给了楚中天。&lt;/p&gt; 肮脏的妓女,险恶的私生子,剥夺了他和母亲一生全部的光。&lt;/p&gt; 他不甘心。&lt;/p&gt;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lt;/p&gt; 苍天原来是无眼的。&lt;/p&gt; 他神色越发狰狞,鲜血淋漓的右手将半截勺柄碾作齑粉,从掌间撒下。&lt;/p&gt; 同父异母两兄弟年度虐心大戏 - -&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九十八章 揭伤疤手足相残 父子俩用过早饭后,楚立便离开了罡气盟,前往司徒府,楚中天将其送到门外,轻声叹气,伸着懒腰欲回屋继续睡会儿,却在半路给人拦住了。&lt;/p&gt; 他抬眼看去,是冤家楚子钰。后者正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于是心里冷哼一声,掉头就走,想要绕开他,这个冤家却冷不丁地开口说话。&lt;/p&gt; “一个卑贱的私生子而已,还有脸面回来认亲争宠,也不怕别人笑话。”&lt;/p&gt; 楚中天停下脚步,蹙起眉,转身看向楚子钰,声音极冷淡,轻声反问:“你说什么?”&lt;/p&gt; “我说,一个卑贱的私生子怎么会有脸回来认亲争宠,真是令人鄙夷!”楚子钰阴沉着脸缓步走到楚中天面前,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一字一顿重复道。&lt;/p&gt; 楚中天心道,难不成楚立昨夜已将他身世的事告知了楚子钰,后者一时无法接受才会这样为难他。于是强自按捺住满腔的火气,不愿与他在口舌上争什么,徒费力气,冷声澄清道,“我没有认亲,亦没有争宠的打算,楚子钰,我没想和你争什么。”&lt;/p&gt; 楚子钰闻言却满脸嘲讽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楚中天,你倒是很懂得什么叫做诛心。别人苦苦求而不得的东西,你轻易得到了,却摆出那副清高自持的样子,说你根本不想争,没想要,老天非要塞你满怀,甩也甩不掉,真是头疼,是不是……”&lt;/p&gt;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也不想越描越黑。”楚中天心里一动,他能明白楚子钰此刻的心境,但平心而论,他楚中天也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他为什么要乖乖站在这里承受他尖酸刻薄的羞辱,他又不是救世主。于是撂下这句话,他就要走,不想多加纠缠。&lt;/p&gt; “楚中天,你可别忘了,你娘是什么身份?她可是一个肮脏的妓女,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压在身下,覆雨翻云,你怎么就能确定你生父是我爹呢,说不定是哪个犄角旮旯的野男人。是不是看我爹位高权重,当他儿子说不定有罡气盟盟主的位子可以继承,这才迫不及待地回来认亲,利用我爹对你娘的那份怜悯之情,呵。”楚子钰愤懑道。&lt;/p&gt; 话音刚落,拳风已至,楚子钰料到楚中天会被激得动手,却没想到他的身法能这么快,这一拳头没躲得过,脸上狠狠一疼,有鼻血流出来,他抬手抹了下,漫不经心地一笑。衣襟被狠狠揪住,他戏谑地瞧着目眦欲裂的楚中天,目光中满是得意。这混小子动怒了,说明他方才那番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他赢了。虽然父亲几乎将整颗心都偏给了他们卑贱的母子,但他的母亲是高贵的,他亦是高贵的,他有什么比不上面前这个杂种的,他没有。&lt;/p&gt; “你敢不敢,再说一遍。”楚中天恼得全身都在微微发颤,脑子嗡嗡作响,他此刻的眼神凶狠之极,从未有哪个瞬间像现在这般,想要杀人。他可以无视别人对自己的羞辱,却无法容忍别人对自己的至亲和好友有任何的羞辱。楚子钰准确无比地踩到了他的底线,他以最后的理智,警告着面前的疯子。&lt;/p&gt; “我有何不敢?”楚子钰心里痛快极了,放肆地笑着,“就算是名动天下的花魁又如何,依旧不过是个贱骨头罢了!贱骨头生贱骨头,贱骨头又总喜欢和贱骨头凑在一起不是么。哦对了,之前那个叫聆溪还是阿卓的,不也是花魁么,也是个不知道和多少男人睡过的贱骨头,你们关系不是还特别好么。你说说你,怎么就和妓女们有着不解之缘呢,真是可悲,可怜啊……”&lt;/p&gt; 楚中天目光惊痛一瞬,听到阿卓的名字,心在滴血,疼得他快要哭出来,手指不住攥紧,指关节咯吱作响,他被这种极大的悲愤和怒火冲得两眼发黑,痛楚从脊背直窜到头顶,他几乎咬碎牙齿,却想不出恶毒的字句来回击楚子钰,只憋出三个字,“王八蛋——”而后用了十成的力道再次挥拳,想要打碎他那张狗嘴里的伶牙俐齿。&lt;/p&gt; 楚子钰眸光一闪,千钧一发之际,沉着地抬手,硬生生挡住了楚中天这杀气十足的一拳,低声笑道,“早就想和你痛痛快快打一架,上一拳算我让你,这回我可还手了!”说罢,猛地挣开被对方揪住的衣襟,化掌为拳,狠狠击向他的胸口。&lt;/p&gt; 楚中天内功修为并不算高,只能说在年轻一辈算是上游。他最出色的是一手快剑与超绝的轻功,但此刻他既无剑,又不打算用轻功与人周旋抑或是逃走,于是在同楚子钰近身拳脚相搏时,很快就落了下风。&lt;/p&gt; 两人愤而拳脚相加,没有章法,没有招式,全凭谁的内功修为更高,谁的力气更大、动作更快。楚子钰的内功修为超出他的预料,楚中天嘴角被打得开裂出血,身上很多地方都剧痛难耐,也不知道是断了骨头还是伤了肺腑,楚子钰只是受了些微轻伤,却一不留神被前者按在地上扼住了脖颈,难以呼吸。&lt;/p&gt; “道歉!给我母亲,还有阿卓,道歉!否则我杀了你!”楚中天忍着满身的伤,嘶哑着嗓子怒道。&lt;/p&gt; “想杀我……?真巧,我也想要你的命……!”楚子钰几乎要窒息,却依旧能挤出不怀好意的笑来,他早就想好了,若楚中天率先对他动手,并且下狠手,威胁到他的性命,他就可以顺势反击,置楚中天于死地,事后追究,他只能算是为了自保失手杀人。&lt;/p&gt; 念及此,他目光中杀意尽显,以掌为刀迅疾劈向楚中天的颈侧,后者压根没打算躲,他倏地化掌为指,右手食指狠狠点中他的缺盆穴,商阳穴一阵麻痒,楚中天体内真气倒流,顺着他的指尖窜入体内,一路逆行流向气海。&lt;/p&gt; 楚中天蓦地眼前一黑,全身气力在迅速流泄,他扼住楚子钰脖颈的手失了力气,被后者反过来掼在地上,低头看见楚子钰抵在自己锁骨旁缺盆穴的食指,感觉到自己真气逆行倒流,内力在疯狂流逝,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只能无力地掰着楚子钰的手,意识逐渐消散。&lt;/p&gt; “我送你下地狱,和你娘团圆去。”楚子钰两眼通红,像染了血。&lt;/p&gt; 昨天在学术的海洋里灌死了,就断更了一天。&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三百九十九章 易楚重逢话恩仇 “住手!”在后厨房用过早饭后正往回走的易剑臣,途径此地听见有声响,走近一看,竟见楚子钰将楚中天按在地上,前者神色狰狞,后者反应很不对劲,连挣扎起来都是有心无力,似乎命悬一线。他大惊之下,怒喝一声,楚子钰却根本不睬,他疾步奔将过去,一掌劈向楚子钰后心,逼他撤手回防,松开楚中天。&lt;/p&gt; 楚子钰微微侧首,察觉到易剑臣攻向自己后心,略一咬牙,不愿就这样放过楚中天,但有人插手,此刻也无法夺取他全部的内功修为,只能不甘心地收功,却同时又化指为掌,使了十成功力,一掌重重按向楚中天的胸膛。&lt;/p&gt; 一刹那间,他身后中掌,气血一阵翻涌,硬是将喉头涌上的腥甜给咽了回去。而与此同时,楚中天身下的石板路竟绽开蛛网似的裂纹,功力被夺本已虚弱至极的他再受这霸道的一掌重击,心脉剧痛,几乎要昏死过去,呕血不止,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是不能。&lt;/p&gt; 易剑臣见楚子钰竟宁可自己受伤,也要对楚中天下此重手,震惊之余,是无名腾起的怒火,他不知道他们二人有何恩怨,但总归是同道,什么事情至于他要对小天痛下杀手,简直是不可理喻。&lt;/p&gt; 他没理会楚子钰,几步上前蹲下身子想要扶起楚中天,心里狂跳,低声问道,“小天!你怎么样!”后者模糊中看见易剑臣的脸,神色又是讶然又是迷惘,想要说话,却又呕出血来,痛苦地皱紧了眉头,连扶着易剑臣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伸手按住心口,坐在地上勉力喘息着。&lt;/p&gt; 易剑臣伸手扣住楚中天的手腕,搭上他的脉,蓦地变了神色,抬头看向兀自站在一旁脸色冷漠的楚子钰,心痛难忍地握紧了拳头,想要不问是非地痛打他一顿,给小天一个交代,却不料后者用仅剩的力气拽住了他衣袖,冲他摇头。&lt;/p&gt; 看着这场兄弟情深的戏码,楚子钰只是冷笑,转身就走,一句话也不愿和易剑臣多说。&lt;/p&gt; “你为何拦我?”易剑臣难以置信地看着楚中天,心里难过又愤懑,鼻尖酸涩,“你可知,你至少一半的内功修为都没了!你的心脉也险些被他震断,你差点就死了,却为何不让我出手教训他……”&lt;/p&gt; “他武功太邪……我怕你吃亏咳……咳咳……”楚中天不住地咳血,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lt;/p&gt; 易剑臣眼里闪过一丝难过,默不作声将楚中天背起,带他回了自己屋子。&lt;/p&gt; “你小子怎么会在这里……”楚中天坐在床上勉力支撑着身子,看着易剑臣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禁想起自己临走前蒙骗老爹的借口,不曾想竟然真的在这里重逢了他,于是忍不住又咧开了嘴,轻声感慨道,“我很开心……好像我们又回到了从前,咳咳……好像一切都没有变……”&lt;/p&gt; “别说话了。”易剑臣眉间一动,神色黯然,摆正楚中天的身子,自己盘膝坐到他身后,运转真气,催动体内的龙渊剑魄,将自己的内力径直输给楚中天,想要填补他失去的那些内力,从而才有能力自行运功疗伤,护住受损的心脉。&lt;/p&gt; 楚中天闭目稳住心神,忍着心脉的剧痛,勉强双手相抵运转真气,却越发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倏地睁眼,皱眉道,“你疯了……你传功给我做什么……!你停下,不要如此挥霍你的剑气……易剑臣……!”身后的人却不睬他,强行输送自己的功力。&lt;/p&gt; “没有足够的内气护你受损的心脉,你这伤很难恢复,甚至会落下病根。”半柱香的时间后,易剑臣方才收了功力,满头是汗,垂下眼眸,叹道。&lt;/p&gt; “其实无碍的……”楚中天抚着心口,苦涩一笑,低低说道,“只是没想到,楚子钰的内功竟然变得这么强,我竟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他手指在我缺盆穴上一点,我的真气就逆行倒流倾泻而出,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吸干了……这是什么邪门的武功,咳,咳咳咳……”说着,他又连声咳嗽起来,神色惨淡。&lt;/p&gt; “吸干,夺人内功修为……”易剑臣蹙起眉,总觉得这些字眼莫名熟悉,似是在哪里听过,寻思片刻,他蓦地记起了,看向楚中天,“小天,你还记得在雁荡镇见过的那个疯子么,他好像亲眼目睹有人吸干了天罗堂那些人,在暗道下面,我们和楚盟主也发现了被烧焦的尸体,其中有的尸体体型明显萎缩,就像被吸干了。”&lt;/p&gt; 楚中天愣了下,而后点头。&lt;/p&gt; “当时事态紧急,这古怪的事情也就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杀人者是谁?”易剑臣回想那日所有人的行踪去向,眉头越蹙越紧,神色也越发凝重,“那日消失在那里的只有靖七和楚子钰,靖七的为人我们都清楚,至于楚子钰,结合今日的情况来看,分明就是他了。”&lt;/p&gt; “难怪他武功进展如此神速……”楚中天默然。&lt;/p&gt; “他为什么要杀你?”易剑臣言归正传,一脸迷茫地看着他。&lt;/p&gt; “真是一个一言难尽的故事……”楚中天虚弱地笑笑,倚着床头看向空处,“这要从我的身世说起了。”&lt;/p&gt; 易剑臣安静地听完楚中天言简意赅版本的两代恩怨情仇,不由得目瞪口呆,发了好长一会儿呆,陷入了沉默,除了叹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lt;/p&gt; “也许我不该回来……”楚中天耸了下肩膀,轻笑,“最后闹了个两败俱伤,还差点连命都给丢了,现在想来真是后怕……我为什么要冲动之下回扬州找楚盟主呢?也许我那时真的太难过了……就觉得我娘死得很不值……”他忍住泪意,笑叹,“不过楚盟主对我娘还是挺好的,看到他那么愧疚,他看我的神情,我真的心软了……我觉得那不是装出来的,那份感情是真的……”&lt;/p&gt; “一切错误的开始,都是二十年前北山岳设下的那个局。这些恩怨,其实细究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动机,没有谁对谁错,每个人都是受害者。楚盟主、你母亲、楚子钰的母亲、你、楚子钰,都受到了难以承受的伤害,都是无辜的。楚子钰确实很可怜,他的这种心情,能理解,但是他把仇恨报复的对象当作是你,甚至出言羞辱你母亲,还有阿卓姑娘,可就有些无法原谅了。一个人想要报仇,首先要认清自己的仇敌究竟是谁……伤害无辜的人,非君子所为。”易剑臣说罢,又想起自己与白云宗的那一份血债,想起乾震,心里难受,却只是苦涩地笑着,整个人都疲惫极了。&lt;/p&gt; “他若最后发现自己其实无人可恨,岂不是更悲哀。”楚中天有些出神。&lt;/p&gt; “小天,我决定不杀乾震了。”易剑臣忽然笑了下。&lt;/p&gt; 楚中天怔住,没明白他此言何意。&lt;/p&gt; “卓辰其实本名乾震,是白云宗少主,乾秦的独子。”易剑臣道。&lt;/p&gt; 这回轮到楚中天不敢置信,整个人呆掉。&lt;/p&gt; “这又是另一段恩怨情仇了。”易剑臣目不转睛地看着楚中天,苦笑,“我讲给你听。”&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章 快意之事莫若友 “冤冤相报,何时了……”楚中天听罢,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以杀止杀,总免不了伤及无辜,问心有愧;可若就此放下,泯了恩仇,又无颜面去见亡故之人,总归是意难平,好不痛快。我若是你,真的会被逼疯。”&lt;/p&gt; “你呢,不曾想过为你母亲报仇么?”易剑臣笑。&lt;/p&gt; “我……?”楚中天怔了下,摆手叹道,“我该找谁报仇,找楚盟主么?他也为当年的错误悔青了肠子,现在还满心想补偿我,我哪里忍心……他也毕竟是我生父,身为人子,也不能做什么疯狂的事。至于北山家的人,北山岳已付出代价,北山烟已然病逝,就剩一个楚子钰……虽然我真的很恶心他这个人,但他和当年的事情什么关系都没有,也是被牵累的人,我再想报仇,也没理由对他下手。”&lt;/p&gt; “这样一想,我竟然也同他差不多,连应该恨谁都不知道……倒不如放下,不孝就不孝吧,我娘她泉下有知,应该也不会怪罪我的。”楚中天自嘲一笑。&lt;/p&gt; “若他也能同你这般想,那该多好,今日这种事也就不会发生了。”易剑臣摇头。&lt;/p&gt; “那他就不是楚子钰了!”楚中天龇牙咧嘴一笑,皱起眉,寻思了下,“不行,我得赶紧跑路,这罡气盟可待不下去了,那小子时时刻刻都想要我的命……我明天早上就走,我要去雁荡山找老爹、小七和子清他们,还是和他们在一起最舒服,最自在。”说着,他又按了按自己心口,神色隐忍,“我需要子清给我治伤,不然我可能会英年早逝。”&lt;/p&gt; 易剑臣被楚中天逗笑,哭也不是,笑也不对,看着他明明重伤虚弱,脸上没什么血色,说话都有气无力,却依旧能看得如此通透,插科打诨不在话下,又是心疼,又是佩服,更多的是歆羡。他也想和小天一样,看淡很多事情,如此便能轻松自在许多,可惜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他自己这性情,总喜欢画地为牢,却拗不过来,只能作罢。&lt;/p&gt; “明早我和你一起走。”易剑臣笑道。&lt;/p&gt; “啊……”楚中天吃了一惊,而后蛮不好意思地推辞道,“诶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但是我还是能一个人上路的。”&lt;/p&gt; “咳,不放心你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正好我也要去雁荡山找墨门剑契的人有点事,所以咱们的行动就不谋而合了,正好可以一起上路。”易剑臣闻言一笑,认真答道。&lt;/p&gt; “你这人怎么这么耿直啊!非要说实话……不能说没错你就是这样想的,你就是不放心我么,哎。”楚中天佯作悲伤道。&lt;/p&gt; 易剑臣哑然失笑。&lt;/p&gt; “对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墨门剑契的首领其实就是你师父。”楚中天忽然一挑眉,含着笑意道。&lt;/p&gt; “什么?!”易剑臣大惊。&lt;/p&gt;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今儿是怎么了,咱俩轮流受到惊吓。”楚中天笑着笑着忽然牵扯到伤口,皱眉“嘶”了一声,表情狰狞,生无可恋地低下头,立刻便蔫了。&lt;/p&gt; “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外伤,重不重?我帮你上药包扎一下吧。”易剑臣说着,就挪到床边站起身来,去拿治伤的物件。&lt;/p&gt; “没,没事……我待会儿自己处理一下就好了。”楚中天见易剑臣下床,腾出地儿来了,于是转身向后一躺,望着上空轻声说道。&lt;/p&gt; “今儿你就在我这里睡吧。”易剑臣找了止血散和药酒,走到床边,叹道。&lt;/p&gt; “啊?!”楚中天瞪大了眼睛,立即抓起一旁叠得方正的被子,抱住被子,满脸不可思议,“为什么!”&lt;/p&gt; “你不是怕楚子钰继续找你麻烦,把你杀了么,我守着你,他打不过我。”易剑臣一本正经解释道,丝毫没有想歪。&lt;/p&gt; “哦……”楚中天皱眉,“那你睡哪儿啊?”&lt;/p&gt; “睡你旁边啊,这床挺大的,两个人挤得下。”易剑臣颇为好笑地叉腰看着楚中天,“你怎么跟个姑娘似的,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之前那次在客栈,我和小生就挤的一张床,睡得也挺踏实。你当时……”他忽然噎住,神色微妙起来。&lt;/p&gt; 楚中天的脸也迅速红了起来,那夜……他和小七睡的一张床……呃……这……他偷偷觑易剑臣的脸色,后者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要多微妙有多微妙。&lt;/p&gt; “你和靖七关系可真好。”易剑臣哭笑不得地作出如此结论。&lt;/p&gt; “你可别想多,那夜实在是……不得已……”楚中天一头扎进被子里。&lt;/p&gt; “难怪你们连外衣和靴子都不脱,就那样睡下了。”易剑臣苦笑。&lt;/p&gt; “要不然呢……”楚中天闷声道,心里暗想,要脱了外衣那可了得,恐怕他要把持不住做出什么会被小七打残的事情来。&lt;/p&gt; “……她,最近还好么。”易剑臣把被子从楚中天怀里揪出来,扔到一边儿,眸色幽幽地看着他,别扭地问道。&lt;/p&gt; “那天你们前脚刚走,夜里就出了事。小七差点又去见阎王爷,我和子清也差点被困死在地下的陷阱里,不过现在没什么事了,多亏我老爹闲着没事出谷,来雁荡这边瞎逛,顺手把我们都给救了。”楚中天一言难尽地慨道。&lt;/p&gt; 易剑臣心里狠狠一疼,欲言又止。&lt;/p&gt; “杨牧成前辈收了小七当徒弟,小七也加入了墨门剑契,最近几天也就是养伤,入定练剑,而后和墨门剑契的人一块儿做点什么事,挺好的,一切都在好起来。”楚中天笑道。&lt;/p&gt; “竟然成了我师妹。”易剑臣哭笑不得。&lt;/p&gt; “其实你……”楚中天目不转睛地看着易剑臣,他能感觉出来,易剑臣还是很在乎薛靖七的,但总是在克制,在逃避,他想撮合他们,却又无从开口,他也知道他们俩之间横着一道天堑,他一个局外人也帮不上什么,只能硬憋了回去,闭眼装死。&lt;/p&gt;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伤。”易剑臣在床边坐下,推了下装死的人。&lt;/p&gt; “我不要!”楚中天理直气壮道。&lt;/p&gt; “你想让言姑娘帮你处理这些伤?那好吧,我也不插手咯。”易剑臣恍然道。&lt;/p&gt; “我……!我才没!男女授受不亲,我哪儿好意思……”楚中天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一下子涨得脸红脖子粗,连舌头都打结。&lt;/p&gt; 易剑臣似笑非笑,双臂环于胸前,看着他。&lt;/p&gt; “好吧,好吧,你可轻一点,我可是很怕疼的。”楚中天嫌弃地看了易剑臣一眼,而后爬起来,解开上衣,低头一看,那么多淤青发紫的伤痕,气得骂道,“楚子钰这龟孙子,我将来一定要打回来!气死我了……嘶好痛……”&lt;/p&gt; 易剑臣瞧着楚子钰身上的伤,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药酒瓶子。&lt;/p&gt; 今日双更!读者朋友们圣诞快乐!&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零一章 雁荡游侠多少年 “你养伤要紧,就别去瞎折腾了。”言子清收拾了药箱准备同林成羽、张盛他们一齐去镇上救助重建家园的百姓,见薛靖七也带了剑准备和他们一起,立刻蹙起眉头,抬手拦住她,硬是将其堵回了自己的屋子。&lt;/p&gt; “休养了几日,我的伤好多了,不碍事,你就让我去吧。”薛靖七微微叹息,伸手扯了下言子清的衣袖,低声道。她自加入墨门剑契以来,自觉还未为众人做过任何实事,见其他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而她却天天睡觉抑或是练剑,两相对比之下,脸上有些发烫,终究是坐不住了。&lt;/p&gt; “休养了几日?”言子清重复了一遍,似笑非笑地看着薛靖七,正色道,“你受的这些伤,安安分分养上三个月都不过分。”&lt;/p&gt; “三个月那么久,大家把事情都做完了,那我来墨门剑契是蹭吃蹭住的么……”薛靖七苦道,她这良心总是一阵阵过不去,真等伤全部养好,那得等到猴年马月?!&lt;/p&gt; “总之我不准。你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言子清冷冷地撑起一个笑脸,而后立即敛了笑意,转身就走。&lt;/p&gt; “子清,我没骗你,我的伤真的好了大半,之前练剑的时候,就没感到哪里还痛,不信你可以亲自看看!”薛靖七抢上几步拦住她的去路。&lt;/p&gt; 言子清:“……”&lt;/p&gt; 终是拗不过这个固执得要死的傻子,她叹了口气,让薛靖七乖乖坐床上解开几层衣衫露出几处受伤最重的位置供她察看。&lt;/p&gt; 看到腰间那处伤口时,她愣了下,又将薛靖七的衣襟拉下肩头,察看了其他几处伤口,神色越发惊异,蹙起眉有些想不明白,将衣服拉回去,欲言又止地瞧着薛靖七,轻笑一声,“你的自愈能力,当真是……”说着,竖起右手大拇指。&lt;/p&gt; 薛靖七多处较轻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浅淡的伤疤,而那几处非常严重的伤,竟然也愈合大半,至少已经不再流血,如果不是特别激烈的动作,便不会撕裂伤口,因此她也不大痛了。&lt;/p&gt; 言子清自打初次为薛靖七解七步散之毒时,就发觉此人的体质很是矛盾,说不出的怪异。由于曾经伤及根本,身体的底子明明虚弱无比,伤势恢复起来应该慢于常人才对,但她每次受伤后,伤口愈合速度却极快,普通人需要三个月才能下床活动,她不出七天就能活蹦乱跳,半个月便能彻底痊愈,简直不是个正常人……她并不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薛靖七从不离身的那枚玉坠,然而后者本人也一无所知,一度以为自己真的命格不俗,有九条命,还暗自开心过一段时间。&lt;/p&gt; “不敢不敢。”薛靖七已整理好衣服,冲言子清一抱拳,低调回应。&lt;/p&gt; “真拿你没办法。”言子清叹了声,起身拎起药箱。&lt;/p&gt; “那我就和你一起去镇上了!”薛靖七眼笑眉舒。&lt;/p&gt; 看着薛靖七因为能去镇上帮忙而发自内心地开心,言子清心里一动,临走前,注视着她的眼睛,语重心长说,“靖七,其实你没必要愧疚或者良心不安,虽然你是一名游侠,认为这些都是你应该做的,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在于你力所能及。若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也根本没什么。扶危济困,是信念,却不是绑架你本心的东西。”要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力量都是那么绵薄,滴水解不了大旱,几个游侠救不回这行将崩塌的世道人心。人总是容易把自己想得太重要,而后画地为牢。&lt;/p&gt; 薛靖七闻言怔住,片刻后哑然失笑,伸手搭住言子清的肩膀,十分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嗯,我明白。你看我也没有逞强,这不是真的伤好了很多,才想去力所能及地做些事情么。我又不是去打架,不会伤势复发的,你放心。”&lt;/p&gt; 言子清看了她一眼,目光担忧而又无奈。&lt;/p&gt; “我那颗想要扶危济困的心,我自己可以绑架,别人却绑架不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总觉得,一滴水虽然解不了天下大旱,但总能润湿某个将要渴死之人的唇齿,也许,能帮一点是一点,能救一个是一个,就是我们最值得骄傲的事。走吧!再迟些,就直接赶着吃午饭了!”薛靖七弯起眉眼信誓旦旦地说罢,按了按言子清的肩头,而后大步流星携着剑走出门去。&lt;/p&gt; “真傻。”言子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微微扬起嘴角,轻声道,“可若这样的傻子能再多些,那将是苍生之福。”&lt;/p&gt; 再次踏足雁荡镇时,那浓重的血腥气已然减轻很多,墨门剑契子弟辛苦了好些时日,将那些难以计数的傀儡的尸体都搬到后山一齐火葬了。那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火光染红半边青山,劫灰随风洒满大山,也算是魂归故土。&lt;/p&gt; 偌大的镇子依旧荒凉败落,却添了许多人气和烟火气,生机正在一点点重新唤起,满心伤痕的人们仍选择回家,用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重建家园。&lt;/p&gt; 言子清前几日已同几名从城里请来的大夫一齐清理净化了镇里的水源,如今正忙碌地穿梭于人群中,煎药、下针、喂药,给那些体内仍有余毒的百姓做彻底的治疗,完成师父生前未竟之心愿。&lt;/p&gt; 药雾缭绕,医者奔走,依旧受苦的百姓却感到心安与希望。&lt;/p&gt; 薛靖七时而帮着言子清跑腿端药照料病人,这边轻松些,又去帮林成羽他们和镇里的男子做些力气活,清理废墟,重新搭建房屋木棚,运送些新鲜的食材,准备张盛他们中午以大锅开饭用。虽然她是姑娘家,但那身手却比许多男子还要好,林成羽本想让她到一边休息,却眼睁睁看见她似一片被风吹起的树叶般轻飘飘纵跃至棚顶,将一根他们努力半天都搭不上的木梁给搭好了,自惭形秽之余,只能放任她东跑西跑,忙得脚不沾地。&lt;/p&gt; 日光愈盛,一层金子般的暖意轻轻笼罩在众人身上,尚是暮冬时节,还未回暖,大家却抬起手以衣袖擦去薄汗,笑声阵阵,有小孩子离了家人的怀抱,在镇里追逐嬉闹,小脸微红,再也不是曾经的苍白模样。&lt;/p&gt; “开饭啦!开饭啦!吃完饭再干活!”张盛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只锣,敲得震天响,四处吆喝着。&lt;/p&gt; 昨天白天满课,晚上帮导师查文献,知网还出了问题,折腾地没码字,心里实在难受,又熬夜码了,两点多,上海的夜。&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零二章 天街小雨润如酥 “哇——”某黄鼠狼端着碗米饭挤在人群里,看到铁锅里喷香鲜美的土豆炖鸡,不由得食指大动,目光被金灿灿的鸡给粘在了上面,怎么都挪不开,终于排到了她,张盛冲她点头嘿嘿一笑,铁勺一捞,汤汁淋漓的土豆炖鸡盖在了她碗里的米饭上,又特意在锅里找了下,多给了她一个鸡腿。&lt;/p&gt; “多谢张大哥。”薛靖七见对方多给自己一个鸡腿,着实不好意思,但也知道过分推辞客气反而虚伪,便笑吟吟受了这份好意。&lt;/p&gt; “客气啥!话说首领得知薛姑娘今儿也来镇上吃,特地吩咐俺做饭的时候,宰几只鸡吃,嘿嘿。”张盛身子往前一探,挤着笑眼小声说道。&lt;/p&gt; 薛靖七闻言一怔,师父怎么知道她最喜欢吃鸡的,欸,一定是误打误撞。她也没有多想,感念这些人对她的关照,冲张盛点头致意,而后端着饭菜走到言子清在的那一桌,挨着好友坐下。&lt;/p&gt; “子清,给。”她看言子清忙活了一上午似是有些疲了,碗里饭多菜少,一直在慢腾腾地吃菜,米饭都没怎么吃,她眨了眨眼,拿起筷子将自己碗里的那个鸡腿夹到子清的碗里,希望她能多吃点,有肉好下饭。&lt;/p&gt; “你比我累,还是伤患,鸡腿你自己吃,我食荤腥不多。”言子清笑着摇摇头,作势欲将鸡腿还给薛靖七。后者却捧着碗跑掉,“泼出去的水,送出去的鸡腿,哪儿有还回来的道理。你就吃吧!”&lt;/p&gt; 这又是什么歪理,听起来还莫名押韵……&lt;/p&gt; 言子清哭笑不得,只能接受薛靖七的好意,吃起鸡腿来。&lt;/p&gt; 薛靖七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开始埋头扒饭。她平日吃饭都斯文极了,哪怕是慢条斯理地啃一只烤鸡,都让人觉得自有风度。今日却像是饿狼投胎,全程就没抬过头,埋在碗里一顿风卷残云,不到一盏茶工夫,连碗底的米粒都吃干净,汤也喝尽了……&lt;/p&gt; 言子清怔怔地看着薛靖七的碗底,又看看自己还剩小半碗饭没吃,木然地继续吃饭,心想靖七今日真是饿着了,这个鸡腿应该还给她的。&lt;/p&gt; “你慢慢吃,我先把碗筷送过去。”薛靖七站起身,同言子清说了声,就转身走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挤来挤去,将碗筷放到集中清理的地方。&lt;/p&gt; 她微微蹙起眉,转头张望,目光掠过四周,总觉得镇里似乎有人在暗处打量她,看得她背后发毛。可是她并没有发现什么身份可疑的人,于是轻叹一声,料想自己应当是在阴谋和杀戮里浸久了,过分谨慎,疑心病犯了。&lt;/p&gt; 她正这么想,决定往回走,忽然脚下一绊,似是有谁抱住了她的腿,险些被绊倒在地。低头一看,竟是个看起来和长安差不多大的小丫头,瘦瘦小小,还有些呆萌。她愣住,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孩子,还未放声,小丫头已转身跑了两步,扑到一个老妇人的怀里,转头张望着自己,眼睛亮亮的。&lt;/p&gt; 这熟悉的感觉,薛靖七一瞬间明白了,原来之前那萦绕不去的被注视的感觉,就来自面前这老妇人和小丫头。&lt;/p&gt; “这位姑娘,老妪有一事相求。”那穿着粗布衣衫的老妇人竟朝她跪了下来,还拉着小丫头一齐跪下,满眼的伤痛中藏着诸多希冀。&lt;/p&gt; 薛靖七被这两人突如其来的一跪惊得不能自已,急忙上前将两人搀扶起来,“跪我做什么,折煞我。你们这是……?”&lt;/p&gt; “姑娘可曾听说过莲都苏家?老妪是苏家一个老仆,看着我们夫人长大的。半月前,忽然来了一伙丧心病狂的贼人,害死了我们家主,谋夺什么东西不成,又将夫人捉走了,自此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老妪带着小姐一路逃亡,却不知此事该求助于谁,路上听闻雁荡一带有个叫墨门剑契的组织,侠义心肠,为老百姓做了许许多多好事,就沿路打听来了这里。”老妪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抬起干瘦的手指擦了下眼泪。&lt;/p&gt; “老妪见姑娘的打扮似是墨门剑契中人,又性子好,平易近人,功夫也好,让人心生亲近,于是老妪就厚着脸皮,想要求姑娘帮帮我们。”&lt;/p&gt; “莲都苏家,我倒未曾听过。”薛靖七听闻了苏家的遭遇,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更是一阵阵揪心与愤懑,温言正色道,“婆婆,您可知那贼人是什么身份,或者说,有什么特征?他们对苏家下此毒手,又是为了谋夺什么东西?”&lt;/p&gt; “他们的身份我们也不知道,家主为人和善,极少与外人结怨,不像是仇敌。他们都穿着黑衣,蒙着脸,人数不多,但武功很高强,有用短剑的,有用长刀的,还有能爆炸的那种……”老妇人满目酸楚地回忆着,“他们为了谋夺什么东西,也许家主和夫人知情,但他们已经……老妪也不知道,小姐还这么小,更不知道。哦对了对了,夫人曾跟老妪叮嘱过,小姐的长命锁务必要保护好,不能被贼人抢去,姑娘你看,会不会长命锁里有什么东西,是那些人想要的。”&lt;/p&gt; 老妇人说着,弯腰解开小丫头脖子上戴着的长命锁,塞进了薛靖七手里。&lt;/p&gt; “这,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拿。”薛靖七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吃了一惊,急忙要将长命锁还给小丫头,却被老妇人拦阻。&lt;/p&gt; “姑娘愿不愿意帮帮我们……”老妇人哀求地看着她。&lt;/p&gt; 薛靖七愣了下,认真点头道:“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能不能帮得上,我也没有把握……此事恐怕要和我师父他们商量一下,也不知道尊夫人找不找得到,救不救得出来。”&lt;/p&gt; “既然姑娘慈悲,愿意帮我们,那这长命锁就先托姑娘保管了,放在你那里,总比放在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身上要安全。”老妇感激涕零地连连点头。&lt;/p&gt; “那好吧。”薛靖七只能收了长命锁,看见小丫头一直在默默地瞅着远处的铁锅发呆,心里一动,蹲下身子看着她,笑问,“你叫什么名字?”&lt;/p&gt; “苏酥,天街小雨润如酥的酥。”小丫头回过神来,看向薛靖七,细声细语地回答,目光柔和,白皙的小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lt;/p&gt; 薛靖七会心一笑,苏酥这小丫头不愧是养在深闺的小姐,柔柔弱弱的,还懂不少诗文。若是拿这问题来问长安那吃货丫头,一定会说是“酥饼”的“酥”。&lt;/p&gt; “苏酥,吃过午饭了么?”她柔声问。&lt;/p&gt; 小丫头摇头,老妇的脸色也有些窘迫,看来两人逃亡路上,也没填饱肚子。&lt;/p&gt; “婆婆,你带着苏酥去和大家一起吃饭吧,我会跟张大哥还有成羽兄弟他们说一下你们的情况,吃完饭我送你们到墨门剑契总部里暂住,那里很安全。”薛靖七站起身,对老妇说道。&lt;/p&gt; “真的谢谢姑娘,谢谢……!”老妇再次鞠躬道谢,眼中的希冀变得更多了。&lt;/p&gt; “应该的。”薛靖七回礼。&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零三章 平云苏祠相思链 冬日午后的日光洒在屋顶上,给错落的檐角镀上一道金边,看了令人心生暖意。薛靖七正枕臂屈膝躺在屋脊上晒太阳,空出来的那只手一直在摩挲着苏酥那枚做工精细的银制长命锁,四枚缀着的银铃铛在金色的日光里熠熠生辉,叮当作响。这长命锁究竟有什么玄机?&lt;/p&gt; 她抽出枕在脑后已有些发麻的左手,微眯起双眼两手摆弄着长命锁,正面阳刻着“长命富贵”四字,背面雕刻着精巧细腻的图案,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吉祥图案。凡是能够扯动的地方,都试了试,也没有什么精巧的机关。她吐了口气,就盯着那图案发呆,似乎想在上面看出一个洞来。&lt;/p&gt; 梅花树下一童子执卷而读,对面一长须老者拄着拐杖,一手斜指身后的梅花树,她皱了下眉,又瞧那童子,不执卷的那手也指向身后梅花树的一个方向,两个方向正好是对立的,二者连成一线,正对应左下和右上两枚银铃铛。&lt;/p&gt; 薛靖七蓦地坐起身,两手各自捏住那两枚银铃铛,同时用力向外拉,果不其然坠着银链的铃铛被缓缓拉动,长命锁倏地弹开机括,竟然真的能打开!她看向里面的构造,有个细短的绸布小卷嵌在凹陷处,费力抠出来,展开一看,竟是个写有蝇头小楷的长字条,上面写道:平云苏祠门前十步石板下。&lt;/p&gt; 她将字条攥进手里,垂下眼眸,心道莲都苏家被谋夺之物,莫非就藏在字条上所写的地方。若真是如此,那她即刻便要动身前往平云镇找一个叫苏祠的地方,定要赶在那伙人前面找到那东西。&lt;/p&gt; 待老妇与小丫头吃完午饭休憩过后,她便托付林成羽亲自把她们送回总部去,并将情况代为转述给杨牧成,安顿好她们。而她自己则跟言子清打过招呼后,随同那些下午正好要去平云镇帮忙的子弟们,一齐前往那里。&lt;/p&gt; 两个镇子隔得并不是很远,众人是徒步前行的,午后出发,走了一个多时辰,就抵达了平云镇。墨门剑契的子弟们分散行动,约了太阳落山之前在某地会合,一同返回雁荡山。薛靖七在陌生的镇子里找了一圈,没看见什么“苏祠”,于是找到一位坐在门口叼着烟袋晒太阳的老者,打听这个地方。&lt;/p&gt; “苏祠?镇里没有这个地方。”&lt;/p&gt; “您再仔细想想。”&lt;/p&gt; “唔……倒是有个废弃的苏家老宅,里面有个祠堂,不知道姑娘你要找的地方,是不是那个?”&lt;/p&gt; 薛靖七眼睛一亮,拼命点头。&lt;/p&gt; 老者吐了几圈烟雾,右手以烟袋杆指了指,将去路告知。&lt;/p&gt; 祠堂的大门是关着的。&lt;/p&gt; 敲门也无人应,看来真的废弃很长时间。薛靖七看了眼自己手上蹭的灰,摇摇头,绕到高墙的一侧,使出追云步,纵身越过墙头,极轻地落地。走到紧锁着的大门处,往正前方走十步,蹲下身子,以剑鞘磕了磕脚下的石板,发出几声脆响,里面果然有暗格。&lt;/p&gt; 起身拔剑出鞘,以剑气对准石板缝隙纵劈下去,寒光掠过,尘土弥漫四散,石板边隙松动,而未生裂纹,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被剑劈过的痕迹。她收剑归鞘,伸手扳住石板用力一掀,下面的暗格显露出来,里面放着一只蒙尘的木匣,并未上锁,也无机关,只有简易搭住的暗扣。&lt;/p&gt; 薛靖七谨慎地打开了木匣,而后愣住了。&lt;/p&gt; 偌大的木匣只放着一枚精铁打造的指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lt;/p&gt; 她拿起指环打量了半晌,也不知道为何此物能引发如此惨祸,只能先带回去给师父看看。她往怀里一塞,又怕掉了,索性直接戴在自己手指上,将木匣关上,石板恢复原状,奔到墙下一起一落,身影转瞬消失。&lt;/p&gt; 日渐西移,沉入西山,飞鸟投林,寒气渐重。&lt;/p&gt; 黑影一掠而过,苏家祠堂又有外来客翻墙造访。&lt;/p&gt; 此人同薛靖七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从大门往前行十步,蹲下身子挖石板,发现暗格后嘴角勾起,将木匣拿出,翻开一看,竟空空如也!&lt;/p&gt; 巽脸色大变,将木匣摔碎,并没有夹层,又将那暗格翻覆找了个遍,也没有看到“相思链”的影子,又急又怒,这情报从未泄露出去,天宗以外的人不可能知道,那老婆子和小丫头又能知道什么?!没道理不翼而飞!&lt;/p&gt; 坐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老者见天色已晚,也越发冷了,于是抽完最后的烟叶,将烟袋杆别在腰间,弯腰拿起板凳就要回去。&lt;/p&gt; “老头儿!问你个很重要的事!”巽摘了面巾,拦住老者。太阳落山,镇子里的百姓大多各回各家,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而他注意到这个老头儿一直坐在这个显眼的位置抽旱烟,若有什么可疑之人路过此地前去苏家祠堂,他应见过。&lt;/p&gt; “看没看见什么人走这条路去苏家老宅的祠堂?”&lt;/p&gt; “今儿个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要去苏家老宅的祠堂……”老者耷着眼皮斜斜一瞥巽,“有个姑娘今天下午同老朽打听过路。”&lt;/p&gt; “姑娘?!你可记得她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是什么人?!”巽皱眉。&lt;/p&gt; “高高瘦瘦,米白色衣服,好像是墨门剑契的人。”老者淡淡道。&lt;/p&gt; “什么时候走的,你可还记得?”巽追问。&lt;/p&gt; “走了有一会儿工夫了,其他老朽就不知道了。”老者摆摆手,不再理会巽,进了院子,关紧了大门。&lt;/p&gt; “高高瘦瘦,米白色衣服,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巽咬了咬牙,既然是墨门剑契的人,那这会儿离开平云镇,必定会走山间那条路回雁荡山,他轻功好,脚程快,现在去追,指不定能在路上拦截。&lt;/p&gt; 念及此,他立即动身。&lt;/p&gt; 在林间疾行半个多时辰,渐闻人声,他心头一紧,脚下不停,终于隐约看见前路有一群人结伴而行,每个人都布衣带剑,说说笑笑,好不热闹。&lt;/p&gt; 巽催动真气,纵身飞向高大的树木,隐身枝叶间,足尖轻点梢头几个起落,终于追上了那群人。他半蹲下身子透过浓密的枝叶缝隙俯瞰着那些人,一眼就找到了那个老者所说的身穿米白色衣服的姑娘。&lt;/p&gt; 看清她的侧脸,巽心神一凛,一股说不清的心绪涌上心头,手指攥紧了腰间短剑的剑柄,咬牙切齿,差点气晕过去。&lt;/p&gt; 真是冤家路窄。&lt;/p&gt; 每次他执行任务都能被薛靖七给搅了,他简直恨不得手撕这丫头。&lt;/p&gt; 可是最窝火的是,他打不过薛靖七。&lt;/p&gt; 此刻若出手硬夺相思链,任务没完成就罢了,估计自己的命也要搭进去。&lt;/p&gt; 远远瞧着薛靖七言笑晏晏,心情甚好的样子,他的心情就越来越糟,几番纠结过后,还是选择放弃,冷冷地瞥了眼她的背影,心里冷哼一声,将这笔账记下,以后再慢慢收拾她。&lt;/p&gt; 先回天宗复命罢。&lt;/p&gt; 既然薛靖七闲着没事自己硬要卷进四十九件兵器失踪案里,那可别怪他们天宗所有人联起手来对付她。&lt;/p&gt; 今天三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零四章 痴妄一刻求不得 “念儿,你爹想你了,今晚收拾下,回家看看吧。”&lt;/p&gt; 日落之前,楚立回到罡气盟,去见了司徒念。&lt;/p&gt; “啊?!”司徒念吃了一惊,愣了半晌,点头道,“也是,好久没回家了。那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没心没肺地朝楚立笑笑,后者笑着一点头,也不再打扰,先行离去。&lt;/p&gt;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司徒念就背着行囊走出了罡气盟的大门,纤细娇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楚立从暗处走出,负手走向夏侯父子所在的屋子。&lt;/p&gt; “什么!司徒延答应了这桩婚事?”夏侯寒石吃惊道。&lt;/p&gt; 夏侯渊面红耳赤地盯着楚立的脸,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lt;/p&gt; 楚立面带笑意地一颔首。&lt;/p&gt; “多谢盟主成全!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夏侯渊喜不自胜,行一大礼。&lt;/p&gt; “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夏侯寒石叹一声。&lt;/p&gt; “夏侯兄,楚某已同司徒兄谈好,回头你到他府上,再一齐商定良辰吉日及其他须筹备之事。如今尚未开春,天寒地冻,楚某提议,可择立春日。”楚立笑吟吟道。&lt;/p&gt; 夏侯寒石一抱拳,“此番有劳楚盟主了。”&lt;/p&gt; “我要去找念儿!”夏侯渊兴冲冲转身就要跑,却被楚立叫住。&lt;/p&gt; “她回家了。”&lt;/p&gt; “回家了?”夏侯渊不解。&lt;/p&gt; “找了个借口,方才让她收拾行李回家去了。”楚立道。&lt;/p&gt; 夏侯渊依旧不太明白,夏侯寒石却立即懂了,原来这桩婚事只是司徒延不知因为什么缘由答应下来,而司徒念还不知情。楚立将司徒念给诓回家,定是想让司徒延亲自说服她,实在不行就关起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不遵。&lt;/p&gt; “那我去司徒府找她。”夏侯渊此刻得意忘形,完全想不到那一层面。&lt;/p&gt; “不准去。”夏侯寒石冷声道。&lt;/p&gt; 见夏侯渊一脸委屈和疑惑,楚立笑笑,揶揄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天天都能看见,不急在这会儿工夫。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lt;/p&gt; “盟主说的是。”夏侯渊傻乐。&lt;/p&gt; 楚立点头,与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行了一礼,大步流星离去。&lt;/p&gt; 经过楚中天的屋子时,发现里面黑着,不由得一怔,心想这孩子以往不会如此早就睡下,于是轻轻敲了下门,无人应,便推门进去,竟是空空如也。&lt;/p&gt; 去城里玩了?&lt;/p&gt; 他心里莫名一阵紧张,转身欲离开时,又蓦地想起什么,回屋四处一转,楚中天的随身行李及追风剑都不在了。&lt;/p&gt; 楚立急忙出门去寻,守门值夜的人禀报,并没有看见楚少侠离开罡气盟。心里越发慌乱,漫无目的地在盟里徘徊,撞见了从后厨出来,端着汤药往回走的易剑臣。&lt;/p&gt; “剑臣,你受伤了?”&lt;/p&gt; 易剑臣摇头,正想说受伤的人是楚中天,还未等开口,楚立便又急急发问。&lt;/p&gt; “可看见小天去哪了?”眉眼间尽是担忧之色。&lt;/p&gt; 易剑臣苦笑,“小天受伤了,在我屋里躺着。”&lt;/p&gt; 楚立脸色微变。&lt;/p&gt; 躺在床上哼唧着的楚中天,听见有人进屋,道是易剑臣煎药回来了,有气无力地抱怨道:“能不能不喝药啊,太难喝了……”&lt;/p&gt; “小天。”楚立率先走到床前,忧心忡忡地看着他。&lt;/p&gt; 楚中天垂死病中惊坐起,扯到了伤口,痛得两眼发黑,踉跄着要下床行礼,被楚立一把按了回去,二话不说扣住他手腕的脉门,脸色越来越难看。&lt;/p&gt; “谁伤的你?是钰儿么!”楚立探到他内力修为受损严重,心脉还被极强的掌力重创,能有这种夺人修为本事的,除了他那混账儿子,还能有谁。&lt;/p&gt; 楚中天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lt;/p&gt; 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色,楚立心疼得要命,又想起楚子钰竟然不听劝告,再次动用那邪门的功夫,更是火冒三丈,立刻就要出门去收拾那小混蛋。&lt;/p&gt; “楚盟主,不完全是他的错。”楚中天怕楚立迁怒楚子钰,会让后者受更大的刺激,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急忙爬起身,冲他喊道。&lt;/p&gt; “你们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究竟是谁的错,我自会判断。”楚立刹住脚步,转身,蹙眉望着两人,沉声道。&lt;/p&gt; 易剑臣与楚中天面面相觑,叹了口气。&lt;/p&gt; 楚子钰又把自己在练功室里关了一整日,经过调息运功,将楚中天的那部分内力化为己用后,更觉气海内真气充盈,丹田微微发热,内功又进益不少,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lt;/p&gt; 楚立一把将门推开时,他正在练剑,瞥见父亲那肃穆的神情,他心里登时便猜到了大致,却仍不紧不慢地收剑归鞘,走了两步站定行礼,还未待说话,眼前一黑,半边脸颊火辣辣作痛,整个人被那一巴掌的力道带得向旁趔趄两步,好不容易才站稳了。寒意自脊背窜至头顶,也许是因为冷风灌进屋里,呼呼作响。&lt;/p&gt; “逆子!和你外公、你娘,一样的恶毒心肠!”楚立一拂衣袖,门在身后重重带上,他伸手指着楚子钰的鼻子,心寒无比地骂道。&lt;/p&gt; 楚立是冷静稳重的性子,纵使发怒,也是那种无形的压抑与威严,很少像今夜这般,直接乱了方寸,像个不成熟的孩子。&lt;/p&gt; 嘴角开裂流血,铁锈味漫进口里,他这次却没有像以往那样下跪求饶,只是缓缓抬手擦去血迹,自嘲地笑了笑,抬眼对上楚立那满是怒意的眸子,目光怨恨又悲凉,“呵,果不出我所料,父亲一回来,他就找您告状了吧。”&lt;/p&gt; “人家心胸没你那么狭隘,若不是我发现他受伤,逼着他讲清来龙去脉,他还拦着我,为你说话!”楚立冷声斥道。&lt;/p&gt; “虚伪至极。”楚子钰满眼都是不屑与嘲讽,脸上写满了恶心二字。&lt;/p&gt; “虚伪?”楚立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轻声问,“他是虚伪,那你是什么?自私、恶毒、刻薄、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是么!”&lt;/p&gt;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楚子钰惨然一笑,“就算他身上流着您的血,那也只是个卑贱无耻的私生子罢了!母亲才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才是您最应该宠爱的儿子!可是您偏心都偏到哪里去了……?哪里去了!”&lt;/p&gt; “就因为我偏心,你就想吸干他的功力,杀了他?”楚立压抑着怒气道。&lt;/p&gt; “是!难道他不该死么?”楚子钰神色怨愤,一张脸几近扭曲,咬牙切齿地喊道,“当年那个肮脏的妓女骗走您的心不说,害得我们家支离破碎,母亲也郁郁而终,夺走了我的半个人生,如今楚中天这个私生子又突然跑来相认,紧接着夺走我剩下的一切!父亲您清醒点!他无非就是对罡气盟盟主之位有企图罢了!他和他娘一样的恶毒,您不要再被他们蒙骗下去了……”&lt;/p&gt; 楚立将他一脚踹倒在地,忍无可忍,似笑非笑,“你说够了么。”&lt;/p&gt; 楚子钰忍痛咬牙爬起身来,梗着脖子面对楚立,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lt;/p&gt; “最先,北山岳害我,紧接着,北山烟逼死慕青,这仇,我不得不报!但我没有杀北山岳,你母亲亦是自己病死的,我也请过最好的大夫为她诊治,我对得起她了!小天自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任何事,你却因为嫉妒心,想置他于死地!你还不知错!我对你很失望。”楚立怒道。&lt;/p&gt; “难道我就做错什么事了么……?父亲你问心无愧么……”楚子钰鼻尖酸涩得厉害,却强忍回去,继续装成疾言厉色的样子,不愿露出软弱的模样。&lt;/p&gt; “这么多年,因为我对北山家的怨恨,是牵累了你,对你不好,这一点我认。我已经在尽力补偿你了,你还不知足么?”楚立倦极了,低声道。&lt;/p&gt; “尽力补偿我……”楚子钰笑着摇头,后退了一步,“让我成为天宗少宗主,沾染那些肮脏的鲜血,从此见不得光,然后在将来的某一日,辅佐楚中天登上盟主之位么?!您连一碗馄饨都不愿意给我做……没有温情的补偿,算得了什么?”&lt;/p&gt; 楚立满腔的怒气在他最后那句话上却瞬间消解了大半,说不出话。&lt;/p&gt; “父亲,我还是那句话,我杀楚中天没有错,也永远都不可能认这个哥!”楚子钰冷冷道。&lt;/p&gt; 楚立神色微妙地点点头,满目酸楚,自嘲一笑,也不愿再同他争论什么了,他们父子间的那道天堑,是永远都无法横越的,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行动也是。&lt;/p&gt; 他转身欲走,听见楚子钰在身后平静地开口,“给我在扬州买一处宅子,再送我二十个身手好的下属,我想搬出去住。”&lt;/p&gt; 楚立没有回头,亦没有说话。&lt;/p&gt; “就当补偿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苛求什么。”&lt;/p&gt; “好。”&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零五章 何惧世间流言扰 司徒念回到府里,兴高采烈地去见许久不见的爹爹,却见后者脸色有些奇怪,虽然依旧是带着宠溺的笑意,却总是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在其中。她也无甚在意,同父亲嬉闹完,就揣着包袱先回房了,只留下司徒延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复杂。&lt;/p&gt; 推门进屋,墙角的香炉火光明灭,令人心安的香烟袅袅腾起,丫头明月已在收拾床铺了,此刻回头看见她,立即扑过来抱住了司徒念,“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这丫头面带喜色,声音却有些哽咽,司徒念有些摸不着头脑,再怎么想念她也不至于喜极而泣吧。&lt;/p&gt; “明月乖,我一直都在扬州呢,想回来,随时都可以,方便得很。”司徒念摸摸丫头的脑袋,嘻嘻笑道。&lt;/p&gt; “小姐今年会留在家中过年么?”明月松开司徒念,一脸不舍地望着小姐。&lt;/p&gt; “应该会回来过年吧,怎么突然问这个?”司徒念将包袱递给明月,后者急忙接过,帮她整理衣物和用品,分门别类放回柜子里。&lt;/p&gt; “明月担心小姐嫁人后,以后过年都要随姑爷一同回夫家,明月也不知道能不能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就害怕以后很难和小姐见面了。”丫头低声道。&lt;/p&gt; “这有什么,如果我出嫁,你作为我的贴身丫头,肯定会一起陪嫁的呀,我们不会见不了面的……”司徒念听明白明月的意思,大大咧咧笑着,说到最后却忽然变了脸色,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你是说今年……?什么意思?!我要嫁人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明月你突然提这个,我有点不明白……”&lt;/p&gt; “小姐难道不知道,老爷已将你许配给夏侯公子了么。”明月愣住,呆呆问道。&lt;/p&gt;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司徒念立时瞪大了眼睛,如被惊雷劈中,笑意全无。&lt;/p&gt; “今天一大早,楚立盟主便来府上找老爷说媒,代表夏侯家的公子来求娶小姐,老爷起初坚决反对,后来他们又聊了许久,最终老爷竟变了心意,欣然答应了。不过……婚期还未定下,说是要等夏侯家的人来府中商议。”明月磕磕绊绊解释道。&lt;/p&gt; “我爹他老糊涂了吧!他要发这疯,我可不奉陪!”司徒念听完来龙去脉,又恼火又委屈,“他们所有人都瞒着我……根本不问我的意见,就这么草率定下我的终身大事,算什么?!”说着,她立即将才被明月整理好放回柜子里的衣物和用品尽数掏了出来,迅速打包行李。&lt;/p&gt;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明月见状不知所措。&lt;/p&gt; “当然是逃走啊!这么荒谬的游戏,他们爱玩,自己玩去!本小姐才不伺候!”司徒念三下五除二将包袱系上,扛起来就要走。&lt;/p&gt; “逃到哪里去?”门外忽然响起低沉的嗓音,屋里人愣住,紧接着门被推开,司徒延拧着眉头踏进屋里,脸色少见的肃穆严厉。&lt;/p&gt; 明月惶恐,急忙退避行礼,不敢发一言。&lt;/p&gt; “爹……”司徒念握住包袱的手指紧了紧,不忿道,“为什么瞒我?”&lt;/p&gt; “没打算瞒你,只是暂时未想好要如何跟你说。”&lt;/p&gt; “夏侯渊他就是个浪/荡子!女儿非但不喜欢他,还恨不得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他品性不怎么样,为人也不求上进,武功更差,难道您不知道这些么?就如此草率,发疯似的,把女儿许配给这种人?!我是一个物品么,可以随便送出去。”&lt;/p&gt; “至少他爱你!愿意对你好!”司徒延尽力压住怒气,心平气和道,“夏侯家毕竟也是四大世家之一,与我们门当户对,嫁给他,安安稳稳,不愁吃穿,也挺好。”&lt;/p&gt; “你这么喜欢他,你怎么不自己嫁!”司徒念怒道。&lt;/p&gt; “胡闹!”司徒延对于女儿的以下犯上怒不可遏,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但打完的那一瞬间,便后悔了,心里隐隐作痛,手掌微微颤抖。&lt;/p&gt; 十几年来,司徒延从未动手打过司徒念,这是第一次,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lt;/p&gt; 明月见状身子一凛,眼里噙着泪水,咬着唇扑通跪倒。&lt;/p&gt; 司徒念被这一巴掌彻底打懵了,抬起手指轻轻抚上火辣辣的一侧脸颊,蓦地红了眼眶,鼻尖满是酸涩,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自嘲地笑问,“为了夏侯渊这个浪/荡子……您打我?”&lt;/p&gt; 司徒延咬咬牙,别过脸去。&lt;/p&gt; “我只嫁我喜欢的人。”司徒念缓慢而坚定道。&lt;/p&gt; “嫁给谁?白云宗少宗主乾震么!”司徒延怒火再次腾起,瞪着司徒念斥道。&lt;/p&gt; 司徒念心里一疼,垂下眼眸,不说话。&lt;/p&gt; “白云宗的那些妖魔,人人得而诛之!你喜欢谁,爹爹都不反对,可绝对不能是他!”司徒延气得胡须都在轻颤,难过而又失望地指着她,“你为了救那个混蛋,竟然连自身清白都不顾!堂堂司徒世家的大小姐,怎么能做出这种让人说三道四的事情来!你想活活气死我是不是……!”&lt;/p&gt; 司徒念身子一凛,难以置信地摇头,轻声哽咽道,“我没有……”&lt;/p&gt; “你以为纸包得住火么……?”司徒延眼圈也已泛红,涩声道,“就算你将那小子藏在沐浴的水里还有很多人不知情,但你不愿出去,反而激夏侯渊进去搜人,所有人都知道,他看过你的身子,你若不嫁他,你的清誉就毁了!”&lt;/p&gt; “其实不是……”司徒念还想辩解。&lt;/p&gt; “不管真相如何,外面的人,就会往最坏的方面想!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知道么……”司徒延转过身去,背对着司徒念,“爹爹也一点都不喜欢夏侯家的人,可是你闯出这种祸来,把柄落于他人手中,又能怎么办呢……?!这事若传开,司徒家再难抬头做人。”&lt;/p&gt; “女儿若依旧坚持不嫁呢。”司徒念涩声道。&lt;/p&gt; “婚姻大事本就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想嫁,也得嫁。”司徒延硬起心肠,不愿让步。&lt;/p&gt; “司徒家的名声,女儿的命,爹爹你只能选一个,你选什么?”司徒念轻声道。&lt;/p&gt; “你……!”司徒延大惊,看着司徒念坚定的神色,失望至极,“你被那乾震灌了迷魂汤么!为了这样一个人,你竟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惜?”&lt;/p&gt;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司徒念笑着,眼泪却掉下来,“女儿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活着,若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无法左右,轻易地将自己下半生搭进去,那样任人摆布地活着,还不如死了。”&lt;/p&gt; “是我将你宠坏了。”司徒延认真地看着她,目光苍凉。&lt;/p&gt; “念儿,你若敢拿自己的命威胁为父,为父就敢拿明月这丫头的命来威胁你。就算是为了不牵累其他人,也请你想清楚,再做决定。”司徒延难过地闭了闭双眼,拂袖而去。&lt;/p&gt; 司徒念无力地跪倒在地,泪水止不住地流。&lt;/p&gt; 明月急忙挪过来,抱住她,想让她起来,“小姐不要哭了,老爷一定是一时想不开,说话语气重了些,他不会真的拿明月的贱命来要挟小姐的,小姐你快起来,地上凉。”&lt;/p&gt; 门大开着,朔风寒凉刺骨,吹起长发,灌进领口里,全身发冷。司徒念长跪不起,怔怔地抬头望向门外庭院里的那抹月光,想起薛靖七曾为她卜过的那一卦,此刻恍然明白,一切不过是命中注定,原来卦中那人,竟是乾震。&lt;/p&gt;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零六章 相思泣血催拂晓 雁荡山,夜深,众人皆已睡下,杨牧成打量着手中的精铁指环,若有所思,过了许久,方才开口,声音压得极低,眉头蹙起。&lt;/p&gt; “莲都苏家,相思链。”&lt;/p&gt; “是独门兵器?”薛靖七问。&lt;/p&gt; 杨牧成点头。&lt;/p&gt; 见薛靖七一脸茫然,忍不住笑了下。&lt;/p&gt; “不懂一枚指环而已,能有何杀伤力?”&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抬手挠头。&lt;/p&gt; “我给你演示一下,你站在这里别动。”杨牧成将指环套在自己中指上,往前走了几步,走转腾挪,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挥毫泼墨般在虚空挥舞几下,饶是薛靖七目不转睛地看完了全程,也没有看懂。&lt;/p&gt; 杨牧成走回来,笑而不语,端起桌上烛盏,走到先前所舞之处,微弱的烛光下,有什么东西反射出一缕寒光来,“看仔细了。”&lt;/p&gt; 薛靖七上前几步,看清那反光的东西后,神色动容,惊得说不出话来。&lt;/p&gt; 烛光所照之处,若仔细分辨,能看见纵横分布的极细金属丝,看不出具体材质,她缓缓拔剑出鞘,以剑刃挑上那细丝,手腕用力,“铮”的一声响,细丝没有任何损伤,剑刃竟被切开一道极小的缺口,这材质竟是如此锋锐坚硬,连寻常刀剑都无法斩断。这看不见的天罗地网,若有人无意闯入,便会立即身首异处,何其可怖!&lt;/p&gt; “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指环,内有如此关窍。”她叹道。&lt;/p&gt; “怀璧其罪,这才被人盯住。”杨牧成小心翼翼地拆解掉布下的金属丝,用布裹了,转身将烛盏放回桌上。&lt;/p&gt; “阿靖,你觉得会是谁做的?”他笑问。&lt;/p&gt; “同当年试剑山庄斩龙剑与白骨扇的失踪不无关系,应该是一伙人。”&lt;/p&gt; “嗯,这盘棋他们下了这么多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阿靖,你去平云镇取相思链的事,都有谁知道,可被别人看见?”杨牧成忧心地看了她一眼。&lt;/p&gt; “只有苏家人、成羽兄弟还有子清知道此事。我当时观察过四周环境,应当没有被人看见。”&lt;/p&gt; “希望如此。”杨牧成眉间的疑虑依旧不散。&lt;/p&gt; “师父您是担心……”&lt;/p&gt; “担心你因此事,就此卷进这场深不可测的旋涡里,很危险。”&lt;/p&gt; 薛靖七闻言默然,心里有些感动。&lt;/p&gt; “这个你随身带着,危急之时,可用来防身。”杨牧成将指环从手指上褪下,塞进薛靖七的手里,正色道。&lt;/p&gt; 薛靖七怔住,想要说些什么,他却都懂,直接答道,“虽然是苏家的东西,我们不好据为己有,用来做什么事,但苏家如今只剩一老一幼,他们现在没有能力守护相思链,并且还会招来杀身之祸,我们代为保管,是可以的。”&lt;/p&gt; 薛靖七点头,接过了指环。&lt;/p&gt; “你守护它,它也守护你。至于用法,我明日会教你,现在太晚了,该回去好好休息了。”杨牧成笑道。&lt;/p&gt; “师父,我还有一个问题,很好奇。”薛靖七将指环套在手指上,看向杨牧成。&lt;/p&gt; “你说。”&lt;/p&gt; “为何此物要取名为相思链?明明是令人胆寒的杀器……”&lt;/p&gt; 杨牧成闻言莞尔,慨道:“相思,到了痴狂决绝的地步,亦能诛心杀人。瞧那千万道看不见却锋锐寒凉的细丝,挥手间布下天罗地网,不正是困住了一颗心么。”&lt;/p&gt; 薛靖七恍然,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哀伤,凝视着那枚指环,轻叹一声。&lt;/p&gt; 次日天未明,巽回天宗复命,功败垂成只因薛靖七横插一杠,硬是好死不死地卷进四十九件兵器失踪案的旋涡里,正式成为天宗的击杀目标。&lt;/p&gt; 楚子钰得知此事,垂眸不语,心里却掀起阵阵风浪,而他就像那只孤独无依的小舟,起起伏伏,不知去路。&lt;/p&gt; 他心疼薛靖七的处境,却也庆幸,她卷进此事,便算是与他又有了斩不断的关联,借着此事,他有机会与她重逢,再看上一眼,甚至说上几句话。&lt;/p&gt; 乾、坤、震、巽决定同时出手,天亮后就出发,前往雁荡山,设局捕杀猎物,夺回相思链。&lt;/p&gt; 楚子钰提出,他要与他们四人同行,亲自监督此事。乾、坤、震没有任何意见,定好相关计划后,各自回去。而全程沉默的陆夕颜却没有离去,巽也赖着不走,一直似笑非笑地瞧着楚子钰,似乎将其内心的小算盘看得清楚。&lt;/p&gt; “你们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走了。”楚子钰冷冷道,准备离开。&lt;/p&gt; “楚子钰,放弃吧。”陆夕颜忽然开口,她看向他的目光,不知是同情,还是怜悯。&lt;/p&gt; 又是这副令人讨厌的样子。&lt;/p&gt; 楚子钰向来自尊心很强,容不得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仿佛自己卑贱如乞丐。&lt;/p&gt;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不愿与她多说。&lt;/p&gt; “薛靖七卷进此事,你一定暗自开心,以为这样就可以有机会再见到她了不是么。”陆夕颜轻笑,声音也极轻,“但你最好还是死心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她是一个你永远都得不到的人,你们没有可能。喜欢上她,是你的不幸。聪明人,要懂得及时止损。”&lt;/p&gt; 楚子钰厌恶地皱起眉头,以此掩饰内心的动荡不安,“陆夕颜你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和我相似的求而不得的可怜人,凭什么如此定论我与她的结局。”&lt;/p&gt; “因为你不知道她的过去。”&lt;/p&gt; “她的过去?”&lt;/p&gt; “你可知易剑臣在书剑门有一青梅竹马,叫杨书言,是掌门的独女,两人相知相惜,且同生共死过,早已互许心意?”&lt;/p&gt; “呵,易剑臣喜欢谁,与我有何干系。”&lt;/p&gt; “你应该知道杨书言对易剑臣有多重要,因为放不下她,易剑臣拒绝了薛靖七。在此之前,他们两人关系有多好,你也知道。”&lt;/p&gt; “那又如何?”&lt;/p&gt; “薛靖七就是六年前失踪的杨书言,也正是七星剑的剑主。”&lt;/p&gt; 楚子钰愕然,终于变了脸色,难以置信地看着神色依旧平静的陆夕颜,心口像被巨石堵住了,连呼吸都困难,近乎窒息。&lt;/p&gt; “杨书言因为坠崖伤了头部,从而失去记忆,这才成为了薛靖七。虽然她和易剑臣目前都不知此事,但终有一日,身份会披露,真相会大白,到那时,他们两人定会用命珍惜彼此,任谁都拆不散,你信不信?”&lt;/p&gt; 楚子钰默然,心如刀割,仿佛眼见着人生最后一缕光,正在消逝,他使出所有的力气,都握不住,留不下,只能颓然地坐倒在满是血色的黑暗里,从此绝望,用细薄寒凉的丝线,一点一点将自己勒死。&lt;/p&gt; 他已经失去了父亲。&lt;/p&gt; 他一生里可以追逐的光,只剩下那个清颜白衣的女孩。&lt;/p&gt; 他不能失去薛靖七。&lt;/p&gt; 死也不能。&lt;/p&gt; 那是他的命啊——&lt;/p&gt; 可是她竟然和易剑臣有如此斩不断的宿命般的感情,他要怎么办才好。&lt;/p&gt; “你那卑微的爱意,我实在看不下去,所以趁此机会将真相告诉你……放弃吧,楚子钰。”陆夕颜与他擦肩,说了最后一句话。&lt;/p&gt; “那就在他们相认之前,我把她抢过来。”楚子钰固执地开口,“我不会放弃的。除非我死了。陆夕颜,你是个懦夫。”&lt;/p&gt; 陆夕颜不以为意地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零七章 与恶同道心桀骜 “多么可悲啊……”巽看完戏,耸肩戏谑一笑,大摇大摆也要回屋去,却被楚子钰给叫住,脚步一顿,转身看那尊煞神,也不行礼,“少宗主可还有什么吩咐?”&lt;/p&gt; “你目中无我。”楚子钰锁着眉头,幽深的眸子盯住巽,冷声道。&lt;/p&gt; “说笑了,属下哪儿敢。”巽微微颔首,恭敬地立在那里。&lt;/p&gt; “跪下,给我磕三十个响头,每磕一个,叫一声爷爷,我就当你方才那句话没说过。”&lt;/p&gt; 巽变了脸色,登时腾起一股无名火点燃了他的胸腔,看着对面之人带着一丝狠劲儿的冰冷脸庞,强压住内心的愤懑,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正色道,“宗主说过,过往的恩怨一笔勾销。少宗主竟如此记仇么?”&lt;/p&gt; “你磕不磕。”楚子钰抬眼觑着巽,一字一顿问道。&lt;/p&gt; “恕难从命。于公,一切都听少宗主安排,乃理所应当;于私,属下没理由听从您的无理要求。”巽冷笑一声,转身欲走,却不知身后之人的手指紧握成拳,杀机一触即发。&lt;/p&gt; 有拳风袭来,巽皱眉,也不顾是否以下犯上,拔出腰间短剑,矮身半旋,躲过身后的袭击,同时利刃划过楚子钰前襟,破开一道浅细的裂痕。还未来得及得意,楚子钰中途变招,左手顺势抓住了他手肘,右手指尖在其手中短剑上一弹,寒铁竟被那股力道硬生生击脱了手掌,“当啷”落地的那一瞬,手腕被扣住反力一拧,痛得巽两眼一黑,冷汗暴流,右手已然脱臼,若楚子钰再用点力,那他所剩唯一的手臂将被分筋错骨,他也将变成彻头彻尾的残废。&lt;/p&gt; 楚子钰冷眼瞧着,一个旋身闪至其身后,抬腿以膝盖重重一顶,巽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还未来得及求饶,便被按着后颈狼狈磕下第一个头。&lt;/p&gt; “父亲不在,我便是这里的天。我说的话,就是父亲说的话。”楚子钰松开手站起身,睥睨着额头抵在地上满脸汗水连起身都无力挣扎的巽。&lt;/p&gt; “你若不服,两条路可走,要么打赢我,要么去跟我父亲告状。否则,乖乖把剩下二十九个响头给磕了,你我的旧账,就算一笔勾销。”&lt;/p&gt; 巽遭此羞辱,悲怒交加,恨不得将楚子钰剁成肉泥喂狗,可恨他如今连站起身都费力,谈何反击?至于找宗主告状更是无稽之谈,让宗主知道他曾如此羞辱过楚子钰,他岂不间接踩在宗主头上,更是活腻了!&lt;/p&gt; 如今打碎牙齿也只能往肚里咽,天宗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不是么。&lt;/p&gt; “爷爷。”巽咬牙磕下第二个头,求饶道。&lt;/p&gt; “很好,继续。”楚子钰学着父亲的样子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巽匍匐在地,似是朝圣般,恭敬连磕三十个响头,叫他三十声爷爷,心里积压多日的满腔怨愤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此刻的他切实尝到了痛快的滋味。原来复仇是如此的痛快,这种快意酣畅淋漓,令人欲罢不能。&lt;/p&gt; 他楚子钰誓要所有轻视他、伤害他、夺走他东西的人,皆付出惨烈的代价!&lt;/p&gt; 另一边,陆夕颜并未直接回屋歇息,而是去找了黑袍书生。&lt;/p&gt; “坎,跟你借两样东西。”&lt;/p&gt; “陆姑娘?”坎一挑眉,好奇道,“同我借东西?”&lt;/p&gt; “你前些日子新制的强弩,还有新研制的比七步散威力还要强大的毒,叫什么……”&lt;/p&gt; “醉春风。”坎笑答,又一脸考究地打量着她,“借这两样东西做什么?”&lt;/p&gt; “自然是杀人。”&lt;/p&gt; “杀谁?”&lt;/p&gt; “薛靖七。”&lt;/p&gt; 坎闻言先是一愣,后扑哧一笑,忍住笑意对陆夕颜点头道,“祝陆姑娘好运。”&lt;/p&gt; 陆夕颜:“……”&lt;/p&gt; “稍等片刻。”坎短暂地离开,不过片刻工夫,便提着一个箱子回来,放在陆夕颜面前,同时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瓷瓶,一并搁在那里,耸耸肩。&lt;/p&gt; 陆夕颜俯身打开箱子,看见里面放置着的红枣木所制、长一尺六寸三分的强弩,一点头,便欲关上箱子带走,却被坎伸手扳住边沿。&lt;/p&gt; “你知道怎么用?”坎笑,将箱子重新打开,端起里面的强弩,给陆夕颜讲解道,“我在震的协助下,改良了寻常的弩,用法略微不同,你可不要乱来。”&lt;/p&gt; “张弦装箭时,手拉望山,牙上升,钩心被带起,下齿卡住悬刀刻口,这样,以牙扣住弓弦,抹了醉春风的毒箭置于弩臂上方箭槽内,使箭栝顶在两牙之间的弦上……”坎说着,从箱子里拿起一支箭,熟练地张弦将其装进箭槽,端起弩臂,神色认真,“通过望山瞄准目标后,往后扳动悬刀,牙下缩,毒箭便能在不过数吸的时间内,穿透层层阻碍,钻进那人的心脏。一次可同发数箭,亦可连续发射,不过醉春风仅此一瓶,你可要省着点用,给我留些。”&lt;/p&gt; 陆夕颜轻笑一声,接过强弩放回箱子里,严实合上,扣紧了皮带。&lt;/p&gt; “此次前往雁荡,不是已经有乾、坤、震、巽四个人了么?哦对,少宗主也要亲自去……陆姑娘也要一同前去?!”坎摸摸下巴,失笑道,“对付一个薛靖七,竟然需要动用天宗一半以上的人手,如果还杀不了,你们就别回来了,传出去多丢人呢。”&lt;/p&gt; “我不和他们一起走,此事你帮我保密。”陆夕颜将醉春风塞进怀中,提起箱子,淡然道。&lt;/p&gt; “你怕楚子钰此去……名为监督,实为搅局?而你,想要黄雀在后,再将一军。”坎眼里发光,笑吟吟道。&lt;/p&gt; 陆夕颜不置可否。&lt;/p&gt; “可若让少宗主知道此事,你可不好交代。”坎提醒。&lt;/p&gt; 陆夕颜不以为意地笑了下,提着箱子回屋。&lt;/p&gt; 天一亮,楚子钰与乾、坤、震、巽五匹快马奔赴雁荡,而陆夕颜则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策马抄了另一条路前往雁荡。&lt;/p&gt; 罡气盟大门外,楚立雇了辆马车候在那里,易剑臣将楚中天扶进马车里坐着,自己坐在前面握住马缰,同楚立道谢及辞别。&lt;/p&gt; 楚中天无声叹了口气,自己本想骑马的,那样不必麻烦楚立,也能更快到达雁荡山,然而自己的伤势确实禁不起长时间在马背上的颠簸,只能心情复杂地坐进马车里,像哪家的少爷似的,金贵得很。&lt;/p&gt; “剑臣,你脸色不太好。”楚立见易剑臣眼圈发黑,神色疲惫,忍不住关心。&lt;/p&gt; “不碍事,昨晚没睡好罢了,到了雁荡再补一觉就行。楚盟主,告辞。”易剑臣笑了笑,冲楚立一抱拳,后者颔首,一扯马缰,驾车绝尘而去。&lt;/p&gt; “你昨晚没睡好?”路上,楚中天掀开帘子,探头问。&lt;/p&gt; “嗯。”易剑臣意味深长地应了声,却也并没有多说。&lt;/p&gt; “为何?是因为太挤了么。”&lt;/p&gt; “这个问题……或许在若干年后的某一天,你可以请教一下你的枕边人。”易剑臣笑道。&lt;/p&gt; 楚中天:“……”&lt;/p&gt; 易剑臣想起昨夜的情形,当真是又好笑又好气,恨不得将人一脚踹下床。楚中天这小子睡觉三番两次地蹬被子也就罢了,还睡成一个“大”字,把腿搭在他身上,挪下去,又搭上来,反反复复,就差把他当作被子给抱起来了,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他忍了,于是一夜无眠,面无表情望着上空至天明。&lt;/p&gt; 以后没有特殊情况,他再也不要和楚中天睡一张床。&lt;/p&gt; 熬夜使劲写,还是超过零点了- -&lt;/p&gt; 2020年了,一阵恍惚…祝大家新年快乐!&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零八章 平云夜雨杀意凛 这日天明后,薛靖七便随杨牧成粗略学习了一下相思链的使用方法,在雁荡山里与大家一齐吃了早饭,才如往日那般同其他子弟去镇里帮忙。言子清依旧在忙着治病救人,这几日见百姓们的身体状况转好,余毒清理得差不多,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仿佛肩上的重担被卸下了。下午照旧需要一批人去平云镇帮忙,此次需要先绕路去白石城,置办些东西以马匹运去平云镇送给那里遭过难的百姓,薛靖七请缨,林成羽和张盛这边正好也脱不开身,便放心地将此事交给她,嘱托了一番,薛靖七便带领十几个子弟回去牵了马,午后动身。&lt;/p&gt; “薛姑娘,天阴了,恐怕傍晚会下雨,也不知道我们是否能在那之前赶回去,就在城里买些斗笠蓑衣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吧。”一随行的子弟抬头瞧见日头已被铁灰色的厚云遮住了,整座城都黑压压的,恐怕要变天,牵马快走几步赶上最前面的薛靖七,提议道。&lt;/p&gt; 薛靖七答应,点了几个人随这名子弟一齐去置办,她和剩下的人在城门等候。抬头望见天边黯淡的日影,约莫这会儿已是未时三刻,心里盘算着时间,微微蹙起眉。时间太紧,天又黑得早,他们可要加快脚程,若雨下大了,会耽搁不少时间。&lt;/p&gt; 风渐渐刮得紧了,天色越发阴沉,马儿焦躁不安地垂首刨着前蹄,咴咴低鸣。薛靖七拍了拍马脖子,以作安抚,目光无意扫过鞍旁挂着的两柄黑鞘长剑,心里忽然没来由地隐隐不安起来。这种对危险的直觉,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赐予她的。环顾城外,人烟稀疏,并无杀意潜藏其中,许是多心了。&lt;/p&gt; 待那几个子弟买了斗笠蓑衣回来分发下去后,墨门剑契众人便翻身上马,不再耽搁,速速赶往平云镇。马蹄声渐远,土路烟尘起落,路面发潮,留下一连串浅浅的马蹄印。&lt;/p&gt; 藏身暗处的楚子钰牵马缓缓走出城门,望着薛靖七一行人远去的方向,眸色明暗不定,却带着一分笑意。&lt;/p&gt; 靖七,我终于找到你了。&lt;/p&gt; 原来他们五人快马加鞭赶往雁荡,一路不曾休息,连午饭都未食,下午经过白石城便暂且歇脚吃点东西,不料,无巧不成书,正撞见薛靖七带着十几个墨门剑契的子弟来城里置办东西,倒省了他们不少工夫。此刻瞧他们远去的方向,并非雁荡,巽认得路,说这是去往平云镇的路,估计他们又要去镇里帮忙。&lt;/p&gt;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还忌惮她身边有杨牧成、薛远两个高手,又有那一大帮子墨门剑契的小兵,对付起来颇为棘手,还要想法子把她给单独支出来。这下好了,平云镇距雁荡有些距离,纵然发生什么事也来不及回去求援,正好无人打扰,让我们好好和她较量较量。”坤依旧是一袭红衣,策马出城,笑吟吟对楚子钰道。&lt;/p&gt; “之前的计划都推翻么。”乾紧随其后,与坤分立楚子钰身侧,沉声发问。&lt;/p&gt; “当然。如今已经不需要什么计划,只待天黑,雨下大些,我们一齐出手围攻,干净做掉那十几个喽啰,合力对付她一人即可,我们五个人呢,还能怕了这丫头不成?”坤笑道。&lt;/p&gt; “我不露面,你们动手即可,危急关头,我再出手。”楚子钰沉吟道。&lt;/p&gt; “少宗主的心思,属下明白。可是属下略有顾虑,既知那丫头是您的心上人,我们又岂敢下狠手?此次任务成败与否,还真的是心里没底。”坤试探。&lt;/p&gt; “狠手可以下,但不必伤及性命,我们此行最重要的是夺回相思链,杀不杀她,并没有那么重要。”楚子钰翻身上马,扯起马缰,蹙眉道,“相思链取回后,你们便先行返回天宗,把她留给我就好。”&lt;/p&gt; 一直沉默的震此刻无奈地摇摇头,这少宗主非要与他们同行来这里执行任务,说白了不就是为了他的心上人么。当他们四人与薛靖七殊死搏斗时,少宗主站在哪一边真不好说,还是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吧。&lt;/p&gt; 坤会心一笑,众人领命。&lt;/p&gt; “巽,平日你最多舌,今日怎的哑巴了,一声不吭,这不像你。”坤回头看策马跟在最后的巽,打趣道。&lt;/p&gt; 巽脸色苍白,并不理会坤。&lt;/p&gt; “跟着马蹄印走。”楚子钰不屑地笑了下,足尖在马肚上一踢,率先策马奔将出去,其余四人立刻跟上。&lt;/p&gt; 没过多久,城外林间有一人一马奔到城门,策马原地转了会儿,辨着土路上杂乱的马蹄印,抬头望向前路,一声轻叱,策马追去。&lt;/p&gt; 今日天黑得分外早,平云镇里薛靖七一行人将置办的东西分发给百姓后,天际已有隐隐雷鸣,淅沥沥下起雨。众人立即戴上斗笠披好蓑衣,与感恩戴德的百姓们道别后,纷纷牵马走向镇口。&lt;/p&gt; 就在此时,镇里接连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墨门剑契众人吃惊回头看,方才还一派祥和的小镇此刻火光四起,人们惊惶奔走呼喊,夹杂着孩童的哭声,乱作一团。&lt;/p&gt; “发生什么事了!”墨门剑契子弟们面面相觑,纷纷弃了马匹往回跑,前去察看镇内的情况,是否有人被困抑或是伤亡,好及时救助。&lt;/p&gt; 薛靖七在雨中怔怔地望着此起彼伏的火光与流离逃窜的百姓,心神蓦地一凛,奔了几步冲散去的子弟们呼喊,“回来!这是圈套!不要落单!”然而她的声音被雨淋湿后又散在风中,根本传不远,眼见十几个同伴已消失在视野中,心下大急,转身奔回马前,一把扯落两柄黑鞘长剑系在腰间,奔向雨雾里的火光。&lt;/p&gt; 却为时已晚。&lt;/p&gt; 她回到镇里时,那些不久前还同她说说笑笑、古道热肠的子弟们,此刻已殒了性命,东倒西歪地躺在湿漉漉的地上,温热的血还在往外流,被雨水冲淡成浅红色,晃得她一阵眼花,仿佛那些血,是从她心里流出的。&lt;/p&gt; 有脚步声向她靠近,四面八方都有,她已无退路。&lt;/p&gt; 眼里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湿漉漉的影响她的目力,薛靖七闭上双眼,咬牙将那股酸辛与悲愤强自按捺回去,解开身披的蓑衣丢到一旁,又解下腰间一柄黑鞘长剑,拔剑出鞘。剑鞘落在不远处的水洼里,泥水四溅,手中寒铁杀意凛然,被夜雨敲得叮当作响,抬眼四顾,对上四人的目光。&lt;/p&gt; 这两天状态又有点下滑,三个半小时才写完这么一点儿剧情,害,让读者朋友们久等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零九章 剑上余温还未消 天已经彻底黑了,雨势渐急,火光在跳跃,血流成河的窄巷无人敢靠近,只有持兵刃的五人伫立冷雨中,寒铁的反光映亮谁的眼眸。&lt;/p&gt; 雨水滑落笠檐,飞旋着洒下,薛靖七一一看清四人的脸,握剑的手指一寸寸收紧,冰冷的雨打在身上,却觉滚烫,怒火与杀意冲昏头脑,以她此刻的功夫有九成九的把握撕开巽所在方向的突破口,逃出杀阵,回雁荡求援。&lt;/p&gt; 她却不愿。&lt;/p&gt; 此刻的她,满心所想,都是豁出命去,也要杀了这些亡命之徒,哪怕是螳臂当车,也要拼死一搏。可恨,当真是可恨!&lt;/p&gt; “相思链果然在她手里。”乾瞥了眼薛靖七握剑之手的那点青色反光,勾唇低声一笑。&lt;/p&gt; “丫头,几日不见,你的伤恢复得如何了?不好好躺床上养伤,出来瞎溜达什么呢,净给自己惹麻烦了不是?”坤一袭红衣气势逼人,似大雨浇不灭的烈火在风中飞扬吞吐,手中饮血犹自滴血,说话这会儿工夫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寒芒夺目,再次对猎物龇出了毒牙。&lt;/p&gt; “莲都苏家灭门,果然是你们做的。”薛靖七轻轻一点头,冷声问,“被你们掳走的苏家人,关在哪里?”&lt;/p&gt;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今夜一战,你必败无疑。被我们捉回去关起来,自然就见到那人咯。”坤笑吟吟地望着她。&lt;/p&gt; “你们哪儿来的自信!”薛靖七话音未落,已点剑而起,白衣飞旋,似疾速掠过寒江的飞鸟,一剑霜寒,破碎满天风雨,十数道剑光错落起伏,竟似相思罗网,以坚不可摧的锋锐同时斩向四人,凛冽剑气蓦地荡起屋舍门窗外半卷的竹帘,一阵劈啪作响,连巷子的一侧泥墙都微微一震,登时裂纹数道,淋湿的墙皮扑簌簌剥落一地。&lt;/p&gt; 震、巽心头一凛,没有料到薛靖七重伤未愈之际,竟还能有如此实力,一时竟不敢硬接,急忙闪身退避,以短剑防御那无形的剑气。而乾、坤位列天宗杀手团之首,却不惧这磅礴剑气,黑剑与饮血一刚一柔,咆哮着嗜血杀意,变换身形蓦地欺身上前,硬接薛靖七这一剑。&lt;/p&gt; 薛靖七手中长剑与坤之饮血一触即分,吃了上次的教训,此刻以柔制柔,饮血柔韧飞旋,她亦顺心意忘记招式,手腕疾翻,长剑似不着力般,化开饮血所有霸道之力,缠绵的剑气似雨丝般黏在饮血之上,竟难以甩脱,坤惊疑一声,笑意更浓,心里暗自赞叹,转身变招。薛靖七侧身半仰躲过卷向自己脖颈的饮血,后心一阵发冷,右手倒转剑柄迅速回剑防御,锋刃与贴身削过的黑剑擦出一串火星,趁黑剑招式未老,难以中途收力,她手腕陡然一沉,绕转黑剑借力滚身,足下所踏之处,满地血水飞溅,白衣染了血污,分外刺眼。&lt;/p&gt; 黑剑转瞬即至眼前,饮血又张牙舞爪地卷来,震与巽亦躲避了剑气,奔前助阵,四人夹击,分攻要害,薛靖七脚踏追云步,身形快到已成一片虚影,似一泓月光洒落,泼墨般的夜雨里,只闻响成一片的金属碰撞摩擦声。&lt;/p&gt; 躲在暗处认真观战的楚子钰难以置信地看见,薛靖七在四人围攻之下,竟然分毫未损,不落下风。这才多久没见,她此时的武功造诣已比雁荡决战那时,又精进了许多,无论是身法,还是剑术,都再上一层楼。她这段时间不是卧床养伤么,哪里来的精力练剑?!&lt;/p&gt; 忽然有一人吃痛低嘶,似乎见了血,楚子钰心里一紧,仔细瞧去,只见有一人被大力撞出了杀圈,薛靖七右手挥剑招架三人的同时,竟然还有余力左手拔出腰间另一柄剑,飞足踹向受伤的巽,并一剑掷出将其整个人钉在了泥墙上,血汩汩流出,染红前襟。&lt;/p&gt; “这一剑,是你欠穆家的。”薛靖七杀意凛然的目光扫过被钉在墙上犹自挣扎尚未命绝的巽,掷地有声。&lt;/p&gt; 乾、坤、震三人皆大吃一惊,心道巽断臂后武功再不济,也不至于弱到被人给一剑穿心了吧!震急忙后撤,奔至巽身旁,疾点几处大穴,将剑给拔出丢在地上,扶着巽踉跄坐倒角落疗伤。巽痛得满脸是汗,浑身被雨淋透,此刻苍白着一张脸,全无血色,他暗自咬牙,若不是临行前被楚子钰给伤得不轻,又怎会被薛靖七抓住机会一剑重创。&lt;/p&gt; “巽,凝神静心,我助你疗伤。”震撕下巽的衣袍下摆,简单为其止血包扎,喂了他一颗药丸,抬掌抵住他的背心,渡真气给他。天宗杀手团同气连枝,死一个,天门杀阵就功亏一篑,宗主怪罪下来,他们也不能独善其身。&lt;/p&gt; “震,我们杀不了薛靖七的……有少宗主在,我们此次行动,难成……”巽呕出一口血,涩声道。&lt;/p&gt; “噤声,别说了。”震亦心寒少宗主躲在暗处看热闹,连自己下属都要被杀了,也毫不在意,分明一颗心全在薛靖七那里,哪里有半分天宗少宗主的样子,难怪巽之前就一直不服他。&lt;/p&gt; 耳力极好的楚子钰,即便在瓢泼大雨里,也能听清两个下属的窃窃私语,不禁皱了皱眉,抿了下唇。他见乾、坤联手竟也迟迟制不住薛靖七,心下越发焦急。他原本预想的是,乾、坤、震、巽合四人之力将本就有伤在身的薛靖七重伤制服,抢回相思链先行离开,他随后救下她,带她到一处偏僻的村落养伤,如此这般照顾她一段时间,再硬的心肠也能变软,何况薛靖七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lt;/p&gt; 可若这一战薛靖七赢了,天宗损兵折将,那全部的计划都要落空,谁也讨不到好处。他必须要推进这件事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只能狠下心来,暗自在心里对靖七说声对不住了。&lt;/p&gt; 楚子钰系上黑色面巾,只露出那双略带阴寒的眸子,趁三人打得胶着,难以分心,蓦地现身出手,一袭黑衣疾若闪电扑向薛靖七身后,似飞鹰搏兔,势在必得。乾、坤见楚子钰出手偷袭,立刻会意,黑剑与饮血齐齐架住薛靖七的长剑,让她难有第三柄剑对付少宗主。&lt;/p&gt; 然而就在这一瞬,薛靖七低头看清了乾手中那柄黑剑,剑身上隐隐爬着血红纹路,剑柄上狰狞的兽面纹似曾相识,脑海中蓦地闪过与天罗堂决战那日,现身雁荡镇持黑剑偷袭她的黑袍人,他们所有人都以为那人便是杀手团的黑袍宗主,是乾秦,可是这剑的主人是……&lt;/p&gt; 她明知身后有敌来袭,思绪却凝固住了,脑子嗡嗡作响,恍觉一切都是骗局,那日现身雁荡的黑袍宗主,分明就是乾易容乔装的!乾秦是替罪羊,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易剑臣在内。&lt;/p&gt; 薛靖七猛然回过神来,再次催动体内那股来历不明的霸道阴寒内气,冒着遭到内功反噬的危险,强行震开了黑剑与饮血,挥剑转身回护后心要害,那黑衣蒙面者却手无寸铁,堪堪躲过一剑,灵巧地旋身至她身侧,伸指疾点她锁骨旁的缺盆穴。&lt;/p&gt; 眼前忽然一黑,真气乱作一团,内气迅速流窜奔逝,薛靖七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向那黑衣蒙面者,后者瞳孔一缩,似乎心虚,正犹豫夺取她的功力是否适可而止,忽觉一道极阴极寒的内气自指尖窜入体内,汇入奇经八脉,几乎在瞬间就要将他的血液冻成冰。楚子钰大惊,立即收手,乾抓住机会,一掌狠命拍向薛靖七的后心,他此刻本能一剑刺穿她的心脏,但记得少宗主的吩咐,只能弃剑用掌,将其重伤制服就好。&lt;/p&gt; 薛靖七猝不及防功力被夺,虽未伤根本,但却来不及反应身后的袭击,乾这一掌下去,她喷出一口鲜血,在余力之下向前踉跄几步单膝跪倒在地,拄着长剑,忍着心脉的剧痛,将满口腥甜咽回去,苍白着脸抬头注视那蒙面人的眼睛。&lt;/p&gt; 楚子钰勉强稳住心神,躲开她的目光,转身离去,将剩下的交给下属。&lt;/p&gt; 他面上不为所动,不露破绽地消失在她视野里,心却刀割一般的疼。&lt;/p&gt; 靖七,对不起。以后你和我在一起,我会好好补偿你,千百倍地补偿。&lt;/p&gt; 这场打戏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仿佛自己也大战三百回合,吐血哈哈哈。&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一十章 雨声碎血染白衣 “易剑臣,雨越来越大了!山路泥泞也不好走,你停下来,进来躲一下雨,等雨小些再赶路也不迟!”&lt;/p&gt; 楚中天掀开帘子看见铁灰色的厚云沉沉压下来,黄豆般大小的雨点迎头噼啪砸落脸上,雨雾苍茫,山路崎岖,易剑臣坐在外面纵然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衣服依旧湿了一半,再这样下去,会成落汤鸡的,他实在过意不去,只能冲易剑臣的背影大声喊道。&lt;/p&gt;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不安。再坚持一会儿就到了,不碍事,不必多耽搁时间。”易剑臣听见楚中天的话,只是微微一侧头,沉声道。&lt;/p&gt; “不安?”楚中天有些发愣,寻思了下,忽然一笑,“莫不是,近乡情更怯?”&lt;/p&gt; 易剑臣闻言一阵赧然,无奈地转头看了身后人一眼,看见后者满脸看热闹似的,叹了口气,正经道,“瞎说什么呢……你放下帘子老老实实回去坐着,本就身体虚弱,再折腾坏了我可赔不起。”&lt;/p&gt; 楚中天“哦”了一声,放下帘子乖乖坐回去,心道,易剑臣这小子分明就是不敢面对小七,一个两个都是大别扭,还死鸭子嘴硬,哼。&lt;/p&gt; 易剑臣手上又加一鞭,马车的轱辘飞速碾过泥泞的山路,泥水四溅,车厢剧烈晃动,楚中天一不留神差点闪了腰,堪堪抓住边沿,稳住身子,忽然觉得有些头晕想吐。他竟然虚弱到,连马车都会晕!&lt;/p&gt; 没过多长时间,马车渐渐放缓停下,楚中天急忙掀开帘子俯身干呕,却什么都没吐出来,难受得要死。&lt;/p&gt; “终于到了么……我不行了,再这么下去真的要吐了……”楚中天有气无力地伸手搭上易剑臣披着蓑衣的肩膀。&lt;/p&gt; “小天,你看,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外面。”易剑臣蹙眉,朝前一指。&lt;/p&gt; 楚中天循着易剑臣所指方向看去,也不由得一怔,墨门剑契总部入口处火光明灭,很多人持着火把在外面立着,不知在做什么,紧接着又依稀看见有两人走出来,正是杨牧成与薛远,他们神色紧张地在说着什么。&lt;/p&gt; “这么多人欢迎我们么……?”楚中天摸不着头脑,喃喃道。&lt;/p&gt; “走!”易剑臣跳下马车,扶着楚中天下来,解开自己的蓑衣披在他身上,两人冒雨疾奔过去。&lt;/p&gt; “师父,薛前辈,发生什么事了么?”易剑臣见众人神情不大对劲,疾声问。&lt;/p&gt; 杨牧成与薛远怔住,他们都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易剑臣和楚中天,纵然满心疑问,却也来不及嘘寒问暖,只是相顾无言,杨牧成解释道,“今日午后阿靖带了十几个人去城里置办东西送去平云镇,至今未归,纵然雨势太大可能耽搁行路,但这个时辰也应该回来了。我们有些不放心,想去平云镇看看。”&lt;/p&gt; “平云镇在哪个方向?”易剑臣心里悬着的那根弦蓦地一紧,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lt;/p&gt; “西南方向。”杨牧成道。&lt;/p&gt; 易剑臣点了下头,立即转身奔向马车,拔剑出鞘,利落斩断马匹与车厢之间的粗绳索,翻身上马,扯起马缰,扭头看向众人,“我先行一步!”&lt;/p&gt; “也好!”薛远一挥手,高声道,“我们还要下山去镇里寻马匹,定会耽误些时间,你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到!”&lt;/p&gt; 易剑臣见楚中天满脸惊诧与忧虑,又补充道,“小天内伤很重,不能让他跟我们一起去,还请师父和薛前辈将他看管好了,莫要重了伤势。”说罢,也不理会楚中天作何反应,策马疾奔离去,转瞬消失在雨雾中。&lt;/p&gt; “你……!”楚中天一时语塞,却也明白易剑臣的苦心,只能作罢。他转念一想,此刻自己功力受损严重,内伤未愈,就算冒雨颠簸去了平云镇,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成为大家的拖累,还是罢了,回山里乖乖待着,等他们回来吧。&lt;/p&gt; “怎么伤的?”薛远讶然挑眉问道。&lt;/p&gt;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楚中天哀伤地叹了口气,“老爹你们快去吧,如今小七他们的安危最重要,我的事回来有的是时间解释。”&lt;/p&gt; 薛远拍了下他的肩膀,同杨牧成带领那些子弟迅速下山去。&lt;/p&gt; 易剑臣负剑策马冒雨疾奔,攥紧马缰伏低身子,疾如一道剑光,孤身破开渺茫雨雾,马蹄声被密集雨声淹没,无言地奔向那个人所在的地方。斗笠已经不起什么遮雨的作用,此刻他衣衫尽湿,唯独双眼在笠檐的遮蔽下,没有被袭来的风雨打湿模糊,依旧明亮,极力辨别着道路。&lt;/p&gt; 等我。&lt;/p&gt; 他心如鼓擂。他反复默念。&lt;/p&gt; 不知从何时起,他与靖七建立了某种非比寻常的默契感,一人若有难,另一人纵使远在天涯,也会心生感应。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有灵犀,他不敢说那是什么超出友情的情感,只能反复告诉自己,因为她是他的知己,士为知己者死,仅此而已。&lt;/p&gt; 可在楚中天看来,易剑臣能在听闻薛靖七有难的一瞬间,不顾一切地策马离去,这种无意识的举动,已真真切切体现出他对她的在意,纵然他不承认。&lt;/p&gt; 其实易剑臣对薛靖七的喜欢,比他自己想象的要多很多,甚至超过楚子钰对薛靖七的喜欢。&lt;/p&gt; 有句话不是叫做,喜欢一个人,不是看他说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吗。&lt;/p&gt; 可惜当局者迷。&lt;/p&gt; 他们都对这份感情太没有信心。&lt;/p&gt; “薛靖七,你已败了。”坤瞅着薛靖七拼尽全力踉跄站起身来,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满脸水渍,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顺着下巴滑落,更显得整个人虚弱无比,与先前判若两人,已不足为惧,也不知少宗主方才所使的是什么功夫,竟有如此威力,不由得啧啧摇头。&lt;/p&gt; “想要相思链,杀了我。”&lt;/p&gt; 高手过招最忌分神,有时候一瞬间的失误,就会被敌人找到破绽,性命不保。方才乾完全可以一剑将她杀了,却半路换成拳掌,可见他们此次并不想杀她,只是想夺走相思链而已。&lt;/p&gt; 如此,她便仍有胜算。&lt;/p&gt; 薛靖七冷声撂下一句话,蓦地纵身飞跃至泥墙之上,长剑疾舞,忍着心脉的剧痛与内气的震荡,勉力再次织出一道剑幕,长剑一指,剑气纵横呼啸,压向墙下的几人,与此同时足尖借力翻身向后越出,甫一落地转身便走。&lt;/p&gt; 除去伤重的巽与暗处的楚子钰,其余三人立即飞身跃向墙头,紧追不舍。&lt;/p&gt; “小心!”震方跃至墙头,顿觉腰间与右腿一阵剧痛,立即收力,低头一瞧,大惊失色,自己的腰部与右小腿分别被两道极细的锋刃切割入肉,自己若没有即使收住脚步,此刻整个人已被这无形的罗网切成碎块。&lt;/p&gt; 乾与坤身法快于震,后者的警告根本来不及,乾的肩膀,坤的手臂,亦被伤到,所幸几人应变能力都极强,情况不对便立即收力,才没有就此殒命。&lt;/p&gt; “相思链……这丫头竟然会用相思链!”乾一抬手,黑剑挑起身前那根挂着细小血珠的细丝,定睛一瞧,冷冷道。&lt;/p&gt; “震,你回去。这里交给我们。”乾道。&lt;/p&gt; 震应声而退,包扎伤口。&lt;/p&gt; 乾、坤相视一点头,黑剑与饮血分工各自挑起几根纵横穿插的细线,以十成的力道相对拉开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缺口来,相继滚身翻下墙头,足尖一点飞身而去,两柄嗜血利刃再次袭向薛靖七的背后。&lt;/p&gt; 三人的距离不断拉近,薛靖七负伤,追云步无法全力施展,竟渐渐要被两人追上。&lt;/p&gt; 震从怀里摸出三枚精巧的雷火弹,跃至茅舍屋顶,振臂一挥将其全力抛掷过去,薛靖七猛地刹住脚步,立即抬手侧身闪躲,前方五步远的距离轰然炸响,火光爆燃,漫天烟尘裹着热焰向四周掀起,乾、坤与薛靖七三人皆伏倒在地,&lt;/p&gt; 薛靖七一阵头晕目眩,喉头一热,低咳出血,费力在满地的泥水里爬起身来,怔怔地看见他们先前带来的那些马,都被炸死烧死,一颗心沉入湖底,她只凭一双腿,根本逃不掉。&lt;/p&gt; “你不认输,就打到你认输为止。”坤皱眉瞥了眼沾了泥污的红裙,心里不快,看到薛靖七仍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冷笑斥道,再次甩出饮血,攻向她。&lt;/p&gt; 薛靖七勉力扛住饮血的攻势,却难防乾同时刺来的封喉一剑,长剑与饮血纠缠在一起,难以变招防御,只能堪堪侧身仰首,黑剑的锋刃擦过她的颈侧,留下一道血痕,割断了她系住斗笠的细绳,顺势向上一挑,斗笠被斩作两截,破碎在风雨里,薛靖七一侧脸,长发散落,被雨打湿。&lt;/p&gt; 此时此刻,对面一处三层灰瓦屋舍之上,一双眼睛通过望山瞄准了薛靖七,目不转睛,双眉紧蹙,抬手扳住悬刀,正一寸寸向后扳动,只待乾、坤两人身形与她错开的那一瞬——&lt;/p&gt; 千钧一发。&lt;/p&gt; 斗笠落地的那一瞬,三人方位错开,黑衣蒙面的陆夕颜扳动悬刀,三箭齐发。&lt;/p&gt; 作者君明早要去机场了,估计傍晚能到家,能不能更新不敢说,我一定争取!如果实在来不及,就让箭停在空中。&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一十一章 何惜一命酬知己 箭是黑色,在这磅礴夜雨里隐匿了踪迹,三箭破空,不留痕迹,只有乌青箭矢淬着几分极浅淡的蓝芒,追向那袭白衣。&lt;/p&gt; 身后杀意陡起,薛靖七心神一凛,旋身后撤堪堪躲过黑剑与饮血的杀招,凭直觉挥剑转身,瞳孔骤然一缩,寒芒已近身前,手腕疾翻,剑刃擦过三支暗箭,勉力打偏方向,箭纷纷射进水里,钉在脚边,兀自轻颤嗡鸣。&lt;/p&gt; 她手腕隐隐发麻,连着小臂一条手筋都在阵阵作痛,不由得心生惧意,这箭的劲道实在惊人,非极硬的弓弦、极强的力道才能将其射出,她方才挥剑想要斩断三支暗箭,使出十成力道,竟仅是勉强将其打偏。更令她心悸的是,埋伏此地要取她性命的人,究竟有多少?除去在明处的乾、坤、震、巽,以及身份不明的黑衣蒙面者,竟然还有别的人!&lt;/p&gt; 此时此刻楚子钰亦吃了一惊,与薛靖七存有同样的惊疑,他们天宗只来了五个人,发出暗箭想要薛靖七命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也会埋伏在这里!&lt;/p&gt; 陆夕颜眸色一暗,刻不容缓,麻利地张弦装箭,再次扳动悬刀,这一回,三箭同射,连射九次,二十七支淬了醉春风的暗箭撕开漫天飘摇的风雨,化作铺天盖地的箭雨,密密麻麻射向薛靖七。黑箱子里只有三十支箭,她已将剩下全部的箭都发射出去,因为她知道一次失手便会暴露她的伏击位置,若再杀不了薛靖七,她千里迢迢来这一趟,便是毫无意义。&lt;/p&gt; 薛靖七只有一人一剑,纵然有剑气,也绝无可能在数吸的时间,完全挡掉二十七支强弩射出的箭。&lt;/p&gt; 在场所有人包括薛靖七自己,都明白这个事实。&lt;/p&gt; 下一瞬,乾、坤对薛靖七发出最后一击,冒着自己被暗箭射中的危险,也要切断她的退路。&lt;/p&gt; 薛靖七无路可退,拼尽最后的力气,催动体内全部霸道阴寒内气,化作霜雪肆虐的苍凛剑气,身形疾动,八方剑影快若疾风,无数道剑气织成一个“破”字,割碎了漫天杀意,螳臂当车似的,呼啸着冲向四面八方的箭雨、黑剑与饮血。&lt;/p&gt; 二十七支强弩之箭被破掉十四支,乾、坤被这惊天动地的剑气撞得胸口剧痛,气血翻涌,连连后撤,同时也退出了箭之杀圈,不会被暗箭波及。&lt;/p&gt; 薛靖七却已力竭,彻底成了强弩之末,一抹殷红溢出嘴角,全身经脉痛如刀割,几乎要昏死过去。凛冽的寒意几乎是一瞬间将全身翻腾的热血尽皆冻住,手指冷得像冰,僵硬地握着同样冰冷的剑柄,撑着身子立在漫天大雨里,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绝望地迎着剩下十三支黑箭,等待着它们穿透自己的身体。她甚至自嘲地想,喷涌而出的血,一定也是冰凉的,一点余温都不剩。&lt;/p&gt; 随着伏击之人的第二次发箭,楚子钰终于准确找到了那人藏身的位置,却来不及了。他惊惶地看见乾、坤断了薛靖七的退路,后者发出最后一击,破掉一半的暗箭和乾、坤的杀招,却半点生机都没有换来,她已伤重力竭,她在等死。&lt;/p&gt; 她只能等死!&lt;/p&gt; 他大脑一片空白,发了疯地在雨中狂奔,雨水模糊了双眼,却一片滚烫。他想要救她,哪怕是挡在她身前,同她一起死,却根本来不及,来不及!&lt;/p&gt; 他没想让她死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lt;/p&gt; “不要!”他嘶声痛呼,声音却被淹没在风雨中。&lt;/p&gt; 一道金色剑气划破长空,撕碎泼墨般的雨夜。&lt;/p&gt; 意识模糊的薛靖七蓦地被一股极大力道向后撞开,趔趄几步再也站不住身子,手肘撑地仰身摔进混着泥沙的雨水里,狼狈不堪。&lt;/p&gt; 白衣斗笠旋身卷进风雨,撞开箭靶子薛靖七,挡在她身前,长剑在触地的前一瞬迅疾向前翻起,龙渊疾舞,游龙腾起,纵横十几道金色剑气映得天地都亮了一瞬,接连十二次金属剧烈碰撞摩擦的声响,星星点点落在薛靖七心上,却没有第十三次,她的心一空。&lt;/p&gt; 还未回过神,甚至还未来得及爬起身,她就那样呆呆地坐在雨里,看见最后一支黑箭泛着蓝光的锋矢正堪堪停在了她的眉心前方,箭上尽是温热的血,滴落在她的前襟上,绽开几朵殷红梅花,触目惊心。&lt;/p&gt; 一只手紧攥着黑色染血的箭杆,极轻地发颤。&lt;/p&gt; 她怔怔地看向前方,那人的胸口已被黑箭穿透,鲜血在白衣上晕染开来,像是朱砂泼在宣纸上,惊心动魄。那人低着头,宽大的斗笠遮住了容颜。&lt;/p&gt; 她却已经猜到了。&lt;/p&gt; 滚烫的泪水混杂着冰凉的雨水在脸上滑落,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无声泪流,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无法动弹分毫。&lt;/p&gt; 因为她眼睁睁看见,最后那支黑箭,躲过了剑气的封锁,穿透了他的胸膛,余力犹在,带着他的血,向她飞来,而他竟在那一刹那,转身抢上一步,硬生生以手指攥住了箭尾,没有让她伤及分毫。&lt;/p&gt; 他将手中带血的箭抛掷在地,在漫天的大雨里,缓缓抬起头,露出了笠檐下的那双秋湖般明澈温和的眼眸,还有那染了血,却依旧忍不住微微上扬的唇角。&lt;/p&gt; “幸好。”易剑臣注视着薛靖七,释然一笑。&lt;/p&gt; 紧接着,嘴角溢出的血变成黑色,他吃痛一声,紧抿薄唇,几乎站立不住。&lt;/p&gt; “这箭……!”这些箭竟然都淬了毒,薛靖七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以插进地里的长剑作为支撑,吃力爬起身来,用力地拽住作势欲倒的易剑臣,难过自责,整颗心都要揉碎了。两人相互支撑着,背靠着彼此,勉力立在滂沱雨中,像是风中转蓬,飘零无所依。&lt;/p&gt; 但他们有彼此,一命酬知己,何所憾。&lt;/p&gt; 易剑臣现身此地,以血肉之躯为薛靖七挡下致命毒箭,这一切都是那么突如其来,电光火石间,结局已定。陆夕颜脸上血色褪尽,整个人都傻掉,不敢相信自己设下的必死杀局,竟阴差阳错落在了易剑臣身上。&lt;/p&gt; 她流着泪,手忙脚乱地撤下强弩,将其装进箱子里扣好,惊惶地逃离这里,满心所想都是赶紧回到天宗,找江少右设法配置解药。一定有解药的,一定能有的!剑臣哥哥怎么可以死在她的手里,怎么可以……&lt;/p&gt; “陆夕颜!”楚子钰堵在屋舍的门口,一把拽住她的手臂,眼角红得几乎要滴血,厉声低喝,“你简直就是个疯子!”&lt;/p&gt; 一整天舟车劳顿,坐个飞机晕得七荤八素,晚上九点半回家后立即开电脑码字,这章高潮终于写到了,泪奔!这冰糖玻璃刀大家可还满意,o(n_n)o~&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一生苦相思难抛 “差点杀了薛靖七,你心疼了?”陆夕颜甩开楚子钰的手,轻笑一声,转身欲走。他依旧拦住她去路,冷着脸沉默不言,那嫌恶的眼神,就像看一条毒蛇。&lt;/p&gt; “你自己出面,亲自对她下重手的时候,你不心疼了?”陆夕颜没有什么耐心在这里跟楚子钰对峙,只想赶紧回天宗找江少右,见这位少宗主此刻分毫不退让,就是想找麻烦,索性反唇相讥,毫不客气捅上一刀,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楚子钰,你根本不懂如何爱一个人,你若真的打心底里在乎她,心疼她,你不可能看着她的眼睛,依旧下得去手。不要说什么迫不得已……你只是不甘心,想占有她罢了。你这样自私,没有资格站在我面前,为她讨什么公道。”&lt;/p&gt; 楚子钰脸色微变,这番话就像一柄薄刃递进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想要辩解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辩。&lt;/p&gt; 雷声隐动,却没有闪电。&lt;/p&gt; 那不是雷声,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发颤,是马蹄声!&lt;/p&gt; 陆夕颜心里一跳,转头漠然看着楚子钰,“墨门剑契的人来了,少宗主还打算站在这里和我继续聊天么。”&lt;/p&gt; “我要感谢你。”楚子钰忽然道。&lt;/p&gt; “你说什么?”陆夕颜皱眉。&lt;/p&gt; “你帮我除掉了易剑臣,我很开心。”楚子钰扬威似的笑着。&lt;/p&gt; 陆夕颜吐了口气,颇为好笑地冷眼觑着他,都到了这分田地,他作为少宗主不赶紧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相思链还夺不夺,天宗是否撤走……心里想的竟然只是如何化作毒蛇反咬她一口,让她也体会到同样的痛苦,如此才快意。&lt;/p&gt; 如此睚眦必报,真不像个男人。&lt;/p&gt; 她不屑地一笑,伸手将风帽拉低,拎着黑箱子走远,消失在雨幕里。&lt;/p&gt; 马蹄声更近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lt;/p&gt; 楚子钰走到拐角处,看见乾、坤、震依旧没有放弃夺取相思链,将伤重的易剑臣与薛靖七围在中间,搏杀在继续。易剑臣却不顾毒发,以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身子,将薛靖七护在身后,替她挡下漫天的刀光剑影。&lt;/p&gt; 真是令人嫉妒。&lt;/p&gt; 还好他很快就要死了。&lt;/p&gt; 他摸出腰间的鸣镝,向天宗杀手发出了撤走的命令。&lt;/p&gt; 靖七,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lt;/p&gt; 远远看了她最后一眼,他找到藏在镇里的马匹,策马从镇子的另一个方向撤走。&lt;/p&gt; 杨牧成、薛远带领墨门剑契的人赶到平云镇时,天宗的人已全部撤走,只留下薛靖七无力地跪在雨里,紧紧揽住易剑臣的肩膀,无声地哽咽,而后者双眸紧闭,龙渊剑尚未来得及归鞘,安静地躺在满是鲜血与泥污的雨水里,兀自嗡鸣。&lt;/p&gt; 天宗的人快马加鞭冒雨赶路一夜,次日天明,便已回到总部。&lt;/p&gt; 巽伤得最重,又淋了一夜的雨,差点没撑得下去,回去后便躺着,短时间内再难出去执行任务。乾、坤、震各自回去处理伤势,所幸伤得不重,修养几日便无大碍。陆夕颜连湿透的黑衣都未换下,拎着黑箱子径直去找黑袍书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楚子钰,看见陆夕颜进了江少右的屋子,微微一皱眉,无声地跟过去,在门外偷听。&lt;/p&gt; “三十支箭,全用光了?真够狠的……”坎打开箱子一瞧,吃了一惊。&lt;/p&gt; “陆姑娘,你可别告诉在下,用光了三十支箭,醉春风也只剩下这么一点,你都没杀得了薛靖七。”坎打开瓷瓶一瞧,乐出了声。&lt;/p&gt; 楚子钰捏紧了拳头,原来陆夕颜要杀薛靖七的事情,坎也知道,却并未告知于他,这个臭小子也根本不把他这个少宗主放在眼里。&lt;/p&gt; “醉春风有解药么。”陆夕颜直奔主题。&lt;/p&gt; “自然是没有。”坎耸耸肩。&lt;/p&gt; “能配出解药么?”&lt;/p&gt; “……?江某向来只制毒,不解毒。陆姑娘此言何意,我不太明白。”&lt;/p&gt; 陆夕颜心里一疼,低声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简单同他说了。&lt;/p&gt; “竟然杀错人了。”坎听完后一个头两个大,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lt;/p&gt; “只要你能配得出解药,不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陆夕颜认真道。&lt;/p&gt; “陆姑娘和少宗主也真是有趣,一个想要易剑臣活,恨不得薛靖七死,一个想要薛靖七活,恨不得易剑臣死,你们两位如此深仇大恨,却能相安无事,属下也实在是佩服得紧。”&lt;/p&gt; “陆姑娘毕竟是宗主的义女,地位在我们杀手之上,所以您也不必和属下谈条件,陆姑娘说什么,就是命令,属下自然会尽力照做。”坎见陆夕颜神色紧张,无心玩笑,只能绷起脸来,认真回答。&lt;/p&gt; “这么说,你能解得了醉春风!”陆夕颜眼眸一亮。&lt;/p&gt; 坎笑了下,将那瓷瓶又恭敬递给她,陆夕颜不解。&lt;/p&gt; “醉春风外用是毒,内服是药,以毒攻毒,静养几日,就会没事了。”&lt;/p&gt; 陆夕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lt;/p&gt; “陆姑娘尽管放心,属下说的是实话。”坎笑道,眉头却微蹙,迟疑地补充一句,“不过……醉春风外用,一点点就足以致命,可内服,却需要至少半瓶的量。如今只剩这么点,还不足以将人彻底救回来,顶多吊个命,多撑些时间,还不能动用武功,否则神仙难救。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加紧研制新的醉春风,大概需要半个月,陆姑娘可以先设法将这少量的醉春风给易剑臣服下,半月后再服下剩下的部分,就可以了。”&lt;/p&gt; 陆夕颜捏着瓷瓶,一时无言。她如今已是个“死人”,不能露面,也不知假以他人之手给易剑臣送过去,他们会不会相信……当真是进退两难。&lt;/p&gt; “多谢。”她微微一颔首,表达了谢意,离开了屋子。&lt;/p&gt; 甫一出门,一道凌厉的掌风击向面门,她大吃一惊,此刻身上没有兵刃,只能抬手防御,以双臂格挡住,还未反应过来,那人中途变招,竟劈手夺下了她手中的瓷瓶,旋身后撤,勾唇一笑。&lt;/p&gt; “楚子钰!”陆夕颜醉春风被夺,才恍然明白过来,不由得大怒,出招攻向面前之人,后者却三下五除二将其制住,戏谑道,“你手中无剑,论拳掌功夫,胜不了我。”&lt;/p&gt; “还给我!”她心急如焚,如今易剑臣的救命稻草被握在楚子钰这个疯子手里,他若就此毁掉,岂不是遂了他的心意。&lt;/p&gt; “陆夕颜,我们打个赌好不好?”楚子钰将装有醉春风的瓷瓶塞进怀里,满眼笑意。&lt;/p&gt;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陆夕颜冷声道。&lt;/p&gt; “如果你不赌,易剑臣就死路一条。”&lt;/p&gt; “简直是疯子!”&lt;/p&gt; “彼此彼此。”楚子钰漫不经心地笑。&lt;/p&gt; “你要赌什么?”陆夕颜漠然看他。&lt;/p&gt; “这醉春风先放我这里,我会放出消息,让那些人知道唯一的救命方子在我这里,而我,要用这个同靖七交换条件。”在门外偷听时,他就想好了新的计策。&lt;/p&gt; “什么条件?”&lt;/p&gt; “用她自己交换。”楚子钰一字一顿,志在必得。&lt;/p&gt; “让她离开易剑臣,和你在一起?”陆夕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满眼嘲弄,“楚子钰你是三岁小孩么,你幼不幼稚,她根本不喜欢你!你这样做,她只会更厌恶你,更怨恨你,因为这足够下三滥。”&lt;/p&gt; “那照你的意思,我应该做一个高尚无私的人,上赶着帮易剑臣把毒给解了,然后一脸欣慰、满心悲伤地看着他们郎情妾意么!”楚子钰哈哈大笑起来,戳着自己心口,满眼荒唐,“不错,我楚子钰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又怎么样!得不到她的心,哪怕得到她的身子也好!我早就受够了,什么君子,都是狗屁!都虚伪恶心。”他猩红着双眼,仿佛要将面前的陆夕颜剥皮拆骨生吞下去。&lt;/p&gt; “你凭什么觉得,薛靖七会答应你这个荒唐的条件?”陆夕颜悲悯地看着面前这个发了疯的痴情人,轻声问道,“凭她足够喜欢易剑臣么。”&lt;/p&gt; 楚子钰哑口无言。&lt;/p&gt; “这个赌约,你若赢了……你也彻底地输了。”陆夕颜平静道。&lt;/p&gt; 她知道薛靖七有多喜欢易剑臣,她甚至已经能够猜到这个赌约的结局,但不论如何,易剑臣看来是能活下来了,她便没有必要与楚子钰再吵下去。&lt;/p&gt; 楚子钰凶狠得意的目光蓦地失去了神采,仿佛猎人掉进了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万劫不复。&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朱颜空瘦人寂寥 雁荡雨歇,天将明。&lt;/p&gt; 薛靖七蓦地睁开双眼,头痛欲裂,以手肘撑着坐起身,惊动了守在一旁的楚中天,后者急忙取来一件干净厚实的外袍给她披了,牵着嘴角一笑,轻声道,“小七,你现在感觉如何了?子清夜里已经帮你看过伤了,所幸没什么大事,老爹和杨前辈帮你稳住了内功反噬造成的内伤,但心脉受损还是要多加静养,不能大意……”&lt;/p&gt; “小天……”此时在山里看见他,薛靖七颇感意外,这个平时生龙活虎的臭小子这会儿看起来有些憔悴,就连笑意都是带着一丝苦味的,她心里忽然一空,打断道,“易大哥呢?他……”&lt;/p&gt; “情况不太好,比你当初的情况还要危险,子清一夜未合眼,在为他施针,我带你去。”楚中天知道她的性子,便也不多加隐瞒和劝慰,叹了口气,如实说罢,带她去见易剑臣。&lt;/p&gt; 见到易剑臣时,言子清正在收针,他依旧紧闭着双眸,苍白脆弱得像个断了线的木偶,安静地躺在那里,连痛苦的挣扎都没有,神色平淡释然,一如他昨夜倒下的前一瞬,还冲她漫不经心地挤出一抹笑,似春风沉醉,同她说了最后那句话,“靖七,别怕。”&lt;/p&gt; 仿佛即将赴死的人不是他。&lt;/p&gt; 一颗心像是被人用力地捏住了,受损的心脉又在隐隐作痛,薛靖七僵硬地立在门口,双腿像是灌了铅,就那样怔怔望着他的脸,却迈不开步子,只能低下头,垂眸落泪,冰凉的手指将披在身上的外袍衣角捏得皱作一团。&lt;/p&gt; “靖丫头。”&lt;/p&gt; “阿靖……”&lt;/p&gt; 守在这里的薛远和杨牧成听见了门口的动静,转头看见薛靖七神色憔悴地立在那里不敢进来,身子单薄如白纸,似乎一阵冷风就能将其掀倒吹散,她低着头努力压抑着那股悲伤与自责,根本不敢面对那个为她舍命的人,看了令人心揪着痛,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她。&lt;/p&gt; 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lt;/p&gt; 言子清收起针囊,起身转脸看见薛靖七,眉头微蹙,沉默不语,竟不知如何开口。&lt;/p&gt; “子清,怎么样?”楚中天替众人开口,满脸焦急。&lt;/p&gt; 言子清酝酿着说辞,正欲道出实情,却在此时见到薛靖七抬起眼看她,眼睛通红,还有未干的泪,满眼都是希冀,与这样的目光相触,她心里忽然一阵难受,话至喉头一滚,竟生生咽了回去,不忍心开口。&lt;/p&gt; “不是没有解毒之法,但……”言子清别开脸,看向空处,声音极低,“恐怕来不及……”&lt;/p&gt; “子清,”薛靖七话音哽咽,深呼吸将满腔酸楚强自按捺回去,佯作镇静模样,勾起干涩的唇角轻轻一笑,“解毒之法是什么?只要有一线希望,我,我们就不能……”&lt;/p&gt; “这种毒我曾在谷里的医简上见过,配制起来极耗时间,至少半月,且全程不能见光。制成后,外用是毒,内服是药,这毒见血封喉,发作起来极快,而要解毒,只需要将其内服,但需要服用很多,至少是中毒量的二十倍,才能够彻底相克,解去毒性。他一口气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三天之内,若无药解毒,我也救不了……”&lt;/p&gt; “既然如此,那……”&lt;/p&gt; “靖七,对不起,三天的时间,我配不出……”言子清蓦地红了眼圈,内疚地对上薛靖七亮起来的眼眸,涩声道。&lt;/p&gt; 薛靖七眼里的微光几乎是在一瞬间黯淡灰败下去。&lt;/p&gt; “有没有什么续命之法,就像先前给小七运功续命那样……?!”楚中天泫然欲泣,语无伦次道,“或者……放血散毒,药浴之类!说不定有用的!子清……”&lt;/p&gt; “太近了……!”言子清摇头,打断楚中天这些假设,“中箭就在心口附近,毒素几乎是瞬间就逼进心脉的,中箭后他还动用剑气,加快毒发,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如今没有什么方法能把毒从心脉里逼出来,哪怕是下重针。这毒的烈性要胜过七步散,靖七那一遭能挺过来已经是不可思议,易少侠我实在没有把握……对不起,三天的时间真的太短了,但我还是会尽力去配。”&lt;/p&gt; “别说对不起,”薛靖七哑然失笑,一步步挪到床边,颓然坐下,沉默地注视着易剑臣的眉眼,闭上眼睛摇头道,“子清没有对不起我们任何人,只是靖七对不起易剑臣而已……这条命,是我欠他的。我会想办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救活他。”&lt;/p&gt; “靖丫头,你可莫要做什么傻事。剑臣这孩子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把命还回去。你若也不惜命,岂不是辜负了他……”薛远心里明白他们两人的感情,此刻亦悲痛万分,但见到自己徒儿那股不要命的劲儿又上来了,实在不能放心。&lt;/p&gt; “大家先不要灰心,杨某立即派人去周围的城镇打探消息,重金求药。懂得配制此毒的人,这世间一定不只有天宗的人和言姑娘,若有什么人刚好手里有此药,便能解燃眉之急。扬州楚盟主那里,还有蜀中唐门,我也会紧急传信,请求他们的帮助。”杨牧成勉力保持头脑冷静,危在旦夕的是他最喜欢的徒弟,又是自己女儿的意中人,他自己又身中蛊毒无能为力,实在是绝望心痛,却又不能乱了阵脚,眼睁睁看着易剑臣殒命。&lt;/p&gt; “此言有理,也许找到现成的药,人就能活了!靖丫头,不要自责,安心等我们的消息!”薛远急忙应和。&lt;/p&gt; 薛靖七回过神,木讷地一点头。&lt;/p&gt; “我们先出去吧。”杨牧成叹了口气,率先离去,派人传信。&lt;/p&gt; 众人也纷纷离开,轻轻关上门,屋内只剩下薛靖七与易剑臣。&lt;/p&gt;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发了很长时间的呆,过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他没有什么温度的手指,指尖微凉,她轻轻握住,一点点收紧,想要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指更冰,两个冰块依偎在一起,又哪里能取暖?&lt;/p&gt; 忽然想起,自己当初饱受七步散折磨的时候,一次紧要关头,正是易剑臣以霸道的内功遏制住了她的毒发。他们俩的内功不是相克相生的么……也许有用。&lt;/p&gt; 念及此,她立刻扶起全无知觉的易剑臣,自己盘膝坐在身后,不顾自己内伤未愈,尽数催动体内那寒凉强盛的真气,聚于掌心,抬手抵住他的后心,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绝输送过去,想要学他那样,刺激他体内真气重新运转,以加强对心脉的回护,遏制毒素进一步深入。&lt;/p&gt; 可是她自身难保,又哪里救得了别人。&lt;/p&gt;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便内伤复发,反噬来得汹涌,任凭她如何咬牙坚持,都实在无力继续,只能被迫撤掌,腥甜的铁锈味再次涌上喉咙,咳出血来,不争气的泪水也掉落下来,绝望地自身后抱住没有任何反应的易剑臣,整个人快要被无以复加的自责、悔恨与恐惧吞噬掉,她恨自己没用,恨自己害死了他。&lt;/p&gt; “易剑臣,我求你……求你坚持住,我带你去寻药……我一定会治好你。”&lt;/p&gt; “我不想带上你那份一起活下去……我已经带上阿卓那份,我已经无法再次承受你们任何一个人离开我……你自己的命,自己活……”&lt;/p&gt;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负不了这责……”&lt;/p&gt; “我不要你喜欢我了,只要你平安。”&lt;/p&gt; 士为知己者死,一直是薛靖七的信念。在知己好友面前,她从不惜命,执着地相信情义千金,重于身家性命。以己之命护一人周全,死得其所,岂不快哉。&lt;/p&gt; 可如今,她却难以承受这份情义的重量。&lt;/p&gt; 如何能承受。&lt;/p&gt; 我码字速度越来越慢了,我死了。想起过个年还要写6000字论文就想喷血。&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一十四章 莫转身莫再回首 两天的时间,弹指一瞬。&lt;/p&gt; 薛靖七食不下咽,只喝少量水,不过两日的工夫,已消瘦了许多。她只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易剑臣身旁,做些自己都觉得无谓的照顾。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入定疗伤,待恢复些精力,便为易剑臣渡些真气,其余时间则在发呆,怔怔的,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看些什么。&lt;/p&gt; 她从未有过如此漫长的煎熬,眼见着天光一寸寸亮起,透过窗子洒进屋里,最后一天已然到来,她却依旧无措地坐在地上,靠在床边,手肘搭在屈起的膝头上,慢慢垂下头,缩成一团,已经没有了悲喜,只是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lt;/p&gt; 起初想带易剑臣去外面求药,却又不知该去往何处,只能呆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等待着无望的希望。杨牧成昨日已收到楚立和唐正的回信,前者表示自己也没有救命法,但已将求药的消息进一步散布出去,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响应;后者的答复与言子清相似,懂得如何配制此药却需要至少半月的时间,并没有现成的药可供救命,只能静待奇迹,希望最后一天能有什么好消息传来。&lt;/p&gt; 言子清已经两天两夜未合眼,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埋头在一堆瓶瓶罐罐中,尽可能快地配制解药。楚中天此刻推门进去,见她不知何时已趴在桌上睡着了,一阵心疼,给她披上一件外袍以防着凉。她却惊醒,纵然累得睁不开眼,却也不敢浪费时间,硬要坚持着继续配药。&lt;/p&gt; “睡会儿吧,不然你身子也会垮的。”楚中天正色道。&lt;/p&gt; 言子清固执地摇头。&lt;/p&gt; “我知道,你是怕对不起小七。就算剑臣他真的撑不下去了……也不是你的错,小七也绝对不会怪你,你不必……”楚中天难过道。&lt;/p&gt; 门外忽然有人大声叫喊着什么,听声音是林成羽,两人面面相觑,猜测是不是有消息了,立刻循声找去。&lt;/p&gt; 杨牧成与薛远也在,林成羽激动万分地告诉他们,有人响应他们发出去的求救消息了,道此毒名为醉春风,那人手里正好有一些,可为易剑臣解毒,且分文不取。不过有个条件,那人在扬州有处宅子,从不出远门,不愿千里迢迢来雁荡送药,点名要求薛靖七独自一人带着易剑臣去上门取药——这就是救人的唯一条件。&lt;/p&gt; 薛靖七得知此事,激动难抑,也不思索其中是否暗藏杀机,便一口答应要去。&lt;/p&gt; “这条件很古怪,点名要求阿靖独自带人前去,恐怕有什么图谋算计。”杨牧成心里一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lt;/p&gt; “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都要去试一试。师父……这是最后的希望了,说不定,那人只是想和我谈什么条件而已,应当不会大费周章借易大哥中毒的事来害我。何况我的伤这两天也有所恢复,纵然有什么危险,我也有能力带他逃走。”薛靖七心意已决,向两位师父请辞,欲立即带易剑臣去扬州求药。&lt;/p&gt; “我跟你一起去,我不露面,万一出个什么事,也好照应。”薛远皱眉道。&lt;/p&gt; “也好,那人的信里只提到进宅子求药时,只准薛姑娘带易少侠进去,不准其他人随行,那薛前辈悄悄守在附近,应当是没问题的。”林成羽点头赞成。&lt;/p&gt; 有薛远保护,杨牧成勉强放下心来,立即安排子弟去镇上雇了辆马车,三人即刻启程。走之前,薛靖七终于有胃口吃了顿饱饭,恢复了体力,叮嘱言子清不要再彻夜研制解药,赶紧去休息补觉,楚中天保证会监督子清好好休息,她这才点点头,怀着谢意与愧疚,转身上了马车,马不停蹄奔赴扬州。&lt;/p&gt; 日落之前,三人赶到了扬州,根据信上描述,找到了那处宅子。宅子看起来很新,修葺得恢弘大气,颇为气派,牌匾上龙飞凤舞刻着四个鎏金大字——“金玉山庄”,薛靖七一时有些愣神,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忽然有些不安。&lt;/p&gt; 薛远已悄无声息地躲到附近一处酒肆里喝酒去了,挑了个三楼的靠窗位置,远远能看见这什么金玉山庄,若薛靖七发生什么事,与山庄里的人动起手来,他也好立刻出手支援。&lt;/p&gt; 掀开帘子看了眼马车里依旧昏迷的易剑臣,薛靖七垂下眼眸,转身跳下马车,走到紧闭的大门前,抬手轻扣。立刻就有人开门,是两个身形颀长、颇为干练的练家子,腰间配剑,神色恭敬,见到她便抱拳行礼,唤了声“薛姑娘”。&lt;/p&gt; 薛靖七有些讶然,那两人似乎认识她,连问都不问便知她名姓。她哪里知道,这些人原先都是罡气盟的人,她作为试剑榜首在盟里那段日子可谓是风云人物,她不认识那些人,那些人却都认得她。&lt;/p&gt; “车里的是易少侠吧,我们先把他送到屋里休息,关于醉春风,我们公子会亲自跟您谈。”其中一人看了眼门外停靠的马车,对她说道。&lt;/p&gt; 薛靖七一点头,两人立刻走向门外的马车,想要将人带出来,她却忽然心里忐忑,按着腰间剑柄略一迟疑,闪身拦住了他们,认真道,“两位且慢。我要先见你们公子。”&lt;/p&gt; 那两人面面相觑,正欲回去禀报,却远远看见少主已走过来,急忙躬身行礼,道了声“公子”,而后向两侧退开,不再言语。&lt;/p&gt; “靖七,别来无恙。”&lt;/p&gt; 这声音是……&lt;/p&gt; 薛靖七松开按在剑柄上的手,回眸转身,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不由得蹙起眉,心里暗惊,一脸不解。&lt;/p&gt; 竟然是他。&lt;/p&gt; 楚子钰身着玄色窄袖剑袍,暗红色的里衣为领口和袖口镀上一抹残血,墨色的牛革腰带束紧腰身,衣襟上以银线勾勒出流云的纹样,精致的护腕扎紧袖口,长发以上好的发冠束起,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贵气十足,与雁荡所见,截然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lt;/p&gt;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此刻对上目光,更是勾唇一笑,满目柔情。&lt;/p&gt; 薛靖七却注视着他的眉宇与眼眸,脑海中蓦地闪过那夜出手偷袭伤她之人,那双眼睛……她别开目光,心下一沉,已有了答案。&lt;/p&gt; “这才几日不见,你竟已变成这副模样。”她苦笑。&lt;/p&gt; 楚子钰听了这话,道是薛靖七在夸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心头一喜,蛮不好意思地谦让道,“人都是会变的,以前的我,实在是不堪回首。”&lt;/p&gt; “可你却变得……”薛靖七心里一疼,欲言又止。&lt;/p&gt; 楚子钰见她神色不太对,那种目光……好像藏着什么悲悯与痛心在其中,是他最不喜欢的那种目光,笑容渐渐敛去,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以这样的眼神看他。&lt;/p&gt; “你还想继续骗我么。”她走到他面前,叹了口气,自嘲一笑。&lt;/p&gt; “骗你什么?”楚子钰不明所以地笑了下。&lt;/p&gt; 薛靖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抬起右手,并作食中两指,不轻不重地点在他锁骨旁的缺盆穴,沉默不语。&lt;/p&gt; 楚子钰却陡然大惊,向后趔趄一步,错开她的目光。&lt;/p&gt; “在雁荡给白虎验尸时,我就隐约猜到是你,但我替你瞒住了,打消了其他人的疑心,心想你一定有什么苦衷,或是误打误撞……回到罡气盟后,我单独找过你,你依旧选择了隐瞒,我也没有说什么,怕你难过。直到那夜,你对我下手,我才知……你已在歧路太远,不回头了。”薛靖七放下手,挤出一个淡然的笑,轻声说道。&lt;/p&gt; “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楚子钰心潮翻涌,难过地望着她,涩声道。&lt;/p&gt; “你也从未对我坦诚过……”薛靖七平静地说道,“你的所作所为,又要我如何相信你。”&lt;/p&gt; “这就是你要找的醉春风。”楚子钰从怀里摸出小瓷瓶,举在她面前。&lt;/p&gt; “想要杀我,当时你不撤掌,就可要我的命,又何必弯弯绕绕。”&lt;/p&gt; “你以为是我下的毒,设的局,诱你前来?”&lt;/p&gt; “难道不是么?!”&lt;/p&gt; 楚子钰只觉得自己可笑,陆夕颜的脏水果然泼在他头上,他却不能把陆夕颜给说出来,只能默默承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像个小丑。&lt;/p&gt; “你与那些人为伍,楚盟主知道么?”薛靖七一阵心寒。&lt;/p&gt; 楚子钰这回更是笑得厉害,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他却还是不能说。&lt;/p&gt; “也不必绕弯子了,你直接说吧,这瓶解药,你开出的条件是什么。”薛靖七的声音很冷淡,像个陌生人,一丝旧情都没有,陌生得他几乎要认不出。&lt;/p&gt; 既然她从不相信他,他又何必再心软。&lt;/p&gt; “我要你。”&lt;/p&gt; 他听见自己终于说出这句话,这句也许会彻底斩断他们所有旧情谊的话。&lt;/p&gt; “你说什么……?”薛靖七愕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lt;/p&gt; “薛靖七,我要你拿自己,来换这瓶药!”楚子钰眼角通红,不顾一切。&lt;/p&gt; “……真是个疯子。”薛靖七怒极反笑,转身就走。&lt;/p&gt; “他就要死了!”楚子钰踏前几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威胁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你若真的不怕他就这样死了,你就走!”&lt;/p&gt; 薛靖七心神一震,僵立在原地,望着门外的马车,整个人都傻掉。&lt;/p&gt; 你们评论催更是十分有用的!嘻嘻 昨晚熬夜写了一半,今天中午就能发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一十五章 命里暗箭终难逃 楚子钰见薛靖七身形一滞,停下了脚步,那番话对她真的起了作用,于是心里隐隐又生出希望来,手上的力道微松,顺势向下拉住她的手,手指冰凉,他有些心疼,温声道,“我真的很喜欢你,比易剑臣更喜欢你,不信,你可以亲自感受一下……”说着,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满脸赤诚。&lt;/p&gt; 薛靖七却用力挣开他的手,回眸看他,目光里满是鄙夷与冷漠,再无半分温情,“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lt;/p&gt; 楚子钰笑意僵在脸上,慢慢敛去,目光游离。&lt;/p&gt; “那我尊重你的选择。踏出这道门槛,我不会为难你们,但醉春风也不会给。”楚子钰抬头看向西边,日头已经挂在了檐角,天光渐褪,漫不经心地笑着,“太阳要落山了,还有最后一夜,好好珍惜吧,找个什么地方,一诉请衷。”&lt;/p&gt; “当然,如果你想靠武力夺取,尽可以试试,这瓶药再摔碎被风一吹,可就什么都没了。”他看着薛靖七握紧剑鞘的手指,轻笑着补充道。&lt;/p&gt;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下三滥。”薛靖七自嘲摇头,伸手探进怀里,“楚子钰,我本不想如此伤你,是你逼我的。”&lt;/p&gt; 楚子钰最后的笑意在看到薛靖七手中所持那枚莹白玉佩时,彻底消散干净。&lt;/p&gt; “当初你说,这枚玉佩,可以帮我实现一个心愿,只要你能做到,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她平静地凝视着他,涩声道,“我本以为这枚玉佩永远都用不到。”&lt;/p&gt; 他却蓦地红了眼圈,久久注视着面前这枚玉佩,想起在雁荡镇那夜,满心欢喜地将其硬塞给她,信誓旦旦地说一枚玉佩一个心愿,他等着她,机会难得,可不要浪费。&lt;/p&gt; 之后的那些日子,他一直在期盼着,憧憬着,想着哪一天,她会将这枚玉佩还给他,许下一个浪漫的心愿,他为她实现,博她一笑。&lt;/p&gt; 如今真是无比讽刺。&lt;/p&gt; 到头来,她的心愿便是,让他去救那个无比讨厌的人,她的意中人。&lt;/p&gt; 他不想流泪,只想放声大笑。&lt;/p&gt; 楚子钰沉默地将玉佩取回,用力握在手心里,淡淡一笑,“我楚子钰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自然不会食言。这枚玉佩确实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但我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如果你选择救易剑臣,我立即将药给他服下,但你今夜必须留下,陪不了余生,短短一夜我也不嫌弃;如果你选择离开,这枚玉佩就抵消我方才说出去的话,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纠缠你,也不会碰你,但易剑臣,我不救。机会只有一次,救他,还是救你自己,你好好思量。”&lt;/p&gt; “你说话不算话。”薛靖七又惊又怒,拔剑指向楚子钰,剑锋贴在他的颈侧。很明显,楚子钰方才一番话看似逻辑自洽,毫无问题,却故意把她套了进去,那枚玉佩根本没起任何作用,他分明就是食言了,不愿兑现承诺。&lt;/p&gt; “你杀了我,易剑臣照样也得死。”楚子钰硬着心肠,扬起手将瓷瓶捏紧,随时都会发力将其碾作齑粉。&lt;/p&gt; 薛靖七气得持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以前的楚子钰,纵然会闹小孩子脾气,任性胡来,霸道无理,心地却是善良的,因此她即使不喜欢他,刻意躲避,却始终存着一些温情,把他当朋友,他有难时她也会出手相救,尽心照顾,却从未想到今日会决裂至此。&lt;/p&gt; 门外响起拔剑声,她陡然一惊,回头看,昏迷的易剑臣已被一人架出马车,另一人将剑横在他的颈侧,逼她放开楚子钰。&lt;/p&gt; “无耻。”她心如刀割,难做抉择,急怒交加之下,受伤的心脉又隐隐作痛,疼得她连呼吸都困难。&lt;/p&gt; “何必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卑微至此,搭上自己呢。靖七,你走吧,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也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楚子钰沉默许久,开口道。&lt;/p&gt; 薛靖七却想起那夜堪堪停在她眉心前方的锋矢,箭上的血滴落在她的前襟上,他在漫天的大雨里,缓缓抬起头,露出笠檐下的那双明澈温和的眼眸,含着释然笑意,道了声“幸好”。&lt;/p&gt; 她鼻尖涌起浓烈的酸涩,握住剑柄的手指更加收紧,却闭上眼眸,颓然放下了手中剑,锋芒褪尽,只剩下那个脆弱如白纸的女孩,剑尖轻抵地面,满心悲戚。&lt;/p&gt; 她这条命,本就是欠他的。&lt;/p&gt; 她怎么能忍心,看着他最后的一线生机,断送在自己手中。&lt;/p&gt; 楚子钰眉间一动,心头狂跳,故作镇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lt;/p&gt; “我答应你。”她声音极轻,这四个字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lt;/p&gt; 楚子钰闻言心里一阵苦涩,但很快就被那狂喜压过,忍不住扬起了唇角,命令门外的两名下属收剑,小心仔细将易剑臣送到屋子里躺着休息,又拍了拍手,有一名下属以楠木托盘端着一件物事小跑着过来,递到薛靖七面前。&lt;/p&gt; 她木然立在那里,看都不看。&lt;/p&gt; “这是我根据你的喜好,为你量身定制的,是扬州城里手工最好的师傅亲手裁制,送给你,看看喜不喜欢。”楚子钰达成心愿,便也不再冷着那副面孔,脸色柔和下来,笑吟吟接过托盘,将其塞给薛靖七。&lt;/p&gt; 她默然地看向那件衣服,是件淡青色流云纹的白色长衣。&lt;/p&gt; 楚子钰将瓷瓶放在衣服上,一并塞到她怀里,笑道,“我们现在就去给易剑臣解毒。今夜,希望你沐浴更衣后,就穿着这件衣服,来找我。”&lt;/p&gt; 薛靖七像是丢了魂,僵硬地拿着衣服和瓷瓶,一句话也没有说。&lt;/p&gt; 今日双更,刀片一直发,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一十六章 佛前烛泪静悄悄 远处酒肆三楼的薛远缓缓松开剑柄,继续端起酒碗饮酒,心里一阵困惑。&lt;/p&gt; 方才好像依稀看见金玉山庄那边有人拔剑,却只是僵持了一会儿,并没有打起来,很快就看见马车里的易剑臣被人背进去,送进一间屋子里。莫非,求到药了?罢了,他且耐心些,先前同靖丫头说好了,若情况不对,会放出鸣镝通知他,若一切顺利,他就在看见她带易剑臣出来时,再去会合。&lt;/p&gt; 希望一切顺利。&lt;/p&gt; 剑臣那小子是个好孩子,不该就这样死去。&lt;/p&gt; 此刻,楚子钰已将瓷瓶内所剩无多的醉春风尽数给易剑臣服了下去,薛靖七忐忑地伸手扣住他没什么温度的手腕,发现服药后不过一会儿工夫,他的脉搏已不再像先前那般微弱,隐隐有转好的趋势,她释然一笑,眉宇间流露出罕见的柔情,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暖着,坐在那里发怔。&lt;/p&gt; 沉默地看着薛靖七的神情变化,楚子钰心里又是一阵刀绞,挪开目光,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檐下灯笼在风中摇曳,温暖的光被冰冷的夜裹住,透不出气来,神色漠然地说道:“好了,人我已经救了,接下来该你兑现承诺了。”&lt;/p&gt; “我有一个疑问。”薛靖七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转身看立在窗边的楚子钰,“要想彻底解毒,醉春风内服的量至少是中毒量的二十倍,你这瓶药,只剩个瓶底,能解得了么……”&lt;/p&gt; 楚子钰闻言并未回头,心里打了个突,她怎么……竟然也知道此事么。是了,言子清是大夫,同他们在一起,自然能看得出醉春风的用法,他先前却疏忽了,只想着用这点儿药瞒将过去,待此夜过后,木已成舟,就算薛靖七后来发现,也已经来不及了。&lt;/p&gt; 本想一石二鸟,却没料到她已起了疑心。&lt;/p&gt; 只能将错就错。&lt;/p&gt; “不错。这些量,只够勉强吊命,无法彻底解毒。”他转过身,淡然道。&lt;/p&gt; 薛靖七霍然起身,压着满腔惊怒,“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答应……”&lt;/p&gt; “我怕你出尔反尔。”楚子钰负手走到她面前,低声轻笑。&lt;/p&gt; “我不会出尔反尔。”薛靖七一字一顿道。&lt;/p&gt; “那可说不准……”楚子钰低头一笑,揶揄道,“万一你到时候受不住,忽然反悔怎么办,打晕我,带上毒已解的易剑臣连夜逃走,我岂不是做了赔本买卖?我才没有那么傻。既然是交易,就要公平。”&lt;/p&gt; 薛靖七注视着楚子钰那副精打细算的样子,心绪难言,只是低笑一声,无声地点头,什么话都没说。&lt;/p&gt; “方才的药量足以支撑他再活上一些时间,起码这一夜过去,是完全没问题的,只要他不动用武功,乖乖躺在这里休息。今夜你满足我,明早我自会奉上剩下的醉春风,送你们离开,这桩交易就算是了了。”楚子钰继续说道。&lt;/p&gt;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lt;/p&gt;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lt;/p&gt; “我要确认你手里有剩下的药。”薛靖七吃一堑长一智,已不敢随便相信他的许诺。&lt;/p&gt; “我没有带在身上,至于藏在哪里,也不能告诉你。还是那句话,薛靖七,你聪明,我也不是傻子。”楚子钰面不改色道。&lt;/p&gt; 薛靖七自嘲一笑。&lt;/p&gt; “时候不早了,快去沐浴更衣吧,瞧你一身风尘,都不像个姑娘家了。我已吩咐下去了,会有人领你去。”&lt;/p&gt; “戌时五刻,我等你。”楚子钰与薛靖七擦肩,低声笑道,而后开门离去。&lt;/p&gt; 门关上的那一瞬,将逝去的天光也隔在了外面,她沉默地立在原地,看了眼眉眼安静的易剑臣,亦转身离去。&lt;/p&gt; 楚子钰回到屋里,翘着二郎腿坐下,端起桌上备好的茶盏润了润嗓子,招了一名下属问,“和他们两个一起来的,还有谁?”&lt;/p&gt; “一个看似落拓不羁的中年剑客,听薛姑娘称他为师父。”&lt;/p&gt; “薛远?”楚子钰挑眉,“就他一个跟着来了么,现在人在哪里?”&lt;/p&gt; “就他一人,自打来这里后便一直在春风楼三楼靠窗位置喝酒。”&lt;/p&gt; “想办法把这个下到他酒里,”楚子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丢给下属,正是他昨天跟江少右讨来的,无色无味,连用毒高手都难以发现的迷药,“让他醉死过去,睡个一天一夜。今夜我和靖七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来捣乱。”&lt;/p&gt; “是,属下遵命。”那人躬身抱拳一行礼,立即离开金玉山庄前往春风楼。&lt;/p&gt; 楚子钰不疾不徐饮完这盏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天地昏黄,日落月出,现在已是戌时一刻,还有半个时辰,她便会踏进这个屋子。&lt;/p&gt; 他没来由地有些紧张,走进里屋,再次检查事先布置好的一切,伸手拂过绛纱帐,按了按新换的床褥,笑意涌上眼角,又去点燃香炉里的线香,青烟袅袅,不多时,里屋便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甘甜淳厚的香气,闻了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好起来。&lt;/p&gt; 他坐在床边,满怀期待地交叉着双手,等月亮跳过两根飞檐,等她穿着那身新制的白衣走到他面前。&lt;/p&gt; 得不到她那颗心,能做上一夜夫妻,也是好的。&lt;/p&gt; 今夜虽然闹得不太愉快,但必定是此生最美好的一夜。&lt;/p&gt; 长发半束,发带与散下的乌丝一同落在肩上,薛靖七着一袭淡青色流云纹白色长衣,推门进屋,走到床边坐下,再次拿出易剑臣放在被子里的手腕,为其探脉,看着他渐渐恢复了血色的脸,哑然失笑,缓缓抬手,靠近他的脸庞,极轻地刮了下他的鼻梁,就像曾经他做的那样。&lt;/p&gt; “剑臣,我喜欢你。”&lt;/p&gt; “但我对你的喜欢,就到此为止了。”&lt;/p&gt; 今夜过后,他们两不相欠,天涯路远,望君珍重。&lt;/p&gt; 薛靖七靠在床头,微微侧首望着他的睡颜,眼中蒙了层水雾,却是眼笑眉舒。&lt;/p&gt; 她想起出谷以来的许多往事,试剑大会上的不打不相识,游龙谷的满天星辰,他背着她走回试剑山庄,紫竹林结拜互诉衷肠,锦溪十里双剑合璧,摘星崖下桃花一诺,罡气盟再重逢一眼万年,月落屋檐合奏一曲,雨夜临别一吻封缄,大雨滂沱他们背靠彼此,挥剑转身。&lt;/p&gt; “原来我们走过的路,已经这么长了。”她蓦地红了眼圈,轻声慨道。&lt;/p&gt; 月亮已跳过两根飞檐,她该告别了。&lt;/p&gt; 她起身欲走,又满心不舍,这一走,她以后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lt;/p&gt; 转身看着双眸紧闭的他,她想最后贪心一回。&lt;/p&gt; 薛靖七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靠近,闭上眼睛,极轻地吻上他的额,虔诚一吻,将她最后的柔情,全部留下。&lt;/p&gt; 温凉的泪水掉落在他的眉间。&lt;/p&gt; 她转身离去,不再回头。&lt;/p&gt; 泪水沿着他的眉间向下滑落鼻梁,划过他的脸。易剑臣昏迷中眉间轻动,手指忽然微微蜷起,像是要抓住什么,已经无法抓住的东西。&lt;/p&gt; 今天接到作协电话,作者君竟然如愿成为杭州网络作协的会员了,意料之外的开心,今天想要加更。这章是糖还是刀,我也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玻璃糖吧,下一章才是刀,真正的刀!orz&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一十七章 飞蛾扑火春风尽 门外响起极轻的脚步声,袅袅青烟忽的散了,楚子钰蓦然抬头,先看见胜雪白衣的下摆和那双白色长靴,他心里一空,缓缓站起身,看见薛靖七穿着那身淡青色流云纹的白色长衣立在他面前,腰身收紧挺得笔直,单薄的肩膀垂下几缕乌丝,半束的长发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散开,她脸上因没有什么血色而显得更加白皙,未施粉黛更衬得眉目寡淡柔和,眼里那抹逼人的锋芒已然消散不见,只留下令人心疼的清雅柔和。他不禁想,她手中无剑的时候,真的像极了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哪里看得出来那身杀伐之气,还有傲然清冷的硬骨头。&lt;/p&gt; “真好看。”楚子钰看得痴了,发自内心地笑起来。&lt;/p&gt; 薛靖七却置若罔闻,像根木头似的戳在那里,一动不动。&lt;/p&gt; 楚子钰走到门边,将门关紧拴好了,转身牵住她的手,将其领到里屋床边坐下,漫不经心笑道,“你的手怎么一直都这么冰,跟冰块儿似的。”&lt;/p&gt; 薛靖七依旧不动,任由他握着,看着,像个没有悲喜的冰块,没有任何回应。&lt;/p&gt; 连往日的躲避都再也不见。&lt;/p&gt; “靖七,你看着我。”楚子钰松开她没有温度的手指,扳过她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沉声道。&lt;/p&gt; 她垂眸木讷了许久,才抬起眼看他。&lt;/p&gt; 他却感到莫名的心痛。&lt;/p&gt; 她眼角泛起淡淡的红色,似是先前哭过,此刻看向他的目光,没有怒火,没有怨恨,甚至没有悲伤,平静得像是一片海,他一眼看进去,竟险些溺死。&lt;/p&gt; “你就这么……讨厌我么。”楚子钰苦涩一笑。&lt;/p&gt; 薛靖七依旧是那副样子,像是失了魂魄,一言不发。&lt;/p&gt; 他倒希望她能张牙舞爪的像个小老虎,表达自己的愤怒与不屑,怨恨与心痛,一切一切的情绪,都泼洒出来,他也将会以那颗热烈的心回应,用行动证明自己对她的喜欢,让她彻彻底底地屈服。可是……&lt;/p&gt; 此刻的她,却令他彻底地无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欺负了她,竟让她变成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lt;/p&gt; 他感到一阵窒息,霍然站起身来,用力地呼吸,手指攥紧成拳。&lt;/p&gt; 他不喜欢她这副模样。&lt;/p&gt; 这不是他认识的薛靖七。&lt;/p&gt; “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么……”楚子钰闭了闭眼睛,想起两人初见那日,她仗义相救,看向他的眼睛干净明澈,笑容则像一抹日光,融化了他满身冰雪。她没有留下名姓,回眸一笑,“区区贱名,何足挂齿。将来有缘,必会再见。”从那以后,她洒脱不羁仗剑离去的背影,便永远刻在了他的心上,怎么都抹不去。&lt;/p&gt; “也许从一开始……”薛靖七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却极轻,被风一吹,就要散了,“就错了。”她抬眼看向立在一旁的他,眼里的悲凉,让他心都碎了。&lt;/p&gt;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点点头,坐回床边,淡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谈这些虚妄的过去了,还是把握现在吧。”&lt;/p&gt; “为我宽衣。”楚子钰张开双臂,硬起语气,命令道。&lt;/p&gt; 她无动于衷。&lt;/p&gt; “不要忘记你来这里的初衷。”他有些生气。&lt;/p&gt; 她蹙起眉,明白他这是又在用易剑臣来要挟她。&lt;/p&gt; 看见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他心里大感快意,重复道,“我若不满足,就算熬到天明,易剑臣依然会死。到底要怎么做,你可想清楚,莫要耽误时间。”&lt;/p&gt; 他看到她身子微微一凛,而后终于屈服,缓缓伸手触上他的腰带,将其解开,就像妻子为丈夫所做的那样,将其玄色长袍褪了下来,留下赤色的中衣。&lt;/p&gt; “脱你的。”他笑道。&lt;/p&gt; 薛靖七闻言眉头一拧,眼角又更红了些,她咬紧后槽牙,漠然地看着他满脸的笑意,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腰带,却微微蜷起,捏紧了难以扯开,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她闭上双眼,扯落衣带,在他面前宽衣,将那袭白色长衣褪去大半,白色的中衣隐隐勾勒出身体的曲线,看得他目不转睛。&lt;/p&gt; “继续脱。”楚子钰心里的血越发沸腾,发号施令。&lt;/p&gt; 她却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lt;/p&gt; “怎么,还不明白么。”他轻笑,一字一顿说道,“今夜,一切我都要你主动。”&lt;/p&gt; 她却也跟着一起笑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lt;/p&gt; “羞辱我,你是不是很开心。”&lt;/p&gt; “是。”楚子钰赌气似的回答。&lt;/p&gt; 她自嘲般无声笑起来,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lt;/p&gt; “这本就是个交易,你情我愿,难道不是么?你若这般不愿,那我也不奉陪下去了。”楚子钰站起身,作势欲走,居高临下地望着她。&lt;/p&gt; 薛靖七指甲抠进了掌心里,一颗心鲜血淋漓,脸上却挂着淡然的笑意,将尊严都尽数碾碎,抬眼看向不怎么耐烦的楚子钰,蓦地起身抬手扳住他的肩膀,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一把将其按倒在床上,俯身下去,闭上双眼,不管不顾地吻上了他的唇,长发散落下来,挠得他脸微痒,心也狂跳。&lt;/p&gt; 楚子钰瞪大了眼睛,感受着她的温度,一颗心已不知落到何处,周身的血液都被点燃,燎起一把火,烧毁所有清明神智。&lt;/p&gt; 她的吻很青涩,甚至可以说,完全不懂真正的接吻是何种模样。她双眸紧闭,眉头蹙着,柔软的唇覆在他的唇上,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lt;/p&gt; 他却再也忍不住了。&lt;/p&gt; 蓦地伸手搂住她,右手按住她的后颈,让她用力地贴近自己,几乎要把整个人都揉进自己身体里。他吻了回去,滚烫的唇将她的温度也慢慢点燃,以舌尖探进去,有技巧地撬开她的牙关,吮吸着她的清甜,将她全部的空气都掠夺干净,将她的一切都据为己有。&lt;/p&gt; 这就是他无数个日日夜夜梦到的情景。&lt;/p&gt; 他终于实现了心愿。&lt;/p&gt; 身子被他的双臂紧紧箍住,挣扎不得,薛靖七的眉越蹙越紧,几乎要被这霸道绵长的吻夺取所有的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像是溺水,近乎窒息,一直沉落海底,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泪水再次滑落脸庞,沾湿了他的脸。&lt;/p&gt; 楚子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沉醉于香甜的美梦,不愿醒来。&lt;/p&gt; 迟了两个小时,我来第二更了!我快猝死了……&lt;/p&gt; 先用薄刃把自己的心切成一片片,再反复斟酌字句,把这章,车头,奉上……&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一十八章 残留着谁的心跳 是梦么。&lt;/p&gt; 他许多年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lt;/p&gt; 他看见那个清颜白衣、明眸善睐的女孩,冲他伸出手,他腼腆地笑着,想要牵住她的手,她在却在那一瞬消失无踪,像是被风吹散,缥缈无踪。&lt;/p&gt; 他乱了心神,环顾四周,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人。&lt;/p&gt; 心里一窒,像是梦魇般,易剑臣蓦地睁开双眼,惊出一身冷汗。他怔怔地躺在床上看着上空发呆,抬起手轻轻触到自己脸上,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残存着,却灼得他指尖生疼。&lt;/p&gt; 他竟然没死。&lt;/p&gt; 这里又是哪儿?&lt;/p&gt; 靖七……&lt;/p&gt; 墙角的香炉燃着,青烟袅袅,燃尽的香灰落到炉里,脆弱却滚烫。&lt;/p&gt; 绛纱帐里,楚子钰初尝情爱的滋味,一醉便是千年,忘却红尘烦恼。他将她死死压在床榻上,在唇齿间流连,抚在她颈后的手指向下划过她的肩颈与锁骨,探进温凉的中衣里,触碰到她的肌肤。&lt;/p&gt; 他感觉到她身子一颤,整个人都僵住,甚至是微微瑟缩起来,他心里更是欣然,看她如此反应,想必易剑臣也从未碰过她,就连那个吻,都如此青涩稚嫩,这让他发了疯的开心,觉得自己终于胜过了易剑臣,得到了他得不到的东西。&lt;/p&gt; 手上一用力,撕扯着拉下她中衣的前襟,肩颈锁骨大片白皙触到冰凉的空气,激起一层细小的颤栗,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唇,满眼笑意地瞧着她,手指沿着她的肩头向下,轻柔地触摸。&lt;/p&gt; 薛靖七紧闭眼眸,无力地缩在那里,压抑着自己不正常的呼吸声,然而太长的窒息,让她还是不得已用力喘息,像是困在浅滩上的鱼,重新获得了呼吸。&lt;/p&gt; 她咬紧牙关,拧着眉头,不想再流泪,却根本遏制不住,不争气的泪水一直流,星星点点,打湿身下的床褥。&lt;/p&gt; “别哭,我会心疼的。”楚子钰心里一动,柔声道。&lt;/p&gt; 薛靖七强忍着那股绝望与伤痛,手指攥紧成拳,指甲深深陷进去,恨不能割破掌心,压过心痛。&lt;/p&gt; 楚子钰心里一阵辛酸与自嘲,撑着床榻微微抬起身,三下五除二脱掉了赤色的中衣,露出小麦色精瘦健壮的上身,重新俯下身来,与她肌肤相亲,紧紧搂抱在一起。他感受着她的惧怕和委屈,心中却生出莫名的保护欲来,再次轻吻她的唇角,又顺着泪水打湿的地方,一点点吻去那些微苦的泪,吻上她湿漉漉的眼睛,不愿放开。&lt;/p&gt; “今夜过后,可不可以不要走。”他抬起头,深情地对她低语。&lt;/p&gt; 她闭目不答。&lt;/p&gt; “靖七,如果你愿意,我会对你负责。我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这里也会是你的家,你孤苦半生,浪迹天涯无定所,让我照顾你,好不好。”&lt;/p&gt; 他注视着她温柔的眉眼,心里悸动又欢欣,将所有的柔情都剖出来,双手送到她眼前,他愿意付出一切,也相信自己能照顾好她。&lt;/p&gt; 她依旧没有理会,微蹙的眉头和眼里的泪,给出了所有的答案。&lt;/p&gt; “说不定运气好,今夜,你就会怀上我们的孩子。到那时候,你一定需要一个家了。”他不管不顾,沉浸在自己的憧憬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lt;/p&gt; “第一次,可能会有点疼……”他再次吻上她的脖颈,游离到她柔软的耳垂,耳鬓厮磨,缠绵道,“但我会轻一点。过一会儿,你适应了,就会不疼了。”&lt;/p&gt; 楚子钰不再言语,埋首她的发间,嗅着她浅淡的香气,忘情地沿着她的下颌、脖颈、锁骨、肩膀一路吻去,按住她肩头的手一路顺势向下抚过,触到了她用力攥紧的手指,心里一跳,指尖发力,硬是掰开了她的手指,霸道又温柔地一路掠夺,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再也不放开。&lt;/p&gt; 烛火跳跃,爱欲纠缠,难舍难分。&lt;/p&gt; 易剑臣咳嗽着,捂着心口附近的箭伤起身下床,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龙渊剑,也许落在雁荡山了。他蹙着眉,脚步虚软,趔趄着推开门,想要去找薛靖七。直觉告诉他,她也在这里,甚至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就一直守在他身边。&lt;/p&gt; 又是那种没来由的发慌。&lt;/p&gt; 这次的梦魇,更让他心里狂跳,很害怕,说不出的害怕。&lt;/p&gt; 庭院里一片黑暗,只有檐下悬挂的木质灯笼在风中轻晃,温暖却又凉薄的昏黄色一点一点透进冰冷的夜,一只寒鸦栖在树上缩头啄着羽毛,呼啦一声飞走,只余树梢余颤。&lt;/p&gt;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很陌生。&lt;/p&gt; 更靠里面的院落那边亮着灯,似乎还有一些人在窃窃私语。他抿起干涩的唇,拖着虚弱的身子,悄声走过去。&lt;/p&gt; “诶,你说少主这么做会不会真的有点……过了。”&lt;/p&gt; “噤声,守你的夜,莫要乱嚼舌根。”&lt;/p&gt; “没事儿,少主现在忙着,听不见我们说啥。”&lt;/p&gt; “……”&lt;/p&gt; “啧,薛姑娘也是真的痴情,为了救易少侠,竟然真的愿意拿自己的身体来换解药,真的太震惊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少主也是个痴心汉,爱薛姑娘爱到发了疯。”&lt;/p&gt; “管好你自己吧,嘴里可要把门,不能什么都说,不然让少主从哪里听见了,可要你的小命。”&lt;/p&gt; 是两个守在内院的带剑下属在低声聊天,内院共有八人守夜,都是练家子,在罡气盟待了不少年份的江湖客。&lt;/p&gt; 易剑臣耳力极好,脚步也极轻,本欲找他们打听下此为何处,可曾看见薛靖七,不料还未走近,就隐约听到了他们的议论,登时两眼发黑,趔趄一步,如被狠狠打了一记闷棍,整个人都怔在那里,神魂支离破碎,一股极强烈的痛楚沿着脊梁直窜到头顶,化作无尽的杀意,毒蛇般咬在自己的心里。&lt;/p&gt; 僵硬地抬头望向不远处那间透着光亮的大屋,他忘记了自己手中无剑,忘记了自己身体虚弱还不能动用武功,疾奔出去,想要硬闯。&lt;/p&gt; 薛靖七,你这个傻子!&lt;/p&gt; “什么人!”八名下属齐齐拔剑拦路。&lt;/p&gt; 起初低声议论的那人看见满脸杀气的易剑臣,眼睛都直了,不知所措。&lt;/p&gt; “让你乱嚼舌,这下闯出大祸了!弟兄们,拦住他,若坏了少主的事,有我们好看!”另一人瞪了前者一眼,剑指易剑臣,低声斥道。&lt;/p&gt; “滚开!”易剑臣眼见把人持剑将自己团团围住,大怒道。&lt;/p&gt; “易少侠,你余毒未解,此刻只是勉强吊命,万不能动用武功,不然神仙难救!何况你手中又没有兵刃,弟兄们也怕伤了你,易少侠的名头响亮,我们是大大敬仰的。”那名话多的下属好心劝告易剑臣,叹了口气,“大动干戈,一命呜呼,薛姑娘可就功亏一篑,白白牺牲了自己。”&lt;/p&gt; 易剑臣忍着心口的剧痛,脸色又苍白起来,他无所畏惧地立在剑圈中,环顾众人,漠然轻笑,话不多说,直接动手。没有剑,就夺一把来!夺不来,还有拳脚功夫!让靖七为了他自己那条贱命牺牲清白,根本不值得,若他就此活下来,又算个什么东西!&lt;/p&gt; 干戈大起,八人也不再客气,挥剑齐上,攻向易剑臣。&lt;/p&gt; 庭院里响起打斗声,楚子钰动作一滞,微微侧头看向外面,无声冷笑,心里大致猜测到,必是易剑臣那小子提前苏醒,找不到薛靖七,要硬闯这里了。不过他倒不担心,楚立送给他的几十名下属,都是好手,此番动静必能惊动守在其他地方的人,齐齐围攻过来,易剑臣如强弩之末,又没有龙渊剑在手,不足为惧,让他闯去。他也要加快速度了,最好在他浑身是血地爬进来之前,他已经与薛靖七合二为一,彻底地占有了她。&lt;/p&gt; 薛靖七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蓦地睁开双眼,心下一沉,呼吸都急促起来,开始剧烈挣扎,想要挣脱楚子钰的禁锢,出去救人。易剑臣动用了武功,会再次催动毒发,会死的!她要阻止他……&lt;/p&gt; 楚子钰却将其死死地按在床榻上,目光灼热,尽是情欲,对外面的动静恍若未闻,以膝盖顶住她的膝盖,让她无法动弹,继续埋首深吻,同时右手抚过她的腰身,一用力,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薛靖七感到有什么灼烫之物抵在她身上,心下大惧,更加用力推开他的压制,涩声道,“放开我……”&lt;/p&gt; 他却更加来了兴致,膝盖用力分开她的双腿,一手按着她的肩膀,一手解开自己的裤带,又去解她的,看着她绝望无力挣扎不能的样子,心里大感快意,凑近她低笑道,“别挣扎了,来不及了,易剑臣拖着那副身子却动用了武功,他今夜必死无疑,你不必等他了,还是先继续履行我们的承诺。”&lt;/p&gt; 薛靖七不顾内伤,咬牙暗自催动体内的寒凉真气,却被楚子钰察觉,伸指用力抵住她锁骨旁的穴道,并不发功,笑道,“没用的,你这样只会伤了自己,再次损伤自己的内功修为,都送我了。”&lt;/p&gt; “靖七,今夜,我很开心。很快,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你应当也会开心的。”他满意地见到她心如死灰地放弃了催动真气,眉间笑意舒展,仿佛已经得到了她。&lt;/p&gt; “我只觉得恶心。”薛靖七惨然一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lt;/p&gt; “恶心?”楚子钰颇为好笑地反问,怒火与不甘在胸腔内翻涌。&lt;/p&gt; “我现在回答你前面问我的问题……”薛靖七眼里蒙着层水雾,却遮不住那股决绝的杀意,一字一顿涩声道,“今夜之后,我会拔剑自刎,黄泉路上,陪他。”&lt;/p&gt; “而你的心愿,一个都不会实现……一个都不会!”&lt;/p&gt; 楚子钰怔住,一颗心像是被万箭穿透,他却更加放肆地笑起来,死死捏住她的肩膀,俯身下去。&lt;/p&gt; 突如其来的剧痛,疼得她哑着喉咙失声叫了出来,但那声音很快就被她强忍着咽了回去,再也没有听到。&lt;/p&gt; 地上血迹斑驳,那身白衣已染了鲜血,有别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已杀到屋前台阶的易剑臣蓦地听见那声短暂却揪心的痛呼从屋里传来,散在风里,心里瞬间空了,全身的气力都似被抽了去,怔怔地立在那里,连身后劈来的剑光都没有躲开,后心剧烈一疼,腿上又是一疼,连中两剑,闷哼着单膝跪倒在阶上。&lt;/p&gt; 靖七……靖七!&lt;/p&gt; 他眼里满是血色,悲痛欲绝地仰天长啸一声,尽数催动体内全部龙渊剑气,透支自己所剩无多的体力,一个旋身,左手握拳,右手剑指疾点虚空,龙吟啸起,金色的飞龙剑气自指尖喷薄而出,天光大亮一瞬,无数道剑气划破黑夜,剑气所至,尽皆粉碎,灯笼坠地,树木断折,假山炸成齑粉,十几个阻他前路的人,一声闷哼都没有,身首异处,全数倒地而亡。&lt;/p&gt; 易剑臣喷出一口血,伏倒在地,却抬头看着前方,以手肘勉力撑起身子,踉跄着缓缓站起,撑着那口气,拖着满是血的伤腿,奋力向前走去。&lt;/p&gt; 接近4000字更新,我只说两句话:&lt;/p&gt; 1.别给我寄刀片。&lt;/p&gt; 2.别怕!- -&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一十九章 此生愿作同命鸟 线香燃尽,火光一闪,彻底熄灭,余烟散在风中,再也不见,只留香气浅淡,却被一抹突如其来的血腥气味冲散,醇厚的腥甜交织在一起,几乎要让人溺死其中。&lt;/p&gt; 薛靖七疼得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冷汗打湿发梢,紧咬着已经溢血的唇,不愿发出任何声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伸手用力抓住楚子钰的肩背,指节发白,修剪整齐的指甲竟生生在他的背上割破几道血痕,他一声吃痛,却不愿放开,血腥气涌入鼻腔,却更加用力,几乎使出全部的气力,将他纠缠窒息的爱恨,就付诸一炬。&lt;/p&gt; 鲜血直流,染红白皙的肩头,甚至将床褥也染红一小片,楚子钰仍死死咬住,目光里满是决绝与怨愤,几乎要将她的肩骨都咬碎。汗水滑落眉梢打湿了眼睛,薛靖七紧闭双眼,痛得连意识都渐渐模糊起来,无论她怎么用力想要逼迫身上之人松开,却都是无济于事。咬破下唇也无法扼制那般痛楚,她无力地松开,剧烈地喘息着,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放弃了挣扎。&lt;/p&gt; 楚子钰终于松口,看着她肩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咬伤,又低头轻吻流下的鲜血,一声轻笑,转头打量着已近乎虚脱的薛靖七,轻轻一吻,将她自己的血沾湿她染血的唇角,涩声道,“薛靖七,我要你此生忘不了我。哪怕你黄泉路上,陪着易剑臣,也忘不了我。这道疤,是我留给你的,只要你们看见它,就会想起我……这足够刻骨铭心。”&lt;/p&gt; 此刻的薛靖七像是浸在一片血色的海里,身心剧痛之后是彻底的麻木与无力,她勉力撑起眼皮,漠然怜悯地看着楚子钰那张几乎扭曲的脸,扯起带血的嘴角,无声一笑,什么话都没有说。&lt;/p&gt; “你是我楚子钰的女人,此生是,下辈子亦是。”楚子钰眼里满是深情,伸手拨开她额前湿透的一缕长发,再次吻上,眼神却陡然变得狠戾,左手死死扣住她的腰身,发疯似的挺身冲撞。&lt;/p&gt; 浑身浴血的那袭白衣撞开门时,正看见衣衫半解的她肩上尽是鲜血,脆弱无力地被赤裸着身子的楚子钰死死压在身下,易剑臣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凉透了,无以复加的悲愤与怒火将他的神智烧成灰烬,他拖着伤腿向她奔去。&lt;/p&gt; 意识昏沉的薛靖七闻声侧首,看见他模糊的身影,蓦地流下泪来,整个人都怔住,心痛如刀割,死去成灰。&lt;/p&gt; 楚子钰却满眼通红,气急败坏,理智全无,哪怕易剑臣已向自己冲了过来,仍不愿停下动作。他竟然找不到位置,几次发疯的冲撞都进不去,他怎么能功亏一篑呢!他完全可以此时先放开薛靖七,将易剑臣杀死,再继续下去。可他此刻已发了疯,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这是她的第一次,也是他自己的第一次,不可以中途放弃,不能承认自己竟然败在最后的关头。&lt;/p&gt;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怎么能够……&lt;/p&gt; 他好像终于感受到了对的地方,心里狂喜,还未来得及发力,整个人竟被一股大力掀起,紧接着拳风扫过,眼前一黑,口鼻剧痛无比,熟悉的铁锈味涌了出来,这次却不是薛靖七的,而是他自己的。&lt;/p&gt; 他恼怒地低骂一声,想要还手,伸指疾点易剑臣锁骨旁的缺盆穴,却被躲开,又是一拳呼啸而来,他眼睛看不清,只能被迫受着。&lt;/p&gt; “王八蛋!”易剑臣冲过来时,将楚子钰一把掀开,同时拾起掉落在地的白色长衣盖住薛靖七伤痕累累的身子,翻身上床骑在楚子钰身上挥拳痛打,一拳接着一拳,没有内力,尽是蛮力,他根本没有勇气去看她,只想在自己死前,就这样将这个混蛋活活打死,与他同归于尽。&lt;/p&gt; 薛靖七右手拉住盖在身上的长衣,吃力地想要爬起身,却是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血水、汗水、泪水将她淹没,紧咬着牙以手肘撑起身子,却翻下床去。&lt;/p&gt; 楚子钰被打得满脸是血,易剑臣自己亦是天旋地转,力气一丝丝被抽离身体,他没办法杀死他了,见拳下之人已被他打昏过去,只能放开了他的衣领,颓然起身。听见薛靖七翻下床的一声闷响,他心里一凛,消散的意识又强行被拉回了几分,怔怔地转头去看坐在地上,靠在床沿的那个女孩。&lt;/p&gt; 薛靖七已强撑着将血迹斑驳的中衣拉了回去,此刻正怔怔地抓着那宽大的白色长衣,看向空处。感受到他悲戚的目光,她微微颤抖,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缓缓抬眼向他看去。&lt;/p&gt; 自己忽然被用力地拥入怀里,她忍痛抬起双臂搂住他,将下颌靠在他的肩膀,低声哽咽着,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辛、所有的恐惧,尽数迸发,再无隐忍。&lt;/p&gt; “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你这样做……我不如死了。”易剑臣闭上眼睛强忍着满腔的酸楚,涩声道。&lt;/p&gt; 听闻此言,薛靖七却忽然一震,惶恐地挣开他的怀抱,踉跄着爬起身,披上长衣,涣散的目光在屋里无措地游离着,“醉春风……剩下的药……时间不多了,那药一定就在这宅子里,到底被藏在哪里了……”&lt;/p&gt; “靖七!”他看见她这副憔悴卑微的样子,心脉更是痛得难以支撑,心里的血,几乎要流尽。&lt;/p&gt; 他起身一把拽住她右手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不要找了……!我不要解药了……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带你走。”&lt;/p&gt; “不行……你会死的……”薛靖七绝望地摇头,躲开他的目光,手腕却被拽紧,无法逃脱,只能涩声哽咽道,“往哪里走……来不及了,来不及……”&lt;/p&gt; 屋外有光亮在迅速靠近,似乎是其他的带剑下属闻声赶过来了。&lt;/p&gt; “走到哪里都好,能走多远走多远……”易剑臣温和地笑了下,帮她把染血的衣襟敛上,腰带给系好,牵起她的手,眼带笑意,轻声道,“这一场逃亡,可莫要被他们给追上了。”&lt;/p&gt; “好。”薛靖七泪中带笑,握紧他已经没有什么温度的手指,她的手指亦是冰凉,两人十指交握,冰块相依取暖,同赴生死。&lt;/p&gt; 咳咳,这柄刀还有10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二十章 共风雨生死同巢 血是红色,夜是黑色,红与黑交织在一起,望不见尽头。&lt;/p&gt; 那一夜,他第一次牵起她的手,带着她逃亡。&lt;/p&gt; 却是向着一个必死的结局。&lt;/p&gt; 去往一生烟火的尽头。&lt;/p&gt; 为何直到最后一刻,才明白自己那颗心。&lt;/p&gt; 易剑臣淡然一笑,目不转睛地望着薛靖七,想要将她的容颜刻进自己脑海里,也许如此,来生就还能够找到她。两人十指紧扣,生死相许,在满是鲜血与剑光的夜,披荆斩棘,天涯海角,同归同去。能走多远是多远,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lt;/p&gt; 他眼前一黑,趔趄着单膝跪倒在地。&lt;/p&gt; 薛靖七强撑着拾起地上满是血的长剑,依凭最后的寒凉剑气,在金玉山庄里杀出一条血路,滚烫的鲜血溅到脸上,双目微闭。&lt;/p&gt; 她回首看去,心里又是狠狠一疼,勉力搀起脸色苍白的易剑臣,让他靠着自己没有受伤的右肩,奔出大门。&lt;/p&gt; 也不知该去往何处,直拖着脚步往没有人烟的树林深处逃去。&lt;/p&gt; “你再坚持一下……”&lt;/p&gt; 薛靖七感觉到肩上越来越沉,意识昏沉的易剑臣几乎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她也越走越慢,又听到后面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刹住脚步往身后一看,脸色更白,月光下蜿蜒的血线刺痛了她的双眼。&lt;/p&gt; 易剑臣身上的血竟已沾湿了靴底,尤其左腿已被鲜血浸透,他们逃走的路线,被这一路的血迹暴露得彻底,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追上。就算她撑得下去,他也撑不下去了。&lt;/p&gt; 她忍着浓烈的酸辛,撕下长衣下摆的布料,用力地捆住他兀自流血的左腿,又擦去他靴底的血迹,用一块布料裹住轻薄的剑刃,抬手横过长剑咬在口中,吃力背起伤痕累累的易剑臣,踉跄着,加快脚步掉转一个方向走去。&lt;/p&gt; 易剑臣无意识地靠在了她的左肩,伤口处更痛,血已经浸透了两层布料,薛靖七却似感觉不到,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林子里乱走,身后的人一直在向下坠落,她双手用力往上一带,让他双脚离地,整个人都伏在背上。&lt;/p&gt; 汗水打湿了双眼,模糊了视线,隐约看见前方的土坡似乎有一处可以藏身的大石,四周草木茂密,浓重的夜色里根本看不清大石后面有处被遮蔽起来的陷坑,心里一松,坚持着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易剑臣放下,让他靠在大石那里,自己则拿起长剑,望着林子对面闪烁跳跃的星点火光,咬咬牙奔了过去。&lt;/p&gt; 在之前血迹消失的地方,左手握住剑刃,割出淋漓鲜血,捏紧手指,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路疾走,将血迹引到别处去,走到足够远,才用布条捆住了左手,勉强止血,折返回去,与易剑臣一同躲在那处大石后的陷坑里。&lt;/p&gt; 很快,火光就追到了附近。&lt;/p&gt; 那些人举着火把,照着地上断断续续的血迹,提剑寻找两人的踪迹。金玉山庄剩下的所有下属都跟着醒来的楚子钰一齐追了出来,他们看见地上的血迹直往林子西边去,二话不说便朝那边奔去了。&lt;/p&gt; 楚子钰却立在原地没有动。&lt;/p&gt; 薛靖七心弦绷紧,抿起唇,手指攥紧冰冷的剑柄,一颗心狂跳。&lt;/p&gt; 楚子钰抬手摸了下眼角、鼻梁和嘴角的伤口,神色冰冷,目光阴鸷得可怕,低头瞧着地上的血迹,微微蹙起眉。&lt;/p&gt; 之前的血迹明显是混着两种,有滴落在地的,有鞋底断续拖在地的,他闭上眼睛,能想象出薛靖七搀扶着易剑臣逃走的情形。&lt;/p&gt; 但是血迹从这里开始不太对劲,只剩下滴落在地的。&lt;/p&gt; 他勾起了唇角,险些被她骗了。&lt;/p&gt; 薛靖七看见楚子钰察看血迹后竟往这边走来,咬紧牙关,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却见他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高高举起,朗声道,“薛靖七,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剩下的醉春风就在这里,此刻给易剑臣服下,他还有活的可能。你中途背弃约定,逃走,我不怪你。只要你愿意,我们没有完成的交易可以继续下去,这次我先救易剑臣,再带你走,你考虑一下。”&lt;/p&gt; 薛靖七遥望那瓷瓶,心神一凛,整个人都怔在原地。&lt;/p&gt; “你我已有肌肤之亲……”楚子钰见藏在暗处的她并没有回应,心里一沉,不由得开始放起狠话来,他知道她的软肋在何处,“无论你承认与否,我已经看过、摸过、吻过你的身子,我是你第一个男人,其他人再怎么喜欢你,都会介意这一点,包括易剑臣在内。靖七……你和他不会有结果的,何况他就要死了,何况,他心里还有个忘不掉、放不下的杨书言!你别傻了……你现在想清楚,和我在一起,还能换回他一条性命。我数十个数,想好了,你就走出来。”&lt;/p&gt; 楚子钰这番话完全就是出言相激,前后矛盾,让人怀疑。但身在局中的薛靖七,却被这番话狠狠地刺中要害,一颗心七零八落,连握剑的手都有些不稳。&lt;/p&gt; 是啊……&lt;/p&gt; 她已经,不干净了。&lt;/p&gt; 她自己都会介意,很介意,其他人……怎么会不介意呢。&lt;/p&gt; 何况……剑臣真正喜欢的一直都是他的师妹,而她所谓的喜欢,就像是偷。她明知他心里有别人,还是一意孤行地喜欢他,让他愧疚,让他……舍命救自己。她这样沉重的喜欢,和楚子钰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差别……&lt;/p&gt; 还把他的命给搭进去。&lt;/p&gt; 薛靖七垂下眼眸,眼睫轻颤,喉头一滚,握剑的手指缓缓松开,欲起身,手腕却被狠狠抓住,力道大到她倒吸一口冷气。怔怔回头,竟看见易剑臣不知何时苏醒过来,似回光返照般,死死抓住她,手指冰冷,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没有血色的唇抿成一线,冲她摇头。&lt;/p&gt; 她躲开他的目光,眼里蒙着层水雾,想要挣开他的手,竟是不能。&lt;/p&gt; 楚子钰朗声倒数,字字铿锵,撞在薛靖七的心上。&lt;/p&gt; 一个数,就是一道伤。&lt;/p&gt; 楚子钰数完,环顾四周,草木寂静,无人回应。&lt;/p&gt; 他自嘲一笑,将手中高举的瓷瓶捏得粉碎,化作齑粉,被一阵风吹散。&lt;/p&gt; 薛靖七蓦地落下泪来,眼睁睁看着救命的药彻底灰飞烟灭,颓然坐倒在地,彻骨冰凉。易剑臣却仍未松手,纵然眸子一寸寸黯下来,鲜血溢出嘴角,全身开始变得僵硬冰冷,最后的生气在消散。&lt;/p&gt; 楚子钰沉默地立在那里,他不相信她是如此硬心肠的人,他敢赌,她听到那些话一定会出来,但是她却没有……&lt;/p&gt; 也许他猜错了,他们根本不在这里,而是已经逃远了。&lt;/p&gt; 自己唱了出独角戏,无人应。&lt;/p&gt; 真是可笑、可怜、可悲。&lt;/p&gt; 他右手鲜血淋漓,神色木然地转身离去,打道回府。&lt;/p&gt; 手腕上的力道忽然消失,薛靖七身子一颤,回首看见易剑臣再也支撑不住,大量的血从他的嘴里涌出,他抽搐着,强忍着,目光流连在她的眉眼上,不忍离去。&lt;/p&gt; “易剑臣……”薛靖七扳住他的肩膀,颤抖着手去抹他嘴边的血,却越抹越多,只能无声哽咽,连连摇头,再也说不出话来。&lt;/p&gt; “我是不是……弄疼你肩膀了……”易剑臣看见她左肩的白衣已被鲜血彻底浸透,艰难地回想了一下,许是自己趴在她肩上时,弄成这样,心里有些愧疚,轻轻弯了下眉眼,笑道。&lt;/p&gt; 薛靖七闻言愣了下,忍住满腔的悲辛,眼笑眉舒,连连摇头,“不疼……已经不疼了……”&lt;/p&gt; “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但是,我怕……太晚了……”易剑臣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涩声道,“但是我还是,要说……不然你这么傻……会一辈子想不通……”&lt;/p&gt; “傻丫头……我是喜欢你的,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可是……”易剑臣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像是在与什么努力抗争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我对你的喜欢好像……很自私,不够纯粹……因为你和她……很像……我当时竟然希望……你就是她……”&lt;/p&gt; 薛靖七再也无法将笑容强撑下去,只是默默流泪,不住摇头。&lt;/p&gt; 易剑臣释然一笑,声音越来越轻,“所以我觉得难以面对你……我怕,让你成为谁的替身……伤害到你……可谁知道,你竟然傻成这样……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其实为你挡箭的那一夜,我才明白……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像她……而是……易剑臣本来就喜欢薛靖七啊……”&lt;/p&gt; 薛靖七一颗心几乎要揉碎了,她止不住泪流,却扬起嘴角,想要告诉他,她很开心,可是又笑不出来,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神情,一定滑稽死了……&lt;/p&gt; “阿靖……”易剑臣此生第一次这样叫她,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不许跟我一起走,否则黄泉路上,我再也……不会理你。”&lt;/p&gt; 薛靖七用力地抱住了他,想要用自己的体温,留住他的温度。&lt;/p&gt; “我一直都在,想我了,就抬头……”易剑臣感受着薛靖七的温度,最后的话音消散在风中,“看那颗北极星……”他阖上眼眸,靠在她的肩头,再无声响。&lt;/p&gt; ***&lt;/p&gt; 游龙谷那夜,他们并肩枕着手臂躺在溪边,仰望灿烂星河。&lt;/p&gt; “我听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星,你的命星是哪颗?”他笑。&lt;/p&gt; “那颗。”她全神贯注地找起了自己的命星,抬手指向西边。&lt;/p&gt; “北斗七星……哇,你小子比我还狂,一个人占七颗星星啊!”&lt;/p&gt; “才没有,我指的是,文曲星。”她信口胡诌道。&lt;/p&gt; “天权?”他眨了眨眼睛。&lt;/p&gt; “对啊,你的命星呢?”她反问。&lt;/p&gt; “喏?我是那颗,最亮的那个,被北斗七星绕着转的那个。”他忍住笑意,抬手指着北极星。&lt;/p&gt; 她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一阵脸热,又咬牙切齿,两个人差点打上一架。&lt;/p&gt; 后来,他强行背着受伤的她走回试剑山庄。&lt;/p&gt;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lt;/p&gt;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lt;/p&gt; ***&lt;/p&gt;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依旧紧紧拥住变得越来越冷的他,再也不会松手。&lt;/p&gt; 她抬头望向天空,此夜月明星稀,看不见那灿烂的星河了……&lt;/p&gt; 但是北极星一直在那里,一直都在。&lt;/p&gt; 这章才三千多字但是我写了八小时整,几经删改,是全书七剑cp数一数二的名场面,请大家笑纳这冰糖刀子。&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二十一章 便由长情争命数 长夜孤寂,怀中人已冷得像冰,心跳不再,薛靖七却只是木然地搂着他的肩膀,双手用力,低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安静地陪着他,就这么一直不放手……直到暮去朝来,体力透支的她再也支撑不住,昏沉中松了手,两人一齐倒下,对一切伤痛再无知觉。&lt;/p&gt; 天将破晓。&lt;/p&gt; 风卷起落叶,簌簌滚过,落得白衣尽是。&lt;/p&gt; 一只雀儿随风落到地上,圆滚滚毛茸茸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跳跃在落叶间,踩出清脆的微响。旁边有什么东西一动不动,它歪着头瞧了半晌,好奇地蹦过去,去啄那白衣,也无动静。&lt;/p&gt; 它发出一声欢快的啁啾,更加肆无忌惮地踩着白衣,歪着脑袋,想要钻进间隙去瞧瞧,却不料有什么东西蓦地放出光芒,惊得它全身的羽毛都要奓起来,一头栽落在地,急忙扑簌簌向林子深处飞远了。&lt;/p&gt; 薛靖七颈间系着的白色玉坠在衣襟里光芒大起,而易剑臣塞在腰间的墨色玉坠也受到感应,微微震颤着,发出温润的光来,两枚玉坠久别重逢,互诉情衷,光芒愈来愈盛,几乎将两人笼罩起来。&lt;/p&gt; 忽闻一声龙吟,那白色玉坠中竟飞出一道淡金色剑气,化作飘渺的游龙,在天际盘旋,而那墨色玉坠亦化出一道淡青色剑气,直冲云霄,点亮北斗七星。两道剑气缠绕在一起,化作旋转太极阴阳模样,游龙环绕着北斗七星,吟啸不停,不知是欢歌,还是悲鸣,二者融为一体,直坠下来,冲破无形的太极两仪,似流星般坠落进易剑臣的眉间,散进四肢百骸,心脏再次跳动起来,鲜血重流,已经冰冷的身体竟透出一丝丝暖意,燃尽的命灯像是换了灯芯,重新燃烧起来。&lt;/p&gt; 七星龙渊异象消失,阴阳玉坠亦恢复了原本模样,安静地躺在主人的衣襟里。&lt;/p&gt; 日光破开层云,透过林间薄雾,洒向大地。&lt;/p&gt; 满地碎金,万千光影游走。&lt;/p&gt; 易剑臣眉间动了下,眼皮微暖,似在人间,不再是那没有尽头的彻骨寒凉。修长白皙的手指渐渐蜷起,他掀开沉重的眼皮,感受到自己身下是坚硬的地面,上空是被枝叶割碎的日光和流云,身上感到一阵温暖与柔软,他心一动,难以置信地对着上空发了好久的呆,又低头去看趴在自己身上依旧未醒的薛靖七,蓦地红了眼圈,这是梦么……人死后也会做梦么。&lt;/p&gt; 这梦美得就像武安驿的那碗大梦三生酒,欲半生沉醉,不愿醒来。&lt;/p&gt; 感受着身上那不真切的温度,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他眼里浮出笑意,缓缓抬起右手,动作极轻地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微凉的指尖小心翼翼触碰她的脸庞,描摹她的眉眼和鼻梁,几乎要流下泪来,他真的能摸到她,不是幻觉。&lt;/p&gt; 他垂下眼眸,目光又触到她左肩的斑驳血迹,昨夜破门闯入看见的那一幕又扑到眼前,他逃避似的闭上双眼,心里疼得像是毒箭穿心而过的那个雨夜,睁开眼,看着她憔悴苍白的侧脸,泪水终于破开禁制,悄然划过眼角。&lt;/p&gt; 心疼得想要伸手去触摸那道伤口,却又怕弄疼她,只能堪堪缩回手,左手轻轻拥住她未受伤的一侧肩背,长长吁出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尽数按捺下去,他不想被她醒来后看见自己的眼泪。&lt;/p&gt; 她已经那么苦了,往后余生,他要用自己的笑容,和手中的剑,去守护她。&lt;/p&gt; 薛靖七眼睫轻动,微微蹙起眉头,似是感受到刺眼的日光,逐渐醒转过来。&lt;/p&gt; 醒来的那一瞬,蓦地想起什么,她整个人都是一颤,想要起身,却感觉到后背被人给拥住了,一时竟没能爬起身。&lt;/p&gt; 被人给拥住。&lt;/p&gt; 她不敢相信地缓缓抬起头,正对上易剑臣那双秋湖般明澈的眼眸,那眼里蒙着层淡淡的薄雾,却又满是笑意,看得她整个人都怔在那里,一时没了悲喜,就像被点了穴道,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一颗死去的心,好像又重新跳动起来。&lt;/p&gt; 脸上忽然一疼,她惊诧地看着易剑臣竟抬手捏住她的脸,释然笑道,“既然能感到疼,那就不是做梦了。”&lt;/p&gt; 薛靖七轻轻伸手捏住他的脸,还未说什么,后者便又笑起来,“我也感觉到了,我没有死……阿靖,我还活着,我们竟然还能……重逢。”&lt;/p&gt; “竟然是真的……”薛靖七松开手,眼笑眉舒,却哽咽道。&lt;/p&gt; “管他真假。”易剑臣右手抚上她的后颈,将其拥入怀里,左手紧紧圈住她的腰身,涩声轻笑说道,“如果是梦,就这样做下去吧……”&lt;/p&gt; 薛靖七亦右手环过他的肩颈,埋首在他肩上,哽咽着点头,这次的泪水,却是苦尽甘来,夜尽天明。&lt;/p&gt; ***&lt;/p&gt; 薛远在春风楼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爬上三竿。&lt;/p&gt; 还是被伙计给强行弄醒的。&lt;/p&gt; “这儿是酒肆,不是客栈,客官您未免也太能睡了,赶紧把酒账结了,我们还要做生意呢。”&lt;/p&gt; 薛远陡然一惊,看着外头刺目的日光,又看看案前东倒西歪的酒壶,头痛欲裂,心乱如麻。他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以他的酒量,不可能才喝了这么一点儿就能醉倒过去。&lt;/p&gt; 糟了!&lt;/p&gt; 他立即拿上剑,便要往楼下奔。&lt;/p&gt; “酒钱!”伙计大惊,穷追不舍。&lt;/p&gt; 薛远脚下不停,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向后掷给了伙计,身法极快,转眼间已不见踪影,消失在伙计面前。&lt;/p&gt; “怪人。”伙计啧啧几声,摇头回去收拾桌案。&lt;/p&gt; 他一路奔到金玉山庄门前,见大门紧闭,台阶上却有斑驳血迹,心里更是凉了半截,估计靖丫头和剑臣那小子要出事。&lt;/p&gt; 他自责不已,昨夜不知怎么会中了计,莫名其妙地睡死过去,导致这边干戈大起都未能有分毫察觉,只希望结果不要太坏……不然他怎么跟杨老三交代!&lt;/p&gt; 薛远纵身飞跃高墙,落入院中,愕然地看见满地是血,却没有看见什么人,连一个下属都不曾见到。他越往里走,心越凉,直到走进最里面的庭院,看见干涸的血迹在石阶上蜿蜒刺目,一直通往前面那间大屋。&lt;/p&gt; 他捏紧了剑柄,沿着血迹走向那间屋子,门开着,屋里也有一路血迹,薛远却停下脚步,不再前行,满目震惊。&lt;/p&gt; 里屋床上血迹斑驳,床边坐着一个人,一身玄色衣衫,低头看着手里紧握的一枚莹白的玉佩,一动不动,手指满是鲜血,将玉佩也染上殷红。&lt;/p&gt; 那人缓缓抬头,对上薛远惊愕的目光,唇角轻轻勾起,说不出的诡异。&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二十二章 解不完新恨旧痛 正午,扬州城,春风楼,酒香四溢,酒客在大声划拳拼酒,伙计们端着酒壶来去匆匆,热闹一片。薛靖七找遍三层酒楼,都没有觅到薛远的身影,心里一空,顿时有些无措,果然师父这边也出事了。易剑臣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腕,拦住一个刚送完酒的年轻伙计,将薛远的样貌描述了一番,打听他是否见过此人。&lt;/p&gt; 好巧不巧,拦住的这伙计正是先前喊醒薛远将其赶走的那位,此刻他一言难尽地扫了眼满身是血的两人,皱着眉想了想,点头道:“见过,昨天傍晚就来我们这里喝酒,酒量也不咋地,不到一个时辰就趴倒了,一直睡到今儿天都大亮了也不醒,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弄醒。他一醒来就一惊一乍的,拿起剑就跑,我喊他付酒钱,他扔给我块碎银,头也没回就走咯。”&lt;/p&gt; “师父酒量很好的,不可能不到一个时辰就醉倒。”薛靖七与易剑臣面面相觑,她越发印证了心中的猜想,估计是楚子钰派人盯着他们,又在薛远的酒里动了手脚。但万幸的是,照伙计的描述,薛远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并非中毒,她便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lt;/p&gt; “你可见他往哪里去了?”易剑臣继续问。&lt;/p&gt; “跑得比兔子还快,鬼能看清楚他往哪里去了。”伙计不太耐烦,说罢就不再理会两人,继续小跑着端酒添菜去了。&lt;/p&gt; 两人闻听此等描述却是哑然失笑。&lt;/p&gt; “恐怕,我们要回一趟金玉山庄了。”薛靖七笑意敛去,轻叹一声,涩声道。&lt;/p&gt; “阿靖,我替你去看看,你留在这里等我。”易剑臣心里打了个突,伸手取过她手里握着的剑,左手轻轻握住她的右手,看着她微垂的眼角,认真说道。他知道如今“金玉山庄”四个字对她来说是多可怕的梦魇,他不愿她再回到那个地方,勾起不好的回忆,甚至再看见那个疯子,又听到什么足以诛心的污言秽语。&lt;/p&gt; “没事的,都过去了。”薛靖七抬眼看向他,笑着摇摇头,手指捏了捏他的,“我们一起去,也有个照应。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何,你能够活过来,但你现在体内余毒是否还有,我们也不知道,你还伤得这么重,我不放心你自己去。”&lt;/p&gt; 易剑臣依旧迟疑。&lt;/p&gt; “怎么,昨夜以为自己要死了,就急匆匆跟我表明心意,今天一复活,就想撇下我了?”薛靖七松开他的手,微微蹙起眉,故作生气地正经道。&lt;/p&gt; “怎么会……!”易剑臣被她这副莫名有些奶凶的样子给逗笑,还未辩解完,鼻梁又是一阵微凉,不由得愣了。&lt;/p&gt; “大傻瓜。”她忍住笑意抬手刮了下他的鼻梁,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也不待他反应,就自顾自转身开路了。&lt;/p&gt; 他却蓦地想起昨夜梦中,似乎也有人刮了他的鼻梁,还说了些很傻很傻的话,把眼泪都忘记在他的脸上,也不知道擦一擦再走。易剑臣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万千悲喜,化作春风笑意。&lt;/p&gt; 待两人赶到金玉山庄时,门大开着,昨夜留下的满地血迹虽已干涸,依旧触目惊心,他们甚至记得,每一处鲜血是如何随着剑刃泼洒下去的。&lt;/p&gt; 走到里面的庭院,易剑臣与薛靖七停下了脚步,怔怔看见薛远怒不可遏长剑直指楚子钰,而身上带血的楚子钰身前,竟挡着不知怎么会出现在此地的楚立。&lt;/p&gt; 原来昨夜沿血迹一路追去的那些下属,天明后并没有直接回金玉山庄,而是绕道去了罡气盟,将这一切荒唐又血腥的来龙去脉尽数禀报给盟主楚立,请他拿主意。毕竟他们还算是罡气盟的人,楚子钰虽是少主,易剑臣也仍是盟中人,薛靖七虽已退盟,但亦是他们自己人,这三人因为感情纠葛拼个你死我活不说,还连累那么多弟兄丧命,实在是荒诞,他们甚至不想回山庄继续追随楚子钰,不想再卷进这场血腥旋涡里。&lt;/p&gt; 楚立闻听此事勃然大怒,拍碎了一张桌子,让那些人先在罡气盟待命,他独自出门,直奔金玉山庄找楚子钰去。先前杨牧成给他传信,为救易剑臣而求药,他还帮忙散布了消息,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自己那倒霉儿子谋划出来的。夺相思链失败就算了,竟然还想以醉春风设局,要挟薛靖七献身换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又与两人彻底决裂,为了一个女人,把事情做到这种地步,简直是发了疯。&lt;/p&gt; 然而他闯进金玉山庄时,正见到薛远与楚子钰对峙,听到楚子钰冷笑着告诉前者易剑臣已经死掉,薛靖七已经是他的女人,炫耀似的指着床上的斑驳血迹,说是薛远他宝贝徒弟流的血,成功地激怒了薛远,两人动起手来,若不是他来得及时,恐怕楚子钰就要死在薛远剑下。&lt;/p&gt; 但毕竟是儿子。&lt;/p&gt; 就算做了天大的错事,就算把他这个当父亲的气到恨不得打死他,也不能容忍他死在外人的手里啊。&lt;/p&gt; 楚立一个箭步冲过去狠狠地扇了楚子钰一巴掌,却挡掉薛远刺过去的剑,用身体挡在儿子身前,希望能化解这场干戈。&lt;/p&gt; 薛远愕然看见出现在此地的楚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小混蛋竟然就是楚子钰……楚立教出来的好儿子,更是怒极反笑,那就新仇旧怨一并算清,将这父子俩一起收拾了!&lt;/p&gt; 薛靖七和易剑臣出现在三人面前时,三人俱是惊愕,薛远放下了手中剑。楚立神色复杂,心里盘算着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化去干戈;楚子钰不敢置信地看着依旧活着的易剑臣,又去看神色漠然的薛靖七,心里更是掀起滔天风浪,觉得自己真是好笑,又是一场空;而薛远,见到易剑臣还活着是又惊又喜,看见薛靖七时,却怔了一瞬,惊痛难过的目光不知何处安放,只能垂下眼眸,哑声笑了下,“靖丫头,剑臣,你们没事……就好。”&lt;/p&gt; 心思细腻的薛靖七抬眼触碰到薛远的目光时,立时便明白了什么,又去看楚子钰和楚立的神色,心下了然,那件事已经被更多人知道了。她垂着眼,身子微微一凛,僵硬地向后退了一步,右手陡然紧握成拳,却被身旁人抓住,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用力掰开她的手指,不让她再伤害自己。&lt;/p&gt; “既然剑臣无恙,那便好……”楚立满眼愧疚地看向两人,低声叹了句,又立刻转为疾言厉色,忍着满腔愤怒冲楚子钰斥道,“钰儿,跪下!跟靖七道歉。”&lt;/p&gt; “我为什么要跪?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楚子钰眼角发红,向旁退开一步,梗着脖子反驳道,“又不是我给易剑臣下的毒,就算我手里刚好有药,又凭什么上赶着给他解毒?!墨门剑契重金求药,我分文不取,只要靖七跟我做交易,我做错了什么?她自己情愿!为了拿到解药,她情愿跟我做那种事,又不是我逼迫她的!我给过她离开的机会,她自己放弃不要,主动献身于我,为什么错就在我了!”他满心怨愤,为什么,为什么他和楚中天作对,和易剑臣、薛靖七作对,永远错都在他,父亲永远要为了别人打他,让他下跪认错……为什么!&lt;/p&gt; 看到楚子钰欺负了人还如此理直气壮的模样,易剑臣咬紧后槽牙,恨自己昨夜身体虚弱气力不继没有直接打死他,欲冲过去再次动手,这次却反过来被薛靖七拽住了,后者低着头,看不清神情,手指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坠落海底。&lt;/p&gt; “对,不是你的错,是我下贱。”她淡然一笑,看向楚子钰。&lt;/p&gt; 楚子钰却愣住。&lt;/p&gt; 楚立听完他的辩解更觉得两眼发黑,脑子都在嗡嗡作响,狠力踹向他的膝盖窝,正愣着的楚子钰不及防备,单膝重重跪倒在地,力道大到竟让膝下的砖石都裂了纹,他痛得快要哭出来,挣扎着想要起身,肩膀却被楚立死死按住,只能不甘心地跪在薛靖七面前,看着她的目光尽是难过。&lt;/p&gt; “子不教,父之过。靖七,这件事,楚某保证,不会让钰儿再对他人提起,必定会护住你的名誉。楚某代钰儿,向你赔罪,请原谅他的不懂事。”楚立神色凝重,松开按住楚子钰肩膀的手,双手持于身前,与眉间齐平,俯身行一大礼,久久不直起身,等待着她的回答。&lt;/p&gt; 楚子钰木然地单膝跪在那里,不住冷笑。&lt;/p&gt; 薛靖七却自嘲一笑,颓然向后退了两步,眼里蒙着层水雾,低声回答,“我不会原谅……此生都不会。楚盟主不要对我行此大礼,靖七,受不起。”&lt;/p&gt; 楚立愣了下,抬头看向她。&lt;/p&gt; 却见薛靖七转身,背对着众人,涩声道,“这次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不会为难他。但是,楚子钰,下次你我再见面,我必拔剑。”&lt;/p&gt; “师父,剑臣……我们走吧。”说罢,她抬手擦了下泪水,头也不回地离开金玉山庄。&lt;/p&gt; “靖丫头!”&lt;/p&gt; “阿靖!”&lt;/p&gt; 薛远和易剑臣不愿领楚立的情,楚子钰一丝悔改之心都没有,死不足惜,可她却执意要走,不愿再谈此事,也只能作罢。&lt;/p&gt; 楚子钰却怔怔地跪在那里,没有起身,目光涣散,喃喃自语。&lt;/p&gt; “是我错了么……”&lt;/p&gt; “我只是太喜欢你了……”&lt;/p&gt; 从昨天开始有些情绪低落,写作状态忽然不太好了,苦熬一整天写出来的文字依旧不够满意,哎…&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二十三章 如浩然清风凛冽 “这件事,你们可不可以帮我保守秘密。”&lt;/p&gt; 回雁荡的马车上,已换上一身干净新衣袍的薛靖七抱着剑鞘倚靠在角落,沉默了一路,垂眸忽然说道。&lt;/p&gt; 薛远与易剑臣皆是默然。&lt;/p&gt; “包括我受伤的事……”薛靖七蹙了下眉,右手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倒退的风景,轻声道。&lt;/p&gt; 易剑臣心里明白,为何离开扬州前,她执意要去医馆一趟,自己包扎肩膀的伤口,又去买了新的衣袍换上,才愿意启程回雁荡。&lt;/p&gt; 她连最好的朋友,子清,都想隐瞒。&lt;/p&gt; “好。”他此刻才知道自己有多不善言辞,安慰的话语在嘴边打转却硬是无法开口,总觉得说什么都会再次揭开伤疤,只能点头答应。&lt;/p&gt; 薛远在外驾着马车,也听到了她的话,却一直不言语,只是叹了口气,心乱成一片,久久不能平静,自己实在是个不称职的师父,也没有面目回去见杨牧成。&lt;/p&gt; “我没事的,”薛靖七回头,看见易剑臣满脸都是自责和愧疚,低着头沉默着,眉头都拧到一起,忽然笑了下,柔声道,“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再为我担惊受怕……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惊动那么多人。”&lt;/p&gt; 易剑臣依旧说不出话来,却感到眉心微凉,他心里一动,抬眼看她,她伸手揉开他拧紧的眉头,眼中依然带着浅笑。&lt;/p&gt; “不要自责,是我甘愿。”&lt;/p&gt; 可是看到她这副淡然平静的样子,他心里却更加难受。他了解她,她越这样逞强,表面有多云淡风轻,心里压抑的、深藏的伤疤就有多痛。&lt;/p&gt; 他想握住她的手,她却不着痕迹地躲开,让他不知所措。&lt;/p&gt; 自从离开金玉山庄,她就忽然变得若即若离。依旧是那熟悉的温柔笑意,却有意无意地躲避他的触碰,只是紧紧握着那柄黑鞘长剑,安静地独自缩在角落。&lt;/p&gt; 他一直想说,楚子钰那些话都是疯话,当不得真,他也根本不介意的……可是就算说出来,她也不会相信,只会觉得是同情、心疼抑或是安慰罢了。她向来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份同情,反而会教她更难受。&lt;/p&gt; 他只能沉默地陪伴,守在她身旁,等她一点点解开心结,陪她慢慢疗伤。他也不再去刻意触碰她,生怕勾起相似的恐惧,让她更加无措。&lt;/p&gt; 回到雁荡山时,已经夜深。众人见到易剑臣活着回来,又惊又喜,楚中天直接用力地抱住了这个大难不死的好兄弟,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lt;/p&gt; 言子清替易剑臣诊脉,他体内的醉春风确实全部解了,一点余毒都不剩。&lt;/p&gt; 薛靖七只是站在一旁释然笑着,心里一块大石落地。&lt;/p&gt; “小七,那人开出什么条件呀?”楚中天挠着头,有些好奇。&lt;/p&gt; 杨牧成和言子清也抬头去看她。&lt;/p&gt; 易剑臣和薛远两相沉默。&lt;/p&gt; “让我帮他办一件事,小菜一碟,难不倒我。”薛靖七怔了下,笑道。&lt;/p&gt; “什么事啊?”楚中天多年来和薛靖七都是无话不谈,此刻得知易剑臣脱离危险,心下畅快,更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满脸的好奇。&lt;/p&gt; 薛靖七一时却编不出谎来,只是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周围长辈朋友关切的目光,反而恨不得逃走,手指捏紧剑鞘,低着头无声笑了下。&lt;/p&gt; “小天,别问了。时候不早了,赶了一天路,靖七也累了,大家各回各屋,睡觉吧。”易剑臣起身,拍了拍楚中天的肩膀,将其拽走。&lt;/p&gt; “欸,别拽我,我还是个伤患呢!”楚中天整个人被拖走,有些怀疑人生。&lt;/p&gt; 言子清帮薛靖七重新包扎了下左手的伤,询问她是否还有其他的伤,后者一脸乖巧地摇摇头,硬是把她给哄骗出去。&lt;/p&gt; 走到自己屋子门前时,却发现易剑臣竟然等在那里,眉间尽是忧虑。&lt;/p&gt; “言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lt;/p&gt; 虽然直到最后言子清也没听明白易剑臣到底何意,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不过片刻工夫,便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回到了薛靖七的屋子,与后者大眼瞪小眼。&lt;/p&gt; “子清,你这是干嘛……”薛靖七已脱了外衣,正准备进被窝睡觉,猝不及防看见言子清去而复返,面无表情地抱着枕头被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惊吓着实不小。&lt;/p&gt; “……”言子清沉默了片刻,依旧是那副严肃的神情,淡淡道,“我怕黑,需要个伴儿。”&lt;/p&gt; 薛靖七难以想象从言子清口中能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如此波澜不惊的语气,更加让她摸不着头脑,忍不住笑意,无声笑了下,傻坐在那里。&lt;/p&gt; “你如果嫌弃,那我走了。”言子清也觉得此刻的氛围无比尴尬,抱着被子就要转身离开,却被薛靖七给叫住。&lt;/p&gt;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嫌弃你,你不嫌弃我就好啦。”薛靖七立刻起身,把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往里挪了下,又过去接过她怀里的被子,铺在了靠外面的床上。&lt;/p&gt; “要不要点灯睡?”薛靖七看着言子清解了外衣坐上床,轻声问道。&lt;/p&gt; 谁知话音未落,灯已被言子清吹熄,一室黑暗。&lt;/p&gt; 薛靖七:“……”&lt;/p&gt; 言子清掀开被子躺下去,似有疑虑,“为何要点灯睡?”&lt;/p&gt; “子清你不是……怕黑么。”薛靖七缩在被子里,望着身旁的人发呆。&lt;/p&gt; 言子清:“……”&lt;/p&gt;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言子清眼皮一耷,心里暗叹,为了答应易剑臣的请求,晚上陪靖七一起睡,就胡乱编了个借口,谁知转眼就忘了,遇到靖七这么个认真的主儿,还真的有些尴尬,“懒得重新点了,睡吧。”&lt;/p&gt; “那我帮你……”薛靖七愣了下,作势要起身下床帮她点灯,却被她一把按回了床上。&lt;/p&gt; “睡觉!”言子清抱着双臂命令道。&lt;/p&gt; 薛靖七只能乖乖拉回被子,闭目睡觉。&lt;/p&gt; 言子清无声轻叹,薛靖七这个傻子,虽然认真倔强地像头牛,但也有个好处,就是足够听话——在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二十四章 心中最痛的伤疤 下半夜,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言子清半梦半醒间,隐隐听到什么声响,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脸朝外,却忽然惊醒,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动静好像是身后传来的,忙转过身子,以手肘撑着半坐起来,看向睡在旁边的人。&lt;/p&gt; 只见薛靖七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双眸紧闭满头是汗,面朝里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双臂抱紧自己,右手死死扳住自己的左肩,整个人都在颤抖,像是内功反噬、酷寒难耐一般。&lt;/p&gt; 言子清扳住她的肩膀想要叫醒她,却意外地发现薛靖七左肩的白色中衣被一点点染红,她手指扣住的地方,竟有鲜血渗出来,痛得她冷汗淋漓,却醒不过来。&lt;/p&gt; 竟然有伤。&lt;/p&gt; “靖七……靖七你醒醒!”言子清心里一疼,起身靠近薛靖七,温热的手指抚上她冰凉的手指,用力地掰开,“你松手……你这样会弄破伤口的,听话!”&lt;/p&gt; 薛靖七并未醒来,而是反抗得更厉害,手指死命扣住肩膀不愿松开,鲜血已经染红指尖,缩着身子极力躲闪着她的触碰,颤栗着轻声梦呓,“不要……求你,放开我……”&lt;/p&gt; 言子清心里打了个突。&lt;/p&gt; 她蹙起眉,右手更加用力去掰薛靖七的手指,左手揽过她身前,将她抱住,沉声道,“靖七!是我!我是子清,你醒醒!”&lt;/p&gt; “别碰我!”薛靖七蓦地用力挣开了言子清的手臂,将其狠狠推倒在一边,自己也彻底地从梦魇中醒了过来,剧烈地喘息着,茫然无措地看着面前满目愕然的子清,汗水划过眉梢,落在眼睛上,她闭了闭眼睛,愧疚地躺回去,轻声道,“对不起……我是不是伤到你了。”&lt;/p&gt;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言子清心里一沉,目不转睛地望着她。&lt;/p&gt; “没有,刚刚做了个噩梦……”薛靖七扯着嘴角笑笑,目光却在闪躲。&lt;/p&gt; “你肩膀也受了伤,为什么不让我给你医治。”言子清皱眉。&lt;/p&gt; 薛靖七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染了血的中衣,漫不经心地笑道,“回来之前简单处理过了,我觉得不重,就不太好意思麻烦你……”&lt;/p&gt; “如果处理不好,会留疤,你知道么。”言子清认真地打断了她的辩解。&lt;/p&gt; 留疤。&lt;/p&gt; 薛靖七怔住,这两个字就像毒蛇一样,咬在她的肩上,直痛进她的心里去。她又想起那夜楚子钰压在她身上,在她肩膀上咬出淋漓鲜血,用唇沾着她的血,吻上她的唇角,在她耳边轻声诅咒,“薛靖七,我要你此生忘不了我……这道疤,是我留给你的,只要你们看见它,就会想起我……这足够刻骨铭心。”&lt;/p&gt; 她倒吸一口凉气,紧紧闭上双眼,想要将脑海中的那一幕驱逐出去,眼里却又潮湿起来,难过得几乎透不过气来。&lt;/p&gt; “靖七,能让我看看你的伤么……?”言子清见到她的反应,心里更是凉了半截,但作为医者,她满心所想还是帮她把伤都治好,莫要落下什么伤疤或病根。&lt;/p&gt; 薛靖七没有回答。&lt;/p&gt; “我不问。”言子清轻声道,“你不想说的事情,我不会多问。但我现在只想把你的伤给治好,如果耽搁得严重了,以后就不好说了。”&lt;/p&gt; 薛靖七紧绷的双肩终于微微塌了下来,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lt;/p&gt; 言子清动作很轻地解开她的衣襟,把中衣拉下肩头,看见被血浸透的一层包扎用的细麻布,解开布条看清了下面触目惊心的伤口,不由得愣住,全身的血都凉了下来。深可见骨的咬痕,是人的牙齿印,这是多大的仇怨,几乎要把血肉都咬下来……联系靖七回来后的异常反应,还有易剑臣欲言又止的请求,她好像忽然猜到那个条件是什么。&lt;/p&gt; 她看了眼伤口的严重程度,又看了眼依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的薛靖七,心里一阵苦涩,立即起身披上外衣,点了灯,“你别动,我去拿药。”说罢,也不等薛靖七回应,强忍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回自己的屋子拿药箱。&lt;/p&gt; 薛靖七安静地躺在那里,抬眼望着上空,目光如一潭死水,任由言子清重新处理她的伤口,给她缝合、上药、包扎,自始至终一声未吭,仿佛没有知觉,早已麻木。&lt;/p&gt; “会留疤么。”她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却是哑的。&lt;/p&gt; “伤口太深,恐怕会……”言子清包扎完伤口,帮她合上了衣襟,盖上被子,顿了顿又改口道,“但我会想办法,让疤痕变淡,基本看不出来。”&lt;/p&gt; “谢谢……”薛靖七木讷道。&lt;/p&gt; “又说什么傻话,你我之间还如此生分?”言子清收拾好药箱,擦去自己手上的血,重新躺回去,转头看着失魂落魄的薛靖七,眉间一动,侧身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抱住她,柔声道,“不管发生什么,都过去了,没什么好害怕的,我们都在你身边。”&lt;/p&gt; 薛靖七闻言哑然失笑,将眼泪憋了回去,右手拿出被窝,轻轻地拉住了她搭过来的手,点了下头。&lt;/p&gt; “睡吧,不要再胡思乱想,安心地睡一觉。”言子清紧紧握住她的手,与她靠得很近,轻声安抚。平日里的她,极少显露出这样的温柔。&lt;/p&gt; 薛靖七闭上眼睛。&lt;/p&gt; 次日天明,大家一起用过早饭后,言子清便继续去镇里帮忙,薛靖七以入定练剑为借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打扰。楚中天本想找薛靖七聊天,奈何吃了闭门羹;去找薛远,老爹也有点反常,精神不大对劲儿;最后只能去见易剑臣,谁知这位好兄弟竟然不顾身上有伤,自己喝着闷酒。&lt;/p&gt; “喂,你疯了,喝酒会加重伤势,之前你还骂过小七……”楚中天夺下易剑臣手里的酒壶,皱眉道。&lt;/p&gt; “因为心里难受,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不难受。”易剑臣苦笑。&lt;/p&gt; “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三个都愁眉苦脸的,让我很担心。”楚中天心烦意乱地坐在他对面,连连叹气。&lt;/p&gt; “没事。”易剑臣哑然失笑。&lt;/p&gt; 楚中天:“……”&lt;/p&gt; “她现在……在做什么?”易剑臣有意无意地问道。&lt;/p&gt; “她?你是说小七么。”楚中天耸了下肩,“说要入定练剑,剑术不可荒废。”&lt;/p&gt; “入定练剑?”易剑臣有些惊讶。&lt;/p&gt; “嗯,杨前辈前些日子传授给她的练剑法门,随时随地都可以打坐冥想,入定练剑。因为小七总是受伤,养伤期间不便剧烈活动,又不能因此荒废了武功,杨前辈就想了这么个法子,还挺有用,她那些日子练得可专心了。”楚中天忽然笑起来,揶揄道,“杨前辈也是你师父啊,竟然都没有教给你么!似是有些偏心咯。”&lt;/p&gt; “咳,臭小子,少离间我们!”易剑臣抬手弹了楚中天一个脑瓜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后者捂着脑袋一脸委屈。&lt;/p&gt; “练剑可以静心,挺好的。”易剑臣轻叹。&lt;/p&gt; 薛靖七却根本静不下心。&lt;/p&gt; 她盘膝坐在床上,几次三番想要入定,都无法成功,只能徒然睁开双眼,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心烦意乱。&lt;/p&gt; 就像心里扎了根刺。&lt;/p&gt; 那根刺不取出来,她就心乱到,觉也睡不好,剑也练不成。&lt;/p&gt;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lt;/p&gt; “你我已有肌肤之亲,无论你承认与否,我已经看过、摸过、吻过你的身子,我是你第一个男人,其他人再怎么喜欢你,都会介意这一点,包括易剑臣在内!”&lt;/p&gt; 楚子钰那夜说的话又浮上心头,拼命往她的心里钻,怎么都忘不掉……就像肩上那道伤疤。&lt;/p&gt; “会留疤么。”&lt;/p&gt; “伤口太深,恐怕会……”&lt;/p&gt; 她记得子清欲言又止的样子。&lt;/p&gt; 薛靖七霍然起身下床,她想起她忘记的那件事是什么了。&lt;/p&gt; 她要把自己洗干净。&lt;/p&gt; 把楚子钰留在她身上的气息,全部洗干净。&lt;/p&gt; 今日二更打卡。每次看到评论催更,作者君也充满动力哈哈哈~&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二十五章 苦海波中红叶卷 屋内水汽氤氲,热水刚好漫过她的锁骨,将肌肤烫得微微发红,薛靖七缩着肩膀,背靠桶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水滴从发梢和下颌滑落至水中。&lt;/p&gt; 她咬着唇,目光平静如海,手指划过下颌、耳后、脖颈、锁骨、肩膀、手臂、腰身……一直往下,用力地擦洗着被楚子钰碰过的地方,可是她却发现,越想把自己洗干净,就越无法逃离那夜的血腥与黑暗,手指触碰过的每一处位置,都会勾起梦魇般的回忆,哪怕闭上眼睛,都能看见他赤裸的身体与她紧紧贴合在一起,他醉酒般尽情地吻过她身上每一处,情欲翻涌的那双眼睛带着得逞的笑意,扣住她腰身将那灼烫而可怕的东西向她身体里发了疯的冲撞……&lt;/p&gt; 她崩溃地低下头,泪水簌簌落下,滴落在起伏的热水里,消失不见。她无声地哽咽流泪,想要大声喊出来,却根本发不出声。她无法接受,她明知自己是画地为牢,却依旧无法逃脱,几乎要生生困死在里面。&lt;/p&gt; 她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何阿卓当初会如此决绝地横剑自刎。&lt;/p&gt; 恐怕要让楚子钰得逞了。他留给她的那道伤疤,真的永远刻在了她的身上,铭在她的心里,永远都能看见,让她此生都忘不了他。&lt;/p&gt; 她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决绝,木然地侧首,伸手拿起先前放在一旁的短小锋利的匕首,拔出鞘来,轻薄的寒铁映亮了她的眼眸,她的目光如刀刃般锋利。&lt;/p&gt; 薛靖七转头垂眸,看着自己左肩,咬紧了牙关,冰冷的刀尖抵在那道深刻的伤痕上,闭上双眼,右手用力,刀刃沿着那可怖的咬痕狠狠划过,伤口崩裂,新的伤痕盖过旧的,鲜血直流,染红白皙的肩头,将水也晕染成血色。&lt;/p&gt; 她痛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吃痛声破碎在喉咙里,嘴里满是腥甜的锈味,溢出嘴边,同淋漓的冷汗混在一起,顺着下颌滑落水里。视线已经模糊得有些看不清伤痕,她勉力握着匕首继续割向另一道咬痕,也不知道是否划掉了旧伤痕,她中途便失去了意识,染血的匕首掉落在地,整个人也靠着桶壁昏死过去,只有鲜血在水中绽放出凄美磅礴的血雾,惊心动魄。&lt;/p&gt; “子清,你回来了。”易剑臣中途离开去见杨牧成,似是有要事相商,只留楚中天一人坐在门口百无聊赖,此刻看见言子清提前回山,立刻眼睛亮了起来。&lt;/p&gt; “靖七还好么。”言子清提着药箱往回走。&lt;/p&gt; “上午把自己关在屋里说要入定练剑,后来出来一趟说要打水沐浴,然后就在屋里再没出来了,也不知道洗完了没。”楚中天走在一旁,答道。&lt;/p&gt; “什么?!”言子清闻言却变了脸色,加快了脚步往薛靖七的屋子去,她能理解她想要沐浴,可是她肩膀的伤昨夜才处理好,若沾了水就会恶化,这种情况下,只能擦拭身子,哪能正八经地沐浴,这个小祖宗啊……&lt;/p&gt; “怎么了……”楚中天不知内情,实在是被大家搞得莫名其妙。&lt;/p&gt; “她洗多久了。”言子清皱眉。&lt;/p&gt; “好像一个多时辰了。”楚中天回想了下。&lt;/p&gt; “一个多时辰?!”言子清忽然慌了神,拔足便奔。&lt;/p&gt; “这……”楚中天不明所以,他觉得女孩子洗个澡就是比男孩子要麻烦呀,有时候在水里泡着就能待上半天,不足为奇,不知为何子清反应如此激烈。&lt;/p&gt; 两人奔到薛靖七屋门前,言子清伸手推门,发现里面拴着,一时竟推不开,立刻敲门呼喊,“靖七,你在里面么?靖七……!”&lt;/p&gt; 屋内并无动静,连水声都听不见。&lt;/p&gt; “怎么回事……”楚中天也忽然慌了神,用力地拍着门叫着“小七”,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哪怕是睡着了,也该惊醒过来了。&lt;/p&gt; “小天,把门撞开。”言子清迅速冷静下来,命令道。&lt;/p&gt; “可是……”楚中天心有顾虑。&lt;/p&gt; “撞开门,你别进去,也不要看。”言子清明白楚中天的顾虑,也知道他的猜想和她差不多,于是正色道。&lt;/p&gt; 楚中天点头,后撤几步,将力道灌注在肩膀上,冲上前去用力撞断了门栓,屋门大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刹住脚步,不由得愣住。&lt;/p&gt; 心里空了一下,他没来得及收回目光,怔怔地看见薛靖七半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死气沉沉地昏在水里,而那一桶水,全是血的颜色。他惊得大脑一片空白,连心都不跳了,低呼一声“小七!”下意识想要闯进去,却被同样震惊的言子清给用力地推出了门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lt;/p&gt; “小天,不要问,也不要将此事说出去,让两位前辈知道。把她交给我,你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言子清红着眼圈,强自镇静地扳着楚中天的肩膀,叮嘱完,开门进屋,把门关严实了。&lt;/p&gt; 楚中天站在门外一动也不能动,整个脑子嗡嗡作响,一颗心也几乎被切成了碎片,他无措地戳在原地,想起方才所见薛靖七的模样,整个人都在发抖,泪湿眼眶。小七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lt;/p&gt; 言子清看见地上染血的匕首,又去探薛靖七鼻息,庆幸不是在水里割腕自尽,人还有救,忍着强烈的酸楚,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给弄到了床上,也顾不得擦身穿衣,拖过被子就严严实实盖住她因失血过多冷得惊人的身子,将自己那床被子也盖了上去,用几层细棉布用力按住她依旧在流血的肩膀,很快棉布就被浸透,她的手指也全是温热的血。&lt;/p&gt; 她的心快要疼死了。&lt;/p&gt; 她从未见过傻成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来伤害自己……&lt;/p&gt; 今日她就不该大意,把她一个人留在屋里。&lt;/p&gt;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子清手上身上都是血,神色疲惫地打开门,看到楚中天依旧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等着,无声地叹了口气,让他帮忙和她一起收拾下屋子,把满是血水的浴桶给抬出去。&lt;/p&gt; 楚中天呆呆地看了眼躺在床上已换好干净衣服的薛靖七,此刻就像脆薄的冰雪,安静无声地睡在那里,再看不见那双笑起来会弯成月牙的眼睛。床褥和被子都是斑驳的血迹,更衬得她苍白透明,似一触就碎了。&lt;/p&gt; “子清……”他哑声想要说什么。&lt;/p&gt; “小天,别问……”言子清涩声打断他,“如果我是靖七,我也不会希望你知道那些事的。等她醒了,你也不要和她说什么……以前你们是怎么相处的,现在就怎么相处,明白吗?”&lt;/p&gt; 楚中天黯然,无声点了下头。&lt;/p&gt; “有些事情,旁人是帮不上什么的,只能她自己,一点点解开心结。”言子清看了眼未醒的薛靖七,同楚中天走出屋子,关上门,轻声叹道。&lt;/p&gt; “剑臣他……知道么。”楚中天茫然地看着她。&lt;/p&gt; 言子清垂眸迟疑了会儿,轻轻点了下头。&lt;/p&gt; “他人呢?”她抬眼问。&lt;/p&gt; “被杨前辈叫去,有要事相谈,还没出来。”楚中天哑着嗓子道。&lt;/p&gt; 言子清点点头,决定先回自己屋换件干净衣服,再去找易剑臣。&lt;/p&gt; 晚些时候,易剑臣心事重重地走出来,将杨牧成交托给他的那封密信塞进衣襟里,迎面撞上了等在那里的言子清,见她神色凝重,心里亦是一紧。&lt;/p&gt; 言子清眼角微红,寻了处无人的地方,将薛靖七昨夜和今日的事都详细告知于他,看着他越发红起来的眼眶,语重心长道,“剑臣,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也许这件事,只有你能帮她解开心结。去陪陪她吧,她醒来最想看见的,一定是你。”&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大梦一场三千年 薛靖七昏沉中,隐约感觉到周身冰冷的血海在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暖,仿佛刺破暗夜的一束微光,让她的手指都沾染了温度,轻轻一动。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虚弱地垂眸看去,此刻她正盘膝坐在床上,身后那人从背后揽过她的右肩,左手躲开了她受伤的左肩,轻轻揽住她的腰身,双手握在一起,埋首她的颈侧,将她护在怀里,运转体内至刚至阳的龙渊剑气,通过她的后心尽数输送给她,帮她调理内伤,温暖她冰凉的身子。&lt;/p&gt; 她贪恋这种温度,却又不敢奢求。&lt;/p&gt; 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被他察觉到,却揽得更紧,只让她缩在那里微微发颤,像只受惊的兔子,茫然无措。&lt;/p&gt; “不要怕……”易剑臣涩声低语,声音有些微颤。&lt;/p&gt; 方才的挣扎扯到了左肩的伤口,薛靖七痛得倒抽口凉气,心却更痛。&lt;/p&gt; “为什么要做傻事……弄伤自己。”他眼眶微红,轻声道。&lt;/p&gt; “因为……”薛靖七无力地闭上眼睛,极轻地一笑,“觉得脏……”&lt;/p&gt; “胡说!”易剑臣再也忍不住浓烈的酸辛,泪湿眼眶,闭上眼睛痛心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手上更加用力,抱紧她,认真道,“你是我见过的,气质最干净的女孩子……我不允许你用这个字践踏自己。”&lt;/p&gt; “可是现在……”薛靖七虚弱地勾起唇角,目光悲凉,还想说些什么。&lt;/p&gt; “可是什么?”易剑臣皱眉打断她,眼里蒙着层水雾,“因为楚子钰的那些话么?他是故意的……他知道你在意,于是更加放肆地羞辱你,想让你看轻自己,让你一生为了他而折磨自己,忘不了他。可是阿靖,我根本不介意的……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变得怎么样了,你一直都是你……所以你可不可以,也不要介意,尝试着,放下它……”&lt;/p&gt; 薛靖七满目酸楚,说不出话来。&lt;/p&gt; “你若相信他的话,为何又不相信我的话呢……”易剑臣温柔地笑起来,哪怕他的笑容她看不见,“你就当我不是个正常的男人吧,我真的不介意那些,因为……我只会心疼、难过、愧疚得要死,看你这副样子,你痛一分,我痛十分,又哪里舍得……介意和嫌弃你什么?你这个傻瓜。”&lt;/p&gt; 感受到怀里的人在轻轻颤抖,似乎在极力强忍着什么,他哑然失笑,轻轻靠近她,蹭着她的耳鬓,轻声笃定道,“我们阿靖,最好了……天下第一好。”&lt;/p&gt; 薛靖七无声地哽咽起来,不愿让泪水掉落,死死咬着唇。&lt;/p&gt; “傻瓜,从前我不是同你说过么,你不是一个人,就没必要逞强了……不要忍着,无论是疼得受不住,还是难过得想哭,都不要强忍着了……”易剑臣泪水模糊了双眼,轻轻一笑,“我在你身后,看不见你的眼泪,你不要怕丢脸。”&lt;/p&gt; 泪水崩落,打在易剑臣的手背上。&lt;/p&gt; 薛靖七微扬起染血的唇角,闭上眼睛,泪流满面。&lt;/p&gt; “身上的伤,总有痊愈的那一天;心里的伤,我陪着你一起,我们慢慢来……一点一点解开那个结,好么。”易剑臣哑声道。&lt;/p&gt; 薛靖七怔了下,终于极轻地点了一下头。&lt;/p&gt; “答应我,不准再伤害自己。不然我也要自残给你看,让你知道心疼是什么样的滋味儿。”易剑臣正经道。&lt;/p&gt; 薛靖七被逗笑,无可奈何地再次点头。&lt;/p&gt; “就当做了场梦,而如今,梦醒了,我们也该踏上新的征程了。”易剑臣松开手,侧过身子看着满脸泪水的薛靖七,抬起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满眼温柔笑意。&lt;/p&gt; “新的征程?”薛靖七呆呆地反问道。&lt;/p&gt; “嗯!等你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启程去书剑门,把苏家的人送去那里安顿下来,顺便送封信给大师兄。长安那小丫头可想死你了,你就是个负心汉,和人家拉了钩,却不回去看她,我答应过她,下次要带你回去。”易剑臣笑道。&lt;/p&gt; 薛靖七听到自己被称为“负心汉”,啼笑皆非,心里一暖,点头答应,“好。”&lt;/p&gt; “顺便……”易剑臣笑了下,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带你去见她。我要跟书言说,我找到那个可以与我相伴余生的人了,想让她放心,也算是……道别。”&lt;/p&gt; 薛靖七愣住,听完他的话,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的良苦用心,笑着点头,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不再躲避他的触碰,选择了坦然接受。&lt;/p&gt; “阿靖,你不经过我同意,吻过我两次,现在我想讨还回来,可以么。”易剑臣反手握紧了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心里一动,满眼笑意。&lt;/p&gt; 薛靖七被他突如其来的这番虎狼之词给惊得直接呆掉,蓦地红了耳根,向后一缩,摇头道,“不要。”&lt;/p&gt; “你当初都没经过我同意,我也不要征求你的意见了。”易剑臣笑意更深,右手依旧拉住她的手指,左手扶上她的右肩,欺身上前轻轻吻上她的额,闭上眼睛,愿她再无苦痛,一世平安。&lt;/p&gt; 薛靖七惊慌了一瞬,那夜留下的阴影还未全部散去,她甚至有些惧怕这样的亲密接触。但易剑臣的吻,却让她顷刻间卸去了所有防备,一颗似风中转蓬无所依的心,在这一刹那,安静地沉了下来,落回了心口里,重新跳动。&lt;/p&gt; 原来,被人轻轻吻住,也可以是这样安心的感觉。&lt;/p&gt; “这下我们扯平了。”易剑臣依依不舍地结束这个吻,望着她含羞的模样,揶揄道。&lt;/p&gt; “扯平?”薛靖七眨了下眼睛,不明所以。&lt;/p&gt; “你不经我同意,吻过我这里,还有这里……”易剑臣坏笑着伸手点了下自己的额头和嘴唇,“我也不经你同意,全部还了回去。”&lt;/p&gt; 薛靖七听明白他的意思,蓦地瞪大眼睛,觉得哪里不太对。&lt;/p&gt; 他们什么时候有过……&lt;/p&gt; “还记得你身中七步散,在罡气盟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么?”易剑臣终于道破心事,“有一次,阿卓姑娘累得睡着了,我就帮忙给你喂药,但是你无法自己吞咽,汤药大多都洒出来了,很浪费,我就……”&lt;/p&gt; 他的脸也难得地红了起来,“我就将汤药含在口中,一口一口喂给你了。”&lt;/p&gt; 薛靖七整个人傻在原地,绯色转眼间便从耳根爬到了脖颈。&lt;/p&gt; “当时我哪儿知道你是个女孩子啊!”易剑臣哀叹一声,“没想到有朝一日我易剑臣也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lt;/p&gt; 伤天害理……&lt;/p&gt; 薛靖七忍不住笑意,“那是因为你傻,才会上当那么久。”&lt;/p&gt; “所以傻瓜和傻瓜,天生一对。我们谁都不能嫌弃谁哦……”易剑臣揉了下她的脑袋,揽过她的肩膀,再次拥入怀中,一本正经地笑道。&lt;/p&gt; “肉麻。”薛靖七佯作嫌弃地搓了下胳膊,却又扯到伤口,吃痛一声。&lt;/p&gt; “别乱动。”易剑臣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眼笑眉舒。&lt;/p&gt; 日头一点点向西坠去,天光黯淡下来,但易剑臣和薛靖七两人,却看见天光乍破,东方既白。&lt;/p&gt; 我收刀归鞘了!疯狂发糖!哈哈哈哈摇旗呐喊,这章怎么样!是作者本人最喜欢的一章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二十七章 笑意纷落入眉睫 大家围在一起吃晚饭时,气氛微妙。&lt;/p&gt; 易剑臣给薛靖七各种夹菜,稍微远一点需要起身伸臂去夹的,尽数给她夹到碗里,但是荤腥较少,清淡居多,毕竟现在他们这群人,伤患一大把。&lt;/p&gt; 楚中天看到易剑臣此举有些发愣,又偷偷觑着薛靖七的神色,见她脸色虽然依旧苍白憔悴,但眉眼间已有了淡淡的笑意,眼睛里的光已不复之前黯淡,似乎一切都在转好,易剑臣真的找到办法,让她重新振作起来。&lt;/p&gt; 如此……他也便安心了。&lt;/p&gt; 言子清见此,也释然一笑,佯作无事般吃着自己的饭。&lt;/p&gt; 杨牧成见易剑臣这次抢了他的活儿,干咳了一下,淡定吃菜。&lt;/p&gt; 薛远面无表情地给杨牧成夹了一筷子菜,喝了一口酒。&lt;/p&gt; “阿靖,那夜在平云镇伏击你的人……”杨牧成这几日心里越发不安,薛靖七终究还是因相思链被卷进了那个可怕的旋涡,恐怕接下来的危险,会越来越多。&lt;/p&gt; “是杀手团。乾、坤、震、巽,还有……”薛靖七声音有些沙哑,说起话来也有些气力不继,顿了下,低声继续说道,“楚子钰。”&lt;/p&gt; “咔嚓”一声,薛远在她话音刚落时竟掰断了手中所持的筷子,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怔怔地看过去,只见他皱着眉,满眼都是杀气,此刻抬眼对上薛靖七的目光,又倏地柔和下来,装作无事发生,自顾自起身去拿新的筷子。&lt;/p&gt; 言子清与楚中天却面面相觑,似乎在薛远这一激烈的反应中,忽然明白了什么,各自怀揣着心事,沉默地扒着饭。&lt;/p&gt; “薛四弟,你怎么反应如此激烈?”杨牧成回过神来,笑了下。&lt;/p&gt; “没什么,就是气不过,觉得混蛋。”重新坐回来的薛远闻言,压抑着满腔怒火,撑起一个夸张的笑脸,淡淡答道。&lt;/p&gt; 薛靖七持着筷子拨了下碗中的饭菜,无声叹息。&lt;/p&gt; “没想到他竟然会和杀手团有联系,也不知楚立是否知道此事。”杨牧成心下一沉,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lt;/p&gt; “说不定不仅知道,还是他主使的呢!”薛远冷笑道。&lt;/p&gt; “小远。”杨牧成皱起眉,放下筷子。&lt;/p&gt; “三哥,你难道从来就没觉得,楚立有点伪君子么?”薛远也放下筷子,绷着脸道。&lt;/p&gt; 楚中天抿了下唇,垂眸不言。&lt;/p&gt; “当着孩子们的面儿,说什么呢。”杨牧成尴尬地一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lt;/p&gt; “他还大义凛然地替他家那小混蛋给靖丫头道歉,我看了真觉得恶心……”薛远简直被胸中憋闷的那口气给噎死,一时冲动又忘记薛靖七的叮嘱。&lt;/p&gt; “师父。”薛靖七蓦地出声打断他。&lt;/p&gt; 薛远一滞,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心里愧疚,感觉自己也没法在这张桌子继续待下去了,重重叹了口气,举起酒壶灌了口酒,转身离开。&lt;/p&gt; “阿靖,道什么歉?前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杨牧成心里一紧,看向易剑臣与薛靖七。&lt;/p&gt; “没什么……”薛靖七笑着摇头,“就是他不小心打伤我……”&lt;/p&gt; “……所以你的意思是,楚子钰和杀手团的人有干系,楚盟主已经知情了?”杨牧成心思并不细腻,被薛远闹了这一出,也愣是没发现自己被什么事蒙在鼓中,联系了前后他们说的话,便得出这个结论。&lt;/p&gt; “呃……”薛靖七又开始头大,她真的太不擅长说谎,一个谎言总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简直要把她自己都给绕进去。&lt;/p&gt; “应当知情的。”易剑臣替她回答。&lt;/p&gt; “天罗堂覆灭后,夏侯前辈也突然与杀手团有了联系,楚子钰也是……我很担心,罡气盟内部生变,自相残杀,恐怕要被罗老大,一语成谶了。”薛靖七正色道。&lt;/p&gt; 在座的几人除了言子清之外,决战时皆在场,罗老大死前那番话,也都记得清楚,此刻竟是缄默一片,连饭都吃不下去。&lt;/p&gt;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管怎样,防人之心不可无,除了我们这些人值得十足的信任,其他人还是……提防些的好。”杨牧成想起夏侯寒石冲自己拔剑,又联合杀手坤对薛靖七下手的事,就感到一阵阵心寒,神色严肃起来,语重心长叮嘱晚辈们。&lt;/p&gt; 四人点头答应。&lt;/p&gt; “对了,阿靖,今夜我会修书一封,把信交给你,到时候你转交给青山阁傅衿,她自会愿意传授你混元劲,助你内功修为,往后反噬就不会那么频繁了。”杨牧成看向薛靖七,柔声道。&lt;/p&gt; “多谢师父。”薛靖七笑着点头。&lt;/p&gt; “剑臣,你陪她一起。先去书剑门,再去青山阁,越快越好,照顾好她。”杨牧成已经看出易剑臣对薛靖七的关心和爱护,心里也踏实许多。&lt;/p&gt; “好。”易剑臣笑了笑,一口答应。&lt;/p&gt; 楚中天低头用筷子戳着碗底的米饭,心里有些开心,又有些黯然,原本以为陪着小七去青山阁的人会是他,不过现下看来,易剑臣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愿意全心守护小七了,这是很好的好事,他为他们两个感到开心。但依旧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落寞,感觉自己最初的爱情小火苗,就这样彻底熄灭了。&lt;/p&gt; 哎,他什么时候,也能拥有这样的爱情。&lt;/p&gt; “小天。”杨牧成清了清嗓子,把正在发呆的楚中天给吓了一跳。&lt;/p&gt; “想什么呢。”杨牧成忍俊不禁,又看向言子清,“这些日子也辛苦言姑娘了,雁荡镇的百姓们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待阿靖和剑臣养伤几日,带着苏家人前往书剑门,薛四弟和小天就陪你一起回百草谷,像之前说好的那样。”&lt;/p&gt; “这么快……”楚中天愣住。&lt;/p&gt; “多谢前辈。”言子清矜持地点头道谢。&lt;/p&gt; “怎么?不舍得和他们俩分开吗,哈哈哈。”杨牧成揶揄道。&lt;/p&gt; “是啊,毕竟是拜过把子的好兄弟。”楚中天像模像样地冲易剑臣与薛靖七一抱拳。&lt;/p&gt; 两人忍俊不禁,相视一笑。&lt;/p&gt; “很快就会重逢的。”薛靖七笑道。&lt;/p&gt; “别,你这话真让人害怕。”言子清似笑非笑地看着薛靖七,“每次你来找我,都不是什么好事。”&lt;/p&gt; 薛靖七脸上一热,悲伤地叹了口气。&lt;/p&gt; “一路平安,照顾好自己。”言子清淡淡笑了下。&lt;/p&gt; 薛靖七心里一阵感动,笑着点头。&lt;/p&gt; 大家继续吃完饭,言子清便忙着去给三位伤患煎药了,薛靖七和楚中天也各自回屋休憩,易剑臣沉吟着,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收拾着碗筷打着腹稿,终于对正欲起身离开的杨牧成开了口。&lt;/p&gt; “师父,七星剑的线索,您可知情?”&lt;/p&gt; 杨牧成身形一滞,抬眼看向易剑臣,目光里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lt;/p&gt; ***&lt;/p&gt; “喝药了。”易剑臣端着碗黑糊糊的汤药走进屋。&lt;/p&gt; 躺在床上发呆的薛靖七转头看见,急忙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喝药。&lt;/p&gt; “别动,坐那儿就好。”易剑臣端着药坐在床边,命令道。&lt;/p&gt; 薛靖七伸出右手去接药碗,他却根本没打算给,两人大眼瞪小眼。&lt;/p&gt; “你肩膀受伤,不方便,我喂你。”易剑臣宠溺一笑,舀起一勺汤药,徐徐吹凉了。&lt;/p&gt; 薛靖七耳朵又开始发烫,笑着摇头拒绝,执意要伸手去接过那碗药自己喝,“不用啦,我自己可以。”&lt;/p&gt; “听话,不然我要像上次那样喂你了。”易剑臣微微蹙眉,端着碗躲开薛靖七伸过来的右爪。&lt;/p&gt; “你……”薛靖七惊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他这几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真的让她好不适应。以前两人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脸皮薄到连碰到对方的手指都会纷纷脸红害羞,然而现在的他根本不知害羞为何物,总是想方设法地……&lt;/p&gt; 易剑臣挑眉看她,后者一脸拒绝。&lt;/p&gt; “你以为我不敢么。”易剑臣无声一笑,将吹凉的那勺汤药送进自己口中,含着药蓦地俯身凑前,弯着笑眼,靠近她的唇,竟真的要同上次那般。&lt;/p&gt; 温热的气息轻轻扑在脸上,两人鼻尖轻触,距离近得几乎能看清对方有多少根睫毛,薛靖七怔了下,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忽然乱了,惊得找不到自己的头,下意识伸手抚上他的心口轻轻一推,低头躲开,呼吸都变得不正常,耳根已经烫得厉害,不知所措。&lt;/p&gt; 谁知易剑臣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推,竟直接将那口苦药给咽了下去,还把自己给呛到,顿时直起身子,侧头咳得停不下来,连眼泪都要咳出来。&lt;/p&gt; “你,你没事吧……”薛靖七讪讪地笑了下,伸手拍了拍他后背。&lt;/p&gt; “太苦了,呛死我了。”易剑臣愁眉苦脸道。&lt;/p&gt; “我,我还是自己喝吧。”薛靖七慌乱地又要去夺那碗药。&lt;/p&gt; “不行,那我岂不是,白白呛到。”易剑臣正经严肃脸重新舀了一勺,吹凉了,送到她嘴边,后者躲无可躲,只能乖乖低头将嘴边的药给喝了下去。&lt;/p&gt; “是不是有点苦。”易剑臣忍着笑意,轻声问。&lt;/p&gt; “很苦,一口一口喝太煎熬了,你还是把碗给我,让我一饮而尽吧。”薛靖七神色十分认真地回答,又要去抢碗。&lt;/p&gt; “不行。”易剑臣强忍笑意,又舀了勺苦药吹凉,递到她嘴边。&lt;/p&gt; 薛靖七:“……”&lt;/p&gt; 看着她神色微妙地一口一口乖乖喝药,他的笑意越来越深,一碗药终于喝完,易剑臣将空碗放在桌上,笑得连眼泪都要出来,绷着脸对薛靖七说道,“阿靖,喂药,是种乐趣。你不能那么实诚,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当是喝酒么。以后我们多练习,习惯就好。”&lt;/p&gt; 多练习……?!&lt;/p&gt; 薛靖七长长叹了口气。&lt;/p&gt; 看走了眼啊,看走了眼。&lt;/p&gt; 却不知,此刻的楚中天正坐在桌前端着药愁眉苦脸。&lt;/p&gt; 方才他想帮忙把药给薛靖七送过去来着,谁知被易剑臣快了一步,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正看到易剑臣将药含在口中俯身去吻薛靖七,这一看差点闪瞎他的眼,一口气没提上来,掉头就跑,端着药回到自己屋里,唉声叹气。&lt;/p&gt; 举起碗灌了口苦药,差点又喷了出来,强行咽下,苦得他干呕一声。&lt;/p&gt; “他们进展未免也太快了吧……”楚中天喃喃自语,皱着脸摇摇头,“而我楚中天呢,只能一个人喝药,悲惨。”&lt;/p&gt; 寻思着,他又喝了一口,苦到差点呛到嗓子眼儿里。&lt;/p&gt; “小七不是人呐……”他又想起薛靖七这么多年来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却面不改色的样子,只能感慨她确实不是正常人。&lt;/p&gt;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都受不了。”言子清经过他屋子,见门大开着,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愁眉苦脸地缓慢喝药,不由得觉得好笑,走过来看了眼他剩下的药,淡淡道。&lt;/p&gt; “子清,为什么煎药的时候,不能多加一味甘草……”楚中天叹道。&lt;/p&gt; “影响药效。”言子清正经道。&lt;/p&gt; “好吧……”当着她的面,他总不能丢脸,只能硬着头皮学薛靖七以往的样子,将剩下的苦药一饮而尽,装出一副豪气的样子,将空碗往桌上一撂,面带笑容。&lt;/p&gt; “这下还差不多,像个男子汉。”言子清轻笑一声,将空碗给拿走。&lt;/p&gt; 楚中天忍住干呕的冲动,云淡风轻地一点头。&lt;/p&gt; “这个给你。”言子清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扔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lt;/p&gt; 楚中天急忙倒水往嘴里灌,想将满嘴苦味冲散,他已经快要不行了。&lt;/p&gt; “这是……”他灌了两杯水后,才拿起那个小纸包,打开来看,不由得怔在原地,心里忽然一动。&lt;/p&gt; 杨梅糖。&lt;/p&gt; 楚中天瞅着那小纸包杨梅糖发呆,嘴里依然发苦,心里却是一阵清甜。&lt;/p&gt; 一颗也不舍得吃。&lt;/p&gt; 他小心翼翼将其包了回去,揣进怀里,坐在那里傻笑,笑得像个傻子。&lt;/p&gt; 这章接近4000,和双更差不多。今天码字码到好像旧疾复发,忽然害怕……导师也来找我,问我论文写完了吗,我竟然一个字没动,我还厚着脸皮说,之前闭关创作没顾得上,我马上!马上……哎,寒假过去一半了,作业还没开始写,我要完,明天要开始了,码字我尽力……我真的不想断更,擦泪。&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天光破云再启程 薛靖七养伤的这段时间,也没有荒废剑术,每次言子清推门进去,要给她换药,都看见她在床上盘膝打坐,闭目入定练剑,好不专注,连有人进屋都未曾察觉。&lt;/p&gt; “剑痴,换药了。”言子清淡淡笑道。&lt;/p&gt; “剑痴?我可不敢当……莫要乱给我起外号。”薛靖七睁开双眼,冲言子清一笑,按了按有些发麻的双腿,挪着身子坐到床边。&lt;/p&gt; “你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呆呆傻傻,但潜心练剑的时候,还是有那么点大侠气质的。”言子清抿唇一笑,打开药箱取出药瓶和卷好的细布,在薛靖七身旁坐下,解开她的腰带,将左肩的衣襟往下一拉,看了眼已经结痂的两道伤疤,幽幽叹了口气。&lt;/p&gt; “你对自己也能下这么重的手,我也实在是佩服。咬痕确实看不清了,但你这两道新伤,恐怕会留疤,除不掉。”&lt;/p&gt; 薛靖七莫名其妙被评价为“呆呆傻傻”,还未回过神来出声辩驳,便成功地被转移了话题,低头看了眼左肩,目光躲闪,干笑道:“没事,留就留吧,我自己下的手,我不介意。”&lt;/p&gt; 言子清面无表情地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点了点头,侧身拿过伤药给她处理伤势,重新包扎好。&lt;/p&gt; “你可知,最近易剑臣在做什么?”言子清笑。&lt;/p&gt; 薛靖七闻言,想了想,最近除了喝药,其他时间确实没怎么看见他人影,于是茫然摇摇头。&lt;/p&gt; “他缠着我,让我教他药理,还有一些简单的治伤手法。”言子清不动声色地帮她把衣服穿好,系上腰带,幽幽道。&lt;/p&gt; 薛靖七虽然迟钝,却并不傻,听完这番话,立时又窘迫起来,拧着眉头结结巴巴道:“他,他学这些做什么,我如果受伤,我,我自己完全可以……如果让他帮我那什么,岂不是,岂不是……”&lt;/p&gt; 看见薛靖七的反应如此激烈,言子清忍着笑意,帮她把话说下去,“岂不是什么?所以你要争气,保护好自己,不要再随随便便受伤,把自己整得半死不活,白瞎了你这身武功。你若活蹦乱跳的,他想占便宜,也占不到。”&lt;/p&gt; 薛靖七将脸上的热气迅速降下去,背过身去抱膝而坐生闷气,底气不足地答道:“我尽力……”&lt;/p&gt; “总之我就在百草谷,哪里都不去,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不管你是竖着来,还是横着来,只要我不死,我就会救活你。”言子清笑道。&lt;/p&gt; “你不会死的。”薛靖七转过身,注视着神色淡然的言子清,认真道。&lt;/p&gt; “医者难自医……靖七,我不敢保证,我会一直陪你到最后。但我也会尽力,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担心。你也一样。”言子清伸出小拇指,作势要与她拉钩。&lt;/p&gt; 薛靖七心里一动,蓦地红了眼圈,怔怔地看着她,释然一笑,伸过右手去,两人勾起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lt;/p&gt; 两人相视而笑。&lt;/p&gt; 离别的日子很快就到来,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吃顿饭,杨牧成亲自送他们离开。易剑臣和薛靖七雇了辆马车带着苏家人奔赴书剑门,薛远、楚中天和言子清三人并辔返回百草谷。&lt;/p&gt; 雁荡山,天光破云,晨光熹微。&lt;/p&gt; 众人互相拥抱,拍拍肩膀叙说几句,最后齐向杨牧成行礼拜别,策马驾车离去。一身墨色长衣的杨牧成低低咳嗽了几声,脸色有些憔悴,望着众人离开的方向,久久伫立,直到再也看不见背影,听不见马蹄车轮声,才怅然转身。&lt;/p&gt; 依旧是易剑臣策马赶车,薛靖七陪着苏家的老妇和小丫头坐在车里。&lt;/p&gt; “苏酥,最近几天是不是太孤单,没有人陪你玩。”薛靖七看着对面的小丫头总是害羞似的安安静静坐着,偶尔东张西望,总也不说话,生怕她闷出了毛病,于是出言逗弄。&lt;/p&gt; 苏酥眨眨眼睛,低下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lt;/p&gt; “等到了书剑门,你就有伴儿了。长安那丫头性子活泼,与你年岁相仿,你认识了她,处在一起,就不会觉得寂寞无聊了。”薛靖七伸手摸了下她的小脑袋,笑吟吟道。&lt;/p&gt; 苏酥乖巧地点了下头,看向薛靖七的眼睛亮亮的。&lt;/p&gt; “婆婆,那伙贼人的身份我已经确定了,前些日子在平云镇也交过手,他们人多势众,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目前以我们的本事,很惭愧,还无法救出苏酥的母亲,杀死他们为苏家报仇。但靖七保证,这事我管定了,有朝一日一定会让他们为苏家死去的人偿命。现下江湖大乱,墨门剑契里也都是些大老爷们儿,不适合你们长久留在那里。我师父最终决定送你们去书剑门安顿下来,那里山清水秀,离江湖恩怨较远,苏酥还能拜入山门读书习武,是个不错的去处。”&lt;/p&gt; 薛靖七说着,又取出那枚精铁指环,递到老妇面前,“苏家遭此横祸,就是因为你们的独门武器相思链被那伙人惦记上了,这是我那日根据长命锁的指示,在你们老宅的祠堂里找到的,现在物归原主,等苏酥长大,便是相思链的主人。”&lt;/p&gt; “薛姑娘,我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才好……”老妇满心感激,眼眶有些发红,笑着慨道,将那枚指环推给了薛靖七,“这相思链,还是姑娘代为保管吧,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能力守住这东西……”&lt;/p&gt; 薛靖七迟疑了下,想提出将此物放在书剑门保管,总比她随身带着要安全,但转念一想,杀手团夺相思链之心不死,放在书剑门恐给唐宋师兄他们招来祸事,既然自己已经被卷入杀戮旋涡,也不怕再多这么一点被贼惦记的危险了,只能应下,将相思链收回。&lt;/p&gt; 此去书剑门路途遥远,中午四人途径一个小镇,便下车落脚,寻了处生意不错的客栈觅些吃食,待酒足饭饱后再上路。&lt;/p&gt; 伙计擦净一张桌子,引四人落座,麻利地上了壶热茶,待几人商量着点好三个小菜,便转身去准备了。&lt;/p&gt; 易剑臣看薛靖七用一根筷子敲着茶杯发呆,忍俊不禁,“你想什么呢?”&lt;/p&gt; “我在想,你叫我阿靖,那我叫你什么。”薛靖七认真回道。&lt;/p&gt; 易剑臣一挑眉,举起茶杯吹了吹,饮茶等菜。&lt;/p&gt; “阿剑?”薛靖七一本正经地问了句。&lt;/p&gt; 微烫的茶水一下呛进嗓子,易剑臣又开始咳嗽,一脸见鬼地去看薛靖七。&lt;/p&gt; “阿臣?!”薛靖七右手托起下颌,笑吟吟望着他。&lt;/p&gt; “说不出来哪里有些奇怪,还是别了,就像以前一样吧。”易剑臣身子一凛。&lt;/p&gt; “小剑?”这次难得换成她来调戏易剑臣,更是起了兴致,一拍桌,坏笑道,“我觉得,剑剑,也挺好。”&lt;/p&gt; “别闹!”易剑臣感觉自己此刻就像奓了毛的猫,听到这个诡异的称呼,鸡皮疙瘩都掉一地,完全无法接受。&lt;/p&gt; 薛靖七强忍笑意,绷起脸,学他那日正经道:“没事,我们多练习,习惯就好。”&lt;/p&gt; 易剑臣:“……”&lt;/p&gt; 这丫头真是一点都不吃亏。&lt;/p&gt; 苏酥扑哧一笑,又立即捂住了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lt;/p&gt; 易剑臣瞅着这小丫头,歪了下头,眉头微蹙。&lt;/p&gt; “你看,人家也觉得剑剑不错。”薛靖七抿唇一笑,淡然道。&lt;/p&gt; 易剑臣:“……”&lt;/p&gt; “咳,说正事。”易剑臣凑近薛靖七低声道,“我终于知道七星剑藏在哪里了。”&lt;/p&gt; 薛靖七瞪大眼睛。&lt;/p&gt; “但是齐云山下竟然有河谷么,我竟是全无印象。”易剑臣摇摇头叹道。&lt;/p&gt; “齐云山?”薛靖七连齐云山都不知道在哪里。&lt;/p&gt; “嗯,我们书剑门有座后山,就叫齐云山。”易剑臣蹙着眉,以右手指尖轻蘸茶水,全神贯注地在桌上画了个奇奇怪怪的地形图,将声音压得极低,“这个最高的就是齐云山,说是断崖之底有处河谷,河谷深处又有一处瀑布,坠入潭水,潭底藏有陨铁剑匣。待七星连珠之夜,潭底的剑匣会发出青蓝色的微光……”&lt;/p&gt; 薛靖七看着桌上用水渍画出来的地形图,有些发怔,越听越觉得,河谷、瀑布、潭水……这描述怎么和她家出云谷莫名有点像呢……&lt;/p&gt; “嘶……这个河谷……”薛靖七抬起头,俯视整个水渍正在消去的地形图,想要同易剑臣说什么,却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站在那里一直没动,身子一凛,急忙挥手抹掉大半茶水渍,转身去看。&lt;/p&gt; 是另一个伙计,此刻正两手端着小菜,冲他们不好意思地笑笑,将菜放到桌子上。&lt;/p&gt; “你上菜就上菜,为何默不作声地站在我们身后?”薛靖七警惕地问。&lt;/p&gt; “看两位客官在画画逗小姑娘玩儿,一时没敢打扰,不知该不该直接把菜放桌上。”伙计笑着点头哈腰地解释道。&lt;/p&gt; “跟我们说一声就好,不然怪吓人的,去吧。”易剑臣疑心消去,看那小伙计挺朴实憨厚,被薛靖七质问得似乎有些尴尬,也不忍为难,便让他去了。&lt;/p&gt; “也许是我太紧张了……”薛靖七哑然失笑,拿起筷子夹菜。&lt;/p&gt; “是我大意了……应该回书剑门再同你讲的。师父烧掉了图纸,言简意赅转达给我,我又一路都想不通,才一时兴起画起图来。”易剑臣叹了口气。&lt;/p&gt; “原来师父手里真的有七星剑的线索,难怪夏侯前辈……”薛靖七也极轻地叹了口气。&lt;/p&gt; “吃饭吧,以后再说,反正也不急在此时。”易剑臣笑了下,又开始给薛靖七夹菜。&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二十九章 拉钩上吊一百年 日头西斜,书院放课,书剑门的小弟子们鱼贯而出,看见门外负手而立的唐宋纷纷行礼叫声“大师兄”,嬉皮笑脸地跑远了。&lt;/p&gt; 落日余晖透过半卷的竹帘照进书院里,暖融融的,笼罩在一个小团子的脑袋上。穆长安趴在堆成山的书册典籍里睡得正香,手中毛笔还未搁下,笔尖墨汁早已将垫在下面的纸张染得面目全非。&lt;/p&gt; 唐宋走过去,抽出压在她胳膊下面翻开的书册,一挑眉,这是夫子上午讲的内容,这丫头……真不是块读书的料,幽幽叹了口气。看见她梦中还在傻笑,嘴边竟然还有口水,他翻了个白眼,将手中书册卷起来,面无表情地朝她脑袋砸落。&lt;/p&gt; “啊!”穆长安吃痛一声,捂着脑袋跳起来,咬牙切齿地瞪着身旁这位每次都把她一卷书砸醒的怪叔叔,捏紧了小拳头。&lt;/p&gt; “这次又梦见了什么?”唐宋面带微笑。&lt;/p&gt; “山一样多的烤鸡。”穆长安梗着脖子小嘴一撅,奶声道。&lt;/p&gt; “我的小祖宗,你除了吃和睡,还知道什么……”唐宋揪着她的衣领将其拎出来,指向书院门外,叹道,“快看看谁来了!”&lt;/p&gt; 穆长安睡眼惺忪的,朝外头张望,远远看见一袭白衣的易剑臣正冲她笑。&lt;/p&gt; “大哥哥?!”穆长安眼睛顿时亮了起来。&lt;/p&gt; 却见易剑臣笑着负手往旁退了一步,身着束腰白色长衣、长发半束散落肩头的薛靖七身子一歪从门后探出头来,冲她一眨眼,笑道,“长安。”&lt;/p&gt; “靖姐姐!”穆长安愣了一瞬,又惊又喜,鼻子一酸小嘴一瘪,离弦箭般冲了过去,小短腿扑腾得飞快,一头扎进薛靖七怀里。&lt;/p&gt; 薛靖七蹲下身子将其抱在怀中,笑着起身带她飞旋几圈,小团子紧紧搂着靖姐姐的脖子咯咯直笑,衣袂在晚风中翻飞,落霞满天,眼中笑意如春风沉醉。&lt;/p&gt; 易剑臣站在一旁抿唇低笑,目中尽是宠溺。&lt;/p&gt; “真的,说长安是你们俩的孩子,别人真的不会怀疑。”唐宋撞了下易剑臣的肩膀,忍着笑意低声揶揄道。&lt;/p&gt; 易剑臣蹙眉瞪回去。&lt;/p&gt; “不过有一点,”唐宋一本正经地竖起食指,眯起眼睛,“长安一碰书就睡,不是块读书的料,不像你们俩身上都有书卷气,她全身都是匪气,扛起刀就能打劫,这又不像你们能生出来的孩子。”&lt;/p&gt; “……”易剑臣哑口无言,一脸惊悚,“大师兄你满脑子都是些什么……”&lt;/p&gt; “长安你是不是吃胖了,抱起来都重了,嗯?”薛靖七停下脚步,单手抱住她,另一只手去捏小团子白里透红的脸蛋,哭笑不得道。&lt;/p&gt; “好像是有点……”穆长安有些气馁,委屈巴巴道。&lt;/p&gt; “……?!”易剑臣见状,将手肘搭在唐宋肩膀上,挑眉道,“我上次说她要吃胖了,她一拳砸在桌子上差点要扑过来咬我……为什么差距这么大。”&lt;/p&gt; “估计是看你讨厌咯。”唐宋似笑非笑地答道。&lt;/p&gt; 易剑臣:“……”&lt;/p&gt; “没有没有,长安最可爱了,一点都不胖,是靖姐姐说错话了。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饭,才有力气读书和练功。”薛靖七看见小团子竟有些蔫了,急忙改口道。&lt;/p&gt; “嗯。”穆长安埋头靠在那里摆弄着薛靖七垂在发间的发带,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奶声奶气道,“靖姐姐穿回女孩子的衣服,真的好好看,长安长大后,也想和靖姐姐一样好看。”&lt;/p&gt; 薛靖七脸一红,一时竟怔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lt;/p&gt; “原来女孩子被女孩子夸,也会害羞的?”唐宋大惊小怪地低声感慨。&lt;/p&gt; 易剑臣低头舔了下唇,忍着笑意不说话。&lt;/p&gt; “你这样说我,我还怪不好意思的……”她半蹲下身子把团子放地上,干咳了几声,笑吟吟揉了下她的脑袋,“长安长大后,绝对比靖姐姐好看一万倍,绝对!”&lt;/p&gt; 穆长安捂住脸作害羞状。&lt;/p&gt; 唐宋:“……”&lt;/p&gt; 易剑臣:“……”&lt;/p&gt; 这小祖宗看起来脸皮没有那么薄啊……&lt;/p&gt; “对了,剑臣哥哥和靖姐姐这次给长安带来一个新朋友,现在带你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她的。”薛靖七笑罢起身,牵起穆长安的小手。&lt;/p&gt; 几人来到大堂时,老妇正候在一旁,看着白小生逗弄小丫头苏酥,满脸和蔼。见到唐宋、易剑臣、薛靖七时,再次行礼,三人纷纷回礼。&lt;/p&gt; “诶,你叫什么名字呀?”穆长安难得看见与自己一般大的孩子,眼睛瞪得溜圆,闪着光,兴冲冲跑过去,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看起来纤细秀气的小丫头。&lt;/p&gt; “我叫苏酥,天街小雨润如酥的酥。”苏酥温温柔柔地回答。&lt;/p&gt; “嗷,酥饼的酥!你这名字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穆长安笑嘻嘻道。&lt;/p&gt; 听到这番话,薛靖七身子一僵,看了穆长安一眼,叹了口气,果然……&lt;/p&gt; 苏酥好像是头回听到有人这么评价她的名字,腼腆一笑,耳朵微微发红。&lt;/p&gt; “这么容易害羞,像你一样。”易剑臣凑到薛靖七耳旁,轻声揶揄道。&lt;/p&gt; “……”薛靖七绷着脸向旁挪了一步,躲开易剑臣。&lt;/p&gt; “我叫穆长安!长短的长,安静的安。以后在这里,我会罩着你的,没有人敢欺负你。走,我带你去玩儿。”穆长安拍拍自己的胸膛,大大咧咧地牵过苏酥的手,拉着她跑出去了。&lt;/p&gt; “长短的长,安静的安……我要笑死了。”白小生弯下腰捂着肚子。&lt;/p&gt; “书都白念了。”唐宋耸耸肩,“希望近朱者赤,能让苏家小姐带带她。”&lt;/p&gt; “婆婆,以后您就把这里当做是自己家,平日可以帮伙房的师傅们一起准备饭菜,其他时间多照料一下这两个小丫头,至于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尽管包在我们江湖人身上,您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安心住下就好。”唐宋礼貌地一笑,温和道。&lt;/p&gt; 老妇连连道谢,两人又客气了一番,随后唐宋便安排弟子带她去住处安顿。&lt;/p&gt; “大师兄,这封密信,师父托我转交给你。”易剑臣取出那封火漆封缄的信递给唐宋,皱了下眉,迟疑道,“说……若门中生变,你再打开看,不要提前拆开。”&lt;/p&gt; “你见着师父了?”唐宋惊讶地接过信,翻来覆去看了下。&lt;/p&gt; “嗯,原来师父就是雁荡山墨门剑契的首领,我们这么多年都被蒙在鼓里。”易剑臣笑着摇摇头。&lt;/p&gt; “难怪总是神出鬼没,不见人影。”唐宋将密信收起来,点点头,又皱起眉,反问道,“门中生变?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害怕……最近江湖上又有什么动静么。”&lt;/p&gt; “山雨欲来,书剑门身在江湖,恐难独善其身,也许师父的担忧……”易剑臣神色也严肃起来,拍了拍唐宋的肩膀,却话锋一转,“大师兄,加油。”&lt;/p&gt; “我加油做什么?”唐宋被易剑臣这番话说得摸不到头脑,轻笑一声,张罗着大家一起去吃晚饭。&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三十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入夜,薛靖七摸黑回到屋里,揉了下肩颈,在床边坐下,目不转睛看着易剑臣帮她点灯,温润的微光将他的侧脸映得更加好看,不由得低头一笑。&lt;/p&gt; “肩膀还疼么?”&lt;/p&gt; 易剑臣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走到她身旁坐下,轻轻碰了下她受伤的左肩,小心翼翼问道。&lt;/p&gt; 薛靖七笑着摇摇头,“不怎么疼了,基本痊愈了。”&lt;/p&gt; “真的?”易剑臣极其认真地看着她,“那我怎么看你今天已经揉了十三次肩膀,算上刚进屋那次。”&lt;/p&gt; “十三次?”薛靖七悚然一惊,“你眼睛长在我身上么!数这么清楚……”&lt;/p&gt; “因为我们阿靖长得好看,好看到……让我挪不开眼。”易剑臣笑吟吟道。&lt;/p&gt; “……?!”薛靖七惊得怔住,立时双臂环胸背过身去,闷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lt;/p&gt; “连长安那个小丫头夸你一句,你都能害羞脸红,我就在想,你这么容易害羞,脸皮这么薄,是不是因为平日很少有人夸你好看,以致于让你对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所以我要多下功夫,把你脸皮给磨厚了,自然就不害羞了。”易剑臣叹道。&lt;/p&gt; “拒绝。”薛靖七身子一僵,气哼哼道。&lt;/p&gt; “好好好,不逗你啦。来,上来坐着。”易剑臣挪上了床,盘膝坐着,冲薛靖七拍了拍前面的床铺。&lt;/p&gt; “干嘛?”薛靖七一脸谨慎地回头看易剑臣。&lt;/p&gt; “坐我前面,背对着我。”易剑臣哭笑不得,硬是将她拽上床坐着。&lt;/p&gt; 薛靖七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坐好,依旧是不解,“我的内伤也基本痊愈了,不用给我疗伤……”&lt;/p&gt; 话未说完,她却噤了声。&lt;/p&gt; 易剑臣双手按上她的肩膀,轻轻一捏,她紧张地一缩,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却听见身后的人柔声说道,“紧张什么,放轻松,我帮你捏捏。皮肉伤虽然好了,但经络不通,依旧会酸疼难受,好好按一按,明天就不难受了。”&lt;/p&gt; “你……跟子清学的?”薛靖七心里一动。&lt;/p&gt; 易剑臣闻言笑起来,十指灵巧地按揉着她肩上的穴位,低声傲娇道:“我无师自通,什么都会!”&lt;/p&gt; “舒服吗?”易剑臣笑问。&lt;/p&gt; 薛靖七耳根又有些发烫,此刻闷闷的,低着头坐在那里,并没有回答。&lt;/p&gt; “薛少侠!”易剑臣寻思方才的话可能有些歧义,让她又陷入了自闭,于是忍着笑意,忽然高声喊道,“您对小人这手艺可还满意?”&lt;/p&gt; 薛靖七吓了一跳,被他逗笑,清了清嗓子,正经道:“勉强满意吧。”&lt;/p&gt; 易剑臣低头一笑,手上用力。&lt;/p&gt; “嘶——”薛靖七身子一凛,“痛!”&lt;/p&gt; “欸,痛就对了,有句话薛少侠应该听过,叫什么来着……哦,不通则痛!”易剑臣坏笑着,按完她的双肩,双手向上按住了她的太阳穴,用力揉着。&lt;/p&gt; “这里就不用了……!”薛靖七被按到怀疑人生,失声道。&lt;/p&gt; 手指触碰到她发烫的耳朵,易剑臣心里一动,放开她的脑袋,顺势向下按揉着她的后颈和肩背,直到……&lt;/p&gt; 手指轻轻抚上她柔软的腰身,虽然隔着几层衣衫,指尖依然有些发烫。&lt;/p&gt; 他红了脸,手上动作一滞。&lt;/p&gt; 薛靖七却登时像奓了毛的猫,身子一抖,整个人贴着墙缩到另一头,脸上染着淡淡的绯色,“你干什么!”&lt;/p&gt; “我……”易剑臣无措道,“我不干什么,就帮你按摩呀。你这么大反应,是因为腰上有伤么,还是……你又不好意思了。”&lt;/p&gt; “呃……”薛靖七有些窘迫,心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涩声道,“我觉得痒,就……躲开了。”&lt;/p&gt; “哦?是么。”易剑臣正经脸,“回来继续。”&lt;/p&gt; “不要了。”薛靖七摇头。&lt;/p&gt; 易剑臣叹了口气,点点头。&lt;/p&gt; 见他这回这么好说话,竟然就此罢手,薛靖七微微蹙起眉,小心翼翼地爬起身,要逃下床。&lt;/p&gt; 果不其然。&lt;/p&gt; 趁其不备,易剑臣蓦地扑上去,伸手去挠她的腰身,薛靖七怕痒是真的,并非借口,这一挠,整个人就缩成一团,被某人紧紧地抱住了。&lt;/p&gt; “易剑臣!”薛靖七强忍着,反手去挠他的胳肢窝和腰身,易剑臣低呼一声,手上顿时失了力气,一边笑着一边被薛靖七按倒在床,连连求饶。&lt;/p&gt; “知道错了?”薛靖七单手掐着他的脖子,挑眉道。&lt;/p&gt;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易剑臣咬着唇,一脸真诚地连连点头,双手投降。&lt;/p&gt; 薛靖七耷着眼皮,将信将疑地松开手,转身便要下床,没有看见易剑臣唇角漾开的一抹坏笑。下一瞬,身子忽然失重,被一股大力带倒,眼前一花,后背已贴紧了床铺,眼前是他那双饱含笑意的明澈眼眸,勾着唇痞痞一笑。&lt;/p&gt; “你这个骗子。”薛靖七被易剑臣翻身压倒在床上,此刻挣扎竟是不能,看着他笑嘻嘻以手肘撑着身子,望着她傻笑,她简直恨不得一棍子打爆他的头。&lt;/p&gt; “阿靖,我错了……”易剑臣垂下眼眸,极轻一笑,“不如我们,将错就错。”&lt;/p&gt; “你死定了。”薛靖七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眼睛一眯,撑起一个笑容。&lt;/p&gt; 易剑臣气息一滞,又遭偷袭,痒得他一缩手肘,无力支撑身子,整个人倒了下去,顺势抱住薛靖七的肩颈,痒到又哭又笑,甚至想流眼泪,但就是死都不放手,像个无赖。&lt;/p&gt; “你松开!我要窒息了!”薛靖七面红耳赤,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让他松手,生无可恋地仰头看天。&lt;/p&gt; “我——不——要!”易剑臣像个小孩子般,紧紧搂着她,傲娇道。&lt;/p&gt; 没来得及拴的门,此刻忽然被推开,穆长安拉着苏酥的手走进门,另一只手抓着两只刚编好的草蚱蜢,兴高采烈地喊着:“靖姐姐,你看小生哥哥教我们编的……”&lt;/p&gt; 薛靖七和易剑臣身子一僵,齐齐转头去看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两小只。&lt;/p&gt; “长安,进别人屋子要先敲门的,这是礼……”白小生急匆匆冲进来,笑着转头一看,看到易剑臣和薛靖七衣衫整齐,连长靴都未脱,却在床上……他立刻红了脸,两手分别捂住两个团子的眼睛,将她们拎出去,“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紧接着“嘭”的一声关紧了门。&lt;/p&gt; 易剑臣:“……”&lt;/p&gt; 薛靖七:“……”&lt;/p&gt; “你还不起来!”薛靖七两眼一黑,以后要怎么跟他们仨解释!&lt;/p&gt; 易剑臣忙不迭松开手,起身下床,扶着额踱来踱去,叹了口气,哭笑不得。&lt;/p&gt; “我要回屋睡觉了。”薛靖七僵硬地推门走出去。&lt;/p&gt; “你去哪儿!这就是你屋子啊!”易剑臣追出去,把人拽住。&lt;/p&gt; “……是么,我都给忘了。”薛靖七僵硬地往回走。&lt;/p&gt; “你不会生气了吧?”易剑臣轻轻拽着她的手腕,试探问道。&lt;/p&gt; “没……”薛靖七低声道。&lt;/p&gt; 两人被冷风吹了会儿,总算是清醒了。&lt;/p&gt;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易剑臣牵住她的手,弯起眉眼,带着她在夜色里奔跑,去往摘星崖底那株桃树下。&lt;/p&gt; “你还记得这个地方么?”易剑臣转头笑问。&lt;/p&gt; 薛靖七点头。&lt;/p&gt; “其实这个地方,是我和书言师妹的秘密基地。当年大难不死,逃出生天,意外发现这么一个好地方,就约着一起练剑,一起躺在桃树下睡觉。桃花被风吹散的那一瞬,很美。”易剑臣哑然失笑,看着那株光秃秃还未发新桃的桃树,歪了下头,仿佛看到了当年桃花满天的那一幕。&lt;/p&gt; 薛靖七心里一阵酸涩,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lt;/p&gt; “当年她下落不明,再无音讯,我们不相信她死了,就一直没有给她立冢。所以……我想带你来见她,只能挑这个地方。我相信她一直都在这里,我们说的话,她都能听见。”&lt;/p&gt; 易剑臣转头一笑,上前几步走到树下,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蹲下身刨开松软的泥土,竟从里面取出一小壶未开封的酒来,拍落上面的泥,走到薛靖七面前。&lt;/p&gt; “这酒……”薛靖七有些诧异。&lt;/p&gt; “这壶酒是我多年前埋下的,取名桃花雪,一直希望等到书言回来的那一天,我们能有机会在这里共饮美酒。”易剑臣说着,拍开封泥,酒香四溢。&lt;/p&gt; 薛靖七怔住,心里隐隐猜到易剑臣此举何意。&lt;/p&gt; “今夜我们三人一起饮这桃花雪,不醉不归。”易剑臣眼里尽是柔情,饮下一口酒,转身倾倒酒壶在树下浇了一些,轻声道,“书言,我敬你。”&lt;/p&gt; 快七年了,等一不归人。&lt;/p&gt; 现在,他终于选择放下多年的执念。&lt;/p&gt; 因为余生有了更需要他照顾的人。&lt;/p&gt; “我也敬杨姑娘一杯,”薛靖七接过易剑臣递过来的酒壶,仰首痛饮,辛辣入怀,低头一笑,倾斜壶口再洒下,柔声道,“谢谢你,当年对剑臣的陪伴与守护。如今有我在……我也会像你当年那样,将他护得好好的,让他能一直开心、自在,成为他想成为的人。”&lt;/p&gt; 易剑臣红着眼圈,无声一笑。&lt;/p&gt; “可是如果你没有死,那就回来吧,他真的……很想你。”薛靖七揣着酒壶,轻声道。&lt;/p&gt; “阿靖……”易剑臣愣住,忽然有些不知所措。&lt;/p&gt; “我是认真的。”薛靖七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杨姑娘既然只是下落不明,并没有确认生死,那她真的说不定就还活着,也想要回家呢。只是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时回不来……剑臣,我知道你今夜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安心,让我知道你愿意放下心里对另一人的思念,愿意全心全意对我好。但是我想说,你不用放下那份感情,更不需要忘记她,甚至若有朝一日她真的回来了,你也不必觉得,无法面对我。我不介意这个的,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lt;/p&gt; 薛靖七话未说完,便被易剑臣拥入怀中,他闭上眼睛,忍着鼻尖的酸涩,轻轻地笑了,心里却很是愧疚,“你为什么这么傻,连这种事都不介意的么……我曾经那么喜欢过一个人,你怎么……”&lt;/p&gt; “傻瓜……”薛靖七一手拎着半壶酒,另一手抚上他的后背,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正因为你是如此重情重义的一个人,我才会如此喜欢你啊。”&lt;/p&gt; 寒夜月下,新桃未发。&lt;/p&gt; 灵犀一点,此生不换。&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三十一章 投林昏鸦长夜啼 “咳咳……咳……我好累,走不动了……”楚中天憔悴着一张脸,低头压抑着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在陡峭的山路上拖着步子。&lt;/p&gt; “臭小子,不至于吧!”薛远放慢脚步,回头看见楚中天脸色确实不太好,微微皱起眉,过去扶了把,“你身体什么时候差成这样了,靖丫头都比你活蹦乱跳。”&lt;/p&gt; 言子清上前轻轻扣住他腕间,垂眸把脉,轻声叹息,抬眼看着没精打采的楚中天,“内伤还没好利索,今日一路颠簸,难免会身体不舒服。小天,再坚持会儿,回到谷里喝了药,好好睡一觉,就会好的。”&lt;/p&gt; “太丢脸了,剑臣那小子还有小七,里里外外受的伤都比我重,竟然恢复得都比我快,我觉得我好差劲,竟然成了药罐子。”楚中天委屈道。&lt;/p&gt; “他俩的自愈能力确实惊人,我也搞不懂为何。但你也不必委屈,你受的这伤,就需要静养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恢复,不然会落下病根。”言子清语重心长道。&lt;/p&gt; 楚中天垂头丧气地点点头,继续赶路。&lt;/p&gt; “小天,你到底怎么招惹楚子钰了,他竟下此狠手……真的是气死我了,我的宝贝儿子和宝贝徒弟轮流被欺负,那小混蛋简直就没把我薛远放在眼里!”薛远先前因为易剑臣和薛靖七的事压根没顾得上和楚中天详聊,只知道他是被楚子钰打伤的,具体的来龙去脉至今还不清楚,如今真是越想越窝火。&lt;/p&gt; “……就是,看我不顺眼咯,我和他一直都是死对头,他早就想弄死我了。”楚中天眨眨眼,终究没敢提自己身世的事,他知道老爹很讨厌楚盟主,若老爹知道他竟然去认亲,八成能悲伤愤怒一起呼啸而来,将他淹死。&lt;/p&gt; “我现在也看他不顺眼!真想弄死他!”薛远冷笑一声。&lt;/p&gt; 楚中天叹了口气,心里像是堵了块大石。&lt;/p&gt; “……要不要老爹背你啊。”薛远瞅着他这副模样,有些心疼,清了清嗓子,撞了下楚中天的肩膀。&lt;/p&gt; “您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我哪儿好意思让您背啊,罢了,就剩一段路了,我自己可以!”楚中天咧起嘴,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不等薛远发作,立即快步跑远了。&lt;/p&gt; “一大把年纪?!”薛远身子一震,眉头紧锁,“四十不惑而已,竟敢说我老!小兔崽子,给我站住!你现在有力气跑了,嗯?!”说着脚下如风,一边骂着一边追去,父子俩一路打打闹闹,像是长不大的兄弟俩。&lt;/p&gt; 言子清笑着摇摇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lt;/p&gt; “言师姐!”小九远远望见言子清的身影,将眼睛瞪得溜圆,立即撂下手里的簸箕,一个箭步冲过去,喜笑颜开。&lt;/p&gt; “小九,谷里一切可好?”言子清看见他安然无恙,放下心来。&lt;/p&gt; “谷里一切都好,就是太冷清了些。师姐你终于回来了!师父呢?没有同你一起回来么。”小九说着,四处张望,对上薛远和楚中天的目光,点头见礼。&lt;/p&gt; “师父他……”言子清垂下眼眸,低声一笑,“他老人家云游四海、遍尝百草去了,估计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回来。”&lt;/p&gt; “哦,原来如此。”小九一脸天真地点点头,并没有发觉三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lt;/p&gt; “对了言师姐,有人前几日来谷里找你,你不在,小九便自作主张多留他住了几日。”小九挠着后脑勺,补充道。&lt;/p&gt; 楚中天右眼皮一跳,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低声道:“该不会是黄鼠狼吧……”&lt;/p&gt; 言子清闻言不解,就在这时,有人掀开竹编的门帘走出来,持着折扇温文尔雅地冲她行了一礼,笑道:“言姑娘,别来无恙。”&lt;/p&gt; “容公子?”言子清颇感意外。&lt;/p&gt; “我这该死的直觉……”楚中天扶额,心里哀叹。&lt;/p&gt; 薛远挑了下眉,仿佛猜到了什么,无声一笑,喝了口酒,看戏。&lt;/p&gt; “这本《子午流注针经》容某已阅毕,特地登门道谢,物归原主。”几人在大屋里坐下,容尘将那本医书仔细捋得平整,恭敬递给言子清,眼中藏着笑意,目光礼貌地垂下,却时不时悄悄观察着言子清的神色。&lt;/p&gt; “容公子客气。”言子清接过医书,放在一旁,含蓄笑道。&lt;/p&gt; 小九沏好热茶端了过来,麻利地在几位客人面前都摆好了茶杯,言子清微微起身端起茶壶给三人都倒了茶,放下茶壶看了一眼满脸都是笑意的容尘,淡淡笑道:“其实容公子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千里迢迢来谷里还书,还等了这么多日。此书子清已经读过,先前也说过,可以直接送给容公子。”&lt;/p&gt; “这容某哪里好意思……”容尘笑着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暖暖身子,顿了顿道,“书中言姑娘所作的批注实在让容某受益匪浅,容某读到有启发的地方,也没忍住提笔涂鸦,写了些自己的心得看法,实在是班门弄斧,只希望能或多或少帮得上言姑娘。”&lt;/p&gt; 言子清愣了下,将医书翻开一页,看见容尘的批注,笑着点头,“多谢。”&lt;/p&gt; “不客气,应该的。”容尘舔了下唇,低声笑道。&lt;/p&gt; 楚中天看着两人谢过来谢过去的,容尘那小子已经乐得忍不住笑意,一双细长的眼睛滴溜溜转,几乎要把言子清给揉进自己眼里,他实在是如坐针毡,片刻都待不下去,于是将热茶一饮而尽,闷声道,“你们聊,我身体不舒服,先去歇着啦。”说罢,起身就要走。&lt;/p&gt; 容尘见状,无声轻笑,也没理会,自顾自喝着自己的茶。&lt;/p&gt; “喝了药再睡。”言子清抬起眼瞥了下生闷气的楚中天,微微蹙眉,铺开一张纸,提笔蘸墨,速速写下药方,递给一旁乖乖坐着的小九,嘱咐道,“小九,去帮忙煎一下,煎好了送他屋里去。”&lt;/p&gt; “哦,好的。”小九接过药方,立刻跑去抓药煎药。&lt;/p&gt; 楚中天感受到言子清对自己的关心,心里一暖,但看着容尘优哉游哉坐在这里喝茶,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心里又很不是滋味,于是对她颔首行礼表示感谢,咬着唇拖着步子进了里屋,关上了门。&lt;/p&gt; “屋里有点热,我出去吹吹风。”薛远干咳几声,忽然起身,冲两人点头致意,便揣着酒壶出门去了。&lt;/p&gt; 见到言子清对楚中天不动声色的关心,容尘心里有点酸,抿了下唇,又见闲杂人等已经都退去了,心下又快意些,便继续笑道,“容某在读书过程中,有几处困惑的地方,想请言姑娘指教。不过此刻天色已晚,恐秉烛夜谈误了姑娘休息,不如……”&lt;/p&gt; 不如今夜他在这里多留一夜,明日再细细探讨,多培养培养感情。&lt;/p&gt; “无妨,子清尚无倦意,此刻可为容公子解惑。”言子清笑道。&lt;/p&gt; “这会不会有些打扰……”容尘摸不透言子清的意思,她的笑容和话语分明很亲切,却又带着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lt;/p&gt; “不打扰。只是担心耽搁久了,天黑得厉害,容公子不方便行路,子清会愧疚。”言子清再为容尘添上一杯茶,依旧是那抹淡然的神色。&lt;/p&gt; 原来是逐客令。&lt;/p&gt; 容尘尴尬地笑了笑,还想再争取一下,“其实,如果言姑娘不介意,容某……”&lt;/p&gt; “抱歉,子清在的时候,谷里很少留宿外客,除非是伤患及家属,不便离开的那种。此事还请容公子见谅,勿要往心里去。”言子清面带愧色,低声道。&lt;/p&gt; 容尘顿觉心灰意冷,脸上仍旧挂着那副淡然笑意,慢条斯理地举起茶杯饮茶,却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楚中天紧闭的屋门,心里越发不好受起来。&lt;/p&gt; “无妨,容某怎么会介意,既是规矩,那所有人都必定要遵守才是。”&lt;/p&gt; “言姑娘是弱女子,独自待在谷里,可要保护好自己,莫要让举止轻浮的男子占了便宜。”&lt;/p&gt; 容尘低头一笑,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似乎意有所指。&lt;/p&gt; 言子清却不以为意,垂眸颔首,谢过他的理解和关心。&lt;/p&gt; 既然言子清已明确表示了自己不留客的态度,容尘便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言归正传,认真求教心中困惑,而言子清学识渊博,竟未有能难得住她的问题,不到一个时辰,解遍他的疑惑,他一时也想不出新的问题来,只能无比遗憾地客套了一番,趁着月色正好,告辞出谷。&lt;/p&gt; 容尘摸着黑,满心怅惘地走了半个时辰山路,兜兜转转还在谷里。抬头望月,言子清的一颦一笑又虚无缥缈地浮现在他眼前,他只是叹气,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真的好生折磨人。本来他以为,自己花费的这些心思,一定能打动她,说不定会愿意让他在谷中多留一段时间,相互切磋,谁料到……&lt;/p&gt; 不过这种不在把握之中的感觉,也更加抓住他的心。&lt;/p&gt; 罢了,此行也不算毫无收获。&lt;/p&gt; 容尘转身继续赶路,走了一会儿,却忽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跟随,他喉头一滚,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剑柄,停下脚步。&lt;/p&gt; “容公子,是我。”是那熟悉的清冷淡然声音。&lt;/p&gt; 他吃了一惊,心里一跳,闻声回头看去,竟然是言子清。&lt;/p&gt; “言姑娘?!”&lt;/p&gt; “容公子的心意,子清知道。”言子清走上前来,淡然笑道。&lt;/p&gt; 容尘忽觉耳根发烫,乱了心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并未接话。&lt;/p&gt; “先前在屋里有旁人在,有些话,不方便说。”言子清道。&lt;/p&gt; “什么话?”容尘好奇。&lt;/p&gt; “其实子清,一直以来也很倾慕容公子。”言子清笑道。&lt;/p&gt; 容尘心里狂跳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lt;/p&gt; 言子清莞尔一笑,伸手轻轻拉过他的手,“容公子不信?”&lt;/p&gt; “我……”容尘忽然有些慌乱无措,缩回手来,背过身去,傻笑着,说不出话。&lt;/p&gt; “那子清,证明给你看。”&lt;/p&gt; 他听见背后的声音,紧张得喉头滚了一下。&lt;/p&gt; 忽然双眼被一条白色布带蒙住,他大吃一惊,感觉到身后之人在他脑后系上了带子,竟从背后轻轻拥住了他。&lt;/p&gt; 感受着她的温度,他整个人都绷紧了,无措地站在那里,没有力气推开她,没有力气迈开腿,就那样被蒙着眼,感受着那份难以置信的悸动和心跳,就像做梦。&lt;/p&gt; 那双手环过他的腰身,轻轻解开了他的腰带,两人衣衫簌簌落下,在一片黑暗的香气中,他再也支撑不住,转身搂住了她,凭着感觉吻上她的唇,掠夺着她的气息,情欲燃烧,一把火将他烧成飞灰。&lt;/p&gt; 久等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三十二章 赴巫山意在流光 月下林间,幕天席地,共赴巫山,纵意所如。&lt;/p&gt; 真的不是梦么。&lt;/p&gt; 容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在他身上会发生这种荒唐风流之事。他虽然自诩风流,多年来一直是青楼妓馆的常客,却只是虚有其表,和满腹才情的姑娘们喝喝酒调调情罢了,最多不过揽入怀中,一亲芳泽,像这等鱼水之欢,他今夜算是初尝滋味,甚至,有些上瘾,因为这比他先前想象过的还要美好。&lt;/p&gt; 何况还是和自己倾慕的姑娘。&lt;/p&gt; 眼睛被蒙住,让他的身体更为敏感,也让他的心,一路狂跳,无休无止,几乎要溺死在情欲的海里。青涩却浓烈的吻,在她的每一寸肌肤流连,身下之人也在忘情地迎合,他们紧紧相拥,纠缠在一起,喘息声此起彼伏,淋漓的汗水被冬夜的冷风一掠,激起一层细小的颤栗,他终于压抑着低喝一声,眼前似有满天焰火绽放,整个人都虚软下来,双臂依旧紧紧抱着她赤裸光洁的肩背,埋头在她耳边发间,轻轻喘息着,唇角勾出心满意足的笑意。&lt;/p&gt; “子清,你让我很意外……”容尘轻声笑道,伸手抚过她的脸颊,将被汗水湿透的长发撩到她耳后。&lt;/p&gt; 他与她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后,便自觉改了口,直呼名字,不再客气。&lt;/p&gt; “你不喜欢?”她的声音多了丝沙哑,却更具诱惑。&lt;/p&gt; “不,我很喜欢。”容尘以手肘半撑起身子,笑道,“只是我没想到,你平日里是多么端方矜持的一个姑娘,性子也挺冷淡,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在夜里竟然会是这等模样,让我又不敢相信,又喜欢得紧。”&lt;/p&gt; 他说着,便伸手去扯眼前的带子,想要看看她此刻的模样,却被她伸手拦住,极轻地笑了一声,“我不准你解开。”&lt;/p&gt; “为什么?”容尘乖乖放下手,却兴致勃勃地反问。&lt;/p&gt; “因为我不想你看见我的身子。”她轻轻推开他的胸膛,坐起身,伸手去拿扔在一旁的衣衫。&lt;/p&gt; “你都已经与我做了这事,难不成还在害羞么。”容尘坐在地上,揶揄道。&lt;/p&gt; “怕你看见后,便再也不会放走我了。”说话的工夫,她已经穿好了衣服,站起身,打趣道。&lt;/p&gt; “子清此言何意?”容尘扯落自己眼前的带子,抬头看着衣衫整齐的言子清,目中露出一丝不解,“放走你?我不能放走你。你我已有夫妻之实,容尘必当诚心求娶,对你负责。”&lt;/p&gt; “想要娶我,聘礼可不简单。”言子清道。&lt;/p&gt; “江南容家富可敌国,你想要什么聘礼,尽管说,容某保证出得起。”容尘动作麻利地穿好衣衫扣紧腰带,也站起身,诚恳地回答道。&lt;/p&gt; “想要容家家主的信物。”&lt;/p&gt; 容尘愣了下,脱口反问:“容家家主的信物?”&lt;/p&gt; 言子清笑着点头,“有信物在手,才能真正称得上是一家之主,也才能给得了子清足够的安全感。若容公子介意,不愿相赠,那子清也绝对不强求。今夜之事也是你情我愿,子清不需要任何承诺和负责。”&lt;/p&gt; “呃,不不,容某自然是愿意的!以后你我成亲,自是一家人,容家的任何东西,也都是你的,容某没有什么舍不得和介意的。只是……容某一时没明白,子清所指的家主信物,究竟是何物?”容尘脸色微窘。&lt;/p&gt; “容家是正道武林四大世家之一,既在江湖,那么家主的信物自然是具有身份象征的佩剑。”言子清答道。&lt;/p&gt; 容尘回过神来,下意识摸了下自己随身所带的佩剑,言子清摇头,继续说道,“这只是容家少主的佩剑,并非容家家主的佩剑。”&lt;/p&gt; “流光?”容尘后知后觉总算反应过来,容家当年叱咤江湖确实有一名剑,名为流光,是父亲当年随身携带的佩剑,自父亲逝世后,便封存在容家祠堂,再没有取出来过。当今世上竟然还有人记得流光。&lt;/p&gt; 言子清点头。&lt;/p&gt; “好,没问题。容某来日会以流光为聘,再次登门百草谷,求娶子清。”容尘正色道。&lt;/p&gt; “不必等到求亲那日,子清希望,容公子能提前相赠宝剑。”她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到容尘面前,“这是子清自小佩戴的玉佩,如今相赠公子,算是交换定情信物,提前答应这桩婚事。”&lt;/p&gt; 容尘受宠若惊地接过玉佩,见上面雕刻着岁寒三友,有着君子高风亮节的极好寓意,心里一喜,收入怀中,连连点头,“那我即刻回家,取来流光后,来谷里找你。”&lt;/p&gt; “好,到时我会在谷口等你。”言子清点头。&lt;/p&gt; 容尘依依不舍地转身欲走,却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迟疑地问出心中所惑,“子清,那楚家小子,我看似是对你有意,你……”&lt;/p&gt; “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罢了,我只拿他当普通朋友,你不必多心。”言子清淡淡一笑。&lt;/p&gt; 容尘心里大石落下,笑吟吟地挥手作别,急匆匆出谷去了。&lt;/p&gt;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言子清勾起唇角,眼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lt;/p&gt; 有人敲门,估计是药煎好了小九送过来。&lt;/p&gt; 楚中天在床上翻了个身,叹了口气坐起来,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进来吧!”&lt;/p&gt; 门应声而开,言子清端着药走进来,递给他。&lt;/p&gt; “子清?!”楚中天一下子清醒过来,没想到是她亲自来送,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急忙下床从她手里接过药碗,耳根微红。&lt;/p&gt; “容尘……走了?”楚中天试探问道。&lt;/p&gt; 言子清点了下头,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催他喝药,“趁热喝。”&lt;/p&gt; 楚中天咽了口唾沫,一手捏着鼻子,一手举起药碗,皱着眉头,仰首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从未如此爽快地喝过药,当真是差点把自己灌死。&lt;/p&gt; 言子清接过空碗,看着楚中天强忍苦意坐在那里傻笑,忍俊不禁,“给你的糖呢,不吃?”&lt;/p&gt; “我不舍得吃。”楚中天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lt;/p&gt; “为什么?”言子清似笑非笑。&lt;/p&gt; “不为什么。”楚中天红了脸,连灌几口水漱漱口都忘了,直接爬上床,干咳几声。&lt;/p&gt; “哦。”言子清点点头,端着碗转身离去。&lt;/p&gt; “就……就这样走了?!一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都没有……”楚中天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由得一愣,喃喃自语。&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三十三章 情正浓遗剑被盗 微凉的月光洒在地上,在脚下铺成碎银,两人的影子在身前被拉得很长,并肩而行,若即若离。&lt;/p&gt; 从崖底回来的路上,易剑臣一直低头瞧着他们两人变幻跳跃的影子,心里觉得有趣,右手有意无意碰到她的左手,薛靖七矜持地缩了下,地上两条影子似是牵手一瞬又松开。&lt;/p&gt; 他微微蹙眉,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她的手指,后者这回虽然依旧躲闪,却又有些口是心非似的,在他轻轻捏住她的手指时,她也悄然回应,微微蜷起,勾住他的。易剑臣忍着笑意,抬头望天,大胆牵住她的手,两人十指交握,就像那次逃亡一样。&lt;/p&gt; 薛靖七此刻却低下头,留意到被月光映在地上的影子,看见了两条影子牵手而行,不由得一怔,忽觉自己指尖发烫,那令人心乱的温度一路向上直顺着指尖蹿上她的耳朵,她急忙挪开目光,也跟着抬头望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lt;/p&gt; 于是两人满怀心事,各自抬头望天,没有人看路,就会发生悲剧。&lt;/p&gt; 易剑臣脚下一绊,趔趄了两步才稳住身子,他干咳几声继续牵着她走,却发觉哪里不太对劲,转头一看,旁边那人因为他先乱了步伐,竟被牵着同手同脚起来,薛靖七猛然刹住脚步,挣开他的手,嫌弃道,“还是各自走各自的吧,路都走不习惯了……”&lt;/p&gt; 易剑臣扑哧一声笑出来,觑着她又紧张又害羞、浑身都不自在的样子,揶揄道:“阿靖,我们亲都亲过了,抱也抱过了,怎么牵个手还能紧张成这样。”&lt;/p&gt; “不要乱说……”薛靖七吃了一惊,耳根更烫,立刻四顾,发现周围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抿着唇蹙着眉,踢了下脚边的小石子,不声不响继续往前走。&lt;/p&gt; “害羞是病,要治。”易剑臣追上去,二话不说地再次抓住她的手,紧紧握着,笑吟吟看着他,正色道。&lt;/p&gt; 薛靖七聚精会神留意着自己的动作,生怕再被他带偏,走出同手同脚来,心不在焉地回敬一句,“你才有病呢。”&lt;/p&gt; “我可是说正经事呢,将来咱们成亲了,总要那什么的,你如果还这样害羞紧张,恐怕小剑臣和小靖七就不太容易来到这世上。”易剑臣将声音压得极低,明明满眼都是笑意,却说得极为正经,甚至是正气凛然,仿佛在谈什么公事。&lt;/p&gt; “……什么那什么?!我听不明白。”薛靖七身子一僵,指尖更烫,绷着脸扭过头去。&lt;/p&gt; “哦——”易剑臣将尾音拖得老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也有点担心,她心里的伤一直还没有愈合,不敢将玩笑开得过火了,让她又想起不好的事来。&lt;/p&gt; “我们走的时候竟然连门都没关?!”薛靖七远远看见她的屋还亮着灯,大敞着门,忽然想起来他们走之前的荒唐事,拽着易剑臣加快脚步赶回去。&lt;/p&gt; “没事儿,书剑门都是自己人,也不怕偷东西。”易剑臣失笑道。&lt;/p&gt; “你的龙渊剑还搁桌上没拿呢,不可大意。”薛靖七皱起眉。&lt;/p&gt; “当时没顾得上……”易剑臣蛮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小跑几步进了屋,看见自己的剑囊安静躺在桌上,安然无恙,于是释然笑道,“你瞧,没事的。”&lt;/p&gt; “那就好。”薛靖七吐了口气。&lt;/p&gt; 易剑臣笑着拿起剑囊准备回屋睡觉,脸色却忽然变了。&lt;/p&gt; 重量不对。&lt;/p&gt; “怎么?!”薛靖七立刻紧张起来。&lt;/p&gt; 他解开剑囊一看,里面只剩下一柄龙渊剑,杨书言的遗剑竟不翼而飞。&lt;/p&gt; 怎么会……&lt;/p&gt; 千算万算,被盗走的竟不是龙渊剑,而是那柄普通之极的剑?!&lt;/p&gt; 易剑臣整个人都怔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lt;/p&gt; 薛靖七立即明白过来,拽上他就走。&lt;/p&gt; “去哪儿?”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被盗的会是那柄剑,书剑门这么大,又要去哪里找……&lt;/p&gt; “去找唐宋师兄,立刻将门中所有弟子聚集起来,封锁山门,逐一排查。”薛靖七此刻头脑也一片混乱,勉强理出几分思路,镇定解释道。&lt;/p&gt; “恐怕来不及了……”易剑臣颓然摇头,“盗剑者能悄无声息混进来,必定能全身而退,此刻估计已经出了山门,难追到了。”&lt;/p&gt; “说不定还在……”薛靖七涩声道。&lt;/p&gt; “阿靖,没关系的。只是一柄普通的铁剑罢了,虽然刻着她的名字,算是她的遗物,但其实如果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的……”易剑臣强自镇静下来,握住薛靖七的手,沉声道,“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被盗的是那柄剑,而不是龙渊……”&lt;/p&gt; 薛靖七沉默地站在那里。&lt;/p&gt; “若那人有意盗之,定是知晓那柄剑对我意义非凡,不亚于龙渊剑,我必定会发了疯似的到处找,甚至很有可能是个圈套,以那柄剑为诱饵,让我们中计。”易剑臣冷静下来后,心里也松快许多,扳过薛靖七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淡淡笑道,“所以你也不要如此着急了,我们按兵不动,看看盗剑者究竟打着什么算盘,可不要傻乎乎像兔子一样自己撞上树桩了,嗯?”&lt;/p&gt; 薛靖七能感受到,在她面前,他是强自压下满心的慌乱与难过,装作不在意甚至冷静理智的模样,只是想让她安心,让她不要多思多虑,甚至掉进圈套。可是她越明白这些,就越觉得自责,心道如果不是为了带她去摘星崖底,也不至于把剑囊忘在这里,被贼人钻了空子。&lt;/p&gt; “阿靖?”易剑臣看着她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微微蹙起眉,又唤了声。&lt;/p&gt; “夜深了,门中弟子都睡下了,确实不好将事情闹得太大,那明天,我们明天去找唐宋师兄,在这里简单找一下,说不定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弟子拿去玩了。”薛靖七回过神,认真说道。&lt;/p&gt; “好。”易剑臣点头。&lt;/p&gt; “你好好休息,这事儿明天再说,我就先回屋了。”易剑臣笑吟吟地揉了下她的肩膀,拿起牛皮剑囊转身就走,关上门之前,还叮嘱了一句玩笑话,“你记得拴门,不然下一个被偷走的,就是你了。”&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点点头。&lt;/p&gt; 易剑臣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也没点灯,就沉默地靠在门板上,颓然坐倒在地,将剑囊抱在怀里,心乱如麻。&lt;/p&gt; 书言,对不起。&lt;/p&gt; 我把它弄丢了……&lt;/p&gt; 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回来,一定会。&lt;/p&gt; 作者君的家乡已经被冠状病毒包围了,读者朋友们也一定保重,病邪退散!&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三十四章 天宗设伏待七星 次日天明,易剑臣与薛靖七同唐宋等人讲了昨夜盗剑之事,唐宋与白小生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那柄剑对易剑臣有多重要,于是立刻将所有弟子召集起来,展开了严密的盘问和搜查,忙碌了一整天,却并无结果,就连轮值守卫山门的弟子们也道昨夜至今并未看见任何可疑之人进出过书剑门。&lt;/p&gt; “可恶!”唐宋勃然大怒,又颇为自责,懊恼地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口气。书剑门的防守竟如此薄弱,当年能有贼人随意进出,偷袭易剑臣和杨书言他们,如今又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混进来偷东西,真当他们满门的人都是死的!&lt;/p&gt; “那人功夫必定不差,至少轻功很好,书剑门这么大,可以藏身的地方也很多,不怪大家,怪我,是我大意,没有随身带着。”易剑臣温言道。&lt;/p&gt; “那怎么办,一点线索都没有,到哪里去找?”唐宋愁眉不展。&lt;/p&gt; “他针对的是我,我们也不必再找了,耐心等待,他一定会主动送消息,要同我谈条件或者图谋些别的什么。”易剑臣垂眸苦笑。&lt;/p&gt; “也只能这样了。”唐宋无可奈何地点了下头,抬头看见外面已经黑了天,转眼的功夫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心绪更是难言,拍了拍易剑臣的肩膀,叮嘱道,“如果有什么消息,一定不要单独行动,同我们商量。”&lt;/p&gt; 易剑臣点头,也笑着拍了下唐宋的肩膀。&lt;/p&gt; 薛靖七双臂环于胸前,抱着黑鞘长剑倚墙发呆,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lt;/p&gt; 此刻,黑袍书生江少右撕掉人皮面具,走地下暗河回到天宗总部,将一柄书剑门制式的长剑搁在桌上,找来笔纸,闭目沉思,凭着超强的记忆力,画出两幅地图。一幅是那日易剑臣蘸茶水渍画在桌上的七星剑藏剑图,一幅是出云谷奇门遁甲阵法图。&lt;/p&gt; 楚立、楚子钰、陆夕颜、乾四人闻讯赶来时,他刚好搁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将三件物事呈给楚立等人,行过礼后,简单解释自己这几日的行踪及计划,末了笑道,“不出宗主所料,杨牧成果然知晓七星剑的线索,并将其告知了易剑臣,我们密切监视易剑臣离开雁荡后的行踪,他也是大意,竟然在客栈就同薛靖七讨论起这件事,还画了简易地图,我已按照那日所见尽数复原,请宗主、少宗主和陆姑娘过目。”&lt;/p&gt; “但是很奇怪,杨牧成似乎并未道出全部线索,易剑臣并不知道出云谷的方位,而薛靖七也因为不知晓齐云山的位置,两人尚未发现七星剑藏剑之处就是出云谷。不知道杨牧成为何有意隐瞒,按道理易剑臣和薛靖七已经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江少右道出心中疑惑。&lt;/p&gt; “确实奇怪。”楚立皱眉,也想不通此事。&lt;/p&gt; “出云谷的奇门遁甲阵法是薛远设下,我目前还找不到破阵的法子。我离开书剑门后,去那片林子绕了一圈,凭着印象将所有的草木竹石道路变化复刻下来,还请宗主过目。”江少右道。&lt;/p&gt; 楚立拿起另一张图纸细看半晌,点了下头,淡淡一笑,“此阵法重在障眼隐匿,并没有什么杀伤力,破解起来并不难。”&lt;/p&gt; “宗主英明。”江少右笑着点点头。&lt;/p&gt; 楚子钰拿起桌上那柄剑,拔剑半出鞘,看见寒铁上铭刻着“杨书言”三个字,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收回鞘中,低声道,“这柄剑不是易剑臣天天随身带着,金贵得紧的东西么,你怎么偷来的,也是个本事。”&lt;/p&gt; 江少右闻言抿唇一笑,瞅着楚子钰和陆夕颜的表情,漫不经心答道,“还不是因为易剑臣现在满眼满心都是薛靖七,连龙渊剑都随意搁在桌上,忘记带走,这才给了我可乘之机。”&lt;/p&gt; 陆夕颜神色复杂,缄默不言。楚子钰则闻言冷笑,将手中的剑随意丢回桌上,一双眸子暗如深渊,看不清半分情绪。&lt;/p&gt; “请恕属下多言,醉春风之事,少宗主恐怕为他人做嫁衣了。经历那件事后,易剑臣非但没有介意薛靖七与少宗主有过什么,甚至更加关心爱护她,他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那种感情,连属下这种没怎么喜欢过人的,看了都觉得动人。他们两个现在可真是亲密无间……”江少右话未说完,便被楚子钰打断。&lt;/p&gt; “说够了没有。”楚子钰笑意冰冷,幽暗的眸子紧紧盯着黑袍书生。&lt;/p&gt; “少宗主且慢动怒,属下还未说完,重点在后面,”江少右毫不畏惧,波澜不惊地继续说下去,“他们两人现在唯一可能存在的心结,就是杨书言。这也是为何我选择盗取这柄遗剑,而不是龙渊剑,来设局。”&lt;/p&gt; “什么意思?”楚子钰挑眉。&lt;/p&gt; “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薛靖七即是杨书言,那么故去的杨书言,就会作为一个很好的利用点。易剑臣为了让薛靖七安心,一定会向她证明自己已经放下杨书言,因此这柄剑被盗,他内心再难过和着急,也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而薛靖七又何尝不了解他呢,以她的性子,会比易剑臣更想找到这柄剑,如果能用行动证明自己真的不介意他有这么个白月光,易剑臣必定会更加感动,甚至心结也会彻底解开。所以,易剑臣此刻必定以为盗剑者有所图谋的目标是他,而实际,我们锁定的目标是薛靖七。以这柄剑为诱饵,逼迫她单独行动,去出云谷,我们提前埋伏好,要设法夺到她的七星剑主信物。根据龙渊剑出世的情况来看,剑主的信物必不可少,甚至说不定还需要……”&lt;/p&gt; “剑主的血。”楚立微微颔首,接过话茬,“此事你做的非常好,赏。”&lt;/p&gt; “谢宗主!”江少右急忙行礼道谢。&lt;/p&gt; “什么信物?”楚子钰疑惑。&lt;/p&gt; “她戴在颈间的那枚玉坠,”陆夕颜瞥了眼楚子钰,欲言又止,面无表情道,“她既然在你面前宽衣解带过,你应当见过。”&lt;/p&gt; 楚子钰怔住,蹙眉回想,那夜他脱下她中衣的时候,好像确实看见有个白色玉石材质的吊坠,但他那时并未多加留意,甚至将其拨到一边,嫌碍事……原来那东西竟然就是七星剑主的信物么。&lt;/p&gt; “义父,七星连珠的异象,哪一日才会出现?据夕颜了解,在过去,其出现的间隔在三四十年到上百年之间不等,很难推算……”陆夕颜看向楚立。&lt;/p&gt; 楚立沉吟片刻,缓缓道,“夏侯寒石曾去请教过预言者七星剑出世之事,吃了闭门羹,据他转述,预言者曾说时机未到,问也白问。可如今预言者将七星剑出世的时机和方位给推算出来告知杨牧成,那必定说明,就在今年,也许,很快就要到那一天了。天文星相之术,楚某只是略通一二,三天的时间,一定设法推算出来。”&lt;/p&gt; “乾,届时你招募二十个死士,同你齐去出云谷设伏,务必拿到七星剑,如果相思链还在薛靖七身上,也设法夺回。”楚立抬眼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乾,命令道。&lt;/p&gt; “我去!此事交给我吧。”楚子钰挡在乾面前,主动请缨。&lt;/p&gt; “感情用事,不顾大局,你还嫌闯的祸不够多么?还是说,你想彻底暴露你的身份,和薛靖七决一死战。”楚立皱眉。&lt;/p&gt; “因为我足够了解她!”楚子钰正色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知道她的弱点,和乾相比,我更有信心设伏击败她,拿到七星剑和相思链。”&lt;/p&gt; “宗主,既然少宗主如此有把握,就让他同属下一起去吧。人多也有个照应。”乾上前一步,恭敬说道。&lt;/p&gt; 楚立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点头答应。&lt;/p&gt; “乾,二十个死士,要找水性好的。我需要在水下设伏……薛靖七,必败无疑。”楚子钰顿了顿,冷声道,别过脸去,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清爱恨。&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三十五章 白衣黑剑下山去 书剑门暮去朝来,旭日东升,又迎来一日清晨。&lt;/p&gt; 这几日,没有关于遗剑的任何消息。&lt;/p&gt; 易剑臣开始有些忧心忡忡,吃早饭的时候都明显心不在焉,这一切都被薛靖七看在眼里,于是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吃完饭后突然提出想去齐云山看看,找找七星剑的线索。他自是欣然答应,带她爬了高耸入云的齐云山,两人行至山巅,并肩而走,各怀心事。风声呼啸,直吹得长衣翻飞,猎猎作响。&lt;/p&gt; 山雾弥漫,流云绕山,草木微青,齐云山巅有种冷冷的清秀。此时节是一年之中最寒之时,但最寒也意味着温暖会逐渐复苏,待过年后,立春时节,春风解冻,一切都会慢慢变好——这是人们共同的期许。&lt;/p&gt; 薛靖七登高四顾,顿觉神清气爽,多日的忧虑似乎也消散不少,缓缓行至断崖一侧,却见易剑臣远远站在后面,神色怅惘,并没有跟过来。自从七年前杨书言在此遇袭坠崖失踪后,往后这些年,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他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那日闻听噩耗发疯似的狂奔至此,向崖底俯视时的那一瞬心死。&lt;/p&gt; 他至今都未能给她报仇。&lt;/p&gt; “剑臣,从此处俯瞰,应当就能看到师父所说的,齐云山断崖之底的那处河谷吧。”薛靖七回头问。&lt;/p&gt; “对。”易剑臣回过神来,撑起一个笑脸,点点头,往这里走来。&lt;/p&gt; 薛靖七大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立在断崖边,向下俯瞰。目之所及,是深不见底的幽壑,雾气缭绕,寒风凛冽,根本看不清崖底的情况,也无法印证此前心中的猜测。她一无所获地叹了口气,正欲收回目光,脑海中却蓦地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是无力的坠落,很高的山,很深的谷,很冷的风,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满心都是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活下去的渴望。&lt;/p&gt; 她心神一凛,大脑一片空白,明明不怎么恐高的她,此刻忽然被莫名的记忆碎片支配,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深不见底的幽壑像是张开了可怖的巨口,要把她给吞吃入肚。薛靖七脚下一个趔趄,两眼一黑单膝跪倒在崖边,冷汗涔涔,被冲过来的易剑臣一把扶住,将其带离这危险的地方,坐在树下休憩。&lt;/p&gt; “阿靖,你没事吧?!”易剑臣也被方才那一幕吓出了一身汗,此刻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都是冷汗。&lt;/p&gt; 薛靖七缓过来,摇摇头,哑然失笑。&lt;/p&gt; “我们今日就启程去青山阁吧,早点解决你的内功反噬问题,我也能早点安心。”易剑臣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轻轻握住她的手指,正色道。&lt;/p&gt; “我没事,方才不是内伤发作,就是……”薛靖七知道易剑臣又想多了,笑着摇头,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觉得头晕无力。”&lt;/p&gt; “听小天说你少时曾受过重伤,身体伤了根本,出谷后又总是受伤,身体就没有几天好的,旧疾新伤累加起来,你肯定受不了,万不能逞强硬撑,说自己没事。听话,我们回去收拾行李,今日便下山。”易剑臣眉头微蹙,伸手将她一缕乱发拨到耳后,声音温和又不失威严地劝道。&lt;/p&gt; “可是还没有消息,再等等吧。”薛靖七道。&lt;/p&gt; 易剑臣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依旧摇头,失笑道,“一柄剑而已,没有你重要。我们先去青山阁治伤,回来再继续等消息。我可答应过师父的,要把你照顾好。”&lt;/p&gt; “好。但是再等一天吧,”薛靖七坚定道,“明早再出发也不迟,今日,太过仓促了。”她不死心,还想等一等消息。&lt;/p&gt; “都听你的。”易剑臣无可奈何地笑了下,颔首答应。&lt;/p&gt; “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易剑臣小心翼翼地扶起薛靖七,后者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无恙了,不必扶,但他还是大惊小怪地拉着她,生怕在下山回去的路上,她又突然出什么事。&lt;/p&gt; *&lt;/p&gt; 楚子钰赤着上身弯腰在铜盆里洗了把脸,拿起搭在一旁架子上的衣衫穿上,遮住了肩背上几道狭长的伤痕。那是薛靖七留给他的伤痕,他没有上过药,甚至还在上面撒过盐,让伤疤变得难以愈合,永远都留在他身上,时刻都能想起她,想起那夜的事情。&lt;/p&gt; 他动作利落地穿好黑色外衫,束紧腰带,扎紧护腕,检查好需要带走的东西,拿起桌上的长剑走出屋子,走地下河离开天宗,到那片林子与乾以及招募过来的二十死士会合。二十二人皆着黑衣,翻身上马,即刻出发。&lt;/p&gt; 楚立对天文星相及奇门遁甲的精通程度超出了众人的想象,不过三日工夫竟然真的推算出七星连珠天象出现的时间,并破解了薛远设下的隐匿阵法,将其告知乾与楚子钰,命令他们紧急行动。&lt;/p&gt; 因为七星连珠出现的时间,是今夜。&lt;/p&gt; 所有人来不及从震惊里缓解过来,便要立刻行动,快马加鞭赶往出云谷,同时还要想办法上山送信给薛靖七,让她赴约。时间太过紧迫,他们连三顿饭都省去了,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出云谷外的那片林子。&lt;/p&gt; “少宗主,您先带人破阵进谷,设好埋伏,我去书剑门送信。”乾道。&lt;/p&gt; 楚子钰将提前写好的字条卷起来塞进细小的竹筒里,递给乾,后者身法极快,转瞬便消失在众人面前。&lt;/p&gt; “跟紧我。”楚子钰冷声命令,持剑走入林中,二十死士紧随其后。他根据楚立所传授的破阵法,找到林中暗藏的八门玄机,面不改色地左拐右拐,过不多时,便走出了林子,眼前豁然开朗。&lt;/p&gt; 落霞满天,清寒的河谷也染上一层绯红。山林与竹屋安静地立在那里,出云谷空无一人。楚子钰经过竹屋时,脚步慢了下来,他从窗子往里看去,屋内布置极为简单,不由得心想,这个简陋的地方就是靖七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家。&lt;/p&gt; 继续往河谷的深处走,水声越来越响,拐过一个逼仄的石路,便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飞瀑与寒潭。&lt;/p&gt; 楚子钰仰首望天,天色如染了墨的宣纸,正一点点暗下来,星子还未出。&lt;/p&gt; “你,下水看看,探一下水深,找找潭底石间有没有陨铁打造的剑匣,和其他石头不太一样的东西。”楚子钰随意点了一个死士,命令道。&lt;/p&gt; 那人立刻纵身跃入潭中,向潭底游去。&lt;/p&gt; 过了挺长时间,才浮出水面,爬上岸来,答道:“最浅处水深约莫五十尺,最深处可达百尺。潭底的石头大同小异,没有看到与众不同的类似剑匣的东西。”&lt;/p&gt; 楚子钰略一沉吟,点点头,开始布置二十人的设伏方位。&lt;/p&gt; *&lt;/p&gt; 薛靖七用过晚饭回到自己屋,正收拾着行李,忽然门外响起一声利箭钉进木头的声音,她蓦地回头,冲出门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lt;/p&gt; 门框插着一支短箭,上面系着一根竹筒。&lt;/p&gt; 盗剑者终于等不及了,是么。&lt;/p&gt; 她面不改色地拔出短箭,取出竹筒里的字条,展开一看,却变了脸色。&lt;/p&gt; “靖七,想拿回那柄剑,就独自来出云谷找我。不许易剑臣同行,否则我会毁掉那柄剑,说到做到。我只是想见你一面,有话跟你说,没有恶意。”&lt;/p&gt; 落款是,楚子钰。&lt;/p&gt; 薛靖七垂着眼眸,将字条揉作一团,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lt;/p&gt; 大费周章盗走易剑臣重要的东西,只为见她一面?!&lt;/p&gt;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lt;/p&gt; 她说过,他日再见到他,必定拔剑,不会留情。&lt;/p&gt; 既然他不信,那就试试看。&lt;/p&gt; 她拿上黑鞘长剑就走,天色已晚,她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易剑臣,心想自己很快就会回来,就别让他担心了。这是她和楚子钰之间的恩怨,就让他们两人自己解决吧。&lt;/p&gt; 山雾飘渺,寒鸦掠过,白衣黑剑下山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中埋伏血染寒潭 出云谷飞瀑寒潭,水声浩荡,夜风寒凉。&lt;/p&gt; 此夜皎月隐云间,星辰冷落碧潭水,等一人赴约。&lt;/p&gt; 百无聊赖地拔剑出鞘,手指轻轻拂过剑上所铭刻的名字,就像描摹她的眉眼,一颗心破碎寂寥,难分爱恨,不甘命运。&lt;/p&gt; 明澈的寒铁倒映出他锋芒毕露的眼神,楚子钰耳根轻动,收剑归鞘,抬眼向前看去,薛靖七停下脚步,手指按在腰间剑柄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神色漠然。&lt;/p&gt; 她遵守诺言,一人赴约。&lt;/p&gt; 目光在她按剑的手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他勾唇自嘲道:“你还真是说到做到,毫不含糊。”&lt;/p&gt; “你怎么进来的?”薛靖七环顾四周,并没有见到其他人,只有楚子钰一人立于寒潭边,却依旧令人心惊。&lt;/p&gt; 出云谷的奇门遁甲阵法竟被人破掉,这里已经不再安全,杀机无处不在。&lt;/p&gt; “随便走走,误打误撞。”楚子钰把玩着那柄剑,缓缓向她走去。&lt;/p&gt; 薛靖七看见他手中那柄剑正是被盗走的遗剑,目光滞了一瞬,抬眼看他,冷声道:“我遵守承诺,一个人来见你。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快说。说完后,把剑还给我。”&lt;/p&gt; “靖七,你不觉得你爱一个人,爱得比我还要卑微么?”楚子钰停下脚步,持剑负手身后,似笑非笑问道。&lt;/p&gt; “与你何干。”薛靖七不愿与他废话。&lt;/p&gt; “在你还一厢情愿的时候,为了救易剑臣,竟不惜主动宽衣解带献身于我。如今又为了取回他青梅的遗物,不惧圈套,敢独自来见我。薛靖七,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做,就会让易剑臣更加感动,更加感激你、喜欢你?你心底里还是在意的,在意他永远都无法忘怀的那个师妹吧!你不必急着否认,但凡是正常人,都会在意的。谁不希望自己所爱之人心中只有自己?”楚子钰幽幽说道。&lt;/p&gt; “说完了?”薛靖七皱眉。&lt;/p&gt; “你可知易剑臣那日为何会赶往雁荡?”楚子钰道。&lt;/p&gt; 她不回答。&lt;/p&gt; “他想找到七星剑的线索。”他自问自答。&lt;/p&gt; “你可知他为何如此在意七星剑的下落?”他又问。&lt;/p&gt; 薛靖七安静地看着他,并不打算说话,她知道他还会自顾自说下去。&lt;/p&gt; “并不是为了所谓的道义和使命,而是为了找到他失踪多年的师妹,杨书言。”&lt;/p&gt; 她神色有些动容。&lt;/p&gt; “不出意外,七星剑主就是杨书言。他那么急切的想要找到七星剑,就是想借机寻找下落不明的杨书言,只有她能拔出那柄剑,他从来都放不下她。他也许会在你面前表现出毫不在意,但那都是装的,你那么聪慧,应当能看得出来。”&lt;/p&gt; “所以呢?你费尽周折要见我,就是想挑拨离间么。”&lt;/p&gt; “放弃寻找七星剑吧。七星剑出世,杨书言归来,易剑臣必定……”楚子钰不再说下去,他心满意足地看见她不再淡然。&lt;/p&gt; 他敢确定,她不会真心希望杨书言活着回去,与易剑臣重逢相拥,上演一出情深意重的戏码,让她在一旁看了,只觉得自己多余。&lt;/p&gt; 只要她存了这样的心思,必定会设法阻止七星剑出世,那她便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也永远都会自欺欺人,以为易剑臣是属于她的,不能被夺走的。易剑臣也必定会心生隔阂,长此以往,两人定会走散,那他又有机会,七星剑夺不夺到手,又有什么干系?他不在乎。&lt;/p&gt; “话说完了,把剑还给我。”薛靖七失神片刻,又冷静下来,言归正传。&lt;/p&gt; “然后把它完完整整交还到杨书言手上么?”楚子钰有些生气了,感觉薛靖七就是一头固执无比脑子里缺根弦的倔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明显有所动摇,竟然还执着地讨要杨书言的遗物,她是不是有病。&lt;/p&gt;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若不守承诺,我便要硬抢了。”薛靖七怒道。&lt;/p&gt; “那我再问你,你愿拿自己的命,来换回这柄剑么?”楚子钰说罢,立即转身用力将手中那柄剑向寒潭掷去,连剑带鞘没入水中,转瞬不见踪影。&lt;/p&gt; 薛靖七大惊,一个箭步冲到寒潭边,潭水幽深,又哪里看得见那柄剑的影子。&lt;/p&gt; “如果我没记错,你不识水性。想要拿回那柄剑,除非你豁出命去,你敢么……”楚子钰背对着薛靖七,嘲讽道。&lt;/p&gt; 谁料他话音还未落,身后便是一阵水声,他愕然转身,薛靖七竟真的不要命地跃入潭中,向水下潜去,去捞那柄剑。&lt;/p&gt; “真是疯子!薛靖七,我是疯子,你更是!”楚子钰放出响箭,对潜在水里的死士们下令。&lt;/p&gt; 薛靖七曾跟楚中天学过一点水下闭气的方法,虽然还不太会潜水,但勉强能支撑一会儿,捞到剑游回去的时间,应该足够。潭水比想象的要深很多,她勉力四顾,依稀看见前方一直下沉的那柄剑,立刻加快速度向下潜去,如愿以偿地抓住了剑鞘,将其系在自己腰间,开始往回游。&lt;/p&gt; 身上带着两柄沉重的铁剑,让她的回游有些吃力,身子总是被坠得下沉,她又不善凫水,逐渐开始呼吸困难起来,闭气很快就到达极限了,她必须立刻上岸。&lt;/p&gt; 四周有数不清的黑影靠近,她心下一沉,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更加奋力地向上游去,水面已经近在眼前,只要上了岸,她就不惧这些杀手。&lt;/p&gt; 终于浮出水面,她深呼吸一口气,看见立在岸边眸色幽深的楚子钰,心中怒火腾起,他不仅又一次骗了她,甚至还利用了她的弱点,想置她于死地。她向岸边游去,水下却有人挥剑割伤了她的腿,还有人抓住她的足腕,用力向水下拽去。&lt;/p&gt; 她挣脱不了,竟又被拖入水中,还呛了一口水。薛靖七拔剑出鞘,重新屏住呼吸,与水下埋伏的杀手厮杀起来。她的剑很快,但有潭水的阻力,便丧失了这一优势,又是以一敌多,很快身上多处挂了彩,鲜血染红潭水,有她的,也有杀手的。&lt;/p&gt; 伤口的疼痛让她难以继续闭气,眼前越来越模糊,她又呛了几次,冰冷的潭水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灌进口鼻,让她的神智越发不清,手中的剑也越来越慢。&lt;/p&gt; 剑主的血。&lt;/p&gt; 楚子钰抬头去看青灰色的天。&lt;/p&gt; 七星连珠,时机该到了。&lt;/p&gt; 一直找不到状态,写不出当初构思的感觉,害……&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三十七章 转眼凋落化乌有 易剑臣发现薛靖七失踪时,她已孤身进了出云谷。&lt;/p&gt; 他握紧那枚送信的短箭,心乱如麻,力气大到几乎要掰断它。&lt;/p&gt; 失算了。盗剑者的目标是靖七,不是他。&lt;/p&gt; 他第一反应便是奔到山门,打听她的行踪。轮岗值守的小弟子挠挠头,说确实看见薛靖七下山,甚至她还嘱咐了一句,若易剑臣来问,就告诉他,她下山回出云谷一趟办些事情,很快就回来,不必担心。&lt;/p&gt; 不必担心?!&lt;/p&gt; 他简直要气笑了。&lt;/p&gt; 这很明显是圈套,她也敢一个人去,以后真该改名叫薛大胆或者薛不怕死了。&lt;/p&gt; 他立刻便要下山去寻她,跑了一段路,又折返回来,问先前那小弟子,可曾看见她往哪个方向去了?他根本不知道出云谷在哪里……&lt;/p&gt; 小弟子也不知道出云谷在哪里,甚至都没听说过,但他凭着印象指了下方向,易剑臣便负剑急追过去,凭着直觉一路狂奔,到达山下时竟有些怔愣,他竟然来到了齐云山崖底,当年杨书言坠崖后他们曾来这里找过她,只有大河滔滔,对岸有一片密林,荒凉寥落,没有人烟。&lt;/p&gt; 正当他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转,根本不知道薛靖七身在何处时,对岸密林深处的那边夜空,忽然有响箭发射,凄厉刺耳的鸣镝声刺破静谧幽深的夜空,划过一道转瞬而逝的光痕,映在易剑臣明澈的眼眸里,心里一跳。&lt;/p&gt; 他纵身飞跃,踩水踏过大河,落在对岸那片密林里,整理混乱的思绪,所有的线索记忆疯狂交织缠绕在一起,他皱眉望着对面的陡峭崖壁,又看向鸣镝消失的方向,所有的猜测合在一起,逐渐拼出忽略已久的真相。&lt;/p&gt; 齐云山崖底有一处河谷。&lt;/p&gt; 河在这里,谷呢?!&lt;/p&gt; 薛靖七回了出云谷,就是这个方向。&lt;/p&gt; 楚中天当初在罡气盟提到出云谷时,曾说过谷口有奇门遁甲阵法,外人很难发现出云谷,也根本进不去,只会迷失在密林里。&lt;/p&gt; 出云谷……&lt;/p&gt;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片密林,原来七星剑藏剑处,竟是出云谷么!盗剑者将靖七孤身一人骗到出云谷去,目的是……&lt;/p&gt; 易剑臣又蓦地想起那日中午在客栈,薛靖七谨慎地一把抹去桌上的茶水渍,提防立在一旁的上菜伙计,而他们回到书剑门那夜,剑就被盗走,他们的行踪……&lt;/p&gt; 完全暴露。&lt;/p&gt; 今夜该不会就是……七星连珠。&lt;/p&gt; 他感到自己全身的血都凉了,一颗心却狂跳。他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绪,理清思路,这会儿工夫也顾不得找什么七星剑了,先找到薛靖七那个傻子再说!希望她不要出事,一定要等他。&lt;/p&gt; 易剑臣在林子里乱窜,怎么都走不出去,四面八方都是大同小异的树木,他刹住脚步,环顾四周,强行定下心神,回想杨牧成当年在书院里曾教过他们奇门遁甲的皮毛,在锦溪十里与靖七被困天门杀阵时,他背着她,听她的话,在休、死、伤、杜、开、惊、生、景八门中寻找生门,破掉了天门杀阵。&lt;/p&gt; 奇门遁甲中以九星代表天时,以九宫代表地利,以八门代表人和,以八神代表神助,天、地、人、神、星、门、奇、仪八种格局,以十干克应、八门克应。出云谷主隐遁,藏而不现,若按照三遁组合来布阵,应当是:&lt;/p&gt; 生门六丙合六丁,此为天遁自分明,开门六乙合六乙,地遁如斯而已矣。&lt;/p&gt; 只能赌一次了。&lt;/p&gt; 易剑臣在脑海中将整片密林按照九宫八门分割开来,屏住呼吸数着步数,按照三遁组合的口诀转换方向,穿梭林中,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树木分开,眼前豁然开朗,他竟然赌赢了,真的走进了出云谷。&lt;/p&gt; 守在谷口的乾看见易剑臣,吃了一惊,即刻拔剑,拦住去路。&lt;/p&gt; “果然是你们。”易剑臣龙渊出鞘,剑指拦路虎,“你们把靖七怎样了!”&lt;/p&gt; “想见她,击败我再说。”乾再次释放鸣镝,点剑而起,攻向易剑臣,拖延时间。&lt;/p&gt; 易剑臣纵身跃起,剑光疾闪,使出游龙十八式第二式,见龙在田,金色剑气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去,割碎满天落叶,破碎的叶片裹挟着锋锐的剑气,铺天盖地扑向乾,后者没有料到易剑臣如此快的反守为攻,凛冽杀气织出一道剑幕,将自己护得严实,挡住那些碎铁似的叶片。&lt;/p&gt; 他想拖延时间,易剑臣却无心在此时过分纠缠,取他性命,只想快些找到薛靖七。不等他变招,易剑臣旋身落地剑指大地,长剑在触地的前一瞬迅疾向前翻起,一道寒芒闪过,映亮青灰色的天,几步开外的数竿翠竹断为两截,不及变招的乾被这强势的龙渊剑气冲击得向后连连趔趄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lt;/p&gt; 游龙十八式第三式,夕惕若厉。&lt;/p&gt; 乾转守为攻,黑剑化作一道笔直的墨线,刺破虚空,直取易剑臣的要害。&lt;/p&gt; 易剑臣身形变换,转瞬消失在乾的眼前,龙渊剑擦过黑剑的锋刃,火花迸溅,他自己的左臂亦被割伤,却并不反击,竟借力向前跃出很远,一式“明夷于飞”,拉开与乾的距离,头也不回地向出云谷更深处奔去,将其甩在身后。&lt;/p&gt; 乾回过神,立刻追过去。&lt;/p&gt; 易剑臣有龙渊剑在手,少宗主可不是他的对手!&lt;/p&gt; 第二次鸣镝声响起时,楚子钰抬头望见乾发出的信号,心里一个咯噔,又听见那边的激烈打斗声,心道易剑臣这混蛋又来坏事,又想来一次英雄救美么,呵。&lt;/p&gt; 不要想得太美了。&lt;/p&gt; 眼见寒潭水越来越红,已有七八个死士的尸身漂浮上来,薛靖七依旧没有露面,七星连珠依旧没有出现,他心里越发焦急,狠心咬牙,拔剑出鞘,纵身跃进寒潭,亲自去会一会到现在还这么能打的她。&lt;/p&gt; 他在水下看见薛靖七时,她已是穷弩之末,伤痕累累,手中剑却依旧割破了一个死士的脖颈,血雾弥漫,潭水腥甜。&lt;/p&gt; 靖七,今夜就算让你死在我的手里,也不能让你再回到他的身边。&lt;/p&gt; 我凭什么成全你们,凭什么!&lt;/p&gt; 就算下地狱,也只能是我陪着你。&lt;/p&gt; 薛靖七勉力划破拽住她左足那人的手腕,挣脱了束缚,又挡住上面一人的短剑,将其甩脱,正欲凭着最后的气力向上游出水面,蓦地看见楚子钰纵身下潜,长剑凌厉地直刺向她的心口,他的目光狠绝,没有半分爱意。&lt;/p&gt; 她吃了一惊,欲向旁处闪躲,却被一个没有气绝的死士死死拽住了足腕,阻滞了她的动作,而楚子钰凛冽长锋已至,退无可退,避无可避。&lt;/p&gt; 剑尖抵住她心口的同时,她左手死命握住了锋刃,手指鲜血淋漓。她注视着楚子钰的眼睛,他眼里闪过一瞬犹疑和痛惜,却依旧加大力气,毫不留情地要她去死。手指越来越痛,痛到转为麻木,没有力气继续阻滞那柄剑刺进她的心脏。&lt;/p&gt; 意识逐渐消散,冰冷刺骨的潭水不断灌进口鼻,一点点掐断她的呼吸,薛靖七心下一横,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着剑刃蓦地向旁一移,偏离心脏的位置,而后松开手指,楚子钰收势不及,一剑刺进她的身体,两人在这一剑的力道下,不住下沉,黑袍白衣皆笼罩在磅礴的血雾里,直要沉到潭底。&lt;/p&gt; 楚子钰腰间一痛,低头一看,薛靖七竟然在昏迷前,同样一剑刺进了他的身体,想要和他一齐葬身潭底。可惜她已没有什么力气,这一剑虽然伤到他,却根本要不了他的命。&lt;/p&gt; 他却笑了。&lt;/p&gt; 这才是他认识的薛靖七啊。&lt;/p&gt; 他俯身下去,任凭薛靖七那柄剑更深地刺进自己的腰间,左手却轻轻抚上她没有血色的脸庞,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她,看见她口鼻已开始无意识地呛出血沫,心疼地手指轻轻触到她紧闭的眼眸,右手却更加用力,长剑擦过她满是血的手指,继续深入她的心口,一寸一寸,穿透她的身体,将她送进地狱。&lt;/p&gt; 薛靖七松开了握住剑柄的右手,失去意识。&lt;/p&gt; 楚子钰握住腰间的剑刃,将剑拔了出来,捂住伤口,笑意更深,疯狂又有些悲凉,他终于赢了易剑臣。&lt;/p&gt; 易剑臣,你输了!&lt;/p&gt; 你来晚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三十八章 以血祭剑七星现 奔跑中的易剑臣忽觉心口剧痛,像是被利剑穿透,痛得他两眼一黑,险些跪倒在地,以龙渊剑撑住身子,才勉强缓了口气。&lt;/p&gt; 来不及了。&lt;/p&gt; 他强撑着继续跑,踉跄赶到飞瀑寒潭时,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令他心里一空,他怔愣地提剑走到岸边,看不到一个活人,水面浮着许多死人,偌大的寒潭到处都是血的颜色,触目惊心。&lt;/p&gt; 阿靖……&lt;/p&gt; 薛靖七双眸紧闭,向下坠落,颈间玉坠似是感应到什么,微微颤动起来,蓦地放出光芒,映得楚子钰下意识闭上眼。&lt;/p&gt; 易剑臣怔怔抬头望天,七颗铁青色的星辰亮得惊人,刹那间连成一线,星光映潭水。他心里一紧,纵身跃入潭中,奋力向下潜去,远远看见有一人竟一剑刺穿了薛靖七的心口,直将她沉入潭底,又惊又怒,按捺住恐惧与无措,一剑刺向那人的后心。&lt;/p&gt; 有黑衣死士发现,立刻扑过来为楚子钰挡剑,易剑臣手起剑落,毫不留情,将那些不自量力的杀手尽数杀死。&lt;/p&gt; 楚子钰回头,将长剑从薛靖七的身体里抽离出来,挥剑招架。&lt;/p&gt; 看清楚子钰的脸,易剑臣几乎将牙齿都咬碎,将龙渊剑气渡于剑上,雷霆一剑,重重劈落,楚子钰手中的剑被劈断两截,身子被水中的剑气直冲出去很远,衣襟割破,胸膛剧痛无比,鲜血染红周身的潭水。&lt;/p&gt; 残存的死士急忙游过去,架着他往回游。昏沉中,楚子钰依稀看见潭底有一处石头发出青蓝的微光,与周围的石头都不一样,是陨铁剑匣!&lt;/p&gt; 阴阳玉坠召唤七星连珠,七星剑主以血祭剑,七星剑终于被他们找到了!&lt;/p&gt; 他想挣脱死士的手,不顾身受重伤,想去潭底夺剑,却是无力,所幸易剑臣此刻直奔薛靖七而去,根本没看见陨铁剑匣,也无心去管什么七星剑。&lt;/p&gt; 楚子钰浮出水面,被搀扶上岸,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看见匆忙追来的乾,急忙喘息着喊道,“快!陨铁剑匣已经出现了,去,去取七星剑……!”&lt;/p&gt; 乾嘱咐剩下的人先送少宗主去那个小木屋里休息,处理伤势,而后立刻跃入水里,直奔潭底剑匣而去。&lt;/p&gt; 易剑臣收剑归鞘,一直下潜,终于抓到她的手腕,用力搂住已然了无生气的薛靖七,看见她这副模样,心痛如刀割。&lt;/p&gt; 他摇晃着她的肩膀,轻拍她的脸颊,都无济于事,根本没有任何反应。&lt;/p&gt; 易剑臣红着眼睛,伸手抚上她的颈部,感觉到还有跳动,忍着满心酸涩,吻上她的唇,感受着她唇齿间浓重的血腥气,渡气给她,让她重新呼吸,多撑些时候,坚持到他带她上去。&lt;/p&gt; 白衣在水中浮沉,血染寒潭,仅剩不多的生气随着流走的鲜血,被一丝丝抽离身体,又被他死命握住,硬要将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不许她死。&lt;/p&gt; 阿靖,我不许你死。&lt;/p&gt; 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你再坚持一下。&lt;/p&gt; 易剑臣一口气将尽,睁开眼睛,看见她眉头微蹙,似乎有了反应,左手揽住她的腰身,吃力地向岸上游去。&lt;/p&gt; 乾已从陨铁剑匣里取出传说中的七星剑,握着冰寒的剑鞘游上岸,擦了把脸上的水,定睛一看,这柄剑黑鞘嵌银,还未出鞘,便透着孤寒的杀气,果然不是俗物。&lt;/p&gt; 担心易剑臣上岸后会来夺剑,他率先撤走,去那竹屋去楚子钰等人会合。&lt;/p&gt; 易剑臣带着薛靖七爬上岸时,天宗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那些尸体。&lt;/p&gt; “阿靖,你忍一下。”他颤抖着撕下自己衣袍下摆,想要为她包扎止血,却又无从下手。&lt;/p&gt; 薛靖七浑身湿透地躺在地上,苍白着脸不住颤抖和抽搐,心口涌出来的血染红了大片的衣襟,易剑臣点穴止血,竟不起什么作用,他用力地按住流血不止的伤口,满手都是血,轻轻将她扶起,抱在怀里,看着她连声呛咳,口鼻都溢出血来,心快要疼死,却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好受一些。&lt;/p&gt; “能不能坚持住……我带你杀出谷去。”易剑臣将撕开的布条直接隔着衣服紧紧缠绕在她极深的伤口处,勉强给她止血,又抬手擦去她鼻下和嘴边的血迹,红着眼睛看着她,声音竭力保持平静,轻声问道。&lt;/p&gt; 薛靖七勉力睁开眼,看着他濒临崩溃的神色,心里很是自责,微微皱眉,痛得几乎说不出话,她伸手去摸腰间系着的那柄遗剑,想要取出来,却又没有力气,易剑臣的目光追随而去,看清那柄剑后,眼里登时蒙上一层水雾,怔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lt;/p&gt; “对不起……”薛靖七鼻尖酸涩,哽声道歉,话未说完,喉头又是一阵腥甜,呕出血来,剧烈地喘息着,再也无法开口说话。&lt;/p&gt; 又让你为我担心了。&lt;/p&gt; “别说话了,不要浪费你的力气。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易剑臣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轻声道。&lt;/p&gt; 她感觉越来越冷,冷到血液都快结冰,易剑臣的脸也越发模糊起来,她后悔得落下泪来,想要强撑着起身,跟他一起杀出谷去,却根本是痴心妄想。&lt;/p&gt; 远处又有脚步声靠近,天宗的人好像去而复返。&lt;/p&gt; 易剑臣拧紧眉头,立刻起身,想要背起薛靖七,带她杀出去。但她此刻的情况很不好,血也止不住,整个人就剩一口气吊着,强行带她去拼杀,很可能会让她死在路上。&lt;/p&gt; “怎么办,我们必须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你伤得太重,我不能带你冒险。”易剑臣蹲下身子,搀扶着薛靖七坐起,眼见着那些人就要杀回来,他环顾四周,除了草木山石便是飞瀑寒潭,又能往哪里躲!&lt;/p&gt; 薛靖七吃力地抬起右手,指向飞瀑。&lt;/p&gt; “躲进瀑布里?!这怎么可能,你哪里受得住!”易剑臣知道薛靖七了解出云谷,这毕竟是她的家,他愿意听她的话,可是指着瀑布是什么意思。&lt;/p&gt; 薛靖七坚定地指着那里,实在没有力气了,颓然落下。&lt;/p&gt; “阿靖你的意思是……”易剑臣凭着他与她这么久的默契,半信半疑地猜测道,“瀑布后面内有玄机,可以藏身?”&lt;/p&gt; 薛靖七淡淡笑了下,点头。&lt;/p&gt; 易剑臣回头看见那些黑色的影子又朝这边赶来,急忙起身将薛靖七拦腰抱起,看着那边的万丈飞瀑,硬着头皮带她走进了瀑布里,里面竟然真的有一处石穴,只不过十分狭小,根本无法站直身子,纵使两人紧挨着坐下,也有些逼仄。&lt;/p&gt; 但对于他们逃避追杀,足够了。&lt;/p&gt; 汹涌的瀑布飞流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水幕,他将薛靖七紧紧护在怀里,忐忑地等待那些人搜不到人自行离去。&lt;/p&gt; “再坚持一会儿,等他们走了,就没事了。”易剑臣轻声安抚道。&lt;/p&gt; 薛靖七靠在他肩膀全无反应。&lt;/p&gt; “阿靖?!”易剑臣一瞬间乱了心跳,低头去看,薛靖七闭上眼睛,又失去了意识。他伸手摸她的额头,烫得惊人,身子却冷得像是冰块,伤口感染,没能及时上药处理,这么快就发烧了。&lt;/p&gt; “我走的时候,人还在这里,怎么可能一会儿工夫就不翼而飞了?!你们几个,下水去找!”乾看着岸边那摊血迹,双眉蹙起,出云谷莫非还有别的出入口不成,看这血迹,他们两人分明没有按原路逃走,应当还在附近。&lt;/p&gt; 剩下几个死士分头搜查,寒潭里找遍了,并没有人,其他地方也没有。&lt;/p&gt; 乾持着黑剑刺破草堆,搜寻石缝,树上,水里,都没有找到人。&lt;/p&gt; 他将目光挪到那处飞瀑,纵身飞跃至瀑布旁,踩着几块可以站住脚的大石,黑剑刺入瀑布,平挥而过,斩断白龙,瀑布里也没有藏人。&lt;/p&gt; 殊不知,方才剑尖穿过水幕,正险险贴着他们身前划过,若乾再多试探几次,必定会暴露。易剑臣屏住呼吸,伸臂从前揽过薛靖七的肩膀,挡在她身前。&lt;/p&gt; 乾踩着水跃回岸上,将所有死士召回,带他们回竹屋休息。&lt;/p&gt; 易剑臣松了口气,冷汗滑落鬓角。&lt;/p&gt; 今天双更,五千多字打卡。&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三十九章 暝暝长夜卒星火 青灰色的天,七星连成一线,亮得惊人,不少还未眠的人推门出来,抬头望天,指指点点,啧啧称奇。&lt;/p&gt; 雁荡山,杨牧成负手而立,墨衣在风中簌簌作响,他低下头,神色黯然,蹙起眉压抑着咳嗽起来,血腥气涌进嘴里,紧抿薄唇,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转身离去。阿靖很快就会知道身世,而他就快要撑不下去了。怎么办。&lt;/p&gt; 扬州罡气盟,楚立抬头望着遥远的天边,七颗铁青色的星辰交相辉映,微微扬起唇角,轻笑一声,目光里的情绪很是复杂,说不出是得逞还是忧虑,也许更多的是释然。快了。太白经天灭魂重铸,七星龙渊双剑合璧,旷世之战指日可待。到那时,灭魂会彻底摧毁,不复存世,牺牲两代人,换来以后的清平盛世,他认为是十分值得的。他会证明给所有人看,他当初的选择是对的。&lt;/p&gt; 只不过,要促成此局,易剑臣和薛靖七必然要牺牲其中之一。&lt;/p&gt; 牺牲谁好呢……&lt;/p&gt; 楚立眼眸微垂,心里隐约有了答案。&lt;/p&gt; 出云谷,竹屋内,楚子钰拿起黑鞘嵌银的七星剑,在手里掂了掂,打量着剑鞘上古朴神秘的流云星辰纹路,右手握住剑柄,用力拔剑,果然纹丝不动,七星剑认主,不遇剑主不肯出鞘。&lt;/p&gt; 他颇感无趣,把剑放到床边,听见纷乱的脚步声渐近,抬眼看向门口,所有的黑衣死士在门外止住脚步,乾手持黑剑进屋,颔首行礼,低声道:“人丢了。”&lt;/p&gt; 他有些恼火,深吸一口气想骂句“废物”,话未出口却生生咽了回去,胸膛和腰部的剑伤痛得他难以大声说话,只能捂着包扎好的伤口,低声道:“薛靖七不死也重伤,易剑臣带着她很难突围,必定还在谷里什么地方躲着,你派人守好谷口,轮流值守,我们今夜不走了,留在这里休息下,找点吃的。相思链薛靖七没戴在手上,估计藏在别的地方,务必要找到她,把相思链也一并夺回,才算完成任务。”&lt;/p&gt; “少宗主,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乾微微皱眉,恭敬问道。&lt;/p&gt; “既然不当讲,就别讲了,我不想听。”楚子钰躺回床上准备休息,闭上眼睛冷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担心今夜不撤走,七星剑留在这里夜长梦多,恐易剑臣来夺。你放心,他现在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就算有,你还没有信心牵制他么,天宗里若论武功,你是仅次于我父亲的。”&lt;/p&gt; 乾顿了顿,也不再说什么,只好听从命令,行礼离开屋子,带上门,去部署守谷。&lt;/p&gt; 楚子钰又睁开眼,把七星剑压在枕头下,关紧了窗子,拉上被子闭目养神,身上的剑伤火辣辣的疼,一天没有吃东西,此刻无比疲惫,很快就睡过去。&lt;/p&gt; 易剑臣背着昏迷的薛靖七走出瀑布,悄然拐过陡峭的山壁狭口,将身形隐在阴影里,远远看见楚子钰一行人竟然并未出谷,还心安理得地鸠占鹊巢,住在竹屋里,派人守着谷口,守株待兔,气得额角直跳。靖七现在急需止血的药物,也需要干爽的衣物和棉被取暖,然而这些东西都在竹屋里,他们又不能被发现。&lt;/p&gt; 楚子钰伤得不轻,那些残存的死士也不足为惧,可他没有把握凭一己之力杀死乾,夺回七星剑,将他们赶出谷。只能先找别的地方把靖七给安顿下来,等她好转再想办法出去。&lt;/p&gt; 在出云谷深处四下转了转,发现两面山壁夹角处有一个隐蔽的天然山洞,杂草丛生,几乎长到一人的高度,洞里潮湿阴冷,地上还颇为泥泞,寒夜的冷风从洞口灌进来,声声呜咽,更令人心生寒意。&lt;/p&gt; 易剑臣轻轻放下薛靖七,挥剑清理了下山洞深处的野草,将其堆在一角,盖在泥泞的地上,抱她进去靠在那里。又到无人的地方砍了些树枝抱回来,找了些带有止血功效的常见药草塞进怀里,搬了十几块大石头将洞口堵得严实,只留出透气的缝隙。&lt;/p&gt; 将干燥的树枝堆在一起,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打开盖子,用力吹了下,并无反应。他全身也湿透,火折子纵然有盖子保护,但还是被水打湿,很难生火了。易剑臣转头看了眼身旁昏迷中冷得发颤的薛靖七,心里一阵悲辛,双手紧紧握住火折子,低声祈求,“我求你……没有火,她会冷死的。”说罢,他又连续吹了很多次,还甩了几次,终于窜出火苗来,他激动不已,急忙将那些树枝点着了,生起一小堆火来。&lt;/p&gt; 火光是唯一的温暖。&lt;/p&gt; 易剑臣解下剑囊放在一旁,脱下自己的外衣,用几根结实的粗枝配合柔韧的长草搭成简易的架子,把湿透的衣服搭在上面靠近火堆烘烤。&lt;/p&gt; 没有伤药,只能将采来的药草用石头给碾碎,放在干净的布料上,给薛靖七身上多处伤口止血包扎。&lt;/p&gt; “阿靖……”易剑臣叫不醒薛靖七,伸手摸她额头,更烫了,抓起她的手,一丝温度都没有,哪怕旁边有火,也沾染不上半分温热。&lt;/p&gt; “冒犯了。”易剑臣垂下眼眸,叹了口气,伸手去解她的腰带,将捆扎在衣服外面的布条解开,伤口失了压制,鲜血又往外流。他尽量别开目光,不看不该看的地方,将她左侧的几层衣襟拉下肩膀,露出白皙的肌肤,也看清了心口处那道触目惊心的剑伤,他压着呼吸,拿起碾好的草药,按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上,薛靖七昏迷中下意识缩了下肩膀,冷汗直流,不住轻颤。&lt;/p&gt; 他垂着目光,就这样按压了许久,见流血的情况已经有些好转,另一只手拿起备好的布条,将草药固定在伤口处,轻轻包扎好,自己也满头是汗。&lt;/p&gt; 易剑臣拉上她的衣服,目光挪回来,不再躲闪,却无意看见她颈间所戴的……&lt;/p&gt; 他蓦地睁大双眼,手指拨开她的衣襟,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和她相处大半年,只知道她颈间戴着什么物事,却总是放在衣领里,从未有机会细细打量,也从未……因为好奇问过她。&lt;/p&gt; 怎,怎么可能呢……&lt;/p&gt; 易剑臣红着眼眶,颤抖着手指去触碰那枚玉坠,他大脑一片空白,另一只手惊慌失措地在腰间四处摸,找到那枚墨色玉坠,与她的那枚白色玉坠,缓缓对上,合二为一。&lt;/p&gt; 泪水崩落,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玉坠,又抬眼看她,全身都在发抖,再也无法坚强,无法强撑笑脸,他跪倒在地,无声哽咽,哭得像个孩子。&lt;/p&gt; 薛靖七,竟然就是,杨书言。&lt;/p&gt; 她没有死,她没有死啊……&lt;/p&gt; 她非但没有死,还回来找他了,还像从前那样……守护在他身边,不离不弃。&lt;/p&gt; 他却没能认出她来。&lt;/p&gt; 他哭着哭着,却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哭,还是应该笑。&lt;/p&gt; 易剑臣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强忍酸辛与狂喜,闭上眼眸。&lt;/p&gt; “傻瓜,我们回家了……”&lt;/p&gt; “回家了。”&lt;/p&gt; 啊,男主终于终于终于知道小七就是书言了,下一章应该就能相认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四十章 肝胆燃作长明火 试剑大会那日,他与她初次见面,不打不相识,双剑相抵、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他曾怔过一瞬,她那灿烂温暖的笑容、弯成月牙的笑眼、眉间那股桀骜不驯的英气,是多么熟悉,让他产生错觉。比剑最后,她鬼使神差使出的那招“独出间千里,相知满九州”,娴熟无比,动作标准,根本不像现学现卖,他们剑尖相抵,下一瞬同时松开剑柄,她转身反手抓住他掉落的长剑,翻转手腕直削向他的颈间,“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这是只有杨书言才会与他有的默契。&lt;/p&gt; 他们曾剑气合璧大破白云宗的玄门金甲阵、天宗杀手团的天门杀阵。&lt;/p&gt; 锦溪十里的那个雨夜,他绝望地跪在雨里,怔怔转头,见到一双白色长靴,一袭白衣的薛靖七正撑着伞,为他撑起一片晴明。就像七年前,一袭月白长衫的杨书言神采奕奕为他撑起一把伞,与那一刻的薛靖七,渐渐重合,合二为一。&lt;/p&gt; 阿靖也好喜欢吃鸡腿,像极了黄鼠狼转世的书言。&lt;/p&gt; 罡气盟那夜月下,两人按箫同奏,回头望见,月落满屋檐。&lt;/p&gt; 同样喜欢害羞,同样生起气来都是奶凶,同样为了朋友连自己的性命都豁出去,同样耿直,同样傻……&lt;/p&gt;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相像的人,他一度怀疑过她是否就是杨书言,可是又强行打消了这个不尊重阿靖的念头,徒然觉得只是自己太过思念书言,以致于在阿靖身上增添了许多幻想,才会觉得她们那么像。&lt;/p&gt; 造化弄人。&lt;/p&gt; 她伤了头部失去记忆,想不起这些事,很正常,他怎么也愚钝至此呢?!&lt;/p&gt; 想起那夜摘星崖底桃树下,她还有模有样地敬自己一杯酒,给自己上坟,易剑臣哑然失笑,沉默着给她伤痕累累的左手包扎好,将她的双手拢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给她取暖。&lt;/p&gt; 可是她的手越捂越冷,就像捧着冰块,他皱起眉,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她的脸,她的脖颈,都烫得很,而其他的地方都冷得像冰。薛靖七蹙着眉头,昏沉着缩成一团,打着寒战,呼吸都短促起来,无意识地伸手抱住胳膊,“冷……好冷……”她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他凑过身子才勉强听清,急忙取下火堆旁烤得半干的厚实外袍,盖在她身上,自己也抱着她向火堆挪了挪,搓着她的双臂,低头对她的手指哈气。&lt;/p&gt; “有没有感觉好些……”易剑臣忧心忡忡地柔声问道。&lt;/p&gt; 薛靖七缩在他的怀里,双眸紧闭,寒战不止,依旧断断续续喊着冷。&lt;/p&gt; “衣服是湿的,根本捂不热……”易剑臣用自己的体温捂着怀里的冰块,越来越感到无力,低头看了眼自己依旧湿冷的中衣,可是这里也没有干爽的衣服,更没有厚实的棉被,让她这样烧下去,等到天明情况只会更严重,甚至会危及性命。&lt;/p&gt; 他到底该怎么办!&lt;/p&gt; 看着她越来越虚弱,他的心就像被人用手给捏住了。&lt;/p&gt; 他胡思乱想,想着一切能取暖的方法,忽然怔住,低头看了眼怀中人,心一沉,轻轻把她放回火堆旁靠着,心乱如麻地起身走到洞口,透过缝隙望向外面的天,竖起三指郑重起誓,沉声道:“苍天为鉴,明月为证……我现在要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脱阿靖的衣服,易剑臣为的是用自己的体温来救她,绝无半点淫邪之心。如有邪念,就让我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lt;/p&gt; 易剑臣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薛靖七身边,脱掉自己依旧未干的中衣,慢慢扶她坐起,跪坐在她身后,伸手向前捏住她的衣领,动作极轻地向后拉开,将里外几层湿透的衣衫都脱了下来,放到旁边烘烤。他自己的衣服相对干燥,勉强可以挡风取暖,盖在她身前,他从身后紧紧搂住她冰凉的身子,掩紧外袍,闭上眼睛,暗自运功,催动真气输送给她。&lt;/p&gt; 薛靖七靠在他温热的怀里,依旧打着寒战,呼吸急促,但那紧蹙的眉头,却有些微舒展,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冷了,这种方法真的有用。&lt;/p&gt; “阿靖,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易剑臣输完真气,缓缓睁开眼,看见外袍从她肩头滑落,忙伸手重新盖上,留意到她左肩上那两道自己划出来的伤疤,心里更是一疼,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上那里的伤疤,自责得要死,拉好外袍,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抱着她,直至火堆熄灭,夜尽天明。&lt;/p&gt; “水……”薛靖七模模糊糊恢复了意识,只觉喉咙火烧般痛,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她轻轻动了下身子,心口处的剑伤疼得她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冷气,鼻尖冒汗,也彻底清醒了过来。&lt;/p&gt; 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住,她怔怔低下头,愕然发现自己竟未着衣衫,被同样赤着上身的易剑臣从后紧紧搂住,身前则盖着他的中衣和外袍,而他此刻正昏睡着。&lt;/p&gt; 一瞬间明白昨夜在她发起高烧、昏迷不醒时,发生了什么,薛靖七感觉自己的额头似乎更烫了,不知所措地伸手攥紧了盖在身上的外袍,咽了口唾沫,挣扎着想要起身穿衣,却又牵动伤口,差点痛昏过去。&lt;/p&gt; 易剑臣被她细微的动作惊动,终于醒转,看见薛靖七已然苏醒,释然一笑,下意识伸手摸上她的额头,却紧张道,“怎么还是这么烫……”&lt;/p&gt; 薛靖七僵硬地攥住衣服靠在他的怀里,动也动不了,耳朵烫得厉害,再次试图起身,又是疼得两眼发黑,冷汗涔涔。&lt;/p&gt; 易剑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面红耳赤起来,急忙起身,腿已经酸麻得失去知觉,差点趔趄摔倒,他将外袍拉开,把她盖得严严实实,立刻去火堆旁拿起她的几件衣服,伸手按了按,没有干透,但总比昨晚好多了。&lt;/p&gt; “阿靖你……你自己有力气穿么,要不要我帮你……”易剑臣把衣服递到她面前,红着脸,迟疑问道。&lt;/p&gt; “我自己穿……你转身。”薛靖七右手从他宽大的外袍里伸出来,接过衣服,窘迫道。&lt;/p&gt; 易剑臣立刻转身背对着她。&lt;/p&gt; 薛靖七咬紧牙关,吃力穿上里衣,中衣穿了一半,左半边身子痛得她连连抽气,左臂一动,牵连心口都疼,她紧蹙着眉,动作停下来,不住喘息。&lt;/p&gt; “你……”她犹豫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你帮我吧……但是不要看。”&lt;/p&gt; 易剑臣应声,目光躲闪地转过身来,动作极轻极慢,帮她穿好中衣和外衣,系好腰带,这才重重松了口气,终于敢抬眼直视她。&lt;/p&gt; “他们还在谷里……?”薛靖七轻轻捂着伤口,向后挪了下,靠在石壁上。&lt;/p&gt; 易剑臣动作极快地穿好自己的衣服,叹了口气,点点头。&lt;/p&gt; “有水么……”薛靖七干咳了几声,迟疑地看向易剑臣。&lt;/p&gt; “我去瀑布那边取一下,你在这里等我。”易剑臣笑道。&lt;/p&gt; “小心。”薛靖七虚弱地叮嘱道。&lt;/p&gt; 易剑臣点头,转身去搬开几块石头,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没有天宗的人,这才出去。很快,他就取水回来,小心翼翼喂她喝了几口,又摸了下她的额头,还是烫,没有退烧,轻声问道,“还冷么?”&lt;/p&gt; 薛靖七下意识点了下头,随即想起什么,立刻又摇头。&lt;/p&gt; 易剑臣忍俊不禁,知道她在想什么,垂下眸子道:“昨夜是不得已,如果有冒犯,希望你能原谅。对了,有件东西要还给你。”说罢,他转身去拿那柄剑。&lt;/p&gt; 薛靖七见到易剑臣双手握住杨书言那柄剑,郑重其事地递到她面前,十分不解,也没有说话。&lt;/p&gt; “这柄剑,我代为保管了七年。”易剑臣顿了下,释然笑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涩声道,“如今,物归原主。”&lt;/p&gt; 薛靖七愣在那里,神色茫然,望着他手中那柄剑,怔怔出神,一时间理不清思绪,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lt;/p&gt; 易剑臣取出自己那枚拴着绳的墨色玉坠,无声笑笑,放到薛靖七手里。&lt;/p&gt; 望着手里这枚玉坠,她蓦地一震,难以置信地抬眼看着面前的人,他抿唇淡然一笑,歪了下头,眼眸已然潮湿。&lt;/p&gt; “薛靖七的记忆,是从七年前开始的吧……从出云谷,开始。”易剑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涩声笑道。&lt;/p&gt; 薛靖七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依旧无措地怔在那里,理不清思绪。听见他的话,心里又是一震,鼻腔涌起强烈的酸辛,她红着眼圈,轻轻点了下头。&lt;/p&gt; “对不起,我现在才找到你。”易剑臣笑容灿烂,声音却有些哽咽。&lt;/p&gt; “书言,我们可以回家了。”易剑臣目光里有万丈柔情,倒映出她的影子,“师父,大师兄,白师弟,还有很多人……都很想你,都在等着你回家。”&lt;/p&gt; 薛靖七泪水模糊了眼睛,强忍着翻涌的情绪,无声点头。&lt;/p&gt; 剑臣和靖七终于相认了!!!&lt;/p&gt; 一个追文四年的老读者评论:奶奶!你追的小说终于更新到你磕过的cp相认那里辣!!&lt;/p&gt; 我真的掩面而泣……对不起四年才相认,我太难了,你们也太难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四十一章 桃花春秋都吹落 天光透过乱石的缝隙,洒进逼仄阴冷的山洞,地上光影斑驳,火堆被重新点起,温暖着伤重虚弱的人。易剑臣盘膝坐在火旁,将薛靖七搂在怀里,让她靠着他的肩膀,这样能好受些。&lt;/p&gt; 燃烧的树枝劈啪作响,火焰摇曳跳跃,偶有火星迸溅。火光映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更显得她脆薄如雪,温润如玉,所幸那双眸子还算明亮,能看出她的精神确有恢复,比昨夜的情况要好。&lt;/p&gt; 薛靖七右手轻轻拔出那柄剑,看着寒铁之上铭刻的名字,手指轻轻触摸,哑然失笑,哑声道:“还是觉得,一点也不真切……七年前的一切,我都忘记了,一点也想不起来……恍若前世。”&lt;/p&gt; “没关系,”易剑臣低头蹭了下她的长发,看着那柄剑的刻字,轻轻笑道,“实在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你是杨书言,更是薛靖七,你安心做自己就好,不要对消逝的记忆太在意了。”&lt;/p&gt; “阿靖,我很开心。原来这么多年,我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你一人。”&lt;/p&gt; “我也没想到……重新认识你,竟还会喜欢上你……”薛靖七笑了下,抬眼看见易剑臣已系在颈间的那枚墨色玉坠,心中感慨万千。&lt;/p&gt; “这是命。”易剑臣眼笑眉舒,低头望着她,“谈到命运,大多弄人,不愿去想。但这回,我却感激,命运把你还给我。”&lt;/p&gt; 薛靖七听到命运二字,想起一桩旧事,眨眨眼,问道:“当年,我们有在书剑门山下一处村镇算过命么?”&lt;/p&gt; 易剑臣闻言吃了一惊,“怎么,你还记得……?!”&lt;/p&gt; 薛靖七摇头,苦笑道:“曾在那里出手救过一位被权贵欺负的老道士,他看见我,很惊讶,说我曾经和两个朋友在这里找他看过面相,但我全无印象。本想顺着这条线索,找回自己的身世,可老道也不知晓那两人的身份,只能作罢。”&lt;/p&gt; “那两个人,是我和大师兄。”易剑臣闻言失笑,“那日你们陪我回试剑山庄,回山的路上在那处村镇饮茶休憩,被个神神叨叨的老道盯上,我和大师兄都不愿意算,你却很感兴趣,让他给你看看。结果……他算出你有血光之灾,很可能会英年早逝,你说你不相信。”&lt;/p&gt; 薛靖七忍俊不禁,又想起那日老道的惊愕神情,低声笑道:“你知道他那次看见我,说了什么吗?”&lt;/p&gt; “他一定很怀疑自己,你砸了他的招牌。”易剑臣笑答。&lt;/p&gt; “姑娘,你本该死于……七年前。”薛靖七皱起眉绷着脸,模仿那老道的神情和语气,一脸沉重道。&lt;/p&gt; 两人静默了一瞬,而后相视而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lt;/p&gt; “最后他说已经看不出我命运的走向,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薛靖七叹道。&lt;/p&gt; “看不出命运,是好事,你这是与天争命。”易剑臣认真道。&lt;/p&gt; “可我总觉得……”薛靖七神色黯然,“很多事,不论我怎么选,最终都走向同一个结果。就好像,我当年没有死,成为薛靖七,也是宿命的安排。我始终觉得自己被一路推着走,很累,很无力,连停下来喘息的时间都没有。”&lt;/p&gt; “虽然我很想安慰你,跟你说不是这样的,但是……”易剑臣哀叹一声,将下颌抵在她的头上,慨道,“我和你的感受差不多,有些东西,越想抓住,就越容易失去;有些人,越想保护,却越容易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他有些说不下去,抱住她的手更加紧了紧,轻声道,“阿靖我真的好害怕。我怕你会再次离开我……生离或是死别,我都不想再经历一次。”&lt;/p&gt; “别怕,我们一定会……长命百岁。”薛靖七温柔地笑起来,右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给他信心。&lt;/p&gt; “嗯,一定会长命百岁。”易剑臣心里一阵难受,却依旧坚定地点头。&lt;/p&gt; “剑臣,你能跟我讲讲,以前我们都经历过什么好玩的事么。”薛靖七笑。&lt;/p&gt; “好玩的事儿,太多了,一天一夜都讲不完。”易剑臣笑吟吟道。&lt;/p&gt; “那悲惨的事呢?”薛靖七认真发问。&lt;/p&gt; “呃……悲惨的事儿,就更多了。”易剑臣撑起一个笑脸,似笑非笑。&lt;/p&gt; “这么惨。”薛靖七被逗笑。&lt;/p&gt; “太惨了。”易剑臣一本正经地重复道。&lt;/p&gt; 薛靖七低头摩挲着自己颈间系着的白色玉坠,蹙了下眉,轻声道:“其实在我金针封穴之前,看见这玉坠,脑海里曾闪过几次记忆碎片。”&lt;/p&gt; “擦面而过的箭矢,被一柄剑刺穿右肩钉在墙上,在冰冷的潭水中浮沉……还有,被人用力拥入怀里……”&lt;/p&gt; 易剑臣眼圈微红,涩声道:“这些都是我们在摘星崖下禁地试炼中,共同经历的……这两枚玉坠,也是在那儿得到的,作为七星龙渊剑主的信物。”&lt;/p&gt; “浩瀚星空流星坠落……”薛靖七努力回忆着那些模糊的画面,眼前渐渐蒙上淡淡的雾气,“竹叶飘零……漫天桃花纷落,一人仗剑而立……”&lt;/p&gt; “嗯!我们曾坐在屋顶看星星,恰逢流星划过,我们双掌合十,许下心愿。”易剑臣满目酸楚,却又无比开心,柔声道,“我们一起在竹林里练剑……还有崖底那株桃树开花时,我带你去看花比剑,还同你说,良辰美景还有你,不可辜负。”他闭上眼眸,仿佛回到那些美好到不真实的日子。&lt;/p&gt; “你当时许的什么愿望?”薛靖七莞尔一笑。&lt;/p&gt; “我的愿望就是,你许的愿望都能够实现。”易剑臣笑道。&lt;/p&gt; “可惜我不记得当年许的什么愿望了,真尴尬。”薛靖七闻言笑起来,眉头微蹙,心口的剑伤又疼起来,她右手抚上心口,不再言语。&lt;/p&gt; “没关系,说不定已经实现了呢。”易剑臣看见她的细微动作,又紧张起来,“怎么,还很疼么?”&lt;/p&gt; “刺你一剑试试。”薛靖七揶揄道。&lt;/p&gt;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今日我便背着你,杀出去。回到书剑门,你才能好好养伤。”易剑臣皱眉,笃定道。&lt;/p&gt; “七星剑是不是……在他们手里。”薛靖七问。&lt;/p&gt; 易剑臣点头。&lt;/p&gt; “他们既然还未离开,敢把七星剑留在谷里,我就……”薛靖七说话太多,有些气力不继,顿了顿笑道,“有信心把剑夺回来。”&lt;/p&gt; “你都伤成这样了,连起身都是问题,怎么夺?”易剑臣哭笑不得。&lt;/p&gt; “相信我。”薛靖七认真道,“到时你背我过去,把我放下来,你解决掉那些喽啰,牵制住乾……我有办法把七星剑从楚子钰手里夺回来。”&lt;/p&gt; “你放心,对上楚子钰,我这次未必会输。”&lt;/p&gt; “你的话我真的不太敢信。”易剑臣长叹一声。&lt;/p&gt; “就算抢不过来,你背上我就跑,有你这个大名鼎鼎的龙渊剑主在,我什么顾虑都没有,你也不会扔下我自己跑掉,不是么。”&lt;/p&gt; “说不过你。”易剑臣无奈答应。&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 “少宗主!”乾冲进来,神色凝重。&lt;/p&gt; 楚子钰微微蹙眉,冷笑一声,“送上门了?”&lt;/p&gt; “薛靖七没死。”乾道。&lt;/p&gt; “那一剑刺偏,没死也在意料之中。”楚子钰站起身,左手拿起放在枕下的七星剑,右手捞起靠在床边血迹斑驳的无鞘铁剑,大步流星走出竹屋,轻描淡写道,“易剑臣你负责牵制住,薛靖七交给我。”&lt;/p&gt; “少宗主有伤在身,会不会……”乾跟在身后,隐隐不安。&lt;/p&gt; “她伤得比我重得多,现在指不定连站起来都是问题,我还能输给她么?!笑话。”楚子钰停下脚步反问道,眉头拧起,侧首远远看见易剑臣背着薛靖七往这边走来,右手长剑一挥,剩下的六七名死士纷纷拔出兵刃,严阵以待。&lt;/p&gt; 待两人走近,黑衣死士立刻散开,持剑围成一个圆,锋锐寒铁反射着日光,齐齐指向中间的两人,让他们再无法前进一步。&lt;/p&gt; “剑臣,放我下来。”薛靖七轻声道。&lt;/p&gt; 易剑臣迟疑一瞬,半蹲下身子把她放下来,右手扶住她,薛靖七拄着自己那柄带鞘长剑,趔趄着站稳身子,脸色虽然憔悴,眸子却亮得惊人,她抬眼越过包围圈的死士,看向楚子钰面无表情的脸,目光又移到他左手所持的黑鞘嵌银长剑,轻轻抿了下唇,长吁一口气。&lt;/p&gt; “易剑臣,你难道不应该直接背着她杀出谷去么,现在这是要闹哪般?她都成这副样子了,难不成还能挥得动剑?你也真放得下心。”楚子钰看向易剑臣,目光又挪到薛靖七身上,看见她一身白衣血迹斑驳,此刻勉强站立全靠手中那柄剑支撑,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轻轻一笑,“薛靖七,相思链交出来,我放你走。”&lt;/p&gt; “若我不肯呢?”薛靖七扯起嘴角,目中带了丝狂傲。&lt;/p&gt; “没关系,我们之间的游戏,才刚刚开始。”楚子钰闻言不怒反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轻声道,“你不死,我不休。”&lt;/p&gt; “楚子钰,你再敢碰她,下场便是如此。”易剑臣看向楚子钰的眼里满是杀气,话音未落,反手拔剑出鞘,身形快到化作无数道残影,毫无预兆地发起攻击,龙渊剑气泛起的淡金色微光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他仗剑挡在薛靖七身前,殷红的血淌过剑刃,第一滴血砸在地上时,所有的死士应声倒下,皆是被抹了脖子,连兵刃都未来得及挥出。&lt;/p&gt; 那些死士,死不足惜,但冷血的楚子钰和乾见此情景,还是忍不住眨了下眼,易剑臣的剑比以前更快了……&lt;/p&gt; 是因为有了要保护的人么。&lt;/p&gt; “解决了这些人,这下可以心无旁骛地对付我们两人了是么?”楚子钰挑眉。&lt;/p&gt; “一对一,我不欺负你。”易剑臣抬眼看他,不屑一顾。&lt;/p&gt; “你说什么?”楚子钰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皱起眉,看向乾,后者也是不解,脸色凝重,不敢大意。&lt;/p&gt; “一对一,那薛靖七呢?”楚子钰眯起眼睛。&lt;/p&gt; “我相信她。”易剑臣不再废话,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行动计划,点剑而起,直攻向乾,后者猝不及防,拔剑出鞘与之缠斗在一起,而楚子钰则被晾在一边,满心疑惑。&lt;/p&gt; “分明就是不敢以一敌二,想逐个击破。”楚子钰只觉得好笑,提剑走向薛靖七,“拔剑吧,我让你三招。”&lt;/p&gt; “不必。”薛靖七根本没有要拔剑的意思。&lt;/p&gt; “你当真以为我不舍得杀你?”楚子钰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喜欢你是一回事,想要你死是另一回事。我再说最后一遍,交出相思链,否则我杀了你,依旧还是能从你身上翻找到它。”&lt;/p&gt; 薛靖七却闭上双眼。&lt;/p&gt; 楚子钰吃了一惊,这是虚张声势,抑或是引颈就戮?他翻转手腕,挺起长剑,直刺向她的眉间。既然她想赌,他奉陪到底。&lt;/p&gt; 当剑客与手中剑心意相通之时,剑随心动,心剑合一,便是剑意。&lt;/p&gt; 七星剑不是认主么?&lt;/p&gt; 那她便赌上自己一条性命,凝神思,通心意,召剑出鞘。&lt;/p&gt; 杀气转瞬扑到眼前,剑尖已至眉心,薛靖七拧紧眉头,岿然不动,颈间玉坠光芒乍现,七星剑鞘倏地一震,楚子钰右手剑势未收,忽觉左手一轻,怔愣一瞬,薛靖七眉心一疼,后撤一步,孤寒杀气凛然出鞘,一道残影疾速掠过,铮的一声长剑滞在半空,碎裂的剑尖带着一滴眉间血颓然坠落,他持剑右手虎口剧痛,开裂出血,她蓦地睁眼,抬起右手握住飞旋而至的三尺六寸寒铁。&lt;/p&gt; 七星剑魂点燃奇经八脉,虚弱的身体被强盛的寒凉剑气撑起一瞬,她忍着剑伤撕裂的痛楚,翻转手腕旋身挥剑,七星剑气泛着青蓝微光,一闪而过,楚子钰反手格挡,手中断剑敌不过无形剑气,再次崩碎,划破他的鼻梁和侧脸,他向后重重摔落在地,吐出一口血,全身彻骨冰凉,似身困暴雪。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薛靖七仗剑而立的模糊身影,眼前的光影越发黯淡,意识消散,昏死过去。&lt;/p&gt; 七星出鞘剑魂燃,一剑霜寒十四州。&lt;/p&gt; 那是薛靖七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七星剑,她握住剑柄,垂眸凝视着剑脊上所刻的七星北斗,七点寒芒似是星辰的碎片,透出孤寒的杀气,三尺六寸长剑澄澈如秋水,隐有青蓝色流光回荡,触手所及冷得像亘古不化的冰雪,却没有想过有一天它会燃烧。&lt;/p&gt; 易剑臣蓦然回首,望见薛靖七初窥七星剑意,一剑击败楚子钰,提剑而立,心头大喜,无意再与乾纠缠,立刻收招。乾看见楚子钰重伤昏迷,震惊不已,立即收剑奔过去,背起楚子钰就疾奔离谷,虽心下愤懑,还欲再战,却担心少宗主安危,只能败北撤走,不敢恋战。&lt;/p&gt; “阿靖!”易剑臣收剑归鞘,喜不自胜。&lt;/p&gt; 她却没有吭声。&lt;/p&gt; 凛冽剑气在经脉里飞窜,似刀割般,无休无止,无法收回,全身血液几乎要冻结成冰,冷得连心口处的剑伤都不再疼痛,转为麻木,薛靖七眼前一片苍茫,似有大雪纷飞,易剑臣走来的光影黯淡下去,血线溢出嘴角都毫无知觉,昏沉中撑剑单膝跪倒,隐约听见什么喊声,而后昏倒在地,再无意识。&lt;/p&gt; 终究还是熬到下半夜,没有成为2020第一个月的最后一章,而是成为第二个月的第一章。&lt;/p&gt; 想念读者。&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四十三章 剑气反噬受折磨 “阿靖!”易剑臣冲过去扶起薛靖七,摇晃肩膀轻拍脸颊都无济于事,触手所及冷得惊人,眼见她眉梢眼睫都结上一层细霜,冷得不住哆嗦,连额头都不再发烫,而是冰凉,他急忙将她打横抱起,冲进竹屋,放在床上,扯开被子将其紧紧捂住,却根本没有什么用。&lt;/p&gt; “这次反噬怎么比以往都厉害……”易剑臣出去拾起七星剑,收剑归鞘,回到屋里,坐在床边按住薛靖七的腕间脉门,又伸手去摸她的颈间,眉头越蹙越紧,扶她坐起,自己翻身上床坐在其后,剑指疾点后心几处大穴,催动体内的龙渊剑气,尽数输送至她体内。他的内功与她相生相克,应当能遏制住她反噬的剑气。&lt;/p&gt; 谁料,薛靖七此刻身体已虚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连自己的七星剑气都无法承受,又哪里受得了龙渊剑气与七星剑气在体内相争,以往她剑魂未醒,剑气薄弱,很容易被强盛的龙渊剑气压倒,收服流回气海,可如今剑魂暴燃,七星出鞘杀意正盛,与龙渊剑气不相上下,竟守住门户,生生将其顶驳回去。&lt;/p&gt; 不过半盏茶工夫,易剑臣已满头是汗,输送剑气倍感吃力,丹田处隐隐作痛,竟有些难以为继。薛靖七依旧昏迷,喉咙一动,又有更多的血溢出紧抿的唇角,再也坐不住,向前栽倒过去。&lt;/p&gt; 易剑臣见状大惊,立刻收功,扶住栽倒过去的薛靖七,让她仰身躺倒在自己怀里,无措地抬手擦着她嘴边的血迹,涩声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这次不管用了!阿靖,我该带你去哪儿……百草谷?不行,这种情况言姑娘也帮不上……雁荡山?师父以往只能耗费自己内力来帮你缓解,也不是什么好办法,这次恐怕很难……青山阁?!对,青山阁傅衿前辈的混元劲一定能救你,可是……路途遥远,车马劳顿,你还能撑得下去么。”&lt;/p&gt; “师父写给傅衿前辈的书信……”他寻思着,“没带在身上,应该在书剑门的行李里。阿靖,我先带你回书剑门,等你情况好一些,再送你去青山阁。坚持住,很快就回家了!”也不管她是否能够听到,易剑臣做了决定,将三柄剑同放进剑囊里系在身后,抱起薛靖七离开出云谷。&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半夜失踪至今未归,书剑门众人心急如焚,守山门的弟子来报,远远看见他们回来,唐宋和白小生立即奔了出去,其他弟子有担心的,也跟着跑去山门。众人看见易剑臣抱着浑身是血的薛靖七气喘吁吁奔进山门时,都惊得不知所措,面面相觑。&lt;/p&gt; “剑臣师兄,薛姑娘她……”白小生跑过去,看见易剑臣一双眼睛熬得通红,汗水已浸透衣衫,而薛靖七则重伤昏迷,靠在他怀里不住发抖,一颗心也揪了起来,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这一幕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总觉得,似曾相识。&lt;/p&gt; “发生什么事了!”唐宋看清两人的样子,变了脸色,急忙疏散开围观的弟子,给易剑臣让路,疾步跟在一旁。&lt;/p&gt; “一会儿再慢慢跟你们解释……大师兄,白师弟,你们可不可以帮我找来一个火盆,还有止血的伤药,打些热水来。”易剑臣快步走进薛靖七的屋子,把人轻轻放下,扯开厚实的棉被盖在她身上,伸手再次搭上她的脉门,失控的七星剑气似乎没有在出云谷时那么强盛了,这是好事,等它再弱些,他就可以用龙渊剑气将其压制住,送回气海。&lt;/p&gt; 唐宋和白小生立刻分头行动,还找来方筑帮忙,很快就将易剑臣需要的东西尽数准备好,火盆放在床边地上,生起火来,易剑臣将细麻布在热水中浸湿了,拧干后擦拭着薛靖七脸上的血迹,擦着擦着,动作越来越慢,心事重重地转身看去,唐宋、白小生和方筑三人戳在那里满眼担忧,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lt;/p&gt; “大师兄,小生,小筑……”易剑臣看着这些书言当年的旧友,眼角微微泛红,轻轻笑了下,涩声道,“书言没死,她还活着……她回来了。”&lt;/p&gt; 三人怔在原地,悚然大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易剑臣。&lt;/p&gt; “真的?!书言师妹还活着?!真的么……”唐宋又惊又喜,声音都有些颤抖。&lt;/p&gt; “那书言师姐她现今在哪里?!”白小生一双秀气的桃花眼立刻蒙上层水雾,带着哭腔问道,他真的很想念杨书言,她可是在门中最照顾他,最仗义的,最好的师姐……他在落日客栈饮下大梦三生酒还梦见她回来,难道梦真的可能变为现实么。&lt;/p&gt; 方筑看见易剑臣紧紧握住薛靖七的手,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不敢置信地推了下唐宋和白小生,轻声道:“师姐她……就躺在我们面前啊……”&lt;/p&gt; 唐宋和白小生闻言更是愕然,不敢置信地看向易剑臣,后者哑然失笑,用力点头,低声道,“我也是昨夜才知道的……我当时的反应和你们差不多,我曾经怀疑过,阿靖就是书言,但又打消了念头……没想到真的是,只不过她当年坠崖伤了头部失了记忆,薛前辈为了让她免受头痛之苦,以金针封穴之法,让她看见过去的人和事物都不会唤起记忆,因此……她和我们相处那么长时间,也没有想起任何过往。”&lt;/p&gt; 三人皆红了眼圈,悲喜交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lt;/p&gt; “我知道你们一定也有很多话想跟她说,等她醒转,精神恢复些,我再叫你们。”易剑臣将止血伤药和布条拿到床前,看着三人淡淡笑道。&lt;/p&gt; 三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先行离去,关上了门,却并未走远,都在门外等待,甚至神神叨叨求上天保佑,薛靖七能够早些醒转,希望她平安无事。&lt;/p&gt; 白小生坐在檐下台阶上,吸了下鼻子,抬手抹了下眼睛,抬头望天,抿唇笑起来,书言师姐,你果然说话算数,没有骗小生。&lt;/p&gt; “如果师父知道,一定会开心死的!可惜他此刻远在雁荡,也不知道怎么给他送信,让他回来。”唐宋抱着双臂踱来踱去,感动之后,是满心雀跃。&lt;/p&gt; “好人有好报,这是真的!”方筑多年来一直没有忘记当年那份恩情,此刻也感慨不已,怔怔地伸手抠着树皮傻笑道。&lt;/p&gt; 屋内,易剑臣耐心细致地把她身上多处剑伤都用温水擦洗,重新上药包扎。敷上止血散的干净方巾按在心口那处剑伤时,薛靖七疼得蹙眉,竟然就此醒转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死死咬住自己的唇。&lt;/p&gt; “别咬自己!”易剑臣急忙将一块叠好的方巾递到她嘴边,薛靖七顺势咬住,他包扎的动作虽然已经放到最轻,但因为止血散起了作用,渗进伤口里,还是疼得她两眼发黑,抽搐着身子无力地挣扎,直到包扎结束,她昏沉地躺了回去,冷汗浸透里衣,身子却依旧冰冷,没有什么温度。&lt;/p&gt; 易剑臣取出她咬着的方巾,帮她掩好被角,伸手又搭上她脉门,七星剑气越发薄弱,应该可以帮她疗伤了,“阿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反噬得厉害么?”&lt;/p&gt; “冷……疼……”薛靖七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话,扯了下嘴角。&lt;/p&gt; “哪里疼?除了剑伤,其他地方呢……”易剑臣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问。他从未有过内功反噬的经历,也无法体会她此刻的痛苦,只能干着急,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一切。&lt;/p&gt; “全身经脉都疼……”薛靖七手指轻轻勾住他的手指,释然摇了下头,轻声道,“不过没关系……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lt;/p&gt; “你现在还能运功么?在出云谷我像以往那样把龙渊剑气输进你体内,却压不住强盛的七星剑气,两股剑气相争,反而更加摧毁你的身体,但现在你剑气变弱了,我应该有把握帮你压制下去,但是需要你运功,撤去七星剑气对外来剑气的防御,让它乖乖流回气海去。”易剑臣双手握紧她冰凉的手,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情绪,轻轻低头吻上她的手指,低声问。&lt;/p&gt; “应该能的。”薛靖七虚弱地笑了下,“你扶我起来……”&lt;/p&gt; 易剑臣松开手,起身正欲扶她坐起,此刻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他转头看去,竟看到小团子穆长安站在门口怔怔地往里看,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lt;/p&gt; “长安?”易剑臣吃了一惊。&lt;/p&gt; “长安乖,你的靖姐姐受伤了,需要休息,我们就不要进去打扰了。”唐宋捞起小团子就要往外走,穆长安却开始抽噎,难得的哭闹起来,把唐宋给惊得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这小祖宗哭什么。&lt;/p&gt; “没事,让她进来吧……”薛靖七扯了下易剑臣的衣袖,后者会意,那便晚一些疗伤,先出去安抚了小团子,把她领了进来。&lt;/p&gt; 穆长安趴在床边,看见薛靖七衣衫上的血,那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还有旁边铜盆里的血水,小嘴一瘪,大眼睛泪汪汪的,带着哭腔奶声问道,“靖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你是不是很疼啊……不要离开长安,不要像爹爹娘亲那样……抛下长安……”&lt;/p&gt; “长安乖,不哭了,靖姐姐没事……死不了的,也不疼的……更不会抛下长安……”薛靖七撑起笑容,挣扎着抬起手,轻轻擦掉小团子脸上的泪,柔声道,“大哥哥和靖姐姐……都不会抛下长安,还有怪叔叔、小生哥哥……都会陪着长安,看着长安一点一点长大……成为很厉害的大侠呢……”&lt;/p&gt; 陷在伤感里的易剑臣听见薛靖七也跟着小团子称大师兄为怪叔叔,忍不住笑了出来,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唐宋,后者果然神色怪异,迷惑地挑起眉来,更让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lt;/p&gt; “真的吗……”穆长安委屈巴巴地望着薛靖七。&lt;/p&gt; “当然是真的。靖姐姐什么时候骗过长安……上次拉勾,这次不就回来了么?”薛靖七说着说着,忽然蹙起眉,笑意敛去,别过头去,强忍着。&lt;/p&gt; 易剑臣见状,立即抱起小团子,送到屋外唐宋的怀里,哄道,“长安听不听话?”穆长安乖巧地点头。&lt;/p&gt; “书院今日是不是有课?”易剑臣问。&lt;/p&gt; 穆长安再次点头。&lt;/p&gt; “快去上课,回头有的是时间来找我们玩,乖哈。”易剑臣揉了下她的小脑袋。&lt;/p&gt; 唐宋担忧地往里面看了眼,叹道,“我先送她去书院,你照顾好师妹啊。我回头就过来。”&lt;/p&gt; “嗯,快去吧。”易剑臣点头,目送两人走远,急忙奔回屋,看见薛靖七正往里侧着身子,又呕出血来,手指攥紧了被角,满脸痛苦。&lt;/p&gt; “再忍一下就好了!”他拉开被子,扶着她盘膝坐起,自己一撂衣摆坐在床边,手掌抵住她的后心,闭目将龙渊剑气催动到极致,尽数送到她体内。&lt;/p&gt; 薛靖七强打精神,调息运转真气,配合易剑臣,尽力将四处飞窜的七星剑气收归气海,一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暂时压下了反噬的剑气,两人皆是精疲力竭,薛靖七很快就昏睡过去,易剑臣头晕脑胀地踉跄站起身来,帮她盖好被子,自己叉腰站在床边喘着粗气,心里连连叫苦。&lt;/p&gt; 短时间内可不敢再让她拔出七星剑了,这剑气反噬起来,连他都要豁出半条命去,才能勉强将其压制住。去青山阁的事,不能再耽误了。&lt;/p&gt; 他开门出去,看见白小生和方筑还等在那里,叹了口气。&lt;/p&gt; 近4000字更新,不过状态不太好,写得差强人意。这两天被疫情的各种掩盖真相的事气炸了肺,写文都写不进去 = =&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四十四章 兵不血刃得流光 日渐西沉,薛靖七依旧未醒,缩在被子里沉沉睡着,众人也不愿惊扰,安静地坐在屋外檐下的台阶上守候,心事重重。&lt;/p&gt; 此前,易剑臣简单休憩过后,将出云谷发生之事道出,唐宋等人得知天宗杀手团的手段实在厉害,让人防不胜防,皆是唏嘘不已。而楚子钰看起来竟然还是那些人的头领,这就更让人头皮发麻,不敢深究天宗与罡气盟背后的联系。&lt;/p&gt; “除去武功之外,他们的毒术、机关术、追踪术、易容术、隐匿术都如此了得,还懂得天文星相和奇门遁甲……这样一个可怖的组织,竟然只甘心藏在暗处搅浑水么?我如果是他们的首领,早就让这个组织在江湖里呼风唤雨,唯我独尊了。”唐宋叹道。&lt;/p&gt; “也许那个人另有图谋。”易剑臣皱眉,摇头道,“可是太自相矛盾了……他们那群人的行为让我看不清他们的目的动机,表面来看是为了抢夺灭魂与七星龙渊,称霸江湖,可实际上,又不是……”&lt;/p&gt; “之前不是说那个宗主露脸了么,就是失踪多年的乾秦。可楚子钰和天宗的联系竟也如此密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唐宋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的直觉告诉他,若楚盟主得知自己的儿子和乾秦那伙人厮混在一起,定不会轻饶他,可如今好像没什么动静,该不会……&lt;/p&gt; “大师兄,你的猜测,实不相瞒,我也有过。”易剑臣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摇头道,“但是不合情理。先不必说楚盟主是正道第一人,权力、荣耀什么的,他早已拥有,没什么道理还去做恶人,谋夺这些东西,更何况,他曾语重心长同我聊过很多次,关于仇恨,关于正邪,他万分真诚地告诉我,仁者无敌……他那双眼睛,没有谎言。”&lt;/p&gt; “那会不会楚盟主有时候这里会分裂……”唐宋咋舌,伸手点了下自己的脑袋。&lt;/p&gt; 易剑臣被逗笑,耸耸肩,遥遥头,并未接茬。&lt;/p&gt; “小生,你贼头贼脑的干什么呢?”易剑臣转头看见白小生神色紧张不安,东张西望不知道在做什么,微微挑眉,疑惑道。&lt;/p&gt; “你和师姐当初随便找家客栈吃个饭都能被那些人盯上,就连在书剑门里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暗中监视,不觉得很惊悚么……!我在想,说不定现在就有人在附近偷偷看着我们呢,趁我们不注意一刀捅死我们都有可能。”白小生咬着嘴唇,神色戒备。&lt;/p&gt; “这应该不会吧……”易剑臣被白小生这番话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们这么闲的么……”&lt;/p&gt; “现在龙渊剑和七星剑可都在你手里,一定很多双眼睛盯着你和师姐呢,说不定连你们亲热的时候,都有人在暗中……”白小生话未说完,被易剑臣一把捂住了嘴,唐宋满脸疑惑,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lt;/p&gt; “白师弟话糙理不糙,时时刻刻被人暗中盯着确实很可怕,易师弟确实要注意些。”唐宋干咳了几声,整了整衣襟道。&lt;/p&gt; 易剑臣:“……”&lt;/p&gt; *&lt;/p&gt; 大红衣裙的坤哼着小曲回到天宗总部时,正看见乾搀扶着脸色苍白的楚子钰往里走,吃了一惊,似笑非笑地奔至两人身前,双手背在身后握着把剑,倒退着走,“呀,少宗主这是被何人伤成这样,真是令人心疼。”&lt;/p&gt; 楚子钰紧抿着唇,漠然看了她一眼,懒得答话。&lt;/p&gt; “这伤在身前,狭长却不深,是被剑气伤到的?”坤打量了一会儿,歪头道。&lt;/p&gt; “龙渊剑气和七星剑气各自一道。”乾面无表情地回答。&lt;/p&gt; “七星剑出世了?!难怪昨夜的星子那么亮……”坤恍然道。&lt;/p&gt; 她依旧倒退着走,也不看路,只是瞅着楚子钰那张臭脸,忍不住咯咯笑起来。&lt;/p&gt; “你笑什么?”楚子钰眸子幽深,满面怒容地冷声质问,却有气无力,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lt;/p&gt; “属下不敢笑话少宗主,”坤忍住笑意,转过身走着,背对着楚子钰轻笑道,“一次性领教龙渊剑气和七星剑气,少宗主也是这世间第一人……太惨了。”&lt;/p&gt; “你……!”楚子钰闻言大怒,感觉自己被羞辱,想要出手教训她,自己却有心无力,反而牵动了三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被乾用力地搀住,才没有狼狈地扑倒在地。&lt;/p&gt; 坤却根本没有理会这只龇牙的猫咪,笑着跑远了,将两人落在身后。&lt;/p&gt; 乾搀扶着楚子钰见到楚立时,坤正将手中那柄剑呈上,笑道,“江南容家流光剑,属下已设法取回,幸不辱使命。”&lt;/p&gt; 楚立满意地点头,接过剑来,拔出鞘来看了眼,确认是容家家主的名剑流光,收剑归鞘,“坤,你做的很好。”&lt;/p&gt; 他转脸看向刚回来的两人,乾蹙着眉,神色凝重,正欲请罪,楚子钰却一把挣开他的手,抢在他开口前,踉跄着脚步走到楚立面前,单膝跪下,“任务失败,七星剑和相思链都没取回,是我的错。若听从乾的意见及时撤走,就不会让到手的七星剑被夺走。”&lt;/p&gt; 乾也跟着单膝跪下。&lt;/p&gt; 楚立沉默半晌,负手走了几步,背对着两人道,“好歹促成了七星剑出世,也不算无功而返,起来吧。”&lt;/p&gt; 楚子钰讶然抬头,楚立此次态度极为宽容,也不知是终于对他这个儿子有了几分包容,还是这次任务本就不在乎是否夺回七星剑。&lt;/p&gt; “来龙去脉,讲给我听。”楚立沉声道。&lt;/p&gt; 楚子钰和乾站起身,一五一十将出云谷发生的一切都讲清楚。&lt;/p&gt; “薛靖七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凝神思召七星剑出鞘……”楚立轻笑一声,点头道,“这么快就已初窥剑意,果然没让我失望。”&lt;/p&gt; 楚子钰更加惊讶,为什么父亲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他不是想杀七星龙渊剑主么,敌人变强,没有让他失望?!他转脸去看乾、坤的表情,两人都不为所动,他满心疑惑,又不敢多问,只能低头立在那里。&lt;/p&gt; “只剩十件兵器了。”楚立道。&lt;/p&gt; “坤,休息几日,青山阁傅衿的七弦琴,也交给你了。你办事,我放心。”楚立看向坤,下命令。&lt;/p&gt; 坤笑吟吟地领命。&lt;/p&gt; 楚立又看向乾,沉声道:“司徒家和唐家,等年后立春,再动手。接下来这段时间,负责把其余六件兵器拿到手。薛靖七难对付,相思链暂且往后放,就交给钰儿,其余五件,你安排一下,让其他人分头行动,务必立春之前,完成任务。”&lt;/p&gt; “是!”乾领命。&lt;/p&gt; “我只负责相思链?”楚子钰问。&lt;/p&gt; “你满心所想不都是那丫头么,那我就给你机会,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必须将相思链取回来。”楚立道。&lt;/p&gt; “那龙渊剑和七星剑,我们就不管了么?!”楚子钰更加不解。&lt;/p&gt; “如果你有本事,就击败他们,夺来,如果没有本事,就不要管太多了。”楚立说罢,也没有多看他一眼,拂袖离去。&lt;/p&gt; 楚子钰咬咬牙,捏紧了拳头。&lt;/p&gt; 父亲果然还是看不起他。&lt;/p&gt; “坤,兵不血刃,夺回流光,你怎么对付容家那小子的?”乾扭头看向坤。&lt;/p&gt; “你猜?”坤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媚骨撩人。&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四十五章 百草谷爱恨迷局 百草谷林壑幽深,夜风萧萧,高树之上,茂密的枝叶间露出一角洗得发白的蓝灰色布袍。薛远翘着脚半躺在树上,啃完一个酸得要命的野果,随手将果核丢了下去,又仰首饮了一口薄酒,塞紧酒壶,一歪头,蹙眉看着不远处那容家小子像无头苍蝇一般,在百草谷里乱转了几个时辰,还不死心。&lt;/p&gt; 一阵风过,枝叶哗啦作响,树上人已不见踪影。&lt;/p&gt; 他大步流星走进临水的那间大屋,掀开竹帘,看见楚中天与言子清安静地相对而坐,前者正端着小巧的茶杯递过去,后者敛起袖口,以木勺舀起什么倒在他的茶杯里,楚中天小心谨慎地试探了下,尝了一口,整张脸都苦得皱起来,言子清抿唇忍住笑意,低头继续捣鼓着手边的药材。&lt;/p&gt; 这臭小子……和言姑娘在一起待久了,改性不少。&lt;/p&gt; 薛远无意打扰两人,破坏这美好的气氛,想要掉头就走,却被楚中天叫住。&lt;/p&gt; “老爹?”&lt;/p&gt; “咳……”薛远清了清嗓子,走进来,皱眉寻思了会儿,看向言子清,“言姑娘,容家那小子又来谷里了,现下被困在阵法里找不到进来的路,也一直不走,在那儿耗着,是否放他进来?”&lt;/p&gt; 言子清眉头微蹙,不解道:“他是受伤了?”&lt;/p&gt; “没啊,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不像是来求医的,薛某觉得,他就是来找姑娘你的。”薛远正经道。&lt;/p&gt; “上次是以还医书为借口,这次又要做什么?真是越发……”楚中天一听见容尘的名字就觉得烦躁,忍不住直接道出,话说一半又觉不妥,自己又不是子清的什么人,凭什么干涉人家的事……只能咬着唇,将剩下半杯苦涩的药茶一饮而尽,别过脸去。&lt;/p&gt; “劳烦薛前辈引他进来。”言子清微微侧首看见楚中天在生闷气,轻叹口气。也不知容尘是否有要事寻她,不好直接拒之门外。&lt;/p&gt; 薛远点头,转身出去。&lt;/p&gt; 没过多久,容尘就来到众人面前,虽然风尘仆仆,形容有些狼狈,却依旧保持风度,行过礼后,不肯落座,立在那里捏紧扇柄,目光灼灼地看向言子清,神色甚至多了丝紧张。&lt;/p&gt; “容公子深夜来此,是为何事?”言子清见容尘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心里也有些莫名的不安。&lt;/p&gt; “子清……”容尘望着她喉头一滚,有些无措地笑道,“昨夜为何不辞而别,让我今日一番好找,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今看见你一切安好,总算是松了口气。”&lt;/p&gt; 三人闻言皆是吃了一惊,面面相觑,百般疑惑。&lt;/p&gt; “昨夜我见过容公子么?子清这几日并未出谷,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言子清正色道。她听见容尘此次改口称她子清,言语间甚至还有些亲密,让她莫名有些抵触,想要退一步保持足够的距离。&lt;/p&gt; “自然是见过,这几日你我朝夕相处,你怎忽然就不承认了呢?”容尘也变了脸色,情不自禁地踏前几步,言子清立即退后一步,楚中天拦在她身前,一脸戒备地瞪着容尘。&lt;/p&gt; “她这几日哪儿都没去,一直在谷里,我,老爹,小九,都可以作证。你做什么梦呢?”楚中天没好气地驳斥道。&lt;/p&gt; “子清,你我已有夫妻之实,并且互明心意,交换信物,答应过我,等我来求娶……难道你都不承认么?”容尘不相信过去那几天都是他在做梦,自己臆想出来的,越说越激动,“我将容家的名剑流光赠与你,作为聘礼,你将自己的玉佩也赠与我,与我定情。昨夜,我还舞剑给你看,我们还放了一盏河灯,这些你都忘了么……”&lt;/p&gt; 众人皆是悚然,言子清越听越荒唐,拧紧眉头打断道,“请容公子自重!勿要编织谎言,毁我清誉。你所说的一切,子清并不知情,流光剑从未听闻,相赠玉佩更是子虚乌有,许是容公子被人灌了迷魂汤,产生了诸多错觉。”&lt;/p&gt; “怎么可能是错觉呢?那夜分明……”容尘忽然觉得头痛,想起那枚玉佩,从怀里摸出,举起来给她看,言子清却吃了一惊,蹙紧了眉,走到里屋找到一只木匣,打开一看,空空如也,不由得怔在原地,一阵寒意爬上后脊。&lt;/p&gt; 楚中天悄然跟过去,看见她正对着一只空匣子发呆,心里打了个突,轻声问道,“子清……那枚玉佩,真的是你的么?”&lt;/p&gt; 言子清想不明白,并未答话。&lt;/p&gt; “你的生辰可是六月十六?”容尘站在屋外,望着她的背影问道。&lt;/p&gt; 楚中天更加震惊,看子清的反应,容尘所言非虚,他立刻冲过去,想要劈手夺回她的玉佩,却被容尘躲了过去,将玉佩收回怀里。&lt;/p&gt; “你怎么可能知道她的生辰?休要胡说八道!”楚中天冷声道。&lt;/p&gt; “因为玉佩上有。”言子清转身走出来,看向满脸笑意的容尘,正色问道,“这枚玉佩为什么会在你那里?”&lt;/p&gt; “自然是那夜你亲自送给我的……”容尘说到一半,笑意忽然敛去,皱起眉反问道,“你该不会以为,这是我偷来的吧。”&lt;/p&gt; 言子清沉默着,小九已经睡下,他们还未回谷时,容尘不就已经来这里住了几日么,偷走玉佩不无可能。&lt;/p&gt; “不管是谁偷的,总之,不可能是子清送给你的!她也没理由对你说谎。”楚中天怒火中烧。&lt;/p&gt; “那我就有理由对她说谎么?!”容尘怒极反笑。&lt;/p&gt; “怎么没有理由?你不是喜欢她么!”楚中天回敬。&lt;/p&gt; 一阵静默。&lt;/p&gt; “我是喜欢她,可我并没有说谎!就是我离开百草谷的那夜,子清追上了我,对我表明心意,还做了那……”容尘话未说完,忽然抬手死死抓住楚中天的手腕,后者咬牙切齿怒道,“我真想打醒你!”&lt;/p&gt; “你问她!那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容尘甩开楚中天的手,正色道。&lt;/p&gt; “我在煎药。”言子清道。&lt;/p&gt; “楚中天回屋睡觉后,子清你不是嘱咐小九去煎药么?”容尘反问。&lt;/p&gt; “你走后,我看时间还早,就亲自煎了。”言子清道。&lt;/p&gt; “那有人看见么?”容尘穷追不舍。&lt;/p&gt; “……”言子清无话可说,那时楚中天在屋里休息,小九被她打发去里屋分拣草药,薛远不知跑到哪里喝酒去了,那时确实无人看见,但怎么就能成为容尘口中的确凿证据了?&lt;/p&gt; “没人看见又如何?子清无需凭此自证清白。”言子清神色漠然,冷声道,“容公子,先前子清敬你三分,也愿意同你交个朋友,如今看来,误会颇深,也没有必要继续做朋友了。”&lt;/p&gt; “你……!”容尘心绪翻涌,又是惊怒又是茫然又是难过,看着面前之人与前几日判若两人,明明证据都在,却偏不承认,沉默半晌,惨然笑道,“原来你是为了那柄流光剑么?为了得到那柄剑,才不惜骗我……”&lt;/p&gt; “子清只是一个武功稀松的医者而已,要你们家的流光剑有何用?”言子清忍无可忍,怒极反笑,沉声道,“容尘,我对你无意,不会无故示好,更不会用什么荒唐的手段来骗取你的什么东西。那枚玉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你手里,若你想留着,就留着吧,不必还了。这件事不必再说了,我言子清没有做过的事情,不可能承认。”&lt;/p&gt; “请容公子离开。”言子清说罢,转过身子,背对着容尘,不再回头。&lt;/p&gt; “呵……”容尘轻笑出声,颓然摇头,“好,我走。没想到我容尘,有朝一日会输给一个女人。”他霍然转身,掀开竹帘大步流星离去。&lt;/p&gt; 言子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手指。&lt;/p&gt; “子清,没事了,那混蛋已经走了。”楚中天轻声道。&lt;/p&gt; “你信么?”言子清忽然问道。&lt;/p&gt; “信什么……”楚中天哑然失笑,没明白她此话何意。&lt;/p&gt; “他说的话。”她回眸看他。&lt;/p&gt; “我信个鬼啊!”楚中天回过神来,破口大骂,就像奓了毛的猫。&lt;/p&gt; 言子清淡然一笑,走到案前坐下,继续烹煮药茶。&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一别几度隔山川 薛靖七醒转时,天已经黑透了,丝丝凉气透过窗缝渗进来,体内的七星剑气总算是压制住,没有先前那么痛,却依旧觉得全身发冷,整个人缩在棉被里,动都不想动,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唐宋和白小生靠得很近的脸,两人神色紧张又带着些激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把她给吓了一跳,僵硬地躺在那里,不明所以。&lt;/p&gt; “你醒了!太好了!”唐宋和白小生异口同声道。&lt;/p&gt; “多谢两位关心……”薛靖七怔在那里,也不知道在胡说些什么。&lt;/p&gt; “闪开闪开,你们两个吓到她了。”易剑臣方才察觉到她有醒转之兆,立刻起身去倒水,被唐宋和白小生鸠占鹊巢,嘘寒问暖,哭笑不得地扒拉开两人,将瓷杯放在一旁,俯身去扶她坐起,柔声道,“来,先喝口水。”说罢,不顾旁边两人暧昧的神色,喂她喝完温热的水,在她身后垫上几个枕头,让她能靠在那里。&lt;/p&gt; “啧啧啧……”唐宋一脸慈祥。&lt;/p&gt; 薛靖七看见有其他人在,易剑臣还这么无所顾忌,顿觉有些窘迫,明明身子冷得很,耳根又不争气地发起烧来,看起来分外明显,却又没办法遮蔽。&lt;/p&gt; “大师兄,收敛些,你明知道师姐会不好意思。”白小生干咳一声,低声道。&lt;/p&gt; 薛靖七闻言有些怔愣,易剑臣笑着解释,他们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得知她没有死,回到家了,都非常非常开心,一直等着她醒来,说说话,叙叙旧。&lt;/p&gt; “这七年来,你过得好么?”唐宋注视着眼前阔别多年的师妹,情不自禁想起年少时的过往,下意识想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却又觉得师妹已经长大,不是当年那个小毛丫头了……又七年未见,还记不得他们了,便有些怅然,只能管住自己的手,负在身后,慨然笑问。&lt;/p&gt; “嗯,挺好的。”薛靖七分外认真地在唐宋和白小生脸上瞧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熟悉感,完全想不起曾经的事,只能垂下目光,将那份黯然悄悄藏起来,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温和有礼地回答他。&lt;/p&gt; 唐宋笑着点头,心里的那份狂喜却有些许被冲淡,但还是喜悦的,死者复生、故人归来,又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开心呢。&lt;/p&gt; 心思细腻的白小生却捕捉到了她极力掩藏的那份疏离与落寞,心里也是一酸,纠结了半晌,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师姐,过去那些……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了么?”&lt;/p&gt; 薛靖七闻言抬头,看见白小生那有些委屈的神情,心里一涩,竟生了愧疚,“对不起啊……”她说罢,又寻思了下,补充道,“白……不是,我是想说,我以前是怎么称呼你的?是叫你白师弟吗……”&lt;/p&gt; “小生,你当年直接叫他名字的。”易剑臣看见她这副不知所措又想照顾别人心情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伸手轻轻盖住她的手,笑道,“没关系,你还是你,我们也还是我们,既然大家都没有变,重新培养感情也很容易的,不必对过去的那些事如此执着。”&lt;/p&gt; 白小生低着头,红了眼圈,鼻尖也酸涩得厉害,但他意识到自己这副样子会令师兄师姐更难过,于是急忙用力眨眼,释然地笑起来,用力点头,“嗯!叫我小生就好。师姐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那么善解人意……关心小生。”最后四个字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lt;/p&gt; 虽然书言师姐已经完全忘记他了,方才言语里透出的那种关心也应当只是出于礼貌,但他就是觉得,师姐……就是和以前一样的,在他摔落高空时会潇洒之极地出手救下他,在他答不出先生提问的诗词时会在旁边小声提醒他,在他举不动沉重的铁剑时会给他削木剑,在他被司徒皓欺负时会为他出头,在他方才有些怅惘难过时,会努力地照顾他的情绪,虽然看起来有些笨拙,却依旧是那么赤诚温暖。&lt;/p&gt; “师妹,那你是不是也不记得,当年是被谁所害,坠下齐云山巅的。”唐宋试探地发问。他真的太想知道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把他这么好的师妹害成这样,失去所有记忆不说,身体也摧毁了,以致于连七星剑气都无法承受,反噬起来吃尽苦头,看得他也心疼得要命,只恨不得撕碎那个凶手。&lt;/p&gt; 易剑臣也心神一凛,虽然知道多半没希望想起来,还是望向她。&lt;/p&gt; 薛靖七回想起那天早上在崖边俯瞰时的那一阵眩晕和幻觉,颓然摇头。她只记得那种坠落的感觉,却根本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一点也不记得。&lt;/p&gt; 众人皆是无声叹息,易剑臣却看见她微微蜷起右手手指,目光垂下,望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想些什么。他下意识轻轻握住她的右手,低头定睛一瞧,手指上有浅淡的疤痕,他竟一直未留意,她右手有过旧伤。&lt;/p&gt; “阿靖,这伤疤……”&lt;/p&gt; “师父和小天当年跟我说,我右手指骨断裂,不像意外擦伤,很有可能是被人用利器打伤,这才使我从高处坠落,差点粉身碎骨……”薛靖七低声道,“这疤痕也是那年留下的。”&lt;/p&gt; 三人闻言皆是愕然,这与陆夕颜当年所说的情况,根本不一样!&lt;/p&gt; “该不会……”白小生颤声道。&lt;/p&gt; “不会吧……”易剑臣拧紧了眉,轻轻摇了下头。&lt;/p&gt; “怎么了?不会什么……”薛靖七茫然地看着三人挤眉弄眼,讳莫如深。&lt;/p&gt; “那天,是夕颜和你一起去崖顶的,你有印象吗?应该没有……”易剑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薛靖七已经表明自己不记得,他说了一半,又打住。&lt;/p&gt; “陆姑娘?”薛靖七果然一脸不解,什么都记不起。&lt;/p&gt; “你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易剑臣道。&lt;/p&gt; “剑臣师兄,陆师姐的死,我忽然有一个猜测。”白小生蹙起秀气的眉毛,抿了抿唇,叹道,“在落日城的墟境里,其实陆师姐有过反常的行为……她隐藏了实力,她懂得书剑门之外的功法,厉害得紧,曾与坤假扮的老板娘打成平手,坤还说她是友非敌,因为这件事我质问过她,她就将我打晕,听叶姑娘说,若不是她出手相救,我已经被陆师姐给杀了……”&lt;/p&gt; 其余几人皆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白小生和陆夕颜还发生过这样的事。&lt;/p&gt; “所以陆师姐的身份真的……有点令人怀疑,就连雁荡镇她被巽重伤掳走,都与天宗杀手团有关,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但如此联想的话,书言师姐当年被人打落山崖,凶手很有可能是……”&lt;/p&gt; “应该不会的。”易剑臣心乱如麻,脑子里嗡嗡作响,“夕颜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况且还和阿靖关系那么好,她杀人动机是什么?”&lt;/p&gt; “易师弟,天宗宗主做这些事的动机,我们不是也一直没想明白么。”唐宋严肃地摇头,“也许有些人做坏事,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动机和逻辑来解释。”&lt;/p&gt; “可是陆姑娘被那些人害死了……”薛靖七喃喃道。&lt;/p&gt; “也许陆师妹只是个棋子罢了,那伙人丧心病狂,很有可能弃子。”唐宋也觉得这件事难以置信,但最近发生的很多事都太过荒唐,他现在只觉得一切皆有可能,谁都无法排除嫌疑,哪怕是高高在上的正道第一人,都有可能脚踏黑暗。&lt;/p&gt; “陆师姐当年是楚盟主送来书剑门的……”白小生越想越觉得可怕。&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面面相觑,神色都越发微妙。&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四十七章 身殒亦有后来者 “一天没吃饭,一定很饿了吧。”易剑臣端着碗刚煮好的白粥走进来,随手拴上门,将呼啸的冷风挡在外面,冲靠坐在床头的薛靖七笑笑。&lt;/p&gt; “是有点。”薛靖七笑。&lt;/p&gt; “来,尝尝我的手艺。”易剑臣在床边坐下,用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香喷喷的白米粥,吹了吹,送到她跟前,等着她乖乖张口吃掉。&lt;/p&gt; “甜的吧?”薛靖七歪着头轻轻一笑,笃定道,“半勺糖。”&lt;/p&gt; 易剑臣一脸错愕地望着她,自己凑近白粥闻了闻,甜味有这么明显么,“你怎么知道,闻出来的……?”&lt;/p&gt; “你又不是第一次煮粥给我吃。”薛靖七笑意淡然,慨道。&lt;/p&gt; 易剑臣怔了一下,凝神细想,终于想起上次煮粥加半勺糖是什么时候,哑然失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低声笑叹,“那次……一定不怎么甜。”&lt;/p&gt; 薛靖七一本正经地点点头。&lt;/p&gt; “这次应该比上次甜,来,张嘴。”易剑臣笑着又将那勺白粥递了过去。&lt;/p&gt; “又要你喂我啊。”薛靖七目不转睛地瞧着他,梗着脖子就是不喝。&lt;/p&gt; “你忘了我们上次定下的规矩?”易剑臣蹙了下眉,傲娇道。&lt;/p&gt; 规矩是,他们两人谁受伤,另一人都要尽职尽责地喂那人饮水吃饭喝药。&lt;/p&gt; 薛靖七无可奈何一笑,终于低头,乖乖喝了那勺白粥,果然是甜的。&lt;/p&gt; “就是觉得自己这样久了,像个残废。”喝了几口粥后,她揶揄道。&lt;/p&gt; “你现在的情况比残废好不了多少。”易剑臣假意嗔怪,继续耐心吹着热气腾腾的粥。&lt;/p&gt; “这么快就嫌弃我了?”薛靖七笑问。&lt;/p&gt; “我怎么敢。”易剑臣忍俊不禁,又喂了几次,叹道,“我这辈子早就搭进去了,你要真的不争气,总是躺着不起来,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给你当一辈子贴身丫鬟,伺候你咯。”&lt;/p&gt; 薛靖七被他自称丫鬟的说法给逗笑,佯作生气道,“你咒我。”&lt;/p&gt; “哪儿有!”易剑臣将递到她嘴边的那勺粥忽然折返送到自己嘴里,看着她怔愣的神情,心满意足地抿了抿嘴,哈哈大笑起来。&lt;/p&gt; 这就导致下一勺白粥送过去的时候,薛靖七一脸怀疑和戒备,易剑臣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往她嘴里塞,表示自己这次不会再耍她。&lt;/p&gt; “谁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身体无恙、活蹦乱跳的,我又不是变态。”易剑臣认真答道,“好了,喝完了,你好好休息,再睡一觉,明天我雇一辆马车,我们去青山阁。”&lt;/p&gt; “这么急?”薛靖七感觉自己才回到“家”,才从鬼门关回来,没怎么缓过神,就又要启程,是不是有些太仓促了。&lt;/p&gt; “我们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了,无时无刻都有危险,哪怕是在这里。你身体情况差成这样,遇到什么事又不能拔剑应对,剑气反噬我也帮不上太大的忙,还要看着你吃苦头,实在是折磨。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师父叮嘱得对,去青山阁越快越好,只有你身体恢复了,也不担心剑气反噬了,我们所有人才会安心。”易剑臣扶她躺回去,语重心长说罢,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lt;/p&gt; 听到易剑臣提起杨牧成,薛靖七心里莫名有些酸楚,涩声问道,“那我们可不可以,去青山阁之前,先去雁荡山一趟。”&lt;/p&gt; 易剑臣怔住。&lt;/p&gt; “我想见师……父亲一面。”薛靖七低声道。&lt;/p&gt; “当然可以。”易剑臣笑着点头,“就怕你到时候不舍得走,去青山阁的事儿又要耽误。”&lt;/p&gt; 薛靖七笑而不言,易剑臣替她掩好了被角,吹熄了灯,悄然离去。&lt;/p&gt; 易剑臣的脚步声已经远了,清浅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一室幽静,她却心烦意乱,根本睡不着,只安静地躺在那里发呆。&lt;/p&gt; 不知道为什么,心很慌。&lt;/p&gt; 她莫名想起在雁荡山的那些过往,杨牧成得知她右手指骨断裂恐当年受伤是为人所害时,那奇怪的沉默,灼热却肃杀的目光……还有给她买龙井糕的那回,非要看着她吃,那温暖的目光里隐隐透着一丝苦涩,让她看不懂;雁荡决战力竭昏迷后,也是他背着她一路跋涉回到白石城;还有他提出收她为徒的事,她坚持伤势无碍,定要行大礼磕头拜师时,他立在那里无声地笑着,眼眸里却总是藏着什么别的情绪,隐忍又克制,化作春风照拂她。&lt;/p&gt; 他尽心尽力地指导她入定练剑之法,告诉她如何进入无我之境,如何初窥剑意,如何顺心意练剑……这些连他最爱的徒弟易剑臣都没有教过,她又何德何能。他总是喜欢给她夹菜,连师父薛远都有些酸溜溜;他执意让她收下相思链,教她如何使用,希望她能多一层保护;还亲自书信一封让她带给傅衿前辈,希望能解决她剑气反噬的问题……&lt;/p&gt; 薛靖七越想,心越乱。越发觉得,他待她那样好,好得有些过分,是不是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lt;/p&gt; 若真是如此,他为什么不认她呢。&lt;/p&gt; 她闭上眼眸,蹙起眉,强忍着满心的酸涩和委屈,不愿往不好的地方想。&lt;/p&gt; 此刻回想杨牧成看向她的那种眼神,她越发害怕。&lt;/p&gt; 那种眼神,阿卓曾经也有过。&lt;/p&gt; 是一种,因为担心留不住,索性放弃得到的情感。&lt;/p&gt; 因此,她明日必须去见他。她真的很担心……很担心。&lt;/p&gt; *&lt;/p&gt; 此刻的雁荡山,杨牧成压抑着咳嗽声,忍着一阵阵上涌的血腥气,疾点身前几处大穴,运功调息,压制蛊毒的蔓延。那青紫色的狰狞蛊纹已经爬满整条手臂,等到它蔓延至心口的那一刻,他便再也无力压制,要么任由血蛊涅槃重生再度害人,要么找个无人的地方**而亡,了断一生。&lt;/p&gt; 还能撑多少时间,他也没有把握。但有些事情,必须做完。&lt;/p&gt; 他调整着呼吸,起身下床,披上墨色长衣,束紧腕甲,带上剑走出屋子。&lt;/p&gt; 墨门剑契所有子弟接到召集令,披上外衣带剑执火到雁荡山那处空旷的林子会合,火光在寂静的夜里跳跃,星星点点,有条不紊会聚在一起,无人交头接耳,上百子弟纪律严明,安静地望着立于最前的首领,杨牧成背对着众人,墨色长衣猎猎风动,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之上,凝视着那块不起眼的石碑。&lt;/p&gt; 那块碑上刻画着一个已经模糊得快要看不清的徽记,是星辰与剑,十年前在此地,民间游侠组织墨门剑契成立,他挥剑在此石上刻画徽记,告诉这些远离朝堂江湖的平民百姓,纵然一个人的力量再弱小,只要勇敢地握紧手中剑,便能护住自己的家人朋友,甚至是更多的与自己不相干的可怜人。秉承先秦墨门兼爱非攻的信念,大家习剑救人,能救一人是一人,绝不让老实人受欺负。&lt;/p&gt; 每个人微不足道的力量,就像天际一颗微明的星辰,虽不像太阳那样明亮温暖,可照万物,但群星棋布,无所不在,亦可驱逐黑暗,让那些暗夜行路之人,抬头望,可看得见光。&lt;/p&gt; 他们十年前在此歃血为盟,在雁荡山修建总部,散入江南民间,与江湖黑道周旋,与贪官污吏相斗,牺牲无数,也帮助了无数人,墨门剑契的子弟也越来越多,如今已有上百人的规模,一路走来,实为不易。&lt;/p&gt; 很多无家可归之人已经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lt;/p&gt; 可是这里不再安全,他们必须离开,四散江湖,回到自己家乡,重操旧业。&lt;/p&gt; “雁荡、平云、溪口三镇遭难的百姓们,在大家的帮助下,已重建家园。我曾经说过,待此事了了,大家就离开这里,各自散去吧。墨门剑契已卷进了江湖势力的争斗,雁荡山已被贼人盯上,这里很危险,不可久留。大家今夜就收拾东西,能走的,今夜就走。”杨牧成转身看向所有子弟,沉声道。&lt;/p&gt; 他的话就像掷入水中的石头,立刻引起了不小的反应,众子弟哗然,面面相觑,而后齐齐单膝跪倒在地,不愿在墨门剑契遭难时离去。&lt;/p&gt; “你们跪我做什么?墨门剑契并非解散,只是避祸。”杨牧成哑然,急忙喊大家起来,众人不起,他便去扶跪在最前面的三位分部首领。&lt;/p&gt; “首领您最近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担着!”林成羽忧心忡忡地看着面前的杨牧成,不愿起身。&lt;/p&gt; “雁荡山总部的机关一直安好,那伙贼人应该找不到我们的总机关。很多弟兄都无家可归,这里便是他们的家,我顾川保证,会护住总部,有些人不愿意走,就让他们留下吧。”顾川低声道。&lt;/p&gt; “反正您不走,俺就不走。”张盛连连点头。&lt;/p&gt; “让大家离开这里,是首领的命令,难道你们已经不愿听从了么?”杨牧成苦笑,这群大老爷们儿在这种关头闹小孩子脾气是怎么回事,“大家即便离开雁荡,散落各地,墨门剑契有要事时,便会以此徽记作为联络标记,届时依旧能够聚在一起,何必非跟我在这里倔呢?”&lt;/p&gt; 众人觉得有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要不要听命,话虽如此,他们却总是莫名觉得,墨门剑契好像会就此解散,而首领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如此执着地驱逐他们。&lt;/p&gt; “起来,都起来。”杨牧成叹了口气。&lt;/p&gt; 众人总算起身,心绪复杂地遵从命令,陆陆续续回山,准备收拾行李。&lt;/p&gt; “俺也瞧着首领脸色不好,是不是之前被那老贼刺伤的一剑,还没有痊愈。”张盛望着杨牧成远去的背影,对林成羽说道。&lt;/p&gt; “反正我不走。我总觉得首领有事儿瞒着我们,他肯定不离开这里,那我便一直跟在他身边。”林成羽皱眉道。&lt;/p&gt; “哎老顾你去哪儿啊!”张盛一回头发现顾川竟然逆行远去,形单影只的。&lt;/p&gt; “就算你现在就离开,也好歹回去收拾下你那些东西啊!”他实在摸不着头脑。&lt;/p&gt; “这总部的建造可花了老顾十年的心血,他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肯定心情不好,想一个人走走吧。别喊了,我们先回去吧。”林成羽收回目光,拍拍张盛宽厚的肩,叹道。&lt;/p&gt; 三千多字能让我从上午写到傍晚,我也是服了我的速度……&lt;/p&gt; 今天相当于线上开学了,专业书都没拿回家,读书评议论文写作还不能停,我还能拖,我还能拖……&lt;/p&gt; 最后说个冷笑话,昨夜一个朋友又吐槽我在发刀子,我说米有啊,最近挺平淡啊……&lt;/p&gt; “那我问你,阿靖躺着站着?”&lt;/p&gt; “……这,确实是个问题。”&lt;/p&gt; 每日一问:今天阿靖站起来了吗?&lt;/p&gt; 答:没有。&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四十八章 摸头会长不高的 薛靖七半睡半醒至下半夜,彻底被冷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更加用力攥紧了被子。外面的天依旧黑着,连照进屋里的月光都变得黯淡,风似乎刮得更紧了,透过门窗缝隙丝丝缕缕地钻进来,把室内仅剩不多的热气都吞噬,火盆里的炭早已成了冰凉的灰烬,在冷风中微颤。&lt;/p&gt; 要变天了么。&lt;/p&gt; 她轻轻向右翻身,将不那么厚实的棉被塞严实了,抱着肩膀缩在被窝里,闭上双眼强制自己重新入睡。自己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真是越来越差劲了,竟然连很普通的一个冬天都要承受不了么。&lt;/p&gt; 昏昏沉沉不知睡到什么时辰,窗外隐隐有了人声,书剑门的弟子们都起来洗漱用饭,揣着书册三五成群走向书院,她睡眼惺忪地看向窗外,天色依旧昏沉,风声呜咽,群山未醒。&lt;/p&gt; 有人轻声叩门,“师姐,你醒了吗?我送粥菜给你。”说话者声音柔和,又有些脆生生的,她听出了,是白小生。&lt;/p&gt; “稍等一下。”薛靖七挣扎着起身,掀开被子,忍痛弯腰套上长靴,趔趄着起身去包袱里翻找新的衣衫,极为艰难地把身上血迹斑驳的三件旧衣给换了下来,里外三层穿好干净的米白色长衣,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朝门口挪着步子,换个衣服的工夫,已把她折腾出一身冷汗。&lt;/p&gt; 其实门没有拴,大可让白小生直接进屋,把饭菜送到跟前。但她却极要面子,自己有手有脚,哪里好意思让人家看见自己像个残废似的躺在那里,什么都等人伺候,只能费力地换好了衣服,去给他开门。&lt;/p&gt; 一打开门,冷风呼啸着灌进来,薛靖七感觉自己就像掉进冰窟窿,连白小生的脸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转身打了七八个喷嚏,冷得她直哆嗦。白小生进屋后立刻关紧了门,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看见脸色憔悴的她撑着墙低头咳嗽,心疼的要命,忙过去扶住她,引她到桌旁长凳坐下。&lt;/p&gt; “师姐……其实你不必起来亲自给我开门的,你现在身体还未恢复,应该卧床好好休息,我将粥菜拿到床边也可以的。”白小生那双桃花眼又有些泛红,他无意触碰到她冷得像冰的手指,吃了一惊,看见薛靖七不动声色地抬手擦掉了开裂嘴角处的血迹,涩声问道,“师姐你现在的身体……”&lt;/p&gt; “我没事……习惯了。小生,多谢你。”薛靖七眉间舒展,弯着笑眼看向白小生,轻轻摇头,伸手要去拿食盒。&lt;/p&gt; 白小生急忙抢在她前面,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白粥和小菜一样样拿出来,将筷勺递给她,“剑臣师兄天没亮就下山去了,可能过一会儿才能回来,我怕师姐醒得早,肚子饿,就先去拿了些清淡的粥菜过来。”&lt;/p&gt; 薛靖七点头,夹了筷青菜放入口中,舀起一勺什么滋味都没有的白粥,垂着眼眸细嚼慢咽。感受到旁边这位白师弟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忽然有些窘迫,只能将清淡得难以下咽的粥菜一个劲儿要嘴里送,想要赶紧吃完了事。&lt;/p&gt; “其实厨房有酱烧鸡腿的,但考虑到师姐伤势未愈,不宜食荤腥,酱油也容易让伤口留疤,所以就……”白小生挠挠头,叹了口气,“你肯定觉得很难吃,你以前就不喜欢吃这种。”&lt;/p&gt; 薛靖七闻言先是一怔,而后哑然失笑。&lt;/p&gt; “所以师姐要好好养伤,身体好了,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白小生神色十分认真,冲她眨了下眼,笑道。&lt;/p&gt; “嗯,小生说的是。”薛靖七点头。&lt;/p&gt; “等师姐伤好了,可以指导小生练剑么?”白小生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一脸乖巧地说,“其实这几年我虽然贪玩,但相知剑法也并未荒废,较之从前还是进益颇多的,想让你再帮我看看,哪里还有需要调整的。”&lt;/p&gt; 薛靖七放下勺子,沉默了半晌,迟疑道:“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我自己都将相知剑法忘干净了,恐怕……”她干笑几声,有些心虚。&lt;/p&gt; “没关系的!身体的记忆是很容易重新唤起的,在试剑大会上你下意识使出的那几招相知剑法,都使得非常标准娴熟,干净利落,我至今都练不到你和剑臣师兄那样……”白小生诚恳道。&lt;/p&gt; “那好吧,我……尽力咯。”薛靖七爽快答应。&lt;/p&gt; “师姐最好了!”白小生喜笑颜开。&lt;/p&gt; 薛靖七被他这副乖巧有趣的样子给逗乐,宠溺地一笑,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揉他的脑袋,却愣在半空,摸上去也不是,缩回手也不是,她抿了下唇,眼睫轻颤,蜷起手指缓缓缩回手,却听见白小生哽咽出声,说出的话带着几分倔强和俏皮,听得她有些动容,一阵恍惚,“跟师姐说过好多遍,不准摸我的头!摸头会长不高!”&lt;/p&gt; 她失魂落魄地放下手,抬眼看见他满目酸楚,泪中带笑,心里也是一阵说不出的滋味,怔愣半晌,蓦地释然笑出来,柔声道,“我们小生……已经长得这么高了。”&lt;/p&gt; 白小生抬手捂住眼睛,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他无声笑罢,揶揄答道:“因为七年都没有被师姐摸过头,自然就长得高了啊……”&lt;/p&gt; “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以后都不会走了。”薛靖七抬起手,试探着,轻轻在他头顶拍了一下,笑吟吟道。&lt;/p&gt; “你骗我,今天你和剑臣师兄就又要离开了,下次回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白小生揉了揉眼睛,蹙起秀气的眉毛,低声道。&lt;/p&gt; “我们只是去见……我爹一面,然后去青山阁……治伤,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那时候我的伤应该都好了,也回来看看你剑法练得如何。”薛靖七措辞着,神色极其认真地回答。&lt;/p&gt; “那你们一定要平安,再遇到什么棘手的敌人,不要硬拼,实在打不过,跑路也没问题的,不要再弄伤自己了。”白小生挠着头,脸色微红,“不过你和剑臣师兄的剑术如此卓绝,应当不怕什么敌人了,总之一定要保重。我们在这里等你们俩还有师父回来一起过年呀。”&lt;/p&gt; 过年。&lt;/p&gt; 这么快么……&lt;/p&gt; “嗯,我们仨一定会回来和大家一起过年的。”薛靖七笑着点头答应。&lt;/p&gt; 作者君眼里进了砖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四十九章 喜乐悲愁归尘土 薛靖七吃完粥菜,白小生将碗碟勺筷收进食盒里,开门欲走,正撞见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易剑臣,随冷风灌进屋里的还有零星飘落的雪花。&lt;/p&gt; 薛靖七一怔,站起身往外面看去,青灰色的天压得极低,凛冽的风卷起细雪飞旋落下,一身墨蓝色窄袖束腰长衣的易剑臣背着一个包袱踏进屋里,同白小生打了声招呼,拂去衣上寒凉的碎雪,关上门。&lt;/p&gt; 看到薛靖七衣衫单薄的站在那儿,他解开包袱取出一件崭新的白狐裘,披在她身上,帮她扣好领子,看她呆在原地,笑吟吟地从后抱住她,蹭了下温软厚实的料子,柔声问道,“有没有觉得暖和些?昨夜就觉得云低风紧恐要变天,趁早下山雇好了马车买了些御寒的东西,果不其然,这就飘雪了。”&lt;/p&gt; “谢谢你啊……为我做这么多。”薛靖七心里一阵感动,任由他抱着撒娇,微微侧首抿唇一笑,看见他冻红的耳朵,心疼得眉头微蹙,“你没给自己买一件么?”&lt;/p&gt; “我就不用穿这么厚啦,书剑门制式的披风本就可以挡风御寒,没必要再买。”易剑臣略有不舍地松开手,去柜子里翻找出那件叠得平整的墨蓝色披风,走到薛靖七身前抖开,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好意思地低声笑道,“我想让阿靖帮我。”&lt;/p&gt; “这个时候忘记我是个伤患了?”薛靖七似笑非笑,别过脸去。&lt;/p&gt; “啊,我手好痛,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易剑臣忽然皱眉,手中细麻布料的披风掉落在长凳上,他双手轻颤,好似突然发了急病。&lt;/p&gt; “……真是斗不过你。”薛靖七被这一幕惊呆了,回过味来实在是哭笑不得,只能弯腰捡起那件披风,亲自给他披戴好,低头给他扣上带有书剑门徽记的嵌银围扣,感觉有刻意放轻的呼吸扑到眼前,她眼睫轻颤,缓缓抬起眼对上他的眼眸,秋湖风动,泛起波澜,他有些动情,却眨了下眼错开目光,她也同时松开手后撤半步,耳朵也微微泛红,无措地抬手捏住,干笑道,“太冷了,冻得耳朵疼。”&lt;/p&gt; “如果能在马车里生火就好了。”易剑臣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干咳一声,又看向柜子那边的行囊,“你还有哪些东西需要收,我帮你。”&lt;/p&gt; “上次收拾得差不多了,应该没什么了。”薛靖七感觉自己的目光无处安放。&lt;/p&gt; 易剑臣将行囊系好,背在自己肩上,看了看薛靖七,作势要去抱她,却把后者吓到,差点被长凳绊倒,“我可以自己走的,真的……!”说罢,她打开门,掩紧领口,低头冒着初起的风雪脚步虚软地向山门走去。他无可奈何地笑笑,关紧了门,踩着雪水追了上去,替她挡住刮来的雪碴子,一只手探进宽大的狐裘里握住她的手,目不斜视地看着前路,眼里尽是疏朗笑意,阔别多年的孤侠少年气,复归来。&lt;/p&gt; 守在马车旁的唐宋将易剑臣的剑囊还给他,拍拍好兄弟的肩膀,冲薛靖七笑着点点头,三人持手行礼雪中拜别,易剑臣拾起斗笠遮挡风雪,驾车而去。&lt;/p&gt; 薛靖七坐在马车里愣了好久,伸手按了下铺好的羊毛软毡,又拎起一个老大的毛毯,被易剑臣这份心意搞得哭笑不得,闷声问道:“你这也太夸张了吧。”&lt;/p&gt; “此次西去青山阁,路途遥远,可能会经过荒山野岭,找不到落脚的地方,那就只能睡在马车里,你现在这么怕冷,在外头过夜岂不会冻死,就多做些准备,以防万一。你如果现在还觉得冷,就盖上毯子吧,睡一觉,天黑之前应该能赶到雁荡山。”易剑臣坐在外面,朗声回答。&lt;/p&gt; 薛靖七乖乖应下,她自己心里也有数,此刻她的身体状况似乎比易剑臣这番布置还要夸张,里外穿了三层衣服,又披了狐裘,坐在羊毛软毡上,竟还是觉得寒意透骨,悲哀地叹了口气,抱住了毯子缩坐在那里,昨夜没睡好,马车上晃晃悠悠,没过多时真的睡了过去。&lt;/p&gt; 中午路过一个村镇,易剑臣去买了两份小笼,回到车里叫醒她,两人并肩坐在外面吃着热气腾腾、汤汁淋漓的小笼,望着村口群童与黄犬追逐嬉闹,守在门外的妻子给砍樵归来的丈夫擦汗递水,老公公叼着烟袋望着纷落的细雪出神,老婆婆在旁纳着鞋底,不时叮嘱老伴儿少抽些。&lt;/p&gt; “真好啊。”易剑臣慨道。&lt;/p&gt; 薛靖七无声笑笑。&lt;/p&gt; “你说以后我成了老公公,你成了老婆婆,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易剑臣转头看她,满脸憧憬。&lt;/p&gt; “嗯,到那时……我坐在门口叼着烟袋看雪,你在旁边纳鞋底。”薛靖七道。&lt;/p&gt; 易剑臣闻言挑眉,惊得找不到自己的头。&lt;/p&gt; “你这想法很危险,我看必须让岳父知道,提前管教你。”&lt;/p&gt; “岳父?”薛靖七觑了他一眼,将空纸袋塞到他手里,转身掀起布帘进了马车里,“我又没说要嫁你。”&lt;/p&gt; “你竟然始乱终弃?”易剑臣扯起缰绳,调转马头,“我看必须要找岳父大人评评理了……”挥鞭策马,继续赶路。&lt;/p&gt; 薛靖七忍俊不禁,在铺了羊毛软毡的车板盘膝坐下,闭目入定,继续练剑。&lt;/p&gt; 薄暮时分,马车终于驶进了雁荡山。&lt;/p&gt; “阿靖,你看外面。”易剑臣忽然出声。&lt;/p&gt; 薛靖七睁开双眼,抬手掀开车帘,看见茫茫飞雪,山林寒寂,不远处竟有墨门剑契的子弟背着行李带着剑逆行离去,她眉头微蹙,心里打了个突。&lt;/p&gt; “难不成墨门剑契出什么事了?”&lt;/p&gt; “不知道,路上已经看见十几个了。”易剑臣也有些担忧。&lt;/p&gt; 薛靖七放下车帘,沉默地坐在那里,目光发直,心里乱成一团。&lt;/p&gt; 马车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停下,易剑臣掀开布帘,扶她下车,两人带着行李和剑与守门的子弟打了招呼,急匆匆走进去,寻觅着杨牧成的身影。&lt;/p&gt; 林成羽意外地看见两人,眼睛一亮,忙迎过来,“易少侠,薛姑娘,你们怎么过来了?”&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见林成羽的反应并无什么紧张或悲痛的情绪,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向他打听杨牧成在何处,后者却有些黯然,道首领一直在屋里休息,都没怎么出来,好像脸色不太好,他也很担心,却又不敢随意打扰,说罢便领两人过去。&lt;/p&gt; 敲门很久,杨牧成才过去缓缓开门,没料到会在此时看见易剑臣和薛靖七,脸色微变,甚至有些无措,但很快便化作淡然笑意,引他们进屋。&lt;/p&gt; 薛靖七目不转睛地瞧着他,见他脸色确实很差,像是生了场大病,想要开口关心,却又想起什么,沉默地站在那里,心绪翻涌。而杨牧成似乎能感知到她的想法和情绪,也垂着眼,有意无意躲闪着什么,不敢对上她的眼睛。&lt;/p&gt; 这种反应很不正常。&lt;/p&gt; 薛靖七转头看易剑臣,后者也在笑,却是发自内心的笑,死者复生,至亲归来,父女相认,多么令人激动开心甚至是感动的事情啊。&lt;/p&gt; 是啊……&lt;/p&gt; 可是,惯常会对她笑的杨牧成……此刻见到她,好像并不怎么开心,甚至像是在逃避着什么。&lt;/p&gt; 她印证了心中的猜想,鼻尖涌上一阵酸涩,在众人还未开口说话时,一撩长衣下摆,对着杨牧成跪倒在地,蓦地红了眼圈。&lt;/p&gt; 易剑臣吃了一惊,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见薛靖七哽声道,“爹……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认我……”&lt;/p&gt; 他闻言惊得愣住,不敢置信地缓缓转头去看杨牧成,后者眼角泛红,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薛靖七,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肩膀却微微塌了下来,易剑臣甚至产生了错觉,师父好像在那一瞬,苍老了许多。&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五十章 前人风骨点为灯 天光褪尽,群山寒寂,雪未歇,簌簌落下,无声息。&lt;/p&gt; 屋里暗下来,只点了一盏灯,烛光摇曳微晃,灰烬于火中翻卷,噼啪微响,灯花零落,薛靖七垂眸坐于案前,默不作声,眼角微红,泪渍未干。&lt;/p&gt; 杨牧成坐在对面,脸色憔悴,安静地看着她,亦是没有说话。&lt;/p&gt; 在门外有意无意听墙角的林成羽终于失了耐性,悄悄离开,找到立在不远处发呆的易剑臣,压低声音道,“这都将近半个时辰了,怎么他们一句话都不说,就在案前对坐,坐到现在……”得知薛靖七竟然是首领的独女,他讶然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本好奇他们父女相认会说些什么,搞不好还会抱头痛哭,谁知两人竟然安静如此,坐在那里不吭声,也不知究竟是何心绪。&lt;/p&gt; 易剑臣也好似木讷了,闻言只是缓缓摇头,靠着石壁发呆,心神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lt;/p&gt; “我看外面雪越下越大,也不知会下到什么时候,弟兄们赶路不便,希望天明时能出太阳。”林成羽见易剑臣也不理他,幽幽叹了口气,自顾自说着,转身离去,想要去看看还有多少人没走,却被易剑臣叫住。&lt;/p&gt; “林兄,为何大家都走了?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易剑臣回过神,问出心中所惑。林成羽回头,蹙了下眉,寻思半晌,也不知怎么解释才比较好。&lt;/p&gt; 杨牧成轻轻叹了口气,凝视着薛靖七,柔声解释道:&lt;/p&gt; “天罗堂覆灭,雁荡、平云、溪口三镇血蛊危机已解,百姓们也回家了,镇子也尽可能地重建,墨门剑契功成身退而已,让大家离开,不是什么情理之外的事。阿靖……多心了。”&lt;/p&gt; “父亲……”薛靖七抬眼对上他的眸子,声音极轻,“有事瞒我。”&lt;/p&gt; 杨牧成无声笑起来,坚定地摇头。&lt;/p&gt;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也可以用肩膀扛起一些事,用手中剑来保护一些人,我的意思是……”薛靖七说着,眼前又蒙了层水雾,让她有些看不清杨牧成的模样,她眨眨眼,无奈笑道,“不要以保护我的名义,对我隐瞒些什么。否则我迟早有一天,会愧疚自责,会追悔莫及……您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lt;/p&gt;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杨牧成面不改色,闭了下眼睛,摇头,淡淡笑答。&lt;/p&gt; 薛靖七低下头,眉头微蹙,攥紧了藏在衣袖中的冰凉手指,苦笑道,“是不是觉得阿靖太没用,连自己都需要人照顾和保护,还狂妄地扬言要去为别人分担些什么,所以信不过……”&lt;/p&gt; “怎么会?”杨牧成打断她的话,心里一涩,哑然失笑,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眉眼,认真说道,“阿靖,你远比我和你娘出色,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们一直都以你为傲,又怎么会信不过你呢?正是因为太过了解,太信得过,才会……”他神色有些黯然,没有把话说下去。&lt;/p&gt; 薛靖七闻言有些动容,抬眼追着他的目光,等他继续说下去,说出真相。&lt;/p&gt; “对你放心不下。”杨牧成话锋一转,释然笑道。&lt;/p&gt; 他还是不愿意告诉她。&lt;/p&gt; 薛靖七落寞地收回目光,望着烛盏出神。&lt;/p&gt; “七星剑气反噬起来,是不是很难受?”杨牧成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叹道,“青山阁拖到现在都没去,再拖久了,会落下病根,变成寒疾,你知不知道?”&lt;/p&gt; “明早就走,不得耽误,听见了么?”&lt;/p&gt; 薛靖七蓦地抬头,想要说些什么,他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lt;/p&gt;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爹,就听话,明早就启程。”杨牧成正色道。&lt;/p&gt; “为什么这么急,您的身体是不是……”薛靖七慌了神。&lt;/p&gt; “我真的没事,上次被夏侯寒石偷袭了一剑,至今没有痊愈,前些日子又有些操劳,所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多静养些日子就好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身体都差成这样了,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可知,若没有太极石维系,你都丢了多少次性命了,我们都替你着急担心。早点去青山阁学会混元劲,治好内伤,才有本事拿起剑保护大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杨牧成难得话多了些,眉间笑意舒展,不再闪躲退避。&lt;/p&gt; 薛靖七无从反驳,只能淡然一笑,点头听话。&lt;/p&gt; “预言者在离开之前,有没有同你说过什么话?”杨牧成问。&lt;/p&gt; 薛靖七怔了一会儿,点点头答道,“是有说过两件事,一件是,浑夕山有一石室,内刻二十八字于壁,让我务必前去一观。另一件是……让我凡事不必太过忧虑,徒劳心力,万事万物自循其道,一切随心、随性、随缘地走,就好。”&lt;/p&gt; 杨牧成听罢一笑,连连点头,“确实说得不错,可惜啊你记住归记住,做事的时候,却没能照做。总是忧虑这个担心那个,徒劳心力。”&lt;/p&gt; “你和剑臣去完青山阁,就去浑夕山,不要再耽误了。”&lt;/p&gt; “我本想着,快过年了,等我们从青山阁回来,来这里找您,我们一齐回书剑门过年。大师兄和小生他们,都很久没见到您了。”薛靖七犹疑道。&lt;/p&gt; 杨牧成沉默了片刻,笑道,“也好。”&lt;/p&gt; 薛靖七见其答应,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嗯,那我们快去快回,您一定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去!”&lt;/p&gt; 杨牧成宠溺地笑着,点头答允。&lt;/p&gt; “阿靖,临走前,爹爹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杨牧成温和说道。&lt;/p&gt; 头回听到他自称“爹爹”,薛靖七有一瞬间恍惚,见他神色认真严肃,她也定了定心神,等他继续说下去。&lt;/p&gt; “为何学剑?”&lt;/p&gt; “因为想保护身边的人。”&lt;/p&gt; “还有呢?”&lt;/p&gt; “还因为……喜欢。”&lt;/p&gt; “那为何拔剑?”&lt;/p&gt; 薛靖七愣了下,在她以前的认知里,学剑和拔剑的意义差不多,不都是为了保护别人吗,但细想其中的差别,又觉学剑可以喜欢,练剑也可以喜欢,但拔剑应该没有谁如此热衷吧,总不会只是享受拔剑那一瞬的快感而已吧,不由得苦笑。&lt;/p&gt; “遇不平则拔剑。”&lt;/p&gt; “那……何为不平?”&lt;/p&gt; 她沉默良久,沉声道:“好人被欺负。”&lt;/p&gt; 杨牧成笑而不语,点头赞许。&lt;/p&gt; “为谁拔剑?”他又问。&lt;/p&gt; “为自己,为家人,为朋友,为那些受欺压的好人拔剑。”&lt;/p&gt; “对。有多大的本领,就要肩负起多大的责任。你和剑臣被选定为七星龙渊的剑主,就要有为天下人拔剑的那份担当。这一点,我对你们有十足的信赖,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为天下人拔剑,这条路会很难走,你们会吃很多苦。”&lt;/p&gt; 薛靖七垂眸,轻轻点头,目中却无惧意。&lt;/p&gt; “天下人里,有好人,有坏人,但更多的是,不好也不坏,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有时候会因为自私,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做出些不太地道的事情的人。若将来有一日,你凭着良心做人做事,却还是会被很多人误会,被很多人伤害……阿靖,我希望那时候,你可以坚持下去,做一个勇敢的人。”&lt;/p&gt; “勇敢的人?”&lt;/p&gt; 杨牧成看向她的目光里藏着些看不清的复杂情绪,闻言轻轻点头,叹道,“其实女孩子不需要那么勇敢的,在疾风骤雨到来时,她们完全可以躲在父兄的身后,保护好自己都算不容易。可是阿靖,你是被七星剑选中的人,风雨来临时,你不能躲在后面,只能挡在前面,不能退,只能进……这是你的命。”&lt;/p&gt; 薛靖七默然。&lt;/p&gt; “也许前路会很苦,会有很多大山要翻越,会有很多断崖要攀爬,但我们杨家人的脊梁骨向来就是硬的,宁可被打断,也不知道什么是软弱和屈服。当然,我们也向来是死脑筋,只会一条路走到黑,有时候明知是死路,还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我是这样的,我不希望你也这样,但很明显,你像我……”杨牧成无奈地笑笑,望着薛靖七继续说道,“既然血脉就是这样傻的,那就傻下去吧,无论你将来做出什么决定,爹爹都会支持你,想必剑臣那小子也会如此。”&lt;/p&gt; 薛靖七闻言失笑,点点头。&lt;/p&gt; “女孩子也可以顶天立地,光明磊落,无愧于心。坚持走下去吧,我一直都在你身后,一直都在。”杨牧成语重心长叮嘱完最后一句话。&lt;/p&gt; “难得您忽然这么多话,竟有些不习惯。”薛靖七笑道。&lt;/p&gt; “因为开心。”杨牧成理所应当地答道。&lt;/p&gt; 父女俩相视而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但他们心里都明白。&lt;/p&gt; 薛靖七离开后,杨牧成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独自饮着冷茶,心绪百转千回。&lt;/p&gt; 星斗横雁荡,大雪诉离歌,夜无眠,灯花空老。&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五十一章 少年烧魄赴以追 天明,大雪依旧,天地苍茫。&lt;/p&gt; 林成羽抱剑立于风雪中,望着走在前面的三人,感慨万分地哈了口白气,抬头眯起眼瞅着漫天的雪,心里暗道再这样下去,大雪封山,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弟兄们可要在此地多待些时日了。不过这样也好,难得清闲,大家围炉而坐喝酒聊天也是快事,被风雪留在这里,也能晚些离别。&lt;/p&gt; 可有的人,总是来去匆匆,再大的风雪也留不住啊。&lt;/p&gt; “剑臣,这个你收好。”杨牧成停下脚步拽住易剑臣,将一个不起眼的锦囊塞进他怀里,将声音压得极低,“若有大事发生,不知如何做才对,就打开锦囊,按照我说的做。不可提前打开,不可将内容告诉阿靖,这是为师的命令。”&lt;/p&gt; 易剑臣有些怔愣,微微蹙起眉,想要询问理由,却看到师父对他轻轻摇头。&lt;/p&gt;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薛靖七转身,看见两人落在后面,正低语什么,心里疑惑,踩着雪往回走了两步。&lt;/p&gt; “我跟剑臣说,现在就算是正式把我家丫头交给他了,希望你们以后可以一直相知相护,照顾好彼此,不要让我操心。”杨牧成看见薛靖七走过来,温柔地笑起来,伸手拉起她的手,放在易剑臣的手上,认真道。&lt;/p&gt; “说这种事,怎么还神秘兮兮的……”薛靖七虽然半信半疑,但听到父亲这么说,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堪堪缩回手去,藏在狐裘下的衣袖里,指尖还残留着易剑臣的余温,低下头抿起了唇,矜持地不敢去看他们的脸。&lt;/p&gt; 易剑臣也是一阵耳热,看着身旁之人的窘迫模样,心里暗自发笑,登时便打消疑虑不再多问,伸手不着痕迹地按了下衣襟里的锦囊,对杨牧成持手俯身行礼,认真答道:“是,师父,剑臣定不辱使命,会全心全意地对阿靖好,保护好她。”&lt;/p&gt; 杨牧成温和笑着,颔首说道:“走吧,该上路了。”&lt;/p&gt; 易剑臣笑着点头,拉起薛靖七的手,转身往马车走去。走了几步,薛靖七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看见杨牧成负手立在茫茫风雪中,墨色长衣在风中翻卷扯动,他岿然不动,脸上依旧挂着浅淡温和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瞧着她。&lt;/p&gt; 阿靖,坚持走下去吧,我一直都在你身后,一直都在。&lt;/p&gt; 不要回头。&lt;/p&gt; 回头就舍不得了。&lt;/p&gt; 薛靖七低下头,踌躇了一瞬,松开易剑臣温凉的手指,转身奔了几步,大风扯起狐裘和白色长衣,她看见杨牧成露出讶然的神色,满心酸涩地用力抱住他,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不舍,只是闭上双眼,埋首在他的肩颈处,红了眼眶。&lt;/p&gt; 杨牧成回过神来,神色动容,左手也抱住她,束着腕甲的右手迟疑着抬起,轻轻摸了下她的头,拂去落在发间的雪花,慨然笑道,“阿靖真的长成大姑娘了,这个头都快有爹爹高了。”&lt;/p&gt; “好啦,该走了啊。”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背,松开手,看见她红着双眼,无声落泪,心里一阵难过,却依旧挂着那副笑容,双手触上她的脸庞,以指肚轻轻抹掉她的眼泪,揶揄道,“别哭,不然眼泪会结冰。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点点头,抬眼看他,低声道,“那我走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lt;/p&gt; 杨牧成点头答应,挥了下手,让她走。&lt;/p&gt; 她转身离去,上了马车,掀开车帘时背影滞了一瞬,终究是没有再回头,厚重的帘子落下,彻底遮住了她的身影。&lt;/p&gt; 易剑臣挥手,同杨牧成和林成羽道别,扯起马缰,调转车头,马蹄踩碎积雪,乌篷马车转眼间就被苍茫风雪湮没干净,再看不到背影。&lt;/p&gt; 杨牧成负手立在原地,迟迟不走,脸上依旧是浅淡的笑意,眼中却逐渐透出一抹悲凉色,浸湿了眼眶,好似飞雪进了眼里,灼烫又冰凉。他忽然开始咳嗽,咳得停不下来,伸手掩住嘴边,有刺目的血色从指间溢出,林成羽远远见到,大吃一惊,忙奔过来扶住他,看见他咳出的血,一颗心狂跳起来,颤声问道,“这不是剑伤能引发的……首领,您到底是怎么了……?!”&lt;/p&gt; 杨牧成拧起眉头,摇头不语,在林成羽的搀扶下,趔趄着脚步往回走。&lt;/p&gt; 大雪满山,马蹄溅起碎雪泥浆,车轮滚滚碾过被雪铺满的陡峭山路,留下两道车辙逐渐冻结成冰。&lt;/p&gt; 薛靖七抱膝缩坐在铺了羊毛软毡的角落里,解开易剑臣的牛皮剑囊,取出那柄还有些面生的黑鞘嵌银七星剑,手指缓缓握住冰凉的剑柄,屏住呼吸,拔剑半出鞘。剑光轻闪,映亮了她的眼眸,一道孤寒的杀气从鞘中冲出,扑面而来,剑脊近剑柄处镂刻着的七颗星辰隐隐散发着寒芒,她怔怔出神,又想起昨夜杨牧成对她嘱咐的那些话,心里头无端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收剑归鞘,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无声叹息。&lt;/p&gt; 既有前人风骨点为灯,自当少年烧魄赴以追。&lt;/p&gt; 可是没有谁生来就勇敢坚毅,敢一人一剑对抗所有的黑暗,至少她不认为自己是那种人。纵然此前也吃过很多苦头,历经许多磨难,她表面看上去好像云淡风轻,一腔热血似永远都不会凉,可实际上她也好害怕,很怕……自己会撑不下去,辜负父亲对她的期许,辜负许多人。&lt;/p&gt; 可是父亲说得对,她不能退,只能进,因为她是七星剑主,她便只能如此。&lt;/p&gt; 薛靖七无奈地笑了下,将七星剑放回剑囊里系好,扯过旁边的毯子将自己裹紧,苦苦忍受着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寒意,手指的骨节已冷得隐隐发青,逐渐麻木失去知觉,只期望这场雪早些停下,盼着早日抵达青山阁。&lt;/p&gt; 就这样在风雪中一路西去,雪越积越厚,马车的行进速度也受到影响,为了能在日落前赶到最近的城镇落脚,易剑臣咬咬牙决定放弃绕路去买午饭,节省时间抄近路走直线,这样寒冷的雪夜可不能在马车里睡觉,必须找到温暖的客房。&lt;/p&gt; “阿靖,你饿不饿?咱们晚点吃饭,中间就不停了,好么?”他又担心薛靖七会肚子饿,略有迟疑,想跟她商量,于是回头朗声问道。&lt;/p&gt; “不怎么饿,晚上再吃。”车里的人轻声回答。&lt;/p&gt; 易剑臣听着她说话的声音却觉得不对,微微转身单手掀开车帘一角,看见薛靖七瑟缩着倒在角落,双眸紧闭,咬着没有血色的唇,兀自颤抖着。&lt;/p&gt; “阿靖!”他急忙勒了马,将马车停在寂静无人的山路,拍落满身的雪,探身进了车里隔着毛毯抱紧她,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剑气又开始反噬了么?”&lt;/p&gt; “没有,我没事……就是觉得冷而已,睡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管我,继续赶路吧,辛苦你……”薛靖七睁开眼看他,干裂流血的唇角轻轻扯出一个笑容,摇摇头说道。&lt;/p&gt; “怎么这么严重……”易剑臣有些无措,在自己的行李里翻找出一只牛皮酒囊来,是走之前林成羽送给他的,雪天赶路势必会冷得不行,喝点薄酒能暖暖身子,“阿靖,你那处剑伤恢复得如何了?虽然饮酒不利于伤势恢复,但你此刻的情况,喝点薄酒说不定能暖和一点……要不要试试。”&lt;/p&gt; 薛靖七点点头,伸手去接酒囊,却因为手指冻僵麻木,险些没拿住,易剑臣在旁看见她白里透青的手指,心里一阵阵疼。饮了几口薄酒,一股辛辣的暖意流入喉中,薛靖七呛了一下,抬眼看到易剑臣眉间皱出好几道褶,忍俊不禁,伸手捋平他的眉头,“好多了,真的。继续赶路吧,不要耽误了。”&lt;/p&gt; “好用就多喝点……”易剑臣叹了口气,转身出去,又回头叮嘱道,“但也别喝太多,毕竟你旧伤还没好,而且你酒量也不怎么好,喝醉了就麻烦了。”&lt;/p&gt; “驾你的车吧。”薛靖七不耐烦地挥挥手,笑道。&lt;/p&gt; 易剑臣放下厚重的车帘,继续赶路。&lt;/p&gt; 总算是赶在日落前到了一处还算得上繁华的小城,找到一处客店,易剑臣让伙计帮忙喂马,将马车赶到后院去,自己背上剑囊和两个人的行李,带着薛靖七走进客店,要两间房。&lt;/p&gt; 耷着眼皮翻账本的店老板抬眼望了下楼上的客房,点点头,唤了伙计来,让他准备带路,补充了句,“二楼拐角有一间,四楼西边有一间,两位客官自己挑吧,这是最后两间房了。”&lt;/p&gt; “没有相邻两间房了吗?”易剑臣不死心地追问道。如今不在书剑门或是墨门剑契,没有那么安全,客店这种地方又人多眼杂,难说是否会有突如其来的危险,薛靖七身体状况这么不好,拔剑自保都成问题,他哪里放心让她单独一间房,还相隔这么远。看老板爱答不理的神色,不愿重复第二遍,他叹了口气,改口道,“那我们要一间房就好,四楼那间吧,安静些,劳烦小二哥带路。”&lt;/p&gt; 伙计应声上楼带路,薛靖七吃了一惊,扯了扯易剑臣的衣袖,觉得不妥,后者给她使眼色,一意孤行地牵住她的手,将她拉走。&lt;/p&gt; “现在的年轻人啊,啧……”店老板拨了几下算盘珠,略一挑眉,那两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言行举止也不像是成婚的人,竟然有两间房不住,改要一间房,当真是年少情浓啊,不过都是江湖人,应当也不拘小节惯了,正常,正常。&lt;/p&gt; 易剑臣将行李和剑囊都放在桌上,转身去关门拴好,薛靖七戳在旁边不知所措,这间房并不大,只有一张并不怎么宽敞的床,这……他们两人怎么睡?&lt;/p&gt; “你站在那儿发什么呆呢?先坐会儿,休息下,我去楼下整些饭菜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易剑臣转眼看见床上只有一床棉被,皱了下眉,“还要跟伙计再要一床被褥,方才忘了说。”&lt;/p&gt; “你睡哪里?”薛靖七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心里忽然生了愧疚。&lt;/p&gt; “打地铺,陪着你。你自己睡一间房,我不放心。”易剑臣理所应当地笑道。&lt;/p&gt; “这么冷的天,我哪儿好意思自己睡床,让你睡地上……”薛靖七摇头。&lt;/p&gt; 易剑臣感受到她的关心,心里一喜,忍着笑意问道,“那我若不睡地上,我也会不好意思的,你……不介意?”&lt;/p&gt; 薛靖七闻言愣住,竟无语凝噎,易剑臣这个大尾巴狼,总是让她束手无策。&lt;/p&gt; “我逗你呢,我睡地上。”易剑臣笑着敲了下她的脑门,开门出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五十二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易剑臣到楼下点了些清淡热乎的汤饭亲自端上来,看见薛靖七正立在窗前,透过虚掩着的窗户望着外面夜雪飘落,檐角灯笼昏黄摇曳,街道上还有不少持剑的江湖人顶着风雪赶路,他们藏在宽大披风下的白色衣角风中翻动,她微微蹙眉,不太真切地看见了暗红色的流云纹一闪而过。&lt;/p&gt; “我的小祖宗啊,别看了,快关上窗子,当心着凉。”易剑臣摆好碗筷,转身拴好了门,走到窗边将窗子关紧了,拉着她坐到桌前吃饭。&lt;/p&gt; “白云宗最近可有什么动静么?”薛靖七低声问。&lt;/p&gt; 易剑臣沉默了片刻,摇摇头,给她舀了一碗热汤,又夹菜到她碗里,叹了口气,抬起眼看她,“最近是没什么动静,不过我方才在楼下大堂看见他们的人了,都是些弟子,也不知是哪位堂主手下的,来这里又想搞什么事。”&lt;/p&gt; “这座城里,白云宗的人很多。”薛靖七正色道。&lt;/p&gt; 易剑臣点点头,打了半天腹稿,苦笑道,“你知道卓辰是什么人吗?”&lt;/p&gt; 薛靖七听到卓辰的名字眼睛亮了起来,忐忑不安,“有他的消息了么!他怎么样,还好么……”自从那日得知卓辰在归来的路上遭天宗杀手偷袭重伤,下落不明后,便再也没了他的音信。至于卓辰独闯罡气盟身份大白,又与司徒念和易剑臣等人发生的那段故事,她远在雁荡更是毫不知情,如今听到义兄的消息,又是紧张又是期盼。&lt;/p&gt; “他不叫卓辰,他叫乾震,是乾秦的独子,白云宗的少宗主。至于他现在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易剑臣淡然笑答。果然不出他所料,薛靖七闻言怔在那里,满脸的不敢置信,像极了那夜得知真相的他。&lt;/p&gt; “不说这些了,快吃饭吧!趁热吃,才好吃。”易剑臣耸耸肩,漫不经心地夹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低头扒着饭,点点头道,“这家客店虽然不起眼,饭菜还不错,你快尝尝。”&lt;/p&gt; 薛靖七低头吃了几口,又去看易剑臣的神情,心里一阵酸涩,慨然打趣道,“没想到我们四人结拜,两人的身世都是如此……”她话未说完,易剑臣呆了下,险些呛到,闷声打断道,“不是两人,是三人。你可知,小天的生父是楚盟主?”&lt;/p&gt; 薛靖七瞪大眼睛,险些掰断筷子,之前她确实瞎猜过,竟然是真的么……&lt;/p&gt; “吃饭,吃饭,没有什么事比吃饭更重要。”易剑臣无奈地笑了下。&lt;/p&gt; 两人各怀心事,安静地吃着饭,其间薛靖七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乖乖把这件最要紧的事情给做完再说。然而吃完饭,两人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易剑臣将残羹碗筷送了下去,很快又抱着一床被褥走进来,放在床榻旁边的地上,开始整理。&lt;/p&gt; 窗外风声呼啸似鬼哭,寒气透过窗缝丝丝缕缕钻进来,薛靖七解开狐裘叠好,沉默地立在旁边看他整理被褥,一颗心七零八落,不知道纠结了多久,在易剑臣收拾妥当准备躺倒时,忽然上前抱起那床被子扔到了床上,躲开易剑臣错愕的目光,低声道,“别睡地上了,会受风寒的。你若病倒了……谁来照顾我。”&lt;/p&gt; 易剑臣回过神来,抿唇忍着笑意,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痛快答应,“好,那我睡床,你睡地上。”说着,动作利落地解开披风脱了外衣,将长靴蹬掉扑到床上,展开棉被钻进冰凉的被窝,侧着身子撑着脑袋冲薛靖七直笑。&lt;/p&gt; 薛靖七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一时间进退两难,尬在原地找不到自己的头。&lt;/p&gt; “后悔啦?”易剑臣裹紧被子,悄声揶揄道。&lt;/p&gt; 薛靖七僵硬地站在那里,愣了好久,终是叹了口气,吹熄了桌上的烛盏,屋内顿时一片黑暗,她连外衣和长靴都未脱,摸索着坐到床边,躺在外侧,伸手去拽另一床被子。&lt;/p&gt; “你这样哪里能睡得好,起来,把鞋脱了,外衣……脱不脱也无所谓,你之前穿着狐裘,外衣应该没有被雪打湿。来,你睡里面,我帮你把被窝给暖好了。”易剑臣坐起身,也不管她作何反应,帮她脱了长靴,两人换位置,把她塞进了里侧温热的被窝里,又将另一床厚棉被也盖在上面,自己则笑吟吟地躺在冰凉的外侧,闭目养神。&lt;/p&gt; 感受到被窝的暖意,冻僵的身子恢复了些许知觉,薛靖七眉间一动,伸手轻轻捏住了被角,心头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转头看易剑臣穿着单薄的中衣枕臂躺在旁边闭着双眼,鬼使神差地轻声慨道,“你对我这么好,我真怕……我会习惯。一个人一旦习惯了什么,可就……”&lt;/p&gt; 易剑臣闭着眼睛忽然翻身,左手有意无意地隔着被子搭上了她的腰身,后者心神一凛,他的眉眼鼻梁近在咫尺,连呼吸都轻轻扑在她的脸上,心跳漏了一拍,后面的话早就忘记要说什么,佯作镇定地转回头,垂下眼眸不再出声。&lt;/p&gt; “可就什么?”他喉头轻动,轻声问道。&lt;/p&gt; 薛靖七轻轻摇了下头,没再说话。&lt;/p&gt; “我们会一直一直不分开,就像现在这样,我一直会守着你的,你在担心些什么?”易剑臣睁开眼,安静地瞧着她的侧脸,身子往里挪了下,伸手握住她依旧冰凉的手指,轻叹一声,“是不是还是很冷?”&lt;/p&gt; 感觉到他与自己靠得很近,她没来由地有些紧张,缩了下肩膀,摇摇头,向里侧身,背对着他,好像看不见便会不慌张。易剑臣见她反应不对劲,心里有些慌,道是她又在逞强,明明手冷得像冰块,还说自己不冷,于是更加往里挪了下,左手伸进被窝,从背后搂过她没什么温度的腰身,想着像从前那样用自己的怀抱温暖她。&lt;/p&gt; 谁料薛靖七却被此举吓到,两人同衾共枕,紧挨在一起,他的呼吸挠着她的后颈有些发痒,她被他的手臂禁锢在怀里,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有些不正常起来,涩声道,“你……做什么?”&lt;/p&gt; “什么?”易剑臣起先有些茫然,但看见她的反应,心里立即明白过来,忍不住轻笑出声,“哦……你想什么呢。我怕你冷,想抱着你睡,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做的。虽然我很喜欢你,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之人,但也不至于趁人之危。乖,安心睡吧。”他放轻了左手搂她的动作,转过头去,和她保持一定距离,重新闭上眼睛。&lt;/p&gt; 薛靖七察觉到他细心的小动作,耳根却更加发烫,紧闭眼眸,恨不得以头抢地,易剑臣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她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真是没脸见人了……&lt;/p&gt; 外面黑云压城,风雪呼啸,屋里两人相拥而眠,安然无恙睡到天明。这一夜虽然依旧很冷,却是薛靖七睡得最安稳的一夜。因为她知道,有他在旁边守着她,她便可以卸下所有防备,不必再伪装和逞强,将自己最脆弱和柔软的一面暴露出来,躲在他的身后,求得片刻安心。&lt;/p&gt; 大雪初霁,天光洒进屋里,照在两人身上。易剑臣醒来时,发觉自己仰面躺着,左手抱了个空,怔了一下,想要起身找她,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薛靖七此刻未醒,正面向他,缩在他身旁沉沉睡着,无意识地伸出右手抱住了他,像是找到了倚靠。他心里一暖,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的肩,左手将滑落的厚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低头瞧着她静谧的睡颜,指尖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后者蹙了下眉,依旧未醒,他心里像吃了蜜糖般甜,弯着笑眼,无声傻笑。&lt;/p&gt; 埋下后面又要虐的伏笔- -&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五十三章 阴谋阳策诛天令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易剑臣此刻觉得,自己好像忽然明白了这句话。看着习惯了行走在刀刃之上,坚毅执着如凛冽长锋的薛靖七,此刻卸下所有盔甲,安心地睡在他怀里,尽数展现出内里脆弱却温柔的一面,当真是令他心旌摇曳,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只想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几乎连外面的飘摇风雨和肩上的责任使命都要忘却。&lt;/p&gt;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若薛靖七不是这样一个光明磊落、侠义心肠的正道剑客,而是个唯恐江湖不乱的女魔头,恐怕他真的要栽在她的手里了。易剑臣胡思乱想中兀自傻笑起来,却察觉到怀中人似乎有了细微的动静,即将苏醒,立刻闭上眼睛装睡,想知道她醒来后发现自己抱着他会是何有趣的反应。&lt;/p&gt; 一定会奓毛吧,然后立刻躲开,趁他没醒,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lt;/p&gt; 薛靖七悠悠醒转过来,掀起眼皮适应了下光亮,感觉到自己好像搂着个什么东西,怔了一瞬,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缩在易剑臣的怀里,右手正紧紧搂住人家的窄腰,整个人几乎蹭在他身上,当真是……&lt;/p&gt; 不出易剑臣所料,她被自己的行为惊吓到,立刻便撒了手,以手肘撑起身子,离开了他的怀抱。他心里又是落寞又觉得好笑,正打算睁开双眼坐起身,却忽然感觉到她好像并未坐起身,依旧离自己很近,连呼吸都轻轻地扑在他脸上,心里顿时一阵紧张,仍旧闭着双目,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着什么。&lt;/p&gt; 原来,薛靖七一阵慌乱后,见易剑臣并未醒来,胆子便大了起来,凑近了端详他,直到今日她才发现,原来他的睫毛也很长、很浓密,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又怕惊动他,扰了他休息。这几日为了照顾她,他也没有休息好,吃了许多苦头,她有些愧疚,又自觉……&lt;/p&gt;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想要爬起身,却蓦地心里一动,转头看着易剑臣的睡颜,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俯身靠近,极轻地,小鸡啄米似的,吻了下他的喉结,勉强算是这几日的回报吧。&lt;/p&gt; 谁知,她的唇甫一碰到他的喉结,后者紧张得登时滚了下喉头,咽了口唾沫,薛靖七怔住,抬起眼看见他红起来的耳朵,还有微蹙的眉头,登时恼羞成怒,伸手揪住他发烫的耳朵,“……你装睡!”&lt;/p&gt; “我错了!”易剑臣哭笑不得地坐起身,一把抱住要翻身下床的薛靖七,撒娇道,“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lt;/p&gt; “我竟然会什么?”薛靖七木然反问。&lt;/p&gt; “咳……”易剑臣松开爪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没什么。我们赶紧梳洗一番,下去吃饭,再继续赶路了。”说罢,立刻跳下床,穿好长靴披上外衣,逃也似的开门出去打洗脸水去了。&lt;/p&gt; 薛靖七将额头磕在墙上,想不开了。&lt;/p&gt; 易剑臣系好腰带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下去打水,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喉结,想起她的神情,强忍着笑意,险些没看路撞到人,道了声歉,继续下楼,那人却大吃一惊,往下跑了几个台阶拦住他去路,一脸惊喜道,“是易剑臣,易少侠吗!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lt;/p&gt; 易剑臣茫然地看着面前这浓眉大眼的粗犷汉子,腰间还别着柄磨损挺厉害的长剑,微微皱了下眉,记不起在哪里见过这等人物,“阁下是……?”&lt;/p&gt; “在下关东靳平,曾参加过试剑大会,呃……败在书剑门白少侠剑下的那位。”谈到自己的败绩时,他微微红了脸,但摆摆手豪气道,“可能易少侠不记得在下了,但江湖中却无人不知龙渊剑主易少侠的威名啊!还有七星剑主薛少侠,你们两位都是我靳平一等一敬佩的剑客,只是不知道有无缘分再见到薛……”话未说完,薛靖七打开门走出屋子,站在四楼往下俯瞰,寻找迟迟未归的易剑臣,正撞上靳平的目光。&lt;/p&gt; 靳平愣了下,激动得满脸通红,遥遥冲薛靖七抱拳行礼,后者一头雾水,也不知道楼下这人是谁,平白对她行礼做什么,茫然地看向易剑臣,他回头,耸耸肩,表示也很迷茫。&lt;/p&gt; 待两人梳洗完毕收拾好行囊带着剑到大堂吃早饭时,靳平早已点好了一桌菜,热情地邀请他们与他同桌,他自掏腰包请他们一顿,易剑臣与薛靖七面面相觑,百般推辞不了,只好道谢应下,三人同桌而坐。&lt;/p&gt;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薛少侠竟是个小姑娘。”靳平不太好意思地打量了几眼坐在对面的薛靖七,挠头憨笑道。&lt;/p&gt; 正在喝粥的薛靖七差点被呛到,撑起笑容,鬼使神差回了句,“不敢。”&lt;/p&gt; 靳平没明白,易剑臣憋着笑意,转移话题,“距上次试剑大会已过去大半年,靳兄竟然还记得我们的模样……”&lt;/p&gt; “印象太深刻了,肯定记得啊!虽然我第一场就败北,无缘试剑榜,但后面的几场比试都认真看完了,尤其是你们两位的,当时我就在想,不出一年,你们的名声绝对能在江湖上响当当的!果不其然,哈哈哈哈……”靳平说到激动处,一拍桌,两人俱是一震,感觉连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就差奓毛。&lt;/p&gt; “易兄弟,薛姑娘,你们可知罡气盟已对全江湖发出了诛天令?”靳平兴致勃勃地问道。&lt;/p&gt; “诛天令是什么?”薛靖七怀疑自己退出罡气盟后消息闭塞,看向易剑臣,后者也一本正经地摇头,表示并不知情,两人齐齐看向靳平。&lt;/p&gt; “就是一道全江湖诛杀天宗杀手团和白云宗妖人的召集令,楚盟主承诺,但凡诛杀这些恶贼有功之人,都可以直接加入罡气盟,不需要试剑大会的考核了,诛天令一出,我等四处漂泊的闲散剑客可就个个摩拳擦掌,希望能早点立功,入楚盟主麾下,为正道武林多做点事情呢!”靳平爽朗笑答。&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皱起眉,对视一眼,疑云窦生。天宗杀手团已经不再隐秘,彻底浮出水面了么?竟然和白云宗一并成为全江湖的追杀对象,当真是不可思议,之前怀疑过楚盟主与天宗的关系,可现下……&lt;/p&gt; “你们是怎么知道天宗杀手团的?了解多少?”易剑臣冷静问道。&lt;/p&gt; “诛天令发出后,江湖人都在传,我也是听其他人说的,天宗杀手团的幕后主使好像是消失多年的白云宗宗主乾秦,又好像是别的什么隐藏更深的大人物,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里面有好多神秘莫测的杀手,他们生性残忍,害死了好多小门小派的家主,听说还屡次为难你们两位,一直对七星龙渊剑纠缠不放。”&lt;/p&gt; “盟主还说啦,若我们在哪里遇见你们两位,一定要尽力护你们周全,众人拾柴火焰高,江湖正道同气连枝,大家联起手来,一定能剿灭那些黑道的妖魔鬼怪,保护好你们这样的大英雄,大侠客。”&lt;/p&gt; 靳平热血沸腾地说罢,又对两人抱拳,郑重点头。&lt;/p&gt; “多谢靳兄坦诚相告,这番美意,我和阿靖也心领了。”易剑臣回礼,扭头看向回过礼后垂眸沉思的薛靖七,低声道,“可我怎么觉得……”&lt;/p&gt; “怪怪的。”薛靖七轻声叹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五十四章 恻隐之心仁之端 吃过早饭,易剑臣与薛靖七再次对热情豪爽的靳平行礼道谢,付给店老板住宿的银钱后正欲离去,靳平紧跟着结了账跑出来,问他们要去往何处,两人也不隐瞒,将此行目的地告知于他,后者拍拍胸膛,果断要与他们同行。&lt;/p&gt; “靳兄,先前你不是说,要东去扬州么,我们此行一路向西,恐怕不顺路啊。”易剑臣哭笑不得问道。&lt;/p&gt; “你们要听实话吗?”靳平性子直,有话向来不拐弯,见两人又愣住,叹了口气,自顾自憨笑道,“诛天令发出后,我还没杀贼立功呢,本来打算去扬州的路上看看有没有机会遇到咬人的恶犬,宰上几只,便算立功了,去罡气盟求见楚盟主。但既然有缘遇到你们二位,便想同行一段路,找机会讨教高招,路上说不定也能遇到来纠缠你们的小鬼,到时打个下手,便算有了功绩,再去扬州也不迟。反正我平日无事也是四处游历,挑战名家剑法,不耽误什么,只要你们不嫌弃就好。”&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对视一眼,苦笑不已,他们竟然成了诱犬来的肉包子么。&lt;/p&gt; “不知靳兄是否留意到,这个小城里,藏着许多白云宗的人。若想立功,并非难事。”薛靖七淡淡一笑,低声揶揄。&lt;/p&gt; “让薛姑娘看出来了……”靳平挠了挠头,微微皱起浓直的眉,傻笑道,“是,我确实看到不少,就连这家客店里都有白云宗的人。但我观察了几日,他们并未杀人放火,做些什么谋财害命的恶事,我忽然冲上去打打杀杀,好像不太道义。而且,嘿嘿……他们人多势众,我也怕剑术不精,落了下风……所以……”&lt;/p&gt; 所以他们两个名扬天下的剑主,不仅是肉包子,还是挡箭牌,闲着无事还能切磋几招,连剑术都能有所进益,又为何不跟着他们呢?&lt;/p&gt; 三人都不傻,明白其中的计较,易剑臣无可奈何地点点头。&lt;/p&gt; “欸!你们是乘马车前往青山阁么?”靳平跟随两人走到后院取马车,又惊又喜,他本还有些苦恼,若他们是骑马来的,他徒步跟随可就有些尴尬,既然是马车,那他主动请缨当车夫就顺理成章了。&lt;/p&gt; “对。阿靖有伤在身,身子虚弱,不便骑马。”易剑臣道。&lt;/p&gt;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看着薛姑娘的脸色不太好,那可要好好休息。易兄,我来帮你们驾车,你也休息下,在车里多陪陪人家。”靳平义不容辞地从易剑臣手里接过了缰绳,招呼着两人上车。&lt;/p&gt; 易剑臣哭笑不得地看向薛靖七,后者抿唇淡笑一耸肩,这位关东独行剑客实在是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看他心思单纯,爽朗豁达,不像是什么坏人,就任由他跟着吧,万一遇到什么拦路虎,还多个帮手,总不是坏事。&lt;/p&gt; 于是靳平便驾着乌篷马车晃晃悠悠地上了路,易剑臣和薛靖七面对面坐在车里,各怀心事。其实他本想抱着她,如此她能更暖和些,可毕竟有外人在,他们便不好意思太过亲密,万一大大咧咧的靳平忽然掀开车帘说些什么,被人家看到总归不大妥当,只好相对而坐,保持距离。&lt;/p&gt; “冷么?”易剑臣看对面之人沉默地抱膝坐在那里,忍不住询问。&lt;/p&gt; “还好。”薛靖七笑答。&lt;/p&gt; 可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lt;/p&gt; “你在想诛天令这件事么。”易剑臣低声道。&lt;/p&gt; 薛靖七回过神,轻轻点了下头,沉吟半晌,转头看了眼车帘方向,压低声音道,“楚子钰和天宗杀手团混在一起,你说这事楚盟主究竟知不知情?若知情,发出诛天令,岂不是要大义灭亲;若不知情,那黑袍究竟是谁?总不可能是楚子钰吧……那人实在隐藏太深,上次在雁荡镇还派乾伪装成失踪多年的乾秦,定是想找替死鬼,解除自己的嫌疑。”&lt;/p&gt; “什么?!”易剑臣吃了一惊,亦低声问道,“那日在雁荡,不是乾秦,是乾?”&lt;/p&gt; “那柄黑剑,你可有印象?”薛靖七提醒。&lt;/p&gt; 易剑臣仔细回想在武安驿和出云谷皆与乾交过手,他随身所携确是那柄黑剑不错,又想起雁荡那场决斗,黑袍宗主所使兵刃,好像也是……他颓丧地敲了自己一个脑瓜崩,他竟然没留意到这个细节,那日他们二人交手以剑气为主,黑袍的兵刃他都没有看清,只隐约记得确是通体漆黑的一柄剑,没想到……&lt;/p&gt; “究竟会是谁。”易剑臣拧起眉头,低低叹道。&lt;/p&gt; “至少,是跟楚子钰关系密切的人。”薛靖七也蹙着眉,垂眸推测道,“他没有什么朋友,平日里醉心练武,也不怎么出门,应该也不是后来结识的什么关系匪浅的前辈,乾秦的嫌疑暂且可以打消,楚子钰不可能和他莫名其妙系在一条绳子上,会不会还有什么人,是被我们忽略了的。”&lt;/p&gt; 易剑臣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有嫌疑,索性将推测转回最初,将声音压得极低,“阿靖,我们设法传信给楚盟主,把楚子钰的事情告知他,看他会有什么反应。”虽然他打心底里并不相信楚立会是天宗的幕后者,但很多线索都指向他,他不得不设法试探,哪怕能粉碎这个嫌疑也好。&lt;/p&gt; 薛靖七却陷入了沉默。&lt;/p&gt; “阿靖?”易剑臣迟疑着。&lt;/p&gt; “……会不会害死他。”薛靖七轻声道。&lt;/p&gt; 她知道楚子钰自小就一直渴望得到父亲的喜欢,却一直求不得,不能令父亲满意,他们父子的关系,一直都是有些……若楚子钰真的因为什么原因误入歧途,而楚立又真的不知情,此事若是捅开了窗户纸,以楚立的性子,很可能会大义灭亲,楚子钰恐怕会付出很大代价,她忽然有些不忍。&lt;/p&gt; 易剑臣闻言怔住,也跟着沉默,他心绪混乱,瞅着薛靖七苍白的脸色,心里又有些不痛快,涩声问道,“阿靖,出云谷那夜,他对你下手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会不会害死你。”&lt;/p&gt; 薛靖七依旧垂着眼眸,静默着。&lt;/p&gt; 她是恨楚子钰,恨不得杀了他,他们两人之间也早已没有旧情,按道理应该心无挂碍,又怎么会忽然不忍心呢。&lt;/p&gt; 她想起那夜冰冷彻骨的潭水里,他俯身下去,任凭她的剑更深地刺进自己的腰部,左手却轻轻抚上她的脸庞,用手指轻触她紧闭的眼眸,右手却更加用力,长剑毫不留情地擦过她满是血的手指,送进她的心口,一寸一寸,穿透她的身体,将她送进地狱。&lt;/p&gt; 她有想过,楚子钰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不是因为她……&lt;/p&gt; 她从未想过伤害他,却眼睁睁看着,他因为对她近乎偏执疯狂的那份喜欢,才一步步走上歧路,不愿回头。&lt;/p&gt; 所以会愧疚,会不忍心。&lt;/p&gt; “没关系,我能明白你在顾虑什么……坏人我来做,此事你不必插手。我们是为了找出那个人,不是为了害人。更可况……”易剑臣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她依旧冰凉的手指,认真道,“你根本不欠他的。”&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点了下头。&lt;/p&gt; “错了就是错了。”易剑臣想起楚子钰对薛靖七做的那些破事,就恨得咬牙切齿,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冷声道,“撇开恩怨情仇不谈,单论是非曲直,他与天宗杀手团混在一起,谋夺相思链和七星剑,他就错了。既然有胆量做,难道没胆量认么!就算我们不说,以楚盟主的精明,迟早也会发现。他逃不掉。”&lt;/p&gt; “剑臣,对不起啊……”薛靖七苦笑。&lt;/p&gt; “跟我道歉做什么?”易剑臣愣了下,目光立刻柔和下来,苦笑道,“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你太善良,太容易为别人考虑。但问题是,不是谁都值得你这样……有时候你所谓的好心,对方非但没领情,甚至还会蹬鼻子上脸,对你要求更多,那你又要如何?楚子钰那家伙,走上什么路,是他自己的选择,荣耀也好,消沉也罢,都是他自己的命运,跟你这个大傻瓜又有什么关系。”&lt;/p&gt; “好啦,给你呼噜呼噜毛,别想这件事了。”易剑臣知道薛靖七心思细腻,还是过分细腻的那种,最容易胡思乱想,还不是洒脱那一挂,只好赶紧刹住话题,抬手揉揉她的脑袋,笑吟吟道。&lt;/p&gt; 薛靖七被逗笑,反手握住他温热的手掌,两手拢着,乖顺地点点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五十五章 双童积雪共白头 日落时分,靳平驾着乌篷马车驶进了松阳城,扭头往北看去,激动得忽然掀开身后的车帘,伸手北指,“易兄弟,薛姑娘,你们快看,是双童积雪!”易剑臣和薛靖七在马车上晃悠久了,不知何时便靠在一起昏睡过去,此刻被靳平这大嗓门蓦地吓了一跳,登时清醒过来,掀开一侧的车帘往外看去,只看到再普通不过的街道和人家,屋檐和地上确有积雪不错,两个孩童倒是没见到,不由得迷惑道,“双童积雪是什么……”&lt;/p&gt; “欸!北面那座山看见没,山头积雪啦,那山就是松阳的双童山,双童积雪可是松阳十景,要知道在南边,雪可是稀罕东西,即便有,也是浅浅一层,太阳一照就化啦,都积不起来,这几天难得遇到大雪,双童积雪的美景就能看见了!”靳平将马车停靠在宽敞的道边,指手画脚地描述着,却苦于自己没读过多少书,颠来倒去都是那几个苍白无力的词,实在形容不来,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lt;/p&gt; 两人定睛往北望去,那双童主峰有双岩兀立,高逾百仞,从山南正面望去,宛如双童倚负读书,此刻山头积雪,秃然露顶,惟妙惟肖,确是有趣得紧。&lt;/p&gt; “这书读着,读着,就老啦。”易剑臣揶揄道。&lt;/p&gt; “也算是,一起白了头。”薛靖七笑答,两人对视一笑。&lt;/p&gt; 靳平听罢两人说的话,挠挠头傻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我这个粗人就只会一拍大腿说真好看,还是你们会欣赏美景。”&lt;/p&gt; “我虽然书读得不多,剑术也没多高明,但在吃的方面,可是不遑多让的。松阳城多年前来过一遭,把最有名的几道菜都给吃遍了,你们想吃什么,尽管挑,我带你们去吃。听好了啊,八宝菜、山粉圆、煨盐鸡、歇力茶烧猪脚、白片儿土鸡锅、捞汤菜火胴骨、火腿卵鳖、豆腐娘、洋芋饼、卤笋咸……”靳平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介绍着,然而易剑臣和薛靖七却大眼瞪小眼,光听名字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菜,但总归有一个是很清楚的。&lt;/p&gt; “鸡!那个什么鸡来着……反正就吃那道菜了!”易剑臣打断靳平,冲薛靖七眨眼睛,后者哭笑不得,伸手扶额叹气。&lt;/p&gt; “煨盐鸡?好嘞!”靳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扯起缰绳调换马头,“咱们先找家客栈,把马车给停后院,让伙计喂马去,再走着去吃饭吧,那边估计人挺多,驾车过去会很挤。”&lt;/p&gt; “好,都听靳兄的。不过,到客栈安置车马后,我和阿靖可能有点事先出去一趟,靳兄驾了一天车也累了,先稍作休息,等我们回来再一齐去。”易剑臣道。&lt;/p&gt; 靳平爽快答应。&lt;/p&gt; “你知道怎么联络罡气盟在松阳城的暗桩么?”薛靖七低声问。白日里两人私下商量过,给楚盟主送信最快的方法就是通过罡气盟设在各地的暗桩眼线了,可他们都是头一回来这里,又要如何联络。&lt;/p&gt; “嗯,楚盟主先前同我说过。”易剑臣点头。&lt;/p&gt; 靳平找到一家看起来生意还不错的客栈,停下马车,三人下来,将马车交给迎出来的伙计,先预定好房间,靳平休憩片刻,帮忙照看行李,易剑臣负着剑囊,携着薛靖七走出客栈。&lt;/p&gt; 日渐西沉,夜色朦胧,街上游人如织,已经有人提着昏黄的灯笼慢悠悠走着,有群人步伐却匆匆,赶往他们落脚的那家客栈,在街上与易剑臣和薛靖七擦肩而过,为首的那人转头望了眼,脚下不停,回过头继续前行,易剑臣心里一沉,脚步放缓,薛靖七瞥见那些人宽大披风下的白色衣角,同样绣有暗红色的流云纹,微蹙眉头,心里打了个突,是巧合么。&lt;/p&gt; 两人转过街角,拐进一个冷清的空巷,四顾无人,才停下脚步。&lt;/p&gt; “如果我没认错,方才那群人就是昨夜……”薛靖七欲言又止。&lt;/p&gt; “肉包子真招来狗跟着了。”易剑臣轻笑一声,解下剑囊,将七星剑取出,递给薛靖七,“虽然目前他们还没有任何动作,但谁也不知道何时会有危险,尽管有我寸步不离守着你,我还是觉得,七星剑你亲自拿着比较妥当。剑客最能信任的,就是手中的剑了。”&lt;/p&gt; 薛靖七接过剑,极轻地点了下头。&lt;/p&gt; 两人沿着窄巷继续往里走,不多时便找到了一处不起眼的二层小楼,易剑臣敲门,与里面的人对过暗号后,大门敞开,两人快步走进去,与那清瘦的汉子见过礼后,交代了身份,说要写封密信紧急传回盟内,那人立即备好笔墨纸砚,远远躲在一旁背对着,也不偷看易剑臣所写的内容,待他搁笔吹干墨迹,卷起来递过去,这才放进专用的竹筒用草绳绑紧了,拉开墙面上一个抽屉投递进去,用力往内一推,咔嗒一声竹筒落进机关道。&lt;/p&gt; 抱剑立于一旁的薛靖七听见机关声响,轻轻叹了口气,易剑臣同那清瘦汉子客气了几句,三人行礼拜别,他便拉着她离开了那处小楼。&lt;/p&gt; “信是送出去了,可楚盟主知道后,会有何反应,我们又怎么能见到?”薛靖七忽然想到了什么,苦笑问道。&lt;/p&gt; “我斗胆,在信的最后写到,希望能得到他的回信,我们在信州城的暗桩等他。我们大概还需要两三天才能抵达青山阁所在的信州城,暗桩线报速度很快,一天便可一个来回,时间足够了。”易剑臣吐了吐舌头,讪笑道。&lt;/p&gt; “你真是太为难他了……”薛靖七又是惊讶又是觉得好笑,竖起大拇指正经道,“有胆量。”只怕楚立看见这封信,会恨不得撕成碎片吧。&lt;/p&gt; “不管了,冒犯就冒犯吧,反正信已经传出去了,那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我们还是赶紧回客栈找靳兄弟,一起去吃那个什么鸡,比较重要。”易剑臣耸耸肩,牵住薛靖七没有持剑的那只手,笑吟吟道。&lt;/p&gt; “是煨盐鸡……”薛靖七无奈笑道。&lt;/p&gt; “好好好,煨盐鸡。”易剑臣点点头,低笑着打趣道,“带我们家黄鼠狼偷鸡去咯!”&lt;/p&gt; “你才是黄鼠狼!”薛靖七闻言愕然,以剑柄戳了下他的腰眼,后者嬉皮笑脸地躲开,握住她的手却是不放,两人打打闹闹,心情总算是松快了不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五十六章 北山岳再掀波澜 火光剧烈跳动一瞬,整条甬道明明灭灭,赵四阴沉着脸,疾步如飞,离开无间地狱,前往天宗总部。&lt;/p&gt; 秘密囚在破庙地牢里近二十载的北山岳,失踪了。&lt;/p&gt; “何时发现的?”楚立并未动怒,嗓音低沉地发问。&lt;/p&gt; “今晚负责给他送饭的钱六迟迟不归,属下担心出了岔子,亲自前往,只发现钱六的尸体,北山岳逃了。”赵四跪在地上恭敬答道。&lt;/p&gt; 楚子钰脸色白了一瞬,倒抽一口气。&lt;/p&gt; 昨夜,他记起之前的承诺,悄悄带着烧鸡鲤鱼和秋露白送给了北山岳,等他吃完便将所有东西收拾走了,怎么会这么巧,昨夜送完饭,今夜就逃了。总不可能一顿饱饭就能让他有了逃脱的力气,他实在难以想象。&lt;/p&gt; 楚立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神情微妙的楚子钰,对赵四说道:“去看看。”说罢,大步流星地转身往暗道走去,赵四起身跟在后面,楚子钰僵硬了一会儿,也硬着头皮拖着步子跟了过去。&lt;/p&gt; 过不多时,暗门大开,三人踏进了幽暗潮湿的地牢,赵四绷着脸立在一旁为两个主子举着火把,楚立缓缓踱步,负手垂眸,神色在明灭的火光里晦暗不明。楚子钰面上镇静,实则心如鼓擂,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捏紧手指上前察看钱六的尸身,形容可怖,似曾相识,被吸得只剩皮包骨头,近乎骷髅。他眨了下眼睛,又看见散落在地的染着血迹、锈迹斑斑的粗铁链,他清楚地记得,这铁链是用来锁北山岳琵琶骨的,竟……&lt;/p&gt; 楚立拾起角落里的铁锁,看见锁孔里插着一枚磨得发亮的鱼骨,双眼微眯,无声冷笑。身后却有人蓦地跪倒在地,他转身瞧去,楚子钰心如死灰地伏在地上,承认错误,请父亲责罚。原来,方才楚立瞧见鱼骨的时候,他在后面也看见了,顿时明白了北山岳的谋划,自己被利用,赶在父亲雷霆大怒之前,下跪认错,希望能尽力挽回什么。&lt;/p&gt; 他却不知,昨夜他给北山岳送饭之事,楚立其实知情,却装作不知罢了。&lt;/p&gt; 北山岳一直都没放弃逃走复仇,难得与外界有了联系,有个外孙可供利用,定不会放过机会。对此,他早就料到,也先一步,在棋盘上落子,让北山岳的逃亡,也能为己所用。&lt;/p&gt; “起来吧。”楚立冷声道,并未多加责怪。&lt;/p&gt; 楚子钰却胆战心惊,要知道北山岳掌握着楚立的惊天秘密,他重见天日后,必定会设法让天下正道都知道楚立的真面目,知道灭魂碎片究竟在谁手里,究竟是谁在贼喊捉贼。他闯下的祸,足以让父亲身败名裂,而父亲竟然不责怪他,甚至连发怒都没有,这让他更加害怕,愣是跪在那里没敢起身。&lt;/p&gt; “我立刻带人去把他抓回来!”他想将功补过。&lt;/p&gt; “你打得过么。”楚立淡淡问道。&lt;/p&gt; “……孩儿知错。”楚子钰闻言又是一凛,噤了声,伏倒在地,不知所措。&lt;/p&gt; “起来吧,不必跪我。前几日我已对全江湖发出诛天令,这段时间,你不要出门,也不必执行任何任务,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或者这里,静心练功,等局势有所转变,我会告诉你,让你出面。”楚立伸手拉起长跪不起的楚子钰,漫不经心地伸手拍了拍他衣服上沾染的灰尘,抬眼正色道。&lt;/p&gt; “为什……”楚子钰下意识想询问理由,瞥见楚立锐利的目光,又立刻学乖,低头应道,“是!”&lt;/p&gt; “你在平云镇和出云谷两次露面,易剑臣和薛靖七他们已经猜到你与天宗的联系,甚至会沿着你这条线索找到我身上。”楚立负手往外走去,踏上石阶,抬头往上看,机关暗门被北山岳一掌击得粉碎,这老家伙困在这里二十年,武功进益不少,心里暗暗冷笑,又回头继续说道,“若他们将你与天宗的关系公布于众,恐怕你在正道武林将难以立足,我也不得不对你小惩大诫,给那些看戏的人一个交代。”&lt;/p&gt; 楚子钰闻言喉头一滚,眼底的神色看不真切,低声道:“我相信她,她不会这么做的。”&lt;/p&gt; “相信谁,薛靖七么?”楚立轻笑一声,踩着石阶走回来,注视着他的双眼。&lt;/p&gt; “你们已然决裂,她不会对你留情,你还抱有什么无谓的希冀?”他追问。&lt;/p&gt; “因为我了解她!”楚子钰眼睫轻颤,苦笑道,“她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很容易读懂。她性子很软,纵然再恨我,也不会轻易做出毁掉我一生的冷酷事。”&lt;/p&gt; “可她骨头很硬,并非你想象的那么软弱可欺。”楚立笑。&lt;/p&gt; “父亲,骨头很硬,性子很软,二者并不矛盾,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我相信她,不会对正道武林公开我与天宗的联系。”想起薛靖七,他冷酷阴沉久了的心里,又微微暖了起来,不论发生什么,她都是暗夜里的那束光啊,让他即便是死,也不会放手。&lt;/p&gt; 楚立闻言笑着点点头,往回走,淡然道:“希望她不辜负你这份信任,给你留条后路。”&lt;/p&gt; “赵四,回头协助坎,一起把这地牢给封了,机关毁掉,不要露出任何破绽。”&lt;/p&gt; “是,宗主。”赵四颔首领命,持火把为两人照亮前路,三人离开了地牢。&lt;/p&gt; 刚回到天宗总部,陆夕颜便迎面走过来,手里攥着一截细小的竹筒,赵四退下,返回无间地狱继续看守囚犯,楚立见陆夕颜亲自送信来,眉头微蹙,伸手接过。这段时日,他安排她去那间密室帮忙守着罡气盟的情报机关,将各地送来的消息登记在册,供他查阅,若有紧急情报,才会亲自送过来。&lt;/p&gt; “松阳城暗桩发来的,发信人是……易剑臣。”陆夕颜神色微妙,低声道。&lt;/p&gt; 楚立将里面卷起来的信展开来看了,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递给身旁的楚子钰,后者皱着眉读完,脸色越发阴沉,将其揉作一团,恨得牙根痒痒。&lt;/p&gt; “义父,您真的要回信吗?”陆夕颜担忧问道。&lt;/p&gt; “当然要回,我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案。”楚立轻声笑道,往情报机关所在的那间密室走去,“现在就回。”&lt;/p&gt; 陆夕颜瞥了眼立在那里气得咬牙切齿的楚子钰,漠然转身,跟随楚立离去。&lt;/p&gt; “易剑臣……”楚子钰兀自点头,冷笑一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捏紧了拳头,大步流星追了过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五十七章 盛名下波谲云诡 遇仙楼是松阳城最大的酒楼,煨制的盐鸡色泽金黄,皮脆肉嫩,骨酥味香,是最有名的招牌菜。靳平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副斯文吃相的薛靖七在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将分给她的那份煨盐鸡吃得干干净净,连酥烂的部分骨头都被拆吃入腹,这架势真的和黄鼠狼有的一拼。易剑臣在旁笑吟吟瞧着,将自己那份里最酥嫩的肉也分了些给她,生怕她吃不够似的。&lt;/p&gt; “要不要再叫个白片儿土鸡锅?”靳平憨笑问道。&lt;/p&gt; “不好再破费了。”易剑臣笑着摇头。&lt;/p&gt; “还是点份吧!据说那白片儿土鸡锅有补脾胃、御风寒之效,我觉得薛姑娘一定会喜欢的。”靳平去叫小二来加菜。&lt;/p&gt; 听见“御风寒”三字,易剑臣心里一动,也甭管薛靖七有没有肚子吃得下,欣然答应,且在加完菜后抢着将银钱先付给了小二,决计不让靳平再破费下去。&lt;/p&gt; “易兄弟你这就见外了啊!”靳平略有不满。&lt;/p&gt; “这叫礼尚往来,更何况……”易剑臣凑近了压低声音笑道,“我自个儿家养的黄鼠狼,自然要我亲自负责到底。”&lt;/p&gt; 薛靖七闻言差点被噎着,立刻饮了口茶缓了缓,倒转筷子怒敲易剑臣的脑壳,忍着怒气笑嘻嘻质问,“我是黄鼠狼,那您是什么?”&lt;/p&gt; “那肯定是鸡啊!”靳平没心没肺地插嘴笑道。&lt;/p&gt; 易剑臣:“……”&lt;/p&gt; 薛靖七冲靳平竖起一个大拇指,一本正经点头赞道,“靳大哥说的是。”&lt;/p&gt; “所以你最喜欢吃的就是我咯?”易剑臣托着下巴不动声色挑眉道。&lt;/p&gt; 薛靖七:“……”&lt;/p&gt; 靳平在旁看着两人针锋相对互相噎死对方,笑得像个傻子,心里暗自感慨名扬天下的龙渊剑主和七星剑主,也不过都是孩子罢了。但这种令人生羡的鲜衣怒马少年意气,也估计只有这样的年纪才会有了,他三十年来四处漂泊,琢磨美食和剑术,最终美食是尝得差不多了,剑术的进益却很有限,碌碌无为草野间,一晃便是这么多年,也不知自己这样闲散无为的剑客生涯有几吊铜钱重。&lt;/p&gt; 他想着想着,就忽然很想看见他们二人拔剑出战的风姿,甚至跃跃欲试有些想挑战。可又想到薛靖七有伤在身,身体抱恙,恐怕不会随便拔剑,而易剑臣一颗心都系在她的安危之上,哪里又有闲情雅致与他比剑切磋呢。不由得遗憾地叹气,舀了土鸡锅里鲜美的鸡汤到碗里,咕咚咕咚喝水似的灌进肚里,心满意足地抹了下嘴,觉得和剑术比起来,还是美食更令人满足。&lt;/p&gt; “欸?街对面怎么挤着一大群人,干啥呢那么热闹!”靳平吃饱喝足起身走到悬阁外向下张望,看清了那边店铺挂着的木牌上所写的大字,惊喜地回头冲两人说道,“那边铺子新开张,樱桃煎前三十份不要钱!我就很多年前在洛阳吃过一回,没想到这边也有卖的,易兄弟,薛姑娘,你们一定要尝尝,咱们身手好,现在去抢,说不定能前三十呢!”&lt;/p&gt; 薛靖七起身走到悬阁往那边的人群张望一眼,无奈笑道:“人太多啦,挤不进去,还是算了,吃这些已经吃得撑了。”&lt;/p&gt; “樱桃煎酸酸甜甜,女孩子最喜欢吃了,你如果不尝尝,就太可惜了!”靳平说着,冲易剑臣挤眉弄眼,后者立刻明白过来,让薛靖七原地等候,两人带上剑径直从悬阁飞跃下去,卖力地挤进人群里。&lt;/p&gt; 薛靖七哭笑不得,拿起靠在桌边的七星剑走到悬阁处,望着靳平和易剑臣在人群里挤得快要无法呼吸,强忍着笑意,轻轻叹了口气。&lt;/p&gt; 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靠近,她耳根一动,将神思从街对面的樱桃煎拉回来,左手握紧了剑鞘,来者不善。&lt;/p&gt; 她戒备心刚起,那人便出剑了,剑法狠辣,杀气却尽敛,酒楼里的食客还未来得及惊呼,剑锋已至,薛靖七俯身堪堪躲过冰冷的锋刃,右手握上剑柄,却又有所迟疑,松开手旋身以剑鞘重重击在那柄剑上,只想脱身,不想出剑消耗自己,再引得剑气反噬。&lt;/p&gt; 却看见那人宽大的披风下绣着暗红色流云纹的白色衣角,而那人身后跟着十几名同样穿着的弟子,皆亮出兵刃将她团团围住。酒楼二楼所有的百姓都吓跑了,连伙计都缩在楼梯上,迟疑着是否上前劝架,勿要砸烂桌椅,只余下三两个江湖客,还在饮酒旁观,没有轻举妄动。&lt;/p&gt; “七星剑主,薛靖七,可让我们一番好找。”玄武冷声道。&lt;/p&gt; “白云宗,玄武。”薛靖七看清了他衣襟上的龟蛇徽记,皱眉问道,“罡气盟诛天令已出,还敢如此嚣张行事,不怕被正道围剿么?”&lt;/p&gt; 玄武冷漠惯了,向来没有什么表情,闻言也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次攻向薛靖七,其余弟子也蜂拥而上,全然不讲什么单挑的规矩,薛靖七被逼无奈,虚晃一招撤向悬阁外,想逃走,换做平日,她哪里会惧怕这些白云宗的鼠辈,可如今不敢轻易拔剑出鞘,生怕自己扛不住反噬又给易剑臣制造麻烦,只能且战且退,只守不攻,跳下悬阁逃走。白云宗玄武堂的人也立即追去,埋伏在街巷里的人纷纷举起弓弩,向薛靖七发箭。&lt;/p&gt; 待在二楼没走的江湖客从两人口中得知他们的身份,本想擦亮眼睛看看大名鼎鼎的七星剑主是怎么将白云宗妖人杀得片甲不留,没想到七星剑主剑未出鞘拔腿便跑,这也太令人失望了。他们纷纷走到悬阁处往街上张望,满心只想观战,还并不想出手相助。&lt;/p&gt; “阿靖!”刚抢到一份樱桃煎的易剑臣正满脸喜色地回过头,不料看见薛靖七跳下悬阁转身便逃,身后跟着那些白云宗的混蛋,心下大惊,立刻将手里的吃食塞给了靳平,奋力往外挤去。&lt;/p&gt; “等等我!”靳平见此情形,也变了脸色,心急如焚地往外挤。&lt;/p&gt; 暗箭从四面八方射出,街上夜游的百姓们惊慌失措,尖叫着四处逃窜,薛靖七见状,自己在躲避暗箭的同时,还抓着往箭上撞的百姓往一旁推去,助他们躲过,可她分身乏术,还是有不少人中箭伤亡倒在地上,于是情况就更乱,惊叫哭喊声响成一片,白云宗弟子混在人群里挥剑滥杀,收紧包围圈,不少无辜百姓受她牵连或死或伤,而易剑臣和靳平还未赶到,她不得不拔剑。&lt;/p&gt; 玄武的剑很快,一连刺出三剑,封住她左右退路,又削向她的面门,身后还有暗箭飞射,薛靖七左手挥舞剑鞘一连挡过两剑,仰身侧翻,旋身躲过面门一剑和几枚暗箭,负手身后拔剑出鞘,孤寒杀气四起,她的剑更快,如一道寒芒闪过,玄武收剑防守,抵住七星剑的锋芒,却被震得连连后退,手腕剧痛,险些握不住剑柄。&lt;/p&gt; 其余玄武堂弟子一拥而上,薛靖七强忍体内震荡激烈的剑气,冲进人群里,脚踩出云步法,剑光疾闪,鲜血四溅,那些人连她的衣角都未触碰到,纷纷倒地,捂着伤口挣扎,却都未伤了性命。&lt;/p&gt; 易剑臣龙渊出鞘,将那些滥杀无辜的白云宗弟子尽数斩于剑下,靳平紧随其后,两人很快就追了过来。埋伏在街巷里的玄武堂弟子却仍旧在发箭,那些看热闹的江湖客终于良心难安,纷纷拔出兵刃救助百姓,与白云宗弟子厮杀在一起,也有人看见被薛靖七剑下留情打伤在地的弟子,上前补刀,再扯落他们的腰牌,收入怀中,算是有个杀贼立功的证据。&lt;/p&gt; 犹在滴血的七星剑缓缓指向玄武,薛靖七苍白着脸,眼眸中烧起寒冷的火焰。后者却看着整条街的乱象,不避剑锋,冷笑出声,“好一个诛天令,看透多少肮脏人心。”&lt;/p&gt; 易剑臣冲到薛靖七身边,看见七星剑已出鞘,心里一寒,抬眸四顾,街巷里藏在暗处的白云宗弟子都已被迫现身,与江湖客厮杀在一起,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腕,让她不要再妄动剑气,挥剑挡在她身前,冷冷地看向玄武,“既上门送死,就休怪我们无情。”&lt;/p&gt; “这群王八羔子!”靳平一剑斩断路边一个竟向小孩子下毒手的白云宗弟子的右手,将其一脚踹倒在地,又补上一剑,淬了口唾沫。将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孩子抱起,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看着那些人模狗样的混蛋,气得两眼冒火。&lt;/p&gt; “这场杀戮,因你们而起。”玄武冷声道。&lt;/p&gt; “放屁!”易剑臣忍无可忍,出剑攻向玄武,后者无所畏惧地挥剑招架,两人缠斗在一起。&lt;/p&gt; 其他弟子瞅见机会,立刻再次对薛靖七发起攻击,后者咬紧牙关,捏紧了剑柄,欲再度挥剑迎战,视野却越来越模糊,全身经脉都像刀子刮过般,凝神想要看清那些人的动作,却越发无力,凭着直觉挥剑格挡,透支着自己的体力。&lt;/p&gt; “住手!不要再打了!都给我住手!”又有一群人从街巷里奔过来,皆是白袍,衣角绣着银色流云纹,为首的那人衣襟上是白虎徽记。来者带人隔开了玄武堂弟子与薛靖七,伸手扶住快要站不稳的薛靖七,低声问道,“是薛姑娘么?”&lt;/p&gt; 薛靖七定了定心神,意识已经模糊了大半,也看不清来者是谁,闻听此言,只是勉力点了下头。&lt;/p&gt; “李弃!同是白云宗人,你站在谁那边!”玄武捂着左臂的剑伤,后撤一步,看见白虎堂的人来了,却在劝架,不禁觉得好笑,斥问道。他一直看不起李弃,并不称他为白虎,直接喊他名姓。&lt;/p&gt; 江湖客听见玄武的话,得知这帮人也是白云宗的妖人,二话不说挥剑冲杀过来,白虎堂弟子拔剑抵挡,李弃见那些正道侠客杀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见白云宗就杀,无奈地冲易剑臣低声道,“易少侠,薛姑娘情况不太好,你快带他速速离去吧,我在这里能牵制他们片刻。”&lt;/p&gt; 易剑臣闻言,回到薛靖七身边搀住她,疑惑地看向李弃,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出手相助。后者察觉到他的困惑,低声道,“少宗主不想你们两位有事,快去吧。”&lt;/p&gt; 听到有关乾震,易剑臣心里一凛,垂眸道谢,喊上靳平,在混乱的杀伐中突围出去,玄武见状更是冷笑,朗声道,“少宗主就算曾经和这两人拜过把子,也不该公私不分,胳膊肘往外拐!”&lt;/p&gt; 那些江湖客听了,都暗暗发惊,七星龙渊两位剑主竟然还同白云宗的小魔头拜过把子,有所勾连,真是不可理喻,究竟什么是黑,什么是白。&lt;/p&gt; 作者君(顶着黑眼圈)从前天开始扑进作业山里,估摸一直持续到月底,都会被各种论文压力压到……不敢保证日更,但我会努力更新的,并且保证质量,不会水字数,昨天断更今天补上字数比较多的一章,感谢大家不离不弃~(深深叹息)&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五十八章 是非黑白问人心 一个时辰后,李弃精疲力竭地回到松阳城外的偏僻客店,白虎堂众人都多多少少负了伤,回屋各自休憩。他推开虚掩着的屋门,看见一白衣少女立在窗前,负手背对着他,心神一凛,悄声关了门,上前几步单膝半跪在地,恭敬行礼道,“白虎,见过叶护法。”&lt;/p&gt; “我说过很多次,不必跪我,你已是一堂之主。”叶陵转身,招手让他起身,看见他灰头土脸,身上还有伤,讶异道,“跟踪玄武而已,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你们起冲突了?”&lt;/p&gt; 李弃叹了口气,将玄武堂在遇仙楼突然对薛靖七动手的事一五一十讲了,最后已经演变成整条街的混乱,死伤的松阳城百姓并不少,一些所谓的江湖独行侠客在死去的白云宗弟子身上翻找腰牌,随着易剑臣等人的仓促离去,他们也不打算和白云宗多作纠缠,更不理会那些无端受难的百姓,收剑各自离去,只有个别热心肠的留下来救助伤患。玄武堂很快就撤走了,留下一地尸体无人管,他带着白虎堂的弟子看着那些百姓可怜,想上前帮忙,却被是非不分的侠客和百姓殴打围攻,一个个都恨不得把他们剥皮抽筋,还有借机夺腰牌想回罡气盟邀功的,简直荒唐到无话可说,他们忍气吞声赶紧撤出了松阳城,这才远离了是非之地。&lt;/p&gt; “咱们白云宗是有滥杀无辜、欺压良民的坏蛋不错,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为什么他们不分青红皂白,非要把我们一棍子打死,妖邪妖邪,不过是他们正道给我们硬生生安上的罪名罢了,那些正道江湖客,又做过什么好事?”李弃愤懑不平,路上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lt;/p&gt; “因为这样做,简单省力。”&lt;/p&gt; 叶陵闻言低低一笑,不以为意,走到桌前翻开两只茶杯,倒上温热的茶水,推给李弃一杯,自己饮了口茶,看见李弃一脸怔愣的样子,叹道,“白里藏着黑,黑里藏着白,又或者说,绝大多数不黑也不白,是灰的,而灰的深浅还都不一样,但每个人都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立场,无论是黑的还是白的。你说,若认真追究每个人的善恶是非,再做定夺,那岂不是很累,并且连自己的立场都找不到。”&lt;/p&gt; “那我们不可以选择白的立场么?”李弃皱眉问道。&lt;/p&gt; “恐怕白云宗的立场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是黑是白,皆由他人判断评说。”叶陵摇头,继续饮茶,不再答话。&lt;/p&gt; 李弃默然不语。&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此刻人在哪里?还在松阳城么?”叶陵想起这茬。&lt;/p&gt; “他们好像连夜出城,往西去了,走得很急。”李弃道。&lt;/p&gt; 叶陵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微微蹙起眉,“你说,玄武对他们发难的动机是什么?”&lt;/p&gt; “不知道,想不通。”李弃拧着眉一本正经摇头道。&lt;/p&gt; “再怎么缺德的人,做事也是本着损人利己的原则,他们闹这么一出,打不过人家,也夺不到七星剑与龙渊剑,还牺牲了不少人,甚至把白云宗的名声搞得更臭了,我是真的搞不懂玄武脑子里都装得什么。”叶陵对玄武堂损人不利已的处事方式实在是嗤之以鼻。&lt;/p&gt; “他……可能就是想跟我们作对吧。”李弃叹气,瘪了瘪嘴道。&lt;/p&gt; “跟我们作对,他有什么好处?能提拔他当个长老么?”叶陵更是觉得好笑。&lt;/p&gt; 李弃寻思了会儿,将玄武在街上冲他们嚷嚷的那几句话复述给叶陵听,后者却忽然安静下来,反复咀嚼几遍,蓦地手指敲了下桌子,冷声道,“他是说给其他人听的。”&lt;/p&gt; “其他人?”李弃回想在场的还有哪些人,却依旧摸不清头绪。&lt;/p&gt; “他下手的地方,是不是很热闹,人特别多?”&lt;/p&gt; “对,是松阳城最繁华的地方。”&lt;/p&gt; “诛天令……”叶陵心中有了猜想,低笑一声,“杀人诛心。”&lt;/p&gt; “诛谁的心?”&lt;/p&gt; “楚立最想对付的,是易剑臣和薛靖七。他下了一盘很大的棋,每个人都是棋子,最终的胜负,系于人心。”&lt;/p&gt; “白虎,你觉得这世上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她蓦地笑问。&lt;/p&gt; “不知道,没算过。起码,和玄武他们相比,我们应该算是好人吧。”李弃挠头,认真回答。&lt;/p&gt; “你觉得我们是好人?”叶陵忍俊不禁。&lt;/p&gt; “呃……好像以前也害过不少人性命,那应该算坏人吧。”李弃叹道。&lt;/p&gt; 叶陵笑而不语,转身看向窗外。&lt;/p&gt; 希望这世上好人能多一些吧,不然,像易剑臣和薛靖七这种考虑太多的傻侠客,是很容易找不准自己立场,从而被黑白两道一起讨伐的。&lt;/p&gt; 寒凉的夜风刀子般刮过脸颊,靳平衣上血迹斑驳,两道浓黑的剑眉紧紧拧到了一起,鞭策马儿疾奔,乌篷马车驶进覆着霜雪的清冷山林,隐没在夜色里,很快就看不清踪影。&lt;/p&gt; “易兄弟,薛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啊!”靳平忧心忡忡大声问道。&lt;/p&gt; “连累靳兄了。”易剑臣强自镇定下来,回应道。&lt;/p&gt;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靳平叹了口气,全神贯注地继续驾车。&lt;/p&gt; 易剑臣眼角泛红,用毯子裹紧了薛靖七,自己也紧紧搂住她,缩在羊毛软毡里,希望她能熬过去。&lt;/p&gt; “阿靖,很快,就会到信州城的。你再忍忍……再忍忍……”说到后面,他已经说不下去,余音梗在喉咙里,将悲意碾碎了吞咽下去,弯着眼睛带着勉强的笑意,给她勇气,给她心安。&lt;/p&gt; 薛靖七昏昏沉沉中,听见他的话,用尽仅剩的力气,冲他笑了下,点点头。&lt;/p&gt; 易剑臣伸手触上她冰凉的额头,擦去她汹涌的冷汗,又轻轻抹掉她嘴边的血迹,俯身以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轻声道,“睡会儿吧,等剑气薄弱了,我会给你运功疗伤。等到天亮,就不会痛了。”&lt;/p&gt; 薛靖七闭上眼睛,易剑臣用力搂紧她,也闭上双眸,满心煎熬地等待着。&lt;/p&gt; 靳平拼命地挥鞭,黑马痛嘶着狂奔,恨不得天亮就能赶到信州青山阁,可这又如何能实现呢?&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五十九章 玉斗青山二书生 信州城玉山县,玉斗山青山阁,悠远钟声在山林间回荡,陡峭山路上有一身形瘦削的白袍书生不急不缓地上山,腰间别着一卷翻烂了的旧书,身后背一柄木剑,抬头望了下高阁飞出云雾的檐角,在钟声结束前加快脚步,奔进了青山阁。&lt;/p&gt; “徐追远,青山阁内,不可疾行。你又下山做什么去了,让老师知道,定要说你。”藏书楼里一方脸木讷书生听闻脚步声抬起头来,看见来者气喘吁吁在他对面的案前端正坐下,不禁皱紧眉头,低声训道。&lt;/p&gt; “喝茶而已,”徐追远深呼吸几次,总算喘匀了,气定神闲地翻开案上的书册,轻笑道,“顺便听茶楼里的说书人讲了件趣闻。方慎终,你要不要听?”&lt;/p&gt; 方慎终闻言又是一皱眉,有意无意往藏书楼外面望了眼,低头盯着书册上密密麻麻的字,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lt;/p&gt; “老师这几日清修,不会有闲情雅致过来监督我们读书的,你放轻松。”徐追远清了清嗓子,抬眼觑着方慎终口是心非的模样,舔了下唇自顾自开始讲起来,“松阳城出事了,名动江湖的七星龙渊剑主与白云宗的人大打出手,牵连了许多无辜百姓,当真是惨烈。”&lt;/p&gt; “打打杀杀,何趣之有?”方慎终一本正经道。&lt;/p&gt; “江湖,本就是打打杀杀的呀。”徐追远感慨方慎终不愧是老师最欣赏的学生,为人处世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们读书之余,也跟着老师习武,青山阁虽隐在山林,也算身在江湖。”&lt;/p&gt; “习武是为强身健体,不为逞强斗狠。无益处的杀戮,将这清平的江湖搅得乌烟瘴气,无趣,甚至有些可笑。”方慎终正色道。&lt;/p&gt; “……”徐追远一言难尽地瞅着这小古董,酝酿着再次开口,“呃,其实我说的有趣,不是指松阳城那场杀戮,我感兴趣的是,七星剑主好像是个比我们年纪还要小一些的小姑娘。”&lt;/p&gt; 方慎终掀起眼皮,继续批驳:“姑娘家打打杀杀,成何体统。”&lt;/p&gt; 徐追远觉得有些头疼,话题好像难以推进。&lt;/p&gt; “那在你看来,姑娘们应该坐在家里绣花逗鸟?”&lt;/p&gt; “非也,绣花逗鸟也不过是虚度光阴,她们应当同我们一样,博览群书,胸有丘壑,可吟诗作对,通琴棋书画。”&lt;/p&gt; 徐追远忽然憋笑,身子歪倒在案上,断断续续笑道:“博览群书、胸有丘壑不敢说,但,后两者,某个地方的姑娘们,可都会令你满意。”&lt;/p&gt; 方慎终愣了下,回过神来脖颈处浮上一层淡绯色,也不知是羞是恼,挺直腰背端坐案前,斥道:“口出秽言。”&lt;/p&gt; “我有么……”徐追远双眉一耷,眯起眼睛,木然道。&lt;/p&gt; 方慎终强压羞赧之气,绷紧了脸,继续读书。&lt;/p&gt; “我听闻,天罗堂主就是死在那个小姑娘剑下的,我真好奇她会是怎样的一个人,甚至有点想和她切磋一二。”徐追远撑着下巴自言自语。&lt;/p&gt; “定是虎背熊腰,肩扛大刀的直爽泼辣模样……”方慎终不以为意地碎碎念。&lt;/p&gt; “屁!人家是七星剑主,剑主,剑客啊!扛什么大刀,你想什么呢!”徐追远情绪激动地打断他的推测。&lt;/p&gt; “又言粗鄙之语!让老师知道,你……”方慎终怒目而视。&lt;/p&gt; “你不告状,老师又怎么会知道。在老师面前,我会伪装的,你放一百个心就好了。”徐追远扭了下腰身,好不容易坐直了,抄起书卷来。&lt;/p&gt;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方慎终听同窗所言句句不妥,忍不住又开始劝导。&lt;/p&gt;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徐追远迅速接过话茬将《礼记·中庸》给熟练至极地背诵出来,叹了口气,不耐烦道,“我知道,我知道,君子慎独嘛。”&lt;/p&gt; “你这性子,困在青山阁中,真是委屈死了。”方慎终无话可说,铺开一张纸开始抄写诗文。&lt;/p&gt; “不委屈,我喜欢读书,也喜欢和读书人说话,江湖上大多是目不识丁的大老粗啦,同他们说话没什么意思的。”徐追远笑道。&lt;/p&gt; “既知江湖客粗蛮,为何还想着要与那什么七星剑主切磋一二?”方慎终眼都没抬,漫不经心问道。&lt;/p&gt; “一个小姑娘而已,能粗蛮到哪里去。”徐追远皱起眉来,气鼓鼓问道,“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要顶驳一番,可以安安静静读你的书,写你的诗么!”&lt;/p&gt; 方慎终认真写诗,不再理会徐追远。&lt;/p&gt; 徐追远:“……”&lt;/p&gt; 晌午的时候,乌篷马车在一处不知名的河滩停了下来,靳平叹了口气,掀开厚重的车帘,解释道,“马累了,跑不动了,必须停下来歇会儿,我看白云宗那些贼人好像也没有跟过来,暂时安全的。咱们下车吃点东西吧。”&lt;/p&gt; “真是辛苦靳大哥了,这一夜都没休息。”薛靖七温和地笑道,说起话来有些气力不继,但反噬的七星剑气已被易剑臣压制回去,此刻算是暂时脱离苦海。&lt;/p&gt; “不,你才是辛苦,这内伤也太邪门了,发作起来这么可怕。今儿太阳挺好,风也小了,出来透透气也好。”靳平笑叹,率先跳下马车。&lt;/p&gt; 易剑臣紧跟着下车,伸手抓住薛靖七的胳膊,小心翼翼扶她下来,后者笑着摇了下头,表示自己可以走路,脚步虚软地走了几步,以剑鞘支撑身子,望着这处荒无人烟、水草丰茂的河滩,笑问道,“我们现在是到哪里了,还有多久能到信州城?”&lt;/p&gt; “明天就能到了!”靳平爽快答道。&lt;/p&gt; “靳兄,这附近好像也没有人烟,我们吃什么?昨夜太过匆忙,都没有买些干粮。”易剑臣张望了一会儿,不解道。&lt;/p&gt; “捉鱼吃呀!”靳平嘿嘿笑着。&lt;/p&gt; “这……我倒没捉过。”易剑臣哭笑不得。&lt;/p&gt; “易兄弟生火去,我去捉几尾鲜鱼,咱们烤来吃!”靳平拍了下易剑臣的肩膀,往河滩深处走去,将鞋袜脱了,挽起裤腿,趟进水里。&lt;/p&gt; 易剑臣将火生起来没多久,靳平就丢了三条鱼过去,薛靖七和易剑臣面面相觑,这捉鱼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真的是跟着靳平不怕没好东西吃。&lt;/p&gt; “靳兄对我们二人的照顾,实在是无以为报。”易剑臣坐在旁边跟着靳平一起烤鱼,慨然笑道。&lt;/p&gt; 薛靖七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手里的烤鱼,听闻易剑臣所言,也急忙应声。&lt;/p&gt; “如果想报答我,那简单!我想和两位切磋几招,什么时候都可以!”靳平迟疑着看了眼薛靖七,颇为遗憾地补充道,“不过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lt;/p&gt; 薛靖七明白靳平所言何意,哑然失笑,寻思了片刻,说道,“这不算什么难事,剑臣他现在就可以满足你,至于我……我答应你,等我伤好了,与靳大哥切磋一二,决不食言。这次就先欠着哈。”&lt;/p&gt; “当真?!”靳平面露喜色。&lt;/p&gt; 薛靖七点头。&lt;/p&gt; 易剑臣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lt;/p&gt; “我这是在做梦么!”靳平没想到自己的愿望这么容易就能实现,甚至薛靖七还愿意先欠一次,实在是乐不可支。&lt;/p&gt; “靳兄,这面要糊了!”易剑臣撞了下靳平的肩膀,后者赶紧翻转了一下,还沉浸在喜悦里,满脑子都在想着剑招,待吃完烤鱼,可要认真讨教一番。&lt;/p&gt; 薛靖七笑着摇摇头,接过易剑臣递来的烤鱼,闻着香气,感觉自己伤愈了。&lt;/p&gt; 又想埋刀子伏笔怎么办。&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六十章 负剑独上青山阁 疾风掠过,火星飞溅,薛靖七忙向旁处挪了下,捧着烤鱼细嚼慢咽,目不转睛地瞧着易剑臣和靳平打得酣畅淋漓,两人身法都极快,她勉强能看清他们的动作和剑招,知道易剑臣未动剑气,又切磋为主,刻意相让,剑下留情已有七次。&lt;/p&gt; “靳兄,慢了!”两人翻身长剑疾转,靳平闪躲削向面门的龙渊剑后,顺势转身长剑疾指易剑臣的下颌,剑尖还未到,已被后者抢先预判,挥剑荡开,矮身反手横削他的腰腹,剑锋堪堪停在身前,贴着粗布袍,却没有割裂。&lt;/p&gt; 易剑臣笑了下,再次提醒。&lt;/p&gt; “痛快!再来!”靳平身子蓦地后撤,飞足踢向龙渊剑,借力纵跃凌空挥剑下劈,易剑臣旋身躲开,靳平中途变招,长剑滞了下,化竖为横,追着易剑臣而去,后者步法陡然加快,龙渊剑疾动,两柄剑撞在一起“铮铮作响”,擦出一串火星,靳平却忽觉剑上力道一轻,险些没收住,一眨眼那袭墨蓝长衣已在另一方向飘然而立,他根本没看清易剑臣那小子是什么时候收剑蹿到那头的!&lt;/p&gt; “欸?我感觉方才临时变招已经够快了啊,竟然还是追不上你。”&lt;/p&gt; 易剑臣收剑归鞘,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笑道:“靳兄出剑,速度力道俱佳,应变也很快,此次之所以又慢了半招,是因为变招之时滞了一瞬,竖劈立刻转为横削,肘、腕变换方向,需要反应时间,两招之间不够行云流水,这才让我占了便宜,有了足够的应对时间。”&lt;/p&gt; “那这临时变换动作,很难不假思索,行云流水啊。”靳平颇有遗憾地收了剑,挠头道。&lt;/p&gt; “要相信,手中剑是与你心意相通的,不是你要它挥向哪里,它便挥向哪里,而是你心念动时,剑已至心之所向。方才变招,不要去想手肘、手腕该如何转动,才会让那一剑追向我,而是在你想变招的那一瞬,你的骨骼肌肉,从上到下,已转变为挥出下一剑最理想的状态,如此,便能达到不假思索的感觉,出剑速度会更上一层楼。”易剑臣笑答,并起剑指随手比划几个动作,给他示范。&lt;/p&gt; 靳平恍然大悟,喜滋滋地抱拳道谢。&lt;/p&gt; “啧,观战的我,也学到了很多。”薛靖七将鱼骨扔进火里,冲两人竖起大拇指。&lt;/p&gt; “下回还请薛姑娘不吝赐教。”靳平抱拳。&lt;/p&gt; “不敢,我们是互相学习。”薛靖七抱拳回礼,温和笑道。&lt;/p&gt; “走咯!”易剑臣扑灭火堆,极其自然地牵起薛靖七的手,走向乌篷马车。&lt;/p&gt; “好嘞!”靳平乐呵呵地继续做起两人的车夫来,扯起马缰赶着黑马继续向西。&lt;/p&gt; 山风清冽,冰雪消融,寒鸦振翅西去,乌篷马车穿过林间,追着西沉的落日,直至被冬夜湮没。斗转星移,天光乍破,青山阁霜钟声响,白袍书生方慎终立于摩崖石刻前,静心临摹,徐追远掂着手中木剑,在旁瞧热闹。&lt;/p&gt; 青山阁避世已久,人人醉心书卷,习武也只是修身养性的手段,傅衿门下的学生大多学识渊博,武艺也不差,却从不踏足江湖,在玉斗山上静心求学,也算自得其乐。但江湖的风雨,在这一日,跟随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而来。&lt;/p&gt; “拜帖。”守山者拦住去路。&lt;/p&gt; “咋,这整座玉斗山都是青山阁的啊……从山脚就开始拦,稀奇!”靳平也是头回来这里,不耐烦地抱怨道。&lt;/p&gt; 守山者书生打扮,神色肃然,本无什么表情,看见靳平的粗鲁模样,忍不住直皱眉,脸上显出文人的清高模样。&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面面相觑,此前杨牧成并没有提过拜帖之类的东西,后者寻思着,从行囊里翻找出一封书信,递给那人,迟疑着开口:“这是家父给傅前辈的信,可否作为拜帖?”&lt;/p&gt; 守山者接过去瞧了下,将书信递给另一人,后者转身便走,上山入阁通禀傅衿,三人苦等良久,那人才返回,做了个手势,请薛靖七随他走。&lt;/p&gt; 然而易剑臣和靳平却被拦住,两者同那守山书生大眼瞪小眼。&lt;/p&gt; “一份拜帖,一人通行。”&lt;/p&gt; “……”&lt;/p&gt; “……”&lt;/p&gt; “呃,这位兄台,能不能近些人情,通融下,我和她是一起……”易剑臣哪里放心身体差成这样的薛靖七一人上山去,万一又剑气反噬痛苦难耐怎么办,万一同青山阁的人起了冲突怎么办,万一有个三长两短……&lt;/p&gt; “薛姑娘来者是客,青山阁自当好生照应,两位没什么好担心的,若实在无处可去,这几日可去信州城里游玩,消磨时间。”另一人打断易剑臣道。&lt;/p&gt; “……”&lt;/p&gt; “……”&lt;/p&gt; 薛靖七见状忍俊不禁,轻声叹息,拍了下易剑臣的肩膀,将自己的行囊背到身后,持剑而立,“你放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乖乖在山下等我,我伤好后,会去信州城找你的。”&lt;/p&gt; 易剑臣无可奈何只能答应,瞅着面前之人,心里又生出不舍来,低声笑道:“也不知道要等你多少时日,你若想我了,就下山来找我,不一定天天待在青山阁里的。”&lt;/p&gt; 薛靖七耳根一热,眉头蹙起,抿了下唇道:“鬼才会想你。”&lt;/p&gt; 易剑臣暗笑不语。&lt;/p&gt; “我靳平送佛已经送到西啦,今夜在信州城休憩,明日就策马向东,回扬州去。与两位同行的这几日,很开心,也收益良多。薛姑娘,我等着你的约定。易兄弟,靳某这就告辞了。”靳平朗声笑道。&lt;/p&gt; “能结识靳大哥这样的朋友,是人生一大快事。薛靖七在此谢过,来日再会,必当践行诺言。”薛靖七郑重行礼。&lt;/p&gt; “别急,今晚一起喝一杯?”易剑臣搭着靳平的肩膀,笑道。&lt;/p&gt; “甚好,甚好!”靳平连连点头。&lt;/p&gt; “走啦。”薛靖七摆手,看见两人冲她笑着点头,握紧剑鞘,转身随报信的书生上山去了。易剑臣还是放心不下,直望着薛靖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轻轻吐了口气,同靳平上了马车,离开玉斗山下。&lt;/p&gt; 暮色四合,山间静谧,身形瘦削的白袍书生装模作样缓行几步,到无人处又拔足疾奔起来,冲到亮着灯火的藏书楼里,推开门。&lt;/p&gt; “方慎终!”徐追远神色微妙地来到同窗跟前,“你猜怎么着!”&lt;/p&gt; “你又……”方慎终放下手中的书卷,瞪着面前大惊小怪的徐追远,欲言又止。&lt;/p&gt; “七星剑主,来咱们青山阁了。”徐追远站直了,喘匀气,正色道。&lt;/p&gt; 方慎终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但神色依旧木然,淡淡答道:“哦。”&lt;/p&gt; “她是来拜见老师的,明日一早才会见面,此刻已被安排住下,你想不想去看看,传说中的七星剑主,究竟长什么模样?”徐追远兴冲冲道。&lt;/p&gt; “没什么兴趣,不如读书练字。”方慎终再次扫兴。&lt;/p&gt; “那我自己去瞧了。”徐追远耸耸肩道。&lt;/p&gt; “你也不准去,此举不妥!人家既已休息,你此刻打扰,便是失礼。”方慎终冷声道。&lt;/p&gt; “我不打扰,偷偷看一眼。”徐追远继续耸肩。&lt;/p&gt; “你!”方慎终被气得无话可说,话锋又是一转,“耸什么肩,仪态不佳。”&lt;/p&gt; “我就不该来找你分享这份喜悦。”徐追远撑起一个笑脸,一溜烟跑了。&lt;/p&gt; 只留下气急败坏的方慎终,望着门外重重叹息。&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六十一章 因诗结缘心孤高 皓月当空,风过处,酒旗翻卷。&lt;/p&gt; 靳平给两只青瓷碗倒上酒,端起自己那碗抿了口,眉间笑意舒展。&lt;/p&gt; 望向酒肆门口,酒客进进出出,易剑臣迟迟不来。&lt;/p&gt; 手指摩挲着剑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小子说是办件事,很快就回来,让他先点好酒,等他,可都这么迟了。&lt;/p&gt; 盯着碗中酒,他抿了抿嘴,寻思着要不自己偷着先喝一碗,到时满上就好。越想越觉得可行,瞅着门口还不见易剑臣的踪影,端起碗就痛饮起来,淳厚绵软的酒化作炽烈的辛辣窜入喉中,身子都暖了起来,就在此时,熟悉的墨蓝长衣奔进酒肆,扫视一圈,急匆匆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lt;/p&gt; “咳咳咳咳……”靳平连声咳嗽,呛得脸红脖子粗。&lt;/p&gt; “让靳兄久等了。”易剑臣眉间染了一缕愁绪,看见靳平激动得连声呛咳,差点喷出酒来,忽然笑起来,“慢点喝,没人跟你抢。”&lt;/p&gt; 靳平连连摆手,说不出话来。&lt;/p&gt; “光喝酒多没意思,容易醉。”易剑臣抬手唤来伙计,“来点下酒菜,什么都行。”&lt;/p&gt; 伙计应声而去。&lt;/p&gt; “你方才究竟干啥去了呀……”靳平总算好些,抬眼看见易剑臣眉头微蹙似有心事,心中更加好奇。&lt;/p&gt; “去罡气盟暗桩取个情报。”易剑臣犹疑一瞬,半真半假,言简意赅答道。&lt;/p&gt; 靳平眨眨眼,想开口问,又生生忍住,神情甚是怪异,满脸都写着“什么情报?秘密吗?我可以知道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lt;/p&gt; 易剑臣端起酒碗尝了口,看见靳平的样子,无声轻笑,叹了口气,问道:“靳兄可了解北山岳么?”&lt;/p&gt; “这个人……”靳平闻言有些讶异,两条浓黑的剑眉皱到一起,低声反问,“不是罡气盟前任盟主么?不是在早些年就因为练功走火入魔,暴毙身亡了么。易兄弟怎么突然提起他来,难不成那情报就是,他老人家起死回生了!”&lt;/p&gt; “不仅起死回生,情报还说,他很可能是天宗杀手团的头领。诛天令把他给逼出来了,接下来,恐怕会掀起更大的风浪。”易剑臣低声叹道。&lt;/p&gt; 楚立在信中回复,他得知楚子钰的所作所为后,惊怒交加,顺藤摸瓜找过去,发现这不孝子不知何时与他本已逝去的外公北山岳有了联系,后者利用北山烟的病逝,离间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并且暗中传授他邪门内功,夺他人内功修为化为己用,是以楚子钰的武功才会进步飞速,并且伤了楚中天。&lt;/p&gt; 没想到楚子钰泥足深陷至此,竟与天宗杀手团为伍,因爱生恨,做出伤害薛靖七的事情来,很是痛心,但子不教,父之过,他已重重责罚过楚子钰,令其禁足盟中,着手调查北山岳的阴谋,等他们二人他日回到扬州,他必定亲自赔礼道歉。&lt;/p&gt; 易剑臣心乱如麻,天宗的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被卷进去的人也越来越多,但不论如何,楚立的嫌疑暂时是……他叹了口气,继续饮酒,这也算是件好事吧,他一直很敬重楚立,不希望真相是猜测的那样,继续观察这件事会朝什么方向发展吧,既然北山岳会再掀波澜,那到时便亲自对峙,把事情问明白。&lt;/p&gt; “更大的风浪?”靳平眼皮一跳,看见对面之人愁眉紧锁,闷声饮酒,心里暗忖,这天宗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把江湖搞得人心惶惶,风浪还不够大么?难不成是指……&lt;/p&gt; “那柄很邪的剑?!”&lt;/p&gt; 易剑臣缓缓点头,却又摇头,“我也不知道,白云宗的事还没解决呢,天宗又设局害人,灭魂此刻究竟在哪里?在北山岳手中么……总之,身为七星龙渊剑主,我和阿靖能做的,就是赶紧治好她剑气反噬的毛病,再寻求双剑合璧的剑法,早日练成,也就不怕灭魂重现人间,再填杀戮。”&lt;/p&gt;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靳平端起酒碗,遥敬易剑臣,自己先干了。&lt;/p&gt; “血雨腥风四起,靳兄也要保重。”易剑臣回敬,两人就此作别。&lt;/p&gt; *&lt;/p&gt; 青山阁藏书楼最后一点光亮熄灭,方慎终将读完的书册放回原处,理了理白布衣衫,走出藏书楼,关紧了门,回房睡觉。&lt;/p&gt; 他与徐追远住在同一间屋子,此刻青山阁众人皆已睡下,那家伙还无踪影,竟真的去瞧七星剑主了么,真是胡闹啊胡闹。&lt;/p&gt; 方慎终洗漱完毕翻身上床,刚拉上被子,屋门便被推开,徐追远脸上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说不出的古怪。&lt;/p&gt; “你真去了?”方慎终坐起身,皱眉问道。&lt;/p&gt; 徐追远冲他笑着一点头,嘴巴却闭得很紧,一句话也不多说。&lt;/p&gt; 方慎终奇道:“你为什么不说话?”&lt;/p&gt; “说多错多,免不了又要被数落。”徐追远整理床铺。&lt;/p&gt; 方慎终怔了片刻,又躺回去,闷声道:“懒得管你。”&lt;/p&gt; “生气了?”徐追远洗了脸,笑问,“她姓薛,名靖七,我见她在外面闲逛,便同她聊了几句。你猜我找着她的时候,她在做什么?”&lt;/p&gt; “我哪儿知道。”&lt;/p&gt; “她在看你写的诗。”徐追远揶揄道。&lt;/p&gt; 方慎终又坐起身,严肃惯了的一张脸难得添了几分惊讶。&lt;/p&gt; “你去年兴起时,不是在北边那处山壁,剑锋入石,将你的诗刻了上去么?她无意发现那处石刻,还看了很久呢。”徐追远笑意更深。&lt;/p&gt; “她……”方慎终踌躇片刻,本想问“她有说什么吗?”话到嘴边,却硬生生拐了个弯儿,淡然道,“看得懂么。”&lt;/p&gt; “……”徐追远扶额叹道,“你对她的成见可有点深啊。怎么,在你心目中,她就该是个虎背熊腰、直爽泼辣、舞刀弄剑、没读过啥书、连诗都看不懂的粗蛮女子么?”&lt;/p&gt; 方慎终见话题已经与他的诗无关,神色又变回漠然,再次躺回去,侧过身子道:“不是成见。只因为,她是什么样的人,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因此我也不甚感兴趣。徐追远,时候不早了,快去睡觉。”&lt;/p&gt; 徐追远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好好好,我呢,也不跟你多提她了。你小子到时候可别……哎,睡觉了睡觉。”他转身走到桌旁吹熄了灯烛,摸黑上床。&lt;/p&gt; 他本来觉得,这薛靖七很像是方慎终会喜欢的那种姑娘,想多跟他讲讲,说不定他们还能交个朋友,谁知这小古董,真是冷漠极了,那就由他去吧。&lt;/p&gt; 抱歉,前两日因为补作业和导师项目,分身乏术,断更两天,今天抽时间赶紧写了一章,因为作者君最近精神压力太大,过于疲惫,可能创作状态不佳,还请海涵。线上开学后,课很多,论文很多,还有读书会,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敢保证日更了,但作者君会努力,有时间就构思和码字,等我~&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六十二章 邂逅相遇适我愿(上) 更深夜阑,易剑臣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伸手往身旁一揽,却抱了个空,昏昏沉沉掀起眼皮,望着窗外的夜色,哑然失笑。&lt;/p&gt; 她在青山阁呢,他都给忘了。也不知道,她此刻还冷不冷,睡不睡得着。&lt;/p&gt; 山间清冷孤寂,寒气更添几分。&lt;/p&gt; 薛靖七缩在被子里,侧身而卧,翻来覆去许久都未入眠,此刻半睁开眼,惆怅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轻声叹息。&lt;/p&gt; 短短不过数日,她竟已习惯了么……&lt;/p&gt; 习惯有他在身边。睁眼就会看到,什么都不会怕了。&lt;/p&gt; 辗转半夜,也不知何时才入睡,恍惚间,鸟鸣啁啾,天已大亮。&lt;/p&gt; 她本想再赖会儿,贪恋被窝的温热,却蓦地清醒过来,记起自己此刻身在青山阁,便要守人家的规矩,昨夜那位徐师兄,提醒过她傅衿前辈的喜好,不可贪眠,不可怠懒,不可粗野,不可……&lt;/p&gt; 翻身下床穿好衣靴,正系着腰带的薛靖七忽然转头看那件白狐裘,在松阳城的混战中染了斑驳血迹,傅衿前辈若见了定会心中不快,冷就冷些吧,今日就不穿了。检查了下全身,没有什么不妥,洗漱好了,拿上七星剑走出屋子,去拜见傅衿。&lt;/p&gt; 昨日那守山书生曾给她指路,阁主近日闭关清修,身在后山溪阁,她今日休息好了,可自行前去拜会,既是故人之女,便免去诸多繁琐礼节。&lt;/p&gt; 山路陡峭,溪涧纵横,一侧石壁尽是斑驳字迹,有深有浅,高低错落,皆以刀劈剑凿,竟是满山诗意。&lt;/p&gt; 远处琴声泠泠,寂寥旷远,不知何人抚琴。&lt;/p&gt; 薛靖七循声而去,身后却忽然有人唤她,听声音有些熟悉,还带着些激动。&lt;/p&gt; “薛姑娘!”&lt;/p&gt; 徐追远朗声笑道,说着还悄悄拽了下方慎终的衣袖,满脸喜色。&lt;/p&gt; 她回眸转身,看见两人,遥遥持剑拱手行礼。&lt;/p&gt; 原本神色漠然的方慎终此刻却怔住了,望着一袭白衣胜雪的薛靖七,眉间轻动,紧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波澜不惊如冰湖般的一颗心,在此瞬乱成一片。这姑娘看起来斯文清秀、温文尔雅,眉目间有些憔悴,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纵使手中持着名动天下的七星剑也难掩其中的书卷气,怎么看都不像……在刀尖上行走,拔剑生死的江湖人。&lt;/p&gt; 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lt;/p&gt; 完全。&lt;/p&gt; 他目不转睛地瞧着,一时竟挪不开眼,直到她走到他们面前,同徐追远寒暄一句,又对他行礼,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时,他才蓦地一滞,堪堪收回目光,有些无措地持手回礼,脖颈爬上浅淡的绯色,这是他此生里第一次失态。&lt;/p&gt; 瞅见方慎终的反应,徐追远憋着笑意,心里莫名痛快,直憋得脸颊的肌肉都发酸,这个小古董呵呵,看见人家的真容后,觉得脸发烫吧,让他有成见。&lt;/p&gt; “在下薛靖七。”&lt;/p&gt; “方慎终。”&lt;/p&gt; “见过方师兄。”薛靖七淡然一笑。&lt;/p&gt; 方慎终反应好似慢半拍,又看着眼前人发愣,徐追远见薛靖七眼里闪过一丝茫然,急忙干咳一声,方慎终这飞到几里地外的魂儿总算撞回了身躯里,颇为尴尬地蹙起眉,眨眨眼却没说话,只是友好地一笑。&lt;/p&gt; “是去见老师么?我们正好同路。”徐追远笑问。&lt;/p&gt; 薛靖七内敛地笑笑,点了下头。&lt;/p&gt; 三人并肩同行,前往溪阁,泠泠琴声渐近,方慎终的心却无法安定,有意无意听着徐追远与薛靖七说笑,后者几次笑起来,眼睛都弯成月牙,很是好看,他负在身后的右手有些出汗,手指在衣袖里捏着,几次三番想张口询问那首诗,却又觉得难为情,只能硬憋了回去,轻轻吐出口气。&lt;/p&gt; 徐追远问道:“薛姑娘昨夜在山壁前看到的那诗文,你觉得如何?”&lt;/p&gt; 方慎终手指一紧,眸里闪过一丝慌张,更多的还是希冀。&lt;/p&gt; 薛靖七闻言沉吟片刻,青山阁石壁刻诗并未留名,她并不知那首诗便是身旁的方慎终所作,不好意思地笑道:“靖七不敢对青山阁前辈的诗作指手画脚,恐有班门弄斧之嫌。”&lt;/p&gt; 方慎终:“……”&lt;/p&gt; 徐追远忍俊不禁,摆摆手道:“不是什么前辈,是阁中学生刻着玩儿的,你不必有任何负担,随意评价,说出心里话就好。”&lt;/p&gt; 徐追远说罢,又觉意犹未尽,凑近了悄声道:“我不会告诉他的。”&lt;/p&gt; 方慎终却听得清清楚楚,薄唇抿成一线。&lt;/p&gt; “那首诗,婉约淡雅,气骨不衰,清丽中不断意脉,咀嚼无滓,久而知味,是很好的诗。我猜测,写诗的人,应当是生在江南,后来才来到青山阁的吧。”薛靖七莞尔一笑。&lt;/p&gt; 徐追远和方慎终闻言面面相觑,后者更是脸红耳热,前者挑眉,冲薛靖七竖起大拇指来,赞叹道,“高,实在是高。这都能读出来,慎终确是生在江南,来青山阁不过四年。”&lt;/p&gt; 薛靖七怔住,看见方慎终的神色,这才知道被徐追远逗弄了,无可奈何一笑,“幸亏没说什么不妥的话……”&lt;/p&gt; “薛姑娘是方某知音。”方慎终停下脚步,向薛靖七郑重行了一礼,难抑心中喜悦,认真说道。&lt;/p&gt; “不敢。”薛靖七哭笑不得,回礼道。&lt;/p&gt; 徐追远见状抿唇忍笑,神色暧昧。&lt;/p&gt; 琴音渐隐,徐追远笑道:“老师弹完琴了,我们赶紧过去吧。”&lt;/p&gt; “弹琴的是傅前辈?”薛靖七颇感意外,但仔细想想,琴音所在之处不正是后山溪阁么,不是傅衿,还会是谁。&lt;/p&gt; 只不过她起初以为闭关清修,必是独居室内,这才有所意外。&lt;/p&gt; 徐追远笑着点头,三人加快脚步,又行了半盏茶时间,视野陡然开阔,山间藏着溪谷,目之所及,尽是水色,浮桥连溪阁,阁中青衫宽袖迎风而动,十指轻按琴弦,一曲奏罢,谷内寂静无声。&lt;/p&gt; “老师。”方慎终、徐追远持手鞠躬行礼。&lt;/p&gt; “靖七拜见傅前辈。”薛靖七行礼恭声道。&lt;/p&gt; “你很像你父亲。”傅衿起身,走出溪阁,淡淡笑道。&lt;/p&gt; 薛靖七抬眼看见傅衿的模样,心中一动,她年纪看似与父亲相仿,鬓角已刻上风霜,眉眼寡淡不算犀利,谈吐间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其中,难怪师父会忌惮她,想必年轻时吃过苦头。&lt;/p&gt; “我父亲?”她神思一转,有些怔愣,杨牧成既已在信中承认了他们的父女关系,她迟早便会知情,又为何在雁荡有意隐瞒,不愿相认。此刻,他……&lt;/p&gt; “令尊,是傅某在当今武林中,唯一敬佩之人。”傅衿轻轻点头,慨道。&lt;/p&gt; 青山阁人物剧情皆改编自真实事件,“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是人生收到的第一封情书,以此纪念大学那段擦肩而过的感情。&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七十五章 铜钱落君子道消 三枚铜钱在空中翻转。&lt;/p&gt; 薛靖七屏住呼吸,闭上双眼。&lt;/p&gt; 乾震已带着下属趁夜分批混出城去,临走前,他神色微妙,关于司徒念,他终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微不可闻轻声叹息,转身掀开门帘,走向更深的夜里。&lt;/p&gt; 对于薛靖七曾卜卦算出司徒念与乾震的姻缘之事,易剑臣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他本以为她是有心撮合他们才会这样说,却没料到那一卦,是在他们与乾震相遇之前卜算出的,如今回想,一切都在朝着卦象所指发展,令人有些不寒而栗。&lt;/p&gt; “你相信命运么?”乾震走后,她哑然失笑。&lt;/p&gt; “以前我是不信的,可现在见识到你有这等本事,我有些信了。”他苦笑。&lt;/p&gt; “那我再算一次。”&lt;/p&gt; “算何事?”&lt;/p&gt; “我爹。”她长长吁出一口气,神色凝重,从腰间钱袋里摸出三枚铜钱,握在手心里。&lt;/p&gt; 他闻言愣住,又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郑重点了下头,没有说话。&lt;/p&gt; 三枚铜钱第六次落在案上,清脆声响过后,是死一般的安静。&lt;/p&gt; 薛靖七盯着铜钱看了许久,在脑海中将六爻合为一卦,心神一凛,身子跟着抖了下,向后趔趄一步,险些没站稳,被易剑臣一把扶住。&lt;/p&gt; 他虽然不懂卜卦,但对易经和奇门遁甲也是了解的,这卦象是……&lt;/p&gt; 死门。&lt;/p&gt; “他果然骗了我。”薛靖七眼角微微泛红,发了一会儿呆,又拾起三枚铜钱,沉思着再次掷出,连掷六次,卦位变化,可卦象依旧指向死门。&lt;/p&gt; 小人势长,君子道消。&lt;/p&gt; “怎么可能……”她难以置信,颓然伸臂撑在案前,盯着铜钱出神。&lt;/p&gt; “阿靖,什么意思……”易剑臣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心里乱作一团,“你第二次算的是什么,卦位明明发生变化,为什么结局却是一样的。”&lt;/p&gt; “我……”薛靖七茫然摇头,“我第二次算的是,我们即刻赶回雁荡山,与他们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可是无济于事,我爹他依旧会……”说着,她脸上血色褪尽,攥紧了冰凉的手指,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lt;/p&gt; 易剑臣哑然。&lt;/p&gt; “两次卜卦,主方的状态一直都没变……”她静默片刻,低声道,“他在等死,十死无生。”&lt;/p&gt; “也,也许,你卜错了。”易剑臣伸手按住她的肩头,缓缓用力,强自镇静下来,柔声道,“你不也说自己只是粗通皮毛吗,卜卦也是时灵时不灵,也许这次你卜错了。你想,当年咱们在山下遇到的那个算命道士,他算你会死,可是你死里逃生,破了他的推算,这就说明,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绝对。”&lt;/p&gt; “希望是吧。”薛靖七扯起嘴角笑了下。&lt;/p&gt; 易剑臣无声叹息,将案上那三枚铜钱一一拾起,深吸口气,掷出窗外。&lt;/p&gt; 薛靖七惊得呆住。&lt;/p&gt; “是铜钱有问题,怪不吉利的,还是扔了吧。”易剑臣一本正经道。&lt;/p&gt; “破财消灾……?”她忽然有些心疼。&lt;/p&gt; “你算过我们的姻缘么?”他话锋一转。&lt;/p&gt; 她却沉默。&lt;/p&gt; “你一定偷偷算过!”他想逗她开心,转移注意力,嬉皮笑脸道。&lt;/p&gt; 薛靖七抬起眼看向易剑臣,想起那夜在十方客栈卜过的两卦,皆是离卦。&lt;/p&gt; 九四爻变,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lt;/p&gt; 九三爻变,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耊之嗟,凶。&lt;/p&gt; 她本以为那两卦指向那次别离,可如今细想,不得不怅惘担忧,那也许是指向他们两人最终的结局。&lt;/p&gt; 她蓦地红了眼圈,鼻尖泛起一阵酸涩,低头无声笑起来,摇摇头。&lt;/p&gt; “阿靖。”易剑臣见此情形,再难继续插科打诨,神色也肃然起来。&lt;/p&gt; “我没算过。”薛靖七淡然笑答。&lt;/p&gt; “为何?”易剑臣松了口气,笑叹。&lt;/p&gt; “我怕再算出一个死门来,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她打趣道。&lt;/p&gt; “不怕,无论生死,我都陪你。”易剑臣小心翼翼将面前的人拥入怀中,认真道,“没什么好怕的,你不是一个人。”&lt;/p&gt; 薛靖七安静地立在那里,任由他抱着,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伸臂抱住他的肩背,将下颌抵在他的肩窝处,轻声道:“混元真气我不想继续学了,如今我体内剑气已不再反噬,身体大为转好,武功也进益良多,我想明早回青山阁向老师请辞,立刻返回雁荡找我爹,我实在是心不安。”&lt;/p&gt; 易剑臣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lt;/p&gt; 后来,他们带着纪云清回到客栈住了一夜,三人挤在一张床上,和衣而卧,将纪云清护在中间。他也懂事,知道两人心情不好,自始至终也没有说什么话,生怕给他们添麻烦,就阖上双眼安静地睡下了。&lt;/p&gt; 易剑臣枕臂躺在外侧,心事重重地扭头看向身旁,少年已经睡着,薛靖七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睡着。&lt;/p&gt; 看见那下意识蹙紧的眉头,他心里一阵难受,想要伸手去捋平她眉间的忧虑,想要抱着她让她安心,最终还是放弃,怕惊动到她,只好侧过身子沉沉睡去。&lt;/p&gt; 这一夜薛靖七睡得并不安稳,辗转间梦到杨牧成满身是血,渐行渐远,吓出一身冷汗,睁开眼时,正闻鸡啼,天光大亮。&lt;/p&gt; 三人简单吃过早饭后,易剑臣收拾好行李系在身上,结了房钱,将先前的乌篷马车从后院赶出来,驾车带着两人出城去往玉斗山下。&lt;/p&gt; 抵达青山阁后,薛靖七跳下马车,却看见守山的书生换成了生面孔,他们背后的木剑也换成了铁剑,满目肃然,气氛与往日有所不同。&lt;/p&gt; 她拉着纪云清,想要上山,守山的两人却神色怪异,交头接耳几句,放她独自上山,却拦住其他人。薛靖七解释了半天,他们也只是神色淡漠,甚至隐隐有些戒备与忌惮,愣是不答允。&lt;/p&gt; “剑臣,你和云清在这里等我,我自己去见老师,将纪家的事情说清后,再下来接他。若青山阁不愿收留,我们就带他回书剑门。”&lt;/p&gt; 易剑臣却低头瞅着脚下色泽有些不对劲的土地,又谨慎地看了眼守山的陌生面孔,心里隐隐不安,皱眉低声道:“我觉得哪里不太对。”&lt;/p&gt; “我也觉得……可是说不上来。”薛靖七点头。&lt;/p&gt; “你速去速回,我和云清在这里等你一个时辰。若你到时还未出来,我便硬闯。”易剑臣背对着那两人,对薛靖七低声嘱咐,“我闻到一股很淡的血腥气,守山的那两个家伙对你的态度也很奇怪,青山阁会不会出什么事了。”&lt;/p&gt; “血腥气?”她心里打了个突。&lt;/p&gt; 易剑臣眨了下眼睛。&lt;/p&gt; “好,一个时辰。”薛靖七点了下头,携剑转身离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七十六章 蒙冤难辩意决绝 青山阁从里到外透着股怪异,安静得不同寻常,连人声都听不见。薛靖七立在闻道堂前,隐隐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她,可环顾四周并无人影,心里越发不安。&lt;/p&gt; 难道昨夜她离开后,青山阁真的出事了。&lt;/p&gt; 念及此,她加快脚步往后山溪阁的方向走去,途径同门居所,亦是一片寂静,不闻人声。扭头看见自己住的那间屋子窗户半开,不禁蹙起眉,她记得昨天离开屋子时关好了门窗,难不成……&lt;/p&gt; 握着剑鞘的手指下意识收紧,薛靖七走到自己屋前,看见门没拴,谨慎地以剑柄推开屋门,下一瞬,杀气透出门缝,寒铁薄刃迎面刺来,她吃了一惊,仰面后撤两步,拔剑出鞘,寒凉剑气冲破那股令人心窒的杀气,手腕疾翻,双剑相抵借力打力,七星长锋在那柄精铁长剑上刮出刺目的火星,将其崩出一道细小的裂口,仅此半招,便强势卸下那股力道,薛靖七这才抬眼看向偷袭之人,这一瞧不由得怔在原地。&lt;/p&gt; “司徒师兄?!”她看见司徒皓衣衫带血,蹙眉抿唇紧绷着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看向她的神情更是古怪,似是见着仇敌似的。&lt;/p&gt; 司徒皓垂眸看向手中长剑被崩碎的裂口,低声道:“不愧是七星剑。”&lt;/p&gt; 没等薛靖七明白他究竟何意,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迅疾合拢,她怔愣地看见数十阁中学生持剑列阵,将她围在中间,人人神色皆是如临大敌,肃穆中又带着谨慎与戒备,让她更加疑惑。&lt;/p&gt; 傅衿现身,方慎终与徐追远紧随其后,三人对上薛靖七的目光,神色各异。&lt;/p&gt; “老师,这是何意?”薛靖七不解问道。&lt;/p&gt; “你昨夜在何处?”傅衿蹙眉。&lt;/p&gt; “信州城。”薛靖七诚实回答。&lt;/p&gt; “为何下山?去城里做什么?”&lt;/p&gt; “见……”薛靖七欲言又止,她下山是为见意中人,去城里的初衷也是答应他的小小请求,留下过夜,可这话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青山阁如此重视礼节,若让老师知道她在外同男子过夜,明明什么都没发生,恐怕也解释不清。&lt;/p&gt; 方慎终与徐追远面面相觑,薛靖七如此迟疑,显得心虚,恐怕昨夜就算有什么误会,也难以分辩清楚了。&lt;/p&gt; “见谁?”傅衿眉间疑虑更深,语气也严厉了几分。&lt;/p&gt; “见与我同来的朋友,他救下了纪家幸存的孩子,想送来青山阁,可惜被守山的同门拦住,不得已只能以箫声传信于我,昨天傍晚我就下山了。”薛靖七解释道。&lt;/p&gt; “纪家的孩子?”傅衿闻言微微动容,转头看向司徒皓和徐追远,两人皆是神色讶异,对于纪家还有幸存者表示毫不知情。&lt;/p&gt; “他叫纪云清,就在山下,您若愿意收留,我现在就带他上来。”&lt;/p&gt; “靖七,这个不急,你先如实回答老师,昨夜去城里做什么,为何今早才回,有人能证明其间你没有回过青山阁么?”方慎终焦急问道。&lt;/p&gt; 薛靖七愣住。&lt;/p&gt; “若只是为纪家那孩子的事才下山,为何去了那么迟,现在才回来?”司徒皓紧跟着方慎终一齐追问。&lt;/p&gt;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的意思是,昨夜在阁中见过我,并且我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么……”薛靖七看傅衿、方慎终和司徒皓都似受了伤,又瞅着众人围攻自己这架势,心里隐约有了猜测。&lt;/p&gt; “昨夜有人暗算老师,盗走七弦琴,打伤我和司徒少侠,杀死值夜守山的两位同门,逃走了。”方慎终目不转睛地看着薛靖七,目光中透着难言的痛惜,涩声道,“那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连功夫都相近,我们都亲眼所见,你总该不会还有一个双生姐妹吧。”&lt;/p&gt; “什么?!”薛靖七闻言大震,怔愣半晌,摇头否认,“此事我并不知情。难道是……”她蓦地想起,昨夜易剑臣提起坤也来到信州城,让她小心防备,而坤最难以让人防备的便是出神入化的乔装易容之术,昨夜冒充自己盗琴杀人的多半是她,于是沉声道,“纪家锟铻刀与青山阁七弦琴相继被夺,很明显是天宗那伙人的手笔,其中杀手团中的坤字号是个可怕的角色,其出神入化的乔装易容之术让人防不胜防,我也吃过很多次亏,昨夜定是她冒充我。”&lt;/p&gt; “可是昨夜,没有人进阁。”方慎终皱眉道。&lt;/p&gt; “既然守山的同门被害身亡,那又如何得知无人进阁呢?坤的轻身功夫很好,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混进来。”薛靖七解释。&lt;/p&gt; “可是她怎么会你的剑法,她又如何知晓你昨夜会离开,不觉得太巧了么?师妹,我受的这道伤,是相知剑法所致。”司徒皓拧着眉头,左手指了下包扎好的伤口,冷声问道。&lt;/p&gt; 薛靖七看众人并不相信她的话,又是委屈又是气愤,耐着性子反问道:“我若成功盗走七弦琴离开,现在又何必回来自投罗网呢?”&lt;/p&gt; “也许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司徒皓冷着脸道,“一回来你就直奔这里。”&lt;/p&gt; 薛靖七闻言被气到发笑,她不明白为什么司徒皓死咬着她不放,就算年少时他们师兄妹关系不好,也不至于如此不相信她的为人吧。&lt;/p&gt; “靖七,你昨夜究竟为何留宿城中,没有回来?”方慎终又问了一遍。&lt;/p&gt; 那边还死咬着不放,这边又执着于打听她在外过夜的事,实在让她头疼得要命,于是咬牙切齿答道:“不为什么,没什么理由。我薛靖七向来光明磊落,做了的事,必定会认,没做的事,也不可能任由他人栽赃。”&lt;/p&gt; “靖七,我们都相信你的为人,但不论如何,七弦琴因你而失,若你能将其找回,那这桩事就算过去了,也算还你一个清白。”徐追远心有顾虑,不敢确定薛靖七所言真假,但不管怎样,他都希望给她一个消除误会与大家尽释前嫌的机会,她因苦衷而盗琴也好,被栽赃诬陷也罢,只要七弦琴寻回,就是最好的结果。&lt;/p&gt; 傅衿叹了口气,略微颔首。&lt;/p&gt; 薛靖七沉默片刻,摇头轻笑:“昨夜发生那种事,我也震惊且难过,既有人打着我的名号盗走七弦琴,我确实有必要将其寻回,并为死去的同门报仇。可若将我的清白与七弦琴系在一起,那恐怕这嫌疑我是无法洗脱了。被天宗盗走的这些名家兵器,我一件也寻不回,包括七弦琴在内,除非他们抱着琴站在我面前,我还有机会试上一试。”&lt;/p&gt; “那你且在青山阁多留些时日,何日寻回七弦琴,何日再离去。”方慎终道。&lt;/p&gt; “恐怕不行。”薛靖七再次摇头,收剑归鞘,面朝傅衿持手躬身行礼,“昨夜得知了一件不太好的事,家父恐有性命之忧,靖七今早回来,正是打算向老师请辞,紧急赶回雁荡。这些日子多谢老师传道授业,也多谢两位师兄的照顾,请恕靖七难能从命,待确认家父无虞,必定追踪七弦琴的下落,回阁请罪。”&lt;/p&gt; 写得差到自己看不下去……跪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七十七章 直言同眠证清白 日影逐渐变短,易剑臣掐算着时间,心烦意乱地踱来踱去。约定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可薛靖七仍不见人影,恐生变数。&lt;/p&gt; 他看着乖巧坐在旁边的纪云清,正暗忖如何对付这两个守山的比较稳妥,忽闻马蹄声渐近,他耳根一动,闻声望去,一人自林间小路策马疾奔而来,日光下烟尘弥漫,径直朝着这边过来,眨眼的工夫已到眼前,那汉子勒住马缰滚身下马,急匆匆要上山,却被拦住,从怀里取出份被汗水打湿发皱的信笺,解释着什么。&lt;/p&gt; 易剑臣看见那人额间系着条绳带,怔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冲上前去,看清那绳带上的金属墨字标记后,心里一紧,疾声打断他们的谈话,问道:“阁下可是墨门剑契中人?”&lt;/p&gt; 那汉子转头看过来,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抬手擦了下脸上的汗,点头道:“不错,我是墨门剑契信州分部的弟子。这有一封来自总部林成羽首领的急信,需要送到一位薛姑娘的手上,听说她在青山阁养伤。”&lt;/p&gt; “你们总部是不是出事了?!”易剑臣心里一沉。&lt;/p&gt; “不错,雁荡总部出事,分部的弟兄们闻讯都往那边赶呢,好像是总机关被贼人动了手脚,现下几位首领和一些弟兄都困在里面出不来,听说那伙混蛋想要放火烧山。不多说了,我也该走了!”汉子说着,看守山的其中一书生接过信笺疾步上山进阁送信,便吐了口气,使命完成,冲易剑臣粗粗抱了下拳,不待他答话,抓着马缰翻身上马,匆匆东去。&lt;/p&gt; “师父……”易剑臣回过神来,迫切地想要知道信笺的内容,奔回乌篷马车旁拉起纪云清准备闯山,蓦地又记起什么,伸手探入怀中摸出贴身保存的锦囊,将其拆开,倒出一张折叠好的字条,心如鼓擂地展开。&lt;/p&gt; 师父说过,若有大事发生,不知如何做,就打开锦囊,按照他说的做。不可提前打开,不可将内容告诉阿靖……当下解锦囊的时机应是到了。&lt;/p&gt; 可这字条上所写的内容,如冷水浇顶,凉透了他全身的热血。&lt;/p&gt; 涅槃血蛊,无有生路,以命换命,求仁得仁。&lt;/p&gt; 墨门已被迫卷入江湖纷争,不日恐起腥风血雨,无论发生何事,望他尽力拦住性子固执、意气用事的阿靖,不许赶回去做无谓牺牲,待其混元真气大成,剑气反噬彻底解决,再让她知晓此事。她平安,不再受苦痛折磨,才算了了师父的一桩心愿。&lt;/p&gt; 易剑臣蓦地红了眼圈,攥着字条,大脑一片空白。&lt;/p&gt; 昨夜两卦皆为死门,原来……是这样。&lt;/p&gt; 拦住阿靖,瞒着她,让他们父女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这怎么可能做得到。日后阿靖知道真相,定会承受不住,而他也无法面对她。&lt;/p&gt; 可是,正如师父所说,阿靖的身体还未彻底复原,若中断混元真气的修习,回到雁荡必然动武,剑气反噬再卷土重来,很有可能危及性命,而且,就算搭上性命,也救不回师父了,届时生离死别,她哪里承受得了……&lt;/p&gt; 他拧起眉头,闭上双眸,咬着牙,难以抉择。&lt;/p&gt; “大哥哥,你怎么了?”纪云清仰着头轻声问道。&lt;/p&gt; 易剑臣闻声睁开眼,沉默地抬手摸了下少年的脑袋,低声道:“你害怕打架么?”&lt;/p&gt; 纪云清愣住,一时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lt;/p&gt; “不用怕,大哥哥会护住你,你跟紧了。”易剑臣说罢,拉起他的手大步流星往山门走去。&lt;/p&gt; 剩下的那书生见此情形,迈出一步,伸手欲拔剑拦阻,易剑臣冷着脸劈手抓住他的右手腕,手肘往旁侧一抬一撞,正击中他的下颌,书生吃痛还未张口说话,后颈又是一痛,两眼一黑昏倒在地,在易剑臣面前竟是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lt;/p&gt; “走。”易剑臣转身将少年扛在肩上,疾步奔向山上。&lt;/p&gt; 他轻身功夫好过送信的书生,纵使扛着个半大的孩子也没影响身法,很快就追上,但还是没来得及截下书信,眼睁睁看见那书生冲进人群,将信递给了傅衿。&lt;/p&gt; “你怎么上山来了!你将陈斯怎么样了!”送信的书生看到尾随而至的易剑臣,肃着张脸斥问道。&lt;/p&gt; 青山阁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这一不速之客,而易剑臣也看到被剑阵围在当中,脸色非常难看的薛靖七,两人目光相撞,他将肩上扛着的纪云清放下,牵着他走进圈中,转头看向青衫长者,拱手行礼,朗声道:“在下龙渊剑主易剑臣,见过青山阁主傅前辈。”&lt;/p&gt; “龙渊剑主?”众人闻言皆吃了一惊。&lt;/p&gt; “晚辈闯山是情非得已,还望前辈原谅。不知青山阁发生何事,竟要刀剑相向,为难阿靖。”易剑臣皱眉道。&lt;/p&gt; “这孩子是……纪云清?”傅衿的目光却停留在少年稚嫩的脸庞上,略带犹疑地问道。&lt;/p&gt; 少年闻言抬头去看易剑臣,见他暗暗颔首,于是对着傅衿怯生生地点头。&lt;/p&gt; “事情是这样的……”徐追远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给易剑臣听。&lt;/p&gt; “昨夜她一直同我们在一起,寸步未离,我和云清都可以作证。”易剑臣道。&lt;/p&gt; “醒着的时候自然可以作证,阁下入睡后,又怎知她依然在城里。”方慎终看到有人给薛靖七作证,心里松了口气,可其中依然有疏漏,还需再确认一下。&lt;/p&gt; 易剑臣叹了口气,幽幽答道:“我们三人同榻而眠,她睡里面,若中途离开,我必然有所察觉。她睡着后,我才睡的,我醒来时,她还没醒呢。我这番回答,你可满意?”&lt;/p&gt;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礼记·内则》有云,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们,你们二人怎能同榻而眠……!”方慎终闻言愕然,理解的重点完全跑偏,难以置信地看向薛靖七,后者面色微窘,无可奈何,但看样子并没打算反驳,此事竟是真的……她那么知书达理的姑娘,怎能做出这等有伤名节之事。&lt;/p&gt; 徐追远闻言挑眉,眯起双眼干咳一声,而傅衿的脸色也有些微妙。&lt;/p&gt;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江湖中人,没你们那么多讲究。”易剑臣歪着头笑了下,继续说道,“阿靖之前伤势严重时,冷到无法入眠,我便抱住她给她取暖,我们虽同榻而眠,但恪守礼节,和衣而卧,并未做什么别的事,你们可不要胡思乱想。”他看方慎终反应如此激烈,眼神又一直粘在薛靖七身上,心里不快,担心自家的兔子被别的胡萝卜看上,忙变相宣誓主权。&lt;/p&gt; “你们……”方慎终血气上涌,脸涨得通红,此刻好像突然明白,薛靖七那日所说的意中人,就是面前这位大名鼎鼎、不拘小节、胡说八道的龙渊剑主,一时心里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受。&lt;/p&gt; “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我的话了。”薛靖七叹道。&lt;/p&gt; 众人缄默无言,似乎心中仍有疑虑。&lt;/p&gt; “你们关系匪浅,自然口径一致。七弦琴没找到,嫌疑就无法消除。”司徒皓严肃道。&lt;/p&gt; 易剑臣闻言看向司徒皓,神色微妙,心中所想同薛靖七并无二致,他们虽然跟司徒皓关系不好,但也不至于这么……&lt;/p&gt; “这样,易少侠与靖七先留在阁中,傅某还需要时间理清思路,且关于这孩子的去留,也需要考虑。时候也不早了,大家用过午饭,先回去休息。傅某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若靖七真的清白,青山阁自然会还一个公道。”傅衿话音落地,众人收剑归鞘,让出道路。&lt;/p&gt; 易剑臣看见傅衿将那封信笺塞入怀中,心里有些焦急,又听闻她这么说,释然点头,抱拳道:“那就多谢傅前辈了,我和阿靖定当配合,找出真相。”&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七十八章 展颜天光破层云 正午时候,饭堂人来人往,饭菜香气弥漫,众人紧绷的那颗心都稍许放松,四人围一桌斯斯文文吃起饭来。&lt;/p&gt; “咳……”徐追远端着碗冒着热气的米饭走到方慎终旁边坐下,清了清嗓子,似笑非笑低声问道,“他好歹证实了靖七不在场,这是好事,你这是什么表情,像个怨妇。”&lt;/p&gt; “七星剑主,龙渊剑主……”方慎终目光发直,手中双筷麻木地戳着白饭,皱着眉念念有词,“本以为靖七的意中人必定是君子,却没想到是个自诩坐怀不乱柳下惠的浪/荡儿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毫不避讳,说出那种话,完全没有顾及靖七的名誉,我听了都觉得羞愧难当。靖七她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呢,是因为他有龙渊剑么,还是说内敛矜持的姑娘,通常会喜欢那种不老实的男人,像我这样,只会被认为是不解风情的古董是不是?”&lt;/p&gt; “咳咳咳咳……”徐追远听闻此言,猝不及防被米饭粒给呛到,咳得面红耳赤,忙倒了杯茶灌进去,良久才平复心绪,瞅着方慎终低声道,“拜托……是谁一个劲儿揪着这个事儿追问的,起初靖七碍于礼节不愿解释,你们又穷追不舍,以为人家做贼心虚,现在好了,人家意中人闯上山来替她解围,也打消老师的疑虑,怎么你反倒陷进去出不来了呢?”&lt;/p&gt; “我……”方慎终被他这番话顶驳得脸红脖子粗,“我哪儿知道会是这种事呀,我以为是别的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lt;/p&gt; “好了,现在你也如愿看到人家意中人是几个鼻子几只眼了,也该放弃了吧。你瞧,七星剑主和龙渊剑主听起来多般配啊,天造地设的一双,人家感情已经好到相拥而眠了,移情别恋基本不可能,你还是打消念头吧,也别挖苦人家易少侠了哈。”徐追远幽幽叹道。&lt;/p&gt; 方慎终腾地一下撂下碗筷站起身,把徐追远吓了一跳。&lt;/p&gt; “你干嘛?”徐追远抬头挑眉。&lt;/p&gt; “盛汤,噎得慌。”方慎终面无表情说道。&lt;/p&gt; “哦……”徐追远耷着眼皮,继续扒饭。&lt;/p&gt; “你要么?”方慎终凉悠悠又补充了一句。&lt;/p&gt; “……”徐追远扭头看了眼那边排队盛汤的同门,抿了抿嘴道,“人太多了,等排到了我都吃饱了,不用了哈哈哈,你去吧。”&lt;/p&gt; 方慎终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诡异表情。&lt;/p&gt;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怪毛骨悚然的。我道歉,我道歉哈,我再不帮着那姓易的浪/荡儿郎说话了,咱们是兄弟,我站你这边。”徐追远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lt;/p&gt; 方慎终转身盛汤去了,徐追远长叹一声。&lt;/p&gt; 两人却不知,有道凉悠悠的目光已盯了他们许久,将这番对话都听了个真切。&lt;/p&gt; 易剑臣端正坐在桌前未动筷,等待许久,转头打量四周,一直没等到薛靖七过来吃饭。她只说有什么事要回屋一趟,让他自己先过来吃,可怎么这么久?&lt;/p&gt; 看到饭菜都快凉掉,他起身离开,回去找她。&lt;/p&gt; 推开屋门,竟看见薛靖七失魂落魄地倚着床边屈膝坐在地上,端详着手中的黑鞘七星剑,蹙着眉头,目光发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连有人进屋都未察觉。&lt;/p&gt; “阿靖?”易剑臣走到她身边,半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再不去,饭菜都凉了。你怎么了,在想什么?”&lt;/p&gt; “不对劲,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的……”薛靖七缓缓摇头,低声道,“剑臣,我有事情想不通,没有胃口吃饭,你自己去吃吧。”&lt;/p&gt; “你是在奇怪,为什么坤出手的时机拿捏得刚刚好么?你还记得书剑门盗剑那次么,我们的一举一动其实一直被他们暗中监视,只要寻到合适的时机,他们就会神不知鬼不觉行动起来。也许纪家出事后,他们就一直潜伏在青山阁附近,留意我们的动静。”&lt;/p&gt; 薛靖七还是摇头,心神不安。&lt;/p&gt; “其实青山阁的那些人还是蛮讲道理的,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耐心协助他们调查,真相会水落石出的。你是不是情绪不太好,态度那么决绝,会让他们更加怀疑是你。”易剑臣温和安抚道。&lt;/p&gt; “我想回雁荡找我爹,可偏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让我困在这里无法抽身,剑臣,我真的好害怕,我的心很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七弦琴恐怕已经不在信州城了,我们没办法找回。”薛靖七眼角泛红,伸手抱头伏在膝上,身心俱疲地涩声道。&lt;/p&gt; 听到她说起师父,易剑臣心里一疼,怔愣半晌,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决定先隐瞒真相,去找傅衿要回那封信笺,看看内容再做定夺。他无声叹息,伸手揽过她的肩膀,额头轻轻抵住她的,轻声道:“不要害怕,师父会没事的。”&lt;/p&gt; 感受到面前的人似乎在微微发抖,他愣住,伸手轻轻托起她的脸庞,看见向来坚强乐观的她竟泪湿眼角,无声哽咽起来,心里更不是滋味,甚至有些慌乱地抬手以指肚擦掉她的泪水,想要继续安慰,却又自觉明明是谎言,怎么说得出口,心里坠着块大石,沉重得要命。&lt;/p&gt; “我这辈子都忘不掉阿卓为护住我,在我面前横剑自刎的那一幕……还有那次你为了救我,差点死在醉春风之下,我……”薛靖七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哽声道,“我特别害怕我在意的人,因为我,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我害怕我爹也这样,我和他才相认,我好不容易才拥有了亲人,可是好像我马上又要失去他了……剑臣,我必须要回去,我不能留在这里。”&lt;/p&gt; 父女连心。&lt;/p&gt; 她的直觉是多么的强烈。&lt;/p&gt; “阿靖,我明白,我全都明白。”易剑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用力地握住了她温凉的手指,一字一顿道,“相信我,会没事的。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傅前辈有点事,如果你饿了,就去饭堂吃饭。总之,不要冲动做傻事,照顾好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lt;/p&gt; 薛靖七没有说话,点了下头。&lt;/p&gt; 易剑臣用力眨了下眼睛,将浓烈的悲辛强行忍下,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探过身去轻吻了下她的眉心,弯起眼角笑了笑,转身奔出门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七十九章 识破真相再反转 易剑臣一路打听,在后山溪阁寻到傅衿的时候,后者手里捏着那信笺,正欲对折收入袖中,抬眼看见他,两人皆是一怔,易剑臣恭敬行礼,她轻轻颔首。&lt;/p&gt; “傅前辈,那封信……”易剑臣走到傅衿面前,欲言又止。&lt;/p&gt; “傅某知道,这是给靖七的。”傅衿眉头微蹙,负手踱了几步,低声道,“但是她不能知道这封信里的内容,不然会冲动误事,做无谓的牺牲。”&lt;/p&gt; “可不论如何,这封信理应交给她,让她知情。”易剑臣思来想去,沉声道,“其实晚辈已经知道信中内容大致为何,甚至家师,也就是阿靖的父亲,在我们临行前,还暗自塞给我一个锦囊,让我在发生大事却不知如何做时再拆开,这是里面的字条。”说着,他取出那张字条递给傅衿。&lt;/p&gt; 傅衿半信半疑地接过字条,看清上面所写后,神色微变,目光中闪过一丝痛惜,末了眼角却淡淡一弯,郑重赞叹道:“侠之大者。”&lt;/p&gt; “所以,晚辈可否看一下那封信。阿靖那边我暂且瞒着,没让她知道这件事。”易剑臣表明自己的立场。&lt;/p&gt; 傅衿沉吟片刻,将信笺并字条一并递给他,踱到水边望向空山,忧虑又爬回眼角眉梢,淡淡说道:“易少侠,傅某看得出来你很在乎靖七,如果真的为她好,就听你师父的话,将此事一直瞒下去吧。雁荡山那边遇到的麻烦很棘手,江湖势力纷杂,黑道白道都掺和其中,你们两人就算日夜兼程赶回去,也救不了人,甚至会陷入圈套,尤其是靖七。混元真气她尚未练成,如今身体虽有好转,却依旧经不起厮杀混战,七星剑气是否会反噬,还是个未知数。”&lt;/p&gt; 易剑臣安静地看着信中的内容,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听到傅衿所言,也未答话,心绪越发烦乱,不知道说什么好。&lt;/p&gt; “总之,靖七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青山阁,傅某为在十三日内传授混元真气给她,牺牲良多,元气大伤,且混元真气的修习一旦中断,便会半途而废,所有心血付诸东流。傅某曾对她明确说过,若不是为天下大义,为她那个七星剑主的身份,救她即救苍生,傅某不会冒这么大风险传功。她也亲口答应过,不会因私情而误大局。傅某此次就做一次坏人,完成杨掌门的心愿,将靖七强行留在这里,继续传授混元真气,待十三日期满,她内功大成,雁荡恩怨亦了,再放她下山离去。”傅衿正色道。&lt;/p&gt; “前辈的意思是,纵使我们寻不回七弦琴自证清白,您也愿意不计前嫌,继续传授阿靖混元真气么?”易剑臣眼角微微泛红,心里再次动摇。其实师父和傅前辈所做的决定,虽然于情残忍了些,但于理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既护得了阿靖,又对得起傅前辈的恩情,实现师父的心愿,何况青山阁出了这么大事,也愿意继续保护她,实在是难得可贵。&lt;/p&gt; 傅衿缓缓点头。&lt;/p&gt; “纪云清那孩子,青山阁也愿意收留。”&lt;/p&gt; 易剑臣闻言很是感动,持手躬身行大礼拜谢。&lt;/p&gt; “靖七那孩子重孝道,救父心切,情绪不太稳定,你们二人既这般亲近,相信你有法子安抚好她。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傅某不愿以武力拦阻她。”傅衿转身看向易剑臣,肃然叮嘱道。&lt;/p&gt; “多谢前辈体谅。”易剑臣心怀感激地答应。&lt;/p&gt; 此刻屋内,薛靖七依旧抱剑坐在地上怔怔出神,反复回想自她今日回来后,每个人的一言一行,细想坤盗琴杀人嫁祸于她整件事的开端和走向,她总觉得一切过于顺理成章,似乎有人混在其中诱导所有人都往同一个方向去想这件事。&lt;/p&gt; 她沉默地拔剑半出鞘,澄明的寒铁薄刃倒映出她的眸子,蓦地回想起在这间屋子里守株待兔的司徒皓飞身出剑攻向她时,手中剑被她这柄锋锐无匹的七星剑崩碎一道细小的裂口,他当时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剑,说了句“不愧是七星剑。”&lt;/p&gt; “不愧是七星剑?”薛靖七蹙起眉,喃喃自语重复道。&lt;/p&gt; 司徒皓说这句话时,那神态和语气,都像是首次与七星剑交锋才会有的感慨。&lt;/p&gt; 可是他后面不是还说,昨夜她以相知剑法打伤他么?既然已经交过手,那必然见过七星剑出鞘,不可能在次日重发感慨。&lt;/p&gt; 薛靖七收剑归鞘,猛然起身,倒吸一口凉气,她终于知道不对劲的源头在哪里了。是司徒皓,他在撒谎,并且一直在有意引导青山阁众人怀疑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她强自镇静下来,在屋里踱步,回想司徒皓这几日的言行,记起司徒皓被气到连夜下山,却在次日晌午回来,告知他们纪家惨案,当时她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不真切的笑意,还道是自己看花了眼,原来……从那个时候,司徒皓就被掉包了!&lt;/p&gt; 那妖女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乔装易容变换身份的速度令人惊叹,且盗琴后不回去交差,竟还留在青山阁里兴风作浪,想要置她于死地。七弦琴呢……是已经被送出了信州城,还是依旧被藏在青山阁里的哪个角落?!&lt;/p&gt; 念及此,薛靖七目露杀意,冲出门去。&lt;/p&gt; 踹开司徒皓的屋门,里面空无一人。她心里暗觉不好,转身就走。&lt;/p&gt; 饭堂里的学生已经走光了,只剩下方慎终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喝汤,望着斜对角一张空桌子发呆。易剑臣先前为薛靖七盛好的饭菜都凉透,被伙房里的师傅收拾走,也没看到他们两人回来吃饭,不知做什么去了。&lt;/p&gt; 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心里就有些愧疚,他踌躇半晌,待喝完热汤后将空碗送回伙房,四处翻找,看到笼屉里还有温热的包子剩下,心里一暖,找了油纸包好两个,想给薛靖七送去,顺便赔礼道歉。&lt;/p&gt; 身后忽然有响动,他以为是伙房师傅去而复返,酝酿了说辞转身看去,竟是司徒皓。&lt;/p&gt; “司徒少侠?”他讶然道。&lt;/p&gt; 司徒皓看见他手中用油纸包好的热包子,莞尔一笑,打趣道:“给薛靖七的?她可真有本事,让这么多男人都对她痴情得要命。”&lt;/p&gt; “你说什么?!”方慎终在面前之人的脸上看到了本属于女人才有的笑意,这种违和令他毛骨悚然,对他说的这番话也当真是奇怪得很,于是警惕反问道。&lt;/p&gt; “你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让我来替你做,好不好?”司徒皓笑意更深。&lt;/p&gt; 凌晨一点二十才写完,我倒下了。&lt;/p&gt; 提问,如果我建个书剑读者群,会有人愿意进群吗?&lt;/p&gt; 我觉得有点难,哈哈哈哈~&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八十章 刀锋至颈侧轻吻 “靖七!”&lt;/p&gt; 找遍青山阁也没有找到假司徒皓的薛靖七,正欲前往后山溪阁将此事秉明老师再做定夺,途径藏书楼时,听到有人喊她,转头一看,是方慎终。&lt;/p&gt; 方慎终眼笑眉舒地走过来,将油纸裹住的包子递上前去,干咳几声故作羞涩道:“我看你没来吃午饭,就带了两个还热着的酸馅儿包子给你。还有,今日我不该穷追不舍问你那个问题,对不起啊,希望你能原谅我。”&lt;/p&gt; 薛靖七闻言淡淡笑了下,摇头温和道:“多谢方师兄的关心,靖七心领了,包子就先不吃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你看见司徒皓了么?他凭空消失了。”&lt;/p&gt; “找司徒皓做什么?”方慎终讶然问道。&lt;/p&gt; “他是假的,我师兄那夜愤而下山后,再没回来,次日晌午回来的,是坤字号杀手冒充的!现在必须找到他,七弦琴也许还有寻回的可能!”薛靖七正色道。&lt;/p&gt; “什么?!”方慎终大吃一惊,“午饭后我确实没见着他了,我们快去闻道堂将此事告知老师。”&lt;/p&gt; “老师在闻道堂?”薛靖七怔住,“不是在后山溪阁么……我方才找了一圈,经过闻道堂,没看见老师。”&lt;/p&gt; “我刚见过老师,她说去闻道堂有事与易少侠相商,好像与令尊有关。”方慎终蹙眉道。&lt;/p&gt; “与我爹有关?!”薛靖七握紧剑鞘,想也没想,拔足便奔。&lt;/p&gt; 方慎终将包子随手丢弃,紧随而去。&lt;/p&gt; 闻道堂里空无一人,薛靖七转身看向方慎终,面露疑色。&lt;/p&gt; “奇怪,他们怎么不在这里。”方慎终也颇为不解地看向她。&lt;/p&gt; “关于我爹,方师兄还知道多少?”&lt;/p&gt; “好像……命不久矣,又被困在雁荡山,在等死。可是老师和易少侠好像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怕你不顾大局,意气用事。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方慎终忧心忡忡道。&lt;/p&gt; 薛靖七闻言愣在原地,心里彻底乱成一片,鼻尖再次泛起酸意,想要转身就走,又想起易剑臣对她的嘱咐,缓缓摇头,似是自言自语:“剑臣不会瞒着我,我等他回来。”&lt;/p&gt; “你就这么相信他么?”方慎终垂下眼眸,目光黯淡,像是蒙了一层雾气。&lt;/p&gt; 薛靖七转头看他,没有说话。&lt;/p&gt; “甚至答应同他睡在一起,也不怕他在你睡着时,会对你做什么。”方慎终的神色越发古怪起来。&lt;/p&gt; 薛靖七皱眉,不解他为何会突然扯到这件事上。&lt;/p&gt; “靖七,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你会不会喜欢我?”方慎终抬眼看向她,眸子里泛起异样的波澜。&lt;/p&gt; “不会。”薛靖七本就杂乱的心绪此刻更加缠作一团,干脆利落打消他的念头,转身踏出闻道堂,立在阶上长吁一口气,低着头。&lt;/p&gt; 方慎终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勾起唇角,玩味一笑,心里暗暗感慨,踱步走过去,认真道:“那我便不让你离开这里了。”&lt;/p&gt; 话音未落,他蓦地欺身上前,左手揽住她的腰身,右手抚上她的后颈,眼角微弯,速度极快地低头欲吻上她的唇。&lt;/p&gt; 他的身法快到令人难以防备,薛靖七猛然回过神时,方慎终的容颜已近在眼前,她没想到所谓的端方君子会做出这等事,心中惊怒,咬了下牙,凝了真气抬手便欲用力推开,后颈却莫名感到一阵凉意,是金属独有的凉意,她心跳漏了一拍,凭着直觉旋身闪躲,左手以剑鞘用力撞向他的胸口,右手向腰间抓去,他的手却立刻撤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终于被拉开,颈侧却是一疼,薛靖七抬手摸了一把,都是血。&lt;/p&gt; 她连撤几步,这才定睛瞧见他右手指间夹着极不起眼的薄刃,上面染着她的血,若她反应不够快,没有察觉到这一杀招,恐怕已经被割断脖颈,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lt;/p&gt; “你是谁!你不是方慎终!”薛靖七忍着颈侧的剧痛,拔剑出鞘。&lt;/p&gt; “这种情形之下,你还能分心去想别的事,也不知该夸你警觉,还是笑你迟钝。”方慎终笑道,“我是谁?我是你的方师兄,小心翼翼喜欢你却被毫不留情拒绝的人。”&lt;/p&gt; “坤,你是坤。”薛靖七自嘲冷笑,“我输给你两次。”&lt;/p&gt; “其实我也没想就这么杀了你,只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你若死了,楚子钰可要发疯,找我报仇呢,我卖他个人情。”方慎终莞尔一笑,将声音变回女声,“两次交手,你的应变能力都不错,是个好玩的对手,我很喜欢。”&lt;/p&gt; 薛靖七不愿听她废话,心中杀意已起,身形疾掠出剑攻向坤,凛冽剑气所经之处留下深刻剑痕,长阶碎裂激起石屑,后者却如鬼魅般飘忽不定,险险躲开极快的每一剑,拔剑格挡时还不忘插科打诨:“老娘饮血不在身边,兵刃不占优势,你欺负人哦!”说着,纵身飞跃至屋顶,伸手摸出一串铃铛来,笑嘻嘻地旋转起来,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在薛靖七听来却分外诡异。&lt;/p&gt; “薛靖七,我跟你打个赌,傅衿和易剑臣绝对会瞒着你,不让你回雁荡救杨牧成,硬要你留在青山阁,你敢不敢赌?”&lt;/p&gt; “谁要和你赌!”薛靖七抬眸看向蹲在屋顶转铃铛的坤,冷声斥道。&lt;/p&gt; “人来了,你瞧。”坤环顾四周,歪头笑道。&lt;/p&gt; 脚步声越来越近,薛靖七吃惊地看向周围,竟看见七八十个青山阁弟子持剑向她奔来,神色皆是凶狠,像是扑向猎物的豺狼,与他们平日的斯文模样完全不同。&lt;/p&gt;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薛靖七还未见识过坤那诡异铃铛的威力,此刻看到青山阁这么多人似乎同时被控制了心智,难以置信。&lt;/p&gt; “在汤里放了点作料而已,没啥大事,他们还是活人。不过……若死在你的剑下,那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死人了,死人我暂时还是控制不了的。想活命,就把他们都杀了吧。”坤翻身跃到屋后,消失在薛靖七的视野里。&lt;/p&gt; “混蛋!”薛靖七又惊又怒,欲追向坤消失的方向,却被自发列出剑阵的青山阁同门以十数柄铁剑当空断路,硬生生被围在剑阵中央。&lt;/p&gt; 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这些人在被控制心智的状态下,并不是胡乱砍杀,竟还能有条不紊地结成阵法以混元劲来对付她,而她只守不攻,怕伤及无辜,这样下去分身乏术,体力消耗也极快,根本不是办法。&lt;/p&gt; “混元剑阵,起!”不知是谁忽然喝令道。&lt;/p&gt; 薛靖七打掉三人手中长剑,将兵刃踩在靴底,一连震开七人后,听闻此令蹙起眉,看见所有人变换方位,手捏剑诀反方向奔走,几重剑圈交错转动,像是精密的齿轮,众人身影越发迅疾,杀气渐烈,随着一声断喝,白衣猎猎风动,七十二道剑气纵横劈出,织就一张铺天盖地的剑网,欲将她困死在其中。&lt;/p&gt; 原来青山阁的混元劲练到一定程度,可成剑气,当真是意料之外。&lt;/p&gt; 不能再耗下去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八十一章 意在器先破剑阵 铃铛摇响,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四面八方皆是,虚无缥缈,蛊惑人心,难辨其主藏身之处。七十二道剑气织就漫天杀意,卷起狂风流云,凌厉地划破暗沉下来的天色,悄无声息碾向被困中央横剑防守的白衣少女。&lt;/p&gt; 既要破阵,保全自己性命,又不能反杀同门,伤及无辜,究竟如何是好。&lt;/p&gt; 薛靖七蹙眉抿唇,索性闭上眼眸,一次呼吸的时间,将全身心放松下来,抛去所有杂念,混元真气蓦地游走过奇经八脉,神思清明澄澈,内外通透,一气混元,这一瞬的工夫,她未睁眼便察觉到天地万物都慢了下来,风停下,云不走,七十二道剑气错落起伏的方位与速度,都似浮现眼前,缓慢地切碎空气席卷过来,就连那飘渺的铃铛声响都似不见,时间停止一息。&lt;/p&gt; 一息足够了。&lt;/p&gt; 她蓦地睁开双眼,寒凉如水的七星剑气凭心而动,手腕疾翻,三尺六寸寒铁震颤嗡鸣不已,光随剑走,意在器先,大风乍起,翻飞白衣化作一道残影,发带被风扯动扬起,闪过眼前,抬眸一刹那,长剑脱手纵出,旋作万千寒光残影。&lt;/p&gt; 一道七星剑气转瞬划过七十二方位,所经之处大雪满山,秋水成冰,剑中杀气被冻结凝在空中,倒映在她的眼眸中,天地震动一瞬,薛靖七止步旋身抓住飞回的剑柄,风流云散,三重剑圈的七十二书生被无形剑气刺破衣衫,长剑崩出裂口,齐齐掀倒摔翻在地,口吐鲜血,身上却未见血,伤势不重,幸得她手下留情。&lt;/p&gt; 铃铛声却愈来愈急,越发响亮,所有人像是不知苦痛,迅速翻身爬起,毫无章法地一拥而上,薛靖七却听声辨位,回首看见有一人神色古怪,于剑圈之外仗剑徘徊,正是坤假扮的方慎终。&lt;/p&gt; 要想解救这群人,必须斩断那破铃铛。&lt;/p&gt; 纷乱剑光在周身闪烁明灭,薛靖七的剑极快,面不改色行于人群中,没人看清她的动作,所有长剑都无法近她身侧三寸,一阵激烈的金属摩擦敲击声后,十几人感到眼前一花,挥剑劈空,肩膀和头顶又是一痛,抬头看见那袭白衣以他们为梯,飞跃出杀圈,凛冽剑锋直指负手仗剑立在外围的方脸书生。&lt;/p&gt; “阿靖,住手!”&lt;/p&gt; “薛靖七你做什么!”&lt;/p&gt; “方慎终你躲开啊!”&lt;/p&gt; 易剑臣、傅衿和徐追远闻声疾奔到闻道堂前,看见这混乱荒唐的自相残杀场面,大惊失色,齐声疾呼。&lt;/p&gt; 易剑臣从溪阁回来后没寻到薛靖七,又碰见四处寻找方慎终的徐追远,两人担心阁中再次生变,急忙禀告傅衿,三人忙不迭赶来,便看到了薛靖七与众同门厮杀在一起,还欲对方慎终下杀手,这种情况根本来不及理清缘由,先要制止他们才行。&lt;/p&gt; “这铃铛的声音……”易剑臣心里一沉,勾起在陌上城与坤交手的回忆,急声道,“坤还在青山阁里!他们都被控制了!”&lt;/p&gt; 傅衿沉着脸冲进人群里,挥掌开阖震开众学生,身形极快地向薛靖七和方慎终奔去。&lt;/p&gt; 薛靖七听见三人的呼声时,手中剑滞了一瞬,却见眼前的方慎终神色更加古怪,暧昧一笑,旋身振剑极为狠绝地劈向自己,她侧身险险躲过锋刃,看见他腰间坠着串铃铛,随着他的动作正在摇晃发出声响,心里确定此人就是坤,并未听从身后的劝阻,电光火石之间拆了三招,蹙紧眉头,抓住时机斩断那串铃铛,又反手一剑送进他的心口。&lt;/p&gt; 铃铛落地,声音止歇,青山阁众人忽然清醒过来,茫然四顾。&lt;/p&gt; 方慎终亦神色骤变,身子剧烈一颤,刺向薛靖七的长剑陡然掉落在地,苍白着脸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正兀自流血的心口,又抬眼看向面前满脸杀意的薛靖七,眼眶湿润,瓮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lt;/p&gt; “戏还没演够么?”薛靖七一字一顿质问道。&lt;/p&gt; “薛靖七!我说过让你住手!”傅衿终究是来迟一步,惊怒交加,一掌拍向薛靖七的肩膀。&lt;/p&gt; “前辈不要!”易剑臣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又看到傅衿发怒欲伤薛靖七,忙纵步疾奔,高声喝止。&lt;/p&gt; 薛靖七稳住心神,正欲对傅衿解释,就在此时,缥缈的铃铛声再起,同时伴随着女人银铃般的笑声,似在嘲弄,她蓦地瞪大眼睛,仿佛被人从后脑抡了一棍,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铃铛,又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面前的方慎终,全身的血都凉透,看见他苦涩地扯起嘴角,冲自己笑了下。&lt;/p&gt; 她杀错了人。&lt;/p&gt; 身后掌风呼啸而至,她充耳不闻,颤抖着拔出七星剑,趔趄一步,硬生生受了傅衿一掌,经脉剧痛,气血翻涌,撑剑跪倒在地,呕出血来,眼圈染红。&lt;/p&gt; “慎终!”傅衿急忙扶住伤重的爱徒,点穴止血,满脸愁容。&lt;/p&gt; “老师……你不要怪罪靖七……”奄奄一息的方慎终艰难说道。&lt;/p&gt; 薛靖七闻言转头看向他,鼻尖酸涩,自责不已,泪湿眼眶,说不出话来。&lt;/p&gt; “阿靖,你怎么样?”易剑臣奔到她身旁,忙扶她站起。&lt;/p&gt; 徐追远四处寻找方才的铃铛声和女人笑声,可那声音已经不见了,而在场的同门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挤在一起,看着薛靖七与方慎终。&lt;/p&gt; “坚持住,我带你回去包扎伤口,你不会死的。”徐追远冲过来简单察看了方慎终的伤势,握住了他的手,将其架在自己肩上,红着眼圈安抚道。&lt;/p&gt; “我不走……”方慎终看到傅衿满面怒容地瞪着薛靖七,而后者忍着伤痛神情恍惚地垂首立在那里,心里很是害怕老师会因此赶走她,固执道,“我们都中计了……被利用……靖七她不是故意的……”&lt;/p&gt; 易剑臣对方慎终报以感激地点点头。&lt;/p&gt; 傅衿深吸一口气,闭了闭双眼,强自冷静下来,沉声斥道:“这件事以后再说,靖七你回屋待着,哪儿都不准去,此事由我们来调查,七弦琴也不用你帮忙找了,你好好练完混元真气,不要再惹事,听见没有?”&lt;/p&gt; “阿靖,快谢过前辈。”易剑臣稍稍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按住她的肩头,轻声道。&lt;/p&gt; 薛靖七却红着眼眶,缓缓抬起眼看向傅衿,涩声问道:“老师,您是不是已经知道我爹的事了?”&lt;/p&gt; 傅衿和易剑臣闻言皆变了脸色。&lt;/p&gt; “为师知道。”傅衿淡然道。&lt;/p&gt; “你也知道此事么?”薛靖七看向身旁之人。&lt;/p&gt; “我……”易剑臣没来由的一阵慌乱,寻思着是不是坤对她说了什么,深吸口气轻声问道,“阿靖你知道些什么,是坤对你说了什么?”&lt;/p&gt; “我今日就要下山,回雁荡找我爹。”薛靖七没有理会易剑臣的反问,垂眸低声道,“只要我还在青山阁,这里就会一直出事,会有更多的人因我而受害,我离开,对所有人都是好事。”说罢,径自持手躬身行大礼,疲倦地闭上双眼。&lt;/p&gt; “为师不允许。”傅衿斩钉截铁驳斥回去。&lt;/p&gt; 《书剑游侠传》读者企鹅群:九九一五零一五八零。&lt;/p&gt; 作者君是打算写一辈子武侠的,虽然写得慢,但会一直坚持写喜欢的武侠。&lt;/p&gt; 能坚持不懈追到这一章的,都算是老读者了,若各位看官还算喜欢作者君稚拙的武侠作品,并且愿意看作者写的其他武侠作品,可以进群,保持联系,分享创作日常,催更讨论剧情等,先抱拳谢过各位~&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八十二章 自废内功还师恩 “理由是什么?”薛靖七哑着嗓子涩声问道。&lt;/p&gt; “追远,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送慎终回去疗伤!”傅衿一时无言,略一侧首瞥见两个爱徒还站在旁边大眼瞪小眼,于是蹙起眉来低声喝道。&lt;/p&gt; 方慎终的血染红几层布料,透过指间流了一地,此刻捂着伤口虚弱地靠在徐追远肩上,却依旧不愿离去,他莫名心慌,看着老师和靖七的神色,总觉得要出事,他这一走,恐怕再也看不到她。&lt;/p&gt; “是。”徐追远谨遵师命,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强行架走方慎终,后者满脸不愿,然而他此刻的身体已是穷弩之末,连站都站不稳,走动一步就疼得满头冷汗,又哪里抗拒得了。两人趔趄离去,有长眼色的同门急忙过去帮扶,杵在闻道堂前不知所措的学生们也趁机散去,自发去巡逻戒备,抑或是回去疗伤。&lt;/p&gt; “回去再说。”傅衿负手转身踱了两步,身后的人却依旧立在原地没跟上来,于是再次蹙眉,眉间尽是焦躁与烦忧。&lt;/p&gt; “老师,就在这里说吧。”薛靖七翻转剑柄将剑插回鞘中,发了会儿怔,环顾四周空寂的青山阁,侧首看向易剑臣,轻声道,“大家被控制是因为中午喝了有问题的汤,铃铛声一响,就会出事。剑臣,我担心坤还藏在阁中哪一处伺机再次生乱,你去搜寻她的下落,确保青山阁的安全,我有话要单独同老师说。”&lt;/p&gt; 易剑臣有些犹疑,看了眼傅衿,又看了眼薛靖七,寻思着他们都没喝汤,应该不会被那该死的铃铛控制,再发生什么自相残杀的祸事,于是颔首答应,离开这里,去搜寻检查一番。&lt;/p&gt; “为何一定要此刻,于此地,谈这件事?”傅衿问。&lt;/p&gt; “迟些,恐再生意外;此处,距离山门近。”薛靖七淡然一笑,认真回答。&lt;/p&gt; “你的意思是,若为师的答案不能令你满意,你便会忤逆师命,即刻逃出青山阁?”傅衿深吸口气,好不容易和缓下来的脸色,又肃然严厉了几分。&lt;/p&gt; 薛靖七闻言垂眸,低声道:“您对靖七有再造之恩,师恩如山,学生不敢随意忤逆老师。靖七只是……想求一个真相,不希望被蒙在鼓里,尤其是同家父性命安危有关的事,还请老师勿要隐瞒。”&lt;/p&gt; “那知道真相之后呢?”傅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沉声道,“恐怕你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我们瞒着你,是为你好,就连令尊都亲自命令易少侠瞒着你,你觉得我们会害你么?”&lt;/p&gt; 薛靖七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依旧默然不语。&lt;/p&gt; “只有那些巴不得赶紧害死你的贼人,才会迫不及待让你知道真相,让你回雁荡送死!”傅衿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想知道真相,为师就告诉你。那什么墨门剑契雁荡总部被黑白两道联手设计,包括令尊在内的那些人都被困在山中危在旦夕,你们赶回去也没有用,就连为师也帮不上任何忙,何况令尊身中蛊毒,已无生路,你现在中断混元真气的修习,前功尽弃不说,回去除了把自己搭进去,什么都做不了,你说你回去的意义在哪里?”&lt;/p&gt; “为师既已答应令尊传授你混元真气,自当言出必行,哪怕七弦琴因你而失,守山同门因你而死,慎终因你而伤,青山阁因你而乱,为师都不计较,都不会称了那些贼人的意,放弃传授内功。而你当初也承诺过,在大局与私情难两全时,身为七星剑主,必当为大局着想,可割舍私情,不是么?!当初就是看中你这份心怀天下的信念,觉得你担当得起,值得托付众人的希望,为师才会自损修为,为你做这么多。我们这番苦心,你还是不能够理解么?”傅衿说罢,拂袖侧过身子,神色微妙,不愿再说下去。&lt;/p&gt; “黑白两道联手对付我爹?!怎么会……还有蛊毒又是什么意思,我爹为什么会中蛊毒……?!”薛靖七此刻感到脑袋嗡嗡作响,突如其来的噩耗一个接着一个,这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傅衿后面所说的话,她几乎左耳进右耳出,只隐隐约约知道,所有人都要她顾全大局,割舍私情,不回去螳臂当车救必死无疑的父亲和墨门剑契其他同伴。&lt;/p&gt; “人都是自私的,所谓正道也未必高尚到哪里去,为了自身的利益,可联手,可相杀,这江湖早就变成了烂泥潭,人人曳尾涂中,干净的人在里头待久了,不染上污垢,就会被群起而攻之,成为勾心斗角的牺牲品。青山阁不愿卷进江湖纷争,只想独善其身,却没想到还是逃脱不掉。”傅衿闻听此问,冷笑一声,摇头慨叹,道出心中积压多年的失望与怨念。&lt;/p&gt; “靖七,这是一个小人势长,君子道消的时代。终结这个混乱不堪的时代,需要你们藏锋于匣,独立清醒,善于隐忍,静待时机,给那些始作俑者一个无懈可击的必杀,而不是依凭少年人的热血和意气,感情用事,四处拼命,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不懂得保护自己,不停被他人利用,徒然流血殒命,因小失大。”&lt;/p&gt; “可是……”薛靖七哽声道。&lt;/p&gt; “知其不可而为之,很傻,不值得也不理智。”傅衿知道薛靖七想反驳什么,语重心长断然道。隐者向来认同“知其不可而避之”,从不愿做扑火的飞蛾。&lt;/p&gt; “可这是我的本心和信念,哪怕是错的,我也不愿改变。”薛靖七哑然失笑。&lt;/p&gt; “所以为师说了这么多,你是一句也没听得进去,是么?”傅衿闭了闭双眼,感到身心俱疲。&lt;/p&gt; 薛靖七闻言动容,却不再答话,只是持手躬身再行一礼。我爱电子书 <a href="http://www.52xt.net&lt;/p&gt;" target="_blank">www.52xt.net&lt;/p&gt;</a> “为师对你很失望。”傅衿抬起眼看向固执不听话的薛靖七,眼底浮现一抹哀意,“再最后问你一遍,非走不可么?哪怕辜负我们所有人的心血,哪怕白白丢掉性命,令亲者痛仇者快,也要回雁荡送死么?”&lt;/p&gt; “是。”薛靖七涩声坚定答道。&lt;/p&gt; “老师,此刻我若为顾全自己,对亲近的人都见死不救,将来又如何能以身殉道,去救那么多与我不相干的天下人呢……”她红着眼圈轻声说道。&lt;/p&gt; “我纵然手握七星剑,终究也只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不是圣人,更不是普度众生的神仙。我学剑的初衷,不过是保护那些在意的人罢了;后来看见世道不公,就想要扶危济困,不让好人受欺负;再后来,加入墨门剑契,让我知道,真正的游侠应该兼相爱,止干戈,为天下人拔剑。可追溯到源头,我若连自己的父亲都能狠下心来见死不救,我又哪里配得上这柄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lt;/p&gt; “好。”傅衿连连点头,眉目间闪过一丝锋芒,缓声道,“你有你的坚持,为师也有为师的坚持,你若决意要走,那便拔剑凭实力打败为师,自行下山。”&lt;/p&gt; 薛靖七闻言愕然,退了一步,摇头道:“学生怎可对老师拔剑?!”&lt;/p&gt; “你如今已能一剑破掉混元剑阵七十二道剑气,武功连上数层楼,放眼天下,年轻一辈已没几个人能胜得过你,甚至一些长辈也要败在你的剑下。你羽翼已丰,若全力一战,为师不一定会赢,你有机会离开这里。”傅衿正色道。&lt;/p&gt; “我不会对您拔剑的。”薛靖七只是摇头。&lt;/p&gt; “那你今日就无法离开,想要走,就得过了为师这关。”傅衿并不让步,她知道靖七这孩子尊师重道,也许只有此法可将她留下来,于是铁了心要为难她。&lt;/p&gt; 薛靖七说不出话,只是颓然摇头,后撤几步。&lt;/p&gt; “拔剑!”傅衿挑眉,沉声喝道。&lt;/p&gt; 薛靖七红着眼圈,捏紧了拳头。&lt;/p&gt; “既已决定忤逆师命背弃青山阁,心若磐石,此刻怎么又软弱了,讲起师徒之间的礼节和恩义来了?!薛靖七,两条路,没有周旋的余地,你可要想清楚了。究竟怎么做,才能不辜负大家!”傅衿厉声道。&lt;/p&gt; “既然如此,那靖七只能……”薛靖七缓缓闭上眼睛,强忍满腔酸涩悲辛,后撤一步,催动强劲的混元真气游走周身经脉,惨然一笑,声音极轻地说道,“将这一身内功都还给老师,从此两不相欠。”话音刚落,还未等傅衿有所反应,她强行逆转混元真气,渡之于掌心,反手一掌重重击向自己的心脉,得来不易的清正内气转瞬消散在气海与经脉中,震动之下的气血剧烈翻腾涌动,顺着喉管直涌上来,腥甜血气溢出紧抿的唇,她踉跄着顺势跪倒在地,放下手中剑,持手俯身重重磕下一个头,泪水砸落在地,溅起尘埃。&lt;/p&gt; “你……!”傅衿震惊地瞪大双眼,身子不住轻颤,趔趄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跪倒在地的爱徒,心里一阵钝痛,痛得说不出话。&lt;/p&gt; “阿靖……?!”易剑臣将青山阁搜了个遍也没找到坤的半片衣角,心里暗忖那妖女恐怕已经离开了,阁中暂时恢复了安全,还是回去找薛靖七要紧,也不知道傅前辈会对她说什么,她又会如何做。正忐忑着,刚回到闻道堂前,便远远看到了薛靖七抬掌自废混元真气的这一幕,登时两眼一黑,如被人抡了一记闷棍,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到她身旁时,已经手脚冰凉,没有知觉。&lt;/p&gt; 混元真气是救她命的东西,他们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她竟然……竟然……&lt;/p&gt; “好一个两不相欠……”傅衿僵硬地点了下头,眼里尽是痛惜。&lt;/p&gt; “阿靖你为什么……”易剑臣眼前蒙了层水汽,看见她握紧剑柄强撑着趔趄起身,鲜血不断溢出紧抿的唇角,脸色苍白如纸,身如破败凋叶,一切都回到原点,一场变故让所有努力付诸流水,一颗心像被割碎了,哽声质问道,“你为什么……?!”&lt;/p&gt; “因为他是我爹……”薛靖七勉强动了动唇角,扯起一个惨淡的笑容,轻声道,“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所有人……对不起……”话音未落,她蓦地转身奔下山去,再不回头。&lt;/p&gt; 傅衿怔在那里一动未动,缓缓闭上双目。&lt;/p&gt; 易剑臣从惊痛中回过神来,连辞行都未来得及,追向薛靖七的背影。&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八十三章 相逢意气为君饮 “阿靖……!”&lt;/p&gt; 山路陡峭,草木掩映,一路疾奔,易剑臣好不容易追上那袭白衣,从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对方用力甩开,他心里痛如刀割,不管不顾地从背后用力抱住她,任凭她怎么挣扎都不松手,直到她放弃这念头,颓然放下手臂,在他身前垂头闭上双眼。&lt;/p&gt; “你也要拦着我是么……”他听到她声音极轻地低笑。&lt;/p&gt; 易剑臣嘴里发苦,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力地连连摇头,却没意识到他在她身后,她根本看不见。&lt;/p&gt; 他有很多很重要的话要跟她说,想让她冷静清醒,让她知道这件事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让她不要一意孤行,不要总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可是都为时已晚!她的混元真气已废,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该怎么办,他答应过师父要保护好阿靖的,可为什么还会是这样的结局。&lt;/p&gt; “我以为你会理解我……”薛靖七感到身心俱疲,闭目涩声道。&lt;/p&gt; “阿靖,这不是理不理解你的问题……”易剑臣手上的力道微松,哑然失笑,将满心酸涩强自按捺下去,哽声道,“师父和我都不希望你有事,无关傅前辈所说的大局,只是出于私心……!你受过那么多伤,吃过那么多苦,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只希望你惜命,你养好身体不再受折磨,能像其他人一样健康平安,你明白么!”&lt;/p&gt; 感受到怀里的人在微微发颤,他缓缓松开手,惨然一笑,似是叹息:“可我也明白你的坚持。与其让你后悔内疚却平安地活过后半生,不如无愧于心地牺牲一切甚至殒命,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我们怕你死,你那么善解人意的人,应当明白师父和我的感受……”&lt;/p&gt; 薛靖七背对着他,没有转身,泪流满面。&lt;/p&gt; “我尊重你的决定,我陪你一起。”易剑臣从衣襟里取出那封信和字条,塞进她的冰凉的手里,“这是成羽首领写给你的信,还有师父给我的嘱托,既已决定走这条路,那你应该知道所有的真相。”&lt;/p&gt; “剑臣,我有个请求。”她抬手擦掉泪水和血渍,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淡然笑道,“我自己去雁荡,你去百草谷找我师父还有子清,我们兵分两路,我在雁荡等你们。”&lt;/p&gt; “不行!”易剑臣蹙起眉,下意识沉声反驳,“你现在失去混元真气,等于回到从前,再动用七星剑气会有性命危险,我不能让你自己先去!这样,你去百草谷找薛前辈和言姑娘,我去雁荡,这样最稳妥……”&lt;/p&gt; 话音未落,他忽然变了脸色,满脸的不敢置信。&lt;/p&gt; 薛靖七垂眸而立,缓缓放下点中他穴道的手,叹了口气,蓦地弯起眼睛笑起来:“我忽然想起来,刚刚走得急,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你一会儿帮我拿一下吧,里面剩下的银钱加上你自己的,买匹快马应当够用了。我呢,就轻装上阵,先行一步。”&lt;/p&gt; “我答应你,我不会死。”她按着剑柄向后退了一步,歪了下头轻轻笑了下,声音极轻却温柔坚定,像是在开着一个无比平凡的玩笑。&lt;/p&gt; 易剑臣蓦地红了眼眶,死死咬住后槽牙,全身发冷,心急如焚地想要冲破穴道却需要时间,眼见她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去,白色衣角消失在视野里,很快又听到山下远远传来的一声马嘶,他心窒地几乎喘不过气,脑海里一片空白。&lt;/p&gt; 冲开穴道的那一瞬发疯似的奔到山门处,却终究是迟了,只看见沉沉暮霭中消逝在山林尽头的弥漫烟尘,还有被斩断绳索卸了马匹的乌篷车厢,孤苦无依地倒在残阳里,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lt;/p&gt; 他失魂落魄地点了下头,定了定心神,转身奔回山上,去帮她收拾行李。&lt;/p&gt; “怎么会这样……?!”卧床休息的方慎终听完徐追远所言,脸色煞白挣扎着坐起身,眼里尽是惊愕,急喘几口气想要下床,却被摁住。85小说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她已经走了。”徐追远幽幽叹了口气,将好兄弟摁回床上乖乖待着,自己也坐在旁边,伤感地捏着手指,苦笑道,“没想到竟会如此决绝,连老师至今都没缓过来。你啊,就好好躺在这里养伤,哪儿都别去了,反正也见不到了。”&lt;/p&gt; 方慎终沉默不语,仰面躺下后看着上空发呆,许久才低低慨了句:“我写给她的词,还没来得及送给她。”&lt;/p&gt; “什么词?念给我听听呗。”徐追远转身瞅着他,挑眉笑道。&lt;/p&gt; “你又不是她,念给你听做什么。”方慎终闭目养神,不愿理会。&lt;/p&gt; “小气鬼!”徐追远腾地一下站起身,眯起眼睛思忖了会儿,转头看向屋内桌案上叠放着的书稿和信笺,笑道,“你不说,我自己找,你肯定写下来了!”&lt;/p&gt; “……我没有写下来!”方慎终睁开眼,蹙眉正色道。&lt;/p&gt; 徐追远却不听,径自走到桌案旁东翻西找,看见书册里确实夹有一张薄薄的信笺,笑吟吟地抽出来看,朗声读道:“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欸?这不是王维的《少年行》么……”&lt;/p&gt; 方慎终难为情地别过脸去,不答话。&lt;/p&gt; “你闲着没事誊抄这首诗做什么,绝对同靖七有关。”徐追远勾起唇角揶揄笑道,“你是不是想仿这首诗写一个给她,哎,确实很有感觉。相逢意气为君饮……”&lt;/p&gt; 他踱了几步又坐回床边,满脸遗憾道:“她一定会喜欢的。可惜啊……”&lt;/p&gt; 可惜没来得及让她知道,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离别,也不知还有没有重逢的那一天。&lt;/p&gt; 方慎终蹙着眉头紧闭眼眸一动不动,并没有同徐追远斗嘴,似是沉沉睡去。&lt;/p&gt; 回首薛靖七的来与去,不过半月光景,她猝不及防地闯进他淡然如水的人生,又猝不及防地离去,连个背影都没有留下。&lt;/p&gt; 他此生第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就这样草草收尾,无疾而终。&lt;/p&gt; 但她的到来,却改变了他对江湖上舞刀弄剑小姑娘的刻板印象,从虎背熊腰、肩扛大刀的直爽泼辣模样……转变成王右丞这首诗里的模样。&lt;/p&gt;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lt;/p&gt;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lt;/p&gt; 靖七,再会。&lt;/p&gt; 青山阁剧情线终于结束了!泪奔……&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八十四章 明哲保身司徒家 夜里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越往东行,雨势越大。&lt;/p&gt; 马儿嚼着被雨水打湿的干草,不疾不徐。&lt;/p&gt; 衣衫半湿的薛靖七立在檐下等雨停,低着头岿然不动,神色隐在宽大的笠檐下看不清楚,只有磨出薄茧的修长手指反复摩挲着满是水渍的剑鞘,不住收紧,双唇抿作一线,整个人就像绷紧的弓弦,周身漫出来的肃杀气息就连大雨也浇不灭。&lt;/p&gt; 信里言简意赅地写着围攻墨门剑契的势力黑白两道都有,让她多加留心。可她一直想不通,墨门剑契行侠义之事,能得罪谁,父亲磊落一生,侠名远扬,又低调内敛,与人为善,怎会与同道结仇,究竟信中所指的白道会是谁……难不成是楚盟主。&lt;/p&gt; 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仰首看向漫天洒落的大雨,长长吁出一口气。若那些人想放火烧山,那这场雨下得越久越好,最好永远都别停。可若如此,她耗在路上的时间也会变长,多耽误一刻,就多煎熬一分。&lt;/p&gt; 最终决定等雨势稍小些,她便冒雨赶路,缩短吃饭睡觉的时间,千里的路,马不停蹄,最快两天半应该能赶得到雁荡……一定要等她。&lt;/p&gt; 此刻的扬州城司徒府,冒雨奔进一个小姑娘,双臂交叉遮在头顶气喘吁吁冲到檐下,拧了几把衣衫的水,听到有人唤她,抬头便看见不远处打开房门往她这边张望的司徒念,慌张地朝外面张望了一圈,忙跑了过去。&lt;/p&gt; “欸,你赶紧先回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看见明月狼狈如一只落汤鸡,司徒念惊讶地张了张口,将原本想问的话强行咽回去,通情达理地挥挥手。&lt;/p&gt; 明月却迈进屋里将门关好了,神色认真地低声道:“小姐,你昨夜不是让我出去打听延陵英雄大会吗,我打听到了,确实出了好大的事,难怪老爷会忧心忡忡的,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lt;/p&gt; “出了好大的事……?!”司徒念闻言一个激灵,瞪大眼睛紧张问道,“和乾震有关吗!和靖七他们有关吗!还是说……和咱们家有关……”她下意识关心的不过是自家一亩三分地,家人、意中人和好朋友的安危就是她那颗心所能盛下的全部了。&lt;/p&gt; “呃……”明月咬着唇抬手挠头思索着,“小姐,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有关……可能没有直接关系,有间接关系。”&lt;/p&gt; 司徒念若有所思地叉腰点了下头,踱步叹道:“我不打断你了,你继续说。”&lt;/p&gt; 明月犹豫了下,凑上前,在她耳畔悄声说了几句,司徒念闻言愕然,心乱如麻地踱来踱去,低声反问道:“你确定?!”&lt;/p&gt; “那些江湖客就是这么私下议论的。”明月小鸡啄米般点点头。&lt;/p&gt; “我去找我爹问清楚!”司徒念咬着唇夺门而出,又转身回来扒着门框冲明月叮嘱道,“你赶紧回去换身干衣服,别跟其他人说这件事。”说罢,急匆匆沿着回廊奔向司徒延所在的正屋。&lt;/p&gt; 连敲门声都没有,未拴的屋门猝不及防被推开,浓重的湿气涌进点着火盆的屋里,抬眼看见同自己置气已久连房门都不踏出的女儿出现在面前,司徒延面上闪过一丝诧异。&lt;/p&gt; “爹,延陵英雄大会上前盟主北山岳所说的那些话,您相信吗?”司徒念开门见山,紧张兮兮地盯着坐在桌前的父亲。我爱中文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你,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司徒延变了脸色,忙起身走到门边将门关严实了,皱着眉低声斥问。&lt;/p&gt; “如果是假的,那倒没什么关系,可若是真的,正道武林可就变天了啊……”司徒念看见父亲反应如此激烈,心里更是忐忑,低声问道,“爹,您是怎么想的,可以告诉念儿么?司徒家在这件事上的立场,是什么……”&lt;/p&gt; 司徒延欲言又止,背着手在屋里徘徊,连连叹气,说道:“爹也不知道。”&lt;/p&gt; 转头看见司徒念咬着唇不说话,他心里更是没来由地烦乱,皱着脸回到桌前坐下,语重心长道:“念儿,不要插手这件事,也不要和其他人说,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过。此事无论真相是什么,爹只想让咱们司徒家明哲保身,你和皓儿平安,不卷进这阴谋算计里,就是最好的了。”&lt;/p&gt; “可是您不是一直教导哥哥和我,做人要嫉恶如仇,爱憎分明么?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司徒家的人向来凭心而动,敢于……”&lt;/p&gt; “你还有脸说,明知道那小子是白云宗的贼子,却分不清对错。”司徒延冷着脸打断她的话。&lt;/p&gt; “……”没想到父亲还抓着这件事不放,司徒念深吸口气,尽力平息自己的怒气,语气平和地将话题拉回去,“您胆子真的太小了。”&lt;/p&gt; 司徒延闻言吹胡子瞪眼,怒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妹俩!楚盟主可是正道武林的领袖,威信极高,武功也极高,得罪楚盟主有什么好处?再说那诈尸的北山老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就是争权夺利的肮脏事。这件事你不要再问了,司徒家也不会插手,你可莫要出去胡说,引来杀身之祸。”&lt;/p&gt; “我都被禁足了,哪儿有能耐出去胡说八道……”司徒念小声嘀咕。&lt;/p&gt; “你嘀咕什么呢?”司徒延怒气未消。&lt;/p&gt; 司徒念基本明白了父亲对此事的态度和立场,撇撇嘴也不敢再争论什么,见他发问,只能话锋一转问道:“听说杨伯父和夏侯老……咳前辈,也去了英雄大会,不知道他们的态度和立场是什么……”&lt;/p&gt; 司徒延目光闪烁了下,没好气地慨道:“管好自己就行了,其他人做什么,我们也管不了。”&lt;/p&gt; “好吧,其实我的意思是……万一夏侯家的立场和咱们司徒家不一样,那这婚事您看是不是可以……”司徒念讪笑道。&lt;/p&gt; “不能。”司徒延将她的话头扼死在喉咙里,掀起眼皮道。&lt;/p&gt; “我讨厌你!”司徒念气鼓鼓地一拍桌,不待父亲再度发作,夺门而出。&lt;/p&gt; “你……”司徒延头疼地连连叹气,“这臭丫头真是翅膀硬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八十五章 借刀杀局风雨夜 扬州城风雨交加,雨声哗然,门窗都被风刮得咯吱作响。&lt;/p&gt; 翘着二郎腿坐在桌旁的夏侯渊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吸了两下鼻子,继续百无聊赖地翻着黄历,数来数去,自己都有点记不清了,皱着张脸自言自语道:“距离立春还有多少天来着……哎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啊!度日如年啊!为啥非要明年成亲啊,赶在今年年底不就挺好的么,我看黄道吉日也挺多啊……”&lt;/p&gt; “也不知道我爹去哪儿了,长辈们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啧。”他嘀咕着,随手摸到茶壶,提起来对着壶嘴灌了口热茶,险些被烫到,“嘶”了一声,心烦意乱地站起身踱来踱去,最终还是决定开门出去找容尘聊天,自己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太寂寞了。&lt;/p&gt; 谁知一推开屋门,便是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lt;/p&gt; 容尘靠着墙懒散地坐在地上,脸颊泛起绯红,目光发直地喝着酒,地上东倒西歪地躺着几个空酒壶,与平日优雅斯文的做派判若两人,愣是把夏侯渊看得目瞪口呆,站在门口恍神。&lt;/p&gt; “容少……你这是在干什么,借,借酒浇愁?”夏侯渊关了门,神色复杂地低头打量着一地狼藉,小心翼翼迈过去,在容尘面前蹲下来,挑眉问道。&lt;/p&gt; 容尘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声没吭,目光又挪回手里的酒壶,仰首再次饮了一口,自顾自冷笑,又像是自嘲,笑得后者心里发毛。&lt;/p&gt; “这半个月来你都好奇怪,要么瞅着块玉佩发呆,要么就没命般练剑,现在还喝得烂醉如泥,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跟兄弟我说啊!谁得罪你了,我帮你一起骂!”夏侯渊拍拍胸膛满脸义气。&lt;/p&gt; “如果你喜欢的姑娘,主动献身于你,甚至还送信物定情,说等你去娶她,还一起放河灯,一起喝酒舞剑……”容尘低低笑着,仰头靠着冰冷的墙壁,喉头一滚,“结果突然翻脸不认人,说你在做梦,这所有一切都是你自己编造出来的,你会是什么心情?”&lt;/p&gt; “……?!”夏侯渊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下颌掉到地上摔碎了。&lt;/p&gt; “你也觉得我在做梦是吧!”容尘忽然笑起来,快要笑出眼泪,又蹙起眉摇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大梦三生酒?难道我又喝了这酒,这一切都是梦,都是我的执念化成的?”&lt;/p&gt; “啊?”夏侯渊更是惊悚,他记得落日城那害人不浅的大梦三生酒,如今想来又是一阵害怕,劈手打翻容尘手中的酒壶,龇牙咧嘴,生怕这些酒也被动了手脚,让好兄弟再发什么疯。&lt;/p&gt; “可是不对啊!”酒壶清脆落地的声响惊醒容尘,他自言自语道,“如果是梦,她的玉佩又怎么会到我手里?”&lt;/p&gt; “咳,容少,你说的那个她……该不会是百草谷的言姑娘吧……?”夏侯渊一言难尽地问道。&lt;/p&gt; “对啊。”容尘打了一个酒嗝,一脸认真地点头道。&lt;/p&gt; “太可怕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夏侯渊义愤填膺道,“真的看不出来!她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怎么能做出提上裤子不认人的糟心事儿呢!竟敢欺负我们家容少,气死我了,我要去帮你讨回公道!”&lt;/p&gt; 容尘:“……”天天书吧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呃,也不对啊……”夏侯渊皱着眉疯狂挠头,“这种事不应该是男人常对女人做的么,咋反过来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呢?容少你确定那块玉佩是言姑娘的么?确定是她亲自赠给你的?!”&lt;/p&gt; 容尘神色平静,没搭理他,右手往旁处一捞,却发现最后一壶酒被夏侯渊方才打翻了,只能摇摇晃晃站起身,头重脚轻地往床铺走去。&lt;/p&gt; “你干嘛去?”夏侯渊惊疑。&lt;/p&gt; “困了。”容尘连长靴也未脱,一头栽倒在床上,趴着闭上双眼。&lt;/p&gt; “哎,容少,你和我不一样,不是拘泥于小情小爱的人,你就算失去了爱情,还有你的抱负啊!你不是想独步江湖,拥有属于你的荣耀么?你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变成这样……喂你在听小爷说话么!我去……”夏侯渊自顾自煽情半天,忽然听到一阵鼾声,扭头一看,容尘早已睡死过去,哪里听见他说话。&lt;/p&gt; 夏侯渊叹了口气,将床上叠放整齐的被子扯开,从头到脚给他盖住,喃喃自语道:“我最近右眼一直跳,总害怕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你平时那么聪明,总能给我出主意,现在你搞成这副模样,我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了。”&lt;/p&gt; 替容尘关好门,沿着廊下走回自己的住处,瓢泼大雨裹挟着茫茫雾气,将罡气盟吞噬,天光大亮一瞬,随后闷雷震动山河,夏侯渊心神一凛,扭头看了眼远处,忙闪身躲进了屋里,拴紧了门。&lt;/p&gt; 此刻的雁荡山,大雨浇灭火把,白烟散在水雾中,一片渺茫。&lt;/p&gt; 夏侯寒石携剑立在檐下,双颊紧绷,眉间几道褶子若隐若现,目光飘向墨门剑契总部所在的方位,回想起日前与杨牧成的对话,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lt;/p&gt; 他能看得出来,在楚立与北山岳还有天宗这件事上,杨牧成虽与楚立交情匪浅,为人却是清醒且刚直的,得知真相后,必定不会再与楚立同行。可为什么严词拒绝与他联手对付楚立……就因为他当初一时冲动刺伤了他么,就怀恨在心至此,哪怕他道歉也不原谅?&lt;/p&gt; 失去血性的司徒延只愿做棵墙头草,不愿与楚立公然撕破脸,与他联手对抗,可杨牧成不是最无私,最明辨是非曲直么?如今却因私人恩怨,不顾大局。&lt;/p&gt; 自断生路。&lt;/p&gt; 那他夏侯寒石为了护住家族的名誉,也只能走另一条路了。&lt;/p&gt; 自己的把柄还被握在天宗的手里,先忍得一时,与楚立站在同一阵营,毁灭墨门剑契,待他日时机成熟,再寻到与楚立有血海深仇的那些人,借刀杀人,推翻他这个不可一世的正道第一人。&lt;/p&gt; 可他却哪里知晓,借刀杀人之人,也必将死于被借之人的刀下。&lt;/p&gt; 这是一场所有人都会死于刀下的杀局,不过是谁先谁后。&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八十六章 墨门侠骨生死局 夜雨潇潇,笼在苍茫水雾里的雁荡山隐约生出几声沉重的闷响,惊起在枝上打盹的雀儿,扑簌簌冒雨低飞,一头扎到别处去了。&lt;/p&gt; “他奶奶的!”&lt;/p&gt; 瞅着面前仅有浅细裂纹的厚重石门,张盛气急败坏一甩膀子,将打铁用的大铁锤掷在地上,赌气似的飞起一脚踹过去,腿筋被震得生疼,心里窝着的那团火也始终发泄不掉,皱着眉头往回走。&lt;/p&gt; 他看见顾川拉着张脸双眉紧锁坐在机关室里发呆,涌到嘴边的话又被强行咽了回去,无能却又暴躁地抬起手又放下,转身离去。&lt;/p&gt; 留在总部还没走的兄弟有三十几个,如今都被困在这里等死。&lt;/p&gt; 外头那些脑子里进了屎的正道江湖客们,不知受谁蛊惑,不分青红皂白地堵在几处入口截杀墨门剑契中人,甚至要放火烧山,非要把他们都烧成灰才肯罢休。&lt;/p&gt; 首领大人不知何故身体越发虚弱,已无法拔剑一战带他们突围杀出去,顾川便决定开启机关室内的总机关,将几处入口都封住,切断外敌杀进来的路径,打开地下暗道带着众人逃离总部。&lt;/p&gt; 谁料到,地上的出入口是封住了,可地下暗道却无法开启,顾川意识到不对劲后,回过头来想重新打开封住的出口,竟已无法控制!唯一的解释是,秘密设在山外水潭深处的机关总闸,被那些混蛋给找到且动了手脚,以致总部内的操作机关失灵,他们竟反把自己困在了里面。&lt;/p&gt; 顾川为此自责不已,把自己关在机关室里,双眼熬得通红,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打开生路,只剩下与外部联络通信的机关还可控制,林成羽便送出消息,将希望寄托在外面的兄弟们身上。&lt;/p&gt; 最让张盛无法理解的是,就连那处以往老头子爬出去透气看星星的天然缺口,都被“无所不知”的外敌知晓,提前设伏,更不可思议的是,顾川连那个地方都设置了机关,将缺口给封住了。这防御机关当真是铁桶般严密,若在平时还值得夸赞,可如今这番情形,他真是郁闷到无话可说。想要发脾气,却也知道是无益处的,徒增争吵,甚至会引发内讧,还是罢了。&lt;/p&gt; 他们却不知,这一切都在藏身幕后的江少右掌握之中。&lt;/p&gt; 破坏掉水下的机关总闸,如此一来,也不必再添杀戮,只需放火烧山数日,待浓烟弥漫进去,里面的人不被烧死也会被呛死,倒是省了他们许多力气。只是没想到,刚点火不久便天降大雨,似是老天护佑那群人似的,多给他们留些苟延残喘的时间。&lt;/p&gt; “再大的雨,也会停的。”&lt;/p&gt; 伪装身份的江少右换了身干净利落的粗布短打,腰间别着黑折扇,手里握着柄平平无奇的铁剑,不动声色地走到夏侯寒石身旁,轻笑一声,笃定道。&lt;/p&gt; 夏侯寒石闻言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目不斜视看雨落,低声戏谑:“你就不怕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你的身份捅出去,让你也死在这里?”&lt;/p&gt; “不怕。”江少右抱剑环胸而立,笑着摇头。&lt;/p&gt; “你以为我被你们拿捏住把柄,就真的不敢反抗了?”&lt;/p&gt; 江少右的笑容却更加灿烂,转头瞥了眼周围无人,低笑道:“非也。夏侯大侠纵横江湖多少年,声名赫赫,并不是没脾气的软柿子,您不惧威胁公然反抗,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您说的话,大家未必就信啊……北山前盟主不就是前车之鉴么?当今正道武林里谁是令人信服的至高权威,还请夏侯大侠想清楚了,再做决断。您是聪明人,就算要对抗,也要等待时机成熟,是不是?”187小说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他将“夏侯大侠”四字咬得字清句楚,眼里的笑意暗藏讽刺。&lt;/p&gt; 夏侯寒石脸色更加阴沉,转身拂袖而去。&lt;/p&gt; “想复仇,首先要留着这条命,不是么。”江少右敛起笑意,自言自语慨道。&lt;/p&gt; 谁都想做那只黄雀,包括他自己。&lt;/p&gt; 至于那只寒蝉,就是身中血蛊已无生路的书剑门掌门、墨门剑契首领杨牧成了。他本以为薛靖七一剑诛心取了罗老大的心头血,涅槃血蛊的第二代宿主必定是她,谁料到竟又生变数,从少主那里旁敲侧击后,得知薛靖七身上并无蛊纹,那第二代宿主究竟是谁?将此事禀报宗主后,还原那夜决战的情形,才知是杨牧成阴差阳错做了替死鬼。&lt;/p&gt; 此次借夏侯寒石之手覆灭墨门剑契的任务,事关杨牧成的生死,他试探过宗主的态度,后者竟然并未阻拦,他只能打心底里佩服这位正道第一人的冷血无情。&lt;/p&gt; “宗主,杨牧成如今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成为我们天宗无坚不摧的杀人刀,要么被烧成飞灰就此陨落,您可有什么想法?”来雁荡前,他曾问过楚立。&lt;/p&gt; 楚立沉默了很久,足足有两盏茶的时间,最终的意思是,他了解这结拜兄弟的性情,希望他就此陨落,不要被制成杀人傀儡,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lt;/p&gt; 他领命离去前,又被叫住。&lt;/p&gt; 原来,楚立想利用杨牧成的死,布一个借刀杀人的局。&lt;/p&gt; 这局棋,最终指向的不是墨门剑契,也不是夏侯寒石,而是……那个人。&lt;/p&gt; 江少右缓缓拔剑出鞘,冷雨敲打着锋锐的寒铁,唇角勾起一个弧度。&lt;/p&gt; “借你的剑啊。”&lt;/p&gt; 这场雨一连下了两日,在第三日放晴时,他们再次点了火。&lt;/p&gt; 这两日的时间,不断有千里迢迢从分部赶回来,救人不成反送死的墨门剑契中人,他们只粗通些剑术之类的外家功夫,与那些内外功兼修十余载的正道江湖客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很难杀出重围,去往那处设在潭底的机关总闸。&lt;/p&gt; 雁荡山燃起大火时,十里外的一处客栈,一个浑身是血的墨门剑契子弟滚下马来。日夜兼程赶来雁荡的其余分部子弟正在里面喝水休憩商量对策,见此情形奔出门外将同伴背负进来,听他气力不继地讲述总部那边的战况。&lt;/p&gt; 旁边一白衣江湖客提壶倒热茶的手滞在半空,蓦地抬起眼,露出笠檐下憔悴没什么血色的脸,抿了下唇,连暖身的热茶都顾不上喝,拿起桌上的黑鞘长剑,起身离开位子。&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八十七章 烈火燃生死与共 “他们人太多了,且都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根本杀不进去……”受伤的年轻汉子苍白着脸低声说道。&lt;/p&gt; 蹲在旁边给他包扎腿上伤口的一人闻言仰脸问道:“他们那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咱们墨门剑契扶危济困,从不行不义之事,是咋招惹上仇敌的?是天罗堂总部没死绝的那些贼人来找弟兄们报仇的么!”&lt;/p&gt; 受伤汉子急喘几口气,还未来得及接茬,身旁扶着他的另一人又愁眉不展道:“成羽首领送来的消息说,那伙人黑白两道皆有,好像大多数……是正道的江湖客,嚷嚷着替天行道,要烧死他们所有人!”&lt;/p&gt; “既然是正道,那便是同道中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咱们跟他们讲道理啊!”一个看起来颇为文弱的子弟义愤填膺插嘴道。&lt;/p&gt; “咳咳咳……讲过了,可他们不听……”受伤汉子虚弱地摇了下头,苦闷道,“他们只义正辞严地说,咱们总部的弟兄们都中了什么蛊,被什么天宗的人控制,被制成傀儡,成了滥杀无辜的杀人刀啦!他们为了保护百姓,必须烧死他们,因为那虫子怕火,寻常兵刃是杀不死的,只能放火烧山,斩草除根啊……”&lt;/p&gt; 那年轻汉子说着说着,神色黯然,愤恨地几乎要落下泪来。&lt;/p&gt; “所以当我们不听劝阻,非要去机关总闸那边想法子放首领他们出来的时候,那些正道侠士们就被逼急了,开始挥刀杀人了……”&lt;/p&gt; 墨门剑契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哑口无言。&lt;/p&gt; “领头的是谁?”就在此时,他们听见身后有人开口,纷纷转身去看。&lt;/p&gt; 薛靖七从怀里取出那封已经揉皱且被雨水浸湿的信笺,递过去,一人接过定睛细看,发现是成羽首领的字迹,神色讶然,又粗略看了下晕染开来模糊不清的内容,忙冲她一抱拳,认真问道:“姑娘可是墨门剑契雁荡总部的人?也是闻讯赶来救人的么?”&lt;/p&gt; 看到她郑重颔首,众人沉重的脸色总算有稍许缓和,纷纷行礼。受伤的年轻汉子坐在原处艰难地抬起右臂放在胸前,一颔首,哑声答道:“领头的只知是正道武林里颇有威信的大人物,这些江湖客都是在他的召集下才前来雁荡山的,但是没露面,那名字我们也都不认得,好像有个……夏什么的……”&lt;/p&gt; “夏侯寒石?!”薛靖七心里打了个突。&lt;/p&gt; “好,好像是……”&lt;/p&gt; 她想起乾震那夜曾说过,夏侯寒石、司徒延和父亲都去了延陵英雄大会,那他们三人不论信与不信北山岳所言,都必定要有自己的立场。&lt;/p&gt; 夏侯寒石的立场究竟是什么?&lt;/p&gt; “雁荡山起火了,好大的火!”店里的伙计在门外朝十里外的山那边张望了一眼,惊呼道。其他的食客都一脸好奇地走到窗边往外张望,议论纷纷,寻思着刚下过雨的天儿还湿着呢,怎么就忽然起山火了呢?&lt;/p&gt; 墨门剑契众人闻言神色皆变,薛靖七率先冲出门去,望见那边山上火光明灭,浓烟滚滚,后脑像被人抡了一棍,原地怔愣一瞬,又疾步奔回客栈,颤声问道:“机关总闸的位置在哪儿?我们需要怎么做,才能救人!各位可否为我带路,我可助大家杀出重围!”&lt;/p&gt; “好!只能赌一把了!我们立即动身,路上跟姑娘讲!”众人纷纷拿起剑夺门而出,一浓眉粗犷汉子刹住脚步,回头按住身后那文弱模样的同伴,沉声道:“你留下照顾他,别跟来了。”&lt;/p&gt; 受伤汉子挣扎着起身,哑声道:“没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lt;/p&gt; “我们不一定回得来,你们留下吧。”浓眉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也不理会那两人是何反应,毅然转身离去,策马随着同伴们奔赴雁荡山。&lt;/p&gt; 文弱的年轻子弟奔了两步停下了,孤身立在烟尘弥漫的道口,红了眼圈。&lt;/p&gt; 与此同时,易剑臣马不停蹄终于赶到百草谷,将此事告知薛远等人,四人即刻启程赶往雁荡山,只留小九在谷里看门。&lt;/p&gt; “已经烧起来了,恐怕来不及了!”马蹄声如雨点般密集,粗布长衣被风扯起猎猎作响,薛远抬头望见雁荡方向尘烟滚滚,飞鸟四散,勒住马缰的手指蓦地一颤,心神恍惚一瞬,咬紧了牙关不再言语。梦岛书库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易剑臣眼眶发涩,忍着悲意没有答话,低喝一声扬鞭策马,想要加快速度,马却是连日奔驰很累了,此刻喘着粗气奋力扬起蹄子,已是它的极限。&lt;/p&gt; 他害怕阿靖见不到师父最后一面,又害怕她自己也出事,等不到他们。&lt;/p&gt; 神色黯然的楚中天转头去看并辔而行的言子清,后者紧蹙着眉,心事亦是重重。她坦白道出自己救不了杨牧成的事实,却还是要同他们一起去雁荡,也不知道他们此行是依旧抱有那零星的希望,还是最后的送行,亲自拜别杨前辈……&lt;/p&gt; 此时的雁荡山已陷入一片火海,江少右找了处僻静无人的高地,俯瞰这火势,纵身跃上高树,摸出藏在怀里的竹笛,低声笑叹:“我与雁荡真是缘分不浅,今日应当能做个了结。”&lt;/p&gt; 他端起手肘将竹笛横在唇边,诡谲尖锐的调子穿透烈火孤云,直钻进蛊虫里。&lt;/p&gt; 墨门剑契总部浓烟四起,众子弟纷纷以被水浸湿的布料捂住口鼻,从四处撤离,齐齐聚在首领身旁,单膝下跪,寂静无声。&lt;/p&gt; 正盘膝坐在地上运功调息的杨牧成听到隐约传来的笛声,蓦地睁开双眼,皱紧眉头,右手死死捂住心口的位置,脸上血色褪尽。&lt;/p&gt; “你们快走,去暗道那边等着,也许还有出去的希望……!”&lt;/p&gt; 众子弟茫然无措地面面相觑,林成羽和张盛此刻已明白,百里弈死前所说的血蛊涅槃重生,宿主并非薛靖七,而是他们的首领大人。&lt;/p&gt;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这次我们不听您的令!”张盛痛心喝道。&lt;/p&gt; “墨门剑契,生死与共。”林成羽红着眼圈一字一顿说罢,众子弟齐声应和。&lt;/p&gt; 杨牧成忍着心口处持续的剧痛,缓缓闭上双眼,左手蓦地拔出腰间的匕首,决绝地刺向自己,却在同一瞬被林成羽大声喝止。&lt;/p&gt; “靖七她还想见您最后一面!”&lt;/p&gt; 刀尖抵住衣衫,滞在那里,不住轻颤,难以向前。&lt;/p&gt; “我知道她在青山阁养伤,我给她送了信!”林成羽涩声道,“也许她此刻就在外面,拼尽一切也要救您出去!”&lt;/p&gt; “我早已料到,也早已……有所对策。”杨牧成轻声笑道。&lt;/p&gt; “没有人能拦得住她!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此刻必然已经到雁荡山了!首领大人,您就当是为了她,不要这么一死了之,再等等,和我们一起等她,好么……”林成羽两眼通红,声音哽咽。&lt;/p&gt; “我怕我等不到,反而会杀了你们。”杨牧成忍住满腔悲辛,咬紧牙关缓缓摇头。&lt;/p&gt; “我们相信她,您也要相信她!”林成羽被浓烟呛得咳嗽起来,忙又捂住口鼻,言辞恳切,满怀希冀地看着杨牧成。&lt;/p&gt; 想起薛靖七风雪中的回头,想起她满怀期待地对他说……&lt;/p&gt;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lt;/p&gt; “我们一起回家过年。”&lt;/p&gt; 握住匕首的左手不住颤抖,终究是,颓然落下,插回鞘中。&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八十八章 傲然正气燃八方 满山苍青色已被烈火吞没,黑烟滚滚,生灵涂炭。&lt;/p&gt; 按着腰间刀柄徘徊在火海边缘的瘦高汉子扭头望向雁荡镇的方向,心里隐约有些担忧,似是自言自语道:“这火会不会直烧到镇里去……”&lt;/p&gt; “应该不会吧,这儿刚下过两天大雨,地皮儿都是湿的,山上的火还是好不容易才烧起来的,今儿风也不大,应该不会烧到老百姓那儿。就算烧到了,咱们到时候再去救火不就行了,也算行侠仗义了不是?”旁边一粗壮汉子将两柄铜锤往肩上一架,咧嘴笑道。&lt;/p&gt; 话音刚落,另一边又有剑客高声嚷嚷,满是不耐烦:“话说这火烧得进他们老巢里么?若只有烟能灌进去,正常人倒是会呛死,可那些中蛊的傀儡死得了么……万一死不了岂不是白放这把火了!”&lt;/p&gt; “他们不都被机关困在里面再也出不来了吗,烧不死也无所谓,反正不能出来为祸四方,我们此次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也能去罡气盟领赏了!”粗壮汉子笑着喊回去,众江湖客皆笑起来,神色轻松许多。&lt;/p&gt; “哈哈哈哈哈说得对啊!可是咱们啥时候才能撤走啊,又没法检查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死了没?”有人吹了声口哨。&lt;/p&gt; 瘦高刀客耳根一动,在火烧草木的噼啪声中隐隐听到竹笛声,奇怪道:“怎有人在这时吹笛?糟了,莫不是天宗的妖人也来到此地,贼心不死,想要控制那些蛊人冲破机关与火海,找我们寻仇来了!”&lt;/p&gt; 粗壮汉子闻言神色紧张起来,捏紧了肩上所架的铜锤柄,踱了两步,冲周围的同道们喊道:“大家伙儿留心了!这等危急时刻,可万不能让那些同伙找到机关总闸,放山里头那些蛊人出来!”&lt;/p&gt; “哼,不过是些粗野的莽夫,没什么真功夫,不足为惧。”先前说话的那剑客冷冷一笑,扭头看向远处满地的鲜血,有墨门剑契子弟的,也有马匹的。那伙人就算想策马冲杀,也敌不过他们的刀剑快,斩马首、断马蹄,照样得滚到地上束手就擒。&lt;/p&gt; 谁料他话音刚落,便有密集的马蹄声逼近,众江湖客互相使个眼色,打起精神,亮出兵刃严阵以待,只等那些人靠近,便故技重施,杀他们个落花流水。&lt;/p&gt; 为首那人一袭白衣纵马疾奔,宽大的斗笠遮住半张脸,似穿云利箭切入重围,身后还有十余骑紧随而至,众江湖客心照不宣立即拉开架势,纵身奔跃疾挥兵刃,无数剑影刀光交织在一起,誓要将他们打下马来。&lt;/p&gt; 寒光闪动,杀气袭来,马儿受惊嘶鸣,脚步顿挫,眼看十几匹马又要遭殃,薛靖七蓦地抬眼,拔剑出鞘,滚身下马,甫一落地便身形疾动,一道残影在众江湖客身侧穿梭掠过,所经之处剑气霜寒,杀意透骨,马群慌乱地继续前冲,招呼过来的兵刃却在前一瞬被剑气震开脱手掉落,烟尘弥漫中众人痛呼着捂住血流不止的右臂闪躲在旁,又惊又怒地看见墨门剑契的人策马经过,而那出剑之人已坐回了马上,模样都没看真切的长剑在她掌间一旋利落插回鞘中。&lt;/p&gt; “好快的剑!”瘦高刀客情不自禁慨了声。&lt;/p&gt; “墨门剑契中竟还有这等江湖高手么?!”众人议论起来。&lt;/p&gt; “阁下有这等剑术,竟要助纣为虐么!”剑客愤恨喝道。&lt;/p&gt; “前辈您再不现身,咱们可就拦不住了!”粗壮汉子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高声喊道。&lt;/p&gt; 本欲离去的薛靖七听到最后这句话,目光轻动,手指一紧,勒住缰绳调转马头,闻声看去,并没有看见那汉子口中的前辈。&lt;/p&gt; 众江湖客拾起兵刃欲再战,却因右臂受伤有所迟疑,面面相觑,面前这白衣剑客连他们未受伤时都敌不过,此刻无疑以卵击石。&lt;/p&gt; “前辈!只有您能拦得住!”粗壮汉子焦急万分地又喊了声,心里怀疑是不是那位前辈已悄然离去,压根不在这里。&lt;/p&gt; 薛靖七眸子一暗,扯起马缰策马离去,心里却生出强烈的直觉,于马上蓦然回首,远远看见之前没人的地方,有紫色衣角一掠而过。飞渡小说 <a href="http://et&lt;/p&gt;" target="_blank">et&lt;/p&gt;</a> 果然是夏侯寒石。&lt;/p&gt; 杀父之仇,他日必报。&lt;/p&gt; 她咬紧后槽牙,默不作声纵马疾奔而去,只留下那群江湖客大眼瞪小眼。&lt;/p&gt; “那我们还要追过去继续打么……”有人犹豫问道。&lt;/p&gt; “领头的人都不见了,我们还呆在这儿干嘛!”&lt;/p&gt; “那我们这算完成任务了么……?”&lt;/p&gt; “不知道,要不跟过去看看?!”&lt;/p&gt; “跟过去也打不过,顶什么用!”&lt;/p&gt; “他奶奶的,老子刚才输得不明不白,连那人名字都不知道,必须要跟过去看看!”&lt;/p&gt; 众江湖客乱作一团,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最终部分人决定追过去看看,剩下的人决定离开雁荡,去扬州罡气盟领赏,这是夏侯寒石承诺过的。&lt;/p&gt; 薛靖七策马追随众弟兄来到一处深潭旁,看见已经有三人持剑纵身跃入水中,其他人焦急地候在一旁,等着消息。她翻身下马,伸手按了下心口,长吁一口气,强忍住体内剑气的震荡,踉跄着往岸边走。&lt;/p&gt; 没了混元真气的保护,七星剑气果然又压制不住了,终究是……&lt;/p&gt; 过不多时,三人浮出水面,满脸懊丧。&lt;/p&gt; “怎么样了!”众人忙问。&lt;/p&gt; “不行,机关总闸太过坚硬沉重,一旦动了机括被扳过去,根本无法恢复如初,必须将其毁掉,总部机关室里的机关才能暂时恢复运转,让首领他们从暗道逃出来!”其中一人抹了把脸上的水,焦急道。&lt;/p&gt; “我们三个用了吃奶的劲儿劈砍撬动总闸,根本不能伤其分毫!”另一人快要急哭,愤恨无力地拍打着水面。&lt;/p&gt; 墨门剑契众人六神无主,望着山上的火势越来越大,万念俱灰。&lt;/p&gt; “我来。”薛靖七望着深潭,怔了一瞬,目光变得决绝,转头看向依旧傻在原地的众人,沉声道,“你们有绳子么,我水性不太好,在水下的时间不能太长,需要你们帮忙。”&lt;/p&gt; 他们方才见识过薛靖七的武功,此刻见她发话,便立即重新燃起希望,忙点头答应,去马鞍旁解下备用的麻绳,按照她的要求,系在一起,递给她。&lt;/p&gt; 薛靖七将绳索的一端系在腰间捆牢了,回首冲众人点了下头,持剑纵身跃入潭中,向设在潭底的机关总闸潜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八十九章 剑魂再燃破沧浪 潜到潭底后,薛靖七终于看见众人口中的机关总闸,黑漆漆的金属触手冰凉,可扳动的位置虽已生锈却极为沉重,切口严丝合缝,只有浅浅几道划痕,似是方才的弟兄们用寻常铁剑劈砍所致。&lt;/p&gt; 在冷水中浮沉的她后撤一步,将手中黑鞘别进腰间绳索里,拔剑出鞘,催动七星剑气,双手握剑奋力劈斩过去,铮的一声剑气分开潭水,四溅的火星在水里一闪而灭,七星剑的锋刃嵌入黑铁半寸深。&lt;/p&gt; 半寸,远远不够。&lt;/p&gt; 她能撑得下去接下来的十几剑么……&lt;/p&gt; 薛靖七呛了口水,蹙眉咬紧牙关,不顾复苏的寒凉剑气在受伤经脉里飞窜游走,对准切口再次劈下一剑,更进半寸,可稳固坚硬的机关总闸依旧纹丝不动,这平平无奇的两剑对于之前练成混元真气的她来说,可谓是小试牛刀,如今身在水下剑气又反噬,这样下去真的会要了她的命。&lt;/p&gt; 要不先回岸上换口气,再潜回来继续劈砍。&lt;/p&gt; 念及此,她左手快速拉了三下拴在腰间的绳索,示意岸上的人把她拉回去。&lt;/p&gt; 谁料这一拽,绳索竟软绵绵沉了下来,薛靖七心头大震,蓦地回头往上面望去,只见一人被砸进潭水里,周身绽出磅礴血雾,而他手里依旧握着绳索的另一头,正是负责接应她的子弟。&lt;/p&gt; 岸上出事了。&lt;/p&gt; 那群江湖客……&lt;/p&gt; “混蛋!”她怒火中烧,在心里暗骂道。&lt;/p&gt; 倒转剑柄割断身后的绳索,心急如焚,想要游回去救人,可机关总闸不毁掉,困在山里的人就会死,他们可坚持不了多久……他们两边都坚持不了多久!&lt;/p&gt; 两难之际,生死一线,别无他法,只能豁出命去。&lt;/p&gt; 似是又回到十方客栈那一夜,痛极,怒极,愧极,对力量的渴望自心底里暴燃,颈间玉坠蓦地灼起光亮,与剑上七点寒芒遥相呼应,薛靖七忍着经脉剧痛缓缓闭上双眼,心无旁骛,握剑的手指冷到发青,薄霜隐现,七星剑魂燃尽奇经八脉,几乎是一瞬间爆发出沉眠千年的强大剑气,她双手握剑沉肩纵劈下去,剑刃斩碎机关总闸的一刹那,庞然大物断为两截轰然倒塌,水下剧烈震荡翻涌爆炸开来,薛靖七还未回过神来,已被这惊天动地的剑气反震冲破水浪,重重摔回岸上,眼前天旋地转,压抑许久的腥甜血气一股脑翻涌上来,血染白衣。&lt;/p&gt; 水潭炸出十几道水箭直冲云天,岸边的人皆被落雨淋透,火光中的雁荡山发出轰然低沉巨响,似古老巨兽轻声叹息低鸣,而后山石崩落,地动山摇,血火烟尘中墨门剑契修建的机关总部开始自毁,竹笛声停歇,山崩地坼中众人皆是静默,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幕,全身起了层颤栗。&lt;/p&gt; 盘膝而坐以毕生功力压制蛊毒的杨牧成呕出一口血,乱石崩落中顾川趔趄冲进满是浓烟的机关总室里,奋力扳住机关手柄向下一拉,咔嚓一声巨响,热泪盈眶,张盛与林成羽等人震惊回首,看见暗道门霍然打开,众人重获生路,激动难抑,皆湿了眼眶。&lt;/p&gt; 张盛搀扶已是穷弩之末的杨牧成率先自暗道离开,林成羽招呼其他弟兄跟上,迟迟不见顾川回来,望着即将塌陷的总部,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来,持剑疾奔回机关总室,看见顾川好端端立在那里,像是在发怔。&lt;/p&gt; “你愣着做什么,快走啊!这里要塌了!”林成羽冲过去拽住他的衣袖。&lt;/p&gt; 顾川泪眼模糊,笑着摇头道:“我发过誓的,我要与这里共存亡。”&lt;/p&gt; “你发什么疯?!好不容易能活了你却找死!”林成羽又惊又怒,想要强行将他拉走,却发现不懂武功的顾川在此刻力气惊人得大,石梁断裂,碎石纷纷坠落,他竟被顾川推出了门外,挡在了外面。&lt;/p&gt; “这几日其实我想明白了,贼人为什么会找到我们设在潭底的机关总闸,出事之前知道位置的只有首领大人和我!首领大人召集弟兄们,命令大伙儿离开总部的那夜,我不甘心,亲自去潭底查看了机关总闸……恐怕是我中了贼人的圈套,是我把弟兄们害成这样,很多人本可以不死在这里,回家守着父母妻儿的……”顾川说罢,已是泪流满面。135中文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顾川首领……”林成羽闻言亦惊痛落泪,瓮动着唇却说不出别的话。&lt;/p&gt; “我意已决,成羽首领不必再劝。”顾川漠然走到机关操控处,再次扳动手柄,淡然笑道,“后会无期了。”&lt;/p&gt; “不要!”林成羽痛喝一声,想要阻止,肩膀却被落石砸伤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顾川殒身,变作一团模糊的血肉,遍体生寒,痛声呜咽,抬手用力擦了把脸,转身离去,冒着纷纷塌陷砸落的石头,在暗道之门塌陷的前一瞬,踏了进去。&lt;/p&gt; 薛靖七紧抿着唇艰难起身,抬手擦去嘴边温热的血,单膝跪在岸边,以七星剑为支撑,拼尽全力趔趄站起,走到伤亡惨重的同伴们身前,抬眼看向面前气焰嚣张的六个江湖客,哑声低喝道:“颠倒是非,滥杀无辜,也配称正道?!”&lt;/p&gt; “竟是个女娃娃?”持铜锤的粗壮汉子看见薛靖七的真面目,讶然道。&lt;/p&gt; “本以为是个高手,没想到之前对我们动手,你自己也元气大伤,如今站都站不稳,还想不自量力跟我们动手么?”剑客看见面前之人持剑的手都在轻微发颤,心知当剑客连剑都拿不稳时,已绝无胜算,于是讥笑道,“你那剑看起来不错,给小爷我把玩把玩?”说着,就走上前夺剑。&lt;/p&gt; 不料薛靖七还有力气出剑,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拆上三招,他的剑刃割断她的一缕长发,于眼前扫过,这一剑招还未老,他颈间便是一凉,难以置信地栽倒在地,愤恨而亡。&lt;/p&gt; 他根本没有看清她的剑。&lt;/p&gt; 她连剑都握不稳,怎么可能赢……&lt;/p&gt; “我本不想杀人。”薛靖七一张脸全无血色,更衬得那抹殷红触目惊心,她缓缓抬眸扫过剩下的五人,目光尽是杀意。&lt;/p&gt; “你,你敢报上名么……!”其中一人谨慎而又惧怕地后退一步,扬声质问。&lt;/p&gt; “薛靖七。”她冷笑道。&lt;/p&gt; 五人闻言登时大惊,面面相觑,再去看她手中那柄剑,心里更是凉了半截。&lt;/p&gt; “七星剑主,怎么会与正道武林为敌?!你定是假冒的!”粗壮汉子后退两步,冲身旁几人低语道,“她在强撑,撑不了多久,我们拖延时间就好。”&lt;/p&gt; “待会儿我们五个一齐上。”使双刀的褐衣刀客使眼色。&lt;/p&gt; 墨门剑契子弟还剩七人负伤未死,他们见此情形,明白那五人打的什么算盘,一人凑到薛靖七身旁低语道:“薛姑娘,他们想拖延时间消耗你的体力,你有伤在身,不能再打了,要不咱们先撤吧,去与首领他们会合。”&lt;/p&gt; 薛靖七闻言哑然失笑,这道理她又何尝不知,可是她不能转身离开。她此刻完全是绷着最后那口气仗剑立在这里,若挪动步子松掉这口气,那五人再发起攻袭,她便无力再战,他们所有人只能死在这里,成为刀下亡魂。&lt;/p&gt; 可她却不能说出来。&lt;/p&gt; 甚至连开口都不能,她双唇抿作一线,强行将满口血腥气咽回去,脸上挂着冷淡轻蔑的笑意,冷到几乎结冰的手指却更加攥紧了剑柄,当真是打肿脸充胖子,只能用气势威压对方,让他们不敢轻易发起围攻。&lt;/p&gt; 他们在拖延时间,等她力竭,她也在拖延时间,等人来。&lt;/p&gt; 无论是成羽首领他们,还是易剑臣他们。&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九十章 洒热血此心不孤 “薛靖七,你既是肩负使命的七星剑主,理应懂得何为私情何为大局,墨门剑契那些人都中了血蛊,若留他们,被天宗利用,还不知道会害死多少无辜百姓!你又何必插手,非要与我们过不去呢!”使铜锤的粗壮汉子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义正辞严道。&lt;/p&gt; “放屁!被利用的是你们!滥杀无辜的也是你们!”墨门剑契一人怒不可遏。&lt;/p&gt; “惺惺作态!”另一浓眉汉子也跟着痛骂道。&lt;/p&gt; “呵,我们可是奉德高望重正道武林前辈的命,前来杀贼!你说我们被利用,那便是怀疑整个正道武林!”粗壮汉子冷笑道。&lt;/p&gt; “夏侯寒石做贼心虚,自己都不敢见我,你们早已是弃子,还自鸣得意。”薛靖七此刻已彻底看破夏侯的虚伪嘴脸,言语间已不再恭诚,虚弱地抿了下唇角,低声讽道。&lt;/p&gt; “你竟敢如此羞辱夏侯前辈……”褐衣刀客斥道。&lt;/p&gt; “江湖传言,你与白云宗的乾震交情匪浅,一颗心早就向着邪魔外道了!我们起初还不信,现在看来,所言非虚。”使重剑的一黑脸汉子满脸鄙夷。&lt;/p&gt; “薛姑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先前劝说的那人见那些江湖客为拖延时间一直在说些难听至极的话,实在窝火,可薛靖七却似乎没有要撤的意思,只能又凑近低声询问。&lt;/p&gt; 看见墨门剑契的人已失去耐心,褐衣刀客握住双刀的手指更加收紧,沉肩侧肘,微不可见地向前挪动分毫,其余四人皱眉对上眼色,缓缓拉开架势准备攻袭。&lt;/p&gt; 薛靖七眸光一动,双眉蹙紧,侧首轻声低语几句,离得近的三人听清她所言,又是惊惶又是迟疑,但此刻已无更妥善的法子,只能答应。&lt;/p&gt; 对面五人还在谨慎靠近,墨门剑契三人突然持剑攻前,江湖客皆是一惊,道是他们研究出什么计策,不敢被转移全部注意力,于是两人应战,三人继续盯着薛靖七,持防守姿态。&lt;/p&gt; 一阵刺耳的刀剑摩擦声掠过耳畔,褐衣刀客惊疑不定地痛骂一声,持铜锤的粗壮汉子按捺不住好奇心,扭头看去,竟看到墨门剑契那浓眉汉子仰面跪倒在地横剑荡开欲将其开膛破肚的双刀,借力滑行自刀客裆下滚过,回手一剑划伤他的足腕,另两人亦是转攻为守,并不恋战,替前者挥剑格挡住刀客恼羞成怒的回手刀,那子弟已趁机爬起,疾奔到对面的马匹旁,迅速踩蹬翻身上鞍,策马奔离。&lt;/p&gt; 刀客恼羞成怒地啐了一声,手腕疾翻双刀一绞,卸下身前挡路两人的兵刃,右手迅速向前一掷,一柄刀脱手飞出径直刺向策马离去那浓眉汉子的后心,薛靖七大惊,可她此刻无力搭救,提剑踏出半步便是全身剧痛,冷汗汹涌,只能眼睁睁看见同伴背后中刀趴倒在马背上,却未殒命摔下马,仍死命抓着缰绳,强撑着搬救兵去。&lt;/p&gt; 剩下两人兵刃被卸,赤手空拳根本抵不住江湖中人的刀法剑式,薛靖七同其他四人根本来不及出手,转瞬间他们便丢了性命,被刀客流血的黑靴踩在脚下,如草芥般毫无尊严。&lt;/p&gt; 她蓦地红了眼圈,咬紧后槽牙横剑拦住欲上前拼命的四人,忍着悲辛冲他们摇头,已经牺牲这么多弟兄了,不能再做无畏牺牲。&lt;/p&gt; 刀客抬手抹掉剩下那柄刀的血渍,抬眼看向薛靖七,嘲讽道:“想搬救兵?看来你是撑不下去了。”&lt;/p&gt; “丫头,交出七星剑,我们立刻就走,不再为难你们这些残兵败将。”黑脸剑客目光灼灼地盯着薛靖七手中那柄锋锐无匹的好剑,舔了下唇,笑道。&lt;/p&gt; “你是领头的么,我凭什么信你?”薛靖七话音刚落,身旁四人闻言皆是一惊,忙出言劝阻,她却根本不理会。&lt;/p&gt; “可以,我们都同意。”其余四个江湖客连声应和。&lt;/p&gt; “一柄剑,可不够五个人分。”薛靖七笑。&lt;/p&gt; 黑脸剑客看了眼同伙的神色,沉声道:“你不必挑拨离间!”&lt;/p&gt; “我们才不会上你的当!”刀客骂道。&lt;/p&gt; 薛靖七闻言只是无声笑笑,抬起沉重的双腿上前两步,勉强站稳,倒转剑柄伸臂将七星剑横在身前,气力不继道:“想要剑,就来取。”&lt;/p&gt; “薛姑娘,不可!”&lt;/p&gt; “我们拼死一搏就是!”&lt;/p&gt; 墨门剑契四人欲跟随上前,却被薛靖七抬起左手拦住。&lt;/p&gt; “我不想再有人牺牲。”她低声道,声音虽然轻,却带有不容置喙的气势。&lt;/p&gt; 四人面面相觑,茫然无措,而对面五人则很满意,身子不再紧绷,略微松懈。&lt;/p&gt; “你把剑收回鞘中,连剑带鞘一起给我。”黑脸剑客上前一步,谨慎道。&lt;/p&gt;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薛靖七淡然抽出插在腰间的剑鞘,收剑归鞘,举在身前,朝对面五人一挑眉。&lt;/p&gt; 黑脸剑客目光一闪,又有所顾虑,看了眼薛靖七手中的七星剑,又回头看了眼四个同伴,咧嘴笑问道:“四位朋友,你们应当不会背后杀我夺剑吧?”&lt;/p&gt; “我们五人中只有你一人使剑,那七星剑名气再大,我们得来也没什么益处,反倒容易被人觊觎,招来杀身之祸,我们没必要对你下手。”刀客耸肩笑道,为表诚意,缓缓放下手中刀,轻松地落在身侧。&lt;/p&gt; “是这个道理啊!我使惯了铜锤,这等轻薄的兵刃我也不感兴趣。”粗壮汉子爽朗笑道,看向其余两人,后者也都笑着点头。&lt;/p&gt; 刀客见那黑脸剑客依旧不甚放心的样子,戏谑道:“说实话,相比这把剑,我们对这丫头更感兴趣,拿到剑之后,你速速离去,不得跟我们抢。”&lt;/p&gt; 粗壮汉子闻言也暧昧地笑起来,众人交换眼色,都明白刀客所言何意。&lt;/p&gt; “你们想干什么!当我们是死的么!”墨门剑契的人再次勃然大怒,欲冲上前拼杀,薛靖七却在此刻懒懒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行动。&lt;/p&gt; “磨磨唧唧,既然不敢取剑,那这桩交易就算取消了。”她说着,握着剑鞘欲放下手,黑脸剑客见状急忙踏步上前,右手重剑戒备,左手抓向七星剑。&lt;/p&gt; 薛靖七松开手,左手轻轻抚上右手食指,垂眸而立,黑脸剑客左手握住寒意透骨的黑鞘嵌银七星剑,喜不自胜,后撤几步,将重剑往地上一掷,握住剑柄欲拔剑,却死活拔不动,正怀疑遭她戏弄,欲横眉冷对之时,身后忽然起了凛然杀意。56小说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他立刻捞起插在地上的黑铁重剑,旋身横劈,划过刀客的长刀与粗壮汉子的铜锤,激起一串刺眼的火星,腰身却忽然一疼,被带着钩刺的长鞭圈住,粗壮汉子趁势疾挥铜锤砸向他的脑袋,黑脸剑客身子受缚,挥剑格挡已是来不及,顿时被击碎了头颅,满头是血跪地而亡。&lt;/p&gt; “我提醒过你的,夺剑者反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刀客笑道。&lt;/p&gt; “咱们帮主是使剑的,有这等好剑自然献给他老人家。”粗壮汉子朝旁边使鞭子的那人点点头,后者取出黑脸剑客左手紧握的七星剑,恭敬立在一旁。&lt;/p&gt; “恭喜大哥。帮主若是有赏,您可要与我们同享啊。”刀客抱拳道。&lt;/p&gt; 原来他们四个是同门,难怪……&lt;/p&gt; 薛靖七冷眼看着对面四人的得意之态,缓缓松开左手,叹道:“剑你们也拿到了,我们可以走了么?”&lt;/p&gt; “欸?这交易是你与他的,不是你与我们哥儿四个的。”粗壮汉子以铜锤指了下黑脸剑客的尸身,玩味笑道。&lt;/p&gt; 褐衣刀客紧接着话茬道:“我们四人再与你做一个交易如何?你留下,我们放他们四个走。”&lt;/p&gt; “好啊。”薛靖七原地不动,双臂环于胸前,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四人下令,“你们先走。”&lt;/p&gt; 四人默然,提剑而立,并不打算听从。&lt;/p&gt; 薛靖七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似是认输般,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对面,刀客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没有发现别的兵刃藏身,这才淡淡一笑,率先走上前去,右手将长刀架在她的颈侧,左手一把抓住她纤细的右手腕,凑到跟前戏谑道:“有点胆色,我喜欢。”&lt;/p&gt; 墨门剑契四人见此情形,纷纷奔上前来欲动武,另外三个江湖客也闪身挡在刀客与薛靖七身前,兵刃直指不自量力的四人,冷声道:“给你们活路,立刻滚蛋,不要坏了我们的好事。否则她也会白白牺牲,你们不要枉顾人家一番苦心。”&lt;/p&gt; “是啊,不要枉顾我的一番苦心……”薛靖七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哑声说罢,被握住的右手腕蓦地向前翻转,寒光一闪而灭,刀客眨了一下眼,喉头一阵剧痛,左手用力按住自己流血不止的喉部,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神色漠然的少女。&lt;/p&gt; 薛靖七缓缓抬起左手捏住刀背,拨离自己的颈侧,刀客闷哼着倒地。&lt;/p&gt; 三个江湖客听闻身后的声响,还道是刀客已经将人按倒在地办起事来,唇边笑意更深,挑衅般看向对面四人,然而墨门剑契四人透过间隙看到对面那一幕,却是惊得怔住,神色微妙。&lt;/p&gt; “兄弟,快点哈,我们还等着呢……”粗壮汉子说着,想要转头看一眼。&lt;/p&gt; 后心却是一凉,他惊惶地挥铜锤打断那柄偷袭的长刀时,半截刀身已入后心,薛靖七旋身躲闪当面袭来的长鞭,脚步趔趄,身法顿挫,手法却依然极快,右手所指之处,锋锐的相思刀丝穿过那人的心口,铮的一声直钉进对面那棵树,后者遭此一击并未殒命,但却被穿糖葫芦似的挂在刀丝上,痛得几乎背过气去,已无法再战,手中七星剑掉落,身旁的同伴立刻抢过,转身就逃。&lt;/p&gt; 薛靖七蹙紧眉头,凝聚神思,刚逃了十步远的那人脚步一滞,眼睁睁看见自己手中紧握的七星剑嗡鸣一声,剑飞出鞘,割断了他的脖颈,带着温热的血径直回到薛靖七手中,趔趄几步扑倒在地,不再动弹。&lt;/p&gt; 四人接连殒命几乎发生在一次呼吸间,墨门剑契子弟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薛靖七出手的速度快到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提帮什么忙。&lt;/p&gt; “我们竟然获救了……”一人喃喃自语,如梦方醒。&lt;/p&gt; “薛姑娘,你的功夫真的好生了得!”另一人神采奕奕道。&lt;/p&gt; 薛靖七却眼前一黑,嘴边溢出一道血线,险些跪倒在地,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拖着步子朝那具尸身走了两步,一个子弟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奔去拾起剑鞘,送到她面前。&lt;/p&gt; “多谢。”薛靖七将七星剑收回鞘中,虚弱地颔首。&lt;/p&gt; “该道谢的是我们!”&lt;/p&gt; “救兵迟迟没来,恐怕田兄弟已遭不测……”&lt;/p&gt; “你还能骑马么?我们找首领他们去!”&lt;/p&gt; “薛姑娘……?!”&lt;/p&gt; 她点点头,随同四人翻身上马,三人带路先行,一人与她并辔而行,拽过马缰,帮她牵马缓行。&lt;/p&gt; 山路崎岖难行,马背又颠簸,纵然几人已将奔行速度放到最缓,薛靖七还是越发承受不住,口中的血腥气越发浓重,头痛欲裂,全身经脉都似被刀刃切割般剧痛,眼前的景象也一寸寸被黑暗吞没,模糊成一片。&lt;/p&gt; 方才设计杀那四人,耗尽了她仅剩无多的全部气力。&lt;/p&gt; 她死命攥紧缰绳,昏昏沉沉伏在马背上,强撑着一口气不松,想要亲眼看到父亲平安。&lt;/p&gt; 不知又行进了多久,忽闻马蹄声疾,一人负剑策马疾驰而来,火光,焦木,烟尘,山石,她勉力在模糊成一片的视野里,看到有一抹熟悉的身影愈来愈近,晕染开来,就像是……&lt;/p&gt; “我答应你,我不会死。”&lt;/p&gt; “真的。”&lt;/p&gt; 终究是没能等到,好遗憾。&lt;/p&gt; 薛靖七一头栽下马来,在众人的惊呼声和马儿的嘶鸣声中,失去意识。&lt;/p&gt; 前三天因课业繁重和肩颈劳损没能码字,今晚的更新4000字,补偿一下大家~&lt;/p&gt; 状态不好写得不太好,高潮剧情还是推到了下一章~&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九十一章 炽烈肝胆终诀别 雁荡山脚,溪边林里,逃出生天的墨门剑契子弟个个灰头土脸,席地而坐默不作声,林成羽红着双眼坐在树下发呆,张盛强忍悲意,闷着头给林成羽受伤的肩膀处理伤势,众人都已知晓顾川殒命之事,起初重获生机的激动之情已完全被新的伤痛淹没掉。&lt;/p&gt; 顾川首领已经死了,他们首领大人……也活不成了。&lt;/p&gt; 墨衣染血的杨牧成双眸紧闭盘膝而坐,右手腕甲已解开,手背上狰狞的蛊纹在袖口处若隐若现,似是活物。&lt;/p&gt; 薛远撩起蓝灰色粗布长袍的下摆,拧着眉头,在杨牧成身后盘膝坐下,闭目运功,双掌抵住其后心,将自己的内力尽数送进他体内,希望能帮他运功压制血蛊噬心的速度。&lt;/p&gt; 他们四人马不停蹄赶到雁荡山时,率先找到了已脱困的杨牧成和墨门剑契这些子弟,却独独没有遇见薛靖七,易剑臣同林成羽打听了机关总闸所在的方位,独自策马找去。&lt;/p&gt; 收针后,言子清沉默地将针囊卷起,看着杨牧成惨淡的脸色,心里一阵酸涩。蛊纹已蔓延至心口,蛊虫其实已经涅槃重生,此刻杨牧成还能硬撑着保持清醒,没有被先前的笛声控制,变成罗老大那种模样,真不知是多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做到这般……&lt;/p&gt; 她知道,他在等靖七回来。&lt;/p&gt; “剑臣那小子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楚中天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张望许久都没看见半个人影,心里越发担忧,“小七该不会……”&lt;/p&gt; 杨牧成闻言缓缓睁开双眼,没有血色的唇紧抿作一线,想要开口说话,却是连声呛咳,嘴边又见了血。&lt;/p&gt; “三哥,靖丫头不会有事的。”薛远低声叹息,安慰道。&lt;/p&gt; “言姑娘虽然没有法子解这蛊毒,但愿以火针疗法一试,若成功,可为你续命几日,你想要做的事,还来得及慢慢做。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凝神聚气,专心疗伤,不要胡思乱想,如此那丫头才会安心。”&lt;/p&gt; 杨牧成闻言颔首,又闭上眼睛。&lt;/p&gt; “要不我骑马去迎一下他们吧!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也能帮忙。”楚中天说着,就大步流星走去牵马,刚翻身上去,兜转马头,扭头竟看见林间山路尽头有人策马回来了,定睛细看,行在最前面的正是易剑臣和薛靖七,两人共乘一骑,后面还跟着四个子弟。&lt;/p&gt; 他大喜过望,重重松了口气,在马背上冲那边拼命招手呼喊,见他们愈来愈近,直接跳下马来撒欢奔过去。&lt;/p&gt; “小七!”楚中天看清马背上的那袭白衣,情不自禁地眼笑眉舒,喊了一声。&lt;/p&gt; 自那日雁荡一别,他便没了她的音信,时常想念,今遭重逢,也不知她有没有什么变化。听说她已经拿到独属于她自己的那柄好剑了,并且去青山阁治好了剑气反噬的内伤,武功也更高强了,一定特别意气风发吧!&lt;/p&gt; 然而他的笑容才绽开没多久,就消失在眼角,逐渐转为惊慌失措。&lt;/p&gt; 她哪里有回应。&lt;/p&gt; 易剑臣左手搂紧她的腰身,右手用力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后立刻扶住昏迷不醒欲栽倒下来的薛靖七,小心翼翼地抱她下来,走到最近的一棵树下,让她靠树而坐。&lt;/p&gt; 楚中天怔在那里,木然地扭头看见,薛靖七歪着头靠在树旁不省人事,憔悴的脸色和那袭白衣一样苍白脆薄,斑驳的血迹像是泼在宣纸上的朱砂,惊心动魄。他眼里像是揉进了沙子,酸涩得要命,回过神后手足无措地凑过去,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脉门,瞪大眼睛看向易剑臣,眼里尽是茫然。&lt;/p&gt; “她没能撑得到……”易剑臣眼角泛红,哑着嗓子轻声说着,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师父,更觉得嘴里发苦,什么话都说不下去了。&lt;/p&gt; “什么意思……”楚中天趔趄着站起身,大脑一片空白。&lt;/p&gt; 易剑臣垂着眼眸没有解释,只是一脸消沉地立在那里。&lt;/p&gt; “子清,小七她怎么了?好像没什么外伤啊……”楚中天看见言子清奔过来,急忙让出位置,目不转睛看着她给薛靖七把脉,心跳乱成一片。&lt;/p&gt; 言子清却也不答话,沉默着松开脉门,又伸手去摸了下她的颈侧,也跟着红了眼圈,双肩微微塌了下来,神色黯然。&lt;/p&gt; “不是,你们俩为什么都不说话啊!”楚中天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lt;/p&gt; 其他人听到这边的动静,都纷纷起身赶过来,杨牧成也挣扎着要起身,被薛远阻拦,两人对视许久,后者终究是叹了口气,搀扶他站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去,众人皆让开一条路,他们看见薛靖七靠在树下昏迷不醒,而她此生最好的三个朋友就站在旁边,神色各异,鸦雀无声。&lt;/p&gt; “阿靖。”杨牧成松开薛远的胳膊,在薛靖七身前单膝跪下,以膝盖撑住手肘,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里尽是自责与心疼,压抑着苦痛,轻声唤道。&lt;/p&gt; “爹爹等到你了……”他淡淡笑了下,后者却是全无反应,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眼里的微光蓦地黯淡下来,他大致猜到发生何事,只能哑然失笑,感慨天意弄人。&lt;/p&gt; “没有了混元真气,阿靖此次剑气反噬,连我也压制不住。”易剑臣涩声说罢,跪倒在地,“师父,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她,没有……拦得住。”&lt;/p&gt; “这怎么能怪你呢……”杨牧成轻轻摇了下头,笑道。&lt;/p&gt; 看到楚中天依旧是满脸茫然,易剑臣将青山阁和雁荡山发生的事言简意赅讲了一遍,众人这才明白前因后果,皆是心绪翻涌,说不出话。&lt;/p&gt; “总有办法的。”薛远沉默地望着这对受尽磨难的父女,一个是他最好的兄弟,一个是他最宝贝的徒儿,深吸口气,眉头舒展开来,上前两步俯身去抓薛靖七的肩膀,自己的手腕却被杨牧成用力握住,他想要挣脱却是不能,抬眼对上后者的眸子,杨牧成眼里尽是笑意。&lt;/p&gt; “不要浪费。”他低声笑道。&lt;/p&gt; “三哥,我不觉得这是浪费。”薛远认真道。&lt;/p&gt; “我是说我的。”杨牧成笑着摇头。&lt;/p&gt; 楚中天和言子清对视一眼,立刻明白薛杨二人所言何意,心里更是难受得要命,想要出言劝阻,可又哪里能劝阻呢,在场所有人能救靖七的,只有他们两人。&lt;/p&gt; “师父,薛前辈,你们这是……?”易剑臣那日不在场,一时没明白两位前辈在争抢着什么。天天看小说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杨牧成你疯了!你现在还能喘着气,就凭内功压制,若由你出手救靖丫头,她还没醒,你就死了,你知道么!她千辛万苦赶回来,就是为了救你啊!”薛远红着眼睛悲愤道。&lt;/p&gt; “我本来就活不成了,带着这一身内功死去,真的很浪费,我不舍得。”杨牧成依旧只是笑,眼里没有一点悲意。&lt;/p&gt; 易剑臣蓦地红了眼圈,明白师父想要做什么。&lt;/p&gt; “咱们再商量一下,今日我先来,先救醒靖丫头,你们好不容易才重逢,都没好好说说话,等到你实在坚持不住的那日,再把你内功给她,随你的便,我绝对不拦着。而且我早就离开江湖了,留着这内功真的没啥用处,全都送给我徒弟,我甘愿啊。”薛远用力眨了下眼,语重心长地讨价还价。&lt;/p&gt; “你这是赔本买卖,我不同意。”杨牧成依旧摇头低笑。&lt;/p&gt; 薛远还想反驳,杨牧成转头看向言子清,认真问道:“言姑娘,你说实话,那什么金针拔毒疗法,最多能为杨某续命多久,你又有多少把握?”&lt;/p&gt; 言子清犹疑一瞬,诚实回答:“最多不过两日,把握……只有五成。”&lt;/p&gt; “你看,是不是赔本买卖,我觉得很不值啊。”杨牧成闻言笑起来,松开薛远的手腕,长叹一声,抬手按住薛远的肩膀,认真道,“四弟,你的功夫要留着……我走后,这些孩子在这世上能有所依靠的长辈,就只有你了啊。有你护着这些小崽子们,我和二哥,还有百里前辈,才能放心,不是么?”&lt;/p&gt; 众人闻言皆泪湿眼眶,薛远鼻子一酸咬着唇死命摇头,想要反驳的话一时都梗在了喉咙里,如何都说不出了,只是流泪。&lt;/p&gt; “你啊,一直都是老样子。”杨牧成想起二十年前的一些往事,拍了拍薛远的肩膀,松开手,敛了笑意,定了定心神,在薛靖七面前盘膝坐下,扶她盘膝坐正,运功出指疾点她几处要穴,掌托腋下,向前架起她的双臂,掌心所经之处,感受到强烈的七星剑气在她受损脆弱的经脉与脏腑里冲撞反噬,微不可闻地轻声叹息,闭上双眼,撤走压制血蛊的内力,催动毕生功力,食中二指并作一起,齐齐抵住她的掌心,咬紧牙关压抑着无以复加的痛苦,传功于她。&lt;/p&gt; 薛靖七昏沉中痛得仰起头来,冷汗打湿发梢滴落下来,全身都在不住轻颤,衣衫上的那层薄霜却逐渐消失,苍白如纸的脸色也隐隐有所缓和,压在喉间已久的腥甜血气终于尽数翻涌溢出,她身子一凛蹙眉咳出血来,勉力将双眼睁开一线,模糊中看见父亲的脸,心里一暖,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气力,连动也不能动。&lt;/p&gt; “醒了……阿靖醒了!”易剑臣抬手抹了下眼睛,眉头轻动,哽声道。&lt;/p&gt; 楚中天和言子清也释然一笑,薛远却看见杨牧成的眼眸已有些被什么东西染红,瞳仁已变得不正常,心里一震,颤声道:“来不及了!”&lt;/p&gt; 还未等他出手,众人没回过神时,杨牧成突然撤掌,捂住心口一低头,血洒衣襟,下一瞬,恢复意识的薛靖七挣扎着向前跪倒在地,抬起双臂紧紧抱住面前的人,将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泪流满面。&lt;/p&gt; “爹……”&lt;/p&gt; 薛远却惊惶地想要出言阻止,杨牧成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色,恐怕……!&lt;/p&gt; “靖丫头!你先松手!”&lt;/p&gt; 他害怕失去神智的杨牧成会对薛靖七下手。&lt;/p&gt; 下一刹那却讶异地发现,杨牧成闭上眼睛后,再睁开,竟变回了黑色。&lt;/p&gt; “这是……”薛远愣在那里。&lt;/p&gt; 薛靖七闻言有些怔愣,感觉到哪里不太对,缓缓松开手,低头看见父亲满是宠溺笑意的眼眸,还有……插进心口里的那柄匕首,他的手指紧握刀柄,被鲜血染红,却丝毫感觉不到痛似的,只是冲她浅淡地笑,眼里尽是心疼和柔情。&lt;/p&gt; 泪水崩落,她震惊又不知所措地怔在那里,像是被抽走了神魂。&lt;/p&gt; “差点就来不及了……”杨牧成轻声咳了下,扯着嘴角笑道,“差点就伤到你……幸好。”&lt;/p&gt; 薛靖七已说不出话,全身的血在这瞬间都冷掉,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她拼尽一切,最终还是这样的结局……&lt;/p&gt; “这是爹爹……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杨牧成的目光黯淡下来,眼里却依然是笑着的,他颓然栽倒,却被薛靖七死死抱住,咬着唇哽咽地说不出话,只是无力地摇头,满脸都是泪水。&lt;/p&gt; “最后还能见上一面,说几句话……是恩赐了。”杨牧成艰难地抬起没有血的那只手,擦去她的眼泪,却越擦越多,哑然失笑,轻声道,“爹爹求仁得仁,阿靖不必自责……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很好很好的……我和你娘都……此生以你为傲。”薛靖七冰凉的手指攥住他的,极轻地点头。&lt;/p&gt; “师父……!”&lt;/p&gt; “三哥……”&lt;/p&gt; “杨前辈……”&lt;/p&gt; “首领大人!”&lt;/p&gt; 易剑臣、薛远、楚中天、言子清、林成羽和张盛等全部墨门剑契子弟齐齐单膝跪倒在杨牧成身前,皆是目光灼灼,满心悲戚,无声哽咽。&lt;/p&gt; “下辈子,再和你们,分一坛酒喝。”&lt;/p&gt; 染血的手指松开匕首,掉落在旁,杨牧成靠在薛靖七的肩上,闭上双眼。&lt;/p&gt; 炽烈肝胆,心决然,终是一去不复还。&lt;/p&gt; 明朝少年邀同醉,白头人间何处你。&lt;/p&gt; 薛远歪头笑了下,抬头望向青山烈火,昏云逝水,似是回到当年。&lt;/p&gt; 4000字,刀还有十米= =&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九十二章 天光若死我为辉 “三哥,你就陪我去嘛……”&lt;/p&gt; “不去。”&lt;/p&gt; “二哥不陪我去是因为惧内,怕未来的嫂子会发飙,你又是为什么啊……”&lt;/p&gt; “咳,那种地方,我不想去。”&lt;/p&gt; “哎呦,我又不是让你进去找姑娘!陪我喝个酒而已,嘿嘿。”&lt;/p&gt; “喝酒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lt;/p&gt; “听琴喝酒多有情调,还有好看的姑娘,你不要那么古板啦,陪我去嘛。”&lt;/p&gt; “拒绝。”&lt;/p&gt; “哎,我好孤独,又可怜。”&lt;/p&gt; “怎么不去找大哥陪你?”&lt;/p&gt; “别了别了,让他知道,指不准要怎么贬损我呢,我才不要自讨没趣。”&lt;/p&gt; “是有道理。”&lt;/p&gt; “那你是答应了?!”&lt;/p&gt; “拒绝。”&lt;/p&gt; “……”&lt;/p&gt; 薛远想起年少时的糗事,哑然失笑,眨了下眼,仰首灌了一口薄酒。&lt;/p&gt; 那年,他十九岁,杨牧成二十岁。&lt;/p&gt; 一岁之差,他还是个满山蹿的野猴子,扛着把磨损不轻的剑,腰间挂个酒壶,整日流连市井烟火,同泼皮混混们赌钱,同好看的姑娘拼酒,扒过小流氓的裤子,拆过瓦子里的戏棚,被黑白两道追了好几条街,曾因过分混账不着调差点被踢出“四君子”之列……&lt;/p&gt; 而杨牧成呢,二十岁的年纪也不过是个少年,却已是文武双全、侠名远播的端方君子,除了读书和练剑,就是去打抱不平,结交许多朋友,救下不少孤苦的人,从来都一本正经,忙活着做他口中的正事,在薛远看来,他这人生简直少了太多乐趣,斗鸡赌钱喝花酒什么的,他这辈子直到死,都没有碰过。&lt;/p&gt; 他们两人差别那样大,偏偏是最好的兄弟。&lt;/p&gt; 他还记得当年,他们四个策马江边除尽贼寇,末了也不顾身上的伤,轮流分着一坛酒喝,洒得衣襟尽是,喝醉了就惬意而懒散地枕着对方躺在河滩上睡觉,温文尔雅的杨牧成就坐在他旁边,吹着长箫,望着水面上倒悬的星空,星星点点,随水波流去。&lt;/p&gt; 那夜他做了一个好梦。烈火书吧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梦见他们都老得不行了,还凑在一起喝酒,砸吧着嘴,笑着一直提当年勇。&lt;/p&gt; 可惜啊,终究是遥不可及的梦。&lt;/p&gt; 三哥的远大抱负,也许还未来得及实现……&lt;/p&gt; 令人安慰的是,他有靖丫头这么一个出色的女儿,性情与襟怀都那么像他,早已接过了他手中的剑,继续将这条路走下去。&lt;/p&gt; 薛远目不转睛地望着火光里沉睡的杨牧成,眼前氤氲的雾气逐渐散了,眸子又变回清澈透亮,持酒壶的右手在身前拂过,剩下的薄酒尽数浇在火里,就当他们共饮。&lt;/p&gt; 他微不可闻地轻轻叹息,转头看见薛靖七默然长跪,端起手肘双手交叠持于身前,而后贴近前额俯身下去重重磕下一个头,伏在地上迟不起身,额头抵住坚硬冰凉的地面,耳畔是噼啪作响的火焰爆裂灼烧声,眼前模糊晕染成一片,无声哽咽。&lt;/p&gt; 她多么希望,起身抬眼看见的不是烈火,而是父亲内敛温和的满目笑意,像往日那般,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亲自将墨门剑契的绳带抹额给她系上,抬手摸了下她的头,与她并肩坐在大石上,教她入定练剑,窥知剑意,目光追随几只林间惊起的寒鸦,向天边远去。&lt;/p&gt; 易剑臣长跪在她身旁,泪眼模糊,想起诸多往事,又记起师父的嘱托,伸手轻轻扳住了她的肩膀,稍稍用力,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只能沉默地陪着她。&lt;/p&gt; 两人身后的墨门剑契众子弟亦是持剑半跪,神色肃穆隐忍,无人言语。&lt;/p&gt; 杨牧成,在风起云涌的江湖里是青衫谈笑的一派掌门,在满是泥水的民间里是墨衣斗笠的游侠首领,他以剑在碑刻下徽记,与他们歃血为盟,像是暗夜里的一盏灯,引领他们前行,找到了一生的使命。&lt;/p&gt; 如今,墨门剑契又该何去何从。&lt;/p&gt; 林成羽与张盛对视一眼,略一颔首,待薛靖七持剑起身后,两人依旧跪地不起,前者诚恳道:“薛姑娘,首领虽逝,墨门剑契不愿就此解散,众兄弟希望你能接任首领之位,带领大家继续行侠。”&lt;/p&gt; 薛靖七闻言一怔,尚未及作答,张盛紧跟着应和道:“薛姑娘侠肝义胆,智勇双全,是首领大人的血脉,更是大伙儿的救命恩人,首领之位,还望勿辞!”&lt;/p&gt; “还望勿辞!”墨门剑契众人皆是单膝跪地齐声喝道,横臂行礼。&lt;/p&gt; “靖七承蒙各位厚爱,不胜感激,只不过……”她从怔愣中缓过神来,苦涩一笑,又哑声迟疑道,“此身残败,又使命未尽,刀尖舔血,深陷江湖纷争,可谓朝不保夕,最易拖累身边人。墨门剑契创立初衷,是远离江湖恩怨谋算,纯粹仗剑行侠,散在民间,算是市井游侠。我若为首领,恐怕会给大家带来更多的灾祸……”&lt;/p&gt; “正是因为你的这份襟怀,我们才愿如此笃定地跟随你。市井与江湖的界限哪儿有那么分明,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游侠自当不畏艰险,赴汤蹈火,迎难而上。若你独行惯了,怕率领这么多人会成为负担,那我们也会散入民间,重操旧业,只待你一声令下,以徽记传信,江南众分部子弟自会应召重聚,追随你左右。”林成羽笑着说罢,再行一礼,已认定薛靖七便是墨门剑契第二代首领。&lt;/p&gt; “哈哈哈哈哈林兄弟说的是!俺们认定你为首领了,墨门剑契众弟兄,民间待命,若有战,召必回!”张盛郑重其事地握拳一捶心口,爽朗笑道。&lt;/p&gt; “若有战,召必回!”墨门剑契众子弟齐声应和,慷慨激昂,热血沸腾。&lt;/p&gt; 楚中天见此情景也觉得振奋难当,看见薛靖七虽神色动容,却依旧不散踌躇之意,叹了口气,冲她用力眨眨眼,悄声道:“小七,还犹豫什么呢,你赶紧答应吧,不然他们要一直跪着不起来。”&lt;/p&gt; 薛靖七闻言哑然失笑,又见易剑臣眼带笑意,将杨牧成随身的那柄剑递到面前,只好轻轻颔首,抬起右手握住墨剑沉重的铁鞘,横在身前,跪倒一片的众子弟面带喜色,整齐划一地端着手肘低头行礼,这才纷纷起身。&lt;/p&gt; 多年以后,林成羽接过这柄剑,成为第三代首领时,回首看,墨门剑契在薛靖七的带领下,曾攀过高山,也曾坠落深渊,幸而终是凤凰涅槃,全盛时门下子弟竟达数千人,遍布大江南北,真的实现了杨牧成的夙愿。&lt;/p&gt; 薛远低头轻笑,抬起酒壶往嘴里一送,却是倒了个空,神色怔愣,这才想起剩下的酒都让三哥喝尽了,心里一暖,满心慨然。&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九十三章 自认相识则相契 山火未灭,烟尘苍茫,墨门剑契子弟们四处散开,找寻死去的同伴们,将尚未被烈火吞噬的尸首搬回溪边的林子,埋在一起。&lt;/p&gt; 藏身暗处的夏侯寒石冷眼看着这一切,拧着眉头咬了下牙,心中有些微忐忑,想要去确认杨牧成的生死,却又不敢露面,怕此时出现在此地会招来猜疑。&lt;/p&gt; 踌躇间,忽闻北边林子传来越发清晰的马蹄声,他眯起眼睛细看,一人一骑自火光烟尘中迅疾冲出,渐行渐近,那人一身玄色束腰长衣,外罩赤色流云纹无袖披肩,衣袂被风扯动扬在身后,气势不俗,神色肃穆,正是楚立。&lt;/p&gt; 他来做什么?!&lt;/p&gt; 夏侯寒石脸色微变,遥遥看着楚立勒马同一个墨门剑契的子弟打听了什么,皱着眉头扬鞭低喝,打马疾奔而去。&lt;/p&gt; 握剑的手指蓦地收紧,他望着楚立离去的背影,思来想去,心里越发不安。&lt;/p&gt; 难不成,楚立是来演戏的么……&lt;/p&gt; 如此便能祸水东引,将自己完全摘出去,好把他作为替死鬼卖掉。&lt;/p&gt; 夏侯寒石闭了闭眼睛,沉思片刻,转身离去。&lt;/p&gt; 溪边林里,易剑臣自鞍旁解下水囊,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倚树而坐的人,垂下眼眸,轻轻叹息,踱步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没有惊动。&lt;/p&gt; 他微微侧首,看见她怀揣一只盛了骨灰的坛子,倚靠着树干闭目养神,脸色苍白憔悴,即便得了一身强大的内功,将反噬的剑气彻底压制回去,却依旧虚弱到极点,令人不忍心惊扰。&lt;/p&gt; 即便睡着,她也没有彻底放松,缩着瘦削的肩膀身子绷紧,满是戒备,没什么温度的手指紧紧扣着坛沿,眉间微蹙,眼角泛起浅淡的绯红,分明是疲累到极致,却不敢睡沉,竭力保持隐约的清醒,像是久经杀伐,满身警惕的杀客。&lt;/p&gt; 她本不该是这样。&lt;/p&gt; 看见她昏沉中脑袋一歪,他不动声色地将肩膀挪过去,怕她惊醒。&lt;/p&gt; 不过,她警觉性太高,刚触碰到他的肩膀,就身子一凛清醒过来,抬眼对上他满是心疼的笑眼,怔愣一瞬,没有继续靠过去,而是坐直了身子,抬手按了按眉心,低着头发呆。&lt;/p&gt; “三天没怎么睡,是吧。”易剑臣将水囊递过去,苦笑问道。&lt;/p&gt; “嗯。”薛靖七接过来仰首喝了几口,干涩染血的唇总算有了湿意,口腔里的腥甜血气也被冲淡不少,闻言轻轻颔首,弯起眼角挤出一丝笑意。&lt;/p&gt;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lt;/p&gt; “还好。”薛靖七将水囊递回去,说话间却依旧蹙着眉,有些气力不继,右手在肩颈心口处不着痕迹地按了下,重又倚靠回去,不再言语,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什么。&lt;/p&gt; 易剑臣将她的神情细微变化和小动作尽收眼底,心照不宣地点了下头,轻声道:“虽已脱离险境,但经脉受损仍不是小事,现下你元气大伤,什么都不要做了,我们今夜就带师父回家,然后你好好休养一段时间。”&lt;/p&gt; 薛靖七闻言却没什么反应,目光从怀中的骨灰坛缓慢移到身旁的七星剑,眼角更红,杀意凝聚,细白的手指却被用力握住,一阵温热透过来,她听见耳畔极其认真的话音,“报仇的事,等你养好伤再说,我会陪你一起。你现在的身体已是穷弩之末,不能再折腾了,听话。”&lt;/p&gt; 她用力地闭上眼眸,将满心酸涩悲愤按捺回去,紧绷着的双肩微微塌下,极轻地点了下头。易剑臣松了口气,伸臂轻轻揽过她的肩,手指抚在她颈侧,后者终于卸下防备,默然靠在他肩头,锋芒杀意散尽,只余下温和的脆弱。&lt;/p&gt; “真好。”楚中天遥遥看见这一幕,心里泛起暖意,轻声慨道。&lt;/p&gt; 七年来,习惯了伤痛与孤独,总喜欢逞强的小七,终不再心若转蓬。&lt;/p&gt; “嗯。”言子清不知何时来到身旁,眼带笑意。&lt;/p&gt; 他转脸看她,神色微妙。&lt;/p&gt;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却依旧望着前方,似笑非笑,冷不丁揶揄道:“你不觉得怅然若失么?”&lt;/p&gt; 楚中天身子一凛,又惊又疑,一时竟无言。&lt;/p&gt; “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言子清转过头来,一脸正经,看不出别的情绪。&lt;/p&gt; “这……”他忽然觉得脸热,有些无所适从,讪笑道,“我以前对小七的感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就是年少无知,青涩懵懂的那种……说不清是亲情、友情还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复杂的感情,我和楚子钰那厮可不一样,我只当小七是很重要的朋友,她喜欢的我也支持,她讨厌的自然我也鄙视,绝对不会为了那点非分之想去做伤害她的事,真的,仅此而已,好朋友,咳。”&lt;/p&gt; 言子清闻言一笑,别开目光,打趣道:“我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还啰里吧嗦解释这么多。”&lt;/p&gt; 楚中天似是有些气闷地挠挠头,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正不知要如何缓解这份窘迫,忽闻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逼近,疑惑地转身望去,这一看便怔在原地。&lt;/p&gt; 楚立的到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易剑臣。&lt;/p&gt; 墨门剑契子弟都神色戒备起来,薛靖七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左手抱着坛子,右手抓起搁在身侧的七星剑,在易剑臣的搀扶下趔趄起身。&lt;/p&gt; “回来的路上,途径一处罡气盟的暗桩,我给楚盟主传了信,想试探他的反应。”他低声解释道,两人对视一眼,她也立刻明白了。&lt;/p&gt; “薛四弟,你也在。”楚立勒住马缰,看见熟悉的面庞,神色讶然,翻身下马疾行几步,满脸焦急地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身影,“老三呢,他现在在何处,可还安好……”&lt;/p&gt; 话音随着一记重拳戛然而止,他并没有躲,生生挨下,嘴角开裂出血,正欲说些什么,目光却凝滞在前方薛靖七怀里的坛子,心生寒意,再也说不出话。&lt;/p&gt; 薛远抬手揪住他的衣领,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下,用力一拽,迫近眼前,低声怒问:“我就问你一句话,三哥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lt;/p&gt; “你在胡说什么!”楚立也红了眼圈,抬手死死抓住薛远的手,将其掰开甩落,“我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对手足下手!”单身笔趣阁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那你来的可真是时候,你早不来,晚不来,现在三哥都烧成灰了,你来干什么?!难道不是想亲眼确认他的死活么……”薛远冷笑着退开几步。&lt;/p&gt; “老爹,您别说了……”楚中天见楚立眼中的悲切不似假的,怕薛远因为成见误会了后者,只能硬着头皮劝阻。&lt;/p&gt; “这不关你的事!”薛远余怒未消。&lt;/p&gt; 楚立见状,眼中多了一丝柔和,也没有再与薛远分辩什么,垂手而立。&lt;/p&gt; “薛前辈,是我送信给楚盟主的,他从扬州赶来,也需要时间,因此来晚了。”易剑臣暗自观察了楚立的神色,怕两位长辈动起手来,忙上前解释道。&lt;/p&gt; “送信给他做什么。”薛远勉强消了气,不冷不热问道。&lt;/p&gt; “我和阿靖从青山阁赶往雁荡,路有千里远,不眠不休最快也要两天半,而罡气盟距离此处还算近些,我便想着若楚盟主能先行赶来救援,也许能为我们多争取些时间。何况此次发难者多是正道中人,楚盟主出面,那些人也许能不战而退。”易剑臣苦笑摇头,又接着说,“不过暗桩送信也需要时间,终究还是没来得及,这不是楚盟主的错,还请薛前辈息怒。”&lt;/p&gt; “正道中人,为何会对三弟下手……?!”楚立蹙眉惊疑。&lt;/p&gt; “楚盟主,您真的不知情么?”薛靖七语气极为平淡,低声问道。&lt;/p&gt; 楚立闻言诧然,苦笑道:“自然是不知。”&lt;/p&gt; “那您近日可曾见过夏侯前辈?”她继续问。&lt;/p&gt; “他这几日确实不在盟中,楚某没见过……”楚立寻思了片刻,认真答道。&lt;/p&gt; 话还未说完,不远处又有人策马奔近,一身贵气的紫袍,来者正是夏侯寒石。&lt;/p&gt; 众人皆是一怔,楚立转身微微皱起眉,不知夏侯寒石打的什么算盘,薛靖七却骤然变了脸色,先前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去的怒气杀意又克制不住,一脸平静地将怀中的骨灰坛塞给身旁的言子清保管,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剑柄,上前一步却被易剑臣给死死拽住。&lt;/p&gt; “雁荡出什么事了?途径此地,看见大火烧山,又是地动山摇,不少墨门剑契的人在搬运尸首,这里发生了什么,看样子死了不少人。”夏侯寒石翻身下马,走上前来,神色肃然,一脸疑惑,同楚立先前的反应几乎差不多。&lt;/p&gt; “你还敢出现在这里……”薛靖七杀意愈浓,奈何按剑的右手被易剑臣死死抓住,不能拔剑相杀,只能咬牙切齿涩声喝问。&lt;/p&gt; “薛姑娘好大的火气,是对夏侯有什么误会么,为何我不敢出现在此地?”夏侯寒石义正辞严地反诘道。&lt;/p&gt; “还在演戏……”薛靖七怒极反笑,冷声道,“巧立名目,召集那些正道江湖客围攻墨门剑契,破坏机关总闸,放火烧山,害死我爹和墨门剑契子弟的幕后主使,不就是夏侯大侠您么!”&lt;/p&gt; 不可捉摸的一丝冷意在楚立眸中一闪而过。&lt;/p&gt; “你这丫头休要血口喷人!这种无凭无据的栽赃嫁祸……”夏侯寒石登时红了脸,怒不可遏。&lt;/p&gt; “那些江湖客亲口所说,我也亲眼所见。”薛靖七打断他的分辩。&lt;/p&gt; 夏侯寒石阵阵冷笑,点头道:“那你让他们出来跟我对质。”他心里暗忖,此前招募那些人时,已嘱咐过不准向外透露他的身份,就算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在他面前也必定不会倒戈招认,他倒是不怕。&lt;/p&gt; 薛靖七静默一瞬,平静道:“被我杀了。”&lt;/p&gt; 夏侯寒石闻言更是觉得好笑,死无对证,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叫嚣。&lt;/p&gt; “我们都可以作证,那些人承认了指使者是你!”先前被薛靖七护住幸免于难的四个子弟纷纷出言,皆是义愤填膺。&lt;/p&gt; “他们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原来墨门剑契的人都是不带脑子的么?”夏侯寒石上前一步,死死盯住薛靖七,话锋一转,“丫头,夏侯与你并无仇怨,这般信口毁人名誉,可不是小事。不过看在你秉性不坏的份上,方才所言就当是儿戏,我不怪你,早日查出真相,才是最紧要的。”&lt;/p&gt; “并无仇怨……”薛靖七惨然一笑,周身杀气更盛,一字一顿道,“在雁荡山,你曾暗算我爹,一剑将其重伤,紧接着,十方客栈那夜,你又与天宗杀手坤联手杀我,这叫并无仇怨?墨门剑契遭此横祸,最有杀人动机的,就是你!”&lt;/p&gt; 林成羽和张盛等人纷纷应和,众子弟拔剑齐指夏侯寒石,皆是满目悲戚。&lt;/p&gt; “你胡说八道!夏侯从未做过这等事!定是有人乔装成我的样子,嫁祸于我!”夏侯寒石闻言一震,又气又急,同众人吵作一团。&lt;/p&gt;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虚伪之人,薛靖七再也忍不了,将易剑臣之前的叮嘱忘到九霄云外,哪怕拖着伤弱的身子,也要拔剑拼死一战,逼夏侯寒石承认,让他在父亲面前跪地认错。&lt;/p&gt; 她运转真气右手蓦地用力震开了易剑臣的手,凛冽杀意随着七星剑半出鞘的那一瞬尽数迸发,不料后者又眼疾手快地按住剑柄,也催动了内力强行让她收剑归鞘,薛靖七又惊又怒,正欲出言,眼前忽然一黑,腰身被人揽住,头一歪昏沉倒在易剑臣的怀里,他收回拂过睡穴的手指,探手捞住自她手中掉落的长剑,轻声慨道:“你太累了,需要休息。”&lt;/p&gt; 见到首领突然昏迷,疑是伤重疲乏,难以支撑,林成羽等人也生生止住了攻势,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对夏侯寒石动手。&lt;/p&gt; “大家也不要再争执了,幕后主使既然有,就一定能够查出来,有凭有据地查出来。此事就交给楚某了,罡气盟眼线众多,消息灵通,想要找到参与此事的幸存的江湖客,并非难事。三弟和墨门剑契牺牲的兄弟们不能白死,楚某一定会擒住真凶,还大家一个公道。”&lt;/p&gt; “此刻动手,只会两败俱伤,中了贼人的奸计。大家,还是把剑收回去吧,莫要冲动误事。”一直不吭声的楚立此刻见到局势有转机,终于出言安抚众人。&lt;/p&gt; 墨门剑契众人群龙无首,也无法拿主意,不敢贸然以卵击石,只好听从楚立的劝告,收剑归鞘。夏侯寒石冷哼一声,拂袖离去,楚立神色平静无波,凝视着言子清怀中的骨灰坛伤神片刻,冲大家一拱手,也牵马离去。&lt;/p&gt; 易剑臣将楚立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约莫有了想法。&lt;/p&gt; “小七这是怎么了,她没事吧……”楚中天先前没看清是易剑臣动的手,以为薛靖七伤势复发自己昏了过去,担心得要命,此刻凑过来忧心忡忡地问道。&lt;/p&gt; “没事。”易剑臣叹了口气。&lt;/p&gt; 4307字,写了六个小时,终于写完这章了,流泪。&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九十四章 梦卧青山南柯处 朦胧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lt;/p&gt; 大雪纷飞,天地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前路,北风如刀,卷起飞雪扑面而来,她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勉强适应着弥漫成一片虚影的风雪,后脑忽然一疼,伴随着刺骨凉意落下碎雪,怔愣转身,看见不远处揉着雪球幸灾乐祸笑着的楚中天,登时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也半蹲下身子伸手去拢脚边的积雪,揉成一团。&lt;/p&gt; 可还未来得及起身掷出,一个雪球率先在楚中天脑门开了花,后者抹了把脸,一脸无奈,她觉得出气,又紧跟着砸过去一个,看到他被围攻狼狈躲闪的模样,忍俊不禁,拍了拍手上的雪,决定休战,起身回头,笑意却凝滞在风雪里,眼前蓦地蒙上一层冰凉的水雾。&lt;/p&gt; “阿靖。”素颜白衣的少女眉眼依旧,笑容温暖如春风,手里揉了一个雪球,冲她狡黠地一眨眼,向前一掷,雪球越过她的肩膀,再次把楚中天砸得吱哇乱叫。&lt;/p&gt;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已故的挚友,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去,指尖触到阿卓温热的脸庞,对上她明亮的眸子,眼前彻底模糊成一片,咬着唇上前一步用力将其拥入怀中,拧着眉头双目紧闭,无声哽咽。&lt;/p&gt; “阿卓,我好想你……”她话音极轻,梗在喉中听不真切。&lt;/p&gt; 怀里的人抬起手臂也紧紧搂住她,轻声笑了下,柔声在她耳畔道:“我也想你了。”&lt;/p&gt; 身后又有陌生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倒是有几分耳熟,却想不起来。&lt;/p&gt; “薛姑娘,你没事,那就太好了!”&lt;/p&gt; 她缓缓松开手,茫然转身看去,见到一张有点熟悉的脸,青涩稚嫩,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手中还端着烛台,微弱的火光在风雪中竟不灭。&lt;/p&gt; 是他……&lt;/p&gt; 那夜在十方客栈为救她而死在夏侯寒石剑下的小伙计。&lt;/p&gt; 心里又是一疼,自责而又愧疚,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lt;/p&gt; 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lt;/p&gt; “其实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你娘走后,一直没能照顾好你,总是那么严厉,不让你懈怠玩闹,还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找到你又不忍心认你,到最后……还要你扛下这么重的担子,甚至有朝一日牺牲自己的性命,实在是残忍,是爹爹对不住你。”&lt;/p&gt; 泪水再次模糊双眼,她抬头看见自风雪中走来的那袭墨衣,愈来愈近,来到自己身前,眼里带着丝愧意,含蓄温和地抿了下唇,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将细碎的雪从她发间拂去。&lt;/p&gt; “爹。”她无声流泪,抬起手想要握住他的手臂,却抓了个空,心里一慌,上前一步伸臂揽去,杨牧成已化作虚影,消散在茫茫飞雪中。&lt;/p&gt; 雪落无声,她倒退几步茫然四顾,天地苍茫,阿卓和那小伙计也不见踪影,就像从未来过。&lt;/p&gt; 雪越下越大,落在脸上竟隐隐发烫。&lt;/p&gt; 烫?&lt;/p&gt; 她怔愣地伸手摸了下融化在脸上的冰雪,低头看向指尖温热的血,身子一凛,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抬头望见漫天血色的落雪,目之所及尽是触目惊心的殷红,慌乱无措地转身就逃,却不知在逃避什么,又往何处逃去。看书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奔逃中,头忽然剧烈的疼,眼前闪过阿卓横剑自刎的那一幕,后脊像被劈落一刀,她脚步一个趔趄,险些绊倒在血地里,眼前又是一黑,似被什么蒙住双眼,滚烫的血洒在脸上,小伙计栽倒在她身前,后脊被劈落第二刀,她痛得跪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杨牧成拔出腰间匕首决绝刺进心口,再次睁眼,瞳孔已变回黑色,第三刀几乎劈断了她的后脊,她重重摔倒在血色的雪里,手指攥紧细碎冰冷的雪,化作血水从指缝流出,她手肘撑地趴在那里,痛哭出声。&lt;/p&gt; 都是为了护住她,死在她面前的人。&lt;/p&gt; 此生都逃不脱的梦魇。&lt;/p&gt; 她咬着唇,吃力地以手肘撑地爬起身,手腕却又蓦地一疼,被人死死扣住,力道大到她倒吸一口凉气,怔怔回首,竟看见易剑臣亮得惊人的眼眸,没有血色的唇紧抿作一线,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满目不舍,却是坚定地缓缓摇头。&lt;/p&gt; 易剑臣,那夜也差点因她而死。&lt;/p&gt; 她满目酸楚,终不再逃避,也没有试图挣脱被扣住的手腕,而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缓缓靠近,额头抵上他的,鼻尖碰触,泪水从紧闭的眸中滑落,沾湿了他的脸。&lt;/p&gt; 感受到他越发微弱的呼吸,她轻轻吻上他的唇,却有腥咸的苦意在嘴角漫开,直淌进心里。&lt;/p&gt; 纷飞的大雪不再落下,天地间的血色褪为素白,所有的一切连同她自己,都化作黯淡的光影渐渐消散,梦魇破碎,神思逐渐清明。&lt;/p&gt; 双眼睁开一线,风雪故人皆已不在,只剩下静谧的屋子。&lt;/p&gt; 屋内的陈设有些熟悉,似是已经回到书剑门,而她此刻正躺在曾属于自己的那间屋子里,身上盖着厚实绵软的被子,一缕安神香正从角落的熏炉里缓缓腾出,散在风中。&lt;/p&gt; 冰凉的手指传来一阵暖意,她微微侧首,看见换了身白衣的易剑臣正坐在床边打盹儿,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满心牵挂。&lt;/p&gt; 心里泛起暖意,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睡颜,抿唇无声笑笑,手掌往外一翻,反手握住他的,十指相扣,好像在弥补着什么。&lt;/p&gt; 易剑臣却被这细微的动作惊醒,道是她的身子又哪里难受了,忙直起身子探看,正对上她清亮的目光,暗自松了口气,顺势低头看见两人紧扣的手指,没来由地竟害起羞来,抿唇强忍笑意。&lt;/p&gt; “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lt;/p&gt; 薛靖七摇头。&lt;/p&gt; “睡得可好?言姑娘帮你施针调理过内伤后,专门点了安神香,让你睡个好觉。”易剑臣说着,忽然惭愧地挠挠头,失笑道,“这安神香的效果可真好,我也跟着睡过去了。”&lt;/p&gt; 想起那个漫长的梦,她蓦地想起什么,一阵脸热,神色微妙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抿了下干涩的唇想讨水喝,忽然有发涩的苦意漫进嘴里,薛靖七怔了下,抬手碰了下唇角,竟是敷了药粉,难怪……&lt;/p&gt; 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干咳一声没有说话,耳朵也跟着发烫。&lt;/p&gt; “你这是什么反应,怪怪的。”易剑臣哑然失笑,转身去给她倒杯温水。&lt;/p&gt; 四小时才写了两千多,awsl…&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九十五章 借刀棋局风生起 勉强定了定心神,将脸上的热气降下去,薛靖七以手肘撑着厚实的床褥正欲坐起身,肩背即刻被人伸臂从后揽住,动作极轻地扶她半坐起,抬眼看见易剑臣谨慎担心的神色,不由觉得好笑,自己又不是一碰就碎的纸人,这未免也太过仔细。&lt;/p&gt; 不过,被人如此照顾的感觉,真的不坏。&lt;/p&gt; 让她讶异的是,身后塞过来的并非预想中的几个枕头,而是他本人。&lt;/p&gt; 易剑臣蹭上床头端正坐好,一只手探进被子里揽过她的腰身,扶她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端着茶杯送到她眼前,低头对上她的目光,两人大眼瞪小眼。&lt;/p&gt; 接过茶杯的薛靖七有些失神,轻声道:“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又没瘫痪。”&lt;/p&gt; “觉得愧疚,答应过师父照顾你保护你,最终还是让你孤身赴险,又受这么重的内伤,还差点救不回来。”身后的人微不可闻地轻声叹息,顿了许久,又低声道,“每次你出事,我都会觉得自己很无能。所以啊,也只能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找补回来咯,希望能补偿你一些。”&lt;/p&gt; “是我一意孤行,让你们为我担心了,对不起啊。”薛靖七心里也生出几分愧疚,冰凉的手指捧着温热的茶杯,有些默然,迟迟未饮。&lt;/p&gt; 两人都未说话,空气静默一瞬,揽在腰间的手臂忽然紧了紧,他轻笑出声,蓦地转了话锋:“不是口渴么,再不喝就凉了。莫不是……想让我喂给你?”说到后面,话音极低,随着浅淡的呼吸,轻轻扑在她的颈侧。&lt;/p&gt; 刚端起茶杯乖乖喝了两口温水,冷不丁听到后半句,薛靖七呛咳出声,咳得面红耳赤,手一抖,险些一时冲动把剩下半杯水泼他脸上,让他清醒一下。&lt;/p&gt; 耳畔响起幸灾乐祸的憋笑声,她眯起双眼,深吸一口气,手肘往后一顶,易剑臣吃痛闷哼一声,眼中笑意却更甚,另一只爪子也趁势搭上来,自颈侧绕过揽在身前,将下颌抵在她肩上,强忍笑意揶揄道:“怎么,不愿意啊……?”&lt;/p&gt; “像个流氓。”薛靖七认真回答。&lt;/p&gt; “我像流氓?!”易剑臣闻言愕然,有些哭笑不得,连连叹气,委屈道,“阿靖,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见过像我这么克制的流氓么?”&lt;/p&gt; 刚放下茶杯的薛靖七闻言僵住,鬼使神差想起那个人的脸,心底又起波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只是一阵后怕,垂下眼眸思忖片刻,沉默地抬起双手轻轻抓住易剑臣揽在身前的手臂,没有答话。&lt;/p&gt; 易剑臣怔愣一瞬,忽然明白过来,心里一阵难受,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开这个玩笑……我,我是流氓,我是。”&lt;/p&gt; 看到他窘迫认栽的模样,薛靖七忍俊不禁,莞尔一笑,顺着他的话头正经打趣道:“对,你是。”&lt;/p&gt; 他闻言配合地摆出发蔫的神色,满脸怅惘委屈,不过看到她眼里的笑意,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知道她方才把那件事轻描淡写地翻了篇,就说明没有真的生气。&lt;/p&gt; 可是,她心里的那道伤,究竟何时能痊愈……他不知道。&lt;/p&gt; 他愿意克制自己的情欲,陪她等下去,哪怕是三年五载。&lt;/p&gt; 就算是一辈子,也无所谓。&lt;/p&gt; 只要她好好的,他就心满意足。&lt;/p&gt; “我睡了多久?”薛靖七神色一动,抬眼看向他,轻声问道。&lt;/p&gt; “快三天。”&lt;/p&gt; “我爹他……”她欲言又止,有很多想问的,又不知从何问起。&lt;/p&gt; 他却是心领神会,淡淡一笑,耐心解释:“师父已经入土为安,且立了牌位,大师兄现为代掌门,已带着大家安排好了一切丧葬事宜,你不用担心。至于禁食三日的礼节……反正你这三日昏睡中滴水未进,也算是尽了礼,今夜就熬白米粥给你喝,我们恢复正常饮食。”&lt;/p&gt; “不准反驳,你元气还未恢复,身子这么差,再拖三日不吃饭,会病倒。师父在天之灵,也会生气的。”见她微微蹙眉想要说什么,他立刻掐灭了小火苗。&lt;/p&gt; 薛靖七被这么一噎,哑然失笑,只好答应:“嗯。”27kk小说 <a href="http://www.27kk.net&lt;/p&gt;" target="_blank">www.27kk.net&lt;/p&gt;</a> “薛前辈他们今日回百草谷了,要把小九接过来,咱们一起在这里过年。”易剑臣补充道。&lt;/p&gt; “这么快就要过年了,可惜……”她说不下去,闭上双眼,颓然笑了下。&lt;/p&gt; 身后的人沉默,也红了眼圈。&lt;/p&gt; 薛靖七忽然想起什么,轻轻挣开了他的怀抱,坐直身子转脸看他,迟疑着发问:“我那日为何会突然昏过去,是你……?”&lt;/p&gt; 易剑臣的神色也肃然起来,点了下头。&lt;/p&gt; “为什么。”&lt;/p&gt; “觉得不对劲,楚盟主和夏侯寒石的反应都有点不对劲,我怕你被利用,再次给自己招来灾祸。”易剑臣拧着眉头,摇头叹道。&lt;/p&gt; “你当时的状况很不好,难免会意气用事,忽视一些细节,我给你捋一遍,说不定我们能猜出这件事背后的脉络。”看到薛靖七眉目低垂,又有些黯然,他宠溺地笑笑,抬手刮了下她的鼻梁,正色道。&lt;/p&gt; “其一,楚盟主挨了薛前辈那一拳,本能躲开,却甘愿受着,恐怕是心有愧疚,师父的死,他事先未必毫不知情。”&lt;/p&gt; “其二,他的悲痛却是真的,且信誓旦旦说自己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对手足下手,我猜,此事与他或许真的没有直接关系,至少,不是他存心要害师父。”&lt;/p&gt; “其三,夏侯寒石的突然出现,楚盟主似乎感到意外,可前者对于在此地看见楚盟主甚至我们这么一大帮人,却并未感到惊讶。你指责他害死师父时,他第一反应不是震惊师父的离世,而是恼羞成怒,说你血口喷人。”&lt;/p&gt; 薛靖七越听越气愤,冷笑道:“他就是想来亲眼确认我爹的死活。”&lt;/p&gt; “嗯,但是奇怪的是,他本可以不出面。要知道,他那时出现在雁荡山,可谓是落实了嫌疑,甚至会被我们群起而攻之,他再愚蠢,也不至于犯这种错误。”易剑臣心里隐约有了猜想。&lt;/p&gt; 冷静下来的薛靖七也逐渐理清了头绪,不甚确定地问道:“他在害怕?怕事情脱离掌控,所以一时冲动之下选择露面……”&lt;/p&gt; 他沉默地颔首,两人都没有说出来,却已心知肚明。&lt;/p&gt; 因易剑臣传信试探,楚立迫不得已出现在雁荡是个意外,夏侯寒石见到楚立现身,担心他的说辞会倒向不利于他的一面,急急出面,迫使楚立隐瞒真相,和他一起演戏。却没想到,把事情闹得更糟。&lt;/p&gt;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说有人乔装成他的样子栽赃嫁祸给他。若不是我曾同时看见他和坤,说不定还真会对这番说辞犹疑。”薛靖七淡淡道。&lt;/p&gt; 被坤乔装嫁祸的滋味她也领教过,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不会如此笃定。&lt;/p&gt; “最后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在于,你们二人质问辩驳的全程,楚盟主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感到意外,而你已对夏侯寒石起了杀意,欲拼死率领众子弟对付他的时候,他竟也没有阻拦,要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我们这么多人,同一立场,要击败甚至杀死夏侯寒石,是极有可能的,但他就始终不表态,好像你杀死夏侯,也在意料之中……这就很耐人寻味,总觉得古怪,所以我必须阻止你们。”&lt;/p&gt; “也许他也觉得夏侯寒石罪有应得?”&lt;/p&gt; 易剑臣闻言苦笑道:“可是我打晕你之后,他却出来调停,阻止了这场干戈,还说罡气盟必定会查出真相,还大家一个公道。他若真的同我们立场一致,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夏侯,为什么又这么做呢?仿佛在让夏侯安心,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lt;/p&gt; “等我杀夏侯寒石么。”薛靖七眸色一暗。&lt;/p&gt; 他再次点头,无奈道:“所以没彻底查明背后的真相前,你暂且不能杀他,我怕这是借刀杀人,最终会出事的人,是你。”&lt;/p&gt; “可我爹的仇……!”她捏紧了拳头,眼角又泛红。&lt;/p&gt; “阿靖,仇定是要报的,但不能急于一时,而且,夏侯寒石杀不得,在证据未明的情况下,你杀死夏侯家主,会成为正道武林的众矢之的。”易剑臣垂眸伸手覆住她握紧的手指,“他恐怕也是被利用的,你可以击败他,重伤他,逼他对师父和死去的众弟兄下跪认错,但不能杀死他,此事的性质,完全不同。”&lt;/p&gt; “嗯,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没有考虑这么多。”薛靖七颔首叹道。&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九十六章 心照不宣并肩战 寒夜冷寂,烛火飘摇。&lt;/p&gt; 盆中火炭噼啪作响,室内一片静默,薛靖七披着单薄的外衣,眉头微蹙,压抑着轻咳几声,执笔点墨,将信州一带的纪家锟铻刀与青山阁七弦琴画了叉。&lt;/p&gt; 目光在青山阁三字停留许久,似是思及往事,心中愧疚难言,神色黯然几分。&lt;/p&gt; 垂眸片刻,将笔搁下,目光游移到余下九处朱砂圈起的名字,心里越发沉闷。&lt;/p&gt; 司徒家青冥青羽双剑,唐家千机匣,容家流光剑,苏家相思链,谢家金铁枪,燕家峨眉刺,秦家四棱锏,沈家风鸣箫。&lt;/p&gt; 戴有精铁指环的右手紧握成拳,抵在冰凉的桌面上,心烦意乱,苦思双全法。&lt;/p&gt; 这份地图是乾震此前凭着印象摹写下来,距他见到地图那日,已过去不短的时日,因此她并不能确定剩下这些名家兵器是否已经被天宗夺走,要想挨个送信查探绝非易事,救援防备更是难上加难,且不说她和易剑臣分身乏术,尚有要事在身,那些杀手行事也是神鬼莫测,无法判断动手的时机和方式。&lt;/p&gt; 天宗多年筹谋必定同灭魂重铸有关,四十九件兵器如今只剩下零头还未到手,恐怕他们凑齐所有名家兵器的那一日,便是灭魂现世,浮云蔽日,天地翻覆。&lt;/p&gt; 七星龙渊双剑合璧势在必行,时间不多了。&lt;/p&gt; 可……&lt;/p&gt; 七星剑诀到何处寻?&lt;/p&gt; 剑谱之类自是没有,闻所未闻,而在青山阁潜心练剑的那段时日,她也曾试过夜半入定窥知剑意,却是一无所获。&lt;/p&gt; 剑随心动倒是有些眉目,凝神控制七星剑出鞘也已熟练,只不过耗费元气太多,她这副脆弱的身子骨很容易吃不消。&lt;/p&gt; 要不从今夜开始,抱剑而眠,多培养感情,说不定哪一日七星剑诀就自己凭空冒出,现于眼前了,咳……&lt;/p&gt; 正无奈捏着眉心胡思乱想,易剑臣推门而入端着粥菜进来,神色一动。&lt;/p&gt; “重伤初愈,不好好躺着休息,还不正经穿好外衣,你啊……”将托盘往桌上一搁,易剑臣随手扯过一件厚实的棉袍皱眉走过来,往她身上一披,低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一愣,抿了下唇没作声。&lt;/p&gt; “我已经没事了,剑气也不会再反噬,自然也不会觉得冷。”她苦笑。&lt;/p&gt; 他只是叹息,伸手握住她白皙修长的手指,触手所及一片温凉,确实没以前那么冷,但也没热到哪儿去。&lt;/p&gt; “你倒是提醒了我,该给司徒家和唐家他们送信了,之前没顾得上。”易剑臣凝视着地图良久,低声继续道,“司徒家倒还好,唐家在蜀中,太远了,我们不方便亲自送信,眼下这情况又不敢完全信任楚盟主,利用罡气盟的暗桩传信,我想,或许应该找个可靠的人亲自送到唐家人手里,才比较放心。”&lt;/p&gt; “唐家在苏南不是有家产么,那里肯定有他们自己人驻守,可让他们跑一趟。”&lt;/p&gt; 易剑臣摇头,眉间疑虑重重,叹道:“恐怕那些人会被暗中监视,万一信件路上被截,反而打草惊蛇。”&lt;/p&gt; 沉默片刻,薛靖七一拍桌子,正色道:“让墨门剑契的子弟们去,他们回归市井后,身份极易掩人耳目,送信不容易被天宗那些人注意到。”&lt;/p&gt; “不是说,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江湖纷争么?”易剑臣揶揄一笑。&lt;/p&gt; “说的也是……”薛靖七扶额叹气。&lt;/p&gt; “我忽然想到一个很好的人选,他肯定很愿意……!”她眼睛忽然又一亮。&lt;/p&gt; 白小生在落日城执行任务时,就已经和唐川谷互生爱慕之心,自雁荡决战后十方客栈一别,他们两人也一直没见过面,若让他借此机会与唐姑娘见上一面,他一定不会推拒,而且在外人眼中,他此去蜀中不过是少年人的情意,很难联想到送信这一重要使命。&lt;/p&gt; 易剑臣闻言一怔,忽然笑起来,可依旧面带犹疑,叉腰重重叹了口气道:“那小子肯定愿意得不行,但是他那武功真的令我不放心,万一出什么事,我会良心难安的。”&lt;/p&gt; “欸,毕竟连我的武功都让你不放心。”薛靖七啧了一声,抬起手肘搭上他的肩膀,一脸惆怅地懒懒道。我爱搜读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易剑臣静默一瞬,斜眼看她,故意挤出嫌弃的神色,“相对而言,那我还是对小生更放心一点。虽然你武功高,可你出事的次数,是他的几十倍。”&lt;/p&gt; 搭在肩膀上的手肘忽然撤去,他一挑眉,只见某人干咳一声,一脸无奈地挪到桌边坐下,捞起勺子开始喝粥,闷声道:“打算让他什么时候动身,年前还是年后?如果来得及,我下山找成羽兄弟办件事,回来就教他些新的剑招,必要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相知剑法太过温和,内功不到家的话,与杀手搏杀时,会处于劣势。”&lt;/p&gt; “你要下山?办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去。”一听到她要孤身行动,下意识就会紧张,易剑臣在她对面坐下,认真询问。&lt;/p&gt; “四大世家的人我们都熟悉,传信总会有合适的办法。但谢、燕、秦、沈四家我们没有接触过,什么底细都不清楚,想要让他们知道危险,提前设防,最快最省力的方式就是流言。”&lt;/p&gt; 薛靖七勺子在碗中翻动了下,抬眼看向对面的人,淡然一笑,“我打算让回归市井、重操旧业的兄弟们,将天宗为重铸灭魂,欲灭门谋夺这四家独门兵器的消息尽可能远地散布出去,传得越可怕越好,这样他们才会重视,多加提防。而那些嫉恶如仇、听风是雨的正道江湖客们得知此事,说不定会义愤填膺赶往四地施以援手,围攻天宗杀手。就算阻止不了,也能稍微掣肘,令他们忌惮。”&lt;/p&gt; “也是,他们那么容易被利用,这次被利用做件好事,也没什么不妥。”易剑臣哑然失笑,目不转睛看着对面的她,隐隐心疼。&lt;/p&gt; 以薛靖七的为人,从不愿牵累任何人,更不会想到要去利用谁来达到目的。但经过这次几乎灭顶的打击,她也对所谓的江湖正道有所失望,起了利用之心。&lt;/p&gt; 但总归不是坏事,至少她变聪明了,不再一味孤勇。&lt;/p&gt; “不怕打草惊蛇?”他又问。&lt;/p&gt; “无妨。若天宗那些人知情,说不定会重新筹谋,能拖延不少时间。”薛靖七皱了下鼻子,叹道,“剑臣,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也许年节一过,就要立刻启程去往浑夕山。七星剑诀我找不到头绪,恐怕答案在北方。”&lt;/p&gt; 易剑臣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点头道:“嗯。在他们夺到余下九件兵器之前,我们必须练成双剑合璧,如此决战来临时,我们也有一战的能力。”&lt;/p&gt; “希望他们能扛得住,多扛一日是一日。”他苦笑。&lt;/p&gt; “再不济,最后一个人是我。”薛靖七垂眸看向右手,勾唇戏谑轻笑,眼中闪过一丝讽意。&lt;/p&gt; 对面的人却沉默着对她伸出手。&lt;/p&gt; 她不解其意。&lt;/p&gt; “相思链我来保管,你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不可再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易剑臣的神色极其认真。&lt;/p&gt; 明白他的心意,她却摇头拒绝,眨眨眼想了个托词,笑道:“你可知,斩断潭底的机关总闸后,我在剑气反噬、经脉严重损伤的情况下,是如何在瞬息之间连杀四人的?”&lt;/p&gt; 易剑臣会意,注视良久又苦笑着收回手,点点头。&lt;/p&gt; 相思链在她身上虽然会招来祸患,但必要时刻也是能够保护她的。他若不能保证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那多一个防身杀敌的兵器在身总是好事。&lt;/p&gt; “剑臣,谢谢你。”薛靖七忽然笑了下,话音极轻,却极认真。&lt;/p&gt; “怎么突然这么说?”他倒是一怔,弯起笑眼。&lt;/p&gt; “我很固执,很喜欢一意孤行,你却能尊重我的决定,信任我。”&lt;/p&gt; 易剑臣眼中笑意更深,轻轻叹了口气,略带三分无奈地答道:“因为你也很强,是与我并肩作战的人,不愿意时刻躲在我身后,什么事情都由我做主。所以只要你的决定危险性不大,且合理,我都不会阻拦你。”&lt;/p&gt; “危险性很大呢?”薛靖七挑眉。&lt;/p&gt; “打晕了抱回家。”易剑臣耸肩,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lt;/p&gt; 薛靖七:“……”&lt;/p&gt; 这她倒是已经见识过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不期而至司徒家 次日一早,两人收拾妥当,正欲下山,身着白衣的方筑气喘吁吁地奔来,持手简单行过礼,正色道:“司徒前辈和二师兄在扬州闻知噩耗,连夜行路前来拜祭师父,如今人已到了,大师兄同他们在一起,命我前来告知师兄师姐,如无要事,最好去见上一面。”&lt;/p&gt; 两人闻言先是一怔,交换了眼神,相继失笑。&lt;/p&gt; “这么巧,倒省去不少力气,不必去扬州了。”易剑臣一扬眉,慨叹。&lt;/p&gt; 薛靖七颔首:“好。他们现在何处?我和剑臣现在就过去。”&lt;/p&gt; 在方筑的引领下,两人来到祠堂,看见面带郁色的司徒延持剑立在一旁,司徒皓长跪于杨牧成的牌位前,神色严肃地行过大礼,磕头起身,扭头看见到来的两人,司徒父子再次躬身持手行礼,易剑臣和薛靖七也恭诚回礼,室内一片静默。&lt;/p&gt; 见到她目光凝滞在新立的牌位上,神色黯然,垂眸持剑而立,唐宋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柔声问道:“师妹的伤可好些?”&lt;/p&gt; “已无大碍,多谢师兄挂怀。这几日,辛苦师兄操持一切,靖七惭愧。”说罢,又对司徒延淡然笑道,“司徒前辈对家父的这份情义,晚辈谢过。”&lt;/p&gt; 凝视面前白衣少女许久,司徒延愁苦哀伤的面容挤出一丝欣慰笑意,感慨道:“真没想到,薛姑娘竟然就是杨兄失散多年本已逝去的千金,前些日子皓儿同我说起时,我还不敢相信,如今细看眉眼,确实肖似令尊。”&lt;/p&gt; 没等她答话,他话锋一转,皱起眉头,又不忿道:“杨兄为人清正刚直,性子淡泊,一生任侠,救人无数,这样一个好人,却也还是难逃恩怨纷争,遭人陷害,被逼自尽,当真令人痛心疾首……害死令尊的幕后主使,你们可知道是谁?”&lt;/p&gt; “家父的离世,有诸多复杂的缘由,插手此事的助推者,有天宗杀手团的坎,也有夏侯前辈……幕后主使我们有猜测,但也仅是猜测,目前证据不足,不敢妄言。”&lt;/p&gt; “杨兄的死与夏侯寒石有关?!”司徒延愕然。&lt;/p&gt; 薛靖七苦笑,将此前两次恩怨言简意赅解释了一番,后者听罢神色复杂,一颗心沉了下来,捻着胡须没有作声,倒是司徒皓皱了下眉,冷冷开口道:“夏侯寒石心胸狭窄,对权力名望的渴求一直很强烈,想必最初与师父起冲突撕破脸,就是因为观念不和伤了颜面,冲动之下动了手,事后又怕师父将此事宣扬出去,夏侯家名誉会受损,才会泥足深陷,屡次遭人利用。”&lt;/p&gt; “至于幕后主使,那还用猜?必定是天宗宗主!”司徒皓顿了顿,又愤懑道。&lt;/p&gt; “司徒师兄觉得,那人会是谁?”易剑臣追问。&lt;/p&gt; “不是乾秦,就是北山岳。”司徒皓笃定道。&lt;/p&gt; 薛靖七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易剑臣,后者抿唇不言,她心里亦是犹疑,不知是否该将楚立的嫌疑告知司徒父子,最终还是放弃。&lt;/p&gt; 她清楚记得,司徒皓在青山阁时,曾亲口说过自己最敬慕的人是楚盟主,其次是师父,想来他此刻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楚立起疑,目前没有证据,说了也无用。&lt;/p&gt; 至于司徒延,既然去过延陵英雄大会,那必定知道楚立身份的可疑,可他此刻并没有表态,看起来顾虑重重,恐怕是不愿相信此事,也不敢与楚立撕破脸,把司徒家置于危险的境地。&lt;/p&gt; 可有的灾祸,是明哲保身的中庸之道也避免不了的。暖才文学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怀璧其罪,司徒家早已成为天宗的狩猎目标。&lt;/p&gt; “有件很重要的事,还望司徒前辈知晓,早做准备。”易剑臣直截了当地开口,“天宗为重铸灭魂,多年筹谋,四处屠戮宗门世家,谋夺名家兵器,如今四十九件兵器他们至少已得四十,司徒家的青冥青羽双剑,唐家的千机匣,容家的流光剑,夏侯家的断水剑,都在他们的目标之列。”&lt;/p&gt; “断水剑早先在落日城已被天宗的人夺走,夏侯家说不定能因祸得福,不致招来灭门之祸。司徒前辈需谨慎戒备,加强守卫,勿要让他们得逞。要知道一旦四十九件兵器聚齐,灭魂便会再次现世,我和阿靖也会抓紧时间练成双剑合璧,阻止他们的阴谋。”&lt;/p&gt; 不待司徒延答话,薛靖七补充道:“蜀中唐家我们也会传消息过去,至于容家,家主早逝,容尘算是做主之人,还要麻烦司徒师兄回扬州后,将此事一并告知于他,多加留意提防。”&lt;/p&gt; 司徒延闻言,本就沉郁的神色更加凝重,双眉紧蹙,心里似是有了计较,点头苦笑道:“多谢易少侠、薛姑娘。”&lt;/p&gt; “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此事是谁告诉你们的?”司徒皓惊疑未定。&lt;/p&gt; 易剑臣垂眸沉默半晌,抬眼道:“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存警惕之心,除了至亲外,不要轻信任何人,保护好自己的家人。”&lt;/p&gt; 知道他们不愿过多透露,司徒皓也不再追问,知趣地“嗯”了一声,又转了话题,低声道:“师父走得匆忙,连书剑门都没来得及回一趟,门内群龙无首,掌门之位……”&lt;/p&gt; “此事无须多虑,师父早在一个月前,托我转交给大师兄一封密信,说门中若生变,方可拆开来看。我们也是前几日看了信才知道,师父他那么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安排好身后事。”易剑臣叹了口气,看向唐宋,后者会意,取出信笺,递给司徒皓。&lt;/p&gt; 接过信来大致浏览了一遍,司徒皓神色微妙,有一丝微不可见的落寞转瞬即逝,沉默片刻,将信笺还给唐宋,淡淡笑道:“以后要改口叫你掌门师兄了。”&lt;/p&gt; “是啊!”易剑臣和薛靖七笑着应和。&lt;/p&gt; 唐宋倒显得有些无措,无奈笑道:“你们像以前一样,叫我大师兄就好了,不必如此拘礼,倒显得生疏。其实很惭愧,论武功,论才学,我都比不上你们三位,也不知我何德何能,被师父委以重任。恐怕,书剑门在我手里,要没落。”&lt;/p&gt; 司徒皓依旧浅笑不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说不出恭维的话。&lt;/p&gt; “大师兄你过谦了,武功才学你根本不比我们差,只是不怎么出手罢了。而且适合做一派掌门的人,并不只看个人的文武才能,还有诸多庞杂的事务需要费心,师父长年不在门中,这么多大小事务不都是你一手负责的吗?”&lt;/p&gt; “司徒师兄是未来的司徒家家主,有偌大的家业需要继承经营,而我和阿靖都已经被所谓的重任压得喘不过气了,总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根本没有精力接过师父的担子,守在这里打点上下,只有掌门师兄你,能操得了这么多心,把书剑门延续下去。”&lt;/p&gt; 易剑臣笑吟吟说罢,握拳轻轻敲了敲唐宋的肩膀,后者被说服,叹了口气,抬手与他碰了下拳头,两人相视而笑。&lt;/p&gt; 昨天本想趁热打铁写后续,结果临时的理疗安排打乱计划,因脏腑和经络淤堵严重,五个半小时的理疗痛得要死要活,回来后整个人都虚了,到今天也没缓过来,状态很差。&lt;/p&gt; 这章写了很久很久,还是写得自己都看不下去,算是过渡章吧,凑合发了,叹气 t t。&lt;/p&gt; 下一章应该能好一些,不是这种琐碎无聊的口水仗。&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九十八章 白小生与两小只 午后的日光被枝叶割碎,金子般洒了一地,两个小小的身影手持木剑,有模有样地比划着招式,白小生摸着下巴一脸认真地在旁看着,时常上前手把手教穆长安和苏酥摆正一些出剑动作,看着两个小人儿练剑这姿势动作轻柔稚拙跟跳舞似的,他扶额轻叹,哭笑不得。&lt;/p&gt; 苏酥身子纤弱,气力不足,入门又较长安晚,学剑很慢,但胜在性子沉稳,耐得住气,一招一式每个动作都尽量做到位,基础打得还是可以。&lt;/p&gt; 至于穆长安这小丫头,吃得多,力气也大,筋骨也结实,虽然不是读书的料,学武倒是颇有天赋,拜入书剑门至今,已将相知剑法学了一半。&lt;/p&gt; 但这小祖宗可是个暴躁性子,基本功没学好,又急着往后学,木剑耍得虎虎生风,出剑速度也快,可因身法不稳,动作又没做到位,他眼睁睁瞧着她半套剑法耍下来,竟然都认不出这是清正风雅的相知剑法了……&lt;/p&gt; 这倒有些像他小时候,可是他那时候太瘦弱,力气没她大。&lt;/p&gt; “哎呦……!”伴随着一声砸地闷响,小祖宗忽然痛呼一声,将白小生飘远的神思骤然拉回来,瞠目结舌地看到穆长安摔成五体投地的姿势,小嘴一瘪两眼泪汪汪。&lt;/p&gt; 在不远处认真挥剑的苏酥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吓呆,忙收剑跑过去搀扶,白小生上前一把将小丫头捞起来,皱起秀气的眉,奇怪道:“长安,你这是……?”&lt;/p&gt; “这一式太难了,刚刚一时兴起想试试,结果没收住力道,绊了一跤……好痛……”穆长安揉着膝盖,龇牙咧嘴,奶声奶气道。&lt;/p&gt; “哪一式?”白小生有些发愣,二十一式相知剑法她已经学到第九式,他记得前面九式就第二式“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需要飞跃出剑,横削敌人前胸,其他的招式好像没有能收不住摔成五体投地的……&lt;/p&gt; “就是那个,靖姐姐和大哥哥,在那什么试剑大会上,扬名的那一式,听唐叔叔说,他们那一剑,可帅气了,叫什么来着……”穆长安苦恼地挠头思索,相知剑法每一式都是一句诗,这可真难为她,学个剑还要背诗,总是记不清,“哦!独出间千里,相知满九州。”&lt;/p&gt; 白小生闻言哑然失笑,连连摇头叹气,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道:“竟然是这一式……可不是难么?这一式我至今也没练到家,在书剑门里,只有他们两个能将这一式使得淋漓尽致,惊才绝艳。你啊,现在基本功都没到家,别冒进,先把前面简单的剑招给练到娴熟,再学后面的。”&lt;/p&gt; 穆长安撇撇嘴,似乎泄了气,提着木剑走到一旁的石阶上坐下。&lt;/p&gt; “长安,你怎么了?不开心吗……是不是刚刚摔疼了?”苏酥也跟着过来,温声细语地安慰,穆长安只是摇头,用木剑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脚下的砖缝。&lt;/p&gt; “呃,长安啊,小生哥哥刚刚是不是说话语气重了些,你别生气啊。”白小生手足无措起来,凑过来笑吟吟道,“今天练得差不多了,你们俩也好好休息。”&lt;/p&gt; 穆长安学大人的模样怅惘地叹了口气,恹恹道:“好想快点长大,成为靖姐姐那样好看又武功高强的人,可是长安太笨了,书也看不进去,剑也练不好,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成为靖姐姐那样厉害的人。”三k小说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心,”白小生恍然大悟,忍住笑意,蹲下身子对小丫头语重心长道,“长安,你已经非常非常优秀了,你现在才多大,就有进取之心,以师姐为学习榜样,这么努力!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吃啊睡啊玩啊,从不用功,也胸无大志,甚至到现在……哎,都很不争气,蹉跎岁月至此。”&lt;/p&gt; 两个小丫头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看得他脸有些发烫,忙换个说辞。&lt;/p&gt; “咳,不能和差的比,应该和好的比,我重说,嗯……你的靖姐姐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啊,都刚入门!我记得她曾经跟我说过,她也不是那那种天赋异禀的人,甚至开窍挺晚,之所以能领先同辈,就是因为她肯下苦功,别的师兄弟完成每日的课业后就跑去玩,比如我,而她呢,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用功,琢磨着如何才能进步,稳扎稳打一路下来,不知不觉就变得如此厉害了。”&lt;/p&gt; “所以,只要长安肯下苦功,嗯苏酥也是哦,长久地坚持下去,天道酬勤,有朝一日一定会成为书剑门新一辈出色弟子,会超越剑臣师兄和书言师姐他们的。”白小生颇为煽情地给两个小丫头灌完鸡汤后,各自在脑袋上摸了一把,伸个懒腰起身离去,懒散道,“今天太阳这么好,晒个太阳睡个觉,你们继续努力,我反正已经没救了,及时行乐去了。”&lt;/p&gt; 看着白小生离去的背影,两个小人儿相对无言。&lt;/p&gt; 穆长安认真道:“小生哥哥为什么不以身作则?”&lt;/p&gt; 苏酥思索许久,终是茫然地摇摇头,轻声道:“他说自己已经没救了。”&lt;/p&gt; “走,我们去看看他干嘛去了!”穆长安拉过苏酥的手,扑腾着小短腿跑走。&lt;/p&gt; 日光正暖,白小生在最高的楼阁旁架好梯子,手脚并用小心翼翼爬上去,心满意足地坐倒在屋脊上,抬手遮在眼前,俯瞰着书剑门隐在山林里的大小建筑,依稀能看到山门的位置,吐了口气,仰面躺下,舒服地伸展四肢,闭目养神。&lt;/p&gt; 穆长安和苏酥仰头望着这一幕,又看看那梯子,发了会儿呆。&lt;/p&gt; “小生哥哥的功夫竟然这么差,上个屋顶还需要搬梯子。”穆长安悄声道。&lt;/p&gt; “可能是太高了吧,轻功也很难飞上去。”苏酥眨眨眼,也放低声音。&lt;/p&gt; “靖姐姐和大哥哥就能不费吹灰之力飞到那上面去,是小生哥哥不用功,放弃了自己,我们要帮他,不能让他这么下去。”穆长安一本正经地说罢,附在苏酥的耳畔悄声说了几句,后者虽然觉得不妥,但耐不住好友软磨硬泡,点头答应。&lt;/p&gt; 白小生昏昏沉沉睡过去时,没有留意架在屋檐的竹梯悄无声息地一寸寸挪走。&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四百九十九章 惊鸿照影再伤情 日渐西沉,落霞满天。&lt;/p&gt; 一只雀儿轻飘飘落在灰黑色屋瓦上,往前蹦了几下,踩出几声清脆微响,歪着脑袋瞅了眼熟睡的少年,低头啄了下白色袖口,少年动了动手指,依旧未醒。&lt;/p&gt; “川谷……”白小生唇角微扬,轻声呢喃,似是梦到了意中人。&lt;/p&gt; 这段日子,他总是会反复梦到落日城和武安驿的往事,梦到她。&lt;/p&gt; “小生,有喜欢的姑娘了?”&lt;/p&gt; “原来是川谷那孩子。缘分天注定,既然遇到了喜欢的人,便要好好把握。若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来日为师便替你去唐家说亲事。”&lt;/p&gt; 青衫长者负手而立,笑吟吟对他说道。&lt;/p&gt; 这些话有些耳熟,好像很久之前在哪里听到过。&lt;/p&gt; 说话的人……&lt;/p&gt; “师父!”白小生蓦地睁开双眼,心神一凛险些翻身滚落屋顶,急喘几口气,怔怔发了会儿呆,眼里有些酸涩,抬手摸了下,颓然坐在那里,神色哀伤。&lt;/p&gt; 一想起师父的离世,紧接着就会想起师姐,前几日从剑臣师兄口中得知她身上发生的那些残忍的事,他也难受得要命。想找师姐聊聊天,可去看过两次,她都没醒,也不好打扰,也不知现在如何了。&lt;/p&gt; 念及此,白小生起身,轻手轻脚踩着屋瓦走向竹梯的位置,低头一瞧,一双桃花眼瞪得老大,急匆匆踩着屋顶边沿找了一圈,梯子竟然不翼而飞了?!&lt;/p&gt; 他用力揉了揉双眼,依旧没看见梯子,见鬼了!&lt;/p&gt; “谁这么有眼力劲儿把梯子给搬走了!我的老天!”白小生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六神无主地踱来踱去,咬咬牙打算纵身跃下去,刚一踏足又没来由地有些腿软,怂兮兮地退回去,这处楼阁实在太高,周围又较为空旷,没有可借力踏足之处,就这么跳下去八成会扭到脚腕……&lt;/p&gt; 正踌躇无措着,俯瞰四周,目光不经意瞥到山门处两个穿行而过的身影,心跳快了几分,踩着屋脊奔到那头儿,确认那两人是易剑臣和薛靖七,登时激动地挥舞手臂,大声喊道:“师兄!师姐!我在这儿!”&lt;/p&gt; 刚回山的两人闻声皆是一愣,循声望去,竟看到白小生站在三层高的楼阁屋顶上冲他们打招呼,登时哭笑不得,这小子什么时候被小天给传染了,也喜欢爬屋顶了。&lt;/p&gt; “天都快黑了,你待上面干啥呢,还不快下来?”易剑臣仰头喊道。&lt;/p&gt; “一觉醒来,梯子不知道被谁给搬走了,下不去了……”白小生讪笑道。&lt;/p&gt; “你跳下来,我接着你。”易剑臣忍着笑意,张开双臂。&lt;/p&gt; 薛靖七见状忍俊不禁,抬手握拳掩在鼻下轻咳几声,佯作镇定。&lt;/p&gt; 白小生一张俊脸立刻涨得通红,十分艰难地摇摇头。&lt;/p&gt; 师姐还在呢,这下丢人真是丢大了……&lt;/p&gt;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给你找梯子去?”易剑臣扬眉。12小说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屋顶上的人忙不迭点头。&lt;/p&gt; “小生不是我说你!这么多年轻功都练到哪儿去了,上个屋顶还要爬梯子,让大师兄知道,又要唠叨。”易剑臣双臂环于胸前,揶揄道。&lt;/p&gt; “你跳下来,伤不了,我和阿靖在呢,绝对能接住你,不用费事还要去找梯子,快点儿!”看到白小生欲哭无泪的样子,他逗弄之意更盛。&lt;/p&gt; 白小生依旧拼命摇头。&lt;/p&gt; “哦——”易剑臣恍然,手指点了下,“我知道了,你想要阿靖亲自带你下来是吧,就像小时候那样,是不是?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啧。”&lt;/p&gt; 薛靖七和白小生闻言同时惊得愣住,见鬼似的看向易剑臣。&lt;/p&gt; “阿靖,麻烦你了。”易剑臣冲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低声笑道。&lt;/p&gt; “我曾经,做过类似的事?”薛靖七哭笑不得,悄声反问。&lt;/p&gt; “嗯。”他无声笑笑,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心下怅惘,却歪头揶揄道,“小生可喜欢你这个师姐了,很多事,你忘了,他却没忘。”&lt;/p&gt; 薛靖七闻言静默一瞬,轻轻叹息,转头看向在屋顶上拼命摆手的白小生,不禁莞尔。&lt;/p&gt; “不不不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听剑臣师兄胡说八道!”白小生窘迫难当,情急之下语无伦次,然话音尚未落,便觉眼前一花,一袭白衣似风起飞叶,转瞬工夫已纵上屋檐,悄无声息落在身旁,紧接着左臂被抓住,指尖的温度透过几层衣衫,陌生又熟悉,他心神不由得一怔,还未回过神来,脚下已踩空,离开了坚硬的屋瓦,自高空坠下。&lt;/p&gt; “师姐!”全无心理准备,就这样一头栽落高檐,地面疾速逼近眼前,他下意识闭上眼睛疾声喊了句,身子蓦地顿挫一瞬,翻转飞旋落下,落势减缓,双脚安然无恙踩回坚硬地面,猛然松了口气,这才睁开眼,看到薛靖七不动声色松开了托在他腰间的手,退开一步,这才后知后觉红了脸,低声道谢。&lt;/p&gt; 一别七年,同样的情形,心境却已不同。&lt;/p&gt; 当年他扑闪着大眼睛被师姐一脸嫌疑地从怀里扔到地上时,心里确实存有撒娇的念头,可如今师姐早已不记得年少过往,眼中也并无嫌弃逗弄之意,只是浅淡的温柔笑意,说不清究竟哪些变了,哪些没变,他心中也早就不存师兄所打趣的撒娇想法,只觉得胸中盈满……说不出的复杂滋味。&lt;/p&gt; 此时此刻,触景伤情,积压心底多年的情绪终于迸发出来,不再忍耐,他瘪了瘪嘴蓦地上前一把抱住薛靖七,桃花眼水雾弥漫,哽声道:“师父走了,他再也回不来了……还好师姐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就像做梦一样……小生这么多年真的很想念你,师姐……”&lt;/p&gt; 猝不及防被白小生抱住,她身子一僵,有些不知所措,怔怔立在原地,抬眼看到同样讶异的易剑臣,哑然失笑,正想将怀里老大不小的师弟给推开,却听到他哽咽着诉说的这些话,心里蓦地一疼,本欲挣开他的双手缓缓向前揽住他单薄的肩背,极轻地拍了下,宠溺笑道:“嗯,师姐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小生都已经是男子汉大丈夫了,不要轻易掉眼泪。”&lt;/p&gt; 易剑臣在旁看着,也有些动容,眼中噙着丝笑意,没有出声打扰两人。&lt;/p&gt; 可这小子,怎么一直不撒手呢……?&lt;/p&gt; 他挑了下眉,眯起眼睛走上前,低低咳嗽一声,薛靖七摸了下白小生的头,松开手,后者却依旧不撒手,于是他只能不动声色地伸过手去,拎起师弟颈后的衣领,将这牛皮糖从她身上扯开,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擦眼泪的白小生。&lt;/p&gt; “男女授受不亲,现在都不是小毛孩了,看在是小生你的份上,情难自禁抱过了就抱过了,其他的男人,我可是不允许的。”易剑臣强忍笑意,故作严肃沉声道。&lt;/p&gt; 听闻此言,白小生破涕而笑,又羞又窘,乖乖点头。&lt;/p&gt; “你管的倒挺宽。”薛靖七无奈笑道。&lt;/p&gt; “哪儿有,我已经很大度了。”易剑臣笑吟吟说罢,抬起手臂搭在她肩头,叹了口气。&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章 如约授剑日色凉 “去蜀中给唐家送信?”白小生听完来龙去脉后,蛮不好意思地挠头,讪笑道,“我确实窝在门中闲散太久,也该做点正事了。只不过,我想晚些时候再出发,明日就走太仓促了。”&lt;/p&gt; “哎,我也真佩服你小子,”易剑臣侧身扬眉,认真低声问道,“你一点也不急着见唐姑娘么?你们都分开这么久了,也不联系,你也能耐得住性子,不闻不问的。”&lt;/p&gt; 白小生闻言脸上一热,微微蹙眉,似是心事被戳破后的羞赧,低声驳道:“师兄你不要打趣我了,我和川谷发展没有那么快……”&lt;/p&gt; 他本以为师兄师姐急着让他动身是为唐家考虑,却没想到竟还有这样一重心意,让他一时无言,恨不得钻到地底下。&lt;/p&gt; “阿靖独自一人在青山阁治伤的那几日,我在山下可是颇受煎熬,见不到面的日子,做什么都没意思,夜里闭上眼睛,都是她。我本以为喜欢一个人,都是这样的,现在看来,你和你师姐心大得有的一拼啊……”&lt;/p&gt; 话音未落,便已戛然而止,易剑臣倒吸一口气,身法极快地俯身躲过了薛靖七抡过来的拳头,后者眉头微蹙,面无表情,脖颈却染上浅淡的绯色,耳根发烫。&lt;/p&gt; 白小生神色微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原先的羞赧被顺利转嫁出去,紧抿双唇强忍笑意,终究是憋不住,断续的闷笑声从嗓子眼里迸出来,快要笑出眼泪。&lt;/p&gt; “剑臣师兄,你躲得这么熟练,难不成是……”&lt;/p&gt; “咳,别误会,第一次。你师姐其实不怎么打人的,刚刚是我应变能力强罢了。”易剑臣不动声色地往旁处挪了一步,认真解释道。&lt;/p&gt; 薛靖七:“……”&lt;/p&gt; 白小生见师兄师姐剑拔弩张,下一瞬又要动手,忙岔开话题:“说正经的,此去蜀中路途遥远,大概两千里路,策马七日才能抵达。那时候差不多就大年三十了,家人团聚吃年夜饭,我一个外人掺和进唐家,总觉得怪怪的。所以我想年节过后再启程,我们一起在家过个年,好不好。”&lt;/p&gt; “也好。我们原先也打算,年节过后再动身去北方。既然答应过你一起过年,自然不会食言。”薛靖七点点头,笑道。&lt;/p&gt; “嗯,虽然这几件事都很要紧,但也不急于一时。”易剑臣也答允。&lt;/p&gt; 白小生见两人答应,眼笑眉舒,用力点头。&lt;/p&gt; “接下来这几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薛靖七认真道。&lt;/p&gt; “嗯?”白小生没来由地有些心慌。&lt;/p&gt; “我和阿靖希望你去到蜀中后,就此留下,多待些时日,保护唐家。这件事很危险,天宗的人不知何时会对唐家下手,我们也对你的武功不放心,担心你出事。但是我们俩分身乏术,无法守在蜀中,大师兄已是掌门,更不便长期离开,司徒师兄也要守着自己家,如今只有你,于情于理,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比比电子书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所以,接下来这几日,我和剑臣会轮流指点你剑法,教你些不同以往的对敌杀术,你也要下苦功,辛苦些了。相知剑法太过清雅温和,且需要强硬的内功做支撑,才会发挥最大的攻击力,你年纪还小,修为不够,以相知剑法对付宵小之辈倒不在话下,可应对杀人无数的天宗杀手时,会吃亏。”薛靖七接过话来,继续说道。&lt;/p&gt; 想起在落日城和武安驿时,他们一众所谓的武林新秀被三个天宗杀手打得好不狼狈,屁滚尿流,险些命丧大漠,就心生后怕,也羞愧无比,白小生垂头丧气地点了下头,自责道:“我很惭愧,这么多年疏于练功,不知精进,至今都是三脚猫,基本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还让师兄师姐为我操心受累。”&lt;/p&gt; “说什么傻话,不是你三脚猫,是敌手太过阴险狠辣,太强。”薛靖七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笑道,“再说,我答应过你,等我伤好后,就指点你练剑的。也不要抱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就当是……师姐难得有机会陪你练练剑,弥补一下我不在的这几年。”&lt;/p&gt; 听闻此言,白小生心里又是一阵起伏,鼻尖微酸,灿烂地笑起来,认真点头。&lt;/p&gt; “那我们今夜就开始。”薛靖七道。&lt;/p&gt; “啊?天都黑了,看不清。”白小生又是一愣。&lt;/p&gt; “天宗杀手团动手的时机大多是深夜,你要习惯在黑暗里对敌。”易剑臣笑叹,“你先回屋拿剑,把相知剑法的二十一式从头至尾使一遍,好让阿靖心里有数。”&lt;/p&gt; 白小生应声而去,很快就折返回来,摆出起势动作,迅疾拔剑出鞘,自第一式“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始,极其认真地练起剑来,在夜风中走转腾挪,剑影疾舞,清雅飘逸的一招一式随着风中翻飞的白衣一同起落,似雁渡寒潭,夺人心魄。&lt;/p&gt; 最后一式,“相知在玄契,莫讶八行疏。”白小生手腕疾翻,剑尖虚空画圆,半空旋身翻转身形,剑光疾闪,接连刺向八个方位,内劲所至之处,疾风起,而白衣已稳稳落地转身,振剑而立。&lt;/p&gt; 薛靖七抚掌笑道:“我就说,是你过谦了,小生,你这套剑法使得很棒。”&lt;/p&gt; 白小生低下头腼腆一笑,心里乐开了花。&lt;/p&gt; “接下来,你以相知剑法同我对战,尽全力,不必留手,我有分寸。”&lt;/p&gt; 她话音刚落,白小生就惊得怔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讪笑道:“师姐那么强,我可能一招就败了。”&lt;/p&gt; “哪儿有那么夸张。”薛靖七忍俊不禁,摇头道,“实战,进步最快。相知剑法练得再熟,不在对战中变通,那就是死的。你别怕,我会有分寸,不会伤到你。”&lt;/p&gt; 手指抚上冰凉的剑柄,她蓦地又想起什么,松开手,转脸看向易剑臣,后者心领神会地一笑,取出剑囊里的那柄刻字佩剑,抛给她,同时接过七星剑。&lt;/p&gt; 薛靖七拔剑出鞘,低头打量了一眼,剑脊处所刻的名字在落日余晖中熠熠生辉,心底起波澜,莞尔一笑,抬眼看向仗剑而立的白小生,点了下头。&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零一章 长锋凛冽衣胜雪 日暮青山冷,白衣剑光寒,天光尽敛那一瞬,白小生重重摔落在地,手肘撑地爬起身,急喘着气,一脸惆怅。&lt;/p&gt;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还是慢了,再快些,出剑之时,忘掉招式动作,心中有剑,自成章法。”薛靖七笑着说罢,将长锋自白小生颈侧挪开,俯身伸过手去,将其一把拉起,“再来!”&lt;/p&gt; 疾风掠过耳畔,走转腾挪间白衣上下翻飞,清脆金铁声铿然不绝,白小生满头是汗,绷着一口气不放松,瞅着空隙,蓦地欺身上前,手腕一转长剑横削其脖颈,薛靖七左手负于身后,仰身躲过,寒铁薄刃堪堪擦面而过,下一瞬右足为轴蹬地旋身,右手腕一翻,剑尖划破他腰间的外衫,顺势刺向他握剑的手腕,后者一惊,倒转剑柄去截那一剑,不料她中途收剑,手肘往旁一撞,他来不及回护闪躲,闷哼一声向后趔趄几步,勉强刹住。&lt;/p&gt; “小生,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攻守之间的转换,不一定要用既定的剑法,更多的时候,靠本能。不要当成同门之间的切磋,你要把我想象成天宗杀手,拿出破釜沉舟的勇魄和杀意,才能变得足够快,足够狠绝。”&lt;/p&gt; 薛靖七后撤一步,长剑一振,认真命令道:“再来!”&lt;/p&gt; 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白小生笑着点头,闭了闭双眼,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把对面的人想象成仇敌,再次睁眼时,已多了几分肃杀的冷意,点剑而起疾掠过去,使出“相知恨不早,乘兴乃无恒”,行云流水般极快刺出三剑,薛靖七面不改色,身法更快,干净利落躲过三剑,反手出剑削向他的手腕。&lt;/p&gt; 这回白小生学聪明,手腕疾提纵身飞跃,转守为攻,长剑当头劈落,落空后并不迟滞,使出“相识未十日,相知如十年”,旋剑拦腰横削,又快又狠,薛靖七淡然一笑,开始挥剑反击。&lt;/p&gt; 两柄长剑疾速交错碰撞,缠斗在一起,擦出飞溅的细碎火星,衣袂疾旋,白小生攻势愈来愈急,不再有所迟疑,步法也越发灵活,薛靖七身法更是飘忽不定,白色长靴沾地即走,绝不在一处多停一瞬,如此只守不攻,竟不能被碰到半片衣角,像是不可捉摸的风。&lt;/p&gt;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白小生旋身回眸,足尖一点,踏风而上,整个人平地拔起,跃至上空,人剑合一,俯身直刺她的头顶。&lt;/p&gt; 薛靖七仰首看去,竟不闪不避,笑意不改,待到剑尖即将落至头顶,白小生大吃一惊,正欲变招收剑,却见师姐不紧不慢挥剑斩向自己的长剑,一股浑厚的内力透过剑脊直冲向他的手腕,虎口一麻,剑柄脱手飞出,铮的一声钉在地上。&lt;/p&gt; 狼狈至极地翻身落地,白小生单膝跪倒连连喘息,整条手臂都隐隐作痛,目光游移到不远处兀自轻颤嗡鸣的长剑,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方才那么浑厚的内力斩将过来,剑刃竟未有折损缺口,完好如初,那股力道像是长了眼睛,准确无比地崩开了他握剑的手,却没有伤他分毫。&lt;/p&gt; “走转腾挪,步法要连贯,上下兼顾,进退得当,浑然一体,不能顾着手上的动作,双腿就跟不上节奏。”薛靖七顿了顿,摇头笑道,“往后内功可要勤加修炼,否则剑易脱手,直接就败了。”&lt;/p&gt; “师姐,我打不动了,今夜就到这里吧……”白小生气喘如牛,趔趄起身,东摇西晃地走过去拔出剑来,连连摆手,哭笑不得。&lt;/p&gt; “好,就到这里。短短一个时辰,你已有肉眼可见的进步。”薛靖七随手一掷,长剑收入易剑臣所持的鞘中,看着师弟灰头土脸,白袍染上不少脏污,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叹道,“虽然竭力控制了力道,但你摔那么几下,也摔得不轻,明早醒来恐怕会全身酸痛……待会儿让剑臣去你屋里擦点药酒帮你揉揉,再泡个热水澡,应该就会没事了。”&lt;/p&gt; 正拍打着屁股上沾染的灰尘,白小生闻言脸上蓦地一热,连忙收手摇头,讪笑道:“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好!这点小事儿怎么好意思麻烦剑臣师兄呢,让他多陪陪师姐你才是最重要的,嘿嘿嘿。”&lt;/p&gt; 易剑臣闻言抿唇轻笑,觑向薛靖七的神色。&lt;/p&gt; “我,我不用他陪。就这么说定了,今夜我做主,把他送给你了。”薛靖七撑起一个笑脸,意味深长地劝道。&lt;/p&gt; 白小生愣住,无辜地眨着眼睛,易剑臣哭笑不得,扬眉幽怨道:“什么叫你做主把我送给他,我是你什么人啊,嗯?”&lt;/p&gt; “你说呢?”薛靖七避而不答,反将一军。135中文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这我哪儿好意思说啊……”易剑臣笑意更深,作娇羞状。&lt;/p&gt; 薛靖七:“……”&lt;/p&gt; 这家伙最近真是越来越……&lt;/p&gt; 她暗自捏紧了拳头。&lt;/p&gt; 白小生心里偷笑,师姐真是被师兄吃得死死的,一物降一物。&lt;/p&gt; “咳咳咳我打断一下!”他再次硬着头皮冲上前为师姐解围,转移话题,认真提议道,“师姐,我忽然有个想法,你看,你和师兄武功这么高,对敌经验也这么丰富,但分身乏术,能有幸得你们亲自指点的人终究是少数,要不要试着编写个剑谱之类,以后传给其他武功低微的习剑者,能让大家受益无穷。”&lt;/p&gt; 薛靖七倒是一怔,认真思索起来,心里暗忖墨门剑契中人在此次祸事中任人宰割,无非是输在了功夫上,他们并非江湖子弟,父亲也没有传授他们内功心法,教授的剑术也只是最基础的那些,练得再熟也难成气候,这样下去难能长远。&lt;/p&gt; 白小生的提议倒真的有些道理,虽然以她和剑臣粗浅的本事也编写不出什么精深奥妙的功法来,但写些内功和剑术要领让大家参考学习还是挺好一法子!&lt;/p&gt; “多谢!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回去写!”薛靖七上前扳住白小生的肩膀用力摇了下,神采奕奕地说罢,转身就跑走了。&lt;/p&gt; “剑臣师兄,你还愣着做什么,不跟师姐一起么?”白小生笑嘻嘻道。&lt;/p&gt; “先回去帮你处理一下淤伤。”易剑臣叹道。&lt;/p&gt; “其实不用啦,我自己可以的。”白小生嘴上推辞,心里还是暗暗感动,师兄还是很关心他的!&lt;/p&gt; “你师姐的话,我如果不听,回去会挨揍。”易剑臣一本正经道。&lt;/p&gt; “什么?!”白小生僵住。&lt;/p&gt; “逗你小子的,走走走,赶紧处理完,我好回去找她。”易剑臣拖着他就走。&lt;/p&gt; “哎,我怎么都没想到,师兄你也会认怂,现在都这样了,将来成亲后,岂不是要惧内……”白小生悄咪咪感慨道。&lt;/p&gt; 易剑臣闻言牙疼似的一笑,啧啧两声,叹道:“你师姐的武力值,你今儿也领教过了,她只用了三四成功力跟你打,就把你打成这样了,换做是你,你要不要听话,嗯?”&lt;/p&gt; 白小生怔愣半晌,咽了口唾沫,默默点了下头,而后被师兄曲臂勒住脖颈,两人嬉笑着回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零二章 快意生死入风霜 年关将至,扬州入夜,更是繁盛,天下第一楼食客吵嚷不绝,其中江湖草莽甚多,都在兴致勃勃激烈议论着什么,唯独坐在二楼窗边的靳平,一言不发,伸筷夹起盘里的炒鲟鱼片放入口中细细嚼着,神色变化间似乎有些遗憾,又倒了杯酒送入喉中,皱起眉来,盯着这酒壶叹了好几口气,抬手招来楼内的伙计。&lt;/p&gt; “你们这鲟鱼煨得有些过火了,味道太浓浊,还有这木瓜酒,不是扬州名酒吗,怎么这滋味儿……”靳平一脸遗憾地摇摇头,抬起眼看向伙计,试探道,“有点不值这价钱啊,能便宜点不?”&lt;/p&gt; “哟,这位客官您可真有意思,就算是吃饭没带足钱,也没必要以这种法子来折损我们酒楼的名声啊?我们天下第一楼的厨子,可是全扬州最好的厨子,这鲟鱼煨到几分火候味道最好,您还能比他更懂?至于这木瓜酒,可是六月三伏时造曲,立冬后煮瓜米和曲起酵,工序精细,盛名在外的,人人都说好,怎的您就不满意了?”伙计一甩抹布,脸上谦恭笑意不改,说出的话却是没有半分客气。&lt;/p&gt; 靳平闻言皱眉,将腰间钱袋扯下掷在桌上,正色道:“谁说我钱不够?你把你们厨子叫来,我自能让他心服口服,这道理跟你讲不通,去去去。”说罢连连摆手。&lt;/p&gt; 伙计转身时翻了个白眼,很快就把厨子给叫来,靳平清了清嗓子,正经道:“这道炒鲟鱼片,阁下是不是将鱼用白水煮开十滚,去掉大骨,把肉切成小块,然后取出软骨也切成小块,把汤去掉沫,先煨脆骨,加酒和酱油,再下鱼肉,煨烂起锅,最后加葱、椒、韭和姜汁?”&lt;/p&gt; 原本一脸不耐烦的厨子听罢此言,愣了半晌,点头道:“对,你怎么知道?”&lt;/p&gt; “脆骨你煨到几分熟,是不是九分?这鱼肉你又煨了几分烂,是不是三分?”靳平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前者应是八分熟,后者应是二分烂,你若不信,按我说的重新做盘尝尝,我不是讹你们酒楼,打心底里也是希望你们的生意越做越好,你说是吧?”&lt;/p&gt; 厨子越听越惊异,寻思了会儿,竟答应他的要求,点头道:“好,我现在就重做一盘,若真如阁下所说,这顿饭算我请。”&lt;/p&gt; “爽快!”靳平朗声笑着抚掌,目送厨子匆匆离开。&lt;/p&gt; “这位兄台是行家啊……!”邻桌正与友人小酌的长衫书生侧身一摇折扇,冲靳平笑道,“那这酒,又有何讲究,兄台可愿说与我们二人听听?”&lt;/p&gt; 靳平兴高采烈地一抱拳,又举杯砸了口酒,叹道:“烧酒是所有酒中最带劲儿的,越烈越好,就像好汉中的光棍,府衙中的酷吏,打擂台非光棍不可,除盗贼非酷吏不可,驱风寒消积滞嘛,自然非烧酒不可。这扬州木瓜喝起来就像光棍做久了火气都消失了,没味儿没味儿,一入口就觉得俗了。”&lt;/p&gt; 书生听罢与友人面面相觑,折扇一收朗声大笑起来,对靳平抱拳道:“有意思,头回听说用光棍来比喻美酒的,还挺有几分道理。兄台一定是从北方来的吧,江南的美酒大多不够烈,比不得北方的汾酒和高粱烧,但亦有其独特的风味,我们扬州人还是很喜欢的。”&lt;/p&gt; “也是,各有各的好,哈哈哈哈!”靳平爽朗笑答,“没错,在下靳平,正是关东人。”&lt;/p&gt; “沈放,扬州人。”书生颔首道,随即又拧起眉头,“今日大家都在议论一件与天宗有关的大事,靳兄可有所耳闻?”飞卢小说吧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啥事?”靳平也跟着严肃起来。&lt;/p&gt; “此前罡气盟不是向全江湖发出诛天令,对付天宗杀手团吗?那些杀手行踪诡秘,出手狠辣,灭个小门小派干净利落,大家有对付的心,却没对付的机会,总是去迟一步。现在,他们的行踪暴露了,江湖传言,接下来一段日子,天宗会对兰陵谢家、关中秦家、峨眉燕家和雁门沈家下手,谋夺他们的独门兵器。”沈放说着,又连连叹息,“不过我听闻峨眉燕家前些日子已遭了祸,这传言终究是迟了一步,可恨。”&lt;/p&gt; “那这岂不正好说明,这消息是可靠的?!”靳平紧张起来,义愤填膺拍桌道,“事不宜迟,得赶紧去剩下三家那里助拳了,这些挨千刀的杂种,让小爷给逮着,让他们不得好死!”&lt;/p&gt; “沈某也正有此意,不如我们结伴前去?”沈放眉间亦有不忿之色,冷声道,“那些畜生抢东西便抢东西,非要杀光人家满门,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杀便杀了,那些可怜的女子在死之前还要被他们凌辱泄愤,当真是惨无人道,一刀杀了都算便宜了他们!”&lt;/p&gt; “好,那便结伴同去!”靳平忙不迭点头。&lt;/p&gt; 一直在沈放对面默默饮酒的剑客此刻终于开口,语气犹疑:“你们此去多管闲事,很可能会白白丢了性命,那些杀手实力不容小觑,二位……”&lt;/p&gt; “咱们行走江湖,有武艺傍身,不就该锄强扶弱,多管闲事吗?丢了性命也甘愿,总比坐视不管,事后追悔莫及要强。”靳平摆手道。&lt;/p&gt; “避之,你的担忧很有道理,靳兄的信念也没有错。你有家室,确实不该冒险,万一客死异乡,妻儿恐怕无人依凭,会被人欺负。我和靳兄去就好,你就留下来,也不必感到愧疚。”沈放看向好友,认真道。&lt;/p&gt; 武避之沉默不语,又饮了杯酒,半晌才点了下头,低声道:“你们要小心。”&lt;/p&gt; “原来兄弟已有家室,那确实……嗯沈兄说得对,你就别冒这个险了。”靳平顿了顿,忽然低笑起来,“相对而言,光棍是真的有火气且不怕死,四海漂泊,烂命一条,也没什么牵挂,丢在哪儿都无所谓,只要值当就行。”&lt;/p&gt; “可惜在下,已经没味儿了。”武避之苦笑。&lt;/p&gt; 靳平和沈放闻言,怔愣一瞬,捧腹大笑,聊得兴起,又交了朋友,索性拼到一桌。待厨子亲自将重做的鲟鱼端上来后,众人一齐品尝,确实滋味儿胜过先前,厨子也说到做到,请了这顿,众人嬉笑着谈天说地,大快朵颐,直到酒楼打烊,才算尽了兴。&lt;/p&gt; 沈放提议先去雁门沈家,靳平回过味来,笑问他与沈家有什么关系,前者只道因同姓生出些好感来,并无渊源,两人约定了出发的时间地点,就此分别。&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零三章 入此局中皆棋子 司徒皓匆匆赶回罡气盟时,已是深夜。&lt;/p&gt; 他要找的人,正巧在院子里发疯般练剑,廊下还歪坐着一人,翘脚靠着漆柱哈欠连连,百无聊赖看着庭中剑影纷纷,直晃得他眼花。&lt;/p&gt; “容兄。”司徒皓走进院子,正色招呼道。&lt;/p&gt; 容尘充耳不闻,反倒是夏侯渊眼睛一亮,咧嘴笑道:“欸,这不是大舅哥么!”&lt;/p&gt; 司徒皓闻言脸一黑,没说话,礼貌地颔首致意,目光依旧停留在容尘身上,后者冷漠收剑,抬手擦了把汗,转身问道:“司徒兄有什么事吗?”&lt;/p&gt; “有人托我给你带话,容家的流光剑在天宗的谋夺计划里,容兄可要当心,勿要让贼人得逞。”司徒皓无意寒暄,开门见山。&lt;/p&gt; 容尘怔愣一瞬,旋即变了脸色,想要追问什么,司徒皓却极为冷漠,把话带到后,转身就走,将两人撂在原地面面相觑。&lt;/p&gt; “天宗这群人真是阴魂不散!抢了断水剑不说,还敢打流光剑的主意,他奶奶的!不过容少你功夫可比我好多了,应该能守得住流光。嗯?你这什么表情……”夏侯渊觑着好兄弟复杂难言的神色,话音渐低,忽然觉得情况不太妙。&lt;/p&gt; 容尘摸出怀里的那枚玉佩凝神细想,眉头越拧越紧,双唇紧抿,心里蓦地生出不好的猜测来。&lt;/p&gt; “流光剑……还在吧?该不会已经……”夏侯渊欲言又止。&lt;/p&gt; “那夜事后,子清以聘礼为由,向我讨要流光,我既得她信物与承诺,便回宗祠取了流光赠与她,事后……”容尘言简意赅地解释,“她不承认有这一回事。”&lt;/p&gt; 夏侯渊闻言呆住,咋舌道:“若说言姑娘欺骗你的感情只为得到流光剑,那她也没必要以身体为筹码吧,而且她一个大夫,要这柄剑做什么,她看起来武功并不高。所以……该不会……”&lt;/p&gt; 两人一片缄默,鬼使神差同时想起那个女人。&lt;/p&gt; “我的断水剑就是栽在她手里的。”夏侯渊闷声继续道。&lt;/p&gt; 容尘懊恼地捏住眉心,一拳砸在漆柱上,叹了口气。&lt;/p&gt; “丢剑事小,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你竟然被那个女人给睡了,而且她还提上裤子就跑了……”夏侯渊咬住拳头,一脸惊恐道。&lt;/p&gt; “滚!”容尘身子一僵,张口骂道。&lt;/p&gt; “你别太难过了……”夏侯渊还在火上浇油。&lt;/p&gt; “你给我闭嘴!”容尘没好气地驳斥道,“我有什么好难过的?那夜不是她睡了我,是我睡了她!我一个大男人,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呵。”&lt;/p&gt; “哎……”夏侯渊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说的也是,这方面的事,你倒也没啥损失,主要还是因此彻底得罪了言姑娘,你和她估计没啥可能了。”&lt;/p&gt; 容尘:“……”&lt;/p&gt; 言子清那夜确实很生气,此事恐他来日赔礼道歉也很难掀篇,坤那个女人能用这等计策拿走流光剑,真的是……不知廉耻。&lt;/p&gt; 他眸色渐暗,越去想这件事越气到咬牙切齿,又重重捶了一拳漆柱,大步流星回屋去。&lt;/p&gt; “其实容少你也别气馁,既然是误会,总可以解开的。现在知道言姑娘并非故意玩弄你的感情,而是她根本不知情,这也算是个好事你说是吧……”夏侯渊屁颠跟在后面安慰,话未说完被冰冷无情的门板隔在了外面,噎了半晌,知道自己自讨没趣,又骂骂咧咧地走回自己的屋子。&lt;/p&gt; “妖女,真的是妖女!真能豁得出去!噫……”夏侯渊关上门,歪头叹道,“我总觉得还是容少吃亏,毕竟是被骗的,还是第一次,那妖女肯定是老手,不知道祸害过多少男人呢,太恐怖了,跟那什么似的。”&lt;/p&gt; 恰在此时,一袭大红衣裙的坤轻哼着不知哪里的小调,不紧不慢踱到议事之地,其余七名杀手早已到位,少宗主楚子钰也在,宗主却还未现身。&lt;/p&gt; “宗主突然将我们全部召集,是有什么大事要说么?”巽嘀咕道。&lt;/p&gt; “恐怕与今日市井传言有关,咱们的计划啊,被人给散布出去了。”坤低头摆弄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憋着笑道,“那流言越传越夸张,咱们差点就被形容成吃小孩的妖魔鬼怪了,都怪你们,夺兵器就夺兵器,用什么法子不好,非要屠杀人家满门,甚至某人还精虫上脑,不分场合地乱来,以致让不少正派人士咬牙切齿,自发前去支援剩下几家,想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lt;/p&gt; “信州纪家满门被屠,你的功劳可是最大。”巽变了脸色。&lt;/p&gt; “那是为我混进青山阁盗取七弦琴做准备,不然何必费那么大力气,杀人也是很累的。”坤掩嘴轻笑,“我夺断水流光和七弦琴,可都没有杀多少人。”&lt;/p&gt; “流光?用那种法子,你与我又有何异……”巽讽刺道。&lt;/p&gt; “区别就是,你无所谓,而我挑食。”坤并无愠色,漫不经心答道。&lt;/p&gt; 巽无声冷笑,一字一顿道:“小心玩火自焚。”&lt;/p&gt; “谢谢关心,你也要保重好自己,活久一点。”坤笑吟吟道。第二中文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哪种法子?”楚子钰皱眉,压根没懂两人在说什么。&lt;/p&gt; “嗯……就是易容成他意中人的模样,表明心意,并顺理成章做了那件事,再送他正主的玉佩,以聘礼为由,说我想要流光剑,人家就乖乖回家取了送给我咯。”坤一本正经解释道。&lt;/p&gt; 楚子钰神色微变,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索性冷着脸没吭声。&lt;/p&gt; “我敢打赌,这件事如果落到少宗主头上,少宗主也会不战而降。”坤瞅着他带点嫌弃甚至是不屑的神色,忍不住揶揄道。&lt;/p&gt; “你不是她。”楚子钰蹙眉道。&lt;/p&gt; “我若扮作她,少宗主未必分得清真假。”坤笑。&lt;/p&gt; “没那个必要,我虽然得不到她,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需要找个替身寄托感情,还有——”楚子钰侧身看向无所畏惧的坤,冷笑道,“不要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想要得到些什么,这可是以下犯上。”&lt;/p&gt; 坤笑而不语,看见楚立进来,恭敬退到一旁垂手而立。&lt;/p&gt; 九人同时行礼。&lt;/p&gt; “即日起,暂停所有行动,盯住易剑臣和薛靖七的动向,若他们单独行动去往何处,你们所有人一齐跟去。”楚立负手沉吟道。&lt;/p&gt;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相对无言,不知此举何意,竟至于动用杀手团所有人。&lt;/p&gt; “行动计划泄出去的源头必然是乾震那小子,但今日流言的源头我派人查过,并非白云宗的人,甚至不是江湖人,而是一些普通百姓。我推测,此事与墨门剑契有关,更确切地说,是薛靖七和易剑臣的谋划。”&lt;/p&gt; 楚立继续道:“利用流言报信,鼓动江湖客自发救援,这说明,他们自己没有时间精力来做件事。不出意外,他们下一步计划就是去寻双剑合璧之法,我要你们八个人在合适的时机,以天门杀阵对付他们的双剑合璧,你们务必全力以赴,不必留手,但,必须在他们学会双剑合璧之后,明白了吗?”&lt;/p&gt; “父亲,孩儿不解,为何要在他们学会双剑合璧之后才下手,我们难道不应该阻止他们找到合璧之法吗?在他们还未变得更强大之前,启动天门杀阵,胜算才会更大。”楚子钰越听越糊涂,实在是想不明白。&lt;/p&gt; “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属下倒觉得,天门杀阵应当用在最后的决战,由我们八人先耗掉他们的功力,如此宗主最后也会省力些。”乾认真道。&lt;/p&gt; 楚立听罢两人的意见,答道:“我要你们在这个时机出手,自然有我的用意,不必多问,照做便是。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我要对七星龙渊双剑合璧的威力做到心中有数,届时他们的所有行动,哪怕是练剑的进展,回来后都要如实汇报给我。”&lt;/p&gt; 八名杀手沉默一瞬,神色各异,齐声领命。&lt;/p&gt;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楚立抬眼在众人脸上巡视一圈,轻笑道,“你们怕自己作为棋子,最大的价值就是天门杀阵,一旦筹谋演练多年的阵法被易薛两人一举攻破,你们便会失去利用的价值,成为弃子,甚至活不到决战那一日。”&lt;/p&gt; 室内一片死寂。&lt;/p&gt; “可你们知道么?此次布阵围攻他们二人,你们的胜算远高于决战那日。他们在尚未练熟的情况下仓促合璧,威力必定小于决战的那一天,就算阵法被破,你们未必会丧命,可若等到决战前夕,他们功力达到顶峰,你们很有可能一战而殁,无一幸免,我想,你们并不甘心那样的结局。”&lt;/p&gt; “还有,”楚立顿了顿,又淡然笑道,“天门杀阵只有八人同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我不敢保证,到将来决战那日,你们八人依旧齐整。”&lt;/p&gt; “宗主对我们有恩,我们不会临阵脱逃,坏了宗主的大计!”乾恭诚道。&lt;/p&gt; 楚立没有答话,坤却笑出来,轻声叹道:“宗主不是担心我们会叛逃,而是……咱们八个人能不能活到决战那日,还是个未知数呢,毕竟仇敌那么多,万一提前见了阎王爷,岂不是毁掉了天门杀阵。”说罢,她有意无意又去看巽,后者一阵羞恼,咬了咬牙没说话。&lt;/p&gt; 乾这才回过味来,叹了口气。&lt;/p&gt; “父亲,孩儿请命同去。”楚子钰正色道。&lt;/p&gt; 楚立没吭声,乾脸色有些尴尬,坤又绽出笑意,却没再出言不敬。&lt;/p&gt; 他们都知道楚子钰在想什么,但他往往会给天宗带来麻烦,将火直烧到楚立身上去,这次的任务如此重要,恐怕宗主不会答应。&lt;/p&gt; “我会易容乔装之后再去,不会让他们发现我的身份。”楚子钰记起父亲先前给易剑臣写的回信,明白自己闯过的祸,有些赧然,忙诚恳补充道。&lt;/p&gt; “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不出手。”楚子钰见楚立依旧不说话,话音中带了一丝央求。&lt;/p&gt; “宗主,我会帮您看着少宗主,不让他轻举妄动,暴露身份,您就答应他吧。”坤笑着拱手,“而且少宗主武功很好,在关键时刻,也能帮得上我们。”&lt;/p&gt; 楚子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没想到坤能帮他说情,字里行间好像他还需要她照看保护似的,真是令人难堪。&lt;/p&gt; “好,有你照看,我也放心些。”楚立颔首答应。&lt;/p&gt; “多谢父亲……”楚子钰抿了抿唇,垂眸低声道。&lt;/p&gt; 状态不好,这章写了一整天,也不咋样,也许是焦虑一直拖着的论文和作业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零四章 玩心不改借容颜 弦月当空,扬州城外酒肆未打烊。&lt;/p&gt; 江湖客们喝酒划拳,唾沫横飞地议论着市井传言中天宗接下来的灭门行动,说着说着又扯到前些日子书剑门掌门被正道围攻,困死在雁荡山大火里那件事,众人唏嘘不已,对幕后主使北山岳嗤之以鼻,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为侠肝义胆的杨掌门报仇雪恨。&lt;/p&gt; 烈酒洒落衣襟,几只空酒碗重重砸落桌面,义愤填膺的几人一抹嘴,拿上兵刃起身离开,随手一掷将酒钱丢进碗底,伙计过来拾了铜板,一甩抹布弯腰擦桌,麻利地收拾起来。&lt;/p&gt; 一身灰袍坐在墙角独酌的北山岳,抬眼望向那几人的背影,不动声色端起酒碗饮完残酒,枯瘦的手指缓缓摩挲着酒碗粗糙的边沿,思量许久,轻轻冷笑一声。宽大的兜帽遮住他半张脸,看不清神色,灰白的发丝垂落下来,被他抬手捋了回去,撂下酒钱后起身踱步离去。&lt;/p&gt; 既然楚立小儿硬是将天宗宗主的名头塞给他,那他不好好利用,岂不是辜负了这番苦心。&lt;/p&gt; 寒夜孤寂,连虫鸣声都听不见,独自在罡气盟后山树林徘徊了几个时辰,北山岳垂眸,思忖着如何才能抓到楚立的把柄,让正道之人相信他的话,联手推翻楚立这个伪君子。实在是难,目前愿意与他联手的只有白云宗,可这样的联手反而会让名门正派更加怀疑他的动机,倒给楚立增加了筹码。&lt;/p&gt; 有动静。&lt;/p&gt; 北山岳略一侧首,身形一闪灰影飘至隐秘处,暗中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打量着。&lt;/p&gt; 有九个人从地下凭空冒出,似是暗藏机关。待他们走近,北山岳眯了下眼,看见走在最前面的外孙楚子钰,还有七个黑衣男子和一个红衣女子,背着行李,走路无声响,气息很稳,都是高手,想必是天宗杀手团那八个人。&lt;/p&gt; 他们这个时辰一起动身,是要去哪儿?&lt;/p&gt; 北山岳悄无声息尾随九人走了很久,直看到他们出城,趁天未亮,一人一骑匆匆南下,马蹄声踏碎寂静的暗夜,渐行渐远,再听不见声响。&lt;/p&gt; 南下?&lt;/p&gt; 兰陵谢家、关中秦家、雁门沈家都在北方,峨眉燕家在西边,他们这些人是要去哪儿,对付谁,竟要出动杀手团所有人。&lt;/p&gt; 难道是七星龙渊剑主……&lt;/p&gt; 北山岳转身望向罡气盟的方向,心生一计。&lt;/p&gt; 楚子钰等人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书剑门山下的村镇,寻了一处偏僻的院落,入眼荒凉破败尽是尘灰,显然许久无人居住,已被废弃,是个安全的落脚之处,众人决定简单收拾一番,在此休憩几日,也方便探查易剑臣和薛靖七的一举一动。&lt;/p&gt; 轻功最好的巽先趁夜摸上山去,乾找到还没烧完的半截蜡烛点了灯,带着其他人收拾桌椅和床铺,楚子钰倚在门边若有所思,看见坤挎着包袱要出门去,微微皱眉,将其喊住。&lt;/p&gt; “出去做什么?你这身衣服,实在太引人注目,容易暴露身份,换一件吧。”&lt;/p&gt; “这道理我当然知道,我现在就是要去买些衣服,回来好给我们乔装易容。”坤回头漫不经心笑了下,大红衣裙转瞬消失在街角。&lt;/p&gt; “我们?”楚子钰挑眉,喃喃重复道。&lt;/p&gt; 坤回来时,身后的包袱从窄长条变成了圆滚滚,也不知道这是买了多少件衣服,楚子钰瞠目结舌看着她走进里屋,将包袱扔在擦干净的大桌上,解开后翻出一堆男子服饰,最里面还有一个小包裹,里面林林总总装着些瓶罐膏粉,块状软胶和假须假发等易容的物事。&lt;/p&gt; “不是只给少宗主乔装易容么?我们八个人也要?”乾走进屋,也有些惊讶。&lt;/p&gt; “那两个小家伙的警觉性可都不差,咱们这么多人一起跟踪,很容易被发现。改换容貌还能好些,让他们放松警惕。”坤叹了口气,转而又想起什么,笑嘻嘻道,“若只有少宗主易容乔装,跟在我们八个身边,他们俩一看就能猜到少宗主的身份好不,太明显了,又不是傻子。”&lt;/p&gt; 楚子钰锁着眉头一言不发,心情不太好。&lt;/p&gt; “一个一个来,少宗主第一个,我最后。”坤耸肩,笑吟吟地看着乾离开里屋将门靠上,楚子钰神色微妙地坐在桌边,摆着张臭脸。&lt;/p&gt; “少宗主想要一张什么样的脸?”坤摆弄着瓶瓶罐罐,抬眼看向对面有些发怔的楚子钰,意味深长笑道,“薛靖七喜欢的那种?”&lt;/p&gt; “平平无奇的,丑点也无妨。”楚子钰再次皱眉,不愿接她的话茬,自找难堪,冷声答道。&lt;/p&gt; 坤倒也不恼,点点头,伸手按在他的额角,一路沿着眉骨、鼻梁、颧弓、颌骨按了下,转身打开瓶罐开始调配易容用料,笑道:“平平无奇可以,丑点就算了,别到时候照了镜子被自己丑到,来找我麻烦。”乐视小说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楚子钰闭目不言,任由她摆弄,没过多久,坤心满意足地拍了下手,去犄角旮旯里找出一面满是灰尘的铜镜,屏息吹了几下,放到他面前。&lt;/p&gt; 铜镜里映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lt;/p&gt; 确实平平无奇,丢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看一眼就能忘掉,但眉眼间又有些疏朗的俊俏,不笑时有些冷清,他试着笑了下,很自然,甚至有些暖意,完全看不出破绽,就是觉得哪里有点奇怪……&lt;/p&gt; 他盯着铜镜里的自己挪不开眼,又笑了下,眼神蓦地变了,笑容敛去。&lt;/p&gt; 像易剑臣。&lt;/p&gt; “有意思么?”他站起身,压抑着愤怒,冷声质问。&lt;/p&gt; “嫌丑啊……”坤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lt;/p&gt; 楚子钰无话可说,转身就要走,坤将一套褐色粗布长袍抛过去,后者咬着牙接过,开门出去,她见状笑了下,冲外面喊道:“下一个。”&lt;/p&gt; 巽还没回来,其余七人已有了新的脸,换好坤买来的衣服,坐在屋里面面相觑,离笑嘻嘻地打量着其他人,艮依旧没什么表情,兑认真地瞧着同伴们,坎揶揄道:“大家互相都记清楚了,可别最后自己人都认不出来,搞出什么麻烦来。”&lt;/p&gt; “坤怎么那么久?真好奇她会易容成什么样儿!”离蹲在长条凳上笑道。&lt;/p&gt; “不管她易容成啥样,那种风情万种的狐狸精气质,是掩盖不了的。”震道。&lt;/p&gt; 楚子钰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冷着脸没搭腔,余光瞥到里屋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一只素手掀开破旧的布帘,素白长裙现出一角,他心里一震,转脸看去,走出来的那人长发以白色发带半束,眉目干净澄澈,轻抿唇角藏着一丝谨慎,眉藏英气却笑意温柔,这不就是……&lt;/p&gt; 在场的众人都惊得呆愣在原地,鸦雀无声,楚子钰霍然起身,身子微颤,捏紧拳头,怒斥出声:“你为什么要扮作她的样子!疯了么!我不允许!”&lt;/p&gt; “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属下打算扮作薛靖七,做件大事,为宗主布局。因为我和她也不是很熟悉,只能表面相像,时间一长,言行举止恐出纰漏,就想先借此机会试一试。”坤答话的语气淡然又不失底气,与先前的她判若两人,若不事先知情,在场所有人都要被蒙过去。&lt;/p&gt; “少宗主与她很熟,很多细节一定知道得清楚,这几日就麻烦少宗主了。”坤说罢,还有模有样一本正经地冲楚子钰一拱手。&lt;/p&gt; “你……!”楚子钰对着这张脸一句话也说不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胸膛剧烈起伏几次,他闭了闭眼,别过脸不再吭声,没答应,也没拒绝。&lt;/p&gt; 坤抿唇一笑,无声轻叹,看得其余几人呆掉,真的很像薛靖七,这……接下来几日对着这张脸,真的是心情复杂,无法适应。&lt;/p&gt; 门外脚步声近了,探查归来的巽急匆匆迈进屋里,一进门看见这些生面孔吃了一惊,下意识右手摸向腰间的短剑,转头看见一袭白衣的薛靖七正双臂环于胸前打量着他,更是惊出一身冷汗,拔剑出鞘退出门外,险些被门槛绊倒,狼狈不已。&lt;/p&gt; “薛靖七”憋不住笑,哈哈大笑起来。&lt;/p&gt; 乾无奈又好笑地走出来,解释道:“坤给我们所有人都易容乔装了,这样日后跟踪易剑臣和薛靖七时,更不容易被发现。”&lt;/p&gt; “她,她……”巽惊愕地说不出话来,瞪着“薛靖七”有点头晕。&lt;/p&gt; “哎,她向来喜欢玩闹,你又不是不知道。”乾叹了声。&lt;/p&gt; 巽尴尬地将短剑插回腰间的鞘中,走进屋,乾带着他一一认过去。&lt;/p&gt; 楚子钰抬眼问道:“他们两个在山上么?做什么呢?有要下山的动向么?”&lt;/p&gt; “在山上,属下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指点一个叫白小生的练剑,练了很久,没别的动向,属下就回来了。”巽说罢,又神色微妙地瞅了眼一旁的坤,撇了撇嘴。&lt;/p&gt; “啧,你这独臂的特征,太明显,让我想想,要把你扮成什么样子,才不容易被发现。”坤对上巽的目光,一脸认真地叹道。&lt;/p&gt; 巽:“……”&lt;/p&gt; 朋友们我回来了!消失的这段日子在狂补导师之前布置的论文和课程作品初稿,上课和赶deadline就完全没时间,当然,还有好多论文和作业没写完,但今天松口气先恢复更新,明天再继续论文!&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零五章 年少轻狂又何妨 接下来的几日,巽早出晚归,尽职尽责暗中探查易、薛两人在书剑门的动向,每次回来复述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听得楚子钰直皱眉,想要亲自潜上山去探查一番。&lt;/p&gt; “少宗主执意亲自去一趟,可是对属下近日探查的结果不满意?”巽忍不住开口,虽心存不满,表现得倒还是恭敬,也是鉴于上次的耻辱,对这尊煞神敢怒不敢言。&lt;/p&gt; 离闻言也笑嘻嘻跟着起哄:“对啊对啊,巽的武功不敢说有多好,但轻功和潜伏探听的本事可是全天宗最强的,少宗主竟然还是不满意。”&lt;/p&gt; 楚子钰垂眸没说话,冷着脸以软布擦拭着刚磨过的剑刃。&lt;/p&gt; “唉,都相处这么久了,你们还是不了解少宗主。”坤漫不经心玩着发间垂下的发带,笑吟吟插话,“他想知道细节,想知道关于某人的一切。可你每次回来禀报的内容,都当真无趣得紧,什么……还在山上,和谁吃饭,读书,教谁练剑,没有下山的动向之类,这么笼统无聊的消息,换做是我,也听烦了。”&lt;/p&gt; “有理!有理!”离立刻倒戈,笑得不行。&lt;/p&gt; 巽无言以对,还想辩驳些什么,瞅见楚子钰那张臭脸,硬是憋了回去。&lt;/p&gt; “好,那今日,少宗主您去吧,属下也歇歇。只希望少宗主在看到一些细节后,能保持冷静,不要一时冲动暴露身份,坏了我们的计划。”&lt;/p&gt; 楚子钰没有理会,收剑归鞘,大步流星离开院子,前往书剑门。&lt;/p&gt; “巽,你也挺反常,以往总会因私怨坏大局,如今天天盯着他们两个,竟能不坏事,心平气和地完成任务,进步挺大啊。”乾淡淡笑道。&lt;/p&gt; “在这个时候跟他们动手,不是送死么,疯了啊我?既然要报仇,就要寻找合适的时机,他们总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我只需要在他们最痛苦的时候,再踩上一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足够了。这是策略。”楚子钰离开后,巽说话终于恢复正常语气,不再伪装。&lt;/p&gt; “欺软怕硬也叫策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坤无所顾忌地嘲笑起来。&lt;/p&gt; 刺耳的话,仇恨的脸,巽险些热血上头拔剑相向,但他也知道打不过坤,只能忍气吞声,装作不怎么在意的样子。&lt;/p&gt; “少宗主此行,真的会冲动误事么?”兑一脸认真地问道。&lt;/p&gt; “冲动误事倒也不至于,但我敢打赌,他会受刺激,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啊,就像往烈火里倒醋,那味儿,反正够他受的。”坤耸肩笑答。&lt;/p&gt; 日头东升西落,流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苍翠山林中,楚子钰已沉默地探查了四个时辰,没进食也没饮水,就那么远远地望着她,心里五味杂陈。&lt;/p&gt; “我也要来!白兄弟,咱俩联手,二打一,肯定能赢!”一直看热闹的楚中天纵身从屋顶上翻越落地,旋身扛剑回眸,笑嘻嘻地撞了下白小生的肩膀,眯起眼睛瞧着对面的易剑臣。&lt;/p&gt; “二打一,你羞不羞?”易剑臣歪头皱眉,笑吟吟冲两人招了招手,揶揄道,“来来来,三打一我也不在怕的!”&lt;/p&gt; “小七!这狂妄的家伙强烈要求三打一!你快来助阵,咱们三打一,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不对,打得他找不到牙!”楚中天闻言挑眉,转过脸看向坐在檐下阶上的薛靖七,一个劲儿使眼色和挥手。&lt;/p&gt; “小天,别闹。”薛靖七支腿懒散坐在阴影里,捧着卷书册,提笔凝神写写画画,闻言抬眼看了三人一眼,宠溺一笑,敷衍地摆摆手,又低下头。&lt;/p&gt; 楚中天见状撅起嘴,一脸幽怨,给易剑臣看乐了,笑得直擦眼泪,白小生戳戳身旁的人,委婉解释道:“楚少侠,你搬错救兵了,师姐可是全天下最心疼剑臣师兄的人,咋可能帮着咱们痛打师兄呢,你说是吧,嘿嘿。”&lt;/p&gt; 易剑臣咳嗽几声,忍着笑意道:“别这样,怪不好意思的。”&lt;/p&gt; “我觉得很受伤,小七你怎么能如此重色轻友呢……”楚中天还不死心,伸手捂住心口作悲痛状,几乎下一瞬就要委屈巴巴哭出来。12小说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笔尖在纸上一顿,晕染出一圈墨迹,薛靖七见鬼似的抬头望向这三个活宝,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合上书册扔了笔,颓然起身,足尖一勾搁在阶下的剑鞘,探手一捞剑已出鞘,还未等三人回神,下一瞬白衣已掠至眼前,长剑光寒,战意陡燃,如刀尖入水,不声不响开启了战局,竟是以一打三,场内陷入一片混战。&lt;/p&gt; 教三小只辨认完草药的言子清出屋透气,无意间朝这边一看,不由得怔住。&lt;/p&gt; 一片刀光剑影晃得人眼花,根本看不清他们出剑的动作,连身形也看不清,只听见里面间或传来乱糟糟的吃痛声或嬉笑声,嗓门最大的还是楚中天那小子,叫嚷着小七究竟帮谁,怎么乱打,不过多时,白小生灰头土脸地滚出混战圈,扶着腰趔趄走了两步,直叹气:“都是魔鬼,太可怕了,我功夫最差,我不配……”&lt;/p&gt; “……?!”言子清愣了半晌,忍不住笑起来,直摇头,真是群长不大的孩子。&lt;/p&gt; 正欲离开,又听见楚中天嚎了一嗓子,“小七你太过分了!打人不打脸!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这怎么见人啊!”她定睛瞧去,楚中天抬手擦了下鼻血,一脸委屈地质问薛靖七,而后者呆呆地看了眼左手捏紧的拳头,立刻背到身后,撑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被易剑臣从后一把揽肩入怀,护鸡崽儿似的。&lt;/p&gt; “小天,对不住,媳妇儿下手没个轻重,回去我一定好好说她!”易剑臣认真劝架,“要不,你打我,打回来,我不还手。”说罢,没有把脸凑过去,反而一脸视死如归地抱着薛靖七不撒手,后者也配合演戏,一脸委屈地靠在他怀里。&lt;/p&gt; 楚中天捂着鼻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认错态度十分不诚恳的两人,从未见过这两个家伙有这么腻歪的一面,脑子都给炸掉,悲愤地说不出话来,余光瞥见不知何时来到此地的言子清,拖着脚步委屈巴巴跑过去,告状道:“子清,他们欺负我呜呜呜……你帮我打回去,帮我报仇好不好!”&lt;/p&gt; 言子清原地僵硬了一瞬,而后装作没看见似的转身就走。&lt;/p&gt; 楚中天:“……?”&lt;/p&gt; 这边三人已经笑倒,薛靖七抬手抹了下眼睛,松开易剑臣,后者却不放手,依旧搂着她的腰身。&lt;/p&gt; “戏都演完了。”薛靖七愣了下,认真道。&lt;/p&gt; “可我入戏太深怎么办?”易剑臣笑吟吟说罢,目不转睛看着她,低头凑近,擦过她的鼻尖,气息变得炙热,后者却身子一僵,蓦地抬手轻拍了下他的脸,指尖灼烫。&lt;/p&gt; 易剑臣愣住,不解其意。&lt;/p&gt; “有蚊子,没打着。”薛靖七挣脱了怀抱,抬手捏住耳朵,气息不稳地解释了一句,闪身走开,去拾剑鞘和笔纸。&lt;/p&gt; “这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蚊子。”易剑臣失笑。&lt;/p&gt; 楚中天和白小生装作两只什么都没看见的蚊子,悄无声息溜走。&lt;/p&gt; 晚霞满天,白衣少女鲜活跳脱,明亮又温暖,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lt;/p&gt; 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样过。&lt;/p&gt; 看到她和易剑臣在一起那么开心,那么亲密,楚子钰心如刀割,羡慕、嫉妒、愤怒、苦涩、痛苦、黯然……诸多复杂情绪一锅炖了,被烈火烧成飞灰。&lt;/p&gt; 为什么这些美好,他都无法拥有,哪怕是一日,都不能。&lt;/p&gt; 命运何此不公。&lt;/p&gt; 他压抑着,握紧了剑鞘,踌躇了片刻,终是下山去。&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零六章 执念似火痛彻骨 太阳落山,楚子钰回到住处时,杀手团八人正在吃饭,说说笑笑。&lt;/p&gt; 他一进门,众人噤声,互相使着眼色。&lt;/p&gt; “少宗主吃过没有?”乾站起身,让出一个位置,率先开口询问。&lt;/p&gt; “不吃了。”楚子钰淡淡扫了眼其余几人,径直走向里屋,关紧了门。&lt;/p&gt; “如我所料。”坤咬了口馒头,细细嚼着,悄声笑道。&lt;/p&gt; 巽勾唇冷笑,看向那扇紧闭的门,清了清嗓子恭声问道:“那明日少宗主您还亲自去么?”&lt;/p&gt; 屋里没声,仿佛人已经睡下。&lt;/p&gt; 巽皱眉,想起身过去敲门。&lt;/p&gt; “不说话就是不去了。”坤低声笑笑,抬眼看见其余人面带不解,解释道,“让他亲口说出来,多没面子。咱们作为下属,要懂得揣摩上意。”&lt;/p&gt; 八人吃完饭,简单一收拾,留一人院中放哨,一人去山下守着,其余六人挤在另一间屋休憩,或挤床,或打地铺,或靠墙打坐,最大的里屋留给楚子钰自己睡,谁也不去打扰。&lt;/p&gt; 夜深人静,连风声都没有,外面街巷隐隐传来更夫敲响竹梆子的声音,一慢两快,三更时分。&lt;/p&gt; 楚子钰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双眼紧闭,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lt;/p&gt; 日落前易剑臣极其自然地将薛靖七揽入怀中,嬉笑着低头去吻她的那一幕,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以他当时的视角看不清具体的细节,只知道她没有丝毫的抗拒和闪躲,甚至还伸手抚上那小子的脸庞,迎合他的吻。&lt;/p&gt; 他咬紧了牙关,皱着眉又烦躁地翻身,仰面躺着,疲惫地睁眼望着漆黑的上空。脑子里反反复复全都是易薛两人亲密举止的回放,他们是那么自然,那么熟练,好像已经练习过千百次,他敢肯定,他们一定已经……&lt;/p&gt; 闭上眼睛,他还记得她的气息,还记得与她接吻的感觉,还记得那夜发生过的一切。一点一滴回味着,嘴里却逐渐发苦,他最后还是输了。如今,她一定已经把自己的全部交给了那人,夜夜于榻上缠绵,动情地迎合,攀住那人的肩背,任凭索取,末了柔弱无力地缩在那人的怀里,睡上一个好觉。&lt;/p&gt; 这些画面就像毒蛇,从脑子里蹿进经脉脏腑,全身游走,最终将他的心咬得鲜血淋漓,几乎窒息。&lt;/p&gt; 他越发透不过气,心痛如刀绞,浑身发烫,吐出一口气坐起身来,套上靴子披上外衣打算出去吹吹风,冷静一下。&lt;/p&gt; 不料打开门踏进院子时,正看见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懒散倚在石墙上抬头望月,眉头微蹙,神色有些怅惘,似是想什么出了神,并没有在意他的到来。漆黑的夜里,清寒的月光寂静无声落在那一袭白衣上,更衬得她秀色空绝,若轻云蔽月,不似在红尘。&lt;/p&gt; 他蓦地怔住,心神一阵恍惚,梦境与现实交错,一时竟分不清真假。&lt;/p&gt; 楚子钰闭了闭双眼,将方才荒唐可笑的念头从脑袋里驱逐出去,这分明是坤,怎么可能是靖七呢?&lt;/p&gt; 可是,一个人演技再好,再怎么入戏,神韵和气质这些骨子里的东西也是很难模仿的,坤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妖女,骨子里分明是股狐狸般的媚劲儿,怎么也会有这种黯然伤神的时刻么?&lt;/p&gt; 还是说,她连在无人的时候,都在寻找靖七的感觉,想要学到十分相像?&lt;/p&gt; 他没有出声,就站在门口直直地盯着她,目不转睛,想要看出些什么真相。&lt;/p&gt; 察觉到他的到来,她回过神,转头看他,蹙着的眉头未展开,神色淡然无波澜,就当做没看见,垂眸转身往院外走。为尊书院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外,楚子钰更加吃惊,心里一紧,鬼使神差疾步追过去,脱口而出:“你别走。”&lt;/p&gt; 薛靖七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却没有回头。&lt;/p&gt; “你,究竟是谁?”楚子钰声音有些发涩,眉头也越蹙越紧,喃喃自语,“难道我是在做梦……”&lt;/p&gt; 薛靖七没有答话,似是叹了口气,迈开步子继续前行,肩头却忽然被人从后用力握住,一把扳过来,后背重重抵在了凹凸不平的石墙上,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压着怒火挣扎着他的手臂,终是失败,轻轻喘息几声,漠然抬眼看向他。&lt;/p&gt; 她的眼神……&lt;/p&gt; 楚子钰心跳漏了一拍,近距离凝视着她,眼角泛红,鼻尖发酸,难以置信地伸手去触碰她的脸,后者却嫌恶地躲开,与他的目光错开,看向别处。&lt;/p&gt; “靖七,我还有机会么……?”他低声轻笑,话音哽咽。&lt;/p&gt; “你觉得呢?”她也自嘲反问。&lt;/p&gt; 楚子钰闻言释然一笑,抬手疾点她的穴道,将其揽入怀中,打横抱起,轻声道:“我觉得我还有。哪怕这只是一场梦,或者什么幻境,都无所谓。”&lt;/p&gt; 悄无声息抱着她回到黑漆漆的里屋,将门关牢,望着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的人,他利落地脱下几层外衣,翻身将她压在榻上,再也压制不住满腔的情/欲,激烈地吻上她的唇,伸手扯开她的衣带,埋首在她的锁骨窝里不住流连,像是濒临渴死的人得了一滴水,近乎疯狂地一路吻下去。&lt;/p&gt; 神智已被欲/火烧成灰,他想要把上次没做完的事,接着做完,然而当他动情地吻至胸前,却蓦地僵住,抚在那里的手指变得冰凉,滚烫的热血逐渐冷却,神思恢复了清明。&lt;/p&gt; 她不是。&lt;/p&gt; 绝望而愤怒,楚子钰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起身穿好衣袍,解开她的穴道,压低声音怒不可遏地斥道:“我说过,你不是她!不要试图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激怒我的后果,很可怕。”&lt;/p&gt; 坤懒洋洋坐起身,系着衣带,闻言轻笑:“少宗主天大的冤枉,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扑上来的,还点了我的穴,连哑穴都给点了,我想反抗,想解释,也没有机会啊。”&lt;/p&gt; “还有,属下从来没想过从少宗主身上得到些什么。我想要的,你给不了。”看到楚子钰气得额角直跳,坤又无奈摇头,揶揄道。&lt;/p&gt;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lt;/p&gt; 她曾经也对他说过这句话。&lt;/p&gt; 楚子钰怒极反笑,想要动手,又怕惊动隔壁休憩的六人,暗沉的眸子盯着坤的一举一动,低声警告道:“我以少宗主的身份命令你,把这易容给洗掉,以后不准以她的模样,在我眼前晃!”&lt;/p&gt; “少宗主还是输了。”坤坐在床头翘着脚,歪头看他,戏谑道,“不过,最后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薛靖七的?”&lt;/p&gt; 楚子钰抿着唇侧过身子,不愿答话。&lt;/p&gt; “该不会是……”坤眨了下眼,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明白了。那丫头啊,青涩得紧,还没长开,不算是个真正的女人呢,这一点我倒是疏忽了。果然少宗主能帮助属下发现一些漏掉的细节,多谢,既然已能九分相像,让少宗主都分不清真假,那来日糊弄个其他人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属下明日就换掉易容,不给少宗主添麻烦。”&lt;/p&gt; 不待他有所反应,坤已闪身出了屋,继续回到院中放哨。&lt;/p&gt; 楚子钰恼羞成怒,又无处发泄,气闷地一拳砸在泥墙上,墙灰簌簌掉落,留下一个凹陷的浅印。&lt;/p&gt; 张东升附体:“我还有机会吗?”&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零七章 燃灯照岁围炉坐 转眼已至年节,除夕之夜,阖家团聚,满城烟火。&lt;/p&gt; 祠堂外,灯烛明耀,书剑门上下三百弟子,肃然无声,随唐宋、易剑臣、薛靖七三人一同上香跪拜亡师灵位,三叩首。&lt;/p&gt; 吃完年夜饭后,大家分头行动,将所有屋子都点上灯烛,而后七七八八聚在一堆,围坐炉旁闲聊,通宵守夜,好不热闹。&lt;/p&gt; “靖姐姐,为什么大家要点这么多灯烛呀,这山上亮得像是白天。”席地而坐的穆长安好奇地东张西望,仰起脸看向坐在一旁的薛靖七,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奶声奶气问。&lt;/p&gt; 正盯着炉火兀自出神的薛靖七,闻言一怔,摇了下头笑道:“这我也不太清楚,也是头一回见,还挺新鲜。”&lt;/p&gt; “这叫燃灯照岁,也就是守岁,你们以前大年夜都不守岁的?”易剑臣走过来靠着薛靖七另一侧坐下,歪头看向两人,笑着解释,“大年夜遍燃灯烛,每个房间要整夜灯火通明,就叫‘点岁火’,大家终夜不眠,围坐炉旁闲聊,以待天明,象征着把一切邪瘟病疫照跑驱走,新的一年就可以吉祥如意,富足殷实。”&lt;/p&gt; 穆长安认真听罢,若有所思,又迟疑着提问:“那守着守着,太困了睡着了,没熬到天亮怎么办?是不是新的一年就不能吉祥了,会倒大霉……”&lt;/p&gt; 薛靖七忍俊不禁,抿唇一笑,去瞧易剑臣的神色,后者愣了一瞬,而后伸爪大大咧咧在小丫头脑袋上摸了一把,讪笑道:“当然不会啦!”&lt;/p&gt; “晚饭吃太撑,我现在就有点困了,不行,不能睡,大哥哥和靖姐姐先聊,我去洗把脸清醒一下。”穆长安揉了下眼睛,甩甩头,蓦地起身,一溜烟跑出屋,惹得两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lt;/p&gt; “有心事?”见她今夜一直有些魂不守舍,没有前几日跳脱欢快,易剑臣轻轻撞了下她的肩膀,低声笑问。&lt;/p&gt; “轻松愉快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挺不舍的,如果大家能一直都这样下去,该有多好。可惜……”薛靖七轻轻叹了声,抬眸认真看向屋内喜笑颜开的众人,心里一一默念:师父,小天,子清,大师兄,小生,长安,苏酥,小九……还有他。目光最后停留在易剑臣的脸上,她笑着挪开眼,低下头,没有继续说下去。&lt;/p&gt; 他都明白。&lt;/p&gt; 经历过太多生死离别,她已经不敢奢求什么永远,只能珍惜当下,尽最大的努力护住这些人,希冀以后的每一个年节,大家都在,一个都不会少。&lt;/p&gt; “会一直这样下去的,一定会。”易剑臣轻轻揽住她的肩,十分笃定地笑道,“等这件事结束了,江湖清平,人人平安喜乐,谁也不会少,每年咱们都聚在一起,燃灯照岁,辞旧迎新。”&lt;/p&gt; 薛靖七但笑不语,郑重而乖巧地点了下头。&lt;/p&gt; “小七,你们明天一早就要走?”楚中天调戏完那边的小九后,大摇大摆走过来,在两人旁边盘腿坐下,占了穆长安的位置。&lt;/p&gt; “嗯。”薛靖七笑问,“你们呢?”&lt;/p&gt; “我其实无所谓,一个无所事事的江湖闲人罢了,老爹和子清怎么安排,我跟着就是。不过子清觉得百草谷长久无人照看不太好,左右无事的话,想早些回谷;而老爹呢,想在这里多待几日,陪杨前辈喝喝酒,再回出云谷一趟,换掉之前已经不安全的奇门遁甲,检查一下谷里的情况;至于小九那毛头小子呢,咳,估计不太想走,有了惦记的人呐……”楚中天说到后面,压低声音,贼兮兮一笑。最新小说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小九惦记上谁了?”薛靖七悚然一惊,哭笑不得道,“该不会是长安吧。”&lt;/p&gt; “长安那小丫头太野了,小九那臭小子哪儿驾驭得了啊,他自小跟着百里前辈和子清一起长大的,你说他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楚中天悄声道。&lt;/p&gt; 薛靖七和易剑臣对视一眼,齐齐扭头看向在屋子另一边玩耍的两个孩子,小九好像讲了什么笑话,苏酥温柔腼腆地低头笑着,小九也拘谨地笑起来,抓耳挠腮,掩不住喜色。&lt;/p&gt; “难怪长安这小丫头一个人跑过来坐,非要黏着阿靖。”易剑臣想起穆长安先前的神色,觉得又好笑又心疼。&lt;/p&gt; “不行,得让子清早些把小九给拎回百草谷,不然时间久了,长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会不开心的。”薛靖七叹道。&lt;/p&gt; “俗话说得好,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楚中天没个正形。&lt;/p&gt; “他们才几岁啊,就一桩婚……”薛靖七扬眉戏谑,话锋转回去,“那你打算跟着谁?出云谷还是百草谷?”&lt;/p&gt; 楚中天咬着唇,瞅了眼那边正在和薛远说话的言子清,欲言又止道:“我也不知道。子清说出云谷既然出过那么大事,还死了不少人,老爹一人回去处理,会很辛苦,希望我能给老爹打个下手,顺便还能看看阿卓;老爹又说不用我插手,他一个人没问题,让我护送子清和小九要紧;我就这么被推来推去,也不知道怎么办好。”&lt;/p&gt; 薛靖七闻言低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lt;/p&gt; “其实我原本想带着子清和你们俩一起去北方看看,需要打架的时候,我能帮忙,需要治伤的时候,子清能帮忙,我们四个人整整齐齐,多好。”楚中天说着,似是想起往事,有些失神,忽而笑起来,“咱们刚出谷的时候,你不是还提议过,以后有机会一起去北方大草原看星空吗?”&lt;/p&gt; “好啊,那就一起,如果言姑娘愿意的话。”易剑臣笑吟吟道。&lt;/p&gt; “小天,此去浑夕山,很危险,真的遇上难对付的角色,我和剑臣自保都难,我担心你和子清会被我们连累,受到伤害。”薛靖七忧心忡忡,认真道,“我知道你们不怕,但是我怕。这样,等天宗覆灭,江湖太平后,我们四个人再一起去草原,玩上几个月都可以,你说好不好?”&lt;/p&gt; 楚中天听完前者所言,刚激动起来,又被后者泼了冷水,垂头丧气,有些黯然。&lt;/p&gt; “小天,不要添乱,他们两个是去办正事,不是去游山玩水。这样,你先陪薛前辈回出云谷,等处理好了,再回百草谷找我们也不迟。”言子清神不知鬼不觉在三人对面坐下,瞅着楚中天那张委屈的脸,叹了口气,无奈提醒道,“你若天天在他俩面前晃,以某人的性子,会拘谨得要命,有些事就不能做了,你就乖乖留在江南,不要打扰他们。”&lt;/p&gt; 薛靖七:“……?”&lt;/p&gt; 易剑臣强忍笑意,别过脸去,弯起眼睛。&lt;/p&gt; 楚中天僵硬一瞬,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脸上一红,意味深长地点点头。&lt;/p&gt; 薛靖七:感觉有被内涵到……&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零八章 千灯惟愿此情长(上) 众人正懒散围坐炉旁闲聊着,白小生面带喜色迈进门,招呼着大家出去,刚洗完脸走回屋的穆长安又被立在门口的唐宋给拎了出去,薛靖七等人面面相觑,略一扬眉,出去一看,竟看到背风处散落一地的灯笼,皆是竹篾扎成,糊了白棉纸的简易祈天灯,方筑蹲在旁边照看着,袖口还有未干的浆糊,抬头冲他们笑。&lt;/p&gt; “欸?!这玩意儿不都是正月十五和中秋的时候放吗,大年三十可没这个讲究啊。”楚中天率先跑过去拎起一只刚糊好的祈天灯上下打量,笑问道。&lt;/p&gt; “喏,他的主意。”唐宋瞅了眼身边的人,一脸无奈笑意。&lt;/p&gt; 白小生略有些羞窘,挠头道:“明早我和师兄师姐就要下山了,再过几天薛前辈、楚少侠和言姑娘,还有小九,也会离开,正月十五大家没办法聚在一起过,我就想着今夜提前许愿放灯,也能一起热闹下!”&lt;/p&gt; “好啊!我最喜欢许愿了!”楚中天笑嘻嘻应道。&lt;/p&gt; 薛靖七闻言抿唇一笑,点点头,易剑臣眨眨眼比了个赞许的手势,其余人也都赞成,纷纷去挑选灯笼。白小生忙去书房里拿笔墨,过不多时,便回转分发给大家。&lt;/p&gt; “长安,想许什么愿啊,用不用我帮你写?”唐宋看着穆长安认真在白棉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下看不大懂的字,扶额轻叹,凑过来一张笑脸,关切问道。&lt;/p&gt; “秘密。”穆长安小嘴一瘪,抱着灯笼背过身去。&lt;/p&gt; “……”唐宋站起身,双手叉腰立在小团子身后,越过她头顶去看那狗爬的字,瞪了半晌,才勉强辨认出字意,若有所思地磕磕绊绊读出来,“想成为……和靖姐姐一样,好看又厉害的……天下第一,剑客。”&lt;/p&gt; 穆长安闻声吓掉了笔,蓦地扭头,满脸通红地对身后人怒目而视,像只奓了毛的小兽,唐宋见状立刻后撤两步,双臂在身前交叉,一脸戒备。&lt;/p&gt; 他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正低头写心愿的薛靖七闻言耳根一热,僵硬了一瞬,堪堪转头看见抱着灯笼无地自容的小团子,莞尔笑叹:“天下第一剑客的称号可真是折煞我了,不过长安十年后一定会比我更出色,靖姐姐对你有十足的信心,长安可要努力练功,不要让我失望哦。”&lt;/p&gt; 穆长安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lt;/p&gt; “嗯?小丫头,你怎么就笃定天下第一剑客是小七,而不是你的大哥哥呢?你这么偏心,大哥哥会委屈的。”楚中天揶揄道。&lt;/p&gt; “不,我不委屈啊。”易剑臣迅速拆台,点头认真附和道,“阿靖本就是天下第一好的剑客,而我呢,当个天下第二剑客,心满意足。”说罢,身子一歪撒娇似的将下颌在她肩头蹭了下,薛靖七不动声色地转身换了个角度,躲开粘人的某人,继续提笔写心愿,浅淡绯色却自耳根逐渐蔓延至脖颈。&lt;/p&gt; “一字之差,意味全变。”白小生一脸暧昧笑看两人。&lt;/p&gt; “真受不了你们,太肉麻了!”楚中天身子一凛,搓搓胳膊,龇牙咧嘴道。&lt;/p&gt; 众人笑作一团。&lt;/p&gt; “让我看看另外两个小家伙许的什么愿。”楚中天被激起了强烈的好奇心,这么想着,拎起自己没写完的灯笼,不动声色地走到苏酥身旁,定睛看去却是微微一愣,心里莫名酸涩,轻声问,“苏酥想念娘亲了?”&lt;/p&gt; 苏酥没有答话,垂着眼眸,乖巧地点了下头。&lt;/p&gt; 他在雁荡大致听说过苏家的事,心里暗忖被天宗抓走的人多半活不成,可这小丫头还心存希冀,他张了张口,想出言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lt;/p&gt; 愣神间,身旁不声不响多了一人,转头一看,是薛靖七。她半蹲下身子,沉默地注视着白棉纸上纤细隽秀的字,许久没说话。&lt;/p&gt; 苏酥还在等着娘亲回家,还想见上一面。&lt;/p&gt; “苏酥的心愿一定会实现的。”薛靖七摸了下她的头,柔声道。&lt;/p&gt; “真的吗?”苏酥仰起脸。&lt;/p&gt; “嗯,只要她还活着,我会带她回来找你。”薛靖七做了决定。&lt;/p&gt; “谢谢姐姐。”苏酥眼角泛红,却扬起嘴角。&lt;/p&gt; “小七……”楚中天看薛靖七起身,叹了口气,欲言又止。&lt;/p&gt; “虽然凶多吉少,但未尝没有希望,乐观点。”薛靖七拍了下他肩膀,低声叹道,目光一转,劈手夺过他的灯笼,跳开几步之外,躲过楚中天的擒拿手,将写满心愿的祈天灯在眼前转了圈,迅速扫过,忍俊不禁道,“哇,你这心愿未免也太多了吧,整个灯笼都写满了!”&lt;/p&gt; “还给我!你不能看!”楚中天面红耳赤地过来抢,使出追云步,转瞬工夫与她拆过几招,却根本抓不到她的一片衣角,眼睁睁看见她飞上屋顶。&lt;/p&gt; “中秋那次,你看了我的,却不让我看你的,小气鬼。”薛靖七做了个鬼脸,就着月光认真去瞧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这家伙竟然将每个人都写上了。&lt;/p&gt; “你,你看归看,不准读出来!”楚中天咬着唇,跑过去将薛靖七放在地上的灯笼抱起来,威胁道,“不然咱们同归于尽!”&lt;/p&gt; “你想读就读呗,我的心愿没啥见不得人的。”薛靖七耸肩摊手。全本小说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楚中天一愣,低头去看怀中灯笼上的字,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愿所有人的心愿都实现。&lt;/p&gt; “……你这许愿真是越来越敷衍了,能不能认真点!”他将灯笼放回地上,叉腰喊道。&lt;/p&gt; “话说你中秋那次究竟许的什么愿,我很好奇。”薛靖七看完楚中天的心愿,神色有些动容,看见这家伙在下面斥责她,勾唇一笑,俯身过去,不答反问。&lt;/p&gt; “我也很好奇。”易剑臣附和道,“那夜我们师门几个人也去放天灯许愿来着,没想到你们俩也去了。”&lt;/p&gt; 楚中天陷入诡异的沉默,忽然挥挥手,浑不在意道:“哎,年少不懂事,就当它随风散去了,拒绝回答。”&lt;/p&gt; “我好像猜到了。”言子清冷不丁笑道。&lt;/p&gt; “胡说!你猜错了!”楚中天再次红了脸,立刻反驳。&lt;/p&gt; “我还没说呢。”言子清似笑非笑。&lt;/p&gt;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楚中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lt;/p&gt; 言子清笑而不语,没有揭穿他的心事。&lt;/p&gt; “他俩在打什么哑谜?”薛靖七跳下屋顶,走到易剑臣身旁,后者笑着摇头。&lt;/p&gt; “还你。”她将灯笼抛过去,楚中天一把接住,身旁的言子清默默凑过去,他心头一跳,立刻将灯笼藏到身后。&lt;/p&gt; “为什么靖七可以看,我不可以看?”言子清语气平淡,神色认真。&lt;/p&gt; 当真是杀人诛心。&lt;/p&gt; 楚中天实在是没招,认命般将灯笼递给她,一脸悲壮。&lt;/p&gt; 面前却多了一个灯笼,他有些讶异,言子清轻描淡写道:“公平交换。”&lt;/p&gt; 他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忐忑地去看她的心愿,这一看却愣在那儿。&lt;/p&gt; 希望苏酥也对他有意,以后能经常来书剑门找她玩儿。&lt;/p&gt; 侧面又找补了一句,希望能成为很厉害的大夫。&lt;/p&gt; “那是我的灯笼!”小九后知后觉发现灯笼被换掉,张牙舞爪扑过来。&lt;/p&gt; 楚中天:“……”&lt;/p&gt; 这俩丫头都不是善茬,终究是错付了。&lt;/p&gt; 薛靖七见状,神不知鬼不觉挪过去,偷来言子清的灯笼打量,哑然失笑。&lt;/p&gt; 愿某病秧子能少些伤痛,活蹦乱跳,莫要好友再操心费神。&lt;/p&gt; 叹了口气,转过灯笼,看到背面还有一句话。&lt;/p&gt; 愿某小傻子能一直无拘无束,做自己。&lt;/p&gt; 抬眼望向他们两人,薛靖七无声笑叹,感慨万千。&lt;/p&gt; “你的心愿是什么?”她回过神,转头看见易剑臣点燃底盘上的松脂,已准备放飞。&lt;/p&gt; 易剑臣闻言一笑,没有作声,只目不转睛望着天灯里的光影变化,轻轻松开手。&lt;/p&gt; 薛靖七抬头望去,微光里游云惊龙般的五个字随着天灯缓缓飞起。&lt;/p&gt; 愿,苦尽甘来。&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零九章 千灯惟愿此情长(下) 齐云山下,万家灯火长明,坊巷院落,纵横万数,垂髫门前嬉闹,黄发拄杖仰首,少年人奔跑欢呼,看满城烟火纷纷,乱落如雨。&lt;/p&gt; 高山之上,十一盏天灯渐次飞起,逐漫天焰火而去。&lt;/p&gt; 众人勾肩搭背坐在屋顶吹风,遥望穹苍,微灯渐远,眼角眉梢皆是笑意。&lt;/p&gt; “小生,你的愿望还是成为江湖百晓生么?”易剑臣转头扬眉笑问。&lt;/p&gt; 白小生长叹一声,面带惭色,吐了吐舌,摇头笑道:“换掉咯……其实当年心存此志,无非是大家总认错我的名字,就想着索性我就以此为志,说不定真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呢。”&lt;/p&gt;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从来没为这个志向付出过什么努力,连头绪都没有,如今倒是认清自己的惰性,也决定丢掉这个虚假的志向,许一些更实际的愿望了。”说着,他嘿嘿一笑,看了众人一眼,“比如呢,我希望明年这个时候,大家依旧能够聚在一起,一个都不要少,尤其是……”&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听到此处停顿,会心一笑,拍拍胸膛,异口同声道:“那绝对的……!”话音刚落,两人静默一瞬,神色微妙地侧了侧身子,当作无事发生。&lt;/p&gt; “他俩倒是颇有自知之明。”薛远凉悠悠揶揄了句。&lt;/p&gt; “且十分默契。”言子清抿唇低笑,也跟着帮腔。&lt;/p&gt; 楚中天发现能说的都被两人说完,愣了下,只能在旁拼命点头。&lt;/p&gt; “新的一年就要到了,山雨欲来,前路未卜,大家都要平安。来日再聚,我们不醉不归!”坐在中间的薛靖七握拳向前,易剑臣会意,亦伸出右拳,其余人皆围过来,右拳相抵,笑着许诺。&lt;/p&gt; 山下村镇僻静处,屋内烧着三根残烛,火光明灭中,天宗杀手团懒散围坐一起,互相碰了下小酒壶,仰首痛饮,算是迎接新年。&lt;/p&gt; “敬我们八个,又齐整地过了一年,明年此时会怎样,看造化。”乾淡然道。&lt;/p&gt; “我们杀人无数,恶业难消,有什么造化可看?”坎摇着黑纸扇摇头晃脑。&lt;/p&gt; “如果你愿意,可以出家当和尚,被什么大师渡一渡,说不定能回头是岸,长命百岁。”坤揶揄一句,持着酒壶悠哉晃到门外,抬头望见齐云山书剑门方向有祈天灯放出,玩味一笑,酒饮尽,随手掷了空壶,思忖半晌,神色变得认真,双掌合十,闭目许愿。&lt;/p&gt; 一直在屋外独自喝闷酒的楚子钰听到响动,转头看见她这一举动,有些诧异。&lt;/p&gt; 那夜之后,她如约洗去了薛靖七的易容,换了一张新的脸。&lt;/p&gt; 这张脸同他们几人一样,乍一看较为普通,不会太引人注目,但倘若多看一会儿,又会发觉她是美的,眉目间自有一股秀雅轻灵之气,眼尾上扬,自带明媚笑意,那是一双会勾魂夺魄的笑眼,是点睛之笔,让这副容貌无法真正平平无奇。&lt;/p&gt; 她闭上眼睛安静无言时,这勾人的媚便悄悄敛去,只剩下秀雅的外壳,与这身鹅黄色窄袖长裙颇为相称,看得他有些纳闷,情不自禁蹙起眉。&lt;/p&gt; 如此虔诚地对着天灯许愿?&lt;/p&gt; 这女人又在搞什么花样,又在扮演着什么新的角色,寻找感觉么?她又想欺骗谁,让谁沦陷,做给谁看?这只千面狐狸,究竟哪一面,才是她真正的自己?&lt;/p&gt; 坤察觉到他的目光,闭眼轻笑,打趣道:“少宗主不许个愿么?”&lt;/p&gt; “没意思,都是假的,不会成真。”楚子钰挪开眼,不屑道。5200小说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你猜薛靖七许的什么愿?”她依旧笑。&lt;/p&gt; “和她的愿望相比,我更好奇你的。”他不动声色地反攻。&lt;/p&gt; “哦?”坤缓缓睁开眼,双手交叉环于胸前,笑吟吟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心愿这种事,说出来可就不灵了。”&lt;/p&gt; 楚子钰沉默片刻,抬眼觑向屋内几人。&lt;/p&gt; “他们也都有秘密?”&lt;/p&gt; “没有人生来就是杀手,那些被掩埋掉的过往,就是杀手的秘密。”&lt;/p&gt; “你为何会成为杀手,给我父亲卖命?”他又问。&lt;/p&gt; “但凡能说出来的事情,又怎能称之为秘密呢?”坤笑答,转身回屋。&lt;/p&gt; 过不多久,乾持了兵刃出来,准备轮岗,去山下守着。&lt;/p&gt; 楚子钰拦住其去路,低声问了句:“你是天宗的第一个杀手,资历最深,可知坤的来历究竟是什么?她原本长什么模样?”&lt;/p&gt; 乾闻听此言有些发怔,怎么也没想到少宗主会对坤的事情感兴趣,回头看了眼身后,目光有些闪烁,终究是皱眉摇头,低声答道:“属下确实知情,但请少宗主原谅,这些事属下不能说。杀手的过去,是软肋,若被其他人知晓,刀会不再锋利,性命也会不保。”&lt;/p&gt; “软肋?”楚子钰难以想象这些冰冷的杀人刀也会有软肋。&lt;/p&gt; “是人都会有。杀手也是人。”乾淡淡一笑。&lt;/p&gt; “我知道了,你去吧。”楚子钰点了下头,让开道路。&lt;/p&gt; 乾的身影消失在街角。&lt;/p&gt; 楚子钰沉默地走到窗前,往里看去,七个杀手插科打诨,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在天宗时他们都是冰冷而严肃的,如今离了父亲的眼皮子,倒显得鲜活许多,他们亲手埋葬的过去,究竟会是何种模样?&lt;/p&gt; 千里之外的扬州罡气盟,楚立于院中一人独酌,将三杯酒分别倒在地上,眼里带着些柔情,喃喃自语道:“慕青,我们竟然有个孩子。你知道么,他很像你,和你一样善良、纯粹……都二十了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这江湖这么脏,他都能依旧保留那份率真。过去这些年,薛四弟把他照顾得很好,以后的日子,我也会保护他,尽力补偿他。当初对你承诺的,我都会送给他。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lt;/p&gt; “二弟,对不起。快了,再等几年,那件事结束了,我会到那边跟你赔罪。剑臣是个好孩子,我会尽力,让他成为最终活下来的那个……我会死于他的剑下,如此也算是让他亲手为你报了仇,也挺好的。”&lt;/p&gt; “三弟。”&lt;/p&gt; 他垂眸默立,一时无言。&lt;/p&gt; “你的死,是我意料之外。我从未想过对你动手,你却因我而死,死于坎的涅槃血蛊,为了护住你的女儿。我不知道你是否恨我,我很惊讶,你并没有把我的秘密告诉他们,我就在想,会不会其实……你和我是殊途同归的?为了促成七星龙渊双剑合璧,彻底粉碎灭魂,你也愿意牺牲一切是不是?”&lt;/p&gt; 楚立轻笑出声,慨道:“四个人里,我们俩是最像的,只不过你执白子,飞蛾扑火,我执黑子,以身殉道。为了最终的大局,为了结束这个宿命般循环的时代,我若选择牺牲靖七,你会理解的吧……你一定能理解的。”&lt;/p&gt; 他无声叹息,抬眸望了眼天际转瞬即逝的烟火,转身负手离去,走向寂寥的黑夜。&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一十章 薛靖七燕山论剑 大年初一,天边泛起鱼肚白,氤氲薄雾中三骑出山,两骑向北,一骑西去。&lt;/p&gt; 天宗九人随即拆作两队,三人打头追踪易薛两人,沿途留下标记,其余六人远远跟上,每夜会合一次,次日轮换,增强隐蔽性,甚至中途会重新改换易容,以免被心细如尘的两位剑主发现端倪,使计甩掉。&lt;/p&gt; 日头东升西落,易剑臣和薛靖七仿佛不知疲倦,休憩时间很短,只要马匹歇得差不多,就继续赶路,一路北上途径许多名山大川,繁华盛景,也都没有驻足哪处游玩嬉闹过,在坤看来,这两人实在是乏味得紧,根本不懂游戏人间的乐趣。&lt;/p&gt; 直到正月初六,一伙流寇的出现打破了枯燥又平静的日子,让两人在一处村镇多耽搁了些工夫,天宗几人也能歇息看个热闹。&lt;/p&gt; 三百流寇趁夜洗劫村镇,屠戮穷苦百姓,火光残夜里血流成河,马鸣人嘶,被连夜赶路经过此地的易薛两人撞见,七星龙渊双剑出鞘,烈火烟尘里剑气纵横,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村镇恢复了寂静,三百恶贼尽皆亡于剑下,而后未亡人抱着亲人尸首哭成一片,跪地拜谢两位拔剑相助的侠客。&lt;/p&gt; “那丫头的武功较之上次交手,更厉害了。”坤抬手从旁边枝条上揪下一片叶子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笑道。&lt;/p&gt; “七星剑锋锐无匹,剑气自然更强。”楚子钰倒不觉得有何大惊小怪。&lt;/p&gt; 话音刚落,耳畔忽闻风声疾响,他皱眉一侧首,一片叶子擦面而过,径直钉进身后五步远的树干里。满腹疑问,甚至有些恼怒,道是她又来捉弄自己,他还未出言斥问,却见她走过去扯出那枚叶子,手指摸了摸树皮上的划痕,冲他耸肩道:“是内功。今夜我亲眼看见那丫头以一枚落叶,击穿了一人的咽喉,那带血的叶子力道未减,紧接着击穿了那人身后的树干。”&lt;/p&gt; 楚子钰神色微妙,哑口无言。&lt;/p&gt; “杨牧成死前将内功都给了她,不仅救了她的命,七星剑气更是如鱼归海,再加上她勤奋练功,内外兼修,如今又再上几层高楼。以她目前的实力,在这年轻一辈的江湖人里,够得上天下剑客前三甲。”坤十分认真地夸赞道。&lt;/p&gt; “看不出来,你竟如此看得起她,怎么不干脆说她是天下第一剑客?”楚子钰心头烦闷焦躁,思忖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总是追不上她进步的速度,没法打败她证明自己,听完这番话,直接酸唧唧地出言反呛。&lt;/p&gt; 瞅着他的脸色,坤心知肚明,笑道:“因为她还没有学会七星剑法。”&lt;/p&gt; “那又如何?”&lt;/p&gt; “少宗主想超越她,不是没有可能。”&lt;/p&gt; “呵,我既没有神兵利器,也没有前辈传功于我,光凭努力,不可能的。”&lt;/p&gt; “究竟有没有可能,用什么法子,少宗主其实都明白的。”坤耐人寻味地看了眼楚子钰,眼睛一弯,尽是撩人的笑意。&lt;/p&gt; 楚子钰沉默半晌,牵马掉头大步流星而去,不再答话。比比电子书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那夜的事不知是如何传出去的,七星龙渊剑主声名大噪,接下来几日不断有剑客递帖约战两人,甚至还有一大帮好事者争相围观,恨不得摆个赌局下注,越热闹越好。两人低调隐秘的行踪就这样被暴露,甚至行程都被拖慢,哪怕他们改换装束,戴上斗笠,将剑用粗布裹上,趁夜溜之大吉,也能被疯狂的挑战者守株待兔,逮个正着。&lt;/p&gt; 眼看即将正月初十,不堪其扰的薛靖七决定速战速决,易剑臣哭笑不得。&lt;/p&gt; 两人不再逃,大方接下所有剑客的战帖,同他们约定正月初十燕山论剑。&lt;/p&gt; 那日去了二十几个水平参差不齐的草野剑客,还有几个名门子弟带着女伴跟去凑热闹,跃跃欲试想要出出风头,谁料那七星剑主连剑鞘外的粗布都未解下,直接冲在场所有人招了招手,说了句,“一对一太耗费时间,你们一齐上。”&lt;/p&gt; 所有剑客登时傻了眼,一齐上还能叫论剑么,岂不是群殴,这丫头看起来年纪不大,口气竟这样狂,真是令他们颜面无存!&lt;/p&gt; 易剑臣抿唇强忍笑意,连连摇头,走到旁处看热闹。&lt;/p&gt; 草野剑客们面面相觑,也管不了那么多,真的纷纷拔剑,一拥而上。而薛靖七却无动于衷,拄着裹着粗布条的黑鞘长剑懒散而立,似在发呆。&lt;/p&gt; “啧,这群人实在是太没有原则性了,这叫什么论剑,几十个人乱哄哄打在一起,连招式动作都看不清,无趣,无趣,也不知这一场要打多久才能分胜负。婉儿,咱们还是回去吧,今日估计没机会让七星龙渊剑主见识一下我们上官家的独门剑法了。”一个衣着繁复贵气的名门子弟皱起眉,扭头对温婉的女伴笑道。&lt;/p&gt; 话音未落,一团黑影飞来砸落在两人脚边,公子哥儿身子一凛,女伴也受到惊吓,定睛一看,竟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蜷作一团的草野剑客。&lt;/p&gt; 堪堪回过头去,看见二十几个草野剑客已栽倒在地叫苦连天,而薛靖七的剑压根没出鞘,此刻正吐出口气吹了下额前的乱发,扛剑于肩抬眸看他,扫视一圈,歪着头正经发问:“你们几个,还打不打?不打我可走了。”&lt;/p&gt; 他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旁边几个同行的名门子弟忙赔着笑说自己就是来看热闹的,不打算参战,紧急携着女伴溜掉,只剩下他转身欲走,婉儿却拽了下他的衣袖,面带不解低声问道:“欢哥哥,你是怕了吗?”&lt;/p&gt; “……”上官欢尬住,从容一笑,慨道,“怎么会呢?”&lt;/p&gt; 婉儿点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心里苦涩的上官欢正好淡然笑了笑,风度翩翩地走到薛靖七面前,持剑拱手,声音极低地笑道:“姑娘手下留情,别打脸。”&lt;/p&gt; 薛靖七倒是讲义气,真没打他脸,两招内挑飞他手中长剑,抱拳道了声“承让”,同易剑臣相视一笑,云淡风轻并肩下山去,只留上官欢呆立原地,婉儿失望至极转身就跑,他回过神来急忙去追,好不狼狈。&lt;/p&gt; 自燕山论剑之后,薛靖七声名更盛,再没有寻常剑客敢随便递战帖,他们两人的日子也总算清静了许多,继续赶路。&lt;/p&gt; 如此草率儿戏的燕山论剑,在市井里传得神乎其神,甚至茶楼里说书人都开始添油加醋唾沫横飞,半月后此地设下论剑台,当地人约定每年正月初十举办燕山论剑会,可单挑,可群殴,最终胜出者可一年喝茶不付钱。&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一十一章 昨夜闲潭梦落花 正月初十当夜,易剑臣和薛靖七破天荒没急着赶路,寻了处小有名气的食肆不紧不慢大吃一顿,而后牵了马匹交给伙计去喂,并肩进了客店,与掌柜的说了几句,被伙计引着上楼进到一间客房,将行李往桌上一扔,朝外面随意巡视一圈,关上了门。&lt;/p&gt; 坐在街对面茶棚里的楚子钰盯了半晌,见两人竟住一间房,脸色越发阴沉。&lt;/p&gt; “薛靖七燕山论剑的表现,你怎么看?”同桌而坐的乾背对着客店方向喝了口茶,抬眼看向坤。&lt;/p&gt; “我怎么看?”坤托腮发呆,懒洋洋伏在桌上,轻笑道,“好厉害的丫头。”&lt;/p&gt; “你觉得我们以八敌二,胜算如何?”乾皱眉。&lt;/p&gt; 坤笑着抿了口茶,似是思考了下,认真道:“那要看怎么打。我们一哄而上,以如今的形势来看,恐怕会输,但若以天门杀阵对付他们,胜算不是没有,也许还很大,你也不必太担心。”&lt;/p&gt; 乾点了下头,不再说话。&lt;/p&gt; “少宗主觉得呢?”坤转了下眼珠,去觑楚子钰的神色。&lt;/p&gt; 后者没接话茬,似是没听到般,径直起身走向街对面的客店,身影消失在人群里,乾转头去看,满脸疑惑,奇道:“他这是要做什么?”&lt;/p&gt; 坤打了个哈欠,垂眼慨道:“你真以为他跟我们一起执行任务是为了什么正事么?还不是心里牵挂着某人,时时刻刻都想知道人家在做什么,哪怕掉进醋坛子灌死,也飞蛾扑火,在所不辞,小女子也实在是佩服,当真是勇气可嘉。”&lt;/p&gt; “这……”乾严肃起来,担忧道,“冲动误事怎么办?!”&lt;/p&gt; “应该不会,他是害怕宗主的,若因他毁掉了我们的计划,回去后可没好果子吃。”坤说罢,忽然打了个响指,笑嘻嘻道,“咱们今夜别住外头了,也住店吧,就住他们隔壁,我的胃口都被少宗主给吊起来了呢。”&lt;/p&gt; 乾:“……”&lt;/p&gt; 当他们九人要求住进一间客房时,掌柜和伙计的眼神都有些怪异,面面相觑。&lt;/p&gt;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啊……”兑小心谨慎往门外看了眼,轻轻关上门,回过头来压着声音悄声问道,“声势浩大引人注目不说,还住他们隔壁,连说话都不敢声音大了,很容易被他们察觉的!”&lt;/p&gt; 坤反倒无所畏惧地翘起二郎腿,轻笑道:“那就不说话呗。”说罢,还将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lt;/p&gt; 楚子钰看着满屋子的人,无言以对。&lt;/p&gt; “住在隔壁又有何用,什么都听不清。”巽贴在墙边认真听了许久,也没听出个所以然,不耐烦地抱起双臂,嘀咕道。&lt;/p&gt; “你想听见什么?”坤摆着口型戏谑道。&lt;/p&gt; “我对那丫头没啥兴趣。”巽也轻声驳斥。&lt;/p&gt; 乾:“……”&lt;/p&gt; 楚子钰推门出去,众人悚然一惊。&lt;/p&gt; 坤倚着门边,探出半个脑袋去打量少宗主想要做什么,只见他极其自然地走到隔壁门口,不声不响地蹲下身子,面无表情,此刻店里已黑了大半,只余大堂悬着昏黄的灯笼在冷风中轻摇,他的身形隐在黑影里,看不真切,一动不动,不似活物,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lt;/p&gt; 没过多久,隔壁屋子暗了下来,不知里面传来什么细微的声响,楚子钰的脸色越发不太好看,双眉蹙起。笔趣阁vp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坤玩心大起,两三步回到桌前也吹熄了灯烛,又学着楚子钰的样子走出门,无声无息到他跟前,蹲下身子,竖起耳朵。&lt;/p&gt; “……?!”楚子钰被她荒唐的举动吓到,险些发出动静,却见她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还做手势让他小心点,实在是让人又好笑又好气,却又无法驳斥。&lt;/p&gt; 门窗的隔音比不上墙壁,易薛两人的说话声虽然很轻,却能听得真切。&lt;/p&gt; “以你现在的武功,恐怕连我都不是对手,这可怎么办好……”易剑臣枕臂躺在外侧,歪着头去看她,揶揄道。&lt;/p&gt; “怎么?”薛靖七面向他侧躺,目不转睛看着他,一脸认真。&lt;/p&gt; “我哪天若想欺负欺负你,都打不过你,会被踹下床,这难道不是很严重的事么?”易剑臣弯起眼睛,贼兮兮笑了下,颇为遗憾地慨道,“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啊。”&lt;/p&gt; 薛靖七闻言神色微妙,眉头微蹙,垂眸没答话,似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lt;/p&gt; “想什么呢?”他侧过身子,凑近了些,忍着笑意轻声问。&lt;/p&gt; “我在想,那我可不能荒废了武功,要一直勤练,莫要被你追上。”望着近在咫尺的笑颜,她没有躲避,也没有紧张,竟是如此正经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令易剑臣错愕一瞬,一时竟分不清她是真的迟钝还是故意装傻。&lt;/p&gt; 见到他怔愣的傻样,薛靖七弯起眉眼,得逞似的抿唇一笑,垂眸强忍笑意,只觉得快意,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藏不住心事。下一瞬,唇角却是蓦地一凉,温热的气息轻扑过来,她整个人僵住,完全来不及反应,抬眼看见他倾而前趋,偷袭似的轻吻一下,又撤了回去,抿唇轻舔了下,眸子清亮,尽是笑意。&lt;/p&gt; 整个人都懵掉,她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后知后觉失了镇定,略带懊恼地轻蹙起眉,无措地滚了下喉头,不知该如何应对,索性向里翻身,背对着他,缩在棉被里装死。&lt;/p&gt; “又害羞了?”易剑臣笑得不行,得寸进尺往里挪了下,伸手探进被子里一把揽过她柔软的腰身,笑吟吟从背后抱住,撒娇似的埋首在她的肩颈处,闭上眼睛,像个小孩子般心满意足道,“虽然我打不过你,但你还是输给我了。”&lt;/p&gt; “你……别闹了。”她的话音很轻,气息也有些不稳,虽是拒绝,却毫无杀伤力,身后之人无动于衷,似是已经睡去。&lt;/p&gt; 没想到许久之后,他又轻声在她耳畔呢喃:“阿靖,我是认真的。”&lt;/p&gt; 薛靖七沉默半晌,轻轻“嗯”了一声。&lt;/p&gt; “以前真没发现你会这么粘人。”她忽然叹息,伸手轻轻握住了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指。&lt;/p&gt; “嗯?”易剑臣掀开眼皮,又好笑又无奈,“喜欢一个人,肯定会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你觉得我粘人,那只能说明,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多一点。”&lt;/p&gt; “你这什么歪理,我怎么就喜欢你少一点了……”薛靖七有些气闷。&lt;/p&gt; “那你用行动证明给我看啊。”易剑臣憋笑道。&lt;/p&gt; “……”薛靖七感觉自己掉进圈套,再次沉默,深吸一口气,许久后凉悠悠道,“你现在能安然无恙躺在我身边,并且用这种姿势抱着我,而我没有把你打下床,已经是我喜欢你更多一点的表现了。”&lt;/p&gt; 易剑臣闻言怔了下,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他竟无意识地抬腿搭在了她的腿上,搂住她窄腰的手臂也有些上移,整个人都挂在了她身上,险些……&lt;/p&gt;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他脸上一阵发烫,立刻松开,乖乖滚到床的另一头,心里的小鹿一头撞死在树桩上。&lt;/p&gt; 蹲在门外偷听的坤已经快要憋不住笑,而对面的楚子钰脸色阴沉,额角突突直跳,几乎快要忍无可忍。还好屋里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两人似乎已经睡去,坤这才蹑手蹑脚离开,只留可怜的少宗主一人蹲在那里平息着一发不可收的妒火。&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一十二章 共恣轻狂共潦倒 正月十二,易剑臣与薛靖七负剑策马越燕山,日夜兼程,终抵北境。&lt;/p&gt; 朔风凛冽呼啸不止,满天流云翻滚飞卷,日影徘徊西东,一望无垠的草原大漠辽阔苍茫,天尽头腾起白色翼梢的大鹰,自缥缈云雾中展翅飞纵而过,直化作黯淡的黑影,消失在覆着积雪的连绵群山之巅。&lt;/p&gt; 两人并辔纵马疾行,墨蓝素白衣袂被大风扯动,猎猎翻飞,马儿撒欢嘶鸣,马蹄飞扬长鬃舞动,放马狂奔的两人相视而笑,颠簸中快意地舒张胸怀,猛吸一口带着草木香的清冽空气,就像饮了烈酒般有醉意。&lt;/p&gt; 肆意奔行半日光景,渐有人烟,马蹄声近,羊群一坨一坨迅速逃散,灰头土脸好不滑稽,不远处有马群奔过浅湖,水浪四溅,最后一匹四脚朝天摔进土里,打滚撒欢,折腾得全身是泥。&lt;/p&gt; 此刻已能看见游牧人的帐篷,两人轻勒缰绳,渐行渐缓,决定找牧民打听浑夕山的位置,也许他们也听说过什么二十八字,那就能省下不少寻觅的工夫。&lt;/p&gt; 此处地形开阔,人烟稀少,天宗九人纵使易容乔装,亦不敢跟得太紧,晚些时候陆陆续续追上来时,只远远看见易薛两人从牛皮帐篷里出来,与一牧民交谈了几句,拱手道谢,立刻翻身上马继续往北走。&lt;/p&gt; “走,先去问问那人,他们究竟要去哪儿。”乾见两人已经走远,扭头对同伴们说了声,双腿一夹马肚子率先奔前。&lt;/p&gt; 其余人都立刻打马跟上,唯独艮策马远远坠在后面,有些心不在焉。向来话就不多的刀客,自从踏足北境这片草原,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似是不愿继续往前走,夜里稍作休憩的时候,他也不似往常那般盘腿闭目养神,而是望着北方的山发呆,抑或是直勾勾盯着手中的长刀若有所思,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lt;/p&gt; “问过那人了,他们俩是在打听去浑夕山的路,好像要找什么字。”乾道。&lt;/p&gt; “就在北边,不远,快马加鞭,日落之前应当能赶到。浑夕山地形复杂,有三十六峪之多,其中以黄羊峪最为奇绝险峻,很适合我们以奇门遁甲布阵,他们即便破掉我们的天门杀阵,也会为这道天险所困,付出不轻的代价。”坎胸有成竹地笑道,众人闻言皆点头赞同。&lt;/p&gt; “黄羊峪?”一路上几乎没开过口的艮蹙眉发问,语气有些怪异,带着几分惊愕,甚至还有些惧怕,这反常令其他人很是讶然。&lt;/p&gt; 坤饶有兴趣地歪头问道:“怎么,你知道此地?以前来过?”&lt;/p&gt; 艮怔了许久,没有答话,只是有些失魂落魄地抬手摸了把马鬃,左手握紧刀鞘,似是不愿多说。&lt;/p&gt; “这里是你的家乡么?”楚子钰冷不丁发问,单刀直入。&lt;/p&gt; 艮却别过脸,垂眸轻笑,答非所问:“少宗主,你信命么?”&lt;/p&gt;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微妙。&lt;/p&gt; 这回轮到楚子钰沉默。&lt;/p&gt; 坤却笑起来,揶揄道:“听两位的口气,似乎都是算过命的人呐?”&lt;/p&gt; 此一言引得几人发笑,楚子钰和艮却是神色漠然,各怀心事。&lt;/p&gt; “我不信。”楚子钰记起雁荡山那老头子对他说的话,眼神一黯,没来由地有些心虚,话到嘴边却是斩钉截铁,带着股狠劲儿,赌气一般。&lt;/p&gt; 艮冷淡一笑,翻身上马,不再接茬。博士小说网 <a href="http://www.book84.net&lt;/p&gt;" target="_blank">www.book84.net&lt;/p&gt;</a> “闲着没事,不要乱算命,没听过一句话么,命越算越薄的……”坤打趣道。&lt;/p&gt; 乾瞥到楚子钰阴沉下来的脸色,一个劲儿咳嗽,打断坤的话,抿了抿唇,招呼着大家继续赶路,踩着脚蹬上马。&lt;/p&gt; “命有什么好算的?做杀手的,有几个能长命百岁?”坎调转马头,漫不经心地戏谑道,“当一个杀手开始怕死的时候,他就真的离死亡不远了。”&lt;/p&gt; “那我不怕死,是不是能一直活下去?”巽也跟着笑。&lt;/p&gt; “嘁,做人啊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坤轻嘲。&lt;/p&gt; 凝重的气氛被打破,几人说说笑笑,也不知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lt;/p&gt; 默不作声的艮却忽然策马疾奔,接连越过同伴,与最前的乾并辔,低声道:“我知道路,我带你们去。”&lt;/p&gt; “艮,你信命么?”乾犹豫许久,还是开了口。&lt;/p&gt; “我不知道。”艮的话音低而哑,被风声马蹄声淹没,半晌后又没头没脑接了句,“我曾亲眼见过我的结局,信与不信,到那时就知道了。”&lt;/p&gt; 乾目中闪过一丝错愕,下意识反问:“亲眼见过?”&lt;/p&gt; 艮眯起了眼,眉头紧锁,似是躲避风沙,又似想起了什么,不再说话。&lt;/p&gt; 十六年前,两个部落为争夺水草牛羊展开了杀戮,滚烫的血将山坡的积雪都融化,小溪般汩汩流着,浇灌着贫瘠的草地,他的族人打了败仗,让出了草地和牛羊,甚至是女人,男人们无用的躯壳散落各处,任凭野狼叼食,如此也算魂归腾格里。&lt;/p&gt; 一夜间失去所有家人的那个半大的孩子,逃到黄羊峪,无意之间,知晓了自己的结局,不信命的他死里逃生离开北境草原后,开始疯狂练刀,不断变强,遇到明主后,随之下江南,天南海北地杀人,往后却再也没有踏足北境。&lt;/p&gt; 谁能料到……&lt;/p&gt; 终究还是回来了。&lt;/p&gt; 他闭了闭双眼,脑海里重现出十六年前看见的那一幕,彻骨寒凉。&lt;/p&gt; “你本可以选择不来。”乾似是猜到了什么,低低叹道。&lt;/p&gt; “我没得选。”艮睁开眼,苦笑一声。&lt;/p&gt; 他若违背宗主的命令,下场显而易见。&lt;/p&gt; “我想试试。”他又淡然地补了一句,声音很轻,仰首遥望云雾缥缈的浑夕山,眼睛里又多了分坚定,唤回了往日的神采。&lt;/p&gt; 九骑错落疾奔,连成一线,日影西斜,浑夕山愈来愈近,光影一寸寸黯淡下来,朔风更凉,似极薄的小刀刮过脸颊,刺进骨里。&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一十三章 浑夕绝壁冷生云 苍青色的天沉沉斜着,缥缈雾气始终不散,半遮半掩藏起覆雪山巅,自山下仰首,森然寒意扑面,陡直峭壁直入云霄,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云雾和冰雪。&lt;/p&gt; 易剑臣勒着缰绳兜转马头,看向前面坐在马背上仰着头发呆的人,哈出一口白气,叹道:“阿靖,我探过附近,没有别的上山路,根据那牧民所描述的,只有这条路能通往我们要找的地方。”&lt;/p&gt; 薛靖七收回目光,无奈地点头,翻身下马,牵马至树旁将其系住,解下鞍上行囊系在身上,将七星剑也别在腰间,走到他口中的那条路面前,叉腰叹气,下意识蹙紧了双眉,有些底气不足。&lt;/p&gt; 这所谓的路,不过是在奇险不见尽头的峭壁上以利器凿出来的梯磴,窄到仅能一人攀行,且只容得下单足,浑夕山高不见顶,夜里光线晦暗,云遮雾绕更是看不清前路,高处梯磴似有未融残雪,冰冷湿滑,着实考验功夫和毅力,一不留神摔下来,无处可攀援,落地不死也是半残。&lt;/p&gt; 指路的牧民说,多年前就有痴人听闻山内石洞有举世罕见的名家书法刻于壁上,不辞劳苦也要爬上去找到那书法临摹下来,结果摔断了好几根骨头,是被人抬走的,从此成了个残废。&lt;/p&gt; 江湖传言神秘山洞中多藏有神兵利器和武功秘籍,由此招来不少江湖客跃跃欲试,功夫好一点的好不容易爬到了顶,似乎进了石洞,却人间蒸发掉几个,没回得来,难得顺利回来了两个,又疯了一个,剩下那个看起来倒挺正常,就是满脸愤慨疑惑,骂骂咧咧,大失所望,空手而归。&lt;/p&gt; 看来那石洞当真是邪乎得紧。&lt;/p&gt; 渐渐的,去的人就少了,近两年已经无人问津。&lt;/p&gt; “你先上。”易剑臣也系好马,将行囊背上,抬头望了眼白茫茫的峭壁,长吁短叹伸手在薛靖七肩头一搭,牙疼似的一笑,“我在后面跟着你,万一你失足摔下来,好歹我还能当个肉垫。”&lt;/p&gt; “如果你摔下去,一定要吱一声。”薛靖七转头看他,语重心长道。&lt;/p&gt; 两人相视一笑,破罐破摔地击掌碰拳,转身开始扳住冰冷的梯磴往上攀行。&lt;/p&gt; 前半段视野开阔且高度有把握,两人还能以轻功步法不怎么费力地纵上一段路,到后面愈发险峻,不敢托大,只能乖乖手脚并用地攀爬。&lt;/p&gt; 转瞬一个时辰过去,在马背上一连颠簸数日没怎么好好歇息过的薛靖七,此刻已是浑身酸痛,汗流浃背,脚步越发迟缓,咬紧牙关伸手扳住上面一级留有残雪的梯磴往上使力,抬脚摸索着梯磴的位置,踩实了再用力,越往上风越烈,似刀子般刮骨,手指已快要冻僵麻木,身上的汗被风一掠却是透心凉,冷得打起哆嗦。&lt;/p&gt; 察觉到上面的人停下了脚步,似有回头的倾向,易剑臣忙低声道:“别往下看,不要回头,再坚持一下就好了!”&lt;/p&gt; 薛靖七轻轻地“嗯”了一声,听话地没有回头,余光却瞥到身下白茫茫的云雾,来路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心神一凛,闭了闭双眼,继续攀行。&lt;/p&gt;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冻得生疼的手指向上一探,摸到较为宽阔的平地,头昏脑涨的薛靖七蓦地清醒过来,仰头一看,并未到山顶,却是一块平整的石台,无论如何总算能歇歇脚,她立刻翻身上去,脚软得几乎跪倒在地,身子一歪仰面躺倒在地急喘几口气,望着青灰夜色里白茫山雾发呆,再也不想动一根手指。&lt;/p&gt; 易剑臣身为男子,体力终究是胜过她,此刻到达石台虽也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精神却是很好,东张西望,四下走了走,忽然惊疑一声,唤她过去看。后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放弃挣扎。看看小说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薛少侠,这就不行了?”易剑臣折返回来,居高临下俯视躺在地上装死的人,颇为好笑道,“不用继续攀顶,我发现那个石洞了,就在那儿。”&lt;/p&gt; 薛靖七闻言掀开眼皮,将信将疑,见他俯身冲她伸出手掌,只好重整旗鼓,抬手握住他温热的手,趔趄起身。&lt;/p&gt; “这么凉?!”易剑臣感觉自己握住一块冰,讶异地低头一看,她的手指白里透青,又有些发红,已是轻微冻伤,顿时一阵心疼,沉默地捉住她双手塞进了自己衣襟里,想要帮她暖一下。&lt;/p&gt; 薛靖七却被他突如其来的此举吓到,冰冷麻木的手指蓦地触上他温热的胸膛,指尖微颤,难以言说的僵硬感从手指直窜向全身,她怔在原地,像是被人定住了身形,一动也不动,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她后知后觉猛地抽回了手,神情窘迫。&lt;/p&gt; “你这傻瓜想什么呢……”易剑臣回过味来,哑然失笑,伸臂用力圈住她脖子,换了个爷们的姿势,将人架去看那石洞。&lt;/p&gt; 薛靖七哑口无言地看着脚下黑漆漆的地洞,挑了下眉,俯身拾起一枚碎石块丢下去,凝神细听声响,许久之后才有轻微的落地声。&lt;/p&gt; 易剑臣:“……”&lt;/p&gt; 薛靖七:“……”&lt;/p&gt; “这个地洞真是和游龙谷的龙渊藏剑处有异曲同工之妙……”易剑臣笑。&lt;/p&gt; “你们当初怎么下去的……”&lt;/p&gt; “直接跳下去,摔昏在下头。”易剑臣神不知鬼不觉摸出一枚火折子,吹了吹,俯身去照洞口附近,轻笑一声,“这次还算有良心,也许我们不用摔昏了。”&lt;/p&gt; 就着微弱的火光,薛靖七蹲下身看见一条儿臂粗细、锈迹斑驳的铁索悬挂在地洞冷峭的壁上,末端看不见,始端钉进石壁里,应该还算结实。&lt;/p&gt; 易剑臣吹熄了火折子收起,在衣袍下摆撕下一块布料裹住她的右手,垂眸笑道:“这次我先探路,我若安然无恙,会点火折子,你看见光,再跟着下来。保护好你的右手,那可是要握剑的。”&lt;/p&gt; 话音刚落,不等她答话,他便纵身跃了下去,顺着铁索直坠下去,无声无息。&lt;/p&gt; 薛靖七在上头提心吊胆等了许久,终于看见深不可测的洞底亮起一星微不可见的火光,如释重负一笑,右手握住铁索,纵跃下去。&lt;/p&gt; 越往下,寒意越重,双脚踩到洞底时,已是如坠冰窟。&lt;/p&gt; 在微弱的火光下环顾四周,她有些发怔,似乎明白过来此地的邪乎。&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一十四章 霜雪剑意壁上书 “死了七个人。”&lt;/p&gt; 无名石洞清寒透骨,幽暗寂静,话音刚落,易剑臣从行囊里取出另一枚火折子抛给薛靖七,而后谨慎地去观察那些尸骨与遗落的兵器,担心此处同当年摘星崖禁地那般设有杀人的机关。&lt;/p&gt; 洞内光亮又强了些,薛靖七持火折子走到另一边蹲下,以剑鞘挑开覆在尸骨之上的破烂衣衫,认真翻找了一遍,似乎有了猜测,又在其他三具尸骨身上得到了印证,缓缓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身边的易剑臣,后者也在看她,心照不宣。&lt;/p&gt; “没有机关,他们死于自己随身携带的兵器。”易剑臣先开口。&lt;/p&gt; “都是自戕。”薛靖七蹙眉,走到对面未看过的三具尸骨旁再次确认,叹了口气,“可是自戕,这些刀剑的锋刃怎么会有这么多崩口,有的甚至卷刃,他们死前必定用力劈砍过硬物,有过激烈的反抗,之后才自戕而亡。”&lt;/p&gt; “看腐败程度,他们死亡的时间相差很远,应当没有相互厮杀过。那他们拼命劈砍过的,究竟是什么……”易剑臣环顾四周,石洞空旷并无其他摆设,他们两人进来也有一段时间,也没有触发什么机关。&lt;/p&gt; 薛靖七拄着黑鞘长剑在角落单膝跪地,越来越冷,抬手搓了搓胳膊,有意无意转头看了眼并肩而坐的白骨兄,那黑洞洞的视线直直看向斜前方,她心里一沉,缓缓侧首,做出同样的动作,他在看的是……&lt;/p&gt; 她蓦地起身,沿着这条直线持剑缓步前行,微弱的火光下,无论死状如何,七具白骨死前都看向同一个方向。&lt;/p&gt; 那面石壁。&lt;/p&gt; “阿靖,你发现了什么?”易剑臣听见动静,转头去看她,后者却置若罔闻,与他擦肩而过,持着火折子径直走向尽头那面石壁,有些不对劲。&lt;/p&gt; 他抢在她前头奔到那面石壁前,举着火折子照亮凹凸不平的石壁,隐约看见乱七八糟、深浅不一的刀劈剑砍的痕迹,心下一惊,脱口而出:“他们劈砍的是这面石壁……可是为什么?!”&lt;/p&gt; 易剑臣也察觉到越发凛冽的寒意,下意识伸手去触碰石壁上的剑痕,指尖蓦地一疼,竟渗出血来,寒气自指尖窜进四肢百骸,他剧烈地打了个寒噤,体内至阳的龙渊剑气自觉运转周身经脉,将那股寒气逼了出去,手指逐渐恢复温热。&lt;/p&gt; 难道那些人是被冷到受不住然后自尽的?可是出口就在那里,为何不走。&lt;/p&gt; 他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有龙渊剑气护体,能与这邪乎的东西相克。&lt;/p&gt; 转念一想,蓦然心惊,他回头看向立在身后发怔的薛靖七,后者就像中了邪般举着火折子目不转睛望着石壁发呆,不言不语,甚至没什么表情。&lt;/p&gt; “阿靖,别看了!”易剑臣几步冲到她身前,伸手扳过她的肩头,挡住她的视线,却神色陡变,冻得缩回手,她的身体冷得像那面石壁,几乎要没有活气。&lt;/p&gt; 她的视线依旧发直,似乎透过他的身体,依旧能看见石壁上古怪的剑痕。&lt;/p&gt; “你说句话!”他抬手覆住她的双眼,心急如焚,语气中带着一丝央求。&lt;/p&gt; 身前人依旧毫无反应,易剑臣缓缓松开手,见她目光依旧凝固在那面石壁上,与此前不同的是,眉头微蹙,眼睫轻颤,似乎已恢复了零星的神思。&lt;/p&gt; “阿靖,你能听见我说话么?听得到,就眨一下眼。”他认真道。&lt;/p&gt; 然而薛靖七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方才的细微变化是他的错觉。&lt;/p&gt; 易剑臣深吸口气,反手握紧剑柄,缓缓转身面向石壁,剑光蓦地划过,火光明灭间,石壁上再添一道深而长的剑痕,试图破掉壁上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石屑簌簌而落,他轻喘口气,打量石壁半晌,回头去瞧她,却依然是老样子,不由得无措又惘然。&lt;/p&gt; “我们离开这里。”下手吧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这世上没什么事比她平安更重要,哪怕是双剑合璧的使命。&lt;/p&gt; 他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带,竟拉扯不动,用力到十分,依旧未果,竟是走都走不了,不由觉得又好笑又好气。&lt;/p&gt; 调转丹田处的龙渊剑气,运于掌中,易剑臣抬掌抵住她的后心,想要为她驱寒,唤回她的神魂,谁料这股真气竟激起她体内七星剑气的强烈反抗。&lt;/p&gt; 相生相克的两道剑气交织碰撞,寒凉的七星剑气竟强烈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暴雪般席卷刮过,震碎外敌,几乎是一次呼吸的时间,龙渊剑气便骤然败下阵来,易剑臣撤掌后趔趄几步,咽下争先恐后翻涌上来的腥甜血气,苦笑。&lt;/p&gt; 薛靖七岿然不动,右手所持火折子却被方才那一瞬的剑气交战震落在地,火光熄灭,一缕烟轻飘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他走上前俯身拾起,抬眼却看见她唇角的那抹殷红血线,心里一疼,自责叹道:“我又做错了。”&lt;/p&gt; 他动过念头要不要一记手刀劈晕她,带她离开这里,可眼看目前这情况,这一掌劈下去真不知道会酿成什么可怕的后果,还是罢了。&lt;/p&gt; “我陪你。”易剑臣抬手以指尖轻轻抹去她的血,无可奈何地一笑,“你是不是挺冷的,那我这个小火炉就奉陪到底了。”&lt;/p&gt; 将火折子放在地上,他伸臂揽过薛靖七的肩颈,从背后抱住她冰冷的身子,下颌抵住她的肩膀,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狼藉一片的石壁,始终没发现什么玄机,不过是些被将死之人发疯劈砍出来的痕迹,心下黯然。&lt;/p&gt; 阿靖,你究竟看见了什么?&lt;/p&gt;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她一直醒着,也能听见他说的每一句话,可她无法回应。&lt;/p&gt; 自她举着火折子持剑走近这面石壁时,还未来得及看清上面都刻着些什么,一股凛冽的战意扑面而来,那些横七竖八的劈斩痕迹都化作真实的刀光剑影慑入心魂,就像梦魇,她陷入没有尽头的幻境中,鬼使神差在脑海中重现了石壁上每一道刀剑痕迹是如何留下的,她甚至能感受到死去七人走火入魔时经脉寸裂的痛苦。&lt;/p&gt; 潜藏心底的不甘与杀意破土而出,神思的清明被一寸寸吞噬,她整个人被魇住,半梦半醒,想要闭上眼睛却是不能,哪怕被易剑臣遮住双眼,那石壁上的杀气依旧能旋作剑光没入眉心,察觉到这邪煞的杀气妄图控制自己拔剑自戕,便以所剩无多的意志力与其抗衡,于是两相抵消之后,她便呆立石壁前,动也不动。&lt;/p&gt; 她也不知道这场悄无声息的厮杀究竟要持续多久才分胜负,但认输的那个必定不能是她。哪怕是同归于尽,她也要做死在后面的那个。&lt;/p&gt; 遭了这么多罪,吃了这么多苦,翻过一座又一座高山,还没等到夜尽天明,栽在这里,她不甘心。&lt;/p&gt; 还有人在等她,有人拼了命也要护住她,有人与她同甘苦共生死,她怎么舍得让他们难过。&lt;/p&gt; 感受到背后的温度,她忽然有点想哭。&lt;/p&gt; 不自觉间,杀意尽散,失了压制的刀光剑影铺天盖地劈斩而来,鞘中七星却蓦地震颤轻鸣,与石壁上所刻的其他剑痕遥相呼应,霜雪剑意自石壁透出,横空而来,亡者杀气散于无形,电光火石间,薛靖七眨了下眼,难以置信地轻声说了句:“我看见……二十八字。”&lt;/p&gt; 易剑臣闻言一震,松开双臂对上她的目光,心绪万千,一时竟说不出话。&lt;/p&gt; “哪二十八个字,为何我一个字也看不到……”他如释重负地笑起来。&lt;/p&gt; “我写给你看。”薛靖七展颜一笑,拔剑出鞘,于石壁前白衣舞剑,剑随意动,寒光大起,霜雪意气随锋入石三分,磊落胸臆尽抒,以剑为笔书于壁上之二十八字,钩锁相连势不绝,七星错落缠蛟龙,若飘风骤雨,若飞雪茫茫,横竖撇捺皆成剑势,四字为一式,七式剑诀浑然自成:长庚朝斗,木入秦川,星聚东井,月升沧海,太乙朝天,木计逢鱼,天地开明。&lt;/p&gt; 石屑簌簌落下,白衣少女转身收剑归鞘,意气凌云。&lt;/p&gt; 这章从下午四点写到晚上十点,中间连晚饭都没吃,颈椎痛得要死,虽然字数依旧没超过三千,还是短小君,但心血是真的很…!泪奔,大半夜去找饭吃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一十五章 剑谱行草藏剑意 “阿靖,你知道么,你执剑于山壁刻下的字,比执笔写在纸上的,好看多了。”易剑臣呆立原地,望着面前石壁上飞扬跳脱的刻字怔怔出神,眼睛忽然一弯,笑嘻嘻抚掌赞叹。&lt;/p&gt; 薛靖七似笑非笑抱起双臂往自己的杰作上一靠,山壁上头的石屑又开始簌簌掉落,不但没完,甚至有愈发猛烈的趋势,她愣了下,立刻跳到一旁拍打衣上灰土,却听到易剑臣惊疑一声,将她拉到身旁,抬眼看去,面前的石壁竟开始崩碎,沿着她方才的剑痕,断裂倒塌。&lt;/p&gt; 两人静默半晌。&lt;/p&gt; “你好厉害。”易剑臣重重拍了下她肩膀,正色道。&lt;/p&gt; “不敢当……”薛靖七神色复杂,面带惋惜。&lt;/p&gt; 厚重石壁碎成几百块砸落一地尘灰,弥漫烟尘中两人瞠目结舌看到石壁之后竟然藏有一间狭小石室,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lt;/p&gt; “原来石壁上的七星剑意,是钥匙。”薛靖七回过神来,拾起火折子重新吹亮,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易剑臣紧随其后。&lt;/p&gt; 然而里面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lt;/p&gt; 两人分头行动举着火折子仔细察看石壁上是否有刻字,可找了一圈也没有收获,连道普通的刻痕都没看见,易剑臣倒退着走,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下,转身蹲下一瞧,竟是黑布裹着的扁平物事,他们俩进来后根本没仔细往地上瞧,竟被漏掉了。&lt;/p&gt; “应该没毒吧。”他嘀咕着拾起黑布包,吹了吹积灰,抖开一瞧,又惊又喜又好笑,当即喊了声,“剑谱找到了!”&lt;/p&gt; “这,这么随意的么……?”薛靖七也在旁半蹲下身子,无可奈何地笑道。&lt;/p&gt; “起码还知道用什么东西把剑谱裹起来,防尘,挺周到的了。”易剑臣将脏兮兮的黑布拎起来在她眼前晃了下,揶揄道。&lt;/p&gt; 剑谱名为“破天十八式”,折页本,不厚,一共十九页,一页一式。&lt;/p&gt; 薛靖七举着火折子,易剑臣慢慢翻,两人挨着脑袋认真看,越看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lt;/p&gt; 每一页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字,书法极好,比薛靖七写在石壁上的还要好,可是没有任何心法口诀,也没有具体招式身法,只有每一式的名字。&lt;/p&gt; “剑一,孤矢。剑二,挑灯。剑三,山川。剑四,沧海。剑五,惊鸿。剑六,参商。剑七,北辰。剑八,长安。剑九,春风。剑十,长生。”薛靖七念道。&lt;/p&gt; “剑十一,鱼归海。剑十二,越千山。剑十三,断沧流。剑十四,破千军。剑十五,三千里。剑十六,杯莫停。剑十七,射天狼。剑十八,天将明。”易剑臣翻到最后一页,蹙起眉。人人读小说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还有剑十九?”薛靖七定睛一看,又喃喃道,“什么都没写……”&lt;/p&gt; 第十九页只小篆标注“剑十九”三字,除此之外一片空白。&lt;/p&gt; “招式名字起得还怪好听,可这剑谱写得未免也太不着边际,我的游龙十八式是入定悟境得来,你的……就叫星辰七式吧,是面壁知意得来,那这双剑合璧的破天十八式,我们要怎么学?还有一个卖关子的剑十九……”易剑臣拿不定主意,耸肩道。&lt;/p&gt; 思忖半晌的薛靖七忽然探身将火折子凑近泛黄纸张,吓得他立刻合起折页,和前者大眼瞪小眼良久,才抿了下唇展开折页双手托着置于火上熏烤,试了很久,根本没用。&lt;/p&gt; 易剑臣刚松口气,却见薛靖七又咬破指尖过来滴血,实在是哭笑不得,她的血迹滴落纸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却还不死心,让他也来一滴,两人嬉闹着打成一团,败下阵的他被割破了指尖摁在她的血迹旁边,剑谱依旧老样子。&lt;/p&gt; “你看咱们的血!”易剑臣一惊一乍道,“好像融到一起了,原来我们是亲兄妹,天啊……”话音未落,后脑吃了一记爆栗,险些一头栽进剑谱里。&lt;/p&gt; “……”薛靖七懒得搭理发起疯来神志不清的某人,蹲在旁边托腮思考,神色十分认真道,“火不行,血也不行,那八成就是水了!”&lt;/p&gt; “嗯?到时被水一浸墨迹糊成一团,这还有得救么……”易剑臣长吁短叹,“现在好歹能当作书法作品欣赏欣赏,泡坏了可就啥都看不清了。”&lt;/p&gt; 薛靖七又想到什么,将火折子递给他,取过剑谱就着微弱光线细瞧那些行草写就的剑式名字,忽道:“写剑谱的人,好像和石壁上刻二十八字的,是同一个人。虽然石壁上的字迹看不真切,又被其他的刀劈剑砍扰乱了视线,但我能感觉到,是同一个人的笔势。”&lt;/p&gt; “上一任七星剑主所写?”易剑臣明白她的意思,打了个响指,笑道,“那既然星辰七式的剑诀藏在书法里,会不会破天十八式的剑诀也就是这些字本身,笔势蕴有剑意,我们将这些字烂熟于心,时时思悟,说不定契机到了,就能使出招式了。”&lt;/p&gt; “剑臣你看这里。”薛靖七点头,又蹙眉,将剑谱折页翻到第十页和第十一页,摊平放在他面前,“从第十一式开始,笔势变了,虽然很像,但有细微差别,应当是……”&lt;/p&gt; 易剑臣展开后八式扫了眼,又看看前十式,忽而笑起来,颔首:“不错,这本剑谱是两位剑主合写的,七星剑主使剑一至剑十,龙渊剑主使剑十一至剑十八,至于剑十九,以后再说吧,说不定我们练成前十八式,自然而然就悟到了。”&lt;/p&gt; “走,找个光线好的开阔地方,好好研究一下。”薛靖七起身走开。&lt;/p&gt; “现在约莫是下半夜了,没有光线好的地方。趁夜下山太危险,我们休憩到天明再走吧。”易剑臣将剑谱塞进怀里,走出石室往来时的地洞处张望。&lt;/p&gt; 薛靖七却抓住铁索,转头笑道:“爬到山顶看看吧,好不容易来一趟。”说罢,已攀着铁索踏石壁轻功纵跃上去,同之前累得要命躺在地上装死的她判若两人。&lt;/p&gt; “折腾了一天一夜你都不困啊?!”易剑臣叉腰仰首望着上面的白衣戏谑发问,末了只好舍命陪君子,收起火折子,打着哈欠握住铁索,敏捷轻快地纵跃爬上去,离开这里。&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一十六章 孤辰北照三千里 万籁俱寂,两人沿峭壁梯磴穿云破雾攀至峰顶,眼前豁然开朗,凛冽长风所过之处,流云飞散,夜空如洗,铁青色的星辰落了满天,照得雪地透亮,无须执火,视野清明。 七星龙渊双剑于鞘中震颤嗡鸣不已,躁动不安急欲出鞘,薛靖七按剑环顾,四下一片清冷寂静,并无杀意潜藏,不解其意,拔剑半出鞘,但见脊上北斗寒芒夺目,似与何物遥相呼应,仰首望星空,若有所思。 易剑臣心念一动,取出怀中折页剑谱,于星光下重新打开,定睛一瞧,不由怔住,此前瞧不出任何玄妙之处的行草书法,这一刻竟隐隐有无形剑意流转回荡,横竖撇捺笔势所经之处皆成千般剑道变化,静心凝神似能感受到前任剑主变换身形纵跃飞剑之残影。 “不是火,不是血,也不是水,是……星光?”他难以置信地低语几句,抬头望向浩瀚星空,忽而展颜一笑,兴奋大喊道,“阿靖!” 薛靖七凑到近前见此情形,亦喜不自胜,笑容方绽,还未及言语,忽闻“铮”的一声清脆金属轻鸣,握剑左手蓦地一轻,七星剑竟擅自出鞘横空飞旋出去,划过一道清亮弧线,干净利落直直钉入远处崖边覆着残雪的飞岩巨石之上,长风中傲然孤立,寒光流转,似寻到归属。 “……?!”其主见此一幕愕然无言,尬笑一声忙奔过去,跃上险峻飞岩石台,俯身欲拔剑折返,却更是惊异,三尺六寸寒铁似被冻在地里,浑然天成,任凭她使多大气力甚至催动剑气都无动于衷。 不待易剑臣在原地幸灾乐祸笑出眼泪,身后剑囊中的龙渊剑也紧随其后,任性出鞘飞剑入岩,与七星剑隔了一步距离并肩而立,险险擦着薛靖七左脚边钉进地里,后者被吓得一个趔趄向后闪躲,扶额长叹。 “什么意思,这俩家伙喜欢这个地方,想赖这里不走,共度余生?”易剑臣纵身跃至她身旁,握住龙渊剑柄半蹲下身子,转头冲身后之人一笑,意味深长道。 “或许是……”凉风拂面,衣袂飘飞,薛靖七俯瞰崖下云海幽壑,长吁一口气,索性席地盘腿坐下,伸手轻轻握住身侧的七星剑柄,轻笑道,“它们虽为神兵利器,却与嗜血灭魂不同,想必是厌倦血腥味的,只想并肩立在山巅星空之下吹吹风,远离纷争与厮杀。” 易剑臣笑而不语。 “可它们注定要回到战场中去,注定要与宿敌决一死战,拼个粉身碎骨,才算完成使命。也许,正是因为知道结局,才会更加珍惜得来不易的片刻安宁,任性地赖在这里不走。”薛靖七话音渐落,松开剑柄,垂眸不语,有些怅然。 “七星剑,不要这么悲观啦,你我双剑合璧无坚不摧,定会打得那灭魂老妖怪落花流水,形神俱灭,再也不回人世间找我们麻烦!我们那么厉害,此战不会败,到时功成身退,再来浑夕山巅并肩看星星呀。”易剑臣捏着嗓子模仿龙渊剑灵说话,有模有样,滑稽不已。 薛靖七被逗笑,不轻不重砸了他一拳。 “既然如此,就在此处练剑。”她歪头笑道,“天时地利人和,莫要辜负。” “好,你可别练着练着睡过去。”易剑臣无奈又宠溺地笑着点头,四下寻了两块重量足够的石头掂了掂,回到原处与她并肩盘膝而坐,将剑谱折页全部展开铺在两人面前,首尾压实,以免被风掀落断崖飞岩。 星光照剑谱,立于身侧的两柄古剑遥相呼应,行草四十四化作浩瀚剑意冲破纸张扑面而来,盘膝而坐的两人同时闭上双目,静心凝神,自丹田气海调转剑气游走周身,入定坐忘,心剑合一。 孤矢,挑灯,山川,沧海,惊鸿,参商,北辰,长安,春风,长生。无形剑意于眼前逐渐变作剑势,又迅速拆成剑招,前任七星剑主腾挪飞纵剑光疾闪之残影变换无穷,一剑便是一意,愈来愈快,薛靖七潜心铭记,心境也随之流转,到后面竟有些吃不消,眼见山河倾覆,天地倒悬,残影已看不真切,整个人被裹挟其中难以自拔,几欲强行震醒之时,剑意陡变,若星垂平野,明月照江,春风吹过长安,一剑但求长生。 鱼归海,越千山,断沧流,破千军,三千里,杯莫停,射天狼,天将明。易剑臣的剑心随着前任龙渊剑主的壮阔剑意不断流动变幻,恍惚间记起许多前尘后事,悟出剑诀纵情练剑的不羁快意,越过千山万水跋涉三千里的天地浩大,酒碗相撞仰首痛饮的潇洒痛快,一人一剑可抵千军万马护住身后人的勇魄豪气,为济苍生剑斩山河换取天下清明的不惧死。 剑十与剑十八意境同时破碎飞散,两道剑势相撞交织在一起,剑意叠加,变幻作千百招,纷繁复杂,应接不暇。剑二与剑十二合璧,挑灯越千山;剑一与剑十四合璧,孤矢破千军;剑一、剑二、剑七与剑十五合璧,孤辰北照三千里;剑八、剑九与剑十六合璧,长安春风杯莫停;剑十与剑十八合璧,长生天将明…… 世人皆以为破天十八式只有十八剑招之多,极少数知情者了解其还有从未被使出过的第十九式,而只有七星龙渊剑主本人亲眼所见后才会知晓,其合璧剑法乃有千般变化,应敌之时随机应变叠加剑意,剑意如何亦因两位剑主而异,因此数百年众说纷纭,无人得见过完整剑法,也难以传世,全凭机缘,抑或是说,天命所归。 易剑臣缓缓睁开双眼时,群星残月渐隐没于天际,一线天光正欲破开天门。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竟入定练剑直至天明,此刻是日出前后,最是寒冷,他舒展筋骨活动下身子,转头去瞧薛靖七,后者竟不知何时歪着头倚在身侧剑柄上睡着了,见此情形哑然失笑,从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件棉布外袍披在她身上,过了片刻又觉得不过意,起身挪到七星剑所在之处,将其收剑归入鞘中,自己取而代之。 他小心翼翼扶着沉睡的她靠在自己肩上,忍着笑意揽她入怀,于山巅飞岩之上望见四下云海浮沉,日出东山,烂锦飞千丈,金波涌万棱,笑意粲然,低头于她耳畔揶揄道:“小傻子,快醒醒,看日出了。” 感觉自己被掏空。 第五百一十七章 杀阵起天地萧索 正月十三,日出东山,峭壁崖底一人徘徊,手指扣住腰间剑柄,眉头微皱。 一夜之间,天宗杀手团八人已分散在浑夕三十六峪中布阵,无所事事的楚子钰瞧着崖底那两匹连低头吃草都看似亲昵无比的臭马满心烦闷,走过去斩断树上缰绳,抿唇以剑背怒拍两下马臀,嘶鸣声起,放走了易薛两人的坐骑。 这叫什么?断其后路。 杀手团众人并不知晓易剑臣与薛靖七在这一夜的时间里是否寻到且练会合璧剑法,他们已无耐心再等下去,若等到行踪败露两拨人马面面相觑时,他们将会失去破敌先机。真正的天门杀阵是足以撼天动地以万物为刀兵的大阵,非八人同在无法启动,昔日在锦溪十里四杀手仓促布阵围攻易薛两人,没有发挥出天门杀阵千分之一的威力,所幸那时两位剑主也都是修为尚浅的愣头青,剑气稀薄,未窥剑道,双方也算是拼得两败俱伤,未得七星剑的薛靖七还险些力竭战死。 如今这回拼杀,胜败存亡无有定数,只能抢占先机,且全力以赴。 西北方位一枚鸣镝冲破缥缈云雾,于灿烂天光间轰然炸响,楚子钰蓦地抬头,瞳孔骤缩,没来由一阵紧张,握剑的掌心一片湿黏。 立于天地八方的乾、坤、巽、艮、兑、离、震、坎八人同时盘膝坐下,闭目凝神手捏八种不同阵决,带血兵刃几乎同一瞬插进身前土石之中,天光凝滞的那一刹,八道血线纵横数十里交叉相连,大阵显形缓慢轮转,浑夕三十六峪地动山摇,风云变色,目之所及天光尽褪,似是白夜倒悬。 易薛两人系上行囊拔剑出鞘,背靠彼此,但见浑夕山巅天象骤变,天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东升旭日消失无形,此刻连残月群星都不见,整片天似被黑布罩住,而四方山崩地坼,飞沙走石,天地混沌迷蒙,风声如鬼哭。 “我们下山!”易剑臣下意识摸黑抓住薛靖七的手臂,确定她就在身边,扯着嗓子喊出的话转瞬被风雷淹没,凭着出色的方向感艰难迎风赶到那处峭壁口往下俯瞰,整个人怔在原地,背脊生寒。 “这种情况下不去啊,总不能纵身一跃赌命!”说话间,背对着他的薛靖七瞳孔一缩蓦地侧身端起手肘横剑疾挡,一颗被狂风席卷飞射过来的石子在寒铁锋刃处擦出刺目的火星,堪堪被击偏方向朝着不远处那株年岁不小的粗壮古树呼啸而去,咔嚓一声石子击穿树干,古树迅速裂纹断开轰然砸落,被大风卷走上半截,看得她愣了半晌,后知后觉冒出冷汗,骂了句脏话。 “不是下不下得去的问题,我们可能被困在什么阵法里了。”易剑臣神色肃然,把薛靖七拉到崖边往下看,峭壁凿出的梯磴还在,可崖底已不是地面了,取而代之的是汪洋大海,滔天骇浪之下的无尽深渊似有巨兽咆哮,这凭空冒出的海渊一望无垠,吞噬了整片北境草原,放眼望去,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立于山崩海啸之中,根本没有其他的路。 “方才那鸣镝声……”薛靖七右手扣紧剑柄环顾四周异象,双眉微蹙,心中有了猜测,颇为自责地涩声道,“真是大意了,我们被人跟踪监视了一路都没有察觉到,如今他们不知藏在何处设下阵法,我们要破阵离开这里,必须搞清楚这是什么阵,找到阵眼和守阵之人。” 易剑臣眼观六路挥剑挡掉杀伤力极大的飞沙走石,听罢她所言冷笑一声,沉声道:“能不惜一切代价与我们作对,有这等追踪和布阵本事的,只有天宗那几位了。我怀疑这阵法就是此前我们领教过的天门杀阵,但是又有很大差别,危险程度翻了百倍不止,或许他们八人此番凑齐了,发挥出这阵法的最大威力,要与我们拼个你死我活。” “若是天门杀阵,那我们也算有点经验。”薛靖七此刻已基本能确定这边断崖方位为正北,海渊为水,水为坎一,是休门所在,那正对的正南方位很可能是离九所在的景门,为吉门之一,他们两人当年在锦溪十里破阵而出便是走的这个方位。念及此,她要易剑臣帮忙掩护,提剑向南奔去。 谁知两人刚向南奔出十余步,阵法转动,风暴更加猛烈,漫天狂卷的沙石顷刻间凝作一柄可断山岳的巨剑,裹挟千钧之力向他们头顶劈落,速度之快,容不得他们思忖以何剑势合璧应对,只能凭直觉各自出剑抵挡。薛靖七双手握剑旋身横越使出一式木计逢鱼,易剑臣龙战于野一剑纵出气势磅礴,沙石巨剑与七星龙渊双剑之势剧烈碰撞一瞬,崩落不少碎石,却去势不减,继续斩将下来。 两人忙变招横剑抵挡这千斤巨剑,竟硬生生被逼退几步,蹬住地面的靴底往四周蔓延出蛛网般的细碎裂纹,握剑的手臂剧烈发颤,全身骨骼肌肉都被震得隐隐作痛,眼看那巨剑已近在眼前,只能咬紧牙关低喝一声使出十成功力,默契出剑,剑二与剑十二合璧,挑灯越千山。 薛靖七蓦地仰身长剑画圆擦着巨剑急转而上,白色长衣猎猎翻飞,剑意飞荡而出,易剑臣闭目凝神,放松呼吸,追随挑灯剑势随心向前刺出一剑,两道剑意凝作一线,光影黯淡柔和,极轻极缓地刺破寒夜,自千斤巨剑的沙石缝隙刺入,无声无息贯穿剑身直指苍天,似一道微亮的裂纹若隐若现。 巨剑依旧势不可挡地斩落,薛靖七收剑落地单膝跪倒喘了口气,几乎是同一瞬易剑臣飞扑过去自身后抱住她,巨剑之锋斩落头顶的那一刹那灰飞烟灭,剑意光纹爬满整柄巨剑,旋即轰然爆裂,粉身碎骨的飞沙碎石如暴雨般漫天撒落,被风卷走,灰头土脸的易剑臣倒吸一口凉气,忍着背脊的剧痛没吭声,低头看到要护住的人安然无恙,这才如释重负,心有余悸地松开手,拍落身上灰土踉跄提剑起身。 第五百一十八章 长庚朝斗破死门 “剑臣……!”薛靖七起身踏前一步想要察看他的伤势,却被后者轻巧躲开。 “我没事儿!我们第一次合璧成功了!那巨剑斩下时,已然灰飞烟灭,伤不到我,我们赶紧找路去。”易剑臣绽出笑容,却只是瞅着她,不打算先行。 薛靖七只是抬眸看他,静默一瞬,蓦地倾而前趋,上前抱住他,后者怔了下,眼角一弯抬起左臂揽住她纤薄的肩背,正欲说些安慰的话,后背猝不及防剧烈一痛,没忍住在她耳畔轻嘶一声,顿时明白了她的意图,哑然失笑。 她翻开手掌一瞧,尽是温热的鲜血,如她所料。 他无可奈何一笑,又想插科打诨,却见她松开手后撤一步,垂眸无言,似是红了眼圈,转身提剑仓皇离去,大风扯着长衣飞卷,背影萧索。 “诶你等等我!我可是伤患,你要保护我!”他牙疼似的咧嘴一笑,没皮没脸追上去。 正南景门离九为火,她至阴的七星剑意正好与其相克,此番由她一剑开路,应当足矣,不会再牵累他受伤。 巨剑灰飞烟灭后,这一路上漫天翻卷的沙石也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枯黄落叶,铺天盖地如雨落,天地寂静无声,不见杀机。 薛靖七皱了下眉,停下脚步。 景门离九五行属火,四时为夏,不应当是漫天枯叶,这卦位是四时之秋,属土或金,能出现这种景象的只能是西方乾、兑、坤所守三门,他们明明找准正北坎位直线相对的离位,怎么会走错了? 远方有铃铛轻轻摇响,声脆若掷玉,遥遥撞进耳中后,转瞬即逝。 四面狂风乍起,枯黄落叶横飞疾舞,汇成旋涡,怔愣间握剑手背被飞叶划破一道细长血口,薛靖七猛然回神,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五行属土的中方在阵法开始轮转的那一瞬,已变成艮八所在的生门,艮属土为山,因此才会有飞沙走石凝成的巨剑,而他们斩碎巨剑后径直往对面走,抵达的根本不是正南景门,而是…… 坤二死门,四时之秋。 心跳漏了一拍,她蓦地回首望见易剑臣正朝自己走来,他头顶那片天并没有金黄落叶,这说明他此刻还未入坤位,还处于浑夕山巅所在的中方。她尝试着逃离,落叶风卷如影随形,无法摆脱,心下一沉,看向他憔悴中强装出的笑颜,心里一疼,调转真气聚于掌心,喝止他的脚步。 “剑臣你别过来!我们走错了卦位,阵法轮转后方位也变了,你在原地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找你。”她神色凝重,仓促喊道。 易剑臣愣住,不以为意地一笑,苍白着脸继续朝她走去,慨道:“错便错了,我和你一起面对,原地等着算什么……”话音未落,前方景象突变,万叶为刃漫卷成风暴将她的身影淹没,他瞳孔骤缩,提剑疾奔过去,方一脚踏进便被一股极强的掌力掀翻出去,仰摔在地狼狈不堪,却没有受伤。 薛靖七运了巧劲,这一掌只送他出去,不伤其筋骨脏腑,其中有杨牧成数十年修成的浑厚内力,他根本不是对手,毫无抵抗之力。 “阿靖!”他迅速爬起身再次冲过去,眼前却一黑,目眩之后定睛一看,天地四方并没有方才所见的枯黄飞叶龙卷,而是一片初春的旷野,天光大亮一瞬,闪电蜿蜒劈落,闷雷在厚云深处炸响,恍若巨兽咆哮。 他茫然四顾,思绪一片混乱,因担心害怕愈发缠作一团,理不清前因后果。 闭了闭双眼,强自冷静下来,他开始分析阵法。 春雷。 此刻他所处之地应当为正东方位的震三伤门,她踏错的是…… 易剑臣两眼一黑,脸上血色褪尽。 她真是个自以为是的疯子! 死门为八门最险,他们两人联手都未必能全身而退,她把他扔出去是什么意思,保护他么?能活一个是一个? 他气得头疼,又心疼得要命,此情此景,真是同当年摘星崖底禁地之行如出一辙,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有记起往昔,性子却是半点没变。 “一定会殊途同归的。” 易剑臣鬼使神差想起七年前,他们隔着石壁说了这句话,相信彼此能够活着闯出去,而后踏进殊途,并肩杀出去。 哪怕看不见彼此。 只因心有灵犀。 他垂眸一笑,心里安稳了许多,提剑走向雷电,再无慌乱。 坤二死门,万叶飞刃,将天地四方皆割成粉碎。 白衣似落叶在狂风中翻飞腾挪疾掠而过,漫天飞旋的枯叶割破衣衫,薛靖七凌空踏叶旋身飞剑,第一式长庚朝斗,剑指苍天,一人一剑快成一片虚影,四面八方皆是剑光,枯黄飞叶落势减缓,霜雪剑意似一川江水蓦地漫开天地间,满天黄叶一寸寸凝成坚冰,脆薄却锋锐,滞在风中,风过却不动。 汗湿三层衣衫,长靴甫一落地再次疾掠出去,未得喘息之机,薛靖七咬牙再出一剑,第七式天地开明,朔风逆行,大开大合的壮阔剑意自天地上下两侧朝着风中停滞的结冰枯叶碾去,冰寒齑粉随风飞散如茫茫大雪,她终于松了口气,没有再次出剑。 就在此一瞬,缥缈无踪的铃铛声再起,传入耳中却如万千铜钟同时撞响,几乎要将人的神魂震出体外,薛靖七蓦地抬手用力捂住双耳,头痛欲裂,全身经脉骨骼也随之震荡剧痛,几乎要握不住剑,跪倒在地。 七星剑意被钟声冲散,残存风中的千百脆薄冰寒枯叶重新焕发生机,锋芒更盛,随着疾风铺天盖地射向拄剑挣扎的白衣少女。 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杀意。 薛靖七蓦地抬头看见这一幕,瞳孔骤缩,钟声却不止,双耳已有血流出,视野也逐渐模糊,被什么遮蔽住,她强撑着奋力拔剑疾舞织出一道剑幕,无数冰锋撞碎其上,却有数十寒冰飞叶击穿剑气之幕,直射向她再无遮挡的身体。 眼前越来越黑,她分不清是幻觉,抑或是汗水血水糊住了双目,此刻已来不及抬手去擦,更来不及挥剑格挡,只能凭着直觉滚身闪躲这些暗器,尽力避开要害,寒芒擦过她的侧脸,割破手肘与膝盖,白衣晕染开十数道血色,力竭之时她身形滞了一瞬,最后一枚飞叶寒芒闪过,穿透了她的肩背,几乎要将其钉在地上。 薛靖七闷哼一声,死死咬住舌尖才没有痛喊出声,冷汗如雨浸透全部衣衫,拄剑跪倒在地,殷红的血自指间滴下顺着剑刃滑落,在剑下雪地汇聚成一片。 风依旧很大,那满天落叶已被斩尽,钟声停下。 只余鲜血滴落在地的轻微声响。 这算是破掉死门的阵法了么? 她跪地喘息,没有起身,抬起左手摸了把脸,指尖一片温热湿黏,模糊的视野里,那是血色。 还有六门未破,她却看不清也听不清了。 也不知道他此刻在何处,是否安好。 我发誓,构思的时候真没打算伤这么重,写着写着就莫名其妙变成这样了,跪倒… 第五百一十九章 龙渊纵剑三千里 与此同时,杀阵之外,悬空的铃铛掉落在地,盘膝而坐手捏阵决的坤秀眉微挑,自顾自轻笑出声:“好厉害的剑意,两剑斩尽满天黄叶,一夜不见,又给了我惊喜。”&lt;/p&gt; 守阵八人此刻耳目相通,可传音千里,坐守东南的巽闻言不快,冷哼道:“八门最凶之死门竟被那丫头轻轻巧巧一人击破,其余几门还困得住他们么?你分明手下留情,若从一开始便攻其耳目使其丧失大半战力,她此刻已万叶穿心而亡,怎么可能有机会使出那两剑。”&lt;/p&gt; “我说过,那丫头是个可敬且有趣的对手,我不想她那么早就死掉。”坤不紧不慢变换阵决,使天门杀阵再次转动一格,勾唇笑道,“从现在开始,游戏才好玩。兑,人交给你了,不必留情,多撑会儿时间哦。”&lt;/p&gt; 坐守正西惊门的兑蹙紧双眉轻轻“嗯”了一声。&lt;/p&gt; “易家小子走到哪处卦位了,还在伤门里么?”坤仿佛已卸下重担,心情不错,好奇发问。&lt;/p&gt; 然而坐守正东伤门的震没吭声。&lt;/p&gt; 紧接着东南杜门的巽忽然有些忐忑。&lt;/p&gt; “艮所守的生门为吉门,阵法强度不大,他们两人却双剑合璧才勉力破掉,如今被拆开,各自应对,又都是凶门,我们的胜算应当是大的,他们即便能破阵,也必定伤重,讨不到便宜。”坐守正南景门的离嘻嘻笑道。&lt;/p&gt; 谁知他话音刚落,震竟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满头大汗地继续捏着阵决,勉力维持杀阵的运转。&lt;/p&gt; 众人皆愣了一瞬。&lt;/p&gt; 此前虽生死二门被破,阵主却并无反噬。&lt;/p&gt;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一剑风雷动……那小子竟引春雷于剑,拼着心脉受损,将其尽数返还与我,伤门险些没守住,被他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震缓了口气,艰难地一字一顿解释道。&lt;/p&gt; “都是不要命的打法,符合他们的性子。”坐守正北休门的坎低低发笑。&lt;/p&gt; “他娘的……那他破阵后去哪儿了?!”巽没来由地心慌,破口大骂。&lt;/p&gt; “去你那儿了。”坐守西北开门的乾好心提醒。&lt;/p&gt; 巽:“……”&lt;/p&gt; 他宁愿对战那丫头的七星剑意,毕竟她已伤重,能强撑破下其余几门已是奇迹,基本不会疯狂到使守阵人遭到反噬,而这臭小子发起疯来……&lt;/p&gt; 又怎么可能放过他?&lt;/p&gt; 可此刻大阵顺时轮转,中方遮蔽,龙渊剑主踏进杜门是不可避免的事实。&lt;/p&gt; 易剑臣抬手擦去嘴边血迹,仗剑而立,双眉渐蹙,看见眼前风云变幻天地翻覆,初春旷野之上雷电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呼啸龙卷风暴,滚滚袭来,沙尘漫天,他越发站立不稳,心情忽然很差。&lt;/p&gt; 春风。&lt;/p&gt; 东南巽四杜门。&lt;/p&gt; 本以为破掉伤门可立即返回浑夕山巅所在的中方,想办法确定她所在的位置,前去援手,可这阵法明显有意遮蔽中方,不让他们碰面会合。&lt;/p&gt; 他倒无所谓,可她凭一己之力能撑过几门……&lt;/p&gt; 那可是死门。&lt;/p&gt; 受伤的心脉隐隐作痛,他用力咬紧后槽牙,怒火中烧,杀意盈满。&lt;/p&gt; 剑十五,三千里。一八小说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墨蓝长衣猎猎风动,易剑臣疾步纵跃飞身踏入风暴,闭目旋身手捏剑诀,锋芒正盛的龙渊剑悬空停滞,于狂风飞沙中岿然未动,龙吟不绝,他蓦地抬眸,目中燃烧着寒冷的火,一声清啸,剑指所过之处,悬于身前的龙渊古剑霎时拆作上千纯阳剑气,千里飞剑,苍龙飞旋攀风暴而上,无数道光影纵横交错,将无形的狂风切割成碎片,光芒散尽的那一瞬,大风止歇,旷野无声。&lt;/p&gt; 龙渊万剑归一,铮然收归入鞘。&lt;/p&gt; 杜门被破,仅一剑而已。&lt;/p&gt; 巽身子一震,脸色煞白,将腥甜气息咽回去,默然不语。&lt;/p&gt; 他竟是八人中最弱的。&lt;/p&gt; 易剑臣毫发未损,大步流星踏进正南离九景门,以最快的速度破阵,去寻找薛靖七。&lt;/p&gt; 巽丢脸伤神,坤强忍笑意,幸灾乐祸。&lt;/p&gt; “啊,这么快就轮到我了!”离跃跃欲试,又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他们单打独斗那么强,双剑合璧却显得弱了,奇怪……”&lt;/p&gt; “这你就不懂了吧,因为他们在一起会为保护对方而分神,独自一人反而能豁得出性命,无所顾忌,杀意更重,只求破阵早些重逢呢。”坤玩味一笑。&lt;/p&gt; “这样说来,双剑合璧反成牵累,又有何惧?”离不急对付易剑臣,追着问。&lt;/p&gt; “那是他们还没被逼到份上。”乾沉声答道。&lt;/p&gt; “离,你多拖延些时间,莫要让他那么快找到薛靖七。”坤寻思着,又问,“兑,那丫头如何了,不见有什么动静啊?”&lt;/p&gt; 兑闻言沉默,似是有些窘迫,支吾半天才答道:“她已破阵,去往下一道门了。”&lt;/p&gt; “什么?!这么快?!她此刻不是又聋又瞎还伤得不轻么,惊门仅次于死门,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破掉,你莫不是也学坤故意留手了吧!”巽大惑不解。&lt;/p&gt; “是她太强。”兑言简意赅蹦出四字结论后,缄默不言,心里却有些忐忑。&lt;/p&gt; 他确实手下留情,未尽全力,放她走了。&lt;/p&gt; 他不知道为何坤每次都会放弃杀死薛靖七的机会,而宗主从不责怪她,他只知道薛靖七不能死在这里,能打败且杀死楚立为他们肖家报仇的,放眼全江湖,只有易薛双剑合璧才能做到,当然这种心思不能被其他同伴知道,坤可以找游戏人间的借口,他只能找自己太差劲的借口来搪塞过去。&lt;/p&gt; 坤其实留意到惊门中薛靖七本已是穷弩之末,四肢被缚住的那一瞬,那条钩刃铁索本能割破她的脖颈摘掉其头颅的,但兑很刻意地突然改变方向,只打断了她的肋骨,伤其脏腑后便停手,给了她驭剑反杀斩断所有铁索的机会。&lt;/p&gt; 大概是肖陵这小子还存着几分难能可贵的善念吧。&lt;/p&gt; 她没有想太多。&lt;/p&gt; 坎见此情形却心下一沉,担心兑的小算盘被其他人察觉到,所幸同伴似乎并未起疑,这才暗自松了口气。&lt;/p&gt; 在他看来,七星龙渊剑主本就命大,被神秘力量保护着,是杀不死的,根本不必顾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他们只需顺水推舟,全力一战,否则被天宗其他人瞧出什么端倪,引得宗主起疑,可就坏事了。&lt;/p&gt; 仅剩三门。&lt;/p&gt; 他也该严阵以待了,若八门皆破,便要启动最后的杀招。&lt;/p&gt; 上一章小张看完后感慨了一句:小薛总是把自己整得血呼啦的,也不在乎自己的脸,好惨。&lt;/p&gt; 把我给笑倒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二十章 伤疤撕裂痛彻骨 四下无人的荒野里,大雾茫茫,血迹蜿蜒一路。&lt;/p&gt; 薛靖七拖着步子提剑趔趄前行,温热的血止不住地涌出伤口,从左手冰凉的指缝里溢出,将身上白衣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lt;/p&gt;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天地寂静无声,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她强撑着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却依旧什么都没有碰到,这意味着此阵无法可破,是要把伤重力竭的她生生耗死在这里面。&lt;/p&gt; 她痛到两眼发黑,累到极点,却又不敢停下脚步。&lt;/p&gt; 只怕自己一旦松了那口气,便再也站起不来,走不动了。&lt;/p&gt; 她忽然有些后悔,电光火石的那一瞬不该把易剑臣抛下,此刻若他在身边,她也许就不会如此狼狈,至少还有个人说说话,云淡风轻打趣这破阵法不足为惧。&lt;/p&gt;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庆幸。&lt;/p&gt; 若他也同她一样被死门钟声震得耳目受伤,变成个小聋瞎,那他们可就完蛋了……就算合璧破出杀阵,也难以离开浑夕山巅,走出偌大的北境草原。&lt;/p&gt; 所以她独自丧失视觉和听觉并没什么好怕,他是她的眼睛,有他在,她可以安心地豁出命去,总不会死在这里的,顶多过程受点罪,有些难熬。&lt;/p&gt; “诶,等到重逢,你又要骂我了。”薛靖七蓦地扬起嘴角,无奈自嘲,黯淡无光的眼里却带着暖意,似是看见他蹙起眉头的正经模样。&lt;/p&gt; 此时此刻,正南离九景门的浴火凤凰终被易剑臣的飞龙剑意冲散,化作绚烂火星洒落漫天,龙渊剑主仗剑自飞燃的烈火中走出,长靴踏过的每一处,火焰退却散作尘灰,随风扬尽,烟尘缥缈,少年的轮廓越发清晰,恰如薛靖七所想,眉头微蹙,神色凛冽,无半分笑意。&lt;/p&gt; 守阵的离亦受重创,连声呛咳出血,强撑着继续手捏阵决,咳着咳着却勾唇笑起来,笑容灿烂,感慨道:“他本能从景门出去的,为了那丫头,放弃了好不容易撕开的活路。”&lt;/p&gt; “他以为这样一门一门杀过来,就能找到薛靖七么?”坤闻言低笑,漫不经心轻声叹道,“接下来他会踏入死门,可死门已破,成了空门,通向惊门的路已经消失,他无法离开这道门,也无法找到那丫头,只会被困在空荡的幻境里,眼看着薛靖七受伤战死却无能为力。”&lt;/p&gt; “照这么说,要想破阵,薛靖七最初就不该将他推出死门?”离笑问。&lt;/p&gt; “是啊,他们两人若拆开,是无法在杀阵内重逢的,只能各自为战,顺位找到吉门后分别破阵离开。然而易剑臣放弃出阵时机,踏进空门,就是作茧自缚,除非我们撤去阵法,否则他是出不去的。&lt;/p&gt; 至于薛靖七呢,要想出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直面心魔,破乾所守开门而出。不过以她现在的情况,能不能破阵……是个问题。”坤认真分析。&lt;/p&gt; “嘁,那薛靖七还真是个只有一腔血勇的傻子,这下好了吧,一念之差,坑死自己,坑死易剑臣,还坑着我们要陪他们玩上几天几夜,怪累的!”巽冷嘲热讽,心里觉得痛快极了。&lt;/p&gt; “你懂什么?”坎揶揄笑道,“那丫头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那小子,从而保全他们两人。”&lt;/p&gt; 巽冷哼一声,不以为然。&lt;/p&gt; “坎说的没错,”坤笑意粲然,慢悠悠解释道,“若他们两人同时入死门,我不会手下留情,到时两人耳目皆伤,谁也依靠不了谁,战力大减,纵使破阵离开,在我们的围追堵截下,也难以活着走出北境。”&lt;/p&gt; “反正不管他们在一起还是分开,都注定走不出这大阵!”巽啐了一口。&lt;/p&gt; “我倒是很好奇,薛靖七幽暗心底里最恐惧最不愿意面对的,究竟会是什么?”坤扬起眉毛,眼里一片天真,若有所思地猜测着,“死亡?应该不是,她好像不怎么怕死……那估计就是害怕在意的人死去吧,可这又没啥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lt;/p&gt; 眼看时机成熟,阵中人已是强弩之末,乾不再刻意拖延时间,熟练变换阵决,启动阵法,荒野里大雾渐渐散去,只见薛靖七的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人。&lt;/p&gt; 他愣了下,待到看清那人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后,方才了然,缓缓道:“她的心魔是自己。”&lt;/p&gt; “哦?”这答案倒是意料之外,坤立时来了兴趣。&lt;/p&gt; “失去尊严的自己。”乾不知看到了什么,脸色竟有些怪异,沉默良久,给出结论。&lt;/p&gt; 阵中的薛靖七在看到面前那一幕后,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握住剑柄的手指用力收紧,指节发白,兀自流血,整个人都因恐惧而轻颤发抖,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忍着满身伤口剧痛,转身便逃。&lt;/p&gt; 可是躲不掉,无论她逃到哪里,那生动逼真的情形就在眼前,挥之不去。&lt;/p&gt; 她又惊又惧,明明自己耳目受伤,看不清也听不清,为什么这次的画面却能如此清晰,哪怕闭上双眼,也能看见。还有这声音,近在耳畔,无比真实,她吓出一身冷汗,循声挥剑斩去,周身却空无一人。&lt;/p&gt; 衣衫散落在地,两具赤裸的躯体叠在一起,细长白皙的胳膊用力搂住小麦色宽厚结实的肩背,后者忘乎所以地埋首深吻,炙热的手掌游走周身,不住起伏隆动,却始终相接。&lt;/p&gt; 耳畔是少女一下接一下的忍痛轻哼,还有少年带着欢愉气息的粗重呼吸。&lt;/p&gt; 薛靖七双目紧闭,痛苦地抱头缩起身子,在无边的惊惧中,急火攻心,喉头一热,竟呕出血来,膝头一软跪倒在地,眼前蒙上一层水雾,死咬着唇不住发抖,无坚不摧的铠甲尽数卸去,只剩下内里脆弱透明的灵魂。油菜中文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她最害怕的,竟然是少宗主。”坤愕然半晌,玩味一笑,“若少宗主知道此事,说不定会开心得要命。”&lt;/p&gt; “不过……”看着阵中人痛苦委屈的模样,她鬼使神差想起什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淡淡一笑,“这丫头也是想不开,一具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皮囊而已,何必画地为牢,终成心魔呢?”&lt;/p&gt; 乾闻言心绪复杂,想起初见坤的情形,沉默半晌,变动阵决。&lt;/p&gt; 梦魇般的画面和声音消散无形,薛靖七已近乎脱力,跪在地上怔怔出神。&lt;/p&gt; “哎你怎么撤去了,我还没看够呢……”巽不满地嚷嚷起来,“话说,她和少宗主该不会真的已经……?”&lt;/p&gt; “谁知道呢,你去问问少宗主?”坤又恢复了不正经的语气。&lt;/p&gt; “嘁,我才懒得问。”巽撇撇嘴。&lt;/p&gt; 若两人真的木已成舟倒还好,若没有,他这一问,楚子钰那坏脾气不把他撕碎喂狗才怪,他疯了才会去惹一身骚。&lt;/p&gt; “乾,你就这么饶了她?就让她这么破阵了?!”巽安静了没多久,见阵中似乎再没什么动静,疑惑发问,“你莫不是在同情她吧,你们都疯了么,她是我们的敌人,她若活下来,死的就是我们啊!”&lt;/p&gt; “破阵需要她自己战胜心魔,我没有同情她。”乾冷淡回答,不再言语。&lt;/p&gt; 薛靖七听到脚步声靠近,缓缓睁眼,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一双赤着的脚,抬头看去,少女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容貌,白色长衣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却近乎半裸,露出大片白皙柔滑的肌肤,提剑而立,笑容暧昧,身上沾染着情欲的气息,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轻佻而又傲慢。&lt;/p&gt; “你强迫自己忘记这件事,还毁掉了疤痕,自欺欺人久了,就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么?”少女散漫笑问。&lt;/p&gt; “我没有……!”薛靖七以七星剑为支撑艰难爬起身,向后撤了两步,涩声反驳,却明显底气不足。&lt;/p&gt; “那你刚刚在害怕什么?”少女歪头装作不解。&lt;/p&gt; 薛靖七别开脸,没有答话。&lt;/p&gt; “坦白说,你当时就没有半分欢愉么?虽然你的心告诉你并非如此,可你的身体要诚实很多,而且你应当是记得的。”少女步步紧逼。&lt;/p&gt; “你胡说!”薛靖七恼羞成怒,脸色苍白如纸,剑指少女,不允许她再靠近。&lt;/p&gt; “我就是你,我拥有你的全部记忆,也知晓你的所思所想。你反应如此激烈,就是因为我说的是实话,戳到你的痛处了。”少女目不转睛看着她,笑容玩味,“你难以置信自己对着厌恶的人还会有如此下贱的反应,所以你觉得自己很脏,用自残的方式来惩罚自己,就好像那两刀下去,你就把肮脏的自己杀死了,只剩下干净的自己。”&lt;/p&gt; “你不要再说了。”薛靖七双目通红,水雾下是磅礴杀意,剑锋已抵在少女的肌肤上,握剑的手出奇得稳。&lt;/p&gt; 锋刃刺破肌肤,渗出血来。&lt;/p&gt; 她身心亦是一痛。&lt;/p&gt; “但你始终未能释怀,甚至直到现在都觉得男欢女爱是件很可怕,甚至很恶心的事。你虽然很爱易剑臣,但你害怕他的触碰,心里喜欢他这份亲近,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抵触,他一旦逾距,就会勾起你的噩梦,让你想起那夜不堪的自己。”&lt;/p&gt; “他是真的爱你,愿意为你而克制自己,一切都顺着你的心意来。可你也明白,这必定不能长久,一直这样下去,他也会难过,说不定会心生隔阂,和你渐行渐远。”少女低头看见抵在身前的长剑,轻蔑一笑,抬起手中剑缓缓拨开。&lt;/p&gt; “够了……你不要逼我对你下杀手。”薛靖七垂眸低语,一字一顿。&lt;/p&gt; “他想陪着你一起解心结,可他又怎知,这分明是永远都无法解开的死结呢?不过是你藏得很深,险些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他才没有彻底死心。”少女的眼里尽是戏谑,“想杀我?我就是你,我若死了,你也活不成。”&lt;/p&gt; 杀气凝结一瞬,薛靖七抬眸看向她,眼里尽是嫌恶和愤怒,不管不顾地一剑刺出,少女亦振剑相抗衡,两人的功夫也几乎是一样的,一番拼杀竟难分胜负,最终还是正主的剑更快一分,擦肩而过身形交错的那一瞬,薛靖七旋身翻转手腕一剑削过少女的颈侧,后者侧身闪躲,剑锋割破肩颈血肉,鲜血淋漓。&lt;/p&gt; 薛靖七却痛得两眼一黑,左侧肩颈同时出现一道剑伤,血流不止,气息滞了一瞬,白衣少女压根不知痛意,身法极快,抬腿飞足踹向她受伤的肋骨,将其踹翻在地直向后滑出一段距离,擦出一道刺目的血迹。&lt;/p&gt; 她险些痛昏过去,捂着伤口缩着身子又吐出血来,拼了命想要翻身爬起再战,却终究没有力气,只能手肘撑地伏在那里,用力喘息,满是血的手指摸上掉落在地的剑柄。&lt;/p&gt; “没错,你猜对了,欲破此门阵法,只能打败我,杀死我。”少女瞅了眼右侧肩颈处血淋漓的伤口,歪头一笑,“可是你也看到了,你我本是一体,你会痛,我不会,你杀死我的那一刻,你也会死。”&lt;/p&gt; “放弃吧,薛靖七。”&lt;/p&gt; “你输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二十一章 长安春风杯莫停 伏地不起的薛靖七闻言却忽然自嘲地笑起来,握住剑柄的手指不断收紧,奋力挣扎着趔趄爬起,竖剑半跪在地摇了下头,垂眸轻声道:“你未免太小瞧我了。”&lt;/p&gt; 话音未落,她长剑蓦地倒转刺入右侧胸膛,鲜血溢出紧抿的唇角,笑意却冰冷,与此同时,白衣少女左侧心口出现一道极深的剑痕,血流不止,有光线从里面透出,变作火焰向周身燃去。&lt;/p&gt; “从那自残的两刀开始,我就该知道,你是一个对自己都敢下重手的狠角色。”白衣少女低头看了眼正在燃烧的伤口,淡淡一笑,“可我还是那句话,你的心魔不是我,是你的自尊心,这阵确如你所愿破了,可你却永远都走不出来了。”&lt;/p&gt; 薛靖七闭上双眼,冰冷剑刃再次往前一送,白衣少女顿时被烈火吞噬,化作无数碎片随着大风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就像是一场梦。&lt;/p&gt; 她怔怔静默半晌,像是不知疼痛,抬手握住锋刃将其一寸寸从身体里拔出,鲜血争前恐后地涌出,浴血白衣覆上新的一层殷红。&lt;/p&gt; 天地失色无声,万物遁去,寂静的长夜里,无有归途。&lt;/p&gt; 后知后觉,泪落如雨。&lt;/p&gt; “阿靖……!”在空荡死门中徒然跋涉的易剑臣蓦地感到心口剧痛,抬手扯出颈间的那枚墨色玉坠,见其泛起微光,心里更是一空,所有情绪都被抽掉,怔怔立在原地,手指攥紧信物,说不出话。&lt;/p&gt; 每当两枚玉坠发生感应时,他都能感受到她的伤痛,知道她快要支撑不住,已是命悬一线。&lt;/p&gt; 可是这一回……&lt;/p&gt; 不知为何,他还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悲伤,就像大风掀起的接天江潮,身在其下连气息都滞住,渺小如蝼蚁,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任凭潮落没过头顶,再也无法呼吸。&lt;/p&gt; 她在悲伤。&lt;/p&gt; 近乎绝望。&lt;/p&gt; 他不知道她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寻不到她,但是这股悲伤竟催得他落下泪来,一颗心似被人用力捏住几近捏碎,他找不到任何办法,只能拼命朝着北方奔跑,似乎如此便能离她更近一些。&lt;/p&gt; 阿靖,既然我能感受到你的伤痛,那你能否听得见我的心声?&lt;/p&gt; 我命令你坚持下去,等我来找你,等我带你离开这里,等我……&lt;/p&gt;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后。&lt;/p&gt; 傻瓜,不要悲伤,不要绝望,我们还没来得及苦尽甘来……&lt;/p&gt; 不要睡!保持清醒,保持体力,这什么破烂阵法,怎么可能困得住你我!&lt;/p&gt; 你能听到么……?!&lt;/p&gt; 正北坎一休门,大雪纷落,天地苍茫。&lt;/p&gt; 满身是血的薛靖七昏倒在雪地里,意识模糊,身体逐渐变冷,落在身上的雪越积越多,几乎要将其埋掉。&lt;/p&gt; 颈间玉坠光亮黯淡,剑主的求生意志已微弱无比。&lt;/p&gt; “这傻小子瞎跑什么呢,徒劳而已。”坤幽幽叹息。&lt;/p&gt; 如今,八门已破去七门,可易剑臣身困空门,薛靖七无力再战。&lt;/p&gt; 巽却依旧不放心,催促坎出手。&lt;/p&gt; “趁现在那丫头无力反击,下死手吧。他们两人只要死掉一个,七星龙渊就无法双剑合璧,宗主最大的威胁就被除去了,我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坎,你还在等什么?”&lt;/p&gt; “可我怎么觉得……宗主并不想让他们俩死在我们手里呢?”坎沉默良久,忽而轻笑,对巽的提议不以为然。&lt;/p&gt; 坤闻言勾唇,兑面露一丝紧张,巽大惑不解。&lt;/p&gt; “不杀他们,那我们此行是来陪他们玩过家家的么?!”巽暴躁起来。&lt;/p&gt; “那他们要真死在阵里怎么办?咱们该不会还要救人吧?这会不会太荒唐了啊。”离也很是奇怪,笑嘻嘻发问。&lt;/p&gt; “噤声,你们看。”一直沉默的艮难得出声,于是众人不再言语。&lt;/p&gt; 正北休门中,被雪埋了一半的薛靖七忽然动了下手指,眉头轻蹙,神志不清地呢喃了一句,声音极轻,几乎听不真切,但坤却看懂了她的口型,神色微妙,饶有趣味地点点头。天合小说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剑臣……”她昏沉中一遍又一遍念着他的名字,声音微弱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眉头越蹙越紧,眼珠在沉重眼皮下不住滚动,颈间玉坠的光芒竟逐渐变强。&lt;/p&gt; “我听见了。”她轻轻扯动嘴角,淡然笑了下,眉目重新有了生气。&lt;/p&gt; 近乎力竭的易剑臣蓦地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抬起头,如释重负般展颜一笑,霎时红了眼圈。&lt;/p&gt; 薛靖七紧咬牙关忍着全身伤口的剧烈痛楚,挣扎着摸过被雪埋掉的七星剑,以手肘撑着勉力坐起,不住喘息,身上霜雪簌簌落下。&lt;/p&gt; 染血的长剑插进身前积雪里,她强打精神,盘起双腿,挺直腰背,伸指疾点身前几处要穴,勉力抬起双臂,入定调息,运功疗伤。&lt;/p&gt; 与此同时,易剑臣亦将龙渊剑插进地里,一撩衣摆在满地落叶上盘膝坐下,闭目手捏剑诀,入定调息。&lt;/p&gt; “这特么什么情况?!”巽瞪大眼睛。&lt;/p&gt; 坤却笑起来,赞叹道:“连面都见不到,还能听见对方说话,简直……”&lt;/p&gt; “他俩说话了么?我咋没听见呢。”巽更是愕然。&lt;/p&gt; “如此默契,难怪被选作剑主。”坎评价道。&lt;/p&gt; “不是我说,你们都在看什么热闹呢?再耽搁下去他们恢复元气,要破阵了啊!坎,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启动阵法?”巽气得头疼。&lt;/p&gt;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然是在他们双剑合璧破阵的时候,再启动最后一道阵法。”坎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回答。&lt;/p&gt; “我也很好奇,他们连面都见不着,要如何双剑合璧。”坤笑着附和。&lt;/p&gt; 巽:“……”&lt;/p&gt; 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艮拧紧眉头,神色肃穆,隐隐咬住后槽牙。&lt;/p&gt; 易剑臣和薛靖七一动不动枯坐一个时辰,守阵的八人也不再说话,巽感到内伤隐隐作痛,甚至有些疲惫,开始眼皮打架,头脑越发不清楚。&lt;/p&gt; 就在此刻,竖在他们身前的两柄剑蓦地一震,两人闭目变换剑诀,并起食中二指齐齐将剑气渡进剑中,下一瞬金蓝两道磅礴剑意直冲九重云天,苍龙破云盘旋而上,七颗星辰连作一线,两道相生相克的剑意飞旋漫开百里之外,互成阴阳太极,挟满天风雷霜雪逆向而转,空中飞旋的冰寒枯叶一寸寸变为新绿,四时倒流,杀阵八门竟随之逆转,山河失色。&lt;/p&gt; “他们竟然在阵中再布一阵,违背四时之律,强行逆转了天门杀阵!”乾惊愕万分,他本以为易薛两人会双剑合璧强攻守阵人,谁知竟然会以阵破阵,欲逆转阵法归至最初的东北艮八生门,破阵而出。&lt;/p&gt; 八人齐齐调转全部真气,变换阵决,竭力稳固大阵,遏制它的逆向转动。&lt;/p&gt; “江少右,你还在等什么!”巽嘶声喊道。&lt;/p&gt; 坎略一皱眉,撤换阵决,割破食中二指,以染血指尖凌空画符,凝神竭力以奇门遁甲秘术布下第三个阵法,三阵层层嵌套,交错转动,似是巨大齿轮。&lt;/p&gt; 阵中四时景象已错乱交叠,烈焰飞雪,叶落惊雷,山海倒悬,万物失序。&lt;/p&gt; 易剑臣与薛靖七岿然不动,所处卦象方位不断变换,待到重合那一瞬,两人蓦地抬眸,心照不宣拔剑而起,忘记满身伤痛,擦肩疾掠而过,腾挪飞纵长剑疾舞,天地八方皆是剑影,行草四十四,一剑便是一意。&lt;/p&gt; 孤辰北照三千里,长安春风杯莫停。&lt;/p&gt; 这便是他们二人的剑道。&lt;/p&gt; 浩瀚壮阔的七道剑意凝作一线,万剑归一,直纵千里,击杀生门守阵者,一剑挑破天门杀阵。&lt;/p&gt; 艮在死前,终于亲眼看见,十六年前于黄羊峪见到的那一幕。&lt;/p&gt; 那是举世无双的一剑。&lt;/p&gt; 也是他逃不掉的宿命。&lt;/p&gt; 寡言孤高的北境刀客手指松开刀柄,仰面栽倒在地,死去。&lt;/p&gt; “这还没完!”衣衫染血的坎挣扎起身,倾尽全力一掌推出,血色符文搬山倒海,最后一道阵法呼啸而起,改变了生门的方位。&lt;/p&gt; 这章写了整整一天,代入感过强,心力耗尽,剑臣和靖七终于合璧破杀阵了!!!&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二十二章 坠落深涧再别离 剑意合璧终破阵而出的易剑臣与薛靖七长靴方踏上地面,身形顿挫未及缓神,天地轰然巨响,一阵眩晕过后,脚下所踩大片坚硬的岩石沙土竟凭空消失,陡然变作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峭壁深谷,回过神的两人无处攀援,亦来不及再次破阵,愣是直坠深渊,落入云雾深处。 天色昏黑,风烈如刀,黄羊峪龙潭深涧水声隆隆,湍急水流奔涌拍石,碎浪迸溅,滔滔东去,人落其中必被涧流卷走,撞上水底嶙峋怪石便是粉身碎骨。 看清谷底情形的易剑臣骤然醒过神,落入深涧的前一瞬,凝聚剑气侧身一转,拼尽全力凌空一掌推去,意识昏沉的薛靖七被震开十尺之外,滚身摔落在一处浅滩之上,吐血晕厥过去。 而他自己则重重砸落深涧,沉入湍流,来不及闭气,刺骨冰寒的涧水自口鼻灌进,呛得无法呼吸,水声撞击耳膜,整个人被冰冷的急流裹挟冲向下游,根本无力逆流凫水。 不知在水中浮沉多久,左侧肩膀与手肘蓦地感到一阵剧痛,易剑臣气息一滞口鼻呛出血沫,昏沉中转头瞧见险些撞断他手臂的嶙峋巨石,心神一凛,旋身挥剑,龙渊卡在一条石隙里,勉强定住了身形。 扑面击来的水流几乎让他睁不开眼,勉力握着剑柄逆流前进两步距离,忍痛抬起左手摸向岩石的凹凸处,寻到借力点使劲扳住,拔出龙渊向上再刺一剑,剑锋入石,以之为依凭,逆水流缓慢向上游去,终于攀至岩顶,浮出水面用力喘息,咳嗽不止,脱力竖剑半跪于狭窄石上,抹了把脸看向身下奔涌浩荡东去的极寒水流,望向来路,早已寻不见薛靖七的踪影。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易剑臣站起身,环顾四周,月光下峭壁窄峡涧水飞流,林壑幽深,云雾低绕,这鬼地方其实还挺好看,却不知这是阵法幻境,还是真实所在。 罢了,先找到靖七要紧。 * 艮的死,不在预料之中,就像一颗飞石,将天宗杀手团近十年牢不可破的内部平衡击出裂纹,在每个人心中悄然蔓延。 余下七人皆是五味杂陈,各怀心事。 楚子钰赶来时,只看见艮冰冷僵硬的尸首躺在那里,还有神色各异的七个杀手,心里一动,蹙眉发问:“他们两个双剑合璧破了杀阵?人呢?!” “被我设阵打落黄羊峪,不死也是重伤。”坎平淡答道。 “所以你这家伙为什么在天门杀阵里对薛靖七手下留情!还有你们!”巽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红着眼睛伸手依次指过乾、坤、坎、兑四人,声音嘶哑,“我功夫差杀不死易剑臣我承认,可你们本有机会要了那丫头的命,却都放过她,这下好了,他们两个顺利合璧绝地反杀,害死了我们的兄弟,你们满意了!我们有何颜面回去复命,天门杀阵就这么彻底的完了!” 乾、坤神色微妙并未答话,他们知晓宗主的真实目的,却不便擅作主张将其道出。而坎、兑心里打的算盘可是清清楚楚,谁才是真正该死的仇敌,他们兄弟二人可从未忘记。于是四人便如此默契地接连留手,让薛靖七遭了不少罪,却没要她的命。 楚子钰闻听此言对四人所为虽有疑惑,却是暗自松了口气,庆幸她没有死在阵中。那丫头是他的女人,就算躲不了一死,也只能死在自己手里,其他人哪里有资格取她性命? “你当真把艮当作兄弟了?”坎手指摩挲着黑漆扇柄,低笑出声,淡然回敬道,“你可不像重情义的人啊。说白了,你不过是害怕而已。害怕艮的死会是一个不祥的兆头,天门杀阵再也无法补齐八人,如今阵破,也失去其最大的意义,我们会成为宗主的弃子,失去利用价值难以保命。而易剑臣和薛靖七一日不死,你就有可能死在他们手里,所以你慌了,以愤怒来掩饰自己的胆怯。” “嘁,说得好像你和他们没有血债似的,冠冕堂皇,他们若想复仇,我们几个可谁都逃不掉!倒也不必居高临下奚落我!”巽怒极反笑。 “啧,看我说对了。”坎丝毫不恼,笑眯眯答道。 “你那么护着薛靖七,是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好换得最后她能念旧情饶你一命么?”巽冷嘲热讽。 “咳咳,对,我确实怜香惜玉,却不是为了自己。”坎就坡下驴,看了神色复杂的楚子钰一眼,话锋一转。 巽顺着他的目光冷眼瞪向楚子钰,却在碰触到后者阴鸷目光的一瞬间败下阵来,垂目抿唇不语,暗自咬紧牙关。 “那艮的尸首我们怎么处理?”离挠头问。 “烧了,任骨灰随风散落此地,就当他是回家了。”乾低声吩咐完,转身离去。 离点头应下,在艮身旁蹲下,抬手一挥,火苗窜起,点燃了同伴的尸首。 “此次任务就算是结束了么?”楚子钰沉默片刻,大步流星追上乾。 “回少宗主的话,还不算结束,我们要寻到下落不明的两人,遵照宗主的吩咐,监视他们练剑的进展随时汇报给他。”乾顿了顿,补充道,“艮不能白死,我们在离开北境之前,和他们两人势必还有一战。” “好,我知道了。”楚子钰很喜欢乾的恭敬态度,满意地点了下头。 “少宗主,在崖底苦等了整整一天,一定很烦闷无聊?”坤负手歪头揶揄道,“想不想知道那丫头在阵中是如何表现的?可有趣了,我讲给你听呗。” 楚子钰很不喜欢被坤当成小孩子般调戏的感觉,冷声拒绝:“不感兴趣。” “你确定?”坤玩着自己垂落肩前的长发,漫不经心道,“薛靖七在阵中看见了自己的心魔,你猜是啥?是你们俩在金玉山庄那夜所做的事。” 楚子钰顿住脚步,难以置信地回头去看她。 “她心底里最害怕的人,正是少宗主你啊。你是没看见她当时痛苦、惧怕又崩溃的模样,当真是楚楚可怜,让人心疼……”坤欲卖关子,不再说下去。 “说下去!”他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神色虽然平静,眼神却已经变了。 “少宗主不是不感兴趣么?”坤得逞一笑。 楚子钰皱眉,不愿让步,又渴望知道下文,一脸别扭。 “好好,我就勉强让步,告诉你。”坤有模有样叹了口气,将当时的情形详细描述出来,同时趣味盎然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 “她当时也感到了一丝欢愉……她抵触易剑臣的亲近……她此生都解不开心结,无法彻底接受那小子……”楚子钰准确抓取她话中的关键,喃喃自语,神情怔愣,不多时竟红了眼圈,又像哭又像笑,不住点头。 “她真的此生都忘不掉我了。”他无声笑起来,长吁一口气。 这两天都状态很差很差,写不出来了,就又开始疯狂对话了,跪倒…… 第五百二十三章 夜长衣凉不成眠ShUHaiGe.Net 正月十三,更深夜半,明月照流水,黄羊壁生寒。 薛靖七是被冷醒的。 耳畔此起彼伏的水声令她逐渐清醒,身上所有伤口也后知后觉刀割般痛起来,心下第一反应是寻找易剑臣,可当她睁开双眼时却什么都看不见,视野里一片漆黑,似乎是彻底失明了。 “剑臣。”她感到一阵害怕,哑着嗓子喊了声他的名字,可是无人应,周围只有浅浅水声。 薛靖七怔了一下,又喜又悲,喜的是她的听觉还未完全损伤,能依稀听见自己的声音和流水声,悲的是他似乎与她失散了,并不在身边。 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幕蓦地重现于脑海中,他一掌将她推开数尺,自己落入深涧中被冲走。 她心里一空,伏在浅滩上伸手四处去摸不知掉落何处的七星剑,手指疼得骤然一缩,面露喜色,右手再次向前,小心翼翼躲过锋刃,抚上剑脊,一路向上触到剑柄后握紧,以之为支撑竭力爬起身,立在穿峡而过的冷风中闭目四顾,闻听细微声响辨别位置。 没过多久,汩汩流水声有了细微变化,隐约夹杂着踏水而行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心弦一动,却不敢确定来者是否是易剑臣,戒备心又起,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口,那脚步声滞了一下,忽然变快,水声哗啦乱作一片,冲自己奔来。 “阿靖!” 是他的声音。 她蓦地红了眼圈,闻声向他奔了两步,没料到左腿一阵剧痛后失了气力,猝不及防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溅得满身是水,还未从疼痛中缓过劲来,下一刻跌入一个温凉的怀抱,被人紧紧揽住。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总是喜欢吓我,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易剑臣察觉到她满身的伤,有意放轻力道,轻轻揽着她未伤的脊背,俯在耳畔涩声低语。 她抬手轻轻抱住他的肩背,埋首在他肩上无声哽住,尽力平复着纷乱难言的心绪,轻蹙着眉,硬生生将弱者的泪水忍了回去,缓缓扬起唇角。 “谁说我没事,我有事……”她一本正经地笑答,声音微弱嘶哑,不待他惶急紧张地察看她身上的伤,又接了后半句,“我好饿,快要饿晕了……你有吃的么?” 易剑臣闻言愣住,忽而展颜,抬手在她鼻梁上刮了下,柔声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饿,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势,然后等我捉几尾鲜鱼给你烤了吃。” 薛靖七轻轻“嗯”了一声,眼带笑意点了下头,他却发现她朝着空处点头傻笑,很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沉默着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后者不为所动。 “阿靖,你的眼睛……?!”他愕然地盯着她光芒黯淡的眼眸,话音发颤。 “破阵时被伤到了,暂时看不见,也许……过几天就能恢复。”她反应倒是很淡然,似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笑着打趣,“没事,就算恢复不了也没关系,只要你一切都好,你就是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也不妨碍我们双剑合璧,这次就是……” “说什么胡话!”他心里疼得要命,又对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感到气愤,情不自禁说话声音大了些,“什么叫做恢复不了也没关系,不妨碍双剑合璧?双剑合璧没有那么重要……你都伤成这样,差点死了不说,还落下残疾,怎么还能如此云淡风轻,完全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呢?!” 薛靖七闻言哑然失笑,垂下眼眸,没有辩驳。 见她这副样子,他心里更是不好受,想起在阵中感应到的那股悲伤,一颗心就像被巨石坠着,钝痛得难以呼吸,长长呼出一口气,声音软下来:“对不起,刚刚我不该凶你。总是受伤又不是你情愿的,时间久了确实你就不在乎了。错的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还随便发脾气。” 她坐在那里怔怔出神,依旧没有言语。 他自责地伸过手去,想要去解开她身上系着的行囊,手指碰触到她的身体,她受惊似的骤然一缩肩膀,脸色更是苍白。 “怎么了?我,我想帮你取下行囊,找些疗伤的物事和干净的衣服。我的行囊都湿透了,里面的东西估计也都被泡了。”他解释道。 薛靖七静默片刻,像是忽然从梦魇中回过神来,尴尬笑了下,自行解开行囊递给他,低声道:“伤药我确实带得齐全,临走前被子清塞了一堆。只可惜我现在看不见,你后背的伤……” “我都是些小伤,无碍。”易剑臣慨然笑道,接过行囊在怀中打开,找出一件干净的白色长衣、尚完好的各种瓶罐纸包和没浸水的火折子,逐一辨认了伤药用途,将怀中物事放在较为干爽的地面上。 他很快又折了些树枝回来在岸边拢成一小堆,以火折子点燃,生起火。 而薛靖七则沉默地坐在火旁,听着噼啪作响的火焰爆裂声,不知在想什么。 他认真地打量了下她全身上下数不清多少道血淋淋的伤口,倒吸一口气,伸手碰了下她骨折的左腿,想要帮她挽起裤腿,不料她又是没来由的一阵惊惶,冷汗涔涔,身子轻微发抖,向后闪躲。 易剑臣再次怔愣,从前他也给她处理过伤势,虽然很疼,但她向来隐忍,顶多会有些窘迫,却从未有过此刻的反常态度。 她好像是在害怕和抵触着什么。 “阿靖……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无措地挠挠头,委屈地低声问。 薛靖七闻言摇头。 “那你为何躲我,好像不愿意让我碰你,是不是我下手没个轻重,弄疼你了,还是说,因为你看不见,会变得更敏感,伤口也会更痛。”他温声道。 她默然半晌,又继续摇头,眼角却染上一层浅淡绯色,隐隐发热。 “……在阵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怪怪的,让我很担心。你愿意跟我诉说么?”易剑臣强忍酸涩,柔声问道。 他眼睫一动,看见她下意识蜷起手指攥紧了衣角,最终还是摇头,心里说不出的压抑和难过,喉头一滚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薛靖七沉默地俯身挽起裤管至膝头,露出狰狞伤口,不待他反应,又解开腰带将满是鲜血的外衣脱下,拉开中衣脱掉一只袖子,露出血肉模糊的道道伤口,满头冷汗,衣衫半解,强忍着痛在寒风中轻颤。 易剑臣神色动容。 她别过头,终于说话:“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糖着糖着就刀了,拼命挠头。 第五百二十四章 余温残留在指间 冰冷的汗水打湿垂落眼前的几缕乱发,她蹙眉紧闭着双眼,任由温凉的液体滑过眉眼和鼻梁,落入嘴角咸苦漫开。 暗自捏紧受伤流血的手指,她试图以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将两重苦痛皆压向心海深渊,让其永不见天日。 至少,不要让在意她的人受伤害。 一炷香的时间,用来疗伤,对正为她小心翼翼涂抹伤药、正骨包扎的易剑臣来说,未免显得仓促。 但对她而言,足够了。 重新披上未染血的白衣后,她注视着身前模糊黯淡的点点火光,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眼笑眉舒,回到从前的薛靖七。 那个相信凭勇气和信念可以逆天而行的薛靖七。 “你,没事了?”正咬着布带一端,艰难给自己左臂上药包扎的易剑臣,察觉到身旁之人细微的变化,心里一动,一张嘴布带掉落膝上,前功尽弃。 “我能有什么事……”她语气轻松,凑近火光,勉强看见他的轮廓和动作,伸手拾起带血的布带,帮他包扎好伤处,在他吃惊的目光里,意味深长轻声道,“薛靖七是无法被击败的,能杀死她的只有天命,其他所有人都没资格。”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深深望进她的眼睛里,不知她是否有所察觉,她并没有避开,只是坦然对着他,就像从前。 可他却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让他感到不安。 以前的她,太过于简单,简单到只需要望向她的双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知道她接下来会做什么事。 如今,他却有些猜不透她的心了。 恰似江上行舟,逢缥缈水雾,青山藏于雾中,若即若离,令人心动,却再难轻触描摹,泊岸登临,得窥全貌。 他打消自己乱七八糟的不安念头,笑着试探道:“你能看见我?!” “有火光的情况下,能看清轮廓,但是雌是雄,是美是丑,就看不清了。”她淡淡解释完,就去扒他另一侧的衣襟,易剑臣吓了一跳,下意识攥紧衣衫,却听她又笑吟吟道,“你一个大男人害羞什么,我帮你给后背的伤涂一下药,乖。” “你看不清伤在哪儿的……”他被这句“乖”整得哭笑不得,窘迫地咳嗽几声,松开攥着衣襟的手指,将伤药递给她,背过身去,嘀咕道。 话音未落,止血散刺激到了伤口,生疼,他倒吸一口凉气,不再言语。 “我确实看不清,所以我会用指尖试探,如果按到伤处,你就叫出来,我给你敷药,你若不吭声,我很有可能错过了哦。”她一本正经地提要求。 “……叫出来?”易剑臣愕然,绯色爬上耳根,“太丢脸了。你一个女孩子伤得那么重,再疼都没吭声,我这点伤我再叫出来,太没面子了,要不咱们换种暗号。” 薛靖七温凉的指尖按过他的脊背,没把握好力道,在一处伤得最厉害的地方用了力气,他痛得两眼一黑,第一反应是咬牙忍回去,后知后觉又乖乖叫了声,像是认栽的小猫。 听着他有气无力地哼哼唧唧,委屈得不成样子,同他平日里端方克制的君子形象差之千里,她强忍着笑继续抹药,忍到最后终于再也忍不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抬手抹眼泪。 “苍天啊……”易剑臣托着下巴满心沧桑地想,“龙渊剑主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传出去不得让别人笑死,可一定要封她的口。” 不过能让她开心,他又觉得这英名彻底毁掉也无妨。 当年周幽王为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大抵也是这般道理了。 半个时辰后,火光里飘出烤鱼的焦香味。 薛靖七拼命吸气,看得易剑臣忍俊不禁。 “什么时候才能好啊?”她惆怅又期待。 “差不多了。”他取下三尾剖了内脏酥脆流油的烤鱼,伸手捏下一小块滚烫的鱼肉尝了下,笑道,“虽然没啥滋味,但总归是熟了,能垫垫肚子。” 她迫不及待地伸手要取,被他躲开,命令道:“别动,摊开手掌。” 虽然不解其意,她仍照做,安静等待着下文。 掌心多了块细棉布,未等她愣神,上面又多了一些炙烫之物,香气近在咫尺,窜入鼻腔,扑了满面。 是剥好的鱼肉,温软细腻,余温透过掌心,催得双目一热,她后知后觉地低头笑了下,缓缓合拢手掌。 “这鱼太瘦,刺多肉少,怕你饿急了狼吞虎咽,又看不清,被鱼刺伤着。”他笑着说罢,端起手中剩下的鱼骨,摆出啃咬的样子,细细舔掉粘连在刺间的细小鱼肉,赞叹道,“太香了,你别愣着啊,快尝尝。” 她哑然失笑,轻声慨道:“有点不舍得吃。” “这算啥稀奇玩意儿,别不舍得,我们来日方长。”他明白她的意思。 她轻轻“嗯”了声,捏了块酥软的鱼肉入口,细嚼慢咽,一脸餍足。 他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勾起唇角,将手里的鱼骨丢进火里,准备起身去涧边洗净手上的油,嘴边却忽然一烫,他不由怔住,垂眸一看,她眼带笑意将鱼肉塞进他口中。 “我看不清,但能猜到。”她笑着蹙眉。 炙热鱼肉入口,温凉指尖拂过唇角,他忽然一阵脸热,留恋这温度,却又仓皇逃离,笑嘻嘻跑到涧水处洗手,努力平息着方才的悸动。 怎么回事…… 以往都是他调戏她的份儿,今夜怎么反过来了。 她这丫头怎么突然不懂得害羞了。 回头望见,薛靖七坐在火边开始狼吞虎咽,真的是饿坏了。 “阿靖,还能坚持赶路么?此地湿寒气过重,不利于你养伤,天宗的人也不知何时会追来,我们早些找到可以借宿的温暖地方比较好。” “嗯,能坚持。” 易剑臣点头,收拾好两人的行囊,熄灭了火堆,不顾她的反对,将其背起,涉水东行。 “你放我下来,我能走的,虽然慢了点……”伏在他肩背上心神不定的薛靖七两手虚虚圈着他的脖颈,勉力半抬身子不敢踏实趴下,唯恐让他刚上药包扎好的伤处再次流血,“我虽然看不清,但你扶着我就行,不必背我的。” “你的腿伤成这样,不能沾水,前面有段路水深及腰,水流也很急,你根本不能走,老老实实趴着就行。”他身子一歪,背上的人下意识搂紧了他,懊恼叹息一声。 “何况你这么轻。”他笑着补充了一句。 她没说话,安静地伏在那里。 “阿靖,你还记得游龙谷那夜么?”他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弯起笑眼,唏嘘不已,“那是我第一次背你,当时不知你是何心情,我却是满心想着要和你结拜成兄弟,根本没发现你其实是个小姑娘。” “我好傻啊,你这么轻,我早该想到的。”身后之人没有动静,他偏了偏头,也看不见她的神情,“睡着了么?也好,你太累了,安心睡一觉。” 月光的碎片在涧水里闪烁,同他的影子一齐倒映在她的眼瞳里。 她安静地感受着他的温度,手臂轻轻收紧,靠在他肩头,心满意足地闭目睡去。 一如当年。 第五百二十五章 黄羊神迹剑十九 她这一战伤得实在不轻,强撑了那么久,此刻卸下防备,松懈了心神,就这样趴在他肩头昏沉睡死过去,中途他曾唤她是否吃些东西,也未有回应。&lt;/p&gt; 此时节涧水寒凉透骨,急流弯折处并无浅滩,最浅处亦水深没过膝盖,易剑臣冷得面无血色,嘴唇发青,负着她一脚深一脚浅地涉水而行,目光却依旧坚定,甚至带有温柔笑意。&lt;/p&gt; 感受着她扑在自己颈侧的温热呼吸,他一路不曾有半分停歇,直走到群星逐月散去,灿烂天光随日头东升又西落,终于在正月十四夕阳西下时,披着满天落霞,寻到了可借宿的人家。&lt;/p&gt; 看似简陋的帐篷里烧着火盆,很暖和,年近花甲的婆婆正架着铁锅煮肉汤,将羊肉熬得稀烂,见到有两位风尘仆仆的落魄年轻人前来投宿,推拒了易剑臣递来的碎银,热情地招待他们,得知二人饥肠辘辘未用晚饭,便又去忙活着做手抓狍子肉。&lt;/p&gt; 身形瘦削满头花白辫发的老人坐在帐篷外,擦着火镰点燃一锅烟,长长地吸了一口,回头望了眼两个年轻人身上的斑驳血迹和两柄长剑,眉头微蹙,挪开目光,在袅袅烟雾中望向天边的如血残阳。&lt;/p&gt; 易剑臣没有叫醒依旧昏睡着的薛靖七,独自掀开半卷起的布帘,对老人恭诚行礼再次表达谢意,并承诺明日一早就走,不会久留此地给他们二老招来麻烦祸事。&lt;/p&gt; 帐篷里做手抓狍子肉的婆婆听见他说的见外话,冲外面喊了几句,似是责怪丈夫的冷漠,老人无奈吐了口烟,寻思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看着挺正派,也懂礼节知进退,总算是解除戒心,冲易剑臣笑了笑,不介意他们多留几日。&lt;/p&gt; 他从老人口中得知此处河谷名为黄羊峪,是浑夕三十六峪中最奇险之处,这奔涌长流的深涧名为白龙涧,东流汇入莫日河,浇灌着这片草原。&lt;/p&gt; 而他们夫妻俩平日并不住在此处,年节后带着帐篷马匹和简单生活用具一路艰辛迁徙至此,只为一件事——&lt;/p&gt; 等待黄羊峪预言山壁四年一度的神迹降临,就在正月十五子丑相交的那一刻。&lt;/p&gt; 传说在你诚心求愿时,将手掌按在那面石壁上,便会看到所求之事的结局。&lt;/p&gt; “就在今夜?”正蹲在不远处生火烘烤着行囊里潮湿衣袍的易剑臣闻言讶然,回头望向老人,后者笑着微微颔首,浑浊的眼眸里却藏着谈不上喜悦的复杂情绪,烟雾中有火光一下一下地闪。&lt;/p&gt; “到时那里一定会很热闹吧。”他心里啧啧称奇,笑叹一声,摸了把差不多干爽些的衣袍,放在一旁,开始解衣带,欲脱掉身上冷湿带血的几层衣衫,换身干净的再进帐篷寻她。&lt;/p&gt; 不待老人答话,有东西啪嗒一声从衣衫里掉出吸引了他的注意,紧接着便是一句慌张又痛惜的粗口,易剑臣愕然拎起湿透往外滴水的剑谱,打开层层折页定睛一瞧,他当时在石洞里的乌鸦嘴显了灵,字迹都被水晕染成模糊的一团墨渍,已然辨认不清了。&lt;/p&gt; “预言山壁的神迹在早些年被大家奉若神灵,那里确实很热闹,许多人都带着诚炙的心愿去窥知结局,可大多与他们所愿背道而驰,渐渐的,灰心丧意变成强烈的不甘,大家无力扭转结局,便将怒气都撒在那面山壁上,将其视为凶煞的诅咒退而避之,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来此处求愿了。”老人沉默许久,理好思绪,回答了他的问题。&lt;/p&gt; “那您……”易剑臣正忙着亡羊补牢,在火旁烘烤剑谱,听闻此言微微一愣,一颗心沉了下来,转头望向持着烟袋发呆的老人,轻声询问。135中文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老人叹了口气,微微笑道:“小孙子十六年没回过家了,半点音讯都没有,老婆子担心他已经没了,却又不敢来这里看一下他的下落,整日心神不宁的……我就下定决心今年来看看,无论是什么结果,我们都愿意接受。”&lt;/p&gt; “为何会失散十六年?”他喉头一滚,也跟着难过起来。&lt;/p&gt; “一场部族之间的战乱。”老人言简意赅答了句,又恢复了沉默,直到烟锅渐冷,苦笑着摇摇头,“我和老婆子当年南下经商躲过一劫,却失去了所有的家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说罢,他起身掀开半卷的布帘进了帐篷。&lt;/p&gt; 易剑臣怔愣许久,回过神来无声叹息,将手中的剑谱折页随意翻过,打算烤个大概就熄了火堆收拾好回帐篷吃饭。&lt;/p&gt; 漫不经心合上剑谱正欲起身,他却蓦地僵在原地,恍然记起什么,难以置信地重新打开折页,只见末页空白的剑十九处有干涸几点血迹被涧水晕染开来,方才又被火焰一烤,竟隐隐显出几列行草字迹来:&lt;/p&gt; 剑十九,殇。&lt;/p&gt; 空寂幻虚无,一剑霜寒十四州。&lt;/p&gt; 他不懂此为何意,却没来由地心如鼓擂,又是一阵浓重的压抑和悲伤袭上心头,道不明的痛楚强烈到几乎要摧断他的心肠。&lt;/p&gt; 不待细细观察其中究竟藏着何许剑意,他魔怔般用力合上剑谱,急喘了一口气,闭上双目调整呼吸,冷汗打湿鬓发,近乎脱力,全身冰凉。&lt;/p&gt; 为什么会这样……&lt;/p&gt; 那抹血迹衬得潦草“殇”字更是触目惊心,纵然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依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像是夺命的血咒。&lt;/p&gt; 他捏着剑谱在火上踌躇许久,最终还是缓缓塞回了衣襟里,定了定心神,熄灭火堆,将衣服和杂物胡乱卷进行囊里系好,黯然往回走。&lt;/p&gt; 浓稠的肉香四散飘出,他掀开布帘,俯身弯腰踏进温暖的帐篷里,径直对上薛靖七憔悴却已恢复了些许光亮的双眼,不由一怔,满腹心事无处搁置藏掖,竟慌乱无措了一瞬。&lt;/p&gt; “有肉吃了!”她弯起笑眼,盘腿坐在那里抱着一小盆手抓狍子肉一脸满足,冲他歪头笑了下,笑容灿烂若今夜逝去的落霞,是天地间最好看的颜色。&lt;/p&gt; 他垂眸敛去庞杂心绪,也跟着发自内心欢愉起来,笑吟吟在她身旁盘腿坐下,同坐在对面的老夫妻道过谢后,侧头看向她手里端着的肉。&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二十六章 烛火柔肠暖寒宵 泛着油光鲜香酥嫩的狍子肉盖在黑粟饭上,透着股不带膻腥的油香,还有新鲜的野菜拌在其中,浓浓的胡椒味从手抓狍子肉逡巡到羊肉汤蒸腾飘散的热气里,直往他鼻子里钻,呛得有点想打喷嚏,又勾得辘辘饥肠再难忍耐,咽了口唾沫,恨不得立刻抓起一把肉饭塞进口中。&lt;/p&gt; “别客气,快吃吧。”婆婆笑吟吟从锅里给两人舀了羊肉汤放在跟前,见两个年轻人拘谨端坐似不好意思开动,连连催促。&lt;/p&gt; 薛靖七笑着回应,却依旧踌躇,瞧着老夫妻直接手抓肉饭塞入口中大快朵颐,又低头看向自己方包扎过的右手,正四下寻摸有无勺筷可用,忽闻耳畔一声心满意足的赞叹,转头瞧见易剑臣正鼓着腮帮子嚼着肉冲她点头,紧接着又抓起肉饭拢在掌心,递送到她嘴边。&lt;/p&gt; 她却梗着脖子僵在那里,同他大眼瞪小眼。&lt;/p&gt; “我在外面洗过手了。”他理所应当地要给她喂饭,耸肩笑道。&lt;/p&gt; 察觉到对面老夫妻在无声暗笑,她感到一阵脸热,闷声换成右手端肉,想要以伤得轻些的左手自己抓肉吃,没料到身旁人却哼了一声。&lt;/p&gt; “你嫌弃我……”易剑臣抿起唇摆出委屈的模样,轻声道。&lt;/p&gt; “没有。”她无辜澄清。&lt;/p&gt; 他抬着的右手又靠近了些,眼巴巴望着她。&lt;/p&gt; 终敌不过他撒泼打滚,她只能丢盔弃甲,一脸别扭地低下头,将他喂来的肉菜饭尽数吃下。&lt;/p&gt; 蒸腾热气中,她近乎苍白透明的一张脸隐隐透出淡绯的暖意,待小半盆手抓肉尽入腹中,忙局促地抬起左手抹去鼻尖的薄汗,端起羊肉汤往嘴里送,硬是躲过了仍有意继续投喂的某爪子。&lt;/p&gt; 半张脸都埋在碗里,也看不清她的神色。&lt;/p&gt; 他弯起笑眼,见她确实差不多吃饱了,拿过她剩下的肉饭,扣在自己的盆中,这才敞开肚皮狼吞虎咽,险些咬着手指。&lt;/p&gt; “少年人的感情真好啊。”婆婆忽然感慨笑道,扭头瞅了眼在旁兀自咂摸着烧酒啃着羊腿的老伴儿。&lt;/p&gt; 薛靖七险些被热汤中的胡椒面呛到,压抑着咳嗽起来。&lt;/p&gt; “能相互陪伴几十年,一起白了头的感情,才是最好的。”易剑臣笑着回道。&lt;/p&gt; 正闷声啃羊腿的老人闻言瞅了两人一眼,将手中羊腿往老伴儿嘴边一递,后者嫌弃地伸手拍开,往旁边挪了挪,嗔笑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也没个正经。”&lt;/p&gt; “你不是羡慕人家么?”老人正经回答。&lt;/p&gt; “跟你讲不清楚。”婆婆无奈地摆摆手,开始忙活着收拾残羹。&lt;/p&gt; 老人自顾自啃完羊腿,又饮尽残酒,抬手一抹嘴起身离席,冲两人挥了挥手,慷慨道:“你们是客,不必忙活,快去休息吧。受伤了就该好好养着,不然落下病根,老了要受罪。”说罢,指了下两人睡觉的地方,摸着腰间的烟杆再次出了帐篷,出去透气。&lt;/p&gt; 易剑臣笑着答应,帮忙简单收拾了下,让薛靖七先去里面休息,他出帐篷去水边洗净手上油腻。&lt;/p&gt; 老人又坐在外面擦起火镰,夜里起了风,吹散天边云,烟锅里的火星飞散几点,明灭可见。&lt;/p&gt; 他看见那机灵的小子在涧边洗完手后蹲着发呆良久,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脸上已不见方才帐内那抹灿烂笑容,眉间多了几分惆怅和紧张。&lt;/p&gt; “今夜晚辈想同您一起去那里看看,但此事还望您帮忙瞒着与我同行的那位朋友。”奇书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外面风声呼啸,卷走两人低哑听不真切的话音,帐里的薛靖七抱膝缩坐在温暖火光旁,神色肃然,正愣神思索着什么,全然没留意易剑臣缘何迟迟不归。&lt;/p&gt; 她伸手摸着颈间的玉坠,闭目凝神,片刻之后微光现于指间。&lt;/p&gt; 意料之中。&lt;/p&gt; 薛靖七不敢分神,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细微地察觉到自己各处严重伤势正在隐隐回转,就像在阵中濒死复醒那般,只要她心底里拼了命想活,这副残破衰败的身躯就会真的强撑下去,加快伤愈的速度。&lt;/p&gt; 时至今日,她总算是摸清了这枚玉坠的神效,可要好生利用。&lt;/p&gt; 往后还有无数重高山要翻越,还有数不清多少场硬仗要打,她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能悠然耗费在卧榻养伤上,下一次拼杀随时都有可能到来,她必须有拔剑一战的能力,不能牵累任何人。&lt;/p&gt; 不想让他担心和难过。&lt;/p&gt; 一阵风过,面前的火光跳跃了下,她缓缓睁开双眼,余光里的影子较之先前又清晰了几分。&lt;/p&gt; 易剑臣悄无声息地回了帐子,见她似在疗伤,无意惊扰,轻手轻脚地铺开毡子和毛毯,给她收拾出睡觉的地方。&lt;/p&gt;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首望着他低头忙碌的样子,心底微起波澜。&lt;/p&gt; 他收拾妥当坐倒在毡子上,抬起头正对上她的眼眸,两人俱是一怔。&lt;/p&gt; 各怀心事,皆在隐藏。&lt;/p&gt; 似是心照不宣,两人同时错开目光哑然失笑,无措又十分自然地随便挑起什么话题,羞涩又狡黠的笑意重新浮现在明澈的眼瞳里,又变回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游侠。&lt;/p&gt; “你的眼睛好得比我预想的要快。”他笑着松了口气。&lt;/p&gt; “嗯,不止是眼睛,其他伤口也会痊愈得很快,过不了几日,我就能独自走路了,说不定,还能打架。”她摸着玉坠,将其疗伤神效告知于他,被追着问了些阵中的细节,她却只是轻描淡写一笑揭过,依旧不打算坦诚。&lt;/p&gt; 两人又天南海北地扯,说说笑笑,越凑越近,在黯淡的光线里爬进厚实温暖的毛毯里和衣而卧,并肩缩在一起,困意渐浓。&lt;/p&gt; “阿靖,我很羡慕他们能够相守白头。”他侧身枕臂而卧,目不转睛地瞧着已昏昏欲睡的她,轻声耳语。&lt;/p&gt; “我们也能的……”她闭着双眼含混不清地回答。&lt;/p&gt; “可是我好害怕。”他垂眸苦笑,忍着伤口刺痛,抬起左手想要轻触她的眉眼,却悬在半空没有落下。&lt;/p&gt; 她似是有所察觉,昏沉中从毯子里伸出温凉的手捉住他的,轻轻握紧拢在心口的位置,想要侧身说些什么,却牵扯到满身的伤,痛得身子一颤,冷汗阵阵,只好乖乖平躺着不动,扯了下嘴角,轻声笑道:“别怕,老子死不了。”&lt;/p&gt; 他怔了下,而后无声大笑,笑到无可奈何地擦眼泪,叹了口气,又想同往常一样伸手去抱她,不料又被一句话噎死。&lt;/p&gt; “别碰,老子浑身都疼。睡吧,好梦。”&lt;/p&gt; “……好。”他讪笑着缩回爪子,乖乖躺平,却并无睡意,暗自算着时辰。&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一生难料最无常 帐子外头的风又冷又紧,推着冷冽涧水翻滚奔流,水声泠泠在耳畔挥之不去,裹在毡毯中两个时辰,此前涉水侵入体内的寒意已消解大半,温暖的被窝让他放松下来的身子越发疲累,想要打个盹儿,神思却是清醒得要命。&lt;/p&gt; 剑谱上被血色浸染的剑十九,似是不祥的血咒,令他心神难安。&lt;/p&gt; 他迫切地想要去预言山壁那里求证什么,可又胆怯踌躇,怕如老人所言,见到与他所愿背道而驰的结局,却无力扭转,从而心生怨怼,日夜煎熬。&lt;/p&gt; 枕臂躺在薛靖七身旁发呆许久,胡思乱想到脑袋都隐隐作痛,他闭上双眼静默了片刻,又睁眼支起身子去瞧呼吸均匀的意中人,轻声唤道:“阿靖?”&lt;/p&gt; 后者没有任何反应,已经睡熟了。&lt;/p&gt; 他轻手轻脚爬起身,帮她掖了下毛毯,又望了眼安静的睡颜,披上外衣拿起剑囊转身离去。&lt;/p&gt; 掀开厚重的帘子钻出帐篷,他看见清冷寒夜里有火星闪烁,苍老却坚硬的身影在烟雾里隐约可见,一阵风过,烟雾飞散,老人冲他微微颔首,持着烟杆负手离去,他赶紧跟上,不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扰帐中人。&lt;/p&gt; 待到走远,两人才开始说话。&lt;/p&gt; 聊的都是些黄羊峪预言神迹相关的传闻。&lt;/p&gt; 曾有年少情浓的青年和姑娘带着相守一生的夙愿来到山壁前,却不料见到姑娘嫁作他人妇的结局。不信命的青年在两人婚事遭族人强烈反对之际,确认姑娘对他的心意固若磐石不可转移,便带她趁夜私奔逃离北境,谁料路上遇险遭遇马贼打劫,青年为护姑娘死于乱刀之下,姑娘被路过的侠士救下,却受了刺激失去记忆,与救命恩人日久生情,欢喜地嫁给了他。&lt;/p&gt; 姑娘出嫁的情形,同青年昔日在黄羊峪所见那一幕结局并无二致。&lt;/p&gt; 他见意中人嫁给他人却脸上带笑,心中总忐忑她来日终将移情别恋,因此那夜才会如此决绝地带她离开家乡,谁知一切都无有偏离命运之轨,他所谓的抗命终究还是促成了事与愿违的结局。&lt;/p&gt; 亦有梦想成为北境第一刀客名扬天下的少年人,在山壁前看到自己庸碌至死长刀生锈的结局,不甘命运的他没日没夜地练刀,挑战许多成名高手,未尝败绩,声名渐盛,在他自以为逆天改命而骄傲不已时,遭遇了生平最惨烈的一战,身负重伤险些丧命,手筋亦被挑断,无法再用刀,就这样痛不欲生地走向庸碌的结局,无力回天,逐渐心死,接受命运。&lt;/p&gt; 尚未来得及实现夙愿,一场变故让他与憧憬的自己擦肩而过。&lt;/p&gt; 还有情义深厚结为安答的两个少年,立下并肩作战一起打天下的宏愿,却看到兄弟反目自相残杀的结局,不知他们当时心里有何感想,最终还是渐行渐远,于十六年前那场部族之间的动乱拔刀相向,一人死,一人享荣华富贵,也不知未亡人是否会在多年后的哪一天,再次想起死在自己刀下的好兄弟,心生悔意。&lt;/p&gt; 人生最是无常。&lt;/p&gt; 一路上,老人回忆着桩桩件件令人唏嘘不已的北境传闻,易剑臣在旁听着却感到背脊生寒,蓦地顿住愈发沉重的脚步,红着眼圈望向疑惑回头的老人。&lt;/p&gt; “方才您所说的那些人,都是不甘抗命却阴差阳错反促成结局的,那顺命的人呢?他们的结局又是什么样的……”&lt;/p&gt; 老人闻言静默一瞬,淡淡笑了下,向他看过来的目光沉如暮霭,低声道:“那个想要成为北境第一刀客名扬天下的少年人,他还有一个有着同样志向的好朋友。他的朋友可懦弱多了,得知自己临到老死也实现不了一刀扬名的梦想,过不多久就放弃了,将那柄爱惜的长刀封存起来,顺命找个踏实的营生度过下半辈子,娶妻生子,牧马经商,虽然庸碌,也还算平安,一把年纪了,身体也硬朗。”笔趣阁vp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易剑臣闻言有些动容,隐隐猜到了什么。&lt;/p&gt; “他也不知道顺命而为究竟是对是错,年轻的时候看见好友一刀一刀斩过去,声名鹊起,斩碎宿命,好不痛快,那时他也曾后悔过,怀疑自己被所谓的命运束缚了手脚,才会有此庸碌的余生。可后来看见好友变成那副模样,他忽然又不后悔了,他觉得这场仗谁都赢不了,所有的抗争都是没用的,那无论他当年如何选择,都是一样的……”老人长叹一声,摇头苦笑,继续前行。&lt;/p&gt; “那个刀客,他后悔过么?”他奔前几步追上老人,认真发问。&lt;/p&gt; 老人怔了下,再次转头看他时,浑浊苍老的一双眼此刻却亮得惊人,带有一丝笑意,朗声赞道:“他不后悔,直到死前的那一刻,还对那个朋友说,如果能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选择。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就像浑夕山巅的大鹰,纵然折翼坠落,也是最令人钦佩的勇者。”&lt;/p&gt; 易剑臣无声轻叹,垂眸一笑,郑重颔首。&lt;/p&gt; “后来,刀客的朋友取出自己封存的那柄黑鞘长刀,赠给了自小就喜爱舞刀弄剑骑马打架的小孙子。小孙子怀揣着长刀郑重其事地许诺,要用这柄刀打败许多许多坏人,成为让爷爷骄傲的北境刀客。”老人的话不自觉多了起来,目光变得柔和,咧嘴一笑。&lt;/p&gt; “他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易剑臣温言笑答,语气笃定。&lt;/p&gt; 老人笑着缓缓点头,又忽然愣住,抬眼去瞧这小子,笑骂道:“你小子……”&lt;/p&gt; 他笑着挠头,心情松快了不少。&lt;/p&gt; “你想在那面山壁前看到的,又会是什么?”老人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lt;/p&gt; 易剑臣垂下眼眸,笑而不语。&lt;/p&gt; “跟那丫头有关吧。”老人意味深长地笑叹。&lt;/p&gt; “嗯。”&lt;/p&gt; “你们很般配,感情也很好,她不会变心的。”老人笑。&lt;/p&gt; “这我倒从未担心过……”他哭笑不得,连连摇头。&lt;/p&gt; “这么坚定?不错。”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到了。”&lt;/p&gt; 他心念一动,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风吹云散,长夜寂寥,清寒峭壁之上有月光流淌,似天穹垂落凡尘,寒意摄人心魂,却又美得惊心动魄,令人情不自禁想要走近看个真切。&lt;/p&gt; 子丑相交的那一瞬,他负剑立于山壁前,闭上双眼,怀着最诚炙的心愿,抬手按上冰冷的山岩。&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二十八章 雪破霜摧阖目去 再次睁开双眼时,他恍惚了一瞬,勉强适应光亮后,看见满天落霞之下渐趋冷清的长街,摊贩收拾好货物纷纷离去,三两游人与他擦肩而过消失在长街尽头,苍青色的夜很快漫过瑰色的层云,天光越来越黯淡,没过多时这条街便只剩下他一个人。&lt;/p&gt; 却没看到她。&lt;/p&gt; 他想知道剑十九究竟代表着什么,想知道他们两人的结局。&lt;/p&gt; 不知自己立在这里发怔做什么,想要迈开步子去别的街巷寻她,易剑臣此刻才惊觉自己竟无法操纵这具身子,别说自如行动,就连眨眼蹙眉这等细微的动作都无法控制,只有神智还属于当下的自己,就像一缕神思嵌套进另一个自己的躯壳里,透过他的双眼去看一切。&lt;/p&gt; 心里忽然没来由生出些惧意,他望着寂寥的长街在黄昏中暗将下来,天地只余大风扯动酒旗的猎猎声,还有骏马百无聊赖前蹄刨了下砖石地面的脆响。&lt;/p&gt; 他随着自己的视线看去,身后一匹四蹄雪白高大神俊的黑马正温顺地蹭着他的手臂,心里正讶异,还未仔细打量,却见它忽然躁动起来,乌黑眼睛里倒映出第二人模糊不清的身影。&lt;/p&gt; 易剑臣怔了一瞬,蓦然回首,看见长街尽头出现一个单薄的人影,窄袖束腰白衣胜雪,周身带着一股清冽的寒意,披着暮色向他走来。&lt;/p&gt; 眉间陌生的肃杀冷气在望见他的那一刻消散无形,笑意从她憔悴却明亮的双眼里漫开,她抿唇淡然一笑,加快了脚步,向他奔来。&lt;/p&gt; 见她安然无恙,他喜不自胜,眼角眉梢尽是粲然笑意,亦飞奔过去,一把揽过她的肩背和腰身,拥入怀中,感受着她真切的温度,无声大笑,原地飞旋几圈,衣袂在风中翻飞,日暮雁归黄昏暖,沉醉忘却人间事。&lt;/p&gt; 薛靖七紧紧揽着他,埋首肩上,笑容灿烂。&lt;/p&gt; 他想要松开手,扳过她的肩膀好好看一看她的模样,情难自禁想要低头吻她,她却不放手,依旧用力地拥着他,在他耳畔哑声轻笑道:“再抱一会儿,没抱够。”&lt;/p&gt; 他弯起笑眼,宠溺一笑,重又抱紧她。&lt;/p&gt; 她的力气好大。&lt;/p&gt; 风好像更冷了,他莫名觉得怀里的人也随着夜幕降临变得温凉,心里一空。&lt;/p&gt; 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和她的结局若是相守白头,那他所见情形应当是闲云野鹤与苍颜白发,至少也应当是嫁衣如火共饮杯酒,然而他们定格在此刻,总觉得哪里错了……&lt;/p&gt; 哪里错了。&lt;/p&gt; 易剑臣指尖发冷,想要挣脱怀抱,去看她的双眼,她却死命揽住他的肩背不松手,似是知晓他心中所想,压抑着不正常的呼吸,依旧轻松笑道:“别松手……别回头。”&lt;/p&gt; 她的话音很轻,近在耳畔,却虚无缥缈,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lt;/p&gt; 但他却敏锐地捕捉到,她说这句话时,已用尽全力。&lt;/p&gt; “阿靖……!”他喉头一滚,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开始发抖。&lt;/p&gt; “……听话,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她依旧在笑,声音越来越弱。&lt;/p&gt; 他整个人愣在那里,没有违背她的意愿松开手,因此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听见耳畔越发凌乱短促的呼吸声,还有强忍疼痛时破碎在喉咙里的极轻一声闷哼。&lt;/p&gt; 她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攥紧他肩背的衣衫,可身子却越发靠在他的身上,不住轻颤,气力在迅速流失。&lt;/p&gt; 又是一声压抑的闷哼,他感到肩头一热,有熟悉的血腥味道在风中飞散。&lt;/p&gt; 一颗心被刀子搅得稀烂,近乎停止跳动,他双目被灼得滚烫,发了疯似的想要挣开怀抱好好看看她,有数不清的问题想要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谁伤的她?!是中间哪一步错了,才会走向这样的结局!&lt;/p&gt; 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这具身子!为什么那时的他就像一个傻子,麻木地紧紧抱着她,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回头看,任凭她的生命流逝到终点……&lt;/p&gt; 万念俱寂,一片空白,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结局。&lt;/p&gt; “想睡就睡吧,不要强撑了……”他听见自己哽声低语,带着笑意轻声揶揄道,“傻瓜,你强撑了十年,太累了……睡吧,我会守着你,一直守着你。”&lt;/p&gt; 他也死命揽着她,按在自己肩上、怀里,给她温度,不让她倒下。&lt;/p&gt; “易剑臣,我今年……二十四岁。”她带着苦涩的遗憾泪中带笑,死死抵住他的肩膀,看见血色在他干净的衣衫上漫开,有点难过,“我从来都不怕死……可我没活够,不舍得……”&lt;/p&gt; 他再也坚持不下去,泪落如雨。绝世唐门 <a href="http://www.jueshitangmen.info&lt;/p&gt;" target="_blank">www.jueshitangmen.info&lt;/p&gt;</a> 她这一生,甘短苦长,聚少离多,盛名时陨落,如灿烂烟火转瞬即逝。&lt;/p&gt; 天地不仁。&lt;/p&gt; 又如何能甘心?&lt;/p&gt; “但我不后悔……”她的声音已经消散在风中,无所畏惧地淡然一笑,“如果能重来,我还会选择这条路……”&lt;/p&gt; “只是负了你,有些愧疚。”&lt;/p&gt; 这是她最后一句话。&lt;/p&gt; 她靠在他的肩上再无动静,揽住他肩背的双手松开落下,有鲜血从指尖滴落,大片殷赤之色浸染白衣,成为天地间唯一的颜色。&lt;/p&gt; 他依旧紧紧抱着她,望着层云里最后一线天光褪尽,怔怔出神。&lt;/p&gt; 易剑臣心里发空,鬼使神差想起老人说的那句话。&lt;/p&gt; “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就像浑夕山巅的大鹰,纵然折翼坠落,也是最令人钦佩的勇者。”&lt;/p&gt; 她确实也是这样的人。&lt;/p&gt; 可是他不能接受……&lt;/p&gt; 不能接受!&lt;/p&gt; 天地蓦地倒悬,强烈的眩晕让他眼前一黑,恶心得想吐,怀里一空,脚下一个趔趄重心不稳,颓然跪倒在地,膝盖的痛楚将他的神思骤然拉回此时此刻,冷风穿过山谷,他重新睁开双眼,脸上一片冰凉。&lt;/p&gt; “怎么……?”老人见此情形吃了一惊,忙过来扶他。&lt;/p&gt; 他双臂撑地俯身闭目,说不出话。&lt;/p&gt; “未必全作数的。”老人猜到了什么,不再追问,只是沉默半晌,苦笑道。&lt;/p&gt; “您的孙子……”易剑臣长吁出口气,将所有翻覆的情绪强自按捺下去,扯出笑意爬起身,望向老人,试探问道。&lt;/p&gt; 老人却只是叹气,又去擦火镰,却有些手抖,擦不出火。&lt;/p&gt; “我什么都没看到,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老人放下火镰,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低声道,“人应该没了。已死之人是没有将来可言的……所以什么都没有。”&lt;/p&gt; 易剑臣垂眸而立,黯然不语,压抑得几近窒息。&lt;/p&gt; “不过没关系……!”老人忽然局促地笑起来,脸上皱纹更深,“人早晚都会死的,有时候庸碌地老去,不如壮烈地赴死。我希望他是战死的……作为一个出色的刀客,在战斗中殒身,对他而言其实……是最好的归属。”&lt;/p&gt; 可是他看见老人眼里的光越发黯淡,一夜间仿佛又苍老了许多。&lt;/p&gt; “也不知道那孩子走的时候,想不想家。”老人忽然哽咽,又立刻抬手抹去蒙住双眼的水雾,大笑几声,爽朗慨叹,“不过我要告诉老婆子,宝贝孙子在中原武林混得很好,成为顶厉害的刀客,还娶妻生子,有了自己新的家。他在我们老去之后,会带着妻儿回北境,落叶归根,在家乡牧马放羊,终此一生。”&lt;/p&gt; “你小子到时候可不要说漏嘴,听见没有?”老人起身笑了下,使劲拍了下易剑臣的肩膀。&lt;/p&gt; 他强忍着浓烈的酸辛,冲老人笑着点头,算是允诺。&lt;/p&gt; 两人缓慢而沉默地往回走,夜风穿谷而过,扯动两人的袍角。&lt;/p&gt; 黄羊峪涧边峭壁之顶,刀客的骨灰已被山风吹尽,撒落北境的山野河流。&lt;/p&gt; 月光流淌在黑鞘长刀的锋刃上。&lt;/p&gt; 长刀立于山巅。&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二十九章 思念明月落水底 那夜回去的一路,易剑臣面上平静淡然,内里却已失魂落魄,只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切起来,似从梦中惊醒后犹身在梦中,在暗夜迷雾中恍惚前行,迫切想要彻底醒过来,回到现实,回到……&lt;/p&gt; 他忽然感到一阵落寞,喉头一滚,神色迷茫。&lt;/p&gt; 回到何处?&lt;/p&gt; 去日苦多,伤痛不歇,那些如星辰碎片般沁入心魂的回甘,如今想来,竟都铭在刀锋上,散在黑夜里,甚至是带着血腥气的……又哪里有纯粹简单又漫长的欢愉可言。&lt;/p&gt; 如果可以选择回到过去的某一刻,重新开始,他竟不知应该回到哪里。&lt;/p&gt; 哪怕重来一遍,他也没有信心能一直护得住她,把日子变得苦短甜长。&lt;/p&gt;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路,越想越难过,他终是没能说服自己变得洒脱释然。&lt;/p&gt; 他从来都不是看得开的人。&lt;/p&gt; 从跪在山门前的那个雨夜开始,一切早已注定。&lt;/p&gt; 悄无声息回到帐子里,看见她依旧保持原姿势缩在毡毯里睡着,并未觉察到他中途离开过,眉目中的疏冷之气倏地散了,他无声苦笑,坐在火盆旁驱走了满身的寒气,才解下剑囊,轻手轻脚钻回毯子里,挨着她躺下。&lt;/p&gt; 在黯淡的光影里,侧首望着她眉目和鼻梁的柔和轮廓,听着她浅淡的呼吸,他这才后知后觉地醒过神,情不自禁抬起手臂,以指尖轻触她的眉心,温热的实感点燃了他眼里的活气,令他感到安心又仓皇。&lt;/p&gt; 薛靖七昏沉中微蹙了下眉,略一偏头,错开他的手指,却并未醒来。&lt;/p&gt; “阿靖,我有问题要问你。”他哑着嗓子低声问。&lt;/p&gt; 她无动于衷,似是没听见。&lt;/p&gt; 他踌躇片刻,躺回去,过了半晌还是心绪难平,一意孤行地要把她吵醒。&lt;/p&gt; 于是将爪子缩进毯子里摸来摸去,抓住了她未受伤的左手,扯了扯。&lt;/p&gt; 好凉。&lt;/p&gt; 他一怔,蓦地撑起身子,在她不堪烦扰终被闹醒,半掀起眼皮看向他时,伸手摸上了她的额头,烫得惊人。&lt;/p&gt; 她不以为意地抬手拍开他的爪子,微不可闻叹了声,收回目光,望着上空漂浮起落的细小尘埃,轻车熟路地宽慰道:“没事,别担心,过不久就会好的。”&lt;/p&gt; 紧张关切的话语未及滚出喉头,便生生被囫囵个咽了回去,化作诡异沉默。&lt;/p&gt; “帮我做个拐杖吧,还有挺长的路要走,一直让你背着,怪累的。”她顿了下,又补充了句,“等拐杖做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别给他们招来祸事。”&lt;/p&gt; 没听见他的回应,她似是想起什么,找补似的急忙冲他弯起眉眼笑了下。&lt;/p&gt; “好。”他这回也没推辞,痛快答应。&lt;/p&gt; ……痛快得让她都有些诧异。&lt;/p&gt; “我答应你的要求,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他望进她的眼里,十分严肃。&lt;/p&gt; 似是被他的目光灼到,她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眸。&lt;/p&gt; “阿靖,你在天门杀阵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lt;/p&gt; 自破阵而出后,她的细微变化就实在令他难以心安,就像什么危险的先兆,此后马不停蹄通向一条不归路,逐渐开始靠近那个命运所谓的结局。&lt;/p&gt; 他清楚记得,日落时出现在长街尽头的她,与往昔绝不相同,穿街而过的长风掀起她素白的长衣,仿佛是慑于她身上森冷的杀意,打着卷儿仓皇擦肩而过。&lt;/p&gt; 锋芒毕露。&lt;/p&gt; 又带着点混不吝的痞气。紫薇小说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虽然她藏得很好,在他面前不露破绽,但前一瞬那一闪而过的真实,却让他错愕,久久难以忘怀。&lt;/p&gt; 无论是杨书言还是薛靖七,分明是内敛温和、藏锋于匣的,正直又重情义,有时候傻得可爱,还很容易害羞,打架的时候肃杀气重了些,但总体而言完全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会暗自希望有人看破她的逞强和脆弱,将她护在身后。&lt;/p&gt; 可她现在,反其道而行之,甚至有些画地为牢的意味……还不许他去探视。&lt;/p&gt; 若那条不归路从天门杀阵里她要死守的这个秘密开始,他就不得不弄清楚前因后果,将所有不祥的火苗全部掐灭。&lt;/p&gt; 试图改变什么。&lt;/p&gt; 他看见她眼角残存的笑意一瞬消失,心里打了个突。&lt;/p&gt; “对不起,我不想说。”她牵了下嘴角,淡然笑答。&lt;/p&gt; “你真的好固执……”他疲惫地长吁一口气,苦笑摇头。&lt;/p&gt; 换做平时,他根本不会再三追问她不想说的事,他尊重且信赖她,也让她觉得安心,愿意对他毫无保留。&lt;/p&gt; 可如今他们两人都变了,她藏着秘密,满是戒备,他不甘认命,满心煎熬。&lt;/p&gt; 从不吵架的两个人,第一次生了嫌隙。&lt;/p&gt; “我一直都这么固执,没变过。”她目光沉静如水,声音沙哑,有些生硬。&lt;/p&gt; “你有没有发觉,你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他压着翻涌的心绪,平静地涩声道。&lt;/p&gt; 薛靖七沉默了很久。&lt;/p&gt; 帐内一片死寂,只闻炭火灼烧的噼啪声。&lt;/p&gt; 他忽然后悔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伸手去握她冰凉的左手,正欲转移话题将此事揭过去,她却极轻地笑了下,转头对上他的眸子。&lt;/p&gt; “人都会变的,”她眼瞳里藏着笑意,眼尾却泛起浅淡的绯色,不着痕迹地缩回左手,躲开他的温热,轻声道,“你一定更喜欢从前的我吧。”&lt;/p&gt; 他怔在那里,扑空的右手无措地收紧,死死捏着指节,也跟着鬼使神差红了眼圈。&lt;/p&gt;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说这样的话,也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才能让她不误会。&lt;/p&gt; 可这暗地里拼命挣扎的沉默,却像冰冷的江潮,铺天盖地漫开去,转瞬便没过了她的头顶。&lt;/p&gt; “我也更喜欢从前的自己……”她忽然觉得很累了,困倦地重新阖上眼眸,自嘲般笑了声。&lt;/p&gt; “可惜回不去了。”&lt;/p&gt; 她的坦白,就像一柄钝刀,入心三分,压得他难以呼吸,整个人都懵掉。&lt;/p&gt; “你这傻瓜,说什么胡话……!”那么多话梗在喉中,他张了张口,却只滚出这一句不痛不痒的找补和安慰,看似宠溺,这次却失了力度。&lt;/p&gt; 他强硬地再次抓住她的手腕,想要追回什么。&lt;/p&gt; 她这次却没有再挣脱,任由他握着,兀自睡她自己的,再没有别的什么情绪。&lt;/p&gt; 他手指的力道逐渐放松,过了片刻放开她的手腕,反手甩了自己一巴掌。&lt;/p&gt; 薛靖七听见动静,心里一阵刺痛,终是迟疑着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佯装睡去。&lt;/p&gt; 皆是一夜无眠。&lt;/p&gt; 为了搞学术断更二十天,结果学术依旧没搞完,断更的日子让我煎熬无比,生活都失去了一定的意义,所以我恢复更新了,连续写了七个多小时,总算找回手感和状态,写了这两千字。&lt;/p&gt; 二十天前对这章的构思其实是裹着玻璃碴的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写的时候,推翻了之前的心境,写得这么压抑,叹气。不要给我寄刀片!!哈哈哈&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三十章 寒风染起千层雾 “……薛靖七,我不等你了。”&lt;/p&gt; 还未伤愈的肩头被他瘦削有力的手指紧紧扳住,后脊蓦地贴上冰冷坚硬的墙壁,痛得她下意识蹙起眉,却没有反抗,只是垂着眼眸漠然而立。被他禁锢在逼仄狭窄的空间里,感受到他仓皇又痛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乱箭如雨,而她千疮百孔的身心早已趋于麻木,此刻竟莫名有些释然。&lt;/p&gt; 方才她没有挣脱他的压制,却在他情动时侧首躲开了那个吻,说不清是惧怕、嫌恶、抵触抑或是愧疚难堪,那一瞬难以掩饰的疏离被他全部看进眼里,他俯首在她颈侧许久不动,直到指尖的温度由灼热变成冰凉,透过几层布料刺得她打了一个寒噤,抬起的手臂在半空僵硬片刻,指尖堪堪擦过他的衣衫,颓然落下。&lt;/p&gt;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听见他在自己耳畔落下一声极轻的叹息,艰难涩声说了这么一句话。&lt;/p&gt; 一个等了很久的答案。&lt;/p&gt; 挺落寞的,却也在意料之中,并非不能接受。&lt;/p&gt; 就是到来的早了点,怪不舍得。&lt;/p&gt; 毕竟,他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这一步,可惜……&lt;/p&gt; 她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没有解释,没有挽留,哪怕连眼角都没有泛红,平静得令人心寒。&lt;/p&gt; 她不知道他是何时离开的,只是长久地倚墙而立,低着头若有所思,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涌上鼻腔,激得双眼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令人讨厌。&lt;/p&gt; 注定孑然一身啊。&lt;/p&gt; 身子又冷又热,像在烈焰寒潭里浮沉,头痛昏重,思绪混作一团,全身无力,似是烧糊涂了,又困在梦魇,无法苏醒。&lt;/p&gt; 昏沉中好像有熟悉的温度在额上短暂停留,稍纵即逝,又有遥远的话音在呼唤她,她迷迷糊糊听不真切,喉头一动却发不出声音。&lt;/p&gt; 中途短暂醒过一次,帐子里光线昏暗,分辨不出白天黑夜,她侧首看见身旁空无一人,就连他的剑囊都不见踪影,帐内没有半分他的痕迹,心里空了一瞬,兀自发了一会儿呆,精神不济的她很快又模糊了意识,继续昏睡过去。&lt;/p&gt; “阿靖,醒醒,先把这碗药喝了,再继续睡。”&lt;/p&gt; 这次的声音近在耳畔,不似幻觉。&lt;/p&gt; 浓郁刺鼻的苦药味将她从不断下沉的梦魇中拽了回来,发烫的后颈被温凉的手指轻轻揽住,而后是肩膀、脊背和后腰,她短促地喘息着,被起身时周遭伤口的牵动彻底激得清醒,费力掀开眼皮,看见易剑臣聚精会神端着碗黑糊糊的汤药正在徐徐吹凉,抬眼对上她的目光,展颜一笑。&lt;/p&gt; 这一笑,让她又恍惚了一阵,梦境与现实交织翻覆,真假莫辨,死寂的一颗心重又缓慢跳动起来。&lt;/p&gt; 他还在。&lt;/p&gt; 她蓦地垂下眼眸,又仓皇闭上双目,将不合时宜涌上来的水汽打碎遮盖下去,牵动唇角绽出浅淡的笑意。&lt;/p&gt; “挺苦的,但能退烧,你忍耐下。”易剑臣自己尝了口,整张脸皱成一团,又尽力调整好表情,笑吟吟将一勺汤药递到她嘴边。&lt;/p&gt; 她乖乖喝了,浓郁的苦涩之后,竟有回甘。&lt;/p&gt; “挺好喝的。”她哑着嗓子轻笑一声。&lt;/p&gt; 他难以置信地眨了下眼,蹙着眉寻思了会儿,忍俊不禁道:“那就多喝点儿,甭客气,外头还有一锅呢。”爱书屋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薛靖七:“……”&lt;/p&gt; 虽然秘密与心结依旧埋藏心底,撕裂的伤疤未能愈合,但两人此刻都心照不宣地选择各退一步,放纵般暂且只顾眼前,珍惜当下,将那些难以面对的祸根抛诸脑后,破罐破摔。&lt;/p&gt; 人生苦短,糊涂些才能活得痛快。&lt;/p&gt; 哪怕明知是不归路,无有善终。&lt;/p&gt; 半锅滚烫的苦药灌进去,她又睡了一觉,痛快淋漓地出了身汗,总算烧得没有那么厉害了。&lt;/p&gt; 在她昏睡时,他动作极轻地挽起她伤腿的裤管,察看伤势,重新换药包扎固定。&lt;/p&gt; 确如她所说,这玉坠能够加快伤势痊愈的速度,是个神物。照这样看,不消半个月,她这身伤就能好个七七八八,骑马打架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倒也令他松了口气。&lt;/p&gt; 若有所思摩挲着自己颈间那枚玉坠,易剑臣苦笑不已,本以为自己是因身子板儿结实才向来不惧受伤生病,没想到是托了这东西的福,那次醉春风毒发,无药可解却奇迹般活了下来,必定也是……&lt;/p&gt; 他倏地想起什么,心如鼓擂。&lt;/p&gt; 这两枚玉坠必定藏了什么起死回生的秘术,才能误打误撞救下他的性命。&lt;/p&gt; 那她呢……?&lt;/p&gt; 应当也能救得了才是。&lt;/p&gt; 再渺茫的希望也是希望,他忽然从千头万绪中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压在心头的重重阴霾被微光撕开一道缝隙,深呼吸一口气,紧张又欢喜,鼻尖发酸。&lt;/p&gt; 抬起手臂以袖口擦去她满头的冷汗,他安静地注视着她,目光沉静如秋湖,在心里暗自起誓:“阿靖,我不会让你死的。二十四岁……你现在刚满二十,我们还有四年的时间,一定会有转机的,我一定会寻到法子护住你,一定会。”&lt;/p&gt; 她曾是他在暗夜血色里摸爬滚打时抬头窥见的一束天光,将他拽回红尘俗世,尝遍人间温情,逐渐学会放下冰冷的仇恨,做回真正的自己。&lt;/p&gt; 可如今这束天光越发微弱,就快要被阴谋算计、血海深仇和无尽苦痛碾得粉碎,他怎么忍心看着她重蹈他的覆辙,甚至以更决绝的姿态粉身碎骨,以身殉道。&lt;/p&gt; “薛靖七,这次换我守护你。”&lt;/p&gt; 他神色无比认真,双手握住她满是汗的左手,抵在眉心,轻声许诺。&lt;/p&gt; 身后的帘子被轻轻掀开,满心关切的婆婆悄声探进半张脸,想瞧瞧这丫头的情况有没有好转,正瞅见易剑臣低头许诺的那一幕,于是会心一笑。&lt;/p&gt; “丫头退烧了么?”她轻声问了句。&lt;/p&gt; 易剑臣闻声回头,将薛靖七的手小心翼翼放回毯子里,起身来到门边,持手躬身郑重道谢。&lt;/p&gt; 婆婆笑着摆手,摸出一小包干奶酪来,塞在他手中,轻声嘱咐道:“她喝了那么多苦药,醒来后肯定嘴里发苦,这个给丫头吃,就当做是你的心意。女儿家都心思细腻却又羞腼,很多事情未必会说出口,你要比她想得更周全,才能照顾得好人家。”&lt;/p&gt; 他再次道谢,讪笑着挠了下头,连连称是,像是个见岳母的愣头小子。&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三十一章 命途辗转皆伏笔 “小心……慢点儿!诶,你确定要自己走么,你元气还没恢复呢。”&lt;/p&gt; 易剑臣满脸纠结地松开扶住她的手,又是心疼又是紧张,立在原地看着薛靖七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尝试拄着拐杖自己走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lt;/p&gt; “这拐杖做得还挺称手,多谢你。”她回头冲他狡黠一笑,目光却与他一错而过,垂落旁处,旋即回转前方,酝酿了半晌说辞,漫不经心慨了声,“嗯,自己走一段路,实在吃不消,再劳烦你受累。顺便也……”&lt;/p&gt; 试着重新找回只依赖自己的习惯。&lt;/p&gt; 同他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她逐渐习惯了被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和守护,开始变得脆弱敏感,患得患失,压抑心底的苦与痛也肆无忌惮地叫嚣起来,整个人都变得废物了许多。&lt;/p&gt; 反倒不如孑然一身时坚韧勇毅、率性洒脱……无所畏惧。&lt;/p&gt; 有人可依赖是幸事,会上瘾,也会把人养废,待到失去依赖的那一刻,便会无所适从,如同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般被敌手轻易击败。&lt;/p&gt; 她相信易剑臣此刻对她的情与义,却也做好将来有一日会失去他的心理准备。&lt;/p&gt; 毕竟命运无常,万事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没什么永恒可言。&lt;/p&gt; 她也不敢贪求。&lt;/p&gt; “顺便什么?”易剑臣收拾好两人的行囊一并系在身上,在角落不起眼处留下一小袋银钱,走上前为她掀开厚实的布帘,饶有兴致地望向她,轻声追问。&lt;/p&gt; 她心里一涩,哑然失笑,轻咳一声,舒服地靠在拐杖上佯作无赖状,歪头揶揄笑出声:“顺便也心疼一下我媳妇。”&lt;/p&gt; 易剑臣:“……”&lt;/p&gt; 这丫头的脑子被昨儿那场高烧给烧出问题来了?&lt;/p&gt; 他没吭声,蓦地抬手去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一言难尽地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可没有这么个病秧子夫君。”说罢,潇洒利落转身,布帘重又垂落她面前,扑了一脸乱飞的微尘。&lt;/p&gt; 薛靖七双眼微眯,心里悲痛暗忖:“又疯了一个。”&lt;/p&gt; 她抬起手正欲掀开布帘出去,一阵风蓦地挟着纷乱微尘又扑了一脸,呛得她别过脸去咳嗽起来,口是心非折返回来的“媳妇”,见她双眉微蹙,压抑着咳嗽,直咳得憔悴苍白的一张脸染上薄而透明的绯红血色,登时又提心吊胆起来,一把握住她尚未收回的右手腕。&lt;/p&gt; 尚未探清脉象,便被她不甚耐烦地挣脱,他一时语塞。&lt;/p&gt; “是被你这不省心的媳妇乱掀帘子呛得……与伤势无关。”薛靖七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摆了下手,拄着拐与他擦肩而过,去跟老夫妻道别。&lt;/p&gt; 易剑臣苦笑,没脾气地转身追上去。&lt;/p&gt; “你这孩子,伤得这样重,在这里多休养几天吧……”婆婆满是疼惜地望着面前的少女,伸手托起她躬身行礼时端着的手肘,连连叹息。&lt;/p&gt; “我的伤并无大碍,在此逗留几日已是叨扰,靖七谢过两位,这份恩情无以为报,若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您尽管开口。”&lt;/p&gt; “阿靖说的是。”易剑臣笑着附和。好心情文学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咳,相识一场都是缘分,谈什么恩不恩情的。既然两位去意已决,那我们也不强留了,就此……”&lt;/p&gt; “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老人话还未说完,便被婆婆讪笑着打断。&lt;/p&gt; 老人呆了一瞬,欲言又止。&lt;/p&gt; “您说就是。”薛靖七笑。&lt;/p&gt; 婆婆局促不安地搓搓手,眼里藏着深重的想念与爱意,磕磕绊绊道:“两位少侠自南边来,对中原武林必定熟悉一些,如果有机会见到一个叫阿古拉的刀客,烦请带句话给他,就说他还有亲人在世,他还有家可回。”&lt;/p&gt; 老人神色倏地变了,有些无措,下意识往易剑臣那里看了眼,后者也是愕然一瞬,目中闪过一丝痛惜和辛酸,又很快遮掩过去,抿唇不言。&lt;/p&gt; “他可有中原名字?”薛靖七神色认真地询问,已然将此差事记在心里。&lt;/p&gt; 婆婆哑然,神色落寞起来。&lt;/p&gt; “天下刀客那么多,阿古拉若是隐姓埋名,混迹中原武林,想要找到他是很难的。老婆子,他过得好,我们就心满意足了,见与不见,也没什么关系。”老人涩声宽慰道,抬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lt;/p&gt; “那他年纪大概是……?”薛靖七沉默片刻,心里大抵有了猜测,反倒执着起来,想帮两位老人找到失散多年的血亲,促成他们的团聚。&lt;/p&gt; 她错失过,记得那种痛,便见不得他人同苦于此。&lt;/p&gt; “二十七八,约莫快三十了吧……”婆婆有些恍惚地回忆着,喃喃自语,“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说不定已经娶妻生子了呢。”说着,她重又笑起来,满是感激地握住薛靖七冰凉的手。&lt;/p&gt; “无论能不能寻到,老婆子都先谢过姑娘了。”&lt;/p&gt; 看见她允诺时眼里的坚定执着,易剑臣忽然有些不忍心,捏紧手指思忖着是否随后悄悄告知她真相,又怕他那夜去看过预言山壁的事被她觉察到,只能作罢,说服自己人海渺茫,薛靖七根本找不到已经死去的阿古拉,就算得知他已殒身的真相,也一定会瞒着老夫妻,不会出什么大事的。&lt;/p&gt; 两人离去时,行至百步开外,他鬼使神差回头,隐约看见老人又坐在帐子外发呆,这回没有缭绕的烟雾,老人的年迈憔悴无所遁形,那瘦小的身影如同一柄刀,在他心里划上一道伤痕,连同阿靖那份。&lt;/p&gt; “想什么呢?”薛靖七停下脚步,扶着拐杖歇了口气,望着他笑问。&lt;/p&gt; 易剑臣只是叹气,耸耸肩,没说话。&lt;/p&gt; “你好像不怎么开心。”她能看得出来,他有心事。&lt;/p&gt; “是有点委屈。”他拖腔拉调,又叹了口气。&lt;/p&gt; “委屈?”她怔了一瞬,而后似是想到什么,神色变得微妙,忙不迭一瘸一拐继续赶路。&lt;/p&gt; “你跑啥?看看,你这就是心虚!”他忍俊不禁地追上去,开始倒苦水,“阿靖,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总觉得你哪里怪怪的,搞得我也心神不安,甚至怀疑你是不是要对我始乱终弃……”&lt;/p&gt; 薛靖七蓦地再次驻足,一言难尽地看着“媳妇”:“……?”&lt;/p&gt; 易剑臣撑起一个大大的笑容。&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三十二章 曾经沧海尽相托 为了给这冤家顺毛,不让他胡思乱想到离奇之处去,薛靖七无奈暗叹,只好伪装得彻底些,一瘸一拐没走多远就服软,任由他再次将自己负在背上前行。&lt;/p&gt; 如此,易剑臣心里总算是舒服了。&lt;/p&gt; 翻过连绵起伏的山坡,淌过湍急清冽的水流,眼见日头向西坠落,天色一寸寸暗将下来,明月缓缓升起,穿过层云,不紧不慢追随其后,他负着她已连续走了几个时辰,却似不知疲倦,任凭她如何在耳畔絮叨,也死活不愿将她放下休憩片刻,只是自顾自傻乐着,也不知在乐什么。&lt;/p&gt; 清寒月光透过掩映枝叶,碎得斑驳,如水屑般洒落谷中,化为浮沉飘散的碎银,被滚滚涧流卷走,与他们擦肩而过,明明灭灭。&lt;/p&gt; “话说媳妇,你真的不觉得累么?”她安静地伏在他温热的肩背上,双臂虚圈着他的脖颈,此刻略一偏头便能看清他额上细密的汗,考究似的盯了半晌,抬起右手以袖口轻轻拭去他额角鬓边的热汗,收回手静默半刻,叹了声,下颌抵在他肩头,小猫似的轻轻问了句。&lt;/p&gt; “不累……!”他察觉到她的细微动作已没有先前那般疏离,心里踏实又欢喜,闻言立刻弯起眉眼,想要痛快回答,谁知确实累到了,这一口气险些没上得来,逞英雄竟逞得有气无力,后面紧急找补,硬是把“累”字拽得扭了音,听得薛靖七闷声低笑,蓦地抬起手。&lt;/p&gt; 温凉柔软又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盖住他的双眼,迫得他心头一跳,耳颈立时浮起一片浅红,先前被她拭去的汗又争先恐后覆了一层,不得不停下脚步,微微侧首,对她的行为表示不解。&lt;/p&gt; “马儿受惊狂奔不肯停下时,双眼被轻轻捂住,看不见前路,就会自然而然放慢脚步,温顺停住。我曾在扬州街头如此驯过惊马,倒没想到,这招对你也管用。”她忍俊不禁揶揄起来。&lt;/p&gt; 他错愕一瞬,哑口无言,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lt;/p&gt; “说正经的,趴这么久,你不累,我手脚都快麻了,快放我下来,活动活动筋骨。”薛靖七挑眉轻笑,一本正经地找借口。&lt;/p&gt; 他却仍有犹疑。&lt;/p&gt; “我腿都伤成这样了,追云步再厉害,在你眼皮底下我也不能插翅膀飞了,你就这么不舍得放手?”她哭笑不得。&lt;/p&gt; “我怕放下你,你又执意要自己走,再不让我背了。”易剑臣闷声说了实话。&lt;/p&gt; 薛靖七闻言讶然,心里打了个突,抿了抿唇没说话,心里乱糟糟的,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太懂她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想演戏都演不成,没意思。&lt;/p&gt; “我是不是又说中了?”他似笑非笑反问。&lt;/p&gt; “说中又如何,也没有奖励。”她终究是不擅长嘴皮子功夫,憋了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反驳。&lt;/p&gt; “怎么没有奖励?再背你走一段就是奖励。”他一笑而过,继续前行,拐过一个弯儿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忽然认真道,“我看前面隐约有火光,好像还有车马,咱们今夜去蹭个火,问问路,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被捎上一程,早点寻到个温暖的住所,也方便你好好养伤。现在虽已开春,天还冷得很,枕天席地寒气入体,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受不住。”&lt;/p&gt; 她闻言又是长久的沉默,而后哑然失笑,满心感慨。&lt;/p&gt; “……虽然不知你为何如此执着,但还是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她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痞气模样,语气转为郑重而认真,客气得又让人觉得疏离起来,易剑臣眸色一黯,微微侧首,却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lt;/p&gt; 这一场反复进退的追逐终究还是没有尽头。&lt;/p&gt; 就像是被不断拉紧的弓弦,在箭出离弦的那一瞬之前,注定煎熬。&lt;/p&gt; 他决定先坦白。&lt;/p&gt; “阿靖,我不知道你在阵中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我只想认真告诉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在。刀山,火海,哪怕是下地狱,我易剑臣都会与你同归同去。不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最喜欢的模样……就算你心性大变,变成杀人如麻的魔头,与天下人为敌,我也会像如今这般守着你。”懒人听书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那夜所见情形又涌上心头,催得他双目一热,鼻尖发酸,难受得紧,顿了半晌,见身后之人静悄悄的,没有回应,又轻轻一笑,郑重补了一句。&lt;/p&gt; “我不轻易对人允诺,只怕到时做不到徒伤人心。但我现在对你允诺,字字发自肺腑掺不得假,你可愿……放下戒备全身心信我一回?”&lt;/p&gt; 薛靖七被这一桩猝不及防的山盟海誓给当头兜住,脑海里空白一瞬,错愕又怅惘,感动却落寞,一时之间怔在那里竟有些无措,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小心翼翼,似是生怕惊扰到这美好却脆弱的承诺,不敢直面。&lt;/p&gt; 傻瓜,我从来都信你的。&lt;/p&gt; 可很多事,无关喜不喜欢,相不相信,还要看老天成不成全。&lt;/p&gt; 我只是……对所谓命运,从来都没什么信心。&lt;/p&gt; 易剑臣屏住呼吸,迟迟等不到答复,有些仓皇失意,张口还想说些什么。&lt;/p&gt; “心性大变,杀人如麻,与天下人为敌?听起来还挺刺激。”她蓦地莞尔一笑,清了清嗓子没正形地回应他,“为了防止易少侠身败名裂,我可要努力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莫要将你拉入地狱同下油锅。”&lt;/p&gt; 易剑臣:“……?”&lt;/p&gt; 听到这人慢了一百拍还不着调的答复,他恨不得将其扔到河里清醒一下。&lt;/p&gt; “我不满意,重新说。”他闷声哼唧道。&lt;/p&gt; “这么难伺候啊……”薛靖七颇感伤脑筋,倦懒抱怨了声。&lt;/p&gt; “还剩最后一次机会。”&lt;/p&gt; “谁知道你想听什么答案啊。”她只是憋笑。&lt;/p&gt; 易剑臣索性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将人丢了下来。&lt;/p&gt; “早知道这招管用我白天就用了!”她单腿蹦了几步,笑吟吟接住拐杖撑着身子感慨不已。&lt;/p&gt; 他谨慎地扭头看了眼就在不远处烤火的生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之人,执拗地想要听到明确直白的答案,让自己安心。&lt;/p&gt; 去路被拦,见他分外认真,她也不再插科打诨,深思熟虑片刻,幽幽答道:“好,我们击掌为誓。你若不弃,我又怎会离你而去,我信你,你也要信我。可若有朝一日你迫不得已选择放手,我也不会在原地等你。”&lt;/p&gt; 他听到了她的答案,苦笑不已,虽与先前预想的不太一样,却也足够真实。&lt;/p&gt; 两人击掌三次,相视一笑。&lt;/p&gt; 可命途辗转,一切皆为伏笔,今日欢愉,亦是他日悲苦之始。&lt;/p&gt; 随口几句揶揄,在无常命运洪流的裹挟下,许成谶言。&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三十三章 赴穷途苍茫料峭 不远处烤火那人是个身穿灰褐色粗布长袍的老头儿,灰白的发利落挽成一个髻以木簪定住,在风中鼓荡的宽松衣衫更衬得他身子枯瘦如老柴,蜷缩在火堆旁摊开双掌惬意取暖,身后十步远的距离停着辆灰扑扑的马车,易剑臣面露喜色。&lt;/p&gt; 薛靖七却鬼使神差停下脚步,右手离开拐杖,不动声色摸到腰间的剑柄,缓缓握紧,谨慎打量起那个其貌不扬的老人,懒散多日的身子骨没来由紧绷起来,逼得她心头一跳,收起残存的笑意。&lt;/p&gt; 觉察到她的戒备和敌意,他微微蹙眉,看了她一眼。&lt;/p&gt; “江湖人,武功不在你我之下,很可能是冲我们来的。”她将声音压得极低。&lt;/p&gt; “没有杀意。”易剑臣眉头蹙得更紧,犹疑半晌,实在是不舍得那辆马车,不想让她带着伤继续遭罪赶路,心存侥幸低声劝了句,“未必是敌。”&lt;/p&gt; 她见他目光在那辆马车上游移不定,知晓他心中所想,心头微暖,顾虑却更深。&lt;/p&gt; 凛冽西北风刮起马车挡风布帘的一角,车厢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其他人。这老人孤身一人在荒野游荡,没什么行李,不骑马却驾车,不甚合情理,她甚至有种古怪的直觉,这车马是为他们而备,老人出现在此地,不是巧合。&lt;/p&gt; 两人轻到近乎耳语的话音却被那老人听了个一清二楚,他闻言抬起头,透过火光看向不远处两个戒备迟疑的少年少女,微微凹陷的脸颊倏地绽出带着笑意的皱纹,一双鹰眸明亮如刀,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冲他们颔首朗声笑道:“两位说的都没错。夜里天寒风大,这位姑娘还有伤在身,过来烤烤火吃点东西吧。”&lt;/p&gt; “也罢。”薛靖七知道一旦被麻烦盯上,躲也只能躲得一时,既然当面撞上,还是趁早解决为好,于是同易剑臣对视一眼,拄拐趔趄来到火前坐下。&lt;/p&gt; 老人在身旁的布包里翻了翻,递来干粮和肉干,两人谢过,却不接。&lt;/p&gt; “怕有毒?”老人笑着点头,“也好,出来闯江湖没点戒备心,容易吃亏。”说罢,自顾自嚼起了面饼和肉干,一脸满足,目光却一直在两人身上流连。&lt;/p&gt; “如果老夫没猜错,两位应当是大名鼎鼎的易剑臣与薛靖七吧。”&lt;/p&gt; 薛靖七闻言轻笑一声,垂眸不语,易剑臣不动声色反问一句:“我们素未谋面,这也能靠猜的?前辈有话不妨直说,不必多加试探。”&lt;/p&gt; “神兵利器纵然藏于鞘中,也难掩其锋芒。”老人瞥了眼薛靖七腰间的黑鞘长剑,耐人寻味一笑,继续道。&lt;/p&gt; “老夫姓岳名罡,退隐江湖近二十载,两位小友年纪这么轻,也许没听过老夫名姓。岳某此次来北境一路追寻至此,是为复仇,也为寻人。实不相瞒,小女多年前命丧天宗之手,岳某一直想为她报仇雪恨,奈何天宗妖人神出鬼没行踪难觅,黑袍又藏身暗处身份不明,始终未有机会取他们性命以告慰小女在天之灵。”&lt;/p&gt; 岳罡笑容惨淡,眸子暗了一瞬,冷冷一笑:“不过苍天有眼,总算让我寻到蛛丝马迹。去年年底延陵英雄大会之上,北山前盟主死而复生,重出江湖,撕掉楚盟主伪君子的面具,原来那天宗黑袍的真实身份竟是正道武林第一人,多么讽刺,令人心惊。”180小说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听闻北山前盟主与楚盟主之间有私怨,他的指认,有报复的成分在,未必可信。”易剑臣道。&lt;/p&gt; “易少侠若亲自去了延陵英雄大会,就不会这么说了。”岳罡闻言摆手一笑,沉声道,“北山前盟主在武林群豪面前亲口承认了他当年以灭魂在天方鬼域设局连累不少同道惨死而犯下的大错,也道出了当年灭魂碎片在他手里的真相。”&lt;/p&gt; “什么?!”易剑臣闻言大震。&lt;/p&gt; “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更有意思的是,他说自己被楚盟主偷袭后战败,囚在天宗地牢里不见天日二十载,而那灭魂碎片,自然也被楚盟主夺走了,就藏在天宗暗室里。可楚盟主却隐瞒真相,冠冕堂皇地派盟中弟子前往大漠寻找灭魂,还贼喊捉贼地发出诛天令,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利用所有人实现他不可见人的图谋,包括你们两位。”&lt;/p&gt; “好一个同归于尽的打法。”薛靖七蓦地低头一笑,眸光生寒。&lt;/p&gt; 易剑臣心下一沉,又想起乾震那夜在信州城所说的一切,联想楚立在雁荡山意味不明的言行,他不得不直面心底里最不愿面对的那份猜想。&lt;/p&gt; 可是没有证据,仅凭推测,终究不能令人信服。&lt;/p&gt; “所以您不远万里找到我们,是希望我们做什么呢?”薛靖七抬眼看向岳罡,玩味一笑,“以七星龙渊剑主的身份带领江湖正道子弟诛杀楚盟主,揭穿他的真面目,还前盟主一个公道,我说的没错吧,北山前辈。”&lt;/p&gt; 易剑臣错愕一瞬,转头看见岳罡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笑意,目中却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锋芒一闪而过,下意识身子一侧挡在她身前,抬手摸向龙渊剑柄。&lt;/p&gt; “北山前辈兴许是关在地牢里太久了,没什么同人说话聊天的机会,怨念又深,如今想要编个谎都难以自圆其说,情不自禁将话头都引到楚盟主身上,却忘记自己前面说了什么,逻辑上都出现问题,您说是不是?”薛靖七抬手按了下易剑臣肩膀,示意他不必拔剑。&lt;/p&gt; “有点儿意思。”北山岳敛去杀意,目不转睛盯着她,轻笑一声。&lt;/p&gt; “我们只求真相和道义,若楚盟主当真十恶不赦,我们与他必有一战,若背后还有什么隐情和误会,我们也绝不会受人挑拨自相残杀。所以我们不会和您合作,但若有什么线索能帮助我们查清真相,我们也会感激不尽。”薛靖七认真道。&lt;/p&gt; “想要线索,很简单,你们只需要设法摸进天宗总部一探虚实,找到灭魂碎片和四十九件兵器,便知老夫所言是真是假。本有三条路可进天宗,如今罡气盟后山破庙那条暗道已被毁去,还剩下楚立书房的机关暗道和后山林间一个隐秘出入口,你们自己想法子混进去,一探便知。”&lt;/p&gt; “但老夫丑话说在前头,亲自求证的代价可不小,此举无异于提前暴露,若你们还没有与楚立一战的本事,就这么仓促对峙,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北山岳冷冷一笑。&lt;/p&gt; “那是我们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薛靖七笑。&lt;/p&gt; 身体抱恙,状态不佳,写的不太好,请诸君见谅。&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三十四章 心中道从未寂寥 “楚立这厮,就这么值得你们信任?”北山岳没从他们两人口中得到答案,又自顾自慨叹起来,“也是,二十年前我也相信过他。可谁又能料到呢,他会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lt;/p&gt; 因为李慕青的死么?真是笑话。&lt;/p&gt; 二十四岁的楚立器宇轩昂,侠肝义胆,名扬四海,天南海北地杀贼除寇,几乎无有败绩,一举诛灭了除白云宗与天罗堂之外的所有大小魔教宗门,在武林中威信极高,倾慕他的姑娘数不胜数,名门闺秀北山烟就是其中之一。&lt;/p&gt; 他见这小子实在是命大,能从大漠杀局里死里逃生,便动了将其收为己用的心思,既然烟儿中意人家,他也就顺水推舟,将爱女和下任盟主之位都许了楚立,谁想到这混小子竟反过来算计了他,摇身一变成了只奸诈的狐狸,凭着年轻时积攒的声望和名誉,将伪君子的面具戴得严严实实,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lt;/p&gt; 如今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可偏偏所有人都似被灌了迷魂汤,还那么坚定地相信他,纵使来日证据都摆在眼前了,恐怕也没几个人会跟他撕破脸,真是荒唐啊……&lt;/p&gt; “老夫究竟哪里输给他了,所有人都宁可相信他的鬼话,也不肯相信老夫的实话!”北山岳思来想去,越发愤懑不平,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一掌挥去,火焰登时熄灭,残烟袅袅腾起,被风吹散。&lt;/p&gt; 薛靖七沉默地找出火折子重新点燃火堆,微弱的火光在寒风中苦苦挣扎,倒映在她漆黑的眼瞳里。&lt;/p&gt; “待阿靖养好伤,我们会立即南下,设法求证真相。若他真的做错了,就该付出代价,我们不会视而不见。”易剑臣低声道。&lt;/p&gt; “怎么就那么固执呢?!”北山岳无法理解。&lt;/p&gt; “我们怕好人被冤枉。”易剑臣抬眼看他,认真回答。&lt;/p&gt; 北山岳怔愣一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眼里满是嘲弄,笑罢满脸倦意,盯着两人戏谑道:“要不要打个赌?有朝一日若你们被冤枉陷害,为天下人唾弃,我赌所谓的江湖正道不会设法求证什么真相,只会一拥而上将你们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你敢不敢赌?”&lt;/p&gt; “这个赌约没什么意思。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易剑臣闻言笑着摇头。&lt;/p&gt; “将心比心。”薛靖七将火重新生起,也跟着附和了句。&lt;/p&gt; 北山岳沉默良久,长长吁出一口气,笑叹:“也就是你们这样傻的人,才配得上七星龙渊剑。行吧,各有各的坚守,老夫也只能祝两位好运,能斗得过楚立那只狐狸。”&lt;/p&gt; “对了,这辆马车送给你们,明日一早老夫把你们送去离这里最近的一处部落安置,就先走一步了。北上途中,听闻兰陵谢家已在正月初十遭祸,金铁枪被夺,天宗杀手团八人一直暗中跟随你们,无暇分身去对付谢家,那出手之人八成就是楚立本人。”&lt;/p&gt; “雁门沈家距离兰陵谢家一千三百里,关中秦家则有一千七百里,无论下一个遭祸的是哪家,快马加鞭都需要花费四五日的工夫在路上,现在已经是正月十六,老夫得赶去雁门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逮住楚立小儿,洗清满身脏水,痛痛快快和他打上一架。”狗狗小说网 <a href="http://om&lt;/p&gt;" target="_blank">om&lt;/p&gt;</a> 北山岳说罢,不待两人作何反应,抖了抖衣袍站起身,转身离去,走进夜里。&lt;/p&gt; 易剑臣此刻倒觉得,这老人总算有了点前盟主的气魄,不论为私怨还是为公道,他能选择与仇敌光明磊落打上一架,去雁门救人,比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以口舌借刀杀人要好上太多。&lt;/p&gt; 两人取出行囊里的吃食就着火烤暖了吃进肚中,薛靖七心不在焉往嘴里扔了块干奶酪嚼着,盯着面前跳跃明灭的火焰怔怔出神,静默半晌低低叹了声,捡起脚边散落的枯枝掷进火里,眼尾隐隐泛红。&lt;/p&gt; “本可以少死些人的,是我错断了。”兰陵谢家的覆灭,让她开始后悔。&lt;/p&gt; 易剑臣却没接茬,正低头忙活着什么。&lt;/p&gt; 她缓了缓神,调整好心绪,正欲转头看他,脸上蓦地一凉,又带着丝微辣的痛意,激得她下意识往后缩,却被他极其自然地捉住,一只手抚在她颈侧,另一只正给她脸上的剑伤抹药,动作很轻,神情专注得要命,像是在修复一件裂纹的玉器,把她给看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lt;/p&gt; 她差点都给忘了,脸上这伤是在杀阵死门落下的,因身上其他几处伤得更厉害,这几日也没照过镜子,完全不记得自己脸上还有道不甚雅观的血痕,如今想起,倒觉得有些难为情。&lt;/p&gt; “之前在你睡着时,上过几次药,痊愈得很快,不用担心,现在已经很浅了。”易剑臣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知她心中所想,柔声道。&lt;/p&gt; 薛靖七哑然失笑,还想辩解些什么,却见他的目光已从伤痕游移到她的双眼,目不转睛,认真到有些灼热,也许是她的错觉。&lt;/p&gt; 她想低头错开,却又没有勇气食言,再令他伤心,只能迎着他的目光,放轻呼吸,紧张得蜷起手指,整个人僵在那里。&lt;/p&gt; 两个人隔得那样近,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也能从他的眼瞳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清冷又羸弱,憔悴得不成样子,当真不怎么好看。&lt;/p&gt; “你已经尽力了。”易剑臣目光柔和下来,轻声道,“你没有做错什么。”&lt;/p&gt; 她后知后觉地眼前模糊一瞬,紧接着垂眸定了定心神,刚松口气,没防备面前之人蓦地倾而前趋吻上自己,惊得她三魂七魄蹿到二里地外,手指紧握成拳,生生按捺住了想要推开他的身体本能。&lt;/p&gt; 不过只是点到为止。&lt;/p&gt; 他感受她的紧张和矛盾,心里隐隐一阵疼,知道时机未到,这样只会吓到她,于是不动声色地在她唇上一触即走,快到她来不及反应,末了脸上挂着一抹偷袭得逞的痞气笑容,抿了下唇,回味了下她的温度和味道,弯起眼睛抬手摸了下她的头,轻声笑了下。&lt;/p&gt; “不要胡思乱想,我们阿靖好看的。”&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三十五章 霜凝寒衣酒尚温xiNSHuHaiGe.CoM 可这令人来不及防备的偷吻,此情此景,却由不得她不胡思乱想。 似是被点了周身大穴动弹不得,薛靖七始终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呆愣在那里,依旧垂眸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细密的眼睫将眼底所有情绪遮得严严实实,赤金色的火光跳跃在白衣上,将清冷寒意驱逐至夜里,无声散尽。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吻她,在她清醒的情况下,唇齿相依,不为救她性命,喂药或渡气,而是足够简单纯粹的,情难自禁。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他尊重并选择等待她,始终未敢轻易逾越那条线,朝夕相处的这段日子有过多少次情动,都被他悄悄按捺下去,只和她插科打诨,嘴皮子上占便宜。 本想着……就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赖,说不定心结哪一日彻底解开,她也能接受他水到渠成的情与欲。可谁知,北境之行,猝不及防伤疤撕裂透骨疼,深知心结此生恐难解,她万念俱灰,索性得过且过,偏偏在这时候,他试图越过那条线。 偏偏在这时候…… 在她最不堪的时候,描摹了当年梦中的可望不可即。 一时之间,竟不知是喜是悲,又该何去何从。 火焰爆裂,噼啪一声迸溅出几点星子,闯进她的视野,倏忽即灭。 薛靖七心里一动,缓缓抬眼看向对面,始作俑者正眼带笑意安静地瞧着她,眼底很干净,眸子澄明沉静,动情后染了一丝狡黠和羞涩,还有小小的得意,和那个人很不一样,也令她后知后觉放松戒备,回味出了些许欢愉。 可她仍旧忘不掉那个人俯身看她的眼神,攻击性极强,灼热、执拗、强势、得意、侵略甚至带着股不要命的凶狠,眼底尽是毫不遮掩的浓烈情欲,像看束手就擒的猎物般凝视着她,舔舔唇紧接着就扑上去将她拆吃入腹,一口咬下去鲜血淋漓,痛得她再也熬不下去,无力挣扎,无能为力。 从那以后,她对男欢女爱和一切情欲的征兆有了骨子里的恐惧,哪怕明知他不是他,在看到他的目光因情动而有了那一瞬灼热时,却还是会本能地逃避甚至出手反抗,生怕噩梦重演。 今夜这个一触即走、点到为止的偷吻算是开了个头,他们安然无恙地过了一关,可以后呢……?若真到了那一步,她会不会情绪过激无法自控,一掌打伤他抑或是更严重,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她忽然觉得很累了,也觉得自己怪可笑的,迫在眉睫的桩桩大事尚悬而未决,竟还有闲情逸致在情爱这些小事上胡思乱想,折腾得身心俱疲。 身为七星剑主,当真是拎不清。 “天色不早了,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歇息,祝……好梦。” 心里百转千回,临到嘴边只剩下不痛不痒的一句寒暄,薛靖七拄着拐杖趔趄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他的视野,钻进挡风的马车里,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 易剑臣缓缓回头,盯着越发微弱的火光感到一阵莫名的怅然若失,在原地发了会儿怔,拎起行囊起身往马车走,踌躇许久,小心翼翼掀开布帘一角,看见她背靠厢壁,缩坐在角落里沉沉睡去,左手握剑双臂环于胸前,呈戒备姿态。 片刻后,确认她已睡熟,不易被惊动,他取出自己行囊里洗净烤干的厚实外袍动作极轻地盖在她身上,而后转身坐在车厢外,闭目小憩,为她守夜。 北山岳也不知去哪儿晃悠了。 他对他们而言,非敌,亦非友,告知线索相赠马车的人情他们领了,但戒备心却除不了。被算计过太多次,他们已不敢轻信任何人。 也许早已明白他们的心思,北山岳破晓时分才回来,如约驾车领路,带他们去距离黄羊峪最近的一处部落安顿。 北境游牧民族的子民向来豪放不羁又热情好客,得知有来自中原的客人,早早在门前备好下马酒,并派出三两少年策马出寨迎客领路,北山岳决定在此蹭酒蹭肉吃顿好的再买匹好马上路不迟,饮罢半碗浅浅的下马酒后,便冲易薛两人摆摆手,径自先随牧民入了一间帐子喝酒去。 易剑臣与薛靖七则被两个分外热情的少年少女拉进另一间帐子里招待,少女一身大红蛮族长裙艳光四射,衣领缀着一圈厚实柔软的貂毛,更衬得细长眉目狡黠灵动,像只小狐狸,少年的装束则简单朴素许多,长相也平平无奇,是掉进人海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似是少女的跟班,并不惹人注意。 可他一个举动却吸引了两人讶异的目光,也让红衣少女微微蹙了下眉。 起先他的目光一直似有似无飘在薛靖七身上,后来不知怎的突然转移到北山岳身上,死死盯住那老人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神色紧绷,心不在焉,于是在给薛靖七倒马奶酒时一个不留神,酒液漫灌出来洒了她一身,被红衣少女踩了一脚,回过神后,急急道歉,又手忙脚乱打翻酒壶,残酒泼到自己身上,狼狈不堪。 红衣少女恨铁不成钢地轻斥捶了他一拳,催他去换身衣裳,又讪笑着给两位客人赔罪,薛靖七哑然失笑,以袖口擦拭了几下身上的酒液,被辛辣酒气呛得不行,大度地冲少女摇头,说不碍事,后者便再次躬身道歉。 “那混小子平日稳重得很,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毛手毛脚的,给姑娘添麻烦了,我去看看他,马上就回来,两位先随意吃点喝点,不必客气!”红衣少女说罢,将各式瓜果点心肉干奶酪和酒水都推到他们面前,掀开帘子急匆匆跑了出去。 端坐案前的两人面面相觑,薛靖七似是想到什么,忽然起身,拄着拐杖轻手轻脚也出了帐子,让易剑臣乖乖坐着不必同来,后者无奈答允,环顾帐内布置,随手拈起一块肉干,放入口中前却迟疑一瞬,凑到鼻尖嗅了下,挑了下眉,放回原处,扭头望着被风吹着微微翻卷的帐帘,心神不安。 他和阿靖方才都看得出来,那蛮族少年前面倒酒出错是无意,打翻酒壶洒自己一身却是有意,以换衣服为借口匆匆出去恐怕有些古怪,因此她决定出去看一眼,那这丰盛的吃食他也不敢轻易去动,唯恐有诈。 蛮族少年在相邻一间矮帐里换衣服,红衣少女毫不避讳地跟了进去,两人低声说着什么,近乎耳语,薛靖七躲在帐外根本听不真切,越是这样,越令她疑惑,正欲悄悄掀开帘子再靠近一些,从缝隙中看见红衣少女转身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忙屏住呼吸侧过身子,身形一闪没入阴影里。 红衣少女谨慎地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似还是不放心,缓步出去环顾四周,不经意撞上易剑臣的目光,后者此刻正掀开帘子一角往他们这里张望,报以温暖含蓄的笑容,她也轻松地笑起来,挥手示意她很快就回去。 “你快点啊!”她又回到矮帐前冲蛮族少年嚷嚷一句,后者忙不迭回应,这才在里间迅速除下几层湿透的粗布衣衫,赤着小麦色的上身四处翻找合身的蛮族衣袍,背对着外侧穿上里衣的那一瞬,神不知鬼不觉藏身帐内角落的薛靖七透过空隙看到了他肩背上一闪而过的狭长疤痕,神色一怔,瞳孔骤缩,下意识手指紧握剑柄。 她眸色一冷,微微侧首看向那利落穿衣的蛮族少年,将杀意敛去。 一阵风起,徐徐吹开厚重的帐帘,直钻进里间,扣好腰带的蛮族少年警觉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出了矮帐,没有看见任何人。 就连等在外面的红衣少女也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他松了口气,回到相邻的大帐里,看见易剑臣正与红衣少女说笑,而薛靖七端坐在旁,默然不语,端起先前洒了半数的那碗马奶酒,遥敬主人,仰首一饮而尽。 易剑臣也不再推辞,大大方方饮尽了碗中酒。 红衣少女的笑容更加明媚,蛮族少年心中却依旧坠着颗大石头,挤出腼腆的笑容,继续给两人敬酒,一碗又一碗,直到他们被酒中的药放倒,趴在案前不省人事,才算是彻底放心,缩着的肩膀缓缓舒展打开,腰背挺得笔直,玩味一笑,将手中的酒碗用力掷在地毯上,清脆声响为暗号,帐内很快又出现了六个人。 “北山岳也在这里,我们速战速决,别闹出太大动静。”红衣少女在薛靖七面前半蹲下身子,谨慎地翻开她的手掌,细细找过,并没有看到那枚指环。 夺回相思链是公事,要排在前面,为命丧两人剑下的艮报仇是私事,要放在后面。天宗杀手团除了巽以外,都是拎得清的人,知道孰重孰轻。 “也许相思链被那小子代为保管了。”蛮族少年指挥其他人搜易剑臣的身,话音刚落上前将薛靖七懒腰抱起,“我去搜她的身,没我的命令,不要打扰我们。”撂下一句话后,径自离了大帐,进了那间矮帐。 独臂杀手神色暧昧,“嘁”了一声,少宗主想要做什么,真是再明显不过。 “老娘去门外守着,总担心这小崽子又要给我们制造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红衣少女也掀开帘子脚步轻快地走到矮帐跟前,抱着双臂看风景,给里面的小主子放哨。 第五百三十六章 行刀者以身为刃 堆满杂物的矮帐内,此刻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了。 保险起见,他解开她系在腰间的七星剑远远抛在角落,又画蛇添足般点了两处穴道,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将其放在羊毛软毡上斜靠着,自己俯下身子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的眉眼和鼻梁,缓缓抬起右手,以拇指肚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捧着,狠戾的目光转瞬间竟多了丝温柔,他发自肺腑地笑起来。 此次重逢,他真的好开心。 他嘴上虽从未认输服软,心底里其实曾对陆夕颜的话深信不疑。他以为薛靖七的真实身份揭开后,同易剑臣相认后,他们两人的感情就会真正无坚不摧,她将会彻底属于那小子,而作为后来者的可怜的他,只会被她无情地从记忆中抹去,什么都剩不下……于是强烈的嫉妒和怨恨让他对她都生了毁灭的心思,他得不到的,任凭谁都别想得到,有本事同归于尽,也好过无能的艳羡,不是么? 他知道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但他控制不住那足以烧死他的恶劣情绪,他也不想的,其实看她受伤痛苦,他也会心疼的,但是没办法。 可如今出现转机了,当真是令他喜出望外,感觉被老天眷顾了一回。 没想到他的情欲对她的影响那么深,不可磨灭,永生难忘,甚至还让她和易剑臣坚若金石的感情出现一道堪比天堑的裂缝,如此易剑臣便永远无法真正而又彻底地得到她,那她就不能算是别人的女人,她还是从前的她,甚至可以说,是他楚子钰的女人。 若是如此,他也没必要像之前那样伤害她、毁灭她了,她是他的珍宝、他的神祇、他的光,他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感情方式了,温柔体贴一点是,他也可以做到啊,只要她给他机会,他会给她更多的欢愉,让她喜欢上男欢女爱。 “靖七,得知你那么在乎我,我真的很满足。其实你内心里并没有你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讨厌我是不是,那夜你能感受到欢愉,就说明……你接受了,你还是喜欢我的,只不过你自己不愿意承认,就跟我一样口是心非。”他低声笑道,满脸得意。 “但是那次好可惜啊,本来能让你体会到人间最极致的快乐,你一定会喜欢的,甚至会上瘾,可恨被那混蛋坏了事,这才让你未窥全貌心生惧意。我们这次抓紧时间,我不会那么粗暴了,会温柔点。”说罢,他伸手摸上她柔软的窄腰,没有摸到什么指环,长眉微挑,觉得找不到相思链也无所谓,便去解那有些复杂的牛革腰带扣,炙热的呼吸急促又粗重,闭上双眼俯首下去,吻向她的唇。 千钧一发之际,他动作滞了一瞬,蓦地感觉到杀意,不是似水漫开、千丝万缕的杀意,而是轰然炸开、势不可挡、凛冽如刀锋的杀意。 不是在背后,不是易剑臣坏事,竟是来自…… 近在咫尺的她。 他们两人隔得这样近,几乎身贴身,脸贴脸,她明明没有兵器,怎能近距离杀人!她又是怎么苏醒,冲破穴道的?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出这些问题的答案,更来不及躲闪直迫要害的锋芒,只能心有不甘地放弃那个吻,身法极快地旋身后仰。 薛靖七动作身法更快,右手指间倏地闪过一线幽暗的刀光,细密的血珠震颤溅落,破碎明灭的寒光旋即没入她的眉宇,冷漠掀起眼皮看向面前之人时,戴着精铁指环的手里又多了张其貌不扬的人皮面具。 “自作多情的人,最可悲。”她神色淡漠,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像是在诉说与己无关的事。 颈侧多了道不浅的刀伤,极细,却鲜血淋漓,再深一点便会要他的命。楚子钰易容的脸皮被撕去,露出那张有着锋利锐气的俊脸,伸手捂着颈侧伤口微微喘息,看向她的目光有些错愕,玩味的笑容却爬上唇角。 “原来你也在演戏,只为寻到最好的机会,亲手杀我。”楚子钰沙哑着嗓子低低笑起来,他在方才已经想明白了所有始末,不觉得恼怒,反而觉得更有挑战性,“可是你分明就是口是心非啊,你若不在乎我,又怎会迫不及待想要杀了我?更何况,我的武功已经今非昔比,凭你一己之力,也未必杀得了我。” 薛靖七歪了下头,轻轻一笑,眼中尽是不屑:“那就试试看。” 听见矮帐内的动静,坤秀眉微挑,蓦然回首,刚刚怎么好像听见薛靖七说话的声音了,那丫头竟然这么快就苏醒了?该不会还动起手了。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想要进去助拳,走到门口却又止步,此时又听到少宗主带着丝得意的笑声,这让她不得不怀疑里面是不是在打情骂俏,她不该轻易闯进去,搅了人家的好事。 正常人小命不保的时候应该都笑不出来,那小主子应该并无大碍。 于是她选择继续守在原地,静观其变。 可谁知这小祖宗在面对薛靖七时,一切反应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不过一呼一吸的时间,她便彻底改了主意,在矮帐卷帘翻起的那一瞬,旋身甩出束在腰间衣带里的饮血钩刃,与倒飞出来的人影擦身而过,电光火石之间击中极硬极薄的锋刃,迸溅出大片刺目的火星,用力一拽,堪堪打偏方向,肉眼看不清的相思刀丝钉进地里,穿透了地上之人的大腿,殷红鲜血漫开。 楚子钰狼狈不堪地重重摔出矮帐,脏腑受伤,唇角被血染得猩红,颈侧也满是血,还未能缓口气爬起身,大腿传来的剧烈痛楚催得他再难强忍,痛呼出声,登时冷汗湿了衣衫,低头看了眼,刀丝距离命根子很近,若不是坤及时出手相救,他恐怕已经被这丫头给废了! 他这下彻底清醒了,薛靖七确实在乎他,但这份在乎,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强烈杀意。 自己好像确实自作多情了,可是没关系,只要她忘不掉他,他就不算输。 坤设法拔掉了将他钉在地上的一截刀丝,拎着衣领往后拽了段距离,侧身挡在这小祖宗身前,转头看向矮帐里的人。 薛靖七依旧是那袭白衣,此刻立在浓深的阴影里却像冰冷的杀神,神色淡漠地看向外面满地的血,缓缓抬起手臂,掌心运力手指微屈,掉落在杂物堆里的七星剑应召归于手中,剑未出鞘,震颤轻鸣,战意刺破冰冷空气,逼得帐外的坤下意识退了半步,脸上浮出讶异之色。 她眼底尽是血色杀意,黑瞳不再如往昔那样澄澈干净,而是深不见底的潭。 戾气十足。 坤心思玲珑,一眨眼就反应过来了,暗暗慨叹,这丫头真的是变了,和从前的傻大侠不太一样了。 被少宗主改变了。 楚子钰踉跄爬起身,捂住腿上的伤口,抬头瞅着薛靖七如今的鬼样子,又低低笑起来,是啊,她竟然被他改变了,他真是厉害。 可是,他又蹙了下眉,他好像还是更喜欢她从前的样子。 第五百三十七章 寂寥天涯葬此身 “那酒,你分明喝了。”坤想明白这场戏露出破绽拜少宗主不够沉稳所赐,却仍旧有两点想不通,此刻看着薛靖七一步步逼近,非但没有紧张戒备,还轻松笑起来,微抬下巴继续问道,“还有,就算你对我们起疑,又怎能确定他的身份呢?”说着,又笑吟吟觑了身后楚子钰一眼,一脸玩味。 “不关你事。”薛靖七没有闲情雅致回答问题,抬眼盯住最想杀的人,杀意未散,楚子钰下意识又往后退了半步,此刻他手无寸铁又负了伤,底气不足,与她对上半分胜算都没有,躲在坤的身后不敢站出来,却又不想输了面子,于是促狭一笑,耍起嘴皮子功夫来。 “这还不简单?得了杨牧成毕生功力,她如今的内功可厉害得紧,瞬息之间将酒液蒸掉根本不是什么问题,略使个障眼法,咱们就疏忽了。至于怎么发现我的身份嘛……” 楚子钰转了转眼珠,回想此前所有细节,勾唇一笑,意味深长道,“躲在矮帐里趁我换衣时,看见了我肩背上的疤痕。那可是那夜我和她于榻上欢好时,因我没怜香惜玉,她第一次么,受不了疼,又反抗不了,指甲硬生生抓破了我的背,留下的疤痕。” “没想到,你果然还记得清楚,甚至能凭借这个认出我来,我就说,你总是口是心非,薛靖七。”他巧用言辞,略微歪曲了事实,死死盯住对面,如愿以偿地看到她淡漠的神色终于起了一丝波澜,虽依旧在强忍佯装,但她死命攥紧近乎要捏碎剑柄的右手却暴露了真相。 与此同时,隔壁帐子的那群人也剑拔弩张地退了出来,易剑臣勒住肖陵的肩膀,将龙渊剑架在他颈侧,逼退了负伤的其余杀手,江少右担心弟弟真的会丧命,只能拦着其他同伴继续围攻易剑臣,迫不得已退到帐外。 突如其来的打斗拼杀撕裂了太平,部落里其他牧民受到惊吓纷纷围观起来,一粗豪汉子打量半天,忽然惊声叫道:“这帐子的主人不是阿萨尔姐弟俩么,他们怎么不见了?!那两个人为什么穿着他们的衣服,霸占了他们的帐子!” “是不是被这些险恶的中原人杀害了!”牧民们低声私语,面带惊恐,想要抄家伙冲上去为姐弟俩报仇,可看这些人功夫不弱,满身杀气,又起了怯意,面面相觑,无人敢率先冲上前去,索性停驻在旁,静观其变。 楚子钰环顾四周,更加放肆地笑起来,好了,这下有这么多人都知道那夜她和他发生了什么,看她还怎么装清高,所有漫不经心和事不关己,不过都是假的。 “小王八蛋,你毁诺……!”易剑臣闻言目眦欲裂,怒火杀意暴燃,手上一用劲儿,肖陵的脖颈立时出现一道血痕,痛嘶一声,江少右变了脸色,厉声喝止。 “你别动!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与兑无关,你不能滥杀无辜!” 坎此次情绪过于激动,与往日那冷静淡漠的模样全然不同,其余杀手对视一眼,微微蹙起眉。 “毁诺?”楚子钰思忖了下,随即冷笑一声,“哦,你说的是,不向其他人提起那夜的事,以护住她的名节是?易大侠,你搞错了,那是仁义无双的楚大盟主对你们许下的诺言,不是小爷我的。” “况且,她薛靖七既然跟小爷我睡过,那就是我的女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又有什么损伤名节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易剑臣全身都在不住轻颤,恼怒又恐惧,他已经不敢去看薛靖七的神情,只想把天宗这群蛆虫都杀干净,把楚子钰剁碎了喂狗,忍无可忍正待掀起杀戮,巽开口说的话,却让他一愣神,又惊又疑,牵扯到他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他没胡说,我们所有人都在阵中亲眼看见了她的心魔!”巽冷笑着继续煽风点火,面上浮出暧昧之色,色气十足,硬要加把劲儿,将薛靖七的伤疤彻底撕开,血淋淋暴露在阳光之下,让所有人都知道,“那场面可真是香艳啊,他们两个的活春宫可真是……看得老子都怪不好意思的,这丫头明明享受得很,感受到了欢愉,提上裤子却翻脸不认人,硬说自己是被强迫的,委屈得很,你们说这厚不厚道?” 刺骨寒意沿着后脊直窜向头顶,易剑臣全身一震,眼前一阵阵发黑,仿佛全身的血都冷透成冰,无可抵挡的痛楚自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此刻终于明白她在杀阵中经历了什么,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像变了一个人,终于明白一切症结所在……可他后悔了。 他不应该为了得到难求的真相而让巽把这些话说出来,他应该抢在巽开口前一剑斩杀他,他应该立刻带她离开这里……然而全都迟了。 迟了。 他僵硬地转头去看薛靖七,后者安静地立在那里,听完了所有的话,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极轻地扯起唇角无声笑了下。 坤却皱了皱眉,同为女人,同为……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被尘土掩埋的过去,心头立时泛起一阵恶寒,莫名觉得自己的小主子和同僚此刻的嘴脸都分外恶心,此言此行简直就是在作践那丫头的尊严,就好像在作践当年的她。 她抬眸看了眼对面的薛靖七,鬼使神差地微微侧身换了个姿势,看似无意,却令乾大惊失色。 这一动非同小可,空门暴露,少宗主危险! 这女人是疯了么?! 他拔腿便奔,身形疾动,提剑冲向楚子钰。 与此同时,易剑臣旋身挥剑,剑气荡开众杀手,紧接着一剑劈向他的后心。 而薛靖七已然一剑刺中楚子钰心口。 身法快到仿佛腿伤是假,所有人都没看清她拔剑的动作。 楚子钰回过神,看清她的眼睛时,已痛得说不出话,全身气力在迅速流逝。 报应啊。 那夜出云谷寒潭他将长剑送进她心口,她也这么痛。 乾没拦得住她的剑,易剑臣的剑气在前一瞬将他劈倒在地,迟了一步。 “你想跟我同归于尽,我成全你。”薛靖七眼底尽是血色,近乎疯狂地大笑起来,将剑锋继续往前一送,轻声道,“人间我杀你一次,下了地狱我再杀你一次。” “丫头住手!留他一命!”牧民们的混乱惊叫声中混杂了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无匹的剑锋被枯瘦的两指紧紧嵌住,北山岳以极快的身法抢到楚子钰身前,满脸焦急,七星剑主的武功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他竟没能拦住这一剑! “滚开!”薛靖七催动内力,剑锋擦过老人的手指继续刺入楚子钰的心口。 北山岳怒不可遏,一掌重重拍向她的心口,想要逼她回防撤剑,谁知薛靖七左手虚挡,胸膛竟硬生生受了这十成功力的一掌,所有的内力都灌注到长剑上,硬生生突破他双指的钳制,刺穿了楚子钰的身子。 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阿靖!”马蹄声如惊雷踏破死一般的寂静,易剑臣抢了匹马冲散人群疾奔而来,哑声疾呼,双目通红,俯身冲她伸出手臂。 染血长剑蓦地抽离楚子钰的心口,鲜血溅了她一身,薛靖七回身抓住他的手臂,飞跃至他身后的马背,左手圈住他劲瘦的腰身,两人一骑穿越人群,冲破大门,一路向南奔逃,转瞬便已看不清背影。 “钰儿!钰儿你撑住!外公能救你……你不会死的!”北山岳紧紧搂住倒下的外孙,死命按住从伤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将双手都染得通红,扶他坐起,抬掌按住他的后心输送真气护其心脉。 众杀手围过来,手脚麻利地帮他处理伤口。 命悬一线的楚子钰却苍白着脸转头望外看,透过缝隙,目光直追薛靖七的背影而去,目光空洞又茫然,这回是再也笑不出了。 马背的剧烈颠簸让她再也无法强忍伤势,北山岳方才那一掌,催得她旧伤复发,断了她三根肋骨,震伤心脉肺腑,强烈到无以复加的痛苦抽尽了所剩无多的身心气力,她额头抵着易剑臣的后背颤抖着呕出更多的血,视野里最后的光明被吞噬殆尽,薛靖七筋疲力尽地松了左手,身子颓然栽倒,摔落马下。 易剑臣勒马滚身下鞍,抱住昏沉中依旧抽搐着呛咳出血的她,泪落如雨。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阿靖,不要害怕,都结束了……” 残阳如血,正月十七的夜,来临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人间遍是伤心路XinShuhaige.COM 楚子钰没有薛靖七用来保命的玉坠神力,同样心口被一剑穿透,却几乎没有多少活命的可能,很快就陷入昏迷,吊着一口气没死全仰赖北山岳几十年的内功修为。 杀手团众人强在外功,只会杀人,对于救人实在是束手无策。 北山岳是天宗的敌人,他们曾有一瞬犹疑,是否趁此机会杀死他,为宗主除掉心头大恨,也算是戴罪立功。 可若北山岳死了,少宗主的最后一线生机也会随之熄灭。 几人眼神交流一番,最终放弃动手,决定先把人送回扬州,救命要紧,留下一人藏在北境继续追杀易薛两人,秘密监视,将其一举一动尽数传信回宗,完成宗主最后交代的任务。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艮已死,天门杀阵被破,余下七人就算合力一击,也难以杀死易剑臣和薛靖七。七星剑主伤重如此,还能在瞬息之间取人性命,他们如今已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之所以此刻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只是因为运气好,没被当成撒气的靶子。 楚子钰被小心翼翼扶进北山岳原本为易薛两人准备的马车,乾看了眼车厢内守在少宗主身边,打算同他们一起南下的老人,神色淡漠,却皱了下眉,翻身坐上驾车的位置,将后背留给这个暂时信任的敌人。 “坤,少宗主若真的没了,你也逃不掉。”乾转头看着漫不经心走过来的红衣少女,低声呵斥,满面怒容。 巽闻言,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倏地起了幸灾乐祸的心思,冷笑一声眯眼觑着这个疯女人,心想这回终于也能轮到她被宗主收拾了,让她不可一世! “哦?管不住自己的老二就算了,偏偏还管不住那张嘴,招来杀身之祸,这竟然能怪我么?但凡他功夫好一点,也不至于连这一剑都避不开。何况连北山老儿的身手都挡不下,我能挡得下?”坤极冷漠地笑了下,又转身对上巽不怀好意的目光,继续嘲讽道,“你也别嘚瑟,护好你脖子上那玩意儿,以薛靖七此次决绝的态度来看,她取你的命也是迟早的事,你死了可没人会下大气力救你。” 巽脸色立变,恨不得拔剑相向,却被乾以眼神制止,将怒火硬生生按捺下去。 “想对我动手,也得有打赢老娘的实力。”坤眼里闪过寒芒。 乾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他已隐约猜到坤为何会突然反水,给薛靖七制造刺杀少宗主的机会,这与忠诚无关,大抵是她透过薛靖七的眼睛看见了自己的过去,起了同病相怜的心思罢了,也怪不得她。 兑接过坤抛过去的一件蛮族袍子和新的人皮面具,目送众同僚策马护着马车离去。作为宗里最弱的杀手,他被理所应当留下来执行这最后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任务。 “肖陵,别与他们俩正面交锋,暗中监视即可,保护好自己。” 这是江少右以肖烈的身份,临走之前对他最后的嘱咐。 艮的死,是第一滴血,是不祥的开端,少宗主紧接着出事,让坎逐渐开始意识到,护住这世上最后一个血亲,远比复仇更重要。 如果最终难逃一死,他希望自己代替肖陵去死,给肖家留下最后的血脉。毕竟肖陵本性纯善,背负的杀孽还没有那么多,要想回头,还来得及。 肖陵换掉易容和装束,打扮成蛮族少年的模样,在夕阳中翻身上马,眺望许久,循着记忆,轻喝一声扬鞭奔向南方草原,追寻易薛两人的踪迹。 可他向南追了一夜,都没寻到他们的半点踪影,他料想薛靖七有伤在身不宜在马背上颠簸太久,应该会找到人家借宿疗伤,不至于强撑着一口气逃离北境,但沿途寻牧民打听了一圈,根本没有人见过负伤的中原年轻男女在附近出现,当真是让他一筹莫展,忍着倦意在寒风中逡巡半宿,最终决定先找个避风的地方睡一觉,天亮后再继续找。 他怎么也没想到,易剑臣为避追踪,将伤重昏迷的薛靖七以绳索捆在自己身前强行赶路,行数十里后折返,留下南逃的痕迹,纵马绕远路趁夜北上,往山林方向行进,夜半却起茫茫风雪,天地四方混沌成一片,落雪彻底抹去了他们的行踪,却也催得她伤势恶化,不得不停下寻遮风处休憩。 断裂的肋骨似乎刺进了本就受伤的肺腑,冰冷空气随着短促的呼吸窜入肺里,无意识呛咳起来,错位的骨头剧烈一动,薛靖七硬生生疼醒过来,冷汗倏地自眉心滑落鼻梁,落进嘴角有些发苦。 她勉力半掀起眼皮,看见一片晕染开来的火光,还有身旁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手中正摆弄着几根比较结实的树枝,似乎正准备给她接骨治伤。 外面风雪正盛,不断有零星雪花随风卷进来,未及靠近火堆,便被蒸散成缥缈水雾,她怔怔望着逐渐清晰起来的火焰与人影,白日里滞涩迟钝的记忆似风雪卷着烈火蓦地在脑海中烧燃起来,入眼皆是血色,还有层层叠叠狞笑着的人脸,化作无数锋刃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正坐在火边兀自出神的易剑臣,忽然听见身旁有响动,道是她苏醒了,忙起身凑过去想要察看伤势,却不料被薛靖七有些激烈地躲开,他错愕一瞬,抬眸对上她受伤小兽般惊痛又警惕的目光,心里一疼,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缓缓蜷起手指,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苍白着脸狼狈不堪地强撑着趔趄爬起身,牵动断骨痛得不住发抖险些摔倒,却硬是扳着嶙峋石壁逃也似的冲到洞口。 “你要去哪儿!你伤得这么重再受寒会没命的!”他慌张地迈步上前,却被喝止,无措地立在她身后五步远的地方,望着她清冷单薄的背影,觉得无力。 “不要过来!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一下……给我点时间,很快,很快就好……”冰冷的飞雪扑在脸上,吹落满身,她感觉清醒了些,方才那些幻象逐渐消退,抬手死死扳着石沿,蜷缩着身子强忍伤痛挤出几句话,话音却越来越弱,到最后淹没在簌簌风雪声中。 她闭上双目,拧紧双眉,想故技重施,将这些不该有的乱七八糟的心绪尽数压向心海深渊,永远不见天日。 可这次失败了,她根本镇静不下来,无法将那些不堪藏起,却反被吞没。 她变不回原来的模样了。 这令她开始厌弃自己,身和心都厌弃。 “阿靖……”易剑臣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失望愤怒,决定违反她的意志,小心翼翼向前靠近。 还有两步的距离,薛靖七身形一晃双肩骤缩又咳出血来,半个身子歪斜下去,靠在石壁上,他彻底乱了,正要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抱回来,却被她接下来的话,钉在了原地,无论如何再迈不开腿。 “剑臣,我求你……” 在他面前,她想留住最后的尊严。 语气近乎哀求。 易剑臣知道,她从未求过谁,哪怕命悬一线都没有过,这是第一次。 因此,他说服不了自己继续向前。 咫尺便是天涯。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为你来生修浮屠xinShuHaiGe.CoM 天地寂静幽暗,唯余大风飞雪无休止卷落,火光挣扎着愈来愈黯,无声熄灭。 长夜难明,无有尽头。 薛靖七始终沉默地背对着他,望着纷扬大雪落了满山,怔怔出神,鬼使神差抬起右手紧握成拳,缓缓横臂置于心口处,拇指拂过食指上的精铁指环,相思刀丝一触即发,她像是被人操控了心魂,这一瞬竟然想到了死。 “阿靖,松手。” 身后忽然响起他冷静又嘶哑的声音,很轻,却似一记闷棍,击得她心头一痛,立时晃过神来,后知后觉低头看了眼,松开指间的相思链,微微睁大双眼,杀意戾气倏地消散,显得茫然又天真,眼尾不可抑制地泛起浅淡绯红,愈来愈深,疼得她再次闭上双目,哑然失笑。 “我好像……生病了。”她思考许久,轻声笑道。 曾无数次拼了命想要活下去,如今竟然起了自尽的心思,真的是疯了。 “没关系,我陪你治好它。”见她愿意开口说话,易剑臣心弦一动,按捺住满腔翻涌的心绪,极力控制自己的神情,从容地笑了下,哪怕明知她看不见。 “恐怕这辈子都治不好了……”薛靖七低低笑起来,像是自嘲,决定坦白,“死结是解不开的,我努力了很久,很久……我终于放弃了,不想去解了。” “没关系,我陪你。”他红了眼圈,却依旧淡然而笃定地笑答。 对面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冰凉的碎雪在脸上融化,打湿了眼睫,滑落时有了温度,灼得她微微发颤。 “我是喜欢你的,可如今这份在意,反而成了刀,一次又一次牵累你、伤害你……你能接受这样的感情,我不能接受。易剑臣,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这辈子都给不了。和我在一起,对你而言不公平。虽然昨夜我们才击掌为誓,今夜我就食言挺过分的……但,我们到此为止。对不起。”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她低垂着眉眼,右手抚着剧痛的伤处,放轻呼吸,将不住上涌的腥甜血气咽了回去,眼前一阵阵恍惚,冷汗已经湿透了几层衣衫。 更何况,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根本没可能长命百岁,也许过不了几年,就会死去,油尽灯枯,连玉坠神力都救不了。 又何必为了一己私心,耽误人家余生。 没想到易剑臣却笑出了声,说话的语气却又十分认真。 “你这丫头报复我当初在屋顶拒绝过你是,连托词都这么像,跟真的似的。好了,这下我们扯平了。你当初没怪过我,我这次也不怪你。”他掏了掏耳朵,叹了口气。 她愣了下:“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他收起嬉皮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声音发沉,斩钉截铁,“你有没有发现,其实我们两个很像,从性情到思想,都很像,本质上是一类人。所以我们了解彼此,就像了解自己。虽然这世间最理想的爱情往往都是互补,而不是相似,只因为相似有时会造成灾难,弱点相似,那一人入地狱,另一人就无法超脱清醒将对方救出来,很容易共沉沦,谁都逃不掉。” 易剑臣喘了口气,忽然觉得轻松了些:“你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又想把我推开。可我觉得和你一起共沉沦也没什么不好,谁说两个冰块就不能相拥取暖了?你离得开我,我却已经离不开你了。更何况,这事你一人说了不算,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有法子抓到你。” “你会后悔的。”薛靖七只是苦笑。 “你对我没信心,可我对自己有信心。”他突破防线,往前进了一步,既然伤疤已经全然撕裂,那就趁此机会把问题彻底说清楚,无论她接不接受,都必须要说出来,“阿靖,我一直以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又心存顾虑,开不了口。现在,我一个一个说给你听。如果你能接受,我们就和好,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只能选择放手。” 薛靖七没有说话,闭了闭眼睛,缓缓松开右手,垂落身旁。 易剑臣见状,深吸口气,又迈了一步,立在她身边,细碎的雪花吹落发间,话音放轻:“你看着我的眼睛。” 她闻言静默片刻,勉力侧了下身子,背靠石壁支撑住自己,一半身子在漆黑的阴影里,一半身子在夜雪映照的微光里,缓缓抬起眼看他,清澈柔和的眼瞳里藏着无法洗去的锋芒杀意,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混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温柔脆弱又残酷冰冷,他呼吸滞了一瞬,仿佛看到二十四岁的她,险些再次心软,长吁一口气,目光又变得坚定。 “第一个问题,你说你给不了我想要的,这辈子都给不了。可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从前那个光芒万丈的你?还是你的身体?前者我昨夜说过了,懒得说第二遍;至于后者,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虽然不是和尚,也有情欲,但绝对不是楚子钰那家伙,我如果因为不能碰你就觉得吃亏,离你而去,那我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么?!所以这个所谓的死结,能解得开固然好,解不开也无所谓,只要你平安无恙,我睡前、醒后,都能看到你在身边,就足够了。如果你不信,那我就发誓,从此以后,除非你愿意,我绝对不会逾距。” 说着,他就竖起三指对天起誓,却见薛靖七呆呆地看着他,盯得他有点脸红,忽觉发这毒誓有点傻气,干咳几声话锋一转。 “第二个问题,你说和你在一起,对我不公平。话糙理不糙,真的不公平。这些事的罪魁祸首是楚子钰,是巽,是天宗,是谁都不是你!甚至再往前追溯,是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和楚子钰做交易,把自己伤成这样。你也许又要说,如果我不是为了救你,也不会中醉春风,所以还是你亏欠了我。那请问薛大侠是哪里亏欠了天宗那群混蛋么?!从头至尾我们两个都是无辜的,阿靖……加害者是他们。他们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你却在惩罚自己,连带着我也委屈得要命,你说这算哪门子公平?” “第三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易剑臣自觉并不是话多的人,此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竟觉得有些累,忽然佩服起小天那个话痨来,“你在阵中的心魔。” 他顿了顿,迟疑地蹙了下眉,而她也绷紧了身子,脸色苍白如纸。 见她目光闪烁,眼皮又垂下来,他尽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命令道:“阿靖,不要躲。你看着我……你的心魔会随着你的逃避时间变得越来越强大,直到把你整个人吞噬掉,万劫不复。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搞清楚你这心病的症结所在,才让事情变得这样糟。现在我了解了,就必须让你认清这件事的本质。” “别怕,我在呢。”易剑臣温柔笑了下,试探着伸手去碰她兀自发颤的肩膀,她瑟缩了一下,却终是没有躲开,他轻轻握住瘦削冰冷的肩头,给她安心。 “师娘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师父又是男子,有些男欢女爱的常识,你一直没机会了解。当年出事后,你又跟着薛伯父和小天一起生活,整日就是读书和练功,心思单纯,也没有开窍的机会。后来闯江湖这一年半载,疲于奔命,更不可能接触这方面的事,也许言姑娘作为医者会懂一些,但估计你们也没聊过。” 他铺垫了一堆,这才神色严肃地幽幽开口:“所以你对这件事其实有很多误解,再被那混蛋别有用心的话一刺激,就立刻栽了。其实,性快感的来源不仅仅是喜欢和爱,恐惧也会让你的身体有不可控制的特殊的快感,而人的身体其实就是这么傻,当你被那混蛋欺负的时候,它会陷入混乱,根本分不清这两种情绪。” “而且,这些反应是不受你控制的,哪怕你意志力再强大都不行,你肋骨断了,会痛,你站在风雪里,会冷,你承受不住极大的痛苦时,会想自我了结……这都是你的本能,你的身体最自然的反应。而每个人的敏感程度又不一样,有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情绪,都更敏感,反应也会被放大,因此你当时有了自己厌恶的反应,也是因为女人本身就对接吻、抚摸、拥抱更敏感,就像男人光看到姿色不错的女人的身体就会起反应一个道理。而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与你动情与否无关,也与你的自尊心无关,这些都不过是我们生而为人的弱点罢了。” “阿靖,你是人,不是神。人,有血有肉,会痛会哭,会病会死,会有数不清的弱点……”易剑臣蓦地红了眼圈,哑然片刻,涩声笑叹,“所以我并不觉得改变后的你有多不堪,我只会更加确定,如今的你更真实、更完整,而我依旧很喜欢。” 话音刚落,他看见她动了,极为艰难地朝他走了半步,抬起右手搭上他的左肩,用力握紧,低头垂眸轻轻叹了声,顺势将额头抵在他肩上,笑慨道:“时至今日,我才知道你口才这么好。” 这个动作是……和解么? 他眼睫轻颤,心头一动,砰砰直跳起来,迟疑着抬起右手,想要抚她的背。 “我嘴笨,是说不过你了……”薛靖七话到后面便没了音,整个人压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将人搂住,这才发现她伤势复发又昏了过去,脸上还有未干的泪。可纵使失去意识,她的右手仍攥着他肩膀的衣衫,终于不再放手。 风雪依旧很大,没有要停的意思,他小心翼翼地加了点力气,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情不自禁笑起来,如释重负。 他赌赢了。好险。 收刀。第五卷进入收尾阶段。 第五百四十章 春风倏然吹过境 正月十八晌午,山中雪止歇。 一束日光照进石洞,晃得她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这一细微动作牵扯到断骨,混沌神思再次被剧烈的疼痛召唤回体,薛靖七登时清醒过来,鼻尖动了下,闻见浓郁扑鼻的烤肉香,情不自禁深吸口气,下一瞬又痛得冷汗直流。 她蹙了下眉,试探着伸手摸了下伤处,又是一阵两眼发黑,断裂的三根肋骨依旧半死不活地保持原状,他竟然没有趁她昏迷时,顺便帮她接好骨,只老老实实盖了件袍子在她身上。 “喂……”薛靖七强忍着伤势撑坐起身,靠在石壁上喘了口气,扭头去看在洞外雪地上架火全神贯注烤着不明野兽的易剑臣,虚弱地叫了声。 “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了?”易剑臣笑吟吟地转脸看过来,心情看起来很是愉快。 “你怎……”一开口说话就会牵扯伤骨,她疼得倒吸凉气,却又不敢用力呼吸,一时进退两难,神色复杂地垂着眼,话刚开头便没了下文。 耳畔响起一声拖腔拉调的叹息,再一抬眼,本在外面烤着吃食的人已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她身前单膝半跪,望向她的眸里闪过一丝哀怨,薛靖七不由得呆住。 “是不是觉得自己昨夜特别了不起,都伤成这样还能发疯似的站起来冲出去,身子骨简直就是铁打的,现在却像纸糊的,爬都爬不起来,有点心累。” 薛靖七目色微沉,顿觉额角突突直跳,她方才的一半心境,被猜了个全中。 “是不是还在奇怪昨夜我为何没给你接骨治伤?”易剑臣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再次叹息,眼里尽是无辜,甚至还有小委屈,“我发过誓的,从今往后,除非你愿意,我不会擅自逾距。这不,仓促间你就昏过去了,也没来得及告诉我,你是否同意我帮你接骨疗伤呢。毕竟需要脱衣服,咳……”说罢,摸了下鼻尖,强忍笑意。 剩下一半心境,果然也不必言说,他真的都明白。 可这家伙这话怎么说得…… 让她无言以对,难以接茬呢。 说愿意也不是,不愿意也不是,薛靖七怔了片刻,从喉咙里艰难挤出几个字。 “你以前又不是没……” 她觉得此事说出口怪难为情,下意识又蹙紧了眉。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往后是往后,嗯?”他就喜欢看她被捉弄得不知所措的样子,只有这时候她会丢盔弃甲,敛去锋芒,像个柔软的包子,任他揉啊揉,可爱得紧。 然而薛大侠这回却没有如他所愿再次变成柔软的包子。 “哦,那就继续断着,不碍事。”她闻言一挑眉,半耷着眼皮,漫不经心地往后懒散一靠,一句话说得十分利索,仿佛先前的痛都是装出来的。 易剑臣反倒怔了下,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在极力分辨这丫头话中的玄机。 应该是赌气。 那他既然识破她的把戏,又岂能乖乖认栽? 他神色肃穆地点了下头,俯身凑近,瞧了眼她波澜不惊的一双眸子,唇角一勾,扯出个痞气十足的笑容,看谁先受不了痛,低头认输。 笑罢起身正欲离开,衣领却被人蓦地一把揪住,拽得他一个趔趄向前,猝不及防抬眼便撞进了一片海,清冷锋锐的眸光在她眼皮下一闪而没,他未及看清其他情绪,唇上便是一凉,转瞬温热,愈发灼烫,整个人惊得呆愣住,睁大眼睛。 她蛮横扯过他的领口将其拽到近前,仰首吻了上去,不同于以往的蜻蜓点水,而是沾染了情欲,用力却笨拙地企图进一步侵占,奈何对方因紧张震惊抿唇木然不动,她倏地咬住他下唇,揪住他衣衫的手指却松了下,再难忍受伤势的剧痛,双眉紧蹙,冷汗滑落,缓缓放开。 草药清味混杂着腥甜血气,缠绕在她的气息里,挑衅般刺激着他的神经,易剑臣乱了呼吸,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已凭着本能猝然趋近,抬手按住她的肩,笨拙又小心翼翼,与她唇齿相依,吮吸着觊觎已久的那份清甜。 可他那窜出三里外的神思魂魄终究是恋家,很快便动作麻利地跑回躯体里挨个码整齐,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蓦地回过神,松开面前的人。 薛靖七急喘一口气,抬手按住痛到快要无法忍受的伤骨,垂眸放轻呼吸,隐隐泛红的脸色又苍白了回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却抬起眼冲他淡淡笑了下,话音虽轻却无比笃定:“这就是我的答案……从今,往后。” 易剑臣不得不承认,他栽了。 栽在她手里,彻彻底底,溃不成军。 “是不是很痛,我,我立刻帮你接骨……”他已是乱成一片,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做什么,眼见她伤势加重痛得不行,也跟着心疼,忙找来先前备好的固定断骨的物事,准备帮她治伤。 “现在不行……”薛靖七满是湿黏冷汗的手倏地抓住他伸过来欲解她衣带的手指,神色微妙地打量着心绪未平的他,目光闪烁,“你……先出去冷静一下。不用担心我,这点伤,还能忍,不急这一时半刻。” 她的手指分明是冷的,此刻攥着他的手指,却灼得他一阵脸红耳热。 听闻此言,他立即明白过来,更是局促,甚至羞惭,忙应声起身,“要烤糊了……!”胡言乱语一番,也不敢再看她一眼,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抓起一把雪揉碎了捂住脸,总算将那股按捺不下的热气降了下去,神思也恢复清明。 真是丢人。 他向来认为自己是克制守礼的端方君子,就算情动也会把握好分寸,进退自如,行事妥帖,绝不会让理智败给情欲,做什么出格的事。 可方才,若不是她自有分寸,出言提醒,恐怕以他这乌七八糟的昏头状态,为她解衣接骨,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易剑臣深深叹了口气,将火上烤得半糊的肉翻了个身,紧接着又叹口气。 他哪里知道,他这么多年自以为拥有的这些良好品质,实现的前提都是薛靖七内敛害羞又一直在克制躲避。 他险些忘记,纵使解了心结,她也已然改变,和从前不同了。 一旦她发起反攻,丢盔弃甲的,只能是他。 咳咳咳,这…章的剧情发展和我大纲里预期的不太一样,这个吻也是写的过程中,鬼使神差,被某人势不可挡的意念给操控,然后就,嗯,易剑臣受到了暴击,我也受到了暴击,这一搞,后面原定的高潮感情戏给打乱了,也不知道会发展成啥样,随缘了捂脸。 不过,易剑臣肯定会想拿回主导权的 - - 毕竟剑七CP是男强女强,轮流反攻。 第五百四十一章 譬如人间烟火色 正月二十一,立春。 天光刺破层叠的云,洒落漫无边际的旷野山林,春风倏然过境,草野寒意渐消,马蹄踏碎未融干净的积雪,逐着南来的风而去。 不过半日光景,蛮族少年模样的肖陵披着满身尘霜,策马踏进浑夕山下的一片林子,缓行四望,留神观察着所有不寻常的痕迹,满心焦虑。 转眼三日已过,他自那夜起兢兢业业追踪着两人的行迹,却似是被兜了圈子,累死累活跑遍北境南边大半个草场,一路打听寻觅,颠簸得身子骨都快散了架,也没易剑臣和薛靖七的半分消息。 不过也不算是全然徒劳,他至少确定了两人尚未离开北境的事实,于是毅然拨转马头,于立春日到来时,终寻到此地。 却迟了一步。 日光正盛,肖陵蓦地勒马,俯首蹙眉将雪地上一串马蹄印看了个真切。 马蹄印朝向西南,是离开时留下的。 他逆着崎岖山路上的浅淡印记一路往北找去,不出所料,寻到一处逼仄的山穴,地上有零星干涸血迹,伸手摸了把火堆里焦黑的残烬,肖陵站起身,转头望向苍茫成一片的雪青色山林,长舒口气,总算有了线索。 若他没有猜错,他们是今晨离开的,此刻循踪追去,日落前应当找得到他们的落脚之处。 肖陵翻身上马,扬起马鞭,朝西南方向疾速追去。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执行这个任务,究竟有何意义。 纵使找到了易薛两人又如何,以他的刺杀功夫,恐怕在暗影里拔出短剑的那一瞬,就会被他们敏锐觉察到,一剑封喉。 三日前他才亲眼目睹了薛靖七出剑的速度。 他不想去送死。 肖烈让他暗中监视他们,做宗主的第三只眼睛,届时传信回宗即可。 可再然后呢…… 他忽然陷入了极大的迷茫,在马背上眺望着连绵山脉与寂寥长空,心乱如麻。 满身是血的薛靖七在阵中垂死挣扎的模样,艮死去时僵硬冰冷又苍白的一张脸,少宗主被一剑刺穿心口时眼里的绝望和茫然,坤反水后无有悔意尽是鄙夷和嘲弄的冰冷笑容……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所有人都是那么可怜可悲,互相伤害,不死不休。 也许是阵破后,人心就散了。 也许……每个人在最初选择成为天宗的一把刀时,都是怀着私心的。 楚立用天门杀阵将他们八人捆在一起,看起来像一条心。而阵破人亡会有什么后果,他更是心里一清二楚。 楚立却不怕他们背叛。 有的人不知何故,对他至死忠诚。 有的人喜欢杀戮和鲜血,在何处杀人不是杀人。 有的人早起了异心,与他互相利用,不敢背叛只因力量微薄如蚁,还惜命。 他们兄弟俩是后者,只不过肖烈觉得杀人有种独特的美感,忍辱负重为仇敌杀人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这世间不过都是伪君子和真小人,可他不行。 他从来都不喜欢杀人,黏稠的血溅到脸上时,会觉得恶心,这么多年一直硬着头皮杀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好不容易克服障碍习惯了做一个杀手,却得知自己效忠之人实则是领头屠杀他们族人的元凶,当真是荒唐又可笑,令他难以接受。 从那以后,他出剑的速度慢了。 执行任务时会整得满身是伤,那日还险些死在易剑臣剑下。 不想继续杀人了,就像在杀阵中一时心软放过薛靖七,他想也放过自己。 因此这次的行动看起来没什么意义,他却蛮喜欢的。 甚至希望那两个家伙在北境多逗留些时日,他也能心安理得逃避着血雨腥风,过几日普通人的生活,平淡无聊却自在。 日头坠落西山时,瘦马在长草坡俯首,孤独被逝去的天光湮没,耀眼的火星如凤凰曳尾,碎散在大风中,将开春的寒夜猝然烧灼起来。 肖陵牵马驻足,在一处热闹的部落里寻到了易剑臣和薛靖七,他们被欢腾的人群淹没,正并肩坐在篝火边慢悠悠分着酒喝,脸上是少见的轻松笑意,明澈干净的眼瞳里,映出来来往往的人影和跳跃飞扬的火光。 蛮族人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祭长生天,所有人都出来庆祝,宰了牛羊点起篝火,痛快喝酒吃肉,围着火跳着古老的舞蹈,酣醉的笑颜、汗湿的肌肤、肉香、酒香、星光、火光交织成一片,在夜色里晕染开来,温暖又欢喜。 局促立在外围的他被热情的牧民推攮进去一同狂欢,肖陵笨拙地跳了几步,混在人群里,借机向易薛两人靠近,却险些被跳舞的少女绊倒,一个趔趄稳住身子,耳畔响起一串爽朗的嬉笑声,登时面红耳赤,窘迫慌张中转头抬眼,正对上薛靖七的目光,心弦一绷,满身戒备。 薛靖七无意中看见这个腼腆又笨拙的蛮族少年出糗,此刻迎上他的目光,忍不住抿唇一笑,撕了条烤好的羊腿抛给他,没等他回神,径自仰首饮尽碗中酒,起身离去,跟在易剑臣身后挤出人群,跑马去了。 肖陵捧着油腻滚烫的烤羊腿在原地直愣神,那清亮又藏着不羁锐气的目光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三日前所见的她重合起来。 他并不知道,此刻的他已无杀心,满身杀意戾气敛去,又顶着张朴实憨厚的脸,纵然颈侧伤痕犹在,其实薛靖七压根认不出他的身份。 因此,才有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善意。 可这份“萍水相逢”的善意,微不足道,却让他记了很久。 “她好像……人挺不错的,不是所有正道都是伪善。” 除了实力上的畏惧和心理上的利用之外,肖陵对薛靖七这个“仇敌”的情感又多了一份别的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也许是一颗种子,埋进土里,来日会长出什么难舍难分的恩仇,只有来日才知道。 北境夜里的风极长极烈,纵然是春风,也与江南截然不同,吹得两人衣袂猎猎翻飞若展翅白鸟,负剑少年借着醉意纵马高歌,侧首对上并辔少女染着粲然笑意的眼眸,心中一动,不怀好意地弯起眉眼,一拍马背纵身翻跃至她的身后,随即双臂向前一揽,嬉笑着将人揉进怀里,温热鼻息喷在她颈侧,薛靖七耐不住痒,蓦地用力勒马,一声嘶鸣过后两人翻落马背,滚下草坡。 易剑臣以手臂护着伤势未愈的她滚了几下,停下时仰首对上她因气恼而微微眯起的眸子,懊丧又委屈地讪笑着松开双手,懒散躺在草野里,长吁口气。 “想要我的命,就直说。”薛靖七勉力克制着因痛意带来的喘息,以手肘半撑起身子,居高临下俯首看他,目不转睛,眼里清冷,却带着揶揄的笑,柔和又炽烈,像是今夜喝的酒,让他醉死其中,不复醒来。 他只是笑,心满意足地笑,深深地回望,在她眼瞳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有几分情动,愈来愈烈,就像大风吹卷原上草,野火遍燃山上雪,从今,往后,一发不可收。 寂寥长夜,风吹草野,他们在月光之下接吻,依旧青涩又笨拙,却染着浓烈的情动心动,在反复进退中认真摸索,进步飞快。 她吻着他的眉心,吻过他的鼻梁,吻住他的唇,温柔绵长,鼻息间的热气缠绵在一起,滑落脖颈,及至衣衫里。易剑臣闭目微微蹙眉,胸膛激烈起伏,伸手去按她的背脊,无意中扯掉了薛靖七束发的带子,长发散落下来,挠得他脸上和心里都发痒,再难忍耐,手指揪紧发带,缠绕指间,蓦地按住她的后颈,发起反攻。 上下倏地颠倒过来,薛靖七深陷在草里,炙烫的呼吸几乎被掐断,抬起手欲抵住他的肩膀,却被反手捉住,十指相扣,按回草里,愈发收紧。 从未如此放肆过。 活了二十载,内敛克制了二十载,再深重的情义都埋藏心底,一切都表现出清淡如水的模样,端方自持,温润如玉,就连挥剑杀敌时,都惯常留有三分余地。 对人对己,皆是如此严格,藏锋于匣,不破禁制。 可那满身枷锁,在今夜终于被彼此打碎,就连放肆,都心照不宣。 是啊,他们纵然武功盖世,身负重任,也终究是凡夫俗子,有着数不清的缺陷和伤痛,有着人世间最原始的情与欲。可幸的是,他们如此相似,又如此契合,就连彼此间的残缺都契合如两枚本应一体的玉坠,他是红尘里的另一个她,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或缺。 草野间的夜风很冷,两人却折腾出一身的热汗,神智快被汹涌如江浪的情欲烧成灰烬,易剑臣半撑起手臂,俯首看她,在眉心落下虔诚一吻,又想起黄羊峪预言山壁上的破烂结局,狂喜转为苦涩,千万种说不清的情绪梗在心口,催得他又隐隐红了眼角。 “阿靖。”他抬起手轻轻拨开薛靖七湿透的发,与她额头抵着额头,轻轻喘着,似是叹息,说的话却认真又郑重,像是起誓,“你相信我么?从前我是剑锋,你是剑鞘,去了我的心魔,护了我的性命;从今往后,你若成剑锋,我便做你的剑鞘,我会护住你,一定会护住你,你愿意拿自己的命来赌上一赌么……?” “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发誓,天公都快记不下了。”薛靖七愣了半晌,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宠溺地搂住他。 易剑臣却不答话,只是用他带汗的额头往下蹭,埋首在她的颈窝,闭上眼睛,将浓烈的酸辛强自按捺下去,贪恋着她的温度。 “剑臣……”她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起伏,他分明爱欲未消,却在强自压抑着什么,只是安静地蹭着她,一动也不动,有些反常,心里不由得生发出一个念头,沉默许久,喉头一滚,轻声问,“你,想要么?” “什,什么?”易剑臣诧异地仰起半张脸,没反应过来。 薛靖七没再重复,只是垂着眼眸思考半晌,耳根颈侧的绯红愈来愈深,像是鼓足了勇气作出决定,缓缓抬膝支起右腿,伸手去碰束腰的衣带。 他呆愣着低头看见她这一举动,后知后觉明白此言何意,蓦地涨红了脸,全身的热血一股脑冲进头顶,慌乱中抓住她的手腕,俯身将她一把捞进怀里,语无伦次地解释:“阿靖你误会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要,不不,其实很想要,可,可是……不是现在,你别生气也别误会……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险些开始胡思乱想的薛靖七,被易剑臣颠三倒四的这番话给彻底绕晕,一时怔在那里,下颌抵着他的肩膀发呆。 “你身上还有伤呢,我岂能趁人之危。”他终于把舌头给捋直,认真回答。 她想了想,在心底里感激了一番他的温柔体贴,刚想大言不惭地说有伤也不碍事,你情我愿不算趁人之危,却被易剑臣的下一句话给彻底噎住。 “而且……万一我们有了孩子,怎么办?还没决战呢,还会有数不清的打打杀杀,你若这次……那往后可怎么办,很危险。”他低低咳嗽几声,无措道。 这混小子当真是思虑周全。 薛靖七哑然,偏了下头,抬眼看见他身后的满天星斗,放空片刻,蹙眉认真点头应声道:“是这个道理没错。” “不过,这种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她神思恢复清明后,半推开怀里的崽子,一脸嫌弃道。 易剑臣闻言有点委屈,小鸡啄米似的偷吻了下她的唇,眼睛亮得惊人,撒娇道:“决战后一定,你答应我好不好,那时候可不许跑。” “看心情,滚蛋。”薛靖七一把推开这不要脸的君子,似笑非笑回敬道,坐起身吹风。 “还我。”她还是不习惯散下长发的感觉,转脸看向易剑臣,伸手去拽犹自缠绕在他指间的发带,后者却逃,又变戏法似的从身上取出一条手工编织的红色束发绳带,喜滋滋在她眼前晃了下,扳过她的肩,在身后不由分说地以手指挑起几缕她的长发,柔声道,“你总是一身素,看起来过于冷清了,明明温柔又英气,那么耀眼,需要有点明亮的颜色。这发带是我这几日亲手所编,算是定情信物,如今亲自给你束发,以后可不许换了,听见没?” “我觉得……红色有点,太娘了。”薛靖七小声抗议。 易剑臣手上动作一滞,额角突突直跳。 “一直以为只有成亲时我才会系这种颜色的发带……糟了!”薛靖七猛然想起一事,转身看向易剑臣,后者一脸疑问。 “立春,今日立春,是念儿和夏侯渊成亲的日子!”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无比默契地想起一个人,异口同声道:“乾震!” (第五卷完) 第一次写如此豪华的婴儿车,捂眼睛,踩刹车差点把车给翻掉哈哈哈哈哈! 第五卷终于写完了,我giao!嘤击长空,第六卷要开始暗黑刀了,提前预警,溜。 第五百四十二章 抢亲荒唐戏一折 (手动分卷:第六卷 功败垂成彻骨寒,万念俱寂欲归隐) 中原,洛阳,夏侯府邸。 一身大红婚服的夏侯渊立在冷寂寒夜里发怔,执剑的右手兀自滴血,向来娇气怕疼的他此刻却觉不出伤口的痛,左手紧攥着的红盖头早已没了她的余温,被湿黏的冷汗揉成皱巴巴一团,蓦然发狠般抛至上空,剑光疾闪,碎成裂帛纷扬飘落,满眼的红,映得他眼底血色更深,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愤恨与怨怼,化作毒蛇利齿啮着一颗痴心。 乾震,夺妻之恨不可饶恕。 白云宗上下,他夏侯渊必率正道武林一举灭之,不诛尽这群宵小,誓不为人。 “夏侯少爷,如果有朝一日司徒姑娘后悔了,肯回头找你,你还愿意同她在一起么?”容尘悄无声息从后靠近,抬头望见飘落的红色裂帛,目光又挪至他受伤的右臂,思忖片刻,冷不丁开口问道。 “小爷才不稀……”夏侯渊猛然回身,神色冷厉猝然反驳,可“罕”字话音未续,凶狠的语气却陡然没了威风,张牙舞爪的凶兽面具“啪”一声裂成两半,露出里头那张茫然又有些委屈的丧脸,喘了好几口气,才不甘不愿地说出真实想法,“我是爱她的,她回头找我,我自然不计前嫌,接受她。可无论她反不反悔,乾震这妖人小爷是杀定了!” 大庭广众之下,单枪匹马闯进府里,阻止拜堂,新娘子立刻掀了盖头,神色似哭似笑,不用他说一句话,就毅然逃婚,选择跟他走,武林群豪围攻之下,甚至横剑在颈,以死相逼,断了父女的情分,也要护他走,真真是,让他这个新郎官,丢尽面子,碾碎尊严。 此子不杀,何以解恨?! “嗯,该杀,且要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哦对,死之前让他下跪磕头,从胯下爬过,才能勉强解恨。”容尘走上前没轻没重拍了下他受伤的右臂,轻笑一声,“杀了他,抢回未婚妻,作为兄弟,我会搭把手的。所以,别在这儿黑灯瞎火地傻站着了,回屋包扎伤口去。” 夏侯渊闷声答应,心里好受些,同容尘一起往回走。 路上又按捺不住满腔不甘,他神色幽怨地瞪向容尘,问道:“容少我还是不明白,我哪里输给乾震那混蛋了?念儿为了他,真的豁出去了,连家都不要了,我真的无法理解。” “可能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比较叛逆,看多了话本传奇,觉得跟小魔头私奔可新鲜刺激了。等她吃到苦头,自然会回头是岸的。”容尘耸肩笑答。 “叛逆……”夏侯渊左手掏了掏耳朵,“嘶”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一惊一乍道,“可是她真想逃婚的话,有大把时间可以逃啊,怎么偏生等到拜堂这一刻,要我和我爹在武林群豪面前难堪!她是和那小魔头商量好了么……?” 容尘停下脚步,转了转眼珠,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道:“问到点子上了。依我看,这答案啊,和你猜想的,恰恰相反。” 司徒念一直在等乾震的答案。 他们虽然彼此喜欢,但从未谈婚论嫁,甚至可以说,这份感情在刚有点干柴烈火的苗头前,就被乾震用假死失踪这盆冷水给浇灭了。 谁知经历这番猝不及防的生死离别后,司徒念才猝然间认清了自己对乾震的那份懵懂情愫,后知后觉开窍的她饱受了一番相思之苦,重逢那夜更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下他,表明了心意,却没得到想要的回应。 势同水火的身份立场,她根本不在意,只要乾震给她答案,她会放弃所有跟他走。 可是迟迟没有。 从来都是那么聪明通透的一个人,竟然因为正邪不两立,怕牵累,想要狠心割舍她。 他没有信心给她一个未来,于是不给出答案,让她在长久的等待中,逐渐死心,打算破罐破摔嫁给夏侯渊,遂了父亲的愿。 在成亲之前逃走,她确实想过,但后来放弃,明面上是为了不牵累丫头明月,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不知道乾震的决定。 若他对她无意,她逃婚又是为了谁,又能逃到哪里去? 孤身一人四海漂泊非她所愿,而且以她三脚猫的功夫,被抓回去成亲是迟早的事,逃不掉的。 谁知,就在她万念俱灰的那一刻,他来了,给了她迟来的答案。 一切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他一袭白衣负手穿过人群,逆着日光,看不清眉眼神色,却令她心绪百转千回,蓦然回首,泪湿眼眶,喜不自胜。 之后发生的一切,也同话本里的故事发展大致无二,最终她用来横剑自刎的嫁妆——青羽软剑被父亲打掉夺回,跪下拜别司徒延后,便跟着乾震私奔了。 可此时此刻的司徒念,气得全身都在发抖,红着眼圈,只想把话本撕了塞进这家伙嘴里,再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面前的白衣少年郎贼兮兮笑着,抬起右手在左侧脸边缘摸了下,一扬手干净利索地撕下易容面具,歪着头露出一张俊朗却张扬得有些欠打的笑脸,又摘了鎏金云纹发冠,半束的长发散落下来,发梢微卷,此时若再换上一袭青衫,便与她在武安驿那夜所见再无分别。 “……青龙?!”司徒念记得这张欠揍的笑脸,烧成灰都能认出来。 “司徒姑娘好记性!”青龙大惊小怪地挑了下眉,笑嘻嘻夸赞道。 “你,你,你……!”她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伸手指着他的鼻子不住发颤,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先前满心的欢喜与悲痛都被强烈的惊愕和荒唐取而代之,她怎么都没想到,抢亲这种大事还能冒名顶替,并且被顶替的人还压根不知情! 她都众叛亲离跟着私奔了,结果私奔对象摇身一变…… “其实冒充乾震抢这亲,我还挺犹豫的。”青龙十分为难地退了一步,讪笑着解释道,“叶陵这么多年一直喜欢乾震,我看在眼里,也一直想撮合他们俩,可惜……我也能看出来乾震那小子心里装的人是你,只不过他太冷静理智,考虑的太多,反而束手束脚,没有勇气把你卷进危险里,以致于把你这朵鲜花拱手让给夏侯渊那坨牛粪。” “哎,他其实想阻止你嫁给夏侯渊的,毕竟,你根本不喜欢人家,嫁过去也只是徒增痛苦而已,但他今夜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来不了洛阳。而我恰巧在这里办事,这不正好撞见了嘛,自当为兄弟两肋插刀,替他把意中人抢回来呀。”青龙狡黠一笑,又忽然皱起脸来,叹了声,“不过叶陵肯定很生气,真是两难全。” 司徒念:“……” 真是荒唐,人生如戏,一出比一出荒唐。 第五百四十三章 断情登临九重楼 此时此刻的扬州罡气盟,两人施施然立于楚立书房门前,清脆机括声微响,铜制横开锁应声而解,玄衣少年不动声色将长针没入袖口,眼珠在微耷的眼皮下往旁侧一转,留意到埋伏四处的暗哨悄然撤走,暗自松了口气,勾着唇角推开门迈进漆黑的屋里,身后的白衣少女紧随而入,反手利落关上了门,从内拴住,紧绷着的双肩才微微塌了下,手心一片湿黏。 “紧张什么,你现在是薛靖七,罡气盟的人不会起疑心。”再次易容乔装成楚子钰,轻车熟路混进来的乾震开启暗道机关后,回头看了过分严肃谨慎的叶陵一眼,忍不住笑着打趣。 叶陵闻言皱了下眉,略带责怪地低声道:“我只在松阳远远瞥过薛靖七一眼,没有近距离观察过她的样貌神态,易容最多做到六分像,被识破的风险太高,我怎能不紧张?我向来不做无把握的事。” 话音刚落,一簇微弱火光从乾震手中的火折子跳跃而出,映得他半张脸明明灭灭,平添一丝戏谑气息。 “安心,据青龙的情报来看,熟识靖七的人今夜都不在扬州,其他那些明卫暗哨还有刚入盟的江湖客之列,都认不出你的,六分像够用了。”乾震顿了下,半眯起眼无奈笑道,“再说,是你坚持要跟我一起进来的。能和楚子钰同时出现在书房门外而不致招暗哨怀疑的人选,我在有限的记忆里翻了个遍,也只有你并不熟悉的薛靖七了。” 叶陵沉默半晌,也摸出火折子吹亮了,径自踏进幽深曲折的逼仄暗道,凉悠悠的回音传进他耳里:“至少再出什么事,好歹有人给你收尸。” 乾震:“……” 他又好笑又好气,不待自己开口,回音又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毕竟,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护住你的那个傻丫头,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有心无力,此刻说不定已入了洞房。” 叶陵轻声说罢,垂眸踌躇一瞬,不再理会身后之人,加快脚步,火光一闪而过,白色衣角消失在嶙峋石阶拐角处。 很奇怪,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她看得出来他有多在乎那个司徒大小姐,立春前夜独自喝闷酒,红着双眼酩酊大醉,抱着酒坛坐在树下一整夜发怔,像是丢了魂,前所未有的落魄。可他又过分理智,甚至无情,孰轻孰重心里跟明镜似的,非但狠得下心将意中人拱手相让,甚至利用这桩婚事调虎离山,选定这个楚立父子与天宗杀手团都绝不会在的日子再闯一次龙潭虎穴,找寻失踪多年的父亲。 今夜行动确实最稳妥,楚立轻功再好也赶不回来,但对洛阳那个小姑娘来说,也着实残忍,这是辜负,也是断情。 她应该庆幸的,可她却庆幸不起来。 看他分明痛苦却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还有兴致嬉皮笑脸打趣她,她就平白生出一股无名火,不怎么想理会他。 虽然她懂他。 毕竟,这世间最懂乾震的就是青龙和叶陵了。 火光被风扯动,明灭摇晃,石壁斜影犹如狰狞鬼魅,扑面而来,咬向那颗草木无情的心,乾震闻听此言不由得一怔,笑意敛去,失神片刻,扯出一丝苦笑,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揣着火踏陡峭石阶疾追而去。 再次来到那间空荡的石室,情报机关兀自运行,桌上却空无一物。 正蹙眉沉思间,身后传来石门开启的声响,他蓦地回头,看见是叶陵扳动了机关,提起来的一颗心缓缓落回原处,略带嗔怪无奈地瞧着她。 “那老贼应该不会在自己经常走的这条路设计太多机关陷阱,别紧张。”叶陵似笑非笑,以牙还牙,把他噎在当场,哭笑不得。 石门后又是一段黑漆漆狭窄逼仄的石阶暗道,这次换乾震走在前头探路,他一边踩着石阶往下走一边默默数着数,心里越发惊愕,方才那间石室已经深入地下近十丈,此刻继续往下走,约莫又走了相近的阶数,几乎下到地底,石阶才到了头。 他屏息凝神,示意叶陵退后,在近旁摸索着抽出一块突兀不平的青砖,石门洞开,眼前豁然开朗,是一条宽阔笔直的甬道,两侧墙壁灯烛明亮,映照在两人眼中明明灭灭,带着丝说不出的奇诡。 走过甬道,再次开启石门,更宽阔敞亮的正八边形石室映入眼帘,没什么引人注目的摆设用具,两人却不约而同倒吸口凉气,被天宗这藏在地下的庞大而复杂的建筑设计震慑到无言以对。 眼前的这一层楼有十字方向的四条甬道,两两甬道夹着按八卦设计的四间带锁暗室,南北方向两条甬道仅供出入,东西方向的甬道两侧还嵌着许多狭小暗室,一眼望去数不清有多少间,隐隐传来如鬼哭的呻吟声,在空中飘荡,无所归依。 沿正对面那条甬道走出去,上下皆有陡峭黑暗的石阶,通往其他几层楼,乾震小心翼翼探了个遍,竟共有九层楼,每层楼布置大同小异,就像一座玲珑宝塔,从天而降,将他们两个来者不善的闯入者困死其中,根本找不到乾秦被囚禁之处。 “你看。”叶陵随意摸进八边形石室里的一间未上锁的暗室,推门一瞧,竟是间藏书阁,密密麻麻的书架上摆放着各式竹简书册,随手抽出一卷定睛细瞧,忙唤乾震过来,后者低头看了眼,心下一沉。 “焚心烈焰掌法……”他略微沉吟,在满是灰尘的书架里翻找着什么,逐一验证自己的猜想,“果然都是些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杀手团八个人都是楚立按照五行八卦挑选出的苗子,然后让他们各自修炼,成为功法迥异的八柄刀,联起手来相克相生,无坚不摧。” “接下来该怎么办?”叶陵兴趣缺缺地将掌法秘籍塞回书架,皱眉发问。 “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趁没人的时候,一层一层找。若途中遇到什么小卒子,再随机应变,套问出关押父亲的地方。”乾震神色凝重地往外张望,烛火倒映在漆黑的眼瞳里,点起一把火。 “青龙确认楚立今日在洛阳观礼,他就算从今夜开始往回赶,也至少需要四日。北山岳之前传来消息,楚子钰和杀手团追踪剑臣和靖七去了北境,这几日他们也都回不来。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找,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宗内生乱,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此次必须找到父亲,带他回去。” “好。” 紧急接到通知,十天内交开题报告初稿,后面又要缘更了,今天中午赶紧补一章,叹气。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一念之差终错过 浓得化不开的寂夜里,地下河清越水声幽幽荡开,过不多时船桨搁下,小船摇晃靠岸,黑衣少女摘下宽大兜帽,扛起沉重的麻袋自船头跃上石阶,肃着张脸步履匆匆进了暗道,迎面撞见满手血污刚从暗室里出来的狱卒赵四。 “陆姑娘。”赵四在距她两步远的距离站定,恭谨行礼。 “哪儿还有空置的囚室,要隐蔽安静些的。”陆夕颜与其擦肩而过时,漫不经心冷冷问道。 “刑具比较齐全的,这一层前数第二间空着。”赵四目光掠过她肩上的麻袋,略一思忖答道。 陆夕颜止步,偏了下头,无奈道:“不需要什么刑具,能把人锁起来跑不掉就行。” 赵四恍然,恭声道:“三层楼有不少空着的囚室,我带您去。” “不必劳驾,我知道了。”陆夕颜微微颔首,淡然独自离去,有些吃力地扛着肩上的人,登上三层楼,随便找了间空囚室开启机关进去,将麻袋丢在地上,环顾四周取下嵌在石墙里的一条铁索连着的精铁腕扣,过来解开麻袋,露出里面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的一张脸。 她松了口气,蹲下身子将麻袋取下,去解那人捆住手足的麻绳,转身拿起铁腕扣便要给人纤弱白皙的手腕拷上。 谁料就在她转身的一瞬,后颈蓦地觉出凉意,汗毛都奓了起来,几乎是凭着直觉,陆夕颜蓦地腰身一拧躲过那一针,颈后破了油皮,现出一道极细的血痕,与此同时抬手去抓那丫头的肩膀,力气大到几乎将其素白外衣扯落肩头,后者终究不是习武之人,身法慢了半步,脚步一顿丧失逃走机会,弹指飞出银针,直追陆夕颜眉心,却落了空,眼前一花,人已至身前,赤手空拳拆了几招,被一股大力掼在冰冷坚硬的石墙上,痛得冷汗直流,眼里却毫无怯意,直勾勾盯着陆夕颜。 “原来你早就醒了?真是小瞧了你。”陆夕颜忍着后颈火辣辣的痛意,眼里闪过冰冷戏谑的笑意,抬起左手亮出指间夹着的那枚细长银针,“物归原主。” 长针伴随着话音落下,既狠又准地没入面前之人后脑一处穴道,后者痛得剧烈一颤,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强自压抑着破碎在喉中的吃痛声,伏在地上冷汗涔涔,挣扎着抬手去摸那根银针,竟摸不到尾端,根本无法自行将其取出,腥甜血气溢散在齿间,痛不欲生。 “我本不想对你下重手,只想你帮我保守秘密罢了,是你逼我的。”陆夕颜冷眼旁观着,缓缓蹲下身垂眸叹了声,似是又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抬手捏住白衣少女汗湿的下颌,定定打量了半晌,“难怪说物以类聚,你和她真是像。” 后者眼里尽是冷漠和不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全身气力已流失干净。 “七天,你就会忘记关于我的一切。”陆夕颜将铁腕扣锁在她右手腕上,发动机关,铁索回缩抻直,将其拖拽过去,吊着右臂蜷缩在阴暗的角落。 “还有你那所谓的知己。” 陆夕颜怜悯似的最后看了她一眼,拔出腰间匕首掷在她身旁半步远的距离,“如果实在受不了,给你选择的机会。” 汗水打湿眼睫,模糊中望见地上的匕首,白衣少女神色没有半分波澜,只是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陆夕颜,咬牙捱着一阵一阵的头痛。 记忆已经开始出现破碎的征兆。 她只能下意识抓住最近的碎片,可竟然已记不清了。 长安…… 正月十五,千灯夜…… 还有人在等她。 无法继续回想,那枚银针似要将她的脑袋劈成两半,她痛得手指紧扣住铁索,骨节泛白,再难强忍下去,失声低喊出来,陆夕颜勾了下唇,转身拂袖离去。 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其实挺好的。 如果有的选,她挺想重来的。 “你听,什么动静?”来到三层楼的叶陵耳根一动,一把揪住乾震的衣袖。 “去看看。”乾震皱了下眉,与她对视一眼,两人疾步赶去。 他们已自上而下找了六层楼,能用银针试图开锁的暗室都找过了,始终没寻到关押乾秦的地方,倒是发现了疑似藏匿所有被夺神兵利器的铸剑室,可惜需要特制的几把钥匙才能开启,只能先记住位置,继续往下面几层楼翻找。 天宗九重楼实在是空荡,除却未归的宗主与杀手团,只剩下不足为惧的零星狱卒在拷打囚犯,他们一路也没遇到什么重要角色,索性没有打草惊蛇,悄悄摸了下来,谁料刚进三层楼就听见不同寻常的声响,似有人动武,还有女子的痛苦呻吟声,实在是反常,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暗室石门缓缓闭合,陆夕颜甫一出来便听见有脚步声逼近,双眉微蹙,偏头去瞧,先看见楚子钰神色凝重大步流星走来,心里惊疑一瞬,又紧接着瞧见他身后的白衣少女,还没待看真切就变了脸色,身体反应抢在清醒理智之前,倏地抬手侧身挡住面容,罩上兜帽转身便跑。 “欸,她跑什么……?!难不成也是闯入者?”乾震吃了一惊,追了几步没追上,只见那黑衣人转瞬消失在甬道尽头,纳闷地冲叶陵悄声耳语。 “没看清她的脸,但似乎哪里见过,有点眼熟。”叶陵低声答道。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古怪。”乾震沉吟片刻,“说不定她知道父亲在哪儿,我们捉了她,问上一问。”说罢,他抬腿便要追去,却见叶陵立在原地迟疑,不由得一挑眉。 “也不知道方才被关起来的是谁,她好像很痛苦,我们要不要多管闲事?”叶陵隔着厚重石门听见里面一个姑娘微弱嘶哑的呻吟声,生了恻隐之心。 乾震抿唇不言,狠狠心摇头道:“我们自身难保,恐无力兼顾萍水相逢之人了,这里关押着太多人,我们救不了。还是先找到父亲,若有余力,再回来看看。” “也是,我们又不是什么行侠仗义的大侠。”叶陵无声苦笑,持剑走远,不再去听那令人良心作痛的微弱呻吟。 听闻此言,他鬼使神差想起那三个拜把子兄弟来,自嘲一笑,自叹终非同路人,挺落寞的。 若是那三个家伙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应当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而乾震……只是个一心救父的小魔头罢了。 学术使我鸽了一个月文,吐血三升而亡。 第五百四十五章 身不由己入棋局 不对劲。 楚子钰和薛靖七势同水火,万无可能以伙伴关系同时出现在天宗。 必有一人是假的。 甚至有可能两人都是假的。 陆夕颜躲在一间暗室里,强行平复心绪,转念回想方才所见情形,发热冲动的头脑霎时冷静下来,垂眸立在黑暗中,理清所有思路,眼底泛起层微不可察的凉薄杀意,转身踱进角落,从矮柜抽屉里取出件小布包,随意挑了张人皮面具覆于面上,粗粗遮掩住真容,大步流星阖门出了暗室,走向关押乾秦的秘密囚室。 今夜立春,正月二十一。 正月十七,她还收到杀手团的传信,易剑臣和薛靖七在北境未归。 他们脚程再快,日夜兼程,四日的工夫也回不到扬州。 除去他们两人,还有谁会不惜一切代价闯进这里查探寻找什么? 她猜出了闯入者的身份,决定将计就计,给他们白云宗送个大礼。 义父这盘棋筹谋多年,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杀局静待已久,如今这几只傻兔子终是撞上门了。 噗噗几声轻响,二层楼灯火全熄,一身黑衣罩着兜帽的陆夕颜指间寒光一闪而没,整个人隐于黑暗中,片刻后,机关声动,死寂中的厚重石门轰然作响,缓缓上升,显现出一个苍白枯瘦的人影,十几条儿臂粗的精铁锁链将其全身锁住悬于空中,如同缚于蛛网的猎物。 “令郎很快就要与你重逢了,是不是很开心?我都替你开心。”陆夕颜轻笑。 乾秦却无半点反应,眼皮掀起一半,目光幽深又死寂,没有半分活气。 “睡会儿,再醒来时,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绕至乾秦身后,仰首望着,笑容不再轻佻,微抿了下唇,目光定在其后脑一处穴道所在的位置,素手一扬,牛毛似的细针没入其脏乱微白的长发中,不见踪影。 乾秦阖上双眼,脑袋一沉,垂下。 这是最后一针,成败在此一举。 她没有十足把握,此前三针都是坤下的,催眠术法也只有坤能熟练掌握,天宗杀手团出发之前,在义父的授意下,坤将基本的关窍教给了她,没料到回来后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接连下了两针,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 石门重新关上,陆夕颜在黑暗中缓行,右手握紧腰间的剑柄,似蛰伏的刺客,等待着那两个家伙找到二层楼。 “留神。”乾震踏进一片漆黑的二层楼甬道,心弦登时绷紧,直觉告诉他,前方有诈,他们似乎已经暴露了,叶陵还穿着白衣,在黑暗中太显眼了,很危险,绝不能轻举妄动。 谁料他伸臂往旁一揽却拦了个空,惊愕一瞬,话音刚落,眼前有零星火光飞旋划破黑暗,在空中无声熄灭,紧接着他看见寒凉的铁光兜头劈落,抽出腰后玄铁折扇旋身闪躲,未待找见叶陵踪影,眼前又是一花,一件素白外袍蓦地扬起,猎猎翻飞罩住铁光,伴随着裂帛声响,乾震判断出来者的方位,扇页展开飞旋出手,斩向黑影。 无声无息解下外袍、抛掷火折子诱敌的叶陵此刻身着早已备好穿在里面的夜行衣,隐匿于黑暗中,配合乾震发起反击,算准黑衣人的落脚点,滚身拔剑削其双足,陆夕颜听见声响暗道不妙,可凌空挥剑荡开玄铁扇页后,旧力已老新力未生,若硬换落脚点,下盘不稳必定防不住乾震的后招,说不准会受更多的伤,不如就此认栽,顺了他们心意。 落地的前一瞬右手向前一掷,“铿”的一声乾震侧身疾挥扇柄打落飞剑,未及松口气,双眉骤然一蹙,利落展开折扇身形疾退,连撤三步,有惊无险地挡掉一地泛着蓝光的牛毛细雨,微微挑眉,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招未过,干脆利落把兵刃都丢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作为一个杀手,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他抬眼看向前方,微微眯起眸子,打量着兜帽下的那张脸。 陌生又普通,毫无特点,掉进人海里就认不出的那种。 一张最适合做杀手的脸。 可之前瞥到时有那一瞬的似曾相识,又是怎么回事? 陆夕颜忍着脚踝钻心的痛,垂眼瞥了下架在颈前的剑锋,只是冷笑,也不说话。 “哦,你是笃定我们不会杀你,所以才敢这么疯。”乾震恍然大悟。 陆夕颜岿然不动,不置可否。 “也不自尽,不是死士。那就是聪明人了,最适合做交易。”乾震吹亮火折子,举在陆夕颜面前,眼带笑意道,“带我们去见乾秦,用他来换你,听懂了么?” 陆夕颜沉默片刻,也不答话,也不点头,只是冷冷看向乾震身后的甬道,后者与叶陵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便挟着人往那边甬道走去,通过观察她的神色变化,确定了关押乾秦的囚室。 “你是哑巴么?”乾震以扇柄抵着她后腰,机关一触即发,低声命令道,“你自己来,别耍花招,你逃不掉。” 陆夕颜顶着张冷漠的脸乖乖配合,一瘸一拐走到门前开启复杂的机关,石门洞开后,又颇为自觉地操作机关将悬在空中的乾秦放下。 叶陵谨慎抢上前去,探其鼻息,又在其脸侧摩挲了会儿,确定没有易容,确定义父还活着,悲喜交集,转头看向乾震,轻轻点头。 乾震看到鬓发斑白的父亲衣衫破烂,拴着铁索毫无意识地跪倒在他们面前,垂着头像具提线木偶,倏地红了眼眶,诸多复杂情绪潮水般涌上心头,催得他恨意燃烧,对天宗的人起了杀心,不得不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良久后沉声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被胁迫之人依旧不吐只言片语,只是抬手指了下另一侧机关,示意可打开所有镣铐铁索,又淡漠至极地摊了下手,表示其他事情无可奉告,就算是杀了她,也没用,他们还需要她带路出去,带着乾秦这个昏迷不醒的负累,不能再走罡气盟那条来路。 “先离开这里。”叶陵读懂陆夕颜的意思,神色凝重地操作机关将乾秦解救出来,与乾震交换位置,正色道。 乾震长吁一口气,无奈点头,走上前将父亲背负身后。 “带路。”叶陵左手按着陆夕颜左肩,右手横架长剑在前,快步前行。 两人一路谨慎提防陆夕颜出尔反尔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一切超乎寻常的顺利,这奇怪的杀手就像胆小惜命的哑巴,失去兵器后半点都没打算反抗,甚至目睹他们上岸从后山暗道离去后,淡定划船返回。 宛如内应。 “太顺利,有问题。”叶陵惴惴不安。 “没办法……”乾震负着父亲在月夜中前行,苦笑一声,“为了救父亲出来,明知是圈套,也只能闭着眼一脚踩进去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春来万事逐流去 翌日天明,扬州城外农舍,叶陵推门而入,谨慎朝外张望了眼,合拢门扉。 掀开陈旧布帘转进里屋,她将包袱搁在桌上,瞅见乾震正半蹲床边铜盆前拧着温热的布巾,给昏迷不醒的乾秦擦净满身血污,彻夜未眠已熬红了双眼,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滋味,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干净衣衫买来了,给义父换下后,你也睡会儿,换我来守。” “我心里不踏实,睡不着。”乾震背对着她,缓缓握紧父亲枯瘦的手掌,涩声苦笑道。 “我们何时回宗?此处居所虽然偏僻,但毕竟在扬州边上,不够安全。”叶陵拉出条长凳,略显疲态地坐下,怔怔望着乾震。 乾震转头看过来,无奈叹道:“至少得等父亲醒过来。石老头儿狼子野心,终于快要演不下去了,呵……宗内已近乎分裂,我的威信再高,也慑不住玄武、朱雀两堂的人,只有父亲安然无恙,亲自回去清理门户,才能扭转得了局面。” “若是……一直不醒呢?”叶陵声音轻不可闻,望着空处发呆。 这是最坏的结果。 日光透过窗棂,寂静无声地洒进里屋,一地清寒。 微尘游于其间,翩然起落。 乾震闻声垂眸,抬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缓缓合拢手掌,眼角弯起一个弧度,天真无邪般轻笑一声,神色认真地转脸望着她。 “那我们四人就弃了白云宗,隐姓埋名,藏于山野,逍遥快活,就像小时候那样!”他讲这话时语气轻挑,似是消遣她,可她知道,这是乾震掏心窝子的话。 叶陵想起年少几桩往事,一阵恍惚。 “要不再叫上李弃那傻小子?”乾震思忖了一番,摩挲着下巴笑起来,“咱们四个跑路,留他在宗内,恐怕小命不保。” “你是认真的么?”叶陵回过神来,失笑。 乾震又揉了揉鼻子,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咕咕——”窗棂一声轻响,一物从天而降,乾震抬眼一瞧,是只肥美的鸽子,缩着脖子迈了两步,歪头靠在那里不再动。 他下意识咽了口水,方才一番打趣,心神松懈下来,腹中饥肠便开始撂挑子。 叶陵起身,上前几步抓了鸽子,取下竹筒里的纸条看了眼,神色有些微妙,抬眼对上乾震发直的目光,失笑道:“你这什么表情……” “青龙的信?”他堪堪收回目光,长叹一声。 “嗯,但是内容有些古怪,不知道那混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叶陵说话间松了手,被某饿货盯到全身发毛、不寒而栗的肥鸽立马扑打翅膀蹿了出去,仓皇间掉了根羽毛,正落在叶陵发顶,滑稽不已。 乾震觑着她,把笑声压抑在喉间,托腮正经问道:“我看看?” 接过纸条,定睛一看,是潦草狗爬的几列字: 嘿,兄弟这回给你带了份大礼! 不过叶子恐怕想取小的狗命,还请以命相护! 落款画了坨分不清是蛇是龙的滑稽图案,还缀着嘴角咧到天上的不羁笑脸。 乾震:“……” 叶陵:“……” “我怎么,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怔怔瞅着字条,恍惚间似乎看清了字句里隐晦的联系,有了个猜测,却又希望猜错。 “既然是礼,对你而言,总归不会是什么坏事。”叶陵心细,也隐约猜到几分,却并没有动怒,只是自嘲一笑,干脆利落换了话题,“饿坏了,我去下碗面。你赶紧给义父换上,他爱干净,醒来时必定会嫌弃自己邋遢不像话,在咱们跟前失了面子。”说罢,她将包袱里衣物取出抛至他怀中,拎着在城里摊贩处买来的吃食转身出了里屋。 乾震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叶陵已经离开,他望着微风徐徐吹起布帘一角,心头一暖,无声笑笑,转身扶乾秦坐起,给他换了衣衫,又新打了盆热水,耐心洗净父亲脏污的长发。 几缕白发穿过指间,他下意识数了数,数了一会儿又后知后觉一个恍神,似从梦中惊醒,望着父亲憔悴苍白的一张脸,悲从中来,鼻尖发酸。 八年前,他曾趴在父亲肩头数白发,仔细扒拉出三四根刺眼的白发后,父亲并不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那一套,坚持让他给顺手拔掉,笑着感慨原来自己也会有老去的那一天,大业未成,岂能服老? 谁知没过几日光景,试剑山庄一役后,父亲战败失踪,受尽折磨,迅速老去,而他还没来得及长大,练就独当一面的本事,就成了个没爹的傀儡,提早品尝了明刀暗箭、权力倾轧、虚伪逢迎的滋味,要不是有青龙和叶陵陪伴左右,勉强守住了半个家,如今的乾震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喝西北风。 八年很短,又很长。 短不过一个弹指,长似恍然已过半生。 素鸡面的清香随风飘入里屋,萦绕鼻尖,将他追忆往昔的神思拉了回来。 他短暂忘却阴谋算计、腥风血雨,发自肺腑地开心起来,深吸一口面条的香气,仿佛他们已归隐山林,过起了平淡却又有滋有味的小日子。 “有醋么?”片刻后,他端坐在桌前,笑吟吟望着放下面碗的叶陵。 叶陵挑眉,也不带笑意,反问:“飞鸽传书给青龙,让他路上买点?” 乾震愕然,讪笑起来。 “别瞅我,我又不是醋坛,凭空给你变不了醋。”叶陵抄起筷子用细布擦干净,微笑着回了句,埋头斯斯文文吃起面来,不再理会。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轮流榻前照看乾秦,去扬州城探听消息。 江湖还算平静,没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罡气盟和天宗那些人,亦皆未归。 可乾震的心却越来越沉,近来从客栈酒肆茶馆里的江湖客口中得知,正月初十兰陵谢家灭门,正月十五关中长安秦家灭门,正月十七雁门沈家为保老小性命,家主携风鸣箫假意投诚,率江湖客前往岚州与天宗交手,大雪覆血河,死得干干净净,就像是屠杀。 若北山老儿所言非虚,楚子钰与天宗杀手团一路追踪易剑臣、薛靖七至北境未归,根本无法出现在兰陵、长安、岚州,那只能说明一个事实,楚立亲自出手,且仅凭一己之力,使得无数江湖豪杰灰飞烟灭,立春那日还能若无其事现身洛阳观礼,完全不被人怀疑,这等令人背脊生寒的强大力量,恐怕易剑臣与薛靖七联手也对付不来,并且……四十九件兵器似乎快要集齐,清理完虾兵蟹将后,楚立的屠刀恐怕就要对准白云宗的脖颈。 他拿不定主意,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等待乾秦醒来。 第五日,没等到父亲苏醒,却先等到了归来的青龙。 还有那份大礼。 彻底乱了他心神。 第五百四十七章 烈火烧云再重逢 夕阳西下,天光渐收,乾震正双臂环胸支腿而坐,靠在窗边闭目养神,昏昏欲睡间,蓦地听见屋外有乱糟糟的脚步声逼近,还有身体碰撞的闷响和衣料摩擦的动静,不像是叶陵买吃食回来,登时醒过神来,警惕握住腰间扇柄,起身抬手一拨帘子迈步行至门前,隔着层白绵纸往门外张望。 模糊不清的两个人影似乎在悄声打架,一高一矮,有条绳子连着两人,那高个似乎凑上前弯腰去解束住那矮的双手的绳子,那矮的甫一脱困,抬脚便踹,高个低呼一声,扭身躲闪,险险避开要害,又伸长胳膊从后一把揪住那矮的后衣领,拎小鸡似的拽到跟前,抬手在什么穴道一点,沉默的厮打立刻转为一声娇憨的怒喝,这声音听得乾震怔在门后,一脸错愕。 “你个不要脸的小混蛋快放开我!什么仇什么怨,硬把我绑来这荒郊野外的,本姑娘是挖了你家祖坟么!”刚被解了双手束缚和哑穴的她,紧接着又被点穴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积压了四五日的怒火在此刻尽数喷发,嘴上骂得气势汹汹心里却委屈羞赧得要死,只恨自己武功太差,倏地红了眼圈,显得楚楚可怜,像只龇牙咧嘴却被扼住后颈皮无力反抗的小橘猫。 “姑奶奶小点声,不然这惊喜可就泡汤了……!”青龙作势要去捂住她的嘴,却见后者一脸凶神恶煞已做好咬碎他虎口的准备,讪笑着缩回手,将绳子收好系在腰间,又理了理方才挣打间被抓皱的青衫,恢复体面后,撑起一个灿烂的笑脸,潇洒之极地用力一推门。 “咚”一声闷响,对面的人一个趔趄退了半步,低着头默不作声,脑门磕出道红印子。 “你确定这是惊喜不是惊……?”司徒念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继续咆哮,话音却在看到门后之人的那一瞬戛然而止,剩下一个“吓”字梗在喉中上不去下不来,结结实实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乾震真被吓到了。 “草!吓死小爷!你咋不声不响跟尊门神似的杵门后呢!”青龙跳起来。 却见他垂着眼,头颅似有千斤重,沉得抬不起来,也不说话,只是抿起了唇。 她愣在原地,怔怔望着,怒火全熄,剩下的便尽是难过,还有无地自容的尴尬,鼻腔立时被浓重酸涩占山为王,催得眼前模糊一片,咬咬牙想要转身拔腿便跑,再也不想看见他,却跑不掉,只能僵硬地立在他面前,也跟着垂下眼。 日头坠进群山林海,一时满天烈火烧云,猝不及防重逢的两人,相对无言,问心有愧。 “胡闹。” 乾震静默良久,终于开了口,嗓音沙哑低沉,一字一顿,说不出是什么情感。 “欸,我错了,应该先敲门,不该这么贸然,把你给撞坏了。”青龙诚恳道歉,说完还瞟了眼好兄弟脑门上未消的红印子。 乾震蹙眉,抬眼看着他,不但没有喜色,反而有些怒意。 “……”青龙见情况不对,立马举手投降,继续招供,“我错了,不该用绳子把人家捆来……但是我用的细软绳子,保证没弄伤她!哦哦哦我还不该点她哑穴,让她憋了一肚子火,容易生病。” 乾震依旧拉着张脸,却不敢看司徒念。 青龙深吸口气,长叹一声,“我坦白,我确实自作主张扮成你,去抢婚了。但,但是小美人真的是很喜欢你的,二话不说就掀了盖头,愿意跟我走,而你分明也很喜欢她,两情相悦,多么难得的事!天地良心啊我,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呃,我不是指的夏侯纨绔和小美人这桩婚事……指的是你们这对鸳鸯!反正兄弟我是为你小子两肋插刀了,做到份上了,你若不领情,那要打要骂,随你咯。”说罢,脖子一挺,以掌作刀朝上面比划了下。 乾震怔了下,险些被这番理不直气也壮的话带进沟里,眉头蹙得更紧,脸色却是缓了缓,无可奈何摇摇头,挪了两步扇柄一敲司徒念肩头,穴道解开,她掉头就走,毫无留恋。 不是回扬州城的方向。 他知道她在赌气,只能追过去。 他抓住她的手腕,又被甩开,两人大眼瞪小眼。 青龙心满意足地笑着哼了下,谁料接下来的发展又让他跌掉下巴。 “你走反了,回城的方向在那边。”乾震认真道。 “我为什么要回城?”司徒念一抹眼泪,不忿道。 “回家。”乾震语重心长。 司徒念退了一步,摇头,“我没有家了。” 乾震惊愕,猛地扭头去看青龙,后者急忙澄清:“司徒家没出啥事,人都健在,就是……因为逃婚,小美人和司徒家一刀两断了。” 乾震闻言头更疼,闭了闭眼,试图继续劝说:“念儿,你爹不是无情的人,不可能不认你,我送你回去,讲明误会,你依旧是司徒家的大小姐……” “误会?”司徒念又退一步,蹙眉反问,红着眼圈自嘲低喃,“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了。我本不想来见你,可那小混蛋偏生不信,非把我捆来,这下好了,伤疤上撒盐,你们都得意了……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哎等等等!小美人别走,别生气,说什么胡话!”青龙见情况越发不对,立刻冲上前来,张臂拦住司徒念去路,哄了几句,偏头冲乾震骂道,“臭小子你发什么疯呢!还是男人么?!” “对,我疯了。青龙,白云宗如今朝不保夕,倾覆与否只在那人一念之间!我们会被正道围剿,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拖累人家跟着一块儿送死是什么道理?!”乾震一把揪住青龙的衣领,红着眼圈斥道,“我是喜欢她没错,但没人规定喜欢就一定要同生共死!你若明白,就别拦了。”说到最后,似是泄了气力,他松开手,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他给她交代,也表明立场。 青龙哑然,深深望着他的背影,认真思索了下,嬉皮笑脸道:“谁说你一定会死的。纵使白云宗覆灭了,有我和叶子在,拼尽最后一口气,也会送你走。” “可笑,我一人独活又有什么意义?我乾震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乾震闻言悲意上涌,苦笑一声。 “弟兄们身世孤苦,心无挂碍,纵使牺牲了,也算是回家。可你不一样,跑去罡气盟玩了一圈,拐走了小美人,如今借口再冠冕堂皇,也逃不掉始乱终弃。乾震,不要自以为是。何不问问小美人的意见,她是去是留,是生是死,皆由她自己决定,那你便不算辜负。”青龙低头一笑,连连叹息。 司徒念眼眶更红,静默不语。 “我觉得,活着不快乐,还不如轰轰烈烈死去,人生不过大梦一场,若是噩梦,还梦个什么意思?”青龙见两人不说话,哈哈大笑道,弯起笑眼探身去瞧司徒念的神色,“你说呢,小美人?” 司徒念:我觉着,苟活,更重要。 第五百四十八章 深藏知觉于肺腑 “说什么死不死的,哪儿有那么严重……”司徒念吸了下鼻子,轻声嘀咕了句,神色复杂地抬眼瞧瞧乾震,又望望青龙,只觉得进退两难,不知如何作答。 她虽生于江湖,却在风平浪静的府宅里养了十余年,跟颗琉璃珠子似的被司徒延周全万分地拢在掌心里,没经过风刀霜剑的琢磨,试剑大会上榜后入了罡气盟,游历江湖不过一载,同易剑臣他们一起夺过龙渊、去过大漠、亦斩过雁荡血傀儡,但始终被父兄好友护得周全,未失亲友,不曾浴血,不知众生皆苦,人命如蝼蚁草芥。 因此,她不像薛靖七,也不像叶陵,从未流亡过,也没背负过什么沉重的东西,怕痛怕死,怕被喜欢的人抛下,心中的江湖依旧灿烂盛大,所有人都能共白首,走南闯北吃吃喝喝比比武打打架,干掉几个大坏蛋,这就是侠客的一辈子。 不过是个天真烂漫脾气有些暴躁的小姑娘罢了。 哪儿会想到生死这么遥远的事。 司徒念从头至尾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可他却也因此,情不自禁的,想同她的父兄好友那样,替她挡住所有腥风血雨,守住她这颗赤子之心,这份对江湖的憧憬。 可能……人缺什么,就会向往什么。 天真的琉璃珠子向往危险的浪漫,刀尖舔血的小魔头向往纯澈的梦。 乾震似是想通了,自顾自笑了下,目不转睛望着她,想知道她的决定。 “小美人,我们可不是在说笑,严重,真挺严重的。”青龙闻言捧腹,又竖起眉毛认真吓唬道。 司徒念当了真,面带忧郁地想了一会儿,底气不足地发问:“就没有第三条路可以选么?” “哪儿来的三条路?”青龙挠头。 “第一条,我滚回家苟活;第二条,和他一块儿死,殉情;第三条,我保护他,带他走。”司徒念说罢,瞧见面前两个大男人一脸不可说的表情,顿时觉得自己被看扁了,抿了抿唇伸手往腰间一摸,没摸到青羽软剑,这才想起自己逃婚时兵刃被打掉,如今是身无寸铁,连自己都护不住,谈何保护乾震,一张俏脸登时涨得通红,有点下不来台。 青龙也涨红了脸,是憋笑憋出来的,真情实感地看笑话。 “好了,别闹了,回头我找人给你重新打一把,可能比不上青羽剑,但称手就行,你别嫌弃。”乾震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走上前抬手刮了下她鼻梁,顺势抓住手腕将人拖走。 “去,去哪儿啊?”司徒念摸不准乾震的心思,一颗心始终悬着。 “择日不如撞日,去隔壁村镇找个铁匠打把剑。”乾震面色淡然。 “其实倒也不急……”司徒念讪笑。 “我急,我等着你保护我。”乾震微不可见地舒眉一笑,话音很轻,带着调侃,似是回到从前,她后知后觉明白了里外两层意思,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手指小心翼翼往上勾住他的袖口,他松开她的手腕,顺势捉住她的指尖,两人谨慎又郑重地十指相扣,走进满天落霞。 见这两个冤家总算是“握手言和”,青龙长长吁了口气,转身欲进屋看望宗主,不料迎面撞见刚回来没多久一直悄无声息立在门边的叶陵,吓了一跳,吐出的一口气倒抽回半口,撑起一个若无其事的笑脸,盘算着在她动手之前立马开溜。 “他很久都没这么发自内心地笑过了。”叶陵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慨道。 “有么,他刚刚笑了么我怎么没看见!”青龙向后退了一步,正色道。 叶陵不耐烦地抱起双臂,青龙立刻拉开架势作防御姿态,嚷着:“打人不打脸!” “在你心目中,我是那种重色轻友拎不清大局私情的八婆么?”叶陵挑眉。 青龙艰难地思考了下,迟疑道:“不好说,毕竟你从小就喜欢他。” 叶陵颇觉无趣,似笑非笑:“谁规定喜欢一个人就必须和他在一起的?” “……”青龙皱了下眉,寻思着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他想起了,狐疑道:“你早就回来了?你听见乾震说那句话了?” “什么话?”叶陵不解,“我刚回来,正撞见人家牵手呢。” “呃……”青龙收势,有些遗憾地挠挠头,叹道,“不得不承认,你和他真的挺像的,特别像。” “太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做并肩作战的知己绰绰有余,做意中人就少了天性上的吸引力,没啥意思,一直苦哈哈的。”叶陵走进屋把手头的东西放下,话锋一转,背对着他低声道,“楚立回扬州了,义父依旧未醒,为免夜长梦多,我们今夜就走,先不回宗,找个离扬州远一点的据点躲一下。” “这么快!冲着我们来的?”青龙心头一紧,他已是快马加鞭把人送回来,夜里都没睡几个时辰,没想到楚立能踩着他后脚回来,必定是冲着什么。 “撞见楚立策马回盟后,我绕去后山看了眼,半个时辰的工夫,天宗杀手团的人也出现了,我隔得远没看真切,数了数,一共九个人,其中一人似乎伤得不轻,一直被人背着,没啥动静。”叶陵回想着当时在树上所见情形,顿了顿,眸光一闪,侧首对上青龙的眼睛,两人同时有了一个猜测。 若为对付白云宗,楚立不必昼夜不歇提前策马归来,宗内什么人重伤会让他如此在意? 答案只能是楚子钰。 “或许,我们还有喘息之机,宝贝儿子危在旦夕,救人要紧,楚立应当没心思立即带人围攻白云宗。”青龙掀起布帘望向榻上昏迷的乾秦,叹了声。 “听闻他们父子不和已久。”叶陵并不认为楚立会因楚子钰而分心,暂缓对白云宗下手。 “血脉是斩不断的,临到生死之时,所有的不和都算不得什么了。除非啊,楚立的血冷透了,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性命。” 青龙戏谑一笑,望向屋外,天边落霞已逝,黑夜将至。 第五百四十九章 离经叛道笑藏刀 生死之间浮沉九日,若大梦一场。 梦里…… 一川江水倒流归山,血过剑锋收入心窍,她蓦然闭眸俯身吻上他的唇,青涩又滚烫,红烛昏罗帐。 万千光影闪动跳跃,铮铮作响,她替他挑落飞袭碎铁,横剑滴血,雁荡山下,玉佩收入怀中,死生相逢一诉相思,他握住她手腕,泪湿眼眶。 漫天大雨之中,他握紧伞柄,无所适从。赌酒自罚三杯,她捏着酒杯恍惚一瞬,洇湿双眼。罡气盟中,她抓住他握剑手腕,剑气凛冽,枯黄落叶纷崩。 扬州城外,她盘膝坐下抬掌抵住他后心,萍水相逢,古道热肠,赌坊门前赎回玉佩,十五两落进钱袋,刀锋扬起,她立于长街,笑容灿烂,白衣胜雪。 他情难自禁,轻轻扯动唇角,心口却蓦地一痛,血流成海,湮没所有过往,她清冷羸弱,脸色憔悴得要命,眸子却亮得惊人,刻骨恨意染就眼底血色一片,一剑刺穿他的心,起誓般笑道: “人间我杀你一次,下了地狱我再杀你一次。” 誓言狠毒到,把自己都咒死在内,拼着玉石俱焚,不顾惜一条烂命。 体内真气激荡,窜入四肢百骸,楚子钰闷哼一声吐出淤血,缓缓睁眼,大梦方醒,四周尽是黑暗,有一灯如豆,自己盘膝坐于榻上,楚立撤掌坐定,目不转睛盯着他,神色复杂难辨。 “我……还活着。”喉咙似小刀刮过,干涩腥甜,声音哑得不行,带着丝难以置信的喜悦与感慨,话音刚落,心口又痛得厉害,他脸色苍白瑟缩起来,身子弓成一只虾,艰难喘息。 “得偿所愿了?”楚立撩起衣袍下摆,起身踱了两步,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不冷不热问了句。 楚子钰怔了下,蹙紧双眉,只是咬着唇不答话。 “就这么喜欢那丫头?”楚立转脸瞧他,“哪怕她想把你挫骨扬灰。” 他依旧不吭声,也不抬头与父亲对视,只是觉得悲哀,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醒后父亲没有半分担忧与关怀,一如既往疾言厉色,只有埋怨与嘲弄。 若换作薛靖七,换作易剑臣,换作楚中天……榻前必定会围着许多人,追问伤口还疼不疼,想不想喝水,要不要再睡会儿,他们若死了,很多人都会哭。 他楚子钰死了,恐怕没人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哪怕是假惺惺的。 “钰儿,你可知她这一剑,就算杀不死你,也能废了你。”楚立神色肃穆。 他蓦地仰起脸,不解其意。 “你试着运功看看。”楚立淡然道。 楚子钰将信将疑,低咳几声坐直身子,抬掌小心翼翼催动真气,眼前蓦地一黑,刺骨寒意自心口涌起,转瞬刮过周身经脉,热血凝结成冰,犹如身困暴雪,他又冷又痛,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身子蜷起,眼睫都覆上薄霜,内气消散无形。 “是我伤得太重,没痊愈罢了……”他咬牙切齿自我安慰。 “是七星剑意。”楚立摇头,“霜寒剑气残留一缕于你心脉之中,饶是我,也只能硬碰硬以内力强行镇压使其蛰伏,无法将其彻底抽出或粉碎。若不动武,与其和平共处,平日倒也无大碍,只是会体虚畏冷,寒天易发心疾,伤不了性命,薛靖七剑气反噬的那段时日,就是这种境况,她都能撑过来,你也不会有事。” “那我以后……”楚子钰脸色煞白,体虚畏冷留下心疾都不算什么大事,可无法动武,岂不是成了废人,他还没得到想要的,还一无所有,怎么能够……怎么可以就这样戛然而止。 见榻上之人变了脸色,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楚立沉默良久,深吸口气,垂下眼,声音柔和了些,似是安抚:“钰儿,就此退出江湖,好好养伤,安安分分过回平常人的日子,也挺好。我会保护好你,不让他们再为难你。你若不甘心,来日我会废了那丫头的武功,为你报仇,让你解恨。” 楚子钰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几乎怀疑自己产生幻觉,听错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楚立颇觉好笑地觑了他一眼,认真道,“这么多年,我是不喜欢你,但你终究是我儿子,身上流着我的血,作为一个父亲,我不希望你英年早逝,死得毫无尊严意义。” “至于薛靖七,毕竟是外人,你做了错事伤害了她,我会为她讨公道,让你下跪道歉,但这绝不代表我允许她杀了你,废了你,所以我会让她付出同等代价,这就算扯平。若你……不舍得她死,就留她半条命,让她陪着你。” 楚立不像在说笑,可楚子钰不敢信,不敢将任何希望寄托在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身上,毕竟没有人真正在乎他,毕竟楚立所谓的在乎,也只是因为血脉相连,没有半分发自内心的疼惜与慈爱。 他不想要这份施舍,不想摇尾乞怜。 除了自己,他谁也不信。 “父亲……”他动了下僵冷的身子,哑声道,“没有别的路可走么。” 楚立闻言神色微妙,默然不语。 “靖七她既然能压制住剑气反噬,那道理相通,我若得其法门,想必也……”楚子钰喉头一滚,大着胆子说出来。 雁荡山下,杨牧成临死前将毕生修为送给了薛靖七,这才救了她一命,并且从那以后,她的剑术再上层楼,一日千里,悟得剑意。 他羡慕,她有这样一个爹。 楚立只是冷笑,回望楚子钰,父子俩对视,室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薛靖七愿为杨牧成赴死,你愿为我赴死么?”楚立倒也不怒,只淡然问了这一句话。 楚子钰怔愣一瞬,倔强地咬住下唇,开不了口。 答案已经明了。 “或许,你还可以问问北山岳,你的亲外公。”楚立笑,“说不定他菩萨心肠,为了外孙的宏图霸业,愿意牺牲那把老骨头。” “他现在在哪儿,在天宗么?”楚子钰沉默片刻,转身放下冻到发麻的双腿,恢复些许知觉后,挣扎着趔趄站起身。 楚立敛起笑容。 楚子钰与他擦肩而过时,被喊住。 “在你醒来之前我就问过了,他不愿意,毕竟你只是不能再动武,又不是活不成了。他还打算用那身武功和我一较生死,为他自己和你娘报仇,你觉得他会同意么?” 楚子钰喘着粗气,咬紧牙关。 “你究竟在执着些什么?”楚立不理解。 “我想要的,我自己夺,我的仇,我自己报。我越强大,尊敬惧怕我的人会越多,我若没了武功,屁都不是,不说薛靖七他们,恐怕连您的那些下属,都会肆无忌惮骑在我脖子上撒尿。父亲,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您忘了么,这可是您亲口告诉我的。我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全都是拜您所赐。”楚子钰自嘲笑道,眼底尽是血色,已没有半分畏惧。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 此前满心卑微乞求得到楚立的疼惜与薛靖七的喜欢,下场是什么? 既然早已走上不归路,又何必假惺惺半路止步、浪子回头,做不成讨人喜欢的好人,那就做让人恨之入骨却奈何不得的坏人,他这条命已经烂透了,不介意再烂一点,他想要的东西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 恰如她所言,同归于尽,共入地狱。 “好,你既执意如此,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楚立眼眸幽深,略一颔首,负手离去,决定应北山岳之战,堂堂正正将其击败,给楚子钰想要的机会。 薛靖七OS:累觉不爱,不死不休。 第五百五十章 若石中火梦中身 是夜,北境草原,早春的风似刀尖入水,凉得通透,薛靖七抿了口酒,身子暖起来,笑吟吟瞅着易剑臣一头栽倒在自己面前。 易剑臣酒量不好,她知道,所以从牧民那里顺了两袋极烈的马奶酒,夜里练完剑后,提出赌酒,耍诈灌醉了他,想让他不那么清醒警觉一回,给自己留一次得手的机会。 火光在风里飞扬吞吐,明明灭灭,映得人也亦真亦幻起来,碎驳的光影在她衣衫上流走,沿着下颌线坠进几层衣领掩着的半截细白脖颈,晃到他半眯着的眼里,本就错乱的神思更是一阵恍惚。薛靖七半扛半搀地把醉死的人塞回帐子里,唤了他几声,见没答应,便弯起笑眼,抿了下唇,伸手探进他衣襟里,四处去摸那册被他贴身藏起来的剑谱。 这五日,他们昼夜不歇地琢磨剑招剑意,夜里在星光下盘膝而坐入定悟剑,白日里便策马到那片无人的辽阔草野里演练前夜悟出的合璧剑式,从剑一至剑十八,天上天下纵剑千里,心无旁骛,沉痴长醉,剑意直追落日远山而去。 每遇滞涩之处,两人便席地对坐,似对弈般以剑锋刻画招式于沙地里,有深有浅,气劲流动,反复削改,直至顺力顺势顺心意方才罢休。望着她垂眸沉思认真又执拗的样子,他会偶尔走神,怔怔的,痴汉般兀自傻笑,被她毫不客气弹指击中前额,方才有所收敛,重新沉下心去。 一切都是如此酣畅痛快,行云流水,唯独剑十九。 他找了许多借口,极其自然地遮掩着,愣是不给她看剑十九那页,为防她偷看剑谱,甚至刻意贴身放置,他醒时她总不好光天化日之下以武力扒人家衣服,他睡时也只脱外袍,揣着剑谱似笑非笑,将她一并禁锢在怀里,她有分毫动静,他闭着眼也能捉住她的手腕,再不放手,一直到天亮。 薛靖七不信邪,几次三番因为“怜香惜玉”,按捺住将他暴打一顿的冲动,认真思考了下,决定耍点不见光的手段,把人给温柔地放倒,再光明正大夺回剑谱。 易剑臣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剑十九一定有问题,甚至很可能跟她有密切关系,她非看不可。此时在北境天时地利人和,不把合璧十九式给练完,难不成等着回去一堆破事缠身时再挤时间钻研么? 胡乱摸了几下,温凉指尖触到犹带着他余温的册页一角,她心里狂喜,揪住边角往外一拽,被腰带扣紧的剑谱滞涩一瞬,没来得及继续使力,手腕却蓦地一烫,被他抬手紧紧攥住,她一时有些怔愣,无可奈何泄下气来,垂眼去瞧他,手指却依旧贼心不死地停留在剑谱上。 “我……”她讪笑着,试图解释。 他却压根没打算听,眼神有些古怪,除却酒醉后的发直与迷离,还有毫不遮掩的浓烈情欲,与微微泛红的眼角相得益彰,把她给瞧得呆住,方才想说什么词儿也给一时忘了干净。 她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右手缓缓松开剑谱打算认怂跑路,谁料易剑臣蓦地一把摁下她的后脑,闭上双眼狠狠吻住她,十分用力,好像在惧怕失去什么,近乎撕咬,再无克制,酒香与草木香自唇齿间缭绕溢散,两人鼻息交错,烫得她惊愕无措,满脑子都在想…… 她分明没在酒里下药啊! 没等她搞清楚状况,他已得寸进尺,禁锢在她腰间的手掌蓦然游走,几乎是无意识地扯落了她束紧外衣的腰带,紧接着衣襟被蛮横地揪住,准头不是很好地往旁拽了几下,外衣散落在地,衣领被扯松,莹白玉坠掉了出来,同若隐若现的锁骨一齐映入他漆黑的眼瞳里。 他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眉头微蹙,再次吻上,厚软的毛毯被两人的重量压得下陷,她被灼得流汗,抬手按住他肩头,想要挣扎着推开,却又迟疑,攥紧了他的衣衫,掌心湿黏,又缓缓松开,伸臂环住他后颈,默许着他继续放纵,伸手探进她里衣,将衣物沿着脊背推高,留了许多深浅不一新伤旧疤的白皙肌肤暴露在寒凉空气中,在轻颤中又被潮湿的温热轻轻覆上,她指尖勾住他的一缕发,渐渐收紧。 她知道,他从来都在克制,哪怕她愿意,他也不知出于何故,兀自隐忍,甚至很认真地要她承诺什么决战后一定……她甚至有些怀疑,这是否与剑十九有关。 其实,从前她对这种事保守慎重又逃避,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不知不觉就变了。她根本拒绝不了易剑臣的任何要求……甚至因为自己身体太差,随时都有可能伤重死去,能不能撑到决战后还要看造化,于是便起了及时行乐的心思,只要他想要,她就愿意给,活一天少一天,她已不敢轻易许诺,等什么来日。 他醉了,不再清醒,失去理智,想做的自然是平日里拼命克制不敢做的,她又怎么忍心推拒,只能迎合,彼此蹭着鼻尖,用尽全力拥抱,炽热又滚烫的暧昧缠绵至肌肤相贴的每一处,将两人点燃又浸湿,毫无保留。 他俯身时,别在腰间被拽出一半的剑谱终于在近乎激烈的动作中掉落,她在残存的理智中看见,伸手将其拨到远处,他的手指追过来,扣住她的,埋首在她锁骨窝低低出声,竟带着丝哭腔,喃喃自语般,“十八,足够了,足够打赢……真的。” 肌肤上一烫,又一凉,湿漉漉的,她吃了一惊,后知后觉抬手盖在他的发间,微微攥着。 他哭了。 她轻轻喘息,心中那个猜测越来越…… 他拼命守着的剑十九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是不是,她会死。 他搂抱着她再也不动,似乎情潮随着酒劲一齐退却,他身下分明起了反应,他们分明已水到渠成,他却硬生生戛然而止,哪怕自己难受,也没有突破最后的界限。 她不知道他究竟在坚持着什么。 但此时却隐约回过味,明白过来。 有句话叫,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 他知道她一诺千金,重承诺重义气胜过一己私情,平生最怕问心有愧。 所以想用一个听起来有点天真无邪又过分执拗的承诺拴住她这条烂命,不想她过早地满足他的心愿,而后了无牵挂,再不欠他。 哪怕第一次是最后一次,也要让来日可期,把岁月拉长,希冀着远方。 薛靖七洇湿了双眼,忽而低头笑起来,笑自己被人看透,拿捏得死死的,逃脱不掉。 易剑臣就这么睡着了,同她依偎在一起,温热的呼吸打在她颈侧,指间还攥着她的发带,他亲自编织的赤色长绳,似在无声中言语: 阿靖,我拴住你了。 她侧首看他,缓缓抬手以指肚抹去他未干的泪,怔了许久,再次靠近,小心翼翼,印上一个温柔又绵长的轻吻,直看到他微皱的眉头舒缓开来,睡得踏实,方才撑着身子坐起来,捡起散落在旁的衣衫松松系上衣带,将发带极轻地自他指间抽走,披上外袍拾起剑谱掀帘走出帐子。 初春的冷风在夜里寒意更甚,迎面吹来,蒸散了衣里的热汗,薛靖七打了个寒噤,在帐子前席地坐下,踌躇着展开折页,将剑谱翻至剑十九,垂眸看去。 第五百五十一章 边陲火海红衣血 “义父。”候在门外多时的陆夕颜见楚立脸色不佳负手踱出,而屋内那家伙不仅能喘气还有能耐下地走动大声嚷嚷,便大抵猜到这父子二人是何状况,心里暗暗嘲讽感慨一番,面上波澜不惊,恭顺至极地将今夜收到的密信双手奉上。 楚立拆开密信,边走边看,阅罢肖陵自北境传回的消息,面色稍霁,却又微微皱了下眉。 一切尽在他意料之中。 易剑臣和薛靖七还算头脑清醒,没有耽于小情小爱躲在北境草原徒然消磨时间,昼夜不歇苦练双剑合璧,他很满意。 可惜,小崽子终究还是存有可悲的私情欲念,不知何为大局为重。易剑臣藏剑谱不愿让薛靖七练最后一式,这份私心只会使得他们重蹈上任剑主覆辙,成为逃兵,无法彻底毁去灭魂,那这武林浩劫便是无穷尽的循环,无数人也都将白白牺牲。 人都是自私且目光短浅的,只顾眼前人,不念众生苦。 就连心怀苍生的七星龙渊剑主也不能免俗,真是遗憾,他得再推上一把,断其情义,逼到无有退路、没得选的时候,他们才会义无反顾地以身殉道使出剑十九罢。 “夕颜,乾秦一事你办得不错,我们也该进行下一轮行动了。你去……把乾、坤、震、坎叫来,我有事与他们商议。”楚立微微颔首,沉声吩咐。 “坤……”陆夕颜迟疑一瞬,低声道,“在戒律堂跪了两个时辰,您不去,她不起。” 楚立闻言讶然,眉头微蹙,转念又明白过来,垂眼思索片刻,换了主意,柔声道:“你先去找坎,让他把重明蛊给钰儿送去,再让乾、震去议事堂等我,你也一起。我亲自去见坤,稍晚些到。” “是。”陆夕颜应声,目不斜视快步离去,心中却在暗忖,在众杀手里,义父似乎单单对坤一直很包容,很少疾言厉色,坤虽玩世不恭却至死忠诚,也不知他们二人究竟有何隐秘联系,她很好奇,却也明白这不是她该打听的事。 戒律堂前,红衣如血,微光映照下,暗影里一人长跪不起,腰背笔直,双眼却失往日勾人神采,黯淡发直,似在怔怔想事。 少宗主伤成这样,生死未卜,她有无可推卸的责任。 她阵前反水确是错了,可不后悔。 薛靖七绝望一笑,拼着自己受上一掌旧伤复发也要把剑锋全部送进楚子钰心口的那一幕,在她脑海里反复重现,就像沉入崖底幽深海渊的钩子,把她自己都快忘掉的陈年旧事拖拽出水面,游魂似的,一见光就要灰飞烟灭,拼命重新扎进水里,企图留存些体面。 十年前,她十五岁,也曾持一把剪子狠狠扎进恩客的咽喉里、心口里,滚烫鲜血溅得她满脸都是,她还不解恨,攥着剪子不松手,想要把人给戳个对穿似的,直到尖叫声四起,她才如梦方醒,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冰冷尸首,披衣起身,抖个不停。 边陲小城,命如草芥,客商死就死了,官府不管,她的命呢,更贱,死就死了,更没人会在意。 她是第一个反叛者。 可那里容不下反叛者。 她纵使杀过人,也依旧是弱质女流,杀一个凭运气,杀十个可就要凭本事了。 她没本事,只能被捉回去毒打、羞辱,被十个男人轮番压在身下,直到满身血污,奄奄一息,被人用草席裹了丢在数九寒冬里自生自灭。她将那十个人的脸记得清楚,咽不下这口气,想报仇,可是无能为力,连动弹都不得,只能赤身缩在冰冷草席里等死。 风尘中的反叛者往往回不去红尘,要么玉碎自尽,要么苟且余生,要么……毫无尊严地死在男人身下。她怎么都没想到,还会有另一条路,带她回红尘。 “起来,你没做错什么。” 耳边有人说话,声音低沉却温和,坤听得心神一凛,抬眼仰视立在自己面前的宗主,见他对自己伸出手,又是一阵恍惚,此情此景与十年前重合一瞬,催得她双目微酸,双肩塌了下来,虔诚拜伏在地,楚立后退半步,无声叹息,收回手。 她这辈子只流过两次眼泪,不凑巧,都是因为男人。 第一次是十四岁时初夜被卖了个齐整价钱,天明前,她蜷缩在床边咬着被角无声泪流,后知后觉地明白,此夜过后,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再也无法做一个普通又干净的女孩子了,很多年少时的憧憬终成泡沫般的奢望,被戳破碎散,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从那之后,她开始接触各种各样外表光鲜内里却烂透的男人,麻木地承欢,愈来愈厌恶男人,时刻盘算着杀死他们,逃出去。 第二次是…… 她在边陲的冬夜里恢复意识,感到一丝暖意,裹住身子的不是草席,而是柔软干净的衣衫和棉被,忍痛睁开眼往周围打量,是普通的客店,窗边坐着个年纪近三十的玄衣男人,正低头以细麻布认真擦拭着佩剑,见她醒转,温和一笑,收剑起身,递来杯热水,像是哄孩子般,解释清楚救下她的来龙去脉,消融她的惧怕和戒备,留下些碎银,让她离开这座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过去的十五年,男人就像妖魔鬼怪,卖她,打她,骂她,欺她,甚至杀她,从未有过这么一个男人,素昧平生,却爱管闲事,救下她,却什么也不图,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可怜的弱者,她不明白,他说这是侠客应该做的。 于是她捧着那杯热水,眼泪大颗大颗砸进水里,在榻上抱膝哭起来,哭得楚大侠不知所措。哭完后,她想要同他学剑,他问为什么,她说想为自己报仇。楚立苦笑,提出为她报仇,她却不愿,只想学了功夫,亲自去报。 “学武需要时间,并非一朝一夕。” “他们正当壮年,还能活好些时候,我等得起,练多少年都没关系。” “我并不打算收徒,且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城,回江南。这样,书剑门掌门是我结拜兄弟,人很好,你实在想拜师学艺,我把你送那里去。” “我不去,我不相信其他任何人,我就跟着你。” “小姑娘,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好人,跟着我,没好处。” “无所谓,我就是想跟你学杀人的本事。我为自己杀人,也可以为你杀人。就让我跟着你。”不待楚立作答,她就强撑着下床,跪倒在他面前,磕下三个头。 楚立注视着她,几番欲言又止,终是不忍心带她入歧途,天未亮就悄然离去。 不曾想,她竟遥遥追了一路,直追到江南去,直到那日碎银用尽,又渴又饿,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栽倒驿道旁。 楚立总算认输,策马折返回去,把昏迷不醒的小姑娘扶起,放在马背上,牵马回扬州。 从那以后,她成了天宗的第二柄刀。 锋利无比,淬着毒,危险又美丽。 若干年后,边陲小城的那条烟花巷一夜间堕入火海,若人间炼狱,城门挂着十颗血淋淋的人头,神色狰狞像是死前见了厉鬼。 冲天的烈焰中,少女一扬手,将利刃饮血上的血珠抖落,收归缠回腰间,面带笑意走出城门,红衣如血。 那是坤字号杀手入江湖的第一滴血。 读者大人们抱歉,这八天状态太差了,繁重的课业之外,也有些难以沉下心,瓶颈了很久,写了删,写了删,都觉得废话一火车,剧情衔接有问题,今天总算有时间闭关一天,琢磨出了这章该怎么写比较好,这才更新了,鞠躬。 第五百五十二章 生死相随重明蛊 “铿”的一声,烛盏翻倒,微弱火光一闪而灭,灯油流淌,自案沿滴答落地,连缀成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静寂黑暗中,尤为刺耳,仿佛粘稠的血自刀尖滴落。 案前的人缓缓舒展开绷紧的身子,咬紧齿关,再次抬掌聚气,又是冷到骨头缝里的疼,第五次,心脉里残留的霜寒剑气于一瞬之间将沉于丹田与游走周身经脉的内气尽数击溃碎散,干干净净,分毫不留,当真是名副其实废人一个,他目眦欲裂,忍着剧痛抬起膝盖一脚踹翻身前的案几,一应物事撒落满地。 细密冷汗自额角渗出,划过脸庞,楚子钰骤然蜷起不剩几分温热的身子,哆嗦着,额头死死抵住同样冰凉的地面,像条垂死的狗。他愤恨地嘶吼,却衰弱得只余气音,自齿间崩出,听起来倒像是呜咽。 好冷,好疼,好不甘心。 该死,也不知道那丫头是怎么熬过去的。 念及此,心神却是一动,他这算不算是,走她走过的路,与她共苦。 人活一世,来路归途多是孤独,没好命与意中人同甘,能共苦也是不错的。 好歹有个伴儿。 心下稍慰,楚子钰以手肘撑地慢慢爬起,倚墙而坐,思绪一片混乱。若要夺他人内力修为化为己用以压制这道剑气,前提是他能催动真气,动用武功,可如今他这副样子,竟是连这唯一的生路都断绝了。 还是那句话,除非有人甘愿传功,可他知道这没可能。 原来无能为力到极致便是这样的感觉,除了放狠话,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还是要寄希望于父亲临走前所承诺的“一臂之力”,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多半也是安抚他的空话罢了。 他咬着青白的唇,哆嗦着抱膝缩坐在黑暗中,两眼发直,胡思乱想。 “少宗主,睡下了?属下奉命来送件东西。”门外响起坎的声音。 江少右?奉命送东西? 楚子钰心神一凛,立刻明白过来,忙挣扎着起身想要去开门,趔趄迈了两步又滞住身形,低头瞧见满地狼藉,怕被人看见嘲他怂包只会拿物件撒气,慌张地蹲下身去扶侧翻的案几,哐当一声,门外的人听见动静,欲推门进来察看,他忙疾声喝令:“放门口就行了!你走。” “这恐怕不行,没有属下在旁指引,少宗主未必懂得如何用这东西。”坎知趣地收回推门的右手,左手捧着个带锁的盒子,恭立门边笑道。 屋里的人静了片刻,再没应声,又听见搬动物事的稀里哗啦声,坎虽瞧不见,心里却清楚,暗暗发笑,面前的门猛然打开,露出张苍白阴郁的脸,他行了一礼,径自进屋。 “啧。”黑袍书生东张西望,在案上寻见烛盏,正欲点灯,却发现灯油已空,目光一瞥,瞅见一旁未及清理干净的污渍,自顾自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亮了,回头冲屋主笑侃,“属下奉宗主之命前来赠蛊,不过,出于好心,还是想多一句嘴。” “一旦做此决定,可真就没有回头路了,来日再回首,便是黄泉路。少宗主,好死不如赖活着,山雨欲来,流血千里,多少人拼了命想活呢,局中人都巴不得立刻退隐江湖,过回平凡人的日子,您又何必逆流而行,把自己葬送。” 这是他的真心话。 楚子钰闻言只是冷笑,就着飘摇火光,死死盯住坎手中的那只盒子,戏谑答道:“退隐江湖是功成名就的大侠心心念念的,我一败涂地,有什么好退隐的。我意已决,不必假惺惺来劝。这是什么蛊,能助我恢复武功么?” “此蛊名为重明,十年饮血,浴火重生。”黑袍书生轻笑一声,自袖口摸出把精巧的钥匙,解锁打开盒子,隔板两侧各有一只指甲大小、漆黑油亮的硬壳虫,在火光下隐约泛起一层青芒,躁动不安,发出刺耳的尖鸣,“咔”的一声盒子重新关上,虫鸣声灭,楚子钰眉头微蹙,只觉得“重明蛊”三字耳熟得紧,似是在何处听过,来头不小。 “重明蛊出世那年,江湖大乱,为了抢夺这东西,黑白两道死伤无数,最终令尊率领罡气盟中人,与武林四大世家联手,屠了苗疆肖家寨,夺得此宝物,封存起来,立下誓言,不会让此邪物重见天日,那场纷争也总算告一段落。”坎眼里带笑,寒凉杀意于眉间一闪而没,佯作无奈,连连叹气,慨道,“宗主待少宗主还是很好的,连重明蛊都舍得给。” 楚子钰抿唇不言,他记起来了。 当年那场满是血与火的围剿早已尘埃落定,成了一桩愈传愈诡谲的秘闻。 相传重明蛊的炼制,耗费整整十年,以千人为祭。前五年,被种下血蛊的江湖人在笛声的操纵下自相残杀,杀到一千时,存活下来的最强者,其骨肉经脉气血便成为炼制重明蛊的皿。百蛊同穴,又厮杀了五年,寄主一身骨血被啃噬干净后,干瘪皮囊自发燃烧,以小刀切进枯朽胸膛,剖心取出浴火重生的那只蛊虫,便是当之无愧的蛊中之王。 因其饮血十年方重见光明,便以重明二字为之命名。 甫一出世,便被封存,于是这重明蛊究竟有何奇效,皆是道听途说,无人有明确答案。 他犹疑一瞬,又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黑袍书生,问道:“怎会有两只?” “确是奇事,这两只似有灵性,并肩作战咬死了其他蛊虫,彼此却相安无事,直到被剖出心脏自火中取出时,才发现二者抱在一起,似情人依偎,竟一同重生。世人并不知此事,以为重明蛊只有一只。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属下觉得重明蛊都可以改名叫做同心蛊了。”坎语气轻快地娓娓道来,仿佛亲眼见过重明蛊出世的情形。 “真的?”楚子钰突然起了疑心,眼神怪异起来。 “真的。”坎认真作答。 “你究竟是谁。”楚子钰死死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语气并非疑问。 答案已经浮出水面。 无论江少右承认与否,他都已经猜到,甚至还有更深一层的惊疑。 “肖家寨未亡人。”坎倒是坦荡,没打算遮掩。 寒意窜上脊梁,楚子钰抬手扳住案沿,心如鼓擂,还想问什么,却又问不出口。 “宗主知道。”坎一摊手给出答案,波澜不惊。 “你,你们……!”他难以想象,有着血海深仇的两人竟能在同一屋檐下和和气气共事如此之久,他们分明也没有共同的利益,怎么会…… “宗主知道我想为族人复仇,也知道我是聪明人,不会自不量力对他下手,或是背叛他,所以敢用我,信赖我,而我确实也会尽心为他做事,只要他不杀我,也算是合作愉快。”坎手指轻扣盒子,散漫解释着,像是讲述与己无关的一桩小事。 楚子钰依旧不信,满是戒备地质问:“你图什么?” 坎莞尔一笑,轻声道:“图活久一点,亲眼看见大仇得报的那一日。” “恐怕你会失望。”楚子钰咬牙切齿,他相信这世间没人能杀得了父亲。 “我不会失望,宗主终有一日会败在易剑臣和薛靖七的剑下,这是必然,宗主他自己都做好了此番打算,怎么,不信?不信的话,少宗主尽可以去与他当面对质,我的所有心思他都一清二楚,但并没有任何意见。”坎自顾自说完,抬眼瞅见楚子钰那张又惊又怒、憔悴不堪、甚至有些滑稽的俊脸,幸灾乐祸笑了笑,“言归正传,少宗主已决定种下重明蛊了是么?” 楚子钰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神色复杂地看着盒子,没有答话。 坎当他默认,便继续讲道:“重明蛊至刚至阳,炽烈之气可与至阴至寒的七星剑气相抗衡,种下此蛊后,蛊虫会自经脉游走周身,打通滞涩之处,而后抵达心脉寄宿其中,终生不可拔除。从此往后,少宗主再动用内力,重明蛊便会克制剑气,内气不会消散,甚至更加强横。不过凡事都有代价,蛊虫也需要生存,少宗主要想与其和平共处,就需要定期夺取他人内力修为以豢养它,它在填饱肚子的同时,也会将外来内气尽数转化为精血补足寄主自身,寄主的功力也会越来越强,一日可抵他人数年之功。” 楚子钰心下一沉,北山岳耗尽半生心血钻研出的功法,竟与重明蛊相辅相成,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不待他细想,坎顿了顿又继续笑问:“少宗主打算何时种下此蛊,今夜么?重明蛊种下后,三日之内,必须夺得第一份浑厚的内功修为以豢养它,否则会全身血液如同煮沸,经脉寸断,蛊虫噬心而亡。” 三日之内。 楚子钰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凝重起来,又蹙了下眉,反问道:“要有多浑厚?” 坎认真思索,作答:“至少得有个几十年,好歹是内力丰沛的高手。” 至少不是他江少右这样的。 他心里暗忖,楚子钰这种人,气量小,颇记仇,行事不择手段,连喜欢的姑娘都狠得下心下重手,他俩又是结过梁子的,若不编个半真半假的谎话诓他一下,恐怕种下重明蛊后,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他神色如常,坦坦荡荡,楚子钰将信将疑,最终还是信了。 “之后呢?若不定期夺取他人内力,我依然会死么?”楚子钰脸色不太好看。 “是,也不是。”坎暗自松了口气,笑吟吟说罢,屈指敲了敲盒子,“这……同心重明蛊,有两只嘛,少宗主只种下一只,若不定期夺功,确实依然会死,但若来日把另一只种在他人身上,令那人顺利度过前三日,接下来二蛊连心,生死相随,两位寄主便谁都不会死了,说不定还能一起称霸武林。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属下相信以少宗主的性子,必定不愿长长久久吃这苦头。”话说一半,剩下一半不必言语,对面阴鸷的目光已代表其听懂了他的挖苦,遂无声一笑。 重明蛊能克制七星剑气。 二蛊连心,生死相随,称霸武林。 楚子钰反复咀嚼着这些字眼,目光越发灼烈,情难自禁地勾起唇角,欣喜若狂。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有办法对付那丫头了。 她自诩身正影直问心无愧,侠肝义胆,他便让她跌落云端,同他一起在泥水里打滚,双手沾染毕生都洗不干净的污秽与鲜血,让她再也直不起那脊梁。 不是说下了地狱还要再杀他一次么。 他先一步在地狱等着。 楚子钰重新打开盒子,将右手食指伸了进去,商阳穴一阵麻痒酥痛,种下重明蛊。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万丈天光来相逢 暴雨,黑夜,水雾染红,数不清的人影飞纵交错,骨断肉碎的闷响与清脆铿然刀兵声响作一片,无名剑锋快到极致,寒芒所经之处,滚烫鲜血泼洒飞溅,被石板间淌过的水流冲淡,低洼处盛着小片惨淡月光,见了血,被湿透长靴狠狠踏碎。 剑归鞘,雨未歇,满地尸首,血溪潺潺,模糊人影茕茕孑立,纵身跃上屋顶瓦垅,似听谁唤,按剑回首一瞬,黑色面巾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冷冽孤绝,尽是漠然杀意,如一潭死水,惊不起半分波澜,黑影一闪,飞鸟投林般,消失在磅礴雨雾中再也不见。 “阿靖……!” 易剑臣猛然惊醒,翻身坐起,冷汗滴落,看清四周情形,闭了下眼,长舒一口气。 又做噩梦了。 幸好,只是梦,不是真的。 宿醉过后,头痛欲裂,他抬手按了按额角,整个人又有些发懵,昨夜头晕眼花栽倒在草野间,后来发生什么……他都想不起了,真要命。 她人呢? 摸了下身旁厚软的毛毯,一片冰凉,没有半分温度,不像是刚走。 易剑臣心里一紧,拾起散落在旁的外袍利落穿上,手指在腰间一按,呆了一瞬,又摸了几下,剑谱确实不见了,双眉一蹙,拎起剑囊负于身后,掀开帐子往外张望。 天刚蒙蒙亮,灰蓝的天有几丝流云,零星马蹄声自耳畔掠过,羊群被放出去吃草,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放眼望去还有几个蛮族汉子带着绳索吆喝着策马奔走,驱赶着马群,其中有匹全身乌黑、四蹄雪白的离群之马在牧人的马群里横冲直撞,惊得群马四散,为首的蛮族汉子呼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肚疾驰追去,伸手甩开腰间的套索,直向那黑马的头颈套去。 黑马撒蹄就跑,头一歪,身子一偏,马蹄疾折方向,险险避开擦肩而过的套马索,长嘶一声掉头跑,其余几个蛮族汉子吹着口哨,放声大笑,纷纷扬鞭策马,伏在马背上竞相追逐,套马索接二连三攻向黑马,却皆败北,众人不由得纳罕。 看完热闹,依旧没瞅见薛靖七,他摇头苦笑,隐隐猜到她人在哪里,去牵了马,翻身跨坐上鞍,拉过缰绳正欲离去,却蓦地想起什么,扭头去看那匹依旧在撒欢闯祸的黑马,定睛瞧了眼它额上与四蹄的雪白,不由发起了怔。 这黑马……好生眼熟! 落日,长街,黑马,蓦然回首,她身披暮色出现在尽头,寒意清冽,双眼憔悴却明亮。 他心头滚烫一瞬,又阵阵发寒,荒唐命运里的第一个征兆,出现在北境。 眼睫低垂,喉头一滚,易剑臣堪堪回头,装作没看见,策马离开。 在马背上颠簸半个时辰,吹了冷风,酒算是彻底醒了,去到那片寂寥旷远的草野,果不其然,草坡上一匹瘦马垂首,不远处一人白衣翻飞,黑带蒙眼,系于脑后,心无旁骛琢磨着陌生的剑招剑意,足踏北斗七星位,身形极快,一沾即走,清寒剑锋织就一片跳跃光影,已看不真切每一次挥剑的身段与动作,只有长剑翻转换与左手时,才有几瞬滞涩。 左手剑? 易剑臣眉头微蹙。 噩梦里,她杀那么多人,似乎也是左手。 怎么回事…… 没等他想明白,薛靖七略微一偏头,手腕疾翻,长剑画圆,左手摸进腰间,旋身一剑斩向远方覆雪群山的同时,易剑臣心神一凛,劈手接住迎面飞旋而来的剑谱,又一低头,看见三百步内所有草尖被齐齐斩断,片刻后远山低吟,群鸟四散冲飞,冰雪碎石轰然崩落,流云四散荡开,天地开明。 这就是剑十九么。 他心里一空,有些惘然,捏着薄薄的一册剑谱,望着她收剑归鞘,抬手拉下蒙眼的黑带,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沉默地走上前。 “这剑十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薛靖七叉腰舒口气,又摇了下头,才望向他。 “嘶……”正欲出言责怪她灌醉自己偷剑谱一事,却又瞥见她半敞的衣领里隐约有道红淤的印子蹭在颈窝处,他不由吃了一惊,蹙着眉凑过去,手指轻轻捏住衣领往旁一拉,心疼道,“怎么回事?何时伤到的!” 薛靖七一头雾水,低头看,这个角度却看不到。 “这儿也有。”易剑臣眉头蹙得更紧,手指轻轻抚上另一处靠近锁骨的红痕,忽然愣住。 两人忽然一同陷入诡异的沉默。 薛靖七:“……” 易剑臣:“……” 薛靖七耳根蓦地烧起来,一拳打在他胸膛上,将人给推开,抬手揪住衣领,紧了紧,僵硬地戳在原地,神色窘迫,说不出话来。 “这是……”易剑臣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一个趔趄才站稳,盯着这几处红印子,脑海里蓦地闪现出昨夜的几个零星碎片,惊得呆住,紧接着涨红了整张脸,结结巴巴道,“我昨夜竟然……我们,我们那什么,我该不会……?!” “不许回想!”薛靖七揪住他的衣襟,面红耳赤地命令道。 “好,好,我已经全部忘掉了!”易剑臣耿直地连连点头。 她松开手,背过身去冷静,无可奈何地扶额叹气,怎么都没想到,做那种事竟然会留下痕迹,让其他人看见可怎么办,也不知要多久才会消退。 “阿靖……”易剑臣欲言又止。 “都怪你!”薛靖七转身又是一拳,却被他抓住手腕,顺势向下,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化解了她来势汹汹的怒气。 “怪我,怪我酒量太差,竟然耍酒疯,欺负你。”易剑臣红着脸,痛心疾首地自责完,又踌躇着,轻声试探,“我……记不清了,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好家伙,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她哪儿知道……! 薛靖七语塞片刻,微微一挑眉,深沉道:“你在我怀里,哭得像个二傻子。” 易剑臣愕然:“……什,什么?” 第五百五十四章 边声四起唱大风 “嘿,你这酒疯耍起来,惊天地泣鬼神,痛哭流涕,恨不得以头抢地,哭得我在旁阵脚大乱,不知所措,只能把你哄睡了,再偷偷跑掉。”薛靖七弯起一双笑眼,添油加醋,无中生有,神色却正经得不行,愣是把他听得瞠目结舌,怀疑自己压根不是喝醉了,是中了毒! “可我,毫无印象。”易剑臣严肃地皱起眉,回想。 薛靖七双眼微眯,冷笑一声,抬手不轻不重一敲,赏了他个清脆提神的脑瓜崩,玩味道:“你不是醉死过去记不清了么,我这么个老实人,还能骗你不成?” “其实,大多细节我都记起了,包括我抱着你有点难过,许是哭了,只有……最后那件事我记不清了,我应当,守住了?”易剑臣柔声解释着,说到后面,脸又微微红起来。 “……?!”薛靖七听闻此言两眼一黑,天爷,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了,怔了一瞬倒吸口气,一脚狠狠往旁踩去,易剑臣猝不及防被攻击,“嘶”的一声吃痛,倏地躬身跳起脚,旋即又被前者抬臂曲肘揽过,一把勒住脖颈,咬牙切齿道,“老子再说一遍,不准回想昨夜!” 她凶巴巴说这话时,温热鼻息同身上清冽的草木香一齐扑到他面上,迫得他根本定不下心神,耳根滚烫更甚,悄悄抬眼瞥她,喉头一滚讪笑道,“阿靖,我错了,你别生气。”话音刚落,没等她回神,又蓦地倾而前趋,偷袭似的在她鼻尖轻啄一下,吓得薛靖七猛然挣开窜出老远,横剑在前,结巴道,“过分了啊,媳妇你,能不能冷静下。” 易剑臣伸手摸了下鼻尖,抿着唇,似是意犹未尽,抬眼望她,眼眸清亮如新磨水洗过的刀,笑吟吟道:“我挺冷静的,很克制了。” 这,这家伙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厚如三尺城墙! 罢了,好夫君不跟媳妇斗。 薛靖七垂眼静默片刻,抬手又紧了紧衣领,锁骨旁的红印子是遮住了,颈窝处实在无能为力,索性长叹一声,不再去折腾这事,手中剑鞘一旋倒扛肩上,眉头轻蹙,若有所思地踱到他跟前,挑眉道:“诶,说正经的,剑十九,你练过没?” 不出她所料,面前人笑意渐隐,眼里的光一闪而没,沉入水潭,整个人从明亮狡黠褪作清峻沉郁只需要“剑十九”三个字。 他没有答话,捏住剑谱的手指紧了紧,骨节分明。 “难道,我们看见的东西,不一样。”薛靖七见状叹了口气,另一只手轻轻盖在他持剑谱的手上,又用力攥紧,想了想,故作自在地极轻一笑,抬眼注视着他躲闪的眸子,认真问道,“你看见的是什么?不会是我的尸首。” 易剑臣变了脸色,情绪陡起波澜,死死盯住她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抢白。 “你看错了。”她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拇指安抚似的摩挲了几下他的手背,一双笑眼弯成月牙,笃定道,“我看到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切都会结束,我也不会死。真的。” 他眸光闪烁,怔在那里心乱如麻,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千真万确。”薛靖七再次拖腔拉调重复了一遍,见他依旧是那副怔忪模样,哑然失笑,踮起脚仰首凑前,小鸡啄米似的在他唇边迅速碰了下,一脸讨好,“你啊,关心则乱,总是喜欢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我猜,你根本就没认真看过剑十九,估计看了一眼吓得立刻扔了,是。” 易剑臣有几分动容,垂下眼,也不知信与不信,身子总算没有方才那般紧绷,长长吐了口气,默不作声地抬臂圈住眼前人,一手揽腰,一手抚颈,下颌抵在她肩膀,许久之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薛靖七安静地靠在那里,抬起一只手轻轻在他脊背处摸了摸,持剑的手垂在身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眉头轻蹙,颓然闭上双眼。 她也不知,她这般骗他,究竟是对是错。 其实她什么都没看见。 只在这一剑的剑意中,感受到一片死寂的黑暗,漫如长夜,半点微光都寻不见。 可是没有恐惧,没有痛苦,没有悲伤,甚至没有孤独,如一滴水沉入海,波澜不生,倒有些……清冽澄明,从容赴死的味道在其中。 她隐约明白此剑何意,心境却无从寻觅,为最大限度接近剑十九之意,她熬至下半夜以黑布蒙眼练剑,在无边的黑暗中挥出每一剑,从头至尾练上几遍,总是拿捏不准,人剑能合一,心剑却难合一,便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纵然一剑能断风、分云、斩尽山上雪,却终究不是真正的剑十九。 只能理解为,一切自有定数,时机未到,尽人事也无用。 倒不如真心实意地及时行乐,落拓不羁,快意余生。 可易剑臣向来不是能想得开的人,跟他摊牌是不行的,只能骗,能骗一时是一时,骗得他宽下心来能痛痛快快过完接下来的日子,应是最好。 若她终难逃一死…… 至少有她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他能毫无挂碍地开怀大笑,发自内心地相信此情长久,来日可期,而不是,拼尽全力到头来却发觉终是无能为力,渺小、可笑又悲哀。 应当是对的。 她说服自己后,心里松快不少,靠着他肩膀微微侧了下头,轻声道:“所以,媳妇你不打算现在重新看看剑十九究竟是何模样么?” “晚上再看。”易剑臣在她耳畔闷声答了句。 薛靖七一寻思,也对,剑谱的剑意只有入夜在星光下才瞧得见。 “那……时候还早着,我们先练练前面的?”她认真提议。 “你是武痴么,满脑子都是练剑,今儿先不练了,停一天。”他松开手,退了半步,双手扳着她肩头,皱眉凝视着她,神色略有不满。 “那做什么?”她呆了下。 “睡觉。”易剑臣正经道。 薛靖七愕然,心里乱糟糟的,颈间的红印子又隐隐烧起来。 “想什么呢?”易剑臣失笑道,“不是我跟你睡觉,是你补补觉。昨夜你……一夜未眠,通宵练剑到现在,再继续练上一天,身体会吃不消的,你自己破罐破摔,我却看不下去。所以,今儿啥都别干了,安心休息。” “哦……” “对了,我还要送你一份生辰贺礼。”他又想起那匹白蹄黑马,定了定心神,终于拿了主意。 “今儿是我生辰?”薛靖七吃了一惊。 “不是,你生辰在十月十七,此前未能相认,便错过了,今日给你补上。”他笑。 她默念几遍,记在心里,又想起什么,问:“那你的呢?” “腊月初三。” “我也错过了,要给你补上。” “你打算送我什么?” “还没想好……”她干笑一声。 “我只想要一份生辰贺礼。”他目不转睛,语气诚恳。 “你说。我竭尽所能,也会帮你……”她信誓旦旦,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我要薛靖七长命百岁。”他竭诚许愿。 她蓦地红了眼尾,信誓旦旦的话终究没能说下去。 天光已大亮,长风掠过草野,掀起两人素白袍角,猎猎翻飞若展翅白鸟。 第五百五十五章 生死场懒眼落拓 风起,流云飞逝,水波浩渺,一只腿脚细长的飞虫落在水面上,静了一瞬,周身水流倏地震荡卷起波纹,泊在岸边的乌篷船进了人,阴影罩下,飞虫惊得跳远,飞去亮处。&lt;/p&gt; 就在此时,天际蓦地响起一声鹰唳,立在码头刚付与船家银钱一只脚踩上船板的乾震愣了下,仰首循声望去,天边黑点迅疾放大,抬起手臂,黑鹰稳稳落下,捆在爪上的染血绢布格外刺目。&lt;/p&gt; 船家弯腰解了一圈圈系在桩子上的绳索,看了眼乾震胳臂上神气无比的鹰,憨厚地笑了下,还未开口,后者心领神会麻利取下绢布一抖手臂,黑鹰飞走,转身踏上船,紧接着船家弯腰用力推了把,灵活跳上船板,俯身拾起竹篙往水石上一撞,清脆声响,竹篙破开碎银般的水面,乌篷船缓缓离开码头。&lt;/p&gt; “出什么事了?”叶陵闻声掀开竹篾帘子钻出来,看见乾震正蹙着眉仔细瞧绢布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脸色越发凝重,甚至隐隐苍白起来,心神更是一跳。&lt;/p&gt; 宗内向来豢养信鸽以传书,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放出这只黑鹰。&lt;/p&gt; 这黑鹰认主,从前只认大宗主乾秦,后来被乾震养了许多年,也认下这少宗主,无论他身在何方,都能寻得到,妥善将书信送至他手。&lt;/p&gt; 她默然凑上前,瞥见落款是阿枫,字迹潦草,写得匆忙。&lt;/p&gt; 乾震将绢布递给她,深吸口气,紧抿着唇,望着两岸倒退的林木随水流去,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了扇柄,眼底多了分阴郁。&lt;/p&gt; 白云宗一夜间变了天,石秋风夺位。&lt;/p&gt; 正月二十六,也就是昨夜,石秋风突然大摆宴席,召全宗弟子赴宴,酒酣耳热时,细数乾家父子二人罪状,慷慨激昂指出自乾秦失踪以来,宗门式微,陷入任人宰割的耻辱境地,斥乾震与仇家交情匪浅拎不清身份立场,不顾惜宗内兄弟身家性命,坦然亮明夺位易主、重振宗门之意,要四分堂众弟子当场亮出态度。&lt;/p&gt; 玄武堂与朱雀堂立刻追随,离席齐齐单膝跪倒一片,青龙堂与白虎堂自是不应,众弟子勃然大怒欲拔刀而起,却后知后觉发现酒菜中下了软筋散,尽皆被药倒,成了刀俎上的鱼肉,有胆小怕死者为求解药倒戈投诚,亦有忠心者假意投诚骗取解药,恢复体力后联手刺杀石秋风,被一掌劈碎头颅,死于乱刀之下,以儆效尤。&lt;/p&gt; 青龙堂群龙无首,白虎堂听命李弃,偏生李弃忠心血勇有余,智谋武功却不足,因吃酒菜较少,尚存些体力,怒火中烧便带着还能拔刀的弟子与玄武、朱雀动起手来,死伤无数,粘稠的血淌过众人靴底,渗进石板缝隙里,最终石秋风出手,拧断李弃右手将其重创生擒,其余力战仍败的弟子纷纷自戕明志,动弹不得的剩余弟子被一并关进死牢里,石秋风给他们重新选择的机会。&lt;/p&gt; 阿枫见反抗毫无胜算,只是白白牺牲,便率先诈降,为取得石秋风信任,不得已杀死几名青龙堂的弟兄,以证忠心。&lt;/p&gt; 由此,他才有机会偷偷写了信飞鹰传书给少宗主,让乾震等人不要贸然回宗,另做打算。&lt;/p&gt; 信中还提到,如今重伤昏迷的李弃被捆得结结实实,吊在宗门牌楼上示众,过不了多久石秋风就会派人给乾震送信,试探其态度,若回宗夺位,便会提前设伏、一网打尽,若舍弃宗门、明哲保身,指不定也会派人追杀、斩草除根。&lt;/p&gt; 无论乾震作何决定,都要快,迟了就会陷入天罗地网,翻盘无望。&lt;/p&gt; 叶陵脸上的血色也褪去大半,攥皱了染血的绢布,怔怔抬眼望向沉默负手而立的乾震,喉头轻滚,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抿抿嘴,一同望着船舷翻开的水浪发呆,脚下船板随水流起伏摇晃,向来不晕水的她,此刻竟有些胸闷恶心。&lt;/p&gt; “若是……”乾震哑着嗓子低低开口,唇边带着丝苦笑,“青龙、白虎两堂的弟兄们没有这么忠心,就好了。”&lt;/p&gt; 叶陵闻言没作声,颓然垂下眼睫,笑着摇了下头。&lt;/p&gt; 他没说出口的话,她都明白。&lt;/p&gt; 若是所有弟兄都心甘情愿对石秋风俯首称臣,白云宗不流血便换了主子,他反而会了无牵挂,心安理得带着父亲、友人和心上人退隐江湖,逃离一切斩不断理更乱的纷争,他早就厌倦了。&lt;/p&gt; 可是如今,李弃被吊在宗门牌楼上,幸存的弟兄们还在死牢受苦,他若不回去救他们,为他们复仇,那他乾震就不配为人!&lt;/p&gt; 可是……&lt;/p&gt; 他苍白的脸缓缓转向船舱,似是能透过竹篾帘子看见端坐在里面的人,心里一阵钝痛,莫名的不安像是铺天罗网朝他兜头罩来,紧紧缚住,难以呼吸。&lt;/p&gt; 若选择回宗夺权,他并没有把握打得过石秋风,自己可能殒命不说,还会拖累青龙、叶陵陪他一起送死,昏迷不醒的父亲怎么办,抛了一切义无反顾跟着他的念儿怎么办,他自己死不足惜,可是他死了,他们怎么办。&lt;/p&gt; 两难之中,踌躇不决,乾震可笑地发现,无论他怎么选,都会间接害了其他人。若是他足够强,强到能凭一己之力杀死石秋风,扭转变局,该有多好。&lt;/p&gt; “借刀?”叶陵和他想到一块儿,忽然挑眉,轻声询问。&lt;/p&gt; “借谁的刀?”乾震抬眼看向她,反问一句,随即闭了闭眼,哑然失笑,“剑臣和靖七是我知己,哪怕反目成仇,逃不了阵前刀剑相向,我也不想利用他们,让他们置身险境。他俩够苦了,何况我还有所亏欠。”&lt;/p&gt; “至于罡气盟……”他顿了下,低低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可惜啊,罡气盟那伙人最想杀的不是石秋风,而是我和我爹。甚至最坏的情况是,他们会和石秋风做交易,联手对付我们。”&lt;/p&gt; 叶陵沉默半晌,闷声道:“那岂不是死路一条了。”&lt;/p&gt; “差不多。”乾震一本正经回答。&lt;/p&gt; “既然横竖难逃一死,那就给个痛快话吧。咱们如今,是逃,还是回?”叶陵想了想,反倒眉头舒展,淡然一笑,盯着他双眼,等一个答案。&lt;/p&gt; 乾震苦笑着叹了口气,抬手捏住眉心,闭眸思索,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忽听船舱里传来司徒念的一声惊叫,他蓦地睁眼,忙迈步走去,下一瞬竹篾帘子被一只修长枯瘦、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两鬓斑白的乾秦躬身迈出窄小船舱,正对上他的双眼,没理会众人的愕然与呆愣,憔悴却黑沉明亮的双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挪开目光,阔步行至船头,腰背笔直,负手遥望一片苍茫云水,粗布长袍迎风飞卷,自是一派宗师风度。&lt;/p&gt; 青龙和司徒念亦不知所措地掀帘冲出船舱,撞上乾震和叶陵同样震惊的目光,四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转头望向乾秦的背影。&lt;/p&gt; “即刻回宗,清理门户。”乾秦玩味一笑,沉声喝令。&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五十六章 恨屋及乌傀儡戏 “他醒了?”&lt;/p&gt; 楚立微垂着眼,神色平静挑着灯芯,嘴角噙着一丝淡然笑意。&lt;/p&gt; 暗室猝然明亮了些。&lt;/p&gt; 盘腿坐在榻上凝神施术的坤轻轻吐了口气,“嗯”了一声,疲惫地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略一调息休整,精神便转好些。&lt;/p&gt; 转身下榻,理了理衣裙下摆的褶皱,对着楚立背影行上一礼,女人微微一笑,“回宗主,白云宗之局已布好。”&lt;/p&gt; “辛苦你了,这种秘术对施术者的精神力损耗极大,忙过这阵子,就好好休养段时间,不要再出任务了。”楚立转过身子瞧她,眼里是赞赏之意。&lt;/p&gt; 坤笑吟吟领命。&lt;/p&gt; 一直立在角落等候的陆夕颜抿了抿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lt;/p&gt; 坤挑了下眉,笑问:“陆姑娘,有话说?”&lt;/p&gt; “在长安,有人看见我的脸了。”陆夕颜顿了顿,看了楚立一眼,面带愧色,又低声继续说道,“那夜杀了秦家二郎夺得四棱锏,我也受了不轻的伤,无法连夜翻出城,只好冒险寻了个偏僻医铺处理伤势。”&lt;/p&gt; “不会这么不凑巧吧。”坤懒散地摆弄起自己的手指。&lt;/p&gt; “嗯。谁料到能在那儿撞见本应在百草谷的言子清,她心细如尘,非但认出我不说,看见我身上的伤和行囊里东西的形状,立刻便起了疑心。我迫不得已,为求自保,只好……”&lt;/p&gt; “杀了?”坤似笑非笑,抬起眼。&lt;/p&gt; 陆夕颜摇头,叹道:“我把人打晕捆起来装进麻袋,一路跋涉,带回来了。”&lt;/p&gt; “是不忍心杀,还是觉得,她活着还有利用价值?”楚立不再沉默。&lt;/p&gt; “都有。”陆夕颜垂着眼温顺回答,“起初只想关起来,不曾想她看起来冷清柔弱,性子竟还挺烈,静待时机要反杀我而后逃走,我当时怒不可遏,就下了一针,封了她记忆,但还是不稳妥。”&lt;/p&gt; 说着,她对坤客气地行上一礼,继续道:“如今看到白云宗之局已启,易剑臣与乾家父子来日必有死战,薛靖七若得知言子清失踪必定会与易剑臣分开行动,踏遍大江南北去寻,如此一来,言子清便有了利用价值。劳烦您再次……”&lt;/p&gt; 楚立与坤对视一眼,立刻明白陆夕颜的意思。&lt;/p&gt; “你是想……?”坤有了个大致猜测。&lt;/p&gt; “她若在薛靖七面前杀了重要人物,你猜会如何?”陆夕颜意味深长一笑。&lt;/p&gt; 楚立闻言略微蹙眉,想起一个人,但又立刻说服自己,应当不会是。&lt;/p&gt; 那孩子,哪儿算得上什么重要人物,不至于被夕颜设局针对。&lt;/p&gt; 坤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似是想到什么趣事,忽而眉开眼笑,打了个响指,点点头,“好玩!言子清一颗棋子,能戳中死穴的可不止薛靖七一人,毕竟在意她的,还大有人在。”&lt;/p&gt; 一想起那个男人,她就冒出许多鬼点子,跃跃欲试。&lt;/p&gt; “你可是答应了?”陆夕颜心头一喜,忙问。&lt;/p&gt; “人在哪儿,带我去。”坤笑。&lt;/p&gt; 楚立听了坤后半句话,心里却莫名有些不踏实,沉声随口叮嘱了句:“随便怎么玩,不过,别伤害楚中天那小子。”&lt;/p&gt; 两个姑娘闻言都有些愣神,在楚立麾下做事这么久,头回从他口中听到不要伤害什么人的吩咐,真是稀奇事。&lt;/p&gt; 心思重的陆夕颜又开始暗自思忖,神色微妙,坤倒是爽快,莞尔答应。&lt;/p&gt; 陆夕颜带路,两人很快来到三层楼那间囚室,刚进去时,黑漆漆什么都看不清,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在空中,坤心想,该不会人已经没了吧。&lt;/p&gt; 她从袖里摸出个精巧的火折子,吹亮了,就着短促飘摇的火光,终于看清角落里的单薄人影,踱步过去,蹲下身,明灭的光在言子清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闪烁不定,抬眼瞧见她那被扣住而磨得血肉模糊的右手腕,轻轻叹口气,又伸手捏住她下巴定睛打量了片刻,目光从眉眼鼻梁游走,最终落在干裂流血的唇,情不自禁慨了句:“真是个美人坯子,这张脸真不错,生得比薛靖七那丫头还要好看几分,也难怪他见识过那么多美人,还会拜倒在她裙下。不过……”&lt;/p&gt; “陆姑娘该不会一直没给人家喝水吃饭吧,多少天了,这就剩一口气了。”她蓦地回首,看向陆夕颜,又好笑又好气。&lt;/p&gt; 陆夕颜抱着双臂,不以为意道:“刚好七天,第一针彻底生效。前些日子送过一次水,饭没给过。不敢让她恢复气力,指不定还有什么招儿等着我呢。”&lt;/p&gt; “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招儿,她又没什么武功,不像薛靖七有九条命。解开吧,我给她下剩下两针。”坤无奈笑道。&lt;/p&gt; 同为美人,她倒不嫉妒,反而有些怜香惜玉。&lt;/p&gt; 陆夕颜眨了下眼,面无表情地过去扳动机关,铁索缓缓落下,铁腕扣“咔”的一声分作两半,言子清被吊起的右臂颓然落下,身子歪倒,了无生气。&lt;/p&gt; 坤一只手扳过她肩膀,触手所及一片湿冷,几层衣衫皆被冷汗浸透了,举起火折子靠近,又腾出那只手在她脑后发间摸了摸,“嘶”了一声,扭头瞧陆夕颜,“你这针下得,有点偏,恐怕有后患。”&lt;/p&gt; 陆夕颜没说话,只是静静瞧着。&lt;/p&gt; 坤从腰间摸出一枚银针,快狠准刺进她的第二处穴。&lt;/p&gt; 第一针,封过往。&lt;/p&gt; 第二针,定神魂。&lt;/p&gt; 下一枚银针方现于纤细指尖,在炽冷的火下似镀了金,微光转瞬即逝,未及刺下,奄奄一息的言子清竟忽然醒转,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怎么,回光返照般,奋力挣开了肩上的禁锢,拼命躲闪即将落下的银针,看得坤不由得一怔。&lt;/p&gt; “我说的没错吧,她可不容小觑。”陆夕颜冷笑一声,过来帮忙,抓住言子清双肩将其往地上一掼,死死按着,给坤使了个眼色,后者顿了下,第三针还是精准无比地刺入。&lt;/p&gt; 第三针,傀儡戏。&lt;/p&gt; 言子清意识昏沉中,痛不欲生,冷汗如雨,在衣里覆上新的一层,似砧板上翻覆的鱼,喉管里是支离破碎的微弱气声,折腾没一会儿,便不再动弹,地面被汗蹭出薄薄的水渍,还有血。&lt;/p&gt; “哎,偏生这时候醒来作甚,平白多遭了份罪。”坤有些心疼。&lt;/p&gt; “第四针也下了吧。”陆夕颜眸色黑沉。&lt;/p&gt; “这么急?现在就催眠唤醒,容易出事。”坤皱眉。&lt;/p&gt; “这些日子,我反复练习过,但没把握,想试试手。”陆夕颜冷静解释。&lt;/p&gt; 坤耸耸肩,觉得无所谓,就摸出银针,刺入第四处穴。&lt;/p&gt; 陆夕颜拾起地上之前留下的匕首,插在言子清身前,而后在旁盘腿坐下,凝神闭目施术。&lt;/p&gt; 坤托腮半蹲在旁,瞧热闹。&lt;/p&gt; 过了一盏茶时间,言子清睁开眼,微垂双目,缓缓爬起,靠墙而坐。&lt;/p&gt; “拿起匕首。”陆夕颜凝神下令。&lt;/p&gt; 言子清乖顺握住匕首,将其拔出。&lt;/p&gt; “刺自己心口旁一寸,深一寸。”陆夕颜低声道。&lt;/p&gt; 坤微微变了脸色,不及阻止,言子清已干脆利落地倒转锋刃,用力刺入,鲜血直流,转眼在素白衣衫上晕染大片,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聚成一小摊。&lt;/p&gt; 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此刻苍白得吓人,眼瞳却极黑,死气沉沉,像是深渊。&lt;/p&gt; 握住匕首的右手稳得很,丝毫不颤,像是不知痛。&lt;/p&gt; “别闹了。她会死的。”坤严肃起来。&lt;/p&gt; 陆夕颜却不理会,继续施令:“拔出刀,自戳右目。”&lt;/p&gt; “你疯了!”坤大惊,欲劈手去夺匕首,刀尖已至。&lt;/p&gt; “停下!”陆夕颜沉声断喝。&lt;/p&gt; 言子清蓦地停下动作,刀尖停在眼瞳前,刃上的血滴在脸上,缓缓滑落。&lt;/p&gt; 陆夕颜无声一笑,起身取走言子清手中的匕首,打了个响指,后者闭上双眼,一头栽倒,被坤眼疾手快揽住腰身,靠在自己身上,才没重重摔下。&lt;/p&gt; “陆姑娘,我记得你和言子清,并无仇怨。”坤似笑非笑,歪头瞧她。&lt;/p&gt; 陆夕颜低头以手指抹去匕首上温热的血,闻言自嘲一笑,静默半晌。&lt;/p&gt; “也许是,恨屋及乌吧。”她神色冷漠,像是说着事不关己的爱恨。&lt;/p&gt; 坤若有所思,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搀扶着昏死过去的言子清往外走。&lt;/p&gt; “做什么?”陆夕颜挑眉。&lt;/p&gt; “这颗棋子金贵得很,我有大用呢,可别还没上棋盘,就被你给摔碎了。”坤幽幽叹了口气,笑道,“别怕,她已下了四针,醒不来,跑不掉。我带她去处理一下伤势,吃点东西喝点水,再洗净身子,给她个新身份,让她重新开始。”&lt;/p&gt; 陆夕颜点头,没有异议。&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五十七章 云巅过霜河日落 薛靖七在帐子里醒来时,日头已经西移。&lt;/p&gt; 她睡得很沉,还做了噩梦,惊醒时,神思有些恍惚,手脚后知后觉发凉。&lt;/p&gt; 睁开眼,看见的是易剑臣那双黑沉透亮的眼。&lt;/p&gt; 心里忽然就稍稍安定了。&lt;/p&gt; 他不知何时躺过来的,侧着身,左臂搂着她的腰,目不转睛望着她,眉头轻轻一蹙,柔声问:“你睡得不踏实,一直皱眉,做噩梦了?”&lt;/p&gt; “嗯。”薛靖七垂眼静默了会儿,哑然失笑,轻声回答,“我梦到子清了。她看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似的,甚至带有冷漠的杀意,我不知所措,然后就醒了。”&lt;/p&gt; 易剑臣没说话,怔怔出神片刻,似是想起什么,搂住她的手臂猛一用力,薛靖七猝不及防,下意识抬手去抵,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整个被圈进他的怀里,额头靠在他宽厚的肩上,冰凉的指尖隔着几层衣衫能触到他温热的胸膛,还有强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lt;/p&gt; 他左臂依旧紧紧搂住她腰身,右手穿过发间,轻轻抚着她后颈,小心翼翼地用力,将她的全部按进自己怀里。&lt;/p&gt; 他们紧密相贴,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lt;/p&gt; 薛靖七指尖发烫,动了下,却又无处安放,堪堪仰起半张脸,却看不清他神色,只瞧见下颌微微泛青的胡茬,还有滚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的喉结。&lt;/p&gt; “怎么了。”她低低问了句。&lt;/p&gt; 她很了解他,他每次突然这样,都是因为什么不太好的事。&lt;/p&gt; “我昨夜也做了噩梦,和你的梦很像……只不过那个人是你。”易剑臣低头,垂下眼眸,去看她,声音有些低涩,语气极为平淡,将什么东西压下去。&lt;/p&gt; 她听后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不动声色地瞧着他,十分认真,仰着的脸干干净净,纯粹得没有半分情绪,没有梦里的杀意,却同梦里一样清冷。&lt;/p&gt; 这种平静的坦荡,让他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东西,又浮上来。&lt;/p&gt; “傻子,我不会对你有杀意的,此生都不会。”薛靖七忽然笑了下,“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所以你不要害怕。”&lt;/p&gt; 他心头一热,又苦笑,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后颈,正经道:“所以你也不要害怕,梦都是反的,言姑娘和你关系那么好。”&lt;/p&gt; 她却没有放松,舒展的眉又蹙到一起,摇头,闷声答:“正是因为关系那么好,我才害怕。我越强大,软肋就越明显,想要对付我的人,若在我这里吃了苦头,恐怕会去找我亲近之人的麻烦。”&lt;/p&gt; 薛靖七没把话说下去。&lt;/p&gt; “因为……阿卓姑娘?”他哑声问。&lt;/p&gt; 阿卓,是薛靖七第一个至交,也是第一个,因她而死的人。&lt;/p&gt; “你害怕,言姑娘会重蹈覆辙。”&lt;/p&gt; 薛靖七没有回答,只是目光不再坦荡,缓缓挪开,望向空处。&lt;/p&gt; 她自以为,时至今日,她已想通了很多事,放下了很多事,能潇洒又坦然地面对所有刀山火海,不顾惜一条烂命。&lt;/p&gt; 可是她还有牵挂,还有软肋,还有那么几个人……&lt;/p&gt; 像一杆长枪,破开看似无坚不摧的铠甲,一枪摧心。&lt;/p&gt; “你看,你和我一样,看似强大,实则脆弱,真是令人难过。”易剑臣看着她眼尾一点一点染红,心里一阵疼,弯了弯唇角扯出一丝笑,低声道。&lt;/p&gt; 薛靖七闻言笑了笑,挫败感十足,认真思考了一阵,重又抬眼看他,“所以……剑臣,我想,我们该回江南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lt;/p&gt; 易剑臣只是笑,没说话,过了半晌才认真说了句:“从正月十八到现在,十天,阿靖,我们才过了十天平静又快乐的日子。”&lt;/p&gt; 薛靖七怔住,呆望着他,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lt;/p&gt; 他又继续笑着说:“这十天,大半时间你还带着伤。时至今日,才基本痊愈。”&lt;/p&gt; 她忽然没勇气继续看他笑,仓皇低下头。&lt;/p&gt; “我了解你,所以我答应你,这几日,我们就走,回江南去。可是……”易剑臣忽然有些哽住,停顿许久,勉力调整好语气,继续道,“说实话,出于私心,我不想让你这么快离开这里。并不全是逃避,只是……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lt;/p&gt; 易剑臣深吸口气,缓缓吐出,鼻腔的酸涩却挥之不去,甚至更加浓烈,他还想继续说,又不敢出声,静默了很久,很久,怀里的人也没有说话,一动也不动。&lt;/p&gt; “昨夜,我脱了你的衣服,看到你身上,到处,都是伤。到处,都是……”他好不容易恢复平静,淡然开口,却在述说的过程中,重新激烈起来,红了双眼,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一边说,一边吸着鼻子,“全是,为别人受的,光是为了我,你就……每一处伤疤,我都记得,我都记得……”&lt;/p&gt; 话音未落,他蓦地伸手去扯她的腰带,薛靖七身子一僵,下意识反抗,忙摁住他的手,攥紧腰带,两人激烈僵持着,不明所以。&lt;/p&gt; 他忽然撤走腰间的手,顺势向上又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没待她反应过来他究竟要做什么,一愣神的时间,左肩一冷,她愕然低头,半边衣衫被易剑臣拉下肩头,而他手指依旧攥着,正目不转睛盯着上面四道深浅不一的伤痕,黑沉的眼瞳蒙了层水光,脸色苍白得吓人。&lt;/p&gt; “易剑臣,你……”她喘息着,揪着衣领想要拉回去,却挣不开他的手。&lt;/p&gt; “这一道,是锦溪十里,我走火入魔,以龙渊剑斩下的……”他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其中最浅的疤痕,似是自言自语。&lt;/p&gt; “这两道,是金玉山庄,你为了救我,换到醉春风的解药,被那畜生咬伤,又在雁荡山以匕首划去咬痕,留下的……”他苦笑,抚摸伤疤的手指在轻轻颤抖。&lt;/p&gt; “这一道,是浑夕山巅天门杀阵,你一掌将我推出死门,独自面对死亡时,留下的……”他触碰最新的那道伤,结的痂前些日子才脱落干净,留下一道淡粉色的痕迹。&lt;/p&gt; 易剑臣默然,失魂落魄道:“只这左肩,就有四处严重到差点要命的伤,其他地方,就更不必说。你一定觉得,你为我们受伤,像个英雄,是不是?可是你错了,我们看见你这样,只会更痛苦。”&lt;/p&gt; 他颓然松开攥住她衣衫的手,她却近乎凝滞,绷紧的肩膀微微塌下来,就这样衣衫半解地看着他,听他说话。&lt;/p&gt; “老话说,士为知己者死,我们却希望你能够士为知己者活,爱惜自己的身体,能用别的方法解决的事,就不要用受伤的代价来换。我们是要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而不是,你一人挡在我们所有人身前,扛住所有,而后倒在我们面前,让我们为你流泪。你的逞强,显得我们很无能。”&lt;/p&gt; 他说罢,惨淡一笑,认真看着面前的人,也不知道她究竟听进去几分。&lt;/p&gt; 薛靖七回过神,低头笑了下,答道:“好,我知道了。回去后,无论发生什么,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让自己再受伤。不过,对手太强时,我不敢承诺什么,顶多答应你……风紧,扯呼,打不过就跑。”&lt;/p&gt; 易剑臣被最后一句话逗得破涕为笑,无奈点点头。&lt;/p&gt; “所以媳妇你……还生气么?”她试探道。&lt;/p&gt; “我没生气。”易剑臣摇头。&lt;/p&gt; “我只提了句回江南,你就炸了毛,又扒我衣服,又训我的,我差点以为,我要挨打呢。这还叫没生气?”薛靖七似笑非笑。&lt;/p&gt; “你……谁打得过你?”易剑臣低落的情绪被她一句话扫个干干净净,又好笑又好气,立刻开始打嘴仗。&lt;/p&gt; “论内功,论剑术,我不输你,可贴身近战,单论力气,你不是欺负人么,你一言不合扒我衣服,劲儿大的,我都拽不回来。”薛靖七说着,坐起身,伸手拉回衣襟,打算解开腰带重新整理一下,易剑臣却一把抓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拽出她手中的腰带,扔到身后。&lt;/p&gt; 薛靖七愕然:“干什么?”&lt;/p&gt; 易剑臣正色道:“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论近战,其实我未必会输。”&lt;/p&gt; 薛靖七:“……”&lt;/p&gt; 两人对视片刻,谁也没动。&lt;/p&gt; 薛靖七神色冷淡,打算越过他,去拿回腰带,易剑臣抬手一拦,她拧过他手臂,继续探身,他弹坐起,以掌为刀,两人电光火石之间拆了七招,他凭着气力大,略占上风,右臂从后揽过她双肩,同时横过左手肘抵住她锁骨,翻身将其压在身下,眼里终于重新燃起笑意。&lt;/p&gt; “昨夜的酒没醒,还是今儿又偷着喝大了?”薛靖七吃痛闷哼一声,挑眉。&lt;/p&gt; “我现在清醒得很。”易剑臣右臂由她枕着,左手松开压制,缓缓抬起,触摸她的脸,压低身子,凑在她耳畔,带着丝紧张,笑吟吟道,“这不是要离开了么?回去后疲于奔命,人多眼杂,诸事烦心,我再想欺负你,恐怕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lt;/p&gt; “昨夜还只敢借酒壮胆,今儿就改玩霸王硬上弓了?谁给你的胆子,我给你的么?”薛靖七短促地轻笑一声。&lt;/p&gt; “嗯!”易剑臣撒娇般,重重点了下头,俯身在她小巧柔软的耳垂蜻蜓点水落下一吻,又轻轻含住,咬了下,察觉到身下的人随之一凛,平稳浅淡的呼吸骤然急促,耳廓烧起来,于是左肘撑在她身侧,半支起身子,低沉着声音忍俊不禁道,“你惯的。”&lt;/p&gt; 阿靖,我被你给惯坏了。&lt;/p&gt; 薛靖七尽力平复下来,皱眉看他:“你都从哪儿学的?”&lt;/p&gt; “没学过,只看着你,就无师自通了。”他笑。&lt;/p&gt; 这是实话。&lt;/p&gt; 也许这一切,都要从十日前的大雪满山,她在稀薄日光下,蓦地揪住他的衣襟,强忍伤势仰首吻住他开始。&lt;/p&gt; 那个吻,是她给他的答案,与从前所有清冽甘甜的亲密之意都不同,淡然又浓烈,克制又放纵,像是冰河坠火,寒天烫酒,这极致的矛盾,若刀尖入水,一举挑起水面之下暗藏多年的千百根刀丝,转瞬交织成细密刀网,天翻地覆,将他们的情与欲,崩出水面,推到极致。&lt;/p&gt; 转瞬即逝,又痛快淋漓。&lt;/p&gt; 戛然而止,因此回甘绵长。&lt;/p&gt;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吝于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这份喜欢。&lt;/p&gt; 她也足够迁就他,愿意满足他的一切渴望。&lt;/p&gt; 易剑臣目不转睛望着她,笑了又笑,左手揉够了她的面颊,便从下颌往下,抚摸过细长白皙的脖颈与锁骨,一寸一寸自领口摸进松散的衣衫里,小心翼翼,想要触碰她的柔软。&lt;/p&gt; 他因为紧张,下意识屏住呼吸,他还从未在清醒的时候这么做过,也害怕她会不愿意,正踌躇着,指尖已堪堪触摸到,他脸一红,还未有下一步动作,脖颈猛然被她抬手扼住,他险些喘不过气,惊得愣神,爪子却忘了拿出来。&lt;/p&gt; “易剑臣,我觉得,这好像不太公平。”薛靖七面无表情,眉头微蹙,正经说道。&lt;/p&gt; “什,什么?”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三个字,哭笑不得。&lt;/p&gt; “每次占便宜的都是你。”她稍微松松手,认真回答。&lt;/p&gt; 易剑臣苦笑:“你也可以占我便宜,我不会还手的。”&lt;/p&gt; “可是,我和你不一样,不太热衷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才算占了你的便宜。”薛靖七微微歪了下头,坦诚道。&lt;/p&gt; 易剑臣:“……”&lt;/p&gt; 薛靖七又道:“而且,每次都是你在上面,不公平。”&lt;/p&gt; 易剑臣:“?”&lt;/p&gt; 没等他回过神,眼前一黑,上下已颠倒过来,她双膝跪地,跨坐在他劲瘦的腰身上,失了腰带束缚的宽大衣袍松松垮垮垂下来,乌黑的长发也垂落,更衬得她清瘦白皙,冷淡的神情里多了几分懒散的意味,火光下,年轻的身体细腻鲜活,虽伤痕累累,却蓄着蓬勃张扬的力,让他挪不开眼,又不敢直视,似是被缚住了。&lt;/p&gt; 她松开扼住他脖颈的手,低头去解他的腰带,他吃了一惊,一把抓住,两人如同此前那般僵持,面面相觑。&lt;/p&gt; “做什么?!”易剑臣身子绷紧。&lt;/p&gt; 薛靖七玩味一笑:“自然是投桃报李,占你便宜。”&lt;/p&gt; 他陷入沉默,随即想起自己方才的信誓旦旦,讪笑一声,松开手,乖乖躺着。&lt;/p&gt; 她三下五除二解了他腰带,扒了下衣服,把手伸进去,不同于他干燥温暖的手掌,她的手指很凉,甚至带着细细的汗,摸到他胸膛时,他被这冰凉一激,身子一颤,耳根有些发烧,觉得丢人。&lt;/p&gt; 她把手掌盖在他的心口处,安静地垂眸,感受着它的起伏,还有乱到不成章法的心跳,俯着身子一动也不动,他简直怀疑,她此举就是在暖手。&lt;/p&gt; “好了,这下公平了。”薛靖七收回手,又想起什么,以食指在他腹肌处戳了下,笑道,“好硬,比我的硬多了。”&lt;/p&gt; 易剑臣:“……”&lt;/p&gt; 他眯了眯眼,双肘在身侧一撑,想要重新夺回上位,谁料被她察觉到,双腿用力,下盘稳固,将他压得死死的,不容许自己再被压倒。&lt;/p&gt; 薛靖七皱眉:“怎么,想造反?”&lt;/p&gt; 易剑臣的脸又红起来,咬牙切齿哑声道:“你的腿……”&lt;/p&gt; 她一头雾水,没明白,甚至误解,压得更紧了些,生怕他耍诈报仇。&lt;/p&gt; “快松开,要出人命。”他近乎乞求,全身绷紧,僵硬。&lt;/p&gt; “出人命?”薛靖七怔住,迟疑了会儿,正欲起身放开他,就在这时,两人身体紧贴处有了异样,有什么炙烫之物抽搐一下,抵住她,硬得像块铁,她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神色微变,仓皇起身。&lt;/p&gt; 却在下一瞬被一股大力拽了回来,她半跪着撞进易剑臣的怀抱,发现他已弹坐起身,双臂自后交错锁住她的腰身,两腿盘起似打坐,同时收力,将她整个束缚住,坐回原处。&lt;/p&gt; “现在才想跑,来不及了。”易剑臣仰着脸看她,声音低沉嘶哑。&lt;/p&gt; “老子才不怕。”薛靖七定了定神,赌气似的说罢,撑着他肩膀微微直起身,不再半跪,而是学着他的样子,双腿一剪,勾住他的腹部和背脊,挂在胯骨上,双臂虚虚圈住他的脖颈,两人贴得更紧,将彼此束缚,帐子里安静了很久,不再有人说话,只能听见越发沉重的呼吸声。&lt;/p&gt; 他们彼此拥抱,彼此凝视,鼻尖蹭着鼻梁,情难自禁地接吻。&lt;/p&gt; 这次谁也没有压倒谁,势均力敌,足够公平。&lt;/p&gt; 日头终于落下,被拴在外面的白蹄黑马,焦躁不安地打了个响鼻,望着帐子。&lt;/p&gt; 此刻它还没见到自己的新主人,还没获得自己的新名字——惊雪。&lt;/p&gt; 但它已出现在命运的归途,并终将见证,落日下的那条长街人影纷纷,易剑臣与薛靖七久别重逢。&lt;/p&gt; 奉上五千字大肥章,请读者老爷们悦纳。&lt;/p&gt; 事后小剧场:&lt;/p&gt; 薛靖七:“易剑臣。”&lt;/p&gt; 易剑臣:“嗯?”&lt;/p&gt; 薛靖七:“你……这样不会憋出毛病吧。”&lt;/p&gt; 易剑臣:“……”&lt;/p&gt; 薛靖七:“用我帮你么?”&lt;/p&gt; 易剑臣惊悚,失笑:“你,你会吗?”&lt;/p&gt; 薛靖七:“不会。”&lt;/p&gt; 易剑臣:“别闹了。”&lt;/p&gt; 薛靖七:“你觉得我在胡闹?”&lt;/p&gt; 易剑臣:“……”&lt;/p&gt; 薛靖七:“?”&lt;/p&gt; 易剑臣:“不是。正因为你很认真,所以我怕定力不够,栽在你手里。”&lt;/p&gt; 薛靖七:“栽就栽了。”&lt;/p&gt; 易剑臣:“不行。我也要面子的。”&lt;/p&gt; 薛靖七忍俊不禁:“好,我给你这个面子。你不想要,我不会强迫你的。”&lt;/p&gt; 易剑臣:“???”&lt;/p&gt; &lt;/p&gt; 第五百五十八章 兵不血刃乾坤转 是夜,月升山巅,春风冽如刀,乾震一行人已由水路转陆路,于青龙堂暗桩处换马,快马加鞭折返玉龙峰下白云镇歇脚。&lt;/p&gt; 宗门近在眼前,杀机四伏。&lt;/p&gt; 叶陵扶了下笠檐,余光冷冷扫过街对面挎刀巡查的一队玄武堂弟子,在领头的转脸看过去时,已揣着包袱身形一闪先行消失在街角,掠过窄巷,纵身翻过几重高墙,不声不响落地,踏进长乐赌坊东北角一不起眼的内院,将门从内上锁,直奔乾秦休憩的屋子。&lt;/p&gt; “义父。”她将包袱里叠放平整的一件簇新黑袍双手奉上。&lt;/p&gt; “辛苦你,出去吧。”乾秦淡淡笑了下,颔首接过,摩挲了下布料,很是满意,抖落一瞧,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已不再看叶陵。&lt;/p&gt; 叶陵行礼,后退两步,转身出屋将门带上,略微踌躇了下,抬眼瞥见青龙在对面厢房冒出个脑袋,冲她招手,便走过去。&lt;/p&gt; “宗主让你跑啥腿去了?”青龙将人推进屋,一边关门一边神秘兮兮问。&lt;/p&gt; 叶陵看见乾震和司徒念也在,不知他们此前在密谋什么,微微一愣,正色回答:“买了件黑袍子。”&lt;/p&gt; 乾震闻言抬眼,对上她的眸子,两人面上皆闪过一丝疑惑。&lt;/p&gt; 乾秦向来喜着一尘不染的白衣,并不喜欢黑色。&lt;/p&gt; “父亲虽醒,样貌言行亦与从前无差,可许多细节,都不太对。说不上来,我很不安。本想设法传信给阿枫,制定周密计划,先里应外合救出被关押的弟兄们,再与石老头儿那些人正面交锋,父亲却一意孤行,要带着我们光明正大杀上玉龙峰,不许我们提前联络任何人。”&lt;/p&gt; 乾震蹙眉摇头,低声说罢,又转头看向身旁托腮发着呆的司徒念,语重心长再次劝说:“念儿,既然你抵死不愿回家等我,那就留在此处等上几天可好,让阿陵保护你。这里是青龙堂的地盘,主事还未被替换,尚属安全。待我们解决了石秋风那叛贼,收复宗门后,再下山来接你。”&lt;/p&gt; 司徒念立刻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要,你又想撇下我,独自面对危险。”&lt;/p&gt; 叶陵几乎是同时反驳:“不行,失了我这臂助,你们打赢的胜算会变小。”&lt;/p&gt; 乾震语塞,青龙扑哧一声。&lt;/p&gt; “甭劝了,没用的,她们俩都不想离开你的。”青龙踱过来,拍了拍乾震的脑袋,被后者一巴掌打掉爪子。&lt;/p&gt; “那你呢?”乾震严肃问。&lt;/p&gt; “我什么?”青龙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嬉皮笑脸道,“甭想,我也中意你许多年了,不愿离开你,要与你同生共死的。”&lt;/p&gt; “滚蛋。”乾震眼角一抖,抬脚踹过去,青龙泥鳅一样滑开,作委屈状。&lt;/p&gt; “念儿……”他还没放弃。&lt;/p&gt; 司徒念蓦地伸手握住他的手,眼圈微微泛红,有些羞赧,又分外认真,打断道:“我武功再差,好歹也是上过试剑榜的,在雁荡镇也杀过不少傀儡兵,也许我帮不了什么大忙,但至少能自保,虽然我怕死……可必要之时也会自我了断,绝不会拖累你们。你就让我和你们一起上山吧,我不怕,你也不要怕。你答应过我的。”&lt;/p&gt; “说什么胡话!”乾震越听越诧异,听到后面什么“了断”、“拖累”之言,更是变了脸色,心里一阵难过,下意识呵斥,斥完又后悔,垂下眼进退两难,心头那份不安愈发浓重,压得他说不出话。&lt;/p&gt; “乾震,我最害怕等人了。”司徒念声音低下来,神色黯然。&lt;/p&gt; 室内静得落针可闻,乾震闻言一怔,心起波澜。&lt;/p&gt; “我等过你两次,你都没能回来找我。此次,若非你那混账兄弟自作主张替你抢婚,恐怕你我此生已无再见之日。”&lt;/p&gt; 司徒念抬手揉了下眼,没心没肺笑道:“所以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乖乖留在何处等你,你这人薄情重义惯了,最易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抛下我。我软弱过两回,这次不会了。你去刀山火海,我同去,你去见阎王爷,我也同去,你就当我是块厚脸皮的牛皮糖好了。”&lt;/p&gt; 薄情重义。&lt;/p&gt; 叶陵抬起眼,看向乾震,后者素来冷静淡然的一张脸,浮光掠影般闪过诸多情绪,有惊讶迷茫,有后悔自责,最终停留在近乎空白的哑然。&lt;/p&gt; 她知道,乾震被司徒念击败了,坚硬的果壳被弹指敲碎,剩下的便只是柔软。&lt;/p&gt; “……对不起。”乾震垂眸静默许久,眼睫倏地轻颤,抬起双手拢住司徒念的手掌,哑然失笑,对上她的双目,郑重道歉。&lt;/p&gt; “不赶我了?”司徒念红着眼圈小声问。&lt;/p&gt; “嗯。”乾震苦笑,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细软的手指,认真点头。&lt;/p&gt; 青龙见此情形,心里扭了个九曲十八弯,又为乾震开心,又惦念起某人,于是表情十分精彩地咽了口唾沫,偷偷去觑叶陵的神色。&lt;/p&gt; 叶陵默不作声看了会儿,淡然移开目光,盯着墙缝里一只迷路的小虫发呆。&lt;/p&gt; 她在想,司徒大小姐说得很对,乾震确实是个薄情重义的人。&lt;/p&gt; 中意这种人,无休止的等待是最傻的。&lt;/p&gt; 只有不矜持的牛皮糖打法,才能把他给粘住了。&lt;/p&gt; 可惜她要面子胜过中意他,错过便是必然。&lt;/p&gt; 子时,镇上已无行人,街巷灯火俱灭,只余零星挑着灯笼巡逻的玄武堂弟子。&lt;/p&gt; 微风拂过,高墙檐角人影起落,牛毛针无声无息刺破月夜,灯笼接连坠地,火舌翻卷,为首之人倒地毒发身亡之前,握着腰间刀柄不住抽搐,抬眼瞥见一人身着黑袍负手徐徐而行,待看清那张脸时,惊恐地瞪大泛起死灰色的双眼,喉头急滚,在开口嘶喊的前一瞬,眼前天地翻滚倒悬,看见夺目剑锋淌过鲜血,自己的无头尸身再也不动。&lt;/p&gt; 提心吊胆躲在窄巷拐角的司徒念目睹这血腥一幕,抬手捂住嘴,怔怔看着叶陵在血泊前收剑归鞘,面不改色冲不远处蹲在屋顶的乾震戏谑一笑。&lt;/p&gt; “见血不封喉,退步不少。”&lt;/p&gt; 乾震无可奈何耸耸肩,手持扇柄纵身跃下,转脸寻觅司徒念。&lt;/p&gt; “小美人,发什么呆,走了。”青龙鬼魂似的突然从她身后冒出头,打了个响指,后者余惊未消,紧接着又被炸出一身冷汗,反手一拳打中他鼻梁。&lt;/p&gt; “草!”青龙捂着鼻子蹿出窄巷,一把揪住乾震推向司徒念,“自己的女人自己保护,小爷再不揽这破差,还被误伤毁容!”&lt;/p&gt; 乾震失笑,拉住司徒念手腕,将其拖出巷口,紧跟上乾秦的步伐,低声问:“怎么,怕了?”&lt;/p&gt; “没……”司徒念讪笑,有意无意多看了眼叶陵,后者已走远,警惕地观察周围情况,方才一剑斩断的仿佛不是活人头颅,而是西瓜。&lt;/p&gt; 害怕倒也不至于。&lt;/p&gt; 只是,看到叶陵杀人时的老练与果断,与他们几人互相配合时的默契,她才真正意识到,她与他们不是一类人。&lt;/p&gt; 司徒念另一只手下意识握紧了腰间剑柄,努力说服自己待会儿对敌厮杀,可万不能像从前那样优柔寡断,手下留情,不然真的会拖累乾震他们。&lt;/p&gt; “有我们在,你不必担心。”乾震感受到她的紧张和决心,揉了下她的手腕,先前的重重顾虑与害怕抛之脑后,临到此时满心便只想保护好她,他难得展露笑颜,手指收紧,给她安心。&lt;/p&gt; 司徒念仰脸看见他沉静的眼瞳,乖顺地点头。&lt;/p&gt; “我也好怕怕,需要阿震保护。”分明已走在前面的青龙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们身后,毛茸茸的脑袋突然晃到乾震肩旁,没皮没脸幽幽出声。&lt;/p&gt; 乾震也骇了一跳,翻着白眼横肘一扇柄砸过去。&lt;/p&gt; “难怪挨揍,你活该!”&lt;/p&gt; 叶陵听见后面的动静,颇感无言以对,为乾秦做先锋,先一步出了白云镇,做掉了几个朱雀堂的弟子,走过一段山间小路,来到山脚宗门牌楼下,看见被吊在上空不知死活的李弃,也不怕打草惊蛇,拾起一枚石子击断绳索,一袭青衫飞速掠至眼前,一把接住摔落的李弃,周围蓦地亮起一大片火光,火光下是淬了毒的弩箭,泛着幽蓝的微光。&lt;/p&gt; 乾震将司徒念拉在身后,环顾四周,展臂紧捏扇柄,蓄势待发。&lt;/p&gt;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们随便谁,滚去把石秋风叫来,告诉他,本座念在他曾经对宗门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乖乖束手就擒,可以饶他一条性命。”乾秦垂眼低笑,漫不经心缓缓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lt;/p&gt; 众弟子闻言愕然,面面相觑,箭在弦上,却不知该不该发。&lt;/p&gt; 其中绝大多数是五年内新招的弟子,不曾见过乾秦真容,此刻听他自称本座,皆是将信将疑,进退两难。&lt;/p&gt; 一人出列转身疾奔而去,却不是去找当今的石宗主,而是通报给玄武与朱雀。&lt;/p&gt; “父亲。”乾震见敌众我寡,又恐石秋风使诈,他们已失先机,如此等待下去,变数实在太大。&lt;/p&gt; 乾秦一抬手,眯起笑眼,示意他噤声。&lt;/p&gt; 玄武与朱雀很快便带着更多的弟子下山来,浩浩荡荡,挤满了整座山门。&lt;/p&gt; 朱雀在火光下看清乾秦的面容,立刻变了脸色,冷汗爬上后脊。&lt;/p&gt; 他不知道乾秦和石秋风如今谁的武功更胜一筹,不敢随便再次倒戈,见乾秦掀起眼皮望向自己,立刻躲开目光,脸色难看得要死。&lt;/p&gt; 乾秦将朱雀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满意地冷笑一声,又去瞧一脸阴郁的玄武。&lt;/p&gt; 所有端着弩箭的弟子亦齐齐望向玄武,等待他发号施令。&lt;/p&gt; 玄武向前迈了几步,不急不缓。&lt;/p&gt; 青龙与叶陵一左一右护在乾秦身侧,死死盯住玄武的任何动作。&lt;/p&gt; “玄武,恭迎宗主回山!”玄武勾唇浅笑,蓦地端起手肘,双手持于身前,躬身一拜,半跪颔首。&lt;/p&gt; 冷冽春风凝滞一瞬。&lt;/p&gt; 火光明明灭灭,无声烧灼。&lt;/p&gt; 玄武堂众弟子齐齐半跪颔首,高声应喝:“吾等,恭迎宗主回山!”&lt;/p&gt; “宗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lt;/p&gt; 声震山林。&lt;/p&gt; 所有箭矢齐齐转向朱雀堂众人,朱雀大惊失色,一双鼠眼瞪着玄武说不出话。&lt;/p&gt; 乾震、青龙、叶陵与司徒念也愕然无措,面面相觑。&lt;/p&gt; 玄武,一直是石秋风的心腹,怎么会……&lt;/p&gt; 乾秦笑意不改。&lt;/p&gt; 冷汗浸透衣衫,朱雀膝头一软,率领朱雀堂众弟子齐齐拜倒在地。&lt;/p&gt; “吾等,恭迎宗主回山!”&lt;/p&gt; “宗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lt;/p&gt; 乾秦一挥手,示意众弟子起身,“叛贼石秋风现在何处?”&lt;/p&gt; “望云台。”玄武起身,自请带路。&lt;/p&gt; 人潮分作两半,让出一条路,乾秦拾级而上,随玄武前去,乾震四人虽满心疑惑,却也只能静观其变,搀扶着昏迷不醒的李弃,踏入宗门。&lt;/p&gt; &lt;/p&gt; 第五百五十九章 白云出岫苦海渡 星点火光缀成一线,游走山林,直上玉龙峰,奔望云台而去。&lt;/p&gt; 苍凉月下,如墨点染的巍峨高山似被利斧从中劈裂,赤金火纹明明灭灭,蜿蜒盘旋,上达云天。&lt;/p&gt; 青龙挽起袖口,一刀斩断铜锁,踹翻大门,尘灰弥漫中,冲进死牢。&lt;/p&gt; 伤疲交加的众弟子踉跄起身攀住牢门,看见那袭青衫,心头一热,眼睛明亮。&lt;/p&gt; 玉龙山巅,望云台上,红衣玄袍的石秋风立于猎猎春风中,端杯清酒,俯瞰山下,又仰首望月,沉吟许久,对天遥遥一敬,一饮而尽。&lt;/p&gt; “什么狗屁忠心,连亡命之徒都算不上,不过一群贪生怕死的杂碎罢了。白云宗啊白云宗,时至今日,终究是气数将尽,老夫苦心经营数载,欲力挽狂澜,到头来也不过螳臂当车,无趣,无趣。”&lt;/p&gt; 石秋风朗声大笑,一扬手,掷了酒杯。&lt;/p&gt; “石长老,多年不见,别来无恙。”&lt;/p&gt; 火光自身后蔓延铺开,在风中飞扬跳跃,一人的影子被拉长,逼近自己。&lt;/p&gt; “你回来了。”石秋风回眸转身,望向陌生又熟悉的乾秦,上下打量,低笑一声,“这才几年光景,你竟憔悴成这样。”&lt;/p&gt; 乾秦笑而不语。&lt;/p&gt; “朱雀向来贪生怕死,没什么忠义可言,玄武城府极深,叛起主来也是一马当先,他如今敢叛我,他日也必会叛你,这样厉害的一条狗,你堂而皇之地驱使,不怕睡梦中被咬掉脑袋?”石秋风戏谑道。&lt;/p&gt; 玄武抱剑而立,冷眼瞧着他小丑跳梁,勾唇笑笑。&lt;/p&gt; 乾震与叶陵对视,心中所想同石秋风一般无二。&lt;/p&gt; “玄武,自始至终,都是本座的人,不曾变过。这些年,留他辅佐石长老,打理宗门,也是本座的授意,只可惜……一起打过天下又如何,权势面前,什么情义都不值几钱了。”乾秦摇头道。&lt;/p&gt; “乾秦啊乾秦,你当老夫夺位是为一己私欲?”石秋风怒极反笑,无比失望,“白云宗自创立以来,为庇护投奔而来的众兄弟,不涉江湖纷争,只求险中富贵,青龙堂经营赌坊,白虎堂经营码头,朱雀堂经营妓院,玄武堂主掌刺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算与所谓正道纠缠不清,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安生度日,快活不已。”&lt;/p&gt; “可自从当年你一意孤行去夺什么灭魂和七星龙渊,就将宗门拖进了万劫不复之地!卷入这场纷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也无法全身而退!老夫为保宗门不蹈合欢、天罗覆辙,遂了你的意,哪怕你音讯全无,死生不知,也一边继续呕心沥血争夺神兵强大宗门,另一边苦心搭上官府权贵的线,替他们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换取出海倒卖货物的机会,做好两手准备,无论入江湖还是出江湖,都能护住宗门富贵无恙。”&lt;/p&gt; “可笑的是,你这宝贝儿子生在黑道,却端起白道的宅心仁厚来,处处与老夫作对!夺不到七星龙渊与灭魂就罢了,竟与七星龙渊剑主厮混出个拜把子兄弟来,胳膊肘往外拐,狼心狗肺不说,还抢了世家名门的大小姐来当媳妇,给宗门引火烧身,罡气盟围剿白云宗之日近在眼前了!”&lt;/p&gt; “老夫好不容易搭上官府权贵子弟的线,也被他给从中作梗,烧断了!假惺惺说什么,黑道有黑道的骨气,不做膏粱子弟的杀人刀,不欺负老弱妇孺,不义之财不到迫不得已不可取,连人家公子哥大街上逼良为娼的破事都要管,净得罪了些不该得罪的人!”&lt;/p&gt; “老子惹了滔天大祸拍拍屁股就走,小子又把自己当成名门正派来了,这倒好,你们父子俩是活得任性潇洒了,众弟兄却要跟着你们喝西北风,跟着你们株连送命,你们扪心自问,对得起大家伙儿么?!”石秋风将压抑忍耐多年的掏心窝子话一股脑倒了出来,两眼通红,唾沫飞溅,抬手指着乾秦父子,“自私的是你们乾家人,不是我石秋风!老夫真想图个破宗主当,早在你失踪那年,乾震小儿尚年幼时,就大肆屠杀,将白云宗收归己有了!又何必等到今日?”&lt;/p&gt; 望云台一片静默,只余火把烧灼的噼啪声。&lt;/p&gt; 不少弟子听罢此言有所动容,神色各异。&lt;/p&gt; 石秋风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对他们这些亡命之徒而言,忠义的前提,是有福同享,而不是有难同当。&lt;/p&gt; 更何况,白云宗是黑道,何必拎不清自己身份位置,惹祸上身呢。&lt;/p&gt; 罡气盟也并不会因为白云宗做过好事,改邪归正,而放弃诛灭他们。&lt;/p&gt; 人群渐渐有了骚动。&lt;/p&gt; 石秋风微微一笑。&lt;/p&gt; “石长老,好人都让你做了,好话也都让你给说了,本座还能说些什么呢?”乾秦低低笑了声,神色在火光下晦暗不明,渐渐敛去笑意,声音肃然,“本座年少时,也是名门正派子弟,因遭同门陷害,才成了弃徒,四海漂泊,见过不少同病相怜的后辈,决定创立白云宗,为命途多舛的大家谋个安身立命之所,联合起来对抗腐烂的官府与虚伪的正派,共享富贵,也共扛风雨。”&lt;/p&gt; “犬子身处泥淖却不失道义仁心,作为父亲,本座很满意,并不觉得有何可笑之处。起初虽做了些不太体面的买卖来维持生计、发展壮大,但多年来并未欺负过穷人和老幼妇孺,白云宗也从未对外宣称自己是黑道,行正影直,不过是世人偏见,给扣了黑道帽子,便也认了下来,无所谓名誉怎样。”&lt;/p&gt; 乾震听闻此处,眼眶一热,默然抿了抿唇,此前对父亲生出的诸多疑虑尽皆烟消云散。&lt;/p&gt; 司徒念眨眨眼,心道原来是这样,白云宗的人似乎并非大奸大恶之辈,也有着侠肝义胆,不过是杀人时心狠手辣了些,那既然如此,来日是否可以跟楚伯伯和爹爹他们讲清原委,避免一场无谓的流血和厮杀。&lt;/p&gt; 她自顾自想着,忽然就这样一厢情愿地拨云见日,情不自禁笑了,悄悄拉住乾震的左手,满眼都写着,“你们是被误会的好人,解开误会,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也不用整天将一起死的晦气话挂在嘴边了。”&lt;/p&gt; 乾震转脸看见她展露笑颜,微微一愣,也不知她在乐什么,难不成,先前当他是个坏蛋,也一咬牙一跺脚,心一横,跟着他私奔了,如今知道他其实是个好人,甚至有一半名门正派的风骨在,立刻就彻底没了心理负担,喜滋滋了?&lt;/p&gt; 于是他也回了个笑,是有点哭笑不得的滋味。&lt;/p&gt; 奈何两人年少情深却默契不足,愣是对着笑成了两岔道,还都不知情。&lt;/p&gt; 叶陵:“……”&lt;/p&gt; 她默默看着两个傻子莫名其妙笑起来,丝毫没觉得石秋风和乾秦两人方才所说的话有什么值得乐呵的。&lt;/p&gt; 也许,两情相悦的感觉,就是光看着彼此就忍不住笑吧?也不分场合。&lt;/p&gt; “真正把白云宗黑道名声坐实的,是石长老。”乾秦抬眼望向石秋风,一字一顿。&lt;/p&gt; “一意孤行谋夺灭魂和七星龙渊的,是你!”石秋风沉声喝道。&lt;/p&gt; “那又如何?”乾秦挑眉。&lt;/p&gt; “灭门试剑山庄,也是你。”石秋风不住冷笑,“都杀人全家了,行正影直这种话,你也有脸说?”&lt;/p&gt; 乾震呼吸一滞,笑意退却,面色苍白起来,右手紧紧捏住了扇柄。&lt;/p&gt; 乾秦沉默半晌,眉头微蹙,似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最终还是摇摇头,坦诚道:“试剑山庄之行,本座没起杀心,是诚心要与易初云大侠做个交易。至于后来,为什么会突然动起手,又起了大火,拼个你死我活,本座也不知道……”&lt;/p&gt; 那段记忆似乎被抹去,他只记得,自己的初衷,并非是杀人全家。&lt;/p&gt; 他为什么想不起了……&lt;/p&gt; 乾震和司徒念面面相觑,心如擂鼓。&lt;/p&gt; 当年那件事,竟然有隐情。&lt;/p&gt;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乾震鼻尖一酸,全身都在微微发颤。&lt;/p&gt; “心虚就心虚,编什么慌!”石秋风打断乾秦的沉思,鄙夷道,“你也不知道怎么就杀了人全家,这话未免也太好笑,你说出去,人家会信么!没人会信!”&lt;/p&gt; “不过也无所谓了。”乾秦忽然眯眼,轻松笑起来,“无论当年那一战有无隐情,和正道的梁子是结结实实地结下了,之后的这些年,石长老也不负众望地继续火上浇油,彻底把白云宗推成正道武林的众矢之的。”&lt;/p&gt; “对,没错,白云宗衰微到如今这个地步,你,我,乾震,宗门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这个答案,满意了?”石秋风越发暴躁起来,他本欲不动刀兵,以口舌揭开乾家父子虚伪自私的真面目,让众弟子想清楚究竟应该追随谁,再次翻转局势,而不是和乾秦这家伙打起没完没了的口水仗!&lt;/p&gt; 更气人的是,乾秦不温不火耍起赖,这口水仗他竟然还打不赢!&lt;/p&gt; 乾秦似乎怔了下,随即失笑,心平气和说道:“本座没想求什么满意的答案。只是看石长老想要单纯讲讲道理,那便奉陪到底,当然,石长老若失了耐心,想同本座真刀真枪动起手来,本座自当……”&lt;/p&gt; “成王败寇。”石秋风抬手打断乾秦的话,冷着脸恨声道,“你敢不敢单枪匹马同老夫一决生死?!谁赢,白云宗就追随谁!”&lt;/p&gt; 乾秦想说什么,又被他厉声打断,继续强调:“老夫不会手下留情!”&lt;/p&gt; “好,不过,本座会手下留情。”乾秦认真答道。&lt;/p&gt; 司徒念忍不住笑出声,又强行绷回去,心道乾震也算是随了爹。&lt;/p&gt; 人群里又有了些骚动,许多弟子都在强忍笑意,石秋风气得胡须发颤,袍袖迎风大展,双掌虚握成拳作引弓状,拉开架势,身形下沉,不动如山。&lt;/p&gt; “父亲。”乾震瞧着乾秦依旧憔悴的一张脸,心下不安,毕竟他被囚了这么多年,身体受创严重,也难能精进武功,石秋风养精蓄锐多年,既能口出狂言,必有依仗,不容轻敌,他想不理会这无赖的赌约,助父亲一臂之力。&lt;/p&gt; 乾秦冲他缓缓摇头,又看了眼他身旁的娇俏丫头,眼角笑纹舒展,撂下句“保护好你自己的女人就行”,赤手空拳走上前,负手而立,冲石秋风一颔首。&lt;/p&gt; “你的兵器呢?老夫不想欺负你。”石秋风冷声问。&lt;/p&gt; “丢了……”乾秦低头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手掌,没回想出个所以然,又缺心少肺地淡淡一笑,“没关系,不碍事。”&lt;/p&gt; 乾震闻言,正欲把自己的玄铁折扇递过去,石秋风却已是忍无可忍,从来没遭受过如此羞辱,怒喝一声,挥掌一扫,狂风卷石平地起,满山火把皆一晃而灭,众弟子趔趄低呼,乾震一把拽过司徒念后退几步,目光却紧随父亲,只见后者面不改色侧身躲过凌厉一掌,抬手抓住石秋风手腕,向前一推,又撤半步,两人身形似黏在一起,方寸之间拳来掌往快成一团虚影。&lt;/p&gt; “闪开!”乾震忽然皱眉,大喝一声,抬手一掌推向观战的叶陵。&lt;/p&gt; 话音未落,被山崩地裂的隆隆巨响转瞬淹没。&lt;/p&gt; 几乎是同一瞬,身在望云台中央的乾秦旋身翻落,咬紧牙关对上石秋风迎头迅疾劈来的三掌,身形一滞,后退半步,靴底坚硬茶园石地砖裂开蜿蜒蛛网,山巅震颤似地龙翻滚,第三掌似慈悲佛陀竖起手掌,硬生生击透他的背脊,挟着滔天海潮般,扑向围观的众人,叶陵所在位置首当其冲。&lt;/p&gt; 叶陵及身边子弟受掌力压制身形被缚,乾震一掌推来破了禁制,她顺势侧身就地一滚,撞开两个下属,于碎石崩塌砸落前避让开石秋风那掌,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嘴角见了血,她狼狈抬头一看,身后陡峭山壁赫然印着个巨大漆黑手印,没来得及闪避的五六人已被摧断全身筋骨血脉,塌成一堆模糊血肉,烧焦的断线木偶般堆在山壁前,浓稠的血顺着石阶滑落,毛骨悚然。&lt;/p&gt; “苦海自渡……”乾震愕然回首望向石秋风,喃喃自语。&lt;/p&gt; 石秋风半生不近女色,清心寡欲,蛰伏近十年,竟偷偷练成了白云宗三大镇派绝技之一的苦海自渡掌。&lt;/p&gt; 能与苦海自渡抗衡一二的,唯有另外两门绝技——白云出岫与沧海巫山。&lt;/p&gt; 沧海巫山须阴阳双修,性命同修,修炼者武功进益可一日千里,同生共死,可此功法因始于人欲,对修炼者的反噬也极大,随着内功修为更上层楼,性情会发生变化,再清心寡欲的人也会日夜欲火焚身,巫山云雨不止,甚至走火入魔,抓些童男童女来行采补之术,总归是门不怎么体面的邪功,乾秦拿到秘笈后翻看一遍便封禁起来,不许门人修炼。&lt;/p&gt; 也不知当年合欢门门主将此功法赠与乾秦是抱着何种旖旎心思,但这已经不重要,碰了一鼻子灰的女人后来连带整个门派一齐葬身天方鬼域,来了个尘归尘、土归土,乾秦有妻有儿压根没打算碰这邪功,却也没有焚毁它,只是沉默地埋进尘灰里,同故去女人的一厢情愿做个伴儿,不再见天日。&lt;/p&gt; 石秋风清高,不屑于找个女人修此功法,也不敢。&lt;/p&gt; 他可不想跟个女人一起莫名其妙地同生共死,还是孑然一身最为强大。&lt;/p&gt; 而白云出岫,是乾秦独创的暗器功夫,无秘笈,不外传,只有下任宗主才有资格得其亲授。石秋风想偷学,也没门路。&lt;/p&gt; 只能为了练成苦海自渡,当了半辈子苦行僧,一大把年纪还没尝过女人滋味。&lt;/p&gt; 所以这些年他是真的憋屈,好不容易想要翻盘,夺走白云宗,乾秦好死不死偏生这时候回来,脑子还有点毛病似的,说着颠三倒四狂妄至极的话,他不想念什么打天下的旧情了,只想一掌拍死这早该上西天的老小子。&lt;/p&gt; 乾秦又趔趄退了半步,堪堪稳住身形,鲜血自紧抿的唇角溢出,愈来愈多。&lt;/p&gt; 石秋风毫发无损,眼中烧灼着癫狂杀意。&lt;/p&gt; 白云出岫作为暗器功夫,是需要独门兵器的,赤手空拳,无法施展。&lt;/p&gt; “爹!接住!”乾震咬牙冲前,将玄铁折扇抛掷过去,乾秦却抬手一挥,将其荡回儿子手中,身形疾退三尺,纵身腾空而起,展开双臂挥动双掌,一声断喝,金铁嗡鸣声大作,山巅流云飞卷四散,杀意爆燃,铮铮铿铿冷冽刮擦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若金戈铁马,大军压境,阵前齐喝,满山所有弟子腰间手中长刀短剑齐齐出鞘脱手,直冲云天,在乾秦掌下连缀纷飞,于月色下凝作万千悬滞扇页,随着并起的食中二指,如滂沱暴雨,落向石秋风苦海自渡的慈悲佛陀。&lt;/p&gt; 乾震脸色苍白地伫立其中,仰首望着白云宗至强二人一战定胜负生死,在漫天的血色杀意中,袍角飞卷,几近定不住身形,自觉人如蝼蚁,命若草芥。&lt;/p&gt; 苦海无边,回头无岸。&lt;/p&gt; &lt;/p&gt; 第五百六十章 海潮刀雨归无妄 “堂,堂主您瞧那是什么……?!”&lt;/p&gt; 玉龙峰蜿蜒山路之上,举着火把走在最前的一青龙堂弟子蓦地仰首望天,瞪大双眼,哆哆嗦嗦地嘶喊道。&lt;/p&gt; 青龙脚步一顿,抬眼定睛细瞧,愕然一瞬立刻蹙眉,将搀扶着的半死不活偏要逞强跟来的李弃往身旁大树后一塞,大喝一声,“他娘的下刀子雨了!全部散开!找遮蔽物躲一下!”&lt;/p&gt; 青龙、白虎两堂弟子方脱囹圄,身上带伤,功力亦尚未恢复,闻言立刻听命四散逃避,其中动作慢的、愣头愣脑的,拼命挥刀格挡无数似大雨洒落的锋锐碎铁,奈何力不从心,遍体鳞伤,被刺瞎眼睛的一人痛苦嚎叫,被李弃左手拽住衣领往后一拖,摔个不轻,却躲开了致命一击,染血的碎刀片扎进土里,泛着铁青色的光。&lt;/p&gt; 山石崩落,林木断裂,群鸟惊散,无形的内力压制似滔天海潮漫卷高山,碾碎满天刀剑如雨飞溅坠落,内力浅薄的弟子躲过碎铁,却被震得胸腔剧痛,口吐鲜血,动作迟缓,青龙咬紧牙关,一人一剑快速穿梭在众人之间,手腕疾抖,接连击落三十四块锋利碎铁,替下属们挡掉致命攻击。&lt;/p&gt; 一只灰扑扑的小麻雀被碎剑刺了个对穿,自树梢坠落,扎进地里,抽搐两下断了气,血染羽毛。满身是伤缩坐在树后的李弃怔怔望着这只死麻雀,出了神,耳畔尽是兄弟们断断续续的痛苦呻吟。&lt;/p&gt; 林中有更多的飞鸟遭了无妄之灾,挟着碎铁纷纷砸落,血肉模糊。&lt;/p&gt; 他堪堪探出小半个身子,仰首望向海潮刀雨的来处,喉头一滚,瞳孔骤缩,玉龙山巅腥风血雨,望云台上慈悲佛陀竖掌浅笑,似嘲众生卑弱,螳臂当车。&lt;/p&gt; 苦海。&lt;/p&gt; 李弃呆望着,心生悲怆,不合时宜地记挂起故去的陈武和阿泉,回想起年少时,入宗门之前,他们曾衣衫褴褛坐在街头敲着破碗唱歌,懒散地躺在温暖的日光下,脸上盖着草帽,闻见叫花鸡的香气,便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迫不及待用脏兮兮的手撕掉滚烫的鸡腿往嘴里塞,虽然卑贱如蝼蚁,也没觉得有多苦。&lt;/p&gt; 如今他是白虎堂之主,却觉得很难过。&lt;/p&gt; 很多事情他都没想明白。&lt;/p&gt; 人就死了。一个接一个。&lt;/p&gt; 死得毫无准备,毫无意义。&lt;/p&gt; “见鬼!”青龙一偏头,最后一块碎铁被一剑斩作两片,擦着他脸颊飞过,留下一道凉丝丝的血痕,他拄着长剑塌下腰,喘着粗气,啐了一口。&lt;/p&gt; “所以,是苦海自渡赢了,还是白云出岫赢了……”阿枫身上也添了四五道伤痕,望着山巅的方向,喃喃自语。&lt;/p&gt; 青龙怔住,也转头看去,海潮没了,佛陀没了,刀雨也没了,望云台静得要死。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把伤亡惨重的众兄弟扔给阿枫照看,提剑疾奔上山,连轻功都忘了用,一颗心怦怦直跳,像是重锤擂鼓。&lt;/p&gt; 他不在乎此战谁胜谁负,白云宗归了谁都无所谓。&lt;/p&gt; 他只想看见活着的、还能喘气的乾震和叶子,捎带着宗主和司徒小美人。&lt;/p&gt; 望云台已成了废墟。&lt;/p&gt; 目之所及,尽是鲜血。&lt;/p&gt; 玄武、朱雀两堂弟子手无寸铁,死伤过半,血色在黑夜里更加刺目,恍若人间炼狱。&lt;/p&gt; 叶陵伤得不轻,正倚着石壁而坐,沉默地用撕下的布条包扎血流不止的右腿。&lt;/p&gt; 乾震半身浴血,单膝跪倒在地,手握被鲜血浸过的玄铁折扇,司徒念也受了几处伤,正红着眼圈俯身用力按着乾震腰间的伤口,满手都是滚烫的血。&lt;/p&gt; 青龙缓步走近,有些无措,抬眼看向负手立在崖边的乾秦。&lt;/p&gt; “石长老他……”&lt;/p&gt; 乾秦没出声,只是安静地立在那里,俯瞰崖下云雾飘渺。&lt;/p&gt; “被父亲打落悬崖了,死生不知。”乾震哑声回答。&lt;/p&gt; “所以是白云出岫胜过苦海自渡了。”青龙松了口气。&lt;/p&gt; “不,白云出岫输了。”乾震苦笑,在司徒念的搀扶下趔趄站起来,低声道,“最终是我与阿陵还有念儿,同父亲联手,四打一,才将石秋风逼落山崖。”&lt;/p&gt; “什么……”青龙心头一跳,倒吸口气。&lt;/p&gt; 苦海自渡竟然如此厉害,那若石秋风此番生还,再杀回来,可如何是好。&lt;/p&gt; 青龙觉得不妥,咬牙启齿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立刻下山去找,此为大患,不能留他!”&lt;/p&gt; “不必了。”乾秦转头看向他们,疲倦至极,淡然拒绝,“他是死是活,皆是天意。本座允诺过,此一战无论生死成败,都会对他手下留情。”&lt;/p&gt; “可,可是!”青龙急得不行,却又不知如何相劝,他只觉得宗主的妇人之仁不该用在这时候,人家石秋风可没念什么往昔情义,败北也要大半个白云宗陪葬,血流成河,眼都没眨一下。&lt;/p&gt; 乾秦没理会,咳嗽几声,缓缓踱步离去。&lt;/p&gt; 黑靴所经之处,踩出一串血脚印。&lt;/p&gt; 心细如尘的叶陵皱了下眉,那靴底的血,不是望云台上的,是义父自己的。&lt;/p&gt; 她艰难起身,向前趔趄几步,却见乾秦神色如常,温和平静,似乎觉不出痛楚,而那血分明已经浸湿了黑袍。&lt;/p&gt; “义父……”她觉得不对劲,想要追上去询问,眼前却一黑,内伤严重,腿脚发软一头栽倒,被青龙眼疾手快地搂过腰身,搀扶到旁坐下。&lt;/p&gt; “叶子,别说话了。”他抓过她手腕一探脉,忙盘膝坐下给她调理内息。&lt;/p&gt; 叶陵望着乾秦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内息翻涌,经脉剧痛,也无力再说些什么,便听话地盘起双腿,催动真气,配合青龙的内力,运功疗伤。&lt;/p&gt; 贪生怕死的朱雀全程躲得严严实实,此刻倒没受多少伤,看见四周惨状,舔了舔唇,颇为自觉地整顿起朱雀堂剩下的弟子来,死去的人暂且放置不管,只带着幸存的兄弟回堂里治伤去了。&lt;/p&gt; 玄武也只受了几处皮肉伤,行于半路左右环顾,让弟子们自行回去处理伤势,自己则急匆匆赶下山去,脚步轻盈,身法极快,几次呼吸的工夫就消失在密林里,恍如鬼魅。&lt;/p&gt; 学术窒息ddl半个月,刚焦头烂额搞完就要收拾行李返校了,走之前急匆匆赶出一个短小君。&lt;/p&gt; &lt;/p&gt; 第五百六十一章 浮木载行过江舟 铁锈般的甜腥味随着早春寒风趁夜浩浩荡荡刮下山,裹着不知归处茫茫然的游魂,散入阳世三间,呛得活人眼睛鼻子一齐发酸,透入肺腑甚至有点想干呕。&lt;/p&gt; 望云台上血迹斑驳,惨淡月下,满地亡人就此埋骨,死于,无妄之灾。&lt;/p&gt; 一袭青衫快速穿梭在死寂的密林中,手中火把在山谷崖底幽暗处一晃而过,急匆匆寻觅着石秋风的蛛丝马迹。&lt;/p&gt; “好一个苦海自渡……一战打没了半个白云宗。石老头儿决计不能留。”&lt;/p&gt; “虽然他此刻伤势不轻,你还是要小心。”&lt;/p&gt; 乾震喑哑的话音犹在耳畔,青龙蓦地抬起眼,一个箭步蹚过清寒溪水,破碎浮动的火光下,有淡淡血色随水流聚散而去,水底污泥印着个偌大的掌印,岸石尽碎裂,草木上有水渍未干,一滴水珠自草叶尖端落下,无声敲在地面。&lt;/p&gt; 石秋风果然没死。&lt;/p&gt; 以他狭窄如墙缝的心胸,必会等待时机再度杀回宗门。&lt;/p&gt; 白云出岫胜不过苦海自渡……&lt;/p&gt; 此番若是杀不了他,可就糟了。&lt;/p&gt; 青龙心急如焚,在溪水四周转了转,观察地面和树木的痕迹,赌一把,选了个方向谨慎寻过去。&lt;/p&gt; 与此同时,骨节粗大、满是细小伤痕的手指死死握住半截碎刀,将其自心口旁两寸挣了出来,鲜血从指缝里争先涌出来,石秋风闭了闭眼,脚步一顿,忽然警觉侧首,望向十步之外树下黑影,凝气聚于掌心,分明虚弱至此,眼神却凶狠得像头离群的老狼。&lt;/p&gt; “石长老,别动怒,是友非敌,我是来帮你的。”树下的人一身黑衣,负手走出黑影,眼里带笑,并无杀气。&lt;/p&gt; 石秋风看清他的模样,冰冷的怒火窜上脊梁,一字一顿从齿缝里迸出,“放你娘的狗屁……!”同话音一齐落下的,还有他拼尽余力打出的最后一掌。&lt;/p&gt; 伴着声震天巨响,他喉头滚动咽下一口血,却错愕地双目瞪圆,在满天尘土碎屑中,佛陀苦掌岿然不动,玄武凭空没了踪影。&lt;/p&gt; 肩头一重,有人自身后伸手搭上他。&lt;/p&gt; 怎么会……?&lt;/p&gt; 玄武轻笑一声,蓦地抬掌抵住他后心。&lt;/p&gt; 石秋风一颗心凉透,此时后心空门大露,他要不明不白死在玄武手下了。&lt;/p&gt; 强劲内力如暖煦春风催入受损经脉,沉痛的身子忽然轻快起来,石秋风已惊不能言,心绪百转千回,也未能想明白其中关窍,只能哑声询问:“你……究竟是谁!”&lt;/p&gt; 身后人又笑了下,干脆利落给出答案:“名门正派。”&lt;/p&gt; 青龙闻见那声巨响,蓦然回首,心狠狠一跳,低声骂了句,转身拔足疾奔,待他赶到下一处佛陀手印前,只余满目狼藉,并无人影。&lt;/p&gt; 怎么回事。&lt;/p&gt; 是谁在他前面找到了石秋风,还动起手来。&lt;/p&gt; 地上没有血迹。&lt;/p&gt; 那一掌之后,再无声息。&lt;/p&gt; 他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像无头苍蝇似的在附近继续找。&lt;/p&gt; 却不知,此番擦肩而过,白云宗众,命数已定。&lt;/p&gt; 乾震裹好伤,披着外袍立在檐下,听见山下那声动静,手指捏紧成拳,心里发慌,回头望了眼屋内灯下,叶陵正帮衬着给司徒念处理伤势,转回目光,紧了紧宽袍迈步出去,想去找青龙。&lt;/p&gt; 两人在半山腰遇着,乾震看见全须全尾的好兄弟,先是一喜,一把将其抱住,听闻青龙将来龙去脉黯然相告,又僵了下,苦笑着点了下头,揽着他肩膀往回走,慨了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lt;/p&gt; “你没事就好了。至于其他的……将来再说。”&lt;/p&gt; 青龙看见乾震没心没肺地笑,也跟着弯起笑眼,嘿嘿笑起来。&lt;/p&gt; 可是心里却从此压了块石头。&lt;/p&gt; “我去看看父亲,你先回去休息吧。”乾震半敛去笑意,肃然道。&lt;/p&gt; “我和你一块儿吧。”青龙觉得白云宗大难当头,自己又没受伤,没啥颜面去休息。&lt;/p&gt; 乾震摇头,目光坚定。&lt;/p&gt; “那我去看看兄弟们,也不知道李弃那小子怎么样了。”青龙立刻掉转话头,不让乾震为难,笑嘻嘻挥挥手,一溜烟跑了。&lt;/p&gt; 乾震望着青龙跑走的背影,微微弯起唇角,却拧着眉,心事重重走到乾秦多年未归的居所,见里面亮着灯,敲了敲门,叫了声“父亲”,便径自推门进去。&lt;/p&gt; 乾秦换了身衣裳,是柜子里找到的曾经洗旧的白袍,许是瘦了太多,白袍不再合身,显得格外宽大。白袍里裹着的人,面容清癯,神色憔悴,眉宇间染着浅淡的哀意,此刻正默不作声盘腿坐在榻上,转头瞧见来人,眼里多了几分活人的神采。&lt;/p&gt; 看见父亲换回白衣,面色沉静,似是回到从前,乾震不由得一怔。&lt;/p&gt; “怎么?”乾秦笑问。&lt;/p&gt; 乾震莫名有些窘迫,张了张口,却也没答话,安静地走到榻前,脱了靴子盘腿坐到父亲对面,轻声问:“您的伤……”&lt;/p&gt; “无妨。”乾秦依旧淡笑。&lt;/p&gt; “父亲,为何白云出岫会输给苦海自渡?”乾震抬眼。&lt;/p&gt; 乾秦似乎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哼笑一声,自嘲道:“因为白云出岫是为父自创,而苦海自渡是一云游高僧毕生绝学。你爹的微末功夫,哪儿能和人家得道之人比?”&lt;/p&gt; “那为何……?”&lt;/p&gt; “为何我不练最强的苦海自渡?”乾秦打断他,笑叹,“英雄难过美人关。”&lt;/p&gt; 乾震微微一怔,失笑道:“娘亲?”&lt;/p&gt; 乾秦颔首,笑容却带着涩意,“你娘是这世间,最好的人。”&lt;/p&gt; 他微微垂眸,想起往事,又是一声叹息,心里埋藏多年的那根针,破土而出。&lt;/p&gt; 叶宴白,一个名门正派的大小姐,虽身子孱弱不宜习武,却温柔通透,饱读诗书与武功秘笈,是出名的才女,样貌又好,引得无数世家子弟爱慕,却偏偏相中了他这个被师父捡来的孤儿。&lt;/p&gt; 两人日久生情,托她学识渊博的福,他受她点拨,又天赋异禀,练功勤勉,武学进益突飞猛进,几近超越师父,终是招来同门嫉恨与师父猜疑,踩进圈套声名被污,百口莫辩逐出师门,她自始至终信他,不齿同门卑劣行径,与父兄师门决裂,毅然决然同他私奔浪迹天涯去,至死不悔。&lt;/p&gt; 他经常在想,如果命运的结局就停留在那里,该有多好。&lt;/p&gt; 她是他半生仰望天上飘着的最纯粹干净的白云,是以宗门命名为白云宗。&lt;/p&gt; 白云宗创立三年后,羽翼未丰,被无数大门小派组成的武林正道围剿,险遭灭顶之灾,他与石秋风并肩杀了三天三夜,几乎变成血人,敌人如同海潮奔涌不绝,终是力竭重伤,被踩进泥水里羞辱,屠刀悬于颈上。&lt;/p&gt; 他听见两岁大的小乾震撕心裂肺地哭。&lt;/p&gt; 看见她跪倒在正道群豪面前,磕头求他们放过白云宗。&lt;/p&gt; 泥水弄脏了白色衣裳。&lt;/p&gt; 他目眦欲裂,没挣扎几下便被刀柄敲昏,彻底没了意识。&lt;/p&gt; 再次见到她,是七日七夜后。&lt;/p&gt; 那天雨下得很大,她依旧穿着白色衣裳,身上湿漉漉的,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走进死牢半跪在意识混沌的他身边,扶起他,俯身轻轻抱住他的头,有什么冰凉又滚烫的液体砸在他脸上,模糊不清的视野里,他隐约看见她衣领和袖口里掩着青的红的瘀伤。&lt;/p&gt; 她笑着说:师兄,我们带阿震回家了。&lt;/p&gt; 如此温暖的话,却让他如堕冰窟,全身都在发抖,抖得睁不开眼,说不出话。&lt;/p&gt; 两年后,他练成白云出岫,独自下山,凭着记忆找上当年那些大门小派,将欺负过她的当事人折磨至死,拆其白骨做扇,并以满天刀雨灭其满门,一战成名,乾秦也成了可令小儿止啼的大魔头。&lt;/p&gt; 中原武林由此元气大伤,门派凋零,未参与两年前那一战的唐家、容家、夏侯家、司徒家幸免于难,与易家试剑山庄、杨牧成刚创立不久的书剑门,一跃成为正道武林的中流砥柱。&lt;/p&gt; 云游僧人得知隐情,千里跋涉寻到杀人入魔的他,以绝学《苦海自渡》相赠,道他妻子天资聪颖,虽无法习练此功法,观之却可心境澄明,去除红尘杂念,于苦海中自渡,得自在心。&lt;/p&gt; 他接过秘籍,红了眼圈,暂放屠刀,快马加鞭赶回宗门,却终是迟了。&lt;/p&gt; 本就郁结成疾、身体虚弱的她,得知向来身正影直、侠肝义胆的他因她而一念成魔,满手鲜血,害死数不清的无辜性命,走上不归路,心神俱摧,留下书信一封,服毒自尽,渡过苦海,望以己之死换他回头。&lt;/p&gt; 他最后见到她的那夜,同两年前一样,大雨磅礴。&lt;/p&gt; 小乾震在屋里被哄睡下,她立在檐下等他,一身素白衣裳。&lt;/p&gt; 换他浑身湿透,奔向她,将她的头轻轻抱住,按在自己胸膛前。&lt;/p&gt; 她轻轻地抱住他,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再也没醒来。&lt;/p&gt; 那封绝笔信写着,至死终不悔,望君勿自责,望君还本心,往事尽埋葬……让阿震一无所知地长大成人,即便身在黑道,亦要心向光明,做个顶天立地、侠肝义胆好儿郎。&lt;/p&gt; 他在她坟前,在大雨中枯坐一天一夜,木然翻看《苦海自渡》,只觉荒唐,仰天大笑,无声泪流,双肩塌下,生了第一根白发。&lt;/p&gt; 所幸,乾震不负众望地在泥水里长成了个正人君子。&lt;/p&gt; 她泉下有知,也当……&lt;/p&gt; 不会怪罪他。&lt;/p&gt; 可恨天不遂人愿,他亲手埋葬了一段血海深仇,又失手造下另一桩血海深仇,乾震身为人子,终究没能逃过这宿命般的因果循环。&lt;/p&gt; 乾秦恍惚片刻,低头瞧着自己这双满是杀孽的手,眼瞳失去焦距。&lt;/p&gt; “我娘一定很好看!”乾震笑容绽出,又缓缓敛起,遗憾道,“只可惜生了我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早早就去了。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lt;/p&gt; 乾秦闻言身子微颤,沉默握紧了拳,无声长叹。&lt;/p&gt; “爹,那苦海自渡就无有敌手么?”乾震想起正事,眉头又蹙起,轻声试探,“若石老头儿又杀回来怎么办……”&lt;/p&gt; 他看得出,乾秦隐瞒了伤势。&lt;/p&gt; 父亲短时间内,已无再战之力。&lt;/p&gt; 而他即便把白云出岫练到极致,恐怕也杀不了石秋风,护不住门人。&lt;/p&gt; 乾秦没答话。&lt;/p&gt; “三大绝技中,沧海巫山……”乾震犹豫地开口。&lt;/p&gt; “震儿……!”乾秦蓦地抬眼,情绪激动起来,苍白憔悴的一张脸,隐隐泛起层血色,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望着乾震茫然的神色,又垂下眼,静默半晌,苦笑一声,重又看向他,语重心长道,“司徒姑娘若非名门正派出身,同你一样在黑道的泥水里打滚惯了,那若你情我愿,一齐练这门武功克制强敌,守护宗门,便没什么不妥。可人家是天上的月,是干干净净的云,既被你这混小子给摘下来了,就不要弄脏了,好生护住,哪怕是死,也要护住她,听明白了么?”&lt;/p&gt; 乾震怔怔地看着父亲,鼻尖发酸,哑然失笑。&lt;/p&gt; “孩儿自然明白。只是一时好奇,问问罢了……”&lt;/p&gt; 乾秦点头,父子俩陷入沉默,一时无言。&lt;/p&gt; 室内微光明灭扑朔,明暗交替,长明灯下,飞蛾在扑火。&lt;/p&gt; 两人对坐的影子映在窗纸上,门外叶陵默然回首,暗自做了决定,悄然离去。&lt;/p&gt; 她自小长在黑道,在泥水里打滚惯了,非是天上云与月,不过是风中转蓬,一片飘零叶。命是白云宗的,魂也是,清白也是。&lt;/p&gt; 这是乾震的家,也是她和青龙的家。&lt;/p&gt; 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的。&lt;/p&gt; “爹,白云宗短时间内,再经不起腥风血雨了。实在不行,咱们遣散门人,逃离纷争,远遁江湖吧。只要您活着,我们都还活着,那无论身在何方,咱们的家就还在。就像天上的云,四海飘荡,却又无处不在。”乾震红着眼圈,笑道。&lt;/p&gt; “好。”乾秦也跟着笑,出人意料地默许了。&lt;/p&gt; 乾震愣了下,回过神来,喜不自胜,解脱般,一把抱住父亲。&lt;/p&gt; “天亮之后,召集门人。”乾秦拍了拍他的后背,眼尾笑纹舒展。&lt;/p&gt; “好!”乾震笑得像个孩子,痛快答应,拜别父亲,急匆匆回去。&lt;/p&gt; 乾秦坐在榻上望向窗外,继续打坐疗伤,一夜未眠,群星逐退,天色将明。&lt;/p&gt; 一声清脆铃铛响起,越过群山溪水,乘风而来,撞进他的耳里,声若洪钟。&lt;/p&gt; 他蓦地睁开双眸,眼瞳有血色一闪而过,神色木然呆滞,冰冷僵硬不似活人,呆坐片刻,缓缓侧首,眯起狐狸般的双眼,冷笑一声。&lt;/p&gt; “叶子!大半夜的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你……”青龙远远望见叶陵回来,急三火四地冲过去,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在看清她满身的新伤后又紧急倒提回来,险些背过气去,一把握住她肩头,悚然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伤成这样!宗内又发生什么事了?”&lt;/p&gt; 叶陵安静地瞧着他,等他噼里啪啦问够了,从怀里摸出一本染血的书册。&lt;/p&gt; “这什么?”青龙劈手躲过书册,随意翻了翻,忽然变了脸色,一把合上,更加悚然质问道,“不是,你拿春宫图干什么?!”&lt;/p&gt; 叶陵闯过密阁七道机关已然力竭,此刻被青龙这不着边际的质问一激,险些翻过白眼直接栽过去,抬手狠狠抓住他的肩膀支撑身体,目光垂落书册。&lt;/p&gt; 青龙疑惑地追着她目光再次看向手中书册,翻过来,看见“沧海巫山”四字。&lt;/p&gt; “这,这!”他错愕万分,对上她沉静似水的目光,秘籍似着了火,烫伤他的手,“啪”一声掉在地上。&lt;/p&gt; 瓶颈无数次,删掉重写,昨晚十一点找回点感觉,写到凌晨三点半,今儿醒来后继续写,写到下午三点半,总算写好了!orz&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六十二章 山高雾远不见路 不待叶陵答话,山上钟声敲响,惊破层云。&lt;/p&gt; 两人侧耳倾听,一言不发。&lt;/p&gt; 连响七声,全宗上下披衣带刀,赶赴议事堂前广场。&lt;/p&gt; “这么大阵仗……不会是秘籍被盗东窗事发,捉你来了吧!”青龙一把拾起《沧海巫山》,六神无主地东张西望,将叶陵拽到无人角落,怂兮兮道。&lt;/p&gt; 叶陵沉默半晌,没有作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扭头就走,手腕却被青龙攥住,低声喝问,“诶,干什么去?”&lt;/p&gt; “换身衣服,去议事堂。”她垂眼看向青龙的狗爪,后者立刻松开。&lt;/p&gt; “对,确实要换身衣服,不能被别人发现!”青龙郑重点头,又变了脸色,闪身到她面前,举起秘籍紧张道,“那这个咋办……”&lt;/p&gt; 叶陵思考了下,劈手夺回秘籍,迈步进了屋,换衣裳去了,青龙也没敢问。&lt;/p&gt; 出来时,她换了身绯色衣裙,他怔在原地,眨了下眼,十分错愕。&lt;/p&gt; 叶子向来衣着朴素,喜青白二色,衬得她那本就有些寡淡的眉眼更如白水般,少了许多红尘烟火气,乍一瞧就像尊玲珑剔透的神女像,又正经的时候居多,更显得无悲无喜,与那天真烂漫却脾气暴躁、一颦一笑皆动静很大的疯兔小美人相比,活脱脱两个极端。&lt;/p&gt; 可如今她破天荒身着绯衣,竟将她寡淡如水的眉目勾勒出几分明艳之色来。&lt;/p&gt; 他呆了呆,嬉皮笑脸问了句:“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种亮色的衣裳!”&lt;/p&gt; 叶陵像看傻子似的瞪了青龙一眼,走了几步,忽又顿住,左手握住右手腕,深吸口气,掉头回屋,取了块帕子在冷水里一浸,往右手腕间的伤口处捂了会儿,将左手沾染的血于盆中洗净,才重新出来。&lt;/p&gt; 青龙这才反应过来,她换身绯衣,是为了遮掩来不及处理的伤势。&lt;/p&gt; “喂喂喂,你伤这么重,还是别去了吧!”他追上去阻拦,莫名有些难过。&lt;/p&gt; “不至于。”叶陵腿伤未愈,走起路有些趔趄,没过多久,身子就虚得不行,扶着山壁,满脸是汗地抬头望崎岖山路,青龙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将人背起,以轻功腾掠上山,知其要面子,便挑了个无人处将人放下,与她并肩前行。&lt;/p&gt; 她安静地看了他片刻,堪堪别过头,眉头微蹙,稳住身形走入议事堂。&lt;/p&gt; 很奇怪。&lt;/p&gt; 广场内四堂弟子神色各异,隐隐躁动不安。&lt;/p&gt; 他们踏入堂内看见里面的人时,才明白众人慌张的原因,同时变了脸色,对上乾震同样苍白震惊的一张脸,下意识握住兵器,嫉恶如仇地盯住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石秋风。&lt;/p&gt; “人齐了。”乾秦又换回玄色衣袍,冲叶陵和青龙微微颔首,负手踱至门前,面向白云宗众,笑眼微眯,朗声道,“经昨夜一战,石长老认清己之贪念,一时行差踏错,险些酿成大祸。今诚心悔过,归来请罪,重俯首称臣,本座亦念旧义,愿与石长老冰释前嫌,再做同袍,共谋大业!”&lt;/p&gt; “怎么回事?!”青龙瞠目结舌,冲乾震低声询问。&lt;/p&gt; 乾震双眉拧紧,白着脸说不出话,魔怔了似的,一旁的司徒念忧心忡忡,小声解释,“前辈昨夜答应阿震,天明时会召集门人宣布解散白云宗,隐遁江湖避祸,不曾想我们兴冲冲地来了,前辈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拒绝归隐不说,还亲自接回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石秋风,铁了心要和好如初,要共谋什么大业……”&lt;/p&gt; “什么大业?”叶陵生起不好的预感来。&lt;/p&gt;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乾秦与石秋风的话音就传过来,给出了答案。&lt;/p&gt; “伪善正道欺我宗门已久,杀我同袍无数,如今又蓄谋围攻白云宗,誓将我等赶尽杀绝,挫骨扬灰。如此血海深仇,怎可再忍!玄武,今日你便下山去,传信给罡气盟。”石秋风沉声痛喝。&lt;/p&gt; 乾秦睥睨众人,接过话来,展臂冷笑道:“白云宗就此对罡气盟为首的正道武林宣战!当年本座一人能屠尽他们满门,如今就能再血洗一回武林!让那帮自称名门正派的龟孙,缩回王八壳里再也不敢出来!”&lt;/p&gt; “宣战……血洗武林……”司徒念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结巴道。&lt;/p&gt; 青龙没忍住一声粗口,一把拽住乾震,焦急道:“你快劝劝!”&lt;/p&gt; 傻站着的乾震似是想通了什么关节,蓦地抬眼,目光在几位堂主的身上逡巡而过,青龙悚然焦急,白虎皱眉悲怆,朱雀暗藏惊恐,玄武……踌躇满志。&lt;/p&gt; 玄武这么多年来,似乎一直踌躇满志。&lt;/p&gt; 辅佐石秋风也好,追随乾秦也罢,他一直都能明哲保身,且暗自得意。与朱雀那种贪生怕死的墙头草不同,他每次带头倒戈,都意义重大,直接把白云宗搅了个天翻地覆。石秋风叛乱,青龙、白虎两堂遭受重创;望云台清理门户,朱雀、玄武两堂又伤亡惨烈——白云宗元气大伤,这等时机与罡气盟开战,图什么?&lt;/p&gt; 为了一时意气,把整个白云宗挫骨扬灰么?&lt;/p&gt; 此次石秋风突然回归,玄武亦是毫无惊色,坦然接受乾秦一切授意,甚至极其自然地被石秋风安排去罡气盟下战帖……过于顺理成章。&lt;/p&gt; 若说石秋风图谋不轨是贪恋权势,不愿再坐第二把椅子,被人压一头。那玄武又在图什么呢?他压根没把宗门弟子的性命当回事!&lt;/p&gt; 这深藏不露的搅屎棍子,无论他意欲何为,为谁办事,都不能再留了!&lt;/p&gt; 乾震咬了咬牙,目光冷冽如刀,猛然甩开青龙的手,身形疾闪奔前,耳畔充斥着堂前众弟子不知所谓的“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与犹自笑着的乾秦和石秋风擦肩而过,将周身内力渡于玄铁折扇之上,以势不可挡之威,攻向玄武的后背。&lt;/p&gt; 为了将这小人一击必杀,他连光明正大也顾不上了。&lt;/p&gt; 呼声戛然而止,堂前堂后寂静一瞬,没人能来得及插手这场生死较量。&lt;/p&gt; 玄武在刹那间回首,抿唇一笑,身形疾退七尺之外,侧身拔剑横抵玄铁,两人脚步皆是一滞,寸寸内劲透过铁器相撞在一起,似水拍礁石,转眼迸落翻卷,荡出一圈肉眼看不见的涟漪,掀翻了隔得较近的几个弟子。&lt;/p&gt; 同一瞬,玄武手中凡铁碎裂坠地,他趔趄后退,单膝跪下,颤抖着行礼,无辜道:“不知少宗主此举何意!属下可是做错了什么?莫非……是不愿伤及您几个结拜兄弟的情分,才阻拦属下去下战帖。”&lt;/p&gt; 乾震苍白的手指捏紧扇柄,死死盯住面目可憎的玄武,却无言以对。&lt;/p&gt; 他内息翻涌,伤上加伤。&lt;/p&gt; 方才看似玄武落败,实则……&lt;/p&gt; 他倒吸口冷气,心中阵阵发寒,玄武同石秋风一样,多年来隐藏实力,方才对抗一瞬才得知,玄武的功夫不在他之下。他若无伤在身,还有胜算杀死玄武,可当下,根本没可能。&lt;/p&gt; “你究竟是什么人!”乾震冷声质问。&lt;/p&gt; “白云宗,宗主座下四象之一,玄武堂,堂主。”玄武不卑不亢,一字一顿。&lt;/p&gt;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乾震缓缓摇头。&lt;/p&gt; “属下,当真不知。”玄武冷硬回答。&lt;/p&gt; “够了!”乾秦大步流星走过来,挡在两人中间,示意玄武起身,速速下山。&lt;/p&gt; “父亲,他是奸细,不能放他下山,当严刑拷问才是!”乾震看着玄武笑吟吟起身,扬长而去,怒火中烧,要再行拦阻,却被乾秦转身重重甩了一巴掌,手劲儿大到脸颊立刻红了一片,嘴角开裂出血。&lt;/p&gt; 乾震低着头,满目错愕,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父亲。&lt;/p&gt; 这一耳刮子,如此猝不及防,把在场所有人都打懵了。&lt;/p&gt; 山内寂静,唯有落针可闻,长风疾掠而过。&lt;/p&gt; 乾秦看向他的目光冷硬,似是江底顽石,无有动摇。&lt;/p&gt; 没有半分人味儿。&lt;/p&gt; “你有证据么?”乾秦淡淡问。&lt;/p&gt; 乾震说不出话,只是梗着脖子,与他对视。&lt;/p&gt; 叶陵心里一疼,眼睫微颤,动了动指尖,却迈不出步子。&lt;/p&gt; 司徒念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瞬间气奓了全身的毛,一个箭步冲下去,一把拽过乾震,自己挡在身前,仰首看着乾秦那张有些可怕的脸,口不择言顶撞道:“就算没证据,那又怎样?就是因为没证据,才要扣下来查啊!坏人都没脑子的么,做坏事必须要留下清清楚楚的把柄来?再不济也只是个误会罢了,那家伙又没被打伤,前辈您至于动手扇自己儿子耳光么!”&lt;/p&gt; “念儿……”乾震垂着眼,轻轻拽住她的袖口,想把她拉开。&lt;/p&gt; 一拽之下,竟没拉得动!&lt;/p&gt; 司徒念顺势握住他的手,气冲冲对他小声低语几句,“我也被我爹打过耳光,这种事我有经验,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不待他红着眼圈讶然看过来,她抬起另一只手,指着乾秦鼻子恶狠狠道,“前辈,我本来挺喜欢您的,觉得您是个好人,并不像民间传得那样可恶,可从现在开始,我不喜欢您了!”&lt;/p&gt; 四周又是一阵死寂。&lt;/p&gt; “动不动就说要屠人家满门,您以为您算老几啊!这么孝顺的儿子都狠得下心动手,真是令人又好笑又好气!”司徒念痛快地骂完,硬着头皮不去理会乾秦阴晴不定的神色,与乾震十指交握,慷慨激昂把人拖走,是下山的方向。&lt;/p&gt; 乾秦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声冷笑。&lt;/p&gt; 青龙已经惊得找不到自己的狗头,叶陵哑然失笑,心中却莫名畅快许多。&lt;/p&gt; 司徒大小姐保护人的方式好生笨拙,也好生令人感动。&lt;/p&gt; 往后余生,有她护着阿震,挺不错的。&lt;/p&gt; &lt;/p&gt; 第五百六十三章 浮沉聚散太匆匆 正月二十八,天光大亮。 山间犹存血腥气,草木覆薄霜。 乾震任由司徒念与他十指交握,一意孤行将他拽下山去,离家出走。 玉龙峰很高,下山的路很长,他们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安静得不同寻常。她走在前,没回头,他牵着她的手,迈着长腿跟在后头,目不转睛瞧着她纤薄的背影,一颗心逐渐落回胸膛,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无论好的坏的。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遇见鬼打墙,如此他们俩就能一直走啊走,走不到尽头。 晨雾被风吹散,山下城镇的轮廓逐渐清晰了,他垂下眼,手指用力紧了紧,司徒念放缓脚步,回头望向他,神色已不是早前那般决绝,而是带了些微怯意的茫然失措。 “其实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打过我。昨夜才许下承诺,他不可能今早就食言。念儿,他莫名其妙变成这样,一定有隐情,所以……”乾震步履未停,赶上一步,与她并肩缓行,苦笑着柔声解释,临到最后却又有些不忍心,生生住了口。 只暗自心道:所以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你也不能继续留在宗门了,变数太大,很危险。 司徒念闻言,颇为局促地挤出一脸笑容,哈哈几声,又低声道:“我都懂的。我也知道其中必有隐情,我不过是……就坡下驴,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把你给带走罢了。” 乾震倒是一怔。 她停下脚步,鼓起勇气抬眼瞧他,眼尾微红地正经道:“你还记得我在扬州城外所说的第三条路么?而且,你不是说要让我保护你么?对不起,我司徒念本事实在微末,但凡有靖七三分魄力与功夫,也不至于……以让你做逃兵的方式来保护你。” 她鼻尖一酸,却笑了起来,继续坦白:“你爹爹性情大变突然要宣战罡气盟时,我就心想,完了,大势已去,大家努力了那么久,牺牲了那么多人,结果都是白搞,再留下去,恐怕人要死干净,好不值得的。可是我知道你特别孝顺,你两个朋友也特别忠义,恐怕救不了了,只能给白云宗陪葬。直到……” “直到你爹爹人来疯似的突然动手扇你耳光,当着全宗上下的面,让你尊严扫地。我在吃惊、愤怒、心疼过后,有一个瞬间突然觉得这耳光扇得真好,真及时,我能顺水推舟带你走了,离开这些无意义的纷争,能救你的命了。我寻思,男儿皆有血性,又大多自尊心强,就着这股上头的劲儿,你会义无反顾跟我离去,我再想想别的法子,把你给留住,就万事大吉。” “只是没想到……你冷静得那么快,这段山路还没走完,你已做出抉择。”司徒念惨然一笑,缓缓松开他的手指。 乾震嘴唇翕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盯着她,心里揪着疼。 天真无邪、心比腰粗的司徒大小姐,什么时候长心眼儿了。 “念儿,我……”他终于发出声音,却又茫然,道不出下文。 她既已变“聪明”,那他说什么都苍白无力,都徒然。 哄是哄不成了。 剩下的便只是沉默。 “阿震,我要走了。”司徒念垂着眼,轻轻笑道,“你这份孝心,让我想起我爹。虽然他不要我了,可我也不能祸害他。决战那日,若我在你身边,会让他难做。想必那时候打起来,我还会让你分心,连累你受伤,还是算了……我不任性了。” 她长吁一口气,似如释重负,仰起脸灿烂地笑,“万事万物皆有缘法,阿震,望云台一战让我明白,人算不如天算。所以我决定放过你也放过自己,此一别……来日能否等到你,就看我们还有没有缘分了。” 她忽又想起什么,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嘀咕一句,“靖七当年算的那一卦,可真是……” 司徒念倒豆子似的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见乾震也没啥想说的,堪堪转身,闭了闭眼,故作潇洒喊了句“祝愿我们,后会有期!”说罢就走,手腕却被一把扣住,一股大力将其拽得一个趔趄,没待回过神来,呼吸已被夺走。 乾震蹙着眉吻住她,双臂紧紧揽住她柔弱纤细的背脊和腰身,清醒地沉入情欲的海,像是第一次,在水中,在花香中,在缘法中,浮沉聚散,贪恋不舍,又狠下心肠。 不曾想久别重逢与就此离散,都太匆匆。 这份感情的发生是多么不合时宜,以离别为始,以离别为末。 太苦。 最轻松愉快的那些过往,在爱意觉醒之前。 “等这一切结束了,我就去找你。”他抬手抚着她的脸庞,哑声道,“等我……娶你啊。” 司徒念却猛然挣开他的怀抱,红着眼圈最后瞧了他一眼,转身跑走,再不回头,仓皇失措,细脚伶仃的小姑娘就此消失在山路拐角,再也看不见。 乾震立在原地发怔许久,直到阿枫追下山,看见失魂落魄的少主。 “阿枫,我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他回过神,望着面前这个从小便跟着自己的忠心下属,心起微澜,语气肃然。 “少主尽管吩咐,阿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少年恭敬道。 “即日起,找寻司徒姑娘的下落,并暗中保护她。没我的命令,不许擅自回宗。就像保护我一样保护她,听清楚了么?” 阿枫不是一根筋的李弃,脑子向来活,听完少主的命令,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蓦地单膝跪倒在地,咬咬唇欲出言抗命,却听闻对方一声叹息,愕然抬头。 “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和冒失性子,若出了什么事,你少主我也不活了,听懂了么?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别逼我骂你走,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我回去了。”乾震说罢,不再理会他,径自施展轻功,几个纵跃消失在雾气缭绕的山野中。 阿枫默然长跪,端起手肘,对着乾震离去的方向,俯身磕头,拜辞。 他也不需要收拾什么行李,挎着刀下山去寻人。 找到司徒大小姐的时候,她正蹲在路边哭,没哭出声,只是双手捂着脸,不停用袖口擦眼泪,瘦小的身子一颤一颤,似是哭到打嗝。 不知为何,他竟生出了同病相怜的心思来。 第五百六十四章 皓月当空归去来 司徒念与乾震的重逢,自正月二十六,日落时分,始;至正月二十八,日出东方,终。短短一天两夜,却好像把他们两个的这辈子都走完了。&lt;/p&gt; 恍然如梦,终究是缘分浅薄。&lt;/p&gt; 她都没来得及用尽全力好好地抱他一下……&lt;/p&gt; 回过神来,已是山高路远,不知归期。&lt;/p&gt; 梦醒后,她发现自己不知怎的瞎走到山下一个陌生村镇,日头暖融融的,货郎挑着担子转动拨浪鼓,被三五个孩童嬉笑着簇拥追去,喧闹声擦过她的肩,转瞬即逝,而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巷中,天大地大,竟不知该去往何处。&lt;/p&gt; 正茫然着,有什么声音突兀响起。&lt;/p&gt; 司徒念低头,抬手按上正兀自打鼓的肚皮,又摸到腰间缠绕的软剑,还有干瘪的钱袋,这是她全部家当了,接下来,要怎么办。&lt;/p&gt; 阿枫藏在二十步开外的一棵树后,瞧着她站在街上发呆了很久很久,然后去做了四件事。&lt;/p&gt; 买了三张饼,吃了一张,剩下两份用油纸包好了塞进怀里。&lt;/p&gt; 去了当铺,把全身上下能找到的值钱东西都给当了,腰间的软剑没动。&lt;/p&gt; 找书画摊的先生代笔写了封信,又付给一个伶俐小乞丐银钱,将书信交予他,嘱咐了一堆,小乞丐点点头,揣着信立刻跑走了,离开村镇。&lt;/p&gt; 最后一件是,一路打听,找到个好心的大伯,正巧要驱牛车东去江南,愿意捎她一程。大概晌午的时候,她就坐上人家的车,晃晃悠悠出发了。&lt;/p&gt; 阿枫不知从哪儿弄了个草帽遮脸,大大方方叼着张饼,倚着巷口的土墙暗自慨了会儿,跟村民低价买了头拉磨怠懒被嫌的毛驴,牵驴遥遥跟着那辆牛车。&lt;/p&gt; 司徒念似是疲惫极了,日光又很暖,紧绷了一天一夜的身子骤然松懈下来,各处未愈的伤都隐隐作痛,她没揉多会儿,就蹙着眉四仰八叉地躺在牛车的干草堆里睡熟了,全无防备。&lt;/p&gt; 他远远瞧着,直叹这名门正派大小姐心比天大,不知人心险恶,难怪少主放心不下。于是便骑上毛驴,若即若离尾随着,见着那农夫在她睡着后几次三番回头,路越走越偏,直往深山老林里钻,他的眉也越来越蹙,暗自冷笑。&lt;/p&gt; 天黑得早,司徒念却仍未醒,甚至翻了个身,农夫停了牛车,迟疑着环顾四周,林子里黑黢黢的,没什么人影,只有寒凉的月光,还有穿过林海的风。&lt;/p&gt; 他憨厚朴实的一张脸,在夜色里露出点局促不安又贪婪的神色来,凑近细瞧酣睡的小姑娘,紧张得喉头一滚,心里怦怦直跳。&lt;/p&gt; 真的是好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他活了四十几年,还是头回在穷乡僻壤里见到这种姿色的小美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娇俏又有灵气,村里的粗蠢丫头们没法比,家里的婆娘生了三个娃后也变得膀大腰圆,皮肤粗糙,跟个男人似的,办事的时候毫无兴致,他纵然嫌弃,可也没招,这些年也就这么过来了。&lt;/p&gt; 他是个老实的庄稼汉,虽然心里总有些怨怼,可从没做过啥昧良心的错事,纵然婆娘总是埋怨他,但他自我感觉还可以,聪明,踏实,肯吃苦,就是没能投个好胎,累死累活一辈子,也走不出小山沟。&lt;/p&gt; 他从没觉得自己好色,与采花大盗之类的淫邪之徒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不过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丫头的年纪、样貌和身段,都是如此恰到好处,是他能淡出鸟来的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人,让他渴望又心跳,哪怕是家里的婆娘年轻时被他掀开盖头,都没有过这种感觉。&lt;/p&gt; 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与他本不该有任何交集。可她上了他的牛车,还毫无防备心地睡过去,也没带什么兵器,仿佛就是上天赐给他,用来考验他的神女。&lt;/p&gt; 他想,他真的是老实人,他发誓。&lt;/p&gt; 可人性,怎么经得起考验。人性不是用来考验的。&lt;/p&gt; 是她勾引他的。&lt;/p&gt; 被诱到悬崖边的他,决定跳下去。&lt;/p&gt; 好像忽然想通了,透彻了,埋藏心底四十年的欲念破土而出,身下立刻起了反应,他觉得浑身发烫,通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干草堆里的司徒念,压抑着喘息,俯下身,将满是老茧的手掌摸向她的腰间。&lt;/p&gt; 下一瞬手指剧烈一疼,险些被硬物砸折,他骤然缩回手,一口气没抽过来,脸颊又是一阵冰冷,那冷铁带着股大力将他撇离了小美人,农夫在澄明刀身上看见自己映出的惊恐面容,再往前,是握住刀柄的手,和目光阴冷的黑衣少年。&lt;/p&gt; 冷汗刹那间下来,欲火全消,甚至哆嗦着想尿裤子,他想张口求饶,黑衣少年却没给他机会,利落点了哑穴,长刀拍了拍他湿黏的脸颊,在嘴边竖起食指,轻蔑一笑。&lt;/p&gt; 司徒念是被饿醒的。&lt;/p&gt; 睁开眼,抬手挡住日光,已是第二日清晨,身边吵吵嚷嚷,人来人往,牛车似已进城。&lt;/p&gt; 正茫然间,农夫赶回来,塞给她一袋热腾腾的小笼,她掏出已经冷掉的饼,表示自己准备了吃食,可反复推辞实在推不过,便接受了他的好意,揣着包子下了车,活动筋骨。&lt;/p&gt; 农夫讪笑着表示自己到达目的地,司徒念明白,笑嘻嘻道谢,从钱袋里摸了些铜钱想交给他,后者却着急忙慌驱着牛车跑远了,只留下她站在那里发愣。&lt;/p&gt; “乡里人,就是朴实又热情,真好。反倒许多江湖人,心真脏。”她笑着笑着,目光又黯淡下来,咬着汤水四溢的包子,东张西望,又找人打听了路,买了水随身带着,徒步穿过这座小城,往南边的山林走。&lt;/p&gt; 阿枫听见她这句感慨,无可奈何摇摇头。&lt;/p&gt; 不过,他用少主的方式暗中保护这傻丫头,想必少主也是乐意的。&lt;/p&gt; 单纯的人,也有单纯的活法,讲实话,他挺羡慕的。&lt;/p&gt; 却不知这大小姐吃这些苦头千里跋涉,究竟是要去往何处。&lt;/p&gt; 他牵着毛驴,继续尾随。&lt;/p&gt; 又走了半日光景,司徒念的脚步忽然轻快起来,在陡峭蜿蜒的石阶上奔跑起来,阿枫将毛驴拴在山下,暗中追上去,没过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他仰首望见书剑门的山门,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见候在门前的小姑娘很快就被弟子领进去,他也终于暂时放下心,不再担心她的安危。&lt;/p&gt; “什么!靖七不在门中,初一就和易大哥离开,一个月了,至今没有消息?”司徒念千里迢迢扑了个空,无措地来回踱步,又问面前叫方筑的弟子,“能有法子联系上他们么,我有急事,想给他们送封信。”&lt;/p&gt; “司徒姑娘在此处稍等,我去请掌门师兄来。”方筑想了想,转身就走。&lt;/p&gt; 唐宋匆匆赶来,看到司徒念时神色惊异,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被后者抬手打断,委屈巴巴地威胁道,“唐师兄,我在这儿的事,烦请贵派保密,千万不要让我爹我哥他们知道!还有夏侯渊……他肯定在江南一带守株待兔呢,就等着拧掉我兔头下酒吃呢!”&lt;/p&gt; 唐宋闻言错愕,又是一阵哭笑不得,只能点头答允。&lt;/p&gt; “靖七他们此时身在何处,我们也不知,不过,她如今已是墨门剑契的首领,她的下属常在市井走动,遍布大江南北,消息很是灵通。你想传递给她的消息,可以事先写好,我想办法找到他们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出去。”&lt;/p&gt; 司徒念忙不迭点头:“好!麻烦师兄了!”&lt;/p&gt; “司徒姑娘打算在这里暂住些时日等消息吗?”唐宋笑问,“那在下就先去安排一下。”&lt;/p&gt; “多谢,多谢!”司徒念不好意思地抱拳,又想起什么,忙补充道,“还有一件事。若罡气盟召集正道武林人士与白云宗决一死战,书剑门可否避而不战?”&lt;/p&gt; 唐宋神色微变,皱起眉,沉吟着没有答话。&lt;/p&gt; “有误会,有隐情,有阴谋,反正,我也说不清,谁参战谁倒霉的,我希望书剑门能够独善其身,不要蹚这浑水。至于易大哥和靖七那边,我也会写信跟他们讲清楚原委的。”司徒念懊恼万分,连连叹气。&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六十五章 马落空亡莫强求 此刻已是晌午,日头高悬,风却冷。&lt;/p&gt; 雁门山下的茶摊生意冷清,行客皆匆匆,只有算命道士一枚。&lt;/p&gt; 将拂尘与长幡搁下,老道端坐桌前叫了壶最便宜的茶,没过多久,忽觉脚下地微微震颤,似有车马渐近,便百无聊赖抻着脖子往旁边山道尽头处张望。&lt;/p&gt; 若有人在此歇脚,他就能再赚几个铜板,攒起来买酒喝。&lt;/p&gt; 马蹄声疾,来者远远现了身影。&lt;/p&gt; 他眯了下眼,瞅见是对年轻男女,打头那个小姑娘白衣白靴,黑马黑剑,衣袂飞扬,于白宣上泼墨写意似的,束发的却是红绳,一笔朱砂肆意落下将单骑点染鲜活,甚是亮眼,旁侧那小伙子靛青长袍负剑策马,俨然少年游侠。&lt;/p&gt; 少年侠客初出茅庐,来日可期,最易对后半生的未知产生兴趣,是好主顾。&lt;/p&gt; 老道清了清嗓子,立起长幡,准备面容慈祥地喊一句十几年来都快说吐的开场白。&lt;/p&gt; 不料话头还卡在喉咙里,他笑吟吟刚一张嘴,便被扬起老高的尘土扑了满脸,呛咳起来,高头大黑马嘶鸣着骤然扬起前蹄,刨着山道停下不前。&lt;/p&gt; 白衣裳的小姑娘心有灵犀地转脸打量他,和老道面面相觑,那小伙子也勒住缰绳掉转马头,追着她的目光往茶摊之人瞧去,三人皆是一怔,神色微变。&lt;/p&gt; “眼熟。”薛靖七盯着老道的脸思忖了片刻,倏地笑起来,“道长,许久不见,怎不在江南做生意,跑到雁门来了。”&lt;/p&gt; “咳咳咳……贫道恰巧云游至此,没想到与姑娘缘分不浅,竟能再见面。”老道咳完,笑眯眯点头,又看向另一人,亮出开场白,“少侠,世间本无事,人生总有起伏。求神问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lt;/p&gt; 易剑臣的神色更古怪了,听闻此话恍然一瞬,哑然失笑,“原来是你。”&lt;/p&gt; 老道心里咯噔一声,寻思莫非这小伙子也是熟人,可仰脸瞧了半晌,没瞧出什么名堂。他只记得自己看过的相,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不会忘记,但人脸却是不行,茫茫人海,太多了。&lt;/p&gt; “七年前,齐云山下,镇里茶棚,也是晌午,我和她,还有我掌门师兄,三人一进茶棚,就看见道长这长幡,这拂尘,这笑容,听见您对我们问出这句话。当时我说,我不信命,她却要试试看,您给她算了个英年早逝的命,记起来了么?”易剑臣翻身下马,将马拴了,近前淡淡笑问。&lt;/p&gt; 老道一怔,总算是想起了,讪笑道:“砸招牌的那次,自然是记得。”&lt;/p&gt; “姑娘去年救过贫道,还给了许多银钱,大恩未敢忘,既是有缘再见,不妨下马歇息片刻,贫道请两位喝口茶。”老道说着,将伙计招来,重新买了壶茶摊里最好的茶,冲她笑。&lt;/p&gt; “既是道长一番好意,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薛靖七笑着颔首,拍了拍惊雪的头,翻落马背将其同另一匹马拴在一起,走到老道对面毫不讲究地利落跳上长凳,支起右膝架着手肘,端起刚斟好的那碗茶一饮而尽,冲老头儿致意。&lt;/p&gt; 在侧边坐下的易剑臣却有些走神,往拴马桩瞥了眼。&lt;/p&gt; 棕马亲昵地去蹭惊雪,后者不动声色地别过头,孤高冷傲,满是嫌弃。&lt;/p&gt; 易剑臣:“……”&lt;/p&gt; 他在旁看见这一幕,不知为何竟莫名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lt;/p&gt; 老道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薛靖七笑,下意识掐算起来,隐隐变了脸色,蹙着眉头欲言又止,端起杯茶饮了,捋着胡须发愁。&lt;/p&gt; 薛靖七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下了然,又笑了笑,无所畏惧地开口询问:“道长,您相信好人会有好报么?”&lt;/p&gt; 易剑臣心里一跳,转脸看过来,目不转睛望着她。&lt;/p&gt; 老道沉吟半晌,苦笑着回答:“人生在世,谁都逃不过一个因果报应,好人自然是有好报的。只不过……”他顿了下,抬眼见她并无惧意,坦坦荡荡,心下也稍慰,“有的报应,来得迟些,最迟的也许来生才得报。只看这短短几十年的话,就会产生一种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错觉。”&lt;/p&gt; “在理。”薛靖七若有所思。&lt;/p&gt; “人真的有来世么,谁曾见过?”易剑臣倏地自嘲,神色黯然,不忿笑道,“就算真有,也变成了另一人,纵有善报,终是太迟,对这一世受苦的人来说,未免太不公平。天地不仁,什么狗屁因果,都是枉然。”&lt;/p&gt; “道长,我想知道您刚刚重新为我算的结果是什么。”她莞尔一笑,“去年您说我的命已改,算不出了,可方才您分明又看出了什么,不妨直言,我不介意。”&lt;/p&gt; 易剑臣如临大敌。&lt;/p&gt; 老道瞅见他反应,犹豫了片刻,害怕被打,决定先捡着好的说,便道:“姑娘的命宫主星是武曲天相,武曲是将星,命主性情直爽刚毅,重诺重义,自尊强烈,不轻易低头认输,而天相守命,则昭示着命主温柔大方,重感情,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武曲天相相辅相成,主外柔内刚,刚柔并济,挺好挺好。”&lt;/p&gt; 易剑臣闻言动容,心道这老头儿有点真本事,可这真本事让他更加害怕,他不想让道士继续说下去,见人家也有见好就收的意思,掏出一把铜钱砸在桌上,就要起身拽走她。&lt;/p&gt; 薛靖七噗嗤一笑,不动如山地抬手托着下颌,笑吟吟道:“道长学聪明了,打那次之后,行走江湖应当再没被人打过吧。”&lt;/p&gt; 老道呵呵傻笑,连连摆手。&lt;/p&gt; “我想听后面的。”她说着,挣开易剑臣的爪子,认真盯着道长。&lt;/p&gt; 老道有些为难,对上易剑臣冷冽的目光,抬手以袖口擦了擦汗。&lt;/p&gt; “有我拦着,没人敢打您。剑臣,你……就别听了。”薛靖七扭头看了眼神色别扭得要死的易剑臣,忍俊不禁,冲他挥挥手,想让他暂避。&lt;/p&gt; 易剑臣却不走了,冷着脸端坐桌前。&lt;/p&gt; “呃……”老道深吸口气,艰难开口,“姑娘紫微孤寡在命,破军落身宫,一生漂泊,大起大落,刑夫克子,早离父母,重继他姓,自食其力。”&lt;/p&gt; 易剑臣蓦地抬眼,寒意透骨,早离父母,重继他姓,一生漂泊……阿靖全部应验。&lt;/p&gt; 薛靖七笑意渐隐,双肩绷紧,不敢看身边人。&lt;/p&gt; 她自己苦些,她不怕,可是刑夫克子……&lt;/p&gt; “虽武曲天相庙旺,可地空守命,乃命里逢空格,天马遇地空同宫,乃马落空亡格……”老道长叹一声,垂眼道,“意味着,一生孤独,白忙一场。”&lt;/p&gt; 雁门山下寂静无声,唯有冷冽春风穿过林海,扑面而来。&lt;/p&gt; 惊雪焦躁不安地打了个响鼻,来回踱步。&lt;/p&gt; 薛靖七垂眸不语,鬼使神差想起剑十九的澄明剑意,默然许久,蓦地轻轻一笑,打开双肩仰天吐了口气,似是一扫心中郁结,起身冲老道抱了抱拳,将失魂落魄的易剑臣一把拽走,两人翻身上马,继续赶路。&lt;/p&gt; “阿靖……”易剑臣迎风扯着嗓子冲她喊道,“阿靖,你别听那老家伙胡说八道!你不可能……”&lt;/p&gt; “你别怕,我不会离开你!”薛靖七侧首看他,大笑,“人生苦短,只要咱们不成亲,不要子嗣,彼此相守又何妨,不会出现那种事的!至于其他,我早就习惯了,无所谓,去他娘的天命!”&lt;/p&gt; 易剑臣不再说话,在马背的剧烈颠簸中,死死咬紧后槽牙,攥着缰绳的手指骨节泛白,望着她浑不在意的豁达姿态,非但没被这万千豪气感染,压抑多年的不甘与戾气冲破层云,闭了闭眼,策马扬鞭,掀起滚滚烟尘。&lt;/p&gt; 命里逢空,一生孤独。&lt;/p&gt; 马落空亡,白忙一场。&lt;/p&gt; 去他娘的善恶终有报。&lt;/p&gt; &lt;/p&gt; 第五百六十六章 悬壶济世长安乱 他们终究来迟一步。&lt;/p&gt; 入了雁门城一打听,沈家正月十七出的事,家主和一众江湖客在岚州被杀得干干净净,风鸣箫落入天宗手里。不幸中的万幸是,调虎离山,没遭灭门之祸,沈家好歹留了血脉。&lt;/p&gt; 可这血脉……又终将背负血海深仇,一生来去再不由己。&lt;/p&gt; 因果轮回,无穷尽也。&lt;/p&gt; 天宗那机关算尽的宗主,再举世无双,也是凡夫俗子,宽阔的肩背负得起如此沉重的因果业力么?若负不起,谁又将替他偿还。&lt;/p&gt; 罢了,自己的命都烂得没眼看,操心他人的命做什么。&lt;/p&gt; “时也,运也,命也……”薛靖七没骨头似的懒散歪在桌边,单手支着脑袋,双腿翘在旁侧长凳上,在头顶蓬草倾漏的几缕温暖日光下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打量着长街来来往往的车马人,寻觅着易剑臣的身影。&lt;/p&gt; 一个月了。&lt;/p&gt; 大年初一出的门,一路杀贼,论剑,攀崖,悟剑,破阵,渡涧,梦魇,许诺,入局,报仇,自裁,斩心魔,纵马,定情,醉酒,贪欢,寻不到答案的剑十九……&lt;/p&gt; 这短短的一个月,极致的痛苦和欢愉交织缠绕,将她的骨血神魂碾碎又重塑,让她变得不像自己,亦或许,一步步撕掉伪装,靠近那个不为人知的最真实的自己——有血有肉会痛会哭,桀骜孤高,一意孤行成瘾,破罐破摔的亡命之徒。&lt;/p&gt; 不过应该勉强算是个温柔的亡命徒。&lt;/p&gt; “小……小七!”&lt;/p&gt; 胡思乱想到这儿,薛靖七一声冷笑,忽然听见有人唤她,声音沙哑却十分耳熟,不由一怔,立刻坐直身子,循声望去,竟看见形容憔悴、灰头土脸的楚中天。&lt;/p&gt; 两人隔着条街望见彼此,一瞬不知所措的茫然过后,薛靖七缓缓站起身,看见满身落魄气的楚中天甩开马缰奔过来,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生何变故,已猝不及防被这混小子一把抱住,她听见耳畔压抑着的哽咽抽气声,心弦一动,正欲抬手拍肩安抚,他又似是猛然惊醒,被烫到般倏地松开她,颓然往后退了一步,低低道了声对不住,方敢抬眼看她。&lt;/p&gt; 小七好像又清瘦了些,较之从前更冷了点,也更锋利了,令他无端想起新磨好水洗过的刀子。可无论她变成啥样,在潜意识里永远都是出云谷中能和他勾肩搭背、亲密无间的那个大傻瓜,让他安心,甚至暴露脆弱一面,以致于……&lt;/p&gt; 以致于他险些忘记她已经是好兄弟的女人,他们男女有别,又朋友之妻不可欺,怎可再如往日那般不拘小节地相处。经年累月散漫惯了,情难自禁时动作总是快脑子一步,当真是该打,以后再不能这样。&lt;/p&gt; “小天,出什么事了。”薛靖七缓过神,没闲情胡思乱想,心下一沉,单刀直入。&lt;/p&gt; 楚中天红着眼尾哑声急促道:“子清出事了。正月十五那夜忽然失踪,我找遍长安,还有附近几座城,都没有她的消息,仿佛人间蒸发。那夜秦家被灭门,听闻四棱锏被夺,应当是天宗做的,所以我怀疑子清的失踪与天宗有关,可我又不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在哪里,出云谷和百草谷都设有阵法,不便找人传信,我亲自回去又要耽搁半个月,若扑了个空,再一来一回要一个月,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想先北上去北境找你们,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小七,我……”&lt;/p&gt; “等,先等下,你们去长安做什么?”薛靖七来不及害怕和难过,被他一口气不歇地灌了一耳朵来龙去脉,蹙着眉拼命理顺时间地点和逻辑,打断问道。&lt;/p&gt; “你们走后没多久,我就打算先送子清和小九回百草谷,再回出云谷帮老爹收拾残局,重设奇门遁甲。不料大过年的,山路上遇见十几个衣衫褴褛、染了疫病从长安那边南下逃过来的流民。”&lt;/p&gt; “仔细一打听,原来都城长安旁边的一座小城年前便爆发了瘟疫,都城里大官小官为了顺利过个年节,于正月十五千灯夜恭迎皇帝圣驾,便将此事层层瞒将下来,指派几个医官进去救人,便派兵封了城,正月十六之前只准进不准出。”&lt;/p&gt; “谁料此次瘟疫凶险非常,传染速度非常快,那几个医官束手无策,很快也病倒了,城里未染病的人发了疯的想要逃出去,不想留下来等死,可官兵不许,只往城里投放了少量粮食和药物,无论如何不肯放人出去,百姓和官兵就起了冲突,在一些被困城中的江湖人的带领下,发生暴乱,跑出去一些漏网之鱼,其余人死的死伤的伤,又被丢回城里自生自灭。官府封锁了消息,追到几个散布谣言的人就地格杀,幸存的那些人逃亡路上又死了些,到江南时只剩下十三个人。”&lt;/p&gt; 薛靖七听得怒火中烧,正欲发作,见周围人多眼杂,不便在此生事,只好强压回去,耐心听他继续说。&lt;/p&gt; “子清便让我先把小九送回书剑门,她将这十三人里染病的给治了,又仔细记录他们南下路上经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所幸他们因躲避官府追杀,没怎么敢去人烟密集的城镇,大多露宿山林摘食野果,这才没让瘟疫在途径的其他城扩散。安顿好他们后,我和子清便沿着记录的路线策马北上,将情况通报给当地官府,让他们自己排查治疗,最终赶到长安脚下那座死气沉沉的疫城,购置了几车药材,与守城官兵说明来意,放我们进去救人。”&lt;/p&gt; “你们有没有……”她忽然紧张起来,担心子清的失踪与疫病有关。&lt;/p&gt; “没,没有。”楚中天愣了下,立刻摇头,眉间愁云未散,“城里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像是人间地狱,子清为尽快遏制疫病传染速度,几日几夜未曾合眼,救下几十个人,纵使我能帮她煎药跑腿照顾病人,可两个人根本救不了一座城。我怕她身体垮掉自己也染上疫病,只能点了她的睡穴,让她休息,而后找了守城官兵,希望他们再找些大夫进城帮忙,谁料次日被告知,附近的大夫大多在家团聚,无人敢进死城送命,与父母妻儿离散……”&lt;/p&gt; 薛靖七闻言一怔,是了,正值年节,合家团聚,谁愿意在这种日子顶着风雪,踏入尸堆,一去不归。&lt;/p&gt; 子清她……&lt;/p&gt; 如今孑然一身,严格意义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只有小九一个师弟。&lt;/p&gt; 见她默然,楚中天苦笑着继续说:“所幸苍天有眼,瘟疫被遏制住了,一切都在转好,未染病的人被子清的医者仁心打动,不再躲藏家中,纷纷走出来和那些轻症的人一起蒙着口鼻帮忙煎药和处理尸体。随着子清找到疫病源头,我帮忙在所有河水井水里撒了药粉祛毒后,这座死城也逐渐活过来了,大家齐心协力,同吃同住,在正月十五前将瘟疫给稳住,不再有新的染病者,守城的官兵也心生动摇,又去找了一遍那些怕死的大夫,成功领着七八个大夫来支援,我和子清也终于能功成身退。”&lt;/p&gt; 他蓦地眸光黯淡,颓然坐下,抱住头哽声道:“都怪我……一时兴起提出想和她进长安城看完千灯会再走,她答应了,我喜不自胜。内城墙的露台看千树银花的视野最好,但需要挤进人山人海里抢票子,子清便让我先去搞定,她将治疫病的方子送去城内医药铺子,嘱咐他们保证那几类药材的数量,办完事我们再会合,谁料,谁能料到元宵夜天子脚下会出灭门血案,天宗的杀手混在人海里,无声无息,多半负伤在医铺撞见子清,这才出了事。”&lt;/p&gt; “小天……”薛靖七缓缓半蹲下身子,抬手摸上他的头,将他的手指扳开。&lt;/p&gt; “我不该提议进长安城……我不该离开她半步的!都怪我贪玩,我把子清给弄丢了……她究竟会在哪儿,小七,小七你知道天宗杀手藏身何处么!我们快去……”他红着眼圈抬起头,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lt;/p&gt; “正月十五那夜,我们在黄羊峪,阿靖伤重高烧,我守在她身边,天宗杀手团所有人,再加一个楚子钰,生死不论,那时也全部都在北境,没有杀人时间。”&lt;/p&gt; 薛靖七听闻此言,错愕地仰起头,同楚中天一齐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易剑臣,后者脸色不太好,打听个消息回来,周身都带着股迫人的寒气。&lt;/p&gt; 易剑臣叹了声,脸色缓和了些,却依旧紧拧着眉,“因此能在正月十五现身长安杀人夺锏的,两个可能,要么是天宗宗主亲自动手,要么杀手团其实根本不止八人,还有许多身份不明的暗刀尚未浮出水面。凭那个黑袍的武功,杀人轻而易举,不至于负伤去医铺,所以夺锏的多半是暗刀,而言姑娘心思缜密,冷静聪明,就算撞见那人,也必定不会冲动行事。然而即便这样都能出事,我合理猜测,那个暗刀也心思缜密,且,有可能被言姑娘认出来了,为了藏住自己的身份,不得已将人劫走。”&lt;/p&gt; “我们名门正派里,有内鬼。”薛靖七深吸口气站起身,手指下意识扳住腰间剑柄,后知后觉一身冷汗。&lt;/p&gt; &lt;/p&gt; 第五百六十七章 兜转奔赴你身旁 易剑臣将顺路买来的吃食往桌上一放,打开油纸包,香气四溢,抬眼望向旁边一坐一立呆愣出神的两人,无可奈何笑笑,招呼他们先过来吃饭。&lt;/p&gt; “谢谢。”楚中天丢了魂儿似的连人带凳子挪过来,拿起一个包子。&lt;/p&gt; “谢个屁,一月不见生疏成这样?”易剑臣将一双竹筷重重搁在他面前,似笑非笑,自己又摩挲着茶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lt;/p&gt; 薛靖七坐下一瞧,竟是三人份,不由怔住,微一扬眉,转头看向易剑臣,后者面不改色端坐桌前,坦然对上她疑问的目光,歪了歪头。&lt;/p&gt; “你什么时候……”她轻声问。&lt;/p&gt; “你俩抱一块儿的时候。”他摆口型答道。&lt;/p&gt; 薛靖七:“……”&lt;/p&gt; 不是,怎么这话听着那么别扭呢。&lt;/p&gt; 这家伙,连小天的醋都要吃么?&lt;/p&gt; 她不动声色瞧了眼斜对面饿坏了正狼吞虎咽的楚中天,抿了抿唇,想和某人讲道理,还未开口,又听后者压低声音哼笑道,“一开始没看清是谁,差点把在下气坏了,后来发现是小天这傻狗正冲你委屈地嗷呜叫,又得知出了事,就没计较什么了,不然也太不是东西了,你说是吧。”&lt;/p&gt; 薛靖七被这解释噎得哑口无言,深吸口气,还是决定说些什么,不料易剑臣笑吟吟一个鸡腿塞过来,直接把她嘴给堵严实。&lt;/p&gt; “……?!”&lt;/p&gt; “黄鼠狼,吃鸡要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lt;/p&gt; 她叼着鸡腿又心虚无比地去瞧楚中天神色,后者正苦恼地思索内鬼究竟会是谁,两眼发直,麻木地吃着饭,应当没听到好兄弟说他坏话。&lt;/p&gt; “小天,说句悲观的,名门正派里的内鬼,很可能不止一个。”易剑臣神色又冷淡下来,语气温和地言归正传,“从现在开始,除了我们三个,还有薛前辈,你可以全部信赖,其他所有人,包括你的亲生父亲,都要留存戒心,听懂了吗?言姑娘武功必不及那暗刀,既是被掳走,而不是当场被灭口,那她此刻多半性命无虞,只是被困住了,甚至可能天宗想利用她做些什么,这事急不得,阿靖陪你慢慢查,总能找到的。也许,那暗刀会迫不及待以言姑娘为诱饵,给你们设圈套,届时小心为上。”&lt;/p&gt; 楚中天茫然抬起头,听完易剑臣冷静的分析,倏地红了眼圈,脑子里的那团乱麻总算有了头绪,心里也踏实了些,感动万分地冲他重重点头。&lt;/p&gt; 他向来不是心思缜密的那种人,又关心则乱,六神无主,这半个月来日夜都在恐惧和自责中煎熬着,活像个无头苍蝇,真是无地自容。&lt;/p&gt; “什么意思,”薛靖七听出弦外之音,将鸡腿放下,认真看向他,“那你呢?”&lt;/p&gt; “我有我的一桩恩怨要了结……”易剑臣垂眸沉默片刻,再抬眼看向他们时,已足够平静淡然,“方才我得到消息,白云宗昨日向以罡气盟为首的正道武林宣战,各地同道得知,已自发前往扬州会盟,欲于下月先发制人,围攻玉龙峰,屠灭白云宗。”&lt;/p&gt; “乾震他怎么会……”薛靖七十分错愕,乾震作为少宗主,怎么会率先对中原武林挑起战火,他不是对易剑臣有愧么。&lt;/p&gt; “下战书者是乾秦,是我不会放过的人。”他眉间冷冽,眼角却留存几分温暖笑意,“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杀乾震,争取将他撇出去,这你们不用担心。只是那乾秦老贼藏头露尾七年之久,如今终于光明正大站出来,欲再掀血雨腥风,新仇旧恨,必当有个了结。”&lt;/p&gt; 见她左右为难,又蹙紧双眉盯着他不放,显然是害怕他难敌强手,有什么闪失,他心头一暖,笑着宽慰,“此战我有分寸,不会有什么事,阿靖你不必担心,和小天把言姑娘找回来最为重要,你在北境就为此心神不宁,她比我更需要你。”&lt;/p&gt; 楚中天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念着言子清,又想起乾震,左看看易剑臣,右瞧瞧薛靖七,心上人和拜把子兄弟同时出事,他呆了半晌,权衡过后,讷讷开口:“我最没用,脑子不行,武功也低微,恐怕去了玉龙峰也帮不上什么,也阻止不了你和乾震手足相残,可小七应当陪着你,并肩作战总有个照应,好过你一人犯险,七星龙渊剑主,不能拆开。至于子清……是我把她弄丢的,也应当由我把她找回来,护她周全,所以小七……”&lt;/p&gt; “你这说的什么话,薛靖七是重色轻友的人么?”易剑臣苦笑着摇头,屈起食中二指蓦地在楚中天面前敲了敲桌子,正色打断道。&lt;/p&gt; “自然不是!可是……”楚中天急得脸红脖子粗,纠结得快要把肠子都给扭成麻花。&lt;/p&gt; “好了好了别把我推来推去了!这又不是孔融让梨……”薛靖七一个头两个大,抬手让两人闭嘴,深吸口气,长叹一声,面带愧色对易剑臣认真说道,“剑臣你说得没错,目前的情况确实……子清更危险,更需要我,小天但凡有你这份冷静和机警,我就放心让他自己去救人了,诶,我那个梦不太好,总害怕子清她……所以,我先去救人,玉龙峰一战估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完的,你保护好自己,天大的仇恨没有你自己的命重要,等我解决了这边的事,就去找你,好么?”&lt;/p&gt; 易剑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听她说完这番话,心里反而轻松了,弯起笑眼爽快答应:“好。”&lt;/p&gt; 虽然他好不舍得和她分开,但他更不希望她因为爱他而绊住自己前进的脚步。&lt;/p&gt; 她是他的心上人,也更是薛靖七,有其他需要保护的人,需要做的事。&lt;/p&gt; “你也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我千里之外还为你担心。”&lt;/p&gt; 薛靖七无声笑了下,郑重颔首,算是允诺。&lt;/p&gt; 楚中天在对面瞧着两人,心里一暖,生出些羡慕来,抿了抿唇没说话。&lt;/p&gt;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薛靖七笑问。&lt;/p&gt; “等吃完……”易剑臣下意识回话,又蓦地刹住,眨眨眼,改口道,“明天一早吧。咳,咱们都旅途劳顿,满身风尘,今夜找家清静的客栈好好休息,洗个澡换身衣服,清清爽爽的,明天再各奔东西。正好下午再好好商量一下,天宗的内鬼究竟会是哪些人。”&lt;/p&gt; 终究还是舍不得,此一别,变数太多,也不知何日能重逢。&lt;/p&gt; 那就最后再多赖她一夜吧。&lt;/p&gt;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傻狗小天觉得颇有道理,连连点头,她却敏锐地觉察到他的小心思,顿时哭笑不得,托着下颌发呆,寻思今夜这家伙又要折腾自己,什么“好好休息”……真是鬼话。&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 是夜,月明风凉,天地寂寥,雁门城郊一偏僻客栈,松松垮垮披着外衣的易剑臣推开窗子,抱着双臂倚靠墙边百无聊赖向外张望了会儿,听见身后脚步声,回头瞧着沐浴后换了身干净衣袍的楚中天细细打量了番,笑着点点头,总算不是灰头土脸的傻狗模样,像个人样了。&lt;/p&gt; “洗完热水澡后是不是心里也轻松了些?”他走过去拍了拍楚中天的肩,语重心长叮嘱道,“人生苦短,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坎儿等着我们呢,再痛苦也没有用,最应该做的还是照顾好自己,振奋精神,冷静地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此才能救得了人,杀得了敌,你说是不是?”&lt;/p&gt; 楚中天扯出一丝苦笑,抬眼望着面前的好兄弟,叹了声:“嗯我知道,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就陷进糟糕的情绪里去了,好难冷静下来思考对策,此次多亏有你们,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这样浑噩下去多久。”&lt;/p&gt;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倒确实……&lt;/p&gt; 若是阿靖出了事,易地而处,恐怕他也会发了疯,比小天这情况好不了多少。&lt;/p&gt; 易剑臣恍惚一瞬,哑然失笑,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此局无解,只能相互帮衬。&lt;/p&gt; “小天,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早启程去长安,再找一遍线索。我……去看看阿靖,也回去歇息了。”他又按了按楚中天的肩头,笑着说罢,便要离开,却被后者叫住。&lt;/p&gt; “大哥。”楚中天第一次改口,听得易剑臣不由一怔,转脸看他。&lt;/p&gt; “楚盟主,是不是也有嫌疑……”他蹙着眉,脸上挂着落寞的笑,“你委婉暗示了我,要我离他远点,是不是?又怕我伤心,所以没直接说出你们的怀疑。”&lt;/p&gt; 易剑臣没说话,算是默认。&lt;/p&gt; “我知道了。”他依旧只是笑。&lt;/p&gt; “若他……”易剑臣犹豫着开口,话音极轻,“你会怎么做?”&lt;/p&gt; 楚中天闻言神色空白一瞬,乖乖回答:“我不知道。我希望他不是。”&lt;/p&gt; 人心都是肉长的,大义灭亲就必定是对的么?他也不知道。&lt;/p&gt; 易剑臣苦笑,设身处地思忖片刻,也没思出个结果,只能想了个最理想的折中的法子,叹道:“若真不幸到了那一步……小天你什么都不必做,也不用你大义灭亲,这些恩怨的了结,交给我和阿靖就好了。只要你……别为了他与我们为敌。不过应该也不至于,毕竟把你养大的是薛前辈,不是楚盟主,还好薛前辈没什么嫌疑,不然可真难做了。”&lt;/p&gt; 他语无伦次一番,也没管楚中天听进去几分,招了招手,扬长而去。&lt;/p&gt; 只怕在不久的将来,乾震也一定会挡在他那杀千刀的爹身前吧。&lt;/p&gt; 若他从不认识乾震该有多好,没了兄弟情义的枷锁,他会毅然决然杀了这少宗主,再杀那不共戴天的老贼。&lt;/p&gt; 造化弄人。&lt;/p&gt; “薛大侠,洗完没?我能进去了么?”他走到隔壁,敲了敲门,轻笑道。&lt;/p&gt; “洗完了。”里头的人痛快回答,他正欲推门,忽然又被喝住,“等会儿!我,我衣服没拿过来,你先别进!”然后是一声轻不可闻的暴躁粗口,还有稀里哗啦的水声。&lt;/p&gt; 易剑臣笑得不行,又叩了下门,低声道:“你别乱跑,乖乖待在原地,我帮你拿过去。”&lt;/p&gt; “这,这成何体统!”里头的人立刻炸毛,但又怂兮兮缩回水里,生怕他闯进来撞个正着。&lt;/p&gt; “天冷,屋子里也冷,你的伤才好没几天,别出来嘚瑟,染了风寒。我进去了。”易剑臣忍着笑意一本正经说罢,听见里面确实没声,人没出来,这才进门,转身将门拴好了,往水雾弥漫的屏风那边望了眼,去桌边拿起新买的几件衣衫。&lt;/p&gt; 薛靖七听见他脚步声踱过来,大咧咧搭在浴桶边沿的手臂倏地放下,而后面无表情地矮了下身子,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塞进水里淹死。&lt;/p&gt; “别藏了,又不是没看过,嗯?”背后传来那货好死不死的调侃。&lt;/p&gt; 她捏了捏拳头,长长吁出口气,吹开垂落眼前的碎发,寻思这家伙说得也没错……只能破罐破摔,不要这脸了,侧身回首,却怔住,没见到他人,映入眼帘的是她自己的七星剑,穿过屏风递过来,剑鞘上挂着她的衣裳,而那正人君子十分规矩地背对着她,满口骚话。&lt;/p&gt; 薛靖七:“……”&lt;/p&gt; 这家伙。&lt;/p&gt; 感觉到手上一轻,知是剑鞘上挑着的衣裳被取走,他眼带笑意收回剑,往桌上一搁,转身去挑灯芯,听见屏风后的水声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心头一动,却忍住了回头的冲动,继续端着正人君子的架子,和豆大的烛光大眼瞪小眼。&lt;/p&gt; “喂,别装了。”薛靖七没好脾气地走出来,用细麻布擦着发梢的水。&lt;/p&gt; 他转身,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遍,失笑道:“穿这么整齐做什么,连靴袜都穿好了,马上就要睡觉了,你还得脱。”&lt;/p&gt; “不脱,就这么睡,省得某人把持不住,又要折腾我。睡了睡了。”她说着,往床榻边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瞧着他。&lt;/p&gt; “说得我跟豺狼虎豹似的?”易剑臣哭笑不得,走过来坐旁边,夺走她手里的细麻布,扳过她肩膀,耐心地帮她擦干湿漉漉的长发,动作温柔,甚至有意无意帮她按了按穴位,放松神经。&lt;/p&gt; 薛靖七也没说话,就乖乖被他揉着,神采奕奕瞧着他。&lt;/p&gt; 被人照顾的感觉,真的挺不错的。&lt;/p&gt; “你就是。”她正经回答,似笑非笑。&lt;/p&gt; “什么?”这没头没尾的话,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看她,目光撞在一起。&lt;/p&gt; 昏黄的光线里,她整个人也仿佛柔和了些许,若刀锋归了鞘,却并不柔弱,那股蓬勃张扬的力始终都在,让他想起掠过北境草原的凛冽春风,天上地下,自由自在。&lt;/p&gt; 他手上动作放缓,扶着她的后脑,喉头轻滚,鬼使神差般,一寸又一寸,慢慢靠近她。&lt;/p&gt; 薛靖七蓦地抬起手去触摸他的脸,他身子一僵,愣在原地。&lt;/p&gt; 她温凉的拇指轻轻擦过他的唇线,目光却很清醒、认真,甚至是干净,半分情欲的味道都没有,眉头轻蹙,似乎在探索着什么。&lt;/p&gt; 可她这无意撩拨,却几乎要挑断他的心弦。&lt;/p&gt; 他兀自克制着,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温暖的手掌隔着层细麻布,小心翼翼摸着她半干的发,感受着她身上罕有的腾腾热气。&lt;/p&gt; 她像是逗狗,微凉指尖在他下巴轻挠一下,见着他下颌线蓦地收紧,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探身向前,蜻蜓点水般吻上他,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再次吻上,这一次温柔绵长。&lt;/p&gt; 易剑臣心弦绷断一根,闭目迎合,与她唇齿相依,收紧手指缓缓下移,细麻布掉落,抚着她柔软脆弱的后颈,动作很轻,没有掠夺、占有和压制,只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心动。他把主动权交给她,享受这种势均力敌的亲密,誓不当豺狼虎豹。&lt;/p&gt; 两人看似不动声色,却双双红了耳根,像是熟了。&lt;/p&gt; 她忽而绷不住笑起来,眼笑眉舒,把头埋在他肩膀,蹭来蹭去。&lt;/p&gt; 他也跟着无声大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低下头紧紧挨着她,亲昵磨蹭。&lt;/p&gt; 很快,衣衫散落,地上榻上都是,两人鼻息交错,暧昧缱绻,他望着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lt;/p&gt; 她的目光太清澈,她太清醒了,不像他,几次三番险些栽进情欲的海。&lt;/p&gt; “阿靖……”易剑臣手肘一撑侧过身子,轻声唤她,薛靖七抬眼瞧他。&lt;/p&gt; “我问你个事儿,你如实说,别撒谎。”他神色分外认真。&lt;/p&gt; “怎么突然……”她有些错愕,抿唇一笑,点头答应,让他问。&lt;/p&gt; 他酝酿了会儿说辞,哑声问:“你喜欢,或者说,享受……男欢女爱这件事么?”&lt;/p&gt; 薛靖七微微一怔,陷入沉默,垂眸想了会儿,柔声如实回答:“单论这件事的话,其实我不怎么害怕了,也不会觉得恶心,不过……也谈不上喜欢或者享受。也许伤口愈合的同时也会留疤……已经发生的事我不会再逃避,也根本忘不掉,也因此我始终无法喜欢上这件事,也……没有这方面的渴望。其实,你不该问。很扫兴的。”&lt;/p&gt; 对他剖心后,她哑然失笑,觉得先前好不容易沾染到一星半点的欲,就这么彻底烟消云散了。&lt;/p&gt; 果然是这样。&lt;/p&gt; 易剑臣心里一阵疼,盯着她半晌没说话,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却忽然温柔一笑,低声道:“阿靖,我很开心,你愿意对我剖白,不再隐瞒。那既然你不喜欢,又为何……”&lt;/p&gt; “因为看到你开心,我就很开心。”薛靖七重又没心没肺笑起来,“所以你从我身上得到满足的同时,我也很满足,虽然少了身体上的,但精神上足够了,对我而言足够了。这是实话。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也是喜欢、享受这件事的。你不用害怕,我虽然残缺,但也完整。”&lt;/p&gt;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易剑臣无可奈何,笑着摇头。&lt;/p&gt; 她愣了愣,眯起眼赌气道:“反正我说的是实话,你非要理解成,我在牺牲自己安慰你,那我也没招。”&lt;/p&gt; “知道问题所在,就好办了。”他却自顾自点点头。&lt;/p&gt; “……什么?”她一头雾水。&lt;/p&gt; “我教你。”他坐起身子,把她也拉起来,神色笃定道,“我帮你恢复这种感觉,这事确实也急不了,得慢慢来。人的本能,后天受到压制,若方法得当,应当是能恢复大半的。你看这些日子,我们多磨合,确实是有变化的。”&lt;/p&gt; 薛靖七耐心听完他的馊主意,又疲倦懒散地一头歪倒榻上,连连摇头,浑身都在拒绝,告饶道:“不用了不用了,恢不恢复我真的无所谓也不在乎,剑臣我困了,不想折腾了,睡觉吧。”&lt;/p&gt; “我在乎,这事儿很重要。”他又一把将她拽起来。&lt;/p&gt; “这算啥大事啊……我们还有数不清的更重要的事要做,围攻玉龙峰,报仇,找回失踪的子清,保护仅剩下的最后几件兵器,悟出剑十九的剑意,练双剑合璧诛灭魂,还要逼夏侯寒石给我爹道歉,讨回公道,啊我们还允诺了北境的婆婆帮她打听孙子的下落,我还要帮苏酥找回她娘亲,还有好多好多……哪个不比我找回什么男欢那爱的感觉更重要啊,越说越困,我睡了!”她倒豆子似的列举了一大堆要事,而后再次栽倒榻上。&lt;/p&gt; 易剑臣倒是呆了呆,这丫头脑子里竟然装了这么多事儿,还是人么……&lt;/p&gt; “阿靖,那以后你还愿意跟我亲热么?”&lt;/p&gt; “当然愿意啊。”&lt;/p&gt; “既然还有以后,那这事儿就必须要做!”他又把人给拎起来,眼圈微红,正色道,“这不一样。你这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或是使命,或是承诺,或是情义……就连这种事,你都是在满足我,或者说,满足我居多。阿靖,这不公平,你无所谓惯了,我有所谓,其他的事我们无可推卸,身不由己,但至少这件事是我们彼此能把握的。我想告诉你,男欢女爱这种事,不是一方满足另一方的私欲就好,我希望……你渐渐的也能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享受这个过程,如此我们便是从身到心的互相满足,这才公平,傻丫头。”&lt;/p&gt; 薛靖七哑了半晌,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可她呆坐许久,也不知该如何作答,鬼使神差随口驳了句:“你才傻!”&lt;/p&gt; “……”易剑臣简直快被她气笑了,狗胆包天地抬手给她赏了个脑瓜崩,纠正道,“薛大侠,我这是心疼你。能做完整的人,为什么坚持残缺?”&lt;/p&gt; “哦。”她感觉自己神思混沌,已经麻了,折腾到现在是真的困了,开始敷衍。&lt;/p&gt; 他见她这样子,笑着直叹气,也懒得再废话,直接上手解开她最后一件里衣,沿着肩头往下脱时,她似猛然惊醒,一把揪住衣襟,缩坐起来,满脸不解。&lt;/p&gt; “我带你,一起摸索人之大欲。”他笑,“你害羞的话,我把灯吹了。”&lt;/p&gt; “怎,怎么摸索……?!”她简直被他搞得彻底清醒了,睡意全无。&lt;/p&gt; “嘘,小点声,小天睡隔壁呢。”他一边笑,一边把自己的里衣给褪下,露出平直的锁骨、开阔舒展的肩背和劲瘦柔韧的窄腰,在昏黄烛光下散发着玉质的光泽,俯下身时又蓄着野性的张力,把听闻此言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粗口的薛靖七给看呆在原地,心里生出点奇怪的感觉。&lt;/p&gt; 就在她怔怔出神时,他攻其不备,将她衣衫褪下,露出伤痕累累的瘦削肩膀、微微隆起的胸、纤薄白皙的背脊和漂亮的蝴蝶骨,见她下意识想躲,他捉住她的右手,轻轻抚上他自己的身体,引领着她去一寸一寸摸索。&lt;/p&gt; 察觉到她微凉的手指逐渐暖热起来,瞧见她微颤的眼睫,听见逐渐短促的呼吸,他强压下自己的那一份羞涩紧张,慢慢靠近,抬起另一只手抚摸上她的背脊,极轻柔地游移开来,情难自禁又克制着,低头吻上她的脖颈,吮吸,移到锁骨,轻轻啃咬,薛靖七一个激灵,缩回右手,身子却被他用力一带,整个人压入他的怀里,两人肌肤紧贴,彼此的心跳声几乎能穿透胸膛重重击中对方,因动作而发生的摩擦几乎能擦出火来,她脑子里嗡的一下,清明的灵台头一回被点燃了火苗,身不由己地抬起手臂圈紧了他的脖颈,身子一颤,低头咬住他的肩,将一声近乎小兽呜咽的动静生生咬碎咽了回去,汗水淌下,眼神清醒又迷离。&lt;/p&gt; 易剑臣动作一滞,仰起汗涔涔的一张脸,目不转睛看了她一会儿,喜不自胜,眉目舒展,无声大笑起来,开心地快要流泪,轻声道:“阿靖,你感受到了么……是不是和以往不一样了,比你想象的要好?”&lt;/p&gt; “……我乱了。”薛靖七无措又窘迫地放缓了呼吸,额头抵在他锁骨窝,话音轻得快要被窗外的风吹散,弱不可闻。&lt;/p&gt; “好。今夜就先到这里了,不折腾你了,睡觉。”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将怀里的人放倒榻上,扯开厚实的棉被将其紧紧裹住,自己下去吹熄了灯,钻进被窝里,于黑暗中搂住她柔软的身子,埋首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枕着她睡觉。&lt;/p&gt; “你……你每次都这样戛然而止,你身体还好么……”她沉默地搂着他的狗脑袋,忽然轻声问。&lt;/p&gt; “嘶——”他牙疼似的一笑,唉声叹气调侃道,“不然呢?我若不戛然而止,怕你一下子吃不消,明天要全身都疼,没法策马去长安忙正事。”&lt;/p&gt; 他以为她会像从前那样说没关系,谁料后者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没吱声。&lt;/p&gt; “阿靖?”他疑惑地抬眼。&lt;/p&gt; “在出云谷那些年,小天经常会去镇里搞些传奇话本回来看,我有次偷着在被窝里就着月光看完了,见话本里的男女主人公在离别前夜,做这种事,后来远走的那一方就再没回得来,另一方竟有了身孕,可怜那孩子就这样成了遗腹子……我觉得怪不吉利的,所以你的隐忍克制其实是对的,这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危着想。”薛靖七一本正经地叹气。&lt;/p&gt; 易剑臣:“……?”&lt;/p&gt; “所以睡吧,我的傻狗。”她大义凛然地将他狗头重新按回自己颈窝,抱着他径自睡去了。&lt;/p&gt; 好家伙,他竟无言以对。&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lt;/p&gt;</div> 第五百六十九章 九重楼暗刀十四 这边两人轻声细语,相拥而眠,生怕惊扰到一墙之隔的楚中天,然后者并未在隔壁窄榻之上安眠,辗转反侧良久索性披衣起身,下楼问伙计讨了壶酒。 翻上屋顶踩着屋脊立于萧瑟夜风中,他就着凉薄月色向西南的长安望去,目光穿过起伏青山与肃杀城楼,掠过江河溪流与零星屋舍,在那看不见尽头的沉沉暗夜里,想起人间的满天烟火,她在人海另一头蓦然回首,冲他招了下手,微一歪头笑着回望,而后转身离去,白色衣裳消失在曲折街巷。 就此离散。 子清杳无音信已经十四天,她那么聪明,即便被困难以脱身,也会设法传出消息,不至于此。 “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要害怕,只要你还活着,我和小七就一定会把你找回来……你如果有什么事,我和小七该怎么办,怎么办……你答应过陪她走到最后的,我……我这个懦夫还没敢对你说一句喜欢……我……你给我个机会好么?”他颓然坐倒在屋脊,轻声自语,仰起头痛饮烈酒,被呛得剧烈咳嗽,辛辣酒气透进四肢百骸,摧得他双眼发烫,抬手捂在眼前,深深低下头。 “子清,我好想你。” 酒醉呢喃化作轻不可闻的长叹,散在自由自在的风里,向南去。 千里之外,地下九重塔楼,短剑刺破喉咙,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滚烫的血将握剑的手染得猩红,剑下人不再挣动,软塌塌委顿墙角化作尸首。 黑衣少女漠然抽回剑锋,身上手上都是血,有她的有别人的,无声流淌滴落。 她却浑然不觉,立在原地发怔,眼神怪异,似是直透过尸首看见别的什么东西,没有半分活气。 “刺杀讲究快、狠、准,无声无息取人性命,且能保全自己。” 大红衣裙的坤背着手走进空旷幽暗的囚室,瞧着地上歪七倒八的尸首,又转脸看向黑衣少女狼狈不堪的模样,轻轻叹息:“十四,你还是太慢了,慢到暴露自己,还被围攻,引得伤势复发,险些失手。不过也能理解,你虽得我真传,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时日又短,身上还带着伤,能学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有天赋,杀人和救人都有天赋,真是奇才。” 被称作“十四”的黑衣少女短剑归鞘,默然垂首,眉目恭顺。 “啧,疼不疼?”坤走上前,抬手在她心口附近一按,指尖染上湿漉漉的血,又去瞧十四的神色,后者无动于衷,连伤处本能的瑟缩都没有。 “不怕疼,倒是好事,省了许多折磨。但又怕你这样下去,连治伤的本能都没有,哪天突然身体透支,死了都不知道。” 坤皱了下眉,将十四带回自己的屋,取出包扎伤口用的一应物事,搁在后者面前,歪头笑问:“会给自己处理伤口么?” 十四微微蹙眉,盯着药瓶和细麻布条许久,却不动作。 “按理说,医术应当像武功一样,会成为本能,不该忘了……你这怎么跟傻子似的,连这都不会了?”坤思来想去,心想该不会陆夕颜第一针存有偏差后面三针又时间不足,产生了什么后遗症,人家乾秦被唤醒后活蹦乱跳的,也没见影响心智和武功啊。 “回答我。”坤抬眼盯着对面的人。 十四摇头。 “也罢,老娘教你。”坤伤脑筋地抬手支额,垂眼命令道,“把衣裳给脱了。” 十四照做,染血黑衣褪下,几道狰狞伤口在白皙瘦弱的身体上格外扎眼,像是无暇璧玉裂了纹浸了血,莫名有种残酷破碎的美感,却终究是瑕疵,看得坤直摇头,遗憾得要命,都怪陆夕颜那疯丫头,不懂惜花。 “止血散,撒在伤处,再用这些布条,把伤口包裹好,也不复杂,一共就这两个步骤,听得懂么?” 十四迟疑一瞬,木然拿起药瓶,低头看向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处,将药粉倒在最深的创口上,涌出的鲜血冲走了止血散,她却恍若未觉,径直拿起布条,往身上按,动作僵硬,沉吟着下一步要怎么裹,把对面的坤看得目瞪口呆。 “完了,这次的催眠有点失误,把脑子都给伤着了。”坤简直要被此情此景气笑,劈手夺过瓷瓶和布条,欺身上前,清理干净伤口后,将止血散重新撒在上面,而后帮她将布条穿过身后一层一层裹上,而十四赤着上身默不作声端坐榻上,任她动作,两人姿势亲密近乎拥抱。 当坤察觉到这一点时,手上动作顿了下,不知想起什么,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小心翼翼,抚上她柔软细腻的背脊和肩头,十分认真地俯下身,双臂收紧,顺势抱住了毫无防备也没什么反应的少女,微蹙的眉间松动一瞬。 原来和人拥抱,是这样的感觉。 幼时,屡遭赌棍酒鬼的爹毒打,未尝过舐犊的亲密之意。 流落风尘的那些岁月,也曾被无数男人按入怀中,搂着对方脖颈和腰身面对面亲吻抚摸,她觉得那并不能称为“拥抱”,不过是对欲的贪图,她对于所谓亲密接触,感到麻木甚至是恶心。 逃离苦海后成了天宗的一把刀,她敬重宗主,对同僚持有戒心,对个别人甚至是嗤之以鼻,从未与谁交心过,更别提拥抱。 就连那次与容大公子设局交欢,她享受,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两样。 可这一回…… 为什么? 她们不是朋友,更确切的说,是仇敌。 即便失了记忆换了身份,十四也不过是她亲手铸造的一把暗刀。 暗刀十四,除了忠诚,没有别的情感,干干净净。 或许因此,和她拥抱会有种微妙的感受,很干净,很简单,像是一个有温度的人,像是……相拥取暖,彼此依靠。 可真是荒唐啊。 那些男人有血有肉,嬉笑怒骂,她抱着他们,却不似抱着人,而似抱着欲念。 十四神智不全,是一把无情的杀人刀,她抱着她,却似抱着鲜活的人。 坤松开手,帮她继续裹好了其他几处伤,穿上衣衫,轻轻一笑。 “如果我也能有一个朋友,能彼此信赖和依靠,该有多好。”她自言自语。 “朋友?”十四不解。 “是啊,你有一个朋友,叫薛靖七。”坤笑。 “薛靖七。”十四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句。 “可杀手不该有朋友。”坤摇头,“朋友是软肋,会害死自己,明白么?” “是。”十四沉默思考,没想明白什么,下意识遵命。 门外出现一条人影,坤抬眼,撩起裙摆起身,回头叮嘱:“待在这里,睡一觉,没我的命令别乱走,我去去就回。” “是。” 坤大步流星来到议事堂时,正撞见同时进门的少宗主楚子钰,他脸色难看得要命,整个身子都紧绷着,躁狂又虚弱,像只困兽。 她不禁心里嘀咕,又谁招惹了这小祖宗?就没见他有过几次正常的样子。 坎瞅见这一幕,明白三日期限即将到来,而少宗主还没找到合适的猎物下手,此时此刻估计已经焦头烂额,惊惧交加,还被宗主叫来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当真是不容易…… 早知道他当时胡诌的时候,就不那么损,要求几十年功力了,这样的猎物少得很,且以楚子钰目前的功夫来讲,根本也打不过人家……除非送上门。 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打算装死到底。 反正,有宗主在,少宗主也不至于丢了性命,不过是遭些罪,也还好。 谁没遭过罪呢? 楚立踏入议事堂,陆夕颜紧随其后。 众人行礼。 “只剩下四件兵器了。”楚立开门见山,“唐家的千机匣由乾、震负责,他们两人前几日已出发前往蜀中,司徒家的青冥、青羽双剑暂往后放,苏家的相思链在薛靖七手中,最难对付,就交给钰儿负责,坤从旁协助,至于玉龙峰之战,夕颜负责联络暗桩,离从旁协助,巽暂留宗内,坎有另外的任务交代。” 众人领命。 “兑先继续盯梢,如果提前回来,就安排他协助坎重置机关。” “谢宗主。”坎暗自松了口气,肖陵跟在他身边,总归是安全的。 “钰儿,你们明日就启程,去长安。具体怎么设局,我已经安排好了,那边有人接应,还有这两封信,路上找个方便的地方,送出去。”楚立说罢,将两封书信往前一递,楚子钰仍在怔愣,坤率先接过,定睛一瞧,是给薛靖七和夏侯寒石的,信没封上,她看向楚立,后者默许她取出信纸浏览内容。 “妙哉。”坤笑起来。 “钰儿?”楚立微微皱眉。 心不在焉的楚子钰猛然回过神,苍白着脸颔首领命。 “怎么,能负责薛靖七这条线不是你求之不得的差事么?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鬼样子又是怎么回事,被她北境那一剑杀破了胆?” “我怕她?笑话!”楚子钰被激得冷笑起来,反驳完又想起火烧眉毛的重明蛊,笑意渐隐,又变回困兽模样,咬着唇,不再说话。 楚立不再理会,开始与众人商议行动的具体细节,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唯有楚子钰难以静心,拳头越握越紧,全身经脉开始隐隐作痛,浑身发烫,心脏也不舒服,听了半个时辰再难忍受,一个箭步冲出议事堂,躲在角落的阴影里,捂着心口艰难喘息,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混沌成一片。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到哪儿去找有几十年功力的猎物?! 整个天宗也只有楚立符合要求,可父亲不可能为救他牺牲自己,他也不可能做出弑父的大逆不道之事。 “天要亡我。”他倚着冰冷的石壁,绝望地仰起头,全身的血越来越烫,他却觉得越来越冷。 “娘……”他忽然好思念母亲,北山烟应当是这世上唯一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可他早就没有娘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靠近,蜷缩在墙角里的他被人发现,那人站在他面前,身材高大,周身带着丝冷香,拉长的影子将他整个笼罩起来。 他已经痛得意识模糊,脸上冰冰凉凉,堪堪抬起头,望向来者。 诶,状态不好,又写垮了感觉,吐血。 第五百七十章 无名千碑话恩仇 “走。” “去,去哪儿……” 没待他缓过神,身子便是一轻,竟被楚立拎小鸡似的带走,不过片刻工夫,耳畔水声哗然四起,他昏沉沉跌落船板,掀起发烫的眼皮扭头一瞧,父亲立船头,竹竿刺破水面轻轻一点,暗河无风起浪,滚滚水流推着他们疾冲出去,迎面凉风吹得他好受些,也清醒些。 出了密道,他又被扔上马背,方挣扎着坐稳,身后多了一人,缰绳一甩,马儿嘶鸣着疾奔出去,在后山密林里穿梭,去往更幽暗的深处。 他火烧火燎的脊背在剧烈颠簸中贴上楚立温凉的胸膛,父子俩共乘一匹马于月下纵奔,虽不知去往何处,却摧得他眼前一阵清楚一阵模糊,一半是重明蛊的折磨,一半是濒死狼崽儿对父亲怀抱的依恋。 他产生一种可怜的错觉。 疼爱他的父亲,带他千里求医,不忍他受苦死去。 梦醒得很快。 马蹄声零星,身后一空,阴冷的风吹透了单薄的身子,楚子钰扶着马背抬起头,狠狠打了个寒噤。 密林尽头,惨白的月光下,是一望无际的坟。 粗略一数,近千块无名碑,在丛生密集的野草里,窃窃低吟。 风无端地越来越大,他手指骨节发白,死命攥着马鬃,错愕地看见楚立不知从哪儿搞出一块簇新的石碑,抱在怀中,穿梭在坟冢里,四下寻觅了会儿,来到一块颇有年月的碑前蹲下,抬掌运力,将新碑竖在其旁,又以指为刀,于碑上刻字,石屑纷落,吹散在风中,化作渺茫雾气。 楚子钰颤巍巍翻下马背,按捺着惊惧走进碑林,来到楚立身后,看清碑上字迹——杨牧成。 这是……何意?! 旁边这旧碑莫非是易初云。 可待楚立抬手缓缓抹去旧碑之上所覆的尘土,他瞳孔一缩,看见陌生的名讳。 怀越。 这又是谁?和杨牧成有何关系? 父亲带他来此,究竟是为何? 他喉头一动,还未及问出口,忽听有笑声在背后响起,顿觉毛骨悚然,蓦地回首,却没瞧见人影,碑林之外驻马处似有青灰袍影掠过,下一瞬,斜前方无名石碑之上一人悄立,枯瘦如老柴的北山岳俯首望过来,似笑非笑。 “外,外公……?!”他大惊。 “好孩子。”北山岳的目光没在他身上停留多久,笑容转瞬即逝,死死盯住半蹲在碑前的楚立,没有说话。 楚立没有回头,只是沉静又缓慢地自怀里摸出一条白色带子来,系于左臂,方才起身,转脸去看脚踩无名碑的老人,淡漠的神色一如往前,眉宇间却无端多出几分年少者才会有的锋芒锐气,在怒号的阴风中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像一柄直刺天空的出鞘剑,很陌生,又有些似曾相识。 对楚子钰而言,陌生极了,打他记事起,父亲就像一座高耸入云的山,纵有锋芒,也是厚重的,沉沉压将过来,便能教人屈膝跪下认错,而父亲此刻的锋芒却是轻薄的,小刀一般,唯有血勇与意气,才打磨的出来。 对北山岳而言,则是一种阔别二十年死灰复燃的熟悉,是还未变成狡诈狐狸、青涩又锋芒毕露的少年楚立,才会有的神态。就是这股无匹的劲儿,把不懂事的北山烟迷得丢了魂儿,说什么也要嫁给这个大英雄大豪杰,任性地踏入不归路。 如今想来,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挑了这么个风水宝地与老夫决一死战,还挺讲究。” 北山岳揣着手,慢悠悠道,“不过你把钰儿带来做什么?” “让他做个见证,今夜咱们谁也不暗地里捅刀子,光明正大打一架,给过去的恩恩怨怨做个了断。”楚立端起手肘,右手握拳狠击心口,肃然道,“囚你二十年,北山家与楚立的私怨在我这里一笔勾销,今夜我以四君子之首的名义向你宣战,为我三弟和弟妹,还有这二十五年间死于血蛊的上千条无辜性命,讨回公道。” 楚子钰茫然中又是一震,下意识脱口而出:“靖七的爹娘……” 因外公而死?! 北山岳闻言也皱眉,怒极反笑,缓缓蹲下身子,瞧瞧那两块碑,又看向楚立,讽道:“且不说北山家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你是否有权力一笔勾销,就拿薛靖七来说,你想杀她,却冠冕堂皇要为她双亲讨回公道,不觉得荒唐么?疯子!” “杀薛靖七是为大局,为杨牧成和怀越讨回公道是为情义,这是两个因果,我的报应,在将来,而你的报应,在今夜。”楚立顿了下,拽着楚子钰走出碑林,将其按倒坐于树下,点了几处大穴以及哑穴,方才转身走向北山岳,继续道,“我三弟与弟妹都直接或间接因血蛊而死,这份仇,天罗堂已灭,肖家寨已灭,还剩一个藏了那么多年的始作俑者没有付出代价,我的好岳父,您说对不对?” 北山岳笑意凝滞一刹,眯起双眼,沉声道:“老夫听不明白你在胡说什么。” 楚立面不改色道:“你毕生所求有二,一为灭魂剑,一为重明蛊。” 楚子钰闻言大惊,此前不切实际的一丝猜想竟成了真,而北山岳脸上笑意彻底消失,周身杀意凝聚,分明是被楚立说中了。 “肖氏一族的族长是天才,也是疯子,但终究不懂武功,没有内力,他炼制出重明蛊,有什么好处,他自己又不能用?屠寨那日,我捉了他拷问,他以为你死了,便不再守秘,将始末吐露出来,我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你。” “更令楚某佩服万分的是,你被囚二十年,得不到重明蛊也不死心,竟将自己练作一只蛊,琢磨出了夺人内力化为己用的内功,此等卧薪尝胆的意志力,什么大事不能做成?以你的脾气,重获自由后必定隐匿行踪,继续蛰伏,杀人练功,再辅以四处借刀杀人的本事,妄图用其他与我有仇怨的人牵制甚至耗损我,你黄雀在后夺我功力一雪前耻,取走灭魂一统江湖,我说的对也不对?” 北山岳目光炯炯,低声笑起来,“还有呢?” “岳父,您这一辈子只做了一件让女婿百思不得其解的蠢事。”楚立摇头。 “还能有让你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北山岳依旧是笑。 “在这个档口,与我约战,您是送死。”楚立一字一顿,笑得肆意张扬。 老人冷哼一声,纵身跃下石碑,张开双臂伸了个很舒服的懒腰,阴毒杀意不再,反而多了股浑不在意的豪气,缓缓走向楚立。 “老了,在北境被七星龙渊剑主傻乎乎的坚持和豪气给感染了,回首半生,老夫机关算尽,画地为牢,痛失所爱……就算黄雀在后得了灭魂报了仇又如何,痛快不了几年便要驾鹤西去,换不回烟儿的死而复生,也换不回白白流逝的岁月,看透了,确是没意思极了。” “楚立,这场无聊的游戏,你一个人继续玩下去。迟早有一日,你会玩到自己头上,肠子都悔青。而我北山岳,以此战,平烟儿泉下不散之怨气,不论胜负生死。” 北山岳抬掌迈步,神色肃穆,大风鼓荡青灰袍袖,摆出起手式,宗师气度。 第五百七十一章 亡魂锈剑斩因果 他终于明白父亲缘何今夜带他来此。 恐怕在三天前,他一意孤行选择踏上这疯狂的不归路时,父亲便筹谋好了一切。 从当夜送来重明蛊到今夜与外公的决战,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外公战败之时,许是他蛊虫噬心濒死之际,如此,求生的本能便会驱使他不顾一切造下弑亲的罪业。 不,不行……他不愿意!他,他不能亲手杀外公! 外公慷慨应战是为娘亲讨回公道,是为了娘亲啊,间接也是为了他,他怎能在最后反过来要了外公的性命?! 三天前他又委屈又愤懑又心寒,大言不惭地质问父亲为何他们不能像杨牧成疼薛靖七那样,将毕生修为给了他,他甚至要亲自去找外公,求他成全自己……可那都是一时冲动热血上头的较劲儿罢了,做不得数的! 父亲怎么能当真呢。 更何况,甘愿传功和强行夺功根本就是两码事! 杨牧成因薛靖七而死,世人只会称道父慈女孝,可北山岳因楚子钰而死,那他可就是要遭天谴的白眼狼。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够! 他看见北山岳在大风中遥遥站定,摆出起手式,心里头更是针扎似的疼,几乎要疼昏过去,手脚烫得快要烧起来,似有万千虫蚁啃噬经脉,想要剧烈挣动,却是分毫不能动弹,身与心的痛苦将他碾得透不过气,望着那模糊成一团的青灰影子,他怆然泪下,又红着眼瞳神色狰狞,似要疯魔。 “傻小子,哭什么。高手对决的场面,可不多见,你仔细瞧好了,能学不少东西呢!”北山岳余光瞥见远处外孙的动静,也没多想,只不以为意地一笑。 楚子钰闻言,更是泣不成声。 楚立微微侧首,料想楚子钰已然想明白来龙去脉,铁石般的心肠软下一瞬,略一迟疑,冷冷望向面前的老人,问了句,“要兵器么?钰儿的佩剑可借你一用。” “笑话,你赤手空拳,老夫要兵器岂不是欺负你。”北山岳“嘁”了一声,眼中尽是不屑。 楚立摇头,“我有兵器。我用剑。” “哦?”北山岳眯起双眼,将楚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身上并不像藏了软剑之类的兵器,分明也是赤手空拳,于是眼珠一转,笑了,“你已有了剑意,能以天地万物为剑,是?没关系,老夫练的内家功夫,这一双肉掌便是最无匹的兵器,不会惧你。” “好。”楚立颔首,不再多言,抬掌起势,玄色衣袍在大风中飞扬,面沉似水,双掌虚握,一横一竖交错身前,杀意凝作一线。 “来!”北山岳一扬眉,双掌高低错落托起一个圆,随着这一声断喝,两人身形同时动了,快似两道残影,饱含内劲的拳掌碰撞的那一瞬,若平地起闷雷,震得远坐在数十步开外的楚子钰双耳嗡的一声,本就在胸腔里翻腾的热血险些炸开来,强大内劲的交锋连大风吹动的方向都扭曲掉。 他蹙紧眉头,强忍地狱烈火的烧灼,眯起模糊的一双泪眼,想看清两人的动作和招式,却是枉然。 身法动作快到几乎看不清是一方面,没有招式是让他诧异的另一方面。 不,隐约是有招的,只是两人的反应速度都太快,都能在每个动作初露端倪时预判对方的身法,做出拆解,因此变招快到几乎全凭本能打出每一掌。 楚立和北山岳身形错落翻飞,长靴沾地即走,游鱼似的躲过每一道狠狠打出的内劲,鲜少正面硬拼,偶有拳脚命中要害,也像被狂风刮起的落叶般,借力退避而后迅疾转守为攻,满地砂砾枯叶随着气流扬成风旋,所经之处石碑碎裂迸溅,两人身处气旋中心,却连衣角都未刮破,也未见血。 “你还不出剑?”北山岳冷笑一声,气息丝毫不乱。 “您不也未尽全力?”楚立一个侧翻旋身躲过劈来的掌风,陡然矮身攻其下盘,狂风如刀笔直劈斩过去,老人负手后跃接连踏碎几块无名碑,身形一缓,遥立碑林之中,微微变了脸色。 这家伙…… 信念竟如此无坚不摧。 双手沾满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造下天大的罪业,竟还能打出如此刚正甚至是浩然无畏的内劲,没有半点邪意。 是了,楚立一直坚信自己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的侠之大者,没有半分私心贪念,也坦然接受来日会死于屠刀之下的因果报应,连死都不怕,这样一个人,几乎没有软肋,像是冰冷无情的天道,又怎么会被击败。 北山岳绷紧的下颌线蓦地松弛,唇角抿出丝苦涩笑意,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今夜的功力其实较之二十年前的巅峰时,还要上了一层楼。 因为有情,有悔。 《易经》里,飞龙在天之后,便是亢龙有悔。 能在死前对武学又有新的领悟,是喜悦,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以为打不赢楚立,至少能近他身前,抽他一个大嘴巴子,算是替烟儿打的。 谁知,楚立无情,无愧。 得以无匹。 不愧是……百年来正道武林第一人。 他的好女婿。 那便速战速决罢,痛快来去。 歪坐树下神识混沌的楚子钰敏锐地觉察到有什么变了,灵台清明一刹那,抬眼望见北山岳一拂袍袖开怀大笑起来,背对着楚立缓缓走进碑林深处,青灰影子萧索落寞,像只孤魂野鬼,飘荡在无边无际的坟冢里,瞧不见身影。 ……瞧不见身影?! 他满脸错愕,北山岳缓缓走着,竟凭空消失,无影无踪,只余阴风回荡。 外公,走了? 怦怦直跳的一颗心骤然落下,又紧接着陷入更深的绝望。 他不必弑亲了,真好。 可是他要死了怎么办?! 楚子钰两眼一黑,急火攻心呛出口血,双掌紧握成拳,额角青筋暴跳,不要命地去冲撞封住的穴脉,想要脱身,纵马逃走,随便抓个谁吸干,死马当作活马医。 他才不想死,他还这么年轻! 不甘心。 强烈到无以复加的痛苦,率先冲开了哑穴,他一声发狂似的疾呼,嘶哑狰狞若濒死搏命的野狼,此时此刻,青灰色的云影遮蔽了凄凉月色,天地暗将下来,归于一片死寂,连风都停下。 行至碑林中央的楚立蓦地仰首,看见月光之下,一人以身为刀,刺破天际层层黑云,裹挟着一线杀意,垂直落向他的头顶,以他为圆心,千百座无名碑渐次化作齑粉,碎散风中,倏地向外荡开,天地巨响,响彻云天,楚子钰难以置信地望见这一幕,紧接着双耳便短暂的失了聪,什么也听不见了。 楚立大笑着抬起手背抹去唇角的一线血迹,双眸微闭,从容不迫地立在圆心挥掌迈步,悠悠打出一套拳,无视头顶落下的那一线至强杀意,最终旋身站定,在一片灰蒙蒙的大雾中,长靴踏下满是碎石狼藉的土地,一锤定音。 “爹……!”楚子钰心跳吓漏了一拍,目眦欲裂,嘶声喊出去,却什么也听不见,仿佛陷在梦魇里,一切尽是虚妄,就像死前的幻觉。 身下大地忽然隐隐震动起来,丝丝缕缕的杀意破土而出,裂出数不清的蜿蜒纹路,地龙翻身似的,把他都给颠簸得歪倒在地,身后几人合抱粗的大树咔嚓几声,摇晃两下,竟缓缓倾倒,朝着他劈头砸落,他的穴道还未全部冲开,瞳孔骤缩,失声大喊。 天塌地陷中,“铮”的一声金属嗡鸣刺破雾蒙蒙的长空,他一愣神,又是“铮”的一声,一声又一声,密密麻麻响成一片,仿佛有人挥起七弦琴狠命砸在青铜大鼎之上,成千上百的音混成一声,硬是将他失聪的双耳又震了回来,再次喷出一口血,命悬一线之际冲破所有穴道,就地一滚,大树却没有落地,擦着他的头皮被无形的剑气挫骨扬灰,同那些无名碑一样,消散成雾气。 他灰头土脸地伏在地上,后知后觉缓缓抬起头,在一片血色中,全身震颤,看见千柄亡魂锈剑破土而出,重见天日,嗡鸣着交错纠缠成一条剑龙,张牙舞爪地迎上北山岳那一线怆然刀意,磅礴又无匹的剑意似海潮般推开八方灰雾,天地重见清明,也让他看清了北山岳当空斩碎半条锈剑飞龙,力竭之时被残余剑意吞噬,全身经脉被碾断,如同一只血淋淋的断线风筝,悄然飘落,愈来愈近,重重砸在他自己面前十步远,惊得他泪水掉落。 北山岳奄奄一息,想要笑,一张口,还没出得来气音,便是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鲜血。 楚立缓步走来,扯断缚于手臂上的白色布条,一扬手,布条被风卷起,飘飞至天际,无影踪。 “钰儿,送你外公最后一程。” 楚子钰整个人抖成筛子,忧怖失色,死命摇头,可心脏被蛊虫噬咬,痛得他手脚痉挛,冷汗浸透几层衣衫,恨不能以头抢地缓解痛楚。 北山岳黯淡的目光瞥见外孙的异样,笑声止歇,面露不解。 “他不愿余生做一个不能动用武功的废人,所以三天前的这时候种下了重明蛊。而岳父您,是重明蛊现世的第一个祭品。反正架也痛快地打过了,这身内功修为带去九泉之下也怪可惜的,送出去,也算是成全了你的外孙,您说是不是?”楚立似笑非笑地好心解释,“您既然不愿给,那他便自己来夺。” 楚子钰痛哭流涕,缓缓站起身。 北山岳笑容褪去,神色再也无法淡然,难以置信地转头去瞧自己的好外孙,瞪大双眼,挣扎着想爬起身却是不能。 他不惧死,一身内功给了外孙不浪费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他不能接受自己成为重明蛊的第一个祭品,死得既不体面又屈辱,这简直就是要让他死不瞑目! 大丈夫最惧死不得其所。 死于自己毕生所求,何其讽刺,何其不甘。 北山岳的抗拒,映入楚子钰的血色眼瞳里,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外公果然……不愿意救他。 一定难以置信,失望透顶了,恨不得一掌劈死他这只小白眼狼。 罢了,他楚子钰从来就没人在意,他又何必自作多情,受什么良心折磨。 他勾起染血的唇角,麻木又诡异地一笑,走到北山岳身边跪下,在烈火焚身的痛楚中,缓缓伸手抵住外公的缺盆穴。 “你……你……!”北山岳疯狂地嘶喊着,满是血的瘦骨嶙峋的手指死死扼住楚子钰的手,两个人都痛得发颤,狼狈不已。 “外公,我不想死。”楚子钰已经哭不出来,红着双眼盯住垂死挣扎的老人,轻轻道歉,“对不起,孙儿委实不是东西,让您失望了。” 北山岳神色空白一瞬,也红了眼圈,动了动唇还想说些什么。 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楚子钰闭上双眼不再看,心一狠,催动内劲,浑厚内息自北山岳气海处经由他的手指汩汩流入体内,心口处的蛊虫似乎发出一声欢快的尖鸣,全身的痛感似潮水般褪去,内力充盈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并且不似从前那般还需费力气融合,他几乎立刻神清气爽起来,恨不能以轻功纵跃几里路,挥掌拍碎山壁巨石。 他是这世间,第一个尝到重明蛊甜头的人。 楚子钰松开手,睁眼瞧去,一代枭雄已成了张干瘪的人皮,白骨嶙峋。 重明蛊出世以来的第一个因果轮回,到此尘埃落定。 楚立神色冷淡地转身负手离去。 楚子钰对着白骨人皮,重重磕下一个头,伏地不起。 第二个因果轮回,此时已悄然开启。 瓶颈痛苦压抑多日,终于对这打戏有了些微眉目,痛快。 第五百七十二章 沧海巫山西风寒(上) 此时此刻,玉龙峰上,乾震衣衫单薄长跪于宗主居室门前,岿然不动。 两天两夜滴水未进。 父子俩一个心铁如石头,一个执拗如石头,硬碰硬,碰不出结果。 叶陵已经明白乾震的选择,也明白这件事其实再无转圜余地,即便义父真的被奸人算计失了心智,发起大战并非本心,可那又能如何? 如今石秋风寸步不离守着乾秦,就算他们三人想联手打晕宗主,将其带走藏起来,检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都做不到,难不成还能把义父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逃走,等着那些名门正派来屠杀门人,烧毁他们的家,将义父挫骨扬灰么。 石秋风和玄武当真是狡猾,这分明是以乾秦为质,挟着整个宗门的忠义之士去枉送性命,而他们明知是圈套,却依旧飞蛾扑火般落进去…… 道义和良心,皆成囹圄。 真是悲哀。 叶陵最后望了一眼乾震孤零零的背影,冷寂的夜色里,后者的肩背似是微不可见地塌了下去,显出些微狼狈和颓唐,那个永远从容中带着丝狡黠的桀骜少年,已经渐渐被浓墨似的黑暗吞没了。 当一切所在意的都势不可挡地走向寂灭,少年人的锐气就变得毫无价值。 她再次抬起手,隔着衣衫捏住了怀里薄薄的书册,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的痛色,暗暗咬了咬后槽牙,怀着微末的希冀,转身悄然离去。 如果能顺利练成这门功法,她就有至少七成的把握杀了石秋风和玄武,将义父暗中送走,也给乾震一个和司徒念再续前缘的机会。 宗门覆灭……应当是无力回天了。 灭了就灭了,能送走一个是一个。 心事重重一步一步踩着陡峭石阶往回走的叶陵,也没看路,苦恼地思索着要怎么征求青龙的意见,正出神,和一阵风似的卷上山路的青衫少年撞了个满怀,两人黑灯瞎火里都未执火把,闷着头赶路,这一碰面皆是吃了一惊。 “我刚从山下打听消息回来,有急事要上报,乾震那小子还跪着么,我去找他!”青龙急三火四地说罢,就要继续奔走,衣袖却被用力拽住,茫然回过头。 “什么消息?”叶陵哑声问。 “玄武下山宣战才不过两天时间,他本人都还没回来,天南海北就已经传遍了,自诩武林正道的那些人已经自发前往扬州会盟,想要先发制人围攻玉龙峰,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他奶奶的,平日行侠仗义也没见他们那么积极……!”青龙咬牙切齿地骂了句,又丧着张脸,叹了口气。 “宗内的弟兄们伤势还未痊愈,一个个卧床不起,只有零零散散的人在操练,李弃强撑着带人下山去重新置备兵器,也不知道何日才会赶回来,朱雀那玩意儿也鬼鬼祟祟,一副还没打就想跑的嘴脸,叶子你说,这大战打个屁啊?!都不用他们会盟群殴,来个三五高手直接就能把咱们一锅端了,草!气死小爷了!” 他叉着腰喘着粗气,痛快骂完后,却发现对面毫无反应,甚至平静得有点可怕,不由一怔,就着白惨惨的月光小心翼翼凑近了细瞧,叶陵正目不转睛看着他,神色认真,无悲无怒,连惯常微蹙的眉头都舒展着,表情几乎是空白的。 他顿感无措,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终于开口:“你有心上人么?” 青龙险些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给惊了个大马趴,下意识抬手抓头,诧异反问:“为什么这节骨眼儿突然问这个问题?!” “有过么?”叶陵神色肃穆,不似说笑,话音有些涩。 他愣了片刻,迅速思考了下,寻思叶子这么问是不是担心他同乾震一样心有挂碍,若有心上人在山下等他,那白白送命就显得太不值当,多伤人家姑娘的心,因此想要将他从这场死战里摘出去,劝他逃走。 念及此,心下一松,他没心没肺地哈哈一笑,痛快答道:“当然没有!我觉得男欢女爱这东西……其实是枷锁和囹圄,心困其中,便一生不得自由。我可是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的浪子一个,不喜欢被束缚,更不喜欢被人管东管西,所以也从不想去招惹什么姑娘,自然也没什么牵挂。” 她听完忽然笑了下,一脸遗憾地摇头道:“这么清静的一颗心,不去做道士,修个长生,蛮可惜。” “不不不不必了,道士的清规戒律我可受不了,我是俗人,还没在红尘中玩够呢……不是,叶子你究竟是想说啥?怪怪的。” 叶陵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现在也没有心上人。” “啊?”青龙茫然。 “你怕死么?”她又继续问,“如果死在这一战,遗憾么?” “当然不在怕的!遗憾么……肯定会有的,我还想和你们俩玩到老呢,可惜,天不遂人愿,时日无多咯。其实严格算来,也没什么遗憾了,不能同生,共死也是一桩美事,我青龙活到现在,已经很值了。” 对面的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耐心等着,她再次开口时,声音又哑上几分。 “那你,在乎名誉么?” “哈,你看我像是在乎声名的那类人么?” “如果,牺牲性命与声名,能换来阿震和宗主的一线生机,你,愿意试一试么?”叶陵声音虽然嘶哑,却坚定若磐石,一字一顿,穷极信念。 青龙微微一怔,目光柔和下来,失笑道:“还有这等好事,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我都无牵无挂,彼此信赖,是双修这门武功的……最佳人选。”叶陵举起封皮还沾着她的血的《沧海巫山》秘籍,郑重其事说出了这一决定。 他却后知后觉露出悚然的神色来,满腔血气齐齐涌上那张不羁的俊脸,忽然哑了。 原来,那夜她突然独闯密阁七道机关,莫名其妙地把这本禁忌秘籍盗出来时,便已经做了这样的打算。 只是,他原以为,她是为乾震和司徒小美人盗的功法,毕竟双修需要做那等事,若非情投意合,岂不是,岂不是…… 怎么会是他们两个呢。 且不说叶子曾对阿震有意,在他的心目中,已经算半个好兄弟的女人,他虽常与她嬉笑打闹,可分寸感还是有的,对她算是颇为敬重,从不起亵渎的念头。纵然她如今已放下对阿震的情愫,没了这层道德上的挂碍,可……可他们俩是并肩作战的好朋友,熟得不能再熟,又不是去逛窑子来段露水情缘,提上裤子就能大大方方走人的那种,这,这让他…… “我知道,这很让你为难。”叶陵哑然失笑,叹了声,“我也别无他法。” 青龙看着她这副对自己清白浑不在意的模样,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可他又能理解她,要不是走投无路,谁又会做此选择,踏上不归路。 他和叶子其实是一类人,都是愿意牺牲一切,送好友和长辈一线生机的人。 如此志同道合,也难怪她会选中他。 瞧着她波澜不惊的认真模样,他暗自苦笑,早已看穿她的伪装,却不打算揭伤疤让她难堪,于是便默默调整好了心态,陪她演戏。 “不好!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死到临头竟然要……”他神色窘迫,言辞浮夸,双臂交叉抱于身前,义正辞严地抗拒。 叶陵怔了一瞬,而后如他所愿地淡然一笑,上前一步,微微仰首瞧他,黑亮的眼瞳里倒映出天上的弦月,还有他稚气未脱的一张脸。 “就当我欺负你了。” 乐极生悲,状态又掉回去了,emmmm…… 先发一章过渡,好好琢磨一下怎么写。 第五百七十三章 沧海巫山西风寒(下) 昏黄的烛火不住轻颤,将书页上映照出的一团光影晃得明明灭灭,盘腿坐在床榻上翻秘籍的叶陵无奈一掀眼皮,瞅着青龙来来回回检查门窗是否锁好,神色紧张戒备,如临大敌,不由失笑。 “我们是要练功,又不是偷情。” 青龙闻言背影僵硬一瞬,挽起袖口双手叉腰,依旧踱步不止。 “再转圈就天亮了,别婆妈,快过来,坐这儿和我一起看。”叶陵说罢,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青龙默默叹了口气,随即撑起一个甜得腻死人的乖巧笑脸,麻利地脱了黑靴盘膝坐过来,好整以暇地托腮往她身前放着的秘籍看去,见不是预想中不堪入目的图画,登时松懈几分,神色也认真起来。 《总纲》言:“阴阳两齐,化生不已。若还缺一,则万物不生。孤阴不自产,寡阳不自成。是以天地氤氲,万物化醇,男女媾精,万物化生。常道即兹以为日用,真源反复,有阴阳颠倒互用之机。人能炼之,可以超生死。” “哟,这家伙好厉害,练成了还能超生死!”他一拍大腿笑歪在榻上。 叶陵:“……” 《总纲》又言:“结女者,非结谈笑游戏无益之人。必择道同心合,仁慈勤俭,不贪富贵,素有德行者,得以护卫助力,彼此进道,行无阻碍,以成就以全至真。故曰道心非难,久常为难。” “诶?叶子倒是很符合要求,那没有对结男者的要求么?谈笑游戏无益之人,我好像就是啊……” “闭嘴。” “哦。”青龙乖乖抿起唇,不再没正形。 不过被这没心没肺的家伙给一搅和,她暗自压抑着的那丝紧张也跟着烟消云散了不少,叶陵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后翻了几页,低声道:“第一修气,第二修脉,第三修拙火。以欲除欲,以拙火炼精化气。见了空性,明心见性,才算修成。若降不住欲念,则会走火入魔,再难有所进益。” “这怎么听起来有点……佛家的意味,连见了空性的字眼都出来了。”青龙抓耳挠腮,若有所思地琢磨,“修气,修脉,通俗易懂,拙火又是怎么个修法?” “许是跟密宗有什么关联。”叶陵蹙眉继续往后翻看,忽然停下,低低咳嗽一声,将翻至的那页推给他看,“喏,答案在这儿呢。” 青龙定睛一瞧,七个大字映入眼帘:“精不降则乐不生。” 他目瞪口呆,看见旁边还有几行蝇头小楷,似是有人做过注释,劈手夺过秘籍往眼前一怼,喃喃重复道:“那种感觉来的时候,要凝神运功,不要配合男欢女爱的天然欲念,把它清净空掉就可以化精为气。可一般凡夫做不到这一点,精一降就放射了,所以男女交媾消耗一次,生命就消耗一次……” “草!这合理么?!”比裤腰还要宽的心立刻被堵了个严严实实,青龙再次涨红了脸,满脸都写着“荒唐”和“离谱”。 叶陵忽然有点幸灾乐祸,想笑,又强行憋了回去,抬手摸了摸鼻子,没吭声。 “呵,这要真的练成了,你我也能得道升天了。”青龙依旧奓毛,冷笑着继续往后翻看,脸色却突然变得微妙,烫手似的将书册扔回去,抬手扶住额头。 叶陵捡起来一瞧,粗粗翻过,后面几十页基本都是具体的功法,配合令人眼花缭乱的姿势,简直比春宫图还要不堪入目。 “嘶——你干嘛看那么认真,还看得那么,那么一本正经?!”青龙听见旁边半晌没动静,扭头一看,险些惊掉了下巴,叶陵正十分严肃地仔细研究着功法要诀和姿势,脸不红心不跳,似要一次性将这几十页都给背下来,淡然冷静的神色跟在看佛经似的。 “不看仔细了,行差踏错,走火入魔怎么办?”叶陵面沉似水,“你不认真学,我只能更仔细些,你哪里做错了,我还能及时纠正你。” 青龙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低声道:“这种事儿,男人向来是无师自通,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用认真学……” “是么。”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继续研究,无奈道,“我看完也没搞懂,那可要多依仗你了。这个过程中,要先行心交之法,双方目光交接,存想对方天目;而后息交,听对方之息,出彼入我,出我入彼,如环无端;再是气交,想己身脐轮气浪如波,由中央扩散达于彼方,同时口诵真言,振动对方脐轮,对方待我诵毕,重复相同步骤;再是神交,意想我为彼,我之神与彼之神合一;最后是身交,临炉铸剑、敲竹唤龟、鼓琴招凤、吹没孔笛之类……你记住了么?” 叶陵说罢,合上书册,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青龙,后者已然瞠目结舌,僵成一座直眉楞眼、傻气冲天的雕像。 “只看见春宫图了是。”她挑眉。 青龙:“……” “时辰不早了,开始。天亮之前,至少把第一层给练成。” 叶陵犹豫一瞬,还是弹指将微弱的烛火给熄了,室内归于寂静的黑暗,唯余清冷月光透过窗纸,在榻上铺了层微不可见的碎光,随着床幔铺天盖地似的落下来,最后的光亮也消失在眼前,宽衣解带的簌簌声显得格外清晰,传入他耳中恍若惊雷炸响。 “叶,叶子……”他忽然慌乱,感觉自己依旧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艰难开口,声音却嘶哑得要命。 没待他将舌头捋直,剩下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了,对面的人已经脱了个干净,伤处依旧包扎着白布,隐隐渗着血,她虽然很瘦,身段却是极好的,该有的都有,健康、柔韧、白皙、玲珑有致,虽然伤势未愈显得气色不好,却并非孱弱姿态,女人味十足,满足一个毛头小子对双十年华少女身姿的全部想象,同她那清心寡欲如白水的面容真是半点不搭,青龙的脸“轰”的一下红透了,仓皇伸手挡住某个不受控制的部位,整个人懵掉。 他再怎么敬重她,从不起不该起的欲念,也终究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冷不丁瞧见这香艳的一幕,身体的本能强烈到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昂然冲上去,简直丢死人了!要让叶陵看见的话,他百口莫辩! “等着我伺候你脱衣么。”叶陵盘腿坐着,声音依旧冷淡,不染情欲,也不羞窘,坦坦荡荡,险些让青龙看见佛光。 “呃……现在有点不方便,等我片刻。”青龙讪笑。 “你不是浪子么?怎么扭扭捏捏,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初春的夜里还是蛮冷的,叶陵没那个耐心等他熄火,无可奈何道,“对着我起反应了又如何?你我都是凡人,又不是大德高僧,何况身体的本能未必与情爱相勾连,你也不必觉得羞赧,若你是坐怀不乱的禁欲奇男子,咱也练不成这功法。” 她这番话当真是令他错愕非常,刮目相看,面红耳赤的同时,也终于卸下了心里的大包袱,幽幽叹了声,动作麻利地宽衣解带,也盘膝坐好。 两人在黑暗中注视着彼此,凝神聚气,吐纳调息,很快便一同入定。 心交,息交,气交,神交,都无比顺利,直到要进行最后一步,两人默契十足地卡了壳,手脚和气息交缠在一起,却面面相觑,陷入诡异的沉默。 叶陵对于自己的迟疑生出烦躁的心绪,抬手摸着他的脸,涩声道:“……对着你这张脸,我有点亲不下去。” 青龙下颌线绷紧,眯了眯眼,叹息,“我也是……虽然明白是在练功,可心里总是别扭,觉得我有点对不起谁。” “你没有对不起谁。”她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神色又肃然了几分,哑声笑道,“是我对不起你。” 青龙思考了下,“那……你对我温柔点嗷。” 叶陵:“……” 他每次突如其来的人来疯,都是进一步击碎她心防的最强兵器。 她不再犹疑,勇敢地迈出最后一步,翻身将他按倒在床榻,手臂圈着他脖颈,低头吻了上去,长发散落肩头,挠得他有点痒,又酥又麻的,下意识抬起只手搂住她柔韧劲瘦的腰,另一只手游走在她滑腻的背脊,缓缓插入发间,抚上后颈,认真地迎合这个青涩的吻。 两人都是第一次,毫无经验,深吻过后,都喘不过气,放开彼此,胸膛剧烈起伏,还燥热得出了汗。 叶陵觉得有点挫败,心里乱糟糟的。 果然少了情,身体的欲念就不容易出来,她忽然佩服起男人的本能,光看一眼对方的身子,就能水到渠成,真是方便省事。 就在她有片刻出神,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时,慢热的青龙终于遵循本能发起了攻势,又一个翻身将她禁锢在身下,曲起手肘撑在她两侧,眼瞳黑得发亮,总是微微弯起的那双笑眼,头一回带了丝野蛮的狠劲儿,像头刚长出锋利爪牙的小狼,幽幽瞧了她会儿,热烈的亲吻便如雨点般落下,很快便将她生涩的身子给揉进一池春水中,欲念之火缓缓腾起,她开始下沉。 他注视着她的双眼,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知道火候到了,却突然心里一疼,清醒了几分,堪堪别过脸,做了个决定,轻轻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趴在床褥里,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看了就下不去手了。 他俯身吻过她的背脊,抬手揽起她的腰身,半跪在她身后,将自己送进去。 两人似乎同时释然地松了口气,这一步迈出去,就再不必念着回头。 青龙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只是拼命地默念着从前无意中看过的颠三倒四的佛经,将脑海中生出的欲念尽数灭去,同时凝聚神思运起功,掐着她柔软纤瘦的腰身来而复返。他额前落下汗,顺着微卷的发梢滴落在她漂亮的蝴蝶骨上,缓缓滑落隐入床褥间,很快就湿漉漉一片。 叶陵在陌生的欲海里颠簸起伏,满是湿汗的手指无意识攥紧被褥,咬牙将所有的声响咽回去,眉头微蹙,凝神运气,将混沌的识海放空,以欲除欲。 快要到了的时候,青龙凭借顽强意志力戛然而止,明心见性,将欲念堪堪压制下去,打坐入定。叶陵也强撑着坐起身,调转内息,完成第一次入定。 第二次紧接着开始,他不再惧怕与她对视,将她按在怀里,温柔缠绵。 第三次,她大着胆子跨坐在他身上,俯首亲吻。 此夜欲念三起三灭,半宿折腾下来,两人已是汗如雨下,精疲力竭,叶陵脱力喘息,入定结束后,疲倦地低下头,神色惘然一瞬。 身上一凉,她低头一瞧,见青龙默然为她披上衣衫,又扯开被子将她用力裹住,两人相对无言,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赤着上身的青龙半跪在床榻边,神色复杂地抬手摸上她的额,将她湿漉漉落在额前的碎发轻轻撩至耳后,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而后骤然披衣逃走,只留下叶陵枯坐榻上发呆,缓缓转头看向窗外,天就快要亮了。 他奔至山间一处溪涧,猛然将脑袋扎进冰冷的水里,清醒后坐倒在岸边,颓然抬眼望向灰蒙蒙的远山,看见悠悠风吹飘零叶,落进溪里被水流卷走,无影无踪,心里不知为何酸涩得要命,想起她那一闪而过的脆弱和惘然,就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虽然只是走投无路为了练功救人,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欺负了人家女孩子。 他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张开双臂向后一仰,躺倒山溪边,闭上双眼。 叶子和他有了更深的羁绊,他们都身困囹圄。 小青龙不再自由了。 《沧海巫山》秘籍《总纲》参考翁葆光《悟真篇注疏》和陈希夷《房术玄机中萃纂要》。 密宗双修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第五百七十四章 再回首人隔穹苍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书剑游侠传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lt;/p&gt; 日头摇摇欲坠,她被逼大开杀戒,身上的箭伤已经麻木,满眼都是血色。&lt;/p&gt; 真吵啊……&lt;/p&gt; 仿佛没有尽头,很疲惫了。&lt;/p&gt; 虎落平阳被犬欺。&lt;/p&gt; 寒凉透骨的剑意中,无人能近她身前三尺之内。&lt;/p&gt; 身后却有人拎着漆黑如铁齐眉高的棍子,不疾不徐破了她的剑圈,冲她后脑勺当头一棍!&lt;/p&gt; 身法太快,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回剑格挡,身子一侧,那棍子却几乎是捉到了她的反应,紧随而至,裹挟着好强的内劲,她竟没能躲过,当下双耳就“嗡”的一声听不见了。&lt;/p&gt; 剧烈的痛楚把眼前茫茫山野都给撕成无数重影,旋转着摔进沉沉黑暗里,她识海困顿的一刹那,身子被一股大力狠狠掼进泥里,额头抵着地面睁不开眼,热烫的血横流,淌了半张脸,视野彻底被浓烈血色糊住,而后在渐次模糊的一片哄笑声中,归于沉寂。&lt;/p&gt; 五感都消失了。&lt;/p&gt; 昏沉中手脚痉挛一瞬,薛靖七蓦地睁开眼,被大亮的天光刺得神思恍惚了片刻,高悬的心脏重重落回胸腔,一身冷汗争先恐后逃散,浸湿了身下床褥,整个人虚软下来,神色空茫,一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lt;/p&gt; 又是梦魇。&lt;/p&gt; 还好只是梦。&lt;/p&gt; 一动不动缓了会儿,纠缠在一起的虚实渐渐分散,听见窗外鸟鸣啁啾,她对于现实所在终于恢复了实感,伸手轻轻握住了自身后虚搂着自己赤裸腰身的温热手臂,后知后觉回想起什么,动作极轻地在被窝里转过身,瞧见睡得正香的枕边人,一颗风中转蓬似的心总算落了地,扎了根,无声一叹。&lt;/p&gt; 易剑臣醒着的时候,眉心总是下意识微微蹙着,就连笑起来,眉目都藏不住那股清峻的锐气,给人一种浅淡疏离的苦涩味。可睡着的时候,似乎五官都随着眉头一齐舒展开来,呼吸沉稳绵长,气息清冽温润,像个还未下山历练过,安静内敛的少年郎。&lt;/p&gt; 没来由的,让她感到安心。&lt;/p&gt; 离别在即,噩梦方醒,爷们儿惯了的她,头一回生出点不知姓甚名谁的柔弱感来,也顾不得什么羞窘与局促的心思,默然低头扎进他的颈窝,往他怀里蹭了蹭,抬手圈住他干爽又温暖的劲瘦腰身,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和他赤着的上身紧挨着,撒娇似的,锋芒尽敛。&lt;/p&gt; 易剑臣被这一抱,给抱醒了。&lt;/p&gt; 睡眼惺忪,脑子还有点懵的时候,微微低头瞧见这一幕,感受到身前温凉柔软、细腻如玉一般的触感时,神色空白了一瞬。&lt;/p&gt; 有什么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在他的心头失心疯般蹦起来。&lt;/p&gt; 紧接着,好兄弟连声招呼都不打,开始支帐篷。&lt;/p&gt; 易剑臣:“……”&lt;/p&gt; 糟,禁欲奇男子晚节不保。&lt;/p&gt; 他原地僵硬了一会儿,天人交战过后,依旧没决定好是顺势和她亲热,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装睡,就在他快要把肠子都给纠结断的工夫,怀里的人动了下,半眯着眼似乎要探出头,吓得他立刻装昏,道是她察觉到了自己大清早的色心又起。&lt;/p&gt; 外面什么声音?&lt;/p&gt; 薛靖七在啁啾的鸟鸣中,隐约听见了铁器破空与衣袂擦过风的声音,这动静对她而言太过敏感,仿佛又陷入梦里,将她拽回血雨腥风中。于是心神一凛,再无睡意,她披衣起身,轻手轻脚地越过他下了床榻,动作利落地穿好素白外袍,将腰带束上扣紧金属搭扣,草草将披散肩头的乌发一拢,以那条红色长绳系了,走到窗前往外张望,神色清冷警惕,侧影平添肃杀气。&lt;/p&gt; 那短暂的温柔缱绻就像一场声势浩大的错觉,没等他好好把握,就如浮光掠影般,消散了。&lt;/p&gt; 甫一抬眼,便是一股苍凉肃杀之气迎面扑来,被茫茫雾气笼着的雁门城大梦方醒,破旧的大旗在烈风中翻卷又招展,街上冷冷清清,还没多少人,一抹天青色的影子转瞬掠过。&lt;/p&gt; 她微微一怔,定睛望去,楚中天竟起得这么早,在无人处练剑,可剑势倾颓急躁,再无少年时耍剑的悠然快意,看得她有些失神,不免有些物伤其类。&lt;/p&gt; 其实她早就有了猜测,子清出事多半是冲她来的,人不出意外应当能救回来,只是不知会不会把自己搭进去。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又记着自己对他的承诺,一时有些进退两难,茫茫然生出前路渺茫、死生未知的萧索感。&lt;/p&gt; 恐怕又是一场死战。&lt;/p&gt; 毕竟有那么多人,藏身暗处刀尖舔血,巴望着她去死。&lt;/p&gt; 她垂下眼眸,自嘲一笑。&lt;/p&gt; 腰身和肩膀却忽然被人从后揽住,清爽蓬勃的草木香气将她跑远的心神拽了回来,不知他何时醒的,松松披着外袍就悄无声息地过来了,也不说话,只是抱着她,下颌抵在她的肩上,有点硌人。&lt;/p&gt; 易剑臣的眉心又蹙起来了,闭上双眼,有点难过。&lt;/p&gt; 虽然她近来精神不错,像柄越磨越见冷冽锋芒的剑,也时常神采奕奕地冲他笑,像个初出茅庐、豪气万丈的少年侠客,可这经年累月的伤病终究是雕刻了她的骨与肉,越发的清瘦单薄,他方才这一抱竟没能抱个满怀,空落落的,如他此时此刻的心绪。&lt;/p&gt; 他默不作声地缓缓收紧双臂,几乎要勒出她皮下的筋与骨,是全部占有的姿态。真的很不舍。他已经习惯了睁眼闭眼她都在身边的日子,哪怕两个人不说话,也会很安心,很舒服,很满足。&lt;/p&gt; 这样的日子要结束了。&lt;/p&gt; 薛靖七心弦一动,巨大的失落如江海里暗潮推来,微微侧过脸,蹭了下他的,垂着眼,安静地感受着最后的温存。&lt;/p&gt; 一切言语都是最无力。&lt;/p&gt; 仿佛谁先开口,都是惊扰。&lt;/p&gt; 果然人之一生,寒来暑往,聚少离多。&lt;/p&gt; 欢愉终短,稍纵即逝。&lt;/p&gt; “突然想送你个什么,留个念想。总是让你送我东西,怪不好意思。”她忽然开口,郑重其事,似是做好了很久都见不到面的心理准备。&lt;/p&gt; “你都把自己送给我了,是你亏了。”他笑。&lt;/p&gt; “别贫。”她认真想了想,低声道,“不过目前我还没什么主意,你走之前是送不到了,等我哪日想好了,就搞一下,想法子托人捎给你。”&lt;/p&gt; “为什么要托人,我想你亲自给我。”他隐约听出了什么意味,皱起眉。&lt;/p&gt; “那……我尽力咯!”薛靖七叹。&lt;/p&gt; 易剑臣:“……”&lt;/p&gt; “必须!”&lt;/p&gt; “好好好,都依你,我的傻狗。”&lt;/p&gt; 书剑游侠传最新章节地址:&lt;/p&gt; 书剑游侠传全文地址:&lt;/p&gt; 书剑游侠传txt下载地址:&lt;/p&gt; 书剑游侠传手机:&lt;/p&gt;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五百七十四章 再回首人隔穹苍)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lt;/p&gt; 第五百七十五章 山雨欲来欲风满楼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书剑游侠传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lt;/p&gt; 这天是二月初一,三骑出雁门,薛靖七与楚中天策马西南去长安,与易剑臣分路扬镳,与此同时,天宗三骑出扬州,西北赴长安,一路烟尘踏尽,新的风暴即将降临于这座天之下最恢弘的都城。&lt;/p&gt; 次日晌午,二月初二,已随夏侯渊自洛阳折返扬州罡气盟,养精蓄锐正积极备战围攻白云宗的容尘忽然收到一封信,确切来说是一封请柬,看完里面的内容后,他脸色微变,踌躇半晌,虽疑虑重重,却依旧选择赴约。&lt;/p&gt; “夏侯少爷,我忽然有点急事要去长安一趟,不敢确定能否在开战之前赶回来,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好好保重,遇事不要冲动,三思而后行,听明白了么?”&lt;/p&gt; “嘁,我又不是三岁大的孩子,不用啰嗦,快滚吧。”&lt;/p&gt; 夏侯渊扬了扬下巴,目送容尘打马出城门,叉着腰吐了口气,心里不太舒服。&lt;/p&gt; 日头西落东升,二月初三一大早,徒步跋涉整整五日来到扬州的小乞丐敲开了司徒府邸的大门,将信送到。字迹陌生,内容言简意赅,指出玉龙峰一战有阴谋,水浑得不行,劝阻司徒家出战。&lt;/p&gt; 司徒延一打听小乞丐受托之地是玉龙峰山脚附近的镇子,心头一跳,又塞了把银钱给他,套问出委托他送信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一时鼻尖发酸,基本确定了捎信人就是与司徒家“恩断义绝”再不回头的司徒念,无措地跌坐回案前,久久沉默。&lt;/p&gt; “那个姑娘,看起来……还好么?是怎样的气色,怎样的神态?”司徒延哑声问了句。&lt;/p&gt; “唔……”小乞丐抓耳挠腮努力回想,怯生生答道,“看起来还好,不过气色好像不是特别好,有些失魂落魄的,身上有血迹,似是受过伤。”&lt;/p&gt; 司徒延听到后面喉头一紧,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欲言又止片刻,疲惫至极地挥挥手,示意下人将小乞丐领走,而后扶着案几长长叹了一声,两鬓已微微泛白。&lt;/p&gt; “妹妹跟了乾震那厮,过得并不好。”一直沉默立在一旁的司徒皓皱眉,开口道,“父亲,您留下来,孩儿一个人代表司徒家参战即可,我必定将妹妹全须全尾地带回来。”&lt;/p&gt; “皓儿。”司徒延抬起眼,似有犹疑。&lt;/p&gt; 不待他说下去,司徒皓后退一步,持手躬身行了一礼,斩钉截铁道:“父亲不必劝阻,无论出于公义,还是为师父报仇,孩儿此战都必须参加。”&lt;/p&gt; 司徒延静静注视了儿子一会儿,苦笑点头。&lt;/p&gt; 当夜,司徒皓悄然取走青冥剑,系于身上,以身为饵,欲亲自去会会意图谋夺家传兵器的天宗杀手,缓缓合上屋门,回头看了眼父亲已是漆黑一片的屋子,背着行囊离开家,前往罡气盟与武林群豪会合。&lt;/p&gt; 盟中平日闲置的客房此时已住满一大半,有先前凭借诛天令杀贼立功被收编入盟的新人,也有近些时日从五湖四海赶来会盟一齐商议讨贼大事的热心人,半夜三更灯火通明,喧闹无比,吵得人双耳嗡嗡作响,脑子里煮粥似的。&lt;/p&gt; 司徒皓漠然走在廊下时,听见院内聚在一起吵吵嚷嚷的江湖客提到了“书剑门”的字眼,脚步一顿,凝神去听,众人竟在贬损奚落书剑门自掌门杨牧成陨落雁荡山后便彻底没落,新任掌门唐宋是个担不起大事的缩头乌龟,拒绝参战支援罡气盟,当真是好懦弱的家伙,令人嗤之以鼻。&lt;/p&gt; 他闻及师门被辱勃然大怒,冷眼瞪去,正欲过去教训一下这些自以为了不起的江湖好汉,迈了一步却又生生止住,转念一想父亲避而不战的事很快也会传出去,届时司徒家恐怕也逃不掉被奚落嘲讽一顿,此时与这群人分辩个高下又有何意义,也挽不回几分颜面,罢了。&lt;/p&gt; 于是他冷着张想杀人的臭脸,周身裹挟着一丝冷气,步履匆匆穿过曲折的回廊,回到自己的住处,用力摔上了门。&lt;/p&gt; 坐在黑暗里,他越想越气闷,既气那些狂妄又嘴碎的江湖客,又气唐宋的软弱行径。师父、陆师妹和易师弟的家人可都是死在魔教妖人的屠刀下,新来的两个小师妹,也是被这伙人害得家破人亡,他这掌门师兄竟一点都不恨么?如今报仇雪恨的机会就在眼前,竟连出一份力都不愿么?他这婆婆妈妈的大师兄,招致骂名,倒也是活该了。&lt;/p&gt; 此时此刻,远在齐云山书剑门的唐宋,轻手轻脚捡起被两个小师妹蹬掉床下的被子,给她们重新盖严实了,悄无声息合上门,又来到隔壁,看见小九也四仰八叉躺在榻上,被子瘫在榻边摇摇欲坠,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抓起被子扔回臭小子身上,闪身离去。&lt;/p&gt; 站在月光下他有点感慨,自己真是越活越像个老妈子,半点一派掌门的气质都没有。他也不想这样,可就是操心操个没完,这些师弟师妹在他眼中就像毛儿都没长齐的小雏鸟,调皮捣蛋嗷嗷待哺的,哪儿舍得把他们卷进血雨腥风里。&lt;/p&gt; 其实就算他们羽翼已丰,甚至青出于蓝,能一个人揍趴下几百个他……他也是放心不下的。&lt;/p&gt; 白日里墨门剑契的林成羽来过一趟,说是他们已将信件往北方传了,不过因无人得知首领此时此刻究竟身在何处,搜寻起来便如大海捞针,除非薛靖七在市井暴露身份并留下线索,弟兄们才能将此事办成。&lt;/p&gt; 唐宋又苦着张脸叹口气,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也是最好的消息,希望师弟师妹一路平安,没出什么事才好。&lt;/p&gt; 山雨欲来时,日子过得平静又飞快,各方势力都在蛰伏,等待猎物出现。&lt;/p&gt; 转瞬已至二月初八,天朗气清,薛靖七和楚中天牵马入长安城门。&lt;/p&gt; 进了外城,眼前豁然开朗,湛蓝高远的苍穹流云飞散,笔直的街道宽阔敞亮,远处高塔直入云霄,两侧楼阁气势恢宏又不失精巧,车马行人如织来来往往,好不繁华热闹,却丝毫不显拥挤。&lt;/p&gt; 八方江湖客云集长安,食肆、酒肆、茶寮几乎都塞满了佩戴各式兵器的江湖人,听口音都不是本地的,像是大老远赶来参加什么盛会,很是稀奇。&lt;/p&gt; “奇怪。半个月前这里还没有这么多江湖人,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楚中天很是错愕地东张西望起来。&lt;/p&gt; 薛靖七闻言,将手头忙活的小玩意儿收了起来,抬眼望向面前汹涌的人潮,神色也跟着认真起来。&lt;/p&gt; 楚中天瞥了眼被她藏起来的木头东西,歪了下头,无奈地耸了耸肩。&lt;/p&gt; 来路上,有几回他们寻不到客店落脚便露宿山野,夜里睡不着时他就会练会儿剑,薛靖七在旁指点几句,甚至会陪他打上几个来回,等他睡下,则去打坐练功,心无旁骛。&lt;/p&gt; 他枕着行囊半睡半醒时,半眯着眼仰望头顶上被枝叶割碎的星海,会想起当年两人刚出谷的那夜光景,感慨她好像变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变,而他依旧是那么……不争气。&lt;/p&gt; 心绪翻涌,难以入眠,不知过了多久,他扭头去瞧薛靖七,后者竟然也不睡,倒是没继续入定,只是屈膝倚坐树下就着微弱的月光,用一把市集上随手买来的小刻刀,全神贯注刻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块木头。&lt;/p&gt; 他先前几次三番好奇想凑过去看,她就藏起来,甚至纵身跃到屋梁上盘膝坐下继续刻,让他捉不到,一脸神秘兮兮,向来光明磊落到近乎透明的人,头一回竟然有了自己的小秘密。&lt;/p&gt;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lt;/p&gt; 楚中天倏地一惊,什么“女大不中留”,他怎么会突然这么想,硬生生给自己拔高了一个辈分,下颌仿佛立刻长出一把胡须来,不禁一脸菜色。&lt;/p&gt;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工夫,薛靖七一巴掌重重拍过来,把他出走的三魂七魄给一把拽了回来,抬起手肘搭上他的肩膀,冷笑道:“二月初十,长安论剑。”&lt;/p&gt; 书剑游侠传最新章节地址:&lt;/p&gt; 书剑游侠传全文地址:&lt;/p&gt; 书剑游侠传txt下载地址:&lt;/p&gt; 书剑游侠传手机:&lt;/p&gt; 为了方便下次,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五百七十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lt;/p&gt; 喜欢《书剑游侠传》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lt;/p&gt; 第五百七十六章 桃李春风春一杯酒 一打听才知道,二月初十将要在长安城郊雁鸣湖的湖心岛掷金阁搭设论剑台,举行长安论剑。 论剑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大江南北有各种花里胡哨的论剑会,多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为争一口气打着玩儿,得头筹者在滔滔江湖里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一时的名气转瞬即逝。 毕竟数量多了,准入门槛低了,大鱼小虾一起涌进去,头筹也就不值钱了。 武林里稍微有点名气和认可度的论剑就是十年一度的试剑大会,最早由四君子和四大世家坐镇,考察江湖新秀的剑术,选拔一批年轻有为的新人进罡气盟历练,不断为正道同盟灌输新鲜血液,算是带点官方性质,含金量更高,十年公布一次的试剑榜能让每一代江湖新人热血澎湃,能上一次榜就能吹好几年的牛皮。 不过因为太官方,很多半路出家、无门无派自己瞎琢磨剑法的江湖散侠就不容易挤上榜,比不上那些有“家学渊源”的“侠二代”,再加上自由自在惯了也不愿进什么组织鞍前马后地跑,久而久之就自动退出,多持旁观态度,来此盛会瞧热闹,观摩同辈剑法罢了。 长安论剑不一样,很稀奇,横空出世,短时间就能招来乌泱泱这么一大帮江湖人,已经能称得上是“武林盛会”了。非官方,不设槛,赤手空拳或十八般兵器都随便,潘安再世或者歪瓜裂枣丑八怪也都不设限,明晃晃打出一个“英雄美人”的旗号,论剑前三甲皆可抱得美人归,得头筹者可根据其功夫得个“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刀”、“天下第一拳”乃至于“天下第一流星锤”之类的称号,还可得“武林第一美人”——三个美人里最漂亮的那个。 众好汉起初还不屑一顾,你说是第一美人,就是第一美人?真那么漂亮,怎么从没听说过呢?怎么不自己留着享受呢? 直到三幅美人像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里传遍。 两个真的特漂亮,不同味道的美,一个只有轮廓暂时保密,给人遐想无边。 英雄豪杰们的哈喇子终于流出来,热血冲上头顶,一窝蜂来论剑了。其中还有些本来气势汹汹打算南下会盟去群殴白云宗妖人的,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就往回跑,声名和美色可比那虚无缥缈的正义感待人亲多了,谁傻谁错过,于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光棍们齐聚长安,想赌一把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 时至今日,长安城就出现了如此盛况,令人瞠目结舌,啧啧称道。 楚中天举着美人像瞧了半天,神色有些微妙,缓缓转头看向薛靖七,两人心照不宣一对眼,同时没了笑意。 “小七,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不用猜,这个轮廓,一看就是子清。”她神色肃然,双眉微蹙,眼角却带着一丝冷淡的笑意,不疾不徐将美人像卷起来,“如我所料,诱饵抛出,等着钓大鱼了。却不知,他们的图谋,是否和我想的一样。” “图谋什么?”楚中天提心吊胆起来,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薛靖七没说话,执起画卷轻轻敲了下他脑门,日光之下,指间有什么寒光一闪而过,刺得他微微眯了下眼。 “走了,先去找地方歇脚,再观察一下这个长安论剑,究竟有什么猫腻。” 两人牵马卷进人潮,半日的光景把长安城里所有大小酒家问了个遍,竟是一件空房都腾不出了,连柴房都被挤满了,掌柜的笑得满脸都是菊花纹,提议可以便宜点收钱在院子里打个地铺。 薛靖七:“……” 楚中天:“……” 不是,花钱打地铺图什么?图一床被子和三两豪杰赏月夜聊么……就离谱! “去城郊看看,再不行,就睡屋顶,”薛靖七越想越觉得好笑,“露天打地铺还得交钱呐,屋顶总不会也有讨债的?” “据我观察,掌柜的和店伙计应该不会轻功,就算讨债也追不上咱。”楚中天傻兮兮笑了句,鼻尖忽然一动,狗似的开始狂嗅,眼睛陡然亮起来。 “好香,好浓烈的酒香!”他讨好地看着薛靖七,没继续说下去。 她看明白他这傻狗在摇尾巴了,默了一瞬,叹口气,这小子灰头土脸难过快一个月了,难得对什么东西产生了渴望,就顺着他。 “喝酒去!”她笑吟吟一把揽过他肩膀,两人闻着味儿来到了长安最大的酒肆,在门前栓了马,掀开布帘进去,冲天的酒香和震耳欲聋的吵嚷声扑面而来,挤过人群,在偏僻角落里勉强觅到个坐的地方,将行囊解下放置一旁,对伙计招手。 伙计动作麻利地钻过来放置酒碗,热情介绍各种招牌。 “喝最有名的。”薛靖七摸出块碎银丢给伙计,扭头冲楚中天笑,“我请。你喝到尽兴为止。接下来恐怕又得忙活,没闲情来这品酒了。” 伙计爽快地上酒去了。 楚中天哑然失笑,叹了声,“这哪儿好意思。” “你我之间客气个什么劲儿,你小子怎么越发见外了。”薛靖七“啧”了一声,也不知道这混小子是怎么转了性,以前的贼心烂肺都不知道被谁吃了,突然变得特别有分寸,甚至有点过头,拘谨得好像她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实在是…… 她转念想了想,隐约想通什么关窍,无可奈何地瞅了他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狗头,郑重其事道:“别胡思乱想了,男女之情又不是这世间唯一值得珍重的感情。咱们一起长大,相依为命,共经风雨,比亲人更亲,比朋友更够义气,已经是无法割舍的存在,我又怎么会冷落你。虽然你可能把我当做易剑臣的女人,理智上觉得要避嫌,又怕我会就此疏远你,感情逐渐淡掉,而心生难过,但是……” 伙计上酒,她接过酒坛,垂眼给他倒了碗酒,给自己也满上,顿了顿,端起酒来冲他粲然一笑,“我永远是小天的小七,至死都不会变,所以你别怕。” 楚中天怔怔地看着她,心头像是浇了烈酒般发烫,双眼已经红了。 “干了这碗酒,以后不准闹别扭了,听见没?”薛靖七自顾自将酒碗在他的碗沿轻轻一磕,仰首一饮而尽,将空碗底翻给他瞧,而后痞气十足撑着脑袋笑。 他蓦地低下头,捏着酒碗的手指有点轻颤,端起来咕咚咕咚也将酒饮尽,将泪花强忍回去,咧起嘴冲她憨笑,像是又回到了年少时没心没肺的肆意岁月。 就在这时,惊堂木“啪”的一响,沸反盈天的酒肆渐渐安静下来,两人疑惑不解地循声望去,越过攒动的人头,竟然看见一个瘦小的老人站在最前面摆出说书的架势,好家伙,来吃个酒,还能赶上说故事的,不禁饶有兴味地听起来。 第五百七十七章 长安酒肆酒定风波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书剑游侠传 1说网()”查找最新章节!&lt;/p&gt; 说书人讲的是当今正道武林第一人楚立年少时曾千里奔袭一人一剑除尽漠北六恶的故事,唾沫横飞,慷慨激昂,满座连连拍案高呼,酒意正酣的众好汉都脸红脖子粗地亢奋起来,满脸都写着对楚盟主的景仰之情,听得楚中天也一阵又一阵地发怔,眼里藏着股微妙难言的欢喜与惆怅,连酒都忘了喝。&lt;/p&gt; 薛靖七则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神色淡淡,低头抿着酒,在一众欢腾的热浪里显得格格不入。&lt;/p&gt; “讲完老的,接下来讲小的!”说书人见场子已经热起来了,眉飞色舞卖起关子来,“大伙儿想听听少盟主楚子钰与七星剑主薛靖七的风流韵事么?”&lt;/p&gt; 楚中天神色错愕一瞬,扭头去看薛靖七,后者面无表情地抬眼望着那说书人,似是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低低冷笑了声,继续喝酒。&lt;/p&gt; 听完英雄的云天高义,再听美人的风月无边,刚柔并济,岂不快哉!众人纷纷高声附和,还有借着酒劲儿吹口哨和哄笑的,一群大老爷们儿的笑容都有些古怪,眼神飘飘忽忽,仿佛进了窑子似的。&lt;/p&gt; “七星剑主不该和龙渊剑主是一对么?怎会和楚少盟主扯出段风月来?”有少年人一本正经地发问。&lt;/p&gt; “江湖儿女又不是大家闺秀,野惯了的,今天和你好,明天和我好,也是很平常的事,谁说两柄神兵是一对,剑主就理应在一起的?”一黑脸赤膊汉子打着酒嗝,义正词严驳斥道。&lt;/p&gt; 那说书人的笑容变得暧昧起来,笑道:“真要人尽皆知,那就没意思了,他们私下里的情啊爱啊,又不会宣扬出来,要不是有知情人将来龙去脉和诸多细节透露出来,咱大伙儿今儿个也听不到这段隐秘无比的风月事了。”&lt;/p&gt; 在众人的连声催促下,他徐徐讲起,那七星剑主薛靖七起初暗恋龙渊剑主易剑臣,而易剑臣则对一早逝的白月光念念不忘,又见薛靖七同白月光相像,便将其当做替身,薛靖七爱得好生卑微,甘愿做替身,也换不来易剑臣的半点真心实意。少盟主楚子钰向来欣赏她武功高强,看不下去她这副自贱自轻的模样,便痴情守候,等她有朝一日看透易剑臣的虚伪,找回自己的尊严。在易剑臣一次又一次的负心之后,薛靖七终于清醒,并后知后觉发现了楚少盟主固若磐石无转移的一番真情,心生感动,两人感情便愈来愈好,楚少盟主为她一掷千金,修建了一座金玉山庄,作为聘礼,于是两人便在那金玉山庄干柴烈火,宽衣解带,颠鸾倒凤,鱼水同欢赴巫山,好不自在!&lt;/p&gt; “这畜生还真是命大,恶心人的花招也是愈来愈多。”一阵不怀好意的嘘声中,薛靖七神色平静冷冷道了句。&lt;/p&gt; 听完这些只觉得幼稚可笑,在北境刺激她一次得了逞,尝到甜头,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诋毁起她来,真当她是琉璃做的一摔就碎么?&lt;/p&gt; 只见那说书人又猥琐地笑起来,啧啧称道:“那薛靖七外表看起来是个斯文又矜持的姑娘,谁知骨子里可是个风流种子!地上的功夫不错,床上的功夫是更不错!会的花样可多,善于吹/箫,又最喜欢红烛倒浇夜行船,楚少盟主当真是被伺候得欲仙欲死,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折起来狠狠操弄,直将她弄得水花四溅,在她左肩头狠狠咬了一口,深可见骨,鲜血直流,是又痛又爽啊,最后又将她翻过来,去探她后头……”&lt;/p&gt; 面色越来越苍白的楚中天听到此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两眼一黑,双耳嗡鸣,伏在案上发抖,已听不清说书人的话音和满堂的哄笑声,也没力气抬头去看薛靖七的神色,昔日雁荡山难以磨灭的血色记忆似一柄刀直入心脏,撞开门看见她为划去伤疤而半身是血、死气沉沉昏在水里的那一幕,把他的心魂都抽干,血液逆流,从头到脚如堕冰窟,是他从不敢回想也不敢多问的噩梦,不曾想今日重临……&lt;/p&gt; 是锥心之痛,地狱烈火。&lt;/p&gt; 他双眼已经红透了,一片血色,恶狼似的抬起眼,死死盯住那荒唐下流、卑鄙无耻的说书人,捏着酒碗的手指不住发颤,沉寂太久不曾动用的内劲随着指尖渗出去,酒碗以极快的速度裂纹,下一瞬就要连碗带酒狠命掷过去,打那糟老头子一个头破血流。&lt;/p&gt; 不料被薛靖七一把握住了手腕,她稍一运力,将其手指的力道给卸下,酒碗立刻无声无息碎裂成片,残酒淌了出来,和他手指滴落的血混在一起,开出妖冶的花。她垂着眼,眼睫轻颤,而后转为叹息,摸出一块干净的布巾帮他止血,安抚似的握住他受伤的右手,抬眼对上他惊痛不解的目光,淡淡一笑。&lt;/p&gt; “他安排这一出,就是为了恶心人,等着我们失态跳脚呢。冷静点,小天,我们若是真的恼羞成怒砸场子,反倒洗不干净这身脏水。等他讲完,我倒想听听,故事的结局是什么。”&lt;/p&gt; 他难以置信她会是如此镇静的反应,满目错愕,又是茫然又是委屈,死死盯住她的一举一动,想要找出什么真相似的。&lt;/p&gt; “不是第一次了。”她忽然低头笑了下,神色认真,语气却玩味,轻飘飘的,像是在诉说与己无关、道听途说的一件事,“我习惯了。之前还没习惯的时候,我想过亲手杀了他而后自尽,就像阿卓那样……”&lt;/p&gt; 楚中天鼻尖发酸,心如刀割,双眼依旧通红,却不是凶狠血色,而是氤氲绯色,天与地都寂静,唯留她的话音,极轻,又掷地有声。&lt;/p&gt; “但是我如今还好端端坐在这里,我已经不惧怕了。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小天,不必为我感到难过,我很好。”&lt;/p&gt; “那,就任由他如此这般败坏你的清白和名誉么?”他几乎开始哽咽。&lt;/p&gt; “当然不。”薛靖七依旧只是笑,蓦地抬手盖住他湿漉漉的眼睛,轻声叹道,“多大的人了,还掉金豆。恶心人谁不会?我也送她一份大礼,走着瞧。”&lt;/p&gt; 两人继续听时,说书人终于将添油加醋过的风流戏给讲完,开始收尾,“……两人俱将那异味尝遍,直至鸡鸣,方才相拥而眠。不料被那龙渊剑主寻来,此情此景真是目眦欲裂,误以为心上人被强迫,欲杀死楚少盟主,却被最先醒来的薛女侠赤着身子死死抱住,拖延时间,让楚少盟主快快离去。楚少盟主感动非常,岂能弃她不顾,奈何年少怠懒,荒废武功,不敌那龙渊剑主,眼睁睁见心上人被掳走,肝肠寸断,自那以后奋武不息,誓要击败龙渊剑主,待神功大成之日,将薛靖七解救出来,使两人得以重聚,再续前缘。”&lt;/p&gt; 他讲到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不由得顿了顿,恰逢此时面前突然递来半盏酒,便喜笑颜开地接过,道声谢就喝,忽听身旁悠悠开口,“喂,打听个事儿,楚少盟主那鳖孙儿给你多少银钱,让你天花乱坠编这么一出催人泪下的春宫戏给大伙儿图个乐?我出双倍,给你本子,明天来这儿讲一出楚少盟主被一断袖贵公子看中,霸王硬上弓,被压在身下玩了三天三夜最后被/操哭,光着屁股逃走,哭着喊着找楚盟主帮他杀了那狗男人为他报仇雪恨,父子情深的故事怎么样?”&lt;/p&gt;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哄堂大笑,炸开了锅,说书人一口酒喷出来险些被呛死,又惊又惧地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姿容俊秀、眉目如刀锋,白衣红发带的清瘦高挑姑娘懒散不羁地坐在头顶的梁上冲他笑,痞里痞气的笑容裹挟着无形寒凉杀意,劈头落下来,将他压制得两股战战,冷汗霎时浸透衣裳,哆嗦着抱一抱拳,“敢问这位姑娘是?”&lt;/p&gt; “刚得了个风流种子外号的那个。”&lt;/p&gt; 说书人:“……”&lt;/p&gt; 满座议论说笑的声音微妙地静了一瞬,紧接着被更大的哄笑声盖过。不少只闻侠名就有些仰慕薛靖七的少年人立刻脸红脖子粗地起身,挤到前面想要看清她的模样。正主出来说话了,他们心神激荡,重重松了口气,心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七星剑主不仅容貌好,气度更是不凡,遭遇此等诽谤还能沉得住气,实在是坦荡潇洒,心胸宽阔。&lt;/p&gt; “敢问薛姑娘,与楚少盟主这桩颠鸾倒凤的缘分可敢指天发誓,说小老儿方才尽是编造,并未真切有过肌肤之亲么?可敢脱衣验伤,自证清白?”说书人冷汗涔涔,却牢记自己的任务,仗着姑娘家脸皮薄,便梗着脖子作最后一搏。&lt;/p&gt; “哟呵,好笃定啊。怎么,我和他颠鸾倒凤时,您老就趴在床底偷听完全程了?连什么姿势都给听去了?这么享受的话,您和楚少盟主试试呗?”梁上人掏着耳朵,俯身吊儿郎当笑道,“脱衣验伤?想看我身子就直说,真是为老不尊。”&lt;/p&gt; 说书人彻底红了脸,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不成体统”四个字哽在喉间硬是吐不出来,满座的江湖好汉已经笑到东倒西歪,开始抹眼泪,屋顶都要掀飞。&lt;/p&gt; 薛靖七纵身跃下屋梁,弹了枚铜板到说书人面前的空碗里,冷冷扫视周遭,睥睨无双,轻笑道:“没错,楚子钰这厮就是想睡老子想疯了,睡不到,就编个丰富生动的话本睡前自己看看,满足一下龌龊下流的臆想,然后做个好梦,抚慰自己受伤的心。啧,我都替他觉得难为情,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也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名留青史第一人了。”&lt;/p&gt; 说书人面有菜色地瘫倒在地。&lt;/p&gt; “哦对了,大伙明日此时记得来这儿听楚少盟主和贵公子的一段戏水鸳鸯情嗷,绝对更劲爆!”说罢,她冲呆坐角落的楚中天一招手,掀了布帘走人。&lt;/p&gt; 楚中天从巨大的震惊里回过神,忙抱起两人的行囊,拿起剑跟了出去。&lt;/p&gt; 酒肆里鸦雀无声,一挎刀漠北汉子“砰”一声拍案叫绝,连连称道:“他娘的……这女人可真够带劲儿!俺喜欢!”&lt;/p&gt; 一个文弱少年随之绽开笑容,“当真是奇女子一个!她既然此时现身长安,一定会参加这次的长安论剑吧!”&lt;/p&gt; “说不定她就是那个没公布画像的神秘美人呢!”另一人猜测。&lt;/p&gt; “那可不行,这身手这脾气,谁能降得住?!”&lt;/p&gt; “哎,本以为那楚少盟主是个痴情种,没想到竟是个龌龊卑劣的痴情种,啧啧,真是……楚盟主大英雄大豪杰,怎么生出个这样不争气的儿子。”&lt;/p&gt; 酒肆外,夕阳西下,楚中天魂不守舍地呆呆望着前方解开缰绳摸着马鬃的薛靖七,整个人还处在一种不真切的虚幻状态,直至见她回头,眼睛黑亮,才醒过神,懊恼地抓了抓头,将行囊递过去。&lt;/p&gt; 薛靖七笑了下,摇头道:“小天,学到了么?这打法就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lt;/p&gt; 书剑游侠传最新章节地址:&lt;/p&gt; 书剑游侠传全文地址:&lt;/p&gt; 书剑游侠传txt下载地址:&lt;/p&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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