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迷殇》 正文 第1章 溺水 1c溺水 宛如细带的白水河在即将汇入锦江的时候终于开阔起来,褶皱起伏c沟壑纵横的河滩,就像一位形将衰朽的老人,袒露着松弛黧黑c伤痕累累的皮肤,几丛稀稀朗朗的红杆花蓼点缀着荒凉。 河道里巴茅沿着水流疯长,河岸上堆积着一座小山似的沙丘,沙丘旁一条大型的采沙淘金船正在作业,几辆重型运输车来来回回装运着沙石。 靠近河堤的地方被农民开垦出来,种了油菜c洋芋等庄稼。河滩上的庄稼自然没有多好的长势,油菜低矮稀疏,金黄色的花早已谢了,丫丫叉叉地结着一管管淡青色的锥形果荚。洋芋已到了收获的季节,墨绿色的叶片大而肥厚。 晌午时分,一个农村妇女在河滩上挖洋芋,两个小孩跟在后面将鹅卵似的洋芋从藤蔓上捋下,捡进竹筐里。捡了一会,一个小孩说:“我们不捡了,我们去耍呀。”就带着另一个小孩往河边跑。两个小孩一会玩抓逃犯,一会玩藏猫猫,最后挽起裤管到河边逮青蛙c摸螃蟹。 河边的湿地上,一只朱鹮在悠闲的觅食。朱鹮停歇在地下的时候,看起来很像白鹭,通体灰白,像一块直挺挺杵着的白石头,和“东方红宝石”的美誉并不相称。两个小孩玩了一会,看见了朱鹮旁边有一只倒扣着的老鸦船,欢呼一声跑了过去,朱鹮飞了起来,艳红的翅膀轻轻挥动,如一把彩扇当空飞舞,翩翩远去。 两个小孩奋力把小船翻过来,推到河里,小的坐在船尾,大的站在船头,大的将竹篙往河岸一点,老鸦船晃晃悠悠地离岸而去。朱鹮飞了一圈又飞回来时,河面上已不见了小孩,只有那只老鸦船静静地飘在河心。 2c强拆 滨江镇三面环水,白水河从县城西南方向的东巴山脚下迤逦而来,过了永春大桥就渐渐弯成一个圆弧,如巨人的臂膀,将滨江镇环抱在怀,隔开了南面的王家山镇和东面的大坪镇,最后汇入锦江。北则与锦江市府锦北区隔江相望。 锦江市是夹在西岭山系和东巴山系之间的一块盆地,面积约3万平方公里,山川形胜c生态优美c雨量丰沛c气候宜人,加之历史悠久c人文厚重,素有“西北小江南c岭巴天府地”之美称,是同纬度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可惜四面群山环绕,交通不便成了制约发展的最大瓶颈。 随着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岭成高铁c西巴高速两项国家重点工程立项开建,锦江市迎来了快速发展的历史机遇。顺应形势,市委市政府就将“一江两岸”发展的重点放在了建好“西会客厅”上,斥资4个亿在锦江大桥的上游锦北区的北渡镇和锦南县的滨江镇之间新建滨江大桥。 锦南县委c县政府也提出了“三点共振,多极发力”的构想。滨江镇毗邻“两高”出口,是“西会客厅”的前脸,又是“三点共振”中的“一点”,与另外“两点”相比,大坪镇开发的早,建设成本高,发展潜力已有限;王家山镇虽是县城所在地,但地处丘陵,没有区位优势,滨江镇则如徐徐展开,还有大片留白的画卷,正等丹青妙手来勾勒美好蓝图。 一个地方要开发,嗅觉最灵敏的是拥有各种资源的房地产商,反应最迅速的却是当地的农民。锦江大堤以南,滨江镇政府以北,原是大片的荒滩,遍生着巴茅c花蓼等野草和臭椿c麻柳c白杨等杂木。偶尔有几块零星的土地上稀稀朗朗地种着油菜c包谷等耐旱农作物。 但自滨江大桥开建以后,当地农民就纷纷开展了“圈地运动”,仿佛一夜之间,好些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被插上了紫薇c香樟c桂花c石兰等花卉苗木。违章的房屋一间一间的修建,原来一层的平房,至少被加盖到四层。修建时间也多是节假日和夜间,速度赶超深圳上海。虽然这些房子大多砌的是幺二墙,谁也不敢进去住,甚至还出过几起人身伤亡意外事故,有的为建房还借了高利贷。但利之所在,趋之若鹜,开发商有开发商的精明和狠辣,农民也有农民的狡黠和刁滑,谁都想借开发之机发政策的财。 在白水河以北,滨江大道以西的张家坎村一处刚砌好头层砖墙的建筑旁,一辆挖掘机轰隆隆地开了过来,后面跟着浩浩荡荡一百多人的庞大队伍,有的穿着城管制服,有的穿着警服,有的则是便衣。领头的是滨江镇分管城建土管的副镇长王振民,穿城管制服的是锦南城市综合执法队的人,穿警服的是大河派出所c滨江派出所的民警,穿便衣的是镇村干部。 张财福和他老婆王莲琴骑在墙头上大喊道:“张海清,我既没把你的娃儿推下井,又没有把你女子抱下河!你带人来拆我的房?” 张海清说:“我有啥法?市上给县上下了死命令,县上给镇上下了死命令,我是支书我不配合咋得行?再说早就给你们开了会,念了文件,办了招呼,你们就是不听,就是要看一看狼是不是麻的嘛。” 张财福拍着墙喊道:“那你们咋不拆赵家庄园?你们有本事把赵家庄园拆了,我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就把它推了。” 王振民说:“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少管别人。安排拆谁就拆谁。” 张财福说:“你们就是老婆婆吃柿子,见软的捏。来么,推么,把我们全家都埋在里边。” 张建民点了几个人说:“你们上去把老汉c老婆婆拉下来,注意避免有啥损伤。” 那几个人就顺着脚手架往墙上爬,张财福用脚乱蹬着说:“你们不要上来,你们再上来我就跳呀。” 王振民说:“你要跳就跳,又不高,拌不死,救护车就在外边。” 爬上墙的人一边慢慢接近张财福和她老婆,一边说:“老张不要冲动,有啥好好说,我们也是莫法呀,端人碗受人管。”说着一把就抱住了张财福,顺着墙慢慢往下放,下面的干部赶紧接住,带到外边去。那边也如法炮制将他老婆带出去控制起来。 挖掘机迅速开拢升起摇臂,铲斗在新砌的墙上轻轻一触,“哗”的一声墙就倒了。 王振民和冯世发他们刚回到镇上,张财福和他老婆还有另外几户被强拆的就来了。 城管和派出所的都已回去了。张财福为头,拎着一个5升的白朔料壶,壶里装着多半壶透明的液体。张财福说:“我这壶壶里是汽油,我今天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几个老婆婆就扑上去抱住王振民和冯世发的腿,张财福拿出打火机作势欲点。 冯世发说:“老张,贵贱乱来不得!有啥好好说。” 张财福说:“说啥?你除了会和稀泥,还会干啥?” 冯世发说:“我不和稀泥,依你说咋整?” 张财福说:“咋整?给我们赔损失,修房!” 冯世发说:“哪门家赔?咋个修法?” 张财福问:“哪门家赔?你一个司法所长说了算数?” 冯世发说:“你不管算不算数,你先说嘛。你说了,我好给领导汇报。莫急,我接个电话。” 冯世发接了电话惶急地说:“你们赶紧松开,白水河里把娃儿淹死了,是你们村上的,他爸爸姓方?” “你说姓啥?”张财福问。 “姓方。”冯世发说。 张财福一下子呆在那里。 冯世发一把夺过塑料壶,闻了一下说,“球!是水。老张你吓唬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捞尸 3c捞尸 冯世发他们赶到白水河边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圈人了,张财福的女儿张兰兰祥林嫂似的一遍一遍哭诉:“他们捡了一会洋芋,老大说不捡了,去耍呀。就带着老幺跑了。我把一畦畦洋芋挖毕了,再找找不到他们,最后就看到河边头摆的两双凉鞋。” 张海清正唾沫星子乱飞跟只穿了个裤衩子的张水城说:“你放心,准数,一个娃儿500元,你捞上来就给你数现的。” 张水城说:“不好捞,底下水冰得渗骨。叫白水娃也来捞,他水性好。” 张海清说:“那你赶紧给他打电话。” 张水城就忙忙地在裤子里翻手机,正翻呢,有人喊:“那不是白水娃?” 大家赶紧都让开道,白水娃过来,也两下脱的只剩裤衩子就要下水。 冯世发说:“你们不整个救生衣穿上?” 张水城说:“穿个救生衣哪门沉得下去!” 冯世发说:“底下水又凉,万一你们下去腿抽筋了咋整?” 张海清说:“那都腰杆上拴个长绳子,万一不行了,把你们拉上来。” 张水城和白水娃说要得。 文书田志琦家刚好有两根长棕绳子,就跑回去拿来。两人腰上拴好绳子就潜了下去,大家都伸长脖子往水里看。不到两分钟,只见水波乱晃,张水城就浮出水面,牙齿打着颤说:“叫挖沙子的把河挖得深得莫法,不好捞。” 说着白水娃也浮出水面摇头说:“没摸到。” “赶紧些,再等会天黑了就更加不好捞了。”张海清说。张水城他们缓了一会儿,就又潜下去。 很快,太阳就躲进了西边天空的云层里。云的颜色也由绛红变成暗红,最后变成灰褐色。好在月亮和星宿出来了,照得草垛c矮树,立在河边禁止下河游泳玩水的警示牌,以及河岸边c河堤上站着的人,影影绰绰,分不清哪些是树,哪些是人,或者别的什么影子。 附近的人都纷纷回去拿了手电筒齐刷刷地照着水面,光柱随着水波起伏荡漾,却是张水城他们浮上来换气,大家都问:“摸到了吗?”他们摇摇头就又潜了下去。 正在焦急中,却看见一前一后两排灯柱沿着河堤迅速往这边移动,近了才看清是两辆小轿车,前面那辆尼桑是滨江镇的公车,后面那辆桑塔拉是喷有“海事”标志的制式车。 镇党高官胡晓东从车上下来,接过党政办主任李斌递过来的便携式喊话器喊道:“大家都让一让,海事处给我们联系了专业打捞人员。” 就有一个人把一架大功率的探照灯架起来,一扭开关,照得河面一片雪亮。另外一个人就穿上了电视里蛙人穿的那种潜水衣。白水娃和张水城他们也都上了岸,冷得直打哆嗦,忙忙地接过别人递过来的干毛巾擦拭身上的水渍,两下笼上衣裤,缩着肩站在河边看蛙人打捞。 大约有十几分钟,蛙人浮上水面,推开面罩说:“绑好了,往上拉。”张海清c张财福c冯世发他们就赶紧拉绳子,几下将尸体拉出水面,七手八脚地解开绳子,平平地放到河滩上。探照灯c手电筒都齐刷刷地照了过去,只见两个孩子紧紧抱在一起,肚腹鼓胀c嘴脸乌青,早已没了呼吸。 张财福老俩口和他女儿都扑上去哭,张财福不住地把头往河滩上磕,磕得额颅血糊糊的。跟他们相熟的邻居就劝,但哪里劝得住。派出所的做了调查,确认两个孩子系玩水溺亡。 慢慢地夜已深了,看热闹的渐渐散去,除了张财福一家三口,就只剩下村镇的几个干部和张财福几个家门众兄弟。张海清说:“老张,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殡葬车也来了,把两个娃拉走吧。” 张财福脸孔一片狰狞,绝望地吼叫道:“我的两个孙娃不能白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赵半仙 赵龙不是孤儿,他有爹,也有娘。他娘是王傻女,他爹是赵二娃,也有人说是赵二娃的爹赵豁牙。 赵豁牙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外号:“赵半仙”。 赵豁牙会抓鬼,有一年北山有个老太婆害病,说啥不进医院,非要叫她儿子请赵半仙来给配置一下。赵半仙手拿法器在他家庄基上走了一圈,说有鬼作怪,然后就布下法阵。一阵比划念咒之后,取一张黄纸符贴于墙角,手持一把桃木剑喷一口水在剑上,大喝一声“斩”,刺向黄纸,那符上竟有鲜血沥沥流出。赵半仙“嘘”一口气说:“鬼已被捉住,斩了。”这个就是木剑斩鬼。 他还会油锅炸鬼,谁家请他去配置,他拿个布口袋在人家屋里东窜一下,西窜一下,最后捏紧袋口,那口袋里仿似装着个什么东西晃动不停,他叫主家烧一锅油,把布口袋往油锅里一倒,嘴里“刺啦”一声,最后赤手进去摸一转,摸出一些粉末来,叫主家看,说鬼已被炸成灰了。 还有神火炼鬼,赵豁牙说哪里有鬼,嘴里念动咒语,喝一声“疾”,手一指,指尖上竟燃起一点黄色的火苗,赵豁牙说这是他请的太上老君的三昧真火。 他还会算命c测字c卜卦c看风水,所以虽然不种庄稼,不卖活路,还带着个傻儿子,但因这些法术,日子倒也没过到人后头。 不过“半仙”这种职业一般都是远香近臭,虽然一些外地的人穿着西装,开着小车经常神神秘秘地来找“赵大师”。但在张家坎提起赵半仙,都是充满戏谑和轻视:“啥赵半仙,不就是赵豁牙么?” 譬如某某说这几天不舒服,另一个就会开玩笑说:“那你叫赵豁牙给你配置一下么。” 某某就会不屑地说:“切!他会配置?那他咋不给自己的瓜娃子配置个媳妇呢?” 有一年赵豁牙真就给赵二娃配置回来一个媳妇。 王傻女模样周正c身材苗条c穿着整洁,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清浅的微笑,她不说话的时候你绝对想不到她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但她说的话只有一句:“我男人”。 别人问:“你男人是谁?赵二娃吗?” 她答:“我男人。” 别人又问:“那是赵豁牙?” 她也答:“我男人。” 王傻女过来八个月后生了赵龙,所以又有人问:“这娃是赵二娃的?” 王傻女答:“我男人的。” 又问:“是赵豁牙的?” 王傻女还是答:“我男人的。” 赵二娃傻,王傻女傻,赵龙却聪明。 赵龙两三岁的时候,农村里就有没搞场的人逗他:“你爹是谁?” 赵龙答:“我爹就是我爸爸嘛。” 逗他的人又问:“那你爸爸是谁?” “就是我爹嘛。” 逗他的人急了:“你个瓜娃子,我问你爸爸到底是赵二娃还是赵豁牙?” 赵龙晓得不是好话,就回骂一句:“你才是个瓜娃子!”再问就不说话。 后来再有人逗他:“你爹是谁?” 赵龙就直接答:“你爹是我。” 逗他的人讨个没趣,就再不问了。 赵龙和村里其他小孩一样五岁上幼儿园,六岁上一年级。在小学四年级以前,他觉得他的童年和村里其他小孩一样是无忧无虑,充满快乐的。 小学四年级的第一学期开学不久的某一天班课上,班主任突然把他叫到讲台前面站着。老师喊:“立正。”他就立正,既莫名其妙又忐忑不安。 老师说:“我们思想品德课上不是讲了要讲究个人卫生,穿着要干净整洁,你穿个衣裳咋连纽子都没有,袒胸露腹,多不雅观?” 他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回答。他队里张狗娃就说:“他爸爸是个傻娃,他妈是个傻女,他爷爷是搞封建迷信的。”班上学生就都哄堂大笑。他窘迫万分,恨不得在地下找个缝跳下去。 老师“哦”了一声就叫他下去。 他不知怎么回到座位上的,脑子里轰隆做响,如他爷爷跳大神时的水陆道场,锣鼓家私齐鸣。他那时已经知道了他爸妈不正常,但他很崇拜他爷。 他问他爷:“你是不是搞封建迷信的?” 他爷淡然一笑:“我不搞封建迷信,你们吃啥喝啥?” 从此他就变得沉默寡言,不再跟村里其他小孩玩闹,上学放学也是一个人磨在后面孤零零地走。然而他的学习却是出人意料得好。以至于村里其他大人骂自己小孩的时候都说:“你看人家赵龙,爹妈都是傻子,学习还那么好,你再看看你” 校长在竞赛颁奖的时候也说:“你们都要向赵龙学习,他家那么困难,在全县的竞赛中都拿到了名次,给学校争得了荣誉”然后点名让赵龙上台领奖,他却说啥也不上去,最后老师帮他领的奖。 那时候上学和现在是反的,小学c中学都是要交学费c书本费的,倒是考上中专c大学后反而不要什么钱了,学校另外还给发生活费。那时候农民也没有其他出路,不像现在可以外出打工c做生意。要摆脱农村和农民身份只有入伍转自愿兵和考中专c大学两条路,然而转自愿兵充满了不确定性,但考上中专和大学后就会直接给转居民户口,毕业后国家也给分配工作。 本来以赵龙的成绩,初中毕业考上中专,上个师范或者农校,将来当个小学老师或者乡镇干部,也就算熬出头了。然而上初二那年,赵豁牙去山里一户人家配置病就再也没有回来,有说是被野兽吃了,也有说是喝醉了酒掉到河里淹死了,反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学校和村里找到赵龙,学校答应免去赵龙的学杂费,村里则提出把他家定为五保户,养到赵龙毕业参加工作或者成年能够养活自己为止。 然而那时赵龙早已有了逃离这个地方,永远不再回来的想法,只不过一直以来缺少一个离开的契机罢了。那年赵龙十五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赵龙 这个时候已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第一代农民工已经整装出发。赵龙去了深圳。他先是在一个小饭厅里打杂,做些洗碗c摘菜c抹桌子c搬凳子等杂事,忙得时候也充当一下服务员。老板看他年龄小,只给他管吃管住,再象征性的给点零花钱。 有一次他去离他们餐厅不远的一家美发店去理发,他站在店门口,看见里边有几个衣着时尚,化了浓妆的美女坐在那里嗑瓜子聊天,他操着带着浓浓锦南味的普通话,怯生生地说:“姐姐,我理个发。” 那几个美女笑得花枝乱颤,他羞得面红耳赤,既不好意思出去,又不好意思进来。有一个比他略长几岁的美女,看见他尴尬的样子,就对其他美女说:“去去去,没看见是个小孩子吗。”然后招呼他:“小弟弟,理发是吧?来我先给你洗头。” 她轻柔地给他围上围布,头发打湿后抹上洗发液一边揉搓,一边问:“小弟弟,听口音你是岭西的吧” 他从来没有和那样美丽的女子搭过话,紧张得不行,结结巴巴地说自己是岭西省锦南县的。 美女很高兴说自己也是锦南县的,在这里遇到一个县的老乡真是不容易。理完发,美女说她是大坪镇的,叫李媛媛,得知他在那个餐厅打工,就说:“我们经常去那个餐厅吃饭,怎么没见过你呀?”他说他刚来。后来还给他留了呼机号码,说有事情就call她。 她们果然经常去他打工的餐厅吃饭,一来二去也就熟了。李媛媛得知他的情况后很是叹息,说自己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外边,寂寞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同是天涯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就做我弟弟吧!”她说。 以后李媛媛朋友聚餐,出去玩也都把赵龙带上,逢人就说是她弟弟。那年李媛媛十八岁。 少年的心事细腻而又敏感,十五岁已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自幼生活在那样一个家庭,缺少亲情,没有友情,除了爷爷从来没有一个像李媛媛那样对他好的人。何况她又是那样得美,所以他无可遏制地爱上了她。当然最初这爱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后来他渐渐知道了李媛媛并不是他心中想象的那样纯洁无瑕,她抽烟喝酒c说脏话。 有一次他去找她的时候,她们店里的张姐暧昧地说:“你找你姐啊,她正在上班呢。”话刚说完,就看见李媛媛和一个男的从后面包间里走出来,那个男的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坏笑着说:“小妖精,真厉害!”她彷佛没有看见他似的,媚笑着回应:“讨厌!” 她的轻佻放荡,叫他感到无比沮丧c无比失落c也无比痛苦。然而,在他眼里她还是那么美,美得妖艳,美得魅惑,美得邪恶,美得像污淖里盛开的罂粟花。 生活总是这样把人逼不得已,正如他经常听她哼唱的一首歌:“一步踏错终身错,下海伴舞为了生活。舞女也是人,心中的痛苦向谁说?为了生活的逼迫,颗颗泪水往肚吞落,难道这是命,注定一生在那红尘过?伴舞摇呀摇,搂搂又抱抱,人格早已酒中泡” 他爱她,无论她纯洁还是污浊,高贵还是淫贱,她始终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女神。 赵龙十六岁以后离开了那个餐馆,在一个建筑工地当小工。他勤快c肯吃苦c脑子灵c爱学习,没有多久就学会了瓦工c支模c钢筋工c架子工等手艺,很快就拿到了大工的工资。慢慢地就攒了一些钱,租了一个小房子。 他把自己对李媛媛的爱深深地埋在心底,很小心地扮演着李媛媛弟弟的脚色,满足她怜悯弱者的圣母情怀。他从不询问,更不介入李媛媛的生活c工作,自觉忽略她交往的各种男人。他仿似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意,只是拼了命地干活。 李媛媛也离开了美发店,去高档夜店做酒推,兼客串包房公主,接触到更多有钱多金的男人。就这样又过了两年,他攒了五万块钱。那个时候的五万块钱已经可以在农村修三间两层的楼房了。他觉得他有一些资本爱李媛媛了,在要到她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他鼓足勇气说请她吃饭,并说要给她惊喜。她欢喜地说好啊。 他高兴的不得了,跑了好几个商场千挑万选,花两千多块钱买了一款“摩托罗拉”手机,准备在李媛媛生日的时候送给她。她生日那天,他特地请了假,去洗澡理发,买衣服买鞋,把自己收拾得大学生一样干净清爽。然后早早地去一家档次还不错的餐厅定了餐,还买了一束玫瑰花。 下午五点的时候,他去公共电话亭给她打电话,说来接她。她抱歉地说:“今天有些忙,可能来不了。”他说:“没事,我等你,多晚都等你。”晚上八点的时候,他又去给她打电话,她说还在忙。九点的时候,她手机已经关机。 十一点半的时候,他决定去她店里找她。他认识总台的阿华,他告诉阿华他找她有急事。阿华说:“媛媛在888呢,这会有客人,不方便。”他说:“有个要紧的事情,我跟她说一声就走。” 他走到“888”,听到里边一个男人正在撕心裂肺地唱:“都说那爱情美呀,我却无所谓。我为爱情流过太多的泪”突然就听见李媛媛“啊”地一声尖叫。他猛地推开门,看见一个四十多岁,腆着大肚腩的男人正紧紧地搂着李媛媛,手从她的胸衣里伸进去。他一把推开那个男人,拉过李媛媛。 大肚腩男人扑过来揪住他的衣领,扇了他一个耳光:“你谁呀,你!”然后其他客人和小姐都过来了。李媛媛忙不迭地给大肚腩男人道歉:“王哥,这是我弟弟,小孩子不懂事,看我面子原谅他一回。”并端起一杯啤酒说:“我敬你,王哥。” 大肚腩“刷”地一下拨开酒杯,酒泼了李媛媛一身:“你一个婊子有什么面子!” 其他的客人和小姐也都帮着劝。带班的孙经理也过来了,忙忙地道歉,问咋回事。大肚腩喷着酒气说:“老子过来玩是图个高兴的,结果落个扫兴,怎么说?”孙经理端起一杯酒说:“王哥,我给你赔罪,你消消气,好好玩,今天的单算我的。完了我好好教训她们。”对李媛媛低喝道:“还不出去!” 赵龙和李媛媛走在凌晨寂寞清冷的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 “你咋回事呀?”李媛媛恼怒地问他。 赵龙说:“姐,你不去那里上班了好不好?” 李媛媛没好气地说:“我不上班,你养我呀!” 赵龙热切地说:“姐,我养你,我会拼命地干活挣钱的。” 李媛媛轻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喜欢我?”赵龙很肯定地点点头。 李媛媛轻蔑地说:“你凭什么喜欢我?你有房吗?你有车吗?你有存款吗?你就是在工地上累死也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赵龙说:“我已经存了五万块钱了。” “切!”李媛媛不屑地说:“五万块钱!五万块钱在深圳连个厕所都买不到。” 雨渐渐地下大了,李媛媛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临上车前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也喜欢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只是可怜你!”然后再也不回头,坐上车扬长而去。 赵龙绝望地站在雨里,深夜的街上已没有了行人,只有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永不知疲倦的闪烁,偶尔一辆出租车呼啸着驰过,溅起一溜水花。他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荡着李媛媛最后那句话:“我一一只一一是一一可一一怜一一你!可—怜一一一你!” 天空中突然响起了雷声,这是那年深圳的第一声春雷。雷声过后,雨下得更加猛烈了,中雨瞬间变成暴雨,如瓢泼c如盆倒,如鞭子似的抽打着呆呆站在街头的赵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清醒过来,像狗一样猛地甩了甩头上的雨水,然后缩着脖子一步一步地走了,他发誓:“这一生,再也不让任何人可怜!” 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一年他十八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赵家庄园 老天是公平的,当一个人的命运坏到不能再坏的时候,也许转机就会出现在下一个路口。 赵龙回去烧了一大盆热水洗了脸c擦了身,又好好地泡了脚,换了干净内衣,然后倒头就睡。第二天一早,买了两个包子准时来到工地。包子还没吃完,带班的王刚就把他叫到一个角落神神秘秘地说:“今天有个轻巧钱,你跟我去。” “啥轻巧钱?” “你光跟着走就行了,我主要是看你娃勤快,有眼色。其他人我都不叫。”王刚说。 王刚带他上了一辆面包车,车上还坐着另外几个人,都是年轻小伙。他们的车跟着前面几辆车去了郊区的一个村庄。那里到处是碎砖和瓦砾,只有一幢四层半拉子楼房孤零零地矗立着,大约就是传说中的钉子户吧。 楼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圈子里靠门站着一个老汉个老婆,老汉拿着一把洋铲,老婆捏着一柄锄头,还有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大肚子孕妇站在旁边。一个乡干部模样的人喋喋不休地说:“这片土地和房屋都是被政府依法征收了的,赔偿标准都一样,别人家都拆了,你家为啥不拆?给你家的条件够优厚了,心大了折财。今天你拆也得拆,不拆也得拆。” 老汉挥舞着洋铲说:“谁敢,老子跟他拼命!” 他们这一帮领头的是管项目部的张总,张总对乡干部眨了一下眼睛,乡干部退到一边。张总背在后边的手悄悄地作了个手势,对老汉说:“万老六,你不就是想多要些钱吗?钱没问题,我们这么大的公司手指头缝里漏一点,你家一辈子都吃不完。问题是我们满足了你的条件,其它已经拆了的五十多户咋办呢?” 万老六说:“我不说他们也不晓得。” 张总说:“就怕你嘴不稳?” 万老六垂下洋铲说:“你们放心,我嘴严得很。” 这时已悄悄接近万老六和他老婆的人扑上去,一把夺过洋铲和锄头,再一扯把两人扯到一边控制起来。 张总看到老汉老婆已被治服,就对赵龙他们说:“你们进去把他家东西搬出来,要详细登记造册,挖掘机赶紧开过来。” 就在他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好像很害怕的年轻人突然扑过来左手一下子箍住他的脖子,右手摸出一把菜刀压在他的颈动脉上大喊道:“你拆我的房,我要你的命!” 张总吓得腿直打颤:“有啥好商量,不要乱来。” 那小伙凶狠地说:“先把我爸妈放了!” 张总哆嗦着嘴唇说:“放放,赶紧放!” 却听见一个声音惊慌地喊道:“不好了,你媳妇要生了”。 那小伙吃了一惊,急忙转过头去看他媳妇。说时迟,那时快,赵龙握住他拿刀的手猛地一扭,扭到小伙背后,夺下刀,再一脚踢在小伙的膝盖弯上,把小伙摁倒在地。 等到挖掘机把万老六家的墙推倒,张总才惊魂稍定,看了一眼赵龙说:“好样的,以后就跟着我干吧。” 有的人需要的其实就是一个机会。 那时候正是深圳的高速发展期,房地产又是黄金产业。赵龙脑子灵c胆子大,人又勤奋,跟着张总,他吃了很多苦,经历了很多磨难,也积累了很多宝贵的人生经验,学会了很多商场和社会方面的知识,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十几年后,他回到了他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回去的锦南县,他之所以回去用张总的话说是:“大丈夫富贵不还乡,犹如衣锦夜行。”用李县长的话说是:“锦南籍的企业家在外地发展好了,就要回馈家乡。” 他回去后又敏锐地发现原来锦南也有很好的商机。他迅速地办起了一家大型商砼公司。过后不久,“两高”开工建设,商混水泥供不应求,生意好得不得了。 那时,赵二娃c王傻女早就死在敬老院了。连他家的宅基地都已被村里卖给别人了。但那都不是问题,赵龙早已在商场官场历练得如鱼得水,稍一运作,没过几天,买他宅基地那家,连带周围几家邻居都搬迁了。 赵龙就修起了赵家庄园,赵家庄园占地七八亩,亭台楼阁c水榭花池c钓鱼棋牌c餐饮娱乐,应有尽有。 当时,市县早已发布了最严的土地禁令,滨江新区范围内为建设用地严控区,不再审批新建商住用房,坚决拆除违法违章建筑。但再严的制度都只是为大多数人设计的,连法律都做不到真正的人人平等,何况地方政府的规范性文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酒宴 多年以后,冯世发再一次见到赵龙时,发现龙翔实业的赵总原来就是上学时一直让他当千年老二的赵龙。 那天下午四点钟左右,王振民过来说:“下午和龙翔公司的老总吃个饭,胡书记说让你也参加。” 冯世发“噢”了一声说:“那走的时候叫我嘛。” 王振民说:“好。” 冯世发这个镇长助理兼司法所长在镇上的地位比较尴尬,从级别上来讲他是副科级,和副镇长c副书记级别一样,但他又不是镇党委政府的领导班子成员。所以在工作安排上他协助镇人大主席分管信访c维稳c综治c司法等工作,联两个村,包一个村,工作量和其他副职领导差不多。但在具体待遇上又把他按中层站所科室长对待。所以镇上有些活动,他是很少参加的。 吃饭就放在赵家庄园的锦南厅,这里路途近,环境也好。赵家庄园的赵总在深圳是见过大世面的,庄园里的景观c建筑的风格c各功能区的设置,贵宾厅的装饰c陈设,用“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这句话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冯世发c王振民过去后,胡书记和张主席c岳镇长c何书记和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中年男人正围坐在自动麻将桌上打麻将,冯世发瞟了一眼,感觉有些面熟,估计就是赵总。旁边还有一位容貌出众,气质高雅,穿着一a职业装的年轻女士。赵总对年轻女士说:“瞿总,你把两位领导招呼好。”张主席也招呼他们:“要不,你们来打?”张建民和冯世发赶紧摇手拒绝。 瞿总热情地伸出细嫩白皙地手说:“欢迎两位领导!我是龙翔公司瞿心怡,主要负责酒店这一块。”王振民和冯世发慌乱地跟瞿总握了手,接过服务员奉上的茶,就抱着胳膊站在旁边观看。 一圈还没打毕,赵总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说:“李县长来了。” 胡书记c岳镇长c张主席都跟着出去迎接。 李县长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但在锦南一般称呼官职的时候都自觉把那个“副”字去掉了。 大家如众星捧月般把李县长迎到主位上坐下,胡书记坐在李县长的左边座位,岳镇长和赵总谦让了一番在李县长右边坐下,然后张主席c赵总c何书记c王振民分列两边依次坐下,冯世发和瞿总坐在末席。坐定以后,胡书记对李县长说:“今天来的都是镇上的班子成员,我给你一一介绍一下?” 李县长含笑着说:“不用,都是熟人。”点一下冯世发问:“这位是?” 冯世发赶紧站起来自我介绍:“李县长你好,我是镇上的司法所长,我叫冯世发。” 李县长说:“好,好,你就是冯世发,早就听到过你的名字。” 服务员布上菜,斟上酒。胡书记笑着说:“请李县长给我们做几点指示吧!” 李县长摆摆手,端起酒杯说:“今天是私人宴会,做什么指示?不过呢,近年来滨江镇班子团结务实c落实县委县政府安排部署和决议措施快速有力,经济和社会各项事业发展势头迅猛,大有追赶超越大坪镇之势。在做的各位领导都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功不可没。” 他略停了一下,继续说:“当然也和滨江本地的社会贤达人士,比如赵总这样的企业家对地方建设发展的大力支持分不开,来我敬大家一杯!” 大家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杯是胡书记提议,主要是感谢李县长对滨江镇的支持和关怀。 胡书记提毕,李县长说:“赵总,第三杯你来提吧,给滨江镇的父母官表个态,你事业的发展离不开镇党委政府的支持。” 赵总诚惶诚恐地站起来举起酒杯说:“感谢李县长给我这个机会,赵龙回乡以来,承蒙各位领导支持和厚爱,我的事业才得以顺风顺水。我早就想请各位领导过来坐一坐,表达我的谢意,今天才有这个难得机会,我诚心诚意地敬各位领导一杯,我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 “赵龙?”冯世发又仔细看了一下,还真的是当年班上那个家境贫寒,但脑壳灵,学习用功,成绩好的不得了,坐在他前面的学霸同学。不过虽然眉眼依稀如旧,但身材c气质早已大相径庭。当年的赵龙又廋又小,衣着寒素,沉默寡言,现在的赵总身材高大c气宇轩昂c衣着华贵c言语得体,一看就是成功人士。不提名字,不是同了几年学,哪里还认得出? 当年冯世发和赵龙都是在县三中上的初中,家不在县城的农村学生都是住在集体宿舍里。宿舍所谓的床就是上下两层用木板拼成的一溜大通铺。谁去的早谁就先占干燥敞亮的好位置。 初一的第一学期,冯世发他爸爸临到报名的最后一天才卖了一口袋谷子凑齐学费,所以他是倒数第二个背着铺盖卷进宿舍的,自不待言他的床在里边的黑角落里。他铺床的时候看了一眼最里边那几根拼在一起的圆木,暗自庆幸,还好,他的床不是这几根圆木,不然晚上咋睡呢。 吃了晚饭回宿舍,他看见那圆木上已经铺了一张草席,放了一床铺盖。一个瘦骨嶙丁的少年坐在草席上看书。他上了床说:“你不拿一条褥子,这么硌。怎么睡呢?”少年说:“没事,我的铺盖大,铺一半,盖一半就是了。”这个少年就是赵龙。 赵龙性格孤僻,冯世发也没有跟他过多交往。那时候农村学生唯一目标就是考中专,除非家庭条件非常好,很少有人读高中。所以大家都铆着劲儿刻苦学习。但学习这事儿是需要天赋的,冯世发虽然学习成绩也不错,却无论怎么努力,都与赵龙差一大截。他们班主任说要是三中七八百学生中只有一个能考上中专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赵龙。可惜的是赵龙初二都没上毕就辍学了。 后来冯世发如愿以偿考上中专,毕业后分到乡镇,由于情商低,不会来事,又没背景,混了十几年才混了个不入流的司法所长。跟老婆省吃俭用攒了半辈子钱,才付了首付,做了房奴。而赵龙早就有上千万的资产了吧。 “金子放到哪里都发光,厉害的人什么时候都厉害!”冯世发饮尽杯中酒,暗自感叹。 三杯酒过后,就可以自由发挥。像冯世发这种职位低c酒量小的人就要主动先去敬酒,一是免得自己一会喝多了出丑,二是趁着领导还清醒,争取留个好印象。位置重要的一般都是最后压轴做总结。 冯世发拿着酒杯走到李县长跟前恭敬地说:“李县长,我敬您一杯酒,感谢您对我们基层干部的关心。”李县长端起酒杯说:“县镇都是基层嘛,当前正值镇上经济快速发展期,也是各种矛盾纠纷高发期,你这个司法所长任务不轻呀,一定要给群众c给企业服好务,营造好的投资发展环境。好好干,组织不会亏待努力干事的人。” 冯世发说:“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努力干好工作。”把自己的酒杯落低跟李县长一碰:“我先干为敬,领导您随意。”李县长哈哈一笑:“我就不是个随意的人嘛!”也一口干了。 最后敬的是赵龙。赵龙主动站起来:“老同学,本该我先敬你呢,结果被你抢了先。”冯世发说:“应该我先敬你的。我正为难咋自我介绍呢,没想到你还认得我。”赵龙说:“咋能认不出来呢,你一点都没变。”冯世发说:“你可变多了。” 赵龙感慨地说:“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是变了很多!”举起酒杯跟冯世发一碰仰头喝干,一亮杯底,说:“来老同学,多年不见我们喝个两好,以后多联系,说不定有事要麻烦你呢。”冯世发说:“没问题,有事你尽管言传。”又跟赵龙喝了一杯。 这时瞿心怡正在给李县长敬酒。瞿心怡给李县长酒杯斟满,双手奉上说:“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领导敬杯酒。”李县长哈哈一笑:“爱要怎么说出口,倒在杯里全是酒!美女喝几下?”瞿心怡笑靥如花:“领导在上我在下,您说几下就几下。”众人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沙石场 赵龙说以后有事要麻烦,冯世发原以为不过是句客套话。但过了几天龙翔公司的麻烦事就真的来了。 这个时候我国经济已步入最快增长期,房地产业对gdp的贡献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水泥c砖瓦c钢材等各类建材也跟着水涨船高,就连原来一文不值遍河滩的沙子石头也成了人们争抢的香饽饽。沿河附近胆子大,嗅觉灵敏的人给村组随便交一笔钱,买一台旧挖掘机,圈一片河滩就开起了沙石场。 这些沙石场老板只管采挖,不管回填和恢复,把河滩挖得千疮百孔,到处堆着小山一样的沙丘,有的地方则形成一个个深达数丈的湖。拉运沙石的重型汽车轰轰隆隆地驰过,卷起遮天蔽日的粉尘,不仅存在溺水c交通事故等安全隐患,也造成粉尘c噪声等环境污染,还影响了河道行洪。 这种无序开采引起了锦南县委县政府的高度重视,责令水利c公安等部门集中进行整治,关停无证违规采挖的沙石场,由县水利局代表县政府统一对外发包,并依法办理采沙许可证,征收沙石资源费。 这对那些违规滥采的小沙石场不啻是灭顶之灾,对龙翔商砼公司却是绝好的机会,沙石是商混水泥的重要原材料,如果龙翔把沙石资源拿得手,则成本就会大大降低,利润自然愈加丰厚。 龙翔公司有雄厚的资本和广泛的社会资源,拿到采沙资格自然是毫无悬念。然而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些沙石场的老板大多是本地的能人,跟方方面面都有一些关系。所以虽然龙翔公司跟县政府签了合同,还办了采沙许可证,但这些人根本不吃这一套,滥采滥挖依旧。 龙翔公司去阻止了几次,也邀请江河管理站的去执了几次法,但这些人理由也很多,他们拿着以前跟村组签的合同:“你有合同,我也有合同。我的合同还签在你们前面。”“这河滩祖祖辈辈都是我们村上的,你们现在说是你们水利局的,就是你们水利局的?”“这河堤还是我爹那一辈,一挑土一挑土垒起来的。” 里边闹得最凶的是张河,张河是张家坎村支部书记张海清的侄儿,也是白水河滩最大的沙石场老板。 张河这个人比较会做人,这二年他卖沙石也的确把钱赚到了,所以每逢年节他都要给村里八十岁以上老人送一袋米,割三斤肉,开学的时候给村小学贫困生买个书包什么的。所以他在村里人缘好,也有号召力。龙翔公司进机器的时候他就找几个老太婆堵路堵车,江河管理站来执法的时候,他就带一帮老头c老婆婆撕挖围攻执法人员。派出所的去了几回也无可奈何。 那天胡书记刚接了李县长电话,赵龙就来到胡书记办公室,敬了烟,坐下以后说:“沙石场我中标都快两个月了,现在我的机器还进不了。要是政府没办法,那我就要用我的办法了。” 胡书记说:“这个事情要慎重,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又不是敌我之间的生死斗争,经商之道和为政之道一样,都要懂得妥协,善于平衡。多点耐心,下点功夫,总能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这样吧,就由镇上牵头,搭建个平台,你跟张河沟通沟通,和气生财,和平发展嘛。”赵龙说:“那就麻烦胡书记了。” 胡书记把张主席和冯世发叫到办公室开会:“当前县上开展清理整治违法滥采沙石专项活动,既是执行国家政策法律的规定,落实上级部门的安排部署,也是结合我县实际,促进沙石资源科学合理开发利用,保护生态环境,维护河道安全的必要措施。 此项工作虽然县水利局是主管部门,但也涉及到我镇辖区内的广大群众和企业,牵扯到方方面的利益,阻力很大。如果处理不好,不但影响县上整体工作推进,也不利于全镇发展稳定大局。镇上不但要加强协调配合,还要主动作为。叫你们过来,主要是商量商量,看有啥好的意见和建议?” 张主席说:“情况我了解一些,阻力主要在张河,张河是张海清的侄儿,他投入的资金最多,涉及的利益也最大,光挖机就买了两台。这个人熟人多c关系广,在张家坎很有影响力,其他人主要是看张河呢。张河的问题解决了,其他人的工作也就好做了。” “世发,你也说说。”胡书记散过来一根烟。 冯世发双手接了烟说:“就政策法律而言,没啥可争议的。河道c水流c矿藏均属国家所有,沙石也是矿产资源,村集体无权对外发包,张河他们手里的合同无效。所以现在就是个执法力度的问题。镇上是没有执法权的。” 胡书记说:“解决问题要有全局观念,沙石场的问题不能简单归结为法律问题,其中利益交织,遗留问题多,历史原因复杂。要尽量考虑周全一些,工作方法简单粗暴就会激化矛盾,破坏干群关系,影响稳定,伤害到群众利益。要多听听群众的意见,找出问题症结所在,学会十个指头弹钢琴,善于用柔性手段解决问题,镇上虽然没有执法权,但做群众工作还是有优势的。 我的意见:就由张主席牵头,冯世发协助,联系派出所c江河管理站相关人员组成协调组,召集相关村组c群众代表,以及各厉害关系方召开一次协调会。一是认真听取各方意见,找出问题症结所在;二是讲清法律政策,统一思想认识;三是充分研究协商,拿出妥善处理意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协调会 协调会就放在张家坎村部的党员活动室,镇上参加的人员是镇人大主席张建平c司法所长冯世发c综治办副主任杨万国。江河管理站的周站长亲自来了,派出所来的是金教导员。村上是村两委的干部和涉及两个村民组的组长,以及七八名村民代表。沙场这边参加的是张河和另外两名沙场老板,龙翔公司这边是管理沙场的陆副总。满满登登挤了一屋。 会议由张主席主持,张主席说:“开展违法采挖沙石整治清理专项工作是执行国家政策法律,乱采滥挖行为必须予以规范,加以制止,这是大势所趋,谁也不能阻挡。今天把大家叫过来一是听听大家的意见,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政策法律规定明明白白的问题,在我们这里落实不了,推展不开?当然好的建议,合理的诉求的,我们也会接受和采纳;二是给大家进一步讲清政策和法律,阐明利害关系。孔夫子讲,不教而诛为之虐,政策法律没讲清楚是政府和干部的问题,政策法律讲清楚了,还公然触犯,这就没有什么理由好讲了,该处置的要坚决处置,该制裁要坚决制裁。” 他顿了一顿:“当然,我相信张家坎的绝大部分群众是讲理守法的,也是顾大局c懂规矩c知进退的。”他扫视了一下全场,然后说:“我看这样吧,这是张家坎的地盘,就由张家坎的群众代表先说说吧。” 张家坎的群众代表你望我,我望你,都不想第一个先说。就有人推了一下三组的组长张财贵。张财贵瞪了推他的那个人一眼,胀红着脸说:“叫我说,我就说。不是我们不懂法,不支持政府工作。这河滩祖祖辈辈就是我们的嘛。从小我就在这片河滩上放牛c割猪草c捞鱼,还有我爸爸,我爷爷c太爷刚才张主席不是也说这是张家坎的地盘嘛。要包也要由我村上来包,包给我们村上的人。我就这个意见。其他谁说都不得行。” 张财贵一说开,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说起来:“现在沙场那块还是我们原来抬的田修的地呢,是责任田,还交过提留的。小的时候,我经常跟我爸爸在那块地上搬包谷c捡洋芋。只不过后来涨大水,重新修了河堤,才成了河的。” “是嘛,这河堤也是我爸爸他们一挑一挑担起来的,我当小娃的时候,还倒了几撮箕土的。” 张主席抬手制止了一下:“我是说我们现在在你们张家坎的地盘,不是说河滩是你们的地盘。不要抠字眼。为了节省时间,一样的话就不要重复了,看看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大家相互看看,不再说话,张主席对张河说:“那你说说嘛,你是一方当事人。” 张河说:“好,县上治理乱采乱挖,我是支持的。但我开办沙石场是跟村上签了合同的,也交了承包费。村上年年铺垫道路,都是用我的车免费给拉的沙石。逢年过节,我还给村里老人割肉买米,给小学娃子买书包” 张河说完,张主席又征求了陆总的意见,陆总说:“我们没啥说的,一切按照法律和合同办。” 接下来就是阐释政策和法律,其实政策法律大家都是清楚的,江河管理站在整治过程早就说了无数遍,现在主要是表明一个态度。 冯世发说:“国家《宪法》c《水法》c《防洪法》c《河道管理条例》以及省市采沙管理办法规定的很明确:矿藏c水流c滩涂等自然资源,都属于国家所有,即全民所有,河道采沙许可采用公开招标形式确定采沙人,由有河道采沙许可审批权的机关组织实施。村上是无权对外发包的,你们与村上签订的合同未经有权部门确认是无效的。” 周站长说:“刚才冯所长说的很明确了,沙石资源由县水利局统一公开招标,实行采沙许可,征收沙石资源费。对于非法滥采沙石的行为,我们将坚决予以处罚和打击,不要抱着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共产党最怕“认真”二字,这一次县上是下了决心的,牛大了,也有割牛的刀,使用暴力c威胁等手段拒绝c阻碍河道管理人员依法执行公务的,该治安处罚的要治安处罚,涉嫌犯罪的,要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决不手软。” 金教导员表态:“公安部门全力配合和支持整治清理专项行动。” 张河说:“我也教沙石资源费,办采沙许可证,凭啥包给赵龙不包给我?” 周站长说:“你先把前些年的补交了再说,还有罚款。” 第二天一早,张主席把张家坎的支书张海清叫到办公室里说:“你老实说,张河的沙场跟你有没有关系。” 张海清赌咒发誓说没有。 “是吗?”张主席端着茶杯,抽烟不说话。 过了一会,他说:“没有最好。你是支书,政策法律水平要比老百姓高才对,你也有义务向群众宣传国家政策法律。县镇的工作必须要支持,这是组织原则,没有条件可讲。” 他沉吟了一下又说:“当然通过正常渠道,合理合法表达诉求是可以的,但组织煽动群众闹事是违法的。我听说张河给来闹的老婆老汉每人每天发50元钱?” 张海呐呐地说:“张河跟江河管理站闹,是有这事。不过去的都是他的家人和亲戚。发没发钱我不知道。我回去问问。” 张主席看了张海清一眼说:“那你回去问问,要问清楚,还要普个法。派出所已掌握了相关证据。” 赵龙给冯世发打电话说:“老同学,下午有没有空一起喝个茶吧。”冯世发说:“今天不得行,下午我要去接娃。有事你说。”赵龙哦了一声说:“你说我需不需要给张河做做工作。”冯世发说:“火已烧得差不多了,再添一把柴,也许锅就开了,不过要把握好度。”赵龙说:“那就,改天再约。” 赵龙又打了一个电话,对方说:“好,张狗娃的话我去说。” 张河走进缘圆茶楼预定的雅间,手捏珠串c身穿唐装c头扎马尾c满脸络腮胡,打扮得像艺术家一样的甘军娃已经坐在那里了。甘军娃娴熟地温壶c烫杯c装茶c洗茶c高冲c低斟,做足了茶道功夫,然后双手奉过一杯茶来。张河赶忙接住说:“怎敢劳烦军哥你!” 甘军娃说:“听说你现在混得拽的不行。” 张河说:“军哥你取笑了,我现在都快混不下去了。” “哦,是吗?”甘军娃沉吟了一下说,“那你就听老哥一句忠告!” “您说。” “赵龙你惹不起。你现在也有几百万的身家了,不是原来的光脚片了,白挖了几年沙子,要晓得知足。心大了不仅折财,还招祸。” 张河说:“我沙场开得好好的,凭啥让给他!” 甘军娃沉下脸说:“这么说,你是不给我面子啰?” 张河苦着脸说:“军哥的面子哪能不给。只是我买的那些机器咋办?” 甘军娃说:“机器赵龙开沙石场也用得着,我揣着脸皮跟他说说,折价给他,这个面子想必他还是要给的,但你也不要过分。” 张河恨恨地说:“赵龙算什么东西,二傻子的娃,当小娃的时候穷得肚子都亮在外头,只不过现在走狗屎运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方杰 方杰戏称他租住的房子为鸟窝,因为那房子像鸟窝一样小,也像鸟窝一样高。他像鸟一样,每天早上六点钟背着他的工具包,噔噔噔下三十几级台阶,出窝干活,每天晚上七点,再噔噔噔爬三十几级台阶回窝休息。 鸟窝的主人是密云郊区的土著,拆迁后光房子就补偿了六七套,一家人啥都不用干,只收房租就能保证几代人衣食无忧。 房主也姓方,挺和善健谈的一个北京老头。他去租房的时候,老方拿着他的身份证很热情地说:“你姓方啊,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岭西的呀,我儿子读大学读的就是岭西工业大学。那地方好呀,生态环境好,山清水秀,物产丰富,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历史古迹也多,我还专门去玩过呢。不像北京雾霾重,一到冬天就没法出门。” 方杰不禁肃然起劲,岭西工业大学是985c211重点院校,北京人果然是很牛的。 老方说他儿子大学毕业后,不愿留在外地,就回了北京,先在一家公司上班,没多久就觉得没意思,跟人合伙搞了个乐队。 “他爱唱歌,唱得好听,说不定以后就是个明星呢!”老方说,“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家里也不指着他挣钱。” 有一回,老方家卫生间的防水出了点问题,叫他过去收拾。他见到了老方的儿子方浩然。 方浩然一头飘逸的波浪式长发,上身黑体恤,下身牛仔裤c耐克鞋,很帅c很前卫。 老方给他介绍,方浩然说:“切,老头你别瞎吹,什么岭西工业大学,是岭西工业大学北方信息工程学院。” 老方说:“那不都一样吗?” 方浩然说:“一样个毛线,跟你说了也不懂。” 方杰不禁哑然,就像《围城》里方鸿渐听到韩学愈是克莱登大学的博士一样。他默默地和砂浆c切瓷砖,想起微信朋友圈里看到的一个段子: 寒风呼啸的帝都,某高档社区,一所豪华住宅明亮的灯光下,一男孩正拿着数学作业立于书桌旁。“孩子,真抱歉,”已埋头于书桌前许久的父亲,抹了抹额上渗出的汗珠,“现在的题,比以前还真难了不是一点点”“爸,你可是清华大学毕业生啊”父亲尴尬一笑。这时,家中的保姆恰巧经过桌前,一瞥桌前的卷子,顺手抄起一支笔,文字c数字像蝼蚁一般在草稿纸上排起队。“你还是去忙你的吧”父亲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保姆不答,面上毫无表情。须臾,题得解,父亲看着草稿纸上精妙而富有条理的解题步骤,面上满是惊愕,“莫莫非,你老家是?”“岭西”保姆答,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北风像野兽一样继续敲打着窗户。 不是老方提起,方杰早就忘了自己原来也上过大学,也毕业于岭西工业大学北方信息工程学院。这个学校虽然冠以岭西工业大学的名号,但跟岭西工业大学其实没什么关系,只是一所民办三本院校而已。 人就好比一粒种子,落在贫瘠的山岭里不过是一株低贱卑微的野草,种在花园里就成了人们欣赏赞美的风景;又好比命运之手随意揉捏的一团泥巴,将你捏成一个夜壶,你就得受便溺之辱,塑成一尊神像,就叫万人膜拜。 方杰的家在岭西省锦江市最贫困的东巴县的碑城镇,那里山大沟深c草盛林密,有湍急的小溪c飞溅的流瀑,遍生高大葱郁的冷杉和亭亭如盖的箭竹。空气中负氧离子丰富,山林中野生动物出没,村民捡菌子c采药的时候,常常能遇到朱鹮c大熊猫c金丝猴c羚牛等所谓的珍稀动物。 据说优美的生态环境是比温饱小康更高层次的生活追求,不过从实践来看,高低的顺序是不可错乱的。这里土地贫瘠c交通不便c基础设施落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才通上电,可以说交通基本靠走c耕地基本靠牛c通讯基本靠吼c娱乐基本靠球。 这里的人一出生,梦想就是走出大山,读书毫无疑问是最主要的途径,所以对教育非常重视,学生拼命学,家长拼命供。也的确有一些知识改变命运的成功范例。 碑城人意志坚韧,能吃苦c也团结,读了大学,走进官场,很多就做出了成绩,再相互拉扯,一个芝麻大的小镇出了十几个县处级的干部,还有两三个厅级的。有一个还是国家某部委一个司的司长,据说回乡的时候,县高官c县长都是要亲自迎送的。形成了锦江官场上所谓的“碑城帮”现象。 由于示范带动效应,尤其是大学扩招以后,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供过大学生,上不了一本就上二本,二本不行还有三本c大专c职业学院,只要你愿意读,总有一款大学适合你。农村人眼界浅,又好面子,管他几本,反正都是大学,脸上都有光。况且又是为了娃,国家都说教育最重要,再苦不能苦孩子,所以哪怕卖血c卖肾,借高利贷,拉账垒窟窿都要供娃上大学。 然而成功者终究是凤毛麟角,因教育致贫的反倒不少。大学毕业,国家又不分配工作了,好多大学生一毕业就面临着失业,流落在城市里拿着两三千块钱的低工资,混得还不如农民工。 方杰毕业后,先是在省城一家小保险公司跑了一段时间保险,没什么业绩,后来又去作保健品销售,一个月两千多块钱,除过房租c吃饭c上网费c手机费就所剩无几了,家里还欠着他读大学时两万多块钱的债。 尤其是有一回,久未联系的一位同学不知在哪打听到他的手机号,问他:“混的咋样?”他说:“一般。”同学问:“一月拿得到五千块钱吧?”他说:“哪有,三险一金扣过,三千都不到。”同学说:“那你还在那混个毛呀,我现在海南呢,拿的是年薪。不行了你来跟哥混吧,哥公司正招人,试用期月薪五千,三个月后八千往上,干得好还有提成和分红,将来也像我一样拿年薪,少说点二十万。” 方杰说:“那感情好,啥公司呀,我得行吧?”“高端的互联网行业,国家政策扶持,我都得行,你咋不得行?在学校你学习都比我好。”同学说。方杰还有些犹豫,同学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班上就咱关系好,老同学还能日弄你?” 他辞了职就到了海南,刚下车站,他同学就和另外两个衣着时尚的青年男女来接他。吃了饭,带他去参观公司总部。公司总部离车站不远,在一幢三十几层的高楼里,远远看见蓝光闪闪的玻璃幕墙就叫人觉得高端大气,他们带他参观了公司行政部c事业发展部c对外联络部等,反正听名字就觉得特别牛叉。 里边的青年男女都穿着白领的职业套装,坐在电脑旁啪啪啪地敲打键盘,方杰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第二天他和另外三十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男女被带到了一个大房间,说是要搞封闭式培训,收缴了他们的手机和身份证。接下来几天,就有“专家”在台上讲解如何“抢先占领互联网经济高地,穷屌丝三年逆袭比尔盖茨。每人交五千元获得会员资格,然后再吸纳其他高端人才加入,有钱一起赚,发财要乘早,第一个吃螃蟹的获利才最丰厚的” 白天就吃白菜帮子煮的面,晚上都挤在一个屋里打地铺。方杰终于知道自己是被骗进传销窝子了。在一次所谓的外出拓展训练中,他假装去上厕所,一趟子跑进派出所报了案。后来公安和工商部门联合执法端掉了传销窝点,把身份证c手机还给了他,但押金却没有了。 就这样一混就二十五六岁了,那年春节去舅舅家拜年的时候,舅舅问他混得咋样,他说不咋样。舅舅说:“你还不如去跟我搞装修呢,学个手艺,一天能挣二三百呢,天天都有活!不攒点钱,你将来拿啥接媳妇呢?” 那时,方杰不甘平凡的心早已被残酷的现实打击的麻木了,也就接受了舅舅的建议。跟着舅舅辗转在锦江的城乡,做水电c铺瓷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婚姻 11c婚姻 又一晃,就二十八了,这在农村里已是很大龄的青年了。好在那时他已还清了债,也攒了几万块钱。 他们那儿有一个奇怪的风俗,就是儿子一般都是出去倒插门,女儿却留在家里招女婿。其实主要原因还是穷,如果接得起媳妇,谁愿意去做后代别姓,叫人看不起的上门女婿呢? 传说最早的时候,出去给人家倒插门的,离家那天都要跪在家门口,磕三个响头喊四句话:“小子无能,背叛祖宗,生不还乡,死不归坟。”从此再不回乡。 当然时代变了,国家提倡婚育新风,女到男家或者是男到女家都无所谓了。而且现在农村里媳妇是那么难找,就连锦南锦北这些靠近城市的富裕地方,买不起房车,都找不到媳妇,何况碑城。倒插门总比打光棍强吧。 所以那天,给滨江镇的支书家干完活,酒桌子上他舅舅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支书,你看我这个外侄咋样,念过大学的,准备出来。你们这里有招女婿的吗?”方杰羞得脸通红。舅舅看了他一眼说:“这娃木的,还不赶紧给你叔倒酒。” 张海清“啹”地一声把酒喝干,笑着盘算了一下:“还真有。三队张财福的大女儿出嫁了,小女儿准备留在屋里将女引儿,还问过我有没有认得山里的小伙想出来上门的。不过要拿几万块钱彩礼修房呢。” 他舅舅说:“这没问题,这二年娃也攒了点钱,我再帮凑一点。” 张海清说:“那完了我就去说。” 方杰其实是谈过恋爱的,在上大学的时候,女朋友还是城里的女孩。锦江有句乡谚:高山出鹰鹞,平坝出的是饿脓包。碑城虽然地处深山,但水土养人,是一笑倾国的美女褒姒的故里,这里男的一个个生得浓眉大眼,长得高大健壮,女的则是肌肤细嫩,眉眼如画。 学生们大都心思单纯,只要看对眼,聊得来,管他有钱没钱呢,有句话不是说“有情饮水饱”吗。 他和肖雪是在校文学社团认识的,他们一起谈村上春树c加西亚马尔克斯c莫言c路遥,聊《百年孤独》c《平凡的世界》c《人间喜剧》。她听他弹吉他,看他踢足球,和他一起吃三块钱一碗的麻辣粉,周六周天陪他一起到街头给房地产公司散发广告传单。虽然物质上贫穷,但精神富足。甚至有时他觉得自己就是孙少平,而肖雪就是田晓霞。 然而大四那年春节,他的“晓霞”嚷着要去看看他生长的地方。她跟他一起下了火车又坐汽车,乘三轮,最后剩下弯弯拐拐在山林间来回盘曲的羊肠小道,就得靠“11路公交”了。 开始她还兴致勃勃,看见山坡上吃草的牛,路上撒欢的狗都要欢呼雀跃,一惊一乍半天。后来,慢慢脸上就有了苦色,林间跑过可爱的小松鼠,“扑啦啦”惊起的五彩斑斓的野鸡都提不起她半点兴趣,最后就只剩下一脸凄惨。 爬了多半天山,筋疲力尽来到他家的时候,早已累得瘫掉了。他父母使出浑身解数,竭尽全力热情招待。他父亲忙忙地去河沟里打鱼,他母亲取下梁上熏得乌黑的麂子腿c野鸡c野兔刷洗蒸煮。 他们将他们认为最好的吃食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但她看了看那些缺牙豁口的碗盏和油漆斑驳看不出本色的桌凳,用开水泡了点米饭吃了几口,就再不吃了。 她勉强在他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催着让他送她去火车站,要回家。她还算是给他留了面子,既没有连夜逼他找车送她走,也没有把他家的饭菜发到网上。 开学后,她找到他说:“我真的没有想到现在还有穷成那样的地方,爱情终究还是敌不过现实的,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很多年后,他早已知道爱情这东西,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是一件昂贵的奢侈品,就再也不报任何幻想了。俗话说饥不择食c慌不择路c贫不择妻,快三十的人了,别的男人,他这个年纪,娃儿都上幼儿园了。只要有个女人肯做他老婆就好了,管她美还是丑,浪漫还是庸俗,有没有感觉。 所以尽管张兰兰相貌普通,初中都没毕业,但这里毕竟是滨江镇,与锦江市府锦北区只一江之隔。而况张兰兰不嫌他深山的家,不嫌他苍老的父母,不嫌挂在他家梁上乌黑的腊肉和炖得稀烂白腻的阴鱼。所以他没有怎么犹豫,就做了张财福家的上门女婿。 婚姻是人生重要且全新的一个阶段,再精密的机器都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何况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和一些完全陌生的人过漫长的一生。生活总会有许多不如意,婚姻家庭中也会有许多磕磕绊绊,赌气误会c吵嘴闹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他们的磕绊不止在夫妻之间,也在年轻人和老年人c女婿和岳丈岳母之间,也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归根结底还是思想与观念c行为与习惯之间的差异带来的冲突和矛盾。 比如说,老年人早上睡不着,年轻人则睡不醒。每天早上天一见亮,张财福就要在楼下喊:“兰兰c兰兰,这一早上了还不起来?我跟你妈把猪鸡都喂了。” 再比如说。老年人节约,一分一厘都精打细算,年轻人则大条一些。晚上方杰有看一阵书才睡的习惯,张财福就会在楼下喊:“这一晚上了还不睡?早上又不起来!电不要钱吗?” 传统的老习俗,男到女家就是来给人家立门顶户当儿子的,是要改姓的。现在虽然不用改姓了,但张财福老俩口对亲戚介绍方杰总是说,这是我家兰兰带的儿子。锦江这边把岳父岳母称为姨夫姨姨,后来慢慢也有叫爸妈的。方杰觉得既然张兰兰把他父母叫爸妈,他把她的父母叫爸妈也是应该的。但给人家当儿子还是让他感到很屈辱。 张财福认为自己是一家之主,方杰c张兰兰他们挣得钱就应该全部交给他,由他计划安排屋里的大番小事应开销和人情往来。而方杰宁肯自己全部承担家里的开销费用,也不愿意受制于人。 后来,有了小娃,矛盾就更加突出了,在小孩的喂养c教育上总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争执。 两老儿都非常爱自己的孙子,张兰兰她妈给孙娃喂饭的时候,总要先自己用嘴试试温度,避免把娃烫到,方杰却觉得这很不卫生;张财福走哪也都要把孙娃子带上。农村老年人受的教育少,说话满口粗俗的方言俚语,弄得他孙子一张口也是狗日的c短命的c驴x的。 老两口觉得他们巴心巴肝免费给方杰c张兰兰带小孩,他们不但不领情,还落抱怨,方杰则觉得娃跟着婆婆爷爷养成了一身坏毛病。好在张兰兰能够忍辱负重,说了这头劝那头。方杰c张财福和他老婆也并非十分不知好歹c不明事理,毕竟大家的出发点和利益归宿是一致的,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 旧问题解决c旧矛盾消除,又总会产生新矛盾和新问题。也许每个家庭c每段婚姻都会有这样的相互博弈c相互斗争,相互妥协和相互改变。每个婚姻c每个家庭或许也都是一地鸡毛,满头狗血,只不过方杰的鸡毛狗血更多一些而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张兰兰 据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说这句话的人又说:婚姻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只要双方不讨厌就足够了。 张兰兰长相平常,也没什么文化,方杰对她说不上爱,也说不上不爱。在城里把不婚主义视为时髦,把不生小孩的叫做丁克,听着就洋气;而农村把不结婚叫做打光棍,没有后代的称为绝户,充满了歧视。他和她结婚除了现实的无奈,还有就是她真的是一个很适合结婚的人。 他们正式见面是在张财福家里,张海清带着他和舅舅,提着四色礼行到她家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煎炒烹炸。张财福把他们迎进来,张兰兰麻利地给他们泡了茶以后,招呼一声:“表叔,你们先坐着。”就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七碟子八碗就摆了一桌子,虽是家常菜肴,但厨师用心,火候c调料都拿捏得到位,也别有一番滋味。 吃罢饭,撤下杯盘,张兰兰又重新给他们换了茶。张海清说:“兰兰,你也别忙了,坐这,我说一下。”张兰兰就低着头坐下。张海清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新社会新事新办,男到女家,女到男家都一样。兰兰呢,是两姊妹,她姐姐起发到锦北,所以她就要留在屋里。方杰也想出来。你俩的情况,我提前已给两家大人说了,看你们还有啥意见?方杰这边他舅舅管事,兰兰这边财福做主。你们都说一下。” 方杰他舅舅说:“婚姻的事情主要看年轻人的,只要他们没意见,老人有啥意见?我姐c我姐大哥也是这个意思。”张财福也说:“只要年轻人没意见,我们能有啥意见。”张海清说:“那好,那都年轻人说。方杰你先说。”方杰平静地说:“我没意见。”“那兰兰你呢?”“我也没意见。”张兰兰低下头羞涩地说。 张海清就咳了一声嗽,舅舅给方杰使了个眼色。方杰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给张兰兰。张兰兰推了一下,张海清说:“没意见就收到么。”张财福也说:“那你就收到。”张兰兰就将红包收下。张海清说:“好了,介绍人只起个穿针引线的作用,剩下的就主要是你们的事了。谈恋爱要谈呢,方杰你是男的要主动些,你们把手机号码c抠抠号啥的都留了,也可以在网上聊聊天嘛。接触一段时间没啥了,双方老的再见个面把事情定下来,争取下半年把婚结了。” 方杰和他舅舅在锦南锦北城市边上干活,有时候张兰兰就发个短信问在哪里,近的话就过来吃饭。方杰过来吃了饭,也帮着张兰兰干些农活。滨江的老百姓因为离城市比较近,务蔬菜比务粮食经济效益好。张兰兰初中毕业后,他爸妈一心要把她留在屋里,就不准她到外地去打工。张兰兰就留在家里做家务,帮他爸妈种菜。方杰自幼长在农村,担粪c上肥c给菜打药这些农活也都来的。偶尔住在她家,张兰兰就会提前把洗脚水给烧好,牙膏挤到牙刷上,第二天早早的起来给他下一碗浆水面,让他吃的饱饱的再走。这种待遇,之前他从来没有享受过。 不久后,他就带她去他家。她一路上健步如飞,比他这个自小走惯了山路的都走得快,看见他家掩映在山花绿树丛中,依山而建的一层半的平房,她说:“这里挺好的,山清水秀的,比我想的要好。” 吃饭的时候,张兰兰吃了一块腊排骨说:“姨,你家的腊肉真香,是咋做的?我们年年也做,就没你做得好。”他妈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就不停地给她夹菜。她也赶紧捡好的给他爸妈回敬。 第二天他爸让他带着张兰兰到山里四处走走,他爸和他妈去山里割柴。张兰兰说哪有年轻人耍,让老人劳动的道理。非要让他妈找了一件干活的衣裳换了,拉着方杰一起去。张兰兰身体好,干活也麻溜,方杰爸妈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朴实勤快的准儿媳妇。 他妈在临走的时候给她好好地装了一条腊野猪腿,一条熏好了的干麂子腿,一块腊排骨,让她带回去给爸妈吃。她硬塞给他妈五百块钱,让他们买衣裳穿。感动得他妈直擦眼泪。 结婚后,张兰兰依然和她爸妈在家里种菜,她爸爸每天骑着三轮装一车菜到锦北的蔬菜市场去批发。方杰还是和他舅舅在锦江的郊区做装修,他舅舅干木工,他干水电兼贴瓷砖,偶尔也合伙包一点小工程。这样一年下来,除过开销,能攒个七八万块钱,在滨江也算比较好的家庭。 农村里每天早上眼一睁就有忙不完的活路,也没有个上下班时间,只有晚上的时候一家人才能坐在一起。大家团着吃罢晚饭,张兰兰去收拾锅碗,张财福霸着电视遥控器和老伴看农村电视剧,方杰就上楼坐在床上用手机看电子书。 张兰兰洗毕锅碗也就上来了,洗漱了就坐在床上就问:“今天活路累不累?”方杰说:“不累。”又问:“中午吃的啥?”答:“跟舅舅一人吃了一碗面皮c菜豆腐。”“面皮味道咋样?”“还行。”再没有啥问的,就自己说:“最近美国二铵又涨价了,务菜复合肥比化肥好。”或者就是“最近芹菜卖不上价,反季节蔬菜卖得倒快,要不明年我们也建个大棚?”方杰一边看电子书,一边“嗯”c“啊”着回应。过一会就脱衣服准备睡觉:“你还不睡吗?”“这一章看完就睡。”“那我先睡呀。” 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c循环往复,平淡如水,也平静如水。一年后,张兰兰生了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乐坏了张财福老俩口。满月酒摆了七八桌,孩子刚出月,两老儿就抱着满村子显摆,凑趣的人就夸他家兰兰会生,这下子张家人丁兴旺了,这些话两老儿耳朵上茧子都听出来了,但还是听不够。娃要隔奶,就顺势抱过去跟他们睡,方杰c张兰兰也乐得清闲。 然而乐极总是容易生悲,两个娃六七个月了,他们才发觉情况有些不对。老大看人的时候总是斜着眼往一个方向看,下巴底下的涎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老幺三个多月了谁逗也逗不笑,半岁以后好不容易会笑了,却笑得像蒙娜丽莎一样神秘。就赶紧抱到医院里去检查,检查结果是智力发育迟缓,估计跟张兰兰怀孕期间经常打农药有关。 好在医治得及时,两个娃后来也会叫爸叫妈,也会跑跳玩耍,四岁到幼儿园上小班,五岁上大班,六岁上一年级,看起来和别的小娃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在学习方面老大是班上的倒数第一,老幺是倒数第二。倒是张财福老两口始终不忘初心,矢志不渝地认为他们的孙娃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可爱的小娃。老太婆经常把他们搂在怀里坐在大门边嘟哝:“谁说我孙娃是傻娃?我孙娃是灵醒娃!” 多年以后,方杰早已习惯了命运对自己的嘲弄。高中时无论如何努力学习,只考上个三本;毕业后无论怎么辛苦打工,混得还是不如农民工;无论看了多少文学名著,找的老婆也只是个初中毕业。然而放眼碑城或是滨江团转,乃至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哪个又能够天天如意,事事称心? 命运跟你开玩笑,你回之以的只有苦笑。娃儿不就是不聪明吗,又不缺胳膊少腿,再说聪明又能怎样,凭着农村的教学资源,难道还能考上清华北大?而且北大毕业的也有卖猪肉c吃低保的。也许自己混得是真的惨了点,但那要看跟谁比。别说碑城那样的山区,就是滨江这种靠近城市的地方,人们还不是像复制电脑程序一样复制着生老病死? 幼年的时候,刚离开爸妈的怀抱,能跑能跳,就被送到幼儿园里去上学,再是小学c中学,或者大学;青年的时候,背井离乡出去打工,赚钱,到了结婚的年龄,父母倾尽所有,甚至拉账垒窟窿给自己修房c出彩礼接媳妇;自己有了孩子以后,也要努力打工赚钱,攒钱,好给自己的孩子买房买车,接媳妇; 然后一晃就老了,出去打工也没人要了,就留在家里种庄稼,经管孙子孙女,后来各种病痛也就出来了,儿女孝顺的话,送到医院里花几万块钱尽个心,就像一台老旧的机器一样,修修补补,最后到了使用年限,就该报废了。 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太辛苦c太乏味c太无聊?可是这片土地上的这些人,祖祖辈辈就是这样一代一代过来的,并且还将这样过下去。生活就像强奸,既然无法反抗,就要学会享受。就这样吧!不然还能怎样呢?为人夫c为人父c为人子,就要担负起来相应的责任,既然来给人家立门顶户,那就要把门户顶立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钱小芳 在农村里,两个男娃的负担是有些重的,不说抚养c教育,就是将来接媳妇,两个娃不得一人给修一院房?所以孩子四岁上幼儿园了,方杰就跟张兰兰商量,在当地挣不到钱,原来跟他一起干过水电的李卫军在北京每天挣他双倍的工资,就算除过房租和生活搅杂也比在锦江挣得多得多。李卫军约了他多次了,原来娃小没法出去,现在娃大了,不挣点钱咋办呢?他的意思让张兰兰跟他一起去,张兰兰可以当小工刷墙,和沙灰什么的,比在家里务菜强。 张兰兰考虑了一下说:“要去,也只能你一个人去。娃还小,又不听话,爸妈也一天比一天老了,我们都走了恐怕不得行。” 就这样方杰到了北京。李卫军他们在这边已经混得很熟了,很多家装公司承包了工程项目,需要木工c油漆工c水电工c贴瓷砖的c吊顶的c封阳台的都会找他们,或者就把一些小工程分包给他们。所以活路是不愁的,工钱也比锦江高好多,当然跟家里相比,生活就有诸多不便,尤其是吃住,但出来就是来受苦的,又不是来享福的。 他们这些人像候鸟一样从四面八方飞到城里来,栖身于鸟窝一样狭小简陋的房子,说着五花八门的方言,干着城里人不愿意干得各种脏活c累活,用血泪和汗水养家糊口,最后老了,干不动了c没人要了,就又像候鸟一样飞回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农民工。 经常给方杰当小工的是一个来自四川广元的小媳妇,名叫钱小芳。钱小芳二十七八岁,个子高挑c身材匀称c面容清秀,说话直言快语,干活麻溜利索。农民工干活之余,抽根烟,喝口水的功夫都会穷欢乐,讲些荤笑话,开些带颜色的玩笑。钱小芳为人泼辣,遇着有趣好听的就哈哈大笑一阵,遇到开玩笑过火想占便宜的,她就破口大骂。 有一次,坐在那里歇气的时候,李卫军笑嘻嘻地说:“小芳,我给你出个谜语你猜一下。”“啥谜语?”“一根东西四寸长,一头毛来一头光。噗哧一声捅进去,来来回回冒白浆。是啥?”钱小芳随手抓起一把沙子撇过去,李卫军哈哈大笑:“你想到哪去了,是牙刷嘛,你每天都要用的。”钱小芳骂道:“你个哈怂,从你嘴里出来,就莫得个好话。你看人家方杰,多有修养,啥时候说过流氓话!” 方杰插不上话,嘿嘿一笑,不言传。李卫军又说:“我再给你说一个,掀开热被窝,就往腿上摸,掰开两条腿,就往眼上搁。是啥?猜得到吧?猜不到你就问方杰。”钱小芳说:“方杰才没有你那么哈。”方杰笑着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问:“对吧?”李卫军说:“你娃平时看到不言不传的,脑壳还怪灵哦。”钱小芳才恍然大悟。 在钱小芳眼里,方杰是农民工里的一个另类。农村里的男人一般都不注重个人仪表,一两个礼拜不洗澡c不洗头,是常事,衣服上经常挂着水泥痂和油漆点子,头发弄得毡片子一样,坐公交车人家都嫌弃。一说话满口的脏话,开起玩笑来除了裤裆里那点事,再没有别的话题。 而方杰总是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干活的时候,就换上一身专门干活的衣服,下班了先擦干净鞋c洗完脸,再换了衣服,收拾利索了才走。两三天就洗一次头,一星期洗一次澡。他为人热情,说话温和,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让人觉得很有素质,一点都不像个农民工。所以钱小芳喜欢跟方杰搭伙干活。 钱小芳下了班爱到处闲逛,刚来的时候是逛商场,慢慢商场逛烦了就爱到郊区农村里走走。农村里出来的人看见地里种的庄稼,田坎上长得杂树c野草就觉得特别亲切和踏实。有一天傍晚她沿着一条小河边慢慢走着,听见有人边弹吉它,边唱歌: “北方的村庄 住着一个南方的姑娘 她总是喜欢穿着带花的裙子 站在路旁 她柔弱的眼神里装的是什么 是思念的忧伤” 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歌,她远远地站着,静静地听着,那忧伤的歌声把她带入回忆,带入家乡的青山绿水和田畴纤陌,带入多愁善感的少女时代,带入初恋的甜蜜和忧伤她不禁沉迷了进去。 “原来你也在这里呀?”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吓了一跳,一看是方杰站在她面前。“是你呀,你咋走路没声音呢。”她嗔怪道。她看见他跨在肩上的吉它,又问:“你还会弹吉它啊?” “我不抽烟,又不喝酒,总要有个爱好吧。”方杰说。 “你这个爱好,安逸!”钱小芳一翘大拇指,“我都没什么爱好,噢,我爱煮饭,算爱好吧?” 方杰说:“当然算,你的爱好才是真安逸,我的那些爱好一点用处都没有。” 钱小芳说:“也不能那么说,你唱的歌很好听呢,我就爱听。” 他们给人搞室内装修的有一个便利,就是业主家的水电可以随便用,所以他们一般都是在家里把菜炒好,拿个电饭锅,拿些米在业主装修的房子里做饭。外面买的贵,吃得还不好。方杰的厨艺不行,切菜没有刀路,炒菜火候c调料都掌握不好。 有一次钱小芳看见他带的菜,惊叫道:“哇,你这切得也叫洋芋丝丝?板凳腿吧?油盐能进去吗?”她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然后呸的一声吐到地下说:“没炒熟。”然后就把她带的麻婆豆腐拨了一半给他。 四川人天生就是好厨师,爱旅游的人都知道,随便到四川一个偏僻小镇的小饭馆,点几个菜都美味无比,还便宜实惠。锦江与四川毗邻,锦江人口味也和四川人差不多,爱吃川菜,也喜欢做川菜,但总做不出那个味。既热爱做饭又是四川人的钱小芳,厨艺自然也是超赞的,后来钱小芳每次都会多带点菜分给方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倾诉 城市是钢筋水泥的丛林,一幢幢高楼就是丛林里的参天大树,大树又被分割成一个个密闭的空间,城里的人就如同豢养在里面的鸟兽,过着精致c华丽,却又孤独c冷漠的生活,人们被各种压力层层包围,如同蚕被茧厚厚包裹。 方杰干完活回到租住的房子里,吃了饭,一般都是玩会儿手机就上床睡觉,刚来的时候,还爱四处逛逛,时间长了也就烦了,城里没有鸟语花香,到处是嘈杂的人声c车声和弥散在空气里的烟尘,而且越是走进喧嚣的人群,越是让人感到仿佛置身孤岛,铺天盖地的都是萧瑟和寂寞。 李卫军他们隔段时间轮换着做东去喝酒,方杰又不好这一口,叫了几次,他不去也就不叫他了。也偶尔给张兰兰打个电话,她总是说:“家里好着呢,娃也好着呢,老人身体也好。你在外边要照顾好自己,过年早点订车票回来。”也说些家乡的变化,比如:“锦江边要修大桥了,桥修好了,到锦北骑个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回来的早,天气又好的话,他就会背着吉它到小河边找个安静的地方唱歌。那次和钱小芳偶遇后,她就经常来听他唱歌。他给她唱汪峰的《春天里》: “曾经的苦痛都随风而去, 可我感觉却是那么悲伤, 岁月留给我更深的迷惘。 在这阳光明媚的春天里, 我的眼泪忍不住的流淌。 也许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 在那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 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 在这春天里。” 唱《北京c北京》: “我在这里欢笑, 我在这里哭泣, 我在这里活着, 也在这死去。 我在这里祈祷, 我在这里迷惘, 我在这里寻找, 也在这失去。 北京!北京!” 常常,唱的人泪流满面,听的人也泪流满面。钱小芳笑着拭去泪水说:“方杰,我想喝酒了,你陪我喝酒吧。”方杰说:“我只会喝啤酒。”“那就啤酒,我也只喝啤酒。” 他们在路边的一个烧烤摊上随便点了一些荤素的串,要了一件青岛纯生,一人开一瓶。钱小芳跟他一碰:“方杰,你不是个普通的农民,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我也有很多话憋在心里,憋的我难受的,找不到人说。” 他知道钱小芳跟他一样,真的是太寂寞了,迫切地需要一次痛快淋漓的诉说。钱小芳咕嘟咕嘟一气把一瓶啤酒喝完,将酒瓶顿在桌上说:“方杰,你咋不痛快呢,你啥都好,就这点不好,不利朗。”方杰一笑,也一气将酒喝干。钱小芳又开一瓶递给他:“这还差不多,像个男人。” 一瓶啤酒下肚,话就多起来了。钱小芳伤感地说:“方杰,你知道我是四川广元的。女皇武则天就是我们那里的。”方杰点点头。 钱小芳继续说:“我的家在一个小山村里,房前面是一条河,房后面就是山。春天的时候,满山坡的红杜鹃c迎春花c金银花,还有野泡儿c野地瓜以及好多叫不出名字甜得掉牙的野果子,下一场春雨山里就会长出数不清的菌子c地耳。河滩上则生满了则耳根c荠荠菜,沙窝里到处都是雀雀蛋。 夏天我们女娃家也和男娃一起到河里去洗澡,我们小心翼翼地在齐腰深的水里走着,突然脚底有什么东西一拱,你就不要动了,轻轻爬下腰,把头埋进水里,手伸到脚底下去摸,就会摸出一条三四寸长的乌棒。这种鱼又细又嫩,只有一根独刺,搁点盐,用藕叶子一包,放在灶膛里烧熟,好吃得不得了。 水深的话,我们就双手举着衣裳,踩水到河对岸去。耍累了我们就在沙滩上挖个坑,用沙子把自己埋起来,只把脑壳露在外边。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到鳖娃子,这东西最瓜了,天气热了,它也到岸上来乘凉,你折根竹棍走过去轻轻一拨,把它翻过来,它就四脚朝天在那里乱蹬,再也翻不过去了。 秋天,彷佛是玉皇大帝打翻了颜料盒子,将红黄绿紫的好颜色漫山遍野肆意泼洒,热烈奔放得像美术课老师展示过的一幅外国画家的抽象画。河滩上巴茅花像雪花一样满天飞舞,河面平静的像一大块缓缓移动的绿玻璃,三三两两的野鸭子停在上面,就像五线谱上静止的音符。 冬天河滩上的巴茅都干了,我们就选大小合适的一片围起来,从四面点燃。男娃女娃都欢声大笑着站在四周看火蛇飞舞,看野鸡c野鸭子扑啦啦地惊飞,看野兔狼狈地四处逃窜眼明手快的话就有可能逮到一只野兔或是野鸡。” 钱小芳大大地喝了一口酒:“我的童年就是这样无忧无虑地度过的,家乡的山山水水能给我所有我想要的快乐,只要有一个人陪着就好了,也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陪我捡菌子c挖荠菜,陪我摸鱼c抓野兔,陪我什么都不做,坐在河滩上发呆可惜慢慢地,我们就长大了。他从书本里c电视里c走出山外的人嘴里知道了外面精彩的世界。他不甘心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在这个小山村里老去。” 钱小芳眼里有了泪光:“也许每个男人都不甘心。他说他要出人头地,要成为周围团转最有钱的人。我告诉他,我不需要他出人头地,也不需要他成为有钱人,就这样,就这样就好了。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他让我等他,等他发达了就回来接我。 我就在家里傻傻地等c痴痴地等。很多年后,我在广州找到了他。他早已和一个老板的女子结婚了,只是那个女子从小得了小儿麻痹症,有一条腿是跛的。我问他为啥,他对说我:对不起,小芳!我原来爱你,现在还是爱你,但我也爱现在拥有的这些。 我就回去了,那时我的年龄也已经不小了,我孃孃就给我介绍了一个利州的小伙,条件还不错,我就同意了。婚后生了一个男娃,现在已经四岁了,跟婆婆娘过不到一堆,就出来打工了。” 钱小芳擦干脸上的泪花,笑了一下:“方杰,我是真拿你当朋友才跟你说这么多的,你别笑啊。你也说说你的故事吧,你的故事也一定很精彩。” 方杰苦笑一下,喝干杯中的啤酒:“我哪有什么精彩故事,我怀疑我就是女娲娘娘造人造出的残次品,没有一样不是失败的。”他给她讲大学的时光,讲肖雪,讲毕业后被骗进传销的经历,讲快三十了找不到媳妇给人上门的窘迫。 最后都喝醉了,钱小芳指着他哈哈大笑:“你还上了大学的?”方杰也大笑道:“我上了大学的!”“那你咋混得跟我们一样呢?”“是呀,我咋混得跟你们一样呢?我老婆的堂妹也考了个三本,他爸不让她上,还拿我做的反面教材呢!”“你好惨啊!”“我好惨啊!”“我们都好惨啊!” 两个喝醉了酒的人,相互掺扶着,在深夜寂静的大街上放肆地大笑,笑得满脸泪水。 他们都感觉他们之间会发生点什么,或者也都期待发生点什么。 不知怎么就到了钱小芳家,打开门,钱小芳就一下子搂住了他,他看着她迷离诱惑的眼神c娇如桃花的脸c艳如玫瑰的唇,顺势就吻了上去。两人吻了很久,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都不需要说,只是急迫地撕剥着彼此的衣物。都是很久没有和异性亲热过了,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淤积着太多寂寞和需求,都迫切地需要一次痛快淋漓地释放。他们贪婪如新婚夫妇,疯狂地相互索取,又相互给予,相互折腾,又相互慰籍,最后筋疲力尽,相拥着睡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取 暖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子的时候,他们同时醒来,她枕着他赤裸的胸膛,大大的眼睛扑闪着,眼里既有甜蜜又有惆怅。他将她轻轻拥在怀里,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头发,不知在想些什么,抑或什么都有没想。 良久,她率先打破这暧昧的静默:“我们今天不上班呀?” 方杰满含柔情地说:“不上,今天我们放假。” 她撒娇地抱着他的手臂:“我饿了。” 方杰说:“那我起来给你买早餐。” 她挡住他,娇羞地说:“你躺着别动,你只要有这份心就对了,我给你包抄手,我们四川都是女人侍候男人,没有男人侍候女人的道理。” 她起来麻利地梳洗完毕,就出去买肉c买皮,切葱姜c调馅c包抄手,不到半个小时就煮好了两碗红亮鲜香,令人食指大动的红油抄手。两人吃完早餐,收拾完毕,钱小芳问:“那我们今天干啥呀?”方杰说:“我们好好出去耍一天吧,来北京这么久了还没到哪耍过呢!”钱小芳问:“到哪去耍?”方杰就用手机搜索周边旅游景点,最后决定去古北水镇。 钱小芳说:“那我要好好收拾一下,你也回去换件衣服吧。”方杰回去换了衣服过来,钱小芳已把自己打扮得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般娇艳动人。两人像情侣一样牵着手,按照旅游攻略规划的路线乘车去古北水镇游玩。 古北水镇位于密云东北侧,依水而建,是一处在古村落的基础上改建的古镇景区,充满北方古镇的大气威严,又有很多江南水乡的特色。他们定好酒店后,就随意在小镇漫步徐行。 他们参观了镇远镖局,了解了历史悠久的镖局文化。在司马烧酒坊观看了古老的酿酒工艺,现场品尝了纯粮酿造的高粱酒。在一处老戏台下,欣赏了一折河北梆子。游览了永顺染坊,看那些大缸浸染的巨幅染布被高高悬挂起来晾晒,宛如垂在天幕的彩虹,很像古装剧里的场景。 他们倘佯在古色古香的宅院c牌坊c古塔c桥梁之间,欣赏那些古老的民居c精美的门楣c巧夺天工的雕花,有一种穿越到古代的奇异感觉。饿了就品尝各色美味的地方小吃,晚上又去段家大院泡了温泉,消除一天的疲累。然后,就回到酒店恣意地放纵,尽情地欢爱。 那时候他们忘了魂牵梦萦绵亘在心间的乡愁,忘了经久不见对亲人刻骨的思念,忘了养家糊口,抚老育幼艰深的责任,忘了辗转流落孤独愁闷的艰辛。他们如一对新婚不久,如胶似膝,恩爱有加的小夫妻一样,尽情地享受着幸福和甜蜜。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去登司马台长城,天公作美,阳光作伴,清风同行。坐在缆车上俯瞰,但见群山苍茫壮阔,千峰耸峙,万仞壁立,绵延万里的长城拖着残迹斑斑的躯体,仿佛是从历史的风云中走过来,古老的城墙c斑驳的文字c凹凸起伏的石雕,令人遐思联翩。 那两天,他们尽情地玩乐,聊最开心的话题,做最快乐的事,都非常默契地不提任何煞风景,影响心情的事,以免给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带来一星半点瑕疵。 回去后,他们就住在了一起,像寒冷冬夜里两只抱团取暖的小猫。 经年累月流落在外的农民工,最难熬的不是工作的辛苦,不是生活的艰难,而是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寂寞。他们处于城市最底层,有各自的家庭,但他们也需要关心c需要爱c需要性。如果条件相当,机缘合适的话,这些孤独的男女就会相互搭伙,结成临时伴侣。所以方杰和钱小芳在一起,大家既不感到意外,也没有觉得好奇。出来闯荡生活的人,哪个没有一些藏在心里,不足为外人道的酸甜苦辣。 方杰退了原来的房子,把行李c家具都搬到钱小芳的屋里。他买了一辆电动车,上下班就带着钱小芳。工作上两人配合得更默契了,谁这一天不舒服或是累了,另一个人就多干一些。回到家钱小芳做饭,方杰就摘菜c洗菜。偶尔休息一天,就手牵着手出去逛商场,看电影,或者什么都不做,在家里整整睡一天。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不提各自的家庭,她也从来没有主动向他索要过什么,反倒是她经常给他买衣服,买鞋。那一年她过生日,他给她买了一条她看了很久,但没舍得买的项链。她很感动,又有些愧疚,她说:“这样是不是对不起兰兰姐呀。” 他们像真正的夫妻那样过了两年,这一年临近春节的时候,她接了她老公打来的电话,然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她点点头,再问就什么也不说。只是对他粘得更紧了,一会不见他,就慌乱地四处寻找,彷佛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那几天,他们每天晚上都要疯狂地做爱,有时甚至是几次。整晚她都紧紧地抱着他,一刻也不愿意分离。她要离开的那天晚上,他疲累地睡去,她静静地看着他直到天亮。他醒来后,她哭着问:“你说我们这算爱情吗?”他肯定地点点头说:“算!”“你爱我吗?”“爱!”“那兰兰姐呢?”他沉默,但却将她抱得更紧。 她停止了哭泣,渐渐冷静下来:“我知道你难以回答,我也一样。我们认识得太晚了,晚得就像是命运在故意捉弄。我真的很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但我真的不能抛下我的娃c我的家庭c还有我的老公,他们就像我的脚和手c鼻子和耳朵,无法割舍。我和他也许没有爱情,但我们有更牢固的亲情。我就要回去了,娃的婆婆得了重病,活不了多久了,以后我就要在屋里经管娃了,再也不会出来了。说起来这么多年最对不起的就娃娃了,都六岁了,都没好好陪过他。”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许我们的认识是个错误,但我还是感谢命运让我认识了你。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然后她慢慢地从他怀抱中脱离。他紧紧拽住她的手,冲动地说:“不,我们这辈子就要在一起。” 她缓慢而决绝地抽离她的手:“这样太自私了,对他们不公平。爱情只是生活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责任。我们已经伤害他们了,不能继续伤害,这样我们一辈子都会不安的!有这样一段经历,我都觉得有些奢侈了。再贪心的话,老天爷就会惩罚我们的。忘了我吧,我也会忘了你!相信我,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知道他就要永远失去她了,她是这样一个热情似火,又冷静如水的女子。她走了,但他忘不了她,他给她打电话,手机关机,后来就是“你所拨叫的号码是空号。”她的qq头像永远成了灰色,微信也再也没有任何消息。彷佛她从来没有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似的。 那以后他长期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干什么都觉得没劲,提不起精神,直到接到张兰兰哭着打来的电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关注 这一段时间,冯世发精神时常处于高度紧张之中,每天早上一到单位面对的就是哭的c闹的c吵架的c抱腿的。胡书记或者岳镇长一个电话:“你到我这来一下。”就得飞跑着过去把上访的人领到司法所做工作。 现在是和谐社会,以人为本,说话做事都要万分小心。群众可以骂你,打你,但你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否则一句说说错了,把你的音频c视频发到网上,在网民眼中乡镇干部个个都是酒囊饭袋,你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时不但纪委要处理你,领导也会怪你给单位惹了事。 况且有些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司法所长能够解决的,也不敢乱表态,所以能推就推,能躲就躲,万一躲不过了,就做些没油没盐的劝解,和些稀泥。而且民事纠纷调解主要看当事人意愿,司法所又没有裁判权,也只能磨些嘴皮,劝解说教。然而劝解说教,连小孩子都腻歪,何况成人。 哪样工作干长了,都难免有厌倦情绪。乡镇工作是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上级也不都像《新闻联播》里坐在台上的那些永远正确,群众也不都像电视电影里演的那样淳朴憨厚。乡镇干部就如风箱中的老鼠,几头受气。工作既辛苦,活也不好干,一个月就三几千块钱,勉强能够糊口。 也有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到网上吐个槽,结果被人一句话怼回来:“觉得工资低,工作辛苦,辞职啊!” 辞职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几人像说“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的那个女教师那样洒脱?别的不说,你首先要考虑:你辞职了,你还能干什么?下个月房贷谁来还?娃儿的奶粉钱从哪里来?家人有个病灾怎么办?除非你是富二代或者官二代,但富二代和官二代又怎么会到乡镇来?当然下来挂职镀金,混基层经历的除外。 像冯世发这样的,辞职的念头更是有都不敢有。四十多岁,上有老下有小,文凭只是个中专,虽然工作后通过自学考试弄了个法律本科文凭,但离了单位也没什么用。后来通过了司法考试,也想过出去作律师,但想到一把年纪又到一个新行业从零开始,就没什么信心。再说了现在找一份正式工作多难,乡镇公务员好歹也是公务员呀,每年那么多大学生都争着抢着考呢,自己一个中专毕业的就知足吧。 所以有时工作忙了c累了,遇到难事,受了委屈,也爱发牢骚c爱抱怨。但抱怨归抱怨,牢骚归牢骚,一旦事情出来了,领导一个电话,就又会满血复活,精神抖擞地去干活。甚至有领导说他:冯世发你要不是这张嘴,,你早就怎么怎么了 但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冯世发知道自己即使没有这张嘴也不会怎么怎么。不说家世c背景c后台什么的了,性格上就有很大缺陷。祖宗八代农民,农民阶级的局限性一样不缺:工作没有进取心,小富即安;为人缺少担当,没有魄力;做事急功近利,目光短浅;情商低,不会来事,和同事们一起开玩笑的时候,黄段子c荤笑话张口就来,但见了领导却张口结舌,手足无措。 要说优点的话,就是爱学习c肯专研c能吃苦,脑壳也还活络,做点具体事还可以,当领导是真的不适合。再说了,领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没有两把刷子,不懂游戏规则,即使把你放在位置上,你也坐不稳。到那时画虎不成反类犬,还不如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算了。 头天晚上在白水河打捞尸首熬了半夜,回去也没睡好,第二天上班坐在办公室里,脑壳还是昏沉沉的。刚泡好茶,没喝几口,胡书记就打电话叫过去一下。 到胡书记办公室里,胡书记说:“叫你过来主要是叮咛一下,昨天白水河淹死了娃儿,后续如何发展你要多关注,事情如何善后心中要有底。” 冯世发说:“我给张海清说了,叫他今天先代表村上去看望一下。另外张财福家遭受了重大不幸,我建议镇上是不是给考虑点救助。” 胡书记点点头说:“可以,你先让村上给打个报告。不过光这样恐怕不行,现在的人拔住毛毛一千斤,糍粑落地都要沾点灰,张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最近镇上又在搞违章建筑清理,昨天强拆的是不是也有他们?” 冯世发点点头说:“有。” 胡书记严肃地说:“这些都是不稳定因素,你看是不是采取点措施。” 冯世发说:“我觉得镇上不宜过早介入,张家虽然死了两个娃儿,但毕竟是意外事故,主要原因是监护人没履行好监护责任,也怪不了别人。再说河道治理c砂石资源管理都是江河管理站的事情,跟镇上没有多少关系。现在张财福正愁找不到抓抓呢,镇上一介入肯定就把镇上粘上了。” 胡书记说:“但出事的毕竟是我们镇上的群众,社会稳定是属地管理,镇上也不能置身事外。你要密切关注,严防事态扩大。如果出现群访或者越级访要立即安排人劝返,及时做好协调化解工作。” 冯世发说:“嗯,我给张海清说了的,内紧外松,安排人24小时盯着,一有情况及时给镇上汇报。” 胡书记沉吟了一下说:“那就先这样吧,切不可掉以轻心,有啥情况及时通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商量 张河走到张财福家的时候,他家正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张财福红着眼睛歪在沙发上。方杰抱着头坐在对面朔料方凳上,张兰兰和他坐在一起,凄惨的脸上泪水早已流干。张兰兰的姐夫蒋志轩陪坐在一边。 早已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但饭桌上还摆着几碗凉透了的浆水面。他兄弟张财贵正在那里有一言没一语地劝:“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能行?”张财福铁青着脸,不发一言。 斜对面的睡房里,张财福的老婆王莲琴躺在床上,身上搭着半幅铺盖。张财贵的老婆李桂芳和张兰兰的姐姐张云云坐在床边低声地劝慰和开解。王莲琴双目紧闭,凹陷的眼窝里还有一滴浑浊地老泪。 张河先叫一声:“大大。”然后招呼:“方杰兄弟也回来了?”把一件特仑苏纯牛奶和一罐原味麦片盒人参蜂王浆随手放在墙边,摸一把椅子坐下。张财福撑着沙发扶手坐起来嗔怪道:“你来就来嘛,还拿啥东西?”张兰兰强打起精神给泡了一杯茶端过来。 张河接过茶,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末,呷了一口说:“我过来主要看看有啥忙帮吧?” 张财福苦笑着说:“一屋人这阵头都是昏的,不知道咋整。方杰也刚回来,娃也年轻,经见少,也没指靠过他。” “村上c镇上都不问不管了?” “支书来了的,说代表村上来看我们,礼行是他私人买的,还没你的重。说我们的事,村上和镇上都很同情,也很重视。那天晚上打捞尸首,都花了几千。村上给镇上也打了报告,准备给申请困难救助。” “能救助多少?” “说是不超过五千。” “啥?这么大个事就几千块钱?两条人命呢!”张河跳起来说。 “村上说是个意外,也怪不了谁。” “这就推得光溜溜的了?这二年赵豁牙的孙娃子把白水河挖得大坑小坑,都是几人深!别说小娃家,大人家滚下去也有危险。村上c镇上c江河管理站管过没有?赵龙娃挖沙子一年挣几十万,他们哪个没有得过好处?还有田拐子把他的船扣到沙滩上也不锁,就没有责任?” 张财贵c张兰兰姐夫都坐拢来,张云云和李桂芳也搀着王莲琴出来坐在沙发上。 张财贵对张河说:“你在外头跑下的,人面子上混的人,你看有啥好主意?” 张河沉吟了一下问张财福:“大大,你是啥意见?” 张财福咬着牙说:“我还是那句话,这个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的孙娃也不能白死了!” 张河慨然说:“有你这句话,那我就说说。首先这个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管镇上c村上总要说个啥。” 张财贵c张财福他们都点点头。 “其次,我那两个侄娃淹死了,村上c镇上c江河管理站,赵龙娃c田拐子都脱不了干系。”张河继续说。 张财贵插嘴道:“找田拐子恐怕是空事,他一个孤寡老人,站到也是他,坐到也是他,你把他有啥法?” 张河点头说:“也是,所以重点是赵龙娃,他那么大的企业,拔一根汗毛下来都比咱们腰粗。村上c镇上c江河管理站也不能放过。那年713事件,梁河镇幼儿园杀了娃儿,政府给死了娃儿的每家赔了十万呢。”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几年前锦南县梁河镇一家幼儿园被一个精神病闯入,砍死了好几个幼儿,造成了轰动全国的713事件,外国的记者都跑到来采访,最后县高官c县长都受了处分,分管副县长,梁河镇的书记c镇长c派出所长都被免职。 张河说:“现在关键是要闹,不闹就没人管,没人重视,会哭的娃儿有奶吃。没听人家说么?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 张财福问:“咋个闹法?” 张河说:“打花圈c穿孝衣c下跪,封门堵路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江河管理站c水利局c镇上c县上一个一个挨着闹。咱们这离市上也近,市上也可以去。” “万一闹得不好,会不会被拘留?”张财贵问。 “枪毙都不怕,还怕被拘留?”张财福恨声说。 “就是。”王莲琴c李桂芳他们都随声附和。 张财福对张兰兰说:“你哥来了,你去弄饭么,炒几个菜。”张兰兰强撑着起来,张云云拦住她说:“你歇着,我去弄。” 张河站起来说:“不了,我吃过饭了。回呀,家里还有事呢。”张财福拦住说:“你莫急,快得很,几下就好了。我们再合计合计。” 18c分担 夜已深了,张云云和蒋志轩收拾完毕,服侍着张财福c王莲琴睡下。看见张兰兰c方杰还在堂屋里呆坐着,就催他们也去睡。方杰低声说:“我去给你端水洗脸?”张兰兰微微地点了点头。 方杰出去把脸盆涮了一下,接了些凉水,又倒了些开水进去,试试水温是不是合适,就给张兰兰端进去。张兰兰捧了些水淋在脸上,慢慢地洗了脸,把温热的毛巾久久地捂在脸上。 他又去拿来洗脚盆,把脸盆里的水倒进去,又加了些热水,让张兰兰洗脚。张兰兰洗了脚,挣扎着出去刷牙,他像她原来服侍他一样也把牙膏给她挤在牙刷上。 他扶着她上楼,侍候她躺下,把铺盖给她盖在身上,他去洗刷。他回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屋子时,她还倚着床头靠背半躺着,大大的眼睛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她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疲累不堪,但却毫无睡意。 他洗完挨着她靠着,将她轻轻地搂在怀里。 她终于爆发了,原以为已经流干的眼泪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她用力扑打着他:“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都不回来了呢?你是不是早就想不要这个家,不要我了?现在娃都没了,你还回来干啥?” 她知道,她都知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不够爱他,不够爱这个家,他不快乐,活得压抑,他想逃离!但她能怎样呢?除了默默地付出,除了无微不至地关心他c照顾他,他想做什么都支持他,她还能怎样呢?如果他的心还是不在这里,那她就放手吧。反正她已经失去的够多了,索性就什么都失去吧。 方杰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他任她打,任她骂。如果能够让她减轻一些痛苦,她对他怎样他都愿意。回到锦江,他看到她像一尊雕像一样默默地坐着,眼睛空洞无神,神情呆滞麻木,他的心如被针扎锥刺,无比疼痛,也无比愧疚。 他终于明白了钱小芳的话,张兰兰早已和他融为一体,她是他的左手右手,是他眼耳口鼻。他是爱她的,就像张兰兰爱他一样,他们的感情比爱情更宏大,也更深沉。只是以前被他忽略了而已,就像常常忽略了对自己最重要c也最珍贵的空气一样。 这个世界上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她很坚强,她从不叫苦叫累,也不抱怨生活的艰辛,只是全心全意地为他c为娃c为这个家庭默默地付出,无私地奉献。她是那样地爱他们,爱得都完全忘了自己。 但她也是一个柔弱的小女人。是的,她不漂亮,也不懂浪漫,不会撒娇,更不会说那些幽默甜腻的情话,但并不意味着她没有感觉,不需要关心,不需要爱。她的所有坚强都建立在对他c对孩子c对这个家庭全身心的爱上,现在孩子死了,爱的基础缺了一脚,她快要撑不住了。 他紧紧搂着她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以后这个家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辛苦地撑着了,什么困难和问题我都会和你共同面对,共同分担,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她终于支撑不住了,流着眼泪在他臂弯里慢慢睡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上访 第二天一早张河开着“五菱宏光”撵着六点半前到张财福家的时候,他家已煮好花生稀饭,蒸好面皮,端到桌子上了。大家两下吃了,收拾好东西,八个人坐张河的“五菱宏光”,九个人挤蒋志轩的“锦江之星”。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锦南县城开发。 冯世发刚把摩托车推出来,正要发动,就接到张海清打来的电话:“张财福他们开了两辆车到县上闹去了,咋整?” 冯世发问:“你给胡书记汇报没有?” “汇报了的,胡书记让把他们拦回来。哪们拦得住!人家架了这么大的势,就像鱼摆涎一样,不摆几下怎么能甘心?” 冯世发说:“是这,你找个车。你和村长,再把妇女主任也要叫上,先往县上赶。我马上到镇上,也带人过去。拦不住也要拦一下,这是态度问题。” 话还没说毕,胡书记电话就打过来了,问:“你在哪里?”冯世发说:“我马上到镇上了。”胡书记说:“你赶紧带人去把张财福他们拦回来!今天市委组织部到县上来检查党建工作,市委常委王部长亲自带队,出了问题是要负政治责任的。” 冯世发说“好”,赶紧踩燃摩托车飞速往镇上赶。赶到镇上,看见司法所干部杨万国正端个碗准备去吃饭。冯世发说:“把碗搁下,赶紧跟我去县上接人。”杨万国嘟囔道:“再急,也要把饭吃了,雷都不抓吃饭的人。” 冯世发说:“事情要分个轻重缓急,今天市上到县上检查工作,出了事,你我都担不起责任。把陈小军也叫上,叫张杰赶紧开车。” 冯世发他们赶到锦南县城时,张财福他们已经把花圈摆到县政府大门口了。王莲琴和李桂芳正跟着保安争吵,张财贵他们则在旁边帮腔。张海清和村长徐水生,妇女主任吴小琴在一边劝解。 此时已有看热闹的群众在一边围观,县政府的人员也三三两两的过来上班。冯世发他们就上去劝:“咋的啦?老张,有事情回去说么,咋把花圈摆到这呢?” “回去说啥,事情出了这么久了你们管没有?”张财贵梗着脖子说。 “要凭良心说话呢,出事那天镇上村上都熬了大半夜,我也在跟前。”冯世发说,“而且村上也打了报告给你们申请救助,胡书记都批了。” “两条人命几千块钱就了了?”张财福激愤地问。 “那你们说咋?两个娃儿是自己到河里耍水淹死的,又不是哪个推下去的。”杨万国没好气地说。 “那些挖沙子的把河里挖几人深的坑,你们管没有?”张财福更气愤,唾沫星子快要喷到杨万国脸上。 就有群众帮腔:“是呀,现在这些挖沙子的太不像话了,只顾自己挣钱,把河挖得大坑小坑的,政府也不管。” 冯世发说:“是这,有理说不折。大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认为谁有责任,我们把他们通知到镇上摆到台面子上说,只要说到谁脑壳上,谁就跑不脱。” 就有一个看热闹的中年男人说:“他是日弄你们呢。莫回去,今天市长要来呢,你们去找市长。” 冯世发转过去问中年男人:“你听谁说市长要来,我们都不知道,你知道?” 那人说:“一看你娃官就当不大,一点政治敏锐性都没有。虽说现在不准挂欢迎横幅了,但你没看今天街上一大早水都洒了几道,交警也比往常多,不是大官要来是啥?” 冯世发说:“市长来了又能咋,莫必市长还能亲自给你解决?最后还不是压到我们底下这些做活的脑壳上。而且市长来了,才要赶紧跟我们回去呢,你们拢都不得拢去。摆花圈c堵门是违法的,以往可能会好好把你们劝一下,今天恐怕就是直接强制带离,弄不好还要拘留两个。” 那人不屑地笑道:“莫怕,他是吓你们呢。”张河也说:“就是,他们还能一手遮天,二手遮地了?县上不行,还有市上省上呢,再不行了就到中央去告。” 冯世发刷地一下沉下脸对那个中年人说:“你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叫啥名字?哪里的?今天他们要是被拘留了,你也跑不脱。” “干我啥事,我走呀。”那中年人讪笑着退出人群。 冯世发又指着张河说:“再这样闹下去,别人我不敢说,你张河一定会被拘留,你原来的案底还没消呢。”张河也退到了张财福后面。 这时信访局的和城关派出所的也过来了,罗所长黑着脸说:“赶紧把这些收拾了,有啥回你们镇上解决。不然一会都把你们带到派出所去。” 张财贵也有些心虚地问张财福:“咋整?”张财福看向张河,张河对方杰说:“这是你的事,你拿主意。”方杰对张兰兰说:“要不我们回去吧,这也不是说事的地方。”张兰兰点了点头。 回到镇上,坐到司法所里,冯世发让综治办的乔敏给方杰他们泡上水说:“是这噢,我这个人一向有啥是啥,也不会拐弯抹角。你们直接说你们要解决啥,咋解决?有啥要求都提出来。” 张财贵站起来大声问:“解决啥?我那两个侄孙难道就白死了?” 冯世发说:“莫拐弯抹角,直接说要找谁?要搞啥?” 张财贵说:“要找谁?田拐子把老鸦船扣在沙滩上不锁,有没有责任?赵龙娃把河挖那么深的坑,有没有责任?先把责任说清了再说搞啥。” 冯世发说:“好!那我把田拐子跟沙场的给你们叫来,只要你们把责任说到他们脑壳上了,他们该咋承担,就咋承担。但话又说回来,人家说得脱,也就走得脱。你们看要得吧?” 张财贵c张财福他们相互望望都不言传。 冯世发看了看他们说:“你们也想一下咋说。我们通知人,下午两点搁到你们村上处理,都少跑些路。” 张海清也说:“我看要得,你们回去商量一下,下午准时来。” 张财福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没再说啥,一群人怏怏而归。坐到张财福家堂屋里,张河对方杰埋怨道:“我们都在给你上劲呢,结果你自己拉了稀。冯世发一日弄,你们就回来了。回来说,你说的赢吗?冯世发那人老奸巨猾,别看你是上了大学的,他捂半个嘴巴你都说不赢。” 张财贵沉吟道:“下午先说一场再看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各方 张财福他们走了,冯世发到胡书记办公室把接访的情况汇报了一下。胡书记说:“这事要尽快解决,县上领导也很关注,还好今天把人接回来了,不然就被动了。” 冯世发迟疑了一下问:“这事咋解决,有啥指示呢?” 胡书记说:“你先去处理一下再说吧。” 下午两点多,张家坎村部的党员活动室里各方当事人神情激昂,口沫横飞。 方拐子拍着精廋的胸脯,扯着破喉咙粗嗓子大声道:“我的老鸦船在我老子手上都是扣在沙滩上的。怪都出来了,生娃不管娃,自己耍水淹死了,还想叫我赔钱!把我船弄坏了,还没叫你们赔呢。想钱想疯了吧?钱是没有,要抵命的话,我一会就到你张财福家去,要杀要剐你随便!我小的时候村里哪年不淹死几个娃,还不都是拿张席子卷回去埋了,哭一场算了,也没见赖这个,赖那个。” 龙翔公司的陆总说:“两个孩子出了意外,我们深表同情。但要说责任的话,我们真没有什么责任。不说我们证照齐全,经营合法,光河提上禁止下河游泳和玩水的警示标志牌我们都立了十几面。挖沙采石后我也都是按要求回填了的,当然现在河床降低是事实,但跟小孩淹死没有关系。牛蹄子窝窝里都能淹死个人,何况那么大条河。要照你们那样给我们安责任的话,除非在河上扣个盖盖!扣个盖盖也不顶用,手搔把盖盖揭了,淹死了不是还要找我们?” 王莲琴一巴掌拍到桌子上,站起来气愤地说:“说了半天,责任还成我们的了?你们一个个都抹得光光的?” 气氛一下子僵了起来。 冯世发沉吟了半响说:“罢了,下不了无情口,就当不了解交人。我也说一下吧。两个娃都是八岁吧?”方杰他们下意识地点点头。 “根据我国《民法通则》十周岁以下的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由其监护人履行监护职责,并承担相应后果。娃的父母就是监护人,有照管保护被监护人并教育引导其远离危险场所,防止不安全事故发生的义务。河道塘库是人所共知的危险场所,不说河提上到处都立的是警示牌,学校里每学期也让你们签几次安全事项告知书吧?所以我认为这次意外事故的原因主要还是监护人没有履行好监护职责。” 张财贵气呼呼地问道:“噢!咋就履行好了?都不出去做活,把娃成天拴在裤腰带上就履行好了?一家老小都去喝西北风?” “我那可怜的孙娃呀,都是婆不好噢!”王莲琴呜呜喑喑哭起来,张兰兰也跟着哭。 调解无法再继续下去,冯世发让张海清把张财福c张财贵叫到一边说:“既然是摆到台面子上说,那就要以理服人,就是出钱也要叫人出得心服口服,总不能硬从人家包包里去掏吧?我看你们也心中没数,不行了去找个律师咨询一下,看各人到底有多大责任,能赔多少。我们也跟沙场做点工作,一把胡椒顺口气,一颗胡椒也顺口气,事情总归会有个上河下坎的。你们看咋样?” 张财福他们狐疑地相互看了一眼,没说啥。冯世发说:“那今天就先到这吧,明天继续。” 胡书记到李县长办公室的时候,赵龙已经先到了。胡书记一坐下就说:“赵总啊,我可是向李县长和你求援来了。” 李县长递过来一根烟说:“先抽根烟。” 李县长让赵龙给胡书记把茶泡上,说:“赵龙啊,做企业的不能光顾着赚钱,也要承担起相应的社会责任。白水河淹死娃儿这个事你不能袖手不管。” 赵龙讪笑着说:“按说呢,这个事我真没多少责任。不过呢,我也是张家坎的人,论辈分我还管张财福叫表叔呢。所以出于道义我可以给予他们一些经济上的帮助或者说补偿。” 赵龙给李县长c胡书记把烟点上接着说:“况且两位首长又亲自给我说了,你们的话我自然是要听的。” 李县长说:“不是我们给你说不说的事情,而是你作为白水河采挖沙石的受益者,就应该承担这方面的社会责任。而且对这样的风险也应该提前有个预判,预算出相应的风险准备金,在经营成本里列支。” 赵龙佩服地说:“对!对!对!还是首长高屋建瓴,想得周全。” 李县长说:“大企业都是这样的,是你不注重学习而已。” 李县长停了一下,半是玩笑,半是商量地说:“不过呢这个事情毕竟是个意外事件,也不能没个规矩,不然以后河里再淹死个人,找不到你这样的大抓抓咋整。这样吧,咱们这一般死个人赔二十万左右,这次是两个,你一共拿二十万咋样?毕竟你也没有多少责任。” 晚上张河c张财贵他们一起聚到张财福家里。张财贵忧心忡忡地说:“咋整呀?都一推六二五,冯司法也说是我们的责任。”王莲琴激愤地说:“冯司法跟他们穿的是一条裤子!” 闹也闹过了,说又说不赢。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无计可施。 张河沉吟了一下说:“我有个办法,不过这个办法有风险。你们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停顿了一下又说:“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免得惹个事你们怪我,也给自己带灾。” 张财贵催促道:“说撒,你往回都是个利朗的人,今天咋说一半留一半呢。” 张财福诚恳地说:“你放心,我们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们,真有个事也是我们担着,绝对不会连累你。” “713事件。”张河低声说。 “搞个713事件?”张财贵低声惊呼道。 张河看了看方杰:“也不是真搞,只是个策略,造个动静出来。” 大家都犹疑不决,方杰也迟疑着说:“这要得吧?” 张河咬着牙对方杰说:“一辈子前怕狼后怕虎的,能成个什么事?须知富贵险中求。算了,等于我没说,反正跟我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说完一跺脚转身就要离去。方杰眼里慢慢冒出了火光。 夜已深了,大家都走了。张兰兰也睡了,方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些年经历的那些令人沮丧的往事如电影慢镜头一样,逐一在脑海中回放,叫他心乱如麻,也许这一辈子真的是太求稳了,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什么事情都不敢放手一搏,所以什么事都干不成,什么事也都不顺。 鬼使神差地,他悄悄地起了床,梦游一般到厨房里摸出一把菜刀。在月色如银,夜凉如水的院子里“呲啦呲啦”磨起来: 如果历尽磨难c受尽挫折, 老天还依然不放过我。 那就让狂风暴雨来的 更猛烈些吧! 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这尖利刺耳的磨刀声听起来惊心动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处置 “嘟噜噜嘟噜噜”一阵急促地电话铃声响起,冯世发猛然惊醒,一看手机来电显示是镇党政办公室的号码,急忙接听。 “冯所长,胡书记叫你立即到镇上来!”党政办主任李斌在电话里急促地说。 冯世发惊疑地问啥事,李斌说:“你来了就知道了,我还要通知其他人。”说完即将电话挂断。 冯世发两下穿好衣服,脸也顾不上洗,就骑上摩托车往镇上赶。 到了镇上看见一片灯火通明,在过道里碰见副镇长王振民。冯世发问:“咋啦?” 王振民说:“几乎出个大事!” “啥大事?” “713那样的大事。” “咋回事?” “到会议室你就知道了。”王振民说。 冯世发他们进会议室的时候,里边已经坐满了人。除了镇上的领导,还有一些陌生面孔,大部分穿着警服。冯世发认识滨江派出所的,县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姚副局长他也见过。 胡书记见人都到齐了,看了一下表说:“现在是凌晨五点,这个时间把大家都通知来,是因为有个紧急事情。这个事情险些酿成我镇乃至全县的重大事件,那样的话我们在座的都会成为滨江的罪人。还好派出所处置得及时有力。下面,就请王所长把情况通报一下。” 王所长说:“今天凌晨2点左右,我们接到群众报警说张家坎村一组村民方杰因两个娃意外溺水死亡,导致情绪失控,准备报复社会,正在家里磨菜刀。我们当即向县局报告,并及时出警。我们赶到方杰家时,方杰情绪激动,拿着菜刀,扬言要制造一起713那样的恶性事件。我们立即收缴了菜刀,将方杰一家控制起来,目前留置在大坪镇干休所。” 王所长通报完毕,胡书记说:“好,现在请姚局长做指示,大家欢迎。” 姚局长说:“这个事情表面上看似乎涉嫌刑事犯罪,但其根源还在方杰小孩意外溺水死亡事故上。所以局领导跟镇上领导商量了一下,把方杰一家留置在干休所,一是严防意外情况发生,二也方便溺水事故的协调处理。” 姚局长讲完,胡书记问:“其他同志还有没有好的意见和建议?”都说没有。 胡书记面色沉重地说:“方杰这个事情给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包括我本人都敲响了警钟。前期我们重视程度不够,从思想根源上来讲还是没有把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心上。好在公安部门处置得及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不然后悔就晚了。” 胡书记的目光在全场扫视了一圈,继续说:“也许现在有人还在想方杰是不是故意弄的这一出,来给政府施加压力,为自己谋取利益。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要说的是,无论何种情况我们都要把人民的生命财产放在第一位,坚决不允许在我镇出现713那样伤天害理的恶性事件,这是底线。否则,我们就是渎职,是犯罪!也无法向县委县政府和全镇人民群众交代。” 胡书记停了一下,语气和缓了一些:“刚才姚局长的讲话给我们解决这个事情指明了方向,在对方杰一家做好稳控,确保不发生意外情况的基础上,关键在于协调处理好意外溺水死亡事故。因此镇党委政府研究决定:成立白水河溺水事件维稳协调工作小组,镇人大主席张建平任组长,副镇长王振民c派出所长王军c司法所长冯世发为副组长,镇综治办c派出所c司法所及张家坎村两委相关人员为成员,负责事故的维稳及协调处理工作。工作小组人员24小时驻在大坪干休所,事情啥时候处理不好,工作组啥时候不撤!” 所谓大坪镇干休所原是县民政局下属的事业编制,企业管理的一个招待所,位置偏僻,条件简陋,改制后成了对外营业的一个小宾馆,主要靠培训农民工等财政拨款项目半死不活地维持着。这段时间,除了工作组及方杰等人,没有其他客人入住。冯世发他们过去前有派出所的四个民警守着。他们过去后,派出所就撤走了两个人。 因胡书记交了底,刚开始张主席信心满满,一过去就把张财福他们召集到一起,说通过给沙场做工作给他们二十万。但张财福他们嚷着不要钱,只要人。方杰更是情绪激动,红着眼睛说要弄个事出来,结果协调会刚开始几分钟就进行不下去了。 到了晚上,张主席就把人员分成两组,一组由王振民负责,一组由冯世发负责。各配合一名警察。一组值夜班,一组值白班,交替轮换,守着宾馆大堂,防止方杰他们离开。值夜班的白天休息,值白班的负责白天看护和谈判。 第一晚,无论方杰这一方,还是工作组的人几乎都没怎么睡觉。半夜的时候,张海清跑到张建平房子里悄悄说,张财贵对他说了,这一次至少要给赔五十万,否则一定要弄个大事出来。 张建平黑着脸说:“没下数了!煤矿里死个人才赔二十万。” 第二天张建平说县人大有个会,交代王振民有啥事跟他电话联系,就没有再来。第三天王振民跟冯世发说要回镇上处理个事请,这边就由他负责。冯世发嘟囔道:“早些来,我负的了个啥责。” 第四天早上,冯世发值了一夜班困倦不堪,但王振民却没有来,冯世发心里有气,就让杨万国负责白天看护,自己要去休息下。还没躺下,张财贵就跑过来吵:“你们把我们关到这,谈又不谈,解决又不解决,啥意思嘛?” 冯世发没好气地说:“今天白天该王振民谈,他一会就来了,你们想谈跟他谈。”张财贵说:“跟他谈个锤子,我们要跟你谈。” 冯世发来了气:“噢,你们想谈就谈,不想谈就不谈,想跟谁谈就跟谁谈,不想跟谁谈就不跟谁谈?凭啥呀,我现在瞌睡得不行,我又不比别人多拿一分钱工资。” “我给你们说,你们这是非法拘禁!”张财贵气愤地说,“我要告你们。” “你说是啥就是啥,要告,等这个事毕了再告。”冯世发拉上被子,蒙住头。 张财贵走了,冯世发叫杨万国悄悄去看看。杨万国去看了过来说:“他们都到方杰房子里去了,咕咕哝哝不知道在说啥,把张海清也叫去了。” 杨万国说:“我估计这个事快了。”冯世发说:“是快了,但不要着急,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晾晾。” 过了一会张海清也来了,张海清说:“张财福家要谈呢。”冯世发问:“不闹了?”张海清说:“估计是不得闹了,也都闹疲了。”冯世发说:“我就等他们再闹呢,我们也好换个地方。没下数了,看他们能把共产党的天闹垮吧!你去跟张财福说,要谈就安心往好里谈,不安心往好里谈,趁早就收拾了。他们倒睡安稳了,我可是一晚上都没眯眼。” 张海清出去了,冯世发给张建平打电话:“张财福他们要谈呢,你们啥时候过来呀。”张建平说:“那你跟他们谈嘛。”冯世发说:“我昨晚上值了一晚上班,头是昏的,谈不了。再说你是组长,我恐怕谈不好。而且下数都定死了我咋谈?” 过了一会张建平电话打过来说:“我给胡书记汇报了,胡书记也说让你谈,下数坐住22万,再多赵龙说啥都不出了。”冯世发说:“你给其他人说没有,透了风可就没法谈了。”张建平说:“你放心,这事我跟胡书记商量的,没有其他人。”冯世发说:“那我就先谈谈看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意义 冯世发跟着张海清走到方杰住的房间里的时候,张财福c张财贵他们都在。方杰的眼睛已经不那么红了,情绪也好多了。 冯世发接过张财贵递过来的“黄公主”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吐出烟圈问方杰:“昨晚睡的咋样。”方杰说:“还可以。”冯世发说:“你们倒可以,我是一晚上没合眼。”张财福他们都不言传。 冯世发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我晓得你们心里的弯弯拐拐,也知道背地里有人戳是弄非,但凡事差不多了就行了,弄过了就会适得其反。”他转向张财贵:“你刚才不是说我们是非法拘禁吗?我实话告诉你,别说把你们限制在这里,就是直接把你们关到看守所里,那也是依法关的。” 张财贵说:“你少拿大球吓瓜女”。 冯世发惊讶地看着张财贵:“你知道这是啥性质吗?难道你们以为方杰拿个菜刀嚷着要去砍娃儿只是随便开的玩笑?” 张财贵嘟囔道:“不是玩笑是个啥,他方杰要真去,我们也会拦住的。” “这种玩笑能开?你们在网上查一查,前段时间有个娃耍得莫聊聊了,在网上发了个帖说要在飞机上安炸弹,立马就被刑拘了。你们的行为比他还严重得多,你们连犯罪工具都准备好了。我跟你们说,你们这是危害公共安全罪,要判刑的。我是搞司法的,说错了我负责。” 张财福他们都吓了一跳,他们原来也只是想吓吓政府,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不是镇上晓得你家出了惨事,一家人一向也还老实本分。你娃这次非判刑不可。”冯世发对方杰说。 方杰牛着说:“判刑就判刑,枪毙都莫啥,反正我娃也死了,活着也没啥意思。” 冯世发怒道:“你娃死了,你就要去杀别人娃儿?你娃又不是哪个推到河里淹死的!人家跟你有仇还是有冤?听说你还是上了大学的,你书都念到狗身上去了!我看直接把你娃娃送到监狱里去算了,我们还在这里说个啥?”说着就要走。 张财贵拉住冯世发:“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这个事情还是我们老的说了算。” 冯世发坐下说:“你们知道713杀人的董家现在是啥情况了吗?” “听说杀人的那个董三娃,最后也自杀了。”张财福插嘴说。 “董三娃固然是罪有应得,他老婆,他哥佬官一家也都没法在那里呆了,他娃也上不成大学了,听说都搬到新疆去了,这一家人在这里算是绝了。我就是梁河镇的,跟董三娃一个队,反正自从出了事再也没看到过董家的人,可惜修了四间两层的楼房,没人住,也没人敢买,有的地方瓦都溜了,椽子都被雨淋烂了,院坝里草都长了半人深。” 在座的都摇头叹息。冯世发语气放缓对方杰说:“不是我发气,你说你娃这个想法要不要得?你要真弄出个事,你就不说了,你媳妇c你姐c你娘老子c你姨姨c姨夫,包括你大大哪个不被你连累?” 方杰埋下了头。 冯世发说:“再说到你们这个事上,对你们来说虽然是个惨事。但咱们摸着良心说跟别人有多大关系?锦江河c白水河哪年不淹死几个娃儿,原来都是自己捞回去埋了,现在政府还给救助点钱。假如不是遇到赵龙这个大抓抓,你找谁去?找田拐子么?你们把他杀了剐了看看有没有二两肉。你们去闹政府,你们能把政府闹垮?” “这阵我就把杏儿给你们掐破,也不怕你们怄气,其实我们啥都知道,你那两个娃一个眼睛斜,一个光会瓜笑,考试次次都是倒数第一。”冯世发叹着气说,“要会想呢,你们都还年轻得很,现在政策也允许,再生个健康聪明的,哪里不好?过不了几年娃儿又都活蹦乱跳了。” 张财贵暗自点头,方杰垂头不语。 “你觉得活着没意思,咋就有意思了?我活的有意思吗,每天面对的都是哭的c闹的c吵架的c打锤的,晚上你们睡到床上,我窝在大堂沙发里,我有多大错?不就是每个月拿了人家四千块钱的工资嘛!我上有老,下有小,还要还房贷,领导一个电话,就跑的扑鸭儿一样” “这世上谁活得有意思,当官的有意思?我看也未必,就说我们镇上的胡书记表面上看着地位尊崇,坐的是小车,走到哪儿都有人招呼。但全镇这么大,三万多人,每天有多少事要叫他去处理,一个心操不到,就有可能出漏子,连晚上睡瞌睡都要喝安眠药!” “有钱就活的有意思?你们村上的赵龙很有钱吧!我听说他小的时候,屋里也穷得不得了,是靠他爷装神弄鬼养大的。初中的时候还跟我是同学,大冬天的,连褥子都没有,只铺一床破席。学习比我好的多,但穷得初中都没念完。后来我都考上中专了,人家有个啥问题?别说你是个大学生,看不上中专,我们那时候考不上中专的,才会去上高中考大学的。当然他现在发达了,但走到这一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们恐怕想都想不到。” “假如叫我跟他换的话,我宁肯还是这样普普通通c平平庸庸地过一辈子,没啥出息,也别经历啥大风大浪,我这老心脏受不起。”冯世发叹息道:“所以这人啦,活一辈子要说没意思也真没意思,要说有意思也有意思,就看你咋想。” “比如说我给人调解纠纷,看着就要离婚的小俩口重归于好;不共戴天的当事人握手言和;人命关天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就觉得很有意思。我累了一天回去,看见娃儿趴在桌子上写作业,老人在院子里吆喝鸡c吆喝猪,媳妇给我煮一碗浆水面我也觉得有意思。大富大贵有大富大贵的意思,平凡普通有平凡普通的意思,大富大贵的是少数,绝大多数都是我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 方杰若有所思。 冯世发说:“所以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活一辈子哪能不遇到些沟沟坎坎,跨过去就是了。老沉浸在那些负面消极情绪里,就看不清前面的路,你这一辈子还长得很呢。赵龙给二十万也很可以了,煤矿上死个人也才赔二十多万。” 张财福不甘心地说:“那政府拆我的房,我损失那么大咋说?” 冯世发疲乏地说:“那个事情你就不要说了,政府拆违章建筑难道拆错了?再说你有多大损失?砌的都是幺二墙,连圈梁都没打,顶天也就万把块钱。你们这个事情也可怜,我给领导说了再给你们争取两万块钱。你们看能成,我就写协议,不成就另请高明。” 张财贵给张财福使了个眼色,张财福说:“那你给领导说么。” 冯世发出去给张建平打电话:“赶紧过来签协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新的开始 事情过去很久了,张兰兰依然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之中。她常常跟方杰说:“假如那天,我不贪图着把那块洋芋挖完,也许就不会出事了。”方杰说:“这哪能怪你,要怪的话也该怪我,说实话我几乎都没管过娃。” 张兰兰又自怨自艾地说:“冯司法都说是我没有履行好监护责任。” 张财福说:“人是个长腿的,要跑的嘛。按冯世发说的那样除非成天把娃栓在裤腰带上。你们都莫把责任往自己脑壳上揽,谁也不怪,那是该出事了,莫法。” 反倒是经受打击最严重的王莲琴,通过封建迷信,最先走出了阴影,王莲琴说:“你们都莫难过了。我问了神的,那两个娃就不是我们屋里的人,是来问我们要账的,我们把账还了,他们就走了。还有我求了送子娘娘,娘娘也答应了,明年再给我们送个麟儿。” 方杰父母在出了事后也来了。两老儿很心疼这个勤劳善良又孝顺的儿媳妇,方杰爸爸帮着张财福做些田里地里的活路,方杰妈就陪着张兰兰谈闲,比前比后地劝解开导,讲方杰小时候的事情,跟着张兰兰妈一起弄吃弄喝,喂鸡c喂猪。 张财福又让方杰和张兰兰跟父母回碑城耍一段时间。他们跟着他爸爸一起去河里打鱼c摸螃蟹,去山里套野兔c采草药。跟他妈一起去剜野菜c捡菌子。他带她参观他们村里的小学和戏台,到集镇上去赶山场。一起潜伏在树丛后,偷看在藤蔓中跳跃,寻找野猕猴桃的金丝猴。在竹林里观察匍匐在小溪边喝水的大熊猫,她看到那些彷佛传说中仙兽一般的珍稀动物,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回去后,方杰每天一早就跟着张财福到锦江市蔬菜批发市场去卖菜,卖完菜大部分时间就陪着张兰兰,她做饭,他就在灶门口烧火,摘菜c洗菜。闲暇了就一起去村里转转,说起来,他早已是滨江镇张家坎的人了,但对这里却对很陌生。 张兰兰有很好的人缘,走到哪里都有人友善地打招呼,连带着夸方杰:“这就是你女婿?长得好精神噢。走到我屋里给你们熬鸡蛋醪糟”。 生活的车轮滚滚向前,时间是治愈伤痛最好的药,一切都将过去,伤口也在慢慢弥合,淡化。 因为失去,所以他懂得了珍惜。现在,他爱张兰兰,爱这个家,也爱时常唠叨却时刻为儿女作想的老人,爱这院子里散步的鸡,见人就摇尾巴的狗。 他明白了冯世发的话,活着的意义就在这平凡世界里的日升日落c斗转星移c四季轮替,在这清晨的暖阳c落日的斜晖c田野间的青草c小花,以及花叶间滚动的露珠,在芸芸众生辛勤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每天都发生着的婚丧嫁娶c生老病死。 半年以后。 新建成的滨江大桥上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彩旗招展,大道两侧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展板,悬挂着红色长幅标语的彩色气球在天空中轻轻飘动。滨江大桥通车仪式在这里举行,领导讲话以后还要表演文艺节目。 此时刚过了春节不久,节日的喜庆气氛还没消散,看节目的群众多,冯世发作为安保工作人员在这里疏导交通,维持秩序。一转眼,就看到了方杰。他身边还有张财福c王莲琴c张财贵c李桂芳以及另外两个不认识的老人。张兰兰穿一身新衣服和几个年轻人站在一起。 方杰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过来打了招呼:“冯所长,你在这里维持秩序呢?”冯世发说:“是呀,今天人多,怕出乱子。你不出去了吧?现在锦江发展得快,装修活路也很多。”方杰说:“还是要出去的,锦江这边毕竟工资低,趁着年轻还是多挣点。”冯世发说:“也是噢。” 方杰又招呼一声:“你忙哦,我们过去看节目呀!”张兰兰也望着冯世发腼腆地笑了一下。冯世发说:“好,你们去。”嘴角挂着微笑,慢慢地看着他们淹没在人海里。 看完滨江大桥通车仪式,都在张财福家吃饭。张财福全家及大女儿c大女婿c外孙,张财贵一家及女儿女婿,加上方杰父母满满当当地坐了两桌,席上大家边吃边说哪个节目演得好,哪个节目演得不好。说到那个演滑稽小品的演员,大家都笑。这个平凡普通的家庭终于走出了意外伤痛的阴霾。 第二天方杰父母就要回去了,留也留不住,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方杰要把张兰兰照顾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出去了要经常给老人打电话,免得老人担心。送走了父母,方杰他们也开始收拾行李,预定火车票,李卫军已经电话催了好几次了。 张兰兰还有些担心家里,张财福说:“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这几年身体还好,跟你妈也还做的动,只要你两个好好的。身体将养好了,就赶紧再怀一个,趁着我们都还抱得动。” 两天后,他们踏上去北京的火车,方杰已经是轻车熟路,张兰兰还没怎么出过远门,有点小紧张,也有些小期待。她沉静地坐在他的身旁,轻轻依偎着他,她的脸上还有一些哀伤,但更多的是希冀。 火车悠长的汽笛声响起,方杰把头伸出车窗,久久地注视着锦江碧蓝如洗的天空,注视着天空中漂浮着的洁白云朵和云朵旁快速掠过的鸟儿,还有远处深黛色的山脉,山间的绿树和田野里盛开的野花,以及辛勤劳作的人们。 是的,他们又要离开,但这次离开并不是逃离,而是为了一个新的开始。(第一卷完) 阅读量惨淡是在意料之中,狂客的小说既没有网文离奇怪异的情节,又没有纯文学优美的文笔。但狂客真的是很认真很负责在写文的,都说付出就会有汇报,但狂客付出了却没有回报。啥都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继续写,啥时候写不动了再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套牢 按老辈子人说,八月十五中秋节是团圆的节日,天上月圆,地上人圆,亲人们即使远在天涯海角,也会尽可能赶回来,和家人团聚,一起吃月饼,敬月亮,品尝自家院坝边现摘的桃儿c梨儿,喝几杯包谷酒,缓解一下秋收的乏气。 当然现在一切都淡了,过节的气氛淡了,亲情淡了,月亮也不怎么敬了。因为人们知道月亮里边没有嫦娥,没有小白兔,也没有桂花树,有的只是一座座荒凉的环形山,而且它常常躲在在阴沉厚重的雾霾后面,或许是不愿意接受人们的敬呢。 张婷婷没有回来,张婷婷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回来了。 三年多前,徐晓斌的爹身体还好,虽然没有当支书了,但还能经管小磊,煮吃煮喝,上学放学接送,都没有问题。徐晓斌c张婷婷和村里的其他年轻人一起到广州打工,徐晓斌进的是电子厂,张婷婷进的是服装厂,虽然活辛苦,劳动时间长,工资也不高,还常常加班,但一年到头总能攒下个几万块钱,再怎么也比守在屋里强。 原打算再攒几年钱就拆了家里旧房盖新房,家里的房子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徐晓斌的爹修的,在当年还是村里的标志性建筑,也是张婷婷相中徐晓斌的主要硬件条件之一,但现在早已式样老旧,跟不上形势了,尤其是二楼楼板防水没有做好,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 现在村里修房大多都是水泥现浇,很少有扣楼板的了,修别墅样式的都有了好多。为此,张婷婷时常抱怨,甚至说当初瞎了眼睛。 那天张婷婷又抱怨的时候,徐晓斌股票刚赚了钱,赚了钱就有底气,也敢和张婷婷争几句:“你哪里瞎了眼睛?你当时看上我,还不是觉得我是支绩优股!”。 那时正是全民炒股的年代,半年时间,上证指数从一千多点涨到两千多点,又一路高歌猛进到五千多点。到证券公司申请开户的人半夜都开始排队,连国家领导人都说要让群众通过股市享受到改革的红利。 徐晓斌是在伍仟八百多点进的股市,开始投了两万,每天一有时间就盯着电脑,电脑屏幕基本天天飘红,眼瞅着股票的市值如火箭般直线上升,每天都能赚几百,慢慢就觉得上班没意思了,悄悄辞了工,瞒着张婷婷把存折上剩下的八万多块钱全投入到股市里,做起了专业炒股人。 没到半个月徐晓斌股票的市值就涨到12万多。和张婷婷争吵的时候,徐晓斌正好在心理预期的价位,满仓进了大家都在疯抢的中石油,自信心爆棚,拍着自小就凸起的小肚子豪情满怀地说:“现在也还是支绩优股,就像中石油一样未来走势持续看涨!” 两口子之间的事情是扯不清的,争来争去没有什么意思,张婷婷懒得再理他,她刚被厂里提拔了个小班长,忙得很。只是看徐晓斌这几天班也不上,饭也不做,屋里乱也不收拾,一天到晚眼睛锥子一样盯着电脑显示屏,上厕所都是来回小跑,心里觉得烦。 张婷婷知道他在炒股,自己厂里许多同事也在炒,据说都赚了不少钱。徐晓斌要炒,张婷婷告诫他只准少投点钱试试水,毕竟电视里天天说: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想来不是说着玩的,何况炒股总让人觉着不怎么靠谱。张婷婷不知道徐晓斌已经辞了工,更不知道徐晓斌把这几年的积蓄全部都投入到股市里去了。 她问:“你不说你们厂里这几天放假吗?我今天碰到小高,小高说你们老板刚接了个大单,最近天天加班?”徐晓斌说:“小高和我不是一个车间,我们车间最近机器有点问题正在维修。”徐晓斌不敢给张婷婷说实话,想等股票市值像国民生产总值那样翻一番的时候,再告诉张婷婷,那时想必张婷婷也不会再说什么了,不然他承受不了她暴风骤雨般的怒火。 然而未来不可预测,计划不如变化!当年一窝蜂涌进股市抱着分享改革红利的股民就和后来一窝蜂把棺材本投到所谓融资理财公司的大妈一样,你想的是人家利息,但人家想的却是你的本钱。上证指数在涨到6000多点的某一天,突然就断崖式的下跌,然后几乎是天天跌停,中石油更是成了“中屎油”,48元多强势开盘,跌倒最后就只剩下零头。 大多进入股市不久的菜鸟股民一般都没有壮士断腕,壁虎弃尾的气魄,舍不得割肉止损,开始总抱着再等等还会涨上来的心理,到后来又觉得昨天那个点我都没卖,今天卖不是更亏?等反弹了再割!就这样愈陷愈深,不可自拔。 只到有一天张婷婷听到同事议论说:“马丽丽要和老公离婚了。她老公把两人辛辛苦苦打工四五年,准备回去修房子的二十几万拿去炒股,如今还剩下三万多了。”猛然间就想起徐晓斌也是好久没有在自己面前得瑟股票的事情了,估计也是亏了,不由一阵忐忑。转过来又自我安慰,自己管得紧,只准往股市里投了两万块钱,就算亏点,想来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晚上回去一定要好好问问。 下班后,张婷婷回到租住的屋子里时,见徐晓斌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看见她回来也没吱声,就有些诧异,问:“咋了?” “我爸住院了!” “你爸好好的咋就住院了呢?” “我爸本来血压就高,那天又喝了点酒,在院坝里摔了一跤,说是脑溢血” “我都给你说了多少回了,你爸血压高,就别让他喝酒了,就是不听!还爱吃个肉!看这会出事了吧?”张婷婷气呼呼的说。 “又不是没说过,说了又不听,你一说他,他就骂:老子喝自己的,吃自己的,又没问你们要一分钱。”徐晓斌说。 “那现在啥情况了?”张婷婷问。 “我妈打电话说,发现得早,抢救过来了。不过要留下后遗症,这次肯定要花一大坨。”徐晓斌说。 “唉,我原想今年下半年让你老子给我们赞助点,再拉点账回去把房修了呢,这下房恐怕是修不成了。”张婷婷沮丧地说。“还有听说最近炒股的都亏了,你亏了多少?我们班上马丽丽正跟老公闹离婚呢!” “我”,徐晓斌如同霜打了的茄子焉搭着脑袋。 “存折呢?拿来我看看。”徐晓斌不吱声。 “在哪?”张婷婷怒喝道。 “在箱子里。”张婷婷急忙翻开箱子,找到存折,翻开一看,十万多的存款,就只剩下几千块钱了。 “折子上的钱呢?”张婷婷问。 “都被我投到股市里去了,套进去了。”徐小刚沮丧地说。 张婷婷怒不可遏地说:“你胆子太大了,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敢把这几年的血汗钱全部拿去炒股?” 徐晓斌自知理亏不敢搭腔。 “你!你”张婷婷手指急点着徐晓斌,愤怒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她“唰”地一下把存折撇在徐晓斌脑壳上。“其实你一直是支垃圾股!”她说。然后,猛地拉开门走了。 从此以后,张婷婷再也没有回过他们租住的屋子,开始是和同学瞿心怡住,后来就自己租了房子。徐晓斌去厂里找了几次,先是被张婷婷骂的狗血淋头,后来纯粹就不见他。也找朋友劝说过几次,但张婷婷已是铁了心不回去了。徐晓斌本来就有点怕张婷婷,再加上自己理亏,就想等过一段时间,张婷婷气消了,或者股票解套了再说。 最后一次见张婷婷的时候是在他临回老家的头一天,他在服装厂门口等到她说:“爸在医院里,小磊也没人经管,我准备回去呀。”张婷婷说:“别跟我说,我不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出事 徐晓斌就回去了。 他爸爸出院以后,成了半瘫,走路画圈,说话时舌头在嘴巴里直打哆嗦,要琢磨半天才能明白他要说啥。他妈一直体弱多病,照顾他爸都很吃力,经管小磊更是不可能了。 徐晓斌不能再出去了,他爸前些年种了几亩樱花和紫薇,徐晓斌就在家里经管这些树。随着房地产行业的不景气,苗木花卉也不值什么钱了,徐晓斌就卖了苗木,种元胡。然而元胡经济效益也不咋地,刨过籽种c肥料c人工也落不下几个钱。 其实,在农村,在土地上,看你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个名堂,顶多能混个温饱罢了,何况徐晓斌自幼娇生惯养,也不是个善于折腾的主。股票短期内没有解套迹象,指望张婷婷寄钱补贴家用更是不可能。张婷婷连他电话都不接,过年也只给小磊打个电话,徐晓斌要说话的时候,张婷婷就挂了。再就是徐晓斌的岳父给小磊送过几回衣服和玩具,说是张婷婷寄回来的。 当年张财贵对徐晓斌还是很满意的。媒人把徐晓斌介绍给张婷婷的时候,张婷婷跟他爹说:“我对他没感觉。”张财贵说:“啥是感觉?他爹是支书,他妈也是周围团转有名的能干人,煮的一手好茶饭,小伙子人长得也排场,屋里还有四间两层的楼房,你过去了这辈子都不用再修房了,这个感觉多好”张财贵爱喝两口,徐晓斌也很有酒量,因这个共同爱好,张财贵跟女婿是很亲热的。虽然亲热程度有随着徐晓斌家境衰落而递减的趋势。 所以徐晓斌用心维系着和岳父母的关系,因为徐家的境况早已大不如前,要是跟张婷婷离了婚,农村剩男一大把,张婷婷还是个抢手货,他恐怕就难找了。小磊不能没妈,他也不能没老婆。张婷婷总有一天是要回来的,这里有她的家,还有小磊。所以每到年节,不管张婷婷在不在家,徐晓斌都会重重地买了礼性,带着小磊去给岳父母拜节。 开始徐晓斌给岳父母说他跟张婷婷闹了矛盾,张财贵端着酒杯,满口打包票:“放心,回来我说她,她老子的话她还是听的”。后来知道了他炒股票亏了的事情,虽然把他说了一顿,但还是说:“吸取教训,把娃经管好,好好搞,搞出点成绩,我才有法劝婷婷。”再后来言语间就慢慢有了训斥:“你今年攒了多少钱?你看你娃搞一年白木邋遢,再搞一年还是白木邋遢!我老汉昨年还存了两万块钱呢。” 这一次八月十五,老丈人的态度更是叫人难以琢磨,话里话外都透着不同寻常。菜上桌,酒满上的时候,老太爷脾脾气气地说:“你看你娃也不懂个规矩,酒还要我给你倒。嚯!还抽到的是芙蓉王,你娃一天挣几个钱?我老汉才抽的是五块钱一包的猴王!”“你问婷婷?你的媳妇你不知道?我每次叫你好好搞,好好搞!你娃就是不听,就这样混一年又一年,你看现在哪家没有修新房?年轻人走亲戚哪个不是开的小车?” 徐晓斌说:“我的家庭,姨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是那个样子,还要经管小磊上学,有啥办法” “说来说去还是怪你当年炒股,”张财贵叹息道,“婷婷又升官了,外边比你强的男的可多得很,再这样下去,婷婷要回来跟你离婚,我们当老的的也没有办法。” 出了门,跨上“嘉陵125”,徐晓斌恨恨地想:“张婷婷一定是在外边有人了!老丈人的话是在提前给自己吹风亮耳朵呢。”徐小磊麻溜地爬上摩托车后座,轻拽着他衬衣的后襟,乖得像只小猫。徐晓斌强压住心头一阵烦恶,猛踩了一下发动杆,头有点晕,趔趄了一下,油门“嗡”地一声吓了他一跳,车把一歪差点摔倒。好在他左脚撑在地上,用力稳住了。最后,徐晓斌抬起血红的眼睛看了一眼这一年最圆最大的月亮,踩上档,松开离合,一轰油门,摩托车“日”地一声驰了出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婚事 李卫国把车停稳,要进院子的时候,碰到韩连英正端着一只大钢精锅,把锅里烫下的鸡毛和鸡零碎连汤带水“哗”地一声泼到大堰里。李卫国说:“韩连英,你又在污染环境哩。” 韩连英立住脚说:“今天过节也不歇气,挣那么多钱二回叫老王给你缝个钱衣裳穿。” “歇?我倒想歇,只是这把老骨头还没熬干呢!”李卫国苦笑着说。 “咋,房也买了,彩礼也过了,日子都定下了,你那亲家母还生六指指呢?”韩连英问。 “可不?昨天又让介绍人捎话,说是让再给过六万,陪嫁个车。”李卫国说。 “那怕算了吧,与其背个名,还不如再添几万块钱自己买算了。”韩连英撇着嘴说。 “这么不是?我和刚娃他妈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养女子的都翘得斑鸠一样。你家小强也二十几了吧,你老背时的票子准备的咋样了?” “九月间就满二十了,紧他在广州再打几年工,挣到钱了就接媳媳妇,挣不到就打光棍。我们哪能跟你比,你那车轱辘一响,黄金万两!” “你算了吧,你恐怕早都瞅好了,也或许人家从广州给你找个不要钱的媳妇呢。” “不想那好事!”韩连英叹息道。 李卫国进屋,王芳已经把菜炒好端上桌了。刚娃去给未来的丈母娘拜节去了,家里就只剩下他俩人。 “你跟韩连英胡呱呱啥,莫球搞场!”王芳训斥道。 “谝会闲传么。你说屋里四间两层楼房还不够他们住?还要叫在城里买房,二回结了婚人家两口子住在城里恐怕就不回来了,家里常年也只是我们老两口。” “不回来了算了,还清闲些,现在年轻人哪个愿意跟老的住在一起!”王芳说。 “唉!”李卫国叹了一口气,“我原想装修完了还剩点钱给他们把按揭还了算了,免得背利息,这又要个车。” “还啥?还清了叫他们耍净的?不给他们点压力,他们就以为钱就是地里的土坷垃,来的容易。” 俩口子原打算给儿子把媳妇接了,自己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再过个一年半载恐怕就要经管孙娃子了,那时大车也就不跑了,光在屋里务点庄稼就对了。哪料到结儿媳妇就把辛苦了一辈子的积蓄耗光了。儿媳妇虽然找的是山里的,但比坝里的还贵。农村里的房子不住,要叫在城里买房。在城里给买了个移民安置的房,除过政府补贴,付了二十万的首付,剩下的以李刚的名字办了按揭。装修又花了十万,彩礼过了十万,四十万也就没了。 新闻上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美丽的梦想,所有的梦汇聚在一起就是中国梦。李卫国的梦就是像城里工人那样老了退休了,少种点庄稼自己吃,有时间了就锻炼锻炼身体,再带王芳出去旅游一回,坐一回飞机,看一回大海,再到草原上去骑一回马。如果不是接儿媳妇的开支大大超出预算的话,这个梦就快要实现了,现在嘛,还是先做梦吧。 “你老家伙骨头里的油还没熬干呢,你不再挣点养老钱?不给你孙娃子再攒点?将来靠他们能靠得住?”王芳把饭顿在他面前。 “给我拿瓶啤酒。” “你下午不是还要给人拉沙子吗,还喝酒?” “喝一瓶啤酒不咋的,过节哩嘛。” 吃罢饭,李卫国到沙场里去装了一车沙子用遮阳网盖好,想了想还是走张家坎算了,虽然今天过节,滨江大道上估计没有渣土办的人,但万一怼上了难得说话。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儿子婚事咋办,请哪些客,席全包出去还是自己买菜请厨师做,找多少车接亲,婚庆公司请哪家等等。 走到张家坎和徐家湾交界的长坡时,他按了下喇叭,他知道快到坡底的时候有一条三轮车便道和公路交叉而过。然而异变突然就发生了,一辆摩托车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车头前面,他下意识的急踩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耳边传来“嘭”的一声钝响,满载砂石的六轮时风农用车并没有感到多少阻滞,就碾了过去,直到坡底才停了下来。 “出车祸了?!”李卫国用尽全身力气,拉开车门,下了车,拖着绵软无力的双腿慢慢挪到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血,他不敢看那惨不忍睹的事故现场,一屁股坐在地上无比惨然地对自己说:“球了!彻底球了!” 徐晓斌和小磊走了,张财贵坐在桌子边剔牙。他老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你说婷婷要跟晓斌离婚?” “那是年轻人的事,我们少参和。晓斌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他爸又那样,离了也好。” “那小磊就可怜了。”老婆忧心忡忡地说。 “那有啥法?难不成婷婷就一辈子陷在他家里。日后手头宽裕了,多给小磊些钱就是了”。 张财贵喝了一会开水,对老婆说:“我下午去张家坎三叉路口田里,把稻草摞起来,现在又不准烧到田里。等天黑下了,我再把剩的渣渣草燎了,才回来呢。” 张财贵扛着耙耙出门的时候,西面天边的夕阳还一片血红,东面天幕的月亮却已经升起。八月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孤零零地悬在高空,在几万光年的远处,才有一颗小星宿闪烁着寂寞的微光。灰蓝的天空下,没有云彩,只有几缕缓缓上升的烟柱随着微风轻轻弥散。田坝里的水稻大多已经收割干净了,稻草也都摞成一个个堡垒似的草垛子。 大路边和田坎上插着几面喷绘的标语牌,上面写着“一把火,一股烟,罚款200元,拘留十五天”、“飞机已经上了天,地里不准再冒烟”、“烧荒烧草烧秸秆,害人害己害子孙”等秸秆禁烧标语。 还没走到田边,就看见支书张海清、文书田志琦和一个年轻女的一人拿着一根树枝走了过来。 张海清说:“老张你莫去烧稻草,逮到罚钱呢。” 张财贵说:“我不烧,我去把稻草摞起来,闲了收回去叫我老婆婆织草袋呀。” “就是,烧稻草污染环境呢,对大家身体也不好,烧不得。”年轻女的说。那女的穿着洋气,带个红色遮阳帽,胳膊上笼着白纱的袖套,估计是镇上的干部。 “你们拿着个树枝枝干啥?”张财贵问。 “看到有人烧草把火挑熄嘛。”女的说。 “你们也辛苦。”张财贵说。 “就是嘛,这向我们每天四点以后都要在各自包的村禁烧稻草,晚上9点才得下班。环保局和纪委的天天开着车查,看见哪里冒烟,就要问责处理人呢。”女的苦着脸说。 “看么,那边有人烧呢。”张财贵指着远远的一个烟柱。 “那好像是大坪镇的。”张海清看了看说。 “算了,我们还是去看看稳当,万一是咱们镇上的,叫查到了不好,这几天查得严。”镇上女的说,然后带着张海清他们匆匆往过走。 张财贵也就往自己三叉路口的田里走,快要走拢时,看见一辆拉沙子的农用车停在徐张公路上,车后围了一圈人在那指指点点。 “出车祸了?”他快步走过去,挤进人群,脑壳猛地“嗡”了一下:“天!这不是晓斌的摩托车吗?” “110和120都打了吗?” “打了,估计快来了。”李卫国有气无力地说。 问话的人张财贵认得,是镇上的冯司法,站在他身边的还有李家营村的支书李金明。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抬尸 冯司法其实叫冯世发。冯世发原来也不是搞司法的,他中专学的是牧医。当年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和他爸都不知道牧医是干啥玩意的,到了学校才知道牧医就是畜牧兽医,也就是农村里给猪牛看病的猪大夫、牛大夫。冯世发一下子就没有了学习兴趣,四年中专他每天就趴在桌子上看武侠小说。好在那时学校好毕业,国家也包分配。唯一一次干专业是他在县种猪场毕业实习的时候,偷偷拿了手术刀和碘酒,给他同学家骟了一条公狗。那活儿简单,把狗保定好了,在狗上横切一个口子,把挤出来割掉就是了,缝合都不用缝合。 毕业后他被分到乡镇,干的是催粮要款,刮宫引产的事情,跟专业也没啥关系。后来国有企业改制,工人一波一波下岗,他有了危机感,想万一有天乡镇也像工厂那样下岗咋办呢?自己学历低,又没有一技之长,于是他就开始自学法律。再后来镇上开始实行竞聘上岗,他就竞争了司法所的职位,然后就一直干下去,还当了所长。国家取消公购粮和农业税后,司法所就成了乡镇最忙的部门,农民不愿打官司,无论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都要找司法所处理,所以农民大多都认得他这个冯司法。 中秋节是国家法定的节假日,实际镇上是放假的。只是要求轮班人员下午四点后,都要到田坝去禁烧。秸秆禁烧期间镇上所有人员分成两班,轮换着去禁烧,没有轮着的就正常上班下班,该休假的照常休假。今天不轮冯世发禁烧,所以晌午他就消停地和他爸爸、他岳父喝了几杯,吃罢饭又和亲戚们聚在一起打二五块的麻将。那天他手气差,不到三圈就输了五十多块,刚要和妹夫换位置,就接到了李金明的电话。李金明说:“你赶紧来,张家坎的三叉路口,碾死人了!”那时妹夫刚摸了个“炸弹”,冯世发顺势把麻将一推说:“打不成了,碾死人了,叫我去处理呢。” “过节呢,还要去上班?我看你这个干部有球当场。”妹夫不高兴地说。 “莫法嘛,我只会当干部嘛。”冯世发边推摩托车边说。 冯世发摩托车骑到徐张公路三叉路口的时候,事故现场已围了一圈人。李金明走到他面前低声说:“大人小娃都断气了,一个从胸口上碾过去,一个从肚子上碾过去,惨得很!”就看见张家坎的张财贵踉踉跄跄地过来,哭兮兮地说:“冯司法,出事的是我女婿和外孙。” 冯世发说:“事情不出也出了,要冷静,救护车和交警马上就来了,家属要配合呢。” 张财贵“唉”了一声挽了个草把子坐在地上。 冯世发把李金明扯到边上悄悄说:“也要给殡葬管理所打电话呢,不赶紧把尸首拉走麻烦呢。”李金明急忙给殡葬管理所打电话。电话还没打毕,冯世发的手机就响了,是胡书记打来的。胡书记问:“你到现场了吗?”冯世发急忙说:“到了,死者是徐家湾村的徐晓斌,就是徐朝富的儿子,还有他孙子。”“徐朝富?这两年他也够倒霉的了。”胡书记顿了一下说:“今晚务必要把尸首拉走,有啥,给我打电话。”“好,晓得了,已经给殡葬所打电话了。”冯世发说。 电话还没挂断,就听见“呜啦呜啦”的喇叭声,两辆闪烁着警灯的车一前一后开了过来,前面那辆是救护车,后面是警车。车停稳后,医生和警察都下了车,派出所的王所长也和交警一起来了。 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先过去翻看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就蹲下做记录。交警把李卫国带去做酒精度检测,剩下的进行现场勘验,拉尺子的拉尺子,照相的照相,做笔录的做笔录。过了一会殡葬所的车也来了。张家坎的支书张海清和徐家湾的村长徐明兴也都赶了过来。王所长和冯世发、张海清、李金明、徐明兴他们碰了个头,然后就现场宣布:“徐家湾村六组村民徐晓斌、徐小磊经确认已死亡。”殡葬管理所的工人就过去准备抬尸首。张财贵唰的一下拦在前面吼道:“干啥呢,啥都没说就拉尸首?”王桂兰拖着徐朝富也哭喊着扑了过来,她哗一下躺在殡葬车前面大哭道:“谁要把尸首拉走,就从我身上碾过去。”徐朝富拐杖斜指着冯世发和王所长嘴里哆嗦着,听不清在说什么,只看见浑浊的老泪一股一股地从眼睛里涌出。 冯世发和王所长走了过去,冯世发握着徐朝富的手说:“徐支书,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知道你难过呢,我们也难过呢。但是光难过一歇,事情还要解决呢,总不能就这样摆在这吧?”王所长说:“尸首还是要拉走呢,摆在这里不是个事,你们看着也伤心,搁到殡葬所里整整容,冻起来,你们啥时候想去看,都可以去看。你们不签字谁也不敢火化。” “不说个啥,尸首是拉不走的。”张财贵说,“你们不叫把尸首摆这,那都摆到李卫国家嘛,他娃儿都要接媳妇了,就摆到他娃儿的新房里。” “你少出这些馊主意!这是违法的。”王所长说。 张财贵忽一下把双手举到王所长面前说:“来,现在就把我铐到去!”“我那可怜的小磊呀!”王桂兰一下抱住了王所长的腿。 “干啥!干啥!”冯世发一把拉住张财贵,“这么大事情肯定要说个啥嘛,不说哪么得行?但现在是说的时候吗?这里是说的地方吗?要说也要在四方台子上正大光明地说,不能在这露天坝坝黑麻漆漆地说。” 徐朝富扯了一下张财贵,王桂兰把王所长的腿松开了。张财贵说:“那把尸首拉走了我们就没抓摸了。” “怎么没抓摸?明天你该摆花圈,摆花圈;该设灵堂,设灵堂。”张海清说。 冯世发施了个眼色,张海清、李金明他们挡在张财贵和王桂兰前面,殡葬所的工人迅速把尸首抬上了车。 张财贵指着冯世发和王所长说:“你们不给个说法,我们把灵堂设到你们镇政府去。” 王所长打电话叫救援公司的司机来把农用车开到交警队定点停车厂里,对冯世发说:“我的事情基本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你的事情了。”冯世发说“哪是我的事情,是交警队的事情。”王所长笑了笑说:“往下看。”冯世发看了一下手机,还有十分钟就凌晨一点了,说:“那你也跑不脱!”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导师 张婷婷觉得走出她和徐晓斌租住的小屋前,她的人生一直是灰暗的。她家世平常、容貌平常、上学时成绩也平常,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人,就像童话中的灰姑娘。 她的高考成绩是上了三本线的,但是他爸爸说,三本就别上了,出来还不是一样打工,还不如现在就去打工,还能早挣几年钱。她爸说的是事实,她也没有过多的抗争,就这样走向社会,投入农民工大潮,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再后来,就是说对象、结婚、生小孩,然后又出去打工,复制着命运早已为这片土地上的农村女孩设计好了的程序。但是哪个灰姑娘没有过公主梦呢?是瞿心怡让她知道了,女人原来还可以这样活! 一般农村出来打工的,即使两口子也只租一个单间,再在屋外楼道里支一个台子,电饭锅、电磁炉、切菜板都就放在上面,炒菜的时候油烟子满楼道里串。卫生间都是公用的,半夜上个厕所,就是大冬天也得穿个睡衣顶着风雪往外跑。 而瞿心怡单身一人却租了两室一厅带厨房、卫生间的大房子,装修得也很有档次,客厅里摆着真皮沙发,大理石茶几、电视柜上放着超薄高清大屏幕电视。主卧很大,摆了一个精致的梳妆台,上面堆满了女人化妆用的瓶瓶罐罐,都是品牌的柔肤水、精华液、隔离霜等等。 瞿心怡每天至少要用一个小时来修饰她那张脸。瞿心怡说:“女人所有的自信都来自于这张脸,多花点时间精力是应该的。” 而张婷婷一年四季都用的是大宝,偶尔奢侈一点就是贴张面膜,徐晓斌却说她贴面膜的样子像个女鬼。 瞿心怡说:“女人要好好爱惜自己呢,不然有一天你累死了,就会有别的女人住你的房子,睡你的老公,花你的钱,打你的娃。”张婷婷说:“我那老公谁爱睡,谁睡去。” 瞿心怡说:“你老公我见过,也是个没什么大志,混吃等死的人。男人没本事,女人更要活出个精气神来,不能把自己成天整的个黄脸婆似的,也不要老觉得自己是一个五岁娃的妈的中年女人,城里我们这个年纪的女人大多都还没结婚呢。赶紧把大宝撇了吧,你那面膜也不能再用,化学物品含铅含汞,用久了会得皮肤癌的,现在都用的是海藻、蚕丝等纯天然的了”。 瞿心怡是一个经历丰富,有故事的女人,因为长得漂亮,上高中的时候就谈过恋爱,后来上了个大专,毕业后没有正式工作,找了个当教师的老公。两口子守着那点死工资,日子过得很是拮据。贫贱夫妻百事哀,尤其是有了女儿以后,经常因为经济的原因闹矛盾。 瞿心怡又不是一个甘于平淡,安分守己过日子的女人,所以很快就离了婚。女儿丢给了老公,自己孤身一人在外闯荡。她卖过房、卖过车、跑过保险、干过传销,还当过一段时间小三,现在是一家酒店的大堂经理,收入、样貌、气质、谈吐都妥妥地表明她是一个成功的城市女白领。 离开徐晓斌的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后,瞿心怡带着她体验了一把疯狂购物的感觉,去的都是品牌店,一千多一条的裙子,眼睛眨也不眨就刷卡付款,而原来她买衣服都是在网上淘的一百多元的地摊货。 逛完了街,又去美发美容,去西餐厅喝红酒、吃牛排,玩得特别开心,放佛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钱是花了不少,但那又怎样?自己挣的钱自己花,谁也说不了什么,再说怎么也比炒股亏了强吧。回到家里瞿心怡说:“来,让我好好给你捯饬捯饬。” 瞿心怡仔仔细细地教她描眉、美瞳、画眼影、打粉底、敷面霜、涂唇膏,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她换上新买的裙子,站到穿衣镜前,吓了一跳:“天!镜子里这个时尚性感,顾盼生姿的美女真的是自己吗?”瞿心怡笑着说:“这世上就没有丑女人,只有不会打扮的女人。” 没有了家庭和孩子的牵绊,不再想着攒钱修房买车,她的日子一下子潇洒起来。她和瞿心怡一起去练瑜伽、做spa、泡酒吧、去ktv唱歌……,这些时尚的生活方式,以前她只在电视上和网络上看到过,自己是想都不敢想的。 尤其是唱歌更是让她找到了人生的自信,瞿心怡第一次把她带到ktv的时候,她局促地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胆怯地旁观着别人的快乐,有男人跟她喝酒,她羞得脸通红,紧张得话都说不伸展了。 在瞿心怡的一再鼓励下,她结结巴巴地唱了一首《女人花》,跑调跑得厉害,音准和节奏都跟不上。瞿心怡却跟她说:“你的嗓音条件不错,主要是不熟练,回去下个全民k歌练练就好了。 ”果然她的歌越唱越好,虽然声音沙哑,但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有点像香港明星莫文蔚,让她在歌厅里很出风头。 她把瞿心怡视为人生导师,她向她诉说自己从一个普通工人成为班长,又成为车间主管如何得不容易,瞿心怡说:“女人的所有坚强都是男人逼出来的!” 她向她说起自己以前如何省吃俭用,辛辛苦苦攒钱,而徐晓斌却拿去炒股,瞿心怡说:“男人靠不住,女人就要靠自己!” 当她站在spa会所前胆怯踌躇时,她说:“每个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利,即使卑微到尘埃里,也要努力仰望美丽星空。” 当她在假期犹豫是否和瞿心怡一起到丽江旅游时,她说:“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世界那么大,我们去看看。” 在她为和徐晓斌的未来而烦闷时,她说:“既然他已跟不上你前进的步伐了,那就只有留在半路上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出轨 在瞿心怡生日那天,她遇到了高中同学吴雷儿。 实际她和吴雷儿只是在高一的时候同过班,高二文理分科以后就没有在一个班了。吴雷儿家庭条件好,人又长得帅,口才好,爱打篮球,会弹吉他,是校草级的人物,她几乎和他没有过什么交集。所以很多年后再次遇见的时候,他已不记得她了。 吴雷儿敬酒敬到她面前的时候问:“这位美女也是我们锦南县的吗?”瞿心怡白了他一眼说:“你眼睛真大,好好看看,同班同学呢。” 吴雷儿一呆,想了好久,故作夸张地说:“不可能吧!这样女神级别的同学,我怎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张婷婷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张婷婷,高一的时候坐在你后面的。”“张婷婷啊!”吴雷儿回忆了好半天,才想起校园里那个常年穿着蓝色校服,扎着马尾,高瘦单薄,永远低着头走路的女孩。他拿出手机说:“来扫一扫,加个微信。”那时张婷婷刚买了苹果6ps,所以就勇敢地拿出来和他互加了微信。 后来去ktv唱歌的时候,张婷婷唱了一曲庄心妍的《以后的以后》,迎来了满堂的喝彩和掌声。吴雷儿也是眼前一亮,端着酒杯过来说:“你比原唱都唱得好啊!” 瞿心怡跟张婷婷说吴雷儿在一家医药公司做销售,混得还不错。后来,他们在各自朋友圈更新的时候相互点个赞,也偶尔在夜晚无聊的时候,咸咸淡淡地聊几句,再互道个晚安。有一天下午,张婷婷下班回来,不想做饭,窝在沙发上看微信,吴雷儿发信息问:“美女,在干嘛呢?” 张婷婷:“没干嘛,无聊中。” 吴雷儿:“好久没见,很是想念呢!” 张婷婷发了个尴尬的表情。 “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吧。” “还有谁?” “没别人,就我们俩。” “哦,那好吧。” 张婷婷给吴雷儿发了个位置,过一会吴雷儿就开着一辆大众速腾轿车来接她。吴雷儿问张婷婷想吃什么,张婷婷说随便吧。吴雷儿说:“那就去御珍轩吧,离这不远,海鲜、日韩料理、中餐、西餐都有。” 他们坐在二楼高雅精致的餐厅里,吴雷儿把菜单递给她,让她点菜,张婷婷说:“这地方我不熟,你点吧。”吴雷儿点了香煎鹅肝、新加坡肉骨茶、安格斯牛仔骨扒、炭烧生蚝,因为开着车就没有点酒,要了两杯果汁。 他们慢慢地吃着,轻轻地聊着,听着不知从哪里流泻出来的舒缓优美的音乐。三十出头的男子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吴雷儿面容俊逸,又微有棱角,神情沧桑,却不显疲态,她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听着他富有磁性的声音,没有饮酒也觉得迷醉。 吃完饭,他们又去看夜景,走在珠江沿岸的步行道上,吹着清凉的江风,嗅着凤凰花的清香,远远传来流浪歌手演唱的黄家驹的粤语歌曲,这绯色的夜晚美得浑似不在人间。 夜深了,他送她回家,到了楼下,她说:“再见!”他笑笑说:“你不邀请我上去坐一会儿吗?” 她有些慌乱,又有些期待,她带着他进了她租住的房子,他说:“你这里还弄得蛮雅致的嘛。”她去给他拿“王老吉”,他一下子就从后面抱住了她。她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内心一片迷乱,她轻拽着他的手颤声说:“不要!” 吴雷儿却抱得更紧了,他轻咬着她的耳垂魅邪地说:“女人说不要就是要!” 很久以后的一天,瞿心怡仿似不经意地问她:“你跟吴雷儿好上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轻哦了一声。 瞿心怡问:“吴雷儿有老婆孩子,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跟我说过。”张婷婷说。 “吴雷儿是不会跟他老婆离婚的。”瞿心怡说,“他老婆比你漂亮。” “他不爱他老婆,他爱我。” “他爱你?”瞿心怡讥诮地说,“恐怕是跟你干那事的时候说的吧。这就是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女人一生可以有很多回爱情,男人一生只会爱一次,就是他的初恋,剩下的就都是情欲了。男人是理性的动物,就连干那事都是睁着眼睛的,头脑永远清醒。女人可以飞蛾扑火般的投入爱情,为了爱情不要老公不要娃,甚至放弃全世界。但你啥时候见过男人因为爱情抛妻弃子的?男人为了财富、地位、权势才会那样做。” 张婷婷听得内心一片冰凉,不甘心地问:“你不会也跟吴雷儿有过一腿吧?” 瞿心怡笑了笑说:“他不是我的菜。我只是提醒提醒你,听不听在你。” 那晚他和她又一次欢爱过后,她枕着他的胸膛期待而又惆怅地问:“你会跟你老婆离婚吗?我们会有未来吗?” 吴雷儿说:“你怎么了,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张婷婷悲哀地说:“看来瞿心怡说的是对的。” 吴雷儿说:“瞿心怡是一个充满心机,满嘴毒鸡汤,浑身负能量的女人,你少跟她来往。” 其实张婷婷早就预感到了答案,现实中很多美好的爱情都没有未来,何况他们这种孽情。她只是有些不甘罢了。但那又怎样呢?也许她和吴雷儿不过是两只在寒冷冬夜里临时抱团取暖的刺猬,又或者是即将干涸的水洼里两条相濡以沫的鱼,终有一天会相忘于山林或者江湖的。没有未来,那就过好现在吧。 在她已经将徐晓斌忘了很久以后的一天晚上,她接到了他爹的电话。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声哭泣,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吴雷儿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看见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连忙问她:“怎么了?” 她痛哭流涕地说:“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坏女人?小磊在屋里没人管,没人陪。我却在外边又飘又浪。要是我陪在小磊身边的话,他怎么会出事?”她抽咽了半天才给他说清楚徐晓斌和小磊车祸的事情。 吴雷儿点上一根烟,在屋里慢慢地踱着步,他说:“这都不是你的错,要说有错的话,也是徐晓斌有错在先。你也不要自责了,现在最关键的是赶紧回去把事情处理好呢。”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开会 李金明没有先回家,骑着电动车去了李为国家。到李卫国家大门口时,已快凌晨两点了。此时,夜已深了,月光分外明朗,四野阖寂无人,只有时断时续的阵阵虫鸣和偶尔一两声辽远的鸟叫。李金明拍了两下大门,狗就汪汪地咬了起来。就听见王芳警惕地问:“谁个?”显然没有睡觉,估计早已知道出事了。 “兄弟媳妇,是我,李金明。” “噢,他老辈子呀。我马上给你开门。” 刚进大门,王芳就惶急的说:“这咋得了呀,下午还在说小刚结婚的事呢,就戳这么大个拐!”李金明说:“进屋说。” 李刚给端来椅子,泡了茶,说:“大大,喝开水。” 李金明端着杯子说:“事情不出也出了,现在其他啥都不说了,看下一步咋办呢。” 王芳说:“我这阵心里毛乱得很,你是支书,又是刚娃的老辈子,啥都要你拿主意呢。” 李金明说:“明天来闹是肯定的,你们要有个思想准备。人家设灵堂c摆花圈,要诀要骂,就是搡两下都要忍着,叫人家畅一下气,毕竟两条人命呢!另外把开水给烧起,饭给管起,先有个态度。再就是刚娃这两天先不要露面,年轻人火气大,万一挖抓起来不好。” 王芳哽咽地说:“明天一早,刚娃就去给你爸送衣裳和铺盖,老家伙走的时候就穿了个短袖子,在里头熬一晚上还不把半条命都过了。他们来就是了,要杀要剐有我老婆婆呢,再不行了我去给他们抵命。送了衣裳,你就莫回来了,上你的班,我给你打电话再回来。” 李刚说:“你身体又不好,一个人在屋里我咋放心。” 李金明说:“都按你妈说的办,明天我叫你二妈c三妈都来,叫你姑姑也回来。他们也不敢做啥,真想做个啥,有我呢,怕个啥?” 第二天,刚上班,徐明忠就串到冯世发办公室劈头问:“哎,今天胡晓东来不来?” 冯世发说:“人家领导有事莫必还要给我汇报?来不来我咋知道呢。” “那我那个事你啥时候给解决呀。” “你哪个事?” “哪个事?地震款的事嘛,我还有哪个事。” “地震时你又没评上严重危房户,再说这几年你杂七杂八领的钱早就超过地震款了吧。” “胡老八都评上了,我为啥没评上?我那墙缝缝比胡老八裂得大,还不是因为胡老八的媳妇跟徐明兴是亲戚?”徐明中扯着脖子说。 冯世发说:“胡老八媳妇跟徐明兴是亲戚,你跟徐明兴还是家门众兄弟呢,那都是经过群众评议了的,又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 徐明中说:“评议个球呀,还不是他们几个人私下定的。” 冯世发说:“徐明中,你摸着良心说,那年你修房的时候,政府给土胚房补助款一万六。为解决你的问题,镇上又召开协调会一次性给你两万九,这几年生活困难补助,逢年过节各种救济哪样没有你?你拿的钱早都超过地震建房补助款几倍了。而且你还签了息诉罢访承诺书的。要晓得知足呢。” 徐明中:“那是两回事,再说我上访的时候,胡晓东拘我颈项,何高峰踢我一脚,怎么说?我上访这么多年的误工费c精神损失费怎么算?” 冯世发说:“莫证据的话少乱说。又没有哪个请你去上访,你还要误工费c精神损失费,那你要不要脸?” 徐明中说:“谁说没证据,好多人看到的。反正我不管,你去给胡晓东说要得这个事情了结,给我二十万,不然过两天你们都到北京来接我。” 正说着李金明电话打过来说:“徐晓斌亲戚把灵堂设到李卫国家里了,花圈摆了一院坝。” 冯世发说:“毕竟死了两个人呢,不叫摆,恐怕也不得行。你把李家劝着,不敢跟人发生冲突。”李金明说:“这头我按住的。” 话还没落点,王桂兰拉着徐朝富和张财贵就进来了。 张财贵说:“冯司法,咋解决呢?” 冯世发说:“咋解决?要找交警解决呢。这号事交警家是主管的呢。” 张财贵说:“你们昨晚拉尸首的时候,是咋说的?你不是说要摆四方台子说吗?” 冯世发说:“摆四方台子,也是交警摆,人家是管这个的嘛。” 徐明中说:“他这是踢皮球呢,今天把你踢过来,明天又把你踢过去。” 冯世发对徐明中说:“你赶紧滚,我忙得很,没工夫跟你闲扯。” 徐明中说:“好好!那我都叫你到北京来接我,到时候我都说是冯司法叫我到北京上访的。” 冯世发对张财贵他们说:“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其他纠纷归我们调解呢,交通事故就由交警队处理。事故怎么认定,责任怎么划分,我们也不会嘛,再说就算会,我们说了也不算嘛。” 王桂兰说:“反正我们不管,你们不是到处贴标语说:有事找政府。快拨7612345吗?” 冯世发说:“交警队也是政府呢。” 张世贵说:“交警队我们也要找,你们也别一推六二五。依我说,昨晚就不该叫你们把尸首拉走,就埋到李卫国家堂屋里,不解决了算了。” 冯世发说:“那就要不得了。你们在人家李卫国家里设灵堂都是违法的事情,更不要说埋尸首了。虽然你们的事情叫人同情,但也莫把自己弄得反而没道理了。” 王桂兰哭着说:“我娃和孙子都死了,我管他违法不违法呢,最好把我们都抓到去。” 张世贵也说:“就是,要了就把我们都抓去。” 正说着党政办新招的公务员何美辰过来说:“冯所长,胡书记叫在小会议室开会呢。” 冯世发说:“我去开会呀,你们也赶紧到交警队去,去晚了人家恐怕就出去了。你们放心,交警队处理的时候,需要我们配合,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回家 到小会议室,人已到齐了。胡书记说:“现在开会,专题研究全镇矛盾纠纷化解和信访维稳工作。当前我镇不安全事故c矛盾纠纷多发,信访维稳形式严峻,徐明中c龚永慧这些老上访户天天到镇来闹就不说了,也是市c县政府的常客,还有赴省进京访的迹象,昨晚我镇又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近期中央要召开重要会议,解决好信访问题,及时化解矛盾,把这些人员稳控在当地,是当前我镇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下面先由冯所长通报一下近期全镇矛盾纠纷排查调处情况” 最后胡书记做了重要讲话:“刚才司法所通报了矛盾纠纷排查调处情况,综治办提出了重点信访案件包抓方案,各领导都提了很好的意见建议,我都同意。下面,我再强调三点: 第一要统一思想,深化认识,高度重视社会矛盾化解和信访维稳工作。发展是第一要务,稳定是第一责任。要推动社会各项事业发展,把我镇建成全市经济明星强镇,社会和谐稳定是前提。一天都粘在扯筋燎皮这些事情上,干部哪还有时间和精力来谋划工作,落实措施?群众哪还有心思来发展经济,建设小康? 第二要加强领导,夯实责任,确保各项工作措施落到实处。各领导要履行好各自分管领域的信访维稳工作职责,层层压实责任,进一步细化措施,确保从今天至中央会议结束,我镇无进京非访c重大群访,不发生重大恶性事件c群体性事件。在敏感时间节点,各包案人员要做到与稳控对象一天三见面,盯死看牢,把矛盾化解在基层,人员稳控在当地。 第三要突出重点,抓住源头,切实加大信访问题化解和矛盾纠纷排查调处力度。要创新思路,多措并举,采取司法c行政c经济等多种手段来解决信访问题,化解社会矛盾。做到四个到位:合理诉求要解决到位;诉求无理的要思想教育,解释到位;生活困难的要帮扶救助到位,花钱买平安的思想要不得,但也不能漠视群众的困难和疾苦,比如徐明中c龚永慧,虽然诉求无理,但家庭确实困难,该救济照顾的还是要救济照顾;行为违法的要依法处置到位,对于无理缠访,扰乱社会秩序,构成违法犯罪的该打击要坚决打击。 要及时排查,认真调处,抓早抓小,从源头上预防,在萌芽时控制,防止小纠纷拖成大问题成立“917”重大交通事故调解维稳工作组,组长由张主席担任,副组长王军c冯世发,成员为派出所c司法所相关人员。司法所配合县交警队做好事故的民事赔偿调解,派出所和包村干部做好维稳工作,防止矛盾激化。事故受害人家属在肇事车主家设了灵堂,摆了花圈,会后王所长安排人去给家属讲清法律,让他们把灵堂c花圈撤了,司法所配合。” 8c回来 张婷婷和吴雷儿从省城机场坐大巴回到市高客站,又打车先回娘家。到娘家的时候天已基本黑下来了,张婷婷给张财贵说吴雷儿是她朋友,帮她回来解决事情的。张财贵要给她妈打电话叫回来做饭,张婷婷说:“饭我们已经吃过了,我想过去看看”。张财贵说:“那也行,你妈和晓斌的婶娘在李卫国家里守着呢。” 张婷婷一行三人骑电动车到徐晓斌家时,王桂兰和徐晓斌的妹妹徐晓丽正在那里抱头痛哭,徐朝富坐在轮椅上,女婿陆昊辰和徐明兴陪在旁边抹泪。王桂兰看见张婷婷不由得怒火中烧,哭骂道:“晓斌和小磊都死了,你还回来干啥?你这心真狠呀,简直都是石头做的。”张婷婷再也站不住了,哇地一声哭倒在地。张财贵说:“亲家,你看你说的是啥话嘛,这是她屋,她为啥不能回?”王桂兰警惕地看了吴雷儿一眼:“他是谁?外面裹的野男人吗?”张财贵说:“说啥呢,这是婷婷请的律师。” 三人哭了一歇,张财贵说:“你们也别光哭了,我们把事情说一下吧。” 张世贵说:“今天我们去找镇上,镇上叫找交警队。交警队也找过了,说事故鉴定责任书还没出来,等出来了给调解一下。” 王桂兰说:“下午,派出所的到李卫国家去说不叫我们设灵堂,被我们一顿臭骂,灰溜溜地走了。” 吴雷儿说:“他们这是推呢,磨时间呢。现在的事情要闹,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要上访,多叫些人,法不责众。还要在网上发帖,给他们施加舆论压力,这样才会重视。” 商量到深夜,大家也都累了,张婷婷跟他爸说:“你跟小吴回去吧,我想在我屋里呆会。” 张婷婷慢慢地上了二楼,推门进了自己住了七年的屋子。当年修这房时,徐朝富当着支书,眼光超前,一楼是农村通行的四个大通间,二楼仿城里按三室一厅的格局设计修建,厨房卫生间都有。当然厨房从来没有用过,成了杂物间。徐晓斌和张婷婷结婚的时候,二楼还进行了装修,地面铺了磁砖,墙面做了乳胶漆,屋顶做了造型,还压了石膏线条。当然现在已是很落伍了,因为年深日久,磁砖都被鞋底磨得又毛又糙,遍布着蛛丝般的裂纹。墙面雨漏的地方漆皮剥落,起了星星点点的霉斑。 到处都是徐晓斌的痕迹,刚进屋就踩在他的一只人字拖鞋上面,另一只撇在扑满灰尘的布艺沙发前面。沙发扶手上搭着穿脏了的背心和袜子,迎面墙上还贴着他们结婚时的喜字,却早已颜色暗淡,绝不会让人感受到丝毫喜气,再上面挂着她和徐晓斌的婚纱照。 张婷婷也无心收拾,默默地靠在沙发上,看着照片上那个穿着婚纱却显得青涩土气的女孩,还有女孩傍边那个她不爱的年轻男人。那个男人面容光洁,虽然稍微有点胖,但也有几分帅气。 她和他共同生活了七年,他懒散,无大志,却也没有什么偏毛病,不嫖不赌,不喝烂酒,疼娃爱老婆,如果当年他炒股失败,她给他机会,原谅他的话,其实是可以凑合着过一辈子的。 她呆呆地看着照片上的他,他好像也透过照片在看着她。照片上的他目光空洞而冷漠,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笑里好似又带着无尽的嘲讽,是嘲讽自己无常的人生,还是她的无情? 张婷婷晚上住在小磊的房间,她打开影集一张一张翻看小磊每个成长阶段的照片,他刚生下来丑的像个小猴子,她一把屎一把尿的侍候,每夜喂奶都要起来四五次,有一晚上他掉在床下,她把他抱在怀里一夜没睡。她教他说话,教他学步,他奶声奶气地叫她妈妈,他蹒跚地扑到她怀里她的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那些从前叫她觉得平淡庸常,辛苦乏味的过往,都变成了无比珍贵却再也回不来的回忆!后来,她和徐晓斌出去打工,他慢慢长大,眉眼也变得越来越陌生,面容也越来越冷漠再后来她的记忆里只有电话里他冷淡的c不耐烦声音。 她心痛得无法自已,如果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一切能够重来,她一定会陪在他的身边,不缺席他成长的每一刻,就算住破瓦烂屋,就算吃粗茶淡饭,就算和他不爱的男人过漫长的一辈子! 她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一遍又一遍梦见小磊,她梦见他在一个漆黑小屋里很可怜地哭着,梦见他在冰天雪地里光着脚被一条狗追着跑,梦见他满脸是血被一条铁链子拉着一步一挪地向前走,她扑上去拽着他的手,却被他冷冷地甩开她大哭着醒来,外面是一片漆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闹事 交警队电话通知镇上派人协助调解“917”交通事故民事赔偿纠纷,冯世发安排司法所干警杨万国去参加调解。结果还不到11点,杨万国就从交警队回来了。 冯世发问:“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处理的咋样?” “能咋样,没名堂。”杨万国说,“一方漫天要价,一方价都不还,哪能谈得拢。” “要了好多?” “徐朝富这边的律师给算了四百万,说是两条人命一条二百万。” 冯世发就笑了,说:“这是什么律师,都是哪些人参加?李卫国这边出多少呢” “徐朝富那边有张财贵c王桂兰,徐晓斌老婆和请的律师,李卫国这边就李卫国老婆一个人参加,支书李金明也去了。主持调解的是交通事故人民调委会主任万建成,就是148法律服务所那个万建成,还有一个交警。徐朝富那边一说四百万,李卫国老婆直接就说赔不起,李卫国已经关进去了将来枪毙了就是了,再把她也枪毙了,两命抵两命。然后两边就吵,王桂兰扑上去撕王芳,被交警拉开了。” 冯世发摸了摸下巴说:“恐怕有高人指点呢!事故责任认定出来了吧?” 杨万国说:“出来了,两方都是酒驾,负同等责任。” 冯世发说:“这就麻烦了,喝了酒保险公司是不赔的。最后咋整的?” “能咋整?万建成说分歧太大,调解不成,叫他们到法院诉讼。要请律师的话,双方都可以请他做代理律师。” “那他们有打官司的意思吗?” “我看是没有,徐朝富那边的律师说要往大里闹呢。” 冯世发叹口气说:“估计要上访,在这节骨眼上,麻烦的很呢,这事最后肯定要压到镇上。先准备接人吧。” 锦南县城所在地王家山镇不过是临近本县西部丘陵山区的一个农村集镇,其城市功能布局c市政配套建设c道路交通c商住休闲c教育医疗等都不如与锦江市府所在地锦北区一江之隔的锦南经济重镇—大坪镇。 如果锦江市算六七线城市的话,锦南县城就应该排到九线或者十线去了。 一条只能两车并行东西向的狭窄街道像一挂长长的珠串,将政府c医院c学校c银行c商场等串了起来。街道两旁大多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修建的低矮楼房,有的还是五六十年代的老旧建筑。商场卖手机的c卖电动车的c卖饮食的c卖水果的将摊点摆在人行道上,经常造成街道拥堵。 由于旧城改造成本太高,近年来锦南县政府大力建设城北和城东,以图疏散部分城市功能,缓解人口和交通压力。然而锦南本属经济欠发达地区,经济结构单一,近年来经济形势又低迷,王家坪所处地理位置也没有优越性,建成的市场招不来商家,修好的住宅卖不出去。购物c餐饮c娱乐等软环境跟不上,人们还是觉得挤在老城区里更方便一些。 县城标志性的建筑一是东南沿海友好城市援建的16层的县医院综合大楼,再就是512地震后在原址修建的12层县委县政府综合办公大楼 国务院提出:住宅要推广街区制,原则上不再建设封闭住宅小区。已建成的住宅小区和单位大院要逐步打开,实现内部道路公共化。政府机关自然是要带头响应的。县政府大楼前原来的门楼和围墙被拆掉,建了一个花岗岩贴片的长花坛,里面错落有致地栽植着高大的雪松和修剪成球状的红叶石兰,原来的大门扩展为一道宽约五十米的电动伸缩门,给这个古老的小城带来一丝现代的气息。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现在上访的老百姓再要围堵县政府大门就不容易了,原来县上的领导动不动就被老百姓围堵在政府大院里,遇到紧急事情只有从后门绕出去。 这天早上七点五十左右,正是县政府大楼各部门的工作人员密集到单位上班的时候,办公大楼的电动伸缩门两边的门柱旁,一边摆着一个花圈,七八个带着白孝的女人和老人围在门口,张婷婷抱着徐晓斌和徐小磊的遗像跪在那里哭,王桂兰拿着一沓烧纸一张一张地烧,张财贵给看热闹的人讲:“惨得很,我女婿和外孙都死了,一个三十五,一个才八岁。肇事的司机家亲戚是当官的,势力大的很,也没人管,也没人问。”吴雷儿则躲在后面拿个手机乱拍。 那些到县政府上班的干部,大多左手提着个包包,右手拿着个烧饼边走边啃,看见张婷婷他们,头一埋就从旁边过去了,开车的则皱一下眉头先把车拐到斜对面的民乐园广场上停着。 这样的事情,这个大楼里的人员早已司空见惯,无人询问,也无人打听,并非这些人没有恻隐之心或是作风官僚,而是一不了解情况,二也没有这方面的职责和经验,万一一句话说的不对,被上访的缠住了,痛骂一顿是轻的,再被挖抓两下也没地方喊冤。上访群众的接待和处置有信访局的人呢,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员来做比较好。 信访局的副局长杜建军看见张婷婷他们,包都顾不得放就急忙往过来走,且边走边给滨江镇及城管派出所打电话。 杜建军对张财贵他们说:“有啥事到信访接待大厅去说。来把花圈收了。”张财贵看了一眼吴雷儿,吴雷儿微摇了一下头,张财贵说:“我们不去,我们就在这说。” 杜建军说:“你看这地方,站也没处站,坐也没处坐,咋说吗?再者谁跟你们说呢。你们到信访大厅去,需要通知哪个部门我给你们通知哪个部门,我们牵头协调。”张财贵说:“我们不去信访大厅,我们就要在这让全县的老百姓看看,这天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我们的事情到底有没有人管!” 杜建军说:“说好话要听呢,有啥诉求要依法反映,你们在这摆花圈c烧纸,干扰政府办公,扰乱社会秩序是违法的,要受到法律制裁的。”张财贵双手一举:“来嘛,来把我们抓起来嘛。”杜建军说:“我把该说的话给你们说到,你们万一不听,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提前给你们打招呼。” 一会警察们就来了,有人就专门拿着一台摄像机在那里摄像。张婷婷他们心里开始有点虚,但吴雷儿却不给他们发撤离的信号。 杜建军又劝说了一会,见说不通,就招呼信访局的干部和警察去把花圈撤了,吴雷儿就喊一声:“警察打人了!”张财贵c王桂兰c张婷婷和来的亲戚扑上去和警察以及信访局的干部撕扯。吴雷儿和一些围观的群众就咔咔地用手机拍照,有的就鼓噪起哄。 然而杜建军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来的警察里有男有女,两个警察挟持一个上访的,统统推到面包车里拉走了。吴雷儿看情况不对,赶紧溜了。信访局的干部和保安迅速清场,拿的拿花圈,扫的扫纸灰,不到十分钟县政府大门前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冯世发和杨万国到信访局的时候,张财贵他们已经被带到城关派出所了。冯世发他们又到派出所去,见到罗所长问:“咋整?”罗所长说:“能咋整?我们训诫一下,你们接回去,跟交警队及时处理嘛!把人关了,这事情还处理不处理呢?再说这么多人看守所也关不下嘛。”冯世发说:“那要好好教育一下呢,不然动不动就封门闹事。”罗所长说:“这个当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初调 冯世发对张财贵说:“回么。” 张财贵黑着脸说:“肯定回么,这里头又不好耍。” 冯世发说:“我早就说要依法解决呢,莫去整这些没名堂的事情。这次本来要拘留你们的,是我给罗所长担保了,才放你们的。再有下次莫说拘留,弄到监狱里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桂兰说:“弄就弄,我娃和孙子都死了,我还怕蹲监狱。我们不闹,谁管呢?” 冯世发说:“话不能那么说,没人管的话,李卫国能关进去吗?交警队不是给你们处理了吗?” “交警队处理个啥?三言两语一说,就叫我们去打官司。” “交警队也只是调解,啥叫调解?在交警的主持下,双方往拢里说,说不拢就调解不成,谁也不敢到李卫国包包里去掏钱。你们张口要四百万,也不打听打听,整个锦江市有没有这个行情?你们把李卫国老婆吓得价都不敢还了,还咋调解。再说,现在交通事故多得很,交警队就那么几个人,都像你们这样不配合,哪里忙得过来?” “难不成,晓斌和小磊还白死了?” “咋得白死?打官司么,法院按着条规判,该赔多少,赔多少。法院判了他们不给,强制执行呢,该拍卖他们的房子拍卖他们的房子,该扣押他们的存款扣押他们的存款。” 张财贵摇摇头头说:“你少忽悠我们,谁不知道你是个大忽悠。官司是那么好打的?” 冯世发说:“不打官司,就是调解嘛。就这两条路。要再调解的话,你们要口吃馒头,心中有数呢,不然一方漫天要价,一方就地还钱,天上下锥子,地上拿针接,都寸步不让,哪们调得成?” 冯世发把张财贵他们接回去后,胡书记正在办公室里等他,交警大队的郑教导员也在。胡书记说:“梁县长给我打了电话,要我们尽快把917交通事故处理了。现在天涯社区c锦江贴吧c锦南贴吧帖子乱飞,有人把县上常委的照片也发在网上,说啥的都有,搞得乌烟瘴气,对我们镇上c县上影响很不好。梁县长严令不得再出现群访或者越级访事件,否则要追责的。交警队最近忙不过来,民事赔偿调解以我们为主,交警队配合。” 冯世发说:“交通事故赔偿这一块法律法规我们不熟悉,再说保险公司也不认我们的调解书,而且事故责任认定李卫国是酒驾,如果保险公司不赔,调解难度就非常大,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交警队跟保险公司熟,或许能做点工作,还是交警队为主,我们配合好一点。” 郑教导员说:“冯所长你就不要推了,我们晓得你办法多,保险公司那边我们做些工作,能给赔点最好,调解成了,以我们的名义出具调解文书就是了。最近全县交通事故高发,我们确实也忙不过来。” 胡书记说:“信访是属地管理,谁家的娃儿谁家抱,徐朝富他们去上访的话还不是要镇上去接?你们司法所人熟地熟,群众基础也好,民事纠纷调解更有优势。就这么定了,你们为主,交警队配合。” 晚上冯世发打开电脑,点开锦南吧,果然看见吴雷儿他们发的帖子,题目赫然是“两条人命没人管,警察反抓受害人。天理何在!”。帖子里有张婷婷戴着孝,抱着遗像的图片c徐朝富坐在轮椅上的图片c徐小磊的照片c王桂兰扑在杜建军脚边抱腿的图片,警察强制带离时发生冲突的图片,政府综合大楼的图片,还有事故现场的照片等。 有的图片下有文字说明,有的则没有。下面盖楼回复的,五花八门,乱乱纷纷: 2楼:顶起,请大家多多转发,为弱势群体伸张正义 3楼:真可怜,造孽哟! 9楼:县高官c县长的照片。 10楼:县纪高官c政法书记的照片。 11楼:县委各常委的照片。 17楼:都是些贪官,看来还得再来一次打土豪分田地! 30楼:免担保,放款快!qq375809877 69楼:有钱修庙,没钱修学校。 88楼:现在的人法制意识淡漠,就会闹事。 113楼:水深得很,肇事司机家的势力深不可测。 117楼:弱势群体维权张律师,加微信q888756。 163楼:打官司没用,我二大爷法院判了15万,五年了一分钱都没有拿到。 178楼:死者的老婆在外头裹了个野男人,正闹离婚呢,这下称心如意了。 213楼: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309楼:贪官虐民,普通老百姓哪还有活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辩论 徐家这方是吴雷儿发言,提出了400万的赔偿金额,引得李卫国这方一片哗然,被冯世发制止住了,让吴雷儿说理由。 吴雷儿这几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语言便给,说的天花乱坠:“大家是不是觉得我提的赔偿金额太高了?高吗?当年美国误炸中国大使馆,赔了450万美元,记住是美元!中国大陆游客在台湾发生交通事故,赔了90多万。上海动车事故每位遇难乘客赔了90万。你们是不是想说那是美国台湾上海,这里是锦南?但是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难道我们锦南人就要比美国台湾上海人低贱吗?我们的命就不值钱?” 吴雷儿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提出这个赔偿金额我们也是充分考虑了的。我们没有比照美国的高标准,也没有比照上海的低标准,取了个中间数值。其实生命是无价的,徐晓斌才三十五岁,正当壮年,徐小磊才八岁活泼可爱,就这样被无良的司机夺去了生命,两位老人谁来赡养?给死者亲人造成的巨大伤害怎么弥合?赔多少钱也挽不回两条鲜活的生命,也无法减轻给亲人们造成的巨大伤痛。” 吴雷儿说毕,没人言传。 冯世发问:“其他人还有没有补充?” 张婷婷c王桂兰c张财贵均说没有了,以吴雷儿说的为准。 “没有了,那李家这一方就徐家提出的请求和理由,说说你们的意见。” 李家这一方是王芳的哥哥王峰发言,王峰是退休教师,口才也很好,他说:“首先我代表李卫国这一方对徐家遭受重大不幸表示沉痛的哀悼和真挚的安慰,对给他们造成的巨大伤害郑重的赔礼道歉,说声对不起!这次事故不但给徐家造成巨大伤害,也给李家造成重大损失,不说李卫国现在关进去了,这是他罪有应得;也不说即将面临的巨额赔偿足以使他家破产,这也是该赔的;就说我妹妹自从事情出了以后,哪一晚上不是眼睛睁着到天亮?白天还要给徐家来闹的亲属烧开水煮饭,稍有不对,不是这个斥,就是那个骂?她言传过一声没有?你看她的头发,出事前一根白的都没有,现在都快白完了。而且我外侄马上就要结婚了,出了这个事,亲事八成是黄了。” 王桂兰跳起来说:“咋,她男人害死了两条人命,还不能受两句骂?” 冯世发制止住王桂兰:“叫你说的时候,你不说,不叫你说的时候你抢着说。刚才你这一方说的时候,人家没插一句嘴。人家说的时候你们也不能插嘴。一会还有你们说话的机会。李家继续。” 王峰接着说:“我也给我妹妹说,事情不出,也出了,无论如何要想办法给人家赔偿呢。李卫国开了十几年大车,听起来名气大,但是连着这几年他娘老子害病,又连办两场丧事,供娃上学,哪一样不要钱?家里早就成了个空壳了。虽说他儿子说媳妇在城里买了个移民安置房,但那都是贷款。” 王峰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原想,我这个当哥的c李卫国的兄弟c亲戚大家都帮一把,把这个难关过了。但是我刚才一听人家要400万。天!就是把我们王家c李家大小连人带房子卖了,也卖不到400万呀。算了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也管不了,不管了。就是把李卫国连带我妹妹都枪毙了,我也没办法。” 冯世发说:“不要说那些逗人怄气的话,你就直接说你们能给出好多?” 王峰望了望王芳和李卫军,迟疑了一下说:“我们昨天商量了半晚上,办法也是想尽了。我妹妹他们是没有一分钱,还有贷款。我身体不好,娃又才接了媳妇也没有多少积蓄。我借给他们5万,再以我的名义贷5万,李卫军这边找亲戚不管贷或借也凑10万,一共20万。撑破天也就这个数了,徐家要答应呢,我帮我妹妹做这个主。不答应呢,那也实在没办法了。” 张财贵撇着嘴说:“20万?两条人命!打发讨口子呢?我看我们也莫要钱了,直接把尸首拉回来埋在李卫国家堂屋算了。” 冯世发呵斥道:“你又是这话,调解就是大家商量着来嘛。许你们漫天要价,就不许人家就地还钱?” 吴雷儿说:“冯所长你这话就不对了,啥叫漫天要价,我们的诉求都是有依据的。” 冯世发一下躁了:“有啥依据,依据的哪部法律,哪条哪款?你是哪的律师?执业证c委托书呢c律师事务所的函呢?赶紧些,拿出来查验一下。” 吴雷儿磨叽了半天说:“我没说我是律师。” “刚才不是说是律师吗?这会说不是了?冒充律师可是违法的。” “是他们说的,我又没承认”吴雷儿红着脸说。 张婷婷不好意思地说:“他是我的朋友,是帮我说话的。” 王桂兰和徐明兴狐疑地相互看了一眼,张财贵老脸通红。 冯世发说:“我早就看出你不是律师,一会天上,一会地下,美国台湾上海什么的,满嘴跑火车。还有人人平等,生命无价这些听着伟光正,其实然并卵的话,一点职业水准都没有,无助于解决问题。” 冯世发望着吴雷儿继续说:“人是平等的,但也是有差别的。你看你小伙长得刘德华一样,可刘德华坐的是奔驰宝马,你骑个小电摩,能一样吗?就说人身损害赔偿标准,农村的和城镇的相差几十万,同命不同价,真的是很不公平,但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难道搬个石头去打天?生命是无价的,但谁也没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现在这种情况,除了补偿些钱,你还有啥更好的办法呢?” 吴雷儿张口结舌。 他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们这是人民调委会调解,程序没那么严格,要是法院审案,你冒充律师,就要制裁你。” 吴雷儿羞得的面色通红。 冯世发停了一下,语气和缓了一些:“我说这些话,并非单纯是针对哪一方,我想说的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大家也都坐在一起了,就要面对现实,拿出诚意,相互体谅,提出的意见帮七帮八,错的位分不要太大,这样才有调解成功的可能。 你看你们,一方要400万,一方还20万,相差二十倍,比北大街卖衣服的还云山雾罩,哪们说的拢呢?当然民事权利义务由当事人意思自治,这也是我们今天能够坐在一起的法理基础。 你们提出400万,哪怕1个亿,如果李家愿意给,也拿得出,我们也乐见其成;反之,如果你们觉得李家经济困难,20万就20万,或者免去他们的赔偿义务,一分钱不要,也是你们的权利。 但很显然你们两方都没有这么利索。那咋办呢?就是我刚才说的,拿出诚意,相互体谅,提出一个大家都觉得帮七帮八的意见。意见怎么就帮七帮八了? 我以为第一要参照法律规定,就是我们经常说要以法律为准绳。我看今天在场的也没几个法律方面的专业人士,我懂一点,但我说的估计你们也不信,还会怀疑我是不是偏斧头砍人。所以完了以后,你们去找个律师详细咨询一下,做到心中有数。 第二要结合当地实际,双方都打听打听,看锦南c锦北,周围团转,这样的事故都赔的是多少?也好有个参考。 第三要换位思考,多想想对方的难处。徐李两家近日无仇,往日无冤,出这样的事情,谁都预料不到,谁也都不愿意。徐家这边,儿子孙子都不在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就算搬座金山来又怎能补偿万一?李家这边原本是人人羡慕的好家庭,这下顶梁柱进去了,也不知道会判几年。儿子眼看就要结婚了,这婚能不能结得成还两说。老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让人一步自己宽,这个纠纷要想调得成,双方都得让步,而且是大踏步地让步。” 冯世发看向大家,双方都没有什么话说。 他看了一下表,低声征求了一下杨万国c徐明兴c李金明的意见,然后说:“既然大家没有什么新的意见,我看这样吧,已经快两点了,从早上到现在也五个钟头了,大家都还没有吃饭。目前看来分歧也比较大,今天调成的可能性较小,当然这么大的事情一次说不好也很正常。今天就先到这吧,下午给大家留些时间,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也到律师事务所去咨询一下,各自再好生商量商量。明天早上九点继续。希望明天大家都奔着及早解决问题的目的,提出可行的c合适的c大家都能接受的意见建议,争取一次调成。大家觉得咋样?” 众人都觉得时间很长了,一个个饥肠辘辘的,对冯世发的意见也都没有异议,就散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咨询 13c咨询 事情出了已经五天了,来帮着闹的亲戚也都乏了,不是今天这个说屋里鸡猪没人经管,就是明天那个说要回去栽菜籽c点元胡,陆陆续续都走了。现在就只有张婷婷妈c王桂兰和徐晓丽轮换着守。 徐家的亲戚家属没有进李卫国家的屋,只是在窗台上放了一幅徐晓斌和徐小磊的遗像。窗台下面摆着个糖瓷盆烧纸,瓷盆前面是个装满沙子的洋磁碗插着香和蜡。还有一个装满清油的旧灯盏,一根棉花搓的捻子绿幽幽地亮着,就是长明灯。花圈就靠在窗台旁边的山墙上。 头几天王芳还给他们烧开水做饭,但做的饭他们又不吃,还经常诀诀骂骂的,慢慢王芳就不来了,反正门开着,缸里有米,园里有菜,要吃饭自己做,要喝开水自己烧。 徐明兴c王桂兰c徐晓丽c张财贵c张婷婷c吴雷儿坐在李卫国家的廊檐上,商量下一步咋办。 吴雷儿说:“我感觉冯世发明显向着李家,会不会李家那边给行了贿的吧。” 徐明兴说:“不会,调解这种事情决定权在我们,我们不答应就调解不成,调解不成他就不敢给李家许啥承诺,更不敢收李家的钱。拌饭碗子呢。” 张财贵说:“冯世发这人我晓得,基本上还可以,给人处理问题,饭都不吃人家的,老百姓反映还不错。再者我琢磨着他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我们还是找个律师咨询一下好,闹也闹了了,上访也上访了,老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别的不说光殡仪馆停尸费一天400元,弄大了两家都要受损失。” 吴雷儿说:“现在的事情难说得很,我看冯世发这个人不保险,说不上拿了李家的钱。” 徐明兴黑着脸说:“那你的意思咋整?莫必也去送钱?或者不叫冯世发调解了,去打官司?” 张财贵说:“你莫说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官司是那么好打的?别的不说请律师c给法院交,球一分钱见不到,自己先出去几万,折腾个半大半年还没得个结果,就是判了拿得到钱拿不到钱还两说。” 吴雷儿原想自己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在大城市都混得风生水起,解决农村的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兴冲冲地跟张婷婷回来,指望帮张婷婷多争取一些利益,自己也落点好处。哪料到,处处碰壁,弄得灰头土脸,现在人家都不听他的了,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懒得再费精神。最后商定由徐晓丽c张婷婷c陆昊辰去找陆昊辰认识的律师咨询。 陆昊辰和徐晓丽咨询了律师回来,徐朝富让把徐明兴叫过来再商量一下。 徐晓丽说:“咨询了律师的,律师说两条人命要赔一百多万呢。” 徐明兴疑惑地说:“莫得那么多吧。你在哪找的律师?,不会是吴雷儿那样的半罐子吧?” 徐朝富也摆着脑壳不相信。 陆昊辰说:“不得错,我这个同学是考了司法考试的正规律师,他说现在农村和城市都按一个标准算了。” 徐明兴摇摇头说:“恐怕莫得那么多,上个月张家坎的王德娃给人修房拌死了,赔了22万。王家山的张水成也是被车碾死了的,也没赔到30万。” 陆昊辰说:“要不我们请个律师?” 徐明兴问:“要多少律师费?” 陆昊辰说:“他说看在同学情面上要一万五,别人少了两万不得行。” 王桂兰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抢钱么?” 徐明兴说:“我看算了,又不打官司,没这个必要,再说冯世发也是懂法律的,他也不敢糊弄我们,否则他还在这个镇上混不混?” 他停了半响说:“其实赔多少都有规定呢,少了我们不愿意,多了李卫国也不得给出。我担心的是这个事情,往天没法说,今天就我们几个人,我说一下你们听听。” 王桂兰说:“你说嘛,在你大大屋里,还有啥话莫法说?” 徐明兴声音压低了说:“听说这几年晓斌媳妇跟晓斌在闹离婚呢?” 徐晓丽说:“恐怕就是,自从我爸害病以后,都没回来过,我哥叫也不回来。” 王桂兰气冲冲地说:“这不明摆着,野老公都带回来了,还日弄我们说是律师。” 徐明兴说:“那肯定不得留在你屋里了。不管咋说,名义上她还是晓斌的媳妇,是小磊的亲妈,恐怕要分很大一坨呢。” 王桂兰挥着手说:“那不得行,说啥不能便宜了那个不要脸的。” 张婷婷也回去把律师说要赔一百多万的事情说了,吴雷儿说:“那好么,婷婷要拿大头呢。” 张财贵已经不太相信吴雷儿了,问:“为啥?” 吴雷儿说:“你看噢,婷婷是徐晓斌的媳妇,是小磊的妈,按法律规定都是第一顺序继承人。徐朝富c王桂兰是徐晓斌的父母也是第一顺序继承人,徐晓斌的赔偿款由三个人均分。但在小磊的赔偿上,婷婷是第一顺序继承人,徐朝富c王桂兰他们是第二顺序继承人,只有在没有第一顺序继承人的情况下,才轮得到第二顺序继承人继承,所以小磊的赔偿款全部是婷婷的。这么说吧,假如这次给赔60万,徐朝富10万c王桂兰10万,婷婷要拿40万呢。按律师说的还不止这些呢。” 张财贵说:“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这里一条人命就20万,这几年涨了点,也涨得不多。那个律师恐怕是为了日弄你们请他打官司,才给你说能赔那么多的。况且就算真能赔那么多,在农村里法律是法律,人情是人情,婷婷也拿不了大头。婷婷还年轻,挣得着钱,等这个事情过去了再找一个,就又活一世人。徐朝富他们儿子孙子都没了,啥希望都没有了,钱都叫你们卷跑了,王桂兰还不跟你们拼命?团转四邻的唾沫星子还不把你们淹死?” 吴雷儿说:“这个事情处理了,婷婷就在城里买个房不回来了。” 张财贵一下子发了气:“莫必永世都不回来了,就算永世不回来了,她娘老子还在这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送钱 徐家家属走了后,李金明留冯世发和杨万国吃饭,冯世发说:“今天这个饭哪们敢吃?你要请我吃饭等事情处理毕了,大请一下。” 回到镇上和杨万国到街上吃了碗面皮c菜豆腐稀饭,就去交警队找郑教导员。坐到办公室里,冯世发简单地把调解情况给郑教导员汇报了一下。 郑教导员问:“有几成把握?”冯世发说:“关键是钱呢,有钱就有把握。李卫国交强c车损c三责险都是买了的,要是保险公司给赔的话就不是个问题。” 郑教导员说:“那咋可能,你也知道喝了酒保险公司是不赔的。” 冯世发说:“就是来求援的吗,要不你们把鉴定结果改一下,不说喝了酒的嘛。” 郑教导员说:“你胡球说,哪个敢改?要负法律责任的。” 冯世发说:“那咋整?现在《省交安法实施办法》规定交通事故农村和城镇居民同命同价,两条人命100多万呢。农村家庭谁赔得起?” 郑教导员笑着说:“《实施办法》出台还没好久,现在好多交通事故调解,还是按老办法算的,你嘴巴会说,两方糊圆就是了。” 冯世发说:“你少日弄我,现在人们信息灵得很,网络又方便,戳事弄非的人又多,我给人整错了,还有法在镇上工作吧。再说我嘴巴哪有你领导会说,要不明天你去帮我糊一下?” 郑教导员说:“你少来,我晓得你经难缠,这么的吧,我跟你去保险公司跑一趟。” 冯世发跟郑教导员到了保险公司,找到赵经理把情况说了。赵经理也感到很为难:“现在制度严的很,规定了不赔,就不赔,我虽然是经理也开不了这个口子。” 郑教导员说:“我们来都来了,你看哪们也要想点办法呢。” 赵经理想了一会说:“商业险这一块实在没办法,交强险赔偿限额是11万,等你们把事情处理毕了,拿着法律文书c保单c身份证明等来理赔,不过保险公司以后是要向责任人追偿的。” 郑教导员说:“我看就这么的吧,你们也别追偿了,两家都可怜。” 王峰陪着王芳去锦南县城咨询了律师,又一起去李刚上班的广告公司看李刚。李刚请了假,带他们出来找个地方坐下后,王芳有气无力地问:“你媳妇那边啥情况。”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操心那些干啥。”李刚说,“我这么帅,哪里找不到个媳妇。” 实际,昨天刘星雨是给李刚打了个电话的,刘星雨问:“你爸出事了?”李刚“噢”了一声,然后就都沉默。 刘星雨打完电话,情绪低落地对她爸妈说:“就是的,两条人命呢。” 刘老三和吴丽琴正在选元胡种,就停下了手中的活,低声咕咕哝哝了好久。 晚上,刘老三c吴丽琴就把刘星雨叫到跟前问:“明天,你把那十万块钱给李刚他们拿去。” 刘星雨黑着脸说:“要拿你们拿,我不去!” “那你和李刚的事你是咋想的?”吴丽琴问。 刘星雨哭丧着脸说:“我和李刚都要结婚了,他家出了事,这个时候说退婚,还不叫人戳脊梁骨,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反正我是做不出。” 刘老三和吴丽琴相互看了一眼,吴丽琴说:“我们也不是非要让你退婚。” 刘星雨说:“那你们叫我把彩礼给人家拿去干啥。” 吴丽琴说:“他们不是出了事,正用钱呢嘛。要退婚,我找介绍人退就是了,叫你干啥。” 刘星雨脸色一下开朗了说:“依我说,当初你们就不该要那么多彩礼,人家买了房子,本就没钱了,还要叫买车!” 吴丽琴说:“那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不要彩礼,他们会以为媳妇接的容易呢,就会看轻你。再说不趁这时候,把老家伙逼一逼,以后你们买车还得自己挣钱,再问他们要就难了。他们给的钱,我们一分也不要,全部给你陪嫁过去,风风光光的,哪里不好?你以为我们真的是卖女儿啊。” 刘星雨懊丧地说:“那现在是啥都没了。” 吴丽琴说:“现在不同了,现在他们家遇到事情了,正是显我们亲戚处。我们把钱给他们拿过去,反正也是准备给你的,不够了我们还可以再帮补些。让团转四邻也觉得我们仁义,你过去后谁还不高看你一眼? 再说李刚这娃我看上呢,知礼成行,也没有啥偏毛病,他爸他妈也是狠子手,又还年轻,就算这个事处理了,也穷不到哪里去。” 第二天刘星雨和她爸妈骑了两辆电动车去了李卫军家。吴丽琴说:“小雨知道出事了,你们要用钱,叫把钱送来。反正这钱也是陪送给她的,看她哪们家用。不够的话,你们再言传。” 王芳哇地一声哭了。吴丽琴拉着王芳的手,安慰道:“不咋的,亲家母,众人拾柴火焰高,亲戚帮亲戚没有过不了的火焰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再调 第二天调解继续,徐家这一方参加的还是王桂兰c张婷婷c张财贵c吴雷儿四个人,大家也都忽略了吴雷儿假律师的事情。 吴雷儿拿出一张a4纸说:“这是我们昨天咨询了律师后,在网上下载的今年我省交通事故赔偿标准。我们赔偿金额都是根据这个标准算的,下面我一项一项念一下。” 吴雷儿开始念:“我省去年在岗职工年平均工资统计为48853元,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4366元c农民人均纯收入7932元;城镇居民人均生活消费支出17546元c农村居民人均生活消费支出7252元。 根据法律规定交通事故人身损害赔偿的项目主要有:医疗费c误工费c护理费c交通费c住宿费c住院伙食补助费c营养费c残疾赔偿金c残疾辅助器具费c丧葬费c死亡赔偿金c被抚养人生活费c精神损害抚慰金等13项。 徐晓斌c徐小磊当场死亡,没有住院治疗,叫的救护车的费用也是李卫国支付的,我们来处理的亲戚都是本地的,晚上也都是回去住的。所以医疗费c护理费c住宿费c住院伙食补助费c营养费c残疾赔偿金c残疾辅助器具费这7项费用我们就不要了。我们要求赔偿下面6项: 第一c误工费,我们参与处理的人员4人,再算上在李家的人,已经走了的就不算了,一共是6人,目前已经6天,要处理完估计还得两天,所以按8天算,因为来的人大部门都是妇女老人,就按农村小工工资标准每人每天100元算,一共是4800元; 第二:交通费,我们去找交警队c县政府处理都是租的车,交警队那次200元,县政府那次400元,一共是600元,都有票据; 第三:丧葬费,按上一年度职工六个月工资计算,一共是24426元,两人合计48852万元; 第四:死亡赔偿金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24366元x20年一487320元,两人合计974640万元; 第五:被抚养人生活费,徐朝富今年64岁,徐晓斌还有个妹妹,按17546元x[20一(64一60)]÷2算是140368元,王桂兰今年61岁是165832元,一共是306200万元。 第六c精神损失抚慰金每人10万元,共是20万元。 以上六项一共是:1535092万元。” 接下来是李卫国这方陈述,王峰说:“我们昨天也去咨询了律师,律师也给我算了一账,基础数据一样,但赔偿项目和赔偿标准不一样。我把律师算的也给大家念一下,我们的律师算了3项: 第一丧葬费,每人是24426万元,两人48852万元,和徐家算的一样; 第二死亡赔偿金,上年度农民人均纯收入7932元x 20年一158640,两人合计317280万元; 第三:被抚养人生活费,徐朝富今年64岁,徐晓斌还有个妹妹,按农村居民人均生活消费支出7252元x[20一(64一60)]÷2算是58016元,王桂兰今年61岁是68894元,一共是126910万元。 以上三项合计:493042万元。” 王峰说:“我们的律师说人身损害赔偿农村有农村的标准,城镇有城镇的标准。徐家湾是农村就应该按照农村的标准计算。另外死亡赔偿金本身就是精神损失补偿金的性质,所以就不能另外再算精神损失抚慰金了。” 吴雷儿说:“你那是老黄历了,从去年5月1日《岭西省实施国家道路交通安全法办法》颁布后,农村和城镇都按一个标准计算了。” 冯世发问:“你们说完了吧?说完了就让其他人说。” 吴雷儿和王峰都说:“说完了。” 冯世发就问其他人还有没有意见,都说没有。 冯世发说“:看来昨天下午双方不但认真咨询了律师,还都对相应的法律法规进行了深入研究。很好!咱们解决问题就是要用这种认真的态度,把事情搞得清清楚楚,明明明白,不然大家都稀里糊涂的,你吹你的调,我唱我的歌,怎么能消除分歧,形成一致意见。” 他停了一下大声说:“我觉得到目前这个程度,我们的调解取得了非常明显的进展。我对调解成功非常有信心。” 在场的人员,包括李金明和徐明兴均暗想:“相差一百多万呢。有信心?” 冯世发看了一眼大家,继续说:“至少我们取得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此次事故究竟应该赔多少,怎么赔均依照法律法规来确定。是不是这样?” 吴雷儿大声说:“是,就按照法律算,该赔多少赔多少,多了我们不要,少了也不得行。” 张财贵c王桂兰c张婷婷他们也都说是。 王峰和李卫军他们也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 王芳说:“就按我哥算的,我们都赔不起。” 冯世发说:“赔不赔得起是一回事,该不该赔,怎样赔又是一回事。你光说只要算的对,你们认不认数?” 王芳说:“光认数有什么用,钱是硬头货,没钱还不是白搭。” 冯世发看了看李金明c王峰和李卫军他们,说:“那到底是认,还是不认?” 王芳迟疑着说:“只要算得对,那就认嘛,只是当下没有钱。” 冯世发说:“认就好。有钱没钱后面再说。所以我们现在只要弄清楚究竟谁算的是对的,就可以了。刚才你们两家都算了一账。下来,我也根据我对相关法律的理解,也来算一账,不带任何个人主观倾向。当然我算的不一定正确,你们算的也不一定就是错的。各人对法律条款理解的不一样,最后得出的结论也就不一样,要都一样的话,律师还在法庭上辩论个毛线。大家说要的吧?” 徐家这一方均说要得。王芳说:你先算一下看。 冯世发喝一口水继续说:“好吧,那我们先来看赔偿项目,第一误工费,根据受害人的误工时间和收入状况确定。赔付对象是受害人。而受害人当场已经死亡。当然就无所谓误工费。至于你们来闹的亲戚,到人家家里去闹,本来就是违法的。如果给你们赔付误工费的话,岂非法律支持你们去闹? 第二交通费,根据受害人及其必要的陪护人员因就医或者转院治疗实际发生的费用计算。受害人未就医,也无陪护人员,自然也没有交通费。你们到县政府摆花圈c堵门是违法行为。同理,假如赔付你们的交通费的话,岂非法律鼓励你们非法上访? 第三丧葬费,大家意见一致,两人合计48852万元。 第四死亡赔偿金,吴雷儿说的不错,《省办法》实施后,城市农村同命同价,两人合计974640万元。 第五c被抚养人生活费,应按农村标准计算,一共是126910万元。王峰算的是对的。 第六c精神损失抚慰金,没有明确的法律法规予以确定,参考我县法院审判实践1一3万元,按中间数算,每人2万元,两人合计4万元。 所以我的算法,赔偿总额计1190402万元。” 冯世发算完,调解室内一时安静无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调成 张财贵c吴雷儿c张婷婷c王桂兰及徐明兴相互看了一眼,低声咕哝了几句。吴雷儿说:“冯所长是专业人士,我们根据网上查的估计理解的不准确,我们同意冯所长的算法。” 冯世发问王芳这边:“你们呢?” 王芳呐呐地说:“实在是赔不起。” 冯世发说:“我刚才说了,赔不赔的起是另外一回事。你们也是咨询了律师的,你们光看一下我算的对不对,如果觉得哪里不对,我们再探讨。” 王峰迟疑地说:“你是搞这个的,应该是对的吧。” “那好,”冯世发说,“赔多少确定了,那我们再来探讨一下怎么赔的问题? 《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机动车发生交通事故造成人身伤亡c财产损失的,由保险公司在交强险责任限额范围内予以赔偿。超过保险公司责任限额的部分,由有过错的一方承担责任,双方都有过错的,按照各自过错的比例分担责任。 肇事车主李卫国既投了交强险又投了商业三责险。但是根据李家提供的《机动车综合商业保险条款》第二章第三者责任险第二十四条:下列情况不论任何原因造成的人身伤亡,财产损失和费用,保险人均不负责赔偿:(二)驾驶人有下列情形之一者:2c饮酒c吸食或注射毒品。根据以上条款,保险公司对于酒后驾车造成的人身伤亡和财产损失不予赔偿。 我和交警队的领导昨天去找了保险公司,保险公司答应在交强险的限额内予以理赔,商业险不予赔付。交强险人身伤亡最高限额11万。119万多结过11万,还剩108万多元。 根据交警队出具的《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认定的责任,李卫国和徐晓斌均是酒驾,负同等责任。即各自承担54万多元。” 冯世发虽是半路出家,但毕竟系统学习过法律,又从事调解工作多年,且昨晚详细查阅了资料,对今天调解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如何应对做了充分的准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均在掌控中,所以一气呵成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吴雷儿c王峰他们虽然咨询了律师,也在网上查阅了相关的信息,看了相似的案例,但毕竟法律是门社会科学,要是在网上查询查询就什么都懂了,那还要那么多法学院校,设那么多法学类专业干嘛。 吴雷儿c王峰各自算法不同,冯世发又提出了新的意见,三人的观点交织起来,对于这些非专业人员来说信息量有点大,一时消化不了。 倒是王桂兰率先反应过来:“照你这么说,我儿子孙子死都死了,还有错了?” 冯世发说:“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你儿子是酒驾,跟李卫国负同等责任。” 王桂兰说:“就算我儿子有错,我孙子还有错了?我看你就是个昏官!” 冯世发没有理她。跟胡搅蛮缠的人是无法讲道理的,何况她胡搅蛮缠也许只是释放丧子丧孙之痛的一种方式呢。 张财贵问:“冯司法,你的意思是不是保险加上李家赔的一共是65万多?” 冯世发说:“那也得你们两家都同意。” 张财贵看了看王桂兰说:“我们还是商量商量吧。” 王芳说:“我不同意,65万,把我们骨头砸成纽子卖了,也卖不到这么多钱。” “截过保险公司赔的是54万。”王峰说。 冯世发看向王峰c李卫军:“要不,你们也商量商量?”然后他宣布:“今天早上的调解就到这里,下午两点继续。” 吴雷儿他们走了以后,冯世发对正要走出村部大门的王芳意味深长地说:“你可想好了,李卫国目前还没批捕呢。” 李金明c王峰c王芳c李卫军都到了李卫军家,李刚也被叫了回来,刘星雨也跟着来了。 王芳说:“哥c他大,还有卫军你们定吧,我现在是没有主意了。” 李金明说:“我们可以参谋参谋,大主意还是要你和刚娃来拿呢。” 王峰说:“你是支书,又是刚娃老辈子,经见得多,以你说的为准。” 李金明说:“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第一这么大的事不赔肯定是不得行的,再拖也不可能把这个事情拖没了,现在你和刚娃有家不能回,我兄弟在里边也不知是啥情况,这样拖着只能是损失越拖越大,对你们两家都没有好处; 第二这是重大交通事故,卫国又喝了酒,搞不好要坐牢的,如果及时赔付,取得当事人的谅解,是可以从轻处理的,说不上就放回来了。人要紧,钱花了又挣就是了; 第三就赔偿金额来说,两条人命赔54万也差不多。” 王芳问李刚和刘星雨:“你俩的意见呢?” 李刚说:“爸在里边也难熬,拉账垒窟窿也得先把爸捞出来再说,拉得账我将来还。” 王芳说:“好,你爸没有白把你养这么大,你爸本来留了二十几万,一是想给你们买个车,二是想等你们把事情办了,给你们把房贷还了。小雨又送了十万来,还差上个十来万块钱。哥c卫军那就靠你们了。” 王峰说:“我给你拿十万。” 李卫军说:“我十万也没问题。” 王芳说:“要紧关头才知道什么是着己亲戚,刚娃你永辈子都要记住你舅和你大的情分。他老辈子你再给冯司法说一下,一是赔了钱,老李就要放回来,二是再给那边做点工作看能不能再少一点。” 下午两点,大家都准时坐在了会议室。冯世发问:“双方都商量了吗?”都说商量了。 冯世发说:“那现在分头做工作,徐家这一方就在这里,由我和徐村长做工作。李家那一方到那边支书办公室,杨万国和李支书做工作。” 李家过去了后,冯世发问:“你们商量的啥情况?” 徐明兴说:“徐家这方商量了,同意按你算得金额赔付。” 冯世发说:“那还有没有走攒?你们也是听到的,李卫国媳妇早上是不同意的,再说钱是硬头货,农村家庭谁一下子拿得出这么多钱?” 徐明兴看了看王桂兰他们说:“可以走攒一点,让上个2万,截过保险,李家再拿52万,说啥不能再少了。但有两个条件:一是必须一把付清,保险公司那块,李家要积极协助办理;二是钱先由镇上保管,我老辈子c婶娘还有晓斌媳妇,钱咋样分,你还要给处理。” 冯世发说:“钱咋样分就是你们的家务事了,再不行你当村长的主持着给分了就是了嘛。” 徐明兴说:“你也晓得,晓斌c小磊都死了,晓斌媳妇也不可能再留在徐家了。我跟晓斌又是家门众兄弟,要避嫌呢。晓斌媳妇这一方也是这个意思。” 冯世发说:“先说到这,看看李卫国那边啥情况了再说。” 冯世发去征求了李家那方的意见,又过来说:“李家同意赔付52万,但也有三个条件:第一徐家要向公安部门出具谅解书,公安还需要啥手续给办啥手续;第二除了这52万,殡仪馆的停尸费等一切费用他们均不承担;第三协议一签,钱一支付,徐家立即撤走花圈c灵堂,还要给李家大门楼楼搭红c放炮。” 徐明兴说:“可以,牛身子都过去了,牛尾巴有啥过不去的。” 冯世发说:“我也有一个条件:要丧事办毕了,再给你们处理家务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心安 王桂兰从殡仪馆回来后就病倒了,丧事由徐明兴c陆昊辰c徐晓丽操办。虽然徐晓斌和徐小磊的遗体都是火化了的,特别是徐小磊是童丧,钉个薄皮匣匣就可以了,但王桂兰执意叫买了两副棺材,把骨灰盒装在里边。 徐晓斌和徐小磊都横死外边,按习俗是不能进家门的。但王桂兰说:“我都断子绝孙了,还计较那些干啥?”说了半天才同意把棺材停在廊檐上。 所有程序都按农村丧事的常规习俗走,请了阴阳,算了日子,看了坟地。叫徐晓斌的一个侄子披麻戴孝充当孝子,见亲戚就磕头,烧纸。一个跳广场舞的音响日夜不停地播放孝歌。 张婷婷c陆昊辰c徐晓丽白天忙东忙西,夜晚则轮流着守灵,整整守了三天。 起灵那天,阴阳先生早早地过来主持,让亲人最后看一眼遗容后,就合上了棺材盖。 他左手持铜铃,右手持白纸剪的引魂幡,边摇铜铃边唱:“南来北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杳杳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田也空,地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唱一段,将引魂幡举一下说声:“磕头。”跪在下面的亲人就磕头。绑在棺材盖上的大红公鸡也跟着扑棱一下翅膀。阴阳唱毕,绕棺一周,边念咒语,边施符水,然后用抓钉把棺材钉死,用大绳将大杠绑牢,再穿上小杠。亲人们同时大哭。 抬棺的就位以后,阴阳大喝一声:“起。”举着引魂幡前头引路,徐晓斌的侄儿头顶装满纸灰的瓦盆后面跟着,其后是棺材。其他送葬的亲人提的提筐筐,举的举花圈,跟在棺材后面。张婷婷把徐晓斌c徐小磊的衣物c铺盖,还有徐小磊的玩具一背兜背了,走在最后。徐晓斌侄儿走到三岔路口的时候,把瓦盆使劲拌在路口。 棺材抬到山上,放进打好的墓穴里,阴阳拿出罗盘勘察好方位,棺材几经调整后按方位落实,阴阳叫抽杠,抬棺的抽出木杠,脚蹬在棺材盖上一拉,拉出打着活结的大绳。阴阳绕着墓穴四周舞之蹈之,念着往生咒,亲人们都跪在棺材前面。 最后阴阳拿起五谷斗,抓起里边的五谷杂粮一把一把地撒出去,大人小孩都背向着阴阳跪着,撩起后衣襟去接粮食。阴阳撒完以后大喝一声:“跑!”大人小孩都举着后衣襟飞快地往回跑,把接到的五谷杂粮倒进自己家的粮仓里。 垒坟的扬起铁掀开始填土,黄土纷纷扬扬而下,掩埋了徐晓斌和徐小磊的棺木,也掩埋了亲人们心中的悲伤。再大的事情一抔黄土一埋也就不再是个事了,再深重的创痛,也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弥合c稀释,直至无形无影。 几天后,徐朝富c王桂兰c吴雷儿c张婷婷c张财贵他们又一次坐在了调解室。只不过这一次的调解是在徐家湾的村部,原来同一个战线的当事人现在成了敌对的两方。在金钱面前,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因婚姻而建立起来的亲情随着婚姻纽带的断裂更是如沙上浮塔,一个小风浪就无影踪了。 其实张婷婷心底是不大愿意跟她公爹和公婆过分争执的,她觉得她对不起徐晓斌,更对不起徐小磊,也对不起徐朝富和王桂兰。她爱徐晓斌也罢,不爱也罢,他毕竟是她合法的丈夫,她和他朝夕相处了七年,就是一个石头捂在怀里七年,也都捂热了,要说她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是不真实的。小磊更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生命中真正最爱的男人。 她嫁到徐家这么多年来,徐朝富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他们两口子争吵,也都是骂着徐晓斌,向着她。王桂兰虽然嘴巴上厉害,但也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对她没有什么外心,对小磊更是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然而吴雷儿对她说:“你从此以后跟徐家再也没有半分瓜葛,你再也不会踏进徐家半步了,你争的都是你应分该得的。你不争的话,徐家难道会领你的情?说不定背后还说你是傻子呢。再说,钱多难挣,你房无一间,地无一垄,难道一辈子就在外边四处漂泊?你现在多争取一点,将来在城里买个房,就不要再回这个叫人不快乐的地方了。听我的,没错的,你现在仁慈心软,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调解开始后吴雷儿发言:“连保险带李家赔的一共是63万,办丧事打花了2万多,当然办丧事是收了礼的,这个就不说了。剩下的就打60万,30万是徐晓斌的,按照继承法的规定他父母和婷婷平均分配,每人10万。另外30万是徐小磊的,全部由婷婷继承。所以婷婷应该分40万。冯所长你是懂法律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冯世发说:“你说的是不对的,首先这60万里有6万多是徐朝富和王桂兰的抚养费,专属他二人所有,不能参与分配。第二死亡赔偿金不是遗产,不能依照遗产继承的顺序进行分割。法律规定和司法实践中通行的做法是在死者近亲属之间,根据与死者共同生活的紧密程度c经济依赖程度c抚养关系等因素合理分配。爷爷c奶奶也是近亲属,不能排除在外。” 徐明兴说:“法律不外人情,也要讲个道理,考虑考虑实际情况呢。晓斌媳妇,你年轻身强力壮哪里挣不到个钱?小磊爷爷婆婆一个病一个瘫,都叫你们把钱拿走了,两老儿咋生活?再说他爷爷婆婆把小磊从小经管到大,爱的宝一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说不能分,就不能分了?不说徐家不能依你们,你们问问这周围团转,哪个能答应你们。” 徐朝富摔跤中风已快三年了,也许是语言功能在慢慢恢复,也或者是这次丧子丧孙的巨大悲痛对他脑部的剧烈刺激,使他的身体有了好转,他说话没有原来那么吃力,虽然嘴唇还哆嗦,但语音渐渐清晰起来,他惨然说:“人都没了,钱还有啥好争的!婷婷,你在我屋里,我们两个老的对你咋样?你自己清楚就是了。冯世发你看着分吧,我们咋都没意见。” 张婷婷说:“爸妈你们咋对我的,我记着呢。冯所长,就按我爸说的,你看着给分吧。”吴雷儿捣了了一下张婷婷,她没有理他。 最后双方商定各分三十万。 回去以后,吴雷问她:“不是跟你说好了的吗?你咋不按我说的办呢?” 张婷婷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至少我现在是心安的,一点也不后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尾声 头七那天,陆昊辰c徐晓丽回来和徐朝富c王桂兰又到坟上去烧了纸,哭了一场。徐晓丽拾掇着把饭煮着吃了,碗筷收拾毕,说:“我跟昊辰商量了,往后你们就跟我们住到城里去,你外孙女也好有人照顾。” 徐朝富说:“城里头我们住不惯,再说我们都过去了叫昊辰他老的咋想?人家都是单另过的。你们要管了,到时候我们死了,拖出去了埋了就是了,要是不管也没啥,死了啥也不知道了。” 徐晓丽哭着说:“咋这样说呢,爸c妈,我哥不在了,不是还有我呢嘛!” 陆昊辰也说:“姨姨c姨夫你们放心,你们的生养死葬都有我和晓丽呢,我爸妈也是支持的。你们把心放宽些,身体保养好,多活几年,对我们来说也是福气。” 张婷婷和吴雷儿在娘家呆了几天,跟爸妈说:“我们也走呀,厂里打电话催了几道了。”张财贵说:“那把钱搁到屋里。你拿走了,我们老了咋办?虽然有你哥呢,但现在男女平等,我们也从来没有对你另眼看待过,法律规定子女都有抚养父母的义务呢。” 吴雷儿说:“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让女子拿钱养老的,人家会笑表叔你没儿呢。况且这样的话。婷婷是不是还要跟他哥佬官分家产呢?” 张财贵说:“我们谈家务事,哪里轮到你外人说话了?”他转过头对女儿说:“你啥时候回来都有你的房住,有你的饭吃。” 他们到了广州的第二天晚上,张婷婷接到张财贵的电话,张财贵说:“钱给你存着呢,我们要你的钱干啥?莫毕死了带到棺材里去?主要是怕你飘了浪了,被人哄了,将来没个指靠。” 李卫国从看守所出来,看起来老了一大截,身上的精气神也彷佛一下子被山魈水精抽走了。他脸色灰败c神情呆滞,脸上的皱纹如斧劈刀削般严峻,头皮上冒出的头发茬已全呈灰白色。 王芳c李刚c还有他没过门的儿媳刘星雨都来接他。他看见刘星雨眼神一下子活泛起来,刘星雨说:“爸,都处理好了,咱们回家吧。”他“噢”了一声,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甩掉眼眶里溢出的泪花。 李刚和刘星雨的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规格档次都没降,接亲的车二十辆,其中奔驰c宝马c奥迪等高档车五辆。花轿,锣鼓家什啥程序都不少。 接亲的车快回到村口的时候,李卫国穿着满清皇帝康熙的龙袍,腰里斜挎着一杆特大号长柄烟锅,王芳戴着旧时地主婆的黑圈圈帽子和一面装着黑镜片,一面是空镜框的眼镜,穿着印满寿字的红绸衣裤,脸蛋上都搽了胭脂,跟在花轿后面,扭着秧歌去迎接儿媳妇,后面迎亲的队伍c看热闹的小孩也都跟着跳闹。 婚庆演艺是八千八的标准,主持婚礼的司仪是锦南的金牌司仪,演节目的演员也都是年轻俊俏的姑娘媳妇,歌舞都很专业。不像有的婚庆公司找几个老太婆插科打诨,干吼一歇充数。酒席办了三十桌,烟上的是软中华,酒上的是水井坊,最后还冒了两桌,不过现在啥都方便,厨师一个电话,十几分钟各种食材就都送来了。 李金明坐的是上席,李卫国c王芳带着儿子c儿媳妇敬酒的时候,李卫国说:“他老辈子,这回这个事多亏你了,要好好喝两杯呢。” 李刚也说:“大大,今天你说啥要多喝两杯酒。” “好,好!”李金明“啹”的一声把酒喝干,大声说:“你兄弟这次这个事,办得好呢。刚娃的喜事一办,霉运也都冲没了,钱么,是人身上的垢痂,花了又挣就是了,拉点账不咋的,你两口子是搞干手,刚娃是个好娃,儿媳妇也是个好媳妇,你还怕你家这日子不起来?来来来,我们两弟兄喝三杯,其他桌子你就别喝了。”李卫国眼睛一红,二话不说和李金明连碰三杯。 冯世发最后一次遇到张婷婷是在在公交车上,她和吴雷儿一人提了一个拉杆箱,想来是要出远门。张婷婷尴尬地招呼了一声:“你上班呀!”。冯世发说:“嗯”,然后彼此无话。车到了镇上,冯世发要下了,又招呼一声“你去。”“好的,你们去。”然后宛如两条过了交点的射线,从此再无交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屌丝 李赟祖宗八代都是农民,他爸李小强是初中毕业,他妈王翠萍连小学都没上毕。他爸快三十了还没说上媳妇,于是他婆放出话来:谁给小强说个媳妇,她愿意出四千块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天陈三谝子来找他婆商量朝山赶庙会,就将这事记在心里了。过了几天陈三谝子家挖元胡,内中一个卖活路的女子是东巴碑城山里的,晚上住在她家。陈三谝子就问:“说下婆家了吧?” 女子红着脸摇摇头。 陈三谝子就说:“我们平坝还是比你们山里好,这里马上要修高速公路了,以后还要修桥c搞一江两岸开发,房子c地都要被征收,到时候坐到屋里都能分钱。” 女子听的脸上满是羡慕。陈三谝子说:“你好好在这做,我们这活路多得很,元胡挖了,还要割菜籽c栽秧,晚上就住到我屋里,不问你要房租。毕了,我再给你瞅个好婆家。” 陈三谝子又跑到他婆那里稳了一遍,他婆拍着胸脯说:“准数,吐出去的唾沫,泼出去的水,哪有往回来收的道理,只要说成,四千块一分不少。” 媒婆子的嘴,老母猪的腿。陈三谝子来来回回跑了几遍,说了几回,事情就成了。结婚的当天陈三谝子就要兑现李赟他婆许下的四千块钱。那时候农村里谢红的礼,最多不过才一千块钱,他婆看事情已经成了,就有点爽桩的意思。 陈三谝子哪能愿意,在结婚典礼现场就大吵大闹,最后硬在礼桌子上抓了四千块钱才算了。王翠萍原本只看上滨江这个地方,没看上又黑又瘦又老的李小强。再加上婚礼闹了这一出,后来又得知为结婚还拉了几万块钱的账,心里就更有气。在李赟两三岁的时候就去外地打工,几年才回来一次。挣的钱也不给家里,一家老小的开支全靠李小强一个人在建筑工地当瓦匠的收入。 李小强又黑又瘦,王翠萍又矮又胖,李赟却生的眉清目秀c唇红齿白,如粉妆玉琢一般。为此他当教师的大大,翻遍了字典给他取了这么一个生僻复杂,又含义丰富的名字,希望他将来文武全才,又有钱。 李赟从小就很聪明,记性好,从上幼儿园开始,学习就是班上第一名。他婆和他爸把他爱的宝贝一样。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搭个梯子去给他摘。五六岁了,吃饭都是他婆端着碗,撵着喂。 本世纪初,已经改革开放二十几年了,国家经济实力大幅增长。政府取消了农业税c公购粮,减轻了农民负担,农村也得到了很大发展。庄稼点种收割都是机械化,除草防病打农药都用的是电动喷雾器,劳动强度大大降低。 滨江镇地处城市边缘,人均耕地不足一亩,一年忙的时候就是春秋两季。那点田老人在家都种了,青壮年都到城市去打工。平时大人都没多少活,小娃儿更是好耍。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当家长的都不愿娃儿像自己小时候那样吃苦造孽,再加上学校作业多,婆婆爷爷溺爱。大多数农村娃儿,长到十几岁没下过地做过活,韭菜麦苗分不清楚正常得很。 农村老人也不会管教娃儿,认为小娃儿只要不饿着冻着就可以了。从李赟四岁进幼儿园开始,放学婆婆接回后,就把电视打开,把饼干c小面包c洋葱圈拿到面前,让他坐在电视机边吃边看《喜羊羊与灰太狼》,自己做饭。饭做好,李赟零食已吃得差不多了,就不好好吃饭,瘦得跟豆芽菜似的。 李赟上小学四年级有一次到同学家去玩,看见同学到电脑上玩qqc打游戏,从此就迷上了上网c打游戏。五年级就开始和同学们出入网吧。上初二的时候,有一回半夜被李小强从镇上网吧揪出来,结结实实打了一顿。 第二天一早李小强上班走呀,还没听到李赟起来上学的声音,跑到他屋一看,哪有个人影。吓得班也没去上,赶紧撵到学校里去,同学和老师都说没有看到他。急得到网吧c游戏厅到处找,哪里找得见?到了晚上,李赟才一个人焉嗒嗒地回来,问到哪去了也不说,只是用仇视的眼光恨恨地盯着他爸,盯得李小强心里直发毛。以后,就再也不敢说他c打他了。 后来李小强干脆买了一台组装电脑,接上网线让他在自己家里玩。李赟放学回来基本就泡在电脑上,经常是他婆把饭给他端到跟前,吃了顺手就放在电脑桌上,等他婆来收,他婆不收,饭碗就摆一天。引逗的周围团转的娃都到他家去玩。 有一次,他教师大大到李赟家去找自己娃儿,悄悄地上了楼,看见李赟趴在电脑桌前打《英雄联盟》,自己娃儿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电脑旁摆着一桶吃剩下的方便面,几只苍蝇在方便面桶上来回飞舞。电脑桌旁的地板上积了很厚一层灰,到处扔着瓜子壳c废纸团。李赟背后的席梦思床上,铺盖没有叠,胡乱地挽成一坨。床头上一边撇着一只臭袜子,熏得教师大大直往后退。 他大大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看你娃懒成个啥样了?铺盖也不叠c瓜子壳壳乱撂,碗也不捡,把屋里整得猪窝一样,你就呆的下去?看得过眼?可惜你爸把墙刷得这么白,瓷砖贴得这么光。啥叫个屌丝,你们这就叫个屌丝。”骂得李赟脸通红。 教师大大横了一眼他儿子:“还不往回走!”他娃赶紧一趟子跑回去。 教师大大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对李赟说:“十几岁个娃了,该懂得啥叫个羞人了。下礼拜我还来。” 过了一个星期教师大大又去的时候,李赟把地板拖得干干净净,铺盖叠的整整齐齐。后来教师大大再叫娃儿的时候,只是在院坝边喊一声,毕竟十几岁的人了,也要给留个脸面。 有一次教师大大教育自己娃儿时,洋洋自得地说:“你看人家李赟,我就说了一回,就养成了讲卫生爱干净的好习惯。你呢,再说都不听,屡教不改!”他儿子撇着嘴说:“李赟就坚持了两礼拜,早就恢复原状了。每次你一喊我,他就赶紧撵我走,生怕你再上去说他。”教师大大有些尴尬,但还是虎着脸说:“我管不了别家的娃儿,莫必还管不了你?” 李赟初中毕业考到县一中,离家远了,就住校。十五六岁的娃儿自制力差,染上网瘾就像染上毒瘾一样,难以戒除,学校里也有一些和他“志同道合”的同学,网瘾发了,就偷偷半夜翻墙出去上网。 上了高中后,学习任务就重了,学的知识也难了很多,再像初中那样靠小聪明,平时不用功,到考试了再临时突击,一日曝十日寒的做法已经不顶用了。李赟的学习很快就溜到了后面。本来这样下去的话,以他的成绩,能考上个三本就不错了。 然而,有天晚上他照例翻墙出去上网,翻到一半,即拔足狂奔而回,面色古怪,同学问他,他不语。从此不再出去上网,认真读书。好在那时才是高二第一学期,亡羊补牢还来得及。后来他顺利地考上了岭西大学。 很多年后一次高中同学聚会,有人问及此事,他沉默良久说,那天他爸来给他送生活费,因为天晚了,考虑到第二天还要在县城工地干活,难得往回跑,又舍不得花钱住旅馆,就在学校院墙下坐了一夜。 他一条腿跨在墙头上的时候,他爸背向着他,正埋着脑壳在墙角里打瞌睡,不到五十的人,头发已经花白,身形已经佝偻。他看见他的那一刻,如遭雷击,心里复杂的感觉无以言喻,有尴尬c有酸楚c有悲哀c有痛悔c也有领悟。 人是无法选择出生的,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那一刻他知道了这个一直以来叫他看不起,甚至鄙夷嫌弃的人,尽管穷,没本事c没文化c又老又丑,但对子女的爱并不比世上任何一个伟大的父亲逊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大学 李赟进了大学,就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片眼花缭乱。他发现他以前十八年的人生不过是在坐井观天。 原来他认为的有钱人就是他们村王支书那样的,行走两步路都开着辆溅满泥点子的大众,大庭广众之下举着个手机吵架似的接打电话,拿出来散的纸烟至少是芙蓉王的档次,家里开着砂石厂,年收入十几万。无论是镇上县上的干部,跟哪个都熟。 到了省城,李赟才发觉在大城市王支书不过就是个渣。当李赟和李小强下了火车,又坐摩的,背着寒怆的行李终于到了岭西大学的时候,他们看见好些城里学生的家长开着奔驰宝马奥迪。那些城里娃一个个青春靓丽,都穿着阿迪达斯c迪卡侬c阿玛尼等品牌新款衣服,拉着油光铮亮的伸缩拉杆箱,手里拿着大屏苹果手机。 而自己穿的灰夹克是跟着他爸在市里北大街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才咬牙出血花了三百块钱买的。刚穿上这么贵的衣服还曾经顾盼自若c洋洋自得了一番,现在却发现这衣服款式又土c布料又差,就像抹布一样。肩上扛的印有“锦江特产”四个字的棕箱,原来还感到很有地方特色,现在才知道这根本就是给自己打上一个是乡下土包子的标签。 岭西大学是国家211重点大学,教学楼c图书楼c实验楼高大俨然,教学c生活c休闲条件都很好,各种设施配备齐全。学生宿舍是4人间,带有卫生间,卫生间里还配有洗衣机等。 三个舍友分别是:卓飞扬,浙江人,家里开着制鞋厂;上官南,北京的土著,拆二代;还有一个也是岭西省的吴小龙,他爸爸是一个县的县长。只有李赟是农村的,农民工的后代。 人总是要通过比较,才能知道自己与别人的差距。那些城里娃从小就有丰富的资源,随便一样课外培训的费用都要一个农民工挣几个月,音乐c舞蹈c画画c跆拳道每个人都有几样拿得出手的才艺。李赟除了学习,就只会打游戏。 所以学校的各种社团他都没法参加,演讲赛上都是别人在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绿茵场上也没有他的矫健英姿。他就像童话里的丑小鸭一样悄悄地躲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 他觉得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放下脆弱的自尊心,谦虚低调,懂得藏拙,不然就会被同学笑话c排斥,时间长了性格扭曲,落个马加爵的下场。 其实学生们大多心思单纯,很少有社会上那种嫌贫爱富的势利习气。他那几个舍友也都大大咧咧的,没有因为自己出生城市,家里条件好就趾高气扬,也没有因为李赟来自农村,屋里穷就看不起。反倒是见李赟性格孤僻,不大合群,聚个餐ck个歌什么的都主动把他叫上。当然一般他不去,叫的多了,才去一两次,但自己那份钱是一定要出的。 大学学业相对轻松,这些年轻娃又正是荷尔蒙旺盛的时候,到了大二就纷纷谈起了恋爱。现在的娃胆大脸厚,性格张扬,追女孩子的方式五花八门。 卓飞扬追苏雪琪的时候,在苏雪琪宿舍的窗下用苏雪琪爱吃的巧克力和蜡烛摆成大大的两个相连的心形,以及“苏雪琪 i l一ve y一u ”的中英文杂拼。然后站在窗下,仰望着天空,深情大喊:“苏雪琪,我爱你!”开始苏雪琪不理他,喊得急了就一脸盆水泼下来,把卓飞扬泼成个落汤鸡,后来又被宿管撵了一趟子。 上官南追楚伊伊是站在教学楼的楼顶,等楚伊伊她们走过的时候,让他的死党“刷”地垂下两条长幅,一条写着:“楚伊伊,我爱你一万年!”一条写着:“没有你,做玉皇大帝都不开心。”然后上官南就像诗朗诵一样,伸展双臂做抒情状:“楚伊伊,做我女朋友吧,总有一天我会踩着七色祥云来娶你。” 楚伊伊白了他一眼:“你从楼顶跳下来,我就做你女朋友。” 上官南愤怒地说:“是你傻,还是我傻呀?你就不怕做寡妇吗!” 楚伊伊说:“你不是有七色祥云吗” 吴小龙干脆就导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在学校傍边了无人迹的小街道上,路灯昏暗如萤火,张倩倩和闺蜜吃完夜宵回来。卓飞扬等几个人扮演的小流氓拦住她们,笑得很坏:“小妞,好靓哦,陪哥哥玩玩。” 然后吴小龙跳出来,拿个双节棍前后左右噼里啪啦一阵乱打,最后如李小龙那样摆个p一se,“咿呀”一声大喝,几个小流氓落荒而逃。吴小龙很绅士地走到张倩倩面前:“同学,我送你回校!”张倩倩怒喝一声:“滚!” 最后全宿舍就只剩下李赟一个单身狗了。有一回卓飞扬和苏雪琪的关系有了实质性地进展,兴奋得不得了,回来跟舍友们炫耀,得意地问李赟:“兄弟,跟女朋友滚过床单没有?” 吴小龙鄙夷地说:“还滚床单呢,他恐怕连女人手都没摸过吧。” 上官南怪异地看着他:“兄弟你该不是个gay吧,莫非你不喜欢女人?” 李赟恼怒地说:“你才是个gay呢!” 卓飞扬问:“那你都二十岁了,难道就没有一个喜欢的女人?” 李赟不好意思地说:“自然是有的。” 吴小龙说:“不过人家未必也喜欢你是吧?” 李赟点点头。 “那你表白过吗?” 李赟摇摇头。 吴小龙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兄弟没啥,大家都是学生,学校里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上四年大学连次恋爱都不谈,一辈子都会遗憾。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喜欢你就说出来,你不说人家怎么会知道呢?” 上官南也鼓励他:“你无非是认为自己条件差,害怕表白失败尴尬难堪,弄得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我和小龙一样的看法,大家都是学生,没那么现实。再说你也不差呀,虽然没有我帅,但也算帅哥一枚吧。又诚实上进,莫怕少年穷,将来会有怎样的发展谁也说不准。” 李赟鄙夷地说:“切,你一点都不谦虚,还没你帅?” 卓飞扬道:“哥几个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人一辈子难得遇到一次真爱,遇到了就不要错过。大胆去追,爱就大声说出来,或许人家也喜欢你呢,难道你要人家倒追?是男人就勇敢一点。不要害怕失败,失败了重新开始就是了。我们这么年轻。哪怕失败一万次,只要成功一次就好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红玫瑰 李赟第一次遇到方诗涵是在学校的图书馆里。 那时他为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一个课题,到图书馆去查阅资料。一进阅览室就看见方诗涵的背影。她清爽的短发,打扮极为简洁,素色的衬衫c水磨白牛仔裤c平底鞋,随意而又沉静地坐在那里。初春的暖阳从窗外透进来,柔柔地映照在她的身上,光彩熠熠。一些流光溢彩的小尘屑,在她身周缱倦流转,宛如童话中的天使。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他瞬间失神了,直到管理员问他借什么书?才回过神来。那一下午他都神思不属,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了,眼睛盯在书上,心思却在近在咫尺的天使那里。 正在他神魂颠倒中,一个仙乐般的声音响起:“同学,你也在研究这个课题呀?” “学学学习一下”幸福来得太突然,他紧张得语无伦次,手中的书也掉到地上,慌忙爬下去捡。 他的动作太滑稽,引得女神嫣然一笑,那笑美得仿若在春风里绽开的鲜花。女神说:“下次向你请教哦。” 他忙不迭地说:“不不敢。” 天使已经翩然而去。 第二天下午,他去操场打篮球。笨拙地练习三步跨篮。其实篮球他是会打的,不过初中高中学校不重视体育,体育课都被语数外等主课占用了,也没有老师专业训练。他的动作很不标准,一个简单的动作,重复练了很多次却不得要领。 “同学,你的姿势不对。” 他回过头又看见了方诗涵。她穿一身浅灰色的安踏运动服,英姿飒爽,脸上笑意盈盈,仿佛在说:我们又见面了。 他识趣地将篮球传给她。她敏捷地接住,轻拍助跑,轻轻一跃,宛如兔起鹘落,轻松地将球投进球篮。动作娴熟,姿势潇洒,动如脱兔,静若处子。 那天她就教他打篮球,他本来头脑聪明,身手灵活,学习能力也强,很快就练得有模有样。她要离去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同学,麻烦留下姓名cqq号!” “我,方诗涵,法学系,32班,5678900”她回过头,指着自己的鼻尖一字一句地说,样子又潇洒又可爱。 她说的每一个字以及她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就这样他们成了朋友,他们同系同专业,只是不同班。她的知识面很宽,对生活的认知和未来的规划都很理性成熟。 她告诉他:“大学很有可能是一个人系统学习知识的最后阶段,这个阶段过去了,就不会再有了,所以一定要珍惜。而学习相对于做其他事来说,还是要简单得多,既不需要凭借深厚的背景,又不需要仰仗他人的鼻息,更不需要看别人眼色,只要付出自己的努力就可以了。我们将来走上社会就会发觉做其他任何事情都不会比学习容易。” 她的话仿佛一阵清风吹开了他眼前的迷雾,激起了他的斗志。好多农村娃,把考上一所好大学作为奋斗的终极目标,进入大学后就会陷入迷茫,不知道自己新的努力方向在哪里。而大学的环境相对宽松,大学生又都心思浮躁,经不起诱惑,很容易迷失了自己,荒废了学业。 他想:我其他什么不能跟卓飞扬他们相比,难道比学习,比毅力也比不过吗?没有爹拼,那就拼自己吧? 她后来知道了他来自农村,家里条件不好,有些自卑。就开导他:“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贫穷是可以通过努力来改变的,你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入岭西这样的全国重点大学本身就是了不起的改变,只要坚持不懈,总有一天你会拥有你想要的生活。” 在她的指引和鼓励下,他积极上进,对自己的大学生活有了一些明确的规划,付出也得到了一些回报,大一的第一学期就获得了一等奖学金,后来又被系里评为“三好学生”,人也慢慢变得自信c阳光起来。 俗话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赟自然不是gay,而且生理心理都很健康。从他第一次见方诗涵的时候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她符合他少年时期就开始幻想的女神的所有要求,甚至她比他幻想中的还要完美。 他没有问过她的家世和背景,但从她的言谈举止和气质修养就可以知道她绝不会出身于普通家庭。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真的是太美好了,如果说她是美丽的天鹅,那他就是丑陋的癞蛤蟆,她是高贵的公主,他就是低贱仆人。 他是个羞涩腼腆的人,原本他从没想过要向她表白,只是想把对她的爱永远珍藏在心底,偶尔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悄悄拿出来含着笑回忆。她是那样得完美无瑕,又是那样得遥不可及,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和她在一起,t一 he,she’s his 一rldide;t一 her,aybe,he is n一thg 然而受到卓飞扬他们的鼓励和怂恿后,他想要她知道他爱她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怎么也按捺不住,也或者是他心中存在一点希冀:他万一也是她心中的那个人呢。尽管他知道那不可能,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那一年的2月14日,他在花店里预定了9支红玫瑰,又定制了一个写着“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的巧克力礼盒。犹豫了半天才给方诗涵发了个短信约她到学校附近的“相约青春”音乐吧见面。 他做好了她拒绝或者不回短信的思想准备,然而她很快就回了,说:“好。”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到“相约青春”预定了位置,然后早早地坐在那里等。方诗涵很准时地到了。她大大方方地坐下,含着笑问:“第一次约女孩子呀?” 他又开始紧张了,窘迫地说:“是,是的。”然后拿出了他送给她的礼物。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受了,然后说:“谢谢,在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我还是第一次接受别人的礼物呢,谢谢你喜欢我。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诚实善良,努力上进,我也很欣赏你。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可是” 她停了一下,看着他:“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他当然明白,他说:“对不起,是我痴心妄想了。你那么优秀,其实和你做朋友我都是高攀不起的。” 她诚挚地望着他:“不要那么说,我会一直把你当朋友的,你将来也一定会有适合你的女朋友。” 他渐渐地冷静下来,理智地审视他和方诗涵之间的关系,她就像一抹美丽的彩虹,突然出现在他雨后的天幕,看着那么切近,却永远无法企及。他要的答案在意料之中,虽然很失望,但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很久以后,卓飞扬知道他喜欢的人是方诗涵后,翘着大拇指说:“兄弟,还是你牛,你知道方诗涵他爸是谁吗?” 李赟摇摇头。 “方氏集团你知道吗?方天云!上过福布斯排行榜的!” 他大吃一惊,他原来就估计方诗涵的家世一定很牛,但没想到居然是那么大的牛。 那时方诗涵早已到美国留学去了,他和她的遇见彷佛是在并行的列车上隔窗望到的梦寐难忘的脸,一刹那的惊喜过后,留下是的永久的失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