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叔》 第1章 白花花的大腿 代州府靠近边关,隔着沙漠与乌托国相望。 夏雨正跟发小虎子瞧着对岸的军营,据闻京城来了大官捉了乌托国的奸细,如今就驻扎在城外。 要问夏雨是谁出身青楼,街头打架,赌坊老千,什么事都喜欢参一脚,对只闻没见过的,金发碧眼,膀大腰圆的乌托国人很感兴趣。 入秋的水很凉,二人凫水过去,悄悄趴在岸边,远远盯着军营里的一举一动。 “你去那边看看,我上这头瞧瞧。”夏雨朝虎子努了努嘴,沿着岸边慢慢的游。 蓦地顿住,前头水里好像有人。听这声音,好似在洗澡神经病,入了秋还敢下水,八成脑壳烧坏了,却忘了自己还在凫水这回事,其实也病的不清。 夏雨憋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水下清澈,恍惚间,她看见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心里突然生了一股子邪念,竟神使鬼差的朝着对方游去。 夏雨憋气的功夫很是了得,又潜的深,顺手就摸了一把那白花花的大腿,就跟在青楼里摸美哒哒的姑娘一样,手感不错。 仿佛觉察不对劲,那大腿瞬时调转了方向。 夏雨快速的游到了岸边的芦苇荡里,悄悄喘一口气。她这才看清楚,是个赤着身子的男子,麦色的肌肤倒映着潋滟的水光,衬得刚毅的五官格外的冷冽俊俏。 这冷冽与俊俏,本是极不相干的两个词,可放在他的身上一点都不违和。 他双目微合,锐利如鹰眸,视线快速的划过芦苇荡,仿佛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刃,不管什么东西,都能顷刻间被刺穿。 便是这一眼,夏雨竟心虚得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还是赶紧走,免得教人逮到,真要闯出乱子。 “王爷,怎么了”岸上的随侍李焕,抱着衣服谨慎的问了一句。 “水下有东西。”男子开口,示意李焕绕到前头去瞧瞧,自己依旧凫在水里。他不信,谁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李焕颔首,小心翼翼的往前头走去。 夏雨在水底乍见有人在岸边往前走,当下明白对方是要截自己。该死不能往前,那只能往后,她对自己的水性有把握,想擦边从白花花大腿旁游过去 这一带她常来游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思及此处,夏雨转身往那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游去。 哪知刚刚游到男子的大腿边,忽然有张脸在水下放大,惊得夏雨一下子灌了一口冷水。她脑子反应快,突然抱紧那人的脖颈,直接把对方往水底下拽。 对方大抵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一下子被夏雨拽到水底。 夏雨一脚踹在对方身上,快速踩着对方的脊背就往水面凫去。  该死该死,赶紧跑。 可水面上就她一人,方才那人怎么没凫上来 难道是个旱鸭子,不会被自己弄死了吧她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坑蒙拐骗偷,她都在行,但这杀人绝不可能 夏雨急喘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回水里。 水很深,越往下光线越不好,夏雨隐约看见了一个影子,忙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条滑溜溜的小腿。沿着腿根往上摸,一路摸到了那人的脖颈。 脖颈上的主动脉还在跳动,夏雨急忙拽着那人的脚踝往岸上拖。 搭救落水之人,也是一门学问。 落水位置靠岸,托着人家的屁股把人往上送。如果在水下,就不能去拽手,否则落水者会把救人的人,活活拖下水一道淹死。所以人在水下溺水,应该抓腿抓脚。 可是对方的重量远远超过了夏雨,再加上夏雨在水里泡了太久,有些精疲力竭,压根凫不上去。 更要命的是 他忽然睁开眼睛,直接吻上了她的唇,贪婪的汲取她嘴里的空气。四目相对,气泡“咕咚咕咚”的直往上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爷不喜欢女人,懂? 夏雨想摆脱他,可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他眼底的邪魅狂狷。嘴里的空气被他剥夺殆尽,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他却死死的抱着她,愣是不撒手。 冰冷的水不断的灌入口鼻,夏雨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王爷”李焕在岸边疾呼。 只听得“哗啦”一声,水面上翻开巨大的水花。夏雨是被他抱出水面的,意识全无,陷入昏迷状态。 “这是”李焕瞪大了眸子。 他轻描淡写,唇角勾勒出邪肆轻笑,“捡的。” 后来的后来,夏雨是在军营里醒转的,被绑成粽子,束在一根柱子上,她还没缓过神来,身后便有阴测测的声音传出,“醒了” 眉头一皱,夏雨闭上眼睛继续装死。 “再不醒就大刑伺候。” 羽睫骇然扬起,夏雨借着摇曳的烛光环顾四周,这应该是营帐 视线直勾勾落在正前方的床褥上,这床褥是千金一匹的流光缎子。她在八娘的绸缎庄子里见过,也就那么一匹。这人竟然拿来做褥子,想必非富即贵。 非富即贵,那么自己这次是死定了 也不问对方是谁,夏雨突然扯了嗓门,跟死了娘一样,猛地狼嚎一声,“娘啊我的命好” 杯子突然被生生捏碎,磁音带着几分低柔的蛊惑,“闭嘴” 李焕走进来,“王爷,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回京。” 夏雨蹙眉,王爷是什么东西有知府那么大有个王,是不是跟皇帝扯点关系难不成是皇亲贵族 她见过的最大的官便是知府大人,旁的还真不知道。 夏雨只听见二人离开的脚步声。心里暗道,幸好幸好 她用脚往前探了探,将一片石子片勾过来,眼珠子一转,没人 两脚并拢夹起石子片,一个高空抛物,稳稳落在身后捏在掌心。这种技巧,她八岁就熟练至极。被抓的次数多了,自然逃生的本事也花样百出。 石子片来回割着绳索,手腕磨破了皮。虽然很疼,但夏雨咬着牙,终是将绳索割断。 腕上出血但伤口不深,有点刺辣辣的疼。 “不能走正门。”夏雨掀开窗帐一个跟头栽出去。 摇曳的火光中,一双金丝滚边的黑靴落在她跟前,顶上传来凉飕飕的声音,“这么晚还要去哪” 夏雨的脸皮一紧,狼狈的抬头,“尿急,解手。” 黑夜里,那张极为好看的脸慢慢的凑近了她,墨瞳里流淌着跳跃的火光,仿佛猎豹带着嗜血的兴致打量着猎物,他的声音低哑而迷人,“天黑难行,要不要我给你带路” 夏雨脊背发凉,对上他似笑非笑的容色,咽了咽口水。 她活了十六年,从未见过像他这般好看的男人,唯独一股邪气,让她有些心底发毛。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路过。哎哎,轻点、轻点” 夏雨被他拎住后颈给拎起来,就像捉小猫小狗一般。他动作很快,看似漫不经心,却根本容不得她反抗。 “疼”她龇牙咧嘴。 他二话不说,直接拎着她往营帐走去。 也不知虎子在哪,可莫要跟她一般倒霉才好 营帐门口,他一松手,夏雨突然来个扫堂腿,一个纵身想要越过他,逃出去。一般情况下,大街上的混混们,都会挡不住她这突来袭击。 今天不巧,老天爷没长眼睛。 夏雨骇然瞪大眸子,腰间颓然一紧,整个人被他带着飞旋进帐,下一刻,已然被压在桌案上。 明灭不定的蜡烛在眼前燃烧,邪魅的男子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扣住她的两手手腕高举过头顶,“如果不是看你还有点良心,知道回来救人,我一定宰了你。” 夏雨脑子转得飞快,难道他只是玩玩不想杀她 夏雨一身男儿装,吃定美男不会把她怎样,旋即眼巴巴的凑上去,“大爷,大爷行行好,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山水有相逢,下次我带你去花满楼,里头的姑娘水灵的很,我买单,你随便玩。” “爷不喜欢女人,懂”他笑得凉凉的。 蓦地,他的眼神陡然一滞,突然冷冽的掰看她的手。 方才看见她手背上有伤,明明流血了,可是伤口呢从外头到帐内,才那么点时间,她的伤口竟然不药而愈 “这是怎么回事”他直接将她从桌面上拽了起来,“为何会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是公是母?她是母的 夏雨瞪大眸子,想要抽回手,“我天生比别人伤势好得快,不行吗” 这倒不是胡咧咧,从小她就知道自己天赋异禀,天生的伤口愈合能力超过常人。换句话说,别人需要好几日才能愈合的伤口,她有时候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完好如初。 更重要的是,她决不能碰“黑寡妇” 他的指尖拂过她的伤处,拭去上头的血渍,只剩一道浅浅的嫣红印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皱眉喊了一声,“李焕。” 李焕疾步进了帐子,“王爷” “这人留下了,去造册入军簿。”突如其来的决定,连夏雨都愣在当场。 “不不不,我不当兵。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兄弟姐妹,我还”夏雨跟死了娘一样干嚎,叫得那个凄厉。 外头可都写着呢,女子不得擅入军营。要是让人知道,她一介女流混迹军营,是要杀头的。 有关于这点,她那个娘娘腔的哥哥,没少耳提面命。 “少废话,以后待在本王的帐子里,本王在哪你就在哪。”他脸色很难看,命令式的口吻根本不容置喙。 李焕显然一怔,“是。” 他点了头往外走。 “凭什么我一不是乌托国奸细,二没犯王法,三跟你无冤无仇,你凭什么留下我”夏雨急的直跺脚,快步跟上他。 脚步顿住,烛光摇曳,他冷了眉心转头看她,语调平缓,唇角却勾勒出一丝似笑非笑。他那极为好看的手,轻轻的搭在她将头,“就凭本王是当朝九皇叔睿王赵朔” 音落,夏雨身后的桌椅瞬时被强劲震碎,而他已拂袖离开。 身子一颤,夏雨愣在当场。 赵朔 夏雨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心里直窝火。这叫什么事被匪头抓着,好歹还算个压寨夫人,可她现在一身男儿装束还被人强留。这王爷难道是个王八,好男风不成 暗自骂了一番,夏雨直接扯下褥子铺地上,挺尸般躺在上头,十足天塌当被盖的女痞子模样。 “王爷”李焕跟在赵朔身后。 赵朔顿住脚步,背对着李焕,无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阴郁的黑暗里,透着一丝隐隐的寒气,“想知道为何平白无故留下他” “此人男不男女不女,还阴阳怪气。王爷不解气,大刑伺候一番就是。若看不顺,杀了也好,只是这般倒似豢养,好像有些不妥。”李焕跟着赵朔长大,是最亲厚之人。 赵朔捋了捋衣袖,“若这天下的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占尽,真当无趣。总归要有那么一两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才算对得起他的寻寻觅觅。” 李焕眉头一皱,“王爷的意思是” “那道皇榜”赵朔漫不经心的开口,“没想到,世间还真有这样的人,天赋异禀。” 眼眸骇然瞪大,李焕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王爷是说朝上那位可眼下这人看上去,男不男女不女的,如果跟在王爷身边,只怕惹人非议。” “白日里丢火头营去,找人盯着,这小子滑得很,别弄丢了。”赵朔显然心情大好,眼角眉梢微抬,“捏了她在手心,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找人的事,必须加快。” 李焕颔首,“卑职明白。但是京城来信,说是皇上和太后要赐婚,您这久久不归该如何说辞” “病了、瞎了、瘸了随便挑,我暂时不回去。”赵朔拂袖而归。 李焕头疼的揉着太阳穴,王爷长相好才智好,唯独一样不好:这都离京一年多了,还不愿回去。 头疼,头疼啊 赵朔进去的时候,冷眼看着自己的被褥,被夏雨拖拽在地上。而夏雨呢横仰八叉的躺在上头呼呼大睡 他站在她跟前,俯身去看睡梦中还吧唧嘴的人儿。 看上去,年纪不大。 前一秒他那么对她,后一秒她还能睡得这样没心没肺 旁人得罪他,哪个不是三跪九叩的求饶,她倒好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蹲下身子,赵朔瞧见她耳朵上的极细小的耳洞,伸手抚过她的咽喉。指尖一顿没有喉结是个丫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不好意思,只会画乌龟 许是他摸咽喉的动作惊了夏雨,夏雨嗖的坐起来,一见赵朔,撒腿就往外跑。 赵朔也不恼,顾自朝着床榻走去,“前脚出去剁前脚,后脚出去剁后脚,胳膊腿都不要了,那就麻溜的滚出去吧” 夏雨眼皮直跳,摆明了,这个“皇叔”暂时不打算要自己的命。 所以呢她回到了原地。突然毫无骨气的跪在赵朔跟前,摆着一副惨绝人寰的凄惨模样,外带抽泣两三声,“叔,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赵朔一脸黑线,“是皇叔,不是你叔。” 夏雨蹙眉,“不都是叔”心里暗自鄙夷,姑奶奶什么没见过,尤其是不要脸的男人,花满楼多得是。 “闭嘴。”赵朔冷然。 夏雨撇撇嘴,皇叔是什么约莫是皇帝的叔叔。只要不是皇帝,那就好办 都说:不怕混混耍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 所幸这个流氓,除了油头滑脑,没啥大文化。 总结下来就两句话:大字不识一箩筐,遇事马上脚抹油。逢人扯皮不害臊,今天说了明天忘。 “叫什么名字”他问。 夏雨刚要开口,却听得赵朔补充一句,“若敢骗我,知道后果” 听得这话,夏雨极不情愿的点头,“夏雨喏,是实话,没骗你。我娘是下雨天生的我,所以叫我夏雨,你要是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 赵朔嫌弃的瞧了她一眼,顾自安睡。 外头都是守卫,她想跑,除非学老鼠打地洞,否则只能乖乖睡觉。好在夏雨从不会委屈自己,既来之则安之,眼见赵朔不找自己麻烦,她也乐得舒坦。 这一夜倒是相安无事,只不过以后,就该赵朔头疼了 事实上,第二天夏雨就出丑了。 赵朔说,让她登记造册入军簿,李焕便领着她去账营。问她可识字,她说会。 可拿起了笔,夏雨却谄笑着凑上去,“李大人,您行行好,我写的字不好看。” “不好看也要自己写,这是规矩。”李焕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 夏雨咬着笔杆磨蹭半天,最后两手一摊把笔丢出去,“我认得一些,但不会写。不过我会画乌龟,要不我在这上头画个乌龟” 这话一出,在旁管事们都窃窃私笑。 夏雨嗤鼻,心道:笑什么姑奶奶是个女的,画乌龟画一辈子,那也是做不了乌龟王八的 李焕嫌弃的瞪了她一眼,最终帮着她写上了大名。 “去火头营报道。”李焕转身往外走,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如今入了册,你若想跑,那就是逃兵。逃兵被抓,是要”他在脖颈上做了个咔嚓的动作,“明白吗” 夏雨咽了咽口水,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明白” 一路上,李焕憋着一口气,身边的夏雨实在是聒噪得没完。有那么一瞬,他真想一巴掌甩过去。 比如夏雨连珠炮似的开问:我去火头营是烧火还做饭你们这军营多少人那么多人要吃多少米要吃多少菜要买多少盐吃那么多,那得建多少茅房啊还有还有 “问完没有”李焕站在火头营的营帐前头,眉心已经皱成了川字。 夏雨嘬了一下嘴,“我其实不会做饭。” “那你会什么”李焕瞪着她。 “饿。” 她如实回答。 李焕嘴角一抽,扭头就走,脸黑如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有钱就行,万事好商量 扯了扯衣襟,夏雨大摇大摆的走进火头营。午饭时间,火头军们忙得热火朝天。 夏雨这头摸一把豆子,那边抓点果仁。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当她是个透明的。 人群中一声喊,“伙夫长回来了。” 伙夫长夏禾,教人一瞧,便知道这军中伙食不错。否则怎养得这般白白胖胖,身宽体胖 夏禾扭着胖嘟嘟的身子,一抹额头的汗珠,抬头就往营房瞧,惊得夏雨蹭的一下子钻到了桌子底下。 “伙夫长,方才李大人带了个人过来。”副手刘易上前,等着回头时,不觉仲怔片刻。 夏禾让手下把刚刚采购的蔬菜抬进营房,这才喘了口气,“人呢” 刘易从桌子底下将夏雨提溜出来,“在这呢” “哎呀,你个”夏禾操着兰花指就冲了过来。还真别说,这胖乎乎的身子,跑起路来带风带喘,速度挺快。 下一刻,夏雨忙堆着笑脸,推着夏禾往旁边走,“伙夫长好伙夫长好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等着到了僻静处,夏禾的兰花指狠狠戳着夏雨的脑门,“要死啦,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地方你都敢进来,你这死丫头不要命了” 夏雨揉着被他戳疼的脑门,一脸委屈,“不是我要进来,我是被逮进来的。” “赶紧回家,别整这儿添乱。”夏禾扭着身子哼哼两声,“跟哥说,到底谁带你进来的,哥去给你说一声,你呀赶紧滚回家去” 夏雨感激涕零,握住夏禾的手,“哥真好你去跟那个皇叔说一声就说小爷不伺候了” 这话刚说完,夏禾急忙撒了手,直接退开两步,见鬼般瞪着夏雨,“你、你再说一遍,谁” 夏雨揉着鼻尖,声音细如蚊蝇,“皇叔赵朔。” “哎呦,要死啦”夏禾慌张的捂住她的嘴,急忙环顾四周,“睿王爷的名讳,也是你叫的你这闯祸的祖宗” “哥”夏雨掰开他的手,略显愠色,“是他强留我,又不是我的错。” 夏禾身子一抖,卷翘的兰花指,凌空直哆嗦,“你说你得罪谁不好,非得罪睿王爷。睿王爷是谁那可是皇上的亲叔叔,他跺一跺脚,这代州府都得抖一抖。你呀,你这是茅坑里打灯” 她挑眉,斜了他一眼,不耐烦的应一句,“你才找屎” “还顶嘴”夏禾嗔怒。 夏雨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夏禾一怔,慌忙扭着身子追上去,“丫头,你跟哥说,他有没有占你便宜死丫头,你听见没有哎呦要死啦、要死啦” 这军营里,都是男人。夏雨本就身材娇小,如今在人群里头,更显突兀。四周一股子汗味,还不等夏禾给她开小灶,她已经捧着饭碗去营帐外。 哪知她刚刚蹲下身子,一双靴子已经停在了她跟前。 一抬头,竟是李焕。 “王爷让你过去。”李焕不冷不热的看着她。 夏雨揉着鼻尖,心道:去赵朔那儿,总好过跟这群臭男人挤在一起。 二话不说就抱着饭碗,屁颠屁颠的跟在李焕后头,边走边吃。 李焕瞧着她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恨不得夺了她的碗筷。教她跟在自己身后,他都觉得丢人。 等夏雨进了帐子,李焕有种无事一身轻的错觉。 帐内,赵朔站在兵器架前,漫不经心的擦拭着寒光利利的冷剑。听得动静也不回头看她,只轻飘飘一句,“吃吧” 桌案上,荤素皆有。 夏雨皱眉,盯着那香气撩人的大烧鸡,咽了咽口水,“都是给我的” “不吃就喂狗。”赵朔依旧背对着她。 她心头暗啐一口,扯了一个烧鸡腿就往嘴里送,不吃白不吃。 这年头耍骨气装三贞九烈的是傻子,吃得饱睡得好,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亏待自己,这就是夏雨的人生哲理 “你对我这么好,有什么企图”她满嘴油花花的问。 听得“咣当”一声,赵朔手中的冷剑瞬时归鞘。 他幽然转身,俊彦的容脸上,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冷飕飕的盯着她,勾唇邪魅轻笑,“养好了,可以食肉寝皮。” 夏雨鄙夷的瞧了他一眼,继续大快朵颐。 她倒一点都没拿自己,当外人这样的女子,没有半点闺阁矜持,更没有女子该有的娇柔妩媚,浑然是个假小子,却很真实。 夏雨的食量不小,一桌子的菜,她独挑大梁,吃得所剩无几,最后打了个饱嗝,这才罢休。心道:吃得有点撑,要消消食才行。 “你爹夏天德,在外头欠了不少银子。”赵朔漫不经心的开口。 “你怎么知道”夏雨怔住。 赵朔斜睨她一眼,半带嫌弃的轻哼,“替我找到一个人,重重有赏。”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案上。 夏雨瞬时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有钱,早说 好商量 见状,赵朔眉头微蹙。 夏雨抓着银锭子,放在手里掂量了一番,而后放嘴里啃了一下,确认是真的银子,这才道,“看什么,我就是喜欢钱,怎么了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整天吃得好穿得好用得好,肯定不知道一文钱逼死一个英雄汉是什么滋味。当你挨饿受冻的时候,你就会知道,钱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语罢,她脑袋一歪,笑嘻嘻的望着赵朔,“这代州府还没有我夏雨找不到的人,敢问王爷,这是要找谁” “贾大海。”赵朔说这话的时候,眸色陡沉。 夏雨心头咯噔一声,笑容一滞:海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跑不出赵老九的手掌心 “认识”赵朔眸色陡沉。 夏雨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回答得极为干脆,“不认识,不过很快就会认识。你不是让我找吗包在我身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夏雨眼巴巴的凑上去,“那我现在就走” 赵朔居高临下,嫌恶的睨她一眼,幽幽道,“一起走。” 额 夏雨头疼,好死不死的被逮进军营,难得有个脱身的机会,怎的这赵老九还阴魂不散的缠着她混迹代州府那么多年,三教九流也算是有点名头,若教人知道她被人降住,岂非颜面尽失 不行不行 她甩了甩脑袋,无论如何也要扳回一局。 可转念一想,怀里揣着赵朔的银子,脑子里却想着怎么踹掉赵朔,似乎不太道义。 “想什么”赵朔凉飕飕的瞧了她一眼,忽然伸手勾住了她的脖颈,直接将她拽到跟前。脸颊贴着脸颊,夏雨的心险些蹦出嗓子眼。 “爷,有话好好说。”夏雨嘴角直抽抽。 这赵老九貌似有病,老爱动手动脚。 赵朔眼珠子一斜,面颊稍稍侧过来,长长的睫毛直接扑扇在她脸上,痒痒的让人心慌。他的唇,眼见着快要贴到她的脸上。说话的时候,喉间发出的颤动,让她的身子也紧跟着一颤。 “你最好记得,爷的耐心有限,若是耍滑头敢开爷的玩笑明儿个这代州府,就会布满你的缉捕公告,你可要想清楚。”他松了手,捋了捋衣袖,又是一脸的傲娇与嫌弃。 夏雨喉间一滚,这厮会读心术还是会算命 怎的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环顾这马车,夏雨心中腹诽:堂堂王爷,马车还破破烂烂的,真够小气 脑子一转,夏雨掀开车窗帘子,忽然道,“前面左拐,巷子口停车。” 语罢,她快速瞄了赵朔一眼,见他没说话,一脸讨好的凑上去,“爷,你知道什么地方消息最灵通吗” 赵朔懒洋洋的瞧她,“废话真多。” 夏雨嘿嘿笑着,“赌坊啊嘿,那可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黑白两道我都认得,到时候只要我开口,保管能找到人。” 马车停了下来,夏雨盯着赵朔,见赵朔没反对,便戳戳门帘,“那、那我进去了。” 赵朔也不急,不冷不热的开了口,“别把自己折里头。还有”他招了手,夏雨急忙凑过来,他伏在她耳畔,温热的气流徘徊在她鬓间,“爷说的话,都记住了” 夏雨一个激灵,紧跟着身子一抖,慌忙直起身,“记住了。” 语罢,快速跳下马车。 却没能看见,后头的赵朔,眉梢微挑,一双桃花眸子眯得狭长。唇角分明带着几分笑意,可这幽暗的眼底,竟不见半点光亮,一惯的凛冽如霜。 “爷,不怕她跑了吗”李焕坐在车前,低低的问。 隔着帘子,赵朔音色冰凉,“她,一定会跑。” 李焕一怔。 这夏雨进了赌坊,就好像鱼儿入了水。 “当我傻子到了这儿还不跑”夏雨撇撇嘴,大摇大摆的走进赌坊,探头探脑了一番。虽然手痒得很,很想摸两把色子,但小命要紧。 快速环顾四周,所幸无人,夏雨这才慢慢吞吞朝着后门走去。 等到了无人处,打开后门撒丫子就往外冲。 嘿嘿,赵老九,小爷不奉陪了 “上哪儿去呀”李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夏雨宛若雷击般僵在当场,慢慢转过身去,赵朔的马车就停在后门。而赵朔就站在马车旁,幽暗的眼底,带着几分凛冽,恰似在水面上初次见他时,那种肃杀狠戾之色。 “我、我只是想回家看看。”夏雨弓着身子,快速堆了一脸的笑,随便扯个慌。 反正扯谎不必打草稿。 赵朔一步一顿走过来,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带着几分蛊惑迷离,却让夏雨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身子重重贴在外墙处,她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他抬手,李焕识趣的背过身去。 “还记得爷跟你说过什么吗”赵朔柔声问。 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居高临下的睨着她。 他越走越近,最后与她仅有一拳之隔。她本就娇小,如今被他圈在怀中,躲都没地方躲。他那指节分明的手,缓缓的抚上她的面颊,拇指的指腹轻柔的摩挲着,她脸上的肌肤。 夏雨瞪大眼睛,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滑到了她的脖颈处。指尖慢慢的收拢,终于握住了她的脖颈。 只要他用力,她这纤细的脖颈,就会当场折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想让爷,对你将就? “消息我已经放出去,相信很快能找到人。爷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点江湖道义,我还是懂的”夏雨快速开口,举着手指发誓。 赵朔满意的勾唇,眼角眉梢带着几分邪肆,“甚好。” 他收了手,转身往马车走去。 夏雨蹙眉,现在回去不是照旧羊入虎口出了军营,回到长街,还继续跟着他,傻不傻 抿唇,凝眸,眼前骤然一亮。 “爷,既然来了,我做东请你好好逛一逛这代州府,如何”夏雨死皮赖脸的凑上去。 赵朔鄙夷的瞥她一眼,“守财奴也舍得花钱” “尽地主之谊,还是应当的尤其像爷这样的大人物,百年难得一见。我对爷的崇拜,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爷这一身贵气,若能赏个脸,那也是我夏雨祖上有光。”夏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这世人,谁不喜欢别人逢迎拍马,何况赵朔另有打算。 拍着马匹,糊弄着赵老九,夏雨直接将赵朔带去花满楼。 要问这花满楼是什么地方 花开满地,青楼是也 堂堂皇叔逛了窑子,倒也是个趣闻。 马车停在花满楼前,天色微暗,这花满楼的生意开了张,好生热闹。 夏雨领着赵朔进了大堂,李焕皱眉,“这样的地方,王爷” 赵朔抬手,示意他出去。 迎来送往天下客,嬉笑怒骂皆是缘。 这便是花满楼 代州府首屈一指的青楼,里头的姑娘一个个如花似玉,多才多艺。 花魁疏影,更是容貌倾城,惹来无数裙下之群,却都做不得她的入幕之宾。 “死臭小子”老鸨阿妙娘快速迎上来,乍见夏雨险些骂出声,又见夏雨身后有位贵气的公子哥,急忙不动声色的改了口,“呦,这位公子好面生啊可是第一次来咱们花满楼姑娘们,来客啦” 一声喊,随即涌上来五六个娇艳多姿的女子,将赵朔团团围住。 赵朔睨了夏雨一样,目光冰凉。 夏雨心头一窒,这赵朔可是当朝皇叔,说起来位份尊贵,随随便便的女人肯定是看不上眼的。抿唇,贼贼笑两声,夏雨慌忙拽住阿妙娘,“大娘,上包房,让疏影过来一趟帮我个忙。” 阿妙娘瞪她一眼,“你可知道,疏影是不轻易接客的。” “人家有的是钱。”夏雨压低声音,“少不了好处。” “这样”阿妙娘点了点头,“死丫头,你可别让老娘做亏本的买卖” “放心放心”夏雨信誓旦旦。 阿妙娘轻叹一声,“你二娘找你都找疯了,记得早点回家,也不知最近野到哪儿去,成日不见人影。” 夏雨蹙眉,“我很快会回去的。” “再不回去就老规矩,在这儿拉个恩客把你嫁出去,省得你成日男不男女不女的。”阿妙娘骂骂咧咧的走开。到了赵朔跟前,又是灿烂一笑,“公子楼上请。” 夏雨笑着领了赵朔上楼,到了包间内才算安静下来。 不多时,后头的轻纱帐里,出现了一个曼妙的身影。身段婀娜,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想必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一曲清音缓缓响起,指尖轻拨,宛若天籁。 “爷,喝酒。”夏雨笑呵呵的给赵朔倒酒。 赵朔瞧了她一眼,“带我这,有何企图” 夏雨一脸无辜,“爷,没有企图,纯粹是找乐子。这人生在世,什么什么须尽欢。来来来,喝酒听曲,此乃人生快事” 闻言,赵朔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复杂起来,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渐渐的淌着异样微光。长长的睫毛半垂着,落下斑驳的剪影。 房内烛光摇曳,琴音缭绕,倒生出几分别样的滋味。 “怎、怎么爷不喜欢”夏雨被他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只觉浑身发毛。 赵朔指节分明的手,轻轻夹着酒杯,唇角勾起一抹邪肆轻笑,抬眸间凝了风情万种。他慢慢吞吞的将唇凑到她的耳畔,竟有种吐气如兰的滋味,音色婉转撩人,“爷说过,不喜欢女人。那你摆这一出美人计,实则是想让爷对你将就” 音落,夏雨骇然瞪大眸子。 下一刻,腰间颓然一紧,赵朔直接将她捞起,重重丢到桌案上。 夏雨还来不及反应,耳畔只听得杯盏落地的碎裂之音,伴随着赵朔极为精致的五官,在自己的视线里快速放大。 唇,突然被摄住。 湿湿的,暖暖的。 轻纱帐内,琴声戛然而止。倩影浮动,有脚步声快速逼近,“住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小爷不伺候了 夏雨顿觉身子如泥塑般僵化,赵朔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模糊得看不真切。而他滚烫的呼吸,就扑在她脸上。 “雨儿。”疏影一脸错愕。 一声喊,惊得夏雨陡然回过神,急忙伸手推开赵朔。 赵朔不紧不慢的直起身子,勾唇笑得邪肆。眼角眉梢微抬,美丽的眸中宛若盛开了倾世桃花,“还要继续” 夏雨慌忙起身捂唇,这厮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可就算喜欢男人,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用疏影的话说,她这个身子,根本没长开。做男人没肉,做女人没胸。 “没事吧”疏影柔声问,声音极为悦耳。 夏雨扭头望着疏影。 肤若凝脂,体态轻盈,眼前的疏影真是娇滴滴的美人儿。浅粉色的罗裙,衬得疏影美丽不可方物,举手投足间媚态百千,羽睫微扬,瞬时顾盼生辉,足以教人挪不开视线。 如此美貌,不愧是花满楼首屈一指的花魁。 当着疏影的面,夏雨第一次不知所措,这辈子第一次被男人吻了。那种尴尬,让她觉得脸上滚烫。 疏影愕然,“雨儿,你脸红了” 夏雨摆手,“醉酒”语罢,掉头往外走。 “去哪”赵朔凉飕飕的问。 “疏影,替我照顾好这位公子。”夏雨坏坏一笑。 赵朔眸色陡沉,伸手便去抓她。 夏雨忽然握住回廊栏杆,翻身跳楼。身落大堂时,她抬头看一眼面色黢黑的赵朔,飞速窜入人群。 “公子”疏影拦住赵朔的去路。 眼前的男子,一身贵气,生得极好,她还从未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男人。 眉目如画,刚毅的脸部轮廓,宛若画中走出的人。一双怒极微嗔的桃花眸,眸光流转间,带着邪魅狂狷,教人再也无法忘怀。只一眼,就足以刻骨。 “滚。”赵朔突然抬袖,有东西从袖中飞出,直接穿透屋内轻纱帐,笔直没入巨大的木屏风里。 这是疏影第一次听到,男人对她说滚 从来都只有她让男人滚,何曾有男人舍得下她。可眼前这个男子,她确实有些动了心,谁知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赵朔越过疏影快速下楼,没有半点迟疑。 阿妙娘过来,“怎么走了” 疏影冷眉走回屋子,她倒要知道,他留下的是什么。搬了凳子,疏影将没入木屏风里的东西费力取出,竟是一张百两银票。 指尖抚过木屏风上的小洞,疏影惊出一身冷汗,一张纸便能造成这样的危害,可想而知这男子的武功高深莫测。 那方才夏雨在他眼皮底下逃走,岂非有诈 “糟了”疏影骇然握紧手中的银票,“赶紧去找雨儿,我觉得不太对劲。” 阿妙娘取过银票,“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有钱就好,别的老娘一概不管。” 疏影拎着裙摆就往外跑,却被阿妙娘一把拽着。这花满楼的夜生活刚开始,她这个花魁娘子如何能走开。 思及此处,疏影容色焦灼,心想着,这丫头怕是要闯大祸了 夏雨从后门溜出花满楼,一溜烟跑进后头的巷子里,绕小道朝“镇远镖局”跑去。这里她最熟,就不信赵朔还能抓到她。 虎子当时与自己分开,估计会逃回家。 到了镖局,她也不走正门,直接从后头翻墙进去。 天很黑,虎子的房间里点着蜡烛,还有哼哼唧唧的小调声。 夏雨直接开了窗户,飞身跳进,一个驴打滚稳稳落地。一抬头,刚好看见泡在浴桶里的虎子。惊得虎子一下子拿了帕子捂住胸口,“谁” “我”夏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惊小怪什么,又不是头一回。” 虎子捂着胸口“大痣”直叫唤,“哎呦姑奶奶,你下次能不能敲门回回都爬窗户。” 夏雨趴在浴桶边沿,“我丢了那么久,你也不着急,还有心思泡澡,算哪门子兄弟小爷生气了,快点哄我。” “你这不是回来了”虎子嘴角直抽抽。 她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废话少说,赶紧起来,我有急事找你。”语罢,夏雨开门走出去。 刚到外头,便听见主院那头传来兵刃碰撞之音。 “怎么回事”虎子边穿衣服边跑出来。 “出事了”夏雨瞪大眸子,拔腿就往主院跑,“海叔。” 大批黑衣人包围了主院,冷剑寒光。镖师跟徒弟们一道迎敌,但对方下手极为狠辣,刀刀见血,镖局的人死伤过半。 人群中,一名年过半百的男子被围困,眼见着招架不住。 “爹”虎子操起一根棍子就往前冲。 夏雨一个扫堂腿绊倒虎子,快速将他按在地上,“送死吗去拿我给你的东西。” 虎子与夏雨快速回房,不多时就取了一个盒子递给夏雨,“好兄弟” 夏雨深吸一口气,微颤着将手伸向那个盒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黑寡妇 厮杀声不断,原本宁静的镇远镖局,成了屠戮的战场。 虎子焦灼的跑向袁胜海,“爹” 刹那间,黑衣人冷剑脱手,一道寒光直逼虎子眉心。 袁胜海疾呼,“虎子小心” 然,为时已晚。 虎子瞪大眼睛,脚下如同扎根,根本动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嗡”声作响,一道黑影快速掠过虎子跟前。冷剑被黑影随手弹开,直接原路反弹,贯穿黑衣人的胸口。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凄冷的院子里,昏黄的灯火晦暗不明。 她站在那里,一袭黑色的广袖流仙裙,袖中冷剑紧握。黑纱遮面,看不清容色,却能看见那双孤傲、狠戾的锐眸,快速扫过院中的黑衣人。 袁胜海脱口而出,“黑寡妇” 眸色陡沉,一个漂亮的凌空翻,腕上一抖,瞬时剑花迸射。寒光回旋,若揽月之势,丝毫不给任何人回击的机会。她的身影移动极快,宛若午夜幽灵,更似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 剑,染血方归。 所有的黑衣人都扑向了她,将她围在正中央。 剑在手,仿若游龙。 黑影浮动,凄厉的喊叫此起彼伏,等袁胜海定睛,只看见“黑寡妇”持剑站在院子里。最后一名黑衣人越墙欲走,他厉声高喝,“不可放过。” 美眸骇然眯起,脚尖一跺,地上散剑骤然飞出,快速贯穿那人的咽喉,当场毙命。 “咣当”一声,冷剑归鞘,干净利落。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袁胜海上前,“此前早就听闻阁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绝顶高手。在下袁胜海,救命之恩当” 还不待他说完,她冷冷的睨他一眼,“不必。” 音落,她纵身飞过院墙,消失在夜幕中。 袁胜海如释重负。 这“黑寡妇”惯来劫富济贫,行侠仗义,早就声名在外,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下手狠辣,该杀之人绝不留情。然这行事作风过于孤僻,神出鬼没,教人心惊胆战。以至到现在,都没人见过其真容。是故在江湖上,“黑寡妇”三个字,渐渐成了一种忌讳。 “爹,你没事吧”虎子慌忙上前。 袁胜海捂着胳膊上的伤,摇了摇头。 “爹,是谁要杀你”虎子问。 袁胜海深吸一口气,俯身撕开死尸的衣襟,惊觉死尸心口处一点嫣红。眼眸,微微眯起,终于彻底冷了下来,“时隔多年,没想到还是找来了。” “爹,你在说什么”虎子忙问,“爹爹,你怎么了” 袁胜海不说话,失魂落魄的起身,颤颤巍巍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院子里一片狼藉,就交给门徒打理。 人生在世很多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起的。 就好比“黑寡妇”身后的影子。 她顿住脚步,扳直了身子。 一片荒草漫天的黑暗中,她握紧手中冷剑,声音飘渺清冷,“你一路跟着我,还没看够吗” 赵朔不紧不慢的走出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徐徐转过身子,隔着齐肩的荒草,唇角微扬,“想抓我” “你乃朝廷通缉要犯。”赵朔站在那里,与她隔草相望。 “原以为九王爷与那些酒囊饭袋不一样,却原来也是一丘之貉。”她缓缓抬起握剑的手,“不过,能不能抓到我,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下一刻,她突然将剑横向掷出,动作恣意潇洒。 冷剑贯穿一旁的树干,她的眉眼如月弯起,显然在笑,眼底透着一股子邪气,“为了公平起见,我弃剑” 音落,风起。 二人同时移动,蔓草被拨动,翻飞的草絮弥漫天地之间。两大高手碰撞,惶不可让。掌风相对,瞬时风卷云涌。 腰间一紧,她愕然仲怔,他已近在咫尺。 下一刻,他直接将她甩出去,一掌推出。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她那修长如玉的指尖,刚好抚过他的面颊,身子稳稳的落在远处,体内血气翻滚的厉害。 赵朔,果然好武功。 美眸眯起,她毫不犹豫飞上树梢,快速抽出树干处的剑,拂袖撒出几枚柳叶飞镖。趁着赵朔躲避暗器之际,消失在夜幕中。 夜空中,余音袅袅,“后会有期。” 他站在那里,指尖夹着那枚柳叶飞镖,桃花眼染尽世间琉璃色。手,轻柔的抚过方才被她摸过的地方,眼底的光骤然冷了几分。 这次是他轻敌,下次,他会让她,后悔有期 “王爷”李焕快速跑来。 赵朔快速收起柳叶飞镖,“找到了” 李焕颔首,“是镇远镖局。” 闻言,赵朔抬步往回走。 “王爷,该怎么做”李焕问。 眸,微眯;笑,邪肆;容,倾世。 他勾唇一笑,目光幽邃,不紧不慢的开口,“托镖” 镇远镖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镖局内一片狼藉,虎子悄然从后门离开镖局。 “阿雨”虎子提着灯笼,仰头望着漆黑茂密的林梢,竭力的喊着,“阿雨,你应我一声,你怎么样” 林子里空空荡荡。 虎子睡在了林子里,第二天是被一声哀嚎给惊醒的。 夏雨摔在地上,揉着屁股,疼得眼泪直掉。 “没事吧”虎子慌忙扶起她,“摔疼没有” “你说她为何回回都要爬树梢上睡觉我都不知道摔了多少回。”夏雨痛苦的望着高高的树梢。 虎子如释重负,“没事就好。” “镖局怎样”夏雨扭头问。 “没事了。”虎子扶着她往回走,“还要多谢你。” 夏雨一拳砸在他胸口,忍着疼,笑道,“好兄弟讲义气,你替我保密就行。”她突然捂着胸口,将一口淤血吐出。 惊得虎子瞬时改了脸色,“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她摇头,“吐出来好多了。”转而愠怒道,“不知道她昨晚又做了什么,一身的大伤小伤,我迟早要教她害死。” “又不记得”虎子轻叹。 夏雨撇撇嘴,“赶紧回去,我有事找海叔。” 二人搀扶着往回走。 镖局的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夏雨骇然扬眉,心头咯噔一声:糟了,是赵朔还是找来了。 昨夜的那些人,是不是也跟赵朔有关 二人绕道后门,悄悄的摸进镖局。 书房外没有人,夏雨跟虎子悄悄的附耳贴门。 里头,有交谈的声音。 袁胜海看一眼桌案上的长方形木匣,而后抬眸望着漫不经心品茗的赵朔,“敢问客人,托往何处” 赵朔不说话,李焕上前一步,将一张百两银票置于案上,“京城,睿王府。” “京城”袁胜海心惊,莫怪这二人器宇不凡,出手阔绰,原是京城来的。只是他将银票和木匣推回赵朔跟前,“镇远镖局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押京城和达官贵人的镖。” 李焕又加了一百两,“事成之后,另有重赏。” 袁胜海走镖十数年,哪里遇见过这样的大雇主,但他还是摇头,“规矩就是规矩,岂能因一时之利,而坏了规矩。” 杯盏落回桌面,那清脆的声音让袁胜海心头一怔,却见赵朔睨他一眼,“真不肯” “很抱歉。”袁胜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行走江湖多年,还是头一回不敢对视别人的眼睛。 赵朔的桃花眸,美则美矣,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能窥视天下的冷傲,清贵之中带着几分慵懒。他微微扬眉,微微勾唇,便宛若凝聚了无形的威慑力,教人根本不敢靠近,更何况与他对视。 他笑,笑得从容,眼底眉梢染尽桃花色。却教你无法辨别他是真的笑,还是杀戮前的平静。此人深邃难料,心不可测。 李焕望了赵朔一眼,但见他不紧不慢的起身,终于站在了门口。 下一刻,赵朔突然开门,外头的虎子未曾防备,整个人都扑了进来,刚好摔在赵朔脚下。虎子愕然仰头,视线刚好触及赵朔投下的冷戾目光。 赵朔的眼神,冷得刺骨,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还有一个呢”他冷飕飕的瞧着脚下的虎子。 虎子一骨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我一个。” 赵朔也不恼,斜睨身后的袁胜海一眼,幽然轻语,“东西我就先放这,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两天后,我会回来的。” 语罢,他快速朝着外头走去,李焕疾步跟上。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他迟缓了脚步,绝美的脸稍稍左侧,睨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别有深意的勾唇,这才走出镖局大门。 紧闭的房门后头,夏雨极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不敢往外窥探半分。 “爷为何不把人带回来。”李焕驱车离开。 连李焕都知道,赵朔发现了夏雨,何况是夏雨自己。 上好的玉片,不紧不慢的修理着自己的手皮,赵朔淡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何况猫捉老鼠,不会第一时间吃了老鼠,而是先把玩一番。 他这辈子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缺的是人生乐趣。 这丫头虽然脑子不好使,唯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但动作与反应却是极快,倒也有趣。不教她吃点苦头,她是不会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门外传来虎子的声音,“阿雨,出来吧” 夏雨赶紧开门,“走了” 虎子颔首,“不过留了东西。” 在袁胜海的跟前,摆着一个木匣,没有上锁,随时可以打开。 “海叔,这趟镖接不得。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人,你别信他们。”夏雨盯着眼前的木匣,她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赵朔给他自己托镖,到底意欲何为而这木匣里,又会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袁胜海皱眉,视线紧紧的落在了夏雨身上。 夏雨压低声音,“因为他就是睿王赵朔。” 袁胜海的眼眸骇然瞪大,“你说什么他是睿王”语罢,他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面色煞白如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唇红齿白的少年 “海叔似乎对京城、对达官贵人”夏雨抿唇,“是因为发生过什么事吗” 袁胜海将视线落在夏雨身上,眼底的光晦暗不明,“什么都不要问,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阿雨,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夏雨点了点头,“海叔当年说过,我若想跟着你学武,必须答应这辈子都不踏入京城半步。可睿王爷摆明了找贾大海,所以”她定定的望着袁胜海,“海叔还是去躲一躲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王爷走了,你再回来。” “我知道,你是个重诺的孩子。阿雨,记住自己的承诺,海叔不会害你。”袁胜海摆了摆手,“你们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夏雨出门的时候,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袁胜海一眼。 袁胜海的面色依旧苍白,神情略显呆滞。她从未见过海叔这副模样,身为镇远镖局的掌柜,海叔从不轻易展露颓废之色。而今天却夏雨便明白,海叔遇见了强敌。 “我爹好像有好多秘密。”虎子坐在祠堂前的台阶上。 夏雨与虎子并肩而坐,“而且,好似与京城的某些人有关。否则怎么会让我们当着灵位发誓,这辈子不可踏入京城半步你是海叔的儿子,不能入京也就罢了,怎的还带上我” 语罢,二人起身朝着祠堂走去。 祠堂内供奉着两个灵位,一个用黄布遮盖,也不知供着是谁的牌位,长明灯终年不熄。还有一个则写着:贾大海之灵位。 犹记得那年年幼,夏雨入海叔门下,跟虎子对着灵位发誓。 夏雨问:海叔,这人是谁 袁胜海神情微恙的盯着她,说:就是我。 夏雨瞪大眼睛半天没回过神。 袁胜海笑着抚着她的小脑门:阿雨会为海叔保密吗 夏雨斩钉截铁的点头。 袁胜海轻叹一声,将她轻轻抱在怀里,说了一句话,夏雨至今都没能明白。他说:阿雨,海叔对不起你。但现在的生活对你而言,或许才是最好的。 她不明白的是,海叔到底哪里对不起自己她也不明白,海叔为何改名换姓,为何分明活着,还要给自己立牌位。 海叔教她武功,任她胡闹,闯了祸还帮忙打点,甚至于虎子若是欺负她,都能挨上一顿鞭子。对于夏雨,袁胜海真的是当女儿来疼的。 可夏雨却时常能在袁胜海的眼底,看到一丝愧疚,一种难以言说的疼惜。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海叔也从未说过缘由。 “王爷是怎么知道,贾大海这个名字的”夏雨顾自呢喃,“除非海叔来自京城。” 这话一出口,连夏雨自己都吓了一跳。 难不成海叔跟京城里的人,有过节。赵朔是王爷,所接触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所以跟海叔结怨的人,若不是赵朔,也该是个非富即贵之人。 虎子愣住,“可我爹说,他没去过京城。立那个规矩,也只是不想招来灾祸。” “那王爷找上门,又怎么说”夏雨问。 “这些官场上的事情,我们哪里清楚。要不去问问书呆子”虎子眼前一亮。 夏雨点了头。 二人快步离开镖局,直接跑去代州府府衙。从府衙后院墙外的歪脖子枣树爬上去,刚好能看见后院里的一切。 一名与虎子年纪相仿的翩翩少年,正执手书卷,吟诗作赋。 清风拂袖,淡雅天成。 容貌清秀,五官端正,生得唇红齿白。一袭浅蓝色的衣衫,更衬得他一身书卷气馥郁,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竟生出几分女子般的婉约气质。 “梁以儒,这里这里”夏雨压低声音,朝着底下的人挥手。 少年眉头微皱,转身让书童退下,这才不慌不忙的踩着小细步走过来。站在墙下,他微微抬头迎上夏雨的眸子,唇边的笑意淡淡漾开,眼底的光,微微的亮堂起来。 若岁月静好,更似春风解意。 他是梁以儒,代州府知府的小儿子。 走出府衙,走到僻静处,梁以儒还是梁以儒,唇边带着淡淡的笑,眼底带着淡淡的光,视线悉数凝在夏雨身上。 及至夏雨跟前,他抬了手,替夏雨摘去没入发髻的枯枝,举止温柔得让人痴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少年君子,梁以儒 “书呆子,让你帮个忙。”虎子直接开口。 梁以儒清幽的望着虎子,“何事” 虎子看了夏雨一眼,夏雨道,“知府衙门是不是都有户籍档案能不能帮我们查一查贾大海这个人” “亲戚”梁以儒问。 夏雨摇头,眼珠子转得极快,“是个朋友。最近遇见了麻烦事,却又不愿意告诉我们发生了何事,所以想查查,看是否能知道他的过往,如此也能帮一帮。” 梁以儒点了头,“可行。” “那就是答应了”虎子欣喜。 “尚需时日。”梁以儒眸色微恙,“你们等两日再说。” 夏雨娇眉微蹙,“两日不行,我们时间不多,等不了两日。” “户籍档案众多,同名同姓也多,要想查清楚,非一日之功。”梁以儒眉头微皱,“很棘手” 她点了头,“不然也用不着你这个活诸葛了。”想了想,夏雨忽然道,“书呆子,你有没有方法,能让一个人离开代州府” 梁以儒淡淡一笑,“文治还是武治” 夏雨一怔,“别文绉绉的,我听不懂。什么是文治什么是武治” 听得这话,梁以儒笑着凝上她的眸,“文治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武治则是武力驱赶。看你选哪种” “能不出手,自然是不出手为好,谁都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夏雨撇撇嘴,继而为难的挠着头,“那个什么战什么兵的,要怎么弄” 见她如此神色,梁以儒难掩眉目中的笑意,“君子之道,先礼后兵。” 虎子嫌弃的瞧了梁以儒一眼,“净整些没用的,我一句都没听懂。” 夏雨不解的望着梁以儒,这个文弱书生,惯来心思缜密,眉眼带笑,总是一副不可说的模样。教人猜不透,也看不透。 “喏,提前告诉你,对方来头不小,是京城来的贵人。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到时候我来找你。”夏雨也听不懂,但既然梁以儒开了口,她就信他。 他笑着点头,目送她离去的背影。 仿佛想起了什么,夏雨突然转身,笑呵呵的望着他,“疏影那里,我一定替你多说好话,好兄弟的大事,包在我身上。” 语罢,她和虎子快速跑开。 身后,梁以儒的笑渐渐淡去,目光敛尽微凉。似想到了什么,竟自嘲般低头嗤笑一声,这才又抬头望着夏雨离去的方向。 夏雨跟虎子分开后,回了家。 娘不在,估计去邻县买丝线还没回来。 破旧的老房子,风一吹,门户就吱呀吱呀的响。房内酒气熏天,夏雨瞧了一眼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的夏天德,名义上的养父。 她晃了晃桌案上的酒瓶,看还有没有酒,还能喝上两口。 “回来了”夏天德迷迷糊糊的抬起头,“丫头,陪爹练两手。” 夏雨歪着脑袋打量着他,“爹,输光了” 夏天德年过半百,抬头时一脸的胡子拉渣。 这夏天德年轻的时候倒也是一表人才,如今酒色财气皆沾,弄得邋遢落魄,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成日不是醉酒,就是留恋赌场。 说话间,夏天德从怀中取出两颗色子,打了个酒嗝道,“让爹瞧瞧,你有没有长进。” 见状,夏雨去柜子里取了色盅,“那爹看好了。”她单手握住色盅,自案上拂过,色子不知何时已经落进了色盅。 技艺娴熟,手法极为老练。 清脆的色子撞击音随即响起,对于掷色子,她是极为自信的。她敢称第二,这代州府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色盅落案,一切归于无声。 夏天德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她,“豹子。” 夏雨坏坏一笑,“爹猜错了,是板凳。”两个双。 “厉害。”夏天德拿起酒瓶,又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爹”夏雨喊了一声,也只能看着夏天德走出院门离去。外头开始下雨,她抬头看了看破落的屋顶,一滴雨水滴落在脸上。夏雨撇撇嘴,习以为常的走到一旁,预备在屋子里捡个不漏水的地方蹲一宿。 房子年久失修,钱都被爹拿去喝酒赌输了,屋顶上没几块好地。不下雨倒也好,一下雨就是水帘洞,到处湿哒哒的,连个落脚的地都难找。 犹记得娘说,她是下雨天被人放在花满楼门前的,所以就叫雨儿。大娘说,花满楼不适合养孩子,就把她交给从良嫁人的娘来收养。 爹姓夏,她便取名为夏雨。 轻叹一声,夏雨望着到处滴滴答答的家,家再破,也是家。 第二天出了太阳,夏雨还窝在角落里睡觉,虎子却风风火火的冲进来,“阿雨,快来了来了” 夏雨揉着惺忪的双眼,“什么来了” “王爷来了。”虎子喘一口气,“我让书呆子先走一步,咱赶紧去看看。” 夏雨瞬时来了精神,撒腿就往外跑。 心想着自己跟赵朔交过手,那赵朔武功甚好。何况赵朔此人贼精贼精,书呆子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败露身份目的,只怕凶多吉少。 等到了街口,夏雨愕然愣在当场。 梁以儒这个书呆子,今天玩的哪一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天生伏羲骨,继业帝王相 道服长衫,发髻捋于冠顶,一个拂尘,一个门面招牌,上头写着:神算。 很显然,这是个游方道士,能挂着神算二字,也算有些道行。至少这张嘴,要修炼得铁齿铜牙,才能吃得了这碗饭。 夏雨坏坏一笑,这梁以儒真有两把刷子。 山羊胡,八字胡往脸上这么一贴,俨然就是个老成的道士。 赵朔打量着拦路之人,眼底的光晦暗不明。 “无量寿佛。”梁以儒恭敬的行了礼,“阁下器宇不凡,与本道甚是有缘,不知可否一叙” 李焕眸色一沉,宛若看出了端倪,皱眉冷道,“让开。” 赵朔却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表情,找个了临街的铺子坐下。 “爷,他”李焕压低声音。 他抬手,示意李焕不必多言。 梁以儒文雅的笑着,“本道虚子,常年游走江湖,阅人无数。然极少见到阁下这般好面相,龙睛凤目,必是人中龙凤。” 李焕心头一惊。 赵朔不紧不慢,“鬼谷子云:执形而论相,管中窥豹也。我既非龙,也非凤,寻常尔尔,道长看错了。” “可否伸手一观”梁以儒问。 闻言,赵朔伸了手,视线始终落在梁以儒的脸上。 梁以儒探身去看赵朔的手纹,瞳仁骤然微缩,“这”他小心的摸上赵朔的手骨,面色渐变,突然就给赵朔跪了下去,“吾皇万岁。” 赵朔砰然起身,四周所有人都将视线投注在赵朔身上。 李焕愤然,“你胡言乱语什么如此妄言,乃杀头死罪。其罪当诛” 梁以儒依旧跪在那里,“小道惶恐,阁下的手相确属九五之相,只是道逢异事,不得其终。小道阅人无数,绝不会看错。隆准日角,天生伏羲骨,乃盛世继业之帝王相。” 赵朔那双美丽的桃花眼,邪邪的环顾四周,这才不恼不辩的拂袖而去。 这丫头,是越发长本事了。 “爷”李焕一惊,急追而去。 底下人议论纷纷,一个个都把视线落在赵朔离去的背影上。 梁以儒悄然退去,及至一条巷子口,这才喘一口气,面色泛白。 “厉害。”夏雨慌忙接过梁以儒的拂尘和招牌,“你刚才说了什么跟念咒一样,叽里咕噜一阵,就把他吓跑了”她顿了顿,讶然惊觉梁以儒的额头,竟泛出细密的冷汗。 他取下脸上的假胡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可知方才我那些话,不管落在谁身上,都足以举家灭门,永世不得翻身” 夏雨仲怔,“什么” 当今圣上犹在,若民间出一个帝王相,不是谋反吗谋反重罪,其罪当诛 “他不会久留。”梁以儒拭去额头的冷汗,“这些话只要传出去,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丢的。” “那你会不会有事”夏雨担虑的问。 他渐渐的笑了,眼底泛着微光,“放心,我不会笨到把自己搭进去。” 夏雨如释重负,“也对,你是知府的儿子,什么世面没见过。读的书多,肯定比我们有办法。今晚我做东,咱们去花满楼不醉不归。” 梁以儒张了张嘴,见夏雨兴高采烈,也不好驳了她,只能点了点头。 虎子挠着脑袋,“书呆子,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东西什么骨头什么角” “我说他,天生帝王相,却无帝王命。”梁以儒深吸一口气。 夏雨骇然瞪大眸子,“这是造反”一言既出,她慌忙捂住自己的嘴,“书呆子,你这话是真是假” 梁以儒眸色微暗,似笑非笑,“半真半假。” “什么半真半假”虎子皱眉,“说清楚。” “我摸过他的手骨,确实”他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夏雨的肩,“好了别问了,都是一些易经八卦的事情,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我先回去,告辞。” 梁以儒掉头就走。 夏雨定定的站在那里,心里微恙。 “这样做,会不会害死王爷”夏雨低头呢喃。 虎子没听清,“你说什么” 夏雨愕然回过神,“没、没什么,赶紧走吧” 殊不知赵朔此刻,就站在花满楼对面。花满楼做夜里的营生,白日里姑娘们都在补觉。 “爷,方才那道士”李焕犹豫,“分明是乔装的,为何爷不教我将他拿下” “说的倒也不差。”赵朔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口吻平淡,教人无法窥探心中的真实想法,他漫不经心的捋着衣袖,“想不到乡野僻壤,也能有这样的人。有点本事” 李焕皱眉,“爷因为惜才而留下此人,可这些话要是传回京城,摄政王必定会大做文章。到时候,对爷万分不利。” 他瞧了花满楼一眼,阴测测的勾唇,“那就速战速决。” 小丫头,闹够了,也该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闹够了?玩够了? 华灯初上,花满楼客似云来。 一张张如花似玉的笑脸,莺莺燕燕,靡靡之音在花楼内悠然散开。这是销金窝,也是逍遥窟,男人乐不思蜀,女人财源广进的地方。 雅阁内,琴音袅袅。 夏雨为梁以儒倒上一杯酒,笑着压低声音,“我帮你把疏影叫过来。” “阿雨。”梁以儒忽然按住她的手,眉头微皱。 “男子汉大丈夫害什么羞你一个知府公子时常来花满楼坐坐,你当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夏雨笑嘻嘻的掸开他的手,快速走到帐子后头,“疏影,陪我们喝一杯” 疏影离开琴桌,徐徐走向梁以儒。体态轻盈,纤纤细步,委实精妙无双。她的视线柔和至极的落在梁以儒身上,这个染尽书卷气的男子,有着清风薄雾般的淡雅气质。无论在哪,他总能做到气定神闲,如是这般的儒雅温柔。 夏雨腾了位置给疏影,“你们好好聊,我去让大娘加点菜。”说着,别有深意的瞧了虎子一眼,虎子急忙起身,“我去解个手。” “阿雨。”梁以儒突然唤了一声,看她时的眼神,有几分眷眷与不安。 “嗯”夏雨不解的回头,继而朝着他眨了一下眼,“我马上回来。”直接关了门出去。 他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她,走出去,关上门。最后连门缝里的影子,也都消失殆尽。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唯有梁以儒和疏影。 梁以儒敛眸回看疏影一眼,礼节性的一笑。而后默不作声的端起杯盏,抿了一口杯中酒,笑得略带苦涩。 疏影半低着头,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夏雨伸个懒腰,趴在回廊的栏杆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虎子去找姑娘“谈心”,她要做点什么好呢在花满楼里,是不允许“妙手空空”的,否则 阿妙娘走过来,将一托盘的酒菜交到夏雨手里,“去给上房的客人端过去。” “为什么是我”夏雨蹙眉不悦。 阿妙娘瞪着眼睛,“废什么话,让你去你就去没看见腾不出人手吗反正全代州府,狗都没你闲快去” 夏雨扮个鬼脸,端着酒菜去上房。 敲两下门,里头无人回应,她直接推门进去。反正这里的恩客,约莫都认识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果赶巧,能看见春风拂露的画面,就当是赚到了。 “大爷,你们的酒菜。”夏雨进门,直接把酒菜放在了外头桌案上。 内阁传来低沉的声音,“拿进来。” 夏雨撇撇嘴,继续端着往里走。 手,刚刚掀开帘子,突然被人握住,身子被快速往前拽去。手中的托盘瞬时飞出,刚好落在那人的指尖。指尖微弹,托盘稳稳落在案上,滴酒未洒。 她的腰间瞬时一紧,当下被人扣住。身子急速旋转,只听得脚踝处“咔嚓”一声,她还来不及惊叫,就已经被按在了香床之上。 一抬头,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正直勾勾的凝着她。 精致的五官,近在咫尺,近得连他的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他的墨发微垂,落在她的脸上,轻拂过她的面颊肌肤,带着撩人的魅惑。 薄唇微启,他温热的呼吸就扑在她的脸上,“闹够了,玩够了,是不是该随本王回去了”他的手抚上她的面颊,大拇指的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的面颊。 脚踝处疼得要命,夏雨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冷汗,“王、王爷” “还敢回来,真不怕死。”赵朔嫌弃的起身,坐在床沿。 夏雨微颤着坐起,也不搭腔,伸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脚踝。骨头没断,是脱臼了。疼痛让她容色苍白,却是紧咬着唇没有吭声。 惯来聒噪的人不说话,自是可疑。 赵朔转身,眉头骤然凝起,低眉望着她的脚踝,瞬时明白了什么。 他刚要伸手,夏雨突然低喝一声,直接将骨头复位。只听得“咔擦”一声,夏雨瞬时面白如纸,脖颈间的青筋都已经突起。 娇小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冷汗涔涔而下。她将身子缩成一团,以此来减轻席卷全身的剧痛。 这时赵朔第一次遇见,如此倔强的女子。倔强得让人,很想很想揍一顿 他第一次愣在那里,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脱臼、复位,竟是一气呵成,她甚至没喊一声疼,也没掉一滴泪。 她的身子颤着,下唇都已经咬出血,临了带着哭腔傻笑两声,“好了,总算不疼了。” 下一刻,赵朔忽然将她打横抱起,黑着脸往外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被领回去 加更很任性 当众被赵朔抱出花满楼的时候,夏雨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毁完了。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 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想必明日,这断袖之名就要传遍整个代州府了。 梁以儒站在二楼的楼梯口。 夏雨稍稍别过头瞧了他一眼,微微的摆手,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她只是,没能看见梁以儒眼底的冰冷,也没看见他紧握的拳头。 马车驶在长街,夏雨撇撇嘴窝在车内一角。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自己跑的,跟花满楼没关系。”夏雨想了好久才开口。 车内黑漆漆的,她看不清赵朔是什么表情,只是车内的氛围令人窒息,让她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赵朔没说话。 夏雨挪近少许,“我也没有闲着,这不是去给你找人了吗怕你着急,所以就想赶紧替你找到人。” “找到了”黑暗中,他声音微凉。 夏雨摇头,“没找到。”想了想又信誓旦旦的补充道,“连我都找不到,估计代州府也没有这号人,不如你再换个地方找找” 他没有说话,心头却是暗忖:这丫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果然了不得,说谎还不带喘气,说得那一个顺溜。 夏雨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小心翼翼的又往他身边挪过去一些,“爷这么着急找这个人,我能不能好奇问一问,这人是爷的亲戚还是仇人” “想知道”赵朔突然伸手,直接将她揽到自己的身边,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如上次,与她脸贴着脸说话,“是亲戚,你当如何是仇人你又怎样” 夏雨心头一窒,鼻间满是他淡淡的清香。 那种气味,像极了那年冬日里,她曾遇见的,那株盛开在高山上的山茶花,颜色清素,香气淡雅,嗅在鼻间让人心安。 他松了手,许是觉得无趣,许是她一时痴愣,让他有些意兴阑珊。 身上一凉,夏雨这才回过神。 如果海叔与赵朔是亲戚倒也好说,若然有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夏雨盘算着,以海叔的年纪,就算要结仇,也该是与赵朔的父兄一辈,跟赵朔应该并无直接仇恨。 难不成海叔杀了他爹 开什么玩笑,皇帝都是住在皇宫里的,戒备森严,海叔的武功再好,也进不了皇宫。那海叔是做了什么 “贾大海睡你女人”这话一出口,夏雨身子一颤,随即感觉到一股子冷飕飕的气流,直接窜上心口,“我只是随口一说。” 黑暗中,她看见赵朔揉着眉心,愕然又问了一句,“猜对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将她按在车壁上。 黑暗中她看见他那双闪烁着琉璃色的瞳仁,幽幽散着寒光,宛若扑食的豹子,让她心下一抽,再也不敢吭声。 “废话真多。”他盯着黑暗中的她。 四目相对,漆黑的世界里,她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突然马鸣,马车戛然而止。夏雨腰间一紧,已被他快速捞在怀里。 外头的李焕一声低喝,“王爷,有刺客” 说时迟那时快,冷箭“嗖”的刺穿车窗,笔直射向夏雨。赵朔抬手,冷箭骇然改变方向,直接扎在车壁上,发出“咚”的巨响。这声音于这样寂冷的夜里,格外的惊悚。 大批的冷箭刺穿车壁,冰冷的箭矢在夜里烁烁寒光。 赵朔眸色陡沉,低喝一声,“抱紧我。” 一切发生在电闪火石间,夏雨根本不及反应。 车顶被赵朔一掌震开,二人直接从车顶飞出。冷风伴随着冷箭的呼啸,在耳畔划过。他抱着她飞旋半空,拂袖替她挡去身后冷箭。 脑子里空白一片,她只记得他最后那句话:抱紧我。 胳膊紧紧的搂住他的脖颈,将身子死死的挂在他身上。 落地的时候,赵朔已将她打横抱在怀里,一脚扫起地上的冷箭,抬袖便反射回去。只听得一片哀嚎,伴随着李焕腰间软剑出鞘的声音。 数名黑衣人中箭身亡,其余的皆被李焕拦下。 夏雨瞪大了眸子,却见赵朔附耳呢喃,温热的呼吸就喷在她的面颊处,“准备好” 她仲怔。 下一刻,他突然扣住她的腰肢,直接将她甩出去,甩向刺客。 夏雨厉声尖叫。 赵朔身形急速,一脚踹起地上数枚冷箭,快速贯穿刺客的脖颈,在夏雨即将落地的那一瞬,轻而易举的将她接在怀中。 “赵朔你快放下我”夏雨是最怕死的,疯似的在他怀中挣扎。 蓦地,一名黑衣人飞身而起,冷剑直逼赵朔。 赵朔一松手,夏雨一骨碌滚到车底下。 等她定睛去看的时候,怎觉得这黑衣人的武功路数,极为眼熟。一个挑剑的动作,让夏雨愕然瞪大眼睛: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有一种梦,叫噩梦 是海叔 夏雨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海叔怎么会做拦路杀人的勾当可这剑法分明就是海叔无疑她跟着海叔习武多年,虽然一直都未能开窍,但绝不会认错。 糟了赵朔与海叔交手,海叔显然已经落了下风。 行刺王爷,如果被抓到,应该会坐牢乃至杀头吧 心头咯噔一声,夏雨眼珠子一转,快速爬出去。环顾四周,她随手抓起死尸手里的剑,突然冲上去,“爷,我来帮你” 赵朔没想到夏雨会突然插一杠子,当下一退,夏雨已经跟黑衣人交上了手。 交手之际,对方眉头一皱,低喝一声,“滚开。” 夏雨一个扫堂腿,“该滚的是你” 李焕已经解决了所有的刺客,飞身扑来,软剑如龙,直抵黑衣人咽喉。说时迟那时快,夏雨脚下一转,借着与黑衣人交手之际,挡去了李焕的介入。 见此情形,黑衣人已知孤立无援,再也杀不了赵朔,纵身想要撤离。 夏雨终于知道,什么是深藏不露。李焕下手极快、极准、极狠,根本不容对方逃脱。 虎子跟她是发小,是拜把子兄弟,所以 黑衣人一掌拍向李焕,夏雨脚下飞旋,毫不犹豫的挡在李焕跟前。自身狠狠的挨了一掌,也挡去了李焕的视线,阻碍了他的出剑。 夏雨觉得身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的飞出去。 眼见着夏雨就要撞向树干,李焕急忙伸手去接。 腰间一紧,淡淡的茶香充斥在鼻间。她模糊的视线里,只看见赵朔黑沉的容脸,瞬时没了知觉。 因为她这一挡,黑衣人终于逃离无踪。 “王爷”李焕转身欲追。 “穷寇莫追。”赵朔冷眸望着怀中昏迷的女子,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看样子这丫头,知道得不少。” 李焕一怔。 夏雨觉得自己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人在哭。 下着雨的夜里,一个女婴被放在青楼门前。那是她吗 她听见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咒怨:是他毁了我的一生,我就让他的女儿,千百倍的偿还。我要让她人尽可夫,永世不得翻身。如此,他才能生不如死,痛苦一生。 一声惊呼,夏雨骤然坐起身来,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环顾四周,她这才发觉是在赵朔的营帐里。 胸口微微的疼,那一掌挨得不轻,不过对于她而言,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口都没什么大碍。她自身的愈合能力,足够应付所有的伤。 床头摆着一个蓝底白花的小瓷瓶,夏雨打开瓶盖嗅了嗅,好似金疮药,带着少许清香。不知道是不是赵朔给的,如果是赵朔给的,应该是好东西。 不要白不要,她二话不说就塞进了怀里。 夏禾端着饭菜进来,“醒了赶紧过来吃饭。” “哥,你怎么过来了”夏雨捂着胸口起身。 “还说呢,昨儿个夜里是王爷抱你回来,差点没把我吓死。我这心哪,到现在还是十五只吊桶打水。”夏禾捂着心口,“七上八下” 夏雨漱了口水,坐定,“哪有那么夸张何况他会好心救我还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夏禾见夏雨能吃能说,好似并无大碍,这才松一口气,“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是人家王爷救了你。你呀,就该感恩戴德,好好的服侍王爷,别再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她不悦的撇撇嘴,最烦的就是被义兄说教。 夏禾这人要是开始说教,估计三天三日都没完。 “知道了知道了。”夏雨埋头吃饭。 听得这话,夏禾起身往外走,“好好吃饭,哥有时间再来看你。” 等到饱餐一顿,夏雨才揉着胸口往帐外走。外头的阳光极好,她骤然顿住脚步,突然想起,今天可是赵朔与海叔约定的两日之期。 “好得很快”赵朔冰冰凉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夏雨转身,刚好迎上站在阳光里的他。 金色的光落在他的眼角眉梢,晕开着迷人的眼中琉璃色。他的眼神,依旧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站在阳光里也不见的有半点暖意。人是冰冰凉凉的,话是冰冰凉凉的,就连眼神也是冰冰凉凉的。 “跟我走。”赵朔睨了她一眼。 夏雨疾步追上,“去哪” “镇远镖局。”他直接走向马车。 “好嘞”夏雨慌忙跟着。 马车摇摇晃晃,夏雨的心里就跟打鼓似的。昨夜海叔想要杀了赵朔,那赵朔现在去会发生什么事她不由的攥紧了手心。 “很紧张”赵朔瞥她一眼。 夏雨若无其事的看着外头,“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做贼心虚,怎么能不紧张。”他气定神闲。 “爷这话算是说对了,我呢就是个小贼。不过我这人要是做贼,就只做两种贼,要么采花贼要么偷心贼,爷你说我现在是哪种心虚”夏雨赖皮的凑上去,坏坏的笑着。 赵朔眉头微凝。 马车停下的时候,夏雨第一个跳下马车,快速跑进大门。 只是这镇远镖局似乎有些不对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给那个人磕头 任性加更 往常夏雨来的时候,镖局内的院子里,镖师们正当练武,徒弟们总是在一旁拍手叫好。而现在空荡荡的镇远镖局,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死寂,好似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消失了。 夏雨不由的慢下脚步。 终于在正院前,她看见了面色沉暗的虎子,“虎子,人呢” “我爹在里头等你们。”虎子也不多说,就着栏杆坐了下来。 她回眸看了赵朔一眼,赵朔已经越过她,快步走推开了门。见状,夏雨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去。 屋内还是空空荡荡的,袁胜海就坐在桌案前头,神色黯淡的喝着茶,“王爷请坐。” 赵朔勾唇,气定神闲的坐定。 李焕道,“既知我家王爷的身份,那你的答案呢” “阿雨,你没事吧”袁胜海抬了头。 夏雨点了头。 “你这丫头就是死心眼,没瞧见海叔是在杀人吗还死拦着作甚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结局,叫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吗”袁胜海苦笑两声,粗糙的手,拂过案上的镖旗,“打你那一掌,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根本捱不住。” 一个镖局,最不能亵渎的就是镖旗。 在每个镖师的心里,性命可丢,镖旗不可倒,这是镖行的规矩。 而袁胜海自己,却把镖旗卸了下来。 听得这话,夏雨瞧瞧打量着一旁的赵朔,揉着伤处没有做声。 她不明白,海叔为何不走明知道会有这一天,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她没读多少书,不懂什么谋定而后动,但海叔做事素来沉稳,所以她信他。 “这世上要我死的人太多,很不巧的是,都会死在我前头。”赵朔不紧不慢的说着。 袁胜海点了头,“若不是王爷有心纵我一命,以你的武功,就算有阿雨挡着,我也活不到今日。其实从我知道你是睿亲王,我就明白,这一劫怎么都躲不过去,却还要拼死赌一把。结果是,我输了。不过,你确定能在我身上,找到你想要的真相” “我没打算现在让你死,但有些人巴不得你十多年前就已经死去。”赵朔的话,让夏雨是一头雾水。但她想起了那一夜的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是真的想要屠戮整个镇远镖局的。 这么说,那些黑衣人不是赵朔的手下那会是谁 她听不懂赵朔跟海叔的饶舌,可唯一明白的是:赵朔,似乎要在海叔身上,找到什么东西真相十多年前的真相 袁胜海点了头,“我是该死。早在十多年前,我就该死了。可我没死,一个人带着所有的秘密,活了那么多年,也够本了”他轻叹一声,转头望着夏雨,“阿雨,你过来。” 夏雨走了过去,忽然站在了袁胜海的身边,冷对赵朔,“海叔你放心,我就算拼上性命,也不会让他杀了你” “好孩子。”袁胜海眸中微恙,“海叔这辈子就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你。你是无辜的,海叔对不起你。”他笑得苦涩,“丫头,跟海叔去一趟祠堂。” 夏雨一怔,“海叔,他们要对付你” 还不待她反应,袁胜海已经起身往外走。李焕几欲阻拦,赵朔却示意他退下,眸色晦暗的随袁胜海去了祠堂。 祠堂里的长明灯依旧亮着。 袁胜海望着被黄布蒙着的牌位,笑得微凉,“阿雨,当着海叔和王爷的面,给那个人磕个头。” 夏雨不解,“海叔” “跪下吧,你该磕头的。”袁胜海上了三柱清香,“不相干的人,出去” 夏雨跪在祠堂前的蒲团上,磕了个头。 赵朔抬手,李焕会意的走出门,守在外头。 袁胜海朝着灵位走去,慢慢伸手撤去上头的黄布,里头竟还有一层极为精致的黄布绑缚。夏雨一眼就认得,这布料很贵,她只在知府夫人的身上见过。可见这灵位上的人,是极为重要的。 “十多年来,我一直供奉着长生位,可是心里的愧疚还是与日俱增。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每日都活在惶恐与不安之中,你们知道等死的滋味吗”黄布终于彻底掀开,夏雨骇然瞪大了眸子,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灵位上竟然写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人没了 灵位上写着:宗政显圣武运天昌嘉仁皇帝位。 夏雨不认得其他的字,可她认得“皇帝”两个字。这两字,是梁以儒早前教她的。她还问过梁以儒,皇帝二字是哪儿冒出来的。 梁以儒说:皇为天,帝为万物之主。皇为上,帝为下,皇帝便是天帝主宰。自古君王,都希望自己,成为尧舜禹汤这样的千古一帝。 她不知道,海叔为何会有皇帝的灵位。 要知道,当今圣上年纪轻轻,尚且在位,所以这个灵位,应该是死去的某位皇帝。 那么死去的老皇帝,跟海叔是什么关系 夏雨心下一怔,莫非海叔是皇亲国戚 袁胜海毕恭毕敬的将灵位放回去,背对着夏雨和赵朔,不教他们看见自己的表情,“阿雨,你先出去。” “海叔”夏雨蹙眉,“我还是留下陪着你吧” “出去吧你没听王爷说吗他现在不会让我死的。该说的话还没说完,怎么能让我死呢不然王爷岂非白走一趟。”袁胜海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有转身。 夏雨抿唇,扭头看一眼,面无波澜的赵朔,磨蹭着走出去。 祠堂的门,关上的那一瞬,夏雨忽然有种莫名的不安。她回眸看了海叔一眼,总觉得这一眼,也许就是最后一眼。 门关了,夏雨咬唇,看着同在外头的李焕,走到一旁跟默不作声的虎子站在一处。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得不到解答,比如赵朔与海叔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而这些秘密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否则海叔为何要让她给老皇帝的灵位磕头 海叔还说,那是她应该的。 她不知道爹是谁,不知道娘是谁,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为何海叔会这么说难不成海叔知道自己的身世 羽睫骇然扬起。 身世她倒吸一口冷气,死死的盯着门口。 屋里静悄悄的,安静得让人惶恐。 突然,一股烟雾从门缝里透出来,味道极为呛鼻。 “糟了,着火了”夏雨惊叫,“海叔” 李焕拦住夏雨和虎子,“没有王爷的吩咐,谁都不许进去。” “你说不许就不许让开”夏雨一掌推向李焕,“虎子撞门” 李焕没想到夏雨出手,快速退开一步,虎子趁着这个空档,已经撞门进去。浓郁呛鼻的烟雾迎面扑来,三人都被呛得咳嗽不已。 房内,一片白茫茫,能见度不高。 “王爷”李焕疾呼。 木质结构的祠堂,因为火苗四窜而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浓烟滚滚而起。 可是房内,根本没有赵朔和袁胜海的踪迹。方才他们三人都在外头守着,这屋子的窗户都是从里头反锁的,绝对不可能跑出去。 “海叔” “爹” 人没了 虎子红着眼睛,跟疯了似的扑向李焕,“我要你给我爹偿命。” 李焕根本不想纠缠,只想找到赵朔,一掌将虎子震飞出。虎子重重落地,立时昏迷不醒。 趁着二人纠缠之际,夏雨在供桌底下,找到一个洞。想必是打开得太匆忙,来不及关上,以至于让洞口.裸.露在外。 夏雨堵在洞门前,“把虎子救出去,否则你也别想进去。” 熊熊大火燃起,若她就这样走了,虎子必死无疑。 李焕蹙眉,依言将虎子抱出火场,放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等他再回来,已经没了夏雨的踪迹。不由心中一怔:好狡猾 夏雨从不知道,在镇远镖局的地底下还有这样的密道,估计连虎子都不知道。看四周泥土的翻新程度,这个密道应该不是近期修建的。 海叔不是说,早就料到有这样一天吗 那这个,应该是早就预备的 如此说来,海叔不会死 这密道,也不知道会通向哪里 夏雨一直走一直走,密道里安静得可怕,她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偶尔还有漏水的滴答声,在这样死寂的地方,格外的惊悚。 七拐八拐之后,她终于看见了前方的一丝亮光,撒腿就往前跑去。 刚刚爬出洞口的那一瞬,夏雨突然捂着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那一声凄厉的喊叫,震彻苍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东方旭 加更,那个任性 夏雨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眼前的场面,熊熊燃烧的大火吞没了海叔的身体。 燃烧着大火的海叔,因为痛苦而拼命的在地上打滚,发不出一丝声音。身上的火越来越猛烈,四周没有水,连潮湿的地方都没有。 “海叔海叔”夏雨脱下外衣就往上冲。 衣衫不断的拍打着袁胜海身上的火焰,夏雨不知道自己扑了多久,渐渐的火熄灭了,人也不动了。被烧的几近碳化的皮肤,跟鲜血混合在一起,阳光下透着诡异的黑红色。肌肉因为烧焦而蜷缩成一团,散着令人作呕的糊味,隐隐夹杂着火油的气味。 “海、海叔”夏雨扑通就跪在地上,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袁胜海已经没了呼吸,整个人面目全非,烧得漆黑如墨。连眼皮都被烧坏了,根本合不上眼睛。他就那么瞪着眼珠子,好似带着龇目欲裂的恨意。 “赵朔,你给我出来”夏雨嘶吼,可四下根本没有赵朔的踪迹。视线快速的环顾四周,一旁的杂草似乎有倒伏的痕迹,应是人为。 赵朔不是说不会杀海叔吗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忽然觉得赵朔何其卑劣,枉他披着一张好面孔,生得一副好相貌。却原来心狠手辣,没有半点人性。 夏雨疯似的跑在林子里,循着踪迹去找。 海叔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赵朔,我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 密道的出口,本就在荒山野岭,这儿到处都是参天古木。阴郁黑暗的世界里,唯有斑驳的阳光稀稀落落的洒下来。 一黑一白两道光影掠草而过,若风驰电骋,快得让人根本无法反应。 凝力,回击一掌。 砰然巨响过后,身子飞旋若陀螺,两道影子快速分离,直至相距百米开外才各自站定。 黑为赵朔,白则是一个白面书生。 一袭白衣,发髻轻挽,束于儒巾之内,儒帽后面两根飘带随风轻扬。等到风平浪静,飘带才翩然落于他的双肩。修长的手轻轻掸落飘带,清秀的眉目生就几分温润,不见丝毫杀气。 “你到底没忍住。”赵朔指尖轻弹,弹去肩头灰尘,好一副云淡风轻。 “他到底还是死了。”白衣书生温润的笑着,一双温和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人都死了,小生这就告辞。” 赵朔气定神闲,“不忙。你从京城追到这儿,若不歇一歇,叙叙旧再走,回了京城摄政王还不得笑本王小气” 白衣书生行了礼,“小生不敢造次。” 闻言,赵朔笑得魅惑众生,一步一上前,“莫不是你怕”京中谁人不知,当朝睿亲王,皇帝的九皇叔赵朔,骄奢.淫.逸,好男风,不近女色。 “东方旭,本王上次见你,是何时何地”赵朔走近。 他,是东方旭。 东方旭笑了笑,“一年前京城” “错了。三个月前胶州驿站,你不是亲自来探望过本王吗”赵朔笑得邪邪的,看在任何人的眼里,这笑都凉得透骨。 三个月前,赵朔暂住胶州驿站,午夜遇刺。 刺客悉数被杀,唯有领头的那位逃出生天。 赵朔近在咫尺,俯身伏在东方旭的耳畔低声耳语,“伤,都好了” 语罢,二人皆保持姿势未动。 赵朔那双桃花眼,眼角余光倾斜,眉梢微挑,刚好能看见树脚下那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唇角微邪,勾勒出醉人心神的浅笑。 夏雨快速将自身隐藏在树干后头。 用她哥哥夏禾的话来说,这真是: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 那个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跟赵朔如此亲昵,必是赵朔的老相好。那这个人会不会跟海叔的死,也有关系 海叔,到底是谁杀的 东方旭也不闪躲,继而温柔的伏在赵朔耳畔笑道,“王爷,要不要我替你抓个小鸡玩玩也许,正合你胃口。” 音落,敛眸,出手。 东方旭身形一动,直逼大树后的夏雨。 速度之快,几乎是电闪火石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赵老九,你别死 夏雨骤然屏住了呼吸,那是一种危险靠近的前兆。就好像小时候跟虎子走在林子里,有野兽在快速靠近的感觉。手,不自觉的握住了脚边的锐利石块。 脸畔的树干骇然破开一个大洞,一只素白的手直接贯穿树干,扣住了她的肩胛。肩胛陡然一沉,夏雨面色煞白,石块狠狠的朝着“鬼爪”砸去。 下一刻,东方旭迅速收手,人已近在咫尺。 夏雨操起石头就往他脸上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旭一掌拍碎了石头。粉尘扬起,冰凉的手,准确无误的勒住了夏雨的脖颈。只需他稍稍用力,就能捏碎她的喉骨。 夏雨痛苦的凝眉,却见东方旭依旧眸色温和的瞧着她,唇角带着清浅的笑意。他徐徐转头,望着慢慢悠悠走来的赵朔,“王爷不心疼” 赵朔靠着树干站着,漫不经心的捋衣袖,“你说呢” 夏雨挣扎着,奈何在窒息的情况下,人的反抗是最薄弱的。但脖颈上的手,渐渐的松开,空气又回到了胸腔内。她心下一怔,却见眼前的人儿正含笑望着她。 东方旭放开手,眸色微恙,“看样子,王爷不是那么上心。” “你这坛老陈醋在这儿,本王岂能三心二意。”赵朔走过来,没有看夏雨一眼,视线悉数落在东方旭身上,“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王爷说笑了,小生不敢受此厚爱。”东方旭将夏雨打量了一番,“这小子身无半两肉,长的倒也清秀。只是相教王爷平素的喜好,难免差强人意。若王爷想换换胃口,摄政王府里,有的是好面首。” 赵朔伸手抚上夏雨的面庞,就像打量着货物,“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来点小葱拌豆腐,也是极好的。”他凑近夏雨,邪肆勾唇,低语呢喃,“你说是不是” 夏雨一个冷战,想起了赵朔与东方旭方才的姿势,有种毛孔直立的感觉。 捂着生疼的脖子,夏雨轻咳嗽几声。眼珠子一转,她忽然笑着凑上去,一如赵朔般的亲昵,附在了赵朔的耳畔,“王爷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语罢,她突然含住了赵朔的耳垂。 便是这一突兀的举动,连赵朔都愣住,下一刻,他不敢思议的盯着她,一动不动。 四目相对,那双桃花眼,眸色深沉,教人看不穿猜不透,深邃难辨。 东方旭的眼底,掠过一闪即逝的错愕。说时迟那时快,他伸手直扣夏雨的肩胛,几欲擒住夏雨。 腰间颓然一紧,夏雨瞬时回过神。 熟悉的茶香扑面而来,充斥着她所有的感官神经。赵朔揽她入怀,紧扣她纤细的腰肢,一个飞旋携她离开原地。 而东方旭的那一掌原本该落在夏雨身上,却落在了赵朔的脊背。东方旭许是被力量反弹,竟却连退数步,快速腾空离去。 赵朔身子一颤,直接抱着夏雨翻滚在地。 她瞪大眼睛,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赵朔。 在赵朔的唇角,有嫣红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 夏雨慌了神,慌忙从他身上爬下来,“喂,你别死你还没告诉我,海叔到底是谁杀的赵老九,你武功那么好,别给我装死喂” 赵朔仰躺在地上,无力的眨了一下眼睛,“没良心的东西。” “赵老九,你怎么样”夏雨如释重负,还以为他替自己挨了一掌会就此厥过去,“你别睡,我带你回去。撑着点” 她还不知道海叔是谁杀的,还没为海叔报仇,所以赵朔绝对不能死。 可看着赵朔奄奄一息的模样,似乎伤得很重 四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夏雨一咬牙,干脆背起了赵朔。 她身材娇小,力气却不小,从小到大都是混在男人堆里,所以夏雨摇摇晃晃的背着赵朔,额头的汗珠子不断的往外冒,“遇见你,算我倒了八辈子血霉。赵、赵老九,我告诉你,要、要不是看在你替我挨了一掌,我我就把你丢在这里喂狼。我警告你,就算、就算你救了我,也、也别想从我身上捞到好处” “废话真多”赵朔趴在她背上低语,最后干脆闭目养神。有个白送的人肉轿子,还不乐得轻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背着他 夏雨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欠了赵朔的,不然这讨债鬼怎么会缠上自己想她潇潇洒洒了十六年,哪知会在赵朔身上栽跟头。 多年后想起来,自己这跟头栽的,怕是这辈子都爬不起来了。 当然,这是后话。 “赵老九,你死了没有”她顿住脚步,听得背上的赵朔没了动静,心里有些担忧,“喂,你可别死在我身上。” “蠢。”赵朔从齿缝里蹦出一个字。 听到回应,夏雨才算松了一口气,停下来歇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别以为你救了我,就能当大爷。我告诉你,我这人忘性大,你可别指望我会念着你的什么救命之恩。” 赵朔稍稍凝眉,“还是蠢。” 夏雨喘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腾出一只手拭汗,又抖着腿往前走,“赵老九,你说你好好的王爷不当,跑到这穷乡僻壤的瞎搅合什么劲你说你,吃好喝好,还能抱着老相好,何苦来这里丢一条命”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伏在她的肩头,温热的气流悉数吹在她的耳鬓间。 听得这样低柔的话语,夏雨止不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个海叔到底是谁杀的”夏雨已做好把他摔地上的准备。 只要赵朔一承认,她就把他往地上摔。看赵朔如今的伤势,不摔个半死也能摔个残废。到时候,她就能为海叔报仇了。 但若不是若是刚才那个人所为那她也要把那人的消息,从赵朔嘴里掏出来。冤有头债有主,她夏雨虽然大字不识,却也不是个青红不分之人。 赵朔轻咳两声,声音越发孱弱,“你杀不了他。” 她眉头一皱,“谁” “其实贾大海是”赵朔将头垂在她的肩上,突然没了声音。 “喂赵老九海叔是谁杀的赵、赵老九”夏雨觉的嗓子都干涩得要冒烟了,赵朔就在自己身后,可她压根看不见赵朔怎么了。 所幸她看不见 看不见赵朔此刻的表情,慵懒、舒畅,一双桃花眼带着蛊惑众生的琉璃色,眸色流转间,宛若下了一场桃花雨。斑驳的阳光落下,带着撩人的勾魂摄魄。 长长的睫毛优雅的垂落,宛若安静的睡美人。 “赵老九赵老九你又装死喂,死了没有”夏雨觉得两条腿就跟长在了地上一样,再也挪不动步子。 她真的没力气了 “王爷”李焕一声喊。 夏雨险些哭出来,终于碰见了救星。腿一软,一下子跟赵朔都摔在地上。 李焕焦灼的扶起赵朔,“王爷王爷” 被搀起时,赵朔握了一下李焕的手,李焕会意,二话不说背起赵朔。 “那我呢”夏雨大汗淋漓的坐在地上,累的精疲力竭,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沿路返回。”李焕背着赵朔就走。 夏雨摇摇晃晃的起身,两腿酸疼得厉害,连走路都有些轻飘飘,“喂,你们就这样丢下我不管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顾自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往回走,“赵老九,如果让我知道,海叔是你害死的,我绝饶不了你” 她没有直接走出林子,而是回到了密道出口。 然而走到那儿,夏雨当下一怔。 海叔的尸体呢 烧焦的尸体去哪了 视线快速的环顾,四周没有动物拖拽的痕迹,很显然不是受到野兽的袭击。 那么尸体呢 不翼而飞 是刚才那个人带走了 可人都死了,还带走尸体做什么 掩藏尸体无外乎两个因素:一则隐藏死者身份,二则隐藏死者死因。 她是亲眼看见海叔身上着火的,所以是为了掩藏死因死因不是烧死的吗 夏雨趴在地上发现一些亮闪闪的东西,阳光下那些东西像极了小水珠。抹在手上凑在鼻间嗅了嗅,好似羽睫骇然扬起,“火油” 等等,她背了赵朔一路,在赵朔的身上,似乎没有火油的味道。 这里是荒郊野岭,哪来的火油 海叔的死,好蹊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他走了 袁胜海的尸体不翼而飞,而虎子对赵朔可谓是咬牙切齿,发誓要杀了赵朔报仇。可夏雨怎么也想不通,尸体怎么会丢呢尸体又不是活的,难不成还长腿自己跑了 镇远镖局一场大火,虽然被乡邻扑灭,但也算完了个大概。 “有什么打算”坐在镇远镖局的门前台阶上,夏雨问。 虎子一咬牙,呼啦起身,“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要为我爹报仇。” “仇当然要报,但是也得搞清楚到底是谁杀了海叔。”夏雨起身。 “除了赵朔还有谁如果不是他逼着我爹,我爹能死吗”虎子切齿,转身就往里头走,他要找个趁手的兵器,做行刺的准备。 夏雨一着急,紧忙追进去,“虎子,你别乱来,他可是王爷。何况海叔没了,以后这镇远镖局,就指着你当家。” 虎子自然不理会,夏雨想了想,撒腿就往外跑。 既然虎子要真相,那她就去找赵朔。 赵朔如今受了伤,若真的害了海叔,她就趁机下手。虎子是镇远镖局最后的希望,想必海叔也不想连累虎子,所以夏雨狠了狠心。 好兄弟讲义气,这条黑道,她来走。 可是回到军营,夏雨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一大波的军医,手忙脚乱的从中军帐中走出来,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夏雨趴在帐子后头,心想,难道赵朔快死了 可现在进去,显然是不合适的。 赵朔休息的时候,惯来不喜欢守卫在外头守着,所以等军医散去,守卫退去,夏雨才蹑手蹑脚的靠近中军帐。 里头似乎没有声音,也不知李焕在哪 突然一个飞窜,夏雨直接窜进帐中。 一声惊叫,伴随着重物被抛出帐子,重重落地的声音。夏雨揉着疼痛的屁股,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该死,被丢出来 里头传来李焕冰冰凉凉的声音,“军医吩咐,王爷伤势过重需静养。任何人,不得叨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说不客气就不客气”夏雨嗤鼻,偏不信邪。 现在进不去,不代表半夜三更也进不去。 等到李焕累了困了,她就从窗口进去,悄无声息的摸到赵朔床前夏雨就守在外头,睁着眼睛等里头的动静。 午夜时分,夏雨快速窜进窗口,哪知脚尖刚刚落地,瞬时被人一把拎住后腰的腰带,再一次从帐门处丢出去。 这是第二次 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夏雨望着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月,心也是灰蒙蒙的。 也不知哪根筋不对,脑子里突然浮现初次相见时,水底下的四目相对,心骇然漏跳一拍。他当时 赵朔不会死了吧 夏雨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唇,浑身酸痛的爬起来。想了想,就找了个僻静处窝着。有李焕在,她今晚是别想进去。干脆就在外头守着,等天亮了,她再去打听打听。 一大早,夏雨是被夏禾一脚踹醒的。整个人都趴在地面上,哼哧了好久才爬起来,这才发觉身上竟盖着一条毯子,“哥,你干什么” 夏禾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你睡这里做什么不嫌丢人” 夏雨拍着尘土起身,这毯子看着眼熟,好似赵朔的 她撇撇嘴,“我去找王爷。” “王爷早走了。”夏禾轻叹一声。 心头咯噔一声,夏雨骇然瞪大眸子,“走去哪哥,他去哪了” 夏禾皱眉,甚是不解的望着她,“王爷伤势过重,今儿个一大早,就由李大人护送回京了。你这丫头总算还有点人性,还记得王爷对你的好” “话还没说清楚,怎么能走”夏雨直接将毯子丢给夏禾,拔腿就追。 这赵朔是属猫的,走路不带声音 “回来回来”夏禾一把拽住她,当下也着急,“你这是藤萝爬上葡萄架简直纠缠不清。王爷走就走了,哥正好能把你的军籍要回来,送你出军营。要死啦,你添什么乱” 夏雨一把推开他,“哥你不懂,他还欠我一个答案” 夏禾愣在那里,望着夏雨快速奔去的背影。 这又演的哪一出 答案 难不成他们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你还敢去吗? 马车平稳的朝着出城的方向驶去。 “王爷为何不直接带她入京”李焕驱车,心里却是不解。 “腿长在她身上,她若要跑,还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赵朔靠在车壁处,闭目养神,“何况她一个人上京,比跟我在一起安全得多,没瞧见后头的尾巴吗” 李焕点了头,“王爷所言极是,是卑职思虑不周。” 迷人的桃花眼,微微打开,露出一道狭长的缝隙,教人瞧不清眸中神色,“该准备的,可都准备妥当” “王爷放心,早已置办妥当,等到了京城,就能落籍王府。只是王爷东方旭虽然给了王爷一掌,但他武功极高,想必会有所察觉。”李焕眉头微蹙。 赵朔清浅吐出一口气,伸手揽过一旁的大氅,气定神闲道,“无妨,我这就回去找他老子算账。父债子还,这子债也该父偿。” 李焕低头一笑,不再多言。 马车快速离开代州府,马车后头不知有多少跳梁小丑,始终如影随形。 夏雨站在城门口很久,赵朔真的走了。 不知道为何,赵朔不声不响的离开,甚至于都没有交代一声,她竟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一下子,好像没人管她了,反倒有些不自在。 那虎子怎么办 虎子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深吸一口气,夏雨转身就往知府衙门跑去。这事只能找书呆子解决,书呆子方法多,不知能不能让虎子暂时冷静一下。 梁以儒出来的时候,夏雨就靠在府门外头的石狮子旁,不高兴的嘟着嘴。 “怎么了”梁以儒打量她一眼,心中明白了大概。 若是街头地痞之事,夏雨自己就能解决。她唯一能来找他的,除了兄弟义气,就该是睿亲王之事。 “海叔没了。”夏雨抿唇。 梁以儒颔首,“我知道。” “我怕虎子会做傻事。”夏雨轻叹一声,“我们三个一起长大,虽然身份各自有别,但这么多年的兄弟也不是白当的。你平素不是很能说大道理吗我想让你去劝劝虎子。他现在 就跟疯了没什么区别,谁的话都不听,你就当是去试试。” “好。”梁以儒定定的望着她。 夏雨点了点头,“谢谢。” 他哑然失笑,继而握了一下她的肩膀,“你我之间,还需要谢字吗” 她笑着,“好兄弟讲义气。” 梁以儒闻言,眼底掠过少许黯淡。 只是谁都没想到,镇远镖局已经人去楼空。问了邻居才知道,虎子去了京城。也不知虎子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赵朔回京。他二话不说就收拾了东西,追去了京城。 夏雨掉头就走。 梁以儒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要做什么” “不能让虎子去送死。”夏雨面色黑沉,“我要赶在虎子追上王爷之前,拦住他。海叔之事还没有定论,到底是不是王爷杀的,还是个问题当时我看到还有一个人,也在那里。如果是那个人杀的,就该冤有头债有主。” “是什么人”梁以儒问。 夏雨想了想,脑子里突然浮现东方旭温和的笑,身子却寒毛直立,“白衣书生,皮笑肉不笑。看上去温和从容,可杀人的时候,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闻言,梁以儒骇然蹙眉,“你是说白衣书生” “武功极高。”夏雨补充一句,“还有些娘娘腔,倒似某些人的老相好。” “能在王爷跟前动手的,也只有他了。”梁以儒倒吸一口冷气,略带微凉的盯着眼前的夏雨,“别去京城,这次算你命大,下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夏雨不解。 梁以儒的面色,从未像现在这般凝重,“你可知道他是谁” 她摇头。 他难得冷了眸,“白衣书生,温厚从容。笑若三月暖阳,实则心狠手辣,当今摄政王最得意的义子东方旭” “他很厉害”夏雨没听过这号人物。 梁以儒站在镇远镖局的院子里,深吸一口气,望着浩瀚蓝天,“当今圣上登位之初,东方旭年方十岁,却心狠手辣得令人发指。” “竟将先帝留下的三位辅政大臣,剥皮拆骨。掏了人心泡酒,送与辅政大臣的家人饮用。谁敢不喝,当即格杀。鲜血之盛,积得厚厚一层血浆,忠臣良将几近屠戮殆尽。” “当年的朝堂,人心惶惶,东方越借此上位,成了当朝摄政王。从此以后,独揽大权十数年,顺者昌逆者亡。” 音落,梁以儒骤然回眸盯着夏雨。 夏雨快速抚上自己的脖颈,身子瞬时颤了颤,东方旭可是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命。 那虎子去京城,岂非更没有活路 梁以儒凝眉看她,“有摄政王在朝,有东方旭在京,你还敢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追 为钻石过200加更 夏雨把心一横,“那也不能看着虎子去送死。” 梁以儒凝眉,“真的要去” “是。”夏雨往外走。 “我跟你一起去。”话音刚落,夏雨骇然顿住脚步。 她歪着脑袋看他,“你疯了吗刚才还口口声声敢不敢,怎的现在”她摆了摆手,“算了,你手无缚鸡之力,到时候还得我护着你。” “我本不想入京赴试,但你不是说,好兄弟讲义气吗”梁以儒上前,“何况,你认得上京的路吗” 夏雨摇了摇头,“不认得。” “明日巳时,在城门外等我。”梁以儒越过她,缓步往前走,“错过时辰,我不会等你。” “好。”夏雨点头,目送梁以儒离开的背影。 既然要走,那就该跟大家说一声。 花满楼日间是不营业的,夏雨从后门溜进去。 “大娘,我要走了。”夏雨站在阿妙娘的床前开口。 阿妙娘正在睡觉,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看上哪个京城公子了” 夏雨摇头,“虎子去了京城,我去帮他一把。” 阿妙娘瞪着眼睛,“你找死吗镇远镖局都没了,你还凑什么热闹别去京城,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一定要去。”夏雨抬步就往外走。 身后,阿妙娘直跺脚,“你这死丫头” 疏影站在外头,容色担虑,“阿雨,别去京城。” 夏雨抿唇一笑,“疏影,怎么连你都这么说虎子跟我一起长大,我不可能不管他。何况海叔对我那么好,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闻言,疏影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夏雨的手,“你跟我来。” 她直接拽着夏雨回房。 回到房间,疏影从梳妆台里抽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的开锁,“这里头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除了交付给妈妈的,剩下的都在这里。你带上,路上能当个盘缠。等到了京城,也能不愁吃穿,若是你省着花,还够你们回来的路费。” 夏雨瞪大了眼睛,盒子里头金银珠宝,烁烁其华。 换做平时,她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可是现在 “我不要。”夏雨关上盒子,“这是你准备赎身用的,我如果带走了,就是对你不仁不义。书呆子说过,君子爱财,什么有道。疏影,你对我好,我会记在心里的。” 疏影轻叹一声,“赎不赎身也没什么重要。”她取了一块布,将盒子包裹住,“我在花满楼吃好喝好,也都用不上。你出门在外,谁也帮衬不了你,带着吧” 夏雨沉默。 “就当是我借给你的。”疏影笑了笑。 夏雨这才点头,“我以后一定还你。”想了想,便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下,上头悬着半块玉珏。 她不知道为何只有半块,可她知道,这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这个给你。” 疏影一怔,“我不要。” 夏雨把项链挂在疏影的脖子上,“就当是替我保管。” “可这是你父母唯一留给你的东西。”疏影望着胸口的玉珏。 “他们丢了我,我也没打算找他们,留着也没什么用。”夏雨深吸一口气,“疏影,等我将来发达了,我帮你赎身。” 疏影笑得绝美,“好。”她犹豫了一下,“阿雨,你一个人走吗” 夏雨咬唇,她知道疏影的意思。 “书呆子要上京赴考,所以一道走。”夏雨说得很轻。 疏影脸上的表情稍稍一顿,却随即笑了笑,“那也好,有个伴,路上也放心。” “你放心,我会把书呆子囫囵个的带回来。”夏雨握住疏影的手,“他跑不出你的手掌心。” 疏影笑而不语,眼底却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冰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去京城 夏雨回家的时候,阿丽娘就等在门口,一见她回来便急忙迎上去,“阿雨,你大娘让人过来,说你要上京是不是真的” “娘,我”夏雨犹豫了一下,“我要去京城。虎子去了京城,也许会有危险,我不能不管。” “你海叔对你那么好,是该去的。”阿丽娘没有多说,转身进了屋子,“刚刚烙了一些大饼,到时候你路上带着吃。” 夏雨抿唇,从怀中取出一些银锭子,“娘,这个你留着,以后不要那么辛苦。” 阿丽娘面色瞬变,随即厉声呵斥,“你给我跪下” 音落,夏雨扑通跪地。 “阿雨,娘怎么跟你说的娘上半辈子沦落风尘,下半辈子希望自己干干净净,也希望你能干干净净。所以娘愿意带你离开花满楼,让你有个家,不再跟花满楼的姑娘走一条道。”阿丽娘眸中噙泪,“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这钱我不会要。哪日你凭着本事挣钱,能光明正大的做人,娘就愿意跟着你。要不然,娘宁愿一辈子吃糠咽菜,也不会要你一分钱。” 夏雨摇头,“娘,这钱不是我赌来的,也不是我偷的,是我从疏影那里借的。你看”她慌忙扯开衣襟,光滑白皙的脖颈处,空空荡荡,“我把玉佩押给疏影了,是真的。” 阿丽娘着了急,“你怎么能把玉佩给押出去,那是你父母唯一留在你身上的东西,以后你娘要是找你,可怎么办” “你就是我娘,以后就算他们来找我,我也不会认。”夏雨红着眼眶,“我没喝他们一口水,没吃他们一粒米,是娘你把我带大的。我忍饥挨饿的时候,生病发烧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在哪。我夏雨有的是娘,不缺她一个。在我眼里,亲娘和养娘没区别。” “傻丫头。”阿丽娘泪如雨下,“起来。这些钱你带着路上当盘缠,娘什么都不缺。到时候路上自己小心,代州府任你随性妄为,是因为有你大娘和梁少爷给你收拾烂摊子。可出了代州府没人能护着你,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凡事别逞强。” 夏雨替母亲拭泪。 阿丽娘笑着哭,“别觉得娘唠叨,娘也是为了你好。在家里你闹了性子,大家都由着你。可在外头,没人会惯着你。自己不照顾好自己,没人能替你生病替你痛。” “娘,我都知道。”夏雨落泪。 “成日在外头跑,不着家不着调也就罢了,偏偏一下子要走那么远。”阿丽娘轻叹。 “有书呆子陪着,娘放心就是。”夏雨抱着阿丽娘,“他好歹是知府的公子,出门一定会有家奴陪着,我到时候蹭吃蹭喝还蹭他的车子坐坐,不会吃苦的。” 阿丽娘点了头,“娘是舍不得你啊。” 她抱紧了母亲,良久都没有松开。 夜里,阿丽娘做了夏雨最爱吃的菜,连夜纳了鞋底,赶个通宵做了一双新鞋,让夏雨随身带着。 穷人家的母亲,给不起别的,只能给双新鞋。只盼着女儿赶路的时候,能让这双脚走得舒服些。走哪儿都不会光脚丫,惹人笑话。 第二天,是阿丽娘亲自送夏雨和梁以儒离开的。 “阿雨”阿妙娘抱着一个包裹,风风火火的赶来,“死丫头呢” 阿丽娘一怔,“走了。” “哎呦,这个死丫头,我这连夜给置办的新衣裳还有盘缠,都没给她带上,怎么就不等一等呢”阿妙娘怒气冲冲,抱紧了怀中的包裹,站在城门口使劲的踮着脚尖看,开始骂骂咧咧,“真是没良心的死丫头,说走就走,有本事就别给老娘死回来。否则,看老娘不揍死她” 前程茫茫,马车早已走远。 “但愿不会被人欺负。”阿丽娘顾自呢喃。 阿妙娘双手叉腰,“谁要是敢欺负她,老娘就领着姑娘们杀上京城。哼何况那死丫头不欺负别人还差不多,敢在她头上动土,真当老娘这么多年是白教的” 阿丽娘一声叹,略带愠怒的盯着她,“你还敢说,好好的一个闺女,都是你教坏的。” 语罢,阿丽娘愤愤离开。 阿妙娘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好饿不死、冻不着,跟狗一样走哪都能活” 两个娘,你争我吵,没完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少爷,是不是为了夏雨姑娘? “看什么”梁以儒问。 夏雨趴在车窗口,“离代州府越来越远了。” “以后会更远。”梁以儒显得格外的平静。 她回眸看他,“你不会舍不得吗” “舍不舍得,何必都写在脸上,自己知道就好。”他继续低头看书。 夏雨坐在他身边,“这有什么好看” “书中自有如玉红颜,自有屋舍千幢,有什么不好”梁以儒一贯的气定神闲,车内淡淡的书墨清香,甚是好闻。 入夜的时候,马车才算出了代州府的界限,进入了岳州。 岳州是个大州县,不似代州这般穷乡僻壤。 书童相宜把行李放下,沉甸甸的书就放在桌案上,叠成一摞,方便梁以儒看书,“少爷,你不是说不愿上京赴考吗老爷说了那么多次都没答应,怎么突然自己想去了” 梁以儒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取过书籍慢条斯理的翻阅。 相宜继续道,“少爷,你是不是为了夏雨姑娘” 音落,他翻书的动作稍稍迟滞,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 梁以儒淡淡的笑着,“胡言乱语什么她于我,只是兄弟情义。” “那少爷于她呢”顿了顿,相宜一笑,“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相宜打小陪在梁以儒身边,两人一起长大的。自从梁以儒的生母去世,他身边也就这么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外头,一轮明月当空照,夜凉如水。 客栈的大堂内,坐着不少人,都是今年赶考的书生。一个个书生意气,等到了京城,更是人才济济。在这批莘莘学子中,将会有一名状元之才。 “你有几分把握”夏雨嚼着五花肉,随口问。 梁以儒不语。 “其实状元也没什么好,当了状元,皇帝肯定要赐婚,到时候娶个天仙美人倒也罢了,要是娶个恶婆娘回家,估计状元也要跳河。”夏雨大快朵颐,宛若饿死鬼投胎,恨不能把梁以儒的那份也给吃了。 梁以儒夹了鸡腿放在她碗里,“慢点吃,不够还有。”想了想,他又问,“你不喜欢状元” 夏雨摇头,“当官有什么好做官夫人更不好,你爹还不是知府,可你娘”说到这儿,夏雨突然意识到失言,塞了一口鸡腿没再说话。 “我也不喜欢入朝为官。”梁以儒低头吃饭。 “拼个桌,可以吗”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急急忙忙的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这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约莫七八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格外漂亮。 梁以儒还在犹豫,夏雨连连点头,“小丫头,坐我身边。” “谢谢谢谢”书生连连道谢,“在下沈浩,乃是今试考生。” 梁以儒行了书生礼,“沈兄客气。” “你女儿都这么大了,还要赶考”夏雨问。 沈浩面色微红,“这是舍妹沈星,并非我女儿。家里父母双亡,我不忍心把妹妹丢下,就一道上京赶考。” 萍水相逢也是缘。 沈星一动不动的盯着夏雨手中的鸡腿,夏雨娇眉微蹙,便将鸡腿递给沈星,“喏,给你。” 沈浩急忙推辞,将盘中的馒头递给妹妹,“不必不必,星儿吃馒头。” “馒头哪有鸡腿好吃”夏雨把鸡腿塞进沈星的手里,“叫我一声好哥哥。” 沈星笑嘻嘻,“好哥哥。” “多谢。”沈浩面露窘色。 正说着话,门口却传来喧闹声。 是岳州首富方克重的儿子方山。 方山领着人,大摇大摆的走进门来,身边揪着一名哭哭啼啼的少女。 客栈老板与小二见着,急忙笑脸相迎,“方公子这是” 随从一脚踹开店小二,“瞎了你的狗眼,让所有人都滚出去,今日这客栈,我们家公子包了”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但书生就是书生,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也就只能瞎嚷嚷,没有别的办法。 方山一把捏起那女子的下颚,而后瞧着身边的随从,笑得何其猥琐,“等本少爷玩够了,就让你们也尝尝鲜,然后送去窑子。你爹欠我的赌债,你来还。” 夏雨骤然起身,却被梁以儒一把握住手腕。 沈浩下意识的抱紧了妹妹,不敢吭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开 梁以儒扭头,“相宜收拾东西,我们换个客栈。” “凭什么”夏雨抿唇。 沈浩拽着沈星,打算掉头就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夏雨脑袋瓜子转得极快,忽然从怀里取出了三颗色子,快步朝着方山走去,“长夜漫漫,这么多男人玩一个女人多无趣。不如咱们来点乐子,赌上几把怎样” “赌债”二字,她可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什么人”随从怒斥,“滚出去。” 一个纵身,夏雨翻上桌子。一腿蜷起一腿悬空,胳膊随意搭在膝头,“怎么,输不起” 方山眯起眼睛,“就怕你输不起。” 夏雨挑眉,“我进出赌场那么多年,还没有输不起的道理。”她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试试” 闻言,方山冷笑两声。松开那哭哭啼啼的女子,缓步上前,“我不要钱。” “我也不要钱。”夏雨斜睨他一眼。 “若你输了,我要你的一条胳膊。”方山说的很轻,却够狠。 梁以儒快步上前,刚要阻止,夏雨却应了下来,“好那我要她。若我赢了,她爹欠你的赌债一笔勾销,你们不能再找她麻烦。” “一言为定。”方山一挥手,所有人随即围了上来。 大堂内噤若寒蝉,谁都没有说话。 “就最简单的,咱们比大小。”方山坐定。 夏雨坐在对面,“没问题,不过口说无凭,还是白纸黑字为好。” 这方山成日游手好闲,仗着老爹是首富,嗜赌如命。年岁不大,却一脸的奸猾之相。他这赌技在岳州也算有名,寻常人哪敢跟他上赌桌。 知道的人,都为夏雨捏了一把冷汗。 方山真的立下了一张字据。好赌之人,最喜欢的便是棋逢对手。那种心头痒痒难耐的滋味,估摸着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夏雨将色子放进色盅,“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请” 方山冷笑,随手便抓起色盅,色子在色盅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得所有人心头砰砰乱跳。梁以儒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紧盯着容色平静的夏雨。 色盅落下的那一瞬,夏雨抬头,淡淡一笑,“三个一。” 果不其然,里头平躺着三个一。 方山一怔,心道这人有点本事。 夏雨也不焦急,握住色盅开始摇色子。她的速度很快,方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快的摇色子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色盅落下,三个色子叠罗汉,正上方唯有一个一。 她笑,“怎样” 哪知桌子突然一晃,夏雨骤然盯着方山身边的随从,却见三个叠罗汉的色子,有一个因为桌子摇晃而滚落下来。 那一瞬,色子落下的清脆之音在大堂内回响不去。 所幸,还是一。 “是两个一。”方山扯了唇,笑得冷冽。 夏雨冷然,分明是方山使诈。 可这里,方山说了算。 如果方山桌子底下,夏雨握紧了拳头,面上却依旧保持微笑。 夏雨输了 至少所有人都这么认为,众目睽睽之下,方山将色子叠出了罗汉,就跟夏雨方才那样。三个色子只有“一”点,是最小的。 梁以儒黑着脸冲过来,站在夏雨身边护着,“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方山眸中染血,“说吧,要卸哪只胳膊。” 夏雨嗤笑两声,“你急着投胎吗小爷还没认输,你得意个什么劲”她握住了色盅,“看好了,小爷今日就给你露一手绝活。别怪我没提醒你,论掷色子,我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音落,色子声快速响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不可思议的逆袭。 梁以儒手心濡湿,脊背有冷汗微微渗出。他是绝不会让人动夏雨的,别说卸条胳膊,就是掉根头发,他也不肯。 夏雨的手速极快,快得教人都产生了幻觉,好似凭空多了无数只手。 色子的声音从最初的清脆,渐渐的到了最后的无声。 在场的所有人,连声音什么时候消失的都未察觉。 包括方山 色盅砰然落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视线无一例外的都落在了夏雨的手上。围观的人快速靠近,将桌案围得水泄不通。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希望你说话算话。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到底谁输谁赢。”夏雨勾唇,笑得何其自信,眼角眉梢带着显而易见的邪魅之气。 色盅,缓缓打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笑容背后 色盅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因为里头,一个色子都没有,唯有一堆被摇碎的粉末 便是方山,也跟着愣在当场,“这怎么可能” “一个点都没有。”夏雨勾唇,邪邪的笑着。 古怪精灵,精灵古怪,非她莫属。 “你抽老千。”方山拍案而起。 夏雨邪笑着,“愿赌服输。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输不起。”她对着粉末吹一口气,瞬时粉尘轻扬,笑得何其肆意,“若你不吃不喝,练上十年,我保证你也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方山仲怔,“你” “白纸黑字,众目睽睽,你若想食言,我也没办法。”夏雨双手环胸,悠然自得的坐着,饶有兴致的看着方山面色渐变。 掌柜的赶紧过来,“大公子,您看这么多人” 方山冷哼,愤然拂袖,“走。” 越是大户人家,越猖狂,越丢不起人。 脸面,还是很重要的。 哭哭啼啼的女子一下子跪在夏雨跟前,“小女柳儿,谢恩人救命之恩。” 夏雨慌忙将她搀起,将赌契交付在她手中,“赶紧回家去吧” “恩人救了小女子,小女子什么都没有,愿意从此跟着恩公为奴为婢。”柳儿嘤嘤哭泣。 “不用不用。”夏雨尴尬的摸着后颈。 梁以儒淡淡的笑着,带着几分闲看的意味,并不打算帮忙。反倒在一旁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倒上一杯水,慢慢喝着。 柳儿自是不依,都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的,才是英雄本色。在柳儿心里,夏雨就是英雄。 可这英雄是个母的,还得上京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带着拖后腿的可不行 夏雨眼珠子一转,挑眉看了沈星一眼,示意丫头赶紧过来。 沈星也是个机灵鬼,掰开哥哥沈浩的手,屁颠屁颠的过去。夏雨如同见到了救星,急忙甩开柳儿快步迎上去,“好闺女。”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沈星一怔,见夏雨给自己递了个眼神,忽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笑喊了一声,“爹。” “噗”梁以儒一口茶水悉数喷出,呛得拼命咳嗽,眼泪都咳出。相宜慌忙替他捋背,他这才顺下一口气,差点没被呛死。 沈浩张大嘴巴,半晌回不过神。 这真是:败家的丫头,白捡的“爹” 夏雨冲着柳儿笑,“你看着我面相年轻,实际上我已经成家立业。虽说妻子早逝,但我这丫头不喜欢后娘,也不喜欢我身边有女人跟着,所以姑娘还是收拾东西,跟你爹赶紧离开这儿以后,别再赌了。” 如此这般,才算打发了柳儿,还了夏雨一个自由身。 夏雨捧着沈星的脸,刮她一个鼻子,笑得合不拢嘴,“小丫头,有前途。” 梁以儒终于缓过神,将沈星从夏雨的怀中拽出来,塞到沈浩身边,“沈兄见笑,我这小兄弟惯来胡闹,失礼失礼。告辞” 语罢,梁以儒看了相宜一眼,“收拾东西,连夜走。” 不管对方还会不会回来,既然得罪过人,惹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连夜赶路,也是够累的。 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感觉还不赖。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夏雨问,“觉得我不该多管闲事。” 车窗帘子被风掀起,有月光斑驳落进来。 梁以儒想了想,这才盯着夏雨,郑重其事道,“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赌不是件坏事。不过下不为例,别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不觉得这是开玩笑。”夏雨难得安静下来,也难得语气略显沉重,“我最恨因为欠赌,而输了家人的男人。”她顿了顿,“我知道代州府的人都看不起我。” 她苦笑,“我五毒俱全,除了没办法跟男人一样去嫖,偷鸡摸狗,什么都干过。我一个人能把整个镇远镖局的男人都灌醉,我也能在没钱的时候上街顺手牵羊。” “一开始的时候,被抓到总会挨打,打的次数多了,偷的手段也就熟练了。到了后来,只要我想偷,没有我偷不到的。当着人家的面,我都可以偷得肆无忌惮。” “可我有分寸,不偷老人和孩子,也不偷穷人家。每次下手,我都不会要太多,够平时吃饱就行。因为我娘不喜欢,所以我身上基本不会留钱,怕我娘看见了难受。” “知道我今日,为何要救那个女子吗本是不相干,那么多人都不愿意出手相救,我何必趟这趟浑水” “五岁那年,爹输了银子,把我押在了赌场。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人问爹,要卸哪条胳膊哪条腿我年纪小,根本没办法反抗。被人按在赌桌上,那斧子就在我头上悬着。” 梁以儒突然握住她的手,手心温凉,语调深沉,“别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她的礼尚往来 夏雨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最后是我哥和海叔救了我,如果不是海叔及时带着银子赶到,我估计早就死了。”语罢,她抱紧了双膝,坐在角落里没有再说话。 梁以儒取过一旁的毯子,小心的与她盖上,“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经历的事情多了,什么都会想得比较开。 一觉醒来的时候,马车停在林子小湖旁,车里只有夏雨一个人。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眸,她掀开毯子下了马车。 梁以儒正在湖边洗漱,顺便把水袋里的水装满,“醒了”他塞好水袋的塞子,“跑了大半夜,人困马乏的,早上空气好就歇一歇再走。” 夏雨点了头,“这深山老林的,你也不怕遇见打劫” 这话刚说完,夏雨就后悔了。 妈的,真打劫 相宜浑身颤抖的站在树下,明晃晃的刀子就架在他脖颈上,“少、少爷,快、快跑” 两个虎背熊腰的络腮胡子,专门拦道抢劫。 最近赶上了大批的学子上京赴考,生意好得不得了。三天两头能宰一头“肥羊”,估计恨不得朝廷年年都有秋试。 “哥、哥啊,这、这也是个结、结巴”架着相宜的那人,翻了翻白眼,半天才说完一句话。 身旁年长的络腮胡,把刀子一抖,“赶、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都、都交出来。否则,刀、刀、刀、刀”他歪着嘴抽了半天,终于吐出最后的几个字,“剑、剑无情。” 夏雨听得嘴角直抽抽,恨不能替他说完。 “少爷”相宜险些哭出来。 梁以儒深吸一口气,“不要伤人,东西都给你。” “这、这、这才像话。”年长的笑呵呵。 大大小小的包袱,都给搜了个遍,值钱的都被席卷一空,如此才算放人。离开的时候,夏雨打那人身边而过,稍稍停顿,而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跟着梁以儒上了车。 车子,疾驰而去。 “少爷,咱们没了盘缠怎么办”相宜驱车,余音犹颤。 “我修书一封回家就好。”梁以儒依旧平静如常,钱财乃身外之物,他何时上过心。只不过他扭头望着夏雨,“你还好吗” 夏雨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而后又摸出几张银票,悉数摆在梁以儒跟前,“够不够” 梁以儒蹙眉,“你哪儿来的” “他们用抢的,我自然要礼尚往来,才能不吃亏。”夏雨拍了拍手,“皆大欢喜。我看他腰间鼓鼓的,料定不会少,没想到收获蛮多。” 他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我还怕你会动手,还好你忍住了。” “我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连你这个书呆子都看得出,我岂能傻乎乎的去送死。”夏雨靠着车壁,“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们哪里是简单的盗匪,不过既然他们只是求财,那是最好的,我的命金贵着呢” 梁以儒笑了笑,“是,独一无二,怎能不金贵。” 那两兄弟,拎着一包袱的金银财帛去了一处僻静地。一个坑里躺着两具死尸,与他们的长相一模一样。看样子事情匆忙,方才来不及掩埋。 二人撕下自己的皮面丢在一旁挖好的坑里,这才一起将尸体就地掩埋。 “东西还不少。”年长的道。 年少的一笑,“上头交代,早晚会还给她的,只是暂为保管。” 年长的点了头,“正好处决这两条尾巴。” “也亏得他们从代州府一路跟到这里。”年少的抱紧了怀中的东西,“走吧,回京复命,别教上头等急了。” 年长的一摸怀里,“坏了。” “什么”年少的一怔。 “一定是那臭小子”他冷了眉头,“他顺走了我的钱。” 年少的愣了半晌,马车却已经走远 爷是赵老九、装腔作势、演技一流的分界线 睿王府。 门口一排红黄蓝绿的俏面男子,看上去比娇娘还柔嫩。眉目含情,脂粉上容,一个个都翘首期盼,马车里即将下来的赵朔。 李焕轻叹一声,掀开车帘,“爷,到了。” 赵朔揉了揉眉心,眉头微挑,指尖微微撩开车窗帘子,睨一眼堆在门口的那帮美男子,这才优雅从容的下车。 好吧,这些年官员送的,皇帝赐的,太后给的,还有摄政王府挑的,都在这了。 一下车,赵朔觉得自己连个落脚的地都没了。满目花红柳绿,就跟开了染料铺一样,真是千秋各色,各色千秋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装模作样的小皇叔 “参见王爷。”所有美男齐刷刷跪在赵朔跟前。 李焕搀着赵朔,赵朔剧烈的咳嗽着,看上去摇摇欲坠。 见状,李焕一声吼,“还愣着干什么的,还不扶王爷进去” 音落,李焕与一众家丁快速的扶着赵朔回养心苑。 院门一关,皆大欢喜。 “王爷染疾,亟需静养,任何人不得靠近。”李焕面无表情的看着门外,一张张哀戚幽怨的脸。心下一紧,急忙上了栓,免得他们溜进来。 “还是家里舒服。”赵朔站在院子里,瞧着头顶上极好的阳光,“就是吵了些。” 这养心苑里的奴才,都是赵朔和李焕的心腹,所以不必担心。但门面文章,还是必要的。赵朔褪去了外衣,“去找最好的大夫。” 李焕一怔,“不去请御医” “劳师动众的事情,不用你亲力亲为,会有人去的。”赵朔眉眼微挑,“那头什么动静” “已在路上。”李焕明白赵朔的意有所指。 赵朔颔首,“去吧。” 李焕快速退出房间。 不多时,京城最好的大夫都被送入睿王府。大夫进进出出,消息自然瞒不住。一时间,睿亲王病重回京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当朝皇帝赵禄,太后薄瑶,皆第一时间出宫,领着太医院的御医,马不停蹄的赶赴睿亲王府。 赵禄幼帝登基,登基时年方一岁,是赵朔一手扶持登上皇位的。 进门的时候,乍见赵朔躺在床上,赵禄心下一凉,“皇叔皇叔你怎么样” 赵朔面微白,唇微白,无力的咳几声,“在外头受了点伤,累皇上与太后娘娘担心,微臣真是该死。”他几欲起身行礼,却被赵禄一把按住。 “皇叔不必行礼。”赵禄坐在床前,“皇叔一去便是一年,这一回来就病了,唉” 薄瑶太后眸色微恙,扭头望着身边随行的御医,“去看看。” 御医上前,跪在床前为赵朔诊脉。面色,渐渐凝起,继而恭敬道,“王爷受了内伤,以至淤血堵塞经脉,气血难调。加上路上颠簸,所以伤上加伤,才会如此严重。” 闻言,薄瑶太后眉目微凝,“既然如此,可有方法” 御医颔首,“有。未及要害,尚有可治。等到微臣以汤药除去王爷体内的淤血,静养一两个月,便能安然无恙。” 如释重负,薄瑶点了头,“务必治好睿亲王,不得有误。” “是”御医紧忙离开。 “睿亲王武功甚高,到底何人能将你伤至如此”薄瑶太后笑着走近床边。一个年过四旬的女人,手执朝政多年,有着一双异于常人的锐利双眸。 她笑,并不代表她高兴;而她不笑的时候,那就代表着,她真的不高兴。 不高兴,就会有人死。 赵朔靠在软垫上,长长的睫毛半垂着,看上去奄奄一息,“微臣不小心与人结怨,不小心挨了一掌,也是不小心才能回到京城。” 薄瑶太后笑了笑,“睿亲王也够不小心的,这么多的不小心加在一起,还能活着回来,确属不易。不过既然回来了,还是小心点为好。”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只是微臣若回不来,那微臣这后院岂非都教人惦记着了微臣这么多年的收藏,真当舍不得”赵朔有气无力的打着趣。 赵禄轻叹,“都什么时候了,皇叔还惦记着你那些俏后院。” 赵朔轻咳几声,“教皇上与太后娘娘见笑了。” 正说着,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快速行来。 李焕在外头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摄政王府东方姑娘和东方公子来访,此刻人正在外头候着” 薄瑶太后看着赵朔,“不知睿亲王是见,还是不见” 赵朔面色苍白,无力的笑着,“若是不见,人家还当微臣,已经死了呢” “让他们进来。”薄瑶太后拂袖坐下。 东方旭和东方青是一前一后走进来的。 “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二人齐齐行礼。 “青儿,你们怎么过来了”薄瑶太后笑着问。 “回太后娘娘的话,义父暂时不在京城,许多事无法等义父回来处理。方才青儿与义兄听闻王爷重病,特前来探望。”东方青温婉低柔的回答。 东方青摄政王的义女,她与东方旭不同。她是摄政王从小养在宫里的义女,一直陪在赵妍公主的身边,保护公主周全,深得公主与太后的喜欢。 一张大气端庄的容脸,五官精致。饱满的唇,时刻保持着紧抿的恭敬姿态。只在抬眸间,眸中晶亮教人不敢直视。她的视线在触及薄瑶太后之时,能做到瞬息间,锐光敛尽,不留痕迹。 赵禄冷哼一声,“你们有那么好心你们是想来看看,我小皇叔到底死了没有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十多年前的一个人 一时间,房内万籁俱寂。 薄瑶太后骤然起身,冷眸低斥,“皇帝说这话也不怕有**份此言欠妥。既是诚心来的,那就是客。你皇叔还没开口,皇帝岂可喧兵夺主” 赵禄面色一滞,随即垂下头去,“母后所言极是,朕确实” “东方公子要不要近前看看”赵朔低咳几声,解皇帝的困境,“我这一掌挨得真是地方,没要了我的命,倒也可惜。若是再重少许,约莫我也该去见先帝了。我这思来想去,自我宽慰道,想必是某人舍不得的缘故吧” 东方旭上前几步,温润含笑,“王爷福泽深厚,自然是千岁康安。” “承蒙吉言,但愿能多活几年。”赵朔捏了被角。 薄瑶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御医说睿亲王需要静养,哀家与皇帝就先回宫,等睿亲王好些再进宫一聚”语罢,她瞧了东方青和东方旭一眼,“见也见了,话也说了,都回去吧” 东方青上前搀起薄瑶太后,“青儿送太后娘娘回宫。” 东方旭不语,躬身行礼,随太后一道出门。 临出门前,赵禄回头。赵朔端坐床边,朝着他翘起大拇指。赵禄一笑,对着他眨了一下眼睛,这才快步出去。 叔侄两个,一个唱黑脸一个红脸,果然是合作无间,默契天成。 及至门外,东方旭顿住脚步,朝着薄瑶太后行礼,“太后娘娘。” 薄瑶太后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扳直了身子,“说吧,摄政王有什么话要传达” “义父交代过,只要睿亲王归来,他与叶家的婚事,就该定下来了。”东方旭说得很轻,极尽恭敬。 深吸一口气,薄瑶太后点了头,“此事哀家已有准备,只是睿亲王如今病着,也只能从长计议。”她想了想,复问,“摄政王什么时候回来” 东方旭一笑,“秋试之前,一定赶回来。” 闻言,薄瑶太后没再追问,抬步走出了睿亲王府。 站在原地,东方旭面上的笑渐渐淡去,回眸去看养心苑的方向,眸子微微眯起。手,轻轻抚上依旧生疼的肩头,自己那一掌确实下手不轻,可自己也受到了赵朔自身内劲的反弹,吃了苦头。 这一掌,真的能把赵朔击成重伤吗是赵朔急于保护那个人,所以大意了,才会没有防备的挨了自己一掌 东方旭蹙眉,深思却思而不得。 那个人,很显然是个女人。他掐着她脖子的时候,根本没有摸到喉结。赵朔,不是喜欢男人吗何时对女人也上了心 此事,绝对有古怪不可大意 李焕是看着东方旭出去的,这才掉头转回养心苑。 “爷,都走了。”李焕如释重负。 赵朔掀开被子下床,“东方旭起疑” 李焕面色微滞,“好像有一点。” “若他不生疑,那就不是东方越教出来的义子。”赵朔走到桌案旁,顾自倒上一杯水,慢慢喝着,“东方越那边怎么样” “摄政王说是去苗疆为公主取药,这一次也不知能否可行。”李焕有些犹豫。 赵朔不是不知道他的犹豫,每一次取药,都会 握着手中的杯盏,那双桃花眼微微眯成狭长的弧度,唇角勾起,“他忙他的,我忙我的。我要的东西,可都调查清楚了” 李焕垂眸,“暂时还差一些。” “现在查到了什么”赵朔也不恼,毕竟去查一件十多年前的事,十多年前的人,不是一朝一夕能查到的。 何况,也不急于一时。 “二十年前,江湖上的百花宫宫主瑶姬失踪,听说是跟武林各大门派围攻百花宫有关。有传言,说是瑶姬已死,但谁也没有见到尸骨。还有人说,她被一高僧所擒,高僧不愿杀生,便将她囚禁在某个地方。而失落已久的阴蚀**,如今还是下落不明。”李焕压低了声音。 “那黑寡妇是怎么回事”赵朔慢慢抚上自己的面颊,那女人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但其武功极高,恐怕连李焕都不是她对手。 李焕面色微沉,“据说,黑寡妇的武功,与当年瑶姬的武功路数,系同出一门。” 赵朔眼底的光瞬时晦暗,同出一门那就意味着,要么是瑶姬本人易容,要么是传人若是本人易容,倒也能一辨真假。但如果是传人,那这传人的身份就不那么好查了。 人海茫茫,如同大海捞针。 “继续查,不能让摄政王府捷足先登。”赵朔冷然。 李焕颔首,“明白” 这个人,不但关系到当初先帝之死,还关系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抓到了 白日里喧闹了一阵,到了夜里,睿王府自然而然的安静下来。虽然后院那些“美人”还时不时徘徊在养心苑外,想着赵朔会不会一时兴起,找那么一个两个来伺候。 但事实是养心苑安静得更可怕。 养心苑外,两个蓝衣男子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一个五官娇媚,一个更显温婉。 李焕站在门口,“二位可有事” 这二人原是赵朔当年离京前,摄政王府挑来的名伶,也算是睿王府的新宠。又因为是摄政王府挑来的,所以相对其他人而言,府中人都要对他们礼让三分。 稍显娇媚的名唤华笙,本是青衣名角。他音色婉转,言语间眉目含情,脉脉自成,“王爷病着,我们又不能探视,只能在这站着,也当是尽心。” 一旁的周延温婉的点头,“李大人不必在意,也不用理睬我等。” 李焕轻叹一声,“倒也没什么,只是如此一来,苦了二位。” 周延笑了笑,“能为王爷尽心,是我们的本分,不敢言苦。只是王爷如今病重,我等夜不能寐,食难下咽,却无法伺候王爷身边,委实心里难受。” “王爷离京一年,我们日思夜想总算盼回来了。可如今”华笙垂下眉睫,“也不知王爷何时才能召见。” “二位不必着急,王爷静养不过月余。”李焕抚慰,“等王爷好些了,自然会召见。” “是。”周延点头,“有劳李大人好好照顾王爷,若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还望及时开口。我们是王爷的人,什么都愿为王爷做。” 李焕一笑,“好,我一定如实转达。” 音落,不远处的墙头传来细碎的声音。 华笙一怔,“什么声音” 虽为名伶,却也都有些花拳绣腿的功夫底子,耳力自然不差。周延没有作声,快速将视线投注在李焕身上。 李焕道,“没什么,约莫是墙头鼠。二位回去吧,若是教别的院子看见,到时候都聚在养心苑外头,有碍王爷的康复,反倒得不偿失。” 周延随即笑说,“好,请大人费心,我们这就走。”语罢,他福了福身,掉头就走。华笙先是一怔,但随即跟上。 “你作甚”华笙不解。 “养心苑若出了事,你还赖着不走,是想找死吗王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恨身边的人知道太多。”周延回眸看一眼养心苑,“这段时间,仔细盯着各院。” 华笙娇柔浅笑,“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白占便宜的。” 送走了华笙与周延,李焕如释重负,这才转回养心苑。听方才的动静,应该是猎物上钩。那么也该去跟王爷复命了,免得王爷等着急。 柔软的贵妃榻,温暖的墨狐大氅里,躺着眉目微合的绝美男子。白色的中衣随意扣着,衣襟半敞,麦色的肌肤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长长的睫毛垂着,烛火摇曳中落下斑驳的剪影,晕开了七彩华光。 他躺在那里,容色清贵,姿态慵懒。 极尽岁月静好之魅,令人不忍亵渎。 “王爷。”李焕走进门。 眉睫微扬,绝世无双的桃花眼里,流淌着迷人的琉璃色。薄唇微启,赵朔懒洋洋的睨了他一眼,“抓到了” 李焕颔首,“是。” 清浅的吐出一口气,赵朔敞开大氅起身。昏黄的灯光下,墨发白裳迎风轻扬。走在长长的回廊里,走向一间戒备森严的屋子。 “王爷。”侍卫毕恭毕敬的行礼。 李焕一抬手,所有人快速撤离。 房内摆着一个大物件,看外形极似一个鸟笼子。外头盖着一层帷幔,也不知里头是什么。不过,能听到清晰的敲打铁柱之音。 “王爷,就在里头。”李焕垂眸。 “打开。”赵朔拂袖坐下,唇角微扬,深邃的瞳仁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李焕上前,快速掀开帷幔。 一声“哗啦”巨响过后,帷幔尽,铁笼现。 赵朔眉目微合,笑得何其惬意,“真不巧,又见面了。” “赵朔”冰冷的声音,几近咬牙切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赵老九,小爷来了 李焕冷喝,“袁虎,你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闯进来这是睿王府,由不得你肆意妄为。” “你们害死我爹,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们。”虎子怒目圆睁,一双猩红的眸子染尽鲜血之色。他双手死死抓着铁笼的栅栏,奈何这笼子乃是精铁所制,除了钥匙之外,根本不可能靠人力打开。 “放肆。”李焕低斥。 赵朔悠然起身,一步一顿走近虎子,眼角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大老远从代州府过来也不容易。” “你们想怎样要杀就杀,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这话说完,虎子的心紧跟着一颤,尤其迎上赵朔那双慑人的桃花眸。 眸色幽暗深邃,教人看不穿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 “昔年姜尚,直钩垂钓,独钓侯王。本王心善,见不得强迫别人,所以只做愿者上钩之事。”赵朔优雅的开口,烛光里更显清贵从容,“今日是你自己走进去的,怪不得别人。不过来者是客,客随主便。以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语罢,赵朔拂袖出门。 “赵朔,你到底要做什么”虎子疾呼,蓦地他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赵朔此前强留夏雨在军营。眸子骇然瞪大,虎子拼命敲打着铁栅栏,“你是不是要对付阿雨赵朔,我警告你,你别碰她” 他在门口顿住脚步,眉目微凝,幽然侧过半个身子,忽然笑得邪魅无方,淡淡道一句,“愚蠢。” “赵朔,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会杀了你为我爹报仇。”虎子嘶吼着,奈何身不由己。 赵朔别有深意的勾唇,缓步离去。 李焕看一眼笼中的虎子,眉目微冷,“你真以为夏雨有那么重要吗你虽是饵,但那条鱼,何止夏雨一个。” 虎子瞬时愣住,“你回来,把话说清楚回来”任凭嘶喊,终是无人再应。 门,关上。 “与他说那么多作甚”赵朔睨了李焕一眼。 李焕垂头,“卑职该死。” “好好准备,该来的都快来了。”赵朔在回廊里站住脚步,仰头望着被风吹得左右摇晃的宫灯。 灯火摇曳,一如十多年前的那一夜,那一场腥风血雨,那一次的生死决绝。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双染血的手,从自己的掌心滑落,是什么滋味。 “卑职明白。”李焕颔首。 一片枫叶被风吹落,赵朔伸手,枫叶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掌心,“一晃眼,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可惜,都不在了。” “王爷”李焕一怔。 反手一握,枫叶化为乌有,消弭无踪。 赵朔没有再说话,依旧走在冷清清的回廊里,烛光将他的背影拉得颀长。分外孤冷清傲,却也格外的孤单落寞。 有些事只能用来追忆,就好比有些人,只能活在过去,在记忆里永远的活着。 云客居里,都是赶考的考生。梁以儒要了两间房,与夏雨比邻而居。别看现在热热闹闹,过几天进了考场,这里就会冷清下来。 等到发榜,哭的哭笑的笑。 而事实是,哭的肯定比笑的多。 京城的大街小巷,不比代州府的小门小户。夏雨从未离开过代州府,自然对什么都极为感兴趣。不过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你先坐会,我马上就来。”梁以儒起身往柜台走去,许是问一些有关于考场位置之类的事情。 店小二过来为夏雨添茶加水,夏雨眼珠子一转,“小二,问你个事。” “客官您说。”店小二殷勤的应答。 “是这样的,我是来投亲的,有个亲戚在睿王府当差。我初来乍到,不知道睿王府在哪个位置,你能不能指点一二”夏雨说的格外诚恳,连她自己都深信不疑。 店小二想了想,“睿王府很好找,这京城就属睿王府最大。沿着街口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处往左拐便能看见金漆大门,那就是睿王府。” 夏雨连连道谢。 心头大喜:睿王府赵老九,小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妈的,又闯祸 不过夏雨没那么冲动,不会一股热血就跑去睿王府门口。虎子还不知道有没有进睿王府,她贸贸然进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何况,若是教人知道,赵朔那一掌是替自己挨的,那她的罪孽可就大了。 她没那么傻。 要去,也得等到梁以儒进考场以后。 这样,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梁以儒都能跟自己摘清关系,免得连累梁以儒。虎子这事,夏雨根本没打算让梁以儒搀和。 偌大的京城,梁以儒也是头一回来。 就像说书先生说的:笑看今日书生白衣,坐等来日金榜题名。且看那大红锦袍状元郎,打马风光街头过,惹了多少红粉,翘首细细看,旦将此心付。 走过每条街,夏雨都刻意的将路线记住。 京城太大,也太繁华,每条街都看着差不多。夏雨初来乍到,若不用心记着,很容易迷路。平素倒也罢了,若是将来出了点事,只怕跑都跑不出去。 所幸她的记性很好,只要用心记,基本上都不会有差错。 梁以儒似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拦着,陪着她走街串巷。连身后的相宜都走倦了疲了,梁以儒这个文弱书生却什么话都没说。 “你就不打算问我”夏雨与梁以儒在街边的小茶馆坐下来,揉着酸疼的腿。 “该告诉我之时,你自然会说,我又何必多此一问”梁以儒为她沏上一杯茶,温和叮嘱,“有些烫,慢点喝。” 她眉头微皱,“书呆子,你那么聪明,为何总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梁以儒抿一口香茗,优雅轻笑,“难得糊涂。” 蓦地,街面上有些异样的喧闹。 城门口那头,有快马疾驰过街。 街上本就人多,马蹄哒哒而至,乱了街面,百姓四下逃窜。 今日本就是集市,街面上摆着不少摊子,道路拥堵。而马队跑得很快,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夏雨骤然起身,一眼望去,十数匹快马疾驰,也不顾是否会踩踏到无辜的百姓。百姓们尖叫着,奔逃着,人踩人,街面上乱作一锅粥。 “是沈星。”夏雨眼尖,一眼就看见跌倒在街中央的沈星。沈浩被人挤到一边,任凭呼喊推搡,愣是被推倒了街外。 马队将至,只要马蹄踩下去,沈星不死也会重伤。而沈星已经吓傻了,整个人僵坐在地上,忘了反应。 “阿雨”梁以儒刚要拦住夏雨,夏雨却已经飞身而起。 一脚踩在桌角,夏雨身轻如燕,直扑街中央。地上一片狼藉,夏雨落地,一个驴打滚抓起地上散落的甘蔗,随手便朝着马队掷出去。 一声刺耳的马鸣,伴随着勒马的响音。 甘蔗被马背上的人,一刀砍成两截,落在地上。 夏雨一把抱住痴愣的沈星,就势一滚,带着沈星滚到了街旁。身子一稳,单跪在地,二人皆安然无恙。 马蹄高高悬起,嘶鸣声响彻整条大街。 十里长街,噤若寒蝉,氛围格外诡异。 夏雨将沈星交给沈浩,沈浩吓得面色发青。她扫一眼身边的人,惊觉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着惊惧恐怖的容色,好似见鬼一般,谁都不敢吭声。 “什么人,竟敢拦马”一声冷厉呵斥从马背上传来。 闻言,夏雨起身抬头,冷然去看马背上的那些人。 一个个黑巾蒙面,长长的黑色披风上,绣着大红色的火焰标记。为首那人眸色锐利,若刀刃,似针锥,只一眼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她心想,青天白日还要蒙面而行,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你们自己险些滥伤无辜,过马长街差点踩到人,还要恶人先告状”夏雨天不怕地不怕,于万籁俱静中回了话。 为首那人微微眯起眸子,视线冰冰凉凉的落在夏雨身上。 只是那一眼,夏雨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却也没有半点退缩。她看见马背上的人,一个个都握紧了手中的大刀,似乎就等着为首的下令,便让她人头落地。 夏雨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蓦地,那人仿佛笑了,突然策马而去。 夏雨一怔,只见那墨色的披风上,大红色的火焰,在阳光下灼灼艳烈。 身边一个老妇人轻叹一声,“这位公子,你可闯祸了,知道他们是谁吗” 夏雨摇头,梁以儒快速走到她身边,心里却明白了几分。 那老妇人摇了摇头,“那可是摄政王府的内卫,你啊得罪了摄政王府的人赶紧离开京城,逃命去吧” 夏雨蹙眉,与梁以儒对视一眼。 摄政王府 夏雨嘴角直抽抽,妈的,又闯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请义父责罚 救人本无错,错的是,不该在摄政王府的人面前逞强。 “好哥哥”沈星定定的望着夏雨。 夏雨这才回过神,“没事的,对了你们住哪” 沈星握紧了沈浩的手,沈浩的面色不是太好看,也不知是因为方才吓着了,还是沈浩拱了拱手,“我们待会就去找落脚点。” “哥哥,我们没钱了。”沈星望着沈浩。 沈浩面色窘迫,“见笑了,告辞。”语罢,牵着沈星就走。 “哎,你妹妹那么小,你能带着她喝西北风吗”夏雨蹙眉。 沈星盯着沈浩,没有说话。 “萍水相逢便是缘分。”一直沉默不语的梁以儒,这才开口,“若沈兄不嫌弃,便与我们一道挤一挤。来日若沈兄高中,也可酌情补还。如此可好” 读书人,骨子里总归有些清高傲气。 便是帮人,也要换一种方法,夏雨自然没有梁以儒想的多。 “可我妹妹”沈浩犹豫,梁以儒那一句“来日高中”,让他燃起了希望。 赴京赶考皆是为了功名,如今的将才有来日的飞黄腾达。 夏雨伏在沈星的耳畔说了一句,沈星喜出望外,“哥哥,我与姐姐一道住。” 沈浩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打量着夏雨。 梁以儒点了头,印证了他的怀疑,沈浩这才恍然大悟,“失敬失敬,竟是巾帼不让须眉,徒教小生汗颜。” 倒不是夏雨慈悲心肠,她只是念着沈星可怜。 一个小姑娘无父无母唯有哥哥相依为命,让夏雨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如果不是哥哥和虎子陪着她保护她,夏雨觉得自己的童年,应该也会很惨。 只是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夏雨却后悔了。 因为有时候好人,未必会有好报。 摄政王府。 马队在门前停驻,马背上的人齐刷刷翻身下马。 “义父。”东方旭候在门前行礼。 书生白衣,素白的飘带轻柔的落在身前。一贯的温润,一贯的谦和,看上去如此无害。也唯有东方旭自己清楚,胸腔里的那颗心早已不再为任何人跳动。 活着,也仅仅只是为了活着。 为首那人冷哼一声,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便已经越过东方旭走进了府门。东方旭似习以为常,没有过多反应,依旧眉目含笑,转身跟进去。 “旭儿不知义父提前回来。”东方旭跟在那人身后。 脚步骇然顿住,他骤然转身,锐利如刃的眸子冷然划过东方旭的面颊,“这些日子本王不在京城,朝上朝下可都安分” 东方旭颔首,“谁也不敢造次。” “哼,你干的好事”他不是别人,正是当朝摄政王东方越。 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大燕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异姓王,也是唯一一位。 音落,东方旭随即单膝跪地,“旭儿不敢。” “我说过多少次,如今是非常时期,一旦朝中大乱,乌托国就会趁虚而入。偏偏是你一意孤行,唯恐天下不乱。”东方越依旧蒙着脸,但隔着黑巾,却已经能感觉到,来自一个手握生杀之人的怒意和杀气。 “旭儿只是想尽快替义父解决麻烦。”东方旭跪在那里。 “蠢货”东方越突然抬脚,直接将东方旭踹飞出去,眼见着他重重落地,仍是没有解气,“要解决他,早在十多年前就可以,何须等到现在。玉玺没找到,你杀了他有什么用这世上无论是谁,敢坏了本王的大计,就该死” 东方旭落地的时候,一口血气涌上咽喉,被他硬生生压制下去。 他依旧温润,依旧优雅起身,恭恭敬敬的跪在东方越跟前,“请义父责罚。” “废物。”东方越拂袖而去。 回廊里,斑驳的阳光下,黑色的披风上,那朵红色的火焰,一直燃烧到了灵魂深处,红得像血一样艳烈。 “公子”云官快步上前,搀起了东方旭,“公子没事吧” 东方旭身子一颤,一口淤血匍出薄唇,稳了稳心神才道,“没事。”转而又道,“义父回来的路上,可算安全” “一切顺遂,只是入城的时候有些麻烦。”云官一五一十的回答。 “难怪义父不太高兴。”东方旭拭去唇边的血迹,仿佛那一脚,根本不是落在自己身上,竟如无事人一般淡然自若,只是面色稍显苍白。 东方越下手不轻,若非东方旭悄然用内力护着心脉,这一脚,约莫能让他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 深吸一口气,东方旭又问,“入城的时候,莫不是遇见了睿王府的人” 云官摇头,“不是,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拦在了摄政王的马前。” 东方旭缓一口气,不以为意道,“既是黄毛小子,杀了便是。” “摄政王不知为何,没有杀他。”云官犹豫了半晌。 东方旭愕然顿住脚步,“你说什么没杀”这可不是义父的做事风格,“是个什么样的黄毛小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长得像一个人 云官回忆了一下,“个子小小的,年纪不大。长得还算清秀,不过当时摄政王在场,咱们谁都没看仔细。” 东方旭轻捂胸口,心中微恙。 京城内外谁人不知摄政王府的内卫是拦不得的,能当街拦马的肯定不是京城本地人。如今秋试在即,学子诸多,可一般的学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哪能在义父的马蹄下逃生。 “去查。”东方旭眸色微沉,“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能让义父对他网开一面。” 听得这话,云官稍稍犹豫。 “怎么了”东方旭是谁,云官那点小心思岂能瞒得过他。 “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云官扑通跪地。 东方旭凝眉,“说。” 四下无人,云官道,“其实那人长得清秀,虽为男子,却颇有颇有”他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颇有太后之姿。” “你说什么”东方旭眸色陡沉,“你是说,义父是因为”他伸手,示意云官靠过来。 云官咽了咽口水,起身靠近东方旭,声音细若蚊蝇,“乍一看确实有几分长得像太后,可惜是个男儿身。” 下一刻,东方旭突然揪住他的衣襟,直接将他拽到跟前,袖中的鱼藏剑不知何时已经架在他的脖颈上,“听着,这话到此为止,否则,我也保不住你。还有这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追究。” “公子”云官面色瞬白。 东方旭松开他,拂袖转身,“我心里有数。” 在代州的时候,他也遇见了一个人,乍一眼确实跟薄瑶太后有几分相似。不过不是男子,是个女子。而赵朔,似乎一直在保护她。 东方旭顿住脚步,眸色微冷。 赵朔 赵朔刚刚回京,难不成是她跟来了派出去的探子没了消息,不知是不是赵朔动了手脚。 唇角微扬,东方旭忽然笑了,这场游戏,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只是东方旭从未想过,终有一天,机关算尽,输了自己。 恰似命中箴言:自一面之缘,终此生为劫。 明日便是进考场的日子,夜里各大学子都挑灯夜读。进考场就得待上三天,这三天,考生们会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直到三天后离开考场,静等发榜。 相宜和沈浩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进考场。 半夜的时候,夏雨起来解手,刚好看到窗外有个黑影一晃而过。还以为是谁家租客,也没在意。 然天还快亮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苍穹,惊得夏雨一下子从床榻上弹坐起来。 沈星搓揉着惺忪的眸子,“姐姐,怎么了” “好像出事了。”夏雨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走,“待在房里别出来。” 到了外头,梁以儒已经起来,正俯身去看楼下大堂里的纷乱场景。 “怎么回事”夏雨问。 梁以儒蹙眉,“好像是人丢了。” “人丢了”夏雨一怔。 原是一对母女来京,谁知道睡到下半夜,母亲才发现睡在身边女儿不见了。还当是去解手了,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女儿回来,母亲觉得不对劲。找遍了整个云客居,也没有发现女儿的踪迹,当下就慌了神,尖叫起来。 听说那小姑娘十五六岁,生得清清秀秀的,极为乖巧懂事。 官府衙门的人都来了,云客居闹腾得厉害。 “睡得好好的,人怎么会丢呢”夏雨不明白,“是不是私奔了” 店小二打跟前走过,自言自语的说着,“又不是头一回,是死是活还不定呢” 夏雨一把拽住他,“你说什么” 打了个哈欠,店小二顿时醒了神,“二位客官别问了,天一亮赶紧进考场吧” 语罢,店小二急急忙忙的离开。 夏雨抿唇,心中成疑。 然她心里清楚,自己是来找虎子的,这儿不是代州府,有些事不该管也不能管。 “想什么”梁以儒问。 夏雨摇头,一笑而过。 站在考场门前,梁以儒回头看她,“照顾好自己。” “加油。”夏雨朝他眨了眼睛,笑嘻嘻的站在那。 他看着晨曦里的女子,穿得一身男儿装,眉目间凝着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气。举手投足间,与生俱来的潇洒恣意,宛若清风拂面,看一眼就觉得心里舒坦。 深吸一口气,梁以儒走进考场。 夏雨如释重负,转身便朝着睿王府方向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打入敌人内部 夏雨翘着二郎腿坐在高高的树干上,这里居高临下,能看见睿王府的前院全貌。这棵树生得极高,茂密的叶子刚好遮去夏雨的身影。 咯嘣咯嘣的嚼着香脆枣子,夏雨一口枣核吐出去。 心道:这睿王府安静得很,外头看去,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也不知道虎子有没有进去,若是去门口打听,势必会打草惊蛇。 怎么办才好 总该要进去探一探的。 门口来了一辆马车,夏雨急忙端正了身子。只见上头下来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浑然不输女子。 墨发垂落,只在发尾束一根红绳,举止轻柔,颇有几分女子的温婉之气。 夏雨不自觉的身子一个激灵,难不成赵老九喜欢男人,是真的上次那个老相好东方旭,不就生得这般娇滴滴吗如今又来一个啧啧啧,果然是重口。 蓦地,她的视线落在那人手中,一个黄色的东西,好像是庙里求来的平安符之类。 听得那人对手底下的奴才道,明日还要去一趟青云观,为王爷祈福。 “平安符青云观祈福”夏雨忽然笑了。 赵老九,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知道什么是灯下黑吗 先回去准备行头再说。 整个云客居都安安静静的,学子们都去考场考试了,连街上都有些冷清。今晚的月色不好,云层太厚,月亮若隐若现。 想着明日就要去睿王府打探,夏雨大半夜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趴在窗口赏月。 夜凉如水,倒也舒服。 蓦地,她突然起身,竟看见不远处的屋顶上,似有黑影快速掠过。夏雨心惊,纵然飞身,一脚蹬在窗棂处,一个漂亮的凌空翻,已经稳稳的跃上屋顶。脚下飞速,她快速随着那黑影往前移动。 此时此刻她才看清,那人的腋下似乎还挟着一个人,看衣饰应是个女子。 心下骇然,夏雨骤然顿住脚步。 不带犹豫,她快速跳下屋顶,一个驴打滚稳稳落地,将自身隐没在黑暗中。 那人发现她了 心,几乎跳到嗓子眼。这种事,不是她该管的,她也管不了。若被发现,一定会被杀人灭口。 蠢死了。 暗骂自己一句,夏雨屏住呼吸。 所幸对方并没有追赶,而是快速消失在夜幕里,此事才算作罢。 夏雨站在那里,心里微凉。 那些被劫走的姑娘,到底是生是死大概凶多吉少吧 白日里她也刻意打听了一下,听说这些女子被发现的时候,死相极为惨烈,好似经历了什么可怕至极之事。 原先她以为是采花贼作案,可所有女子的尸身都是完璧,而且身上没有一点伤痕,死因都是被毒死。 这又是为何 京城,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等找到虎子,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晦气太重,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踏入第二次。 事实上,踏入京城,是夏雨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却也是最不后悔的事。 夏雨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到房间,收拾了一下,又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她要去截胡,截那个坐马车的男子,靠着她那三寸不烂之舌,让他心甘情愿的带自己进睿王府。 深吸一口气,夏雨缓步朝着睿王府走去。 远远的,她已经看见了那辆等在府门口的马车。敛了眉目,夏雨挺直腰板走过去。 俊俏的男子驻足马车旁,若昨日一般,依旧一袭青衣,眉目如画。他安静的站在那里,眸色平和,容色清浅,见着夏雨走来,也只是温和的点头作意。 夏雨拂尘一甩,一本正经的道一句,“无量寿佛。” 男子顿了顿,淡雅的笑着,“道长有礼。” “我看阁下印堂发黑,眸中无神,想必近日必有烦恼。”夏雨装模作样的看看睿王府的大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金漆大门固然好,只可惜” “可惜什么”男子稍稍迟疑。 夏雨轻叹一声,与男子擦肩而过,缓步往前走去,并不做任何停留,“可惜天命难违,终有一劫。” 男子愣住,快速喊住夏雨,“道长请留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夏雨小道士 夏雨顿住脚步,也没有转身,气定神闲的甩了一下拂尘。 “敢问道长,何处此言”青衣男子快步上前,容色略显焦灼。 轻叹一声,夏雨故作惋惜,“本道游方至此,见这门上金漆,本是富贵之相,却不知五行相生相克,有火克金的道理。日出东方阳似火,偏偏克了这金门之主。所以府中有人生病或者重伤难愈,此乃命数。” 好吧,别以为她有多大学问,全赖代州府天桥下那位说书先生。那一日说的是周文王囚禁羑里,数年如一日演算文王八卦。 不巧这故事正好落在夏雨的耳朵里,她便用心记住了一些。 别的没记住,就记住了火克金 至于这日出东方嘛别人不知道,她夏雨知道得一清二楚,赵朔那一掌是东方旭打的。 日出东方就是旭 这话,可是书呆子说的 不过拿来糊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唬住。夏雨心里也打鼓,脸上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心想着,修道之人,就该摆出一副不为俗世纷扰的样子。 青衣男子似乎有些当真,“道长一眼就看出家中有病人,实在了不得。敢问道长的道号是”不过睿王有恙,京城的人大抵都知道,却也没什么稀奇的,所以青衣男子才会有些犹豫。 不过“日出东方”这四个字,还是有些分量的。 夏雨一怔,眼珠子一转,“无量寿佛,本道虚子。” “文礼见过虚子道长。”青衣男子恭敬的拱了拱手,“敢问道长,如今这、这什么火克金的,如何化解” 他是文礼,住在睿王府百花园,芙蓉苑中。原是宫中一名琴师,生得白净可人,便被太后挑中,送入睿王府。 “凡事有因必有果,多修福报,自然会化解。”夏雨一本正经,“不过这些东西,无法短时日见效,还需耐心、诚心为好。所谓心诚则灵,公子你觉得呢” 庙堂里的和尚道士怎么说,她就怎么学。她没念过书,不会书本里文绉绉的东西,但模仿却是惟妙惟肖的。 “如何多修福报”文礼问。 “祈福诵经,多行善事,多积善德。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夏雨心里着急,再问下去,她就露陷了。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就跟着书呆子多学几句。 真的没词了 所幸,文礼觉得夏雨说的有理,“不如这样,道长若不嫌弃,就与我进府一叙。” 夏雨手心濡湿,深吸一口气笑道,“行善积德乃本道的分内之事,岂有推脱之理。只是本道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文礼一听就着了急,“不如这样,道长暂时留下,教我如何为府中除去晦气。若能救得王爷性命,岂非功德无量” “这”夏雨轻叹一声,略作无奈状,“那公子可要听本道安排。” “只要能让王爷好起来,什么都可以。”文礼容色凄婉。 夏雨身子一抖,这睿王府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难怪是非多。 无量寿佛罪过罪过 他们是从后门悄悄的进去的,依着夏雨的意思,免教太多人知道惹来不必要的是非。那文礼是个谦谦君子,被夏雨唬得一愣一愣的。 给夏雨置办了一个独立的房间,还不许人伺候,也不许人靠近。她在房内摆了香案蜡烛,又供奉了三清祖师的神位,悬着乱七八糟的符咒条幅,将房间搞的乌烟瘴气。 走走门面、摆摆样子,也该尽心尽力。 文礼还真以为夏雨有些道行,任凭她折腾。 夏雨就盘坐在三清祖师的神位前,装模作样的念经。 不过小道士念经,有口无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念的什么,叽里咕噜一阵,糊弄糊弄就算了。 反正这世上,听不懂看不懂的,肯定是好东西。 到了日落时分,文礼的丫鬟香菱,来给夏雨送饭。一眼看去,香菱眉目温和,见着夏雨也是淡淡的笑着。 夏雨点了头,“姑娘好面相。” 香菱轻笑,“道长见笑了。” “只是这府中阴阳颠倒,姑娘身处其中也不担心吗”夏雨坐在桌案前。 听得这话,香菱面色一紧,慌忙道,“道长,这话可不敢乱说。若是教人听见,别说是你,就连咱家主子都会有麻烦。” 夏雨依旧气定神闲,“你莫怕,这里没有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深吸一口气,“阴阳颠倒也无妨,只不过府中这团气,如果不去打搅倒相安无事。可惜本道掐指一算,贵府今日之祸乃白虎星的缘故,敢问姑娘,这府中是不是抓了什么人” 香菱一怔,不敢相信的盯着夏雨,“道长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赵老九,真不是个好东西 任性加更! 从香菱的表情上可知,自己猜对了。 夏雨不动声色,慢慢吞吞吃着饭,不再多说。既然人在睿王府,慢慢找就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何况,香菱只是个小丫鬟。 夏雨心想着,香菱未必知道实情,就算知道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赵朔和李焕是什么人,夏雨清楚得很。那两个贼精贼精,若真的抓住了虎子,岂会随意让人探知关押地点。 香菱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只是快速行了礼退下。 入了夜。 夏雨悄无声息的换上夜行衣,伪装了一下床榻。 她的道服本宽大,是故贴身塞了不少东西。不然以她单薄的身子,看上去哪里像个壮实的男子。 睿王府静悄悄,夏雨关好门窗,纵身翻上房梁,在回廊顶部的空隙处穿梭。她的脚程极快,这串门走户的行当,她做起事来也顺手得很。 这睿王府果然极大,各户各院看着都差不多。 前头的院子里亮着灯,夏雨小心的爬上屋顶,掀开屋瓦往里头瞧。 只见里头坐着两名蓝衣男子,虽然瞧不真切容貌,但昏黄的烛光里,那两人肤光如玉,想必也是个娇滴滴的美男子。 这赵老九,真是收藏了不少男人啊 啧啧啧 罪过罪过 其中一名男子将一张纸条交给手底下的人,而后又交头接耳了一番。手下点了头,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夏雨蹙眉,这玩的哪个把戏 房内,只剩下了两名蓝衣男子。 “也不知王爷的伤,何时才能痊愈。”华笙轻叹一声,兰指温柔的拂过自己的鬓发。 周延也不理睬,顾自抿一口杯中之水,“着什么急,你着急,外头还有人着急呢” “那些人岂能与我相提并论”华笙冷哼,“他们是什么东西咱可是摄政王送来的,光是这一重,他们便望尘莫及。” 周延轻笑,淡雅的摇着头,“不过名头罢了,你看这睿王府多少人,王爷待谁有过区别” 华笙深吸一口气,“我们入府的时候,王爷不巧正离京。否则以我的手段,王爷岂能让他们占了去。” “你就不怕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周延抬头看他。 “有摄政王府在,怕什么”华笙不以为意。 周延眸色复杂,神情微微一滞,“可王爷,到底是要成亲的。听说叶将军的女儿,生得寻常,如此女子匹配王爷,到底是有**份的。” “不过是个武将之女,有什么大不了的。”华笙蔑然,“王爷不喜欢女子,何况武将之女势必粗鄙不堪,怎比得上我们。” 闻言,周延不语。 夏雨坐在屋顶,神情稍稍一滞。 赵朔跟叶将军的女儿,要成亲难怪他急急忙忙的回来,大抵不单单是为了伤势,更大程度上,是为了这桩婚事吧 赵朔不喜欢女人,这叶将军的女儿若是嫁过来,岂非害了人家姑娘的一辈子 赵老九,真不是个好东西。 一个喷嚏,赵朔翻身从贵妃榻上坐起,眉头微蹙,面色微沉,是谁在背后骂他 “王爷”李焕急忙过来,“莫不是着凉了” 赵朔摆了手,优雅起身。 白色中衣松松垮垮的披着,腰间随意系着腰扣,胸前麦色的肌肤在烛光里,泛着迷人的光泽。临窗而立,望着安静如常的院子,风过鬓发,心上微凉。 “王爷放心,业已安排妥当。”李焕道,“那些探子已处置完毕,只要人在睿王府,别说摄政王府的人,就连太后与皇上的人,都不会知晓。” 李焕犹豫了一下,“只是王爷,乌托国那边,该如何处置” “先等等。”赵朔眸色微沉,背对着李焕。谁都看不见他此刻是何表情,唯有那冰冰凉凉的声音,一贯的不起波澜,没有半点情愫夹杂,“请佛容易送佛难。” “卑职明白。”李焕颔首。 有探子悄无声息的落在门外,“报” 李焕快速出门,不多时疾步转回,“爷,动起来了。” 赵朔慵懒转身,唇角微扬,勾勒出迷人的弧度,“不安分的主,是不会安分守己的,在哪都一样。”只那浅浅一笑,足以魅惑众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万恶的李狗腿 “灭灯。”赵朔拂袖朝着床榻走去。 李焕会意,“是。” 一声令下,养心阁回廊里的灯,全数熄灭。除了赵朔的卧房,整个养心阁,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漆黑一片,模糊一些,才算自在。 夏雨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着不慎,踩碎了一片屋瓦,行踪败露。脚下飞速,夏雨疾驰在屋顶,顾不得底下的骚动,只想往回跑。 被发现了,就应该尽快回到芙蓉苑才是。 华笙厉声大喊,“什么人来人有贼有刺客” 大批的王府侍卫从四面八方涌来,想原路返回已是不能。 夏雨心惊,当机立断翻下屋顶。一个驴打滚稳稳落地,黑色的身影在回廊里飞快穿梭。 火光慢慢聚拢,眼看就要成为笼中鸟瓮中鳖。视线快速环顾四周,她一眼就看见在回廊里四散奔逃的丫鬟。一名丫鬟落了单,朝着黑暗中跑去。 夏雨一个箭步,几个漂亮凌空翻,紧接着一个手刀落在丫鬟颈后,丫鬟应声倒地。所幸侍卫还未靠近,夏雨快速将丫鬟拖进角落。 等夏雨从黑暗中走出来,已经换好了丫鬟的衣服。深吸一口气,将头半低下,佯装惊慌失措状,在回廊里飞奔。 脱离包围圈,脱离侍卫的追捕,夏雨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一通乱跑,她似乎有些迷路了。睿王府的院落几乎都是一样的,不熟悉的人很难分得清方向。 前方的院落漆黑一片,唯有少许亮光。试问这睿王府,何处不是灯火通明,怎么还有这么省油的主夜里也不点灯而这院落的墙很高,比睿王府的外围墙都要高出少许,若无特殊意义,那也太奇怪了些。 难不成是赵朔身边,哪位被打落“冷宫”的相好 四下无人,到处都是侍卫,唯独无人靠近这座院子。夏雨心下一窒,虎子会不会在里头不过既然没有点灯,是不是也意味着这里没有什么守卫若没有守卫,她躲在这里,等着侍卫们搜捕过去,就会安全。 现在侍卫到处搜人,她能不能回到芙蓉苑还是个问题,躲一躲总没错。 思及此处,夏雨纵身一跃,爬墙进去。 院子里悄然无声,听不到半点动静。 夏雨忽然脊背发凉,心觉瘆的慌,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猫着腰往里头走去。燃灯的应该是主屋,会是什么人,住在这么奇怪的地方 越靠近光亮,心里越觉得不安,好像隐隐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可环顾四周,又没有半个人影。 翻身爬上房梁,一个倒挂金钩,夏雨稳稳的趴在了天窗处。 屋里还算亮堂,但似乎没有人。 她移动了身子,发现主卧的床榻前,摆着一双男人靴。这靴子绣着金丝祥云暗纹,烛光里淌着熠熠金光,一看就是好东西。床幔垂着,她看不清床榻上的人到底是谁。 能穿得起金丝绣靴的,应该是赵朔比较宠爱的某位“爱妾”吧 可惜看不见花容月貌。 看不见就看不见,夏雨落地,如释重负般低声自语,“还好没人。” 这话刚出口,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低喝,“什么人敢在这里放肆” 李焕 敢情她这是勇闯虎穴了 不会那么巧,里面就是赵朔吧 夏雨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用夏禾的话说:年年打雁,今日叫雁啄瞎了眼睛。 狠狠掐一把大腿,夏雨扑通就给李焕跪下,带着最真实的哭腔,“大人饶命,饶命方才府中闹了刺客,奴婢害怕,所以才跑出来。求李大人饶命” “就算有刺客,也闹不到养心阁来,你慌什么。”李焕上前,就站在夏雨跟前,“若有下次,定不轻饶,起来吧” “谢大人”夏雨抹着眼泪起身,掉头就走。 “慢着。”李焕忽道,“我似乎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夏雨心下一抽,该死的李狗腿,别让小爷翻身,否则她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袖。李焕的功夫,夏雨是清楚的,要从他眼皮底下逃脱,难如登天。 好在现下天黑,也许可以赌一把 眼珠子一扫,她深吸一口气。 身后的李焕正步步逼近,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夺路而逃,窜一旁的假山丛里去。 心里默数:一二 “三”还没出,便听得房内传来赵朔低冷的声音,“谁在外头” 李焕顿住脚步,毕恭毕敬的回答,“爷,是守夜的婢女。” 里头传来冰冰凉凉的声音,“进来。” 夏雨愕然抬头,心里咯噔一声,嘴角直抽抽。 完了完了是赵老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没心没肺的女人 夏雨银牙一咬就往房间走去。现在: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既然如此,进去就进去,怕了老虎还不上山了 经过李焕身边的时候,夏雨暗骂一句“李狗腿”,这才愤愤的推门。 房内静悄悄的,夏雨探着脑袋左顾右盼,房内除了床榻上的赵朔,似乎真的没人。 身后,李焕“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夏雨骤然转身,下意识的想往外走。 床幔里,冰冰凉凉的声音飘渺传出,“去哪” 床前摆着一张床头凳,这个夏雨倒是见过。 她早前进王员外家“借”东西,王员外卧房里也有这个东西。大户人家下半夜总有人守夜,以防主人家突然病痛会无人照应,并且起到防贼之用。 房内烛火摇曳,夏雨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坐在床头凳上。她背朝着床幔,生怕赵朔突然起身,到时候撞个正面,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揍死她。 床榻上良久没有动静,夏雨贴着耳朵听了很久。 心道,赵朔莫不是睡着了吧 思及此处,她屏住呼吸,悄悄起身,轻轻的迈开步子,轻轻的脚尖落地。 隔着帷幔,他能清晰的看到烛光里的身影。猫着腰,身子缩成一团,就跟脚踩火炭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想要从他眼皮子底下溜出去。 这丫头知道他武功高,生怕惊了他,所以开溜得这般小心翼翼。 不过这背影真丑 “咳”赵朔一声咳,惊得夏雨一哆嗦,一屁股跌坐在地,“去哪” 夏雨一骨碌起身,忙笑着凑上去。心想反正隔着帷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便掐着嗓音道,“爷,奴婢去剪烛心。” 我的祖宗,可不能等到天亮,天一亮,她就要露狐狸尾巴了 赵朔不答腔,夏雨不甘不愿的拿起桌案上的剪刀,真想就这样捅下去,一了百了。 她愤愤不平的剪烛心,他轻撩帷幔,半带戏虐的瞧着她烛光里的背影,“你是剪蜡烛还是剪烛心” 夏雨不敢转身,掐着嗓子,说得阴阳怪气,“王爷这话真好笑,剪了蜡烛作什么黑灯瞎火的,万一刺客进来,奴婢可挡不住。” “说不定,刺客已经来了。”赵朔放下帷幔,重新躺回去。 这话一出口,惊得夏雨手上一松,剪刀都险些掉地上。她僵在那里,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赵朔的再开口。房内的呼吸渐渐匀称,夏雨觉得自己都快吓出毛病来了。 该死的赵老九 她垂头丧气的坐回去,床上有个赵老九,门外有个李狗腿,她想出去 三个字 难难难 出不去就出不去吧,最多是被赵朔逮到在代州府军营,他都没有杀她,那么现在应该也不会。她靠在床柱处,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黎明将至,他撩开床幔,看见那个心比天大的女子。 他一夜未眠,她倒好 睡得真香。 不过难得她能安静下来,不那么闹腾。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穿女装的样子,眉目间蕴着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气。许是穿惯了男装的缘故,在她的身上,他看不到一丝一毫,女子该有的温婉与娇柔。 活脱脱一个假小子,根本看不出来半点女儿相。 只那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翘,烛光里如墨倾洒,倒添了几分乖巧可人。他不自觉的勾唇,心道:闭着眼睛不说话的时候,这丫头还是能讨人欢喜的。 至少,没那么疯疯癫癫,缺心少肺。 睡梦中,夏雨又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仇恨,带着一种彻骨的厌恶。不知道为什么,打心底里她觉得害怕。莫名的,心惊胆战。 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恐惧,对那个女人的恐惧。虽然梦中看不见摸不着,只能听见声音,可也足以让她浑身发颤。 呼吸变得急促,她骇然惊醒,额头满是细密的冷汗。 惶然扭头看着窗外,天快亮了。而床前的那双绣金丝的靴,竟然不见了。 羽睫陡然扬起,夏雨骇然起身,快速撩开床幔。床上空无一人,赵朔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那么问题来了 赵朔,认出她没有 容不得多想,夏雨撒腿就往门外冲。 门外,李焕负手而立。 夏雨身子一震,被堵在了门口,心中叫苦不迭:糟了,李狗腿 她慌忙将脑袋低下,李焕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你叫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爷是好人 夏雨垂着脑袋,学着府中丫鬟的姿势,做着别扭的请安动作,而后低低道,“奴婢桃花。” 李焕“嗯”了一声,然后道,“进了这养心阁的奴才,是出不去的。你就好生留在这里伺候,今儿夜里还是你守夜。不过要早点过来,王爷可没耐心。” “哎”夏雨嗓音都颤抖,刚要抬头,一想不对,又赶紧低下头。 “有问题吗”李焕问。 夏雨咽了咽口水,低头问,“我昨夜刚守完,为何今夜还是我王府很缺人吗” “想知道”李焕深吸一口气,而后一本正经的告诉她,“睿王府不缺人。” 夏雨如释重负,“不缺人就好。” “但这养心阁就你一个丫鬟。”李焕拂袖而去。 什么 李狗腿说什么 养心阁,就她这么个丫鬟 她是倒了什么血霉摊上这么个丫鬟替身 赵老九,你不但喜欢男人,守着那么大的家业,还抠门抠到家了蚊子腿上的肉都不放过,简直令人发指。 这倒好,忽悠着文礼进了睿王府。 结果,是送上门给人家当奴才使唤。 夏雨咬牙切齿,她这是犯的哪门子贱 不过转念一想,李焕和赵朔好像真的没认出她她打量着自己,是因为她头一遭穿了女儿装心中窃喜,也许赵朔和李焕都以为她是个男子,所以对她这小丫鬟没有防备 说实话,这是她有记忆以来,头一遭换回女儿装。 因为是在花满楼长大的,所以她那些娘怕她太小,被恩客们占了便宜,自小就把她打扮成男儿。渐渐的她长大了,也就习惯了,反倒不愿意恢复女儿身。 以至于现在代州府的很多人,都搞不清楚夏雨到底是男是女。 无可奈何的回到芙蓉苑,做回她的小道士。 没办法,等到入了夜,再瞧瞧的回到养心苑吧 不回去,估计赵朔会发货,那厮要是满府搜人,估计没她好果子吃。不就是守夜吗隔着床幔坐着就是,只要像昨晚那样别叫他看见自己的脸,大抵不会被认出来。 谁让该死的养心阁,就她一个丫鬟 跑都没地方跑 何况现在出去,再想进来就难了。 “回去了”赵朔抓了少许鱼饲料,喂着白玉缸里的金贵的鱼。鱼儿色彩斑斓,看着极为鲜艳。 李焕颔首,“卑职遵照王爷的吩咐,没有挑破。如今,她乖乖回去芙蓉苑,做她的小道士去了。想必今夜,她还会来。” “不敢不来。”赵朔勾唇一笑,缓步走在院子里,今日的阳光真好,心情也不错。 “爷为何不直接把她留下”李焕颇为不解。 赵朔拂袖,在亭中慢慢坐定,“爷是强人所难的人吗” 李焕眉头微蹙,“不是。” “那不就结了”赵朔靠在栏杆处,气定神闲的望着院子里,红得像火一般的枫叶,“是她自己要留下的,来日若是反悔也与本王无关。我有一千种手段,让她留下来,可又有什么趣难得还能找到乐子,不是很好吗” “话是这么说,只不过她那性子,难免将来会闯出祸来。”李焕犹豫。 赵朔嗤笑,“这江山虽不是我的,我却也做得半壁之主。何况江山那么大,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祸害得了多少” 李焕一笑,“是。” 风过发髻,李焕忽然觉得,王爷的心情似乎不错。自从先帝薨,王爷心里的结,就算是打了个死结。 李焕突然有些期待,能出现一些人一些事,能让王爷真的开心起来。 如此,也不枉费王爷赔付的前半生。 半生寂寥,半生孤单。 东方旭走在云客居的回廊里,店小二战战兢兢的在前面带路,将他引到了夏雨的房间,“那位客官,就是住在这间房。” “下去。”东方旭面无表情。 店小二奔命般逃开。 推门而入,房内空无一人。 脚步轻盈,举止轻柔,东方旭伸手摸过床褥。褥子冰凉,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可见根本没有人睡过。房内一切摆设都无恙,也不见任何打斗的痕迹,想必是自己走的。 如此说来,她彻夜未归。 眸子微微眯起,东方旭直起身子伫立当场。 彻夜未归,会去哪儿呢 指尖捋过鬓间飘带,眼底的光突然冷了下去,难不成进了睿王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摄政王 不管夏雨是不是在睿王府,东方旭暂时不能去。毕竟赵朔那一掌是他打的,且不论是不是真的受伤,有摄政王警告在前,东方旭还不想节外生枝。 转回摄政王府,东方旭不紧不慢的朝着后院古井走去。古井旁站着两名内卫,见东方旭过来二话不说扳动了井口的一块青砖。 地面裂开一条缝,东方旭拾阶而下,进入密道。 绵长幽暗的密道里,十步一人,灯火通明。 及至主室,他顿住脚步。 隔着石门,听得东方越的心腹景明轻叹一声,“王爷,不中用了。” 东方越一掌拍碎了石案,“丢出去。”抬头冷冽,“滚进来。” 闻言,东方旭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义父。” “一个个都是废物,我养你们何用”音落瞬间,所有人都跪伏在地,室内室外一片死气沉沉。让东方越动了气,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官在外头疾呼,“王爷,宫中来报,公主病发。” 这话刚说完,只听得好一阵骨头断裂之音。 冷风呼啸而过,谁都不知道发生何事,只记得一路上内卫翻飞,一个个就像丢出去的沙包,被疾驰而过的巨力震飞出去。 除了东方旭和景明,所有人都狠狠撞在石壁上,重重落地。一阵闷响,而后归于死寂。 等东方旭出了密道,东方越早已策马而去,直奔皇宫。 康宁宫。 太后薄瑶和皇帝赵禄都守在外阁,御医们在内阁忙忙碌碌。 “母后放心,皇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赵禄搀着薄瑶太后。 薄瑶太后的脸色不太好,眸色焦灼。 太医上前,“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公主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是伤口又感染了,所以才会高烧不退。等服了药,退了烧就不会有大碍,请皇上和太后娘娘放心。” 薄瑶太后如释重负,“如此甚好。” 语罢,便与赵禄抬步往里走。 还没走到内阁,便听得外头一声厉喝,“公主怎样” 薄瑶太后心头一惊,面上依旧没有波澜,只是看了赵禄一眼。再抬头,东方越已经近在跟前,赵禄的手下意识的抖动一下,她便压低了声音,“无妨。” 赵禄点头不语,甚至不敢去看东方越一眼。 东方越冷哼一声,“公主如何” 毕竟是公主的寝宫,东方越是个外臣。外臣无召入内,有损公主声誉。所以他才会停住脚步,转而问薄瑶太后。 薄瑶太后道,“已经没事,等吃了药退了烧,就没什么大碍。” “为何会病发”东方越冷然。 “此事哀家会处理。”薄瑶太后说的极缓,语速平静,似有些极力遏制自己的情绪波动,“不劳摄政王费心了。” 闻言,东方越瞧了赵禄一眼,突然上前。 惊得赵禄连退数步,气息微促,急忙迎上东方越的锐利双眸。 “摄政王。”薄瑶太后一声喊,二话不说挡在了赵禄跟前。 东方越笑得极冷,却是稍稍躬身,抱拳道,“老臣参见皇上。” 赵禄攥紧衣袖,声音微颤,“摄政王免、免礼。” “听说皇上最近沉迷于鲁班之术,皇上乃一国之君,岂能玩物丧志,置天下黎民于不顾如此,老臣如何对得起先帝的托孤之恩”东方越直起身子。 “天下、天下自有摄政王和诸位大臣,朕、朕放心。”赵禄面色发白,躲在薄瑶太后的身后战战兢兢。 东方越冷笑,“皇上厚爱,臣必定不负皇恩。朝廷之事,老臣一定会办的妥妥当当,皇上放心。” “有摄政王在,朕没什么不放心的。”赵禄笑得比哭还难看。 “皇上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薄瑶太后深吸一口气。 赵禄如获大释,“谨遵母后懿旨,儿臣马上、马上回去。”语罢,他几乎是一路小跑,跑出了康宁宫。一旁的小太监,一边跟着跑,一边忙不迭的替赵禄擦拭额头冷汗。 所有奴才都退了下去,康宁宫的外阁,唯有东方越与薄瑶太后四目相对。 东方越一步一上前,薄瑶太后已手心濡湿,却仍伫立未动。 “公主好端端的为何会病发”东方越眯起了危险的眸子,锐利如刃的视线,狠狠剜过薄瑶的面颊,陡然一声厉喝,“说” 薄瑶身子僵直,快速回了他一记冷眸,“摄政王以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宁我负天下人 提前祝国庆快乐! 东方越突然掐住薄瑶太后的脖颈,直接将她按在墙壁上。 脊背处冰冷的感觉,快速蔓延全身。薄瑶太后冷了眸,“怎么,终于决定杀我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东方越手劲加大,眸中戾气浓烈。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薄瑶太后无力的嗤笑,“你早该杀了我,若是如此,我也能随先帝而去,不必再苟延残喘。只不过从今往后,你就是妍儿的杀母仇人。” 手,松开。 东方越忽然笑了,锐利的眸中染尽鲜血之色,“你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愿。薄瑶,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东方越,到底是谁欠了谁”薄瑶太后眸中噙泪,“如果不是你,会有今日的局面吗妍儿,会变成这样吗这都是报应你会有报应的” “要报应就冲我来。”东方越杀气腾然,“天要亡我,我必亡天。人若犯我,屠尽苍生又如何宁我负天下人,绝不叫天下人负我。”他抬手,“来人。” 宫中御林军快速涌入殿内,齐刷刷跪在东方越身后。 薄瑶太后瞪大了眸子,“你” “杀”东方越低冷轻喝。 康宁宫外,一大批宫女太监,悉数人头落地,没有一个活口。 轻轻拨开珠帘,病榻上的赵妍公主面色惨白,昏厥未醒,只一眼就令人心生怜惜。东方越的视线在触及她的那一瞬,变得极为温软柔和。 他定定的看了很久,终归放了手,大步走出殿门。 睨一眼跪在门口瑟瑟发抖的总管太监,东方越的口吻依旧冷漠,“换一批人伺候,谁让公主受伤,谁就该死。” 总管太监匍匐在地,“是。” 走在幽深的宫道里,所有人背过身去,没人敢看东方越一眼。在世人眼里,他就是魔,嗜血恶魔。动辄杀人无数,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走出皇宫,东方越长长吐出一口气,看一眼身后随侍,“不必跟着。”也不说去哪,谁也不敢问。 寻日里都是乘着车辇,今日徒步长街,散散心也是极好。他高高在上,寻常百姓自然也不太认得,只觉得他通身富贵。 犹记得当初身无分文,连吃一碗馄饨的钱都没有。 许是念旧,东方越在路边的馄饨铺坐下来,要了一碗馄饨。也不吃,只是静静的看着。自从入朝,他便再也不吃这个。 今日,是怎么了 忽然想起了好多以前的事情,总觉得冥冥之中,有种命中注定的事情。 就好比夏雨又溜出了睿王府 今夜赵朔要她守夜,她必须准备准备才是。准备什么呢匕首、泻药、毒药、暗器飞镖反正能派得上用处的,她都备着。 有备无患防不胜防 刚从药店买了巴豆粉,夏雨小心的收入腰间,赵老九若敢不老实,她就让整个睿王府都没好日子过。 哪知刚出门,就看见迎面走来的东方旭。 心里一慌,夏雨掉头就走。这个时候撒腿就跑,势必会惊动东方旭。夏雨不是傻子,专往人多的地方走,而且不能回头。 所幸她现在穿着道袍,只要没打照面,东方旭应该认不出她。 但她隐隐觉得东方旭就在身后,也不知是发现了她还是蓦地,她在街边的馄饨铺快速坐下,背对着街面。 东方旭步步逼近,夏雨突然抓过同桌那人的馄饨碗,“借用一下,待会还你。” 她装模作样的吃馄饨,却不知顶上某人,一双锐利双眸,正狠狠打量着她。若眼神可以杀人,她已被凌迟。 “义”东方旭没敢吭声,顿住了脚步,却不敢再靠近。 事实上,他并没有发现夏雨,只是觉得这小道士有几分可疑。但人已经到了东方越的眼皮底下,他自然不敢造次。 东方越剜了他一眼,东方旭不动声色的退去。 “那是我的。”他冷了音色。 夏雨嘴角一抽,一大碗的馄饨被她吃的所剩无几。本来是借用的,这下夏雨抬头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我忘记是你的。不过没关系,我请你再吃。店家,来两碗馄饨。” “两碗”他一怔。 这小子不就是那日拦马之人怎的今日是这副打扮道士哪有这么贪吃的道士胆色倒是极好,长的也然她方才,明显是在躲东方旭。 她跟旭儿,是什么关系还是说,旭儿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 夏雨揉着肚子,“我还没吃饱。” 店家又上了两碗馄饨,东方越还是只看不吃。 扭头去看夏雨,她正吃得津津有味,“老伯,你怎么不吃可好吃了。” 她叫他什么 老伯 眉,皱起,眸,陡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虎子 “你是哪儿的道士”东方越问。 夏雨一笑,“装的。”见他拧眉,又忙道,“混口饭吃,也是没办法。”眼见着自己两碗都吃完了,东方越还只是看看,一口都不吃,夏雨不解,“老伯,你不吃” 不知道为何,看见她的笑,东方越竟有种无法言说的情绪。什么情绪呢就是无法动怒。那盈盈一笑,若染尽阳光色,带着三月暖阳般的和煦温暖。 能让人,暖到心里去。 他皱眉,为何她那么爱笑。 将面前的馄饨推了过去,东方越睇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夏雨笑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 东方越起身便走,夏雨陡然眯起了眸子。 有一男子与东方越擦肩而过,东方越的腰佩已经消失不见。夏雨愠怒起身,“岂有此理,敢在小爷跟前动手” 东方越低头乍见自己的腰佩被盗,正欲发怒,谁知夏雨却已经快速跑上前。 她只是从那人身边擦过,便又绕了回来。 眸光微冷,她下手太快,以至于连东方越都没能看清怎么回事,腰佩已经落回夏雨的手中。看她年纪轻轻,想不到是个练家子 “喏,我给你要回来了。”夏雨摊开掌心,腰佩完好无损的躺在她掌心,“街上人多,你这一身的行头,不被人盯上才怪。”见他站着不动,她抓起他的手,直接将腰佩塞进他掌心,“收好,下次可别丢了。” 东方越拧眉看她,眸光幽深难测。 夏雨面色微窘,“他们也是混口饭吃,你就别怪他们了。若不是生活不易,谁愿意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们这些富贵老爷,肯定不知道挨饿受冻的滋味。” 她转身就走,东方越就跟在她身后。 她回头看他,“老伯你跟着我作甚你不会迷路了吧”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要我送你回去吗” 他看着她,突然别逗笑了。 “老伯,你笑起来挺好看的,总板着脸做什么喜欢笑的人,运气好。我先走了,有缘再见。”她快速跑进一条巷子,消失在他跟前。 东方越也没有追,只是那一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依稀觉得十多年前,也有人说:喜欢笑的人,运气好。 可是十多年过去了,最后的结果是,谁都不会笑了。抑或,早已忘了,何为真正的笑。 夏雨从睿王府的后门溜进去,轻车熟路的回到芙蓉苑。 匕首极为锋利,夏雨小心的收入袖中。将飞镖暗器排列在怀中,以便出手。巴豆粉塞在束袖中,只要抖一抖就能下药。 当然,她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防范于未然,所以砒霜毒药之类的,还是放在鞋袜里为好。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上。 这一番全副武装,就不信赵老九还能逞狂。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夏雨才换好丫鬟的衣裳,悄悄跑出芙蓉苑。 养心阁一如既往的静悄悄,夏雨趴在赵朔门口看了好久,心道,赵老九好像不在。奇怪的是,李狗腿也不知道去哪了。 一名侍卫上前,直接将一个饭盒递给夏雨,“李大人吩咐,让你去给后院送饭。” “后院”夏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院什么人” “去了就知道。”侍卫转身就走。 夏雨撇撇嘴,路还不熟,她只能凭着感觉往后走。说也奇怪,睿王府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唯独养心阁,时常连鬼影子都看不见一个。 今夜不似昨夜,回廊里竟然点着灯。夏雨沿着回廊的灯笼一路走过去,好不容易在一间屋子的门外看见两个侍卫,便慌忙上前。 还不待她开口,侍卫一看她的饭盒,直接打开门,“送了饭就快点出去。” 夏雨似懂非懂的点头,拎着饭盒走进屋子。 房内昏暗一片,只点着一根蜡烛,隐约可见房中放着一个铁笼。夏雨嗤鼻,“赵老九真变态,在房里养大鸟吗放那么大的笼子,吃饱了撑的” 不过,笼子里有个人影,背对着门口。 “喂,你是什么人该吃饭了。”夏雨喊一声,上前将饭盒放下。 听到了夏雨的声音,那人似乎极为激动,转身拼命的敲打着铁栅栏,嗓子里“咿咿呀呀”发不出别的声音。 夏雨也不理睬,将饭盒里的饭菜取出,“赶紧吃吧也不知道你得罪了赵老九什么,竟然被这样关起来。” 语罢,她抬头,便是这抬头一眼,手中的食盒“吧嗒”落地,“虎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能不能睡下两个人 “虎子虎子”夏雨慌忙走到笼口,想要打开笼锁。可是握住重锁的那一刻,她却愣住,“这是九环如意锁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怎么可能会在这里不是说已经失传了吗除非是” 虎子在里头用手比划着,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你嗓子怎么了”夏雨愕然。 虎子摆了个喝水的动作,而后痛苦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大概的意思是被人灌了药,然后说不出话来。 “他们给你下药”她恨得牙根痒痒,“赵老九,我跟你没完”继而低眉望着掌心的锁,“虎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这九环如意锁必须要用钥匙才能打得开,钥匙一定在赵老九身上,我一定能拿到钥匙。” 语罢,夏雨快步离去。 身后,虎子还在比划。 其实他只想说:阿雨,别管我,快走 可惜,他说不出来。 下一刻,虎子的瞳仁猛缩,身子微颤,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黑暗中,一双冷戾的眸子散着幽冷寒光,“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认得九环如意锁。真是时也命也,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终归谁都跑不了。” 夏雨平静的走出屋子,朝着赵朔的房间走去。 无论如何,都要偷到钥匙。 这九环如意锁不同于别的锁,一般的锁,夏雨从“一”数到“三”就能打开。可九环如意锁不同,外表看上去并没有异样,内部结构却如九曲连环,环环相扣,稍有差池就再也无法打开。 听说这九环如意锁,乃是十多年前的御前三大将军所铸,一把锁只会有一枚钥匙。就好像鸳鸯扣,只能一对一。若不小心遗失了钥匙,这辈子都别想再打开。 夏雨还没有本事,锯开这精铁所制的牢笼。 所以,她没有选择,只能拿钥匙救人。 李焕守在赵朔门外,见夏雨过来,只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进去伺候” 夏雨踏入房间,房门关上的那一瞬,她似乎听到了水声。耳房的门开着,她撩开耳房门帘,淡淡的茶香立刻四散开来。 昏黄的烛光里,赵朔只披着一件中衣,一如既往的胸襟半敞,端坐在高台上,左右手互博对弈。旁边的随侍正缓缓沏着香茶,沁人心脾的茶香,胜过各种熏香。淡雅,清素,令人心生宁静。 他抬了手,一旁的随侍立刻退下。 夏雨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他,昏黄的光线里,气定神闲的男子,有着鬼斧雕工般的精致五官。黑白棋子在他指缝间,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重重落下。那对长长的睫毛垂落,根根分明,连倒映下来的斑驳剪影,都显得格外好看。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棋盘上的厮杀中,那般全神贯注的模样,足以勾人魂魄,教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难怪花满楼里姑娘们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勾人。 夏雨脸上有些烧,微微的发烫,也不知是不是刚才太着急的缘故。 “茶。”赵朔没有抬头,只是盯着自己的棋盘。 夏雨走过去,将晾在案上的茶杯递到他手上。她不敢抬头,只庆幸房内的灯火不够亮,没将她完全暴露在他跟前。 她站了一会,便听得赵朔又道,“去铺床。” 夏雨如获大释,转身就走。 他终于抬头,去看她快速离开的背影,带着迫不及待的喜悦。他知道她要找钥匙,不过他略显无奈的揉着眉心,这丫头眼瞎吗没看见钥匙就放在自己身边 怪就怪她做贼心虚,连头都不敢抬,否则她一定能看到钥匙。他算计的,就是她的做贼心虚,事实证明,他赢了。 夏雨翻箱倒柜,找遍了所有的衣橱衣柜,连桌子底下、床底下都翻了个遍。最后干脆爬上了赵朔的床,在被褥下、枕头下都细细的查找。 指关节轻轻叩着床板,生怕赵朔藏了什么密道、密室之类。 说书先生不是说了吗 每个坏人的家里,都有密格。 “我有让你爬床伺候”身后,冰冰凉凉的声音骤然响起,夏雨瞬时头皮发麻。 一个骨碌翻下床,她急忙铺床,而后乖顺的垂首,站在赵朔跟前,“奴婢是想看看,床上有没有虫子。还好没有虫子,否则打扰了王爷安睡,就是奴婢的罪过。” 他微微俯下身子,唇瓣刚好凑到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就吹在她脸上,口吻蚀骨勾魂,“也不尽然吧依本王看,你是想试试,本王的床榻,能不能睡得下两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道长有礼了 夏雨低着头没说话,赵老九喜欢男人,那对她这个小丫鬟,应该不感兴趣吧 正想着,他忽然就扑了上来,夏雨刚要拔出袖中匕首,那厮却擦着她的身子躺在了床榻上,帷幔随即落下。 赵老九 虚惊一场,差点拔刀我忍 夏雨坐在床头凳处,心想:房内没有钥匙,会不会在赵老九身上。 若是如此她总不能真的爬到他身上去找吧当初不就是摸摸了他一下,才会被他逮着吗 思来想去,夏雨也想不出个好主意。 明日,书呆子出考场,她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书呆子办法多,没准还能给她指点迷津。反正虎子已经确定是在睿王府,赵老九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思及此处,夏雨忽然笑了,她就不信,自己加上书呆子,还斗不过一个赵老九。 只是那个九环如意锁是怎么回事 羽睫骇然扬起,带着几分惧色,难不成他没死 这一回,夏雨是爬窗出去的,赵朔隔着帷幔看着。她见到了虎子,又没找到钥匙,就算撞破脑袋也会主动回来。 他轻笑,眼底散着微恙的光,点点波澜,泛着迷人的琉璃色。 回到芙蓉苑收拾了东西,天已大亮。 文礼进来,稍稍一怔,“怎么,道长要走” 夏雨敛容笑道,“本道有要事在身,委实不便久留。”拂尘一甩,夏雨眸色微恙,“有缘自会相见。” 闻言,文礼轻叹,“道长有所不知,其实我留下道长,是想”他犹豫了一下,而后看了香菱一眼,示意香菱退下。 见状,夏雨眉头微蹙,心想:这小子该不是要我帮着争宠吧 文礼道,“自我入府以来,鲜少陪在王爷身边。王爷又公务繁忙,久居养心阁还不许人伺候。我想见他一面,也是不能。不过道长可知我家王爷与道家极为有缘,早年也曾入道修行,既然道长道术深厚,不知愿不愿意随我去见王爷。” “不愿意”夏雨脱口而出。一出口便觉突兀,忙道,“我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久留。” 听得这话,文礼面露难色,“道长是修行之人,就当是与人行善。” “不是我不愿意,确实、确实有事在身。”夏雨苦笑。 心中腹诽:去见赵老九得了吧,赵老九是谁那是修炼千年的老狐狸精,这是让她上赶着去送死 还是让她多活几年吧她还没活够呢 文礼不依不饶,摆明了不想让她走。 夏雨脑瓜子一转,“不如我给你算一卦,看你这运数如何” 听这话,文礼将信将疑,“这也好。”横竖道长要走,算个卦也好安心。 让文礼将生辰八字报上来之后,夏雨装模作样的掐着手指,故作高深,“公子好福气。”说着,拂尘一甩,笑得意味深长,“这生辰八字显示,公子此生大富大贵,是富贵吉祥之命。你放心,来日你必定能做”她想着,当初书呆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做什么”文礼蹙眉。 夏雨总算想起,一本正经道,“必定能做人中龙凤。” 这话一出口,文礼又惊又喜,“真的” “你放心,我算的肯定准。”夏雨郑重其事的忽悠,“我已经为公子与王爷祈福两日,公子与王爷将来必定能百年好合。所以现在,公子就在府中好好等着,等王爷康复就会来找你的。” 文礼欣喜,笑得温和,“多谢道长。” “不必谢我,是公子自己好福气。”夏雨忽悠得有板有眼,从怀中取出一张符咒,“把这个放在你的枕头底下,日日祈祷,包你心想事成。”可惜她没读过什么书,否则这三寸不烂也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文礼微颤着接过,谢了又谢的转身离开。 “对赵老九还真是痴心一片。”夏雨撇撇嘴,掉头就走。 前脚刚要跨出门,便听得门外传来,冰冰凉凉的飘渺之音,“道长能否为你自己算上一卦,看我待会,会如何处置你” 羽睫骇然扬起,夏雨立刻不走正门,转身跨步,扒着窗棂借力飞窜出窗。 腰间颓然一紧,腰肢被轻而易举握住。她欲挣脱,脚下一扭三转,欲将他甩出去。 可没成想脚下飞旋,身子已被人按在廊柱上。 脊背撞得生疼,她一声闷哼,快速抬头。 那双幽冷深邃的眸,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狠狠的撞进了她的眼底。 他勾唇,笑得邪肆,“道长有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直钩钓鱼,愿者上钩 她定定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那张蛊惑众生的脸上,勾勒出一丝玩味的笑靥。 他俯身,近距离迎上她的眸,“好玩吗” 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夏雨别过头去,“你早就知道” 赵朔眉头微蹙,优雅的直起身子,漫不经心的坐在栏杆处。身后的李焕端着一个托盘,上头铺着一张纸,纸上也不知写了什么。对于夏雨而言,就是黑乎乎的一片。 “过来。”赵朔道。 夏雨撇撇嘴走过去。他忽然抓起她的手,直接按上印泥。将她的手印落在了白纸黑字上。 动作一气呵成,惊得夏雨疾呼,“你干什么” 赵朔道,“罪供。” “我没犯罪。”夏雨恼怒的看着满手的红印泥。 “身为睿王府内侍,监守自盗,不治罪于你已经是本王的大恩。”赵朔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 “你胡言乱语什么”夏雨愤然。 睿王府那么多名贵的东西,她都忍住了,一样都没碰,怎么可能监守自盗。 等等他说什么 她蹙眉,“什么睿王府内侍,什么叫监守自盗” 李焕从袖中取出一份公告文牒,“看清楚,这是你的兵籍档案,打从王爷离开代州府,就已经把你的档案迁离了代州府。也就是说,从王爷回京那一日起。你已经是睿王府的人。既是睿王府的人,不是监守自盗,又是什么” “我没偷东西。”夏雨这才明白,赵老九这头修炼千年的老狐狸精,从离开代州府开始,就已经开始算计自己。 不过,她清者自清。没偷就是没偷。 赵朔将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李焕双手接过,直接塞进了夏雨的手里,“给你。” 夏雨嘴角直抽抽,“你这是栽赃嫁祸。” 听得这话,赵朔不乐意了,一声轻叹,“光天化日,怎么可能栽赃嫁祸呢我堂堂睿王,岂能做这种勾当。何况爷是好人,不做强人所难的事。门在那头,你可以自己走,我成全你。李焕。吩咐下去,以后不许她靠近睿王府半步。” “爷”夏雨突然跪下,一把抱住了赵朔的腿,声泪俱下,“爷,你就当可怜我,放我一条生路” 赵朔拖着她往前走,她愣是不撒手,一时间李焕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放手。”他蹙眉。 夏雨摇头,“你放了虎子,我就放手”来序呆号。 “敢威胁我”他面色微沉,幽暗的眸子,冷了几分。 她点头,越发抱紧了他的大腿,“你放我就放。” “放不放”他复问。 她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他忽然想笑,这丫头真不怕死,不知道他一句话,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吗下一刻,他将钥匙递到她跟前,“若不要,我收回。” 夏雨欣喜若狂,夺过钥匙撒腿就跑。 “爷”李焕无奈。 拿到钥匙,找不到人,不也是空欢喜一场咱家爷这是没事拿人家开涮呢也亏得这丫头,脑子少根筋,被爷耍得团团转。 赵朔若无其事的看了看天,若不是夏雨跟东方越碰过面了,他是不会这么快对她下手的。现在,怨不得他。 “早前公主病发,王爷您说是不是要”李焕迟疑。 他眼角眉梢微抬,眸中幽邃难测,“试吧” 李焕颔首。 总该试一试的。 夏雨回到那间屋子,里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笼子没了,虎子也没了。也不知赵朔将虎子,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赵老九”夏雨杀将回来,咬牙切齿。 阳光很好,赵朔坐在塘前钓鱼。 李焕在一旁打伞,主仆二人对她的大呼小叫充耳不闻。 “人呢”夏雨问。 赵朔也不看她,李焕“嘘”了一声,示意她噤声。 养心阁里最养眼的便是这鱼池,假山丛围,鱼池里的水乃是活水引入,所以这鱼养得极好。鱼群围着鱼线久久不散,但不知为何,就是不上钩。 夏雨蹲下身子,“虎子呢” 赵朔漫不经心的瞧了她一眼,“钓到鱼就告诉你。” “你”夏雨哑然,“好,我等” 烈日炎炎,夏雨等到口干舌燥,赵朔都没钓到一条鱼。一怒之下,她抓住了赵朔的鱼线,一把提溜起来,“是不是饵料有问题” 下一刻,她愣住,“直钩钓鱼” 赵朔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冷哼两声,“愿者上钩蠢”语罢,拂袖离开。 “你玩我”夏雨银牙一咬:赵老九,我跟你没完 褪去道士服,换上内侍服,夏雨站在梳妆镜前,愣了半晌。她小心翼翼的将钥匙用丝带系好,栓在腰间。如果下次再遇见笼子里的虎子,她就能救他了。 夏雨去找赵朔的时候,远远看见李焕领着一个人走进去。 看那人一身富贵相,应该是什么达官贵人。 她蹲在窗户下,贴着耳朵听。 若能抓到赵朔的把柄之类,说不定能把虎子换出来。 “九弟。”来的不是别人,乃当朝五皇叔,鲁王赵恭。 赵朔当然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五皇兄,此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轻咳两声,赵朔明知故问,“皇兄怎么来了” 赵恭深吸一口气,“听说九弟受伤,为兄自然要来看看。真没想到,咱们兄弟,也是难兄难弟。虽同为皇室,却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可有好些” 赵朔靠在床柱处,容色微白,“就这样吧人活一世,又有几人能恣意妄为活着就好。” 听得这话,赵恭面色微紧,“可叹我赵家天下,终究会落入他人之手。” “皇兄这话错了,当今圣上,也是我赵家子孙。”赵朔掖了被角。 李焕上前奉茶,赵恭也不搭理,脸色愈发难看,“当初若不是九弟执意要扶他登位也不至于皇室凋零。你看看咱们赵家兄弟几个,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如今也就剩下你我,还有个老八。”他苦笑,“再过些时候,就该轮到我了。” 赵朔眉睫微垂,恹恹欲睡,“皇兄何出此言” “月余之前,兵部尚书畏罪自尽,落下一封告罪书。听说上头写着不少官员的名字,其中还有我鲁王府。一旦落在东方越的手里,鲁王府”说话时,他的视线不断飘向赵朔,期待着能从赵朔的脸上,找到一丝半点的情绪。 很可惜他打错了主意,赵朔是谁。 一张微白的脸,一双微垂的眸,没有波澜,没有情绪,安静得宛若置身事外。 “此事我也知道,告罪书已经交付刑部,自然由刑部处置。皇兄与其来找我吐苦水,还不如去求皇上与太后。”赵朔又开始咳嗽,整个人看上去奄奄一息。 赵恭深吸一口气,“我来,并非是想毁了告罪书,而是想借九弟一样东西。” 有血迹从唇角缓缓而下,赵朔瞧了他一眼,“五哥想一劳永逸,却也该明白,那东西对我而言比命更重要。没了这东西,你觉得睿王府比之鲁王府又如何” “可你手上还有二十万大军,就凭这个,东方越不敢动你。”赵恭显然着了急,“你也不想看到咱们兄弟三个,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吧” 夏雨可算听出来了,敢情他们兄弟被摄政王赶尽杀绝,这鲁王是来找赵朔救命的。不过听赵朔的口吻,并不想施以援手。 而这鲁王似乎有些强人所难,显得咄咄逼人。很明显,这东西若是借出去,睿王府势必受到影响。像鲁王这样强行借东西的,夏雨打心里反感。 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又不是谁欠谁的。 赵朔呼吸平缓,双眸微合,似乎李焕快步上前,慌忙将赵朔平躺在床榻上,“王爷快别说了,咱家爷伤势未愈,时睡时醒,病情反复。还请王爷改日再来” 赵恭似乎也吓着了,“九弟这是怎么了” 李焕轻叹一声,“爷受了伤,险些丢了命。所幸现在缓过来,王爷有事改日再说” “那好。”赵恭也不想赵朔出事,否则这赵家天下,真的要改名换姓了。 李焕送了赵恭出去,夏雨这才起身往房内走。 她探着脑袋瞧一眼床榻上的赵朔,“人走了。” 深邃的眸,微微睁开,赵朔缓缓起身。 容色微凉,眸色愈冷,不苟言笑,只一眼就足以教人心惊胆战。这种眼神,就好比那日水中,她初见他时的冷冽之色。 夏雨心头一怔。 李焕回到屋内,“爷,怕是瞒不过摄政王。” “愚不可及。”赵朔冷然起身,负手而立,临窗驻足。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李焕轻叹,“就算王爷有心保住鲁王府,不想正面与摄政王府对付,如今怕是不能了。” 赵朔深吸一口气,“赵恭来之前,可见过什么人” 李焕敛眸,“王爷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刑部的事抓紧办,那些没用的,就不必留了。”赵朔扭头,冰冰凉凉的盯着夏雨,“睿王府,不留无用之人。” 夏雨身子一抖,他那话似乎是对她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她是一头血牛 夏雨觉得赵朔就像七八月的天气,阴晴不定,前一秒还对你笑,下一秒也许就会掐住你的脖子要你死。她从不觉得死亡距离自己有多近,可是她忽然害怕了。生怕出现生与死的分界线。 吃过饭,夏雨就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望着浩瀚的蓝天。 这个时辰,书呆子是不是已经从考场出来了回到云客居没有见到她,约莫会把他急死。 “阿雨。”一声唤。 夏雨愕然抬头,阳光里,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就站在那里。淡淡的笑着,温和的看着她。 他如释重负。“阿雨,是我。” “书呆子”夏雨笑得明媚,快步跑到他跟前,“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梁以儒摸了摸她的发髻,温软浅笑,“出考场之后,李大人说你在这,便带着我来见你。该说的,李大人都说了。” “李狗李大人说什么”夏雨忙问。 梁以儒一笑,“说你的档案已经入了睿王府,而且你也答应留下来伺候睿王爷,做睿王府的内侍。阿雨,你真的要留下” 夏雨敛了笑,郑重其事的点头,“是。” 她不敢把虎子在睿王府的事情说出来,梁以儒是知府公子。将来会有大好前途,她不想把他也搅进来。 可梁以儒是谁,相处这么多年,夏雨是什么人,他心知肚明。 低头苦笑两声,梁以儒点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始终支持你。不管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愿意。做你喜欢做的事情,这才是我认识的夏雨。” 夏雨笑了笑,一拳捶在他胸口,“好兄弟” 梁以儒看着她笑,也跟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来京城之前就听说全聚坊的烤鸭最好吃,油而不腻。本想带你去吃,可一直没机会。出考场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买了个鸭腿,解解馋。” “还是你最好。”她乐得合不拢嘴。 阳光中,梁以儒笑得温和。看见她的笑,心也是暖的。 并肩坐在台阶上,夏雨啃着鸭腿问,“考得怎么样” 梁以儒笑着看她,“我不想考状元。” 她一怔,不敢置信的扭头看他。 他继续道,“当第一有什么好,何况我也不喜欢去争去抢。” 夏雨深吸一口气,“人各有志,其实这样也挺好。等我回到代州府,我请你去花满楼好好搓一顿,到时候”她用手肘忖了他一下,“我求大娘,把疏影嫁给你。” 梁以儒苦笑,笑而不语。 李焕从外头走来,梁以儒便知自己该走了,“好好照顾自己。”眸色复杂。 夏雨点了点头,“放心吧,我这条命,阎王爷都不敢要。” 梁以儒想再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发现一句都说不出来。末了,他报之无奈一笑,转身离开。 他喜欢她的敢爱敢恨,喜欢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直到有朝一日她走上断头台,他才悔不当初。若有些话,能早点说出来,也许不会是那样的结果。 只是,谁又能预知未来呢 赵朔一直没回来,夏雨只记得自己晚饭吃得很饱,而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一直做梦,梦里有脚步声在自己的周围来来回回。 身子越来越凉,最后冷得彻骨。就像那年大雪纷飞,她一个人从山神庙走回来,走到半路又困又饿,便靠在墙角睡着了,险些冻死。 最后是虎子和梁以儒找到她,把她带了回去。 那是她唯一一次,生病发烧。 睡梦里,她听见血液被抽离身体的声音,细微的声音,带着她刻骨的惊恐。 她觉得害怕,好想让梦醒来,可是眼皮好沉。 “娘”她低低的呓语,有泪划过眼角,带着难以言说的痛。 “爷”李焕一怔。 一名长着山羊胡的男子,将管子抽离,小心的将满装血液的瓶子,塞好瓶塞。 赵朔皱眉,“辛复” 他是赵朔的御用大夫辛复,人称鬼手神医。 辛复颔首,“可以了。” 夏雨的身子抖得厉害,面色惨白如纸。 赵朔坐在床沿,伸手去探她的额头,竟觉十分烫手,“发烧了。” “许是因为体质特殊,一旦虚弱,就会出现异于常人的症状。”辛复上前,为夏雨扣脉,“脉象有些混乱,真气乱窜,在她的体内似乎还有些不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不属于她自己的是什么东西”赵朔握紧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极为冰凉。 辛复摇头,“不知。至少,不是她能控制的。” 赵朔眉目微凝,“让她退烧再说。” “是。”辛复施针,暂时稳住了夏雨体内紊乱的真气,“老夫去开药,服了药会好些。” 赵朔点头,李焕与辛复双双退下。 寂静的耳房内,只剩彼此的呼吸声。来序吗号。 “娘”她哭着喊,声音微弱,却有泪不断的滚落,“爹” 他拧眉。 他见过她没脸没皮的模样,荒诞不羁的模样,热血上头的模样,乃至于蠢笨至极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她真正哭的样子,就像现在这样,是真的哭了。 指尖拂过她的面颊,下意识的拭去她眼角的泪。 泪水滚烫,微微灼手。 她就像个孩子般嘤嘤啜泣,梦中蜷着身子,像极了受伤的刺猬,正用她全身的刺去抵抗所有的外来入侵。 他忽然不习惯这样的夏雨。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他这辈子都在算计着别人,可谓步步为营,不敢行差踏错,却终究难逃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命运。 而这“一失”,让他险些将她送入鬼门关。 夏雨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好冷,冷得她直发抖。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所以不许软弱。因为没有人,能替她坚强。 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就算天塌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她,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人。 晨曦微光从窗口落下,金色的光,斑斑驳驳的打在她的身上。 夏雨微微蹙眉,倦怠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赵朔嫌弃的眼神。他坐在床沿,靠在床柱上,任由她靠在他腿上,就这样睡了一夜。 她慌忙起身,只觉浑身乏力,“你怎么在这” 赵朔黑着脸,转身就走。 “喂。”她喊了一句,“谢谢。” 他顿住脚步,侧过脸冷睨她一眼,终归什么话也没说。 在自己的胳膊上,夏雨发现了一个红点。她不记得自己受过伤,那这个红点是从哪儿来的自己的体质,夏雨心知肚明,伤口愈合极快,所以 她快速起床,大步走出房门。 花厅里的桌案上,鸡鸭鱼肉皆有,还特意煲了一锅专补气血的鸡汤,带着一股药材味。 赵朔坐在一侧饮茶,不冷不热的瞧了她一眼,“吃吧。” 夏雨自然不客气,顾自舀了一碗鸡汤抿一口,“味道还行,就是没我哥做的好喝。”她撕了一个大鸡腿,“你说过,睿王府不留无用之人,所以我对你而言,还算有用” 赵朔不语。 夏雨继续道,“我知道为什么。” 他的指尖夹着杯盖,轻轻的扣着响,淡漠轻嗤,“为何” “我知道,我没你那么聪明,但你也别把我当傻子。在代州军营,你为什么留下我,那么现在,也是同样的道理。”夏雨吃完鸡腿开始喝粥,“这事很少有人知道,偏偏被你撞见。我早前想不通,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其实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头血牛。” 杯盖落下,发出清脆的响音。 他勾唇,她终于有点开窍了。 夏雨吃着水晶饺,咬着筷子去看赵朔毫无情绪的容脸,“若你是为了救人,那我也乐于成全,但我警告你,别拿我的命开玩笑。小爷的命可宝贝着呢,舍不得让你折腾” 赵朔轻笑,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微微挑起,煞有其事的问,“如何才算折腾” “别把我弄得半死不活。”夏雨想了想,“到时候不能吃不能玩,还没自由,我可不干。” “若我一定要你的命呢”他问。 唇线微扬,勾勒出魅惑轻笑。 夏雨一怔,盯着赵朔看了良久,这才低语,“那你最好一刀致命,我怕疼。” 他稍稍仲怔,继而敛了眸中神色。 犹豫片刻,夏雨忽然问,“如果我的命那么值钱,能不能把虎子换出去” “不能”赵朔冷了音色,手中的杯盏骤然握紧,“想都别想。” 李焕快速进门,“爷,端阳郡主来了。” 赵朔眸色微沉,“东方越动手了” “不是,是端阳郡主杀了自己的夫婿以证清白。如此,也算是保全鲁王府,但怕是要怨着王爷您了。”李焕垂眸。 “是她自己杀的,与我何干”赵朔冷笑。 外头一片噪杂,那是端阳郡主赵艺,闯入睿王府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他说,多管闲事 只听得“咣当”一声响,一柄染血的剑掷在赵朔跟前。 夏雨站在赵朔身旁,低眉看着脚下染血的剑。剑上的鲜血已经凝固,眼前的端阳郡主赵艺,红着眼眶。几近咬牙切齿,“赵朔,这就是你要的结果。” 李焕上前,“郡主不得无礼。” “是啊,你是皇叔,我不该僭越失礼。可我也是为人妻子,九叔。你好狠的心。”赵艺泪落两行,“只是借用一下你的免死金牌。为何你不肯救他,救鲁王府我们是至亲,你太狠。” 赵朔抬头看她,面无波澜,杯盏在手,慢慢呷一口清茶,好一副气定神闲。 “郡主请回”李焕道。 “你装病回京,不就是为了避开这件事,不想救任何人吗可你以为,瞒得过天下人,瞒得过摄政王府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朔,你会有报应的。”赵艺泣不成声。 夏雨扭头去看若无其事的赵朔,仿佛旁人的生死,与他毫不相干。即便是自己的亲人,他亦可以置之不理。将自身高高挂起。 那一刻的赵朔,是无情的。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赵朔斜睨赵艺一眼,“他该死,我为何要救” 赵艺瘫软在地上,嘤嘤啜泣,“他不死。整个鲁王府都会受到牵连。可你明明可以救他,为何不救” “本王,不救该死之人。”赵朔冷嗤。 下一刻,赵艺的羽睫陡然扬起,忽然握住地上的剑,直刺赵朔,“赵朔” “小心”夏雨下意识的出手去抓剑刃。 赵朔快速握住她的手腕,手边的杯盏拂袖而出,直击赵艺面门。所幸他摁得及时,夏雨的指尖只是被剑刃划破,溢出少许鲜血。否则,她这手怕是要废了。来序记圾。 “多管闲事”他的眼神冷得彻骨,狠狠剜过夏雨的容脸。冰冷的字眼从齿缝间吐出。带着几分薄怒。 她心惊,慌忙缩回手。 她只是习惯了抵抗,忘了他才是真正的高手,根本用不着她来救。 杯盏碎裂,赵艺的脸被滚烫的茶水倾溅,被杯盏的碎片划伤,瞬时血肉模糊。凄厉的哀嚎在花厅内盘旋不去,她双手死死捂着脸,不断在地上翻滚。 “爷”李焕扑通跪下,“卑职保护不力。” 赵朔敛容,掌心陡然凝力,冷剑立刻吸附在掌心。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剑身当场折断成数截。 夏雨一个哆嗦,呼吸都变得急促。 赵老九,好功夫 “连人带剑,送回去。”赵朔甚至没有多看赵艺一眼,便已拂袖而出。 “是。”李焕颔首。 夏雨快步跟出去,“他们要是知道你装病,会对付你是吗”别的她不懂,可她记得戏文里经常会提到的四个字:欺君之罪。 赵朔装病,应该也算欺君吧 “我有说我说装病”赵朔回眸,幽幽的望着她,“装病又不是装死,人死不能复生,病了就不能好吗” 她哑然。 “还杵在那里作甚,过来。”他嫌恶的冷哼。 夏雨撇撇嘴走过去,“爷又想怎么样” 赵朔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猜我想怎么样” “我们乡下人不懂规矩,所以爷你也别把我放在心上。就这样”她皮笑肉不笑。 他伸手,掐一把她脸上的肉,眼角眉梢微抬,勾唇邪魅无双,“爷怕你给我丢人。”手一挥,李焕快步上前,“让人教她,睿王府的规矩。” 李焕颔首,“是。” 夏雨心不甘情不愿,“真麻烦” 第一日:学习参拜礼仪。 不巧教习嬷嬷和教习太监被吓跑了。 第二日:学习餐桌礼仪。 更不巧某人吃撑了,吐了半天。 第三日:夏雨直接从后门跑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 “爷,人跑了。”李焕快速进门。 赵朔放下手上的棋子,无奈的揉着眉心,“他跟着吗” “是。”李焕颔首,“要不,把后门的锁给换掉。” “你就算把全京城的锁都给她加上,她照样能出去。”赵朔挑眉,“随她吧” “可她什么都不学,万一将来随王爷入宫,冲撞了皇上与太后娘娘怎么好到时候,睿王府怕是要遭人非议。”李焕担虑。 赵朔白子落下,浑然不在意,“睿王府的非议还少吗我不过是想敛一敛,她毫无章法的做事方式。”他顿了顿,别有深意道,“老鹰进了笼子,就不再是鹰。” “可她这样,早晚会闯祸。”李焕轻叹。 赵朔挑眉看他,“我能让她进睿王府,就能担得起她闯的祸。” “可王爷如今箭在弦上,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是一着不慎”李焕犹豫。 赵朔将黑子慢慢的收起,放入棋盒,“若一着不慎,也是本王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李焕噤声,没有再说什么。 下棋之人,若惧怕输赢,就没必要再下棋。 今日是集市,也是放榜的日子,所以夏雨才会不计一切的溜出来。 她想知道,梁以儒有没有中状元。 府衙门前人太多,夏雨本来就娇小,钻着人缝钻进去,好不容易挤到前排。可她不认得字,忙问身边的人,“第一名是谁” 旁人念道,“第一名沈浩,第二名梁以儒,第三名葛青。” “第二名”夏雨一怔。 退出人群,夏雨松一口气,揉着被挤压得险些变形的胳膊腿。没想到沈浩是状元,也不知道这个沈浩,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沈浩。 不管是不是,先去云客居报信。 夏雨欣喜若狂的朝着云客居跑去,却隐隐觉得身后好似有人跟着。她顿住脚步,忽然朝着一旁的小巷子跑去。跑到巷子口,夏雨快速躲在一道石壁后头,小心翼翼的探着脑袋往外瞧。 她倒要看看,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跟踪她。 可外头似乎没有人 “难道是我疑神疑鬼”夏雨蹙眉。 突然眼前一黑,麻袋自头上套下,她还来不及出手,背后一记闷棍,瞬时失去了知觉。 四下黑漆漆的,夏雨只觉得颈后生疼,也不知道是谁下手这么重。身子被五花大绑,脑门上还套着麻袋,根本辨不清东南西北。 这是哪里 她小心的挪动身子,却听得外头有脚步声徐徐而至。 “醒了”是个女子的声音。 这声音好熟悉。 “你是谁”夏雨的头上套着麻袋,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 有板凳挪动的声音,那人似乎坐了下来,夏雨便被人从地上拎起。 “我们无冤无仇,可惜你是睿王府的人。”那女子口吻冰冷。 夏雨听出那人底气不足,不知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的缘故。 她极力去想,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却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睿王府那么多人,你为何不去抓,偏偏抓我既然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何苦找我再说了,我跟睿王府还有仇,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你不是睿王府的人”那女子一顿。 夏雨轻叹一声,“我是被抓进去的。”紧接着便换上了哭腔,“我爹我娘都是睿王府杀的,我进去是为了替父母报仇。” “是吗”对方显然疑虑。 夏雨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这是忍辱负重,为了能杀死睿王爷,我只能赵朔不是人,他是个禽兽。好事不干,坏事干尽。这位姑娘,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们是同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四下没了声音。 夏雨侧耳去听,她怎么不说话了 难道是自己骂赵朔还骂的不够狠 又或者,她对自己的话,抱着怀疑的态度 “这么说,赵朔如今对你甚是喜欢。”她问。 夏雨一怔,想了想便道,“也不全是,但我很快能靠近他,趁他不防备就下手。你行行好放了我,我一定能替你杀了他。” 有脚步声靠近,她透过细密的麻袋小洞,隐约看见有人影在自己跟前晃动,“那你说,我要是杀了你,赵朔会不会心疼”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合作,我能帮你。”夏雨退后一步。 她的笑声格外凄凉,带着夜半鬼哭的哀怨,让人闻之心颤,“不,是你没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看着赵朔生不如死,看着他痛苦,比杀了他更让我解恨。” 夏雨倒吸一口冷气,身子一退,重重靠在背后的木柱上。 看样子,这人摆明了是要杀她。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早知道,就不说自己与赵朔夏雨抿唇,“既然要杀了我,那也让我死个明白。免得下了阎王殿,我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杀的。” 话音刚落,头上的麻袋忽然被人扯下,光线瞬时回到眼睛里,夏雨下意识的眯起了眸子。 蓦地,她猛然愣住,“怎么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赵老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为钻石过400加更 “郡主”夏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你” 满脸的烫疤和划痕,这就是赵朔给予的“恩赐”。伤痕未愈,泛着血色鲜红,一激动好似随时都会就此裂开。 赵艺再没有初见时的美丽容貌。一张脸看上去何等狰狞可怖,整个人如同地狱罗刹。 她笑得癫狂,“是啊,怎么会是我呢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了鲁王府,我父王让我亲手杀了自己深爱的男人,这便是孝义。可赵朔做了什么身为至亲都不帮我,一个个都逼我。逼我去杀人。既然如此,我也要他知道。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是什么滋味。” “你放心,杀了你之后,我会一个个杀了他后院的那些男人。他是我们赵家的耻辱,真正该死的人,难道不是他吗若不是他当年执意扶持那个窝囊废,我们赵家怎么会沦落至此外姓人都可以封王封侯,甚至于凌驾皇权之上。” “皇室所剩无几,这一切都是赵朔造成的。他才该死,可他为什么还能活得好好的而我们,只能苟延残喘” 夏雨不懂朝政,根本听不懂赵艺到底在吼什么。 她唯一明白的是,赵艺疯了。 自己再不跑,只怕这辈子都折这里了。然她被五花大绑,袖中的匕首也无法出鞘,根本没办法割断绳索逃跑。破旧的小屋。难道就是自己的葬身之所 突然,耳畔传来“嗖”的一声,有一枚飞镖擦身而过,瞬时割断了绳索。 身上一松,夏雨一个漂亮的凌空翻,直接破窗而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夏雨的反应太迅速。等赵艺回过神来,夏雨早已跑出去甚远。 “给我追”赵艺站在那里,气得浑身发抖。 夏雨拼命的跑,身后数名壮汉穷追不舍。她不认得路,在林子里乱跑,后头的人还是阴魂不散的紧追。 远远的,似乎有一缕白光翩然落下,还不待夏雨想明白,白光突然近身跟前。惊得她险些被地上的竹鞭绊倒,所幸扶住一旁的树干。 “东方旭”她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倒霉过,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夏雨没命的往一旁的密林小道跑去,被抓是命,抓不到是运 就看谁的运气好 东方旭冷笑。在街上他便看见有人对夏雨动手,一路跟来竟是端阳郡主下的手。原以为杀了便杀了,谁知这丫头身边有人护着,反倒教她跑了。 可就这样在自己眼皮底下跑了,东方旭岂能甘心。 不得已,才现身于此。 顶上竹叶纷纷而落,东方旭随手接过几枚竹叶,拂袖而出。壮汉纷纷倒地,瞬时毙命。白衣蹁跹,素色的飘带随风而动。 眉目温润,脚下移动,他急追夏雨而去。 夏雨瘫坐在属下,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再跑下去,没被杀死,估计也该累死了。 东方旭翩然落下,淡淡的笑着,“不跑了还认得我吗” 夏雨大口大口喘气,“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是你认得我吗” 他一怔,好个伶牙俐齿的死丫头。 “若我说认得呢”他问。 夏雨笑得比哭还难看,“那、那还用说吗我死定了呗”她艰难的吞了吞口水,“遇见赵老九,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赵老九,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东方旭一步一上前,唇边依旧带着清浅的笑意,“是个明白人。告诉我,你跟赵朔是什么关系他为何拼了命救你若你告诉我,我兴许会网开一面放了你。” 她勉力起身,一抹额头的汗珠子,脸颊红若晚霞,平添少许,分属于少女的青涩,“你当我是傻的你是他老相好,会放过我不过你若给他吹吹床头风,兴许他会告诉你。” 他一怔,“小妮子说话真难听。” “你都要杀我了,还想我说话好听”夏雨退后一步。 东方旭一笑,突然出手,“找死。” 音落,出掌。 “给你”夏雨一声喝,袖中撒出白色粉末。 东方旭心惊,瞬时旋身飞离,连退数米远。他不知这是什么,生怕有毒,自然要快速避开。衣衫上沾了少许白色粉末,他眸色陡沉,“巴豆粉” 夏雨已经跑出去甚远,但对于东方旭而言,追上她简直易如反掌。 一道黑影快速飘落,一掌劈向东方旭。 “什么人”东方旭旋身避开,反手便回了对方一拳。 对方的武功极高,只可惜到了东方旭这里,还是稍逊一筹。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渐渐落了下风。 东方旭忽然翻手为掌,直接将那人震飞出去。 换做常人,定然毙命。但对方内功深厚,竟然当即起身,飞速逃离。 可惜东方旭的目标是夏雨,否则他一定会赶尽杀绝。 现在他最想知道的是,赵朔为何对一个小女子,如此在意。要知道,赵朔好男风,而且素来无情,怎会容许这么个野丫头在身边不是自找麻烦,就是别有用意。 天色渐暗,林子里除了落叶飘下的嗖嗖声,便只剩东方旭华美的靴子,轻踩落叶之声。 夏雨这丫头,不知躲在何处。 林子那么大,夏雨根本不认得路,东方旭不信她能跑出去。 锐利的眸子,快速扫过四下,如同捕猎的猎人,正在观察着四处的动静。他在找自己的猎物,准备一击必中。 夏雨趴在灌木丛里,视线死死的落在东方旭的脚上,只要他再迈开一步,那就是她捂住口鼻,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东方旭的脚,终于抬起。 而后,落下。 脚下一空,东方旭骇然惊觉,却是为时已晚,整个人踩空坠落。落叶柴枝纷纷而下,这个大洞是夏雨逃跑的时候发现的,之后刻意用柴枝和落叶遮盖,为的就是引东方旭上钩。 她跟虎子上山捕猎,经常设陷阱抓野兽。而她设的捕猎陷阱,专抓大野猪,每次都是万无一失。 “东方旭。”夏雨站在洞口,底下黑漆漆一片。她双手叉腰,笑得何其得意,“想抓我,下辈子请早” 她转身就走,哪知脚踝突然一紧。低头愕然,竟是一根藤蔓缠住了脚踝,瞬时将她往洞口拖拽。身子一空,已然跌落大洞。 一声尖叫,夏雨瞪大了眼眸,直接扑上了身子悬空,正揪着藤蔓想爬上去的东方旭。 东方旭想躲闪,奈何身子悬空,藤蔓一晃。来序乐扛。 夏雨扑上东方旭,直接挣断了藤蔓。 二人的身子飞速下坠,耳畔冷风呼啸而过,最终一切的一切,都归寂于无声。 夏雨失踪了,入夜未归。 鲁王府内,赵朔端坐在正厅里,优雅的品茗,面色依旧微白,但精神却不似前几日的恹恹。赵恭与他并肩而坐,赵艺跪在厅中央。 “人呢”赵朔放下手中的杯盏。 赵艺冷笑,“睿王府丢了人,皇叔不去摄政王府找,却来找我要人。皇叔不觉得可笑吗我这脸都是拜九皇叔所赐,怎么还敢动睿王府的人” 李焕上前,“郡主把人交出来吧,有人看见您在街上掳了睿王府的人。若郡主不承认,卑职可以找人与您对质。” “九皇叔与摄政王府,各占半壁江山,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有什么话可说”赵艺抵死不认。 赵恭黑着脸,“九弟是不是被人挑唆,所以找错了人艺儿去睿王府闹事,险些刺伤你,是她的不对,所以你毁了她的容,为兄没有半句闲话。可是老九,这是鲁王府,若你要冤枉我的女儿,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听得这话,赵艺更是笑得冰凉,“皇叔见死不救就算了,我们鲁王府的丧事都还没过,皇叔就想着赶尽杀绝了是吗” 外头,有睿王府的人快步进门,李焕迎上去。 那人伏在李焕耳畔低语,李焕面色微恙,这才快速转回赵朔身边。 主仆二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赵朔的脸色陡然变得极为难看。 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眸中琉璃色,若下了一场极为好看的桃花雨。美则美矣,却也足以让人心惊。他起身,唇角勾起,若似笑非笑,极尽邪魅中极尽危险。 他俯身蹲下,望着眼前的赵艺,“若真要赶尽杀绝,你觉得死一个鲁王府的女婿,就能了结此事你以为摄政王府为何会轻而易举的放过鲁王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你们死,根本不必东方越费多少心。你爹手里,早就什么都没了。” 赵恭愕然起身,“赵朔,你别太过分。” “怎么,我说的不是实情”赵朔起身,微微侧身,冷睨赵恭一眼,“赵家为何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你们不中用。守不住江山,还要来怪我不过,既然有人想拿你们鲁王府当出头鸟,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杀鸡给猴看” 音落,李焕顿觉腰上微恙。 软剑出鞘,嗜血方归。 赵艺凄厉惨叫,厅内鲜血飞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女汉子本性 赵朔走了,鲁王府内哀声一片。 赵艺躺在血泊里,浑身颤抖,四肢皆废。若她不姓赵,赵朔绝不会留她性命。 他的计划。筹划多年,岂能因为这些人而功亏一篑。 “爷”李焕蹙眉。 赵朔站在睿王府门前,仰头望着门口的匾额,金漆染就,烛光里熠熠生辉,“找。” “就怕东方旭已经下手。”李焕迟疑片刻。 他深吸一口气,“若已经下手。早该回来。都没回来,证明谁都不好过。她若如此轻易就被人杀了。只怪她自己太不中用,怨不得旁人。” 李焕颔首,跟着赵朔往里走。 “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哪”赵朔顿住脚步。 “是西山。”李焕道,“那儿经常有野兽出没,到处是猎人的陷阱,若不熟识路径,很难走出来。而且那里的地处偏僻,地貌多溶洞、暗河爷” 还不待李焕说完,赵朔忽然拂袖往外走,策马而去。 小爷是东方旭开启倒霉蛋人生的分界线 迷迷糊糊中,夏雨听见了水声,有水“吧嗒”落在自己的脸上,沁凉沁凉的。打个激灵,夏雨快速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四下漆黑一片,她坐了一会。眼睛这才适应了漆黑的环境,扶着身旁的石头站起来。 旁边是一条地下暗河,水声便是从那儿传来的,黑暗中泛着少许亮光。 夏雨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这才有了一点光亮。 身上到处都是擦伤,浑身上下跟散了架一样的酸疼。 所幸夏雨自身的愈合能力便超乎常人,现也无恙。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一觉醒来身上的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没伤着骨头,算是万幸,否则要断骨重接就麻烦了。 她记得自己是跟东方旭一起掉下来的,那东方旭呢 揉着腰走到掉下来的洞口处,这洞是在太深,抬头往上看,只能看到一个很小的亮光口。四周都是青苔,想徒手爬上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蓦地,她发现了东方旭。 夏雨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这厮刚才要杀他,如果就这样摔死了,未尝不是好事。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没死” “你都没死,我岂能先死”东方旭幽然睁开双眸,惊得夏雨一屁股坐在地上。 奇怪的是,东方旭并没有异动,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夏雨蹙眉,拍拍屁股起身,“喂,大家都是大难不死的人,就不用再打打杀杀了吧还是想想怎么走出这里。你现在杀了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她又转身,惊觉东方旭还是躺着没动。 “你打算躺这过冬”夏雨问。 东方旭没吭声。 夏雨握紧了袖中的匕首,敢耍花样,大不了同归于尽,“喂,你想怎样” “扶我起来。”东方旭终于开口。 “你有手有脚,武功绝世,还用得着我扶你,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夏雨自然不会过去,继续往前走。 “我可能骨头断了。”东方旭深吸一口气。 夏雨回头,仔细打量着微光里的东方旭,看上去是有那么点不对劲。想了想,夏雨还是走了过去,伸手去摸东方旭的脚踝,慢慢的摸到他的膝盖处。两条腿的膝盖骨都受到了重创,而他的胳膊左肩骨头断裂,右肩其实只是脱臼。 东方旭疼得面色发白,衣衫都被冷汗打湿。 夏雨心中盘算:不能帮他接骨,否则倒霉的就该是自己。 但他就这样残废的躺在这里,肯定性命难保他死了也就罢了,若将来被人知道,那些江湖朋友岂非说她不讲道义江湖儿女,不能见死不救。 “唉,你重不重”她问。 东方旭冷着脸没有回答。 夏雨撇撇嘴,“都这副德行了,还装什么”她二话不说扒了他的外衣。 “你干什么”东方旭愠怒。 “干什么你是男人我是难不成让我扒衣服吗”夏雨找了根木棍,将东方旭的外衣缠绕在木棍上,然后用火折子将衣服点着,这才有了火把照明。 夏雨将火把一横,道,“咬着” 手脚不能动,不代表嘴巴不能咬人。万一被东方旭咬死,那可亏大了。 东方旭哼哼两声,事到如今只能依言咬着火把。夏雨这才将他背起,沿着暗河往前走。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就是遇见了赵老九,这倒好,她一个小女子,成天背着大男人四处走。 “沿着暗河走,应该能找到出口。”夏雨走得很艰难。 一则天黑难行,二则自己还有伤在身。 东方旭咬着火把,伏在她背上。他是头一回被人背着走,而且还是个女人。 瘦小的身子,看似弱不禁风,没想到竟能背得起他。不似寻常女子,娇弱惹人怜。她整个就是汉子,一个实打实的女汉子。 好似在她身上,根本不需要呵护二字。 凡事,她一人皆可行。 “哎,你可别死在我背上,晦气。没事你就用鼻孔出气,哼哼两声,这样我能知道你还活着。要是你现在死了,我也就不必费这个力气,就地埋了你一了百了。”夏雨边走边念叨。 东方旭哼了一声。 暗河水声依旧,前方的漆黑更是没完没了。 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夏雨便将东方旭放下,让他靠着大石头坐下。捡了洞内的一些枯藤蔓当柴火,燃起了篝火,“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长久未进食,时间一久,还没等走出去就会体力不支,最后只能饿死。来乐投血。 东方旭冷笑,“这里能有什么可吃的吃石头还是吃藤蔓青苔” 夏雨呸一口,“待会我找到吃的,就喂你吃石头,硌死你。”她起身,“要不是你,我能掉到这个鬼地方吗没打死你就不错了,还胡咧咧。” 溶洞里经常会有蜈蚣、蛙类,如今有暗河,估计还能有些盲鱼之类。反正有什么吃什么,总比饿死的好。 何况她百毒不侵,是毒物也无妨,能吃就行。 耳畔传来“嗤嗤”声,东方旭骇然瞪大眼眸,扭头去看自己的肩头。一条漆黑如墨的蛇,正沿着石头慢慢的爬上来,吞吐着信子,发出惊悚的声响。 他不敢大声喊,生怕惊了蛇,蛇会突然一口咬过来。 这蛇生长在幽暗处,通体如墨,蛇头呈现三角,蛇尾极为细长。足以证明,这条蛇,必定是毒蛇。虽不辨毒性,但若被咬上一口,必定性命堪忧。 可惜东方旭此刻动弹不得,否则他一掌就能将蛇劈成两段。而夏雨也不知去了何处,就算他现在呼救也是来不及。 蛇,沿着他的肩膀慢慢爬到他的脖颈处。 因为身上有衣衫遮蔽,只有脖颈处,才有鲜活的人肉。 牠大概没吃过人肉吧 冰凉的蛇尾缠住了东方旭的脖颈,正慢慢的收拢,窒息的感觉让他喊不出声来。意识在逐渐模糊,他本就有些发烧,此刻脑子里更是浑浊一片。 蓦地,脖颈上一松,紧接着便是夏雨笑嘻嘻的声音,“好大一条蛇,够吃一顿的。” 东方旭快速睁开眼,刚好迎上夏雨晶亮的眼眸,“呦,还没死呢宁可被蛇咬死也不求我救你行,够胆量” 他哪里是宁死不求救,而是力有不逮,实属无奈。 夏雨取出匕首,手起刀落便将蛇头斩断,取了蛇胆,将蛇架在火堆上烤着。她将蛇胆放在薄薄的石头片上煨熟,而后走向东方旭,直接掰开他的嘴将蛇胆喂下去。 “不想死就吞下去。”她捂着他的嘴,不许他吐出来。 东方旭狠狠瞪着她,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夏雨觉得自己此刻肯能已经被他剁成肉酱了。眼见着他吞下去了,夏雨才如释重负,“蛇胆清热解毒,你发着烧,对你有好处。好心当成驴肝肺,死了也活该。” 她惯来刀子嘴豆腐心,去河里用双手兜了少许水,喂给东方旭。 他出神的望着她,心里微恙,“你为何懂这些” “一个人久了,就什么都会了。”夏雨嗅着香喷喷的烤蛇,坐在东方旭身边,与他分食,“吃了才有力气走出去,要是走到半道饿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东方旭忽然笑了,“你叫夏雨” “不行吗”夏雨拍拍屁股起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是有点烫。” 她的手心温凉,贴在他的额头很舒服。东方旭淡淡的笑着,眼底的光微微泛着波澜。他就这样看着她,一个人自言自语。 蓦地,他的眸子微微眯起。 在夏雨的手背上,有两个红色的血点。若他没看错,应该是蛇的咬痕。刚才那蛇分明是有剧毒的,怎么她竟安然无恙 难不成,百毒不侵 东方旭似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若这就是赵朔留下她的理由,那么在夏雨的身上,应该有不少秘密吧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夏雨继续背着东方旭往外走,终于看到了前方微亮。 洞外,是一片树林,再往前走便是一条大道。 既然有道,就会有人路过。 斑驳的晨光打落在身上,夏雨将东方旭放在大道旁的一株大树下,“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就帮你帮到这。还有啊,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以后别见着我就喊打喊杀。好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她伸手,慢慢抚上他的右胳膊。 “你要做什么”东方旭骤然变了脸色,剧烈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有种的那种 夏雨眉头微蹙,“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疼忍着” 音落瞬间,她已将他脱臼的右胳膊重新接回去,只听得“咯嘣”一声,东方旭的右胳膊完好如初。疼痛即减。 他的肤色本就白,如今更是惨白如纸,却是松了一口气,汗涔涔的扭头看她。近在咫尺的女子,额头也渗出细汗。 也难为她这副小身板,能背着他一路走下来。 “好了。”夏雨起身,在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拴在长长的木棍上,“待会要是有人经过。你就使劲摇摇小旗,就会有人看见你了。” 语罢,夏雨转身就走。 “夏雨。”东方旭喊了一声。 夏雨回眸看他,“怎么了东方美人你放心,这里是大道,何况你是摄政王府的人,没人敢动你。”她看了看天色,“天气那么好,是不会下雨的,你最多晒黑点,不会有什么损失。好了,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她走得潇洒,连头都没再回。 晨曦微光,将她的背影拉得颀长,双手负后。俨然翩翩少年郎,何曾有半点女儿之态。 东方旭靠在树干处,目送她离去的背影,而后将视线凝在那布条上,忽然就笑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笑意味着什么。 也许,是一种劫数。 也是结束。 夏雨一个人走在宽敞的大道上。远远可见扬尘万里。 哒哒的马蹄声,一袭黑色的袍子,缕缕金丝绣,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精致的五官,凌冽的眼神,紧抿的薄唇,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属于他的愠色。 她站在那里,看着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停驻在自己跟前。一声马鸣,她仰头,笑嘻嘻的迎上漆黑如墨的容脸,“爷,这么早就出城打猎吗” “要么上来。要么自己走回去。”赵朔冷冽的瞥了她一眼。 夏雨看一眼回城的路,还没开腔就已经被他拽上马背,坐在他身前。 “爷,你就不问问我,去哪儿了吗”她问。 耳畔冷风呼啸,身后的人,一言不发。 她回头,刚好迎上他俊逸的容脸,他温暖的呼吸就扑在她的脸颊上,淡淡的茶香瞬时涌入鼻间,让她的心陡然漏跳一拍。她微微仰头,金色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绝世无双的脸部轮廓。坚挺的鼻梁,流光溢过他精致的鼻尖。 从下往上看,刚好能瞧见他根根分明的长睫毛。 他一低头,她便看见他眸中的琉璃色,瞬时撞进了她的灵魂深处。 蓦地,他忽然吻上她的唇,灵巧的舌尖快速席扫她的口舌,摄取属于她的甜蜜滋味。夏雨的眼眸骇然瞪大,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浅尝辄止,勾唇笑得邪魅,一双桃花眼若下了一场迷人的桃花雨,泛着蚀骨勾魂的流光,“不要盯着一个人看太久,小心爱上他。” 她一怔,瞬时回过神,面若朝霞。捂着滚烫的面颊,心中暗骂:臭不要脸 快马回府,众目睽睽。 便是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睿王府有了一个新宠,那就是睿王赵朔身边的内侍。一个,名叫夏雨的少年。 睿王为他,挑了端阳郡主的手筋和脚筋;又负伤而出,终于将夏雨寻回。 流言蜚语,瞬满京城。 夏雨回到睿王府,刚换好衣服,便听见外头在喊,“摄政王到。”心头一怔,东方旭不会那么快就来秋后算账吧好歹自己也救了他,难道他这么没良心 思及此处,夏雨快速溜出养心阁。 惹不起躲得起 东方越踏入养心阁的时候,赵朔依旧在钓鱼。 “睿王好清闲。”东方越上前。 赵朔慢吞吞的回头望着东方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横竖这治国平天下都由摄政王代劳了,那本王自然要好好的修身齐家。” 东方越在他身旁坐定,“那不如换过来。” 闻言,赵朔轻笑,“你有吗” 音落,东方越的面色一僵。 “修身之事,敢问摄政王怎么修”赵朔邪邪的勾唇,“虽然有儿有女,却也不是自己的,又何来的家” “你又何尝不是”东方越反唇相讥,“自从那年她死了之后,你便再也不理朝政,还喜欢上了男人。与本王相比,也不过半斤八两。” 赵朔若无其事的笑着,“至少本王还是个男人。” 东方越冷哼,“男人分很多种,你算哪种” “有种的那种。”赵朔挑眉,起身往屋内走。 “你就不怕落一个欺君之罪”东方越站在他身后冷飕飕的开口。 赵朔回眸看他,“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欺君” “哼,装疯卖傻,称病不朝,这不是欺君是什么”东方越冷然。 轻叹一声,赵朔道,“看样子摄政王是巴不得本王,一病不起。既然如此,又何苦走这一遭呢本王的事,自己担着,不用你操心。摄政王请回” “赵朔,公主的药哪儿来的”东方越上前。 赵朔唇角微扬,他就知道,东方越无事不登三宝殿,必然是为了公主之事而来。他也不答,慢慢吞吞走进屋子。 “睿王”东方越冷了音色。来央长巴。 “水里捞的,信不信由你。”李焕递上茶水,赵朔抿一口,“这是我亲自摘的今年新茶,你要不要试试” 东方越冷哼,“若不是为了公主,你岂能如此嚣张。” 眼见东方越拂袖而去,李焕蹙眉,“王爷,摄政王怕是对睿王府上了心。” “不一直在他心上吗”赵朔站在门口,略带头疼的揉着眉心,“看他如此着急,诚然是对公主有效。” “那王爷”李焕迟疑片刻,“还要继续吗” 赵朔摆手,“不必,保护好她就行。老孔怎么样” “挨了东方旭一掌,不过性命无虞。”李焕压低了声音。 赵朔点头,“让他歇着吧,看情形,那个老疯子一时半会是不会出现的。盯紧这丫头,别让她再落在东方旭手里。东方旭太聪明,在代州就打过照面,怕是早就起疑了,才会三番四次对她下手。” 李焕颔首,“卑职明白” 夏雨就一个人在睿王府里晃悠,睿王府那么大,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方位,免得有事也跑不出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老伯”夏雨喊了一声。 东方越一怔,随即转过身来。身旁的奴才刚要上前,却被东方越抬手制止。 “你怎么在这”夏雨笑问。 东方越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她。但见夏雨一身睿王府内侍的衣衫,不似当日的小道士,可见她是睿王府的人。蓦地,他眯起了危险的眸子,“你是睿王身边的人” 她迟疑了一下,“老伯你是什么人” 夏雨也不是傻子,东方越身边那么多人跟随,肯定非富即贵。看他的行程,应该刚刚从养心阁出来。能进入养心阁,而且这个时辰,只有摄政王她忽然退后一步,眸色戒备的望着眼前的东方越。 难道他就是摄政王 看出她已识别自己的身份,东方越笑得冷冽,“猜对了。” 夏雨定定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遇见摄政王,应该行礼吧她双手抱拳,行的江湖礼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东方越看着她,忽然想起了她的那句话。这小子,是越看越顺眼了。 他什么都没说,拂袖走出睿王府。 夏雨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微恙。旁人对摄政王总会心生畏惧之意,可她明知摄政王是个厉害的角色,手握生杀,却没有半点惊惧之色。 甚至有那么一点,想要再见的心思。 她不可置信的搔了搔头,这是哪根筋不对劲了净招惹那些,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一回头,身后齐刷刷站着几个美男子,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瞪着一双双乌眼珠子。 夏雨打个激灵,这又是玩的哪出 为首的是蓝衣妖娆的华笙,其次是周延,走在最后的是文礼。 华笙上前就是冷哼,用街市上大妈挑白菜的眼神,将夏雨上下凌迟了个遍,“我道是什么天姿国色,将王爷迷得团团转,原来是这么个东西。” 夏雨撇撇嘴,皮笑肉不笑,“是是是。我就是东西,你不是东西。” “你”华笙冷然,“放肆,你可知我是谁” “看你这样子,也当不了睿王妃。”夏雨转身就走。 “我让你走了吗你敢如此无礼果然是乡下来的野小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先来后到的尊卑之理,难道没人告诉你吗”华笙愠色。 夏雨嘬一下嘴,“什么先来后来,莫名其妙。我只知道,赌场无父子” “果然粗鄙不堪。”华笙嗤笑。 粗鄙二字是什么意思,夏雨不懂,但她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夏雨抬步欲走,谁知却被华笙一把拽住,死活不让她走。 妈的,这男人吃起飞醋来,也是难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这叫“总不还” “放手”夏雨用力甩开华笙。 华笙冷哼两声,“不知道王爷看中你什么,简直就是粗人一个。” 夏雨深吸一口气,赵老九的后院,真不让人省心。眼见着这些人一个个穿红戴绿的。好似极为富贵。看样子赵老九平日里,没薄待他们。 “你们真的想知道王爷中意我什么”夏雨坏坏的笑着。 华笙一愣,周延与文礼对视一眼,谁都不知道夏雨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所谓:人家江湖飘啊,随处宰一刀。 不宰白不宰 书房里,赵朔揉着眉心,斜睨李焕一眼。“没打起来吗” 李焕摇头。 赵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若说文礼胆小怕事倒也罢了。这华笙可是个泼辣户,而周延更不是省油的灯。赵朔起身,“他们现在何处”来央贞弟。 “在湖心亭。”李焕犹豫了一下,“正在” 赵朔蹙眉,“正在什么” “打马吊。”李焕无奈。 赵朔冷飕飕的瞧了他一眼,“再说一遍。” 李焕深吸一口气,“四个人,刚好凑一桌。” “去看看”赵朔只觉得头疼,这睿王府,怕是要永无宁日了。 他倒不是怕闹起来,他是怕终有一天,后院的那些男男女女,都要跟着夏雨瞎胡闹。以后这睿王府,左一个花满楼,右一个赌坊,最后他就成了山大王。 这丫头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赵朔上了湖心亭。一眼就看见“杀红眼”的“赌徒”们。 夏雨的脚边上,堆了不少的金银首饰,看样子真是大杀四方啊 “王爷”赵朔的到来,让三人欣喜若狂。 “坐下坐下”夏雨慌忙道,“正要开牌呢” 赵朔没吭声,三人面面相觑,只能安分坐下。赵朔站在夏雨身后。冰冰凉凉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夏雨只觉得脊背凉飕飕的,忽然起身赔笑,“爷,你也来试试咱们搭个伙,输了算你的,赢了算我的。” “你说什么”赵朔睨了她一眼。 夏雨咽了咽口水,伸出五根手指头,“五五分。” 赵朔坐了下来,华笙等三人更是喜不自禁。难得见到赵朔,更难得的是竟然一起打马吊。就算多打几圈,输个底朝天也是心甘情愿。 起牌的时候,赵朔拿的一手烂牌。 夏雨撇撇嘴,俯身低语。“爷,你死定了,这一手烂牌。” 赵朔凑近她耳畔,“输了算你的。” 嘴角一抽,她近距离的盯着他厚颜无耻的表情,“算你狠。”她瞧一眼赵朔手中的烂牌,故作轻松道,“爷,我教你吧” 他看见她的手,从第一张牌快速摸到最后一张牌,眼前的牌瞬时变了模样。 心头微怔,他蹙眉看她:这丫头出老千。 她心里腹诽:不出老千,就要出老底了 华笙笑盈盈,“一条。” 夏雨贼贼的笑着,“爷的手气就是好。”牌一推,“清一色给钱给钱” 赵朔轻叹一声,起身就走。 华笙、周延和文礼急急忙忙去追赵朔,夏雨乐得自在,屁颠屁颠的数钱。有钱就行,争宠这种事,还是让他们去吧,与她无关。 直到赵朔回了养心阁,三人才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夏雨抱着怀里的金银首饰走回养心阁,瞧一眼怅然若失的三人,笑呵呵的迎上去,“下次咱们再来几圈,说不定爷还能过来与咱们戏耍戏耍。你们意下如何” 三人哼哼几声,虽不太乐意,但也没有反驳。 在这睿王府里,能与睿王多见几面,那便是好的,管他什么方式呢 夏雨回到耳房,笑得合不拢嘴,“京城的老少爷们就是有钱,比代州府有钱多了” “就为这么点钱,便把爷给卖了”赵朔阴测测的站在门口。 夏雨慌忙扯了被子盖住私人财产,“爷,你又不缺钱。” “方才你说什么来着”赵朔问。 夏雨瞪着眼睛装无辜,“什么都没说。” “李焕。”赵朔无奈的揉着眉心,李焕上前掀了被子,二话不说将财帛没收。 “喂喂喂,说好五五分账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夏雨怒然,“这些都是我赢回来了的,你怎么” “睿王府,我说了算。”赵朔深吸一口气,颇带怜悯的看着她,“不过,爷是好人,不会做得那么绝情。既然是分账,自然也有你的好处。” 李焕将一枚铜板递给夏雨,“给你。” 夏雨嘴角直抽抽,“爷,这就我的好处” 赵朔点了头。 “把钱还给我”夏雨疯似的扑向李焕。 奈何李焕武功极高,直接将夏雨丢回床榻,快步走了出去。 “赵老九,你太过分了把东西还我”夏雨咬牙切齿。 赵朔指着自己腰间的三环玉佩,“看清楚没有,爷总是戴着这个。意思就是,到了爷这儿的东西,总不还。死心吧” 他拂袖而出。 夏雨在房内跳脚,气得七窍生烟。 “爷”李焕蹙眉,“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华笙泼辣,周延城府太深,若她无懈可击,他们怎能放心可若都教她占了便宜,他们又岂能甘心”最好的办法是,他来收拾残局。 他吃亏点,勉为其难没收她的赌资,就当是替她攒嫁妆。 攒嫁妆 恩,这个借口不错。 “那王爷何时去上朝”李焕问。 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殿试三甲都过了吗” “明日正式金殿钦点。”李焕眸色微恙,“爷,只怕摄政王府会纳为己用。” “梁以儒是第二”赵朔别有深意的问。 “是。”李焕颔首,“头名状元是沈浩,文章写得极好。据说连摄政王看了,也都是赞口不绝。” 赵朔缓步走在长长的回廊里,“梁以儒文质彬彬,一看便是饱学之人。去把前三甲的文章誊写一份给我,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材实料。” 李焕点头,“卑职马上去办。”想起怀中的财帛,李焕稍稍一顿,“爷,这个是不是也放在,上次那个地方” “放一起吧,算是她在睿王府的小库房。”赵朔漫不经心的捋了捋衣袖。 “是”李焕疾步行去。 明日,就该是上朝的日子了。 还以为能过一月的悠闲日子,谁知道,都教这丫头给搅黄了。 无奈啊无奈 更无奈的是东方旭,御医为其接了骨,浑身上下都绑着绷带。所谓伤筋动骨一百日,他这段时间都别指望下床了。 他就想不明白,为何遇见她,会那么倒霉。 头一次遇见她是在代州府,结果被赵朔内力反震,伤得不轻。 这一次双双掉下山洞,险些让他残废。 只不过望着掌心的布条,那是她撕下来给他当小旗救命的。她明明知道他右胳膊是脱臼,明明会接骨,偏偏防了他一手,一直拖到安全地方,才肯为他接骨。 小丫头心思不少,却也妇人之仁。 东方越走进房内,东方旭快速收了掌心布条,塞进枕头底下。 “义父”东方旭毕恭毕敬,勉力靠在床柱处。 “到底是谁伤了你”东方越冷颜坐在床边。 东方旭知道,欺瞒的下场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不打算瞒着,但也不打算全部吐实,“是一名黑衣人,武功奇高。” 东方越眯起眸子,“能与你交手的,绝非寻常之辈。他的武功路数,出自何门何派” “好像鹰爪功。”东方旭努力回忆那个黑衣人的招数,“与他交手之际,旭儿觉得他内力极为深厚。而且他的鹰爪功,异于寻常的江湖之辈,反倒有些大内皇宫的路数。” “大概多少年纪”东方越身子一震。 东方旭摇头,“黑衣蒙面,不知面目,不晓年龄。” 东方越仿佛想起了什么,徐徐站起身子,一步一顿走到窗口,临窗负手而立,“鹰爪功当年飞鹰门已被屠戮殆尽,这世上会鹰爪功的少之又少。而能与你交手的,必须要有数十年的内力方可抗衡。” “义父想到了什么”东方旭问。 锐利的眸子,冷若冰霜,所到之处皆滴水成冰。东方越冷笑两声,“难不成是他回来了哼,如果真的是他,我既能杀他一次,就能让他死第二次。” “义父是说当年的殿前三将军”东方旭一怔,“难道真的是他可他不是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斩首示众了吗” 长长吐出一口气,东方越眯起危险的眸子,死死盯着东方旭,似要看出点什么。但东方旭不偏不躲,东方越这才松了口,“不管是人是鬼,也不管是不是他,敢在我摄政王府头上动土,都该死。这件事,我自会让人去查,” 东方旭垂下眼眸,没敢吭声。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别怪义父不客气。”东方越拂袖而去,“好好养着。” “谢义父。”东方旭心里微凉,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狐狸就是狐狸 为Silvia童鞋的马车加更 世间多无奈,何必任痴狂。 赵朔一早便去上朝,夏雨百无聊赖,开始在养心阁里四处走。 在养心阁的僻静处,有一座圆拱门的院子。上头写着“一叶知秋”四个大字。夏雨就认识那个“一”,剩下三个字,它们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它们。 “这什么地方”夏雨猫着腰走进去,“没人吗” 这院子格外精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有点空空荡荡的,感觉瘆的慌。院子里花木繁盛。可见经常有人打理。只是树木格外茂密,天气好倒也罢了,天气不好就有些阴森森的。 推开一间屋子,入目皆是华贵之物。名贵的波斯地毯,做工精致的青瓷白釉,还有小叶紫檀的茶几。夏雨是花满楼出来的,这些东西是真是假,一眼便知。 看这屋里的摆设,应该是个女子的闺房。 怎么这养心阁里,还有女子的东西赵朔不是喜欢男人吗 夏雨左顾右盼,四下没有人,而这里的东西都冰冰凉凉的,连床褥都是冷冷的,可见应该是很久无人居住了。 她走进内阁,也没发现个所以然。 心头好奇,伸手推开了隔壁的暖阁。 便是这伸手一推。惊得夏雨骇然愣在当场。下一刻,她疯似的跑出去,连滚带爬的逃离这个院子。 不远处,一双冷冽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个快速逃离的背影。 她看见了 转瞬间,所有的门窗悉数重新关闭。 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来央记扛。 金殿之上,百官齐聚。 赵朔端坐金殿。漫不经心的喝着茶,也不去看密密麻麻站着的一殿众臣。 秋试三甲跪在殿中央,状元沈浩,榜眼梁以儒,探花葛青。 “吾皇万岁万万岁。”三人高呼。 赵禄端坐龙椅,欣喜的笑着,“三位卿家快快起来,让朕瞧瞧。” 三人谢恩起身。 “果然都是一表人才。”赵禄笑道,“大燕人才辈出,朕甚是欢喜。” “谢皇上。”三人躬身。 赵禄继续道,“你们的文章堪称一绝,朕今日钦点状元、榜眼与探花,尔等以后在朝为官。一定要为朝廷尽心尽力。” 三人跪身,“多谢皇上,吾等必为皇上,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东方越坐在赵朔的对面,“不知皇上要许三人何等职位” 赵禄一怔,笑得极为尴尬,“不知摄政王以为何等职位适当” “兵部尚书一死,这尚书之职可由兵部侍郎接替。那这腾出来的侍郎之位,可由新晋状元郎接替。至于其他二位,可先去文华殿多多学习。”东方越趾高气扬。 赵禄深吸一口气,扭头望着气定神闲的赵朔,“皇叔意下如何” 赵朔置若未闻,呷一口杯中香茗,而后诧异的望着一殿众臣。 殿内一片死寂,赵朔仿佛突然回过神,“嗯皇上说什么”他放下杯盏轻叹,“臣大病刚愈,未曾听清。朝廷之事,自然有皇上做主,臣歇会。” 他顿了顿,又问,“方才皇上说了什么” 百官犹豫了片刻,才低语轻声,“皇上什么都没说。” 赵朔点了头,恹恹的打着哈欠,“哦,没说既然没说,那就继续说吧”起身朝着皇帝躬身行礼,“皇上请说,这次微臣一定好好听着。” 东方越冷了眸,心道,好你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方才摄、摄政王,说、说”赵禄面色微白,结结巴巴,甚至不敢去看东方越。 “摄政王”赵朔一笑,掉头转向东方越,“不知方才摄政王说了什么皇上不善言辞,不如请摄政王代为转述也教百官听听,皇上的旨意何如” 东方越切齿带笑,“睿王爷果然是足智多谋,本王甘拜下风。” 赵朔扭头,蹙眉望着百官,“诸位” 百官俯首,这两位重臣,谁都得罪不起,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一时间,殿内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说话。 “本王方才上谏,让状元郎接替兵部侍郎一职。”东方越冷然。 赵朔如释重负,“我当是什么事原是个侍郎之职。好说好说,这朝中之事,摄政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东方越一怔,百官面前,若是太过放肆那就是他转身跪在殿内,“皇上,臣并无僭越之意,请皇上恕罪。” 赵朔躬身行礼,“皇上恕罪,臣怕是上了年纪,语无伦次,请皇上勿要怪罪摄政王,臣甘愿替摄政王领这僭越之罪。” 赵禄声音打颤,“无妨无妨,二位卿家快快起身。” “你”东方越冷然等着赵朔,赵朔还是一脸的气定神闲,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见状,赵禄慌忙道,“此事怪朕太过、太过匆忙,没有思虑周到。朕朕暂时将此事押后,容后再议再议” 最后两个字,简直细若蚊蝇,唯有赵禄自己才能听到。 “哼”东方越拂袖而出。 赵朔瞧了殿上的赵禄一眼,勾唇一笑,继而紧追东方越而去,“摄政王慢走,多有得罪啊”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朝中,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才能平衡朝廷的力量。乌托国虎视眈眈,大夏又蠢蠢欲动,大燕决不能在此时内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禄下了朝,在偏殿内召见赵朔,薄瑶太后也在场。 “皇叔的身子好些了吗”赵禄问。 赵朔点了头,“承蒙皇恩,不敢不好。” 薄瑶冷笑两声,“睿王爷的身子,真是好的神速。” “可惜没好全,不然也不至于在朝堂上,惹怒了摄政王。”赵朔躬身行礼,“不知皇上与太后娘娘召见微臣,有何要事” “尽一切力量,拉拢新臣。”薄瑶开口。 赵朔早就知道薄瑶太后打的是状元郎的主意。 倒不是真的看中了人,而是看中了,让新人去占据最有利的朝中官职。比如兵部尚书然则兵部侍郎是摄政王的人,所以兵部尚书之位已经不保。既然如此,拿个侍郎之位也好,但前提是,沈浩必须对皇帝与太后忠心,否则就是养虎为患。 “太后娘娘,可以召见状元郎。臣,怕是力有不逮。”赵朔轻语。 薄瑶轻叹,“哀家知道,你大病初愈,委实不该让你太过操劳。可朝中皆由摄政王把持,长此以往,君不君臣不臣,又该如何是好哀家不能眼睁睁看着先帝留下的江山,为人做嫁衣。睿王爷如今是唯一能与摄政王抗衡之人,难道你也不念先帝的手足之情了吗” 赵朔面无波澜,“先帝驾崩已过十数年,早已物是人非。太后娘娘,微臣身子不适,暂先告退。” “你就算恨哀家当年之事,那皇帝总是你亲侄子吧哀家当初,也是迫不得已。”薄瑶站在他身后。 赵朔没有停留,快步走出偏殿,不曾回头。 赵禄站在那里,“母后何苦强人所难。” “哀家不强人所难,你就会一无所有。”薄瑶面色极为难看,“到时候天下之大,将再也没有我们母子两的容身之地。” 小太监快步上前,扑通跪在薄瑶太后跟前,“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状元郎和榜眼探花三人,上了摄政王府的车辇,去了摄政王府。” “下去吧”赵禄垂下眉目,“母后怕是要白忙一场了。” “哀家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薄瑶有气无力,“这么多年的苦心孤诣,不都是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吗” 赵禄没说话,抬步走出去。 “禄儿”薄瑶喊了一声。 赵禄依旧往前走,始终没有回头。 薄瑶眸中染血,“为何一个个都恨我我做的,难道还不够多吗这么多年” 摄政王府。 梁以儒抬头看一眼摄政王府的高悬匾额,心如明镜。扭头察觉沈浩的紧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一笑,“别紧张,没事的。” 沈浩颔首,“还好有你在。” 葛青道,“也不知摄政王找你我三人,到底有何要事他会不会杀了我们” “光天化日,应该还不至于。”梁以儒深吸一口气,与二人一道走了进去。 偌大的摄政王府,就像个迷宫,雕栏画柱,足见奢靡。 东方越站在书房里,外头一声报,沈浩等三人便走了进来。 “参见摄政王。”三人齐齐跪地。 “免礼。”东方越转身,缓步走到案前坐定,三人恭敬的站在他跟前,“随便坐。” 沈浩看了梁以儒一眼,只见梁以儒已经坐了下来,丝毫不见外。见状,沈浩也跟着坐下来,心里忐忑惶恐。 “状元郎是沧州人氏”东方越问。 “在下代州府人氏。”梁以儒却应了声。 东方越眉头微蹙,脸上还保持着僵冷的笑,“你们的文章,本王都看了,觉得很好。” “原可以更好。”梁以儒信心满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装傻充愣她也会 东方越冷哼,“看样子,榜眼郎才富五车,前途无量。” 梁以儒笑着起身行礼,“多谢摄政王抬举。学生一定不负所望,必定出人头地。” 沈浩倒吸一口冷气,这东方越的眼神看着格外森冷,怎的梁以儒没发觉在东方越跟前逞能,不是自掘坟墓吗 寥寥数语,算是东方越对三人的试探。 等到三人走出摄政王府,梁以儒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沈浩急忙将梁以儒拉到一旁。“你怎如此心急这摄政王府是可以轻易进出的吗摄政王位高权重,岂能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这么一来岂非自断前程” 梁以儒淡淡的笑着。“也好。” 闻言,沈浩一怔,有些不明所以。梁以儒却已两袖清风,拂尘而去。 书房内,景明上前,“王爷,这三人当中,那个梁以儒似乎很有诚意。王爷是不是有意收他为己用,委以重任” 东方越临窗而立,“此人性格好强,处处光芒毕露,绝非好事。纵观其言行举止,可见处事不稳,话不三思,决不可重用。我摄政王府,岂能养一祸根。” 这话确实有道理。来丰丽弟。 景明颔首。“王爷所言极是。摄政王府需得稳重之人,朝中大事亦不可轻托鲁莽之辈。如此看来,梁以儒不堪重用。” 东方越点了头,“其他两个,倒有几分谨慎和心思,若能效忠本王,未尝不是件好事。让那个梁以儒当个文华殿行走就是。不予正职,就当养个闲人。这沈浩,本王看他有点本事,心思也细,你先试试看,若是可成,本王再用不迟。” “卑职明白。”景明应声。 有时候,以进为退,以退为进,都能达到期许的效果。 赵朔回来的时候,李焕将夏雨去过“一叶知秋”的消息告诉了赵朔。 “人呢”赵朔问。 李焕摇头,“不知道去哪儿了,但肯定没有出府。” 赵朔想了想。朝着养心阁的小厨房走去。 还没到那儿,便看见厨娘与厨子们在那争吵不休。在睿王府,这是不被允许的。赵朔眉头微蹙,李焕会意的上前。 不多时,李焕急急忙忙的回来,“没什么大事,就是厨房里刚刚杀好的鸡不见了。厨子们以为是厨娘偷的,争来争去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赵朔眉头微蹙,“不必找了。” 语罢,他掉头就走,“府中哪里有黄土” 李焕想了想,“估计花园里会有。” 赵朔抬步就往花园走去。 花园里透着迷人的肉香,弥漫不去。假山丛里,夏雨将刚刚起出来的黄土包砸碎,而后小心的打开里头的荷叶包。喷香的烤肉味,令人口水直流。 “吓死小爷了,吃个鸡压压惊。”夏雨美滋滋的啃着鸡。 一扭头,赵朔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身边,惊得她险些被鸡骨头卡着,瞬时拼命的咳嗽,“怎么、怎么那么阴魂不散不就、就吃你一个鸡吗咳咳咳小气鬼” 他蹲下身子,嫌弃的看她咳得满脸通红,伸手替她捋了捋脊背,低柔的道一句,“偷鸡贼。” 夏雨喘了一会,总算没事了。 她张了张嘴,想问那个怪异的院子是怎么回事。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毕竟是赵朔的家事,她是为了虎子留下来的,何必淌这趟混水,找这个麻烦 可好奇害死猫,不问心里又老是揣着事,实在不好受。 她那点小九九,赵朔早就心知肚明,却也不挑破。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实在是无法无天,总该受点教训。 就罚她,憋一段时间。 “赵老九,你那么聪明,不觉得累吗”晚饭的时候,她边吃边问。 赵朔睨了她一眼,“那么多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夏雨撇撇嘴,“京城的东西,没代州府的好吃。”她抬头看他,“没我哥做的好。” 他抿一口茶,“那你滚回去。” “你放了虎子,我就滚回去。”夏雨扒拉着碗里的饭,“何况我还是你的血牛,你舍得让我滚回去吗” 赵朔不说话。 “为什么又不说话”夏雨嚼着碗里的五花肉,扭头问坐在一旁安静看书的赵朔,“书都是人写出来的,有什么好看的” “你师父是谁”赵朔忽然问。 夏雨一下子咬住筷子,“师父什么师父我的功夫你又不是不知道,是跟海叔学的三脚猫,街上小打小闹倒也罢了,对付你们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吗” 赵朔道,“你开锁的本事、赌桌上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跟我爹学的。”夏雨埋头吃饭,最后干脆放下了筷子,“我去消消食。” “朱成在哪”赵朔问。 夏雨站在门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朱成夏成的,莫名其妙。” “有人在找他。”赵朔继续道,抬头去看她僵直不动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当年他跟贾大海一起出逃,你认识贾大海,那么朱成你也该认识。” 夏雨没有应声,快步走出门。 李焕蹙眉,“爷,你明知不会有结果,她根本不会告诉你,何苦打草惊蛇” “不打草惊蛇,怎么知道蛇在哪”赵朔放下手中的书,眸中深邃难测,“就看谁,先找到他。” “老孔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只怕他是不会现身的。”李焕轻叹。 “夏雨什么都不会,偏偏赌技极好。若非从小训练,根本达不到这种程度的。可想而知这些年,那老疯子嗜赌如命,把这丫头当成了接班人。”赵朔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人,过分痴迷一样东西,可成一事,也可败一世。那便是软肋” 只是他忘了,有时候过分痴迷的,不单单是东西,还有人。 那是心底的执念。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李焕点了头,“王爷的意思是利用夏雨去引他出来” 赵朔眉目微挑,黑鸦羽般的睫毛翩然扬起,“爷是这种人吗” 李焕仲怔,吞了吞口水,为难的低语,“爷是好人” 那,爷的意思是 夏雨可不管赵朔是什么意思,只快速的回到自己房间,想不通赵朔怎么开始找自己的师父了师父跟赵朔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赵朔是因为海叔的事,迁怒了师父师父虽然是海叔的好友,可这两年也不知去哪,早就不在代州府了。 这么一想,夏雨才算稍稍放心。 找不到师父,那么师父就该是安全的。 蓦地,她想起了那个九环如意锁伸手摸上自己腰间的钥匙,“难道要找师父的,是他”赵朔不是说了吗有人找他 夏雨抿唇,师父说过,他这辈子有两个仇人,一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正在四处追杀他。他这辈子也有两个兄弟,一个是海叔,一个已死。 心慌意乱,第二天一大早,夏雨便溜出了王府。 云客居里,梁以儒还没走。 他怕自己走了,她回来找不到他,会生气,会觉得他不够义气 “你是说,睿王跟你打听成师父的下落”梁以儒蹙眉。 夏雨吃着点心连连点头,“对。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可我觉得这事跟赵朔没什么关系,应该是有人在找师父,赵朔只是个中间人。” “是谁在找成师父”梁以儒不解。 夏雨摇头,“若我知道,我也不会烦恼了。不过我看见了九环如意锁,师父说过这个东西,他当年留给了自己的师弟。但”夏雨喝一口水,眉头微皱,“师父说,师叔已经死了很久,所以九环如意锁是不可能出现的。” 梁以儒道,“会不会是有人盗墓取出” “不太可能。”夏雨道,“就算是盗墓而出,那也不至于要追根究底,找我师父。” 梁以儒赞同的点头,“看样子当年海叔和成师父,他们二人的身上有不少秘密。只可惜,连累了你。” 夏雨撇撇嘴,“师父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算连累。不过海叔已经死了,师父也失踪多年,这个答案唯有天知道。” “对了,皇上让我做文华殿行走,我留了下来。”梁以儒眸色微亮,定定的看着她。 嚼着嘴里的点心,夏雨不解,“你不是不喜欢当官吗何况这个什么行走,是大官吗” 梁以儒摇头,“是个闲职,什么都不算。” “那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夏雨不悦,“皇帝真不厚道,好不容易选了前三名,还这样糟蹋。” “嘘”梁以儒慌忙捂住她的嘴,“大庭广众,祸从口出。” 这可是云客居的大堂,人来人往的。若是教有心人听了去,可是了不得,这些话,也足够夏雨喝一壶的。 很不巧,隔壁桌就坐着一个有心人。 翩翩少年郎,一袭藏青色衣衫,一身的英气逼人。 “这位兄台是对当今圣上不满吗”少年坐了下来。 夏雨抬头看他,竟觉有几分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我们认识吗”她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瞎胡闹的小皇帝 这俊俏的五官,唇红齿白,不是偷出皇宫的赵禄又是何人也难怪夏雨觉得眼熟,须知赵禄与赵朔乃是亲叔侄,容貌上自然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梁以儒当时在大殿上。也只是稍稍瞄了一眼皇帝,哪敢明目张胆的去看。何况赵禄端坐龙椅,隔得又远,现下赵禄穿着平民衣裳,梁以儒一时间也没能认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失礼失礼,在下这位小兄弟惯来口无遮拦,却也是无心之失。”梁以儒打了圆场。“阁下莫往心里去,阿雨。咱们走。” 夏雨起身,朝着赵禄努了努嘴,“多管闲事。” 赵禄拦住她的去路,“你且说说看,朕我这哪里是多管闲事正所谓天下事天下人管,我” “我什么我”夏雨撇撇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有本事你别冲我挑毛病,你去边境找乌托国、找大夏打一仗。上得了战场的才是英雄,只会空口白牙的都是孬种。” “你”赵禄挑眉愠怒。 “你什么你你娘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在街上瞎晃悠,然后挑别人的毛病大做文章有这样的闲工夫,你去考状元啊怎么今年的前三甲没你的名字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夏雨憋着一肚子火,这赵禄还往枪口上撞,纯粹找骂 赵禄拂袖,“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这叫有理走遍天下,你那是无理寸步难行。”夏雨嗤鼻,跟着梁以儒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赵禄紧跟不放。 夏雨走出云客居,扭头看一眼屁股后头的赵禄,“你跟着我干什么你要是想告我,就去知府衙门击鼓鸣冤。不过我坦白告诉你,无凭无证。我是不会承认的。说过的话,放过的屁,风吹到哪就到哪,跟我没关系。” 赵禄道,“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们觉得当今圣上如何” “皇”身边的小厮刚要开口,赵禄瞬时瞪了他一眼。 夏雨瞧了梁以儒一眼,梁以儒轻叹一声,“这里是长街,不便说话。” 说着,便去了一处僻静的十里亭。 “兄台似乎很关心国事。”梁以儒倚栏而坐。 赵禄道,“国事影响国运,自然是关心的。” “听说皇帝都要专心当个木匠了。你这小老百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夏雨瞧一眼赵禄瘦弱的小身板,带着显而易见的鄙夷。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梁以儒轻描淡写,“只不过这天下,非蚍蜉之力所能撼动,我等儒学之士,也只能望洋兴叹。” 赵禄轻叹一声,“阁下心胸广大,为何屈居文华殿行走,而不图锦绣前程” 梁以儒瞧了夏雨一眼,“我只做值得之事,只为值得之人。名利浮云,都不过芳华一瞬,有何可惜” 夏雨两眼一翻白,说的那些文绉绉的,她听得云里雾里。 “极好。”赵禄赞许的望着梁以儒,“好一个只做值得之事,只为值得之人。” “谬赞,愧不敢当。”梁以儒起身,“时辰不早了,在下也该走了,告辞。” 赵禄笑道,“我与阁下甚是投缘,不知阁下是否嫌弃,与我结义而行” 夏雨蹙眉,“他是我兄弟。” “有缘相逢,那咱们三个一道结义,可好”赵禄难得高兴一场。 “皇”身旁的小厮正要开口,赵禄厌烦的拂袖,“顺子,到一边去。” 梁以儒道,“萍水相逢本就是缘分,恭敬不如从命。”这世上,多一个朋友,远胜于多一个敌人。朋友自然是愈多愈好,多多益善。 这还是夏雨教的。 齐声道:皇天后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日月为鉴,天地为证,黄禄、梁以儒、夏雨,结为异姓兄弟,福祸同担,风雨共济。谁若背信,天诛地灭。 黄禄最大,梁以儒其次,夏雨自然是最小的。 平白无故捡了个大哥,倒也不亏。何况这个大哥,看上去很有钱夏雨心里偷着乐,估计还能捞一把 赵禄不敢实名相告,便将腰间的玉佩掰成两断,分送给梁以儒和夏雨,“你们若是有了难处,可去皇宫西北角的广德门找侍卫,他们自然会找到我。” “你是宫里的”梁以儒蹙眉。 夏雨掂量着手中的玉佩,分量不轻,玉种极好,水头也相当不错,是块好玉。就这么任性的掰断,可见富贵至极,已然不将这些小东西放在眼里。 还住在宫里 宫里夏雨嘴角一抽,不会是哪宫太监吧出手这么阔绰,保不齐是太监总管之类的心中幽幽扼腕:小小年纪,就被剥夺了做男人的权力,真是可惜。 面上,依旧笑颜如花。 赵禄笑了笑,“我也该回去了,你们记得来找我。告辞” 梁以儒抱拳相送。 夏雨收好玉佩,“咱们也走吧” 二人又回了长街,梁以儒在西街租了一座小四合院。他不愿与衙门里的人为伍,所以干脆自己租房子住,不去衙门讨这晦气。等家里的银子到了,再去买下院子久居京城。 一辆马车从身旁经过,风过车帘,夏雨稍稍一怔。 “何事”梁以儒问。 夏雨愕然,眸色微恙,“我好像看见了疏影。” 梁以儒仲怔,继而笑道,“她在代州府,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是马车里那个,真的好像。”夏雨蹙眉,“难不成是我花眼” “她怎么可能来京城”梁以儒面色微沉,“别胡思乱想了。” 夏雨想着,难道是自己最近想得太多,所以出现了幻觉。 神情恹恹的回到睿王府,府内倒是热热闹闹的,夏雨一问才知道今夜睿王府大喜。说是赵朔病愈,宴邀几位朝中好友及亲眷来聚一聚。 一听宴邀,夏雨来了精神。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如果能把赵朔灌醉,也许能掏出虎子的下落。 夏雨进养心阁的时候,赵朔已经换好了衣服。 她甚少见他穿的如此鲜艳,一改墨色的暗沉。绛紫色,金丝银线刺锦绣山河的袍子,腰间金玉带。她微微一怔,抬头去看他精致无双的容。那双美丽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扬起,唇角勾勒出迷人的弧度。 他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慵懒清贵。 便是不言不语,也足以震慑世人。 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神,夏雨慌忙回过神,“爷,今晚能不能带上我”来丰丽号。 赵朔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捋着自己的衣袖,“你去作甚” 她撇撇嘴,“凑热闹。” 他不答,缓步走出门。 “爷”她委屈的喊。 赵朔没有停步,只是懒洋洋的道一句,“还杵着蠢到时候可别后悔。” 夏雨笑嘻嘻的追上去。 花园宴席,热热闹闹,到处莺莺燕燕。夏雨进睿王府那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凡是能进睿王府的,都是极尽富贵之人。要么位居高阁,要么富可敌国。 宴席分两排,睿王赵朔为主,两侧为客,从正一品而下,依位份高低排列。 位份最高的,自然是当今茂王,八王爷赵誉。 其次是正一品太傅秋劲风,大学士付云旭。 宴席上有文有武,各自参半。 有一心人,也有异心人。 人心隔肚皮,日久见真章。 夏雨作为赵朔的内侍,与李焕左右并肩而立。不过能看不能吃,对夏雨而言,确实是一种折磨。看着宴席上,色香味俱全的各式菜肴,以及各种点心,夏雨的肚子早就开始唱空城计了。 华光璀璨,整个睿王府恍如白昼。 “吾等恭贺王爷身体康复,王爷千岁千千岁。”诸位大臣,皆举杯高喝。 赵朔淡淡的笑着,“诸位知道本王不喝酒,如今以茶代酒,多谢诸位挂心,本王感激不尽。”语罢,饮了杯中水。 夏雨暗自调侃,什么叫以茶代酒,分明就是不胜酒力,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众人一饮而尽,似乎心领神会。 赵誉笑道,“九弟病体康复,委实可喜可贺,只是这精神还不太好,尚需静养才是。” 赵朔点了头,却是心知肚明,“多谢皇兄关心。” 待赵誉饮罢美酒,又道,“九弟身边没有个体己的,身子才会难以见好。男人身边,没有个女人,到底是不如意的。” 语罢,他瞧一眼对面的叶光耀大将军,“听说叶家二小姐叶尔瑜,容貌端庄,生得极好,太后与皇上有意御赐。想必等叶二小姐入了睿王府,定能好生照料九弟的饮食起居。如此,本王也就放心了。” 叶光耀没有说话,扭头去看赵朔的脸色。 赵朔喝一口茶,面无波澜,甚至没有抬头去看任何人。 夏雨这才明白,坐在赵朔右侧的髯胡将军,便是赵朔的准丈人大将军叶光耀。只等着一纸圣谕,叶家二小姐就会风风光光的嫁入睿王府为妃。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憋闷。 夏雨眉头微蹙,难不成是因为上次和东方旭一起摔下山洞,所以内伤未愈 “只可惜了叶家大小姐。”大学士付云旭不冷不热的开口。 叶光耀面色骤变,狠狠盯着付云旭。 赵誉一顿,随即笑道,“九弟难得身体康复,各位莫提旧事,那些事就让他随风去吧”转而朝着赵朔笑道,“不如让本王府中的舞姬,来为九弟献上一舞,九弟意下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夏雨的承诺 夏雨觉得好笑,这赵誉真不是省油的灯。明明早就把人带来了,还在赵朔跟前玩花样。 再看赵朔,永远一副平淡无波的模样。那双半垂的桃花眸,深邃而没有半点光亮。幽暗的眸。如同遮住眼睛的薄雾,教人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酒过三巡,微风熏得游人醉。 一曲笙歌起,红绡任意舞。 丝竹声声,唱不尽盛世繁华,道不尽歌舞升平。谁家宴席下。酒不醉人人自醉 踩着醉人的调子,一排排舞姬翩然上场。脚下飞旋。红毯上舞姿曼妙。袒胸露臂,各自妖娆。长长的彩带在风中飞舞,轻盈的舞步,精妙无双。 夏雨看的津津有味,赵朔的眉头却越发蹙起。 一串清脆的铜铃声随之响起,主心骨终于登场。 赵朔眸色微沉,低头品茗。 红衣飞扬,那一抹万花丛中的娇艳朱砂,让多少人惊艳当场。 眉似月,眸似水。朱唇微抿,眉梢微抬,顿生万种风情。脚踝铜铃幽幽轻响,腕上彩带翩然随风。青丝从光滑白皙的面颊处滑落,露出那张美艳无双的脸。 烛光摇曳,舞姿绝世,场上寂静无语。 看她身若无骨。犹似当年飞燕舞。这样的女子,可融百丈冰,可炼绕指柔。但凡看上一眼,都教人再也舍不得,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夏雨与她对视一眼,便是那一眼,让她僵在当场。 疏影 真的是疏影 她不是在花满楼。在代州府吗为何会来到京城还为何会成为八王爷府上的舞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多少个问号,都没有答案。来丰乐划。 疏影也显然一怔,但随即用她风情万种的笑靥遮掩过去。便是这一怔,终归落在了赵誉的眼里,他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夏雨。 这个站在赵朔身边,极为面生的小个子。 意识到赵誉的视线投在自己身上,夏雨慌忙低头。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的落在赵朔身上,气定神闲的赵朔,依旧只是喝喝茶看看舞,好似什么都没发觉。 夏雨抿唇,赵朔不是见过疏影吗怎么现在装得跟不认识一样,一点都不诧异抑或。他从未将疏影放在眼里,所以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这可能吗 夏雨觉得不太可能。 她心不在焉,一曲舞罢也浑然不觉。 疏影温柔的坐在赵誉身边,小心的服侍赵誉,为其倒酒夹菜,看上去格外的卑微。有如此佳人在场,自然少不得敬酒。 赵誉也不管疏影,任凭诸位官员敬酒,将疏影灌得醉醺醺。 “王爷,奴婢有些醉,去透透气。”疏影低声地气。 “真没用,扫兴。”赵誉冷哼,狠狠剜了疏影一眼。 疏影垂着眸,起身踉踉跄跄的朝着假山走去。那儿位置僻静,人也少,能安安静静的歇会。 夏雨见众人喝得都七七八八了,一步一退的往后退。视线牢牢锁定宴场,发觉无人注意,转身将自己隐没在黑暗处。 赵朔斜了李焕一眼,李焕会意的退下。 “疏影。”夏雨低唤。 假山下,昏昏欲睡的疏影靠在石壁处坐着,看上去真的醉了。 听得熟悉的声音,疏影缓缓睁开双眸,又缓缓合上。 夏雨俯身蹲下,“疏影,我是阿雨。” 疏影这才重新睁开眼,哽咽着喊了一声,“阿雨,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真的是我。”夏雨握紧疏影的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是在花满楼吗我说过等我发达了,我就给你赎身,怎么你全忘了” “你们走后,我一人守着花满楼,什么都没了,还以为此生无望。直到遇见王爷来花满楼,便匆匆将此身交付,谁知道终也不过,是个低等姬妾。”疏影凄然落泪,“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你。真是苍天弄人,让你看见我最狼狈的一面。” 夏雨噙着泪,“你怎么那么傻,花满楼再不好,也是你的根。那些达官贵人是什么嘴脸,难道你我还见得少吗他们喜新厌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近距离时,夏雨才发现,疏影眼角的浓妆,竟是为了遮掩眼角的淤青。 “他打你”夏雨心疼,慌忙查看疏影的身子。腕上的彩带缠绕,是为了遮掩青紫伤痕,并非真的是为了好看。 在疏影身上,大大小小的瘀伤,不计其数。 很多都在看不见的地方,下手都极狠。 疏影拭泪,一身的酒气,“习惯了,不疼。” “他给了大娘多少银子,才赎的你”夏雨深吸一口气。 “十万两。”疏影泣泪。 夏雨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十万两”手中没钱,心里没底,夏雨抿唇不语。 疏影笑得勉强,“没事的,反正我们这种人,打从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我这还是好的,王爷平素待我还是极好的,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打我。王爷后院妻妾成群,只怪我自己不知道争取。你放心,只要我好好过日子,这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那些女人心如毒蝎,你心地善良,怎么斗得过她们”夏雨起身,银牙一咬,“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凑够银子,将你从八王爷的手里赎出来。” “不用。”疏影摇头,扶着假山石起身,“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何况王爷未必会放了我。” 夏雨圈红了眼眶,“我有难的时候,是你帮我。从小到大,你就跟我姐姐一样疼我。如果不是我带走了你所有的钱,你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跟王爷走我夏雨,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等我。” 疏影将脖子上的玉珏项链取下来,“我已经一无所有,唯有这个,不舍得让任何人碰,如今正好物归原主。” “就当是我给你的承诺。”夏雨推还给她,转身就走,“我来想办法。” “阿雨”疏影喊了一声。 夏雨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疏影张了张嘴,终归还是将未出口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 “我会骗任何人,但我绝不会骗你。我夏雨对你江疏影说的话,永远都作数。”夏雨对她一笑,头也不回的离开。 从这一刻起,她要开始敛财大计,不计手段救疏影脱离火坑。 夏雨想,这事不能让梁以儒知道,免得将来他对疏影心存芥蒂。 黑暗中,一双眼眸冷冽至绝,冰冷的将一切尽收眼底,最后消失无踪。 李焕回到赵朔身边,伏在赵朔耳畔低语一番,赵朔点了头,面上仍是没有任何情绪。 扭头去看平静归来的赵誉,赵朔笑道,“皇兄近来的酒量似乎少了很多,平素喝这么点至多微醉,如今看似醉得不轻,我都怕皇兄会在府中迷路。” 赵誉一笑,“年岁渐长,酒量自然就下去了。” 二人正说这话,突然听到外头一声喊,“摄政王到” 场上瞬时寂静无声,只听得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回廊处。 风吹灯笼摇晃,明亮的光线中,东方越阔步走来。 大臣们面面相觑,甚至有些窘迫之色。 谁不知摄政王与睿王爷乃是十多年的死对头,尤其这几年,睿王爷的羽翼日丰,摄政王更视赵朔为眼中钉、肉中刺。 “睿王大宴群臣,怎的也不通知本王。是瞧不起本王,还是觉得本王给不起薄礼”东方越朗声大笑。 便是这笑声,足以让群臣皆不寒而栗。 笑声过后,东方越已经站在了宴席中央。 赵朔抿一口杯中香茗,也不起身,只拂袖朝着李焕道,“为摄政王重摆宴席,上好酒。” “不必。”东方越坐了下来,一旁的官员赶紧让座,所有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生怕出了睿王府,摄政王就会挨个的找他们麻烦。 景明端着一个酒壶上前,这白玉壶盛酒,夜光杯饮用,不可不谓之“用心良苦”。 夏雨重新站在赵朔身边,一眼就看中那个酒壶。 这可是上好的白玉壶,壶体通透如羊脂。壶中液体,烛光里亦是清晰非常。而那夜光杯,夏雨更是连见都没见过。 听说夜光杯是当年先帝恩赐之物,乃绝世无双的宝贝。除了太后娘娘宫里,就只剩下东方越手中的,价值绝对不菲。 “此乃七步醉。”东方越笑得冰凉,“寻常人一杯下肚,七步必醉。这是本王送给睿王爷的薄礼,还望睿王给个面子笑纳” 所有人的心里,瞬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东方越扫一眼在场众人,“不知诸位可想尝一尝” 试问在场众人,谁敢去尝摄政王给的酒若是毒酒,岂非做了替死鬼那么多人在场,谁都不愿做出头鸟,挨那一刀。 景明上前,斟满酒杯。 东方越笑了笑,“睿王爷意下如何” 李焕上前,“王爷从不饮酒,摄政王不会不知道吧” 东方越眉目陡沉,眸中杀气腾然,“哼,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跟本王说教或者,你想以下犯上不知睿王是否介意,本王在府上替你教训不长眼的奴才” “退下。”赵朔开口。 李焕深吸一口气,终归退后几步。 东方越,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夏雨抿唇,微微上前,“既然摄政王盛情,作为睿王的内侍,是否也该有所担当若我能七步不倒,摄政王是否就此收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砸场子的摄政王 为◇隐ˇ逸雪〃童鞋的马车加更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夏雨身上,但见她笑着走到东方越跟前,眸中晶亮。众人皆为其捏了一把冷汗,在东方越跟前逞能,无疑是自掘坟墓。 夏雨没见过东方越的手段。她来到京城之后,才知道摄政王是什么。什么传闻什么听说,都不过是人云亦云,她从未真正见识过。 许是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 何况早前,她只当他是老伯。 东方越冷眸打量了夏雨好久,倔强的时候。这眉目间的气韵像极了她,“还真有不怕死的。” 夏雨一笑。“摄政王送与睿王的东西,岂能有毒。众目睽睽,奴才不怕。”说着,她端起了酒杯。 “既是有意代劳,三杯为敬吧”东方越冷笑,对上依旧淡然若素的赵朔,“三杯不倒,本王马上离开,否则你这奴才以下犯上,罪该万死。” “摄政王未免太强人所难。”赵朔放下手中杯盏。 东方越瞧了夏雨一眼,“睿王爱护手下,本王今日也给你个面子,与本王痛饮一杯便是作罢。如何” 东方越胡搅蛮缠,可这么多大臣都在,若双方打起来,难免牵连甚广。 “这奴才不知轻重。摄政王不如将其就地正法以泄心头之怒。至于这杯酒,九弟确实不会饮酒,何况他身体刚刚痊愈,不如”赵誉上前打圆场。 东方越冷哼,“不如茂王代劳” 赵誉哑然不语,看着东方越手中那杯酒,干涩的吞了吞口水。疏影远远的站着。身子微颤着低头。 夏雨知道,这次是骑虎难下。 也不知道这七步醉到底是什么,难不成真有那么厉害她深吸一口气几欲上前,赵朔剜了她一眼,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听说睿王府有个新宠,乃是睿王身边的内侍,名曰夏雨,想必就是你吧”东方越笑得极为讽刺,但那种鄙夷的口吻,令夏雨心生厌恶。 “王爷说话算话”夏雨掸落赵朔的手。 东方越点头,“本王一言九鼎。” “好”夏雨二话不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朔眸色陡沉,他倒不是怕酒中有毒。而是担心她醉酒伤身。 杯酒下肚,小腹微热。 夏雨只觉唇齿间留香,酒香醇厚,咽喉处稍有灼热,眼前的景物只是晃了一下,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大碍。她惯来酒劲上的慢,所以此刻还很清醒。 当着众人的面,她大胆的走了七步,继而笑道,“摄政王的七步醉八成是唬人的,为何我一点都没事” 东方越显然一怔,心道这小子的酒量真的这么好还是她做了手脚 景明又倒上一杯酒,夏雨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酒劲有些上头,舌头有些酥麻,脑子晕晕的。但她还是轻松的走了七步,依旧站立不倒,“我就说这不是七步醉,加起来都十四步了,还没醉呢” 群臣开始交头接耳,简直不敢相信东方越拿着假酒糊弄众人。一个个赞叹夏雨好酒量,各个翘起大拇指。 “怎么可能”东方越瞪大眸子,“这不可能” 寻常人喝下两杯必倒,怎么这小子竟然还清醒无比脸不红心不跳,吐字清晰,口齿分明。这七步醉的威力,他来睿王府之前早已见识过,怎么到了夏雨这里,就不管用了是酒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 夏雨喝下第三杯酒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轻飘飘的,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可她还保留了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一步一摇晃的走完了七步。 赵朔死死盯着她,一言不发看她走完摇摇晃晃的七步。这丫头,真是倔强得令人发指。他已看出她的迷醉,她却偏偏说什么都不肯倒下,非要跟东方越杠到底。 “我还能喝。”夏雨疲倦的撑着眼皮。 语罢,竟痴痴的笑着,指着东方越傻乎乎的笑道,“呵呵我就说你的酒是假的,你还不信。这下子,丢人丢大发了吧什么七步醉,这都三七二十一了干脆改名,叫不醉不归好了” 景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夏雨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竟然三杯不倒这酒量果然大的惊人。再看自家王爷,眸发青,脸发黑,身子都有些轻颤,一身的杀气腾然,心道“糟了,王爷生气了”。 赵朔站在赵朔身旁,眸色幽冷。 东方越冷哼,当即拂袖而去。 “慢走”夏雨傻笑着摆手,身子摇摇欲坠。 众人皆快速的跟赵朔行礼告辞,急急忙忙的离开睿王府。 疏影只敢远远的看一眼夏雨,什么都没敢做,便随着赵誉离开了睿王府。 等到宴散人走尽,夏雨这才脚下一软,一头栽向地面。 好困 所幸赵朔抱得及时,快速将其拦腰抱起,几近切齿,“去拿醒酒汤。” 李焕颔首。 夏雨靠在赵朔的怀里,伏在他的肩头,额头贴着他的颈部,暖暖的感觉瞬时传遍全身。她闭着眼睛,整个人迷迷糊糊得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低声细语,“赵老九,我替你挡酒,还替你挡灾,记得付钱。” 他一怔,顿住脚步去看怀里的女子,“醉了还记得讨钱,真是财奴。” 她仰头嘿嘿的笑着,一张脸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一样,让人见了真想一口咬下去,“大娘说,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能靠钱。”继而一把揪住赵朔的衣襟,“赵老九,给不给不给我跟你没完” 赵朔眯起眸子,心道,果然什么树结什么果。花满楼出来的,果然满脑子都是酒色财气。他无奈的摇着头,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哄她,“待会就给。” 她这才松了手,柔若无骨的靠在他怀里,“乖。” 将她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夏雨翻个身就抱住了他胳膊,“娘你别走,别不要我娘”她的口水,直接流到了他的衣袖上。 赵朔骇然瞪大眸子,突然就后悔了。 哪怕跟东方越打起来,也好过让一个酒品不好的人喝醉酒。何况这个人,还是个女人,打不得骂不得,最后还得反过来他伺候她。 这叫什么事 不过小妮子够狠,将东方越气得够呛,连夜杀了七步醉的所有酿酒师,让这好酒就此没了以后将来。 李焕取了醒酒汤,赵朔掐起夏雨的下颚,想要强行与她灌下去。哪知夏雨突然醒了,拼命的挣扎,直接将醒酒汤打翻在地。 “再去煎一碗。”赵朔当然知道七步醉的威力,这三杯酒下肚,她还不知道要睡多久。睡久了,人会变傻,不能由着她胡闹。 李焕快步出门。 夏雨睁着迷茫的眸子,盯着眼前的赵朔看了很久,蓦地,她突然捧起赵朔的脸,“你是谁啊长得真好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里” 赵朔嫌恶的拍掉她的手,“放肆” “什么四”夏雨忽然爬到他身上,赵朔一时没防备,瞬时被她压在身下。 她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与他颈部肌肤,紧密接触,“娘说,我再这样下去,会没人敢要我,更没人敢娶我。可是男人嘛这世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男人还不好找吗” “滚”赵朔拧眉,她这一身的酒气,真够熏人的。 可她偏偏黏在了他身上。 他刚推开她几欲起身,却被她突然拽了下去。 这一次,换他压着她。 四目相对,一个桃花美眸,眸若琉璃。一个醉意朦胧,眸色迷离。 当男人与女人保持这个姿势的时候,那就是危险的前兆。 夏雨却痴痴的笑着,就这样盯着他看,模糊的视线,空白的脑子,实则什么都不知道。许是骨子里的劣根性,许是一个人孤单寂寞了太久,又或者酒壮怂人胆。 “我说过,不要盯着一个人看太久,不然会爱上他。”他低语呢喃。 她躬身,轻轻吻上他的唇,将自己口中的酒香过渡给他。 他一怔,惊觉她生涩的主动,带着撩拨心神的魅惑。唇齿相抵,舌尖相濡,茶香酒香,混合在一起,令人难以自拔。 俯身吻上她的脖颈,耳畔是她发出的低声嘤咛。 腰带渐宽,衣衫滑落,迷人的香肩透着女子与生俱来的馨香。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牵引着情到浓时的冲动。 蓦地,浓重的呼吸声,伴随着一两声呼噜,让赵朔骤然清醒。 他眉头紧皱,眸带薄怒的盯着身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撩拨了他的最终结果是她先睡了呼吸变得粗重,赵朔翻身躺在她身侧,扭头去看身边这个渐渐蜷缩若猫儿的女子。 她的睡相,似乎总是保持这种刺猬形态。 许是习惯了自己保护自己,所以即便睡着了,也会下意识的蜷缩身子,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自己的世界。 他无奈的轻叹一声,起身为她掖好被子。 “王爷”李焕端着醒酒汤进来。 “算了。”赵朔摆了手,“去备浴。”来丸有号。 李焕颔首,“是。” “等等。”赵朔蹙眉,“要冷水。” 李焕一怔,“王爷,秋水太凉。” 赵朔揉着眉心,“心太热。” 这话让李焕听得云里雾里,心中犹豫:王爷近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莫不是染上了夏雨的江湖习性,市井之气 谁说不是呢 不但染上了,时日一久,还会再也戒不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疏影横斜水清浅 夏雨醉得不省人事,还有一人,也是不省人事。 那便是疏影。 一顿好打,被丢在柴房自生自灭。柴房的门,重重合上。重锁落下。 疏影痛苦呻吟,勉强撑起身子,重重靠在柴垛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青紫,眼角淤青。 微颤的指尖轻轻拂去唇角的血迹,抬眸无力的望着重锁关闭的柴房门。干哑的嗓子里,发出冰冷的嗤笑。“今日我所受之辱,明日悉数讨还。” 勉力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门口,重重的跪在门内。 疏影无力的拍打着门面,泣不成声,“王爷,奴婢真的没有与人私通。奴婢对王爷的心,难道王爷还不明白吗奴婢跟着王爷从代州府来京城,绝不敢有二心。奴婢一定会完成王爷之命,求王爷宽恕我一次放我一条生路吧” 她嘤嘤啜泣,却无人理会。 赵誉冷然立于柴房外的院子里,贴身内侍孙启上前,“爷,若是人死了,再找个这样美貌的怕是不易。不过睿王好男风,纵女子容色再好,只怕也难以动睿王爷的心。” “若叶尔瑜嫁入了睿王府,这睿王府岂非由她一人独大没个对手。不是很孤单吗”赵誉眉目微沉,“可笑赵恭那个蠢货,赔上了女儿女婿,最后竟连个屁都不敢放。” 孙启点了头,“王爷,这事怎么办” “疏影既然跟夏雨有交情,而夏雨如今正得宠。若能让疏影进入睿王府,将来就算叶尔瑜当了睿王妃,也奈何不得疏影。”赵誉冷笑,“叶家正处于观望,叶光耀不知该投诚摄政王府还是睿王府。若我能在叶尔瑜嫁给赵朔之前,把叶尔瑜弄到手,那么叶光耀手里的兵权,自然就会为我所用。” “王爷好计谋。”孙启毕恭毕敬。 赵誉深吸一口气,“别让她死了。” 孙启颔首,“王爷放心,死不了。若没有这一身的伤,她也进不了睿王府。” 闻言,赵誉拍了拍孙启的肩。“你小子还算有脑子,若大业可成,本王必定重重有赏。到时候封你个一品将军,未尝不可。” 孙启欣喜跪地,“多谢王爷。” 赵誉拂袖而去,孙启眸色微转,重新打开了柴房的大门。 疏影倒伏在孙启脚下,奄奄一息。 “美人如斯惹人怜,只是可惜了。”孙启俯身,指尖轻柔的抚过疏影美丽的面庞,“王爷用心良苦,你别不识好歹。” “救救我。”疏影握住他的手,气息孱弱,身子轻颤,“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孙启将她拦腰抱起,缓步朝着柴房内走去。 昏暗的世界里,他将她放在柴垛旁的木板上,“王爷的意思很明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必须站在赵朔身边。” 疏影点头,泪落两行,“我知道,我一定会照做。求求你,让王爷放我出去吧” “自然是要出去的,只不过”孙启嗅着她身上迷人的馨香,“真香”他的手,从她的面颊处,缓缓滑落至她胸前。随着她的胸前起伏,滚烫的手,最终落在了她的腰腹处。 她惊惧的颤抖,快速按住他的手,“我是王爷的人。” “我也是王爷的人。”孙启冷笑,“就算京城的花街柳巷,首屈一指的春月坊,也找不到你这样的绝色佳人。” 疏影落泪,缓缓松了手。 他的手,沿着她的腿根慢慢的抚过去,却最终停了手,口吻何其讽刺,“我不喜欢人尽可夫的贱人,只不过对你现在还不是时候。” 语罢,他朗笑两声,转身出门。 这种羞辱,让疏影整个人开始剧烈颤抖,最后化作无言的啜泣。身心俱伤,谁让她是轻贱之人,无奈轻贱之命。 摄政王府。 东方旭已经可以坐起来,但只能坐在轮椅上,这段时日都不能下地活动。但大夫说,他恢复得很快,超乎寻常的快速。他却很清楚,如果当初夏雨将他一个人丢在洞中,此刻他已经是一具**的尸体。 甚至于就算死了,摄政王府的人,都未必能找到他。 院子里的阳光极好,他坐在院子里的枫树下,风一吹,头的枫叶便纷纷扬扬的落下。 霜叶红于二月花,真是一点都没错。 东方青含笑走进来,“义兄可有好些” “你怎么出宫了”东方旭随手捏了一叶红枫在手。 “公主去了睿王府,我抽空来看看你。”东方青就着东方旭身边坐下,“如今感觉怎样” 东方旭松了手,掌心枫叶随风而逝,“还能怎样,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东方青眸色微滞,依旧保持着微笑,“听说当日义兄遭人袭击,才会滚落山洞,不知那人是谁,怎的武功如此之高。对方他” 东方旭一笑,“我自己尚且性命不保,哪里管的了他。他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那洞穴很深吗”东方青笑着。 “你要不要自己去试试”东方旭弹指将飘落跟前的枫叶弹开,枫叶若刃,直接扎入树干处,半数没入树身,可见其内劲深厚。 东方青笑得尴尬,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义兄无恙最好,如此我也就不必日夜悬心。近来宫中闲暇下来,公主的病情也已经稳定,我可以时常出宫探视。” “我还没残废,不必浪费你的时间。”东方旭看一眼身后的奴才,奴才会意的转动轮椅,朝着房内推去。 眸色微恙,东方青深吸一口气,“义兄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语罢,她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她又顿住,却没有回头,只僵直了身子,幽幽的道一句,“我是真的想来看看你,看你过的好不好,没别的意思。” 东方青快步出门,东方旭眉目未动。 听说夏雨那一夜饮下三杯不醉,将东方越气得够呛,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当日一道滚下山洞,他虽重伤,但她必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身上有伤还喝酒,只怕会伤上加伤吧 “公子”云官快步上前。 “怎么样”东方旭问。 云官眉头微蹙,“卑职打听到,说夏雨醉酒之后,至今未醒。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东方旭凝眸,“七步醉,寻常人喝一杯必醉,需得睡上一两日。她这三杯下去,估计要睡很久。但若身子不适,还要强行饮酒,只怕就不止数日之眠了。” “公子担心这个作甚”云官不解,“不过是个内侍,为何反倒让公子上了心” “我与赵朔交过那么多次手,总是拿不准赵朔的软肋。难得他也有弱处,我岂能轻易放过。”东方旭说的合情合理。 云官颔首,“卑职继续盯着。” 是该继续盯着的,似乎也只有这样,东方旭才会觉得心里舒坦。握紧了袖中的布条,却想起了那年那事,瞬时让他眼底的眸光冷到极致。 深吸一口气,东方旭敛了眸色。那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不过夏雨惹了摄政王府,只怕这辈子,都会麻烦缠身。 云官去而复返,神色有些焦灼,“公子,王爷那头有动静。” 东方旭眸色陡沉,“什么意思” “王爷的亲卫景明,派人去了睿王府守着,不知道是不是守株待兔。”云官凝眉,“公子,你说王爷是不是打算除掉夏雨”来丸投技。 “得罪义父的,都不会有好下场。”东方旭面不改色。 云官犹豫,“那,咱们还要盯着吗若被王爷发现,又或者发现王爷的人对夏雨动手,卑职又该怎么办” 东方旭良久没说话,过了一会才口吻深沉,“没有人可以跟义父较量,也没有人能够悖逆义父的意思。让你的人,都撤了” “公子不是说,要拿夏雨对付睿王爷”云官迟疑。 “如果义父要她死,我岂能因她而与义父为敌。”东方旭依旧书生白衣,依旧淡淡的笑着。别说夏雨的生死,便是自己的生死,他也做不了主。 他,素来识时务。 云官颔首,“明白。” 妙手堂的大夫快步上前,“公子。” 东方旭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打开来竟画着一条蛇。漆黑如墨,头部三角,正是山洞里遇见的那条蛇,“这是什么蛇” “此蛇惯来生长在阴暗之处,且身负剧毒。”妙手堂大夫眉目微怔,“若是被咬上一口,半盏茶的时间内,必死无疑。” “会不会有人不惧此毒”东方旭问。 大夫摇头,“不可能,除非此人百毒不侵,否则绝难逃生。这蛇惯来不常见,却是极为珍贵的药材,若取其蛇胆服用,药效绝对比寻常蛇胆好过百倍。” “这是毒蛇,不怕被毒死吗”东方旭蹙眉。 “蛇越毒,药用价值越高。”大夫娓娓道来,“蛇胆清肝明目,能治高热昏厥,素来极为有效。不过这蛇不常见,所以更是难得。怎么公子见过” 东方旭深吸一口气,“见过一眼,还见它咬了一人,那人却没死。” 大夫愣住,“不可能不死,难不成天赋异禀,百毒不侵敢问公子,是男是女” “与你无关,退下吧”东方旭不愿继续说下去。 大夫行了礼,快速退下。 东方旭却确定了一件事:夏雨的确百毒不侵。 只是这百毒不侵的体质,是天生的,还是后来造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温柔似水的女子 东方旭猜不透,这个看似简单的夏雨,为何身上会有这么多的秘密他突然想了解,有关于她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可她。在赵朔身边。 赵朔将内力灌入夏雨体内,想替她导气归元,尽快消除酒劲。但她体内好似真的有东西,并且不是她所能控制。 内力如泥牛入海,在她体内消失无踪。 她体内的力量带着极阴极邪,若非他及时抽身,此刻他的内力必定被她源源不绝的抽取。并且转为她自身的力量。 是什么武功,能吸取别人的内力。转化为自身的内劲 “爷”李焕神色一震,乍见赵朔面色微沉,盯着掌心端详,心里隐隐担忧。 赵朔摇头,“没办法。”端起一旁的醒酒汤,“你先出去。” 李焕犹豫片刻,“爷,要不要帮忙” “出去。”赵朔眸色微沉,冰冷的吐出两个字。 李焕点了头,快速出门。 这丫头继续睡下去,对她绝无好处。 赵朔深吸一口气,端起醒酒汤灌了一口,俯身贴上她的唇,将醒酒汤慢慢渡入她的嘴里。温暖的汤药,沿着咽喉徐徐而下,她下意识的吞咽。 喉间滚动。温暖的感觉一直延伸到了肠胃。虽然暖暖的,但强行喂食也让夏雨觉得窒息,甚至于有些喘不上气。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息,弥漫在唇齿之间。 她觉得有东西在嘴里席扫,眼皮好重,但她还是徐徐睁开了眼眸。映入眼帘的是赵朔被无限放大的五官。四目相对,夏雨一下子酒醒一半,脑子瞬时一个激灵。 赵朔 老色狼 手,高高举起,眼见着就要掌掴在赵朔脸上。舌尖顿时疼麻难耐,她快速放下手,死死揪住了他的胳膊。眸中泪花点点,这厮正狠狠咬着她的舌头。 口腔里浓郁的咸腥味,瞬时弥漫开来。 他笑得邪肆,终于松开她的唇,“敢打下来,我就咬断你舌头,不知好歹的东西。” 夏雨这才发觉。嘴里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药味。床边摆着一碗汤药,方才赵朔是给自己喂药 可哪有人,嘴对嘴喂药的 夏雨揉着疼痛的太阳穴,这七步醉的酒劲太厉害,现在她头疼得厉害。 “把醒酒汤喝了。”赵朔将醒酒汤端给她。 闻言,夏雨一饮而尽,这才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两夜。”赵朔嫌恶的看着她,“真不中用。” 夏雨撇撇嘴,揉着生疼的太阳穴,“爷那么厉害,为何不与我畅饮同醉” 他起身捏了一条冷毛巾给她,“我若与你一道酩酊大醉,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夏雨骤然想起,喝醉之前,自己似乎、似乎得罪了摄政王。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夏雨嘴角直抽抽,“爷,睿王府安全吗” 赵朔岂会不知她的小九九,冷哼两声,“现在才怂了,是不是太晚。” 夏雨嗤鼻,将毛巾敷在脸上,平躺在床榻上,幽幽道一句,“良心让狗吃了。” 闻言,赵朔嫌弃的冷哼,却是声若蚊蝇,仿佛说给自己听的,只那么一句,“被你吃的。” 对于醉酒之后发生的事情,夏雨半点印象都没有。赵朔也没打算再提,只是这丫头怎么越看越不顺眼呢横挑鼻子竖挑眼,似乎再也没有一个顺眼的地方。 真想,好好收拾她一顿。 外头,李焕低唤,“王爷,公主来了。” 赵朔眸色微恙,随即朝门口走去。 夏雨不解,公主公主来这里作甚头很疼,夏雨晃晃悠悠的下了床。 安静的亭子里,公主赵妍含笑坐在那里,见赵朔走来,随即起身,柔声低唤一声,“皇叔。”音若珠玉落盘,温柔悦耳。 赵朔颔首,“公主殿下。” “此处无人,皇叔还是跟以前那样,唤我妍儿就是。”赵妍笑颜如花。 大病初愈,美丽的脸上泛着异样的微白,消瘦的身子何其弱不禁风,教人徒生怜花意。一双含羞的眸子,带着若隐若现的忧郁,真可谓我见犹怜。 若说疏影是惊艳之美,那么眼前的赵妍公主,就该是弱柳扶风的病西施。 夏雨躲在灌木丛后头,扒拉着灌木,悄悄的看着。 只是赵妍公主看赵朔的眼神,让夏雨觉得有些不痛快。至于到底哪里不痛快,夏雨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她不喜欢别人盯着赵朔看,不管是男是女或者不男不女。 赵妍从婢女兰珠手中接过一个盒子,“当日我病着,皇叔回京养伤,我也不能前来探望。如今我已无恙,才赶来看望皇叔。我知道睿王府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所以那些人参鹿茸的,我都没带。” 打开盒子,竟是一朵新鲜至极的天山雪莲,宛若刚刚摘下,“这雪莲是摄政王派人连夜从天山运来的,我这厢借花献佛,赠与皇叔养伤之用。” 赵朔一笑,“摄政王府的东西,本王可不敢用,公主还是带回去吧” “皇叔离京一年,怎么跟我生分了呢”赵妍笑得极美,那种淡淡中带着忧伤,忧伤中又极尽优雅,无论是气质还是气韵,旁人这辈子都很难学得会。 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又或者这只是身为大燕的公主,必修的功课。 赵朔道,“倒不是与你生分,只怕摄政王小气,到时候还来我府上寻我喝酒,我这厢不知道会不会醉死。所以防范于未然,这东西,公主请带回去。” 赵妍轻咳几声,“都怪我一时嘴快。” “公主的病可有好些”赵朔转了话题。 “多谢皇叔的药,已然好了许多,这次原是我自己不小心,连累了康宁宫那么多条无辜性命。我想过几日便去寺庙赎罪,还望佛祖保佑,莫要再因我而牵罪任何人。”赵妍眸色黯淡,一张脸越发的素白无血。 赵朔笑了笑,“佛在心中,万念皆善。所行所为,无处不善。若你真心向佛,有心问道,何必长途跋涉去寺庙。” 赵妍点了头,“皇叔所言极是,是我迂腐了。”想了想,她取出袖中的一支玉箫,“皇叔离京之际,赠与妍儿此物。妍儿费了一年时间,才学得皮毛,不知皇叔可愿指教一二” 夏雨趴在那里,认出那是一管玉箫,玉质上乘,价值不菲。她心里估算,若是拿到手,应该能值几千两银子。再把养心阁里的东西,拾掇拾掇去当铺换了银子,应该能有万把两。距离十万两,似乎还很遥远。 悠扬的箫声绕梁不去,赵妍虽只有一年的练习,却好似已有数年的功底。可见,她是真的很用心。箫声清朗,微风和煦,这一切显得如此祥和静美。 夏雨心道,吹真好听。 反正这些东西,她都不会,自然只有羡慕的份。 音落,赵妍笑问,“皇叔觉得如何” 赵朔点头,“极好。”来司私圾。 赵妍低头笑得极美,“皇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妍儿要多向皇叔学习,还请皇叔到时候不吝赐教。” “宫中自有太傅教授皇室儿孙的学业,怕也用不着本王。”赵朔面无波澜,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敛尽月华,教人猜不透看不穿,他此刻心中所想。 赵妍也不去猜,惯来他都是谜一般的男儿。 即便位高权重,即便与摄政王府各自挑起半壁江山,可在赵朔的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官场之气,也没有半点皇室庸俗之风。 相反的,清风朗月容,仙风道骨姿。 不与世俗为伍,不按常理出牌,不以规矩拘泥。 明明拥有一切,却又好似什么都不在乎。名利权势,在他的眼里,都泛不起半点涟漪。而他看向世人的眼神,亦都是隔着一层薄雾,神秘莫测,难以揣摩。 赵妍羽睫微垂,笑得微窘,“妍儿只是想与皇兄一样,可以跟皇叔谈天论地。只可惜,终究是个女儿身。”风过,她又是轻咳几分,兰珠慌忙将披肩与赵妍披上。 “早些回去吧,身子刚好,别又着凉了。”赵朔清浅的吐出一口气。 “是。”赵妍起身,望向赵朔时,眼神温柔似水,“皇叔可知母后与皇兄,已经开始商议你与叶家的婚事” 赵朔点头。 赵妍眉目微垂,温恭而优雅,“妍儿告辞。” “路上小心。”赵朔看了她一眼。 赵妍扬唇微笑,阳光里,眼底微亮,“好。” 语罢,兰珠搀着赵妍往外走。 在夏雨看来,若赵朔不是公主的皇叔,那么此刻他们真的是极为登对的一对璧人。男的风华绝代,女的温柔万千,若是在一起,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赵朔站在那儿,双手负后,远远望着赵妍离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有些东西再好,不该碰的就不能碰。 “太阳底下,也不怕把自己晒死”赵朔冷飕飕的瞥一眼灌木丛。 夏雨吐吐舌头,脑子里还有些晕晕乎乎。她揉着太阳穴,这才晃晃悠悠的走出灌木丛,“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赵朔无奈的揉着眉心,“蠢。” 她望着赵妍离去的方向,不知为何总想着赵妍的一颦一笑,“公主好像对你很好。” 他挑眉,斜睨她一眼,“吃醋” 她蹙眉,转身就走,“无聊。” 跟自恋的男人不能谈这个问题,否则就是自取其辱。 “去哪”他幽幽的问。 夏雨摆了摆手,“回去睡觉,醒酒” 他唇角微扬,真以为他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吗 果然,知道得太多,也是件头疼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她的脸早就丢了八百年 夏雨可不敢在赵朔的房间里做手脚,赵朔自己的房间自然是最熟悉的。夏雨要想监守自盗,自然是走远点。 不知不觉的,竟然走到了“一叶知秋”的圆拱门下。 她心里骤然一颤,“我怎么又回来了” 视线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这一次,她是打死也不会再推开那扇门。里头的东西太瘆人,她死活都不愿再见第二次。 转身想往外走,可想起房中那些名贵之物,脚下又似生根一般挪不开步子。 十万两 她上哪里弄十万两帮疏影赎身呢 深吸一口气,夏雨忽然硬着头皮往里走。 这里长久无人居住,所以拿走这里的东西。不会被人轻易发现。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能骗过贼精的赵老九和李狗腿。 手,轻轻贴在门口,夏雨鼓起勇气将门推开。 “吱呀”一声响,房门被打开,夏雨壮着胆子走了进去。倒不是真的敬神怕鬼,只是对他们这一行而言,这种地方极为晦气。 在梳妆镜前,夏雨打开一个锦盒,里头置办着极为珍贵的朱钗玉饰。 一根东珠点翠的金步摇,一对东珠耳珰,一枚东珠戒指。这是一套完整的东珠首饰,随处可见镶嵌着的碎琉璃珠,上头镂刻着夏雨最喜欢的缠枝莲花暗纹,雕工精湛。 指尖轻轻拂过上头的莲花纹路,夏雨觉得这朱钗真的好看极了。她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朱钗。 她不知道什么是步摇。她也从未戴过这些东西。 在她十多年的疯狂岁月里,疏影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所有与美丽有关的东西,都只该出现在疏影的身上,而不是她。 “把这个拿到当铺,应该能值不少银子”夏雨收起锦盒,又打开了另一个盒子。 里头放着一对翡翠镯子。镯子通体碧绿,对着光照,玉体通透。是上好的老玉,在代州府,只有大户人家才能戴得起。 是好东西 没收没收 夏雨将东西塞进怀里,转身欲走,眼角余光却落在了角落里一个小盒子上。那是个极不起眼的小盒子,上头着了灰尘。 “这是什么”夏雨吹去盒子上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 里头是一颗光润无比的珍珠,夏雨欣喜。犹记得那年娘病了,大夫说要去买上好的珍珠粉当药引子,可她没钱,只能买便宜的凑合。 娘是很喜欢珍珠的。唯一一枚珍珠还是她从水底下捞回来的,被娘当宝一样的藏在床底下的小盒子里,就怕爹拿出去赌没了。 夏雨环顾四周,将珍珠小心翼翼的放入腰间的小包中。这小包包里放着的,都是她夏雨的私人物品,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快速跑出院子,夏雨直接从睿王府的后院偷溜出去。 黑暗处,还是那双眼睛,还是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漠然无温。 赵朔抬头望着“一叶知秋”的匾额,眸中无波无澜,多难未改,多年未变。 “爷,要去追回来吗”李焕问。 “追回来有用吗”赵朔敛了眸,“不放出诱饵,如何能垂钓而渔何况爷的人,都该用在刀刃上,这种小事自然会有小人来管。” 李焕颔首,“卑职明白。” 黑暗中,有人低冷轻问,“你做了那么多,他却未必会出现。” “出不出现是他的事,做不做事我的事,有什么关系吗”赵朔眉目微扬,“爷是好人,素来只做愿者上钩之事。” 那声音闻之低笑两声,“只怕摄政王府也不会闲着,找不找得到他,拿不拿得到东西,就看谁下手更快更准更狠。” “东方越已经老了。”赵朔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终归没有踏入院子半步。 夏雨将东西放在当铺里典当,换得一千五百两的银票。 “没想到那么值钱。”拿到钱的那一刻,夏雨欢喜得眉开眼笑。 心道,终于找到了生财之道。只要把屋子里头的东西都卖了,还怕筹不到钱救疏影吗 将银票揣在怀里,她暗忖,回去的时候可千万别让赵老九那个小气鬼看见,否则又要“照单全收”,那她就亏大发了。 这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攒,要攒到何时才有十万两 前方人头攒动,一间赌坊前头贴着一张大红帖子。 夏雨不识字,问了人家才知道,原是这家赌坊的坊主发了布告,广征赌技高超之人进行竞比。若能过五关斩六将,成为最后的赢家,可得奖金五万两白银。 “五万两”夏雨心肝一颤,二话不说就挤进去报名参与。 这钱,不要白不要。虽然师父说过,她这一身的赌技,出了代州府便不可用以谋财之用。且赌技这东西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她好歹也是身怀绝技,怎能浪费既然有钱能解燃眉之急,她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为了疏影,师父的话只能暂且放置一旁。 对于天下而言,这大设赌局还是头一遭。 过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江湖。京城豪赌,万两白银。江湖上的能人异士,自然是蜂拥而至,都想赢得头筹一夜暴富,拿到五万两白银。 夏雨好不容易报上名,挤出了人群,才算松了一口气。 只等着三日后开赌,大杀四方,过关斩将。 哪知她没走两步,身后便有人喊住了她。 一回头,竟然是当铺的老板。 夏雨蹙眉,“怎么了” 老板的身后带着不少府衙的人,“就是她。” 衙役一拥而上,直接将夏雨摁住。夏雨挣扎,“你们抓错人了,抓我干什么我又没犯法,你们放开我” “就是她把那套东珠首饰抵押给我的。”老板指着夏雨。 衙役直接押着夏雨回到了当铺,一名容色绝佳的女子缓步走出后堂。一袭浅绿色的罗裙,浑身朱钗玉翠,走一步晃几下,叮叮咚咚的格外有规律。 杏眸吊梢眉,眸色犀利;朱唇嫣红抿,可见极为不悦。 夏雨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觉得此人格外强势,眸色锐利不说,还长得一脸的刻薄相。看样子,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娇惯小姐。 可她最近没惹桃花债,怎的还有女人找上门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那女子拿着夏雨刚刚典当的玉镯,带着审问的口吻。 夏雨道,“祖传的,不行吗” 女子冷笑一声徐徐坐下,广袖轻拂,极为鄙夷的望着夏雨,“祖传的你当自己是傻子,就以为别人与你一样蠢笨不堪。这是我姐姐的嫁妆,怎么可能是你祖传的难不成,我姐姐还有你这么大的儿子她死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还会有人,打她嫁妆的主意。” 听得这话,夏雨先是一怔,怎么自己偷的不是睿王府的东西,反而是人家的嫁妆呢 再一愣,这女子是谁 “你谁啊”夏雨想挣扎,奈何衙役一左一右死死按着她的双肩,容不得她动弹。 “连她都不认识,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衙役冷喝,“这位是将军府叶二小姐,你偷的正是叶家大小姐之物。如今人赃并获,还敢抵赖” 夏雨仲怔,叶家 那她不就是未来的睿王妃,将军府的二小姐叶尔瑜 她就是赵老九要娶的媳妇 夏雨有些犯迷糊,赵老九要娶的到底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怎么大小姐的遗物在睿王府,而二小姐又要嫁为睿王妃呢 难不成这姐妹两说好的,都要嫁给赵老九 看二小姐生得好,想必大小姐也差不到哪儿去。 转念一想,能与赵朔匹配的,自然是人中龙凤。不知为何,夏雨竟有些气馁,也不知生的什么气。来司女巴。 “这是睿王府的东西,不属于将军府。”夏雨倔强的别过头去。 叶尔瑜起身,缓步走到夏雨跟前,“你是睿王府的人” 夏雨没说话。 承认吧,要是赵朔不肯来救她,那她真的是太丢人。 不承认吧,好歹也算有一点骨气。 尽管对夏雨而言,骨气这东西,说有就有,说没有的时候就真的可以一点都没有。 见夏雨不说话,叶尔瑜道,“把这小子带回衙门好好审问,说不定还能审出个江洋大盗来。” “你才是江洋大盗,我都说了这东西是我祖传的,你为何不信”夏雨扑通就给叶尔瑜跪下,突然极不要脸的高声大喊,“姨娘,你就是我亲姨娘,我就是你亲姐姐的儿子。” 叶尔瑜吓了一跳,脸色瞬时难看到了极点。 夏雨直接抱住了叶尔瑜的腿,嚎啕大哭,“姨娘,我终于找到亲人了,你怎么能那么无情,你不能不认我” “你、你你胡说什么我姐姐尚未成亲便死了,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你给我闭嘴来人放开我你放手啊”叶尔瑜想挣脱,一时间慌了神,直接被绊倒在地,狠狠摔了一跤。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摁住夏雨,搀起叶尔瑜。 夏雨没脸没皮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叶尔瑜不是说她姐姐死了吗那就更好,死无对证,随便怎么扯,叶尔瑜都没办法把一个死人,揪到跟前问个清楚。 何况,大户人家都要面子。 女子还未出阁就与人珠胎暗结,传出去,别说叶尔瑜,就是整个叶家都会蒙羞。 夏雨可不管,反正她的脸早就丢了八百年,找都找不到,何必在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他来了 为钻石过600加更 被夏雨这么一闹腾,整个当铺就跟炸开锅一样。虽然谁都不信叶家大小姐会有这么大的儿子,但传出去总是不好听。 叶尔瑜起身,一跺脚,狠狠盯着夏雨。“你给我闭嘴。” 夏雨泪眼汪汪的抬头看她,“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凶呢” “谁跟你是一家人”叶尔瑜愠怒难当,“来人,把他带回去,好好审问。” 倒是叶尔瑜身边丫鬟杏儿,多了个心眼。慌忙上前低语道,“小姐。若是带回衙门,他再闹起来,岂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大小姐过世多年,若是在因为这个小贼而惹上污名,只怕老爷那儿,咱也不好交代。何况小姐的婚事,迫在眉睫,什么都比不上小姐的婚事。” 叶尔瑜一怔,想来也有道理,“那该如何是好” 杏儿道,“不如交给衙门的人,但”她压低了声音,“不必审了,直接堵住嘴就是。反正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衙门里弄死个人,是最简单不过的。来司休扛。 叶尔瑜点了头,“照办。” 杏儿颔首。跟衙役交代了几声,又塞了点银子,便让衙役塞住夏雨的嘴,直接将夏雨带回知府衙门。 拿着沉甸甸的首饰,叶尔瑜眸色微恙。 “小姐,这个是拿回去交给老爷,还是”杏儿笑着。“还是送回睿王府呢” 叶尔瑜笑骂一句,“死丫头”便拿着首饰,心头忐忑的朝着睿王府而去。 谁人不知,睿王赵朔虽好男风,然无碍其盛世风华。这一双桃花眼,由始至终,,魅惑了多少的女儿心。眸色微合,慵懒清贵之态,手握重权之势,更是令天下女子皆趋之若鹜。 何况谁人不晓,睿王看似好男风,实则是有原因的。 只因数年前。那女子了却一生,他便从此改了喜好。由此可见,睿王赵朔,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亦是世间难得的痴情种。 若得睿王顾,万事皆可抛。一遇睿王误终身 姑且不说这些,那头夏雨稀里糊涂进了知府衙门的大牢,还是没闹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虽然不是头一回的牢狱之灾,但好歹给个罪名吧 都说了那是睿王府之物,这帮酒囊饭袋还敢把她抓到牢里,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知府衙门的大牢也算热闹,牢里抓了不少人,外头看守的实在无聊,就开始聚众赌钱。一大帮的狱卒,没一个人守在里头看犯人,都揣着那点微薄的俸禄,跑去赌钱了。 夏雨贴着耳朵听,心里直痒痒。 从自己的贴身小包里取出一个小铁丝,打开牢门的锁,直接走出去。 桌案上三个碗,一个白子放在正中央。 轮了一圈,夏雨便知道坐庄的那个,在抽老千。她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种技术,在她眼里简直就是小儿科。 “押中间那个。”她用手肘,抵了身边的狱卒一下。 那人将信将疑,夏雨蹙眉,“输了算我的。” 中间那个,根本没人押,两侧的全是满注。 但夏雨既然说了这话,赌场上的人最容易输红了眼,就将筹码押了下去。开局的时候,中间那个果然赢了。 “右边这个。”夏雨又道。 那人又赢了一把。 蓦地,那人一怔,上下打量着夏雨,“你是哪来的” 夏雨指着空荡荡的牢房,“那里出来的,玩一会就回去。” 那人不敢相信的盯着夏雨,“下一次押哪个” “没兴致了。”夏雨转身回到自己的牢房,自己给自己上了牢门的锁。 “我姓李,你可以叫我老李,你为何知道”老李紧跟着夏雨,蹲在牢房门前。 夏雨道,“你真的想知道” 老李连连点头。 “我被人冤枉,想让你帮我送封信给我家里人,你若愿意,我就告诉你诀窍。”夏雨笑嘻嘻的坐在牢里头。 老李有些为难,但赌徒毕竟是赌徒,岂能放过这么好的解密机会。 夏雨拿起老李送来的笔墨纸砚,却不知该怎么写求救信。想了想,便在白纸上涂鸦几笔,能不能悟出真理,就看梁以儒的才学和夏雨的运气了。 “你这画的是什么”老李蹙眉。 “我这是暗语,是传说中的无字天书,你道行不够,当然不懂。”夏雨还在吹牛,“我告诉你个地址,你帮我送到那里。回来我就告诉你,怎么赢。” 老李点头。 书信送到了梁以儒的手里,梁以儒当时还有些惊喜。想那夏雨大字不识,当初教她写她自己的名字,还觉得笔画太多,怎么今日 打开书信的那一瞬,梁以儒眼眼角抽动。 白纸上,画着一个笼子,笼子里站着一个泪落两行之人,将手伸向笼子外头。笼子外头画着一朵云,一朵正下着雨的云。 这不是在告诉梁以儒:夏雨身陷囹圄,望乞施以援手吗 梁以儒无奈的摇着头,只能轻叹一声。所幸画工不差,画的有模有样,就是意思牵强了点,一般人还真的看不太懂。 他收起书信就往知府衙门赶,也不知夏雨又招谁惹谁了,这次竟把她丢到大牢里,也不晓得有没有被用刑,有没有吃苦。 老李头回了大牢,夏雨也信守承诺,将赌桌上的戏码和盘托出。 其实就跟变戏法一样,那枚白子从一开始就捏在庄家手里,所以最后庄家看那个投注少,就让哪家赢。 夏雨的手法很快,“看好了。” 地上摆着三个碗,她将白子放在碗旁边,“我现在要用碗把白子盖住,其实”她当着老李头的面,用碗将白子盖住,“你打开来看看。” 老李头打开的时候当即一愣,碗里根本没有白子。 夏雨晃了晃手,“在我这里。” “怎么做到的”老李头心惊。 “我在拿碗盖白子的时候,其实已经很快的将白子拿在了手里。等到开局的时候,我再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夏雨笑嘻嘻的将白子交到老李头的手里,“以后小心点。” 老李头欣喜若狂,“果然遇见了行家。” 夏雨一笑,狱卒送了饭菜进来。 “没想到牢里的饭菜也这么好,比我们那儿的可好多了。”夏雨拿起筷子,这有肉有菜的荤素搭配,牢里伙食真心不错。 老李头一怔,随即面露难色,“你”他犹豫了一下,见送饭的狱卒走远,这才道,“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夏雨不解,“怎么了” “小心点。”老李头看了一眼夏雨碗里的饭菜,起身离开。 小心点 夏雨蹙眉,老李最后的那个眼神这饭菜有问题她抬头去看隔壁牢房的饭菜,都是浑浊一片,别说是菜,就连米饭都泛黄。而自己的饭菜,色香味美,荤素搭配,果然好得让人心惊胆战。 心里直打鼓,她扭头去看墙角里叽叽喳喳的老鼠,随手就将一块肉片丢出去。 老鼠们一拥而上,分食肉片。 还没从一数到十,老鼠都开始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最后僵硬的躺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动弹。 夏雨慌忙放下手中的饭碗,这是什么毒为何这么烈纵然自己是百毒不侵的,可也没有谁愿意,将这有毒的饭菜当作无毒的来吃。一则太恶心,二则实则是咽不下。 是叶尔瑜要毒死她是摄政王还是东方旭抑或不死心的端阳郡主夏雨蹙眉,没想到来了一趟京城,别的没学会,光学会结仇了。 这满京城的大人物,都让她给得罪了。 现下倒好,连谁想毒死她,她都不知道。 下毒她倒不怕,怕的是他们忽然来硬的,拿着刀子捅她几刀。身边有没有黑寡妇,她可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蓦地,她惊觉牢内安静异常。 似乎,什么声音都没了。 门外,骤然传来一串清晰的脚步声。 一步一顿,何其稳当。 谁 是谁来了 是佛祖还是阎王 夏雨倒吸一口冷气,将视线悉数投注在入口处,是谁 她唯一能肯定的是,脚步声沉重而极具规律感,来的肯定是个男人,但绝非书呆子梁以儒。到底是谁 牢门打开。 他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敢算计爷? 夏雨蹙眉,瞧了一眼渐行渐近的赵朔。那张绝世的脸上,带着极度嫌弃的表情。睿王爷亲自来府衙大牢提人,可见此人身份非同一般。 赵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次是府衙大牢。下次是不是该去天牢提人” 她撇撇嘴,当着赵朔的面打开牢门走出去。所有的狱卒都愣了,但见她下手极快,只是将铁丝戳入锁孔,牢门大锁瞬时被打开。 轻叹一声,赵朔揉着眉心,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睨一眼牢内的饭菜。又瞧一眼墙角的几只死老鼠,心里便明白了个大概。 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衙门外头,梁以儒急急忙忙的往里头走,迎面却撞见夏雨挠着头往外走。 “阿雨”梁以儒一怔,“你没事了” 夏雨拍了拍自己的脸,“看见没,活着呢我都说了我命硬,阎王爷也不肯收我。” 梁以儒蹙眉,变了容色轻斥,“胡言乱语什么。” 一抬头,正好看见赵朔站在那里。 “王爷。”梁以儒行礼。 赵朔瞧了梁以儒一眼,“你晚了一步。” 梁以儒微笑,“有王爷在,下官永远都是晚一步。” 这话倒是实话,大实话。 赵朔越过梁以儒,缓步往外走,“下次赶早。” 夏雨心中腹诽:什么下次姑奶奶才不会再回来赵老九你个乌鸦嘴 门外停着赵朔的马车。夏雨回眸看了梁以儒一眼。梁以儒站在那里,对着她报以淡淡的微笑。她一笑,深吸一口气上了马车,转回睿王府。 刚下车,便听得门口守卫道,叶家二小姐正在花厅里等着。 夏雨神色一震,随即抬头去看赵朔。“那我就不过去了。” “做贼心虚”赵朔挑眉看她,唇角微微勾起,俯身凑在她耳畔低语,“姨娘都喊了,还怕见人吗” 下唇一咬,夏雨狠狠盯着他,敢情这厮一直在看她笑话默默的跟着赵朔,夏雨一言不发,只管用鼻子出气,哼哼唧唧。 他微微侧脸,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她。 她嘟着嘴,一个人嘟嘟囔囔,不知道自言自语说些什么。 “念什么经”他问。 她抬头。“神经。” 他皱眉顿住脚步,她却已经走进花厅。 叶尔瑜听得脚步声,一张笑脸如花绽放,却在看见夏雨的那一瞬,面色煞白如纸,险些脚软。她骇然扭头去看身边的杏儿,杏儿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杏儿塞了钱,让衙门的人私底下解决夏雨,怎么夏雨还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这夏雨到底是人是鬼 又或者,天底下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夏雨坏坏的笑着,上前行礼,“奴才给二小姐请安。” 叶尔瑜面色惨白,但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岂能随意失了身份,“免了。” “二小姐觉得奴才有些脸熟”夏雨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笑呵呵的问。 “奴才就是奴才,什么脸熟不脸熟的。”叶尔瑜嫌恶的瞪了她一眼,却在赵朔进门的那一瞬,立刻换上温柔的笑靥。 夏雨这才相信,翻脸比翻书还快,这话是真的。 “王爷”叶尔瑜起身行礼,笑得极尽温柔。 但在夏雨看来,眼前这个叶尔瑜演技太差,何况见过了赵妍公主的美貌与优雅,眼前的叶尔瑜明显差了一大截。 “怎么过来了”赵朔明知故问,不露声色。 夏雨心道,跟赵老九玩心思的,大约都会被他玩死。赵老九的演技,那可是杠杠的,说犯病就犯病,还能吐你一脸血,装傻充愣的时候,又能把人气个半死。 叶尔瑜看了夏雨一眼,“今日在街市上,瞧见了一样东西,发现是睿王府之物,就给送回来了。”杏儿快速将两个盒子呈上,里头放着一套东珠首饰,还有一对玉镯。 “果然是好东西。”夏雨装模作样的探着脑袋瞧。 赵朔轻飘飘的斜睨她一眼,“要不要再摸一把,看看是真是假,值多少银子” 夏雨无辜的望着他,“爷缺银子,要变卖家产” 他剜了她一眼,小妮子还敢做戏 “还不奉茶”赵朔冷了声。 夏雨掉头就走,只觉背后凉飕飕的,也不敢回头去看他。 花厅大门外头,站着华笙、周延与文礼三人。听说叶尔瑜来找王爷,三个人自然是坐不住了,着急忙慌的赶来听消息。 夏雨眼珠子一转,“你们三个怎么才来” 华笙忙问,“里头怎么样了” 闻言,夏雨一声轻叹,连连摇头。 “你倒是说啊”文礼焦灼难耐。 夏雨惋惜的扫了三人一眼,郑重其事,“不太好。” 周延蹙眉,“别卖关子,说实话。” “看在咱们四个是好牌友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们。”夏雨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开口,“那叶尔瑜死缠着王爷,还卿卿我我的不肯放手,真是没羞没臊。爷是谁爷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与她一般见识,就任由她拉来扯去。照这情形,等她过门就没你们什么事了。王爷八成是个妻管严,你们只能一边凉快去” 华笙的脸都气白了,“还说是大家闺秀,真是不要脸。” 夏雨佯装慌张,“嘘,小心点,说不定将来,她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仔细的打量着华笙,夏雨又笑道,“不过她长得真不如你好看,若我是王爷,我保管选你。诸位,自求多福吧” 说着,她哧溜一下跑开。 心头暗笑:叶尔瑜,祝你好运 她就不信,三个臭皮匠还臭不死一个诸葛亮 华笙气得直跺脚,文礼噙着泪,好一副闺中怨妇之容。倒是周延,只是微微蹙眉,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等夏雨端着茶回来,三人早已散去,估计各自伤心去了。 “二小姐,您的茶。”夏雨笑呵呵奉茶。 当着赵朔的面,叶尔瑜要维持自己的大家闺秀姿态,自然不会给夏雨脸色,好一副随和温厚的模样,端起茶杯慢慢啜饮一口。 “王爷,茶。”夏雨递给赵朔。 赵朔接过,瞧了一眼抿唇喝茶的叶尔瑜,“送叶二小姐回府。” 叶尔瑜一口香茗在喉,却已经收到了逐客令。 但她毕竟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不该违背赵朔的意思。因为这个男人,以后将会是她的天。圣旨这两日就能下来,一旦昭告天下,就要开始筹办婚事了。到了那时,她便不可能再来睿王府,因为婚事一定,男女双方按理就不该再见面,直到成亲为止。 “尔瑜告辞。”叶尔瑜见赵朔正在喝茶,便温婉行礼,带着杏儿走出门。 夏雨心里美滋滋的,走吧走吧,反正都喝了茶,所以身后怎么还是凉飕飕的,夏雨扭头望着赵朔,赵朔瞥了她一眼。 腰间颓然一紧,夏雨没有防备,脚下失重,身子快速往后仰去。身子撞进厚实的胸膛,耳畔是他稳健的心跳声,她骤然愣住。 他的唇瞬时欺下,将嘴里的一口清茶,悉数灌入她的咽喉。温热的液体,快速滑入食管,落入腹内。 眼眸刹那间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夏雨死死揪住他的胳膊。 唇齿相濡,他的舌在她的嘴里柔柔的、暖暖的、软软的,就那么肆无忌惮的撩拨着她。一如那天夜里,她如是这般的蚀骨**。 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里能看见的,是他近在咫尺的模糊容脸。 她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微微的垂着,而后从霸道的摄取,逐渐转为温柔的包含。 瞬时,满口茶香。 他勾唇,在她险些窒息之前放开了她,“算计了叶尔瑜,还敢算计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夏雨一下子站起,拼命抠自己的咽喉,可惜的是 “都咽下去了,还能抠出来”赵朔阴测测的笑。 “赵老九”夏雨撒腿就往外跑,肚子开始叽里咕噜的乱叫,该死该死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茅厕里,好一阵噼里啪啦。 夏雨拉得腿都软了赵老九,我跟你没完 她是百毒不侵没错,可巴豆粉不是毒,这叫自作自受不过,想到叶尔瑜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夏雨心里舒坦了不少。 睿王府的茶喝坏了肚子,叶尔瑜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只是夏雨不明白,赵朔收着叶家大小姐的东西,不正代表着他喜欢叶家大小姐吗那为何眼睁睁看她教训叶尔瑜,也没有出手制止呢 是爱得不够深,还是别有目的 李焕蹙眉,“爷” “叶尔瑜出事了”赵朔负手走出花厅,站在院子里看着极好的天色。 “半道上就、就”李焕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不成要说:叶尔瑜半道上肚子疼,所以半路就腹泻了。以至于带着一身的臭味回到将军府,颜面尽失 赵朔故作轻叹,“这丫头是下手重了些,不过叶尔瑜要她的命,这也是一报还一报。” “爷为何不阻止”李焕道,“如此一来,岂非让叶将军难堪” “是我下的手”赵朔扭头问。来司狂才。 李焕摇头,“没有。” “那爷是不是也喝了”他又问。 李焕哑然。 赵朔邪魅轻笑,眼底泛着异样的微光,“爷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你看的清楚,叶尔瑜也清楚,不是吗” 闻言,李焕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事实就是:夏雨为了报复叶尔瑜在她的饭菜里下毒,而赵朔真的什么都没做。 不巧,印证了那句话:爷是好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一夜同眠 一码归一码,别以为夏雨拉了肚子就没事。这不,罚她今夜为赵朔守夜。 她坐在那里长吁短叹,赵朔没睡,坐在桌前翻看书信。这些书信也不知是哪儿来。反正夏雨不识字,他干脆大大方方的当着她的面阅看。 “你到底睡不睡”夏雨托腮,扭头问他。 赵朔瞥一眼哈欠连连的夏雨,半带调侃,“与你有关系吗” 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厮又拿她取笑。嗤鼻的撇撇嘴,夏雨哼哼两声。“你不睡,那我还守什么夜” “守不守是你的事。睡不睡是我的事。懂”他收起书信。 李焕从外头进来,“爷,人到了。” 赵朔颔首,扭头看一眼夏雨,“没我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半步。你知道后果。” “知道知道。”夏雨趴在桌案上,懒得看他一眼。 也不知是谁,要深更半夜的来。许是有秘密,但夏雨实在太累,拉了一天,再也没精神捣鼓别的。 书房内,一名身着长衫的男子将一本册子递上,“王爷,这是名单。” 赵朔接过,“誊一份备用,这份你带回去。” 男子颔首。“王爷,那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办。”赵朔将册子递给身边的李焕,缓步走上书案,“没有特殊的事情,就不必过来了。” 男子行礼,“奴才告退。” 等到男子离去,李焕才道。“爷,怕是不会用真名的。” 赵朔点头,“挨个查过去需要一定时间,你有选择的从年龄和出身入手,许是快一些。” 李焕低眉望着手中的册子,“卑职明白,会加快盘查。” “还有。”赵朔眉目微凝,眸中异样,“大夏有了消息,探子回报,夏王元弼在金殿上表示,有意与大燕和亲。” “爷,我们与大夏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也是兵马匮乏。而乌托国又时常犯境,与大夏和亲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李焕上前。 赵朔却另有所思,“你别忘了,元弼的太子侧妃是乌托国的蒙塔公主。元弼素来狡猾,他的话不足以全信,但也不能不信。让乌托国的探子注意一下,若是引狼入室,大燕岂非任人鱼肉。” 李焕点头,“王爷所言极是,那这件事” “不许泄露,传令边关谢环将军提高警惕,免得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赵朔眉目微沉,似乎在想着什么。 “是。”李焕快步离开。 赵朔扶额,明日兵部尚书一案就会落定,到时候一定牵连甚广。他倒不是置之不顾,只不过朝中多附庸之辈,多贪婪之徒,若不借朝廷的手,借东方越的手清理一番,这朝廷没有新鲜的血液,将会一直这样**下去。 前浪不去,后浪怎能补给 何况有些人贪赃枉法,确实该死。 只不过,不该死在他的手里。 回去的时候,夏雨趴在桌上睡着了,许是觉得有些冷,身子微缩。赵朔眸色微恙,款步走过去将她拦腰抱起。 熟睡中的女子,长长的羽睫服帖的垂落在脸上,安静得让人不忍叫醒她。 大概因为不久之前的身子不适,现下夏雨睡得很熟。他将她抱到床榻时,她也只是哼哼一声翻个身,并没有醒。 在赵朔的世界里,很少见到这样干净爽朗的女子。 闺阁里的姑娘,都方方正正,规规矩矩。身边的丫鬟,也都是恭恭敬敬,没有半点思想。或脂粉俗气,或唯唯诺诺,或另有所图。 夏雨甚至连脂粉怎么用,都不知道。 她就是个假小子,喜欢钱,喜欢玩,喜欢吃。遇见喜欢的就眼睛发亮,喜欢得堂堂正正,毫不遮遮掩掩,矫揉造作。 心眼很小,极为记仇,甚至可以用睚眦必报来形容。惹了她,就算惹上了麻烦,无论如何都不忘咬你一口报仇雪恨。 也因为心眼小,所以她记恩。 但凡与她有半点恩惠,她都会涌泉相报,更会拍着胸脯说,我们是兄弟。 这样的女子,就算你想疼她,都找不到借口,更不知道从何疼起,而她也从不期待旁人的心疼,只做她自己。与她在一起,会觉得很舒服,毫无束缚。 夏雨觉得睡得真舒服,身边有个天然暖炉,比火炕还要暖和。柔柔的,软软的,很安心。她下意识的抱紧那个火炉,将冰冰凉凉的身子,紧紧的贴上去。她睡得美美的,头一回夜里没有做噩梦,也是第一次,没有再梦到那个女人的声音。 黎明的光,稀稀落落的从窗口落下。 赵朔单手支着头,望着身旁蜷缩若懒洋洋的小猫,睡得美滋滋的女子。发髻凌乱,随意的撒在她脸上。伸手替她拂去脸上的青丝,露出那张白净的小脸。 他侧着身子看她,而她娇小的身子,正好落进他的影子里。 那种感觉,很温馨。 睡梦中,夏雨觉得有一双眼睛从头顶上落下。睁开睡意惺忪的眸子,刚好迎上赵朔半带戏虐的眼神,他勾唇,笑得蛊惑众生,“醒了” 她闭上眼睛,翻个身,“讨厌,睡个觉还能梦见你” 他轻笑。来司狂亡。 蓦地,夏雨骇然睁开眼睛,快速翻回身子。 四目相对,她伸手去摸他的胸膛,热的 赵朔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活的。” 夏雨慌忙收手,这才惊觉身上凉飕飕的。她快速低头,不知何时,外衣早已褪去,只剩下薄薄的中衣,里头的肚兜若隐若现。 见鬼般钻入被窝底下,夏雨直接将被子卷在自己身上。 “赵老九”夏雨用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双眼眸泪眼汪汪。这厮竟然解了她的裹胸也不知道有没有对她这下子,他该知道自己是女人了。 赵朔优雅的起身,“本王对一马平川不感兴趣。” 夏雨仲怔,突然想起,赵朔是喜欢男人的身上没有异样,应该没有她鼓着腮帮,“你喜欢男人的,对吧” 听得这话,赵朔阴测测的盯着她,口吻带着迷人的暗哑,“偶尔换换口味,也未尝不可。” 她嗤鼻,“你现在知道我是女人了,以后男女授受不亲。” 赵朔轻叹一声,“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睿王府内侍。”她犟着脖子回答。 “噢。”赵朔眼角眉梢微抬,似笑非笑,语速平缓而轻柔,“忘了告诉你,睿王府的一切,都是我的。” 她哑然。 赵老九,算你狠 幸好幸好,他没有把她怎么样。 下次再也不能在赵朔房里睡觉,不知为何,总能顺路爬到他的床上去。 只是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只要赵朔愿意,别说睿王府,就算是整个京城,他都顺路。 赵朔上朝去了,夏雨自然待不住,又偷偷溜出去。 她想知道疏影现在怎么样上次被打的伤,这次是不是好些了问了路,夏雨找到了茂王府。看着高高的王府墙垣,夏雨有些头疼,为什么都把墙修得这样高虽然防贼甚好,若是遇见大火什么的,岂非一个都跑不出来 正想着怎么爬墙,门口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个素衣女子拿着扫帚走出大门,一人清扫府门外的台阶。 夏雨觉得有点眼熟,等到上前才看清楚,这不是疏影又是谁呢 “疏影怎么是你”夏雨一把握住她手中的笤帚,“你不是八王爷的姬妾吗怎么要你来扫台阶” 疏影慌忙将夏雨推到一旁,躲在石狮子后头,面色吓得惨白,“你怎么过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走快走。” “你这样,让我怎么走”夏雨拿下她的笤帚,“要扫,我来替你扫,你在花满楼的时候,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疏影拦住她,“我没事的,都习惯了。你赶紧走,不然会连累你的。王爷脾气不好,若是生了气,你会有危险。快走吧” 夏雨力气大,一把将笤帚丢弃在地,“我带你走。” 语罢,她牵起疏影的手,拽起疏影就想离开。 府门内冲出不少家丁,将疏影与夏雨团团围住,一根根木棍对准了夏雨。 “你是谁,竟敢光天化日拐带茂王府的人。”管家怒斥。 “拐带我是你祖宗”夏雨一脚踹过去,瞬时将身旁的家奴踹翻在地。 看疏影受辱受欺负,她本就憋着一肚子火。管家,竟然敢说她是拐带拐带就拐带,那她就拐带给所有人看夏雨的脾气一旦上来,那是九头牛都拉不住。 疏影被推到一旁,夏雨快速握住一名家奴的棍子,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直接将那人甩出去,夺了一根棍子在手。 她功夫不高,但对付这些没有功夫只懂蛮力的家丁,还是游刃有余的。 一个横扫腿,家丁悉数摔倒在地。 夏雨借机拽起疏影,撒腿就跑。 一道黑影掠过头顶,一柄冷剑已经横在了她的脖颈上,只差分毫,就能直取性命。 “不要”疏影扑通跪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皇叔该成亲了 冷剑就架在夏雨的脖颈上,只要剑锋再移动毫厘,她就能毙命当场。夏雨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一双冰冷的眸子,狠狠盯着眼前的孙启。 “想从茂王府把人带走。也要问问王爷答不答应。”孙启冷笑。 脚步声从夏雨身后传来,她知道,一定是茂王赵誉。 果不其然,赵誉终于走到夏雨跟前,“早在睿王府宴席上,本王就知道你们的私情。你们背着我,在假山那里私会。没想到今日你还敢到茂王府来。你们好大的狗胆,这是要置本王于何地” 夏雨斜了他一眼。“既然你知道我是睿王府的,还不让你的人,把剑挪开” 孙启收了剑,默不作声的退到赵誉身旁。来司讽技。 “疏影已经是我的人,是茂王府的歌舞姬,就算本王不要她,她也休想走出茂王府。生是茂王府的人,死,她也是茂王府的鬼。”赵誉嗤冷,视线狠狠的盯着疏影。 那种眼神,几欲吃人。 夏雨拦在疏影跟前,“那你想要怎样,才能放了她” “这贱人是我花了十万两赎出来的,你就这么把她带走,我岂非亏得慌”赵誉切齿,“我纵使玩腻了。也不会白送给你。”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钱吗这十万两,我来给。”夏雨深吸一口气,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当个真正的男人,真是太可惜了。这样英雄救美的事情,都能摊在自己身上,还说的这样豪情壮志。 十万两 她心里在下雨:把她自己卖了,也没有十万两啊 可话都说出去了。怎么能收回呢 赵誉忽然笑了,笑得何其轻蔑,“十万两,你听清楚了吗我说的是十万两你一个睿王府内侍,上哪弄十万两打量着蒙我吗去杀人放火,还是一夜暴富” “王爷未免太小看我。”到了这个份上,夏雨打肿脸也要充胖子,“正所谓心有多大,胆子就有多大。这世上,有胆子的吃饭,没胆子的喝粥。不是吗既然我答应了你,自然会把钱给你,到时候王爷可别后悔” 闻言。赵誉稍稍迟疑,打量着夏雨这信心满满的模样,偏不信邪,“好,本王就要看看,你的胆子到底有多大三日之内,你若能交付十万两银子,我就把疏影给你若是不能,别怪我找上睿王府,让你死无全尸。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夏雨绷直身子,说的掷地有声,“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但你必须答应我,这三日之内要好吃好喝的待着疏影,不能刻薄于她。三日后,十万两悉数奉上。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咱们两清” 赵誉拂袖而去,疏影也被带走。 夏雨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疏影被带走时,流着泪哀求的眼神,凄美迷离得让人心碎。她虽什么话都没说,却已经无声胜有声。 十万两 又是十万两 除非去抢去偷,否则三日内,夏雨是打死也凑不齐十万两的。难不成问赵朔借钱可那小气鬼,肯定不会借。 想来想去,夏雨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没有去找梁以儒,因为就算找到梁以儒,梁以儒也不可能在三日内凑齐十万两。事到如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夏雨去了江湖人聚集的地方,那是京城外的一个小村落,里头有不少做生意的江湖人。所贩卖的自然不是正常的货物,都是刀枪剑戟,以及毒物解药,也有买卖江湖上小道消息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只要你有钱。 在京城逛了那么久,也不是白逛的。 走进一家药铺,夏雨将一锭银子置于柜前,“我要买一样东西。” 店家抬头看她,而后盯着白灿灿的银子,咧着一口黄牙笑问,“我这儿有的是毒物,公子要什么” “要最毒的蜘蛛。”她抿唇。 店家一笑,翘起两根手指,“黑寡妇,够不够毒” 她点头,又加了一锭银子,“我要了。” 银货两讫,给了钱,自然会卖给你东西。 夏雨捧着盒子往回走,这村子里行走的都是江湖人,她可不敢逗留。随便一个平凡人,也许都是江湖上大有来头的。万一惹了不该惹的人,这辈子都会麻烦缠身。 江湖不比朝廷,江湖中自有江湖道,也难免有不守规矩的。 此处是朝廷的三不管地带,所以龙蛇混杂,小心为上。 走出村子的时候,夏雨如释重负,抱紧了怀里的盒子,撒腿就往睿王跑。她将盒子藏在自己的被褥里头,免得教人发现。 只等到夜里,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好在朝中事多,皇帝设宴,赵朔中午便留在了宫里。 “皇叔。”赵妍浅笑着。 赵朔也不多语,拂袖坐定。 东方越冷哼一声,朝着赵禄与薄瑶太后道,“微臣听闻,大夏皇帝元弼,有意与我大燕议和,愿请大燕皇室女子,许与太子元雷为妻。” 音落,赵妍愕然抬头,快速看向薄瑶与赵禄。 “大夏还没开口,摄政王就开始操心大夏太子的婚事,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赵朔淡淡的开口。 “母后”赵妍一激动便开始咳嗽,一张精致无双的脸,此刻咳得面颊绯红,奄奄之态若西施捧心般的娇弱,令人委实不忍。 薄瑶冷道,“妍儿不必慌张,若然真有此事,这皇室女子,又不止你一个。先帝诸多子女,即便没有正统的公主,也有旁支。母后岂能舍得下你,何况你的身子,也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赵妍这才喘着气,缓了脸上神色。 “摄政王,你觉得呢”薄瑶问。 “太后所言甚是。”东方越略显担忧的望着赵妍,“公主身子不适,要不要请御医看看” 赵妍含笑摇头,“多谢摄政王,我没事。” 兰珠快速递上一颗药,赵妍服了药,面色才稍稍缓和。 见状,东方越松一口气。 赵朔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听得东方越提起睿王府与叶家的婚事,这才抬头去看东方越。 “这件事也该定下来了。”薄瑶开口,继而扭头望着赵禄,“皇上意下如何” 赵禄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皇叔孤身多年,也该成亲了。” “既是孤身多年,也就不必急在一时。”赵朔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薄瑶道,“这赵家血脉是越发的稀疏,若睿王还不上心,怎么对得起赵家的列祖列宗皇室凋零,只怕不是什么好事。睿王,应为皇家开枝散叶,多添子嗣,如此才能后继有人,对大燕的江山巩固,有利无弊。” 赵朔勾唇,“皇上无嗣,才是太后娘娘该着急的。” 薄瑶哑然。 “看样子睿王是心有所属了,不然为何如此排斥这桩婚事”东方越插了一杠子。 “本王心属摄政王,也不知摄政王可否愿意,与本王白首偕老”赵朔似笑非笑。 东方越不怒反笑,“只怕是两败俱伤吧” “无爱不成伤,摄政王以为呢”赵朔眉目微扬,笑得何其邪魅。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微微泛着流光,好似真的心属东方越,要娶他为妻似的。 见状,东方越敛了眸,不欲纠缠。 “皇叔不愿”赵禄迟疑。 赵妍笑道,“皇叔莫不是真的心有所属吧” 赵朔揉着眉心,“世间女子之于本王,或有所图,或有所怨,本王不愿染指。但求孑然一身,潇潇洒洒足矣。” “皇叔好气魄。”赵妍抿唇浅笑,眸色温柔。 赵禄道,“只不过睿王府那么大,到底还是要有一个管事的女子。你看哪家王孙公子不是三妻四妾朕不求皇叔如此,但求皇叔能留有一人在身旁照顾。若将来能添个一儿半女,也算了了朕的心事。” 赵朔轻叹一声,与赵禄对视一眼。 良久,赵朔敛眸,抿一口杯中清茶,声音淡然而凉薄,“随皇上处置。” 一桩婚事,便如此定了下来。 身为皇家人,政治婚姻,有时候终归难以避免。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不似寻常人,终归多无奈。 因为众人都在饮宴,东方青便在宫里走了走。抬头惊觉走到了文华殿,便进去想寻本书看看,却发现一名男子正在奋笔疾书。 “怎么就你一个人”东方青环顾四周,“你叫什么名字” 能在宫里四处行走,穿着又异于宫娥的,绝非寻常等闲之辈。 “下官文华殿行走,梁以儒。”他躬身行礼。 “你不必与我行礼,我不是朝廷官员,受不起你的大礼。”东方青一笑,“你写了什么”她上前,只见白纸上,写得极好的一手小篆,“花月难相逢,蒲草随风去。若得频回顾,浮华莫可惜。” 她笑了笑,“梁以儒可是本试榜眼,梁以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不靠谱的宿主 为黯读今生似画马车加更 梁以儒颔首,“姑娘有礼。” 东方青一笑,“你这小篆写得真好,令人好生羡慕,来日可否教我” “不敢。”梁以儒没有抬头。 事实上。从始至终,梁以儒都没有抬头。以至于东方青不管说了什么,他都没有过多的话语。说来说去不过是:是,不敢,有礼。 好一副迂腐的书生模样,好一副与世无争的儒雅温润。 “宫里,还没有你这样淡泊之人。你算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谁人不知东方青乃是东方越最宠爱的义女,只要巴结了东方青。就不难在东方越那里,讨得一官半职。 可是眼前的梁以儒,好似对此置若罔闻,纵然听到她的名字,脸上也没有半点波澜。若说他是装的,那么装得太好,说话太少,根本无懈可击。 梁以儒半垂着眉目,“所谓淡泊,只是不期许无望之念。儒亦是世俗之人,不过所求不同,是故心不同。道不同,不相与谋。如此罢了” 东方青一笑,“你很有趣。” “不敢。”梁以儒躬身。 “文华殿行走是个闲职,你若有意,大可离开这里。谋求高升。我相信,以你的才华,成就绝不止于此。”东方青笑道。这话的暗示极为明显,梁以儒不是傻子,应当能听出来。 可是东方青不知道,梁以儒虽不是傻子,却最喜欢装傻。 “闲职自然有闲职的好处。”梁以儒道。“平素哪能看到那么多的书籍,阅览群书,胜过功成名就。多谢美意” 语罢,梁以儒躬身,“在下还有事,先走开一下,告辞。” 也不待东方青开口,梁以儒直接拂袖离开。 对于女子而言,梁以儒这样的榆木疙瘩,确实不容易开窍。谨遵孔儒之道,不做越矩之事。却不知,他自有自己的心有所属,不愿与任何女子有半点暧昧。或者过多的接触。 这是他的底线,也是他的一种行为准则。 书生儒雅,自有风骨。 纵身淤泥,不改傲气。 东方青低眉望着梁以儒留在案上的字,忽然笑了。她与东方旭不同,她自小养在宫中,活在公主身边,见惯了尔虞我诈,却很少真的去尔虞我诈。 因为在公主这里,只有万千宠爱。 她曾幻想着,有朝一日,能遇见一个人,满腹诗书,儒雅温润。那人会站在阳光下对着她笑,低吟浅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会笑得很好看,宛若天下间的温暖,都出自他一人身上。 可她见了太多外表温润,实则都是狼子野心的男子。一个个有所谋,有所图,与义父义兄都没有什么区别。 她想自己,活的像个正常人。 然,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因为,她是东方青。 从她进入摄政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她的命,属于义父,属于摄政王府。 眼眸微暗,东方青缓步走出文华殿。 外头,天朗气清。 等到宴席散了,赵朔也没有回睿王府,而是去了城外的锦澜别院。听说那别院是先帝在世时,许给赵朔的私人别院,并且还有一道圣谕随行。 没赵朔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踏入别院半步,这所谓的任何人包括:皇帝、太后、朝中大臣。 雅致的别院,如今入了秋,藤蔓上的枝叶早已落尽,可后院的菊花却开的极好。郁郁葱葱的小竹,繁盛的树木,却让整个别院看起来阴森森的。 尤其是夜里,格外的森冷死寂。 院子里的秋千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赵朔站在那株百年红枫下。烛光打在枫叶上,若鲜血染红,艳丽夺目。 “爷,天凉。”李焕为赵朔披上披风。 赵朔仰头望着红枫,“这棵树还是当年从宫里移出来的,种在睿王府险些死了,反倒种在这里,无人看管,无人打理,却活了。原是它,也喜欢自由。” 李焕垂眸,“爷,既然婚事已经定下,横竖都是这样的结果。多年前想避开,多年后依旧避不开。原不过是个女子,寻常倒也罢了,可惜叶家早已暗地里依附了摄政王府。娶了叶家二小姐,就等于放了摄政王府的耳目入府,以后怕是不得安宁了。” “我倒不是担心什么耳目。不过是个女子,有何惧之。只不过”赵朔深吸一口气,“本王不喜欢强人所难,自然更不愿被人所难。” 李焕颔首,“卑职明白。” “我倒不担心叶尔瑜,反倒是今日摄政王提及的与大夏和亲,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赵朔坐在枫树下的大石头上,底下人快速将琴架搬过来。 指尖微弹,古琴声幽幽响起。 弹一曲高山流水,奏一曲山河之谣。豆圣布号。 李焕蹙眉,王爷已经很久没弹琴了,唯心里有事才会弹琴。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王爷是担心,摄政王与大夏勾结,欲谋夺江山”李焕低问。 赵朔神情淡然,眸色凉薄,“勾结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这谋夺江山之事,又不是一日两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当初先帝驾崩,又逢大夏与乌托国一道犯境。王爷年岁尚小,无法对付摄政王,不得不依仗摄政王稳定边关之势,才让摄政王控制了朝廷大权。”李焕轻叹一声,“所幸这些年,王爷已经收回了半壁江山。边关又有了谢环将军,也算稳定了下来。只不过摄政王如今咄咄逼人,局面一如当年,诸事不易。” 琴声时断时续,时快时慢,对李焕的话语,犹似置若罔闻。 指尖在琴弦上飞速流转,终于,一声鸣响过后,指尖狠狠压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 “离谢环回京还有多少时日”赵朔问。 李焕想了想,“大抵还有两月左右。” 赵朔点头,“过几日,本王会亲自上折,让谢环早些回京。”他犹豫了一下,“谢环如今多大年龄” 听得这话,李焕稍稍迟疑,“约莫二十五、六。” “既然回来了,就不必再回去,把边关大权移交给谢蕴,让谢环留在京中。”赵朔突然做了这个觉得,连李焕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谢将军在边关颇具威望,有她在,大夏才不敢犯境。谢蕴太年轻,只怕担不起如此重任。”李焕蹙眉。 赵朔深吸一口气,眸色幽邃难辨,“年轻不是借口,英雄壮志都是练出来的。” 李焕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王爷,自然有王爷的考量。这些年,不就是这样,一点点的蚕食,一点点的将朝政大权从摄政王府手里夺回来吗半壁江山,花了赵朔十数年的时间,才算重新掌握在赵家人手里。剩下这半壁江山,他不想再花上十多年的时间。 这生命,长不过一生,短不过一瞬,他还想好好的为自己活一场。 赵朔没有回府,夏雨问了人才知道,赵朔去了锦澜别院,今夜不归。 这不是正好吗夏雨心里窃喜。 抱着怀里的小东西,夏雨自言自语,“喏,说好了,拿贵重的,拿最值钱。然后呢最好是找京城最有钱的人家,拿精不拿多,拿贵不要贱。” 这话,是说给某些人听的。 “还有啊,不许受伤,不许胡乱折腾我的身子。”夏雨想了想,“拿到东西就回来,疏影等着拿钱救命呢” 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当然,这最有钱的地方不包括皇宫大内,我可不想被赵老九的乌鸦嘴说中,去天牢丢人。” 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夏雨睨一眼盒子里漆黑如墨的“黑寡妇”蜘蛛。 蜘蛛身上的那一点嫣红,鲜艳如血,烛光里格外耀目。 犹豫的揉着自己的手,夏雨眉头微蹙,每次醒来她都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做这样的事情,她都必须下定决心。 因为事情的结果,很可能是:她会莫名其妙就死了。 至于怎么死,那就要看她的运气了。 打架打死,掉下来摔死,或者是反正她若被人杀了,只能自认倒霉,去了阎王殿也没个说法,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冤得慌 这事也就虎子和梁以儒知道,旁人她哪敢声张。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毛病的,夏雨自己也想不起来了。约莫是很小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夏雨将手指伸出去,“说好了,除了皇宫,京城里随你挑,挑最有钱的人家,拿最贵的东西。我要,十万两。” 音落,蜘蛛一口咬下去。 毒素快速混入血液,直抵心脉深处。 夏雨觉得天旋地转,身子开始变得麻木,渐渐的失去知觉。她睡着了,就会有另一她醒来,替她完成她不敢做或者绝对做不到的所有事。 只可惜:不靠谱的本体,便有了不靠谱的宿主。 她是说了不许进皇宫,可她忘了,京城里还有个危险之处。除了睿王府之外,还有个最富丽堂皇的地方。 摄政王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我喜欢 夜色如墨,弦月当空。 一道黑影快速掠过夜空,悄无声息的落在摄政王府的大院。美眸弯弯,魅色无双。视线快速环顾四周,脚下陡然移动。瞬时已在丈余开外。 这是摄政王府,试问,在摄政王府内,什么才是最值钱的豆向介圾。 四下黑漆漆的,冷风过后,她已站在书房门前。 眸中揽尽月华,淌着微微流光。 推门进去。里头还是一片漆黑。 脚下无声,她伫立书案前。指尖微微拂过干净整洁的桌面,最后停驻在书架上的一个锦盒处。取下头上的簪子,轻而易举的开了锁。 里头放着的,是摄政王的宝印。 世间除了当今圣上的玉玺,睿王府的兵符,剩下的就属摄政王宝印最值钱。轻轻握住摄政王宝印,她笑了。这天底下怕是没有人,敢动这个东西,以至于即便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窃贼也不敢要。 可她,要了。 转身,离开。 “什么人”屋顶上一声厉喝,伴随着回廊处的宫灯悉数点亮,四下瞬时一片灯火通明。大批的摄政王府侍卫,举着明晃晃的火把,若火龙一般快速朝这边聚拢。 眸色陡沉。她纵身飞上屋顶,却发现屋顶上亦是高手云集。 十多名高手快速将她包围,一柄柄冷剑在凉薄的月光下,透着瘆人的寒光。 “不知死活。”她娇笑,剑已出鞘。 “擅闯摄政王府者,杀无赦”为首的一声吼,所有人都朝着她扑过去。 黑夜里。她一袭黑色的广袖流仙裙,若翩然起舞的黑蝴蝶。剑走游龙,恰似来自九幽地狱的勾魂使者,分分钟夺人性命。 此刻的她,一笑间蚀骨妩媚,抬手间杀气万丈。 东方越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屋顶上激烈的打斗,眯起危险的眸子。东方旭就坐在轮椅上,心中微恙,扭头去看东方越时,便知他不出手,实则是想留她一命。 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一剑刺穿那人的咽喉。她飞身上空,旋转而落,直接划开围上来的三人脖颈。鲜血飞溅,眼见着所有人都毙命剑下,她却是眉未蹙眼未眨,依旧从容漠视。 东方旭算是看明白了,这女子武功奇高,寻常的王府暗卫根本拦不住她。甚至于,这些人在她的剑下,都走不出十招。十招之内,必定见血。 这功夫极尽阴毒、狠辣,让人有些心底发怵。 她笑,转身欲走。 东方越岂肯放过她,纵身上了屋顶。凌厉一掌袭去,她不慌不忙的推掌相迎。哪知东方越内劲深厚,一声巨响过后,脚下屋顶垮塌,她一时不慎,身子被震出去甚远,体内瞬时血气翻滚。 见状,东方越又拍出一掌。 旋身站稳,她忽然翻身下了院子,避开那一掌,嘴角已然溢出血来。 东方越的武功,天下无敌,纵然是赵朔,也不敢轻易与他动手,何况是她 暗卫继续围上来,她已无路可逃。 剑在手,绝不降。 东方旭愣住,这眼睛为何会觉得这般熟悉黑巾之下,到底是什么面孔谁家女子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夜入摄政王府入府又是为何 “瑶姬”东方越切齿,“把她给我拿下,要活的” 便是“瑶姬”二字,让东方旭骇然瞪大眼眸,这就是消失了十多年的百花宫宫主瑶姬可是看她的身段与容色,似乎没有四十有余吧 “瑶姬”她微怔,谁是瑶姬 瑶姬是谁 握紧了手中的冷剑,她是绝不会轻易束手就缚的。可是她也明白,过不了多久,她只能束手就缚。只要体内的毒素消失,她也会消失。 暗卫越来越多,她的出剑速度越来越慢。 渐渐的,车轮战赢了,她被人一掌击中脊背,身子重重倒伏在地。鲜血匍出唇,内力溃散,愣是一口真气也提不上来。 “想抓我你们还不够资格。”她勉力扶墙而起,冷笑的看着围上来的暗卫。一人鏖战至此,摄政王府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看看死在地上的暗卫尸体,可谓损失惨重。 双手握紧了剑刃,她忽然笑了。 众人面面相觑,只因摄政王说的那句“要活的”她就必须活着。 蓦地,笑声戛然而止,剑刃划破掌心,鲜血染红了她的双手。内力陡然提起,血液被快速震散开来。黑色的液体,沾上肌肤便开始剧烈腐蚀。 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东方越避让不及,手背上也沾了一滴血。 腥臭与剧烈的疼痛让他眉头紧皱,急忙运功将毒血逼出体外,根本顾不得去抓人。 再回首,早已没了她的踪迹。地上好一片狼藉,被她鲜血沾上的暗卫,来不及逼毒的都已经当场毙命。 她,就是个毒人。 浑身是毒,沾者即死。 “义父”东方旭愕然。 东方越怒然抬手,杀气腾腾,“去查,看看是什么毒。” 东方旭颔首,“是。” “想不到,她还活着,还敢来京城。这一次,我要她有命来没命回。”东方越咬牙切齿,回头去看她消失的方向,心里却隐隐有了疑惑,“不对按理说,以她的功夫不该受我一掌。这是怎么回事” “义父的意思是,她未必是真的瑶姬”东方旭蹙眉。 “我当年与她交过手,她的武功阴毒狠辣,乃武林第一人。消失了这么多年,武功应该更加精进才是,为何会退步至此而且她似乎并未认出我。”东方越的眉头越发皱紧,“这么多年,她到底藏身何处” 东方旭道,“不管藏身何处,旭儿都会替义父查出来。” 东方越问,“丢了什么东西” 景明扑通跪下,“王爷,摄政王宝印被盗。” “什么”东方越怒不可遏,一脚将景明踹飞出去,“一群废物我养你们何用”音落,一掌拍碎暗卫的头盖骨,瞬时脑浆迸裂,鲜血四溅。 所有人都跪在那里,浑身战栗。 “立刻封锁城门,全城缉捕。若找不回来,都不必回来了。”他冷喝,转身拂袖而去。 摄政王宝印丢了,那可是大事,天下大事。稍有不慎,就会天下大乱。 城门封锁,她是出不去的。 身负重伤,她也没打算出城。 事实上,她压根没跑出摄政王府,她连出去的气力都没了。随便找了个僻静的房间躲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奄奄一息的靠在门板上,纵然自身恢复的能力甚好,可这伤痛还是免不了要折磨她一段时日。 东方越下手极狠,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震碎了。方才又强行运气逃离,此刻体内血气翻腾得厉害,鲜血不断的从唇上匍出,一点一滴的滴落在胸前。 所幸是黑衣,血色再浓,也不过染墨成殇。 强撑起身子,她盘膝而坐,此时此刻,只能试试看,能不能运气疗伤。 否则内伤这么重,若是留下后患,就来不及了。 约莫半盏茶时间,她觉得疼痛稍缓,便想起怀中的东西。勉力飞上房梁,将宝印放在了房梁上。如此,才算了了一件事。 环顾四周,昏暗的世界里,看不清楚房内的摆设。她实在是太累了,伤得又太重,无力的瘫软房柱后,连眼皮都已经睁不开。 没死,已属万幸。 房门外,东方旭突然停住轮椅,示意所有人退下。 房门被轻轻的打开。 锐利的眸子,带着幽冷之光,快速掠过四周的一切。昏暗的世界里,一片死寂。他闭上眼睛,靠着敏锐的听觉,终于发现柱子后头传来少许的喘息声。 而她,也发现了他。 东方旭指尖微弹,烛火瞬时燃起,将房内照亮。而在同一时刻,她已经拂袖关门,冷剑直逼他的脖颈。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旭一掌拍在轮椅扶手处,身子快速飞上半空。 她一怔,刚想提气,哪知体内真气涣散,根本由不得她凝力。 口中咸腥味浓郁,她一扭三转,避开了东方旭的杀招。却突然伸手扣住了东方旭的腰肢,动作之快,快如闪电。 东方旭心惊,却只能随她飞速旋转。 下一刻,她已将他重重压在床榻上。 眉目微笑,双眸若月弯弯,淌着迷离的流光,“这脸,生得真好看。”她的手,轻柔的抚上东方旭俊逸的面庞,“我喜欢。”她的身子晃了晃,一头扎在他怀里,不省人事。 若非东方旭腿上有伤,无法动弹,此刻早已让她死过多回。不过这一次,他倒没打算杀人。东方越要找的人,竟然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是老天爷给的机会吗 他松了一口气,这女子的功夫果然了得,挨了东方越一掌还能撑到现在。 翻个身,伸手去掀她的面纱。 蓦地,东方旭骇然瞪大眸子,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她不就是夏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我昨晚,有没有对你那个 东方旭打死都没想到,轻纱之下的女子,竟然是夏雨。 可夏雨如果真的有那么好的武功,当日就不会与自己一道滚落山洞,还险些丧命。但一想起她的百毒不侵。东方旭又犹豫了。 到底哪个才是夏雨 真的夏雨 怀中的女子,柔若无骨,一袭黑色的广袖流仙裙若午夜绽放的曼陀罗。妖冶而艳丽,斜眉挑画,弧长的眼线将眼尾拉得颀长无比,一双狐媚之眸,全然不似平素的假小子夏雨。朱唇若血。饱满欲滴。 浓墨重彩的脸上,何曾有半点清素之色。 东方旭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还有气,约莫是受伤太重才会晕过去。 不知道为何,他一点都不想让义父发现她。 深吸一口气,飞身落回轮椅,拿了一脸盆的水,开始清理她脸上的浓墨重彩。原本清秀的脸,让她画得妖艳至此,也是一种本事。 拭去眼线,拭去脸上的脂粉,还她清素之容。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墨长发在他的指尖滑过,透着隐隐的馨香,一如他身上残留着的她的味道。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穿女装的模样。 纤瘦,娇小,似玉玲珑。 烛光里的夏雨。恢复了素颜模样,双眸紧闭,丝毫没有要醒转的意思。不染胭脂的肤色,微微透着剔透的光泽。 东方旭定定的看着她,上次在山洞里,光线幽暗,没能看清楚。而后匆匆一别。再也没有见到,所以也没能仔细看。如今,可以好好的看一场。 不说话,不闹腾的时候,她挺像一个大家闺秀。 他忽然笑了,想起了袖中的那截碎布,“你也有落在我的手里的一天不是很嚣张吗这一次,怎么躺着不动了” 他忘不了她回眸一笑,喊他一声“东方美人”的模样。娇俏可爱,笑意若三月暖阳,足以暖透人心。 东方旭想了想,伸手去解她的腰带。她若一直穿着这套衣服,只怕早晚会被人发现。等到褪去夏雨的外衣。他才惊觉这丫头早有准备。里头穿着她的男儿装,难怪初见时他一时没认出她的身影。 穿着两套衣服,自然比寻常更胖些,丰满一些,也不会叫人轻易识别。 这丫头,还算有点心思。 收了她的女儿装,一袭男装的夏雨,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东方旭的床榻上。眉目清丽,长长的睫毛垂落着,格外的安静祥和。虽不吵不闹,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轻扣她的腕脉,他想知道她伤得多重。 下一刻,他愕然蹙眉,她的伤,为何好得这么快以义父的功力,足以废去她一半的功力,为何现在却好得七七八八。她的武功,竟然如此邪门 估计等她一觉睡醒,除了浑身酸痛,便没什么大碍了。 “为何会这样”东方旭简直不敢相信。 看样子这丫头的身上有不少秘密,也不知赵朔到底知道多少既然有如此能人,为何不能留在自己身边 然,他很快就发现,这个借口,似乎有些牵强。 夏雨醒来的时候,觉得手边压着一个重物,睁开眼惊觉自己在床上。心头腹诽:什么时候那家伙改邪归正,她终于不必再爬树了。 可是下一刻,她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该死该死,那家伙搞什么 让她偷值钱的东西,她怎么把东方旭给偷到自己床上了 怎么办怎么办 东方旭昨夜就趴在床沿睡,听得动静,便抬了头。四目相对,乍见夏雨见鬼般的瞪大眼睛,当即笑了,“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夏雨咽了咽口水,“我昨晚,没对你怎么样吧” 听得这话,东方旭稍稍迟疑。她似乎,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眸色微恙,东方旭笑得温和,“自己做过的事,也能抵赖” “做、做过”夏雨慌忙查看自己的衣衫,外头的黑色衣服是谁脱的可她真的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脑子乱成一团,她连忙起身下床,快步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个底朝天。 要死了,她做什么了可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不会那家伙垂涎东方旭的美貌,把他给她握紧茶杯,身子有些微颤。如果不是自己对东方旭做了不轨之事,怎么他会死赖着不走,还笑得那么贱兮兮 她咬唇,扭头去看坐着轮椅缓缓靠近的东方旭,“你说实话,昨晚到、到底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那个你”她说不出口。 东方旭淡淡的笑着,笑得极尽温柔,却让夏雨打心底发毛。 这么个笑,也就是有事喽 她真的不会,已经把他给上了吧 不是吧 夏雨倒吸一口冷气,愕然发觉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她的房间。 等等 她快速环视房间,疾步去开门。 门开了,外头的景物全然不同。 妈呀,这是什么地方 心里咯噔一声,那家伙不会跑到摄政王府,突然色心大起,就进了东方旭的房间,再然后就是啪啪啪夏雨挠着头,一屁股跌坐在门槛上,唉声叹气。 完了完了 东方旭依旧笑着,“想起来了” 夏雨不说话。 “要不要再去回忆回忆,我不介意与你再度良宵。”东方旭突然很喜欢看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这副倍受打击的姿态,让他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你的伤好了”夏雨挑眉。 东方旭哼哼两声,别过头不语。 “你伤还没好,怎么共度良宵”夏雨终于清醒,虽然未经人事,不知道**一夜是什么感觉。但她不信,东方旭这副残废模样,还能与自己风里来雨里去 这样一想,她就放心多了。 “这是哪儿”她问。 东方旭道,“摄政王府。” 她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面色骇然一僵,“那个我上次救过你,对吧” 既然东方旭没杀她,还留了她一夜,那么现在应该也不会杀她吧要杀,也不必等到现在只要不打打杀杀,凡事就好商量。何况,东方旭看上去心情不错。 “有吗”东方旭蹙眉,“记不得了。” “上次你掉进山洞,是我把你背出来的。”夏雨急了,“还有,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肯定被蛇咬死了。还有还有,如果不是我” “说完没有”东方旭不悦,这丫头的记性那么好,为何偏偏不记得昨夜的事情是装傻充愣,还是另有隐情不过看她的样子,不似装的。 难不成,一个身子,两颗心 东方旭眯起了眸子,审视着眼前有些焦急的夏雨,“你想走” 她点了点头。 “若我想让你留下来呢”他问。 夏雨一怔,继而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为何”他又问。 她不能把虎子供出来,虎子的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你喜欢赵朔”他蹙眉。 夏雨抿唇,垂着眼帘没说话。 “若我放了你,你怎么报答我”他轻叹一声。 “那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夏雨歪着脑袋看他。 东方旭想了想,“想到再说。” 她撇撇嘴,“我不会帮你杀人的。” “就你这副模样,与我看门都不配,遑论杀人。”东方旭嗤鼻。 “那我可以走了吗”她问。 他点了头。 她走了一步又回头看他,“那个昨晚,我”她捏着衣角,“就穿这身衣服” 东方旭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下次来,不用穿衣服。” “你”她咬唇,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竟然返身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哎,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我一次,咱们算不算过命的交情” 他不解的望着她,这丫头脑子到底在想什么该怕的不怕,该走的不走,不该说的废话却是一大篇,真让人头疼。 夏雨继续道,“既然是过命的交情,我要是问你借钱,你也会借给我吧” 钱 东方旭不敢置信的打量着她,“赵朔饿着你了” 她摇头。 “冻着你了” 她还是摇头。 那东方旭就不明白了,“那你要钱干嘛” “江湖救急。”她贼兮兮的笑着,“那个你看,你们摄政王府家大业大,应该很有钱哦借十万两可不可以我可以给你打欠条的,真的真的,我就算砸锅卖铁都一定还你” 东方旭眼皮子微跳,这话说的,砸锅卖铁赵朔的锅是那么好砸的赵朔的铁是那么好卖的这丫头的脑子,是不是昨晚让义父给打坏了 面上,东方旭依旧淡然从容,“我没有十万两。” 夏雨抿唇,可怜兮兮的盯着他,“我会还你的。” “一两都没有。”东方旭瞥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得寸进尺。救了她一命,她还不忘记问他借钱,真是钱串子。 “跟赵老九一样小气。”夏雨愤愤起身,“我这是拿去救命的,又不是拿来玩的。” “救谁的命”东方旭冷了眸。豆向介划。 “一个可怜的女人,我要替她赎身。”夏雨轻叹一声,“算了,我自己去想办法,去偷去抢我都要救她。” “很重要”东方旭问。 她回头,重重点头。 “教你个办法。”东方旭眸色微恙,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听不听” 夏雨盯着他。 东方旭继续道,“天底下没有睿王爷办不到的事情,不管是人还是物件,只要他想要,别人都会赶着送上门。我说的,你明白吗” 一语既出,夏雨恍然大悟,“你是说让赵老九” 好主意 东方旭摆了摆手,“不送,慢走。” 夏雨屁颠屁颠的走出门。 身后,东方旭皮笑肉不笑:赵朔,咱们走着瞧。 不怕闹,就怕不闹。 睿王府太安静,便无懈可击。 闹腾闹腾,就会有了破绽。 女人多了是非也多,多吹吹耳旁风,多闹腾闹腾,这睿王府可就够热闹的。先来一个叶尔瑜,再来夏雨,最后还加上一个陌生女人,三个女人一台戏,敢问睿王爷,到底吃不吃得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你这条命是我的 夏雨走了,从摄政王府的后门离开。 云官上前,“公子,若是让摄政王知道,麻烦不小。” 东方旭神色凉薄。“义父的脾气,我比你清楚。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他扬眉,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有她在,睿王府再也安生不了。” “昨儿个似乎没看见他进来,怎的”云官环顾四周。 “她若想来。谁能拦得住”东方旭忽然想起她伏在自己身上,说的那一句“我喜欢”。 唇角轻扬。真的在笑。 他想,若是昨夜真的一夜**,今日又会是什么情形呢 呵,谁知道呢 夏雨从睿王府的后门偷偷溜进去,反正她很少走正门。探着脑袋左顾右盼,心里庆幸,“还好没人”快速闪进门,蹑手蹑脚的关门上栓。 一转身,黑压压的身影已经拦住了她的去路。 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夏雨将头垂下,咬唇不语。 赵朔居高临下,阴翳的眼里没有半点光亮,幽邃的瞳仁,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他盯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口吻冰凉入骨,“去哪了” 夏雨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去玩了。”豆向尤圾。 “摄政王府好玩吗”他问。 她愕然抬头,“你都知道了”这话如同不打自招,夏雨咽了咽口水,不敢去看赵朔冷戾的眸子,“一不小心进去的,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他冷哼一声。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夏雨撇撇嘴。抬步就走。 “站住”赵朔冷喝,“摄政王府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不知道吗进了摄政王府,就算摄政王要杀你,我都未必能救你。” 语罢,他拂袖而去。 这一股气势汹汹,好像生了大气。 夏雨蹙眉,她没缺胳膊缺腿,怎么他生那么大的气这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吗莫名其妙嘟着嘴,夏雨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 她只顾低头走,没防备赵朔突然止步,他一转身,她直接撞进他怀里。 赵朔一怔。夏雨愕然抬头看他。 她的鼻尖被撞得通红,疼得眼泪都要出来。 “别以为投怀送抱就没事。”他冷哼两声,低眉去看近在咫尺的女子,几近切齿,“下次再敢私自去摄政王府,我就杀了你。” 夏雨瞪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忽然想起东方旭说的救疏影,还得靠赵老九呢 思及此处,夏雨忽然没脸没皮的笑了,顺势抱住赵朔的腰肢,捏着嗓子,细声细气的说着,“爷,我知道你对我好,你能不能一直都对我这么好” 赵朔身子一震,这丫头哪根筋不对劲突然这么温柔的来一下,非但没有让他受宠若惊,反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有话就是说,绕什么幺蛾子”赵朔是谁,岂能让夏雨忽悠过去。 夏雨嘿嘿一笑,松了手,“爷,帮我救个人。” “谁”他问。 “你见过的,疏影。”夏雨笑呵呵,“就这一次,就一次。” 赵朔勾唇,笑得微凉,“不怕把你自己搭进去” “救人又不是跳火坑,怎么可能把自己搭进去呢爷,你不愿出面也行,借我十万两,我给你当牛做马、捶背暖床、倒夜壶,什么都行。”夏雨银牙一咬,不管赵朔开什么条件,她都答应。 他桃花眸微挑,阴测测的俯下身来,“这话,还跟谁说过” 她不解,诚实的眨着眼睛,“就跟你一人说。” 他捏着她娇嫩的脸颊,似笑非笑的勾唇,“你这条命是我的。”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赵朔直起身子,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就走。 “爷,你这是答应了”夏雨紧跟不舍。 “她有什么好,值得你拿命去救”赵朔面上的表情一扫而光,眸中再无半点情绪。 夏雨欣喜,“什么都好。人好,心好,还帮过我。” 他顿住脚步,眸色深邃的盯着她看了半晌,“不会后悔” “救人怎么会后悔”夏雨撇撇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什么人,我最清楚。疏影就像我姐姐一样,我不会丢下她不管。” 他轻蔑的剜了她一眼,“既要操心袁虎,又要救疏影,一个人抓老鼠,忙的过来吗要不要改日,我把天下大事也交给你管管” 夏雨站在那里,嫌弃的抽了抽唇角。 骂人不吐脏字,赵老九,算你狠 “赵老九,你什么时候把虎子还我”夏雨快步追去。 马车里,夏雨心头忐忑,“爷,我就不用去了吧” “你这奸夫不去,茂王怎么舍得把疏影名正言顺的给我”赵朔调侃的时候,也不忘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去了,茂王更不会把疏影交出来。”夏雨嘀咕。 深吸一口气,赵朔扭头看她,“有你在,茂王会以为已经吃定我。待会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懂” 夏雨点点头,“我配合你。” 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颊,赵朔眼底的光,晦暗不明。夏雨不知道,赵朔却心知肚明。上一次,赵誉就已经想把疏影送入睿王府,可惜赵朔没点头,又有东方越搅局,才会功败垂成。 此次一去,不用赵朔开口,赵誉都会乖乖的把疏影奉上。 若无此意,以赵誉的性子,发现自己的女人心生外向,早就杀了一了百了,岂会留疏影到今日。他留着疏影,只为了有朝一日把她送入睿王府。 也只有夏雨这个傻瓜,一腔热血一根筋。 人与人之间,就像一面镜子。 善良的人,深信人心本善。而心思沉重的人,却只见人性本恶。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赵朔下车前,再次凝着夏雨。 夏雨摇头,“我问心无愧。” 他扯了唇,笑得凛冽,“很多年前,我也说过这话。”语罢,他下了车。 夏雨抬头,红漆木门上头悬着“茂王府”的匾额。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跟着赵朔往里走。因为早前来茂王府闹过,现在的夏雨只能低着头。 赵朔是谁,眼角余光一扫,便知道夏雨的心思。他放慢了脚步,尽量用自己颀长的身子,将她锁在自己的阴影里。 “九弟今日怎么想起到我这来”赵誉快步迎来,一眼就看见在赵朔身后躲躲闪闪的夏雨,眼底划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得意。 “皇兄不欢迎”赵朔一笑。 赵誉赔笑,“岂敢岂敢,求之不得。” “身子好了,就想四处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赵朔淡然笑着,“上次八皇兄在睿王府表演的歌舞甚是好看,现下无事,就想过来看看。” 赵誉一笑,“这很简单。”随即扭头冲孙启道,“立刻去准备。九弟,这边请。” 赵朔颔首,跟赵誉肩并肩往前走,有说有笑。 夏雨跟在后头,尴尬至极。整个茂王府的人,都把她当成了疏影的奸夫。而此刻,她觉得赵朔就是自己的奸夫。 三角关系瞬时变得很微妙,在所有人眼里,目前的情况就是:夏雨带着自己的奸夫赵朔,去茂王府,解救自己的相好疏影。 这话觉着,怎么那么别扭 赵誉好似早有准备,瓜果点心倒也罢了,连赵朔最喜欢喝的碧螺春也都早早备下。夏雨蹙眉,站在赵朔身边显得有些局促。 “坐吧。”赵朔柔柔的抬头看她,满目宠溺之色。夏雨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赵老九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用这种眼神看她。 想起他此前说的话,夏雨依言坐下,也不多语。 赵誉一怔,心道,早就听说赵朔好男风,没想到竟这般明目张胆。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保持微笑,“九弟难得如此深情,不似我这院中女子,一个个淡薄至极。” 赵朔瞧了他一眼,抿一口茶淡淡道,“女人的温柔是疼出来的,女人的哀怨是冷出来的。皇兄觉得呢” 闻言,赵誉哑然。 “王爷,歌舞姬到了。”孙启恰时上前解困。 翩然舞衣,妖娆舞姿。红颜绝色,歌舞升平。 白玉为腕,柔若无骨,那一颦一笑,极具风华。羽睫微垂,眸揽日月,朱唇微启,轻歌曼舞。艳丽的女子,不是疏影又是何人。 这样的风姿绰约,这样的倾世红颜,谁能不爱,谁能不喜 夏雨身形一震,桌子底下,手背温暖,已被赵朔覆住。她扭头不解的望着赵朔,却见他笑得何其温暖,浑然不似在睿王府的“尖酸刻薄”模样。 这小小的举动,自然逃不开赵誉的眼睛。 只怕如今在赵誉的心里,更会觉得夏雨对疏影用情至深。只要赵朔疼爱夏雨,而夏雨又心属疏影,还怕不能间接的掌控睿王府这招棋,虽险,却够狠。 夏雨觉得脸上滚烫,下意识的想抽回手,他却紧握不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一叶知秋 一曲歌罢,曼妙舞歇。 疏影跪在了赵朔跟前,美丽的容颜半垂着,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眸中的悸动。耳畔是赵誉朗笑之音,“九弟既如此喜欢。这舞姬送你便是。” 赵朔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佳人如斯最可惜,我岂能夺了八皇兄的心头之好。” 赵誉摇头,“咱们兄弟两,还说这么见外的话。不过就是个舞姬罢了,平素也就是助助兴的作用。送与九弟,以慰九弟平素困乏之苦。”他瞧了夏雨一眼。“就当是成人之美。” 夏雨眉头微蹙,也没说话,扭头望着赵朔。 “好看吗”赵朔低眉问夏雨。 这不是废话 “好看。”夏雨点了点头。 赵朔勾唇,别有深意的笑着。桌子底下的手愈发握紧,却是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畔低语“还记得答应过爷什么吗” 夏雨抿唇,“嗯。” 他这才笑着去看赵誉,“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皇兄美意。” 赵誉松了一口气,“能服侍在你身边,也是她的福气。” 闻言,疏影知情识趣的磕头谢恩,“奴婢疏影,以后一定会好好服侍王爷,谢王爷收容之恩。” 夏雨有些激动,奈何手被握住,一场宴席下来。也只能本本分分的坐在赵朔身边。这厮就知道她会激动,所以一直挟制着她。 虽然茂王府的人都知道,她是为了疏影而来,可赵朔也要所有人知道,他是为了夏雨才要的疏影。加重夏雨在赵誉心中的地位,将来不管夏雨在哪,赵誉都会因为忌惮着赵朔。不敢对夏雨轻举妄动。 他不是在保疏影的命,而是在保夏雨的命。 只是,赵朔只做,不屑说。 离开茂王府的那一刻,夏雨觉得身心舒畅。终于将手从赵朔的手里抽出,一把握住了疏影的手,“疏影,你自由了。” 赵朔哼哼两声,抬步走上马车。 夏雨撇撇嘴,携着疏影上去。 “我是奴婢,不该与主子同坐。”疏影垂着眉头,温恭而谦卑。 夏雨一怔,“赵老九不会介意的。”她直接拽着疏影上了马车。让疏影坐在自己的身边,将赵朔一个人晾在那里。 疏影始终垂着头,不敢去看赵朔。 赵朔也不上心,自己要出来的,自己受。若是嫌麻烦,他也就不必走这一趟。只不过这小妮子有了新欢就没了良心,真叫人不痛快。 “咱们晚上还睡一张床,就跟以前在花满楼那样。”夏雨笑嘻嘻的说着。 没发觉一旁的赵朔已然黑了脸,“不打算守夜了” 夏雨一怔,“我守夜没问题,跟疏影睡我房间没什么相干。” “疏影自有她的去处,就不必你操心了。”赵朔不冷不热的睨了她一眼。 “可是” 不待夏雨开口,疏影笑道,“王爷说的是。阿雨,横竖咱都在一起了,没什么的。” 夏雨点了点头,“听你的。” 赵朔蹙眉,怎觉得她们两个是天生的一对,反倒自己是多余的那个 下车的时候,疏影识趣的拂开夏雨的手,“你先走。” 夏雨也知道规矩,老老实实跟在赵朔身后。赵朔的脸色不太好,不屑理睬任何人,弄得夏雨莫名其妙。 “爷,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夏雨屁颠屁颠的跟着。 赵朔冷飕飕的睇她一眼。 “爷”夏雨讨好的凑上去。 他还是瞥她一眼,没说话。 赵朔前脚进房,夏雨后脚就跟了进去,给赵朔斟茶递水,“爷” “把迎春苑腾出来,让疏影住那”赵朔看了李焕一眼。 李焕颔首,“卑职马上让管家安排。” 疏影安安静静的跪在赵朔脚下,“谢王爷。” “不必谢我,谢她。”赵朔回答的干净利落。 疏影尴尬的笑了笑,“谢谢阿雨。” “咱们两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夏雨搀起疏影,笑道,“一会我带你去找书呆子,咱们三好好聚一聚。”她扭头盯着赵朔,“可惜虎子不在,不然就更好了。” 赵朔权当没听见,走到一旁的书案前,装模作样的翻书。 疏影战战兢兢,“那、那我先去收拾一下。” 夏雨连连点头,“一会我来找你。” 眼见着疏影离开,赵朔才阴测测的开口,“爷什么时候准你出府了” 她一怔,“爷,别那么小气,只是去吃个饭” “睿王府养不起你吗”他挑眉。 夏雨挠着颈后,习惯性的一副吊儿郎当模样,“我吃不惯。” 他冷哼,“丫鬟的身子,皇太后的嘴。” “我乐意。”她撇撇嘴,冲他扮个鬼脸。 他没反驳,她就当他恩准了。 李焕在门后无奈的捂着脸,爷这是怎么了换做往常,谁敢跟赵朔顶嘴,保管挨板子。也就夏雨这个不知死活的,三番两次,如今还愈发的蹬鼻子上脸。有那么一瞬,李焕觉得这睿王府,夏雨能当半个家。 奇怪的是,爷竟然很享受,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难不成大鱼大肉吃惯了,小葱拌豆腐也是当换口味 唉李焕轻叹一声。 夏雨是吃定了赵朔,只要自己还有作为“血牛”的价值,赵朔就不敢拿她怎么样。不让她出府,她溜出去就是。后门不管再加多少锁,她都能打开。赵朔不是傻子,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所以后门是专门为她留的。 上了锁,她出得去,回不来咋办 翻个墙,还怕她会摔了。 这丫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天不怕地不怕,阎王也敢拉下马。 梁以儒是打死也没想到,疏影来了京城。更没想到的是,夏雨竟然鼓动赵朔,去茂王府把疏影给救出来。 夏雨想得简单,自然没有梁以儒想得深远。 通过赵朔把人要出来,也就意味着,疏影的以后是属于赵朔的,是赵朔的人。如今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赵朔与叶家的婚事,叶家对这件事,肯定会有所行动。 牵一发而动全身,夏雨是绝然想不了那么多的。 她更不会明白,赵朔为何三番四次的问她,会不会后悔。 酒肆里。豆反阵巴。 “今日咱们三个算是团聚了。”夏雨端起酒杯,笑逐颜开,“来,为疏影的重生,为咱们的团聚干一杯。” 梁以儒笑了笑,“好了,这么多人看着。” 疏影将夏雨拽回位置,“你呀,该收敛收敛。这可不是代州府,这是天子脚下。” “知道了。”夏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知道吗,我好久没喝痛快过了。上次”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摄政王的七步醉,虽然好喝可酒劲太大,喝得一点都不痛快。” 听得这话,梁以儒瞬时变了脸色,“七步醉你喝了多少” “三杯。”夏雨笑呵呵,浑然不当一回事,“没事,就睡了两天,醒来还是生龙活虎的。”她自然不知道,赵朔几欲用内力为她散去酒劲的事情。 “你不要命了。”梁以儒正色,“那是可以随便喝的吗若是醒不过来,你” 疏影轻叹一声,“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咱不提。” 梁以儒显然动了气。 “平素又不是没喝醉过。”夏雨撇撇嘴,“没那么严重。” “平素那些酒,酒劲一会就过去。”梁以儒愠色。 夏雨没说话,疏影忙笑道,“如今人还好好的,就算了。阿雨还小,不懂事。” “你别老护着她,这是害了她。”梁以儒这话一出口,疏影稍稍一怔,他这才轻叹道,“罢了罢了,过去就算了,以后别逞强。” 疏影以指戳着夏雨的脑门,“让你脑子缺根筋。” “两个都婆婆妈妈,干脆凑一对得了。”夏雨眼珠子一转,“不如,你们在一起吧” 疏影愣住,面颊瞬时绯红一片,温婉的低头不敢去看梁以儒。 梁以儒没说话,板着脸慢慢喝着酒。 “我说错话了”夏雨抿唇。 却听得隔壁桌的正在议论,说皇帝与太后刚下了懿旨,为睿王爷赵朔赐婚。许的是大将军叶光耀的二女儿叶尔瑜 圣旨已下 虽是意料之中,但夏雨忽然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胸腔里憋闷得难受,不知是何缘故。她不做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想笑却突然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梁以儒抬眸,看她眸中转瞬即逝的黯淡,深吸一口气,“王爷赐婚,是迟早的事。这事,朝中都议论了大半年。早前王爷一直不肯回京,如今回来了,自然是要成亲的。” 疏影点了头,“阿雨,你怎么了” 夏雨摇头,忽然问,“书呆子,你知道叶家大小姐的事情吗” 听得这话,梁以儒先是一怔,而后快速环顾四周,“这是朝中禁忌,不可随意提起。”他顿了顿,见四下无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道,“你说的,应该是叶家大小姐,摄政王府东方公子未过门的妻子叶知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赐婚 夏雨愣在那里,“东方旭” 梁以儒点了点头,“是。” “可不是说赵朔很喜欢叶家大小姐吗”夏雨不明白,既然赵朔极为钟爱这叶家大小姐,那么为何没有娶她反而让她成了东方旭的未婚妻 “人活一世。总有无可奈何之时,不可能事事遂心如意。”梁以儒轻叹,“如今睿王府与叶家的婚事在即,旧事重提得多了,我也道听途说了一些。听文华殿那些年长的说,彼时睿王年少,手中并无多少大权。与摄政王府的如日中天,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夏雨垂眸。“是赵老九放了手” 梁以儒摇头,“听说睿王险些与叶知秋私奔,被叶将军截下。此事当时惊动了摄政王,与睿王在金陵山顶一战,睿王输了。” “所以,叶知秋只能嫁给了东方旭”夏雨愕然,“那一战,想必很凶险。” 摄政王东方越是什么人下手肯定不会留情。 “好像当时睿王重伤,叶知秋名正言顺的嫁给东方公子。”梁以儒凝眉,“成亲当日,叶知秋在闺阁内,服毒自尽。众说纷纭,说叶知秋心属睿王,不愿嫁给东方公子,所以守节自尽。也是从那时候起,睿王再不许任何女子靠近。从此只好男风。” 夏雨眸色黯然,“是因为叶知秋,所以他才会喜欢男人” 疏影惋惜,“这叶姑娘倒是令人钦佩。” “也因为如此,叶家与睿王府这么多年老死不相往来。如今恨意总算淡了,而叶家许是与睿王府缘分天定,到底还是要联姻。就当是。弥补当初爱而不得的人间憾事。”梁以儒轻叹,“听他们说,叶知秋容貌绝世,与睿王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 “阿雨,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疏影蹙眉。 夏雨撇撇嘴,“我想回去。” 梁以儒担虑的望着她,“那早点回去休息,疏影,你多照顾着点。” “放心吧。”疏影对着梁以儒温柔浅笑。 一路上,夏雨一句话都没说,好似有心事,又好似不太开心。等回到睿王府。她才知道,宣旨的太监还没走,还在养心阁前厅与赵朔说着话。 “疏影,你先回迎春苑,我去养心阁看看。”夏雨抿唇。 疏影点头,“那你自己小心点。” 夏雨撒腿就跑。 站在回廊的廊柱后头,她远远的看见花厅里的太监嬷嬷杵在那儿。赵朔坐在那里喝茶,永远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明晃晃的圣旨就在案上放着,上头还绣着金色的龙纹。 她定定的站在那里,视线死死盯着那份圣旨。 赵朔真的要娶亲了,娶的是大家闺秀,门当户对。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是不舒服。仿佛憋着一股气,一股莫名其妙的气。 来的是薄瑶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吴恩,与方英姑姑。 方姑姑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想必王爷也清楚。钦天监查过黄历,年前没有什么好日子,故而婚期延迟到来年开春。过完年许是会忙一些,但也是值得的。只不过若王爷与叶姑娘一直不得相见,怕是有碍情谊发展,也怕叶将军那头以为皇家有意怠慢。” 吴总管接着道,“所以皇上与太后娘娘商议,让叶姑娘来府中小住,就当是先行熟识环境,免得到时候不适应。再者,也能跟王爷多交流,将来能更清楚王爷的生活习惯,更好的伺候王爷您。” 二人对视一眼,这意思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赵朔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皇上与太后都已经决定了,还要问本王的意见作甚” “这毕竟是睿王府,您才是主子。”吴总管笑道,“您不开口,咱也不敢把人往里头送啊” “你们是看我从茂王府领了个舞姬回来,所以才争先恐后的把女人往我这儿送。”赵朔是谁,诚然是一语中的,“还有什么话,也一并说了,无需吞吞吐吐。” 吴总管与方姑姑面面相觑,什么事,能瞒得过睿王爷的眼睛 方姑姑悻悻上前,“公主公主与叶姑娘交情甚好,所以也陪着来王府小住几日,权当是病好之后,出宫散散心。” “公主”赵朔眉头微蹙。 吴总管谄笑,“是是是,公主近来身子好转,太后娘娘与皇上甚是欣慰。但公主嫌宫中憋闷,正愁无处可去。便想着陪叶姑娘,来府上小住几日,王爷您看” 赵朔揉着眉心,“住,倒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本王丑话说在前头,我这府中还有不少人,你们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宫里宫外都是一个道理,生与存都各凭本事。若然冲撞了叶姑娘和公主,还望皇上与太后娘娘开恩,勿要怪罪。如果皇上与太后恩准这个条件,叶姑娘和公主,随时可来小住。本王的睿王府,可不是摄政王府,见不得血。” 听得赵朔松口,二人自然是喜不自禁。 “奴才立刻去回禀太后娘娘与皇上。”吴总管笑着行礼。 方姑姑紧跟着行礼,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快步走出睿王府。 夏雨见二人离去,一步一晃的走过去。也不进门,只是坐在外头的台阶上,单手托腮望着浩瀚蓝天。这下可好,一个叶尔瑜,一个公主。 睿王府,真的要热闹了。 “怎么不进来”赵朔问。 “外头空气好。”夏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屋里臭气多。” 他站在她身后,唇角微扬。俯身瞧着她,“吃醋了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她瞪了他一眼,嫌弃的哼哼两声,别过头没再理他。 “说话。”他直接将她拽起来。 夏雨撇撇嘴,“公主入府倒也罢了,那个叶尔瑜就是你未来的睿王妃,我跟她有过节,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她还想杀了我,现在她一来,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她住她的院子,你住我的养心阁,有关系吗”赵朔挑眉。 她蹙眉,想了想,好似真的没什么关系。 “可她是未来的主母,睿王府的女主子,你还是”她咬唇,声音越来越弱,“放了虎子,然后”她没敢说下去。 她是备用的“血牛”,赵朔怎么可能放了她。虽不知道赵朔到底要救谁,可这个人肯定对他很重要。 眼底的光寸寸冰冷,赵朔冷然,“这么想离开” 夏雨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他掉头就走。豆反阵才。 “我要是被叶尔瑜弄死了,难道也不能跑吗”她赌气的喊。 赵朔顿住脚步,阴测测的转过脸,“她给你一巴掌,你就不会打回来” “可她是叶尔瑜,将军的女儿,未来的睿王妃,圣旨还摆在桌上”夏雨快步上前。 “那你是谁”他问。 夏雨蹙眉,稍稍一愣,“睿王内侍。” 音落,他拂袖而去。 她怎的忘了,他说过的:睿王府的一切,都属于他,包括她的命。 微微一笑,夏雨屁颠屁颠的追上去。 一辆马车停在林荫深处,叶光耀策马而至,心腹快速散开,守住马车四周,免教旁人靠近。翻身下马,叶光耀快速上了马车。 马车内,东方越冷然而坐,面无表情。 “王爷。”叶光耀行礼。 “坐。”东方越道。 叶光耀坐定,这才道,“圣旨已下,成亲一事已是不可逆转之行。虽在年后,但这一次睿王肯定逃不脱。依王爷的吩咐,微臣与尔瑜一道上奏,如今太后与皇上皆已答应,把尔瑜送入睿王府小住,算是让二人彼此相互适应。” 东方越冷笑,“赵朔。” “若不是他,秋儿也不会死。”叶光耀冷了眸。 “你放心,赵朔得意不了多久。只不过,那件事你还需抓紧。”东方越冰冷的眸子微微眯起,“找不到那东西,什么都是无用功。” 叶光耀颔首,“找了十多年,始终找不到他的藏身之所。前段时间代州府有了动静,不过睿王也在找,会不会被他捷足先登,先一步找到” “若他早就找到了,不会等到现在还不动手。”东方越冷笑,“何况大夏与乌托国虎视眈眈,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纵然有一个谢环又能如何,一人能挡千军万马吗” “谢环请旨归来,大抵就在这几天。如果大夏真的要和亲,是不是让公主” 叶光耀的话还没说完,东方越已冷了面色,“不可能”他深吸一口气,“公主绝不可以和亲。如果真的要和亲,本王自有合适人选。” “拉拢了大夏,乌托国又该如何”叶光耀蹙眉。 东方越拂过一缕银色的鬓发,“本王自有主张。” “是。”叶光耀颔首。 “叶尔瑜入睿王府后,让她抓紧。虽还未成亲,却也是名正言顺的睿王妃。只要将来能给赵朔生下一儿半女,一切都会是本王的囊中之物。”东方越切齿。 叶光耀点了头,“摄政王所言极是。” “你先回去,有事本王自会找你。” 下了车,叶光耀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马车徐徐驶出林子,渐行渐远。 皇帝目前还没有子嗣,也不知是何缘故。 而这睿王爷若能有个儿子,但凡是赵家血脉,就可以扶持幼帝,废了当今圣上。可惜赵朔好男风,整个睿王府除了男人还是男人,要想有子嗣传承,谈何容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她是一无是处的废物 今日是叶尔瑜与赵妍公主入府的日子,夏雨早早的溜出去,一则眼不见为净,二则今日也是赌坊的大赌局开始的日子。如今是初赛,也算是第一次的筛选。 试问夏雨是谁。岂能输给这些人。 赌坊内外热闹至极,为公平起见,统一以打马吊形式参赛。这样淘汰的比较快一些,一圈就能淘汰三个。 没有硝烟的沙场,就看鹿死谁手,谁能笑到最后。 夏雨自打坐下便不曾挪过,同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隔壁桌有个大胡子。看上去似乎极为厉害,他与夏雨是一同坐下的。也始终没有挪位。而且这发亮的眯眯眼,好像有点熟悉 坊主道,赢过百圈之人皆可进入三日后的初决赛。 第一轮筛选算是结束了,总共留下两百人。 夏雨轻轻松松入围,一回头,才发现那个大胡子不知所踪。 “走得这么快”她蹙眉,走出赌坊外头,也没有见到那人。 却未发现,远处有个身影站在巷子口,偷偷的笑着,目送夏雨离去的背影。 整个人睿王府都热热闹闹的,因为公主和叶尔瑜的入住,每个人都显得很匆忙。夏雨从后门进来,兴致怏怏的坐在后门口的台阶上。 疏影轻叹一声,“我就知道,你又出去了。” “你怎么不在迎春苑。跑这儿来了”夏雨抬头看她。豆反阵号。 美丽的容脸,带着清浅的笑,笑得如此温和,疏影道,“你不是说你和叶尔瑜有过节吗那我自然也要避开一些。” “睿王府的人,还不知道我与你的关系,你大可不必这样。”夏雨蹙眉。“何况这是睿王府,叶尔瑜再嚣张也要看赵老九的脸面。” “你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疏影与她并肩坐着,“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 夏雨笑着,“好兄弟。” 疏影道,“饿吗” 她点了头。 疏影笑道,“去我那儿,我给你做碗莲子羹。” “好。”一听有吃的,夏雨自然求之不得,“这睿王府的厨子,没咱们代州府的好,做的东西都不如代州府的好吃。” “是你嘴刁。”疏影无奈的摇头。 走在睿王府的回廊里。时不时有婢女快速的跑过去,约莫都是去牡丹苑的。牡丹苑,顾名思义,自然是百花园里最好的院落,原就是留给当家主母的。 疏影不敢惹事,带着夏雨走得极快。却不想,还是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人。 “站住”叶尔瑜一声喊,夏雨与疏影双双站住脚步。 疏影自然是毕恭毕敬的行礼,“奴婢参见叶姑娘。” 叶尔瑜傲然站在那里,身后跟着杏儿与叶尔瑜的.乳.母王氏。杏儿冷冷的盯着眼前的夏雨,好似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放肆,见到我家小姐,你敢不行礼。”杏儿冷哼。 夏雨杵在那里,疏影扯了扯夏雨的衣袖,低低的唤了一声,“阿雨,不得无礼。” “王爷准许我不用行礼,我为何要给你行礼。”夏雨最是记仇,当初叶尔瑜还想毒死她,她岂能与叶尔瑜服软 旁人倒也罢了,偏偏叶尔瑜是未来的睿王妃,她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岂有此理”王氏上前,“王爷是王爷,如今我家姑娘是未来的睿王妃,你竟敢如此目中无人。若是传出去,还以为睿王府没有家法了。” 夏雨撇撇嘴,“什么家法不家法的,你还不是睿王妃呢等你嫁过来,再跟我提家法”她一把拽起跪地的疏影,“我们走。” “站住”叶尔瑜冷道,“我准许你们离开了吗” 夏雨深吸一口气,“疏影,你先走”她扭头盯着不怀好意的叶尔瑜,“这是你跟我的恩怨,与旁人无关,你让疏影走。” 叶尔瑜上前一步,冷笑着站在夏雨跟前,“好,够担当。” “阿雨”疏影蹙眉。 “没事,你先走。记得给我多做点莲子羹,我要消消火。”夏雨一笑。 疏影点了点头,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她留下来也于事无补,就算打起来,她也帮不上忙,只会给夏雨分心。 “你就是夏雨。”叶尔瑜挑眉,夏雨之名,睿王府内外,谁人不知。 他可是睿王爷的新宠,难怪如此嚣张。 夏雨双手抱胸,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是我又怎么样” “就你这样的,王爷能看上,算你运气。”叶尔瑜绕着夏雨走了一圈,“男不男,女不女。琴棋书画,你懂吗” 夏雨挑眉,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不懂”叶尔瑜笑了笑,揶揄的口吻充满了尖锐的嘲讽,“琴棋书画不懂,那就是精通诗词歌赋咯” 夏雨面色一紧,她宁愿叶尔瑜与自己对骂,或者让人打她一顿,也好过这种无形的讽刺。她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怎么可能会琴棋书画,又岂会懂得诗词歌赋。稍微深奥点的成语她都听不懂,更何况与人咬文嚼字。 杏儿咯咯的笑着,“小姐,你看他这副模样,怕是读书写字都不会,岂能吟诗作对,弹琴奏乐呢” 王氏也跟着笑,眼神满是锐利的讥讽,“哟,这样的人,是怎么进的睿王府看这身子骨,做细活不行,做点粗活也怕把他给累死。也亏得睿王爷大度,能容的下这样一无是处的废物。” 袖中的拳头骇然握紧,夏雨绷紧了身子。 不识字就罪大恶极吗 不识字的人多了,她不识字,也没见饿死。 拳头慢慢松开,夏雨就着栏杆坐下,翘着二郎腿,叼了一根草在嘴里,好一副流氓痞子的无赖模样,“谁说我什么都不会我会的,你们都不会。吃喝嫖赌会吗坑蒙拐骗会吗呵,看你们这副软哒哒的样子,除了被坑蒙拐骗,还是被坑蒙拐骗。明摆着一脸的傻样” “你放肆,竟敢说我们家小姐傻”杏儿厉声上前。 夏雨抖着腿,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可没指名没道姓,你要这么说你们家小姐,那我也没办法。” 杏儿哑然,“小姐,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王氏捋着袖子上前,“好你个浑小子,竟然敢如此无礼。来人,把他拿下。” “说不过,就要动手。”夏雨一骨碌爬上房梁,单腿勾着梁柱倒挂金钩,头朝下挂在回廊里晃悠,“叶尔瑜,要不要让王爷过来评评理” 叶尔瑜不恼不怒,缓步上前,抬头望着夏雨那副模样,“王爷终究是要跟我成亲的。” “那是你的事。”夏雨双手抱胸。 “他不会喜欢你。”叶尔瑜继续道。 夏雨嘴一歪,“那是他的事。” 叶尔瑜蹙眉,“你是个男人,早晚也是要娶妻生子的。” “那是我的事。”夏雨无奈的摇头,真为叶尔瑜的智商发愁。 叶尔瑜深吸一口气,面色微微僵冷,“你们不会有好结果。” 夏雨纵身翻下,稳稳站在叶尔瑜跟前,邪邪的笑,“那是我们的事。告辞” 她掉头就走。 “夏雨”叶尔瑜冷然,“我说的话,你都没听见吗” 夏雨回眸看她,“听见了。”她指着自己的耳朵,“这头进去,那头就出来了。何况你是你,我是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笨” 杏儿愤然,“小姐,他太目中无人。不过是个男宠,竟然如此放肆。现下就如此,等到以后,岂非要欺负到小姐的头上” 叶尔瑜眯起美丽的眸子,“哼,他是个男人,再与王爷恩好,又能怎样能生儿育女,能传承王爷的血脉吗” “可方才那个女子,容色极好,与他又如此交好,怕是”王氏毕竟是过来人,“小姐,大户人家对于这种事,也是见得多了。你还是当心点,免得他们到时候耍花样,咱们措手不及。” “你是说,借腹生子。”叶尔瑜点了头,“这倒是有可能。” “尔瑜,你在这里作甚”赵妍含笑走来。 叶尔瑜随即浅笑盈盈,“公主” “这是怎么了”赵妍问。 叶尔瑜摇头,“无妨,只是带着杏儿她们四处走走,免得到时候不认得路,闹了笑话。” 赵妍优雅的笑着,“还是你想的周到。房间都整理得差不多了,皇叔开宴,你与我一道去吗” 听得这话,叶尔瑜随即笑着点头,“好。” 夏雨站在石墙后头,听得她们要去找赵朔,打心底里不喜欢。脑子里幻想着叶尔瑜对赵朔大献殷勤的模样,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爷爷爷哎呦,爷”夏雨掐着声音,学叶尔瑜那娇滴滴的声音,最后自己啐一口,“呸”撇撇嘴,极不甘心的朝着迎春苑去。 到了迎春苑,夏雨疯狂而快速的,连吃三碗莲子羹。 疏影愣住,“你这是怎么了” “火气大,消消火,多吃点。”夏雨边吃边道。 “你慢点吃,也不怕噎着。”疏影着急。 放下碗,夏雨抬头看她,“还有吗” 疏影一怔,“还、还有,你等着。” 夏雨撇撇嘴,不知为何,满脑子都是叶尔瑜调戏赵朔的模样。闷闷不乐的咬着勺子,这莲子羹一点都不消火 她稍稍一怔,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那么不待见叶尔瑜仅仅是因为叶尔瑜早前得罪了她 疏影又端了一碗莲子羹出来,“这是最后一碗,不够我再给你做。” “疏影,你的琴弹得好,不如你教我弹琴吧”夏雨忽然道。 惊得疏影险些将手中的莲子羹摔落地上,“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她胆小,怕生 疏影有些好奇,“你平素不是最不耐学这些,怎的今日突然开了窍” “没什么,总觉得该有一技傍身。”夏雨搪塞,“你教我吧。好姐姐。” “只要你愿意学,我自然愿意教。”语罢,疏影起身去拿琴。 这迎春苑住的本就是府中的歌舞姬,那么多的房间都是有人住着的,只不过王府规矩严明,不许生事不许闹事,否则不论对错全部赶出去。是故谁也不敢相互倾轧。 夏雨心想着,不就是拿手指拨弄几根马尾毛吗有什么难的 话说那头。赵朔开宴,他早就料到赵妍会带叶尔瑜一道过来,也不做惊奇之状,只是淡淡道,“睿王府不比宫里,图的是个舒服。妍儿若觉得不习惯,可与本王细说。” 赵妍笑道,“皇叔说的哪里话,妍儿既然来小住,自然是客随主便。这睿王府什么都好,妍儿甚是欢喜。” “如此甚好。”赵朔抿一口茶,也不提叶尔瑜。叔侄两个说的热络,徒教叶尔瑜尴尬。 一张圆桌,三人同席。 赵朔为赵妍舀了一勺“莲蓬豆腐”,“你喜欢素食,今日特意让府中的厨子做的。尝尝看是否合你胃口。” 赵妍优雅的笑着,烛光里眸色温柔,“多谢皇叔。” 一旁的叶尔瑜没有说话,虽说自己才是赵朔未过门的妻子,可公主毕竟是公主,身份尊贵。再者公主与赵朔毕竟是叔侄,远近亲疏有别。叶尔瑜也是个知情识趣的,自知不可相提并论。 见叶尔瑜闷头吃饭,赵妍笑道,“尔瑜,你也尝尝。皇叔府中的厨子比宫里的御厨更甚,尤其是这道莲蓬豆腐,更是一绝。” 叶尔瑜含笑,“谢公主。” “皇叔,尔瑜如此温恭,将来必定是个好妻子。能与皇叔举案齐眉,共偕白首,自然是极好的。”赵妍浅笑盈盈,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赵朔深吸一口气。“身子还没好全” 赵妍摇头,“不碍事。” “公主的身子尚需调养,请王爷放心,尔瑜一定会好好照顾公主的。”叶尔瑜温婉的笑着,羞怯的瞄了赵朔一眼。 赵朔“嗯”一声,也没搭腔。 气氛变得尴尬,叶尔瑜舀了一碗汤,“王爷” 他只是点了头,示意她放下。 叶尔瑜笑了笑,也不说话,极尽温柔贤淑之德。她是叶家的女儿,将军府的二小姐,无论如何都不能失了礼数,这些规矩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赵朔忽然有些不习惯,这么多年的皇室生涯,头一回觉得拘束。平素与夏雨一道吃饭,夏雨大大咧咧,吃东西就跟不要命似的。可如今这两位,小口嚼着小碗吃着,悄然无声的喝汤,坐在一旁就跟空气似的。 耳根子太清净,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正欲喝汤,忽听得外头传来刺耳的琴声。赵朔蹙眉抬头,瞧了李焕一眼,“去看看怎么回事。” 李焕颔首,快步走出门。不多时,急急忙忙的跑进来,脸色微变,“爷,声音是从迎春苑传来的。” “谁在弹琴”赵朔一声叹,“没想到府中的歌舞姬,也有滥竽充数之辈” 李焕摇头,瞧了赵妍与叶尔瑜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爷,听丫鬟们说,是夏雨在弹琴。” 赵朔愕然,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弹琴 这丫头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了 旋即起身,他倒想知道,这丫头又玩什么花样。 见状,赵妍与叶尔瑜对视一眼,紧跟着赵朔出门。 迎春苑里,所有的丫鬟奴才全部捂着耳朵,或四散奔命,或紧闭房门不出。尖锐的琴声,惊得夜鸟四散,让人闻之几欲撞墙。 疏影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痛苦,就是教夏雨学琴。 这哪里是弹琴,分明就是在夺命。 夏雨不会弹琴,可因为常年抽老千,手速相当快,这速度早已赶超疏影百倍。修长的双手在琴弦上快速滑过,她管你是什么调什么弦什么指法,到了她这里,怎么高兴怎么来。 琴都弹得快冒烟了,她还乐此不彼,自娱自乐得甚好。 “别弹了。”赵朔一声冷喝。 琴声戛然而止,夏雨愣住,“爷”心头大喜,难不成是自己弹得太好了,连爷都忍不住要来夸赞几句 可一瞧疏影紧皱的眉头,赵朔黑沉的面庞,夏雨便敛了笑,起身垂着脑袋往外走。她一声长叹,垂头丧气的与赵朔擦肩而过,默不作声的离开。 “以后不许让她碰琴,简直胡闹。”赵朔冷睨疏影一眼,拂袖便走。 “皇叔,他是”赵妍愣住。 此人见了赵朔不行礼不作揖,简直一点规矩都没有。何况她与叶尔瑜还在,一个小小的奴才竟然如此目中无人。看他的着装,最多是个内侍 赵朔蹙眉,“我回去喂猫。” “猫”赵妍不解,皇叔何时养了猫 心头怪异,惊觉叶尔瑜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原本清澈的眼底,竟卷起少许微光,似嫉恨,又夹杂着少许怨色。赵妍是谁,见惯了宫里的勾心斗角,这种眼神昭示着什么,她自然一眼就心知肚明。 莫非,这少年便是夏雨 “去看看。”赵妍急追而去。 赵朔回去的时候,夏雨已经坐在餐桌边吃东西,狼吞虎咽。一个人抓着烤鸡拼命的啃咬,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之色。 平素她见着肉,可都是欢天喜地的。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谁惹你了”赵朔坐下,李焕急忙换上一杯新茶。 夏雨撇撇嘴,“你们是不是打心底瞧不起我” 赵朔眉目微垂,“这么个吃法也不怕噎着。” 她一抹嘴上的油渍,“爷,我想学琴棋书画。” “伤自尊了”他问,抿一口茶。 她愣住,视线牢牢盯着他,渐渐的翻了白眼。 “爷什么都知道。”他舀了一碗汤递给她,“慢点吃,还有。” 夏雨嚼着鸡腿,一脸的不高兴,“多学点东西没坏处,虽然晚是晚了点,总好过什么都不做。”想了想,又问,“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真的只是因为我是血牛” 半空中握着杯盏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赵朔面色平静,挑眉看了她一眼,眼底无波无澜。 四目相对,她真的一点都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他却对她了如指掌,只需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想说什么,甚至于想要什么。 门外传来赵妍的脚步声,赵妍快速进门,“皇叔” 夏雨正在啃着鸡爪,当即愣住。她这吃相,看得赵妍和叶尔瑜目瞪口呆。这分明是逃难的,哪里是府中内侍 场面变得极为尴尬,最后还是赵妍勉强笑道,“皇叔,你的猫呢” 夏雨恨不能把自己的脑袋都埋进碗里,却听得赵朔抿一口茶,淡淡道,“她胆小,怕生。” 赵妍蹙眉,看了看赵朔,而后又看了看拼命吃的夏雨,心知这种状况不适合自己在场,只能笑笑告辞。 叶尔瑜更是恨得压根痒痒,赵朔这摆明了对夏雨自己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竟然不如一个痞子男她偏不信,既然赵朔早前喜欢过自己的姐姐,凭借着自己与姐姐七分相似的容色,就不信赵朔不回头。 稍瞬,李焕进门,“爷,送回去了。” 赵朔点了头,瞧一眼正在抹嘴的夏雨,“以后绕道走,别跟她们正面冲突。” 她红着脸,继而颔首。 他夹在中间也不好做,叶尔瑜倒也罢了,问题是还有公主在场。 “好吃吗”赵朔问。 夏雨想了想,“好吃,有代州府的味道。”豆找肝才。 他勾唇,邪肆一笑,夏雨不明所以,只觉他笑得真好看。 “早点休息。”赵朔起身,“再过几日,京城就不太平了。” 夏雨一怔,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他已拂袖出门。 不太平 为什么会不太平呢 长长的回廊里,风吹宫灯摇晃,赵朔眉目微沉,“已经在路上了” 李焕点头,“是,这两日就能抵达京城。” “想来不必我出手,东方越就耐不住了。”赵朔抬头,一双美丽的桃花眼,泛着幽冷之光,若星星点点,却教人寒彻骨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最好别惹我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毋庸置疑的道理。 天下之人,生于安乐。死于忧患,这是亘古不变的结果。 哒哒的马蹄声,从边关一路飞驰回京。大夏的和亲使团也开始朝着京城进发,一路上旌旗飘扬,浩浩荡荡,极尽奢靡之态。 可是放眼千年,血染黄沙过后。试问这万里河山,又是谁家天下。 明日。谢环姐弟就能抵达京城。 平静繁华的京城,将再起风云。 该筹划的都开始筹划,只等着一张慢慢铺开的网,将世间所有的黑与白,都一网打击。 叶尔瑜一早便来给赵朔请安,赵朔也不多说,点了头就去了书房。养心阁,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所以除了一日三省,叶尔瑜是进不了养心阁的。 “爷,半个时辰前,皇上出宫了。”李焕压低声音。 今日皇帝罢朝,赵朔便知赵禄肯定会来找他,所以早早的在书房等着了。他更清楚,皇帝来找他,所为何事。 “去后门候着。别叫人发现。”赵朔面无波澜。 李焕颔首,“卑职明白”语罢,快速出门。 可赵禄早就快一步到了,等李焕去了后门,他早已进门。因为对睿王府还算熟悉,赵禄带着顺子,沿着一条小径往养心阁走去。刚巧与李焕错过。 花园的假山后头,夏雨拔了一地的鸡毛,又开始捣鼓她的叫花鸡。她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对着火坑吹气,以便让整只鸡能受热均匀,到时候味道更好。 赵禄站在那里,“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夏雨一转头,一脸的炭灰,“大哥” “三弟”赵禄愣住,“你怎么在睿王府” “我一直都在睿王府。”夏雨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渍,以手背揉了揉鼻子。“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么进来了你跟赵老九王爷什么关系” 赵禄上前,打量了她一眼,而后低眉看着小火坑,“我是王爷的朋友,你这是做什么” “吃鸡啊”夏雨道。 他蹙眉,取出袖中的帕子为她拭去脸上的灰烬,一张小脸被烟熏得黑漆漆的,滑稽无比。赵禄轻叹,“三弟是睿王府的厨子吗怎的到这儿来吃鸡” “厨子做的太精细了不好吃,还不如我自己弄的,又香又好吃。”夏雨笑呵呵,“你来找王爷他在书房,你赶紧去吧回来记得找我,给你留个大鸡腿。” 赵禄会心一笑,“好。”便将帕子塞进夏雨的手里,“记得把脸上的灰,擦一擦。” 夏雨连连点头,“恩。” 李焕远远的站着,没敢靠近。他倒宁愿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这事要是被王爷知道 赵禄快速离开,正事要紧。 叶尔瑜与赵妍没来睿王府之前,夏雨胡闹便胡闹,府里的人也见惯不怪。可偏偏杏儿是个不安分的,一个人趴在假山后头瞧了一会,就赶紧去向叶尔瑜汇报情况。 “小姐,要不要现在去人赃并获”杏儿问。 叶尔瑜蹙眉,“原本可以让公主与我一道出面,只是公主今早起来身子不适,若是强行让她过去,万一伤了身子我可吃罪不起。” 王氏道,“就算公主不去,小姐也还是要去报备一番。免得到时候闹起来,小姐便是孤立无援。” “奶娘说的是。”叶尔瑜点头。有公主当后援,哪怕待会万一闹起来,也有公主撑腰。 赵妍正在梳洗,一张绝美的容脸,神情恹恹的。因为病体未愈,显得面色微白,却愈发惹人怜爱。她扭头瞧了叶尔瑜一眼,“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今儿早上,我听到一件事,觉得很奇怪,偏又找不到答案。公主聪慧,想请公主帮一帮”叶尔瑜拐着弯道。 “说吧。”赵妍浅笑。 叶尔瑜轻叹,“早上杏儿去厨房给我备早点,却听说睿王府有个怪现象。王爷不是很喜欢吃鸡肉,所以给养心阁备的鸡,三两日才用的着一只。可如今一日便需一只,甚至一天能有两三只。但上了王爷餐桌的,却” 她眸色微恙,“不知公主可否明白我的意思” 赵妍笑着摇头。 叶尔瑜继续道,“王爷住在养心阁,养心阁有自己的小厨房,一有风吹草动便能知晓。自从夏雨入府,小厨房里的鸡,经常莫名其妙的失踪。如今有人发现了贼人的痕迹,敢问公主,我这是去还是不去呢” 听到这儿,赵妍垂眸,“尔瑜,这是睿王府,你身为未来的睿王妃,自然有权掌管府中之事。然我虽为公主,终究也是个外人。” 叶尔瑜颔首,“多谢公主。” 赵妍轻叹一声,“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尔瑜明白。”叶尔瑜笑了笑,抽身离去。 出了赵妍的门,自然是风风火火的去找夏雨算账。不远处的华笙与周延并肩而立,笑得何其冷蔑。 “看,闹起来了。”华笙冷笑。 周延轻嗤,“你以为叶尔瑜跟夏雨闹起来,对咱有好处吗” “你什么意思”华笙蹙眉。 周延深吸一口气,“王爷最不喜欢后院闹腾,这样一闹,王爷到时候防着所有人,咱们想再见到王爷,怕是难上加难。” 华笙一怔,“那可如何是好” “你觉得叶尔瑜跟夏雨,谁跟王爷比较亲厚”周延问。 华笙哼哼两声,“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夏雨。那小蹄子保不齐都已经爬上了王爷的床,叶尔瑜是什么东西,以为自己有个好父亲,有个女儿身,就能在睿王府颐指气使夏雨再不中用,能拿得住王爷,那就是本事。” 周延点了头,“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把话说清楚。”华笙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豆找肝技。 周延笑道,“站对了阵营,自然什么都是对的。若是错了,就该滚出去了。” 华笙眸色一怔,周延却已快步离开。 “你去哪”华笙问。 周延道,“回去睡觉。” “不管了”华笙不解。 “这时候搀和,不是自己找死吗”周延轻嗤,“夏雨一句话,王爷就让小厨房日日都养着上好的鸡种。不怕夏雨不偷,王爷就等着他偷,宠着让他偷,如今可是连代州府的厨子都请来了。这意思不是明摆着,还不懂” 华笙虽然不悦,但周延说的是事实,也无可争辩。看热闹,怕是要看出祸来,还是赶紧走,免得惹一身骚。 只不过,叶尔瑜,怕是没那么幸运了。 夏雨正在煨鸡,趴在地面上,闻着土块里冒出来的少许香气,心想着马上就可以吃了。视线里却突然多了一双、金丝银线穿珠翠的绣花鞋。顺着腿根往上瞧,华美的轻纱罗裙,精致的脸庞,而后是叶尔瑜冷蔑的轻笑。 “呦,这儿怎么趴着一条狗呢”杏儿一开腔,让身后的奴才们都跟着哄笑。 拍拍手中的灰尘,夏雨慢慢吞吞的起身,一脸的不悦,“阴魂不散。” “厨房里的鸡,是你偷的吧”叶尔瑜冷笑。 夏雨扫了众人一眼,这一地的鸡毛不是明摆着吗还问睁眼瞎不过她不想再跟叶尔瑜有什么瓜葛,赵朔不是说了吗不要正面冲突,行她忍 她俯身,将包着鸡的土块挖出来,这地方不行,换个地方总行吧 可她刚把土块挖出来,王氏突然一脚踹过去,直接将土块踹进了一旁的荷池。只听得咚的一声,水花飞溅,夏雨慌忙冲到岸边疾呼,“我的鸡” “叶尔瑜”夏雨怒了。折腾了一上午,眼见着能吃了,竟然被王氏一脚踹进了荷池,可想而知她此刻的愤怒。 “不问自取,就是偷。”叶尔瑜眯起冷冽的眸子,“想不到,你真是个贼。不学无术倒也罢了,还一身的毛病,自甘堕落,做个低贱的偷鸡贼夏雨,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若不是因为赵朔的那句话,夏雨真的会撕了她的嘴巴。憋着一肚子火,夏雨转身就走。 哪知下一刻,叶尔瑜身边的奴才,快步上前将夏雨团团围住。 “偷了东西还想走吗”叶尔瑜冷然。 夏雨狠狠扭头瞪着她,“最好别惹我。” 杏儿咯咯的笑着,“小姐你看,无计可施就开始放狠话。你看他的脸,被烟熏得跟鬼一样,要是夜里出去,估计能吓死好多人。睿王府若是容得下这样的人,这夜里人人都不用出门了。见一个,吓死一个还偷东西早晚睿王府都让他给偷完了。这种人,最讨厌。” 袖中拳头紧握,夏雨转身直视叶尔瑜清冷高傲的眸,唇微扬,“讨厌我的人多了,你们算老几” “你”杏儿哑然,“小姐” “拿下”叶尔瑜开口,所有人瞬时扑了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夏雨岂是束手就缚之人,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一个横扫腿,瞬时将一旁数人踢到在地。快步窜上回廊里的梁柱,一个翻身已经上了屋顶。 “你给我下来”叶尔瑜冷喝。 “是你傻还是我傻,下去下去被你打还说什么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有气度有风度怎么就没脑子呢”夏雨翘着二郎腿,靠着屋顶弯弯的檐角,极为不屑的瞧着底下气急败坏的一帮人。 “小姐”杏儿上前,“让人去拿梯子,把他拽下来。” 叶尔瑜颔首,“马上把他给我弄下来。” 夏雨坐在屋顶上。忽然一声高唱着,“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听我来唱过十八摸。” “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下各尖,下各尖匕在胸前;伸手摸姐屁股边,好似扬扬大白绵;伸手摸姐小腿儿,勿得拨来勿得开” “寡人听了十八摸,梭了枕头哭老婆,和尚听了十八摸,皆抱徒弟呼哥哥,尼姑听见十八摸,睡到半夜无奈何,尔们后生听了去,也会贪花讨老婆” 她唱得那叫一个气劲,底下的叶尔瑜乃至丫鬟们,都羞得满脸通红。 这种.淫.词艳曲,也只有青楼之地才能高唱。在这王府大院。唱得跑调跑成这样的,扯了嗓子的干嚎的,怕也只有夏雨一人。 眼见着奴才们拿了梯子想要爬上来,夏雨也不慌,脚底下有的是瓦片。反正这又不是她家,砸坏了她也不心疼。赵朔要是秋后算账,她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天空下了一场瓦片雨。底下一片惊呼。方才还仗势欺人的奴才们,此刻惊慌失措的奔逃,场面格外的赏心悦目。 夏雨一边唱着十八摸一边摔瓦片,那叫一个痛快 “夏雨”叶尔瑜气得浑身发抖,什么闺阁仪态,早已一扫而光。手背被瓦片砸了一下,如今疼得厉害,又红又肿。 “哟,叶二小姐,你怎么了”夏雨笑嘻嘻的晃动手中的瓦片,突然丢出去。只听得砰的一声,瓦片砸碎在叶尔瑜脚下,惊得叶尔瑜连退数步。避在回廊里。 “简直目无王法”王氏冷喝,“此事一定要禀报王爷,让王爷好好教训你” 夏雨揉着眉心,无奈轻叹,“女人真是麻烦”她挑眉,“不知道未来的睿王妃,若是教人知道你欺负弱小,在睿王府横行霸道,会有什么后果” 杏儿上前,指着夏雨怒斥,“你胡言乱语什么” 跟夏雨闹腾别忘了她出身青楼,从小是跟无赖地痞混在一起。她最大的本事,是不要脸。下一刻,夏雨扯了嗓子朝着正大门方向喊,“救命啊救命啊,睿王妃要杀人了救命啊救命啊,睿王妃杀人啦” 叶尔瑜慌了神,“你给我闭嘴闭嘴” 夏雨揉了揉鼻子,无辜的望着她,“知错吗” 叶尔瑜切齿,“夏雨” “睿王妃杀人啦,大家快来看看哪”她继续喊,在喊下去,估计大街上都要闹得人尽皆知的看笑话了。 “别喊了”叶尔瑜心乱如麻,“我们走。” 音落,叶尔瑜带着人快速离开。 再这样喊下去,她还没过门,就该污名满天飞了。女子闺阁名声是最为重要的,不像夏雨这般,从小不知道什么是礼数,更不知道什么是女儿家的名声。豆找华血。 她是脱缰的野马,没人护着、没人养着、没人疼着,她就只当自己是个男儿。 做不了顶天立地,却不忘侠肝义胆。 屋顶上很凉快,风过耳边,带着少许的呼啸之音。风吹着衣袂翩然翻飞,喧闹的花园瞬时安静下来,她低眉去看,底下一片狼藉。 夏雨仰躺在屋脊上望着湛蓝色的天,天气真好,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风吹墨发飞,她想起了小时候,一大群的孩子拿着石头追着她打,还口口声声喊着“野孩子”。 那种状况,就跟现在差不多吧 她是父母怨恨的孩子,否则谁家父母会忍心将她丢在青楼门口,这不是诅咒她被人人践踏吗 “阿雨。”疏影站在下面,担虑的望着她,“这是怎么了” 夏雨翻身坐起,轻轻松松的笑着,“没事。” “你下来。”疏影紧张的捏紧了袖口的衣襟,“那么高,万一摔着,可怎么好你赶紧下来” “好”夏雨攀着屋檐,将身子悬空晃动。忽然单脚勾住梁柱,快速的沿着大梁滑下去。稳稳的站在疏影跟前,夏雨耸肩,“看,没事。” 疏影无奈的摇头,轻轻拂去她身上的灰尘,“看你弄的,浑身上下都是泥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夏雨点了头,“好。” “我给你做了栗子糕,你洗完澡就过来。”疏影笑道。 “嗯。”夏雨撒腿就跑。 疏影轻叹一声,这才朝着自己的迎春苑走去。 不远处,赵朔负手而立,已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爷”李焕上前。 “皇上走了”他问。 李焕颔首,“卑职亲自送上车的。”他顿了顿,“皇上似乎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隐情。” 赵朔面色平静,“该说的自然会说,不该说的当然要咽回去。” 闻言,李焕点头,随着赵朔走向花园。奴才们已经开始收拾,一个个将头垂着,大气都不敢出。赵朔也不说话,只听得脚下“咯嘣”一声,恰巧踩碎了一块瓦片。 他抬头,望着空空荡荡的回廊顶部。 见状,奴才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一个个瑟瑟发抖。 管家吓得直哆嗦,“王爷放心,奴才已经让人去请工匠,很快就能恢复原状。” 赵朔敛眸,轻轻挪开脚,低眉捡起了地上的一片碎瓦,“为何叶二小姐抓人的时候,没一个人出来阻止” 这话一出,底下瞬时万籁俱寂。 “这园子是死的,人也是死的”赵朔忽然将碎瓦捏在掌心,再次打开,已剩粉末。风过粉末飞,赵朔面无表情,“只要我一日不死,谁都当不得睿王府的主,明白吗” 管家狠狠磕头,“明白” 赵朔眉目微挑,一双迷人的桃花眼,若下了一场桃花雨。眼角微抬,似笑非笑,却已蛊惑众生,“按家规处置” 音落,管家身后的那两名奴才哭着爬上来,“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却已经被侍卫不容分说的捂住了唇,快速拖走。 赵朔没有回头,直接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别看睿王爷容貌好、家世好,平素亦是温和儒雅,可一旦杀起人来,从不留情。 “爷”李焕上前,“叶姑娘那里” “她若聪明,就该知道分寸。就怕她不闹,一旦闹起来,叶光耀就已经输了。”赵朔朝着养心阁走去。 李焕点头。 能闹成这样,说明叶尔瑜不过是个草包。 若叶尔瑜不闹不折腾,赵朔反倒要担心。现在,他放了心。因为叶尔瑜,成不了气候。至少跟赵妍的沉稳比起来,叶尔瑜连她的皮毛都不如。 若他所料不错,如今这叶尔瑜,还不知道在哪等着,给他请罪呢 “王爷” 赵朔刚刚跨进养心阁的大门,身后便传来叶尔瑜的声音。 叶尔瑜快步上前,一脸的委屈,“王爷,今日之事,是尔瑜莽撞,请王爷莫要生气。一切都是尔瑜的错,请王爷不必为难夏雨,若要责罚就责罚尔瑜吧”语罢,她竟跪了下来。 赵朔徐徐转身,面上依旧无波无澜,“我什么都没看见,生什么气何况,你是客,阿雨这么做确实是以主欺客了。” 一句客,让叶尔瑜变了脸色。 夏雨是主,她是客 没嫁过来,难道就不算睿王府的人吗 叶尔瑜硬着头皮起身,拭泪,“谢王爷。” “回去好好休息”赵朔瞧着她的手,“李焕,吩咐药房一声,给叶姑娘看看。” 李焕点头,“卑职明白。” 叶尔瑜这才心里稍平,“多谢王爷关怀。” “本王公务在身,不便作陪,叶姑娘请便。”赵朔拂袖进门,干净利落,没给叶尔瑜一丝一毫的纠缠机会 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夏雨不在。 赵朔蹙眉,这丫头会去哪又出去了 沿着卧房的侧门出去,是回廊,走到尽处便是他的专属浴池。隐隐的,似乎有水声。 放缓了步子,赵朔站在浴房外的院子里,只见房门紧闭。 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敢在养心阁里随意走动。所以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敢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他的世界里走来走去。 推开外门,满目的帷幔随风扬起。光滑的地板,清晰的倒映着他的影子。撩开帷幔往里头走,是第二道精工雕琢的梨花木门。推开第二道门,里头会有一扇北雁南飞的屏风,屏风后头便是他的芙蓉池。 芙蓉池常年保持恒温,之所以位置在这,是因为当年建睿王府的时候,在此处挖到一眼温泉,所以将浴池建在此处。因为有温泉,这里便命名为养心阁。 听到外头有轻微的开门声,夏雨愕然震住,心道:坏了,不会是赵老九来了吧可赵老九没有白日里沐浴的习惯否则她也不会因为懒得提水,就跑他的浴池来洗澡。 好在,她水性极好。 深吸一口气,夏雨缓缓的沉入池底。 大户人家的浴池就是好,有无数花瓣浮在水面上,正好给了夏雨一个庇身之所。脚步声逐渐靠近,一个人影出现在池边。 夏雨瞪大了眸子,盯着水面上模糊的身影,紧捂着口鼻不敢吭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爷是君子 任性加更!假期拜拜! 波动的水冲击着耳膜,发出轻微的咕咚声。夏雨在水底下憋着气,将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躲在花瓣底下,只期待着那人赶紧走。 身上不着片缕。这样被人逮着,真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蓦地,她发觉池边的人不知去向,她小心的往上凫了少许,隐约看见有人影绕出了屏风,想必要离开。 夏雨欣喜,小心的浮出水面。伸手去抓池边的衣物。蓦地,她愣住。池边衣物俱在,他怎么可能没有怀疑赵老九,可是出了名的贼精。 一回头,赵朔慢条斯理的走出屏风,惊得夏雨一把拽了衣服遮住胸前风光。 “赵老九,你背过身去。”夏雨惊呼,湿漉漉的衣裳紧贴着身子,虽是胸无半两肉,但好歹也是处子之躯,未经人事的娇涩,足以教人心猿意马。 夏雨将身子严丝合缝的贴在温凉的石壁上,视线死死的盯着眼前赵朔。 赵朔也不恼,缓步走到浴池边的软榻上靠着,单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致的望着浴池里,只敢将头部露在水面上的夏雨。“继续。” “爷我不是故意的,你转、转过身,我穿好衣服任你处置就是。”纵然在水下,夏雨亦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胸前。须知浅水风光好,无奈水清澈。 “爷的温泉是不是特舒服”他笑问。 便是这笑,让夏雨身子一哆嗦,寒毛直立。“爷,你别笑,你一笑我就心慌。” 赵朔勾唇,水雾氤氲中,眼角眉梢微抬,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竟透着万种风情。眸中花雨纷纷而下,迷离而蚀骨,只一眼,就足以教人泥足深陷。 他靠在软榻上,笑得何其邪肆,“爷看着你,也心慌。” 夏雨一怔。随即嘿嘿的笑着,“那咱谁也别看谁。” “可爷不看你,更心慌。”赵朔揶揄轻笑,笑得魅惑众生,让夏雨也跟着失了神。 薄雾中的赵朔,带着摄人心魄的美。眸揽日月,眉聚山河,仿佛那世间所有的风光,都凝在他一人身上。 夏雨愕然回过神,慌忙道,“爷,你到底想怎样” “还记得在代州府,你是如何落在爷的手里吗”他凉飕飕的问。 夏雨抿唇,这厮果然小气,一个大男人还记仇。当初,不就是摸了他一把吗犯得着现在秋后算账心里这样想,脸上却依旧陪着笑脸,“爷,当初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你是王爷,要是我知道,哪敢摸、摸你啊” 赵朔轻叹一声,颇为无奈,“爷是好人,所谓君子不趁人之危,你何必如此紧张。”他顿了顿,她松一口气,谁知他转头又道,“可古人有句话说的更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还不到十年呢,爷要不要报当日之仇真为难” 她死死捂着自己的胸口,“大不了让你再摸回去,但你好歹让我先把衣服穿上。要报仇,也要光明正大,我”她撇撇嘴,“不公平。” 再泡下去,她的皮肤都要泡烂了。 可赵朔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就是不让她上岸,“你的衣服都湿了,拿什么穿” 她挑眉看他,“那是我的事。” “那你出现在我的浴池里,如何惩罚你,就是我的事。”赵朔慢条斯理的开口。 夏雨不是傻子,倒也算心里明白,这厮不单单是来报昔日之仇的,还是来算账的。算什么账呢自然是她方才与叶尔瑜的那一场“恶战” “爷,我错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赵朔阴测测的问,“错哪儿了” 夏雨深吸一口气,“不该伤人。” “伤谁了”他又问。 夏雨垂眸,“你未来的王妃。” “然后呢”赵朔揉着眉心,略显发愁。 “然后砸坏你家的东西。”夏雨撇撇嘴,心中骂了一句:小气鬼 赵朔轻叹,他追究的不是这个。罢了罢了,这丫头不懂就不懂吧 见赵朔没有吭声,夏雨小心的挪动身子,尽量不搅动池中之水,免得让自己暴露在他的视线里。她带着讨好的笑问,“爷,那你能把眼睛闭上吗再泡下去,我就要脱皮了。” 他蹙眉,“真想扒了你的皮,省得碍眼。” 音落,眸中冷光迸射。 夏雨愕然心惊,却见他一掌击向水面。只听得哗然巨响,水花飞溅,一股巨力瞬时将她弹出水面。 她厉声尖叫,赵朔脚下飞旋,外衣随之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包裹在外衣中。身子轻纵,脚尖掠过水面,快速将她接在怀中,转瞬落在了池边。 下意识的,夏雨快速以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许看。” 湿漉漉的手,带着池水的温暖,贴在他的眼皮之上。水渍沿着他的脸颊缓缓而落,滑过下颚,滑入衣襟内,身子微微异样。 “捂着我眼睛,怎么走路”他问。 夏雨一怔,这倒是下一刻,她直接抱住了他的脖颈,将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看吧看吧,最多看脊背,胸前那点蚊子肉还是藏起来为好。 赵朔身子一震,眉头陡然紧蹙,这丫头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吗将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的确让她不至于春光外泄。可这严丝合缝的相贴,不比看一眼,更让人血脉喷张吗 清浅的吐出一口气,赵朔抱着她抬步往外走。 她的身子很软,天生的柔若无骨。 她的身子很轻,轻盈若鸿羽。 她的身子很香,淡淡若梨花盛开。 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就在他的胸腔里回响 他没有低头,夏雨只是紧紧抱着他,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温热的呼吸,一次次的扑在他的身上,让他觉得身子逐渐燥热。 他的身上有她熟悉的,淡淡的茶香。那种怡人的香气,让人觉得很舒服,觉得很安心,似乎就这样被他抱着,也是极好的。 他走得很稳,抱得很紧,彼此间,谁都没说话,安静得出奇。 人这种生物很是奇怪,会在某种特定的情景里,衍生一种特定的心绪。执念于某种情感,或者某种感觉,而后便开始寻找继续的借口,想一直沉迷下去。纵然千难万险,也是甘之如饴。 就好像忽然有一天,你遇见了她他,便只想与她他携手百年,生生世世在一起。或一见钟情,或再续前缘。 眼里,心里,都被她他占据。 她他在身边的时候,她他便是一切,她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一切都是她他。 站在床榻前的那一瞬,赵朔竟有些不舍得放开,终于低眉去看怀里的女子。她难得如此安分,不动不闹,乖顺得好似不是她。 他俯身,将她放在床榻上。 夏雨翻身就将被褥裹在身上,露出一个脑袋盯着他。 他扯了唇,转身往外走。 “爷。”她唤一声。 他回头。 她笑了笑,“你真好。” 赵朔拂袖出门。 定定的望着门口,她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他在身边,心就会暖暖的,就像芙蓉池的温泉。她喜欢看他笑的样子,喜欢被他抱着的感觉,就算是虎子与她打打闹闹抱在一起,她都不曾动过这样的心思。 脸上烫烫的,烧得有些难受。 她下意识的捧起自己的脸颊,忽然就笑了。若怀春的少女,抖落了一树的桃花。 深吸一口气,夏雨开始穿衣服,哪知刚穿好肚兜,还没来得及束胸,赵朔又回来了。惊得夏雨若鸵鸟般,直接将脑袋埋在了被窝里。 赵朔笑出声来,“出来,算账。” 夏雨蒙在被窝底下,扯着嗓子喊,“算什么账你占我便宜,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拿什么跟我算账算来算去都是我吃亏” 闻言,赵朔缓步上前,“行了,该看的在芙蓉池都看过了,把头伸出来。” 夏雨死活不肯出来,若让他看见自己满脸通红的羞赧模样,岂非更丢脸 赵朔坐在床沿,视线忽然落在了夏雨的后肩。方才他怎么没发现,她的后肩上有一个胎记,状如柳叶,约莫一指长短。 这胎记的形状委实奇怪,颜色还是暗红色的。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背后的胎记,“这胎记是天生的” 身子被他轻轻一碰,宛若触电般,一阵酥麻快速传遍全身。夏雨一哆嗦,迅速钻出脑袋,继而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废话,胎记不是天生的,难道还能作假” 赵朔嗤笑,揶揄般看着她满脸的绯红。 夏雨尴尬避开他的视线,权当不知道。低眉间,这才发现他的手中拿着一个本子,“你做什么”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赵朔打开本子,上头写着一行字。知道她不识字,赵朔便念与她听,声音绵柔而温和,“损坏屋瓦,修葺费用三百两。” 她愕然瞪大眸子,这厮不会这么狠吧三百两那些个破砖烂瓦,哪里用得了三百两赵朔这是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赵朔取出印泥,颇为大度的去抓她的手,想让她按手印,“按个手印就好,这钱,爷也不急着用,你慢慢还。身为爷的内侍,自然也有俸禄,爷惯来不会强人所难。” 夏雨嘴角直抽抽,想将手缩回来,死活不肯按手印,视线死死盯着他比自己还要厚实的脸皮。豆农来号。 这还叫“不会强人所难”,都强买强卖,还强迫她按手印,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不摁不摁打死也不摁三百两,把她卖花满楼里,估计也值不了这么多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人外有人 终究,夏雨的指印落在了账簿里。 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她从长工变成了包身工,又从包身工变成了债奴。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拿不到钱,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这买卖,真是赔本赔到了大出血。 赵朔心满意足的拂袖而去,夏雨愣愣的看着指尖的红印泥,恨不能冲上去跟赵朔拼了。但她不是他对手,别说到时候占不到便宜,没准还得被他 轻叹一声。大不了把账簿偷回来。 爷是睿王府变成肉禽市场的分界线 杏儿愤愤不平,“小姐。难道咱们就这样算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而王爷分明偏袒他,连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说到底,小姐您才是未来的睿王府。那小子再得势,也不过是个男宠。如此一来,小姐岂非委屈” 叶尔瑜轻抚着手背上的绷带,没有说话。 见状,王氏轻叹,“大夫说,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否则就麻烦了。还好没事,不然都不知道怎么跟老爷交代。” “我倒不是在意这伤,我只是想不明白,王爷真的待他一往情深吗不过是个黄毛小子,竟有这般本事,让王爷是非不分。也要护着他。”叶尔瑜轻叹,气色欠佳。 王氏心疼道,“小姐莫要放弃,不过是个男子,又不能为王爷生儿育女,成不了气候。如今王爷只是贪图一时新鲜,等到新鲜劲过去了。还不是弃如敝屣。这后院之中,这样的人还少吗小姐不如去见公主,公主与小姐的情义还算深厚,若是能给小姐出出主意,保不齐能有他效。” 叶尔瑜蹙眉,“公主” “自古有言,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王氏低语,“与公主多走动,总是没错的。” “奶娘所言极是。”叶尔瑜收拾了心情,缓步朝着赵妍的院子走去。 还没到门口,便听见赵妍的丫鬟在争吵。 大丫鬟兰珠正在训斥小丫鬟玉珠。 兰珠道,“玉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窃取公主的饰物。你可知其罪当诛,这要是被皇上和太后娘娘知道,你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玉珠的脸上,存留着清晰的五指印,哭哭啼啼道,“兰珠姐姐,奴婢不敢窃取公主的饰物。这珠钗是公主赏的,真的不是奴婢偷的。” 闻言,兰珠冷道,“还敢胡言乱语。这珠钗公主睡前还带着,如今公主还在休息,怎的就成了公主所赐还不说实话,是不是要把你送到刑部衙门,你才肯招” 玉珠哭着磕头,“兰珠姐姐饶命,奴婢错了,求兰珠姐姐放过我吧” 叶尔瑜缓步上前,“怎么了” 兰珠行了礼,“教叶姑娘见笑了。” “发生何事”叶尔瑜问。 兰珠恭敬的回答,“这丫头手脚不干净,偷了公主的饰物还敢说是公主赏赐的,奴婢正在教训她。否则这宫中人人效仿,失了规矩,公主的威信何在。” 叶尔瑜点头,“是这个理。”低眉瞧了玉珠一眼,轻叹着摇头,“真是冥顽不灵,分明是自己偷盗,还要抵赖,应该重罚。” 玉珠磕头,“奴婢不敢,奴婢冤枉。” “怎么回事”赵妍从屋内缓步走出,神情微怠,好似刚刚睡醒一般。脚下轻柔,举止温婉,言谈优雅得体,“这样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起来吧” “公主,这簪子”兰珠将珠钗双手奉上。 赵妍轻叹一声,“昨儿个夜里,玉珠为我守夜,我寻思着她也是极为辛苦,今儿个睡前就把珠钗给她了,也未及与你们说一下。起来吧,玉珠,冤了你” 玉珠这才磕头谢恩,“多谢公主。” “尔瑜,进来吧”赵妍转身往屋里去。 兰珠将珠钗还给玉珠,“公主替你开了口,是我冤枉了你。” 玉珠泣泪,“奴婢不敢怨怼,谢姐姐。” “下去休息吧”兰珠回屋伺候。 赵妍抿一口清茶,“你的手怎么了”她顿了顿,“是因为夏雨” 叶尔瑜垂眸不语。豆农豆血。 无奈的摇了摇头,赵妍与世无争的脸上,泛起一丝惋惜,“严重吗” “没伤到筋骨,只是有些红肿,需调理几日。”叶尔瑜低语。 赵妍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委屈,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当时我身子不是很舒服,没能及时赶过去。可一想着,我毕竟是个外人,这是你与皇叔之间的家事,我不便插手。可是尔瑜,你不该如此心急。饭要一口口的吃,路要一步步的走,岂能一蹴而就这是睿王府,不是将军府,也不是我的康宁宫。” 叶尔瑜红了眼眶,“公主我只是不甘心,他不过是个一无是处之人,何以能得王爷如此钟爱我才是那个,将要与王爷共度余生之人。” “既然是共度余生,那此生何长何故只看眼前”赵妍轻叹,“尔瑜,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些尔虞我诈,所以我也帮不上你,你好自为之吧” 叶尔瑜张了张嘴,终归没能开口。 赵妍手持易经,神情淡然从容,那种恬淡和与世无争的气质,让人不忍打扰。 王氏与叶尔瑜对视一眼,叶尔瑜想了想才道,“公主怎的喜欢看易经” “易经博大精深,百看不厌,不是挺好吗”赵妍笑道,“天地人和,乾坤自有度,凡事自有数,求不得,怨不得,都是命。昔日文王囚禁羑里,而后悟得天地精髓,一卦难求。我倒希望自己能有这样的本事,未卜先知,能省了不少麻烦。” “人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呢”叶尔瑜轻笑。 赵妍点了点头,“做不到未卜先知,但总能做到少一个敌人吧”她望着叶尔瑜,眸中微暗,“与其到处树敌,不如与人为善。天下皆友,何处不安乐你说是吧” 叶尔瑜稍稍一顿,“公主所言极是。” “就好似玉珠,平素的性子就是唯唯诺诺,从不与人交善,是故出了事也无人信她。若她平素与众人交好,兰珠也不会这般对她。”赵妍放下手中的易经,“有因必有果,是善果还是恶果,就看个人的修行造化。” 叶尔瑜笑着,“公主说的真好。” 心里,却微微异样。 等到出了屋子,叶尔瑜笑得冷冽,“杏儿,查一下后院到底有多少个男宠。要王爷喜欢过,而今还算得宠的。” 杏儿颔首,“奴婢明白。” 王氏一怔,“小姐的意思是要一个个清除过去” 叶尔瑜摇头,“去备下薄礼,给我送过去,一个都不许遗漏。” 闻言,王氏与杏儿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半晌,杏儿才道,“那夏雨呢” 叶尔瑜顿住脚步,冷哼一声,笑得阴戾,“送,当然得送。还要送最名贵的,最好能送到王爷跟前,让所有人都看见。” “小姐这是为何”杏儿愕然,“他那么对小姐,小姐为何还要去给他送礼。如此,岂非教人以为小姐在巴结他” “与其让我自己称为众矢之的,还不如把他推到风口浪尖。我与那些后院同气连枝,夏雨就会”叶尔瑜笑得凉凉的,“公主不是说了吗与人为善,就是与自己为善。给自己留条路,也给后院那些指个方向,不好吗” 王氏点头,“小姐果然聪慧。” 叶尔瑜冷笑,“到时候,所有人都信我不信他,所有人都站在我这边,而他的身边只有一个王爷。时日长久,我就不信王爷还会待他如初。将来等我过门,为王爷诞下一儿半女,什么夏雨不夏雨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杏儿欣喜,“小姐说的是,奴婢马上去准备。” “可是”杏儿又犹豫了一下,“小姐预备给他送什么这睿王府什么都有,他得王爷宠爱,怕是什么都不缺。” 王氏蹙眉,“小姐,奴婢想到个主意。” 叶尔瑜盯着她,“说来听听。” 主仆二人低语一番,叶尔瑜会心一笑,“还是奶娘聪明,照办吧” 王氏颔首,“是。” 晚饭过后,叶尔瑜的“薄礼”就已经送遍了后院的各位“男宠”,连疏影都有一份。捏着沉甸甸的礼品,疏影蹙眉,赶紧托了院中的一名舞姬,去养心阁外候着。 心中只祈祷着,千万可别出什么乱子。 夏雨还在吃饭,“今晚的五花肉做的真好吃,跟我哥做的不相上下。” 赵朔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碗里,刚要开口,却听得外头传来李焕焦灼的脚步声。心中微恙,听这脚步声,似乎有急事。 李焕快步进门,“爷,牡丹苑的来送礼。” “送什么礼”赵朔蹙眉。 夏雨咬着筷子,“爷,她会不会把自己送给你” 赵朔剜了她一眼,“吃你的。” 李焕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道,“爷,叶姑娘不是给你送礼,是送夏雨的。” “我”夏雨瞪大眼睛,“她不会是被我打傻了吧”想了想又问,“送的什么毒蜘蛛毒蝎子还是穿肠毒药、匕首白绫之类” 李焕摇头,“爷,要不要收” “收啊”夏雨起身,“哪有把送礼的关在门外的道理赶紧让看看,送的什么。” 赵朔蹙眉,谅叶尔瑜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伤人。何况这养心阁是什么地方,叶尔瑜应该很清楚。他点了头,“拿进来吧” “是”李焕快步出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金镶玉的背后 一个礼盒被放在夏雨跟前,赵朔斜睨她一眼,“打开。” 夏雨想了想,拿筷子挑开盒子,一道金光华丽丽的“刺瞎”她的眼睛。惊得她快速丢了筷子。疯似的扑上去。 赵朔揉着眉心不语。 “金瓦”夏雨笑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的捧起金瓦,而后迫不及待的用嘴咬了一口边边角,眼睛里满是金亮亮的东西,“是真的爷,是真金的。” 这是一块金镶玉的砖瓦,比瓦片稍小,通体碧绿的翡翠,嵌在黄色的金框里,倒是极为漂亮。 李焕蹙眉,这丫头是缺心眼吧白日里闹了一通。夜里收到个金瓦就给高兴成这样女人之间,也没有隔夜仇吗 “替我谢谢她。”夏雨爱不释手的捧着金瓦,“好宝贝啊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金块。爷。这个值多少钱有没有三百两”她想了想,一双大眼睛若天上的弦月,弯弯水眸带着难以言说的渲染力,让人都忍不住跟着她笑。 赵朔瞧了她一眼,“没骨气的东西。” 夏雨脑袋一歪,“骨气值多少钱” 不过她这样也好,只可惜了叶尔瑜的“足智多谋”。算计不按常理出牌的夏雨,叶尔瑜迟早是个输。夏雨,可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子。低双序血。 杏儿快速转回牡丹苑,面色难看至极。 “如何,是不是当着王爷的面送的”叶尔瑜问。 杏儿颔首,“是。” 王氏欣喜,“那就是当着王爷的面摔了” 杏儿垂眸,摇了摇头。 “没摔”王氏一怔。“那便是闹了王爷一场” 杏儿还是摇头。 叶尔瑜蹙眉,“说话。” 杏儿深吸一口气,这才道,“没闹,没摔,欢欢喜喜的收下了,还让、让奴婢转告小姐一声谢谢,说是很喜欢。” “这贱人。”王氏咬牙切齿。 叶尔瑜起身,“想不到。那么沉得住气。” “小姐莫要气馁,这是生了暗气又不敢当着王爷的面撒气,所以才会这般。”王氏宽慰。“说不定背过身,就该闹了。” 叶尔瑜冷笑,“我看他能冷静到什么时候。” 王氏上前,“小姐这段时间,只管搞好后院的关系。到时王爷厌倦了,就是他的死期。” “夏雨。”叶尔瑜恨得压根痒痒。 当天夜里,夏雨是抱着金镶玉的宝瓦睡的,这宝贝她要好好留着。 虎子已经一无所有,所以她预备将来送给虎子作为娶媳妇之用。拿这个下聘,不管是谁家的姑娘,约莫都会同意好兄弟,讲义气。 书房内,赵朔将阅览完毕的书信丢进火盆,“这么说明日就会抵京” 李焕颔首,“大概明天晚上,肯定能抵达京城。若是路上有摄政王使绊子,便说不定了。这一路上,清理了不少人。” “使绊子是肯定的,只不过少了东方旭,那些人根本不是谢环的对手。”赵朔起身,搅动火盆里的炭火,让信纸燃烧得更彻底一些。 “将军武功甚好,自然不足为惧。”李焕颔首。 赵朔轻叹一声,“谢蕴如今已经成年,也该磨砺磨砺。” “少将军十六了。”李焕应声。 “十六”赵朔一笑,“与她同年。” 李焕点头,“是。”他顿了顿,“王爷,大夏使团即将入朝,不知道摄政王府那边会有什么动作。” “动作”赵朔拂去手中的灰尘,“东方越那老家伙还能怎样三个选择,要么送公主去和亲;二则送东方青去和亲;三则借刀杀人。” “公主是绝对不可能去和亲的。”李焕道,“即便要和亲,也该是皇室中遴选她人,而绝非公主成行。” 赵朔点头,“继续说。” 李焕继续道,“依卑职愚见,摄政王应该会选王爷所说的,第三种可能。” “有长进。”赵朔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面上依旧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我倒要看看,他这次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爷,卑职有一事不明。”李焕犹豫,“不知该不该问。” “是因为金镶玉”赵朔是谁,凡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李焕俯首,“是。” 赵朔抬步往外走,昏黄的烛光里,他负手缓行,“金镶玉本是好兆头,可白日里夏雨与叶尔瑜闹了这么一出,夜里叶尔瑜还敢送东西过来。换做寻常人,势必摔了泄恨。若能当着我的面发脾气,自然是不懂事,要受我的责难。” “可惜夏雨是个财迷,送的还是金镶玉。管你是谁,她照单全收。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了夏雨这里,什么都不重要了。” “何况”他顿住脚步,“夏雨也想不了那么多。叶尔瑜高估了夏雨,也高估了她自己。凡事总有意外,夏雨就是个意外。” 李焕低笑,“那叶姑娘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朔却没笑,阴翳的眸中,反倒多了几分冷冽,“我倒想知道,是谁教她这么做的。以她白日里的行径,可知她想不了这么周全。” “王爷是说,有人在背后教她”李焕一怔。 “教不教是一回事,学不学得精髓又是一回事。”赵朔似是而非的说着,“看着夏雨,别教她闹起来。” 李焕皱眉,“爷不担心叶姑娘对夏雨动手,反倒让卑职盯着夏雨” “叶尔瑜到底是个大家闺秀,即便动手也不可能像夏雨这般放肆。我倒不怕叶尔瑜闹腾,只怕夏雨下手太重到时候闹大了,将军府不好交代。”叶光耀手里握有兵权,赵朔暂时没打算动他。 叶光耀一动,摄政王府势必也会搀和其中。 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的局面十分尴尬,大家都是势均力敌,谁也赢不了谁,所以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而各种势力都处于观望期间,只等着看谁先露出破绽。 明争暗斗,又不能破坏如今的平衡,否则国本动摇,外敌入侵,江山社稷将会毁于一旦。是故朝中对于大夏和亲之事,皆为赞成。 交战多年,若是能维持和平,那么朝中的局势就能得到改善。 解除了外忧,才能解决内患。 “摄政王府还在找贼”赵朔问。 李焕颔首,“城门虽然重开,但是听说贼还没找到,也不知道丢了什么。摄政王府里的人对此讳莫如深,怕是知道的也不多。” “什么贼能进入摄政王府,偷的若是些寻常宝物,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赵朔挑眉,“可别是丢了什么宝贝才好。” “摄政王府宝贝太多,不丢也难。”李焕笑谈。 赵朔点了头,“丢什么,都别丢摄政王宝印,免得教有心人得了去,他就要火烧眉毛了。” 李焕一怔,“这东西自然不会丢,否则闹出事来,摄政王自己也无法收场。” “不过说说罢了。”赵朔跨步进门,“最近似乎没再听说女子失踪之事。” “是安生了一段时间。”李焕颔首。 赵朔眸中幽邃,“难不成研制出了解药” 李焕摇头,“不好说。” 并州驿站。 黑暗里,十数名黑衣人快速在回廊里穿梭,训练有数,行动敏捷。这些人快速的避开驿馆中人,一个纵身,悉数围在一间屋外。 刀子快速撬房门,悄无声息的滚进屋子。 屋内黑漆漆的,稀稀落落的回廊烛光从外头落进来,依稀可见床榻上的被褥高高摞起,好似有人安枕于榻。 下一刻,刀光冷冽,所有的刀剑悉数落向床榻上的人。 刀剑落下,棉絮翻飞,却不见半点血溅。 众人皆惊,床上无人。 门外一声呐喊,瞬时脚步声纷至沓来,火光冲天,火箭飞射入屋。黑衣人们皆没有防备,有被当场射死,也有负伤奔出屋舍与人交战。 一时间驿馆内厮杀声连绵不绝,这些黑衣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暗卫,一个个身手不凡。但他们所面对的是谢家军,一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好汉,岂能逊色于他们这些见不得人的宵小之辈。 “敢行刺将军者,杀无赦”人群中一声冷喝,一蓝衣男子飞身而起,冷剑划空,一个飞身落地,快速取了一名黑衣人的性命。 手起刀落,将士们快速将黑衣人绞杀殆尽。 鲜血沿着蓝衣男子的剑刃快速滴落在地面上,他俯身查看黑衣人的尸身,“没有舌头。” “少将军,是无舌人。”副将商正蹙眉。 “简直混账透顶,竟敢来刺杀。”蓝衣男子怒不可遏。 “又不是第一次,那么在意作甚”一声铿锵有力的女子之音,伴随着一介女儿身走出人群。剑眉冷目,锐眸所到之处,人间魑魅皆无所遁形。毕竟是久经沙场之人,一身的浩然正气。举手投足间,亦是铁骨铮铮。 诸将士见状,快速臣服退开两侧,毕恭毕敬的尊一声,“将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谢环入府 “姐姐”蓝衣男子恭敬俯首。 “蕴儿,你太心急了。”她不是旁人,正是镇守边关多年,力敌大夏来犯,寸土不让的巾帼女子。手握十万大军的谢将军谢环 蓝衣男子,则是她十六岁的弟弟谢蕴。 谢蕴年轻,又长年在长姐的羽翼之下,显得有些心浮气躁,“姐姐,一定是摄政王那个老匹夫。” 谢环挑眉看他,“把话烂在肚子里。”继而睨一眼遍地的死尸,谢环深吸一口气,“不必逗留,连夜回京。”语罢,翻身上马。干净利落,“出发” 一声马鸣,身后家将齐发。 军令如山。岂容儿戏。 哒哒的马蹄声,回响在寂冷的夜里。回京这一路,已经不止一次遇袭,还有一些则是提前被人解决。谢环心知肚明,有些话说破就没意思了。 镇守边关多年,她与朝中那些纸上谈兵的官员不一样。那些是光说不练,而她素来言出必践。试想一下,一个女子能统领边关十数万大军,还得让将士们心服口服,除了有过人的武艺,还必须有异于常人的胆魄。 沿袭了父亲的气魄,初入行伍,混迹在男人堆里,谢环从未后悔过。 谢家几代忠臣良将。家训严明。纵然是个女子,也要思君报国,俯仰间无愧于天地。宁可为军死于沙场,不可为佞光耀朝堂。 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到了京城外头,谢环姐弟两却没有直接进城。侧门有人早已等候,谢环与谢蕴弃马从车,随马车缓缓入城。 马车摇摇晃晃,十里长街到了午夜。仍是繁华依旧。 花街柳巷,春光明媚,好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之景。 “京城还是旧模样。新颜换旧颜,不变的还是那些奢靡之风。”谢环挑开车窗一条缝,望着外头的莺莺燕燕,不觉轻叹。 边关将士用鲜血换来的,便是这样的安逸。 可是安逸久了,这些人便失去了斗志。 生于安逸,死于忧患。 李焕一笑,“也不尽然,天下之大,忧心国运之人比比皆是,只不过将军未曾见到罢了” 谢环轻笑,“王爷便是其中之一。” 李焕笑而不语。 及至睿王府,从侧门入,慎行。 午夜的睿王府,安静至极。 李焕带路,直接引了谢环、谢蕴去书房。 赵朔已经等在那里。 “末将参见王爷。”谢环与谢蕴皆单膝跪地,行的是武将军礼。 “快起来。”赵朔亲自上前,将二人搀起,“一路辛苦。” 谢环一笑,“归心似箭,不敢言苦。” 赵朔点了头,“回来得很快。” 谢蕴笑道,“王爷书信一到,咱们一路上便跑死了三匹马,能不快吗” “长高了不少。”赵朔打量着谢蕴,“是个男子汉了。”低肝阵巴。 “将来,我还要替姐姐征战沙场,为大燕立汗马功劳,不敢不男儿。”谢蕴的脸上还带着少许稚气,一双眸子晶亮非常。 赵朔深吸一口气,“很好,铁骨男儿当如是,铮铮巾帼亦如此。” 谢蕴重重点头,“但凡用得着我们姐弟两的,王爷只管吩咐,刀山火海,谢蕴在所不辞” “你爹在天有灵,也应该欣慰了。”赵朔拍了拍谢蕴的肩膀。 谢环点了头,“当日谢家蒙难,若非王爷一力担当,为谢家平反,我们姐弟两早已是刀下亡魂。谢家能重整旗鼓,为朝廷效力,多亏了王爷的搭救。没有王爷,就没有今日的谢环,末将感激不尽。” 赵朔笑道,“谢老将军为国效忠,谢家几代忠良,岂有不救之理只可惜,谢家满门皆诛,就剩下你们两个。所幸皇恩浩荡,也是你自己争气,比武夺帅,一举拿下帅旗。这才有了今日的大燕第一女将军” 三人皆轻笑。 “王爷,大夏使团即将来朝,怕是来者不善。”谢环道,“我与大夏交战多年,大夏之人皆狡黠多诡,不可轻信。这些人都觊觎我大燕的领土,不可相让。” 赵朔坐定,抿一口香茗笑道,“人,可以送去和亲,但国土嘛自然是寸土不让的。我倒不担心大夏来者不善,我担心的是朝中有人,不做善事。” 谢蕴点头,“东方越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若皇上答应和亲,大夏与大燕议和,东方越一定会找到借口,以诚意为由,削弱我手中的兵权,褫夺我在军中的地位。”谢环不是傻子,和亲就代表着双方都必须拿出诚意。最直接的诚意,就是减弱边关的驻军数量。 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十数万谢家军,就这样要被收编,纳入别人的口袋,谢环自然是不甘心的。 “凡事皆可变。”赵朔眸色幽邃,“以不变应万变。东方越想要一手遮天,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和亲之事确实是势在必行,但边关守军之事,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谢蕴点头,“有王爷在,我等自然放心,就怕东方越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暗生小人之事,咱们不得不防。” 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明日皇上就会召你入宫,你自己小心些。” “这么多年,不是回回都如此吗”谢环轻叹,“末将自知轻重。” “我让李焕送你们出去。”赵朔放下杯盏。 仿佛想起了什么,谢环突然道,“对了王爷,半月之前,我在边关遇见一个人,极像朱成。当时末将并没有打草惊蛇,问了那人投宿的客栈,说是此人正欲上京。若他真的是朱成,按照行程计算,约莫已经抵达京城。” 赵朔蹙眉,“到了” “只是长得很像,但究竟是不是他,末将没能看清。”谢环深吸一口气,“当时是夜里又没有光,但确实有七分相似。末将只幼时见过此人数面,时隔多年,委实辨别不出。” “无妨。”赵朔道,“他迟早要来的,何况他的小徒弟还在我这儿。别人或许认不出他,可自己的徒弟总该认识师父吧” “朱成的徒弟”谢环一怔,“原来王爷早有准备。” 谢蕴蹙眉,“这徒弟可知道其中内情” 赵朔摇头,“若知道,也不必留到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师父,背负着大燕江山的兴衰荣辱。” 谢环轻叹,“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得多。” “你们先回去”赵朔起身,“明日本王与你们一道上殿面君。” 谢环颔首,“谢王爷。” 李焕小心的送二人出府、出城,赵朔却是眉头紧锁,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苦心孤诣了那么多年,但愿一切都可以照着自己的计划前进。 稍有不测,满盘皆输。 他输不起,也不能输。 回房去的时候,耳房里有些动静,赵朔蹙眉,悄然站在窗外,隔着一条极细的窗户缝,瞧着里头那不安分的女子。 深更半夜,所有人都睡了,她开始活跃。 床榻上放着她的宝贝疙瘩,捧了两天的金镶玉瓦片,先用油纸包一层,再在外头包上灰色的碎步。继而取了一根丝带,小心翼翼的包裹住。 这房内外都没有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她想了想,掀开了床壁处的帷幔,在墙壁上起出一块砖,将包裹小心翼翼的塞进去。她去取了浆糊,在包裹外头糊了一层纸,这样隔着帷幔也不会发现里面的宝贝疙瘩。 真不愧是做贼的,知道把东西藏哪儿最安全。 赵朔蹙眉,不就一块金镶玉吗这丫头还真当菩萨一样给供起来了他无奈的揉着眉心,可惜她百密一疏,竟教他看了个正着。 天意 做完这一切,夏雨才算如释重负。 很好,攒完了虎子的聘礼,该给疏影攒嫁妆了。 但愿那个蠢笨蠢笨的叶尔瑜,能多给自己送点礼,她不嫌多,多来几个金镶玉就成躺在床榻上,她想着,等自己赢了那五万两白银,就不怕赵老九的账簿了。要多少,她还多少,还怕没自由吗 不过她想起了那个大胡子,那双眼睛,那个洗牌的手法,真的好像师父。 可是师父不可能会出现在京城,那人应该不是师父。 师父不是说过吗此生不入帝王城。 夏雨蹙眉,为何赵老九要找师父师父的身上,到底有什么 蓦地,她忽然瞪大眼眸,难道他们都是为了找那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不过夏雨就是有个优点,不管在哪,不管有什么心事,到了该睡的点,到头就能睡。沾着枕头。就能睡得天翻地覆,雷打不惊。 赵朔在外头站了一会,便听得屋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这丫头,心真宽。 纵观这睿王府,乃至他身边的所有人,能做到不管何时都安然处之的,怕少之又少。心坦然,行泰然,不过是以心照形罢了 黎明的光,伴随着纷沓的脚步声,金殿之上。百官聚首。 赵禄端坐朝堂,笑着去看殿下行礼的谢家姐弟,“将军快快平身。” “谢皇上”谢家姐弟起身。 “将军为我大燕驻守边关多年,实在是功不可没。”赵禄笑道。“朕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褒奖于你。” 谢环眸色微恙,“臣为皇上驻守边关,乃是分内之事,不敢言功。” 东方越上前一步,“皇上,谢环大将军虽为女流之辈,却有巾帼之才,实乃国之大幸。皇上一定要好好褒奖,表彰于天下,如此才不负大将军驻守之苦。” “微臣为国效力,为皇上尽忠,为黎民谋福,乃是微臣之幸事。”谢环行礼,“成不要赏赐,无需褒奖,臣的一切皆皇上所给。不敢有求,臣谢过皇上” 赵禄连连点头,“好大将军果然是忠君爱国。” 东方越道,“皇上” 不待他说完,赵朔亦是上前,“皇上。谢将军驻守边关多年,是该褒奖。” 这话一出,不少大臣附议。 赵禄蹙眉,“大将军,你就不要推辞了。” 谢环与谢蕴对视一眼,跪身行礼,“臣,谢主隆恩。” 闻言。东方越冷笑着睨了赵朔一眼,赵朔无奈的摇头,“不知摄政王觉得该如何褒奖,才能既表彰了三军之首,又让皇上容颜有光呢” 东方越心道,你个老狐狸,解了皇帝的困,把一切都推给了本王 所幸他早有准备,“启奏皇上,臣以为,谢家乃是世代忠良” “嗤”赵朔坐着轻叹,漫不经心的揉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好似有人打了一耳光。 众臣皆不语,东方越冷了眉,这厮是念着前些年对谢家的冤案处置。昔日东方越说过,谢家皆是不轨之徒,窃国之贼。如今说是“世代忠良”确实有些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可却是必要之言。 东方越冷然吐出一口气,继续道,“臣以为,可着封谢老将军为世袭镇远侯,谢环谢将军为忠义郡主。犒赏三军,以彰大燕之德。” “世袭”赵朔挑眉,不冷不热道,“也罢,死了的受用不了,活着的还能用得着。” “看样子,睿王爷似乎颇有微词,不知可有他法”东方越冷笑。 赵朔抬头,一脸的茫然,“微词本王哪有微词,请皇上定夺吧” 赵禄咽了咽口水,不敢去看东方越一脸的冰冷,只能压低声音问,“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异议” 百官下跪,“臣等没有异议。” “既然如此,朕,准了”赵禄声音轻颤。 “哼”东方越掉头就走,拂袖走出金殿,浑然不顾皇帝还没喊退朝。这种戏码,已然不是一次两次。先帝驾崩的前几年还有些收敛,如今是想走就走,皇帝也不过是个摆设。 百官皆向谢家姐弟贺喜,世袭侯爷之位,可不是谁都能要的。 可若是接替了世袭侯爷之位,就意味着谢蕴必须要留在京城。留下了一个谢蕴,并不能让东方越满意,他要做的是谢家姐弟两,都留在京城。 如此一来,边关十数万大军,三军无首,就会找人接替谢环之职。而谢环三军之首,会这样轻轻松松的,被取而代之 这段时间,要督造侯府,谢家姐弟自然是回不去的。 何况大夏的使团即将入京,现在回去也不是时候。 谢家姐弟缓步走在宫道上,谢蕴不解,“姐姐,你说东方越为何突然对咱们这么好又是封侯又是封郡主的这摆明了有意要拉拢咱们。可睿王,为何又要暗示咱们应下来” 谢环深吸一口气,“王爷自有他的考量,不过如此一来,你便要留在京城,做你的小侯爷了。这样也好,省得你跟着我在边关餐风露宿。京城到底是咱们家,你是咱们家最后的男丁,姐姐还指着你给谢家开枝散叶呢” 谢蕴笑道,“姐姐还未成家,蕴儿不愿成亲。” “我这一生注定漂泊,征战沙场已然习惯了。你让我忽然洗手羹汤,为人妻子,我会无所适从。还是握剑策马来得痛快,没那么多的烦心事。”谢环轻叹。 “姐姐说的哪里话,你为我耽搁了大好年华,而且”谢蕴垂首,“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谢家荣耀。这一点一滴,何处不是姐姐用性命和鲜血换来的。蕴儿这一身所有,皆是姐姐所赐。” 谢环拍了拍谢蕴的肩膀,“姐弟两个,分什么彼此。” 一扭头,便看见赵朔站在不远处,二人快步上前。 “王爷”谢环行礼。 谢蕴也跟着行礼,“王爷,你怎么在这” “皇上今晚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着我来安排。”赵朔笑道,“恭喜忠义郡主,镇远小侯爷。” “不敢。”谢环谢蕴俯首。 谢蕴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何王爷要听从东方越的安排” “留在京城不好吗”赵朔瞧了一眼谢环。 谢环点了头,“很好。” 赵朔负手,缓步朝御花园走去,“边关需要安稳一段时日,你们自然不能回去。大夏的使团即将入京,尔等还在边关驻守,那些蠢蠢欲动的,就动不起来了。” “明白。”谢环深吸一口气,“王爷思虑周到,吾等远不能及。” “东方越给你们求的官,你们自己去谢他吧”赵朔瞧了二人一眼。 谢蕴谢环点了头,目送赵朔离去的背影。 谁人不知,摄政王府与谢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如今,这是要化解 要化解的何止这两家,还有夏雨与叶尔瑜。不过,人心隔肚皮,夏雨虽然收了礼,但对叶尔瑜还是防备再三。她也不是傻子,叶尔瑜那种官家小姐,岂会白白吃亏放过自己。 这种仗势欺人的,夏雨见得多了,她不计较,但不代表她真的傻。 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疏影推着夏雨荡秋千,“还好你没砸,若是砸坏了,保不齐今儿个你就要出事。” “她变着法的想害我,可我哪能那么容易就被她害了”夏雨撇撇嘴,“她也给你送了” 疏影点头,“送了,是一只玉镯子。我估计,全睿王府的后院,但凡与王爷较为亲厚的,她都会送。阿雨,你不得不防。” 夏雨一笑,“有你这个军师在,她哪里赢得了我。” “瞎说什么,我是让你小心点,万一我不在你身边,你怎么办”疏影轻叹,“凡事留个心眼,三思而后行,总是没错的。” 想了想,疏影又道,“对了,上次教你的还记得吗” 夏雨蹙眉,“还、还记得一些。” “那你背给我听听。”疏影站在她跟前。 夏雨咬唇,想了半天才想到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雎鸠是鸟,对吧” 疏影会心一笑,“没错,继续。” 下面是什么 她忘记下面的内容是什么了,疏影说过的,雎鸠是鸟抓到了鸟该怎么做呢 疏影蹙眉,“怎么了忘了” “没忘没忘,多大点事。”夏雨轻咳一声,“听好喽。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拔毛煮粥,刚好下酒。” 那一瞬,夏雨看见疏影那张,如同被五雷轰顶的脸。她抽了抽嘴角,“抓到鸟,咱们不都是拿来煮粥了吗” “阿、阿雨”疏影苦笑不得。 不远处,哄笑一堂。 叶尔瑜领着人缓步上前,身旁的奴才们早已笑得人仰马翻。 杏儿尖酸刻薄的笑着,“哟,不会背诗,倒学会该诗了。这接的还挺溜,不是吃的就是喝的,果然是什么人念什么诗。小姐,你说好笑不好笑” “杏儿,不得取笑。”叶尔瑜皮笑肉不笑。 杏儿笑着,“是,小姐” 王氏轻叹一声,“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疏影行了礼,“见过叶姑娘” “免了。”叶尔瑜冷笑。 疏影拽起夏雨,“走吧,别闹笑话了。” “狗眼看人低。”夏雨撇撇嘴。 “站住,你方才说什么”王氏冷然上前。 夏雨没吭声,抓起疏影的手,抬步欲走。 “放肆”叶尔瑜一声怒斥,“这是睿王府,你们二人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男女有别,一个是睿王府的舞姬,一个是王爷的人,今日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手牵着手。今日不说清楚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谁也别想走。”低住名圾。 夏雨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儿身,而疏影一男一女,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确实是 疏影快速收了手,如今所有人都当夏雨是男儿,她自然也不会说破。夏雨是为了虎子进来的,疏影心知肚明。 “朋友。”夏雨答了一句。 语罢,夏雨掉头就走。 赵朔知道她是女儿身,肯定不会因为她与疏影牵手,而责罚她。所以,夏雨不怕叶尔瑜因为这件事而从中作梗。 “站住”王氏带着人上前,拦住了夏雨与疏影的去路。 夏雨骤然转身,“叶尔瑜,你别太过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挨打 叶尔瑜不温不火,环顾四下,“你自己看看,如今是谁太过分” 疏影松开了夏雨的手,没有做声。 王氏道。“听说疏影姑娘是王爷亲自从茂王府带来的,早前是代州府有名的花魁娘子。这般来头,果然是不一般。寻常人,真是比不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亦是不遑多让。这样的美人,是个男人都要动心。就连我这老婆子,也真想掐一掐那水嫩的脸,看看能不能当疏影姑娘的恩客。” 一番冷嘲热讽,让疏影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却还是赔着笑。“嬷嬷说的是,奴婢出身卑贱,实在不该在叶姑娘跟前献丑。” “献丑不要紧,就怕出了糗。还在那里自鸣得意,浑然不觉。”叶尔瑜轻嗤,那种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顾,是疏影这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 出身,是疏影与夏雨,最不触及的伤口。 一个是青楼花魁,出了青楼便只能任人作践。 一个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混迹青楼赌坊,只想珍惜人间残存的半点余温。 疏影红了眼圈,依旧温婉行礼,“叶姑娘教训的是,奴婢一定铭记在心。” “最好记着。”杏儿冷笑,“就凭你们这样的出身,别说进睿王府为奴为婢,就是给咱们小姐提鞋都不配。何况,是这样的残花败柳。” “疏影。我们走。”夏雨面色峻冷,她自己倒也无所谓,只是见不得他们作践疏影。 “听不下去了”叶尔瑜笑得绝美,“难道我们说的,不是事实” 夏雨狠狠扫过所有人,“事实事实就是。你们高高在上,捏死我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可是你们也别忘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这辈子不可能永远得意,也不可能永远都被人踩在脚下。” 叶尔瑜上前,骄傲得宛若高高在上的孔雀,轻蔑至极的盯着夏雨冰冷的面孔。“我会等着这么一天。这可惜,有我一日,你永远都别想翻身。” 王氏冷笑,“萤火之光也想同日月争辉,真是不自量力。” 杏儿附和,“贱人就是贱人,那种地方出来的,能结交的自然也是人尽可夫的贱人。” 夏雨骤然抬手,瞬时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杏儿的脸上,眉目轻挑,“你最好把话说清楚,贱人说谁” “贱人说的就是你。”杏儿哭出声来。 “哦,贱人说”夏雨退开两步。 杏儿顿时愣住,上当了。 王氏冷然上前,“简直造反了,来人,把他们给抓起来”语罢,所有人都扑上去。 夏雨一把推开疏影,“站一边去。”一脚将上前的奴才踹翻在地,但是这一次,所有人都防着她,守着任何能爬上屋顶的地方,不教夏雨故技重施。 “阿雨阿雨小心”疏影在一旁急的团团转。 叶尔瑜瞧了王氏一眼,王氏点头。 疏影心惊,转身就跑,还没跑两步就已经被按住,强行跪在叶尔瑜的跟前。 叶尔瑜喊了一声,“都住手。” 夏雨收手,刚要冲过去,哪知杏儿一耳光打在疏影脸上,“这巴掌,是还你的。”音落,又是一耳光扇过去,疏影的脸上瞬时浮起了鲜红的指印,嫣红的血迹从疏影的唇角缓缓滑落。美人落泪,心碎如斯。 “你到底想怎样”夏雨切齿,低眉去看被按在那里的疏影。 王氏冷笑,“我家小姐再怎样都是未来的睿王妃,睿王府未来的女主子。再不济,还有将军府,叶大将军的分量怎么说也比你重。纵然今日处置了你,王爷也不可能有什么异议。不过是个心头好,等过段时间,也就淡了忘了。” 长长的板凳,夏雨二话不说趴在那里。 板子重重落下,她咬紧牙愣是不吭一声。 “阿雨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阿雨”疏影泪如雨下,想挣扎,却被人死死的按住,跪在那里无法动弹。 叶尔瑜俯身蹲下,夏雨额头上斗大的汗珠子,不断的滚落,唇都咬破了,就是不肯服软。有些事,她可以毫无骨气,但有些事,她却可以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 “或者,你可以求我。”叶尔瑜笑得温婉,依旧是闺阁大小姐的优雅仪态。 夏雨面色青白,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剧烈的疼痛让她从唇瓣都开始颤抖,“不然,你来求我,求我离开王爷,免得你守活寡” 叶尔瑜的笑,瞬时僵在脸上。 夏雨却笑了,咬牙切齿的笑了,“你最好今日打死我,打不死我,你就完了。我、我夏雨说话,说到、做到” 音落,叶尔瑜快速起身。 若真的要现在打死夏雨,赵朔那头,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可若是留下夏雨,只怕后患无穷。从小到大,她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许她留下后患。否则,下一个叶知秋,就会是她。 美眸越发冰冷,叶尔瑜抿唇。 王氏上前,“小姐,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叶尔瑜深吸一口气,“你自己看着办” 语罢,叶尔瑜带着杏儿,拂袖而去。 王氏冷笑,“打,给我狠狠的打,往死里打”当下打死便罢,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男宠,现在死了,总好过将来兴风作浪。 疏影拼命的挣扎,嘶喊着,“不要打她,不要打了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放开她再打,就真的要出人命了阿雨” 顷刻间,一道寒光闪过,板子悉数断裂,夏雨身子一晃,从长凳上滚落下来,倒伏在地。低住吐弟。 众人皆惊,这时怎么回事 “谁是谁”王氏声音微颤。 看不见摸不着,却隐约有一双眼睛,冷冽的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蓦地,冷风拂过,王氏的鬓发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当场圻断,纷纷扬扬的落地。惊得王氏撒腿就跑,宛若见鬼般的尖叫。 世间谁人不怕死 奴才们若惊弓之鸟,一哄而散。 疏影哭着爬到夏雨身边,托起夏雨的身子,泪如泉涌,“来人,救命啊救命啊阿雨阿雨你怎样” 夏雨无力的靠在疏影怀里,“替我报仇。” “你别睡,阿雨你别睡,我带你回去,我去找王爷。”疏影本就柔弱,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抱不动夏雨,也搬不动夏雨。 “我来。”周延上前。 疏影一怔,周延已经抱起了疏影,快步朝着养心阁而去。 华笙轻叹,默然无语的跟在其后。 三人快速进门,因为抱着夏雨,养心阁的暗卫自然不敢拦阻。夏雨奄奄一息,面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去请大夫。”周延看了华笙一眼。 华笙颔首,随即出门。 疏影急急忙忙的捏了毛巾,替夏雨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子。而后将夏雨翻个身,侧躺着,免得压着伤口。 见疏影急的直掉眼泪,周延蹙眉,“你们什么关系” 疏影哽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比亲人还亲,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男女之间,会有纯真的友谊吗”周延不信。 疏影泣泪,“为什么没有那是因为你们的心里,从未真诚过,脑子里满是污秽的想法。我跟夏雨之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也不可能像你们想的那样。不管你们信不信,对我而言,我跟阿雨的感情,珍贵得无人可以替代。” 周延定定的望着她,这个容色绝美的女子,有着倾城之容,闭月之貌。却命比纸薄,时运多舛。她柔弱得宛若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走。 可善良得,纵然被欺辱,也不懂得还击。 该说她傻,还是说世所罕有 外头,有脚步声快速进门。 不是华笙,也不是大夫,而是一脸黑线的赵朔。 李焕紧随其后,疏影与周延瞬时敛了神色,快速退到一旁,默然不敢作声。 “怎么回事”赵朔眸色幽冷。 “叶姑娘动了手,只怪奴婢不中用,如果不是为了奴婢,阿雨不会被他们逮着。”疏影泪落,脸上的红印子依旧清晰。 华笙快步进门,“大夫来了。” “所有人都出去。”赵朔深吸一口气,毫无波澜的脸上,浮现着几不可见的愠色。 疏影眷眷不舍的瞧一眼夏雨,容色惨白,整个人奄奄一息。 夏雨勉力睁开眼睛,对着疏影惨然轻笑,张了张嘴,发出无声的话语。疏影看懂了,夏雨说“我没事,别担心”,却让疏影忽然哭出声来,撒腿就跑了出去。 伤在隐秘处,大夫也只是粗略的瞧了一眼,“所幸伤了皮肉,没有伤及筋骨。否则打断了筋骨,怕是这辈子都要躺着了。老夫开点药,外敷内用,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赵朔一言不发,李焕颔首,“大夫这边请。” 便将大夫请了出去,紧忙着去抓药熬药。 床榻上的夏雨,没有了平日里的活蹦乱跳,仿佛所有的生气蓬勃,一瞬间消失殆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疼吗? 寂静的房内,只剩下属于他与她的呼吸,心还在胸腔里跳跃着。她微微抬头,笑得何其惨白无色,“我没事。” 他低眉看她。眉目清冽,宛若凝尽世间霜雪。 却是一言不发,看她的时候,眼底没有半点光亮。幽暗如墨的瞳仁中,是她冰冰凉凉的影子,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她娇小的身影,就这样,挤进了他的世界。 “你知道的,我天生伤口愈合的快,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不会死。”她苦笑两声。显然恢复了少许气力。 诚然如她所说,只要她还有一口气,身上还有残存的体温,她就不会死。天生伤口愈合能力快速。是她肆意妄为的资本,也是他悬心的开始。 “如果我没有赶回来,你想过后果吗”他平静得出奇。 夏雨趴在那里,羽睫微垂,“没有。” “为何不想”他复问,语调冰冷。 “我来也一个人,走也一个人,有什么好想的”她深吸一口气,“爷,你放了虎子好不好放了他,我就带他走,离开这儿。”她抬头去看,赵朔阴翳的眸,冰冷的脸。 绝世风华的容脸,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只是那双幽邃的眸。去足以让她心动。美丽的桃花眼,无时无刻下着桃花雨,迷人而勾魂摄魄。 她不否认,每次看一眼,总会让自己的心,漏跳一拍。 所以。那么久以来,她都不敢盯着他的眼睛看太久。 就像他说的,看得太久,会爱上。 爱上,就走不了了。 她不喜欢宫墙重锁的楼阁,不喜欢金碧辉煌的囚笼。更重要的是,她不喜欢被人拒绝的滋味。她的生活很简单,吃饱穿暖。赡养娘亲,身边的人都能开开心心的。 “爷”她低低的唤着。 下一刻,他忽然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摄住她的唇。唇齿相濡,贪婪的摄取属于她的滋味,烙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恨不能将这一身的骨与血,都与她融为一处。有那么一瞬,忽然想与某个人,就这样、就这样一直下去。 夏雨瞪大了眼眸,鼻间充斥着属于他的淡淡茶香。她盯着眼前这个,在自己的视线里,无限放大的男人,圈红了眼眶。 人在脆弱的时候,是最容易动情的。 不论是感动,还是感激,抑或真的心动情感这种东西,说滋长,就会无限滋长,快速蔓延,最后侵占所有的理智和睿智。 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可他温暖的唇,在她的唇瓣上厮磨。她无法自主,也无力自主,任他将所有的温度都牢牢刻在她的脑海里。 他将自己的专属标签,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贴在了她的身上,侵占她所有的天下。 后来,她才想明白,许是从这一刻起,他就是她的天下。 他松开了她,重重的合上眸,而后深吸一口气。双手捧着她的面颊,迟迟不肯松开。 终于,他再次睁开双眸,指尖在她的唇瓣上摩挲着,“记住这感觉。” 夏雨仲怔,没能回过神来。 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坐在床沿,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身下垫着软垫子,如此才能舒服一些,“就没什么话,要对本王说吗” “爷,我不是男人。”她低低的开口。 他蹙眉。 她却没有发觉,继续道,“你要想清楚。” “你觉得,爷前两次,看得不够清楚”赵朔伏在她耳畔低语,软糯的话语,让她身子一个激灵,屁股上瞬时传来钻心的疼痛。她龇牙咧嘴,疼得眼泪都要滚出来。 “这时候,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当爷是摆设”赵朔将手搭在她的伤处,仿佛惩罚似的微微用力。 夏雨快哭出声来,“爷,我错了疼、疼疼” 她的伤口的确愈合奇快,但不代表,她不会疼。如今屁股上挨了板子,疼得那叫一个火辣辣,自个儿还看不见,还得让人家给上药。 虽说夏雨大大咧咧,但到底是个姑娘家,这位置打的太不是地方。 “这两日,爷亲自给你上药。”赵朔以指挑起她精致的下颚,“嗯” “不不不,不用。”夏雨嘴角直抽抽,“男女有别。” 他直接俯身,贴上她的唇,将温热的呼吸,悉数扑在她的脸上,呢喃低语,“这样,会不会好些” 夏雨眼睛拼命的眨动,“那、那你还、还是给我上药吧” 只怪赵朔他母亲,将他生得太好,顶着这样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在自己跟前晃,她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就就犯下所有女人都会犯的错。 “那么现在,你到底有没有话,要跟我说”赵朔问。 夏雨蹙眉,这男人便是如此傲娇吗让他自己开口,就那么难方才不是很明显他夏雨想了想,眨着眼睛道,“爷,人家说志同道合的人,才能在一起。你喜欢男人,我也喜欢男人”赵朔的面色微变,夏雨嘴角一抽,笑得底气不足,“好巧是不是” 赵朔轻叹一声,怎么摊上这么个玩意 夏雨心中腹诽:你不说,姑奶奶才不会先开口。这种事,哪有女人主动的。娘说了,但凡男女之事,谁先主动,谁就先输。 李焕将汤药端进来,又将消淤去肿的膏药放在一旁,“爷,找个丫鬟进来吧要不疏影也行,她在养心阁外等着呢” “不必,让所有人都回去。”赵朔眉目微沉。 李焕一怔,随即颔首,“是。” “让疏影给我上药吧”夏雨抿唇,“打得太狠,好难看。” “现在知道难看了”赵朔将汤药递给她,夏雨憋着一口气一饮而尽。虽然打得皮开肉绽,但没有伤到筋骨,所以按照夏雨自身的愈合能力,只需要两三日就能完好如初。 不过现在不上药,会一直疼下去。 “还不是你的王妃。”她小声的嘀咕。 他却尽收耳底,“我让你吃亏了吗” “你说不许正面冲突。”夏雨委屈。 赵朔蹙眉,“那还有一句呢” 夏雨不语。 他也说了,给你一巴掌,你就还回去。 可现在不是一巴掌,是打了很多板子,打得皮开肉绽。 她恨不能将自己的脑袋都蒙起来,赵朔真的亲自给她上药。伤在屁股上,还是血淋淋的,这次她是真的面子里子都丢完了。 屁股上凉飕飕的,疼痛似乎减弱了不少。 “还疼吗”他问。 她点了点头,他取过一旁的毛巾,替她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子,“如果她要杀了你,你也不还手” “她只要放开疏影,我就跟她拼了。”夏雨道,“其实他们都伤不了我,只是我不想伤及无辜。” 若她真的要杀人,这些人,谁又能逃得掉。 可她只想当夏雨,不想当“黑寡妇”。 清清楚楚的做自己,总好过稀里糊涂的做别人。 赵朔突然起身,“以后,不许去迎春苑。” “为什么”夏雨急了,身子一动,屁股上就疼得刺辣辣的。 “没有为什么。”赵朔拂袖出门,好似生了气。 夏雨一头雾水,好端端的,这厮怎么又生气了真是名副其实的小气鬼,动不动就发脾气。疏影又怎么了 又哪里惹了他 就像上次那样,他也是突然就生气了。可她是真的不明白,赵朔到底在生什么气。 却不知,他不愿任何人,成为她的软肋。 趴在床边,夏雨抚着自己的唇,这上头似乎还残存着属于他的温度。唇瓣有些酥麻,那是他赋予的缠绵,是她这辈子都舍不掉的泥足深陷。 她忽然笑了,虽然挨了板子,虽然吃亏吃苦,可她似乎有些看清楚赵朔的心了。低住长血。 暖暖的,柔柔的,很舒服。 “爷”李焕上前,“这事如何处置” “谁动的手”赵朔端坐正厅,抿一口杯中清茶。 李焕略显犹豫,“是叶姑娘身边的奶娘,这将军府带出来的,若是处置不当,只怕惹人非议。”他顿了顿,“何况,如果让大将军知道,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赵朔放下杯盏,瞧一眼李焕,“这是睿王府,不是将军府。还有,早在赐婚圣旨到来之际,本王就说过,若有得罪之处,还望皇上与太后宽宥。” “是。”李焕颔首。 “去牡丹苑。”赵朔起身往外走。 李焕快速跟上。 叶尔瑜没想到,赵朔会为了夏雨来兴师问罪。 这厢,王氏还惊魂未定,却惊闻睿王驾临,当下面色惨白,浑身直哆嗦的站在叶尔瑜身后,不敢吭声。 “王爷。”叶尔瑜行礼。 赵朔也不恼,拂袖坐了下来。 叶尔瑜忙道,“杏儿,上茶。” “不必。”赵朔挑眉瞧了她一眼,锐利的眸光,何其清冽,只一眼便教叶尔瑜不寒而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你还不够资格 为钻石过800加更 “王爷”叶尔瑜喜忧参半,她不是不知道赵朔必为了白日里事情,才会亲自前来。可难得赵朔过来,岂能让他就这样走了。 赵朔捋了捋衣袖,“你是聪明人。本王不与你多说废话。你可知这是睿王府” 叶尔瑜眸色微转,点了点头,“知道。” “那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赵朔又问。 叶尔瑜抬头看着他绝世风华的容脸,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半垂着,根根分明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打着斑驳的剪影。他坐在那里,神色淡然,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可脸上眼中,却没有半点责难之意。叶尔瑜心中窃喜,看样子夏雨在他心中。也未见得如此重要。 “未来的睿王妃。”叶尔瑜温婉回答。 赵朔深吸一口气,终于对上她的脸,一双幽暗的眼眸,瞬时变得极为阴戾可怕。“身为睿王妃,既无容人之量,又无为善之德,你觉得睿王府需要这样的女人吗” 叶尔瑜愕然,“王爷” “早在赐婚圣旨入府时,本王就告诉过皇上与太后娘娘,这后院有人不是你们可以动的,凡事切莫嚣张。否则本王若是做出什么事,还望皇上与太后娘娘见谅。”赵朔似笑非笑,眸中晦暗不明。 烛光下,李焕深知,不管是谁,触怒了王爷的底线,王爷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一个人能在朝廷中浮浮沉沉这么多年,忍耐这么多年,一步步的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赵朔手中的鲜血,早已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多一条人命和少一条人命,对他而言,其实根本没有区别。 叶尔瑜心惊,这话太后娘娘确实提点过。 只是她一心把自己当成赵朔的女人,当成睿王府的女主子。却不知他若不爱你,不管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对也是错,错就更大错特错。 外头有侍卫快速涌入,随即将王氏按在地上不能动弹。 “王爷饶命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王氏浑身颤抖,跪在那里拼命的磕头,眼泪快速落下。 叶尔瑜也慌了神。“王爷王爷,开恩” 王氏哭哭啼啼,“小姐,小姐您帮奴婢求求情,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看在奴才伺候你多年的份上,你救奴婢一命小姐王爷饶命啊” “王爷”叶尔瑜行礼,“王爷,奶娘从小照顾我,是我从将军府带出来的奴才,若是王爷觉得她不如就遣送回将军府,此事可否就此罢休” “你让本王念着她是将军府的人,那你可念着夏雨是我睿王府的人”赵朔反问,“叶尔瑜,上次之事,本王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没有伤到人。可是这一次不同,睿王府不是你的将军府,也不是第二个叶家。懂” 他说的格外平静,指尖温柔的拂过鬓间散发,眉目微抬,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眸光清冽,与生俱来的慵懒清贵,无可比拟的慑人之魄。 李焕一抬手,王氏立刻被押下去,却是哭得极为惨烈,“王爷、王爷饶命小姐、小姐,奴婢伺候了你十多年,你救救奴婢” 叶尔瑜扑通一声就给赵朔跪下,“王爷,王爷开恩,放过奶娘。王爷,王爷” 赵朔起身,缓步走到她跟前,继而慢慢蹲下身子。温热的指尖轻轻挑起叶尔瑜美丽的下颚,那张端庄的容脸之下,有着一颗与端庄背道而驰的心。她的泪,夺眶而出,果然是一枝梨花春带雨,美则美矣,只是后悔得晚了些。 “本王最不喜欢,那些自以为聪明之人。”赵朔轻嗅她身上的脂粉香气,多了几分虚伪,少了几分真善美。 叶尔瑜不敢动弹,她几乎能感觉到来自赵朔的温热呼吸,在自己的脸颊上徘徊。美眸如斯,噙泪迷离,她多么希望这一刻,能融化他的心,融化他冰凉的眼眸。让他看着她的时候,能温柔一些,怜香惜玉一些。 这种眼神,只怕男人都会受不了。 迷离中带着致命的诱惑,美人如斯,岂能不心动。 她缓缓的将唇凑上去,赵朔眸色邪魅,微微低下头,眼见着就要吻上她,却突然侧过身子起身,毫不留情的松开了她,“你还不够资格。” 叶尔瑜骤然一惊,瞬时瘫坐在地,面颊通红滚烫。 赵朔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瘫软在脚下的叶尔瑜,“本王不喜欢说废话,但也不希望你把我的话当成废话。记住一件事,这是睿王府。不管你是不是睿王妃,这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主子,这里的人或者事,皆由我做主。” 语罢,他拂袖而去,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叶尔瑜快速冲出去,“因为我姐姐,所以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赵朔顿住脚步,赵妍站在不远处,轻咳几声,见着这样的状况,也没有过来。他没有作答,只是扯了一下唇,快步离开。 “王爷”叶尔瑜泪如雨下,“夏雨有什么好” 有什么好 那丫头什么都不好,长得不好,脾气不好,甚至于所有女子该具备的品德,她都没有。不会诗词歌赋,不会琴棋书画,不会针黹女红,真的是一无是处。 可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尔瑜,你这又是何苦。”赵妍轻叹一声,“你姐姐的事,是皇叔心中永远的伤,是不能被提及的。你偏偏唉” 叶尔瑜泪流满面,“那么,我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吗活人,如何能与死人争” 赵妍摇头,“可是皇叔还活着,你活着,唯独你姐姐是再也回不来了。不是吗” “公主。”叶尔瑜泣泪两行。 “白日里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你是真的有点过分。不过是个男宠,他再得宠,又能怎样纵然他一辈子与皇叔亲密无间,可他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像正常夫妻一般。他无法生儿育女,而你却能为皇叔延续血脉。你现在要做的,只是安安心心做你的睿王妃。”赵妍面色微白,神情恹恹,“没有子嗣,皇叔与他终究不是圆满。而这,唯有你能做到。” 语罢,赵妍轻咳几声。 兰珠快速为赵妍披上披风,“外头天凉,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赵妍点了点头,握住叶尔瑜的手,“别再做傻事了。皇叔有句话说的极好,这是睿王府,又不是在外面,由不得你做主。”她继续轻咳着。 叶尔瑜眉头微蹙,“公主身子不适,早些回去歇着。” “我先回去,你自己好好静一静。”赵妍转身回去。 杏儿吓得浑身哆嗦,“小姐,奶娘会怎样” “夏雨没死,王爷应该不会杀了奶娘。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叶尔瑜眸若染血,恨得咬牙切齿,“夏雨,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不多时,门外一声闷响,伴随着凄厉的呜咽。 杏儿快速跑到门口,瞬时吓得厉声惊叫。 叶尔瑜愣住,身子紧跟着轻颤。 脚下匍匐着浑身是血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认得着衣服,叶尔瑜根本辨别不出脚下这人就是自己的奶娘王氏。 密密麻麻的针线,将她的嘴缝得严严实实,臀部以下已经血肉模糊,就算将来不死,也会是个废人。 事从口出,那么就缝了这张惹事的嘴。 她让人狠狠打死夏雨,赵朔就让人废了她的下半截。 王氏躺在血泊里,一双乌眼珠子死死盯着叶尔瑜,她疼得生不如死。可赵朔却留了她一命,让她尝尝想死却死不了的折磨。 此时此刻,王氏只愿速死。 叶尔瑜脚下一软,险些瘫倒在地,所幸扶住了门框,这才站住身子。 “小姐小姐”杏儿惊慌失措,“怎么办” 鲜血不断的从王氏身上淌出,被封住的嘴,看着何其触目惊心。 叶尔瑜重重喘气,眸色惶然,“立刻让人,送、送回将军府。记住,不许说是王爷打的,是、是”她重重合上眸,声若蚊蝇,“是我打的。奶娘不懂规矩,以下犯上冒犯王爷,本欲该死。念在她、她伺候我多年,留她一命。” 身旁,无人敢动。 叶尔瑜忽然厉声嘶吼,“都没听见我的话吗立刻马上,抬回将军府”青筋暴起,浑身颤得愈发厉害。 底下人七手八脚的抬起垂死的王氏,火急火燎的送出睿王府,遣返将军府。 “小姐”杏儿慌忙扶起叶尔瑜,“回去休息吧” “夏雨”叶尔瑜一字一顿咬出夏雨的名字。 不过很可惜,纵然请了大夫医治,王氏还是在抬回将军府之后死了。她没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却足足疼够了三个时辰,才睁着不甘的双目,蹬了双腿。低介肝亡。 听得这消息,夏雨沉默了良久,疏影蹙眉,“你别想那么多,跟你没关系。王爷已经留她一命,是她自己熬不过去罢了” 夏雨抿唇看她,“奶娘,也算娘吧” 疏影一怔,她怎么忘了这茬。 “算是养娘。”疏影深吸一口气,“阿雨,你没错。” “我不觉得自己错了。”夏雨抬头看她,“我只是突然不喜欢大户人家的生活,疏影,如果我要走,你愿意跟我回代州府吗” 疏影端上一碗粥,“你有伤在身,吃清淡点,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语罢,她起身便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有没有话对我说? 夏雨没有继续追问,很多时候,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戳破最后的窗户纸。大家是一起长大的,夏雨嘴上不说。并不代表着她傻。 她也并不是好脾气,所谓的好脾气,只是因为在乎。 撑起身子,缓缓下床。 若非辛复不在,否则她这点伤,加上她自己的愈合能力,肯定不必痛上几日。 夏雨起身走了两步,还好还好,只要走的慢一些便不会很疼,然要坐下去,确实有些困难。在房内走了一会。夏雨觉得神清气爽。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躺着。 “你怎么起来了”疏影心惊,慌忙放下手中的汤药,“这才多久。还不快躺着。” 夏雨摇头笑着,“没事,哪那么严重。” “先把药喝了。”疏影将药碗端上来。 “待会我要出去一下。”夏雨憋着一口气将汤药一饮而尽,扶着腰就往外走。 疏影急忙跟上去,“你这是要去哪伤还没好,万一王爷追究起来,可如何是好” 夏雨瞧了她一眼,“我真的有事。” 今日是赌坊初决赛的日子,她岂能缺席缺席就等于自动弃权,她可不想错过那五万两。这五万两对于夏雨而言,是有大用处的,绝不能放弃。 疏影知道自己拗不过夏雨,想了想便道,“那我陪你去。” 夏雨抿唇,若是赵朔回来追究,疏影必定第一个遭难。一道带出去。一道带回来,许是会好些。 “好。”夏雨笑了笑,“不过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也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必须保密。” 疏影轻笑,“死丫头。知道了。”临出门的时候,疏影忽然道,“等等”她离开了一会,去找了个最柔软的垫子随身带着,“待会你累了还能坐一下,垫着这个不会太疼。” 夏雨连连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赌坊里,又开始大杀四方。 夏雨屁股上有伤。但不碍于她的手速,照样稳稳的赢。 隔壁桌,依旧是那个大胡子,夏雨越来越觉得,这人会不会就是师父朱成面上一点都不像,唯独他盯着桌上的牌面看的时候,那发光的眼神,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初决赛会留下四个人,到时候参加半个月后的总决赛。 坊主宣布名单后,夏雨便去追大胡子。 疏影在后头急的直跺脚,“你慢点,你慢点,身上还有伤,万一再磕着碰着,就很难痊愈。你慢点” 夏雨走得急了,屁股上就生疼,慢慢的就开始坡脚,一瘸一拐的小跑。便是这样,疏影也能跟丢了,最后只剩下了夏雨一个人。 大胡子拐个弯,跑进巷子里,便没了踪迹。 “师父,是不是你”夏雨站在巷子里,快速环顾四周。她喊了两声,却无人应答。深吸一口气,夏雨又道,“师父,我看见你了,你快出来吧你每次躲猫猫都输,就别在我跟前躲来躲去的。师父” 四下没有动静,安静得出奇。 夏雨瘸着腿继续往前走,“师父”她抬头看了看高墙,后回头看两眼。 走到尽处,是个死胡同。 看样子,人早就跑了。 夏雨撇撇嘴,扶着墙喘气,觉得有些累。屁股都跑得生疼,结果还没追到人,真倒霉。然而她没想到的是,更倒霉的事还在后头。 一抬头,眼前站着黑压压一排黑衣人。 她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眼花。 青天白日,一身黑衣,这是劫财还是劫色 大白天出来打劫,夏雨还是头一回遇见。 当下笑嘻嘻的赔笑,“那个在下出来得急,身上没带银子,诸位换个人劫财吧你们看我这身段,也不像能劫到色的,怕是满足不了各位。诸位行行好,直走不拐弯,有的是大户人家。” 为首冷剑横立,“废话少说,什么劫财劫色,老子要的是你的命” 夏雨愕然瞪大眼睛,这又是招谁惹谁了 坏了,屁股疼得连墙都爬不上去。 这往哪躲 狗洞都没有一个 早知道这样,把蜘蛛带出来,都划得来 黑衣人飞扑而上,冷剑直抵夏雨的眉心。说时迟那时快,夏雨慌忙侧头躲开,墙壁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剑痕。 夏雨那点三脚猫本就不够用,如今还负了伤,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好热闹”熟悉的声音从半空落下,紧接着便是一道白影从天而落。 她愕然抬头。 看见那骚包似的东方旭,翩然落在自己身边,帽子上的飘带随风而动,媚眼如丝的睨了她一眼,“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少管闲事。”黑衣人冷喝。 夏雨骤然回过神,眨着眼睛连连点头,“救命。” 东方旭蹙眉,“就这样” 下一刻,夏雨凄厉高喊,“救命啊” 却是让东方旭惊了一下,随即拂袖迎敌。 她扶墙站在后头,看的津津有味。书呆子说过,东方旭武功很高,而她自己也见识过,所以她相信,东方旭绝对能赢。 既然如此,就不必担心了,做个默不作声的好观众,就是对东方旭最大的支持。 不过欣赏归欣赏,东方旭救她的目的还不明确,等他解决了黑衣人,是不是就该对付她了夏雨抿唇,沿着墙,小心的挪动身子,慢慢的挪向巷子口。 不是她忘恩负义,实在是东方旭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 最后一名黑衣人倒地的瞬间,身后传来东方越凉飕飕的声音,“知恩不报是小人。” 夏雨嘴角直抽抽,扶着腰,瘸着腿就往前跑。屁股被颠得生疼,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没办法,疼一阵总比落在东方旭手里要好得多。 巷子口,东方旭白衣蹁跹,“去哪” 夏雨一声喊,“摄政王” 东方旭急回头,夏雨哧溜从他眼皮底下开溜。若是换做平时,她绝对能跑得掉。但可惜,被叶尔瑜打的屁股开花,现在负伤在身,哪里跑得快。 这不,东方旭一个飞身,就已经扣住了她的肩胛,“跟我走” 音落,瞬时将她提起,挟在腋下,快速离开长街。 疏影瞪大眼眸,撒腿就追,“阿雨阿雨” 若是将夏雨弄丢了,赵朔那里,肯定不好交代。 不远处,有人一声喊,“小侯爷”却是谢蕴飞身而起,快步直追。他倒要看看,东方旭搞什么鬼 夏雨只觉得耳畔冷风呼啸而过,等回过神来,已经被东方旭带到了僻静的十里亭。 “放手”夏雨挣开他置于自己腰间的手,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旁。 “你受伤了”东方旭眯起眸子,不悦的盯着她。 夏雨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关键是伤的位置不太好。 “伤哪儿了”东方旭继续问。低介序扛。 夏雨嘴角直抽抽,“没事。” 东方旭上前一步。 “你伤好了”夏雨急忙转了话题,笑呵呵的迎上去,“你的腿,没事了” “若我有事,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东方旭轻哼,缓步坐下,“那么关心我,莫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自作多情。”夏雨嗤鼻,想了良久,还是没打算坐下来。这石凳那么硬,坐下去不得疼死可她折腾了那么久,确实有些累,想坐下去歇会。 缓步走到栏杆处,夏雨抱着栏杆,慢慢的侧过身子靠坐着,尽量不让自己的屁股沾着石长凳。 察觉她奇怪的坐姿,东方旭眉头微蹙。 这是蓦地,他懂了。 低头轻笑,东方旭没有吭声。 “笑什么”夏雨没好声好气的开口,瞪了他一眼,她受了伤,他还笑 他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半带调侃道,“我早说过,睿王府不是个好地方。你现在与我回去,还来得及。” “睿王府最多挨一顿板子,去你们摄政王府,我就要把脑袋拎在裤腰上。”夏雨可不傻。 东方旭温和的笑着,“那你与我在一起,就不必把脑袋拎在裤腰上。” 他说得很轻,很柔,那双美丽的双眸,带着少许迷离的光。媚眼如丝,便是如此。 夏雨靠近他,扯了唇,皮笑肉不笑,“东方公子这是打算,要我的脑袋了。” “肯给吗”他问。 “你傻啊我问你,你肯给我,你的脑袋吗”夏雨睁大眼睛直视他的双眸。 他继续靠近,唇与唇的距离,唯有毫厘之差,“我肯给,你敢要吗” 夏雨扳直身子,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还不等她开口,谢蕴落在亭外,“东方旭” 东方旭面色陡沉,脸上的笑意瞬时一扫而光。徐徐起身,他扭头望着亭外的谢蕴,口吻不复方才的戏虐,转而冰凉无温,“镇远小侯爷。” 谢蕴缓步上前,睨了东方旭一眼,而后将视线落在紧抱着栏杆的夏雨身上,二人方才的姿势似乎有些他冷笑,“想不到,这地方还有如此风景,更想不到,竟然撞见了东方公子的好事,真是不好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阴晴不定的东方旭1 夏雨不悦,什么叫东方旭的好事在男子的口中,自己好似东方旭的老相好她侧过脸 去看东方旭阴晴不定的脸,却发现他正扭头看过来。 视线一碰撞,东方旭竟突然溢出少许笑意。那眼神仿佛在说:瞧,人家都看出来了。可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吗 “喂,把话说清楚,我跟他不是一条道上的,你别拉郎配,胡乱扯一块。”夏雨嗤鼻。 谢蕴不认得夏雨,自然不知道夏雨是个女儿身。只当如今京城风气败坏,这好男风的男人是越来越多。谢家与摄政王府本就有嫌隙仇恨在前,谢蕴他向来看东方旭不顺眼,如今更是看哪、哪都歪。 东方旭轻嗤。“小侯爷竟有如此兴致,跟着我不放,莫非也是另有所图” “少扯淡。”谢蕴拂袖,“就你们摄政王府。还能干出什么好事不是杀人,就是放火,浑然就是个贼窝。” “小侯爷这话怕是欠妥。”东方旭淡然坐定,容色温和,唇角带笑,“摄政王自然有摄政王的权势,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何况,摄政王府与你们谢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这般贬低污蔑,是否有些不当” 谢蕴冷笑,“污蔑你也不看看自己手上沾了多少无辜的鲜血,也不看看东方越杀了多少忠臣良将。还敢说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纯粹是狗屁,都是为了你们的权势利益。要不是你们,我谢家如今会变成这样吗我爹我娘怎么死的。我可都记着呢” 夏雨算是听明白了,这哪里是半道上来看笑话的,分明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好吧,既然有仇,迟早是要打架的。 那她这个局外人,就不该耽误他们寻仇。 她屏住呼吸。趁着二人交谈之际,徐徐起身,蹑手蹑脚的往后退去。她别的不会,见机行事倒是办的极好,一有危险,最先想到的就是脚底抹油。 东方旭眼角余光一瞥,她的举动自然逃不开他的眼睛。 便是这一瞬,谢蕴突然飞身而起。一掌推出,“今日我便与你一分高低” “不知死活。”东方旭凌空飞踏,他虽然伤势没有痊愈,但对付谢蕴,却还是绰绰有余的。谢蕴不比谢环,他一直屈居姐姐之下,被保护得极好,是故就算是在边关,也极少上战场,实战经验少之又少。 而那些身边的陪练,与他交手之际,都是礼让三分,岂敢伤了他。 才交手几招,谢蕴就已经败下阵来,显然不是东方旭的对手。 不远处,夏雨已经颠着屁股,开始了一路小跑。真是作孽,这屁股还没好全,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不远处,疏影快速的跑来,“阿雨” 东方旭眉目陡沉,一掌拍在谢蕴肩头,直接将他震出去。脚下飞旋,东方旭急追夏雨而去,他今日来寻她,可是有要紧之事,岂能让她轻而易举的溜回睿王府。 进了睿王府,再想找她,可就难了。 谢蕴挨了一掌,所幸并无大碍,脚尖一踮,飞身急追。东方旭就在前头,好似要抓那个少年谢蕴袖中短箭飞射,直逼东方旭背后。 东方旭是谁,岂能不知。 一个侧身,稳稳避开短箭,谁知那短箭直接越过东方旭的眼前,射向夏雨。 “夏雨”东方旭一声喊。 疏影骇然瞪大了眼眸,“阿雨”瞬时推开了夏雨。 短箭穿胸而过,鲜血飞溅。 夏雨顿时愣在当场,眼见着疏影的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竟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等她回过神来,疏影已经不省人事,鲜血浸染了胸前衣襟。 “疏影”夏雨嘶喊,疯似的扑上去。 东方旭抬手便是一掌,谢蕴瞬时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快速从半空坠落。东方旭反手又是一拳,却被一道力量凭空拦截。一个漂亮的凌空翻,谢环飞速而至,硬生生接下东方旭的一拳,“手下留人” 乍见是谢环到来,东方旭自知不可恋战,突然扣住夏雨的肩胛,几个落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疏影倒伏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夏雨被带走的时候,她勉力睁开眼睛,却只看见夏雨消失的背影。眼底,泛着无尽的绝望,淡淡的,渐渐暗下去。 “蕴儿。”谢环搀起受伤的谢蕴,面色森冷,“你怎样” “姐姐,我没事。”东方旭最后那一掌确实够狠,谢蕴如今是一口真气都提不上来。捂着胸口,快速走到疏影身边,谢蕴面无血色,“姐姐,救她。” 谢环俯身,这伤口很明显是谢蕴的袖箭所为,岂能不救。 “简直胡闹。”谢环抱起奄奄一息的疏影,快步离开。 谢蕴垂着头,紧跟着谢环去了医馆。 “如何”谢环问。 大夫洗去手上的鲜血,“所幸送的及时,算是捡回一条命。伤口很深,好在没有伤及要害,止了血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谢环颔首,“多谢大夫。” 安静的房间内,谢环望着躺在床榻上,面白如纸的疏影。这女子生得极好,五官精致,略显魅态,但凡是男人见了,想必都喜欢的不得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何,谢环盯着疏影看了片刻,便觉得有种莫名的心慌与不安。总觉得自己会有事,要应在这女子身上。 可她,看似极为普通。 衣着简单,可见根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 如此女子,又不会武功,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难不成是最近事情太多,所以忧思过度,胡思乱想 “姐姐”谢蕴坐在床沿,“她为何还不醒” “失血过多,岂能那么快就醒了。”谢环黑着脸,“跟我出来。” 谢蕴心下一顿,垂着头跟着谢环出门,而后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 “姐姐,是那东方旭” 话音未落,谢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谢蕴脸上,“还敢提东方旭谢蕴,你告诉我,你多大了” 谢蕴僵直了身子,捂着脸不说话。 “你十六岁了,也该懂事了。来京之前,我说的话,你都抛诸脑后。谢家如今只有你这么个男丁,若你出了事,我如何跟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如何跟谢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你恣意妄为,以为自己有天大的本事。”谢环怒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东方旭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东方越教出来的义子,会输给你吗” “你也不想想,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但凡你轻举妄动,都会成为朝廷大事。难道你要让谢家,跟十年前一样,再来一次灭门之祸吗” “我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死在奸人手中,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若你执意妄为,那我只好上禀皇上,褫夺你的侯爷之位,让你重新回到边关。” “什么时候,你能真的长大,能真正接手整个谢家军,我便死而瞑目。” 谢蕴扑通跪在谢环跟前,圈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姐姐对不起,我错了。” “起来。”谢环搀起他,这一跪,她也心疼。伸手抚上他脸颊的五指印,“姐姐并不是有意要打你,只是要你记住,你的命比什么都珍贵。你不是东方旭的对手,以后摄政王府的人,都不许招惹。” “可是爹娘的仇,岂能不报”谢蕴噙泪。 谢环负手而立,“爹娘的仇,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这么多年都忍过去了,还忍不了一时之愤吗” 谢蕴俯首,“姐姐所言极是,蕴儿一定谨记在心。” “你是镇远侯,以后整个谢家的责任,都要由你来扛。你明白吗”谢环语重心长。 “蕴儿明白。”谢蕴点头,“我去看看她的药煎好了没有。” 谢环轻叹一声,“等她醒了,把她送回家,然后给她家人一些银两,不可久留。” 谢蕴颔首,“是。” 自古道:红颜祸水。 倒不是因为疏影生得极美,而是女人的第六感。谢环若有所思的盯着紧闭的房门,隐隐觉得不该让谢蕴与此女子有太多的接触。 但到底为了什么,谢环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直觉。 她想起了被东方旭带走的那个少年,东方旭为何要带走那少年这少年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少年,是谁 夏雨一声惊叫,被东方旭随手就丢在了草垛上,屁股着地的瞬间,疼得她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该死的东方旭她真的恨不能剁了他 疼啊 许是察觉自己下手太重,又或者于心不忍,东方旭蹲下身子,瞧着她眼泪汪汪的模样,稍稍蹙眉,“真有这么疼” 夏雨怒目,“你让别人打你板子,把你屁股打开花试试” 东方旭挑眉,“谁动的手” “关你屁事。”夏雨揉着屁股,勉力起身。低介序血。 蓦地,她这才发现,东方旭带她来这荒郊野外作甚她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不会这么巧,他想劫个色吧虽然她没什么姿色,但好歹也是个女的,还是活的。 轻咳了一声,夏雨嘴角微微一抽,“那个东方公子,咱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这地方阴森森的,怪瘆的慌。” 东方旭笑得让人心慌,口吻带着少许凄迷之音,“那你说,换什么地方比较好” 他步步上前,她步步后退,却最终被他逼退到大石头边上,脊背与石头紧密相贴,再无退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阴晴不定的东方旭2 大娘说,女人之于男人只有三种用处:一则美名天下,英雄配美人;二则生儿育女,传宗与接代;三则利益使然,便是所谓的价值。 夏雨不觉得自己属于前两者。那么她应该属于第三者。 利益利用 “你想要做什么”她问。 东方旭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面颊,“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夏雨蹙眉,绷直了身子,“我不会杀王爷的。” “杀人”东方旭轻笑,“你觉得我会需要一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杀手就你这样,还没等靠近他,就已经死无全尸了。” “那你要我做什么”夏雨不解。 东方旭大拇指的指腹,在她的脸颊上摩挲,“让你去个地方,帮我取一样东西。” 夏雨愕然。却已经被他带到了一个山涧中。她环顾四周,心中极度不安。这里温暖潮湿,林木茂密,也不知道东方旭要做什么。 山涧里有个幽深的山洞。外头长着厚厚的青苔。风过洞口,有少许腥臭。这味道,好似有些熟悉,只不过夏雨一时想不起来。 “进去。”东方旭道。 “里面有什么”夏雨问。 东方旭也不说,只是含笑看了她一眼。那种笑,让夏雨有种心惊胆战的错觉。亦步亦趋走在东方旭前头,夏雨的心,跳得厉害。 他不会在这里杀了她吧 里面的腥臭味越发浓郁,夏雨突然止住了脚步,她嗅出来了,这是蛇群的味道。羽睫陡然扬起,她愕然扭头,死死盯着依旧笑得温润的东方旭。 “知道了”东方旭说的轻巧,那张含笑的脸,依旧温润如玉。 他推了她一把,夏雨一个踉跄往前。正前方一个大坑里。无数的蛇在蜿蜒爬行,或蠕动着相互取暖。这里是蛇冬眠的地方,等到外头彻底冷下来,这里的蛇才会逐渐安静下来。 这个洞冬暖夏凉,即便冬眠,蛇也会很容易被惊醒。 一条条黑色的蛇。暗光中淌着幽暗的银光,三角锥似的脑袋,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蛇有剧毒。这样通体黝黑的蛇,她早前在那个山洞里抓过一条,没想到这里竟然是成群结队。那么多的蛇,混在一团,如同蛇球一般。 便是捕蛇人。也不敢轻易靠近。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夏雨倒吸一口冷气。 东方旭缓步上前,“见过吧” “东方旭,你到底想做什么”夏雨开始后退,这样的蛇群,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即便她百毒不侵,不惧怕蛇的撕咬,可是腑脏翻涌,她险些吐出来。 腥味太浓,那种滑溜溜的反光鳞片,让夏雨觉得很恶心。 “把那条大的蛇的蛇胆取出来。”东方旭取出一把短刃,“去吧。” “你疯了吗”夏雨声音微颤,愠色不减,“那么多蛇,我会被咬死的。东方旭,你不是有很多属下吗你找他们,杀死这些蛇,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我难得找到这么个好地方,以后还用得着这些蛇,岂能一次性赶尽杀绝何况,此事除了你,我不希望有第三人知道。否则,你知道后果”东方旭依旧笑着,“知道吗,上次你喂我吃的那个蛇胆,果然有奇效,能让人的伤愈合得很快。我在想,这蛇胆会不会对提升功力也有奇效” 夏雨退后一步,“你就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 东方旭将短刃塞进夏雨的手里,“你别无选择。取了蛇胆,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你走不出这个山洞。”说这话的时候,夏雨狠狠盯着他的脸。 那种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凉。 夏雨从来都不会用这种憎恶的眼神,去看任何人,而今往后,这种眼神,将只属于他。有那么一瞬,东方旭仲怔了一下。 “算你狠。”夏雨握紧了手中的短刃,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她知道自己百毒不侵,上次这蛇也咬过她一口,对她而言无关痛痒。她只是不喜欢被人逼着做,她不喜欢做的事,她极度厌恶的事。 东方旭,我们这梁子,结大了。 脚下细蛇蜿蜒,夏雨不怕蛇,但也绝对不喜欢。被蛇咬的时候,不是很疼,只是跟针扎一样,一会就过去。毒液进入身体,她不会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反倒觉得精力充沛。 她伸手去抓那条最大的蛇,受惊的蛇群瞬时围了上来,她一手去抓,一手去阻挡攻击。露在衣服外头的肌肤,被咬得鲜血淋漓。但她做到了,血淋淋的蛇胆置于掌心。 蛇血与她自己的鲜血混在一处,何其触目惊心。 “你要的。”她冷冷的盯着东方旭。 东方旭取出袖中的一个瓷瓶,将蛇胆放进去,而后晃了晃瓷瓶。耳畔,却传来短刃落地的声音。 夏雨将染血的短刃掷在地上,缓步朝着洞外走去。 及至洞外,她捂着满是鲜血的左手,伤口会很快愈合,可心里的阴影,这辈子都不会抹去。即便站在阳光底下,她的眼前,却还浮现出被蛇群攻击的境况。 那种画面,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东方旭站在那里,忽然觉得胸腔里有种憋闷的情绪在滋生蔓延。低眉望着脚下染血的短刃,心里突然有了异样的感觉。就好像,年幼的时候 “夏雨。”东方旭站在她身后。 夏雨看了看蓝天,长长吐出一口气,“还要我做什么,最好一次性说清楚。”她甚至不愿再多看他一眼,“我打不过你,拿你没办法,你说什么都可以。” 东方旭走到她面前,笑得温和,“或许我该留下你,养着你比养着那些毒物,似乎更有价值。” “疏影看见你了,你留不住我。”夏雨冷笑,“王爷会杀了你。” 东方旭的笑,僵在脸上,夏雨跛着腿离开,“那天就该让你,被毒蛇咬死。” “你知道太多。”东方旭冷了眸。 夏雨顿住脚步,“杀了我吗” 东方旭稍显犹豫。 “我死了,王爷还是会知道。”夏雨挑眉,忽然笑得冷冽,“不过,说不定王爷觉得你是他的老相好,会对你网开一面。你说呢” 他不说话。 夏雨轻笑,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东方公子还是早点回去吧,我就不奉陪了。下次你就是八抬大轿的请我,我都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瓜葛。此事我会保密,但你若是敢再轻举妄动,我会让摄政王第一个知道。” 东方旭依旧在笑,平静的笑容下,暗潮涌动。掌心凝力,“那你,就别回去了。” 夏雨愕然,东方旭一掌拍向她的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快速掠过,硬生生接下东方旭一掌。那人随即又拍出一张,却在转瞬间,扣住夏雨的肩胛,纵身腾空。 “哪儿走”东方旭厉喝。 黑衣人随手撒出白色粉末,东方旭心惊,立刻旋身避开。再回首,已经没有了夏雨与黑衣人的踪迹。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夏雨”东方旭切齿,“到底是谁” 谁敢在自己的手中,把人劫走 等等,这人与上次在山洞口与自己交手,放走夏雨的黑衣人,武功路数似乎不尽相同,但又有几分相似。贾大海已死,孔宣跟自己交过手,这人肯定不是孔宣。那么剩下的 眸子骇然瞪大,难道是他回来了 东方旭只能循着踪迹去追,若是能追到最好,追不到也只能作罢。横竖不能让夏雨落在任何人手里 夏雨会不会有危险 他突然愣住,为何他要去关心夏雨的死活除了他自己,他怎么可以在乎任何人的生死。从小到大他所接受的训练,都不允许他存留一丝一毫,悲天悯人的情绪。他是东方旭,东方越的义子,绝对不可以让自己沉迷任何人,任何事 绝对,不可以 夏雨只听得耳畔冷风呼啸,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一日时间,她被东方旭抓着飞来飞去,这会子又被带着飞来飞去,真是够了,“师父师父是不是你” “死丫头,真是蠢得够可以。”那人低眉看一眼腋下夹着的夏雨,“你就不知道跑吗” “师父”她抱着那人的腰肢,“师父你怎么才来救我” 一声轻叹,那人终于停下脚步,将夏雨放在一棵大树下,“要不是看出东方旭起了杀意,我才不会救你。” “你舍得不救我吗”夏雨笑嘻嘻的迎上去。 “你这脑袋是豆腐脑吗”他戳着她的脑门,破口大骂,“师父怎么教你的打得过就打得对方屁滚尿流,打不过就跑跑不动,就耍赖耍泼,怎么能活怎么来。你傻不傻,让人逼着进”他顿住,“怎么不顶嘴了” 夏雨鼓着腮帮,“你就我这么个徒弟,除了我,谁会愿意让你出气” “阿雨,其实疏”他迟疑了片刻,凝眉盯着夏雨看了半晌,忽然纵身离去。 “师父师父你别走”夏雨疾呼,却已没了他的身影。低介序巴。 师父为何突然走了是她说了什么话,又惹怒了师父她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师父,这是怎么了师父的话,好像还没说完 手背上的咬痕已经开始愈合,现在回去,赵朔应该不会起疑吧那么今日之事绝不能让赵朔知道,赵朔太聪明,纵然她有千万个理由和借口,赵朔都能猜得透。而夏雨,猜不透赵朔,所以她不会冒险,不能让赵朔找到师父。 东方旭,这次便宜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他什么都知道 夏雨揉着生疼的屁股,赶回十里亭,地上除了那滩血迹,再无其他。她问过睿王府的守卫,疏影没有被人送回去。而后她找遍京城里所有的医馆,依旧一无所获。 疏影就这样消失了。 夏雨不知道疏影即将面对什么,是苟延残喘,还是死亡当她看见疏影躺在血泊里,她想救疏影,却身不由己的被东方旭带走。 她无能为力。 入夜的京城,繁华无比,夏雨站在京城的街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把疏影弄丢了,疏影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 如果疏影死了,夏雨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夜风吹得身子微凉。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蹲在漆黑的墙角。京城对她而言,除了这长街,除了睿王府。她什么地方都不熟。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又无家可归了。就像被人丢弃的野猫,流浪在京城繁华的街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快活,唯独她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难受的时候,她会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在膝盖窝里,不让人看见,一个人悄悄的发脾气。 “阿雨。”梁以儒低低的唤了一声,口吻却透着清晰的焦灼。 夏雨抬头,“书呆子” “你怎么不回睿王府睿王府的人,找你都找疯了。”梁以儒深吸一口气,蹲着身子对上她茫然的神色,“怎么了” “我把疏影弄丢了。”夏雨抽了抽鼻子,“她不知道是否活着,如果不是因为要救我。她就不会受伤。可是我”她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我把她弄丢了。” 梁以儒慌忙摁住她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夏雨摇头,什么都不说。 师父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何况,她不想让梁以儒牵扯进来。虽然赵朔不说。可夏雨却很清楚,但凡跟睿王府扯上关系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她什么都不说,梁以儒自然不会继续追问。 但凡她不愿的事情,他都不会强迫。 搀了夏雨起来,梁以儒深吸一口气,“夜里凉,我送你回睿王府。”他顿了顿。见夏雨面色素白,又道,“或者你不愿回去,可以去我那歇会,我给你腾间屋子,你休息一晚上。明日我陪你去找疏影” 夏雨垂头,“书呆子,你说疏影还活着吗我看见她流了好多血。” 梁以儒摇头,“我不知道。”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平时咋咋呼呼的,感觉什么都行,可每次到了关键时候我总是真的一点用处也没有。”夏雨抬头看他,空洞的眼神让人觉得心疼。 伸手轻轻抚着她脸上鲜红的指印,她对自己下手也真是不轻。这半边脸,都肿成这样,让梁以儒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在我心里,你还是你,永远都不会变。” 他温柔的替她拭泪,“疏影丢了咱就找,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这京城虽然繁华,可若没有你,其实走哪儿都一样。” “书呆子。”夏雨扑在他怀里,声音哽咽,“现在就剩下你陪着我了。” 他笑得苦涩,若不是要陪着你,又何苦留下,顶这朝廷闲职,虚度年华。却终归不会告诉她,只等着让她自己去发现,默默的把一切都咽下肚去。 远处,赵朔脸黑如墨。 李焕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道,“爷,疏影找到了,在谢家,为镇远小侯爷所救。” 赵朔不吭声,视线牢牢锁定在前方。那两个紧拥的人,怎么看怎么碍眼。 李焕倒吸一口冷气,心想着,若这个天气能有个闪电雷劈什么的,估计自家的爷会请一道雷,直接劈死前面那两个。哦不,劈死一个就够了,另一个怕是舍不得。 夏雨没回睿王府,跟着梁以儒去了他的住处,相宜给夏雨收拾出一间空房。 “有酒吗”她问。 相宜蹙眉,扭头望着梁以儒。 梁以儒点了头,相宜这才赶紧去沽酒。夏雨的酒量大,梁以儒自然也放心,只是看着夏雨喝酒若灌水一般,有些着急,“酒不是这样喝的,你慢点喝。” 夏雨灌得太急,被酒呛得眼泪直流,拼命的咳嗽,一张素白的脸,此刻白里透红,平添了几分醉意朦胧之色。 “我说不让你喝的太急,怎的还这般不小心。”梁以儒慌忙捋着她的脊背,却也明白,她其实是清醒的,喝不醉的人也有喝不醉的烦恼。 “你说,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夏雨噙着泪问。 梁以儒一怔,“醉了” 她又灌了几口,抽着鼻子问,“我知道所有人都嫌我是累赘,走到哪儿,我都被人骂是野孩子。书呆子,我是不是就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我就你们几个朋友,可我把虎子弄丢了,又把疏影弄丢了。” 她拼命的喝酒,相宜拿来的几坛酒,眨眼间被她喝了个底朝天。 带着情绪喝酒,是最容易醉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是你的错。”梁以儒轻叹一声,“阿雨,往常的你,没有这么消极。明日我陪你去找,就算找遍全京城,我也陪着你。” “可是疏影受了伤,流了好多血,我怕她撑不住。”夏雨咬唇,“书呆子,你不怪我吗疏影她” 梁以儒盯着她的眸,“我跟疏影,从无可能。” 她一怔,书呆子不是经常让她陪着去找疏影吗为何脑子里混浊一片,她什么都想不明白,什么都不敢继续想。 “好好歇着吧”梁以儒担虑的盯着,她黯然失色的脸,“疏影福大命大。” 门外,相宜一声喊,房门随即被人推开,李焕率先进门,俯首不敢多语。 赵朔缓步进门,这一身的严寒之气,便是一丈之外,已教人不寒而栗。精致的脸,一如当日初见时的冷冽。烛光里,他将视线落在夏雨身上时,漾开无可遏制的淡漠疏离。 四周安静得可怕,夏雨徐徐起身,脚下满是刚刚喝尽的酒坛子。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低头,扫一眼她脚下的空坛,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透着凉薄的幽光。蹙眉看她时,深邃的瞳仁里,倒映着晦暗不明的烛光,还有她的影子。 “王爷。”梁以儒上前行礼。低引来划。 “跟我走。”他开口。 夏雨站在那里,垂下头,仿佛生着闷气,却攥紧了袖口。 他掉头就走。 “赵老九。”她喊了一声。 他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声,又好似早已料到。旋即转身,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当着梁以儒的面,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那一瞬,跨步出门。 “阿雨”梁以儒追上去,却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月光下,赵朔的身影被拉得颀长,怀中的女子安静得让人欣羡。他就这样抱着她,不管不顾,走了出去。 “梁大人放心,我家王爷一定会照顾好她。”李焕点头示意,“大人留步” 语罢,李焕紧随赵朔而去。 梁以儒定定的站在那里,望着所有人的背影,都逐渐消失在夜幕里。院子里静了下来,静的让人觉得可怕。袖中手心,余温尚存,音犹在耳,眨眼间 她又走了。 低头苦笑,梁以儒深吸一口气,始终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他也自知,不必说。 “公子,等夏雨姑娘救出袁公子,就会回代州,到时候”相宜迟疑了一下,“你们还能跟从前一样。” “若真能如此,别说三年五载,纵是十年八年,我也等得。”他顾自呢喃,转身回房。 穿过幽暗的巷子,前方的奴才打着灯,夏雨静静的靠在赵朔怀里。 “说话”赵朔开口。 夏雨搂着他的脖颈,没有说话。她在想,该怎么开口,让赵朔帮她找疏影。可思来想去,她也找不到借口。总不能说,赵老九,你能不能为了我,把疏影找回来赵老九那么小气,他会肯吗 他顿住脚步,她能感觉到来自他的僵直。黑暗中,他低冷道,“疏影找到了,明日我陪你去要回来。” 她愕然抬头,她没开口,他却什么都知道了。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到来自于他的冰冷气息。他就这样逼近她的唇,口吻带着冰凉的魅惑,“你该怎么报答我” 她蹙眉,“我什么都没有,连命都欠你一条。” 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一无所有自然是最好,从零开始,慢慢的积攒,果然是极好的。 他就这样抱着她,一路走回睿王府,谁也不说话。一路上的奴才们,皆不敢抬头。回了养心阁,夏雨稍稍一怔。他的房内,放着许多好酒,酒香四溢。 “喝酒可以,不许多喝,不可贪杯,必须有我在身边才可以。”赵朔打开一坛酒,顾自在一旁坐下。他滴酒不沾,坐一旁看着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她心眼小,所以很记仇 夏雨蹙眉,看着他那副永远气定神闲的模样,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动。 “爷比你好看,嫉妒也没用。”他淡淡的开口,抿一口香茗。拾起手边的书籍,漫不经心的翻阅,浑然没有方才的凌人盛气。 她撇撇嘴,揉着屁股慢慢的坐下来。她这才发现,房间里的凳子,全部都裹上了垫子。 “爷”她低低的喊了一声。 他抿一口茶,也不看她,“天冷了,才裹的垫子,这是睿王府的规矩。” “谢谢。”她咬着杯口,说的很轻。 赵朔是谁。这点声音还能逃得过他的耳朵。眼角眉梢微抬,唇角微微勾勒出迷人的弧度,却是一脸的似笑非笑,眸中喜怒难辨。 夏雨一直在等。等着赵朔追问她这一日都去做了什么。 可他从头至尾,什么都没问。 她不懂,是他什么都知道了,还是什么都不想知道手背上的红印,是瞒不住的,可赵朔也当作没看见,他 睿王府的酒,都是好酒。赵朔自己不喝酒,可屯了不少宫中御酒。夏雨喝了少许,便滚去睡觉了。可这一夜,她真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担心着疏影的伤,也想不通,为何赵朔什么都不问 “爷”李焕让人收拾了一下屋子,将空酒壶悉数清扫出去,“爷为何不问” 赵朔放下手中的书籍,“我知道的比她多。还问什么” “东方旭将她带走,想必是有用处。”李焕道,“许是能探得新的消息。” 烛光里,赵朔笑得凉薄,“没看见她手上的伤吗那些红点,显然是某种齿痕。” 李焕一怔。“爷的意思是” “她不好过,就不必再去回忆。”赵朔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气,“她不是那种会撒娇的女人,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硬骨头。她身上的伤足以证明,东方旭没机会再伤害她了。” “何以见得”李焕不解。 赵朔挑眉,别有深意的笑着,“她心眼小。所以很记仇。” 李焕点头,这倒是实情。 “明日送张小书案过来,笔墨纸砚都备一份。”赵朔吩咐。 李焕应了声,却不知赵朔意欲何为。房中已有书案,再备一张小书案,不是累赘吗可赵朔的心思,谁又能轻易猜得透呢 黎明将至的时候,夏雨才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昨夜就跟做梦一样。她慌忙起身,穿了衣服就往外跑。 是睿王府没错,那么昨夜赵朔说的:疏影在谢家。 也是真的 外头阳光很好,回廊里挂着一只色彩斑斓的鹦鹉,赵朔正在逗鸟。听得身后的动静,赵朔也不回头,“别忙活了,疏影伤得不轻,大夫说不宜移动,暂时留在谢家养伤。” 李焕手一挥,一旁的奴才慌忙将疏影的血衣奉上。 夏雨蹙眉,她还没开口呢他就知道把血衣拿给她看,证明他说的是事实。这衣服确实是疏影当日所穿,上头的血渍,还有胸口的血洞位置,都没有偏差。 “我去看看她。”夏雨抿唇。 “爷不想去,你去了也进不了谢家大门。”赵朔将葵花籽放下,转身睨了她一眼,“你可以试着钻狗洞,或者爬墙溜进去。不过爷要提醒你,谢家乃军武世家,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你自己考虑清楚”低引豆血。 夏雨瞪了他一眼,赵老九果然是赵老九,什么都算计好了。 她掉头就回房。 闷闷的吃了早饭,夏雨盯着小小的书案,嘴角直抽抽。 赵朔大笔一挥,“以后爷教你读书识字,你也不必去麻烦别人,免得你又挨顿板子。” 她揉着还有少许疼痛的屁股,没有说话。她连笔杆子都不会握,写什么字还不如摸两把色子,来的痛快。 他直接将笔塞进她手里,手把手教她写字。 温热的呼吸,就在耳鬓间徘徊。心跳加速,手心濡湿,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他就站在自己身后,身子紧贴着,将头抵在她的脸旁,极为认真的教她。 体温交叠,墨笔在白纸上游走,而她的心思,却在他的身上游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额头也已渗出薄汗。低眉望着纸上的字,她低低的喊了一声,“这是什么” “朔。”他道,“天下字迹千千万,认不得别的都没关系,认得我的名字就行。” 她一怔,“朔” 他勾唇,握紧了她握笔的手,又在旁边写了一个“雨”。 “这是你的。”他道,“朔,乃初始之意,雨,乃苍生之源。” 她自然是听不懂的,但她知道,他说的一定是极好的意思。 “落在东方旭手里,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他问。 夏雨摇头,“什么都没想,只想回睿王府。” 他笑,“很好。”语罢,他松了手直起身子,“记住今日这两个字,若然记不住,爷就亲自刺在你身上。”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疏影”夏雨抿唇。 “爷什么时候心情好,就什么时候带你去。”赵朔抬步往外走,“我说的话,你最好记在心里,否则被谢家的人砍上几刀,爷是不会去救你的。” 夏雨蹙眉,“赵老九” 他顿住脚步,回眸看她。 “那你什么时候心情好”她问。 赵朔勾唇邪笑,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泛着魅惑众生的琉璃色,足以教人挪不开视线,“天知道。” 音落,他已拂袖而去。 这下倒好,虎子落在赵朔的手里,现在连疏影都被控制,夏雨托腮轻叹,什么时候才能算的过赵老九呢 今日是梁以儒当值,他自然不敢懈怠,只是没成想,去的时候东方青也在文华殿。这些日子奴才们私底下窃窃私语,说是东方青总喜欢往文华殿跑,保不齐是看上文华殿的哪位饱学之士。 文华殿里的诸多官员,皆是满腹经纶之人,有些是因为太过迂腐,而有些是因为太过刚直,不愿附逆朝中的派别,才被调任至此。 依照惯例,梁以儒先检查昨日留下的案籍,而后逐一盘查文华殿的书库资料库。 “梁大人。”东方青含笑上前。 梁以儒躬身,“东方姑娘今日又想看什么” “随意看看,怎么,不欢迎”东方青笑问。 梁以儒摇头,“姑娘请便。”便也不再理睬,顾自去做分内之事。 东方青随意取了一本书,坐在梁以儒的位置上,瞧着他格外认真的忙碌。书生卷气依旧不改,却在眉眼间透着一股子刚正不阿,执着不移。 她时常在这里走动,若梁以儒真的有心,就不必待在这儿,继续顶着闲职。 可梁以儒,似乎心不在此,甚至于,志不在此。 对她漠然视之,不予理睬。 “代州府有什么风土人情”东方青忽然问。 梁以儒顿了顿,没有去看她,淡淡道,“代州府地处偏僻,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可说的。” “看你满腹诗书,想必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东方青笑道。 他想起了夏雨,不由的低头一笑,“穷乡僻壤出刁民,没什么好的。”话虽这样说,口吻里却带着少许笑意。 东方青一怔,她很少见他笑。 平素的梁以儒,一本正经,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丝不苟。他很少笑,很少去看任何人,很少去关注外头的一举一动。 他来这里,似乎只是来了而已,好像根本没有要长期留下来的意思。 所以东方青很奇怪,既然不是有心任职,为何还要留下来。她私下里查过梁以儒的背景,他爹乃是代州府的知府,想必也不屑这京中闲职。 那么梁以儒留下来,到底意欲何为 若说他有什么目的,可留在这文华殿能干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懂,真的不懂,眼前这个沉稳淡然的男子,由始至终的淡泊之性。 “你可曾娶亲”东方青问。 梁以儒一怔,没有回答,转身去一旁书写记录。有些事,不该回答,就不必回答。某人未嫁,他如何娶又该娶何人 东方青起身,缓步朝他走去,“你” 还不待她开口,外头有脚步声快速由远及近,“以儒。” 梁以儒快步朝着门口走去,沈浩一身官服,含笑跨入文华殿大门,“好兄弟,如今可好” “很好。”梁以儒难得笑了笑,“沈兄如今节节高升,恭喜恭喜。” “我已经从兵部调离,如今在刑部任职。”沈浩拍了拍梁以儒的手,“我有今日,乃蒙你的大恩大德,没齿不敢相忘。” 梁以儒摇头,“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不过是萍水相逢,施以援手罢了,谈不上什么恩德。” 二人边说边进门,沈浩稍稍一怔,乍见东方青在场,当下犹豫,“这位是” “东方姑娘。”梁以儒略作介绍,也不多言。 毕竟东方青乃东方越的义女,但凡与东方越有过多的接触,都是有弊无利。何况当初自己装傻充愣蒙骗东方越,若是让东方越知道,只怕其祸不小。 沈浩有礼的点了一下头。 东方青只是睨了他一眼,便道,“我还有事,书就放这了,告辞。” 语罢,离开。 沈浩也不做声,只是笑着朝梁以儒道,“以儒好福气,在文华殿当值,也有如此温恭的女子作陪。” 梁以儒不说话,有些事越抹越黑,还不如淡然处之。 看向沈浩时,梁以儒眸中微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没有年少轻狂,唯有胜者为王 沈浩与梁以儒去了酒楼,算是宴请梁以儒,叙叙旧,答谢当日的收容之恩。 “咱们算是同窗,又是一届入仕。实是缘分。”沈浩斟一杯酒,“当日若不是你施以援手,岂有我的今时今日。我能有今日的身份地位,幸得你这位朋友。你我便是至亲兄弟,将来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我说,但凡我能帮得上忙的,必当全力以赴。” 梁以儒端起酒杯,“承蒙沈兄看得起,以儒先干为敬。” 推杯换盏,少年壮志不言愁;同窗入仕。把臂同游赋诗词。 今日岂料明日事,十里荒冢何置言功名利禄显傲骨,轻薄桃花逐水流。 等到二人都喝的微醉,梁以儒笑道。“刑部最近似乎还在调查少女失踪之事,沈兄怕是闲不下来。” 沈浩摇头,“此事旷日持久,其实谁都明白,早已是悬案一宗。查不查,都是一样的结果。尚书大人尚且不急,我们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敢僭越。能过一日,算一日吧” 梁以儒蹙眉,“人命关天,凶手还在犯案,为何当做悬案早一日破案,不是早一日抓住凶手,免教无辜之人枉送性命吗” 听得这话,沈浩苦笑,喝一杯酒。缓缓道来,“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发生了少女失踪之事,手法虽然相似,可被抓的少女,却都不相同。从前几年的十二三岁。到如今的十五六岁,年龄上身段上,都没有相似之处。这怎么抓就算想放诱饵,都找不到合适的。” 梁以儒蹙眉,“这还真是够奇怪的,那是否能从杀人手法上入手” “手法”沈浩深吸一口气,“迄今为止,发现的尸体不多。如今那些失踪的还不知是死是活。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是什么”梁以儒不解。 沈浩轻叹,“重要的是,这桩案子,由尚书大人亲自负责,旁人一概不得参与。” 也就是说,这件事谁都不能插手。 梁以儒没有再说话,这种玩弄权术的事情,不是他愿意参加,或者愿意置喙的。横竖他都只是个文华殿行走,这些事不闻不问是最好的。 听得多了,做得多了,以后再也回不去代州府。 他,还想陪着夏雨,回家。 “以儒兄是否成家”沈浩问。 梁以儒低头,“孑然一身,不曾成家。” “那可否有意中人”沈浩笑问。 喝一口酒,暖了心窝,梁以儒笑而不答。想了想,才问,“沈兄是否成家” “一介书儒,何以成家”沈浩笑了笑,“与你一般,只不过我还有个妹妹尚需照顾,其他的也别无亲人了。” “什么都可以再有,唯有亲人难以替代。”梁以儒微醉。 沈浩点了点头,二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无关痛痒之话,再不提及朝中之事。而后各自作别,各自回家。低引豆技。 只是这次,梁以儒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犹似当年白衣郎,如今不再旧衣裳。 藏龙出海金銮殿,叩首直呼万岁恩。 也不知夏雨如今怎样,梁以儒去了睿王府,带着几分醉意,他才敢直接去找她。 听得梁以儒在外头,夏雨急忙赶到门口。 “喝酒了”夏雨笑了笑,“不够义气,一个人喝酒,也不叫上我。”转念一想昨夜赵朔说的那些话,便也及时打住,转而道,“对了,我正打算去找你,告诉你个好消息,疏影找到了,在谢家。” 梁以儒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怎么了”夏雨问。 “阿雨,你还会回代州府吗”他这话问得突然,夏雨还是脱口而出,“回。” 梁以儒笑了,“好。”他掉头就走。 “喂书呆子”夏雨怔住,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跑来睿王府,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还是他喝醉了,所以变得神神叨叨 代州府,自然是要回去的,娘还在代州府,花满楼也在代州府,她岂能不回去 可为何想到要回去,她却突然又有些舍不得睿王府了是真的舍不得睿王府,还是舍不得睿王府的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梁以儒刚走,赵朔就回来了,身后除了李焕,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这丫头垂眉顺目,眼神中没有半点聚焦,看上去木讷至极。 睨一眼梁以儒离开的方向,赵朔眉头微蹙,“不守夜,改守大门口了” 夏雨撇撇嘴,“哪有。” “跟我来。”他负手而行,夏雨转身跟上。 “爷,有事”夏雨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脚步。 他没有回答,进了养心阁的花厅,拂袖而坐。李焕快速上茶,而后默不作声的站到一旁。夏雨不解,好奇的盯着木木呆呆的少女。 “以后,你就跟着她,寸步不离。”赵朔抿一口茶,淡淡的开口。 少女看一眼夏雨,而后又把头垂了下去。 “我不用人跟着。”夏雨蹙眉。 赵朔也不说话,突然就将手中的杯盏丢出门外,少女脚下骤然移动,眨眼间已经将杯盏握于掌心,双手奉予赵朔,“王爷。” 夏雨愕然,这身形好快,干净利落,果然是高手。 “如果你不想死,就让她跟着你。”赵朔优雅品茗,放下手中杯盏,“要不要” “好。”夏雨点头,“她叫什么名字” 李焕上前,“没有名字,就叫阿奴。” 夏雨不解。 李焕道,“她本就是宫中冷巷的罪奴之女,能收入王爷麾下,已是三生有幸。罪奴是不该有名字的能为王爷办事,是她的福分。” “阿奴。”夏雨念着她的名字。 阿奴扑通跪在夏雨跟前,俯首恭敬。只是那张脸,表情麻木得就像木板雕刻一般,毫无生气,如同一潭死水。 “以后,她就是你的主子。”赵朔开口。 阿奴磕了个头,夏雨急忙搀起她,“快起来。” “这段时间,我忙着大夏使团入京之事,无暇顾及你,自己照顾自己,在外注意安全。摄政王府那边,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府中后院之人,只要你不走出养心阁的大门,谁都不敢碰你分毫。”赵朔面无波澜,说话间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只好似在阐述某种教条。 “使团入京”夏雨想着,大夏与大燕交战多年,如今来朝,想必是要和亲吧那么芙蓉苑的赵妍公主,岂非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赵朔起身,“京中不太平,你近期小心。”他不是不知道,夏雨这人就是匹野马,关都关不住。他没办法让她不出门,只能让她尽量小心,降低危险系数。如此而已 语罢,赵朔快步离去,好似行色匆匆。 她站在回廊里,看着他朝着“一叶知秋”的方向走去。心口突然揪了一下,他是急着要去见她吗那个她,纵然身死魂灭,却依然在他的心上,屹立不摇。 他真的去了“一叶知秋”,一座死寂的院子,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夏雨想着,那座记忆中的庭院,已然在他荒芜的过往岁月里,开出了绚烂的花,美艳得无与伦比,谁都无法与其比拟。不管是谁,怕是都不可能与死人去争去抢,争不过,也抢不过,即便是容貌与叶知秋相似的叶尔瑜,也无法做到。 赵朔走进了那间屋子,房门快速关上,李焕站在外头,免教任何人靠近。 房内传出熟悉的声音,“你该知道,东方旭对她感兴趣。摄政王府手段太多,你就不怕她跟着东方旭跑了抑或被东方旭看上,在劫难逃。” “我倒不怕东方旭看上她,只怕东方旭利用完了她,会对她下手。”赵朔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冰凉。 “你已经让东方旭尝到了利用的滋味,短期内怕是不会对她起杀意。”那人道。 赵朔没有说话,屋内的声音静止了片刻。 “若她不是还有用处,上次,我绝不会在睿王府内出手救她。她的存在,对你对我甚至对整个睿王府而言,都是个累赘。”那人的声音渐冷,“此人女生男相,眉骨刚毅,未见得就是好事。” “这就不用你管了。”赵朔道,“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她的事,我来负责。” 那人口吻一顿,“你喜欢她” 又是一阵沉默,那人幽幽道,“年少轻狂终后悔。” 赵朔冷笑,“在本王这里,没有年少轻狂,唯有胜者为王。” “朱成已经出现在京城,你打算如何擒住他”那人问。 “诱饵已经放出去,布下那么多张网,总有一张能擒得住。你自己的事抓紧,别误了本王的大事。”音落,赵朔出门,身后的门快速合上。 天罗地网,朱成在劫难逃,只是看赵朔要不要收网罢了。 筹划多年,成王败寇,皆在其中。 可他也知道,谋划多年的,何止是自己。还有一些人,从赵禄亲政的那一日开始,便已经蠢蠢欲动。 疏影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谢大将军府的厢房里。 “姑娘醒了。”丫鬟浮月欣喜,转而朝旁边的丫鬟道,“快去告诉将军和侯爷。” 有丫鬟快速跑出去,疏影无力的眨了眨眼睛,“我这是,在哪” 浮月上前,浅笑盈盈,“姑娘,这是将军府,你受伤了,是小侯爷把你带回来的。” “小侯爷”疏影沉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侯府还在督造,如今这是谢家的祖宅将军府。 听得疏影醒来,谢蕴自然是马不停蹄的赶来。 躺在病床上的疏影,眉目微合。胸口的上还会疼,记忆在慢慢倒带。想起了那一剑穿胸的惊险。想起了夏雨被带走时,她死死拽着夏雨的手,可夏雨还是走了。她感受着鲜血涌出身体之后的冰凉,那种忘了疼痛的麻木,似乎是被舍弃的,只能一个人垂死挣扎。 她为夏雨不顾生死,夏雨却连挣扎都没有,就被带走了。 眼底的光,渐渐暗淡,有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 “醒了”谢蕴出现在床边,却惊觉疏影流泪。忙不迭问,“还很疼吗”他抬头便朝浮月道,“药呢不是说醒了就吃药疼得都哭了,还不赶紧把药拿来。” 浮月赶紧去端药。“姑娘,喝药吧” “我来。”谢蕴随手接过,吹凉后亲自喂给疏影。 疏影一怔,这才回过神。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也许就是他们口中的小侯爷。她想起身,可谢蕴慌忙按住了她,“别起来,你伤的不轻。” “不敢劳烦侯爷,奴婢自己来。”疏影抿唇。 谢蕴轻叹一声,“你这伤,乃是我的误伤,说起来也是我该承担的责任。先吃药吧,吃了药才能好起来。” “不敢。”疏影垂眸。 谢蕴将药勺伸到她的唇边,疏影无奈,只能张开了嘴,任由他小心翼翼的替自己喂药。安静的房间内。只听得药碗与药勺的碰撞之音,再无其他。 眼前的疏影,容色极好,那低眉间的温柔似水,绝非常人可比。她笑可倾城,不笑亦可倾城。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放在任何人跟前,都会教人心潮澎湃。 何况她出身青楼,那抬眸间的温柔与魅惑,早已练得出神入化。 她知道,男人什么时候最温柔;她也知道,女人什么时候温柔,男人最为心动。她的容。她的身,她的笑,她的泪,皆是世间最好的武器。 须知倾国色,胜过军千万。 “好了。”谢蕴将空碗递给浮月,“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疏影点了点头,“多谢侯爷。” “伤你的是我,这是欠你的,无需道谢。”谢蕴笑道,“说起来,应该是我道歉才对。无意之中伤了你,还险些害了你的性命。如今想起来,真是愧疚。” “侯爷无需愧疚,疏影不过是随风蒲柳,不足为惜。”疏影眸色黯然,神情恹恹,“能得侯爷如此照料,已经是疏影的福分。” 谢蕴笑着,“你叫疏影” 她点了头。 谢蕴继续道,“疏疏斜影映日落,淡淡溶月落梧桐。” 谢环站在外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好生休息,我得空再来看你。”谢蕴起身往外走。 门外,谢环眉目冷冽,“蕴儿,她不过是个寻常女子,你何必多费心思在她身上何况睿王说过,她不过是睿王府府中歌舞姬,早晚是要送回去的。” 谢蕴点了头,“她的伤是因我而起,我岂能置她于不顾” “你是镇远侯,天下重任皆在你肩头。将来这边关十数万谢家军,也要由你来掌控。切不可因为儿女私情,而因私废公。谢家儿女,以天下为己任,不可贪慕美色,不可眷恋奢靡,当男儿之事,铸男儿之业。”谢环义正词严,“谢家就你这么个男丁,你别让我失望。”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谢蕴蹙眉,“我都说了,我只是可怜她,只是觉得她是我打伤的,理该好生照料,并无觊觎她的美貌之意。姐姐这话,可是不信我” 谢环轻叹一声,“并非不信,而是现下时局不同,只能谨而慎之。” 谢蕴点了头,“蕴儿自有分寸,请姐姐放心。” “伤势稳定之后,马上送回去,不可多留。”谢环凝眉。 谢蕴一怔,“好歹等她把伤势养好再说吧她这伤没有十天半月是绝对好不了的。”低匠叉划。 “她的伤,自然有睿王府担待,不必你来操心。”谢环拂袖而去。 “可是姐姐”谢蕴还想说什么,谢环却没有再给他机会。 出身行伍的谢环,素来做事果断,干净利落。军人,必须令行禁止,做到说一不二,如此才能树立威信,如此才能军纪严明。 谢家军的名声,不是白来的。 房内,浮月笑了笑,看着垂眸不语的疏影,“姑娘别多心,将军常年征战在外,素来比较严厉。但将军刀子嘴豆腐心,对下属对奴婢们都是极好的。将军是怕睿王爷担心,才会有此一言。” 疏影含笑点头,“我知道。毕竟,我是睿王府的人,并非府中之人。” 浮月颔首,“姑娘休息一会,奴婢去看看药好了没,待会就该给您的伤口换药了。”语罢,浮月快速出门。 房内并无他人,疏影勉力撑起身子。 虽然短箭穿胸而过,所幸箭伤不似其他的利刃所伤,好得也快一些。又没有伤及要害,是故疏影捂着伤口,惨白的容色委实惹人怜惜。 疏影慢慢深吸一口气,这才捂着伤口亦步亦趋的走出房间。她咬着唇,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伤,沿着回廊往前走。 身子无力时,她便坐下来歇一会,等到又有了气力,再继续走。 浮月回来的时候,惊觉疏影的离去,急忙四处寻找。 “浮月,你怎么不在房中照顾,怎么到这儿来了”谢蕴正欲出门,却发现浮月着急忙慌的在回廊里奔跑,“若非病情有变” 浮月摇头,扑通就给谢蕴跪下,“侯爷饶命,姑娘姑娘走了。” “她还有伤,你怎么可以让她走”谢蕴面色骤变。 “是姑娘自己走的。”浮月抬头。 谢蕴撒腿就追,浮月也紧跟着继续找。二人分头找,疏影有伤,自然走不远。及至门口处,浮月总算找到了坐在栏杆处休息的疏影。 看上去,疏影累极了,整个人背靠栏杆,无力的喘息。 “姑娘的伤还没好,怎么可以离开”浮月焦灼,“大夫说了,姑娘需卧床休养,若是伤口裂开了,可就了不得。” 疏影笑得惨淡,“没什么,我就是想回去。这儿毕竟不是睿王府,我留在这里,也只是让侯爷姐弟为难。既然如此,迟早要回去的,不如现在就走,也免去不少麻烦。” “姑娘说的哪里话,这么走,万一路上有个好歹,侯爷岂能放心。”浮月轻叹,“奴婢扶您回去。” 疏影摇头,“回去只会让小侯爷为难,疏影命若草芥,不想招惹是非,还是离开为好。浮月姑娘你行个好,送我出去吧” “可是侯爷到处在找你。”浮月迟疑,然则疏影所说的,确实一点都没错。 “我没事。”疏影撑起身子,继续往外走。 “别走了。”谢蕴就站在后头,“你带着伤,能走得出大门,走不到睿王府就该倒半路上了。”他快步上前,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我送你回房间。” “侯爷”疏影一怔,羽睫微扬,却在触及他投注下来的灼热目光时,恰到好处的撇开头,“你放开我,我要回睿王府。” “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谢蕴往回走,“我姐姐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只不过她担心得比较多,想得比较周全。与其为难你自己,让伤口裂开,还不如你想开一些,为难为难我也无妨。” 疏影一笑,紧跟着一阵轻咳。 谢蕴一怔,乍见她的伤处,有嫣红的鲜血慢慢渗出,逐渐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浮月心惊,“伤口裂开了” “去请大夫,快”谢蕴面色陡沉。 “是”浮月快速跑开。 疏影无力的靠在谢蕴的怀中,任凭他抱着她快速回房。 不远处,谢环负手而立,眉目无温。身后,贴身随侍青玉、青云左右站立,自然察觉了主子的脸色,也明白谢环此刻的心思。 青玉道,“将军,此女子生得妖媚,长久留下,只怕是祸非福。” 青云点了头,“侯爷涉世未深,又长年在边关驻守,接触的都是军中男儿,何曾受过女子的温柔乡,只怕” 谢环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此女子眸色不正,一身的风尘之气,何况还是睿王府的歌舞姬。我谢家门楣,忠义传家,倒并不是看不起风尘之人,只不过蕴儿年轻不懂事,很多时候,极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若我不看着点,将来如何能放心的,把这谢家军连同整个谢家,交到他手上” “不如将军去睿王府走一趟。既然人醒了,问问睿王爷的意思,是否可以现下送回若是王爷开口,想必侯爷也不敢有异议。”青玉道。 谢环点了头,“那我就去睿王府走一趟。” 翻身上马,直奔睿王府。可是不赶巧,赵朔不在。谢环站在养心阁外,往里头瞧了一眼,正好看见夏雨正趴在池边,捋着袖子拿网子抓鱼。 赵老九家那么多的活鱼,正好让她吃一顿饱饱的烤鱼 “你是什么人”谢环蹙眉,这人似乎不曾见过。 夏雨刚好网住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不慌不忙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的灰尘,“那你又是谁” “放肆”青云上前,“这是谢将军。” 谢主隆恩倒是听过,谢将军蟹将军我还是鱼总管呢 慢着,谢谢家 夏雨眼睛一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他说,你过来 夏雨总不能直接问,疏影是不是在你家。想了想,夏雨笑道,“王爷不在,我是王爷的内侍。你有事可告诉我,我来替你转达。” 谁人不知道,没有赵朔的允准,这养心阁是半步也不能踏入。 看似平静的养心阁,实则暗卫潜藏。一着不慎,极有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偏偏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能在养心阁内出入自如,只怕此人不简单。 谢环望着夏雨手中活蹦乱跳的鱼,这鱼池乃是赵朔平素钓鱼的所在,岂能任人抓鱼。 “你叫什么”她问。 夏雨一笑,“你可以叫我阿雨。大家都这么叫。” 谢环眸色微恙,“可否邀你一叙” 看看手上的鱼,夏雨点了头,疏影比烤鱼重要。她将鱼丢回鱼池。跟着谢环走在睿王府的长廊里,只想知道疏影现在的状况。 阿奴远远的跟着,谢环顿住脚步,扭头去看恭顺的阿奴。 睿王府的内侍,怎么可能还专门派人跟着看阿奴的脚步轻盈,想必武功不弱。由此可见,眼前这少年绝非寻常之人,至少在赵朔的眼里心里,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否则,何以如此重视。 谢环权当不知道,淡淡的笑着,“王爷最近忙于使团入京之事,想必常常不在府中,我来的也是不凑巧,真是可惜了。” 夏雨笑道,“王爷早晚要回来的。将军若有急事,可告知与我,等到王爷回来我一定如实转述。你放心,我肯定能做到只字不漏。” 眼前的少年颇为实诚,至少听这说话的语气,是个爽快之人。 谢环点了头。“敢问,府中可有一名歌舞姬,名唤疏影” 夏雨等的就是这句话,却也跟着卖了关子,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怎么,将军认得疏影” “听说。她是睿王爷从茂王府亲自要来的舞姬。早前,还是茂王最钟爱的歌舞姬,说是从代州府的青楼里赎出来,花了不少银子。”谢环坐了下来。 听得这话,夏雨抿唇。 这种事,随便派个人去代州调查,或者去茂王府调查,都应该能查出来。何况自己早前去茂王府闹了一场,想必 见夏雨不说话,谢环笑了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低匠休扛。 夏雨嘿嘿一笑,“将军说的,岂有不对的道理。” 谢环深吸一口气,这小子看似直爽,想不到也有几分脑子,都学会拐着弯骂人了。但面上,谢环还是保持微笑,“烦劳这位小兄弟,等睿王爷回来,帮我跟睿王爷打声招呼,就说疏影已经醒了。若王爷惦记着她,末将立刻送回。” 语罢,谢环起身。 夏雨相送出门,眼见着谢环走了,才算松一口气,“太好了,疏影没事了。”既然如此,等赵老九回来她跟他说一声,让他派人去把疏影接回来就是。 等疏影回来,她亲自去照顾,一定能帮着疏影把伤养好。 如果不是疏影,就该是夏雨自己,一箭穿胸了。 回头瞧一眼垂头不语的阿奴,夏雨上前笑呵呵的问,“你能不能帮我去找王爷回来” 阿奴也不抬头,空洞的眼睛里,仍是没有焦点。她对夏雨的话,置若罔闻,一个人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也不知道赵老九去哪了”夏雨又问。 阿奴浑然不觉。 夏雨抿唇,“你会不会说话” 阿奴默不作声。 夏雨蹙眉,“你是哑巴吗” 阿奴还是没有吭声。 夏雨重重吐出一口气,“你就不能吱一声吗” 她终于抬头,歪着脑袋一脸茫然的盯着夏雨,张嘴“吱”了一声。夏雨瞬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 什么罪奴之女,这分明就是木头雕的假人 无奈的摇着头,夏雨转身往养心阁走去。 抬头就看见叶尔瑜又来了夏雨撇撇嘴,心中腹诽:这个瘟神也不去看她,夏雨大摇大摆的朝着养心阁走去。 叶尔瑜正欲上前,却被阿奴拦住。 “放肆”杏儿冷嗤,“你是什么人,竟敢拦我家小姐的路。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吗这是未来的睿王妃,你将来的女主子。不管你是谁,都必须马上滚开” 夏雨是见过阿奴施展武功的,自然不必担心,她还等着去继续抓鱼,继续吃烤鱼呢 眼见着夏雨走远了,阿奴才快速转身,紧追夏雨而去。 叶尔瑜冷然,“这睿王府,还轮不到你这个奴才当家吧”一语既出,叶尔瑜身边的奴才已经将阿奴拦下。奶娘王氏之死,这笔账,她还没跟夏雨清算 那就拿夏雨身边的狗奴才开刀 阿奴站在那里,半低着眉目,也不去看任何人,却是从齿缝里蹦出冰冷的字眼,“滚” “你说什么”杏儿上前,怒目圆睁。 阿奴定定的望着夏雨消失在前方,抬头蹙眉,依旧只有一个字,“追”音落,一个纵身,瞬时飞出包围圈,脚下飞速,犹如鬼魅般一掠而逝。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杏儿看的目瞪口呆,整个人僵在那里,“小、小姐,她、她” 叶尔瑜愕然,想不到赵朔竟然让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守着夏雨,难不成就是因为自己上次打了夏雨的板子一个奴才罢了,竟然得王爷如此厚重,欲将她这个未来的睿王妃置于何地 叶尔瑜恨得直跺脚,“夏雨” “小姐”杏儿惶然,“夏雨身边有这样厉害的角色,只怕以后咱们连接触,都接触不到她。如此一来,又怎能对付得了她” “她有人,我也可以找人。”叶尔瑜掉头就走。 世上能人多了去,还怕找不到个武功高强的 阿奴回来的时候,依旧不哭不笑,盘膝坐在假山下的阴暗处,盯着夏雨毫无形象的趴在鱼池边,拿着网子拼命的抓鱼。 她将鱼用铁条穿过,然后直接在院子里架着火堆烤鱼。能在睿王府里,这般恣意妄为的,也就只有夏雨这个吃货。 缭绕的香气,风一吹,整个睿王府都飘着烤鱼的香气。 周延与华笙站在回廊里直摇头,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到处都是烤鱼的香味,惹得人都眼馋嘴馋,可怎么好 赵朔回来的时候,站在睿王府门外就开始蹙眉,这丫头八成又胡闹了。 进了养心阁,看见满院子乱丢的鱼骨头,还有背靠假山,摸着吃的圆滚滚肚子的始作俑者。他看一眼鱼池里的鱼,最大的那几条,都进了夏雨的肚子。 “爷,你回来了”夏雨一骨碌爬起,欣喜的迎上来。 赵朔挑眉看她,“你偷完了爷的鸡,就来吃爷养的鱼,改明儿你是不是连爷的鹦鹉也不放过” 夏雨撇撇嘴,“小气,不就吃你几条鱼吗改天去街市买回来还你。” 他蹙眉,伸手替她唇边的一条小鱼刺拂去,“下次记得叫上爷,爷给你备酒。” 她嘿嘿的笑着,“赵老九,你真够义气。” “墙头草。”赵朔轻叹,“弄一条,给爷尝尝。” 夏雨点头如捣蒜,吃人嘴短,等赵朔吃了鱼,她就让他帮着自己,把疏影从谢家要回来。心里这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这个天气,吃烤鱼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夕阳西下,风吹微凉,鱼香泗溢,果然是人生快事。 院子里摆着小小的四方桌,铺着上好的毯子,赵朔席毯而坐,瞧着夏雨忙忙碌碌为他烤鱼的模样,唇角不经意的勾起。鱼香在院子里散开的时候,仿佛透着家的温馨,能看到有个人专门为你而忙碌,忙得不亦乐乎。 极好 桌上摆着酒,不过赵朔依旧只喝茶。 夏雨笑嘻嘻的将烤鱼端上来,烟熏得一脸的碳渍,平添了几分滑稽。 赵朔为她倒上一杯酒,“坐吧,有话就说。不必拿那这样的眼神盯着爷,爷身上没有肉骨头,用不着你摇尾巴。” 试问夏雨这骂人不吐脏字的本事从哪儿来的,还不是赵朔言传身教 他骂了你,你还得感激他,免去了你找不到借口开腔的尴尬。 “谢家的人今天来过了,是个女将军。”夏雨喝着酒,小心的替他挑刺,然后将鱼肉夹在他眼前的碟子上。 赵朔自然知道夏雨说的是谁,却也不动声色,只是慢慢的吃一口鲜嫩的鱼肉,低低的“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你”夏雨咬唇,“就不想知道,她来干什么吗” “来了,自然是有事,有事自然是找我。”赵朔挑眉看她,一双桃花眼满是戏虐,“难不成又是找你私奔的” 夏雨撇撇嘴,“都过去的事,你还提” 赵朔放下手中的筷子,优雅的端起杯盏,慢慢的呷一口香茗,“然后呢” “然后她让你去把疏影接回来。”夏雨笑呵呵道。 音落,他朝她伸了手,“你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做的不错 夏雨小心的走到赵朔身边坐下,“爷” 音,刚匍出唇,腰间忽然一紧,已被赵朔压在身下。温热的气息就扑在她的脖颈间。他的唇,紧贴着她脖颈上的肌肤,严丝合缝得让她不敢动弹。 “是她让我去接回来,还是你想的”言语间,唇瓣的颤动,让她脖颈上的肌肤,变得格外敏感。 身子微微一颤,她憋着一口气,抿唇不语。 他将双臂支在她的脸侧,抬起身子,低眉去看身下默不作声的女子。她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谢环是什么人,会说什么话,他比夏雨更清楚。 指尖从她的鼻尖慢慢滑落至唇上,她的身上弥漫着尚未散去的鱼香。捧起她的脸。大拇指的指腹,肆意的摩挲着她脸上的肌肤。 夏雨有些吃痛的蹙眉,睁大眼睛看着压在身上的赵朔。这个男人,容好、家世好、身段好、武功好、脑子也好,偏偏有一样不好,太喜欢扑人。 只是她不知道,人生匆匆数十载,他就扑了她一个。 就好像一个饥饿了很久的豹子,寻寻觅觅着。忽然找到一只笨拙的兔子,就会不顾一切 扑上去,把这些天这些年饿的、亏的,都一次性补上。 “爷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夏雨抵死不承认。 赵朔眯起迷人的桃花眸,远处的火光落在他的眼底,透着晦暗不明的闪烁。倾城琉璃色,就这样静静的盯着身下的她。他缓缓的俯下身子,将唇温柔的贴在她的唇瓣上。让自己的体温渐渐的侵占她的理智。 她嗅到他唇齿间淡淡的茶香,若置身茶园,看尽春日里,雨落茶树时的静谧祥和。在他身上,泛着令人心安的气息,流淌着细水深流的温柔。 “还不说实话吗”他突然咬住了她的下唇。 这是惩罚。 “爷”她瞪大眼眸。伸手想要推开他,却奈何他所有的力量都压制在她身上,由不得她动弹分毫。 他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从最初的啃咬最后变成贪婪的深入。唇齿胶着,他的手紧紧捧着她的面颊,容不得她挣扎,更容不得她拒绝。 他给予的,都是最好的。所能给予的。 从她自己为自己接骨的那一瞬开始,就已经无可遏制。 他要的不是能与自己匹配的皇室姻亲,也不是能与他并肩撑起半边天的巾帼英雄。他若自诩英雄,就不需要这些衬托自己何其尊贵的绿叶。 他是王者,早已将自身高高凌驾于江山之上。 可在她身上,有他希望得到,却得不到的一切。 潇洒、自由、重情、重义、执着 能刚能柔,对一切的渴求,都只是刚刚好。 夏雨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手,死死的抓紧了他的胳膊,却不由自主的,从最初的抗拒与抵触,逐渐被他带往渴求的境地。她开始回应,慢慢的,生涩的回应着他的霸道侵占。轻轻的含住了他的舌,让他的身子瞬时一震。 小丫头,总算有些开窍了。 终于,他笑着松开她。 夏雨的脸,红的能拧出血来,映着天边即将消失的晚霞,像极了熟透的苹果,让人恨不能咬一口。 她喘着粗气,与他四目相对。 唇舌皆麻,她眨了眨眼睛,咬住了唇。 “做的很好。”他勾唇,笑得邪魅无双。那双桃花眼里,只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占据了瞳仁里所有的墨色。 她定定的看着他,“那我可以去把疏影接回来吗” 赵朔的指尖,温柔的拂过她的唇,“还不是时候。” 她蹙眉,不解的盯着他。 他也不多说,顾自起身,拂袖而去。 “赵老九”她喊了一声,“你又耍我。” 疏影自然是不能回来的,现在回来,算什么事呢整日与夏雨腻在一起,分走了夏雨的一半时光,他岂非亏得慌 书房内。 “爷”李焕接过赵朔递来的一张纸条,心下不解。 “把这个交给谢环。本王近日忙于政务,不便处理府中琐事。所以人我暂时就不去带回来了。”赵朔说得轻描淡写。 李焕颔首,“卑职马上派人送去。” “备下薄礼,就说是请他们好生照看疏影。缺什么只管说一声,王府随即可以送到。”赵朔眸色微转,“如斯美人,流落在外,本王也是于心不忍。” 这话自然是话外有话,李焕却是听懂了,“是” 信,送到;话也送到,只不过谢环的面色不太好。 谢大将军府。 “王爷真的不打算把人带回去”谢环蹙眉,“府中简陋,怕是委屈了疏影姑娘。” 睿王府信使道,“将军客气,王爷说了,吃穿用度但凡缺的,只管说一声,睿王府随即送到,请将军放心就是。偌大的将军府,腾个地方给疏影姑娘暂住,想必还是有的吧” 谢环点了头,“这倒是没问题,既然是王爷之意,末将岂敢拂逆。不过王爷能有此一言,想必疏影姑娘在王爷的心中,也有不少分量。” 闻言,睿王府信使笑了笑,“这是主子的事,奴才可不敢打听。只不过”他压低了声音,“想必将军也该知道上一次,睿王妃大闹睿王府之事。这板子打在别人身上,火气窝在疏影姑娘的肚子里,王爷就上了火。这不,连睿王妃的奶娘都给送回将军府了。” “送回去了”谢环蹙眉,“依照王爷的作风,怎么给送回去了” 那人点了点头,别有深意的笑着,“送是送回去了,是死是活又是另一说。” 谢环稍稍一怔。 为了个歌舞姬,而处置了未来王妃的奶娘,看样子这疏影姑娘,确实有点手段。 送走了信使,谢环打开了手中的纸条,上头只写着四个字“好生将养”。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青玉问。 “还问什么意思自然是把疏影留在这里,让咱们好生照顾呗”青云蹙眉,“如今王爷都这么说了,以将军与王爷的交情,怕也别无他法。”低匠休血。 谢环点头,“不过就是多个人多双筷子,让她住着便是。” 青玉疑惑,“可是将军,王爷既然知道人已经醒了,又是如此钟爱的女子,为何还要留在咱们将军府这女子看上去便不简单,难不成王爷另有所图” “混账,说什么胡话”谢环轻斥,“王爷是这样的人吗” 青玉垂头。 青云颔首,“将军久在边关多年,哪知朝中之事,防人之心不可无。虽说王爷对将军有恩,然则王爷不这么想。” 谢环深吸一口气,“王爷怎么想,谁知道呢” 青玉转了眸子,压低声音道,“许是王爷见疏影貌美,想要利用她留在将军府。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小侯爷身上” 眸子陡然眯起,谢环狠狠剜了青玉一眼,“胡说什么” 青玉继续道,“将军不妨想想看,如今朝中,睿王与摄政王分庭抗争,就看谁占尽先机。而将军手中十数万的谢家军,不就成了他们的俎上鱼肉吗人人都想得到谢家军,连王爷,或许都不信任将军,所以要在将军府安插眼线。” 见谢蕴没有打断,青玉继续道,“又或者,用疏影的美貌迷惑小侯爷,控制了小侯爷就等于控制了将军和整个谢家。到时候,谢将军就牢牢的把握在睿王爷的手中。将军,您觉得呢” 青云愕然盯着谢环,“将军与王爷相交多年,王爷即便有私心,想必也不会如此对待小侯爷和将军。” 谢环冷了眸,“青玉,你越来越放肆了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王爷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 青玉扑通跪地,“属下誓死效忠将军,若是言语不当,自请处罚。” “去练功房挨二十棍,以儆效尤。免得你将来,管不住自己的嘴,为谢家闯下祸来。”谢环面色僵冷。 青玉抿唇,一语不发的离开。 但那些话,都说出来了,还能当做没听见吗 可能吗 “将军,青玉也是因为忠于将军,才会一时口不择言。”青云行礼。 谢环吐出一口气,“我自然是知道你们的心思,你们二人跟随我多年,南征北战,出生入死。青玉的性子比较急,我这么做也只是想让她管住自己的嘴。这里不是边关,不是军营,很多时候由不得我做主。管住你们的嘴,就是管住你们自己的脑袋。” 青云点头,“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谢环深吸一口气,“让小侯爷多去监督侯府的工程,府中之事尽量让他避开。尤其是疏影那头,能不接触就少接触。” “明白”青云颔首。 可是谢环忘了,很多事,不是你想阻止就能阻止的。就好像,有些人在你心上,你就算不去刻意的想,也会不由自主的出现在你脑子里。 很多事,你越刻意,越适得其反。 就像现在,夏雨满脑子都是赵朔的吻,钻进被窝里也没用。赵朔好似无处不在,那种感觉还停留在唇齿间。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疯得无可救药。 脸上滚烫,还会不由自主的发笑。 紧捂着自己的脸颊,夏雨双手托腮,蜷坐在床角。 眉目弯弯,笑若三月暖阳,暖了一室韶光。 许是心里太热,夏雨爬上了屋顶,坐在屋脊处,望着漫天繁星,心里美滋滋的。午夜的睿王府,安静异常,站起来能看见繁华无比的十里长街。 蓦地,似有黑影在远处的房顶窜动。 夏雨骇然瞪大眼眸,难道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他又生气了 夏雨的脑子里瞬时浮现那一夜的黑衣人,难又有少女被劫她犹豫着想要过去,但她的功夫,怕是连人家三招都接不住。 就这样,凭什么去救人 可娘说。做人最不能丢的,就是骨气,是情义。 拳头一握,夏雨回头看了阿奴一眼,不是还有个阿奴吗银牙一咬,她踩着房顶直奔而去。身后,阿奴紧追不舍。 跳下房梁,一个驴打滚,夏雨稳稳的落在地面。她穿过长街,穿过漆黑的深巷,而后爬上一棵立于人家屋后的大树。 那个黑影还在跳跃。夏雨疾步追过去。 许是发觉身后有人跟着,那人快速转身,夏雨就地一滚,悄无声息的靠在了石壁后头。她的听觉是极为灵敏的。赌场上,靠的就是敏锐的感觉。 脚步声缓步靠近,夏雨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蓦地,脚步声停了。 她知道,他已经发现自己了。 说时迟那时快,先下手为强 巴豆粉瞬时撒出,夏雨飞身就是一脚踹在那人的肩头。凌空一个漂亮的后翻,匕首出鞘,脚下飞快,直逼那人的咽喉。 可对方哪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打倒的,那一脚不痛不痒。伸手拂去粉末,弹指间已冷剑出鞘。 夏雨心惊,身子一侧,冷剑擦着耳鬓而过,圻断一缕青丝翩然落地。 “退”阿奴从天而降,一掌拍开那人的剑刃。直接将夏雨拽到身后。脚尖一点,刹那间飞身半空,空洞的眸杀气迸射,锐利而绝冷。 阿奴的速度很快,对方显然低估了阿奴。 这是夏雨第一次,看见阿奴与人交手。阿奴下手绝不留情。几乎是拼尽全力。一个几欲活命,一个却拿命去拼,如此相较,胜负自知。 能走出冷巷的罪奴,自然异于常人。阿奴年纪虽小,甚至不太说话,但只要是主子的命令,誓死完成使命。 二人交战之际。夏雨看见巷子一侧,躺着一个女子。沿着墙边,夏雨快速上前扶起那奄奄一息的女子,“姑娘姑娘你醒醒” 女子想必中了什么药,呼吸极为孱弱,始终叫不醒。照这样下去,性命堪忧。 “阿奴,先救人。”夏雨背起她,能救一个是一个。 阿奴旋身落在夏雨身边,黑衣人的肩头挨了阿奴一掌,眼见自身力有不逮,随即窜入夜幕中,几个落点便消失无踪。 见夏雨背着人,阿奴伸手便将那女子拽到自己背上。 夏雨一笑,紧跟着回府。 “这是什么人”赵朔进门。 昏迷的女子倒伏在夏雨的床榻上,眉目还算清秀,只不过唇色发黑,怕是中了毒。李焕快速上前,轻扣那人的腕脉,“爷,中毒了。” 赵朔眯起危险的眸子,仔细的看了看那女子的外表特征。 唇色发黑,面色发青。 李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伸手便去摸女子的耳后,继而快速捋起女子的衣袖,一道红线从胳膊肘处延伸,只待延伸到掌心,便是回天乏术。 “让辛复过来。”赵朔似乎心中早已有答案。 李焕颔首离去,不多时便带着辛复进门。 辛复仔细的检查了女子的病症,这才面色凝重的望着赵朔,“此人爷是从何处带来的” “我救的。”夏雨上前一步,看了门外的阿奴一眼,“从一个黑衣人的手里救回来的。” “苗疆蛊毒。”辛复蹙眉,“想必爷早已有答案,老夫就不多说了。”他抚着自己的山羊胡,慢慢吞吞道,“我没有解药,救不了。” “好不容易救回来一个,怎么就救不了呢”夏雨焦灼,“她那么年轻,为什么就活不下来你不是大夫吗既然是毒,肯定能找到解药。” 辛复摇头,“这不是一般的毒,要找解药,必须去苗疆。可就算我现在起身去苗疆,马不停蹄的赶到那儿找到解药,她也等不及。” “没有别的办法”赵朔问。 辛复摇头。 “该死”夏雨切齿,就像斗败的公鸡,可又带着骨子里的不甘心。 赵朔抬手,辛复与李焕快速退下。 夏雨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以为我救到了人,却没想到,反而害了她。如果我不多管闲事,也许她能多活几天。是不是” “后悔吗”他问。 她抬头,咬唇不语。 “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要后悔,错了就继续错下去。”赵朔轻叹一声,“动机没错,选择错了。京城这么多年一直都有少女失踪,不是没人遇见过,也有人救过一两个。但第二天,都无一例外的死了。” “因为在那些人确定目标之后,第一时间会在女子身上下毒。若被他们带走,还能多活几日,若被人救了,就当是杀人灭口,永绝后患。朝廷根本无迹可寻,甚至于有些不敢动手。一旦动手,那些被劫走的少女,肯定必死无疑。” 夏雨垂眸,“是我害了她。” 赵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这世上,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蓦地,夏雨蹙眉,“或者,我可以试一试。” 他一怔。 夏雨快速走到床边,匕首突然划破了掌心,鲜血顿时涌出。她掰开女子的嘴,强行将鲜血喂进她的嘴里,“你知道的,我的血不同于常人。我却忘了告诉你,我不但伤口愈合奇快,而且百毒不侵。” 赵朔眯起眸子,快速走到床边。 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入女子的嘴里,赵朔伸手点了女子几处大穴,强行让她吞咽下去。夏雨掌心的血渐少,伤口快速凝结,最后伤口越来越浅,已经开始愈合。 “死马当成活马医。”夏雨抬头。 赵朔点了头,“你想怎样,便怎样。” 她一笑,“你真好。”低乒他划。 他嫌弃,“废话。” 她第一次尝试着学他喝茶,茶叶有点苦苦的,虽然清香怡人,但她有些不习惯,“为何你那么喜欢喝茶” 他笑而不答。 良久不见那女子有反应,夏雨趴在桌上,有些昏昏欲睡。 “累了就睡,爷帮你看着。”他抿一口茶,烛光里,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不管走哪,茶不离口,书不离手,眉目间自成一派风流。 “不累。”她撇撇嘴。 嘴上这么说,上眼皮下眼皮已开始打架,以至于什么时候睡着的,夏雨自己都不知道。等她听得脚步声,才慌忙睁开眼,却发现赵朔已经坐在了床沿。 “怎么样”夏雨揉着眼睛走过去。 赵朔捋起该女子的袖子,里头的红线早就开始收缩,从最初的一大截,变成如今的一个红点,“起效了。” 夏雨欣喜,“她不会死了,是不是” 他点头,却没有半点喜悦之色,“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她一怔,嗫嚅了半天才低低道,“东方旭。” 那一瞬,她看见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一双美丽的桃花眼,泛着少许血色,好似染尽了桃花之颜,美则美矣,却冷然入骨,教人不敢直视。 这大概就是东方旭上次带她离开的原因,也是东方旭至今没有对夏雨动手的因由。 “看,我对你而言,又多了一分价值,是不是爷以后是不是”她伸着脑袋看他,笑呵呵的迎上去。 她话还没说完,赵朔已冷着脸拂袖往外走,“醒了就让她滚出睿王府。” 又说错话了夏雨凝眉。 开个玩笑嘛,那么认真作甚 夏雨歪打正着,也是这女子命不该绝,天亮的时候,她便醒了,就这样捡回一条命。 自言本是一孤女,茅屋草堂度余生。 以针线绣工的本事,换钱粮度日,平素很少与人交往。 夏雨亲自送她回家,“你叫什么” 她笑了笑,“我叫洛花。” 春去秋来留不住,草长莺飞看落花。 小小的茅屋,收拾得干干净净,院前种着几株桃花,几棵梨树。夏雨倒是很喜欢这个地方,“这就是你家” 洛花点了头,从屋内取出一个随身小包,“我看你的小包旧了,这个送你,谢谢公子相救之恩。洛花什么都没有,除了这点手艺。” 那是个绣着朵朵桃花的小包,颜色鲜亮,绣工精致。 “里头有个暗袋,能放不少东西。”洛花双手递上。 “我是随手之劳,何况不是我救了你,亏得阿奴出手相助。”夏雨有些不好意思。 洛花笑得温和,“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夏雨倒是极为喜欢上头的纹路,她的小包缝缝补补了好多年,早已破烂得不行,可又找不到称心的换掉。这倒好,免去麻烦。 阿奴远远的站着,洛花送她一个香囊,却被拒绝了。 她是罪奴,什么都不需要。 望着崭新的小包,夏雨想起了疏影,原来的小包还是疏影给的,如今也不知道她怎样了疏影在谢家,也不知过的怎么样伤势可有好些 只是她只顾着自己思想,却忽略了洛花看她时,那种淡淡的少女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谁才是内鬼? 若说夏雨属于那种随遇而安的人,那么疏影就是石缝中都能生存的石莲花。花满楼里那么多的男人垂涎着,尚且能自保其身,何况是别的地方。 伤口刚刚好些,她便坐了起来。一刻也没有闲着。 将军府内琴声悠悠,修长如玉的指尖,滑过琴弦,奏响一曲天籁。歌喉清幽,诉不尽酸甜苦楚,道不尽繁华谢尽。千里惆怅,谁知冷暖 谢蕴正欲出府,却听得这美妙的琴声,不由自主循声而至。 秋菊丛中,美貌无比的女子,神情黯然。指尖在琴弦上快速滑动。琴声悠扬,将一缕情愁染上眉梢,晕开在美眸之中。若水的眸子,浅浅的淌下一滴泪来。 他定定的站在那里。听着她歌声婉转,入耳缠绵悱恻,教人徒生心伤。 就好像她此刻的容,染着世间的尘埃,黯然神伤。 一曲罢,泪湿裳,谁懂 “好”谢蕴拍手叫好,“果然是一绝。” 听得谢蕴的声音,疏影慌忙敛容回神,拭去脸上的泪恭敬行礼,“参见侯爷。” 谢蕴瞧了一眼,跟前的疏影,而后又走到琴边,“想不到你的琴弹得这么好,我从未听过这么好的琴声,这么好的歌喉。” “侯爷恕罪。疏影只是一时技痒,见房内摆着琴,便随意拨弄了一曲,还望侯爷不要见笑。”疏影垂眸,始终没有抬头。 “把头抬起来,在我这里。不必低人一等。”谢蕴朗笑两声。 疏影抿唇,这才微微抬了头。 美人噙泪,真可谓是一枝梨花春带雨,出水芙蓉压海棠。 阳光里的女子,随处透着令人痴迷的温婉之气,眼波流转,风韵万种。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像一副极好的芙蓉花开图。绽放着。骨子里的妩媚,却又极力遮掩,反倒教人欲罢不能。 谢蕴看的失了神。 “侯爷”浮月轻唤一声,谢蕴这才猛然回过神。 他笑得尴尬,“对了,你的伤好些没有这些日子,我忙着督造侯府之事,也无暇得空,未曾过来看你。” 疏影温顺的点了头,“好多了,已经结痂,虽然还有些疼”她抿唇,美眸微抬,“疏影已经无碍,过两日是否可以送我回睿王府” 谢蕴一怔,“怎么,府中有人对你不敬” 浮月扑通跪下,“奴婢不敢” “不是不是。”疏影慌忙解释,惶然之态,晕开脸颊绯红,越发迷人。她的眸,微微躲闪,愈发顾盼生辉,“是我出来得太久了,不好意思再打扰。回去是迟早的事,还不如早些走,也免得” 她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姐姐来过”谢蕴蹙眉。 疏影摇头,“不曾来过。” “既然不曾来过,你就别做他想,好好休息吧我得空再来看你。”谢蕴起身便走。 定定的望着谢蕴离开的方向,疏影轻叹一声,“浮月,你说我是不是多嘴了” 浮月摇头,“姑娘没有别的意思,想必侯爷也不会另作他想。” “我是一定要走的。”疏影叹息,愁眉难舒。 入夜的时候,疏影坐在门前的回廊里,风吹着头顶上的灯笼,摇摇晃晃,散着微弱昏黄的光。浮月为其披上外衣,“姑娘怎么坐在这里外头风凉,你的身子还没好,进去吧” 疏影似乎考虑了很久,扭头望着浮月,“侯爷不打算送我回去,但将军应该会答应吧浮月,你带我去找将军。” 浮月一怔,“这个时候去找将军” “天黑了,看见的人少。若是将军不答应,我也不至于太丢脸。”疏影苦笑。 浮月不解。 疏影起身,“白日里,将军都不在,如今都这个时候了,应该会在府中吧” 浮月点了头,“将军在书房。” 前头有浮月带路,疏影便小心翼翼的跟在浮月身后,朝着谢环的书房走去。谁知刚刚走出自己的院子,便听得耳畔有冷风快速掠过,屋瓦上响起了少许碎音。 “屋顶上有人”疏影愕然环顾四周,浮月拎着灯笼,也紧跟着查看四周。 不远处有明晃晃的火把灯笼靠近,有人在高声喊着,“来人呐,有刺客” 浮月一慌,“姑娘赶紧回去,有刺客。” 疏影连连点头,二人转身回院子,却惊觉有道黑影快速钻进了疏影的房间。 “什么人”浮月惊呼,心下一揪,二人对视一眼,却是谁都不敢上前。既然是刺客,想必身负武功,若是二人贸贸然上前,万一对方下了杀手,谁都别想活。 青云快速冲进院子,朝着身后的家将冷道,“刺客方才进来了,包围院子,搜” “是”家将异口同声。 原本幽暗的院子,一瞬间被火光照亮得恍如白昼。浮月陪着疏影站在回廊里,面色惶恐,却是谁都不敢吭声。 如果在疏影的房间找到刺客,疏影不知道自己能怎么解释。 将军府那么多的院子,这个刺客哪儿都不去,偏偏进了自己的院子,自己的房间。说出去,怕是鬼都不会信。 “青云姑娘,没找到。”家将们一一汇报,都没能找到那刺客。 谢环疾步走进来,“刺客呢” 青云面露窘色,“将军,人跑了。” 闻言,谢环冷睨疏影一眼,缓步走进了房间,坐在桌案旁。屋子里的搜索还在继续,但确实没找到人。 “如此看来,只有两种可能。”青云上前,“这个刺客如此熟悉府中路径,能快速的避开咱们的明哨暗哨,要么这刺客本就是府中之人,要么府中有他的接应之人。” 谢环点了头,看着默不作声进门的疏影。 “参见将军。”疏影行礼,弱弱的开口。 “打扰疏影姑娘了。”谢环蹙眉看她。 “不敢。”疏影笑得勉强,视线快速的环顾四周,这才道,“将军找到刺客了吗” 青玉从外头走进门,极为鄙夷的冷哼,“有疏影姑娘在,怕是刺客也要迷得神魂颠倒,这会子不知道在哪儿醉着呢”语罢,青玉朝着谢环行礼,“将军,搜遍了全府上下,没有找到刺客。” 谢环摆了手,青玉便退到一旁,“不过,有人看见刺客朝这儿来了。可这一眨眼,刺客就消失了,也不知道疏影姑娘有没有看到什么。” 浮月上前,“将军,奴婢可以作证,疏影姑娘与此事毫无干系。奴婢长日陪着疏影姑娘,刺客之事,奴婢与疏影姑娘也是刚刚得知。此前,委实不得知。” 闻言,谢环将信将疑的瞧了疏影一样,而后起身往外走。 “将军”青玉道,“难道就不该问一问疏影姑娘吗” “疏影姑娘是睿王府的人,我信得过睿王,自然也信得过她。”谢环扭头,目光微冷的打量了疏影一眼,“好好休息,青云、青玉,把人都撤了。” “是”青云颔首,随谢环而去。 青玉狠狠的瞪了疏影一眼,冷哼一声快步离开。低乒他号。 及至院门外,青玉的面色依旧极为难看。青云慢下脚步,“怎么了找不到刺客,但也不能冤枉旁人。她再不好,纵然她就是那个刺客,或是与刺客有关,但也是睿王府的人。睿王与咱将军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知道,才会生气。”青玉冷然,“明知道睿王爷将她留在府中是不怀好意,可将军却碍于情分,迟迟不肯送她回睿王府。我听说今日小侯爷来看她了,还有说有笑。长此下去,绝非好事。” “不过是个歌舞姬罢了,你何必上心”青云轻叹,“将军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咱们蒙受将军恩德,岂能不为将军着想”青玉冷了眸,“这女子,早晚是个祸害,若不早早除去,即便出了将军府,她也未必会安分守己。你看她那狐媚样儿十足一个再世妲己” 青云笑了,“所幸咱将军和小侯爷,既非纣王,也不是伯邑考,岂能任她祸害。不过是个弱女子,你何必大惊小怪。” “哼”青玉握紧了手中的冷剑,“我这叫,防范于未然。” “你想怎样”青云一怔。 青玉咬唇,笑得狠戾。 青云慌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可别乱来,若她死了,将军不好向睿王府交代,睿王那儿势必会有责怪。到时候” “总好过让将军与侯爷心生嫌隙”青玉甩开青云的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事情,我自己负责” 音落,青玉快步离去。 青云面色微变,眸色焦灼。 杀了疏影一切真的就能结束吗 只怕不尽然吧 要开始的,始终都会开始,无论怎样都不会戛然而止 青云快步追上青玉,不管怎样都不能让青玉动手,否则将军府与睿王府就会心生芥蒂,而且谢环与谢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还是爷最好 青云虽然盯着青玉,她深知青玉的性子太过偏执。但青云也不敢轻易告诉谢环,依谢环雷厉风行的行事方式,若是知道青玉擅作主张,势必会重罚青玉。 可是盯得住一时。盯不住一世,青玉毕竟是独立的个体,青云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她。 “怎么心不在焉”谢环蹙眉。 青云这才惊觉茶水溢出,当下跪地行礼,“卑职该死。” “你甚少会这样走神,发生了何事”谢环轻叹一声,端起杯盏,“说吧,若有什么难处,我自会为你做主。” “没、没什么事。”青云不敢去看谢环的眼睛。 “当着我的面,还打算瞒我吗”谢环起身。“青云,你跟着我多久了” “卑职从小就跟着将军,这条命也是将军所救。当年谢家罹难,只剩下卑职与青玉二人。卑职身是谢家的人。死是谢家的魂。”青云俯首。 谢环点了头,“既然如此,那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可说的你我名为主仆,实则是战场上的兄弟,生死兄弟。除了蕴儿,就数你与青玉,与我最为亲厚。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们两个。” “将军”青云犹豫了一下,“有件事,卑职不知道该不该说。” “在我这里,没有什么该不该,只有你愿不愿意。”谢环抿一口茶,叹了一声。 青云抿唇,“其实卑职想说的是,疏影姑娘怕是有危险。” 谢环握着杯盏的手顿在半空,“你说什么” “有人准备对疏影姑娘下手。”青云垂头。 “是青玉”谢环一猜就中。 青云没敢吭声。 谢环手中的杯盏砰然掼碎在地。“胡闹我谢家,其实枉杀人命的地方”音落,她已快步出门,“青玉在哪” “不知道。”青云摇头。 “混账东西”谢环疾步朝着疏影的院子走去,若是疏影出了事,就不单单只是一条人命的关系。牵扯不清的是谢家和睿王府。谢环与睿王赵朔的关系。 谢蕴乍见谢环走得急,当下一怔,“姐姐这是何往为何这般焦灼,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环道,“你别管。”抬步就迈进了疏影的院子。 心下咯噔一声,谢蕴想着,莫不是疏影出了事当下跟着进了门。 刚进门,就听得房内传来浮月的尖叫声。“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喊到最后,已然成了哭腔。 谢环心道,坏了 三步并作两步进门,却见疏影已经倒伏在地,唇色发黑,黑血不断匍出唇。她知道,青玉动手了。这次坏了 “疏影”谢蕴心惊,二话不说抱起疏影走向床榻。 谢环上前,伸手点了疏影身上几处要穴,护住她的心脉,扭头便朝浮月冷喝,“马上去找大夫,快”语罢,睨了青云一眼,“封锁消息,这件事不许传出去。若谁敢在外头乱嚼舌头,别怪我剑下无情。”青云会意,快速跑出房间。 既然是青玉下的手,那么解药自然也在青玉身上。 找到青玉,疏影就还有一线生机。 “为何会这样”谢蕴黑着脸,“姐姐,为何会这样” 谢环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是我下的手” 谢蕴不语。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谢环厉声训斥,“谢家,做不得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谢家之人皆堂堂正正,就算要杀人,我也会杀得光明正大。” 她冷哼一声,坐在一旁。 这件事,若真的是青玉做的,那么对谢环而言,确实是理亏的。青玉,毕竟是自己的心腹,犯了错,她这个主子绝对难逃干系。低乒扔扛。 谢环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可谢家那么大,纸包不住火。 夏雨正在院子里晃秋千,啃着大鸡腿,突然听得外头有人找,心下狐疑。想了想,莫非是梁以儒来了紧忙着跑向门口。 门外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刚才找我的人呢” 守卫将一封书信递上,夏雨挠了挠头,书呆子这是怎么了不知道她不识字吗还给她写信 犹豫着接过书信,夏雨打开来,里头写的那些字,她一个都不认识。她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横竖都是差不多,反正都是漆黑一片。她数了一下,一共八个字,但是笔画太多,她看着都犯晕。 “守卫大哥,你认识字吗”夏雨问。 守卫点了点头,“略识一二。” “那你帮我看看,上头写什么”夏雨慌忙道。 守卫瞧了一眼,慢慢念道,“疏影有难,速去谢家。” “疏影疏影有难”夏雨愕然瞪大眼眸,“坏了”她撒腿就往外跑,谢大将军府的方位她早就打听清楚,只不过没跑两步,她忽然顿住。 脑子里还算清醒,想起了赵朔的那些话。 她倒不怕死,只是她不想,再让赵朔最后一个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解了府门口的一匹马,夏雨策马直奔皇宫。 阿奴在后头急追,脚程飞快。 可皇宫岂是人人都能进去,夏雨被拦在了外头,“我找人,帮我找睿王爷,我有急事。” 一听是找赵朔的,宫门外的侍卫将夏雨上下打量了一番,继而便有人快速离开。既然是找睿王爷的,自然不能耽搁。否则睿王动了气,就会跟摄政王府的那位,不相上下。 不多时,赵朔的马车便出现在了宫门口。 夏雨喘着气,“王爷” 李焕教人牵过夏雨的马,夏雨紧忙爬上马车,“王爷,我有急事。” 赵朔坐在车内,睨一眼隔着他甚远坐着的夏雨,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马车徐徐而去,夏雨蹙眉,“爷,我真的有急事,疏影出事了,你帮我”她顿了顿,赵老九就是聋了吗 她撇撇嘴,往他的身边挪了少许,“爷我说的,你听到没” 赵朔还是没吭声,仿佛没看见她这个人,没听到她说的话。 见状,夏雨只能再往他的身边挪了挪,“爷,疏影出事了。” 他还是当做没听见。 “赵老九”她一声喊,直接坐在了他身边。 他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如梦初醒般道一句,“哦,方才隔得远,没听清。现在好了,你说吧” 夏雨咬唇,心中腹诽:果然是修炼千年的狐狸精。 “疏影出事了。”夏雨抬头看他,“你带我去谢家好不好” 赵朔深吸一口气,“真的想去” 她点头如捣蒜,“一定要去。” “谁告诉你,疏影出事了谢家来人了”他问。 夏雨从怀中取出那封书信,“就这个,有人送到了府门口。” 赵朔摊开书信,而后轻轻嗅了嗅,“上好的梅花墨,果然是香气宜人。” 她不懂,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个。可转念一想,似乎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爷,梅花墨是什么东西” “寻常百姓家,用不起,也用不得。懂”他那双桃花眼,眼角微抬,眸光微沉。 夏雨点了头,“懂。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朔不说话,她深吸一口气,又往他身上靠了靠,他这才懒洋洋的用胳膊揽了她入怀,语调平缓而微凉,“去自然是要去的,只不过到了那儿,不许轻举妄动,不许随便拿血救人。我丑话都说在前头,凡事都听我的,否则你知道后果。别说到时候救不了疏影,就连虎子,我都能剁下他一条胳膊,与你加餐。” 夏雨连连点头,“我都答应你。” 消息不胫而走,等赵朔到了谢家门前,谢环才觉得心慌。 “王爷”谢环恭敬的行礼。 “你知道的,我为何而来。”赵朔也不多说,越过谢环,抬步就往府内走,“人在哪是死还是活” 谢环深吸一口气,前方带路,“暂时还活着。” 夏雨脚步匆匆的跟着赵朔,眸色尽显焦灼,浑然不觉谢环投来的诧异目光。一个睿王内侍,为何如此关心疏影疏影不过是睿王府的歌舞姬,若说睿王上了心,那是贪图疏影的美色。只不过 谢环看来看去,睿王,夏雨,疏影,这三人的关系,似乎甚不简单。 两男一女 有点乱。 踏进疏影房门的那一瞬,夏雨羽睫陡然扬起,床榻上的疏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发黑,唇色已经发紫,可见中毒已深。 “怎么回事”赵朔坐在床沿,桃花眸微微眯成下场的弧度,冷冽的视线无温的扫过房内所有人,“是什么毒可有救” 谢蕴上前,“王爷,毒性太烈,大夫正在想办法,不知道能不能救。” 赵朔眸色陡沉,看见夏雨袖中的手,已然握成了拳头。这丫头是嫌命长,还是觉得身上血多真把自己当血牛了 谢环眸色微恙,“王爷,我去看看大夫的药煎好了没有。” 赵朔点了头,谢环快步离开。 然她并没有去厨房,而是直接绕过回廊,进了一间僻静的屋子。青玉就跪在那里,一声不吭。青云蹲在那里规劝,“青玉,把解药交出来吧,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将功赎罪还来得及。” 青玉垂着头,倔强得不肯服软。 谢环坐了下来,一身的威严之气,让室内的温度骤然低至冰点,“你还没想清楚吗” “卑职”青玉咬唇。 “睿王爷已经到了,或者,你可以亲自跟他说”谢环冷然。 青玉一怔,愕然抬头,眸中满布惊惧之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就赌她的命 青云扑通跪下,“将军,青玉虽然有错,但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将军。望将军网开一面,切莫把青玉交到睿王爷手中。” 谁人不知。看似温润的睿王,眼里却容得不半点沙子。 谢环轻叹一声,面色森冷,“青玉,你跟随我多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我也不想这么对你。但你若不把解药交出来,这件事就绝不会轻易罢休。我谢家门楣,岂能受此不白我爹是什么人,你们应该清楚,我是什么人。你们更清楚。谢家,不是草菅人命之地。” 青云忙道,“青玉,解药呢把解药交出来。疏影不过一介女流。将来若要对付她,还怕没机会吗你怎么那么傻竟然在府内动手,不是陷将军于不仁不义之地吗”低阵岛巴。 青玉蹙眉,似乎有些顿悟。 青云继续道,“将军刚刚册封为郡主,侯府落成之日就可举办册封之宴,到时候皇上便会昭告天下。你这么做,让天下人怎么看待将军怎么看待小侯爷又让将军以后,怎么面对十数万的谢家军青玉,你糊涂了” 面色骤变,青玉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青玉该死,只想为将军未雨绸缪,其他的委实没想那么多。谁知竟是作茧自缚,反倒陷将军于不仁不义之地。青玉,该死” 谢环给青云递了一个眼神。青云接过瓷瓶就赶紧朝外头走去。 救人要紧 “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谢环坐定。 青玉抬头,眸色坚毅,微微绷直了身子,“青玉自知该死,绝不教将军左右为难。”音落快速拔剑。几欲当场自刎。 谢环眼疾手快,一掌击中青玉的手肘。只听得“咣当”一声,尚未完全出鞘的冷剑,瞬时被推回剑鞘。谢环反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青玉身子一晃,已扑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我说过让你死吗”谢环冷然,“就算你要死。也该死在沙场上。谢家军的将士,只可为国捐躯,从无畏罪自尽。” 青玉噙泪磕头,“卑职该死” “去领五十军棍,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踏出自己的房间半步。”谢环转身离开。 青玉重重磕头,“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房内,病榻上的疏影,气息越发微弱。夏雨急得团团转,已然到了这一刻就不该再犹豫。箭步冲到赵朔跟前,夏雨紧紧盯着依旧气定神闲的赵朔。 她指了指自己,而后指了指疏影。 赵朔睨了她一眼,呷一口清茶,不以为然。 “她会死的。”她压低声音。 赵朔睨了李焕一眼,李焕会意的走到床沿,躬身行礼,“小侯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谢蕴犹豫了一下,心知约莫是赵朔的意思,便点头跟李焕走出去。 “你们都下去。”赵朔开口。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赵朔与夏雨,还有躺在床上,命悬一线的疏影。 夏雨快步走到床沿,抽出袖中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往手心划去。 “不忙。”赵朔缓步走到她面前,按住了她握刀的手,“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 “都什么时候了,还打赌”夏雨急着救人,赵朔却悠闲自得。她不明白,赵朔到底是什么意思没看见她心急如焚,急着救人吗再耽搁下去,只怕疏影性命难保。 “敢不敢”赵朔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对着她微微弯起,眸中流光倾泻,教人怎能拒绝便是这一眼,就足以令人神魂颠倒。夏雨,自然也不例外。 她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疏影。若赵朔不肯,她这一刀是绝对划不到身上的。他的武功,岂是自己能抗衡的。 “赌什么”她问。 “就赌疏影的命。”赵朔轻飘飘的睨了她一眼,勾唇似笑非笑。 夏雨不解,“疏影都快死了,还赌她的命作甚你不如赌我的命,如此更为实在” “你的命早已是我的,还拿什么赌我与你赌就赌她,死不了。”说这话的时候,赵朔眸色陡沉,幽邃的瞳仁里染尽墨色。却在回眸看夏雨的那一瞬,又似下了一场霏霏的桃花雨,格外的好看。 昏黄的烛光里,他握住了她的手,笑得魅惑众生,“敢不敢” “那我宁愿,输给你。”夏雨呢喃。 “输了,以后都要遵照爷的游戏规则。”他取下了她手中的匕首,“她若死了,爷把自己赔给你。” 夏雨愕然。 外头,谢蕴与青云快速走进门,“有解药了。” 赵朔不留痕迹的将匕首收入袖中,夏雨快速起身站到一旁。 “给我”谢蕴接过青云手中的瓷瓶,倒出一枚黑色的药丸,塞进疏影的口中,而后又灌了少许清水进去。 疏影的喉间滚动,药丸已经咽下。 “哪来的解药”赵朔冷睨青云,“寻常大夫,怕是解不了这毒吧” 青云眸色微转,随即行礼,“王爷所言极是,原是无解。所幸疏影姑娘福大命大,亏得这大夫曾经见过这毒,初见时未曾想起,过后才记得。耽搁了这么久,委实不应该。” “人没事就好。”赵朔拂袖坐定,宛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夏雨悻悻的站在他身旁,谁让她是睿王内侍呢 青云的脊背,已然渗出薄汗。 睿王是什么人他可是出了名的狐狸,朝中朝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瞒过赵朔,但青云能确定的是,疏影绝对不会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疏影一口黑血匍出唇,终于无力的睁开双眸,“我我这是怎么了” “疏影”夏雨惊喜,刚要过去,却被赵朔一把扣住手腕。 她一怔,随即收回已经卖出去的腿,重新站在他身边。 赵朔这才徐徐起身,缓步朝着床边走去。夏雨小步跟在他身后,也凑到了床前。她自赵朔身后稍稍探出脑袋,偷偷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疏影。 人醒了,应该就会没事。 疏影抬头时,也看见了站在赵朔身后的夏雨,只无力的扯了一下唇角。 赵朔坐在床沿,看似温柔的为她掖了被角,口吻平静得教人分不清是关慰还是训斥,“让你在将军府养伤,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如此不小心,真叫人悬心。现下伤势未愈,又添新毒,这副身子骨还不知道要养到什么时候。” “王爷”疏影美眸噙泪,“奴婢该死,这般不中用,累及王爷担心,实在罪无可恕。” 谢蕴垂眸,躬身行礼,“王爷恕罪,是将军府管治不利,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请王爷放心,谢蕴在此保证,此事绝不会再有。疏影姑娘可安心在此休养,等到伤势痊愈再回去。” 赵朔面露为难之色,“本王最近忙于使团之事,无暇顾及府中之人,怕有些人会心生歹念对你不利,所以才让你留在这里。没成想,反倒让你险些殒命。”他轻叹一声,“疏影,你受苦了。” 夏雨觉得自己的脑子肯定被狗啃了,一时间没转过弯来,赵老九这是唱的哪出怎么感觉像纣王与妲己,情意绵绵得那么令人恶心呢 谢环走了进来,“王爷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疏影姑娘,直到她康复为止。” “她的伤是怎么来的,你们比我清楚。”赵朔眸色肃冷,“这是第二次,我不希望有第三次。” 谢环点了头,“放心吧” 赵朔拍了拍疏影的手背,徐徐起身,“我先走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让人来告诉一声。吃穿用度,睿王府都会可以给你最好的。” 疏影落泪,微微撑起身子,“谢王爷。” 便是这一撑,赵朔的桃花眸骤然眯起,仿佛看见了某些不该看的东西。眸光流转,复杂多变的情绪在一瞬间交替而过。 那是 深吸一口气,赵朔到底是见惯了场面的,随即敛去脸上所有神色,恢复了最初的淡然,不动声色的往外走。 在谢家姐弟看来,赵朔这个好男风的风流王爷,难得对一个女子动情。这个情,想必是真情。 否则,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如今怎么开始喜欢女人了 也难怪赵朔动心,疏影生得何其貌美,浑身上下散着令人欲罢不能的妩媚之色,委实可以叫人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夏雨临出门的时候,回眸看了疏影一眼,疏影报之一笑,也没说话。 彼此都是身不由己,能一笑了之,自然是最好的。 谢环与谢蕴亲自送赵朔出门,夏雨默不作声的跟在赵朔身后。只是她上车时,谢环多看了她两眼,毕竟一个内侍能跟王爷同车共辇,关系肯定非比寻常。 “放心了”赵朔沉着脸。 夏雨深吸一口气,“所幸解药来得及时。”她犹豫了一下,“你为何那么笃定,疏影一定会没事如果解药” “解药一定会有。”赵朔将袖中的匕首置于小四方桌上,“疏影一定不会死。” “为什么”夏雨追问。 他半垂着眉睫,冷飕飕的斜睨她一眼,“不为什么。” 夏雨抿唇不语。 桃花眸逐渐眯成狭长的缝隙,峻冷的容色,溢开冰凉的狠戾,“疏影到底是哪儿来的” “你不是去过代州吗疏影当然是来自花满楼,还能是哪儿来的”夏雨撇撇嘴。 “我是指,她的亲生父母。”赵朔冷了音色。 那声音,便是夏雨也跟着身子一抖,可谓冰冷入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人丢了 夏雨犹豫了一下,赵朔从未如此冷戾的与她说过话,纵然初见时,也没有过这般冰凉。心里微微异样,她想了想。才道,“她是花满楼买来的,在此之前,被转卖了好几手,谁知道她父母是谁,估计连疏影自己都不记得了。” 赵朔眸色微沉,“那你呢” “我”夏雨苦笑,“天父地母,挺好的。” “你父母呢”赵朔继续问,“你并非出自夏家。” “死了。”夏雨抿唇,“我的爹娘。都死了。我是被夏家和花满楼一道养大的,怎么,王爷如今对青楼如此感兴趣,是不是要去转转” 赵朔不说话。他安静的时候,任谁都猜不透他的心中所想。 他为何突然问及这些事夏雨不懂,可她知道,自己与疏影是同病相怜,都是无父无母的人。从小到大,别人家的孩子受了伤受了委屈,都能跑到娘的怀里,撒撒娇,哭哭鼻子。 可是她呢 有伤自己扛,有泪自己流。 她曾经如此渴望过,若是父母还在身边,就算是打她一顿,骂她一顿,都是好的。至少这样,她还能见他们一面。可是随着年岁渐长,她便再也不希望见到他们。 长大了。思念就开始凉薄,剩下的是无憎恶恨,也没了最初的情愫。 没爹没娘,她也活到了现在。 不过花满楼里那么多的娘,算起来她是赚了。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赵朔回去之后,就进了书房,夏雨一个人坐在鱼池边,托腮望着鱼池里自由自在的鱼。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自由,还有自己这条命,可她一直都是为自己而活,随心而活。如此无拘无束。她时常感谢老天爷,待她还算不薄。 “爷的脸色不太好。”李焕上前。 赵朔伫立窗前,负手遥望,窗外那个坐在鱼池边的女子。 “找个可信的人,去一趟代州府,我要查清楚一些事情。”赵朔突然开口。 李焕不解,“代州府爷不是刚从代州府回来没多久吗这又是为何” 赵朔深吸一口气,眸色幽冷无温,“证实一些事情。” “是。”李焕没有多问,转身离开。 没多久,便有一人快速跪在赵朔跟前,“卑职杨晖,参见王爷。” 赵朔写了一封信,递给杨晖,“阅过之后,及时销毁。这件事不许与任何人提说,去到代州府,尤为注意花满楼,明白吗” 杨晖颔首,“明白” 他接了书信,快步退出房间。 “爷要调查花满楼”李焕蹙眉,扭头望向窗外,遥望坐在池边的夏雨,“莫非是因为夏雨” 赵朔摇头,“不全然是。” 李焕有些不明白,“爷这是” “还记得十多年前那场血雨腥风吗”赵朔冷了眉目,一双桃花眼,眯成狭长了缝隙,透着点点寒凉,“我一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焕愕然,骇然瞪大眼眸,没敢再问下去。 有些事,光用眼睛看,是看不穿的。 时间,会证明一切。 午后暖阳,晒得人懒洋洋的。 夏雨闲来无事,又溜出了睿王府,寻思着洛花送了她一个小包,便在街上买了一个小风铃,预备还礼。洛花住的偏僻,夏雨哼着小调走在小道上,还没到门口便看见门外有人鬼鬼祟祟。 “什么人”夏雨一声喊,一个凌空翻快速跃落。 白日蒙面,非奸即盗。 夏雨挥拳迎上,“鬼鬼祟祟的躲在外头,到底要做什么” 洛花慌忙从屋内出来,乍见门外打斗的夏雨,当下慌了神,“这是怎么了”再傻,也知道蒙面人绝非善类,洛花扯着嗓子就喊,“救命啊救命啊” 虽然她住的偏僻,但附近都是一些农庄,这么一喊,势必会惊动附近农庄的里的人。 阿奴飞身上前,直接挡在夏雨跟前,二话不说与那人交战。 夏雨喘口气,阿奴再不来,她可就要撑不住了。这三招两式,已经是她的极限。 “别让他跑了”夏雨站在旁边观战,拦住身后的洛花,“别过去。” 洛花身子微颤,“我”眸光激动。 夏雨仿佛突然想明白了,“难不成那天晚上劫持你的人,就是他”夏雨骇然瞪大眸子,“阿奴,抓住他,他肯定知道那些女子的踪迹。” 阿奴出手,皆是全力以赴。 不过很可惜,阿奴的使命只是保护夏雨的安全,不是抓贼。那人还是跑了,阿奴也没有追,急的夏雨直跺脚。奈何自己技不如人,追也是追不得的。 这是夏雨,第二次救了洛花。 巧合也好,宿命也罢,总归是缘分一场。洛花看夏雨的眼神皆已不同,羞赧之中,带着几分娇涩,浓烈的崇拜。 纵观夏雨,虽算不得玉树临风,却也是眉清目秀。翩翩少年郎,眉目间自有一派难掩的英气。 “送你。”夏雨小坐了一会,觉得那人不会再回来,这才起身准备回睿王府。临走前,她将小风铃递给洛花,“你住这儿也不安全,若是可能,换个地方。他们好似盯上你了,你还是离开这儿吧” 洛花点了点头,半红着脸,双手接过小风铃,“我姨母在隔壁的村子里,我去姨母家住一晚。” 夏雨颔首,“早点走吧,等天黑便不太安全。” “我马上收拾东西,现在就走,过段时间再回来。”洛花抿唇,却是舍不得眼前的夏雨,“夏公子”她嗫嚅,“你还会来看我吗” “等过段时间,你回来了,我就来看你。咱们是朋友,岂有不来往的道理。”夏雨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渐暗的天色,“我走了,你也赶紧离开。” “好。”洛花笑得灿烂。 夏雨走的头也不回,洛花却定定的杵在那里,一个人傻傻的笑了很久。 叼着一根草,慢慢悠悠的回府,夏雨觉得现在的日子怎么过的这样快每日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简直都不像原来的自己了。是不是太久没“活动”的缘故 阿奴还是远远的跟着,夏雨想,总不至于带着阿奴去赌钱逛青楼吧 可这手痒难耐,又如何是好 甩,是绝对甩不掉阿奴的,阿奴武功太高,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带着吧,又是在累赘。她站在巷子里,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好办法。别的人,夏雨倒可以吹吹牛,糊弄糊弄,偏偏阿奴是个油盐不进的木疙瘩软硬不吃,什么招都不好使。 天色越发暗,夏雨却一点要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巷子口对面的青楼已经打起了红灯,开张做生意了。 好温馨的青楼家的感觉 她轻叹,乖乖回去找赵老九玩吧 还没走两步,就已经有两名黑衣人堵在了巷子口,其中一人的眼睛像极了白日里逃走的那人。夏雨一怔,随即退后两步,“阿奴,交给你” 阿奴飞身落在夏雨跟前,眸色肃冷,一身杀气。 夏雨一抬头,二话不说就爬上了巷子里的高墙,坐在墙头观战,这里比较高,能看的清楚。 底下打得火热,那两人的武功不低,尤其是另一人,武功高深莫测。阿奴与他们交手,竟然占不到一点便宜。换做平时,阿奴是稳赢不输,但是现在夏雨犹豫,紧盯着底下的战局。 他们到底是谁 这么说,劫持少女之事,绝非一人所为。 不是一个人做的,那就是一群人。 难不成是某个门派 但目的呢 这些少女一则不会武功,二则相貌平平,三则年岁较轻,夏雨横竖都想不明白,这些人抓那么多的少女,然后毒杀,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若是贩卖人口,也不必杀人;除非低阵岛圾。 夏雨抿唇,“难不成,是为了试药” 江湖中有一些邪魔外道,为了研制某种毒剂的解药,会拿活人去试药。 但试药一般都会用身强体壮的男子,怎么现在却抓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何况前几年的那些少女,才十多岁,如此娇弱的身子,怕是不便试药。 正想着呢,夏雨陡然惊觉身后凉飕飕的。一回头,一张鬼面具骤然在她的视线里放大,她还来不及惊叫,只觉得脖颈上一凉,一头朝前栽去。 “主子”阿奴疾呼。 一时大意,肩上狠狠挨了一掌,却浑然不觉疼痛,拔腿急追。 黑影扛着昏厥的夏雨,脚下飞速,阿奴急追不舍。可前有追兵,后有狼。她眼睁睁的看着夏雨,消失在自己的跟前。 一声嘶吼,阿奴红了眼眶,刹那间将最后一名缠着自己的黑衣人,当场撕成两截。一身鲜血,都难以抚平她任务失败的错漏。 夏雨,丢了。 偌大的京城,你要想找一个人,怕是不易。阿奴就跟疯了一样,飞窜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搜寻着夏雨的踪迹,却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午夜时分,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苍穹,惊起夜鸟无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我没有杀人 夏雨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样的场景,身边躺着浑身是血的少女,双眸瞪得犹如铜铃一般,正死死盯着夏雨。而她的手上,握着一柄满是鲜血的匕首。冰凉刺目的血,让她的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 只听得“咣当”一声响,匕首落地。 耳畔响起的是别人尖锐刺耳的惊叫,而她就那么愣愣的坐在血泊里。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她慌忙起身,低眉去看死不瞑目的少女,浑身冰凉的可怕。 夜色漆黑,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走。 这是僻静的民居门前,死去的少女衣衫不整,胸口的伤。已经不再涌出鲜血。 她战战兢兢的蹲下身子,伸手去探少女的鼻息。 没有呼吸 夏雨重新跌坐在地,她见过死人,见过死尸。可从未杀过人这人不是她杀的,她怎么会杀人呢四周有脚步声快速的跑来,好多人都朝这儿聚拢过来。 夏雨想跑,却不知道往哪儿跑。 百姓们将她围在中间,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就是她人是她杀的她杀了人”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夏雨嘶喊。 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衙役快速跑来,二话不说就想抓住夏雨。 “不是我”夏雨挣扎。 “不管是不是你,带回去再说”捕头冷哼,冰冷的眼里,写满了罪证确凿。 夏雨不是束手就缚之人,往常在代州府,她也是时常进出府衙大牢,但是这一次不同。杀人是什么罪名,夏雨很清楚。杀人偿命。是要掉脑袋的。就这样进去,若不认罪,就会大刑伺候 “我说了,不是我杀的。”夏雨肩上一抖,一个凌空挣脱衙役的束缚。她喘着气,小脸惨白。“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与我无关” “敢拘捕抓住她”捕头一声冷喝,衙役一拥而上。 夏雨拔腿就跑,被逮到就死定了。 身后,喧嚣声不断,夏雨不管不顾,拼命往前跑。 谁知,捕头一个凌空。落在她前方,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说了,我是冤枉的,人不是我杀的。”夏雨脚尖一点,腾空跃起,一脚踩在墙壁处,挥拳便朝着捕头而去,“让开” 捕头显然没料到夏雨这一招,随即一掌迎上去。夏雨心惊,当空旋转身子,稳稳落地。俯身一记横扫腿,一个飞跃,打算窜出衙役们的包围圈。 谁知下一刻,捕头的刀,已经架在了夏雨的脖颈上。 “带回去”捕头一声喝,衙役们一拥而上,直接将夏雨按住。铁索束腕,直接带回刑部衙门。 死的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女,这桩案子,自然要归入刑部的少女失踪案宗之内。 刑部大牢内,夏雨一脚踹在牢门处,放声嘶喊,“放我出去,你们抓错人了。人不是我杀的,冤枉放我出去,我要去找睿王爷,你们去找睿王爷,他会证明我的清白。” 这个时候,不搬出赵老九都不行了 性命攸关,该怎样就怎样,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吼什么吼再吼就让你吃点苦头。睿王爷哼,就凭你,也能进睿王府省省力气吧”狱卒冷笑,“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待会怎么签字画押。你若识趣点,能给你个痛快,还能在死前留一顿饱饭,否则有你好受的。进了这刑部大牢,就跟阴曹地府差一步路。” 夏雨抿唇,“劳烦这位大哥,能给我家里人去个信吗” “怎么,还让老子去睿王府触霉头”狱卒一鞭子甩在牢门上,惊得夏雨急忙退后,才没被鞭子甩到脸蛋开花。低阵岛亡。 “不是不是,我二哥乃是文华殿行走,烦劳这位大哥行行好,给家里人报个信。”她想了想,准备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取出贵重物品相赠。可既然是刑部大牢,这点碎银子怕是叫不动外头的狱卒。 一咬牙,夏雨将赵禄留下的半块玉佩交给狱卒,“烦劳大哥帮帮忙,我家里人有的是钱,到时候一定不会亏待你。” 狱卒正欲挥鞭子,一瞧夏雨手中的半块玉佩。 玉质通透,恍若凝脂。 这可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好东西 虽然是狱卒,可难免平日里收受一些财物,也养得一双刁钻的眼睛,自然认得这些好东西。狱卒一看,确实是只有富贵人家或者达官贵人才能用的好东西,当下就收进了袖中。 “等着”狱卒收了东西,夏雨便将梁以儒的地址告诉了他。 现在呢,就等着梁以儒这个大救星来救她。 夏雨忽然想起了在代州府的日子,梁以儒是知府之子,每次她沦落大牢,总是梁以儒去提人。去的次数多了,狱卒都认得她,便也用不着通知梁以儒。回回进去豪赌一把,而后把狱卒们都灌醉了,她也就能出来了。反正她犯的事也不大,最多是聚赌被抓,或者当街斗殴、扰民、入室盗窃等等。 不管那些大户人家装了多少锁,她照样进出自如。 海叔说,她的天赋极高,若她能将那些心思都放在武学之上,成就必定不可同日而语。不过很可惜,夏雨没耐心。除了一身的赌技和妙手空空,别的她什么都没兴趣。 一个人坐在牢里,夏雨抱着一摞稻草靠在墙壁处,也不知道书呆子什么时候才能来救她。原本赵老九若是知道,肯定能很快把她拎出去,只可惜说她与赵老九关系匪浅,可是谁信啊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睿王爷,一个是吊儿郎当的女痞子,唉 夏雨摇头,无奈的合上双眸,进都进来了,还是歇会吧,能睡就睡,能吃就吃。 梁以儒得知消息的时候,早已天亮。吃过早饭,正在院子里喝着茶看着书,听得夏雨杀人,进了刑部大牢,手中的杯盏砰然落地,瞬时茶倾一地。 相宜取了银子打发了报信的狱卒,“公子” “怎么可能杀人呢”梁以儒蹙眉,“她那性子,你说她胡闹倒是可信,杀人杀鸡杀鸭杀鱼还差不多。”他放下书,急急忙忙的往外走,一路上絮絮叨叨。 跟随梁以儒这么久,相宜自然知道,这一次公子是真的着急了,否则公子是不会如此碎碎念的。 “公子,去哪”相宜问。 梁以儒顿住脚步,“相宜,去把我爹给的那幅千秋山河图给的拿来。” 相宜仲怔,“公子,那可是你苦苦求着老爷给的好东西,是” “东西再好,人若没了,还要那物什作甚”梁以儒面色铁青,“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赶紧去拿我要去一趟沈府。” “公子”相宜舍不得,张了张嘴,到底没能拗得过梁以儒。抱着怀中的画卷,相宜默不作声的跟着梁以儒,“公子,若是让老爷知道了,估计会打断我的腿。” 梁以儒深吸一口气,“我爹若是问起,我来承担。何况,他给了我的东西,那就是我的。” 马车,快速的朝着沈府奔去。 “公子,其实咱们可以去求睿王爷,夏姑娘不是一直待在睿王府吗”相宜低低的开口。 梁以儒不说话。 “公子,这东西咱别送了,换个其他的。”相宜抱着画轴不撒手。 “万千富贵,何足惜。”他顾自呢喃,“此事若是王爷插手,难免会有包庇之嫌。睿王府与摄政王府私斗多年,阿雨纵然深的睿王爷的喜欢,但毕竟只是个女子,岂可乱了天下大局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无需旁人插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去找他的。” 相宜撇撇嘴,“公子是舍不得吧” “多嘴。”梁以儒轻斥。 相宜缄口不语,垂头轻叹。 及至沈府门前,梁以儒仰头看一眼高高在上的匾额。昔日白衣郎,现在是今非昔比。 “找谁”门口家丁拦住梁以儒。 梁以儒上前,“这位大哥,侍郎大人在家吗” 家丁上下打量着梁以儒,“你是什么人” “下官文华殿行走梁以儒,拜谒侍郎大人,还望这位大哥通禀一声。”梁以儒眸中焦灼,却依旧不失礼数,极尽儒雅之德。 “等着”家丁一声喝,转身走了进去。 沈浩正在书房中练字,听得家丁来报,说是梁以儒到访,眉目瞬时微凝,不由的低声沉吟,“梁以儒他怎么来了” 随侍徐福压低了声音,“老爷,无事不登三宝殿,怕是有事吧” “梁以儒这人素来心性平和,能有什么事”蓦地,他眉头微蹙,“听说昨夜刑部大牢抓到一个杀人犯,说是杀害少女的凶手,你可知道此事” 徐福颔首,“是。老爷让卑职随时关注刑部之事,所以卑职每日都去刑部走一圈。听说昨儿个夜里是抓到这么个人,卑职也远远的看了那么一眼。瘦瘦的小个子,看不清脸,但是听人说,唇红齿白,怎么也不像是会杀人的人。” “瘦瘦的,小个子”沈浩倒吸一口冷气,“这桩案子现在落入谁手里” “卑职没留意。”徐福行礼。 沈浩眯起眸子,“你去查查看,若真的是夏雨,可就不好办了”他不是不知道,夏雨如今就在睿王府。若昨夜的杀人凶手是夏雨,睿王赵朔迟早都会插手。 徐福点头,“卑职马上去办” 深吸一口气,沈浩快步走向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画虎画皮难画骨 任性加更! “公子”相宜道,“沈公子今非昔比,只怕不会出来见你。” 梁以儒轻斥,“胡言乱语什么,沈兄绝非这样的人。” 正说着。人未至声先至,“以儒兄怎么不进来,权当是自己家,不必如此拘束。”沈浩快步跨出府门,见着门口的家丁,面色一沉,“不长眼的东西,有眼不识泰山。以儒兄乃是我的同窗好友,竟敢如此怠慢,将人拦在门外。岂有此理” 守门的家丁急急忙忙的跪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无妨无妨。”梁以儒本就有事在身,经不得这样的耽搁,“以儒今日前来,确实有要事在身。不知道沈兄你可否施以援手” 沈浩心下明了,面上依旧保持微笑,“来来来,有话进去说。这边请” 梁以儒颔首,随着沈浩去了书房。 偌大的书房,书架上摆着的崭新的书籍,还有不少的古玩物件。梁以儒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也不多说什么,他是为夏雨而来,其他的他都不想管。 沈浩也不着急,吩咐侍女上茶,然后邀梁以儒坐下,欢喜道,“以往邀请以儒兄来府中一聚,你总是不肯,如今还是来了。对了前两日我看到一幅吴夫子的百菊图真迹。你在书画方面颇有造诣。今日你来了,正好与我把把关,看看是不是真的。” 说罢,沈浩兴致盎然的去取了百菊图过来,小心翼翼的在桌案上铺开,“你看。这菊花画的栩栩如生,没有一定的功底,怕是画不出这样好的菊花。” 梁以儒点了头,面色仍是极为平静,低眉看着百菊图,指尖轻轻抚过百菊图上的一朵菊花,“画的很好,确实也费了不少精力。但是吴夫子的菊花。画工偏柔,这幅画到底还是生硬。菊花开的太过傲然,反倒适得其反,掩去了菊的君子之风。” “所以呢”沈浩不悦的蹙眉。 梁以儒一笑,“其实这幅画就算不是吴夫子的真迹,纵观画工精湛,也是不错的画作。” 沈浩顿了一下,随即笑道,“到底是官家子弟,一眼就能辨别真伪。” “相宜,把东西拿来。”梁以儒道。 相宜犹豫了一下,眷眷不舍的将画卷交给梁以儒。 小心的摊开画轴,好一幅千秋山河图,画轴铺开,瞬时可见天下河山的磅礴大气。山水之间,千秋之势,层峦叠翠,旭日初升。薄雾缭绕,一眼望去,如置身其中,为这气吞山河之势震撼不已。 “这是”沈浩眼睛都发亮。 “千秋山河图。”梁以儒报之一笑。 沈浩的指尖轻轻拂过画面,生怕稍微用力一些,就会毁了这珍贵名画。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画上的山水旭日,那一刻,梁以儒眉头微微凝起。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浩随即敛了容,抬头笑道,“久闻大名,如今一见,果然令人叹为观止。以儒兄有如此宝贝,真是令人欣羡。” “沈兄与我情谊深厚,这幅画权当是相赠之物。”梁以儒笑得平静,仿佛这宝贝疙瘩,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张纸罢了。 沈浩错愕,“如此珍贵之物,沈某岂可生受不可不可” “不过是一幅画罢了,与情谊相比,委实不算什么。”梁以儒犹豫了一下,“只是” 沈浩坐定,“以儒兄似乎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说与我听听。我虽不是什么大权在握,但好歹也是个刑部侍郎,有些事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梁以儒点头,“其实,我是为了阿雨而来。沈兄应该知道阿雨与我从小一块长大,又是一道来的京城。她性子急,却心地善良,绝不会做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这个我知道。”沈浩道,“她怎么了” “昨夜传信,说是犯了事,入了刑部大牢。如今到底状况如何,我也不知道。”梁以儒轻叹,“得知消息,我连刑部大牢都来不及去,直接来了沈兄这里。念着沈兄乃是为人仗义,所以唐突之处,还望沈兄见谅。我这厢也是委实没办法,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沈浩的手,慢条斯理的摸过千秋山河图的画轴,“所犯何罪” “说是”梁以儒俯首,“杀人。” 音落,沈浩摸着画轴的手指,陡然弹动了一下,“杀人她会杀人” 梁以儒摇头,“我不信。” “我也不信。”沈浩起身,面色微沉,“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亲自过问。刑部那头,我去打声招呼,尽量免去对她用刑。但杀人毕竟是重罪,这桩案子也不知道会落在谁的手里。” “有沈兄这句话,以儒便也心安。”梁以儒起身,躬身行礼。 沈浩忙道,“以儒兄何必如此客气,咱们是自己人,怎的这般见外。” 梁以儒直起身子,“那沈兄可否帮个忙,让我见阿雨一面” 沈浩为难,“按理说,她犯了死罪,签字画押之后才可见家人,所以嘛”他蹙眉,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陪你去一趟刑部,尽力而为吧” “多谢”梁以儒如释重负。 沈浩道,“我收拾一下,换身衣服,你去门口等我。” 梁以儒颔首,“好。” 走在沈府的回廊里,相宜垂头丧气,“公子就这样把东西送出去了” “怎么还说这样的话”梁以儒顿住脚步,扭头瞪了相宜一眼,“一幅画再贵重,能有人命重要吗画是死的,人是活的。难不成,我置之不理,任凭阿雨自生自灭” 相宜摇头,“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替公子心疼。那画,可是公子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梁以儒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蓦地,他看见有人在对面的回廊里疾奔,好似出了什么事。 “公子,怎么了”相宜问。 梁以儒蹙眉,“闲事莫管,咱们走。” 相宜点了头,继续跟在身后。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徐福。 徐福快步走向沈浩的房间,在外头叩门,得沈浩的应允之后,才跨入房门,“大人。” 侍女们正帮着沈浩褪去外衣,见徐福进门,随即退开了所有人,“如何” “这桩案子,如今由尚书大人亲自接手,旁人怕是无法插手此事。而且”徐福上前,压低了声音,“尚书大人已经决定,将这桩案子,并入早前的少女失踪一案,作并案处置。大人若是现在插手,只怕尚书大人那边不好交代。” 沈浩点了头,“一个夏雨,一个是尚书,孰轻孰重,是该掂量掂量。”低阵斤技。 徐福道,“夏雨那头,不是有睿王爷吗睿王肯定会插手,到时候王爷与尚书大人较真,大人您若是也搀和其中,怕是要成为尚书大人的眼中钉了。” “没错。”沈浩眯起眸子,“承蒙摄政王信重,我岂能让他失望。” 从兵部侍郎调为刑部侍郎,眼见着步步高升,平步青云,若是因为一个夏雨,帮了睿王的大忙,这摄政王府以后岂非要对付自己 如今在外人看来,沈浩尚算中立,帮了夏雨无疑是确定了阵营。 摄政王东方越,杀伐决断,杀人不眨眼,若是让东方越不快,别说自己的乌纱帽,就连这条命都会跟着报销。这样一来,岂非得不偿失 为了一幅画,而搭上自己的前程 “大人,如今梁大人就在外头等着,咱们该怎么办”徐福上前低问。 沈浩眉头微蹙,“见,是自然要让他们一见面的,否则这事岂非是我不仗义帮自然要帮,但也要帮得适可而止,否则我的前程就算折在这儿了。”他冷了眸,“必须想个两全之法。” 徐福点头,“大人需慎重考虑。” 深吸一口气,沈浩缓步走向门外。梁以儒已经等在了马车边,沈浩一笑,快步迎上去,“咱们这就走” 徐福上前,“大人,尚书大人有请,您是不是若是让尚书大人久等,只怕难免训斥。” “以儒兄在此作陪,尚书大人那儿,我办完了以儒兄的事情再去不迟。”沈浩笑了笑。 梁以儒眸色微恙,“沈兄不必如此,既然是尚书大人有请,自然是有要事商议。我这厢去刑部大牢外等着就好,无需耽搁沈兄的时间。” 沈浩蹙眉,面色为难,“不如这样吧,徐福,你去大牢那儿打声招呼,让以儒兄先行进去。我先去尚书大人那儿,看看有什么事。若来得及,我再赶去大牢与你们汇合。若是来不及,以儒兄咱们下次再说。如何” “也好。”梁以儒点了头,毫不迟疑的上车。 沈浩给了徐福一个眼色,徐福便跟随梁以儒的马车而去。 大门后头,沈星无声无息的伫立,极度不悦的咬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哪日能不当你的兄弟? 沈星年纪小,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夏雨是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但夏雨对她有多好。她却记在心里。 一咬牙,沈星快速跑向后门,悄悄溜出去。 所幸沈浩还是留了情分的,梁以儒进了刑部大牢。 夏雨闲来无事,拿着一旁的稻草编着小物件,倒也惬意。 “阿雨”梁以儒快步上前。 狱卒打开了牢门,放梁以儒进去,没好声好气道,“快点,若是教人看见,到时候迟不了兜着走。” 梁以儒连连道谢。 等到狱卒离开。夏雨才一拳打在梁以儒的肩头,“好兄弟讲义气,总算把你等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怎么搞成这样”梁以儒是一万个不明白。“你在睿王府住的好好的,怎么就杀了人” “连你也怀疑我”夏雨笑意一僵,“都说了不是我杀的,我哪里知道这么多一觉醒来,那女子就死在我身旁,我手上还拿着染血的刀。反正,是替罪羔羊就对了,也不知道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梁以儒蹙眉,“死的是个女子” “和早前那些失踪的女子差不多大,约莫十五六岁,看上去纤纤瘦瘦的。进了这儿,我一个人想了很久,是不是官府衙门抓不到人,就拿我顶罪”夏雨咬唇,“到目前为止,连个问案的都没有。也不提审犯人,只是把我关在这里,你说是不是有问题” 这刑房里的步骤,夏雨在代州府就摸得滚瓜烂熟,岂会不知。 除了已经问过供,或者判刑的囚犯。一般进了大牢,第一件事就是问案决断。 但现在不问供,不动刑,只是关着,又是哪门子的国法 眸子微沉,梁以儒面色微改,“只怕没那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夏雨不解。 “没什么。”梁以儒抿唇沉思。 夏雨一笑,“不管什么目的。反正不对我用刑就好。在代州府,你一句话就能把我提出去,可是现在”夏雨耸肩,“你还能做到吗” 梁以儒垂眸,“我会帮你,竭尽全力,倾我所有。” “你做不到。”夏雨不是傻子,“帮我找王爷吧” 他袖中的手,微微蜷握,面上笑得微凉,“睿王爷能一手遮天,只不过你想过没有,若睿王爷插手,这件事就更不简单了。睿王动手,摄政王府岂能闲着到时候,一场杀人冤案,就会变成朝廷重案。我不想让你成为众矢之的,更不想让你成为朝廷势力的牺牲品。” 夏雨蹙眉不语。 梁以儒抬头看她,“除非你有绝对的把握,王爷一定会救你,否则我不敢拿你冒险。” 纵观朝代更替,那些权欲熏心之人,要的不都是一种出师之名吗若睿王府与摄政王府因为夏雨的案子,而较劲。睿王赢了倒也罢了,若是输了,夏雨会死得更惨。摄政王府一定会杀鸡儆猴,到时候梁以儒不敢想,也不敢去赌。 因为,那是夏雨 是她的命 若有可能,他宁愿拿自己的命去换。 可惜 “我信他。”夏雨抿唇,齿缝间蹦出坚定的字眼。 虽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却如同万斤重锤,狠狠落在梁以儒心头。他只觉得心头咯噔一声,身子都跟着颤了一下,“你说什么” 夏雨斩钉截铁,“他会救我的,我信他。” 他定定的望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眼底。蓦然间,他才发觉,有些看不穿她了。 相信睿王 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可以信赖吗 这些长年累月浸染着权与势的污浊里的人,还有信任可言吗可是她,竟然要去相信赵朔,相信这样的朝廷重臣。这无疑,是将自己置于刀俎之下,随时都任人宰割。 见梁以儒不说话,夏雨抿唇,“你信我一回,我是认真的。” 梁以儒苦笑两声,“你信,我便信。”语罢,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外走,“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去找他。” “书呆子”夏雨喊了一声。 他转身,她笑着上前,还是一拳打在他的肩头,“好兄弟,谢了” 他哑然失笑。 兄弟哪日能不当你的兄弟,才是好的 目送梁以儒离去的背影,夏雨这才坐回木板床上,仰躺着翘起二郎腿,嘴里悠闲自得的叼着一根稻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她相信赵朔,不会让她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事实上,也不算是相信赵朔,而是相信自己的价值。 她的血,她的效用,怕是找遍全天下,也很难找出第二个。 “姐姐”一声稚嫩的童音,在外头低低的响起。 夏雨一怔,这声音好熟悉。 一骨碌翻身,夏雨错愕,“星子,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低岛来血。 狱卒对沈星毕恭毕敬,“小姐,您看这地方不太干净,您进来不合适。” “我跟她说句话,你们去外头等着,一会就好。”沈星瞪了狱卒一眼,“听见没有,赶紧出去” 狱卒连连点头,快速往外走。 “我哥”她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转而道,“我相信姐姐不会杀人,我一定个梁哥哥一起帮你,让你从这儿走出去。” 夏雨一笑,“小丫头,好样的。姐姐没有杀人,你放心好了。” 沈星点头,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姐姐你收着,如果有人要打你,你就塞钱。或者拿这个,让他们给你弄点好吃的,姐姐最喜欢吃好吃的。” “你还记得呢”夏雨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拿回去吧,这儿也用不着。何况我怎么能要你的钱,赶紧走吧,这儿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能来看我,相信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姐姐,你说,当官是为了什么”沈星咬唇,盯着夏雨的眼睛。 夏雨一愣,想了想才道,“我们那儿有句话,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番薯。大概当官就是为了老百姓做主吧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书呆子,我不太懂这些。” 沈星默默点头,“知道了。” “赶紧走吧”夏雨深吸一口气。 沈星强行将银票塞进夏雨的手里,撒丫子跑了。 “星子”夏雨喊了一声,她却越跑越快,最后消失在夏雨的视线里。低眉望着手中的银票,沈星年纪轻轻,倒知道银子的妙处,也不枉她跟自己混了几日。不过,沈星问的好奇怪,当官是为了什么夏雨哪里知道,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反正自己是当不了官,想那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思 静下心来想一想,赵老九现在又在做什么呢阿奴应该会告诉赵老九,自己失踪的事情。只是谁能想到,一觉睡醒,就成了杀人嫌犯 看方才梁以儒的面色,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难道自己这次下狱,还能有什么大阴谋 她身无长物,除了骨子里的鲜血,也别无其他。那些人若是要对付她,目的何在 不懂,不懂 睿王府。 书房。 “爷。”李焕快步走进书房。 赵朔负手而立,眉目无温。 “人找到了,在刑部大牢,说是”李焕迟疑。 赵朔幽然转身,眸色肃冷,“说。” 李焕深吸一口气,“说是杀人重犯,当场擒获。” “杀人”赵朔蹙眉。这丫头杀鸡杀鱼还差不多,她动手的都是能吃的东西,杀人开什么玩笑 “是。”李焕点头,“探子说,当场擒获,众目睽睽之下,夏雨手握杀人凶器,死者就躺在她身边。百姓报官,衙役们便将夏雨带了回去。” 赵朔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眸中幽邃难辨。长长的睫毛半垂着,阳光从窗口稀稀落落的洒下,将斑驳的剪影打在他脸上,晕开了深邃难测的神色。 美则美矣,却也危险至极。 “爷,要不要去刑部大牢提人”李焕问。 赵朔抬手,示意他噤声。 这样凝重的表情,意味着,这件事绝非如此简单。李焕当下犹豫,难不成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或者是直接冲着睿王府来的 “王爷是怀疑,摄政王府设了圈套”李焕心下微怔。 “使团即将入京,京城内外人心惶惶,确实需要有人来稳定局势。何况”赵朔勾唇,笑得冷冽。 李焕恍然大悟,“爷是说,朝中有人将事都推给睿王府,而后从中谋利。若睿王府动手,摄政王府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两败俱伤。爷,现在怎么办”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般简单。”赵朔也不说破,“让人把消息散出去,就说爷准备去刑部大牢提人。记得,动静闹得越发越好。” 李焕愕然,却还是依言点头,“卑职遵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这事爷替你做主 出养心阁时,李焕稍稍犹豫,“爷,人找到了,那阿奴她” “死了没有没死就跟上。”赵朔轻描淡写。拂袖而去。 “是。”李焕点头,让身边的人赶紧去带阿奴过来。 漆黑的刑室内,阿奴趴在木凳上,沾了盐水的鞭子,狠狠的往她身上抽。道道血痕,触目惊心。她咬着牙,由始至终都是一声不吭。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唇都咬破,却依旧目光凛冽。毫无惧色。 身为睿王府的暗卫,这样的觉悟还是应该有的。 门外有人进来,“奉王爷之名,释阿奴之罪。立刻随王爷一道赶往刑部大牢。” 音落瞬间,阿奴冷然起身,随手取过外衣穿在身上,遮去满身的伤痕。抬步往外走,面色青白,却毫无受刑过后的痛楚之色。额上薄汗少许,眸已恢复了最初的空洞。 低岛来技。 睿王府放出的消息,自然很快落在了摄政王东方越的耳朵里。 摄政王府。 “去了刑部大牢”东方越蹙眉,抬步往外走。 “是,刚走一会。”景明颔首。 东方越顿住脚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赵朔何以如此紧张一直养在府中倒也罢了,如今连刑部大牢都去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景明摇头,“这倒不曾查过。” “去查。”东方越眯起危险的眸子,“本王倒要看看。赵朔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景明点头。 远远的,东方旭冷然站在廊柱后头,听着东方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是车马之音,消弭无踪。缓步走出廊柱,东方旭垂眸。 夏雨入了刑部大牢。委实不是很乐观。 使团过几日就会入京,入京夏雨身负杀人罪名,想必不出三日,就该走上断头台。事实上,东方旭也有些舍不得杀夏雨。 她这一身的宝,若是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杀了,岂非可惜 遍寻江湖,纵观天下。怕也寻不得第二人。 他忽然想着,若是能将她丢进药庐里,是否能练成传说中的大还丹,让自己的功力倍增低头轻笑,也不过是胡乱想想罢了 这丫头的能力,怕是还没到这地步。 不过,刀下留人,却是应该做的。 深吸一口气,东方旭抬步往外走去。东方越的马车早已走远,摄政王府门前空空荡荡,云官疾步上前,“公子”主仆二人附耳说了几句。 东方旭的眉头微微蹙起,白衣书生亦有愁绪浮上眉梢,“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云官颔首。 犹豫了一下,云官道,“公子,这事还是莫插手吧,若是摄政王动了怒,只怕其祸非小。” “义父如今不计一切对付睿王府,哪有功夫管我。”东方旭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拂过耳后飘带,眉目间蕴着冰凉寒色,“让他们去斗吧,我只拿自己该拿的,与谁都没有关系。” 云官如释重负,“如此甚好。” 东方旭缓步上前,若有所思的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公子不去看看”云官道,“王爷与睿王爷在刑部大牢相遇,狭路相逢不知会不会打起来。” “你还当义父与睿王,是多年前的年轻气盛吗”东方旭眯起了眸子,“一个越发老谋深算,一个就是修了千年的狐狸,要想让他们正面交锋,难比登天。”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去帮我办件事。” 云官颔首,“公子请吩咐。” 东方旭伏在云官的耳鬓处,也不知说了什么,云官疾步离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东方旭不认为自己是渔翁,但这鹬与蚌,肯定是赵朔与东方越无疑。不管他们怎么斗,总有人会在其中得利。 这下子,刑部大牢可真是热闹纷繁。 来了一个梁以儒,又来个沈星,这会,连高高在上的睿王爷都亲自驾临。刑部尚书孟策也急急赶到刑部大牢,跪在赵朔跟前行礼。 “下官参见王爷。”孟策的额头渗出薄汗。 赵朔也不搭理,抬步就往大牢方向走去。 孟策在后头一边拭汗,一边紧跟不舍,“王爷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音落,赵朔顿住脚步,“夏雨在哪” “夏、夏雨”孟策急忙扭头望着身边的狱卒。 狱卒急忙前面带路,“王爷这边请。” 听得外头好生热闹,夏雨探着脑袋往外看,只看见牢房入口处有火光闪烁。听这阵势,难不成是赵朔来了梁以儒才刚走没多久,赵老九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一些。 摆弄着手中用稻草编织的小猪,夏雨不慌不忙的坐回去,如果是赵老九来了,肯定会过来找她的,那她又着什么急呢 果不其然,听那脚步声,肯定是赵朔无疑。 牢门打开,狱卒悉数屏退。 赵朔冷着眉目走进牢房,嫌弃的扫一眼乱糟糟的稻草堆,以及依旧悠然自得的夏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死牢。”夏雨挑眉看了他一眼。 “那你就该明白,自己所犯何罪。”赵朔深吸一口气,他早就料到,这丫头没心没肺,便是天塌了,没走到断头台,她是绝不会跟一般人那样,歇斯底里。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看看眼前的夏雨,哪有半点惊惧之色,痞子无赖样,浑然不改。 “我没杀人。”夏雨起身,歪着脑袋看他。 “不是你说了算。”他眸光凛冽。 “我知道。”夏雨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草编小猪,“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我见的多了。砍头而已,不过是个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赵朔扭头就走。 “喂”夏雨喊了一声,他顿住脚步。 “你”夏雨撇撇嘴,“不救我了” “你这副样子,哪需要人救。”赵朔冷飕飕的剜了她一眼,“十八年后,爷再来找你。” “赵老九。”夏雨一下子冲到他跟前,将他拦住,“这不是还没死吗你救了我,就不用再等十八年了。” 赵朔也不说话,居高临下的睨她一眼。 她嘟囔着往前走了一步,“爷” 他不为所动。 她抿唇,又往前靠了靠,软糯的低唤,“爷,你救我出去吧这里有老鼠有蟑螂,还不给饭吃。” 他依旧伫立不动。 夏雨抬头,迎上他微微眯起的桃花眼。那双染着琉璃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她盯着他的眼睛去看,宛若看见一场美丽的桃花雨。眼角眉梢微抬,唇角微微勾起迷人的弧度,有那么一瞬,她失神了。每次盯着他看,她总会迷失在他的世界里。 愕然回神,她垂眸,将头轻轻抵在他胸口,“爷” 赵朔深吸一口气,随手揽了她入怀,“下次再把爷的话当成耳旁风,爷就让你随风去,懂” 她点了点头。 “这事爷替你做主,还是那句话,凡事都听我的,明白吗”赵朔目光深邃,昏暗的死牢内,漾开森冷的寒意。 敢在睿王府头上动土,也不问问他,答不答应。 松开她,赵朔睨一眼她手中的草编小猪,可真是悠闲自在敢情所有人都为她急死,她自己反倒乐得逍遥,躲在这里闲事不管。 “爷放你出去,有什么好处”他忽然问。 夏雨一怔,心头腹诽:果然是狐狸,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讨便宜。 可是转念一想,她还有什么便宜可占的 抿唇,蹙眉,夏雨道,“命都是你的,难不成还要我以身相许我敢许,你也不要啊你不是喜欢那些娇滴滴的美男子吗再说了,我要是换回女儿装,爷还不得吓死” 听得这话,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颇带惋惜的打量着她,“女儿装” 夏雨撇撇嘴,拢了拢衣襟,刻意背过身子,不叫他看见自己胸前的二两肉。蚊子腿上还是肉,赵老九这是什么眼神她再平坦,与后院那些花花美男子相比,可是好了太多赵老九还不知足,真是贪得无厌。 “爷,你说是谁要害我”室内太尴尬,夏雨转了话题。 赵朔捋了捋衣袖,“你说呢” 夏雨瞪着他,若她都知道,还用得着问他 “我不知道。”夏雨抿唇。 “很快就到了,别急。”赵朔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那爷你什么时候把我提出去”夏雨忙问。 赵朔瞥了她一眼,“你当这刑部大牢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又不是我愿意来的。”夏雨愤愤不平。 赵朔蹙眉,“还顶嘴” 她哼哼唧唧的坐下。 李焕快速走来,“爷,摄政王到了,就在外头。” 赵朔如释重负,“到了”他低头一笑,“到了就好。闹大了,才热闹。”转身欲走,想了想,忽然走到夏雨身边,将她手中的草编小猪夺了去,“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这个就当是见证。” 语罢,头也不回的走出牢房。 夏雨仲怔,手上一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赵朔便已快步离去。 等等,李焕说,谁来了 摄政王 东方越 美眸骇然睁大,东方越 书呆子说的那些话,都被一一验证。睿王府出手,摄政王府果然按捺不住。夏雨定定的望着牢门外头,若真的像书呆子说的那样,赵朔与东方越相斗,若赵朔失败,那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成为权力游戏的牺牲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她的命,本王要定了 死牢地界,本就幽暗森冷,日日都点着烛光,免得那些冤死鬼走不出这人间炼狱,长日在这里徘徊不去。 东方越就出现在大牢外。外头阳光灿烂,里头却是阴森可怖。 尚书孟策面色都变了,“二位王爷,这死牢重地,怕是不便说话,不如移步” 景明上前,示意尚书莫要开口。 “本王今日出门未看黄历,若知道摄政王也会到此一游,肯定会早早的让路,让王爷先进去查探一番。”赵朔终于站在了阳光下,只是那温暖和煦的光。落不进眼底,反倒倾洒了秋日里的寒冷之气。 周围的人,都退至一旁,谁都不敢上前。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四目相对,可谓仇敌相见,都恨不得对方死。 “睿王爷好生客气,倒教本王有些不好意思占你便宜。”东方越冷笑着,“不过,本王倒是好奇,这一次睿王爷是不是又要拿他的命,跟本王赌一场” “赌命吗”赵朔轻笑,绝美的容色,格外的熠熠夺目,“不如拿本王的命去赌,如何” 东方越朗笑两声,“睿王爷的命,本王可赌不起。” 赵朔桃花眸微挑,金色的光阳落在眼底,溢出迷人的倾城琉璃色。“可她的命,本王也赌不起。” 闻言,东方越眸色陡沉,这么说来,赵朔是看上那小子了 但这话,其实是说给尚书听的。言外之意何其明显。刑部大牢内,若有损伤,赵朔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有些话说在前头,还是有必要的。 “睿王爷是怕输。”东方越轻嗤,“都输了一次,自然是不敢输第二次。” 赵朔谩笑两声,“不是怕输,只是不喜欢输的感觉。不过若是回到当年。让本王再来一次抉择,本王还是愿意输给你,输的好,输的甘之如饴。” 东方越冷笑,“那这一次,王爷觉得自己是输是赢” “都说本王赌不起,又何来的输赢之分”赵朔缓步往前走,直到与东方越并肩而立,“本王担保,若你贸贸然对她下手,一定会后悔莫及。” 音落,东方越骤然扭头,死死盯着一脸邪肆的赵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摄政王府多的是暗卫,不如王爷,自己去查。话都让本王说尽了,又有什么趣。你那些狗腿子,岂非都没了用处,当了废物”赵朔拂袖而去。 “睿王不愧是睿王,说的话都如此令人费解,果然厉害。”东方越盯着赵朔离去的背影。 赵朔顿住脚步,阴测测的回眸看了东方越一眼,“一句话,她的命,本王要定了。” 尚书上前,不敢直视东方越铁青的面色,“王爷,那、那里头还、还进去吗” 东方越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却又停驻。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异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死牢大门。一眼望去,里头幽暗至绝。 “王爷”景明上前,“现在该如何处置” “没听到睿王爷说吗这小子的命,睿王府要定了。”东方越想起了初见夏雨时,长街上的拦马之行。这小子的眼神,与骑在马背上的他一对视,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低头轻嗤,他忽然抬步往死牢里走去。 都到了门口,应该见一见。 景明把所有人都拦在外头,只自己与东方越二人前行。 进去的时候,夏雨正百无聊赖的躺在木板床上打哈欠,乍见东方越出现在牢门外头,心下一怔,不觉脱口而出,“老伯”一出口,才觉得不太对劲,便抿唇不语。 东方越站在外头,看着牢房里头身量纤纤的夏雨。 身为男儿,这般身段委实是消瘦了一些,他记得赵朔喜欢的那些,都是个子颀长,而后容貌俊美的少年。怎么如今换了口味,喜欢这一类东方越有些看不明白,这小子到底哪里好 看这五官也只算是清秀,谈不上美貌绝伦。 这身高,估计只能到赵朔的肩膀。 东方越眯起眸子,赵朔到底看中她哪点 顺着东方越的视线,夏雨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己,她脸上没什么脏东西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夏雨小心翼翼的上前,“摄政王老伯,你看什么呢我身上是长了金子还是长了银子” “夏雨”东方越开口,“你与睿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是王爷内侍,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夏雨嫌弃的打量着他,“不是说摄政王府消息很灵通吗摄政王老伯,你是不是” “是什么”东方越蹙眉。 夏雨挑眉,“没什么。”说他老眼昏花,底下人都是吃干饭的,这摄政王还不得马上拍死她 东方越仿佛想起了什么,“你是从代州来的。” “是啊。”夏雨点头。 “你在代州还有什么人”东方越继续问。 夏雨迟疑了一下,“有爹,有娘,还有好多亲眷。摄政王老伯,就算杀人偿命,我这案子,也不用诛九族吧”查她的户籍和家里人,也不知是何用意。 东方越没有说话,转身往外走。 夏雨发现一个怪现象,但凡高高在上的人,当的官越大,说话越没头没脑。一句话,拆得七零八落,到最后她搞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在自己身上找到什么答案。 “王爷。”景明上前。 东方越快速离开,“早前不是说,在代州府发现了贾大海的踪迹吗” 景明颔首,“是。”又是不解,“只是王爷,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你不觉得,这小子长得有些像太后”东方越说这话的时候,袖中拳头紧握,眸中冷光寒戾。 景明一顿,“王爷的意思是” “有时候表亲之间,难免也会有相似之处。时隔多年,难免早前有一些变数,是本王不曾发现的。”东方越眯起危险的眸子,“派人去代州府,查清楚夏雨的背景。睿王爷不是轻易被迷惑心智之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与我摄政王府正面交锋。” “是。”景明点头。 夏雨,到底是什么人 赵朔的马车途护城河边,无叶杨柳随风摆,潇潇白衣又是谁 马车停下,赵朔下了车,缓步朝着河边凉亭里的白衣走去。 一人,一棋,风吹白衣翩然,果真是极美的画面。 “王爷来了,请坐。”东方旭淡然开口,开始慢慢的将白子收入棋盒。低岛豆巴。 赵朔也不搭腔,坐在他对面,若老相识一般,将黑子收入棋盒。指尖夹着一枚黑子,落在干净的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音。 东方旭拂袖,随之落下一枚白子,“王爷身上带着一股子晦气,怕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渺渺女儿香,不识货的东西。”赵朔落下黑子。 轻笑两声,东方旭握着白子,眼角轻柔的抬起,轻飘飘的睨了赵朔一眼,“女儿香王爷是不是太抬举她了就那副身子骨,也算的女儿身” “昔有木兰从军,后有夏雨入伍。”赵朔看一眼棋盘上的棋子,嫌弃的轻嗤,“可惜你没有。” 东方旭笑容微微一僵,“不稀罕。” “既然不稀罕,以后别在爷背后偷偷摸摸的动她。”赵朔叫吃,卸了他少许白子,“她这命我留着还有用,谁敢动,谁就是与睿王府为敌。你若不信,只管试试。到时候若本王较真,看看东方越是帮你还是不帮你” “王爷势在必得,我一介草民,如何敢与你对抗。”东方旭落下白子。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否则我懒得过来与你下棋。”赵朔落下黑子,“你的棋,太臭,无趣” 东方旭被逗笑了,几乎笑出声来,“王爷如此风趣,难怪男男女女都如此仰慕于你。” “那你呢”赵朔挑眉。 “我自然是例外。”东方旭慢条斯理的回答。 赵朔勾唇,一双桃花眸漾开蛊惑众生的流光,风过鬓发微扬,抬眸间顿生万种风情,“那到底你是男还是女抑或都不是” 东方旭下棋的手,半空一僵。 在赵朔跟前,他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佯装若无其事,东方旭落下棋子,“王爷这话说的,真教小生无言以对。怎的王爷觉得,世间唯有王爷自己才是最好的吗” “不是吗”赵朔笑得邪魅。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王爷未免太过自信。”东方旭倒吸一口冷气冷气,棋盘上的棋子,被赵朔逼得走投无路,已然快到绝境。 赵朔轻笑,“本王别的没有,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到底是睿王爷,权倾天下,才能说得出这样的话。”东方旭握紧了手的棋子。 赵朔一子落定,胜负已分,“你输了。” 语罢,他拂袖起身。 “你就不怕他杀了夏雨”东方旭凝眉。 赵朔背对着他,口吻冰凉彻骨,“不会。” “那你是真的动了心”东方旭起身,“你忘记叶知秋了吗” “她是你的妻子,与我何干”赵朔冷了眸。 东方旭站在赵朔身后,笑得微凉,一袭书生白衣,儒雅温润,“当初是你招惹了她,还与她做出那样的事,否则她何必自尽身亡若不是你,也许此刻她还活着。可是现在” 赵朔冷笑,疾步而去,“活着又如何有些人死了,远比活着更有价值。” 身后,东方旭的眸子越发深沉,目光冷冽的注视着扬长而去的马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梁以儒,你可知罪? 为钻石过1000加更 赵朔走了,东方旭低眉望着棋盘,黑白分明的棋盘上,赫然摆着一个“雨”字。 拳头骤然握紧,东方旭冷了眸。“大家半斤八两,都是为了她的一身血,少装什么情深意重。”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却浮现那一夜漆黑的山洞。想起那个叫夏雨的女子,是如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他带出黑暗,走向光明。 “蠢。”他顾自低语。 他们这种人,是不会有心的。 自己尚且做不得主,生死不由己,所以更不该有自己的喜好。但凡过分喜欢的,必须毁去。不许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成为自己的绊脚石,成为自己的软肋。 这是摄政王府的规则,也是东方越给他定下的规矩。 云官策马而来。翻身下马,快速走到东方旭跟前,“公子,摄政王派人去了代州府,不知道为何。” “代州”东方旭凝眉,“找人盯着。” “是。”云官颔首。 代州,如今俨然成了秘密的代名词。 一个偏远小州府,只怕从今往后,再也不得安生。 赵朔回府时,才发觉梁以儒已经在府门口等了很久。 “王爷,梁大人久等多时。”门口守卫快步上前。 赵朔打量了梁以儒一眼,也不多说,拂袖进门,“跟我进来。” 梁以儒行了礼,毕恭毕敬的跟在赵朔身后。 进了养心阁,赵朔顿住脚步瞧了梁以儒一眼。也不去书房,直接在鱼池边的亭子里坐了下来。梁以儒不语,默默的立于跟前。 “本王刚从刑部大牢出来,想必你也知道本王所为何事。”赵朔瞧了他一眼。 梁以儒躬身,“下官知道。” 各自不语,沉默良久。 “坐吧。”李焕上茶。赵朔抿一口香茗,这才继续开口。 梁以儒恭谨行礼,垂眸温顺。 “你叫梁以儒,来自代州,乃是今科殿试第二。一个小小的榜眼,做了一个小小的文华殿行走。”赵朔放下手中杯盏,“知道本王为何记得如此清楚吗” “下官才疏学浅,不敢在王爷跟前卖弄。”梁以儒俯首。 赵朔两指夹着杯盖。轻轻拂去杯中白雾,“梁以儒,你可知罪” 梁以儒骇然一怔,随即起身行礼,“王爷恕罪,下官不知王爷为何有此一言” “方才本王不是问你,为何本王记得如此清楚你们三个的卷子,当初本王让人全部誊写了一份。你开篇第一句写得何其惊艳,可从第二句开始,笔锋迅转,继而平淡无奇,却又恰当好处的锦上添花。这样的功力,只怕是今科状元郎也是望尘莫及的。”赵朔是谁,一双桃花眼,毒辣无比。 “下官当日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得榜眼之名,已然是福分,这锦上添花之事,只怕王爷高抬了。”梁以儒躬身站在一旁。 赵朔轻嗤,眸色微冷,“你很聪明,聪明的不着痕迹。朝堂上下,皆都被你瞒过,包括摄政王。否则以你的才干,他不会放着好好的珍珠不要,去培植鱼目,真是愚不可及。” 梁以儒没有吭声,过多的解释便是掩饰,还不如保持沉默。 “你屈才文华殿行走,不争不抢。东方越是谁,岂是可以随意糊弄。而当日进了摄政王府还能全身而退,想必你也是有点气魄的。文人风骨,还算个人物。”赵朔抿一口茶,淡淡然的瞥了梁以儒一眼,“坐下说话。” “谢王爷夸赞,下官愧不敢当。只不过是随心而为,不想随波逐流罢了”梁以儒说的委婉。 然赵朔是谁,自然能听出言外之意。 梁以儒能屈才文华殿行走,不怨不怒,自然是不想搅合进朝廷的污水中。摄政王府与睿王府分庭抗争,势均力敌,任谁都无法准确下注。 朝中大臣,也难免有不少观望之人,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既然入朝为官,便是要有为官的觉悟。”赵朔手中的杯盏轻轻落下,“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为大燕的百姓谋福祉。梁大人,你觉得呢” 梁以儒恭谨道,“下官目光短浅,未能与王爷这般看的深远。王爷高瞻远瞩,乃朝廷中流砥柱,下官岂可与王爷高谈天下之事,实在是汗颜。” 他来,本就是为了夏雨之事,别的他无能为力,也不想去管。一旦搅合进去,再想出来,只怕是难如登天。梁以儒是聪明之人,自然只做聪明之事。 “既然目光短浅,那就说说眼前之事。”赵朔心知肚明。 梁以儒深吸一口气,“下官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王爷您的内侍夏雨。他与下官乃是竹马之谊,如今身陷囹圄,还望王爷施以援手。救她,其实就等于在救睿王府。” “此话何解”赵朔挑眉,勾唇笑得邪冷。 梁以儒垂头,“摄政王府这些年对睿王府步步紧逼,无疑不是在赶尽杀绝。只因王爷如今羽翼渐丰,能与摄政王在朝廷上分庭抗争。长此以往,摄政王府势必会渐失昔日荣耀,再无法一手遮天。夏雨乃是睿王府内侍,若是教天下人知道夏雨便是劫杀少女的凶手,天下百姓该如何看待睿王府,如何看待王爷您” “试问,如此之人,怎教天下归心睿王府能有今时今日,无一不是天下归心之功。王爷游历天下,莫不是以齐聚天下之心为目的。这样一来,王爷多年来积攒的好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 “人言可畏,纵然夏雨是清白的,可三人成虎,不得不防小人作祟。救了夏雨,洗清冤屈,一则能还死去的少女一个公道,二则也能让睿王府更得民心,三则在朝堂之上,摄政王自然也无法大做文章。” “这事对王爷而言,可谓百利无一害。” 赵朔轻笑,“你倒是思虑周全。”他算是看出来了,梁以儒对夏雨用情很深。千万句绕圈子,就是不肯绕到梁以儒与夏雨的自身情义上。 字字句句从赵朔的处境出发,全然避开了与夏雨之间的私往。 既有避嫌之意,又极尽睿智之心。 好一个梁以儒 梁以儒行礼,“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本王,有一个条件。”赵朔别有深意的轻笑,一双桃花眼,满打满算,都只赢不输。 梁以儒蹙眉,只是迎上赵朔看了一眼,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李焕亲自送梁以儒出门,继而转回养心阁,赵朔还坐在那里,不过又开始悠然垂钓。 “爷似乎很看重梁大人。”李焕不解,“可摄政王似乎根本没有看中,否则他现在就不只是个文华殿行走。” “他若想争,如今的刑部侍郎位置,早该是他的。”赵朔深吸一口气,似乎极为满意,“可惜,他的心思不在朝廷之上,这满腹才华用错了地方。” 李焕一怔,“爷的意思是” 赵朔蹙眉,自己算是看出梁以儒的用心良苦了,那夏雨知不知道梁以儒的心思约莫是不知道,否则也不会从代州府跑到京城,还没见夏雨跟梁以儒有什么动静。 “经此一事,想必他会明白,到底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保护。”赵朔敛了面上的喜悦,仿佛带着几分纠结,脸色渐渐的黯淡下来。 留下梁以儒,于公是好事,于私却不尽然。 凡事有利自有弊,总逃不开两面性。 “爷,夏雨那件事又该如何”李焕问。 赵朔继续垂钓,“让她在里头反省反省,总归要吃点苦头才会收敛。否则她那性子,就算出来了还是要吃亏。我不能总护着她,让她无法无天。若她到了最后连这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死了也不冤。” 话虽这样说,李焕心里却是明白的。若夏雨真的出了什么事,到时候王爷发起火来,整个京城都要抖三抖。 不过,赵朔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向来咱家王爷,都不做无准备之战。 不管做什么事,都是稳稳当当的。 深谋远虑,自然不是李焕所能及的。 夏雨这案子归刑部处理,可总有人想要插一脚,摄政王府倒也罢了,偏偏半路还杀出好几个程咬金。 叶尔瑜就是其中一个。 “小姐,这可是大好时机。”杏儿煽风点火,“你想,要是人死在了大牢里,那跟咱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上次买了杀手也没能杀了她,反而折了咱们不少银子。这一回只要小姐让刑部的人动动手脚,让她有去无回,或者认罪伏法,那么” “认罪伏法。”叶尔瑜眯起眸子,“这倒是极好的。死的名正言顺,死的好” 杏儿连连点头,“没错,只要签字画押,承认了杀人之罪,就算到了皇上那儿,夏雨还是个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低呆有划。 叶尔瑜冷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东方美人的鱼 叶家也不是等闲之辈,虽说不如摄政王府与睿王府的权倾天下,却也是将门的佼佼者。叶尔瑜是叶二小姐,又是未来的睿王妃,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不给睿王妃面子。 更何况,有叶大将军背后试压,这分量也是不小。 沈府。 “大人。”徐福上前,“睿王府有动静。” 沈浩正愁眉不展,想着夏雨此事该如何解决,才是最佳方案,听得这消息,随即起身走过去,“睿王府怎么了王爷那头” “不是睿王爷,是睿王妃。”徐福压低声音,“卑职留了人在刑部随时监探。免得有了动静,大人却蒙在鼓里。就在天黑之后,睿王府有人来了,是从刑部的后院进入的。找的是刑部郎中华文。华大人。探子隔得远,没听得太明白,大致意思是华大人提审夏雨,落案定罪。” 沈浩眉头紧蹙,“王爷不是跟摄政王较劲,不许任何人碰夏雨吗怎么睿王妃” “大人您糊涂了,这世间不管是男是女,但凡进了睿王爷的后院,哪个不是睿王妃的眼中钉肉中刺既然麻袋从里头戳破了,那咱”徐福笑得猥琐。 “很好。”沈浩冷笑,“也免了我的后顾之忧,让睿王府的人,自己动手去吧” 正说着,管家在外头叩门,“大人,摄政王府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沈浩愕然瞧了徐福一眼。 “大人,摄政王对您越发的倚重,将来您一定会前途无量。”徐福逢迎拍马。 “极好”沈浩拂袖出门。 徐福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院子里站着的沈星,忙不迭笑脸相迎,“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儿呢伺候你的人呢来人,怎么把小姐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沈星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踹在徐福的膝盖处,疼得徐福扑通就跪在了她跟前。 “狗奴才。”沈星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是你们这些坏人害的。” 语罢,她撒腿就跑。 徐福疼得直哆嗦,却不明白。沈星今日是怎么了那双眼睛,仿佛怨毒得很。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沈浩下了马车,毕恭毕敬的走进摄政王府。 高墙大院,戒备森严。踏入府门的那一瞬,便如同置身阿鼻地狱,冷得让人止不住心颤。这地方,怨气重重,到处游离着冷然入骨的杀气。 接待沈浩的不是东方越,而是东方越身边的景明。 花厅内,沈浩卑躬屈膝,“不知摄政王找下官来,有何要事” “王爷有事在忙,暂时不便见你。有话,就由卑职转述。”景明坐定,挑眉看了沈浩一眼。 说起来,景明不过是个摄政王的随侍,而沈浩却是有官职在身的。然则宫灯之下,却好似截然相反。内侍不像内侍,刑部侍郎反倒像条哈巴狗,唯唯诺诺。 “景大人但说无妨。”沈浩笑道,“只要是下官能办到的,下官一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景明轻蔑冷笑,“不知道侍郎大人觉得,摄政王漏夜召见,所为何事” “刑部大牢死囚众多,难免也有几个,惹王爷心烦的。”沈浩俯首。 景明颔首,“侍郎大人好眼力,真不愧是王爷看中的人。听说尚书大人旧疾复发,这两日告假在床。王爷觉得群龙不可无首,刑部压力太大,尚书大人的身子怕是吃不消,如今是该物色一下适合的人选,继任顶替才是。” 沈浩欣喜若狂,面上虽极力克制,声音却难免激动轻颤,“还请景大人指点迷津。” “侍郎大人不是说了吗刑部大牢死囚众多。既然是死囚,就不必占着地方,浪费粮食了。”景明睨了沈浩一眼,“如此,可算清楚” “这”沈浩犹豫,“睿王府那头,怕是不便。” “想不到侍郎大人看不上尚书之位,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两手准备,进可攻退可守,佩服佩服”景明敛了面上笑意,眸色肃冷无温。 沈浩心惊,面色骤变,“下官岂敢悖逆摄政王,只不过睿王爷若是闹起来,下官人微言轻,怕是无力相抗。” 景明冷哼,“摄政王府动的手,睿王爷难不成还能过来找王爷,再打一架吗” “不敢不敢。”沈浩身子直哆嗦。 “成与不成,你都看着办。给王爷办事,要记着一个规矩。”景明冷眸直视,“王爷这人,最恨别人有太多的解释。王爷只看结果,不计过程,不论手段。明白吗” “是。”沈浩容色微白。 景明笑着走出门,“不送。” 额头薄汗涔涔而下,沈浩咽了咽口水,这才弓着身子快步走出摄政王府。脊背发凉,这地方果然令人瘆的慌。再不走,他怕自己会脚软,再也走不出去了。 东方旭就站在花厅的窗外,指尖轻轻捋过鬓间散发。 儒巾未缚,墨发轻垂,这一副唇红齿白的面孔,嫣然若女子,俨然若倾城。不笑则已,一笑误国。一袭白衣,缓步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宫灯摇晃,衬着他极好的面孔,宛若梨花绽放,又似芙蓉出水。没有一点点杀气,也没有一点点冷意,浑身上下散发这温润的书生卷气。 若不是知道他的所作所为,谁都不会将他与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联系在一起。 殊不知这白面书生,实则才是毒蛇猛兽。 走回自己的房间,偌大的房间里,遍布鲜花果品,散着缭绕的瓜果清香。房间正中央,是一个极为精致的手绘牡丹鱼缸,鱼缸很大,若双人床大小。少许睡莲伏在水上,似被这炭火的温暖熏得昏昏欲睡,姿势慵懒而妩媚。 睡莲下头,鱼儿成群。 云官疾步上前,“公子,跟着王爷去代州府的人,被发现了。” “然后呢”东方旭面无波澜,伸手拂开水面的睡莲。 云官深吸一口气,低哑着声音,“所有人都被杀,唯独一人逃出,回来报信。” “人在何处”东方旭问。 云官道,“在外候着。” “进来吧”东方旭捋起袖子,将手伸进水里。 负伤的暗卫跪在东方旭身后,“公子恕罪,卑职办事不利。” “跟到哪儿,被发现的”东方旭也不恼,口吻平静。低呆估弟。 暗卫道,“刚到代州府,他们便开始打听夏雨此人的背景。卑职等不慎被发现,悉数惨死在他们的手中,无一生还。” 东方旭眉头微蹙,“夏雨哼义父什么时候对一个黄毛小子,舍得花这样的功夫” “卑职无能,请公子再给卑职一个机会,卑职一定不辱使命。”暗卫俯首。 东方旭从水中捞了一条鱼,笑得极美,“义父的人,可曾认出你们” 暗卫急忙摇头,“不曾认出来。” “极好。”东方旭轻笑,“你不是说了吗无一生还” 音落,暗卫陡然抬头的,瞪大眸子。 东方旭手中的鱼儿瞬时被丢出去,锋利的鱼鳍划过暗卫的脖颈,而后又旋转着回到了东方旭的手中。鱼儿染血,却毫发无损。 暗卫扑通倒地,眼珠子瞪得斗大,眸色极尽惊惧之色。 脖颈处,鲜血如注。 东方旭若无其事的将鱼儿丢回鱼缸,只听得扑通一声,溅起水花无数。鱼儿身上染血,入水后,血迹徐徐浮出水面,缭绕数缕血丝,格外的好看。 云官站在一旁不敢吭声,东方旭杀人,从不手软。 “我的鱼饲料呢”东方旭问。 云官急忙去取了鱼饲料过来,双手奉上。 抓了一把鱼饲料,随意丢进鱼缸里,东方旭笑道,“这鱼让我惯坏了,除了我这精心置办的鱼饲料,别的一概不吃。”语罢,他看了云官一眼,而后将视线落在倒伏血泊中的暗卫身上,“这一身皮肉,总该物尽其用才是。是我的东西,不管是好是坏,都要由我自己处置,谁都别想染指。” “是”云官颔首。 又多了一袋鱼饲料。 东方旭缓步走开,云官慎慎的睨一眼鱼缸里拼命吞吃鱼饲料的鱼群,只觉得毛骨悚然。这些年,这些鱼换了一批有一批,吃的东西却永远的一成不变。 “公子,是否重新让人去代州”云官问。 东方旭摇头,“去多了,义父就会怀疑,你想死吗” 云官垂头不语。 “盯着刑部大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今什么都不及她的性命来的重要,人若死了,查到那么多,又有什么用”东方旭眯起危险的眸子,“不过,义父已经决定下手,我倒要看看,夏雨这一次还有没有这么大的命” “是。”云官快速退出房间。 夏雨东方旭轻吐一口气,却又想起了那张顽劣不堪的稚嫩容脸。十多岁的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靠她自己,在她的身上,他竟找到了昔年的自己。一样的固执,一样的自谋生路。 不同的是,她自由自在,身上充满了令人渴望的那种青春,激情澎湃,对生活对人世间的人或事都难得的热忱。 而他,连命,都不是自己的。 他不羡慕富贵荣华,不羡慕权倾天下,却有那么一瞬,嫉妒过夏雨。 年少气盛,凭着一腔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在京城里肆无忌惮的闯祸。而现在的他,却是瞻前顾后,生怕行差踏错。 可夏雨也有夏雨的烦恼,比如半夜睡觉的时候,她最恨被人叫醒偏偏一睁眼,还是一群凶神恶煞的狱卒酷吏,将她硬生生从木板床上拽起来,直接拖到了刑房。 “啊”的一声,她被人丢在了地上,摔得骨头都要散架。耳畔一声刺耳的惊堂木之音,惊得夏雨一下子惊醒,眼珠子瞪得斗大。环顾四周,黑压压一片酷吏,一个个都用那种毒辣的眼神盯着她。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就是待宰的羔羊,已经被人架在了火炉子上,只等着将火烧的旺旺的,而后将她活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阎王爷也要绕道 挠了挠脖子,夏雨看一眼堂上坐着的官员,她自然不认得眼前这人是谁,不过能坐在上头的一定是官老爷。急忙陪着笑脸端端正正的跪着,“青天大老爷。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把小的拎出来溜一圈,是何用意啊” “放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睡觉杀了人还能睡得着,可见其心之毒,其行可憎”堂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刑部郎中华文,按理说,这件事原本不该他来插手,可他还是走了这一趟。 夏雨瞪大眼睛,赵老九不是玩她吧怎么没打点好 这下糟了她咽了咽口水。环顾四周的刑具。 鞭子、钩子、烙铁、铁链、锥子各式各样,刀斧夹棍,一应俱全。这些东西,万一落在身上。估计会很疼吧关键是,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很难死得了。 “大人,睿王爷” “住口”华文冷喝,“还敢拿睿王爷的名头出来招摇撞骗,岂不是玷污了睿王爷的好名声来啊,掌嘴” “慢着慢着”夏雨疾呼,“大老爷,慢点打,你还没告诉我,大晚上的来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华文冷笑,一看底下跪着的夏雨,乃是贪生怕死之徒,心里便有了底。看样子,不用自己大刑伺候。这小子都可以乖乖的认罪。 主簿上前,将一份罪状铺在夏雨跟前,旁边摆着笔墨和红印泥。 夏雨蹙眉,“大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只要你签字画押,认了这杀人重罪。本官绝不会对你用刑。”华文皮笑肉不笑。 闻言,夏雨低眉望着身前摆着的白纸黑字,敢情是想屈打成招看样子这会,赵老九的威信也不好使了。怎么办签字画押 夏雨不是傻子,签字画押无疑是认罪,杀人的罪名那是要砍头的。夏雨再蠢,也不会做这种傻事。大刑伺候,熬一熬还是能喘气。若是签字画押。他们要是当场把她给杀了,那她可就是冤死了。 “大老爷,不是小的不签字画押,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夏雨可怜巴巴的望着堂上坐着的华文,一脸的委屈。 华文蹙眉,“什么难言之隐。” “小的怕自己画押之后,天下大旱,京城六月飞雪。”夏雨想着,说书先生是这样说的,反正冤死的人,肯定会招致异象。 “大旱哼你以为现在还是六月吗冬日将至,飞雪倒也罢了,只可惜你看不见。”华文突然冷了面孔,“好你个刁钻顽劣的恶徒,来人,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夏雨骇然瞪大眼眸,“你滥用私刑,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音落,已经被人按住。酷吏推了长凳过来,夏雨眼皮子狂跳,又是板子又是板子这养了十多年的屁股,自从跟着她来到京城,就没有一天好过 上次挨的板子才好了没多久,怎么又要挨板子 这京城里的老少爷们,为何那么喜欢打人的板子 隔壁的耳房内,沈浩淡然抿一口杯中清茶,听得刑房里的动静,嗤鼻轻笑。 徐福道,“大人,这小子怕是要吃苦头的。刑部大牢里的大刑,若是一一挨过去,只怕命都要折在里头。” 沈浩放下手中杯盏,面色微恙,“这就不是我的事了,是夏雨自己不中用,一点点刑罚都熬不住。何况,动手的又不是我,与我何干” “大人所言极是。”徐福躬身,“只要他签字画押,到时候就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她不傻,不会签字画押的。何况,背后还有睿王府撑腰,睿王爷的分量,可是一点都不比摄政王府轻。要怪,只能怪她自己的命不好,得罪谁不行,非得得罪摄政王府。若是做个寻常百姓,也不必遭此一劫。”沈浩轻叹,甚是惋惜。 徐福点头,“若是就这样被打死了,睿王爷就算追究起来,也只是找叶将军的麻烦。怪不到摄政王府,也迁怒不到咱们。大人这招借刀杀人,委实高” “睿王妃要铲除异己,咱们就不必挡着路,君子好成人之美。”沈浩轻笑。 蓦地,沈浩顿住,“怎么没声音了” 徐福附耳在墙壁处,“大人,这声音好似不太对劲。” 沈浩起身,也跟着趴在墙壁处听墙角,“打起来了” “打起来才好,可以当即格杀,以畏罪潜逃之名,名正言顺。”徐福笑得阴冷。 沈浩蹙眉,“不对劲。” 下一刻,他骤然直起身子,瞬时冷了眉目,“回府。” 音落,不做片刻逗留,快速离开。 确实是不对劲,被打的哇哇乱叫的不是夏雨,而是一干狱卒酷吏,连刑部郎中也被撞翻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躲到桌子底下。 夏雨坐在板凳上,看得眉开眼笑。 阿奴的武功对付这些人,自然是小菜一碟。三下五除二,打得这些专吃干饭的人,哭爹喊娘的跪地求饶。阿奴面色微白,一双空洞的眸子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低眉扫一眼跪地的狱卒与酷吏,麻木的抬头看向夏雨,嘴里唯有两个字,“求她。” 闻言,所有的人都爬到夏雨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磕头求饶。 夏雨得意洋洋的起身,抓起一旁的鞭子“啪”的一声抽在地上,惊得室内瞬时鸦雀无声。夏雨挑眉,“都那么想弄死我是吧告诉你们,小爷的命硬着呢阎王老爷见着我,还得绕道走就你们这帮仗势欺人的家伙,纯粹是茅坑里打灯找死” “不过,小爷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若有下次,我把你们一个个的耳朵都切下来下酒。” “是是是”为首的狱卒头子连连点头。 夏雨一眼就看见钻进桌子底下的华文,快步上前将他揪出来,“你给我出来” “女侠饶命,夏公子饶命”华文浑身颤抖,连滚带爬的跪在夏雨跟前。 夏雨得出个结论,如今朝廷太乱,当官这一行的风险太大。十个当官的,九个胆小的。剩下一个不怕死的,是芝麻绿豆的小官,空有清廉之名,却手中无权。 所以做官做官,先坐,才能做。 唉 “哟,刚才要对我用刑的时候,青天大老爷可是威风八面啊”夏雨冷嘲热讽,“怎么一下子成了缩头乌龟” “下官、下官”华文吓得直哆嗦,本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夏雨杀了,没想到死牢里还埋伏着阿奴这样的高手,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睿王赵朔悄悄留下的。这下倒好,杀不了夏雨,回头睿王爷非得抄了他祖宗三代不可。换做谁,都得吓得手脚发软,可这是赔上了身家性命啊 “吓官是个什么官吓大的”夏雨笑嘻嘻,“老爷,您也别哆嗦了,咱们坐下来好好算算账。”夏雨将那张认罪书折叠起来交给阿奴,“留好喽,我要是出了事,就拿着这个去找王爷,就说是这个吓官干的。大老爷,你说好不好” 华文额头上的汗珠子不断的淌下,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此刻早已六神无主。 阿奴依言将认罪书塞进了怀里,依旧麻木无温的站在一旁。怀中抱剑,如泥塑木桩般杵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夏雨祸祸。 这是刑部大牢,但这些人想背着睿王府杀了夏雨也是事实。只要这件事捅出去,这里所有人都得死。睿王赵朔,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所以,就算夏雨把整个死牢都翻过来,也不敢有人吭一声。低呆帅号。 别看夏雨大大咧咧,可这些门道,她还是摸得清楚的。赵朔在这些人心中的分量,就跟阎王爷的分量是一样的。谁敢招惹阎王爷,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吗所以现在,他们必须哄着她,惯着她,否则就等着勾魂使者来追魂索命 “喏,正好我闲来无事。”夏雨蹲大牢蹲得浑身发霉,“大家都起来,咱们相逢就是缘分。都说了,山水有相逢,天下皆弟兄。你们也不容易,咱也别见外。”她从怀里掏出沈星给的银票,又摸出了三颗随身携带的色子,将一旁的空碗拿了过来,“咱们来赌两把,打发打发时间,天不亮,谁都不许走。” 众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刚才还喊打喊杀,一转眼怎么画风全变了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盯着夏雨,包括阿奴也跟着稍稍蹙眉。 阿奴被赵朔派出去执行过不少人物,也跟过不少主子,可这一溜的主子里头,似乎没有一个跟夏雨这般心宽的。真的是心太宽这是什么地方怎的一点危机感都没有旁的不说,试问哪有人随身带着色子,随时随地想着赌两把 这可是刑部大牢是刑房周旁一圈的刑具,丝毫没有让夏雨心生畏惧。 “快点,不想死的都把钱拿出来。”夏雨正手痒难耐,难得遇见大场面,横竖有阿奴镇着场子,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头顶着睿王府的天,脚踏着睿王府的地,身边还有睿王府的阿奴,她现在浑身是胆子。 在这里赌,环境好气氛好,极容易产生视死如归的情绪。 一帮人,方才要死要活的,最后全部一窝蜂似的开始了赌钱。华文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得人没杀了,身上的银子赔了个精光。 天亮之后,所有人的脑门上、脸上都盯着硕大的黑墨王八,垂头丧气的走出去。钱输完了,夏雨就变着法的让他们继续赌。输了,就在脸上画乌龟,就连华文这个刑部郎中也不例外。 夏雨不要欠条,就喜欢画乌龟,这清一色的乌龟战队走出刑部大牢,真乃世所罕见。 “这是给你的。”夏雨回到自己的牢房,直接将一半的银子推倒阿奴跟前。 阿奴摇头,“不要。” “算是答谢你的救命之恩。”夏雨笑了笑。 阿奴转身往外走。 “你的脖子怎么了”她隐约看见阿奴脖颈上的伤,细细长长的血痕,好似鞭子打的。 阿奴不说话,只是麻木的站在那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有些话,要用心听 夏雨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撩开她的衣襟,果然是一道鞭痕,“谁打你” 阿奴不说话。 “是因为我”夏雨抿唇。 阿奴抬步往外走。 “对不起。”她突然道,“是我连累你。” “不疼。”阿奴纵身一跃。快速的飞身上了房梁。自从赵朔走后,她就一直蛰伏在夏雨的牢房上方。对她而言,使命就是命,除此之外,不该有属于自己的灵魂存在她能活着,只是因为每次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仅此而已。 一个人蹲大牢,夏雨坐在木板床上,数完了银子又觉得无聊。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一闲下来整个人都不得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睿王府。 书房。 赵朔揉着眉心,“赌上了” 李焕点头,“是。探子回报,说是本来刑部郎中几欲下手。所幸阿奴出现,制服了所有人。但夏雨不许阿奴伤人性命,反倒笼了这一群人,彻夜聚赌。最后”他顿了顿,轻咳两声,“所有人都输给了她,就开始在脸上画乌龟。” 可以想象,一大早,华文领着那些酷吏从死牢出来,一个个的脸上都画着黑漆漆的乌龟,是何等排场 这种事,也只有夏雨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才能做得出来。 换做是摄政王府或者睿王府的任何一个人,要么狠狠惩处,要么杀了作罢,还能这般玩耍的。世间也就心宽至此的夏雨一人 “是哪个刑部郎中”赵朔抿一口茶,抬头望着李焕。 “是华文。”李焕俯首。 赵朔眉头微蹙,伸手取过一旁的书籍看了两眼,仿佛又觉得缺了点什么,干脆放下,起身往外走。外头的阳光倒是极好的。秋高气爽。只是这养心阁突然安静下来,整个睿王府紧跟着恢复了最初的死气沉沉,倒有些 “真有不怕死的。”赵朔负手而立,凝眉望着鱼池泛起的涟漪。 李焕颔首,“是,王爷早前就警告过,没想到还是有人敢以身犯险。所幸留了阿奴这一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知道是不是摄政王府。是否还有下一步举动。” “东方越”赵朔冷笑,“若是东方越下手,一个阿奴算什么,夏雨照样得死。” “那么”李焕凝眉,“还有人搀和其中” “去让御史台章大人过来一趟。”赵朔别有深意的眯起桃花眼,使团将至,夏雨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到时候使团来朝,局面越发混乱,他若一着不慎没能顾及她眼皮子微挑,这丫头太不叫人省心,总该编排她做一些事,才能收得住她的性子。 李焕点头,“是。” 少女劫杀一案,如今夏雨搅合进去了,若是没有个了断,依着那丫头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没能抓住陷害她的人,她岂会就此收手。既然知道她的性子,与其拦阻不如成全。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赵朔惯来运筹帷幄,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气定神闲。 然则叶尔瑜却是急得跳脚,焦灼的在房内来回走动。 杏儿快速进门,面色苍白,“小姐小姐” “如何,死了没有”叶尔瑜忙问。 杏儿摇头,“今儿一早,奴婢就去刑部外候着,结果”她迟疑了一下,低头咬唇,“没想到夏雨如此厉害,竟然、竟然毫发无损。”低贞协巴。 “何以会毫发无伤”叶尔瑜愕然,“难不成刑部郎中没办事” “事倒是办了,只不过”杏儿深吸一口气,“王爷不知何时留了一名暗卫在夏雨身边,郎中大人还没动手就、就被发现了,如今还落了把柄在夏雨手里。郎中大人说,小姐重托,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请小姐莫要再提,权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叶尔瑜气的面色煞白,“岂有此理,想不到她的命这么大。” “小姐,既然有王爷的人守着她,那咱们”杏儿退缩。 叶尔瑜突然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杏儿脸上,“没用的废物,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这下好,抓不住狐狸惹的一身骚,还让夏雨握住了把柄。这下倒好,只要王爷查出来,就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杏儿泣声跪地,“奴婢知错,请小姐责罚。” “这是怎么了”赵妍轻咳两声,缓步踏入房中,乍见杏儿跪在地上哭,忍不住娇眉微蹙,“杏儿又犯错” 当着赵妍的面,叶尔瑜自然不能放肆,随即敛了面上的怒意,转而轻叹一声,“让公主见笑了。”说着俯身行礼,“尔瑜失仪,请公主见谅。” 赵妍搀了她起身,“咱们是好友,何必如此见外。这也没有外人,就不必行礼了。”说着,赵妍优雅轻笑,“看你脸色不好,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母后有命,使团即将入京,让我明日回宫,便不能再与你留在睿王府了。” 叶尔瑜蹙眉,“明日就回宫” “是。”赵妍坐定,从容浅笑,“明日就回去了,留你一人在这,倒有些舍不得。你若有什么难处,现在只管说,否则我回了宫,可就帮不上你了。” 叶尔瑜心下一顿,眸色微转,嫣然笑道,“公主久居宫中,却心地善良,尔瑜万万不能及。可心中还是有少许疑惑,敢问公主,若是夫家妻妾成群,身为主母,该当如何” 赵妍想了想,低头轻笑,“活出自己,每日容光焕发。试想一下,谁家男儿,愿意整天对着一个怨妇人的眼睛,能观万物,能窥他人心,却唯独看不到自己眼睛里的东西。凡事有利自有弊,与其对别人指手画脚,不如做好你自己。你若十全十美,旁人如何与你相争” “话是如此,可世间哪有十全十美之人。”叶尔瑜轻叹。 “你说的,是夏雨之事吧”这是赵妍,第一次直面夏雨这个问题。 叶尔瑜稍稍一顿,抿唇不语。 “与其费工夫花心思去跟夏雨争抢,不如大度一些。男人喜欢女人,有容人之量,不喜欢女人斤斤计较。”赵妍轻咳几声,面色微白。 “我容得下她,她却未必容得下我。”叶尔瑜别过头去。 赵妍点了头,“那就对了。” 闻言,叶尔瑜娇眉陡蹙。 “有时候,主动还不如被动。看似被动,实则却牢牢掌控了主动权。”赵妍揉着眉心,似乎身子不太舒服,话语间有气无力,“皇叔喜欢他,那就由着皇叔去吧,世间哪有什么从一而终之事。等到年岁渐长,他终究会明白,你才是他的妻,而夏雨充其量不过是个男宠。既无法绵延子嗣,也终究会色衰而爱驰。皇家男子多薄情,岂有长情之说。我身在皇室,却早已见惯了皇家冷暖,这些都不过寻常尔尔,何入吾心。” 叶尔瑜垂眸,“可他对我姐姐,不就是长情之说吗” 羽睫微微一颤,赵妍美丽的容脸,略显僵冷,“你姐姐运气好,早早遇见了他。可惜红颜薄命,早已香消玉殒。” “所以,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叶尔瑜眸色黯淡。 赵妍敛容笑了笑,“可是,能跟皇叔白首偕老的,不是死人,是你这个大活人。不是吗你姐姐纵然在他心上,却从未参与他的未来,真正的赢家是陪着皇叔白发苍老之人。” 叶尔瑜笑得微凉,“多谢公主,尔瑜必定牢记在心。” “还记得我宫里养的那一对兔子吗你让它吃胡萝卜,它反倒想吃青菜。你若让它吃青菜,它又惦记着萝卜,真是拿它没办法。”赵妍笑得欢心,“人又何尝不是呢” 眉睫扬起,叶尔瑜神情稍顿,仿佛明白了什么,随即笑逐颜开,“公主最心疼的就是这对宝贝兔子,如今都长成大兔子了,还一直养着。” “旧人旧物,总是最好的。”赵妍轻笑,“就看你会不会珍惜,懂不懂得珍惜罢了” 叶尔瑜颔首,心情豁然开朗。 欲擒故纵,有时候比步步紧逼更有成效。 小坐片刻,赵妍便起身笑道,“我去跟皇叔辞行,你可愿一道” 叶尔瑜颔首,“我陪你去。” 赵妍会心一笑,“好。” 二人相互扶持着,缓步朝着养心阁而去。 赵朔端坐花厅,薄瑶太后早已派人来过,说是使团即将入京,公主寄居王府多有不便,所以让公主明日回宫。 呷一口清香怡人的碧螺春,他便坐在这里,等着她们过来。 “爷在等人”李焕进门。 “你猜。”赵朔左手清茶,右手书籍,好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李焕不解。 御史大人这会应该还没出发,谁会来找王爷却听得外头传来轻柔的脚步声,脚下很轻,应该女子的脚步声,来的还不止一人。 “来了。”赵朔轻描淡写,视线依旧落在书籍处,浑然未予理睬房外来客。 李焕一笑,“爷似乎早有准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做人不能没良心 为^弯弯小貂^南瓜马车加更 容色温婉,眉目含柔,一颦一笑极尽优雅,举手投足皆是风情。赵妍浅笑盈盈,躬身行礼,“皇叔。” 叶尔瑜也随礼。“参见王爷。” 赵朔拂袖,淡然品茗,翻阅书籍,浑然不去理睬二人,“免了,坐罢” “皇叔在看什么”赵妍笑问。 “闲来无事,看看野史杂谈,消遣尔。”赵朔呷一口清茶,悠然自得。 赵妍道,“皇叔不是最近忙于使团入京之事吗怎的还有闲暇看这个” 赵朔轻描淡写,“本王身为皇叔。动动嘴皮子便是,何必自己亲自去做与人为器,下等人;使人为器。上等人,妍儿觉得如何” 闻言,赵妍唇边的笑意稍稍一僵,继而轻咳两声,悄无声息的掩过所有的情绪,“皇叔所言极是,妍儿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宫中寒来暑往数百载,何曾变却故人心。只不过有些人能洁身自好,安然自处,但有些人却心生非分,忘却了自己的身份。所幸妍儿是个聪明人,十多年来。从不曾让本王失望过。”赵朔放下手中的书籍,意味深长的瞧了赵妍一眼。 赵妍点头轻笑,“妍儿不敢忘。” “如此甚好。”赵朔抿一口茶,终于睨了叶尔瑜一眼。 便是这一眼,让叶尔瑜紧张的捏紧了袖口,脊背微凉,“王爷。公主明日就要回宫,你们好生叙旧,我这厢先行告退。” 赵朔点了头,叶尔瑜起身,极识礼数的行礼告退。 目送叶尔瑜离去的背影,赵妍笑道,“皇叔这又是何必呢尔瑜才是跟皇叔共度余生的人。” “我这余生,谁都做不了主。”赵朔起身,缓步走到门口。 赵妍定定的望着他伫立门口的背影。阳光落下,将他的身影拉得颀长。她缓缓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后,站在他的阴影里,唇角慢慢漾开少许笑意。眼底的光,愈发柔和,噙着少许璀璨之光。 “皇叔是真的喜欢夏雨吗”赵妍低低的问。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赵朔扳直了身子,没有回头看她。 赵妍深吸一口气,“妍儿知道,身为晚辈,不该过问皇叔的私事。只不过,尔瑜是妍儿的好友,妍儿不希望她不开心。宫中本就人情凉薄,能结交一两个知心好友,本是不易。妍儿很珍惜与尔瑜的情分,所以希望皇叔能公平一些,对尔瑜好一些。”宏农木血。 “所以你就教她如何争宠,如何去迫害别人如何去铲除异己,永绝后患”赵朔口吻冰凉,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愫。 赵妍抿唇垂首,“原来在皇叔心里,妍儿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我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你自己清楚就行。”赵朔抬步出门,没有回头,“话就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 他就这样,桀骜至绝的走出她的视线,不做丝毫的逗留。似乎在他的世界里,她与叶尔瑜一样,都是不被允许踏入的。 怅然若失的站在回廊里,赵妍苦笑。 李焕上前,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公主,这是王爷早早备下的生辰大礼。早前王爷未能赶回来,如今补上,还望公主莫要介意。” 赵妍一愣,“生辰” “公主的生辰不是十月初十吗”李焕笑道,“王爷特别交代,这东西一定要亲自交到公主手上。” “这是什么”赵妍娇眉微蹙。 李焕摇头。 赵妍轻轻接过,“替我谢过皇叔。” 李焕行礼,快速离开。 这个盒子不大,看上去应该是个装首饰的锦盒。可赵妍身为公主,什么东西没有,赵朔怎么会突然想起送她一套首饰 走回花厅,赵妍将盒子放在案上,如玉的指尖快速挑开外头的丝带,打开了盒子。视线骤然一僵,她快速将盒子关上,面色瞬时煞白如纸。 怎么会是这个 羽睫轻颤,赵妍咬唇不语,心却跳的极快。 下一刻,她抱着盒子,脚步匆匆的走出养心阁。 赵朔站在回廊尽处,远远的望着赵妍一路小跑的离开养心阁。薄唇微抿,唇线微微扬起,勾勒出邪魅无双的迷人弧度。 “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给公主补过生辰大礼”李焕上前。 “她不是很喜欢吗”赵朔眸色幽邃,墨色的瞳仁里,没有半点光亮。 李焕蹙眉。 很喜欢吗 看公主方才的神情,好似并不是很喜欢,反倒带着少许的惊惧之色。里头的东西,是王爷一手准备的,连李焕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会是什么东西呢 这个问题,只有赵朔和赵妍心里清楚。 兰珠候在养心阁外,乍见赵妍出来时面色如此惨白,慌忙迎上去,“公主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奴婢马上去传御医给您看看。” 赵妍抬手,怀里死死抱着那个盒子,“我没事,不必找御医。” “那公主是”兰珠一怔。 赵妍看了身边的宫婢们一眼,所有人都会意的退开数丈,只敢远远跟着。 “皇叔不知为何,突然补了一份生辰大礼。”赵妍深吸一口气,咬唇不语。 兰珠蹙眉,“公主的生辰已经过去了,怎么王爷现在才想起来公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我也怀疑过,只是想不通,皇叔到底意欲何为。”赵妍缓步朝着房间走去,“这件事,不许与任何人提起。回到宫里,也不许告诉母后。” 兰珠颔首,“奴婢省得。” 身为奴婢,自然也不敢问,赵妍到底收到了什么礼物。奴才有奴才的本分,主子有主子的底线。主子高兴的时候,奴才还是奴才,主子不高兴的时候,奴才连狗都不如。 迷惑不解的除了聪慧的赵妍公主,还有被茶水呛到的沈浩。 没想到的是,夏雨不但安然无恙,还抓住了郎中大人的把柄。如此一来,刑部上下,谁还敢轻易对付夏雨。 何况,牢里还有个睿王府的暗卫阿奴。 “还好大人谨慎,没有亲自动手,否则被抓住把柄的就该是大人您了。”徐福上前,低低的笑着。 沈浩颔首,拂去唇边的茶渍,“没用的废物,这华文也是个绣花枕头,该下手的不下手,这下可好,以后都别想动手了。有那么厉害的暗卫守着夏雨,谁都别想动夏雨一根毫发。” 徐福轻叹,“大人,看样子睿王爷对夏雨极为重视。” “夏雨”沈浩眯起危险的眸子,“想不到她竟然会有如此贵人相助,不过杀人的罪名,要想洗干净,怕也不易。咱们,有的是世间。” 徐福皱眉,“可是大人,听说您的同窗好友梁大人,打从睿王府出来,就开始着手调查此案。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眉目,若是有了眉目,到时候破了杀人大案,这文华殿行走的位置,怕是留不住他了。” 沈浩心头一惊,“你的意思是,他会位居我之上” “若他真有本事破了这案子,还了夏雨清白,睿王爷岂会亏待他。更何况,摄政王肯定也会极力拉拢。一旦让梁大人翻身,对大人您在摄政王心目中的地位,可谓有弊无利。”徐福压低声音,说的煞有其事。 “哼”沈浩冷笑,“我才是金科状元,他若真有本事,又岂能屈居我之下。你让人盯着点,若有风吹草动,及时报我。” 徐福颔首,快步退出书房。 沈浩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望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千秋山河图。 “千秋一夜山河寂,问鼎天下是谁家”沈浩极为满意的望着这副极为名贵的画卷,指尖轻轻的抚过画面,这可是个好宝贝。比他府中任何一卷画都要昂贵,真是令人爱不释手。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纸上山河,却不觉沈星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 “哥。”沈星站在那里,极为不悦的盯着沈浩的背影。 沈浩一怔,随即转身,换上笑容,“星儿,你怎么来了哥哥的书房,不是让你不要随意进来吗去别的地方玩吧” 他抚着她的发髻,笑得一如从前那个,疼惜妹妹的好哥哥。 沈星稍稍晃了神,继而恢复心神,“哥,你是不是要对付夏雨姐姐和梁哥哥” 沈浩眉头陡然皱起,扳直了身子,稍稍冷下脸,“这是朝廷之事,与你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关系。去玩吧,以后不许来书房。” “我问你是不是”沈星的性子若是犟起来,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出去。”沈浩冷然。 沈星上前一步,“是不是” “你”沈浩面露愠色,“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是不懂哥哥的朝廷大事,可我知道,夏雨姐姐待我好,救过我。”沈星昂起头盯着沈浩的眼睛,“哥,娘在世的时候说过,做人不能没良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半块玉佩 沈浩冷了脸,“胡言乱语什么小小年纪,懂什么什么叫没良心如果我不往上爬,我早晚会被人踩在脚下。我好不容易做了官,眼看着就要做到尚书之位,岂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如果我当不了官。你拿什么享受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还荣华富贵,都是我给的都是我挣的,你明不明白” “娘说过,穷要穷得有骨气,就算将来有钱了,也不能忘了做人的本分。有的钱不该是我们的,就一分也不能要。夏雨姐姐对我有恩,如果不是她,我已经死在了街上。上次是她不顾性命救我的,你忘了吗”沈星倔强的昂起头,“哥” “星儿。”沈浩换了口气。蹲下身子,将手搭在妹妹的肩头,“哥哥这么做。也只是想让我们的日子过得好一些。你只知道夏雨和梁哥哥的难处,可你懂得哥哥的难处吗哥哥也是迫不得已。” 沈星定定的看着蹲在跟前,神情黯淡的沈浩,“哥,要不咱回家吧既然为难,咱就不当这个官。我会洗衣做饭,我能照顾自己。” “哥哥除了写文章,别的什么都不会。哥还想给你攒点嫁妆,等你长大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沈浩笑着抱住自己的妹妹,声音哽咽,“娘临终前让哥哥好生照顾你。咱两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彼此。若是连你都不理解哥哥,那我当这个官还有什么意思” “哥,我想回家,我想娘。”沈星哭出声来,“哥,我想回家。” 沈浩红着眼眶。替妹妹拭去脸上的泪,“哥答应你,等过段时间,一定带你回家。” 沈星狠狠点头,“可不可以,不要伤害夏雨姐姐” “傻丫头,你夏雨姐姐如今就在大牢里,如果我真的那么狠心,她还能活吗”沈浩轻叹。“徐福不是咱们自己人,哥哥那些话,都是糊弄徐福的。你知道,他是别人的探子,是故意来监视我们的,所以哥哥不得不那样说。傻丫头,怎么连你都不相信我” 沈星一怔,“哥” “夏雨跟以儒兄,帮过我们,我们不能忘恩负义。其实哥哥已经派人调查夏雨姐姐的案子,等到水落石出那一日,夏雨就会平安无事的出来。”沈浩凉凉的笑着。 “真的吗”沈星破涕为笑,“哥哥真好。” 沈浩点了头,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过,星儿必须答应我,在这件事还没有完结之前,你不许闯祸。这事非同小可,若有差池,哥哥也保不住你。你稍安勿躁,在家静待佳音就是。” 沈星连连点头,“好,我都听哥哥的。”宏何长巴。 “只要星儿信我,比什么高官厚禄,都值得。”沈浩起身,眸中寒戾,一掠而过。 沈星转身离开,却不觉身后的沈浩,早已变了脸色。一张脸,黑沉无比,冷到极点。良心当他身份卑微受人轻贱的时候,那些人的良心在哪里当他一无所有被人唾弃百无一用的时候,那些人的良心又在何处 这世上,本就肉弱强食,何来的公平正义。 突然高高在上,为人俯视,那种凌驾于人的感觉,何其美妙难舍。纵然知道身边的人,都不过是阿谀奉承之辈,却觉得那些话,依然格外的悦耳动听。 已然是人上人,岂可再次跌落神坛,当下作的奴才。 沈浩最恨的,就是那些生来便享尽荣华富贵之人。为何同样是人,他们却含着金汤匙出生,而自己卑贱得命如蝼蚁,从小就任人践踏。 不过梁以儒,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纵然生在官宦世家,半点都没有高人一等的架势。无论是在代州府家中,还是出门在外,他只记得,自己是一介白衣,儒生一个。 如今他为夏雨的事情四处奔波,从始至终也没有拿自己的身份去压过任何人。 主仆二人坐在树下歇脚,相宜递上水壶,“公子,喝点水吧” 梁以儒拭去额头的汗珠子,伸手接过水壶喝了两口,“相宜,你也喝点。” 相宜颔首,“公子,这一带咱们都走遍了,都说没见过夏姑娘,看样子是找不到线索的。” “人是在这里抓的,不可能做的天衣无缝。咱们再仔细找找,便是找不到阿雨的痕迹,若有人能看见死者的行迹,也是好的。”梁以儒环顾四周,皆是民宿。 当日,夏雨便是在这里被诬陷杀人,人赃并获。 有不少人看见了当时的场景,但梁以儒去追问,却始终无一人看见案发经过。所言都不过是事后之景,对洗清夏雨的冤枉,没有半点裨益。 相宜收拾好水壶,搀了梁以儒起身,“可是这样毫无头绪的找下去,要找到猴年马月” “再难也要找。”梁以儒低头轻叹,“谁让她是夏雨呢” 相宜无奈的摇头。 实在找不到头绪,梁以儒决定去找沈浩,去看一看仵作的验尸报告。他是文华殿行走,根本接触不到刑部的文件,所以沈浩身为刑部侍郎,自然是比较方便的。 “公子上次连千秋山河图都送出去了,也不见他办事。这会还打算送什么老爷给的,就这么几件宝贝,公子别再送了。”相宜嘟嘟囔囔。 梁以儒顿住脚步,“钱财乃是身外之物” “可老爷给的,就不算身外之物。”相宜顶嘴,“若是老爷将来知道了,以为奴才没有拦着,不打断奴才的腿才怪。” “但凡有事,我担着。”梁以儒瞥了他一眼,“这张嘴何时变得如此琐碎,一刻也不消停。我爹在代州府,管不着京城之事。若他知道我这东西送出去,是为了救人,他纵然心疼也不会轻易责怪。” 相宜垂头不语。 蓦地,相宜一顿,心道,公子怎么不走了 一抬头,竟然看见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黄公子身边的奴才,叫什么顺子”相宜蹙眉,扭头望着梁以儒深思的模样,心下不解,“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对了公子,黄公子与你们是结义兄弟,他不就是在宫里办事的吗若是能让黄公子走走关系,也许会事半功倍。” “虽说是结义兄弟,但毕竟是一面之缘,没有太多的实在交情,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梁以儒办事,素来小心翼翼。想了想,他取出怀中的半块玉佩。这还是当日结义之时,赵禄掰碎了赠与梁以儒和夏雨的。 相宜不解,“公子,怎么了” 梁以儒伏在相宜的耳畔,悄然说了几句,相宜重重点头,接过梁以儒手中的半块玉佩便快速跑开。 但愿,世上之人,都未及凉薄之地,尚有情义未泯。 顺子挑了几件颇有新意的木头物件,这才在一旁的面摊处坐下。等吃完了面,再回宫不迟。 “客官,您的面。”老板上了一碗热腾腾的面。 顺子拿起筷子便津津有味的吃上,哪知一眼就看见邻桌手中的东西。 邻桌坐的是个中年男子,相貌平平,只是看其服饰,应该还算小有钱财。他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中的半块玉佩,时不时放在阳光底下照着,煞有其事的查看玉质如何。 嚼了一口嘴里的面,顺子心中异样。再仔细一看,那不是皇上的东西吗他打小伺候在皇帝跟前,皇帝的随身物品,他是最熟悉不过。这物件,皇帝当时赏给了两个平头百姓,并与那两人称兄道弟。 怎的这物件会落在别人手里 快速放下手中的碗筷,顺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敢问这位爷,您这手里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怎么,你喜欢”那人抬头。 顺子一笑,“是是是,我家主子最喜欢收集玉石,我看你这个东西,晶莹剔透,乃上上之品。敢问这位爷,哪儿能买到这样的好东西,我也好去给我家的主子去买上一个。” 那人大笑两声,“有钱也买不到,这是我从当铺里得来的。也不知是哪个不识货的,竟然将这样的好东西当了去,委实可惜。所幸被我遇见,便买了下来。” 闻言,顺子身形一震,“当铺” “是啊,是当铺里买来的,怎么了”那人蹙眉。 顺子笑道,“不知阁下能不能割爱,把这个让给我,多少钱都没关系。” 那人犹豫,“这么好的东西,我为何要让给你” 听得这话,顺子慌忙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我家主子早前也有这样的一块东西,我看着与你手中的好似是一对,若是真能凑的上,也算是缘分。” “一对”那人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玉佩,“好似是该有另一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我做什么都是值得 顺子费了不少唇舌,才将玉佩买了回来。揣着怀中的玉佩,他连面都顾不上吃,就急急忙忙的回宫去了。 巷子口,拿了钱财的男子快步走到相宜跟前,“这位公子。一切都按照你的吩咐,将玉佩卖了。” 相宜取了一锭银子交给他,“这件事,还望保守秘密,否则传出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人连连点头,“公子放心。” 目送那人离开的背影,相宜快速回到梁以儒身边。 梁以儒正坐在茶楼里,临窗品茶,永远的一副波澜不惊之态。 “公子,按照你说的。玉佩到了顺子的手里。想必过不了多久,黄公子就该知道你们出事了。”相宜将银票放在梁以儒跟前。 “收着吧,还要还回去的。”梁以儒放下手中杯盏。淡淡道,“若他有心,自然会知道我们出事了。若无意,就当是原物奉还,从此再无瓜葛。” 相宜点了头,“那公子,咱们现在该做什么” “什么都不必做,等着就是。”梁以儒不是不知道,沈浩这人好高骛远,名利之心胜过一切。不看别的,只看他对千秋山河图的态度,那难以遮掩的贪婪之眸。便已经将沈浩完全出卖。表情、话语、举止,都能骗人,可眼睛里的东西,是不会骗人的。 “公子,不去沈大人那儿了”相宜皱眉。 梁以儒低头轻笑,“去不去,其实都一样。” 相宜一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顺子回了宫,换回太监的衣服,躬身快步前往“索香宫”。 “皇上”顺子在门外跪身行礼。 赵禄摸着手中滑溜溜的木条,漫不经心回了一句,“是顺子回来了进来。” 顺子躬身,快速进门,“皇上,奴才回来了。” “帮朕试试看,这次的木条。能承受多少的张力。”赵禄充满期待。 一室的好木材,殿内充满了木屑清香,赵禄手持木匠专用的刨子,仔细的查看刚刚刨好的木材。放眼望去,随处可见木凳木桌木椅,包括哪些奇奇怪怪的木质“作品”,皆出自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之手。 想来,他是大燕朝第一位,醉心木艺的皇帝。 也是第一位,堪称能工巧匠,技比鲁班的九五之尊。 顺子站在那里没敢动,赵禄一怔,“怎么了朕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皇上,奴才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顺子垂头。 “什么事那么神神秘秘,说”赵禄放下手中的刨子,开始查看自己的作品。 顺子取出半块玉佩,置于掌心,双手高抬过头顶,毕恭毕敬的走到赵禄跟前,“皇上请过目这是奴才” 赵禄睨一眼顺子手中的玉佩,面色骤变,一把握在手中,“你什么地方得来的” 闻言,顺子扑通跪地,“皇上恕罪。这是奴才从宫外的一家当铺里买来的,说是有人典当在那。奴才见着眼熟,便重新买了下来。皇上之物,岂能流落在外。” 他可不敢说,从别人手里转了一圈才买回来的。若是皇帝动了气,他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不是我送给两个义弟的东西吗”赵禄面色微怒,“怎么会在当铺里”他蹙眉,“难不成他们出事了又或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顺子跪在那里,“皇上,这毕竟是” “废什么话,赶紧去收拾一下,朕要出宫。”赵禄拂袖而去。宏何长亡。 顺子拭汗,急忙跟上去,“皇上,大夏的使团即将入朝,太后娘娘吩咐,皇上不许出宫。皇上皇上您别去了,太后娘娘” 赵禄顿住脚步,“顺子,你到底是朕的人,还是太后的人” 顺子心惊,“奴才不敢奴才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可不敢悖逆皇上。奴才只是担心皇上的安危,若是皇上在外头遇见了什么事,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奴才担当不起。” “朕才是一国之君,母后若是怪罪,朕来顶着。”赵禄冷哼,“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觉得朕不中用,如今连朕的话也不好使了对吧” “奴才不敢”顺子差点哭出声来。 “出宫”赵禄快步走进寝殿。 换了衣服,从皇宫的偏门悄悄溜出去。 可京城那么大,上哪儿找人去了梁以儒的住处,却大门紧闭,也不知去了哪里。赵禄心里着急,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只期望着能碰见夏雨或者梁以儒。 “公子,回去吧。”顺子低低的开口。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赵禄冷道,“没找到人,我怎么可能安心回去他们二人都不是见利忘义之人,更不是贪慕虚荣的,怎么可能把我的玉佩给典卖除非遇见了难处” “公子,人心难测,保不齐” 不待顺子说完,赵禄顿住脚步,狠狠瞪了他一眼,“若他们真的是这样的人,那我就问个清楚,也好断了这份情谊。” 正说着话呢,相宜喊了起来,“黄公子,黄公子” 赵禄欣喜若狂,“总算找到了”音落,已经疾步上前,“相宜,你家公子呢” “公子在里头候着,请黄公子随奴才进去。”相宜早早就候在街口,为的就是等赵禄前来。如今,总算等到了。 临窗而坐的,不是梁以儒又是何人。 “大哥。”梁以儒起身。 “出了什么事”赵禄还不待坐下,就已经开口。 梁以儒轻叹一声,面色凝重,“阿雨出事了。” 赵禄瞪大眼眸,“什么” 既然他来了,梁以儒便相信,赵禄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也绝非凉薄之人,便原原本本的将夏雨之事全盘托出。 “杀人”赵禄蹙眉,“三弟会杀人混账东西这些刑部的人,是干什么吃的领着朝廷的俸禄,却如此混账” 梁以儒轻叹,“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让顺子去找你。得罪之处,还望大哥莫要介意。万般无奈,出此下策,实乃情非得已。” 赵禄摆了手,从怀中取出玉佩,“我早说过,你们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宫门口找我。二弟太过谨慎,许是觉得我会见死不救吧” 睨一眼赵禄手中的玉佩,梁以儒笑得微凉,“杀人重罪,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都想独善其身。这是人之常情,我岂能把太多的赌注都压在你身上。何况,这件事如今牵扯太大,即便你来了,也未必能让阿雨脱身。弄不好,反而会连累你。” “我与阿雨乃是青梅竹马的情义,为阿雨奔波本就是义不容辞之事。可你不同,你既然在宫中行走,那便是前途无量之人。你若不肯帮忙,顾及自身,也是情有可原。彼时,就当是原物奉还,也免教你到时候受到牵连。” 赵禄稍稍一怔,上下打量着梁以儒,“二弟的深思远虑,果然教人拜服。” “只不过是平常心对待,何来的深思远虑。”梁以儒从相宜手中接过银票,笑了笑道,“原物奉还。” 赵禄轻笑,“二弟好厉害。”说完,便将玉佩推倒梁以儒跟前,顺子快速的收回银票。 梁以儒摸着手中的半块玉佩,心头想着夏雨如今在牢中的状况,不觉愁上心头,“阿雨最喜欢自由自在,如今一个人关在刑部大牢,也不知道会怎样。” “你放心,这件事既然我知道了,就一定会管。”赵禄冷了眸。 顺子抿唇,“公子,此事睿王府与摄政王府都插手了,您在插上一杠子,怕是更乱了。要不,找个可信之人,也免得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公子您” “胡言乱语什么”赵禄冷斥,“此事纵然不是我义弟之事,然则人命关天,岂容儿戏谁的命,不是命”他轻叹一声起身,“二弟只管放心,我现在就回家,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三弟之事就是我的事,有我在,看谁敢动他。” 梁以儒起身,躬身作揖,“多谢。” “兄弟之间,何须多礼。”赵禄搀起他,“我还是那句话,若有什么难处,你只管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竭尽全力。” “承情不负,肝胆相照。以后但凡以儒能做到的,大哥但说无妨。”梁以儒笑了笑。 两人并肩走出茶楼,外头天色已黯。 “其实,我倒是很佩服二弟的为人。这世上很多人,别说是青梅竹马,纵然是世交,若是遇见了这种事,都唯恐避之不及,哪像二弟你,还眼巴巴的东奔西跑。你该明白,若是寻常的案子倒也罢了,偏偏招惹了摄政王府,那可就不简单了。”赵禄边走边道。 梁以儒颔首,“就因为招惹了摄政王府,我才不能坐以待毙。否则,阿雨死定了。” 赵禄点了头,“说的也是。” 正说着话呢,赵禄稍稍侧脸回头,却被梁以儒一把按住了手腕,“别回头。” 赵禄心下一怔,“有人跟着。” 梁以儒颔首,“待会你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我把人引开,你有多远走多远。” “那你呢”赵禄压低声音。 “从我走进茶楼,他们就跟着了,显然是冲着我来的。”梁以儒松开手,淡淡的笑着,眉目温和儒雅,“我救不了阿雨,只希望你能帮她一把。若能换得她的性命无虞,我做什么都值得。” 语罢,梁以儒朝着赵禄躬身,转而快速朝着另一条路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梁以儒领着相宜越走越快,如今只能往睿王府方向赶紧走。只要到了睿王府门前,这些人就会退却,不敢拿他怎么样。 只是他手无缚鸡之力,而后头那些“尾巴”,可都是精壮的暗卫。 若要杀他。全然不费吹灰之力。 “公子,你快走,奴才给你挡着”相宜颤着声音,眼角的余光不断的瞥向身后。 梁以儒顿住脚步,面色微白,“你觉得,以你一人之力,能挡住他们几时” 相宜咽了口唾沫,“挡、挡不住。” “他们的目的是我,横竖两人在一起都是死,你赶紧去睿王府报信。我”梁以儒袖中拳头握紧,“我能拖一时是一时。” “公子,奴才不走奴才” “你不走。我就会死。你若走了,我还有一线生机。走”梁以儒冷了音色。 相宜一咬牙,撒腿就跑。 梁以儒拢了拢衣襟,深吸一口气扳直身子,人之立于天下,当俯仰无愧,当死生无惧,当风骨永存。捋直衣袖,梁以儒缓步走在人群里。 他不知道相宜能不能赶得及回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看到夏雨出狱。可是他知道,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都不能躺下。 可是越往前走。人越来越少,到了最后,漆黑一片,已是绝境。 苦笑两声,天若亡我,没奈何。 转身,梁以儒无惧无畏的望着。齐刷刷站成一排的陌生面孔,“你们是谁派来的” 为首的面色蜡黄,笑得冷冽,“你自己得罪了谁,心里不清楚吗” 梁以儒轻笑,“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还有什么是你们不会做的” “有。”那人冷笑,“我们唯一不会做的。就是放你一条生路。就算你跪地求饶,也不行。” “跪地求饶吗”梁以儒大笑两声,眸色利利,“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他声音一顿,立时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为虎作伥,今日我梁以儒纵然身死,亦不屈服。牙尖嘴利,看你们这群摄政王府桌下狗,到底能啃多少骨头” “杀”为首退后一步,身后的两名男子随即持刀上前。 夜色暗沉,四下安静得可怕。 梁以儒只听得她们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朝自己靠近。他知道,那是勾魂使者的脚步声,他也明白,自己此生到头了。 刀,高高举起。 他重重的合上眸子。 “二弟二弟”赵禄拍打着梁以儒的脸颊,“快醒醒” 李焕蹙眉,“皇上,让卑职来吧”他凝力掌心,将一口真气缓缓注入梁以儒的心口。少顷,他收了手,低低的喊了一声,“梁大人” 梁以儒勉力睁开眼睛,“我这是到了阴曹地府了吗” 赵禄欣喜若狂,“朕还没点头,谁敢带你去阴曹地府” 闻言,李焕单膝跪地,“皇上恕罪,卑职保护不利,来迟了。” “不迟不迟,来的正好,正是刀下留人的好时候。”赵禄搀起梁以儒,“没事了,还好赶得及时。” “皇上”梁以儒一怔,随即伏跪在地,“下官该死,有眼不识皇上驾到,竟然与皇上称兄道弟,请皇上恕罪。” 赵禄蹙眉,“下官你是什么官” 李焕道,“皇上,梁大人乃是金科殿试的榜眼之才,是皇上钦赐文华殿行走。怎么,皇上都忘了吗” “榜眼”赵禄恍然大悟,“朕只当是同名同姓,全然未想到会如此之巧。这下倒好,朕许你高官厚禄,你来做朕的辅弼之臣。” 梁以儒跪地,“下官怕是才疏学浅,当不得皇上的信重。” 李焕随即道,“梁大人饱读诗书,才富五车,精通经国之略,能为皇上尽忠,乃是梁大人的福分,也是天佑我朝。卑职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音落,梁以儒稍稍蹙眉。 心里,却明白了大概。 “起来。”赵禄搀了梁以儒起身,“如此甚好,你既为朕的朝臣,又是朕的结义兄弟,更是亲密无间。朕信你,你便好好与朕谋事。现下,就先行处置三弟之事,如何” 梁以儒本欲继续拒绝,但皇帝显然是聪明的,提及了夏雨之事。如此一来,梁以儒连反驳回绝的底气,都没了。 “朕亲自过问此案,还三弟一个公道。”赵禄笑了笑。 梁以儒垂眸,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下官多谢皇上。” 是的,以后再也没有黄禄,而是赵禄。 世间就一个皇帝,所以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应该先君臣,后兄弟。古往今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例子,太多了。 李焕站在原地,躬身行礼,“卑职恭送皇上,即刻赶回王府,向王爷复命。” 赵禄颔首,“替朕谢过小皇叔的救命之恩。” 李焕俯首,赵禄带着梁以儒等人转身就走。 及至所有人消失在跟前,李焕脸上的笑意才消失殆尽。扫一眼地上的伏尸,“好了,都撤了吧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分,杀。” 音落,地上的“伏尸”快速起身,皆伏跪在地,异口同声道一句,“是” 语罢,所有人纵身一跃,瞬时消失无踪。 深吸一口气,李焕这才安然转身,快速回到睿王府。 睿王府。 养心阁内,赵朔站在回廊里,宫灯被风吹得左右摇晃。昏黄的灯光下,他一身白色的单衣随意披着,兴致极好的逗弄这眼前的鹦鹉。 鹦鹉唱着:爷是好人,爷是好人。 赵朔勾唇一笑,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泻下勾魂摄魄的琉璃之光。风华无双的五官,溢开蚀骨**的邪魅之笑,只那一眼,就足以教人挪不开视线。 “爷”李焕快步进门。 赵朔也不回头,照样逗弄着鹦鹉,烛光里,白衣翩迁,美得足以蛊惑众生。胸襟微敞,露出他麦色的肌肤,漾开迷人的健康光泽。 李焕行礼,“爷,业已办妥。” “我就知道,东方越那老家伙闲不住,总要闹出什么事来。”赵朔轻叹,“奈何爷最见不得恃强凌弱,不得已才出手扰了他的好事。” 李焕一笑,“亏得王爷运筹帷幄,如今皇上已经带走了梁大人,想必不久之后,定会委以重任。只不过皇上在摄政王那儿,似乎不太管用。” “管不管用是一回事,有没有心是另一回事。”赵朔慢条斯理的开口,“爷惯来不做无把握之事,只可惜了摄政王府那些暗卫,平白无故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宏何长划。 “爷所言极是。”李焕颔首,扬唇轻笑,“如今皇上已经带着梁大人去了刑部,想必很快就能有个处置。” 赵朔将手中最后一颗葵花籽丢给鹦鹉,懒洋洋的转身,眉目轻挑,极尽慵懒清贵之姿。 “睿王府与摄政王府相持不下,对谁都没好处,总该有个中间人,来决一生死。”赵朔拂袖,缓步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风微凉,墨发白裳,随风轻扬。 指尖轻轻捋过鬓间散发,赵朔优雅转身,“刑部那边,可有安排” “王爷放心,业已准备妥当。”李焕颔首,“只是摄政王府,未必会就此罢休。” “不罢休才好,皇上才有干劲。逼得皇上没路走了,自然会发狠。”赵朔轻描淡写,指尖轻而易举的夹住飘落下来的枫叶,百无聊赖的把玩手心,“是老虎总该出来磨一磨爪牙,若一直养着未曾试过,又怎知自己的分量有多少” 李焕垂眸,“王爷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横竖都是要成患的,不如早点成就。”他轻叹一声,“这大燕的江山,太重,不是每个人都能扛得起的。” “是。”李焕点头。 放眼静谧至极的睿王府,安静得犹如一潭死水。事实上,睿王府这潭死水,已经死了很多年。谁都不会明白,一人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是什么滋味。 高处不胜寒,又有几人能有好结果。 古往今来,功高盖主抑或权倾天下之人,要么自立为王,要么死无葬身之地。除了君王,谁能永远的万人之上须知,君王枕畔不容他人酣睡。 “夏雨在牢里还好吗”他问。 李焕一笑,“王爷放心,有阿奴在,好的很。经过刑部郎中一事,如今谁敢惹她。再说,若她要出来,就算刑部大牢多加几把锁,也是困不住她的。” 赵朔难得会心一笑,“这倒是事实。” 牢门算什么,就是地狱之门,她也能照闯不误。 睿王府倒是安枕无忧,摄政王府却是盛怒难抑。 景明一口鲜血喷出,伏跪在地不敢抬头,“卑职该死,请王爷责罚。” 东方越眸色肃杀,一身腾然杀气,“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你连个书生都杀不了,还折损了这么多暗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梁以儒接旨 景明跟着东方越那么久,武功自然不弱,能将他伤成这样,京城之内也是寥寥无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出手的,必定是睿王府那只千年狐狸无疑。 “卑职等刚刚找到梁以儒。还来不及动手,就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对方武功很高,卑职不是对手。”景明俯首。 “必定是李焕”东方越切齿,“除了他,还能有谁。” 能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除了赵朔那个千年狐狸,京城之内,找不出第二个。 只是东方越未曾料到,赵朔来了一招偷天换日。早早的打发了摄政王府的人,而后又若无其事,十拿九稳的在梁以儒和皇帝跟前演戏。 赵朔最喜欢的。就是装傻充愣,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梁以儒现在在哪”东方越冷问。 景明唇角溢着血,“不知。” “混账。”东方越切齿。“养你们这帮废物作甚” “义父这话说的没错,浑然是一帮废物,连皇上出宫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为义父效命”东方旭站在门口,阴测测的开口。 东方越冷然,“皇上出宫” “皇上不但出宫了,还遇见了梁以儒,如今都快到刑部门口了。”东方旭轻飘飘的进门,白衣书生容色未改,躬身行礼,极尽儒雅之气。 “刑部”东方越冷哼,“皇上这次倒是积极得很。”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义父难道没有想过,睿王府与摄政王府相持不下,中间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热闹。皇上年幼,自然为睿王府所利用。”东方旭眸色微转,笑得温和,“睿王爷打算让皇上做中间人,妥善处理此事。如此一来既能缓解双方的正面交锋,更重要的是让他的心肝宝贝开心果,成功的避开所有人的针锋相对。” 夏雨 东方越不得不承认,东方旭所言句句属实。赵朔这人的心思,决不能以正常人的心态去衡量,赵朔不按常理出牌,故而决不可小觑。 但若真相确实与东方旭所言相似,那么这个夏雨对赵朔而言,果然是极为重要的。如此一来。只要拿住了夏雨,只要夏雨还活着,赵朔迟早会有把柄落下。 人,若是有了软肋,就如同时时刻刻将刀子悬在头上。 “皇上去刑部作甚”东方越冷问。 东方旭笑道,“自然是去过问夏雨的案子,而且” “而且什么”东方越轻嗤。 “而且还请了御史台章大人出面,如此一来三司会审,便是板上钉钉之事。”东方旭蹙眉,“义父可曾想过,若是夏雨能安然无恙的出来,接下来的局面又会是怎样” 东方越冷眼瞧着景明,“滚” 景明急速退出去。 以眼角余光睨了一眼景明的背影,东方旭依旧笑得从容淡定,“夏雨安然无恙,睿王府又赢了一局,皇上势必倚重梁以儒,到时候睿王府与皇上联手,那便是名正言顺的清君侧。摄政王府执政朝纲多年,虽然颇有根基,但义父可别忘了,睿王爷的手里,还有先帝留下的十数万大军。这分量,真的一点都不轻。” “这还用你说吗”东方越又不是傻子,朝中朝下,多少人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表面上阿谀奉承,实际上都恨不能将自己食肉寝皮。 只不过,只要他活着一日,多少人就都得巴结摄政王府,必须乖乖的为他利用。 这就是现实。 东方旭行礼,“旭儿多嘴了。” “去刑部盯着。”东方越握住案上的杯盏,眸色深远冰凉,“若有风吹草动,立刻报我。” “是。”东方旭退出房门。 外头,云官早早的候着。 “公子何必去触霉头”云官跟在东方旭身后,甚是不解。 “我若不去,景明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东方旭笑得微凉。 云官一怔,“他可是王爷的心腹,怕是没那么容易被公子收入麾下。” “人心都是肉长的,义父待他如何,他自己心里清楚。不怕锦上添花,最好雪中送炭。这道理,还不明白”东方旭缓步走在幽暗的回廊里,四下的风,透着彻骨的凉。 “公子所言极是。”云官颔首,“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毕竟跟着义父多年,自然不会轻易的与我合作。只不过,他也不是傻子,义父纵然权倾天下,到底还是会老、会死。朝中局势多变,谁能笑到最后,还是个未知数。”东方旭顿住脚步,微微侧过身子去看摇晃的宫灯。宫灯外头,一只飞蛾正在撞着灯笼外壳。 东方旭轻笑,指尖微弹,瞬时一股力量直接将飞蛾弹入灯罩之中。燃烧的烛火,顷刻间将飞蛾燃烧殆尽。 云官点头,“只不过,睿王爷确实厉害。” 闻言,东方旭抬在半空的手稍稍一顿,那半截露在外头的白玉腕,在烛光下,竟有些通透光泽。他的肤色本就白皙如玉,此刻宛若玉做的人儿,映着烛光的昏黄,越发的显露迷人妖娆。 徐徐收了手,东方旭眉睫微扬,“是景明太蠢,为人利用还不自知。这下倒好,皇上若是要追究行刺之罪,睿王府不但撇的一干二净,还得了个救驾之名。摄政王府,却是” 云官没有抬头,不敢吭声。 “去查查看,小皇帝为何会与梁以儒在一块。”东方旭眸色微恙。 “是。”云官颔首,抽身离去。 轻轻叹了一声,东方旭独自一人走在长廊里,“鹿死谁手,何人知” 有了皇帝赵禄亲自接手此案,夏雨的这桩杀人案便立刻变成了重中之重。这下倒好,睿王府、摄政王府、皇帝,全都插手了。 试问朝中文武百官,谁还敢接这案子 皇帝往刑部大堂一站,文武百官抖了抖,而后一个个站在皇帝跟前打死也不吭声,谁都不敢往刀口上冲。 御史台章大人恭请圣安,而后俯首道,“皇上,此案既然与少女劫杀一案并案处置,就该找个妥当的人,重新调查。臣恭请皇上,特指派一人为任,彻查此案,抓住穷凶极恶的真凶伏法,还这些少女一个公道。” 音落,底下的官员,随即高呼,“臣等附议。” 赵禄蹙眉,“那这件案子,让谁来接手为好” 好一片死寂之音,好一帮“栋梁之臣”,关键时候,一个两个连屁都不敢放。 “尚书大人,你意下如何”赵禄问。 刑部尚书孟哲一听,随即叩头,“皇上容禀,此事乃是多年的旧案,一直悬而未决,臣以为必定是贼人摸清了臣的办事套路,所以才会一直逃亡在外,未能归案。臣叩请皇上,着新人接替此案,如此一来,必定能开拓新的局面。”宏何厅弟。 赵禄蹙眉,“那不如大理寺卿王大人,你” “皇上容禀”大理寺卿王大人跪在那里,连头也不敢抬,“臣以为此案犯,犯案多年,乃穷凶极恶之徒,寻常的捕快衙役根本不是对手,若是紧追不舍怕是要多添枉命。臣恭请皇上,可着武将协同尚书大人,处置此案最好。” 刑部尚书一听,自然不依,急声辩解,“皇上” “够了”赵禄拍案而起,“亏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国效力,为朕尽忠,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你们却一推二六五,一个个明哲保身,置天下百姓于何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谁知道,到了真正的用兵之时,你们却都当了缩头乌龟,真真岂有此理” 御史章大人上前,“皇上,臣以为,方才尚书大人与王大人所言,也不全然无理。此案悬而未决多年,皆因凶徒狡猾,熟识了衙门的办案方式和手段。如此一来,咱们追的辛苦,对方却逃得轻而易举。” 赵禄凝眉,“那依卿家所言,又当如何” “皇上可派新人接手,许是能别出生面。”御史章大人恭敬道。 “新人”赵禄为难,“怕是不太稳当。” “那就找皇上觉得稳当之人。”章大人别有深意的望着,站在皇帝身边的梁以儒。 便是这一眼,让梁以儒忽然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眸色微沉,他没有去迎接赵禄投射而来的灼热目光,只是半底下头,一言不发的攥紧了衣袖。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跑不掉了。 赵禄看了梁以儒一眼,而后盯着御史章大人,这才扬唇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朕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稳重而谨慎,谋略亦无双。”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 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唯恐被皇帝点到姓名。 哪知赵禄起身,双手负后站在梁以儒跟前,“文华殿行走梁以儒接旨。” 百官面面相觑,梁以儒不紧不慢的跪下,“臣接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开始学会想你 “即日起调任文华殿行走梁以儒,为御书房行走,着梁以儒为特使,全力调查少女被劫杀一案。皇权特许,便宜行事。”赵禄面色肃然,“等朕回宫。圣旨即刻就到。” 梁以儒面色凝重,叩首谢恩,“臣梁以儒,谢皇上恩典。” “都起来吧”赵禄深吸一口气,“即日起,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将所有少女被劫杀一案的资料整理过后,交付梁以儒手中。尔等若敢懈怠,或是阳奉阴违阻挠办案,朕决不轻饶。” “皇上圣明,谨遵皇上口谕。”百官俯首。 那一刻。梁以儒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平白无故,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到了皇帝跟前,而后又从文华殿调任御书房。“被”跟在了皇帝身边。纵然先前有结义的情分,他也从未想过,要借此平步青云。 他志不在此,却不得不在此。 “皇上,那臣是不是可以接受夏雨一案”梁以儒问。 赵禄一笑,“章大人不是说了吗并案处置。也就是说,现如今夏雨的命,朕已经交回你的手中。能不能活,能不能安然无恙,就看你的本事了。” 梁以儒跪地,“臣愿用项上人头担保,夏雨绝不会杀人。臣斗胆。恳请皇上答应臣一个要求。若皇上能答应,臣就算是死,也此生无憾。” “放肆”顺子上前,“岂能与皇上谈条件。” “什么要求”赵禄抬手,示意顺子噤声。 梁以儒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臣想让皇上。释放夏雨出狱,协助臣酌办此案。” “夏雨乃是杀人重犯,岂是说放就能放的。”尚书冷然,“梁大人是不是说错了重点,提错了要求” 梁以儒不做声,只等着赵禄的回答。 “皇上”尚书上前。 还不待他开口,赵禄已经冷冽的剜了他一眼,“不如还是让尚书大人,自己来查这桩案子。期限为三个月,如何” 尚书咽了口唾沫,退后一步,垂头不语。 “准了。回宫。”赵禄拂袖走出大堂,顺子急忙跟上。 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薄瑶太后必定会追究个没完没了。赵禄没有时间去刑部大牢亲自放人,急急忙忙的赶回宫里去。他在外头,确实是耽搁得太久了些。 梁以儒如释重负,淡淡一笑,夏雨总算能出来了,一个人蹲在大牢里,怕是要将她闷坏了。 御史台章大人走过来,笑着朝着梁以儒抱拳,“恭喜梁大人调任御书房行走,长侍君前,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若是案子不破,只怕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梁以儒回礼。 “以梁大人的才能,想必不是什么大问题。”章大人笑了笑,转身离开。 深吸一口气,徐徐直起身子,梁以儒这才抬步朝着刑部大牢走去。既然夏雨能出来了,那就该她亲自去接才是。 刑部大牢的院子里,早已停着一辆马车,李焕早早的候在那里。 折腾了一夜,东方露着鱼肚白,一缕晨光破云而出,好似一柄利刃贯穿苍穹,何其壮观。 夏雨搓揉着睡衣惺忪的眸子,看一眼走进大牢的赵朔,“讨厌,在大牢里做梦,怎么又梦见你了”翻个身,她继续睡。 阿奴跪在外头,不敢抬头。 赵朔也不说话,接下自己的披肩直接盖在夏雨身上,将她打横抱起,掉头就走。 “爷,是不是你”夏雨靠在他怀里,半睡半醒的睁着眼睛,伸手抚上他的脸。有温度的,那就是真的咯 “回家睡。”他干脆利落,将她带出了刑部大牢。 夏雨瞬时睡意全无,“爷,我这算逃狱吗” 赵朔顿住脚步,一双桃花眼倾泻着迷人的琉璃之光,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算,所以爷带你回去就地正法。” 外头寒意阵阵,夏雨缩了缩身子,窝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抱着往外走。 他的脚步很稳,躺在他怀里,安心得不必害怕会有颠簸。 他的拥抱很暖,足以暖透人心。 晨曦落在他的眉睫处,她仰头,刚好看见他精致的鼻尖,以及根根分明的睫毛。她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他迷了双眼,失了神。 “爷说的话,都忘了吗”他低头,毫无预兆的撞进了她的眼底。 四目相对,夏雨只觉得胸腔里的那颗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阿雨。”梁以儒就站在院子里,他急急忙忙的赶来,看到的却是赵朔的捷足先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一瞬间都齐全了。 下棋的人,和棋子本就不该是一样的步伐。 他竭尽全力,终究敌不过赵朔的算计。 睿王爷是谁步步为营那么多年,岂是寻常人可以抗衡的纵然他没有倾天权势,有如此城府,世间还有什么能敌得过他他若想要,天涯海角,亦是无处可逃。宏何厅号。 与人为谋,和以人为谋,到底是有区别的。 夏雨愕然回过神,一骨碌从赵朔的怀里翻下身来,稳稳落地。乍见梁以儒神情异样的盯着自己,她的脸瞬时红到了耳根。 这是梁以儒,第一次看见她脸红。 那个没羞没躁的假小子,也会脸红了。 “书呆子”夏雨飞奔至他跟前,笑呵呵的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傻愣着干什么,小爷出来了怎么,你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是这一拳太疼了。 梁以儒淡淡的笑着,眼底蒙着薄雾,“能出来,就是万幸,以后莫要任性。皇上许你出狱,你便来帮我吧谁诬你坐牢,险些害你性命,你自己去抓出来。” 夏雨点头,“好。” 袖中的手,微微抬起,他想像平时一样伸手去抚她的额发,赵朔却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五指蜷缩,终于在袖中紧握成拳。 面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梁以儒敛尽眸中薄雾,温和的笑着,“牢中饮食不好,你回去好好休养几日再说。你的案子,如今在我手里,我必定全力以赴,不会让你再继续蒙受这不白之冤。” “等我吃饱喝足睡好了,我就来找你。”夏雨咬唇,一双眸子带着浓烈的愤意,“敢诬陷我杀人,我绝不会善罢甘休。这笔账,我夏雨记下了。” “若那人是你惹不起的呢”赵朔阴测测的问。 夏雨转身,“惹不起不是还有你吗” 赵朔挑眉,轻笑两声,转身朝着马车走去,“回府。” “书呆子,你先回去,我很快就会来找你。”夏雨伸个懒腰,“外头的空气,就是好我再也不要进去了” “你若再进去,我就真的要拿命去换了。”梁以儒似是而非的说着。 夏雨自然是听不懂,潇潇洒洒的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阳光下,梁以儒就那么站着,身子绷直,视线随着她的渐渐远去,而变得模糊起来。一声马鸣,马车徐徐而去。他看见夏雨撩开车窗帘子,坐在车内,对着他笑。 她的笑容,依旧灿烂得若三月暖阳,从来都是暖心窝的。 他也对着她笑,恨不能将所有的美好,都摆在她面前,让她看见。 “公子夏姑娘走远了,咱也回去吧”相宜上前,压低了声音。 梁以儒这才回过神,哑然失笑。 又走了 每次,都是来迟一步。 那一刻,他真的好想带着她,回代州府。 马车朝着睿王府驶去,夏雨收回了视线,软绵绵的靠在车壁上。 “想跟他走,大可下车,本王不会拦着。”赵朔淡淡然开口,也不去看她,顾自捋着袖口。 “爷是觉得自己的马车太小,坐不下两个人”夏雨听着他那阴阳怪气的调调,怎么有点泛酸她这刚刚出狱,啥都不多想,就想好好吃一顿睡一觉。 赵朔拂袖,板着脸不作声。 终于回到睿王府,终于走进了养心阁,夏雨如释重负的喘口气,伸了个大懒腰。 “小爷终于回来了”夏雨大笑两声。 身后,李焕无奈的摇头,默不作声的走开。 熟悉的养心阁,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气息,很快席卷而来。腰间颓然一紧,夏雨赫然瞪大眼眸,刚刚转身,便已经被他扣住腰肢按在了桌案处。 “知道这会,该跟爷说什么吗”他眸色迷离的用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占据她所有的视线,温热的呼吸,就扑在她脸上,温柔刻骨。 夏雨抿唇,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爷,我身上有味。” 他俯下身子,轻轻含住她的耳垂,“说。” 喉间吞咽,夏雨只觉得一阵酥麻瞬间传遍全身。身子发软,心跳加速,她觉得全身血液都在逆流,快速冲上脑门。 门外的鹦鹉还在扯着嗓子喊:爷是好人爷是好人 夏雨深吸一口气,微微弓起身子,附在他耳畔,沙哑而低柔的道了一句,“爷,我觉得我开始学会想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爷洗耳恭听 显然,这是赵朔最愿意听见的话。 置于腰间的手,越发缩紧,夏雨轻笑,“爷,后院的那些美男子。怎么也没伺候好你让爷这般如狼似虎,可怎么得了” 他蹙眉,这丫头愈发的放肆,如今也敢戏耍起他来了。 下一刻,赵朔直接将夏雨打横抱起,直接抱出房间。 “爷,去哪”夏雨心惊。 “不是说如狼似虎吗爷总归不叫失望就是。”赵朔那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透着星星点点的迷人微光。墨色的瞳仁里,唯有她的影子。 夏雨不解,却愕然发觉,这不是芙蓉池的方向吗 心下一惊。“爷,咱们去哪” 赵朔也不答,直接跨进了芙蓉池的大门。而后推开两重门,将她带进了芙蓉池。温泉水滑洗凝脂,白雾氤氲谁人识。 “不是说有味吗”赵朔唇角勾起,将她轻柔的放在池边软榻上,“爷帮你洗,如何” 夏雨赫然瞪大眸子,“不用不用,爷那么金贵的身子,怎么能委屈爷帮我洗澡。爷,你放心,我保管洗得干干净净的。所以”她嘿嘿一笑,“爷。麻烦往前走,左拐,带上门,谢谢” 音落,她已经用力按住,他置于自己腰间的手。 只要她松手,赵老九就会直接卸下她的腰带。 “真不用”赵朔冷飕飕的问。 夏雨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还不习惯,有人伺候自己洗澡。尤其是赵朔,多难为情平日穿着衣服占占便宜倒也罢了,要说真的脱光光了,站在赵朔跟前洗澡,夏雨还真的下不了手。 “也罢”赵朔笑得邪魅无双,“那就你自己洗。” 他抽回自己的手,夏雨这才松一口气,站在了地上。 四下安静的出奇。夏雨扭头看他,“爷,出门左拐。” 赵朔也不搭理,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单手支起脑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洗吧” 夏雨拢了拢衣襟,“爷,我洗澡,你能不能出去” “要不要我帮忙”他反问,笑得妖艳至极。 夏雨的唇角直抽抽,这跟伺候自己洗澡,有什么区别她扭捏着死活不肯下水,只是坐在池边,将双脚伸进水池里慢慢的晃悠着。 心中难免腹诽:你个死色鬼。 赵朔无奈的揉着眉心,轻叹一声,突然一抬脚,直接将夏雨踹进了水池。 夏雨还来不及惊叫,已经一头扎进了芙蓉池里,猛呛几口水,这才稳住心神浮在了水面,“赵老九,你发什么疯” “这才叫洗澡嘛”赵朔轻描淡写,施施然躺回去,“好好洗,若是还有一点味,爷就让你泡到明儿早上。” 夏雨狠狠拍了一下水面,水花飞溅,却又无可奈何。 她就不明白了,他干嘛非得看着他洗澡 “赵老九,你要不要脸什么叫男女有别懂不懂我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守在这儿,让我怎么洗”夏雨直接吼出声来。 “男女有别”赵朔玩味的念叨着这四个字,“到底别在哪爷总要知道才是,这样以后就不会弄错了。”他慵懒轻笑,声音轻柔入骨,“你倒是说说看,爷洗耳恭听。” 夏雨嘴角一抽,“不要脸。” “爷没听见,再说一遍。”他饶有兴致的睨着她。 夏雨觉得自己就像是泡在水里的鸭子,这不是什么芙蓉池,而是一锅鸭汤。她就是那个,正在被炖煮的活鸭子。而赵朔,就是那个专喝鸭汤的人 “你到底想怎样”她撇撇嘴。 “早说不就完了。”赵朔挑眉。 夏雨乖乖的将怀里的银子银票,悉数掏出来摆在案上,“都在这儿了。” “然后呢”赵朔轻叹一声。 “什么然后”夏雨嘟着嘴。 赵朔徐徐起身,缓步走向池边,而后蹲下身子笑得风情万种,“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相救,你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皇帝”夏雨歪着脑袋看他。 赵朔从怀里取出半块玉佩,当着夏雨的面晃荡了一圈,“梁以儒也有这样半块玉佩,你该不是想告诉我,你们是一块捡的,然后见者有份,给掰成两半的吧” “这是我结义大哥送的。”夏雨伸手,“还我。” 赵朔一松手,玉佩安然无恙的落回夏雨的手里,“结义大哥你还真是,普天之下皆兄弟。丫头,你可知道你这结义大哥是谁” 夏雨身形一震,他方才说:皇帝 羽睫陡然扬起,夏雨不敢置信的盯着赵朔。 赵朔邪邪一笑,“想起来了” “不会是皇上吧”夏雨险些咬到舌头,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招惹了一个九皇叔,又来一个摄政王,这下子倒好,连皇帝都没放过,统统玩了个遍 赵朔举起大拇指,“恭喜你,答对了。” 夏雨欲哭无泪。 “爷”夏雨游到池边,突然抱住了赵朔的腿,“你把虎子放了吧” “知道自己的祸,越闯越大了”赵朔轻叹着起身,“放手。” 夏雨摇头,“爷,你说跟皇帝拜了把子,那我算不算皇亲国戚” 小丫头这会子还想着金黄银白,心可真够宽的。 “很快就是孤魂野鬼了。”赵朔郑重其事。 夏雨眼皮一跳,“皇上会灭口吗”自己跟皇帝拜了把子,皇帝高高在上,一定不希望被人知道这些事,若是传出去,皇帝会不会真的杀人灭口可书呆子是朝中大臣,皇帝总不至于为了这么点事,连自己的大臣也杀了吧 “还有呢”赵朔继续问。 夏雨不解,“还有什么” “你跟梁以儒,是什么关系”赵朔盯着她的眼睛,那种眼神,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 夏雨身子一颤,“兄弟。” “真的”赵朔挑眉,蹲下身子,盯贼一般上下打量着她。 青丝湿漉漉的贴咋身上,清秀的面庞,衬着那双大眼睛格外美丽。她没有赵妍的优雅,不似疏影的艳丽,更没有叶尔瑜的端庄,却有着异于常人的精灵古怪之气。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肚子的歪门邪道,不走寻常路。 这一点,跟赵朔倒是极为相似。 做什么,若都与大家一样,那这世道可真真无趣。 夏雨举起三根手指头,“我发誓。” “好,信你一回。”赵朔起身。 哪知便是这一松懈,夏雨忽然用力,直接揪住赵朔的脚踝,直接将他往池中拽。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大的水花泛起,赵朔已被夏雨狠狠的拽入水中。宏何在圾。 水池浮力不小,赵朔未曾防备,难免呛水。 但他是谁,反应自然是格外灵敏的。一翻身,顺波逐流,快速看清水下的状况,伸手便去抓那个该死的女人。 夏雨游得极快,眼见着就要游到台阶处。 上了台阶,就没事了。 然脚踝一紧,一紧被人倒拽回去。 水波荡漾,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张荡漾在波纹里的脸,逐渐在自己的视线里放大。记忆在倒带,宛遇时,他与她在水下交手的情景。 犹记得当初,她返身救他,结果反而被他拽住。 他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吻上她的唇,剥夺了她嘴里所有的空气,让她窒息,让她晕厥。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落在他的手里。 而现在,赵朔故技重施。 唇齿相濡,他依然霸道的剥夺属于她的空气,而后又在她即将窒息之时,将自己的空气渡给她。气泡“咕咚”、“咕咚”往上冒,水下热情万丈。 下一刻,哗然巨响,硕大的水花翻起,赵朔抱着软瘫在怀中的夏雨,缓步朝着台阶走去。将她轻柔的放在台阶上,俯身压下。 舌尖相抵,他在她的唇瓣上辗转,贪婪的恨不能将她揉碎了融进身体里。 滚烫的手,紧贴着她的腰身,越发收紧。 夏雨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身上没有半点气力,只能将手攀附在他的身上。视线愈发模糊,他靠得太近,吻得太深,以至于她所有的理智都被抛诸脑后,跟着他意乱情迷。 那一刻,她想,她是愿意的。 门外,传来李焕急促的脚步声。 李焕跪在门外,“启禀王爷,宫里来人了。” 眸,瞬时冷了下来,所有的热情顷刻间消弭无踪。赵朔深吸一口气,低眉望着怀中柔软得像水一样的女子,指尖温柔的摩挲着她的面颊。被水泡过的肌肤,有着白里透红的迷人颜色,水珠子沿着她的发,不断的流淌着。 她半睁着一双迷离的眸子,盯着近在咫尺的他。 她一笑,让他的眼里,瞬时下了一场美丽的桃花雨。 “知道了。”他起身,继而松开了她。 身上一凉,夏雨骤然回过神来,若泥鳅一般,快速滑入水中,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好好洗澡。”他拂袖而去,没有半点停留。 这个时候宫里来人,又会是为了什么 夏雨蹙眉,难不成是为了自己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皇帝驾到 泡在温暖的池子里,夏雨只觉得脸上烫得厉害,身上还有些无力,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如果她在想,如果方才没有李焕那一声喊,那她跟赵朔现在会在做什么“ 思及此处。夏雨双手捂着脸,而后一头扎进水里。 水面上剩下“咕咚”、“咕咚”往外冒的气泡,波纹荡漾,再也回不到最初的风平浪静。 回房换了一身衣裳,赵朔这才慢慢悠悠的朝着花厅走去。 来的是赵禄身边的小太监,顺子。 见着赵朔前来,顺子慌忙上前,“奴才给王爷请安。” 赵朔拂袖而坐,“免了。” “谢王爷。”顺子起身,笑着上前几步,“王爷。皇上有意今夜到访,还请王爷稍作准备。” 李焕奉茶,赵朔挑眉看了顺子一眼。没有做声。 顺子眸色微垂,只能继续上前几步,“王爷,皇上” “是来接公主回宫”赵朔抿一口茶,淡然开口。 “王爷睿智,所言极是。”顺子颔首,“皇上,正是来接公主回宫的。公主叨扰多日,皇上觉得多有不便,所以” 李焕将一份红字清单呈上,“爷,皇上赏赐的东西。皆已入库,这是清单。” 赵朔只是看上一眼,“烦劳顺公公回去禀明皇上,本王府中夜宴必定早早准备。” “谢王爷,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顺子行了礼,快速离开。 “爷,皇上怎么想起今夜过来”李焕蹙眉。“近来似乎并无什么大事,便是使团一事,王爷皆已办的妥当,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商谈的。” 赵朔抿一口清茶,视线落在杯中漂浮的茶叶上,“浮沉随意,都不过是命数罢了。该见的还是要见,该说的也总是要说,否则憋成内伤。岂非自作孽不可活。” 李焕不明白,却也不敢追问。宏名刚技。 因为咱家爷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的确不太好。 摄政王府。 东方越手中的杯盏砰然碎裂,“御书房行走” “是。”东方旭颔首,“如今是皇上身边的人了,还算有点本事,这么一会的功夫,就从文华殿行走,爬到了御书房的位置。” 闻言,东方越眯起危险的眸子,怎么早前没发现,这梁以儒还有这样的手段那日殿试过后,他找过金科三甲。在东方越的印象中,梁以儒为人轻浮,好大喜功,甚至于自负过剩,根本不属于那种深谋远虑之人。 难不成梁以儒背后有高人指点 这高人若是赵朔,试问赵朔这样精明的人,何以会看中梁以儒这样的平行嚣张而不知收敛,狂傲而无实才,却是不是可堪重用之人。 见东方越不语,东方旭笑道,“义父早前似乎见过这个梁以儒,却偏偏选中了金科状元沈浩。不知义父对梁以儒的印象如何此人真的是不堪重用抑或大智若愚” 东方越冷然起身,“大智若愚” 这四个字,确实能解释,为何当日锋芒毕露的轻浮之人,成了今日的皇上特使,如此稳重深得皇帝的信任。梁以儒,难道真的如此城府 东方旭点了头,“听说这梁以儒满腹诗书,便是屈居文华殿行走一职,也是安然若素。这般气魄之人,岂是池中之物。不骄不躁,难得的沉稳大气之人。” 东方越冷了眸,“想不到,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义父有所不知,自打梁以儒跟着皇叔,我便去寻了秋试的卷子。果不然,有些新的发现。这梁以儒的文采,绝对胜过金科状元沈浩,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东方旭说到这儿,刻意停顿了片刻,见东方越面色瞬变,才继续道,“开篇第一句何其惊艳,后头却故意写得平平,却又能让人一眼相中。这般欲拒还迎,又恰到好处的执笔,怕是大燕朝,也寻不到几个人。” 东方旭眸色微恙,“依我看,这梁以儒根本不想当状元,是将状元之位刻意让出。让出人才,如此心计,纵观三甲之列,无人能及。若为谋士,才算物尽其能,人尽其才。” 东方越冷哼。 东方旭轻叹,“只可惜,他怕是志不在此,否则又怎会甘愿当个文华殿行走。” “我若不得,杀了何妨。”东方越切齿。蓦地,他冷睨东方旭一眼,“你何以如此积极,这般为梁以儒说话,到底是何居心” “义父明察,旭儿只是不想让义父错过如此人才,实乃为义父着想,为义父揽才,并无其他想法。”东方旭恭敬行礼,瞬时敛尽面上容色。 东方越轻哼,“梁以儒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若他真有本事,那倒也罢了,若然没有”他剜了东方旭一眼,“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东方旭垂眸。 想了想,东方旭抬头,“其实义父想知道梁以儒的近况,也不是很难。听说梁以儒在文华殿当值之时,青儿经常去文华殿。想必青儿对梁以儒,还是知道一些的。义父不妨找青儿问一问,许是能有意外收获。” “你说什么青儿去文华殿”东方旭的视线陡然变得冷冽无比,“她竟然跟梁以儒有接触” 东方旭点头,“正是。听说不止梁以儒一人,沈浩也经常去文华殿。有人看到他们三个,有说有笑,关系匪浅。” 东方越冷了眉目,“马上让青儿出宫来见我。” “是。”东方旭颔首,抽身离去。 唇边,依旧是温润的笑意。白面书生,白衣郎,何处寻得半点杀气。这一身的翩然优雅,谁能将他与心狠手辣这四个字联系在一处 可偏偏,这世上很多事看见的和真相,都恰好相反。 看似多情却无情,看似无情还多情。 “公子”云官上前。 “去一趟皇宫,让东方青快点回来。”东方旭慢慢悠悠的开口,“记得,不管她问什么,都不许提梁以儒的事,明白吗” 云官颔首,“是”继而快步离开。 梁以儒 东方旭深吸一口气,平素看不起眼的文弱书生,关键时候竟然可以独挑大梁这人果然不简单。还以为百无一用是书生,却原来藏得最深的,也是这书生。 若不早早防备,只怕到了最后,还得吃他的亏。 东方旭扬唇轻笑,东方青容色尚可,若是能以此来掌控梁以儒,也不失为好办法。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相较沈浩而言,东方旭更看中梁以儒。 不过,接下来就要看东方青的表现了。 东方越,未必会答应东方青与梁以儒之事,但也不是全然没有转机。 夜幕垂垂之时,赵禄的车辇已经到了睿王府门前。 赵朔一眼就看见站在车旁,默不作声的梁以儒。 “臣,参见皇上,恭迎皇上。”赵朔上前施礼,奴才们紧跟其后,高呼万岁万万岁。 “皇叔何必多礼。”赵禄下了车,搀起赵朔,“这是皇叔自己家,朕虽然是客,但与皇叔乃是本家,就无需多礼。今夜,权当是你我叔侄秉烛叙旧,不谈国事,只谈情义。” 赵朔颔首,“谢皇上。” 梁以儒上前,“参见王爷。” “免了。”赵朔深吸一口气。 赵禄笑了笑,便随赵朔走进睿王府。 长长的回廊,灯火通明,赵禄睨了一眼身后的梁以儒,浅笑道,“今日朕为皇叔推荐一人,不知皇叔可还记得金殿之上的榜眼,早前的文华殿行走梁以儒” “记得。”赵朔引着赵禄去了花园。 “此人才华横溢,胆识颇高,朕便留为己用,将其从文华殿行走,调任御书房行走。”赵禄顿住脚步,笑盈盈的望着赵朔,“皇叔觉得,朕这么做,是否妥当” “皇上早已亲政,官员调度,若是没有直接影响朝纲,大可自行作主。”赵朔淡然轻笑,脸上没有半点其他的情绪浮动,“皇上,这边请。” 花园里,长宴席早已准备妥当。 见着赵禄前来,赵妍缓步上前,极尽优雅之容,与叶尔瑜一道行了宫礼。 “参见皇兄。” “参见皇上。” “平身。”赵禄含笑入座,下意识的瞧了叶尔瑜一眼。 叶家的女儿,端庄得体,鲜有纰漏。外人看来是风光无限,可赵禄却深知,叶尔瑜想嫁入这睿王府,单靠一张赐婚圣旨,是全然不够的。 “都入座吧”赵禄拂袖。 赵朔抬了手,李焕即刻吩咐底下人,开始上菜。 “听说皇叔从茂王府提了一名歌舞姬回府,怎么今日不让朕开开眼界”赵禄笑道。 赵朔报之一笑,“粗鄙之人,上不得台面。她身子不适,就不用她上来,免得惊扰了圣驾。皇上若有兴趣,府中自有其他的歌舞姬助兴。” 赵禄摇头,“都是些庸脂俗粉,无趣得很,皇叔不必费心。”想了想又道,“怎么不见夏雨” 一言既出,赵朔的面色倒没什么变化,反倒是梁以儒和赵妍、叶尔瑜的视线,瞬时齐刷刷的落在赵朔身上。 夏雨是谁,岂是能随便提的。 四下瞬时鸦雀无声。 赵禄干笑两声,“怎、怎么她难道又出事了” 李焕垂眸,这下倒好,夏雨那丫头,连带着皇帝也上了心,爷这下子,又该操碎心了。惹完了摄政王府,又惹上宫里的,真不让人省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爷,别装了 梁以儒适当收了眉目,恭敬的俯首不语。 赵朔一笑,“李焕,让她过来。” “是。”李焕颔首,退身离开。 夏雨正在房中啃鸡腿,原就没打算去凑热闹。何况有皇帝在那,少不得有些杂七杂八的规矩。她是最不耐那些规矩的,还不如窝在房里,啃自己的鸡腿来的自在。 “收拾一下,走吧”李焕进门。 夏雨蹙眉,“去哪” “皇上召见。”李焕捏了毛巾递给她,“擦擦嘴,赶紧走。” 唇瓣微抿,夏雨一边拭唇,一边忍不住笑问,“那个皇上找我做什么” 李焕挑眉。“这话你该问你自己。” 夏雨心想着,虽说是拜了把子,但皇帝到底是皇帝。自己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成日混迹市井街头。上不得台面,自然也不敢去见皇帝这样的大人物。 赵朔与东方越是夏雨见过的,最大的官。 如今还来个皇帝 “废话少说,赶紧跟我走。”李焕转身出门。 夏雨一怔,“能不去吗” 李焕摇头,“皇上召见,不去就是抗旨。抗旨不遵,是要掉脑袋的。” 闻言,夏雨一摸脖子,乖乖的跟在李焕身后,往花园方向走去。“李大人,你说皇帝找我做什么我这刚从刑部大牢里出来,可不想再回去。” “去不去,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你自己有本事,去跟皇上说吧”李焕引路,直接至宴席中央。躬身行礼,“皇上,夏雨来了。” 夏雨挠了挠后颈,赵朔眯起了桃花眼。 “奴才参见皇上。”早前嬷嬷教的礼仪,她可是半点没学会。如今除了磕头,她哪里知道什么参拜礼仪。寻常百姓见着官老爷怎么磕头,她就怎么磕。 叶尔瑜嗤鼻轻笑,赵妍轻叹着摇头。 赵禄倒是极为高兴,“快起来。让朕看看,是不是你。” 夏雨撇撇嘴,站起身子,抬头望着眼前的赵禄。 “果然是你。”赵禄直接走下来,握住夏雨的肩胛,“三弟,好小子。没想到歪打正着,朕恰好救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朕” 原是一句玩笑话,却让梁以儒变了面色。 “皇上”梁以儒躬身上前,伏跪在地,“阿雨不懂规矩,皇上若要怪罪,臣甘愿领受。” 赵禄一怔,随即搀起梁以儒,“二弟说什么胡话,咱们三个可是对着皇天后土发过誓的。当年桃园三结义,咱们三个也算是三结义。朕是皇帝,君无戏言啊” 梁以儒蹙眉,扭头盯着夏雨一脸茫然的表情,绷紧的面部表情,总算稍稍松懈,“阿雨,你没事吧” “没事。”夏雨笑了笑,“皇上真的能认我们这两个草头百姓当兄弟”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赵禄含笑拍着夏雨的肩膀。 叶尔瑜面色铁青的望着赵妍,几乎不敢置信今夜听到的这些话语。皇帝就是皇帝,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岂能与这些人为伍还称兄道弟传出去,置帝王威严于何地置皇室荣耀于何处 赵妍深吸一口气,“皇兄与人结义本是好事,只是今夜是皇叔的家宴,皇兄只顾着叙旧,全然忘了我们吗” “二弟三弟,你们赶紧坐,今日朕与你们不醉不归。”赵禄欣喜,笑得如稚子般愉悦。他的帝王,可在所有人的眼里,始终是个孩子王,一个永远无法自主的傀儡皇帝。 因为朝廷大权,从未落在他的手里。 夏雨坐在赵朔身边,听得周旁的丝竹管弦之音,心里微微有些不安。抿唇,挑眉,眼角余光悄悄落在身边的赵朔身上。 这个惯来心思缜密的睿王爷,今日安静得有些非比寻常。 从她进来到坐下,他竟然一言不发。 更奇怪的是,夏雨竟然看见赵朔往他自己的杯盏里,倒了一杯酒。 “爷,你不是不会喝酒吗”夏雨蹙眉。 赵朔冷飕飕的瞥了她一眼,“不喝酒,不代表不会喝酒。”语罢,当着众人的面,将杯中醇酒一饮而尽。 夏雨一怔,他这是怎么了 叶尔瑜抿唇,狠狠剜了夏雨一眼。 夏雨蹙眉,叶尔瑜又怎么了又不是她让赵朔喝酒的,犯得着用这么狠戾的眼神“追杀”自己吗最是难解女人心,如今连身边这个男人心,也都是海底针一般。 闷头喝酒,还是书呆子好,一个人默默的坐着,闷是闷了些,却也让人心安。 “三弟,你与二弟皆来自代州府这代州府,可有什么特色之物”赵禄兴致勃勃。 夏雨一笑,“特色我不就是特色” 赵禄难得朗笑两声,“算是。” “皇上,我敬你一杯。”夏雨端起酒杯,“多谢皇上,救我出狱。” “这话可不爱听。”赵禄摇头。 夏雨抿唇,“多谢大哥。” 赵禄点头微笑,二人对饮而尽兴。 当着赵妍和叶尔瑜的面,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夏雨跟赵禄称兄道弟,可想而知这件事传扬出去,将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 赵妍默不作声,轻咳几声。 皇帝这么做,用意何其明显,叶尔瑜看不出来,但赵妍却不可能看不出来。小吃两口菜肴,赵妍徐徐抬头去看对面的赵朔,想从赵朔的脸上看出端倪。 可赵朔是轻易表露的人吗 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上,除了杯酒入腹之后的红晕,再无其他。 “三弟,如今二弟已随在朕的身边,那你呢你可愿随朕入宫”酒过三巡,赵禄半醉半醒的问。 这话一出口,夏雨半口醇酒正好卡在嗓子里,瞬时呛得直咳嗽。 入宫 入睿王府就了不得,险些闹的天翻地覆。 入宫 总有一天,得被人当成祸国的妖孽,然后一路追杀吧 不行不行 打死也不能入宫。 夏雨打定主意,“大哥,我是、是睿王府的人,王爷” “不知皇叔意下”赵禄自然知道夏雨的意思,掉头就问赵朔。 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住。这睿王爷,何时已经趴在案上睡着了看这样子,仿佛喝的不少,醉的不轻。睿王爷惯来以睿智著称,是故绝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不清醒。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夏雨趴在赵朔跟前瞅了半天,好像是醉了。 赵禄不信,紧忙走过来瞧个究竟,“皇叔皇叔”他推搡了两下,赵朔依旧睡得昏昏沉沉,手中的酒杯砰然落地。如此动静,仍是浑然不觉。 赵妍轻咳两声,“皇兄,皇叔醉了,你莫扰了他。这睿王府,皇叔才是主子,咱们是客,客随主便的道理,皇兄不会有意见吧” “可惜皇叔睡着了,不然还能问问他,可不可以带你进宫。”赵禄惋惜,无奈的望着夏雨。 夏雨一笑,“没事没事,我在这挺好的,皇上大哥闲暇之时,可出宫来找我玩。” 赵禄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语罢,赵禄起身,“朕该回宫了。” 夏雨拱了拱手,“后会有期。”宏名场血。 赵禄一笑,这小子真是率真得可爱,没有宫里宫外,那些世俗的繁文缛节束缚,就是活得自在,浑身上下洋溢着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和热情。 这些,他这辈子都不会有。 “李焕,好生照顾小皇叔。”赵禄深吸一口气。 李焕颔首,行礼,“恭送皇上,恭送公主。” “妍儿,随朕回宫。”赵禄拂袖离去。 叶尔瑜行礼,“尔瑜送皇上与公主出府。”语罢,随在赵妍身边,搀着赵妍走向府门口。 梁以儒顿住脚步,回眸看了夏雨一眼,却始终板着脸。夏雨对着梁以儒做了个鬼脸,示意梁以儒放心。梁以儒禁不住轻笑,淡淡道了一句,“自己照顾自己。” 夏雨点头,“放心。” 轻叹一声,梁以儒这才跟着赵禄离开睿王府。 原本热闹的园子,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夏雨回到位置上,重新坐在赵朔身边,单手托腮的盯着赵朔双眸紧闭的容脸,伸出一只手慢慢悠悠的斟酒,“爷,别装了。你这招,我用的多了。骗骗皇上他们还行,可骗不到我。现在人都走了,你的戏也该演完了。” 赵朔依旧没有睁开眼。 酒香四溢,夏雨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好酒。喏,这次我可没有不听你的话,你也在场,所以我才喝酒的。而且,没有喝醉。” “爷,你不是不喝酒吗为何今夜却破戒了”夏雨撇撇嘴,小心的将脸凑过去,盯着他那令人欣羡的长睫毛,细细的欣赏。 这厮的五官长得极好,即便拆开来看,也是完美得无可挑剔。 昏黄的烛光里,浓郁的酒香中,眼前的男子,美得让人心跳加速。原来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竟然也是件赏心悦目之事。 下一刻,桃花眸骤然睁开,他的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贴了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病西施 夏雨骇然瞪大眼眸,瞬时吃痛的皱眉。 他竟然咬住了她的唇。 “爷”她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却丝毫不松口。鲜血沿着她的唇缓缓而下,嘴里,满是腥甜的鲜血味道。 终于,他松了口。却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朝着养心阁走去。 夏雨捂着唇,狠狠的蹬着这个喜怒无常的男子。她这又是招谁惹谁了好端端的王爷不做,该当了乌龟王八,张口就咬 回到养心阁,赵朔直接带着她回房,随手就将她丢在床榻上。 夏雨一骨碌翻起身子,与坐在床沿的某人大眼瞪小眼。 “你干什么”她怒气冲冲,“无缘无故装醉倒也罢了,我又犯了什么错” “若爷不喝那杯酒,你现下还能囫囵个的坐在这里”赵朔挑眉。一双桃花眸,凝着一层冰凉的寒霜。 夏雨哑然。 他装醉,只是为了打发皇帝 难怪赵朔一直不说话。打量着早就猜到,皇帝迟早要开口,所以赵朔从一开始就有了盘算赵朔不比东方越,他与赵禄毕竟是赵家皇室的亲叔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凡事,都必须为赵家皇室考虑。 皇帝,毕竟是赵家的皇帝。 这天下,终归是赵家天下。 “那你直接拒绝不就好了”夏雨撇撇嘴,“还省得麻烦。” “帝王必须有帝王的威严,否则这赵家天下,如何能交到他的手里,他又怎能但得起山河万里。天下来朝”赵朔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坐我身边来。” 夏雨往他的身边挪过去,“你放心,我不傻。皇宫那是什么地方,我还能不清楚吗说书先生说,皇宫就是四四方方的墙,说好听了是富贵荣华。说难听了那比蹲大狱还难受。连风都不是自由的一旦进去了,就生生死死都是皇帝的人,这辈子都身不由己,别想走出来。” 他一笑,小丫头觉悟挺高,看样子他喝那杯酒,也算是值得。 她抬头,“爷,你也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吗” 这话一出口。赵朔唇边的笑意骤然凝结成冰,眼底的柔光逐渐散去,继而寸寸冰凉。他凝着她的脸,身子绷直,一动不动。 夏雨心惊,只觉得赵朔的眼神异常可怕。阴戾之中透着森森寒气,冷入骨髓,教人不敢直视。仿佛只需一眼,就如同万丈深渊,将人彻底吞噬,永堕万劫不复之地。 身上一凉,她正欲开口,他却已拂袖起身,阔步朝着外头走去。 “爷”她喊了一声。 赵朔置若罔闻,没有停留半步。 “怎么了”夏雨不懂,好好说着话,为何赵老九突然翻脸了那座皇宫到底有什么,能让赵老九如此避讳 他对着所有人都能保持最初的冷静淡定,却不知为何,唯独对她只是细枝末节的触碰,便已经无法抑制的将心底的潮汐爆发出来。 也许是憋得太久,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爷”李焕上前,“卑职去弄醒酒汤。” 赵朔摇头,拂袖在回廊里坐定,视线落在杳渺昏暗的天际,“不必了。” “爷,外头风凉。”李焕轻叹,“卑职去取披风。” 他点了头,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仅此而已。 风过鬓发,凉透人心。 耳畔回响着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喧嚣之音、嘈杂之声,伴随着呱呱坠地的婴儿啼哭。那一场混乱中,到处弥漫着血腥之气,随处可见的是鲜血和杀戮。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歇斯底里的喊叫,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而最后的最后,终于归于平静。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年的枫叶,是真真实实用鲜血染红的。灿若云霞,绝世无双。 “爷”李焕将披风轻柔的披在赵朔身上,为其系上飘带。 赵朔起身,眸色微冷的迈开步子。 夏雨远远的站在,她清楚的知道,赵朔前进的方向,正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一叶知秋”。他又要去找她了吗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到底,一句话也没说。 赵朔的心里,似乎有很多事。 黎明的曙光从窗户处稀稀落落的洒下,夏雨揉着睡意惺忪的眸子,勉强起身。伸个大懒腰,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刑部大牢的木板床,真心太硬。 梳洗,吃早饭。 夏雨都没能再见到赵朔,他一夜没回来,一大早也不见人影。 不见就不见吧,日子还是照样过。 吃完饭,夏雨从后门偷溜出去。 梁以儒不是说了吗她是皇帝放出来的,而接下来,就要她自己去查明真凶,还自己一个清白。头可断血可流,没杀人就是没杀人,即便站在阎王面前,她也能倔着脖子喊出声来。 这便是夏雨。 神使鬼差的,夏雨竟然走到了谢家门前。 高高悬挂的将军府匾额,金漆描绘,写得很好看。夏雨不识字,却认得金漆这东西,只有有权有势之人才能配得上。她不知道谢家到底有多少家业,但她想着若是疏影能留在谢家,应该不比留在睿王府差多少。 睿王府有个摄政王府时时刻刻的虎视眈眈,谢家应该会安全一些。 深吸一口气,夏雨转身欲走,却见一辆马车徐徐停在门前。心下正疑惑不解,只见谢蕴快速下了车,随即撩开车帘朝着车内笑道,“疏影姑娘,下来吧” “疏影”夏雨站在那里,看着谢蕴小心翼翼的搀了疏影下车。 谢蕴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柔的东西,那种眼神不是轻易可以掩饰的。温柔得,能拧出水来,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疏影身上,已然没有任何的余地,可以留给别人。 疏影轻轻咳嗽着,缓缓下了车,“多谢小侯爷。” “你身子不适,赶紧回去歇着。”谢蕴怜惜的望着面前娇弱的女子,行动处如弱柳扶风,抬眸间病如西子胜三分。这样的女子,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怜悯与疼惜,是最难以解释的沉沦初始。 “是。”疏影躬身行礼,继而从袖中取出一个黄色的东西,“这是我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符,若侯爷不嫌弃,权当是疏影的一份心意。” 谢蕴欣喜,“给我的” 疏影点头笑着,羞赧的应了一声,“嗯。” 快速接过,谢蕴置于掌心,可谓欢喜得不得了。 蓦地,疏影看见了不远处的夏雨。夏雨就站在石狮子旁,一言不发,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一切。骤然轻笑,疏影捂着胸口快速走过去,“阿雨,你怎么来了” “疏影,我来看看你。”夏雨笑得尴尬,“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疏影摇头,从怀中又取出一个平安符,温柔的塞进夏雨的手中,“阿雨,这是我给你求的平安符,你好好守着,别弄丢了,知道吗” 夏雨愣住,“疏影,你知道我不信这个。” “你”疏影笑得勉强。 浮月上前,“夏公子有所不知,姑娘得知夏公子入了刑部大牢,茶饭不思,带着伤恳求小侯爷,许她出门去庙里为夏公子求得这平安符。姑娘的一番心意,夏公子若是不收,岂非糟蹋了” 夏雨蹙眉,“你伤势未愈,去庙里作甚若是扯了伤处怎么办” 疏影笑得微凉,“我不过是皮肉伤,又有什么打紧。你没事就好,能好好的走出刑部大牢,我这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傻子。”夏雨低语呢喃,攥紧了手心的平安符。抬头,却见疏影面色苍白,整个人何其虚弱,“回去好好歇着,以后别整这些有的没的,我不需要。我夏雨的命,硬着呢你们几个都给我好好的,我就什么事都没了。” “你才是真的傻子。”疏影定定的望着她,眸中带着异样的神色,复杂难言。那一句傻子,却夹杂着轻微的颤音。 夏雨深吸一口气,“你赶紧回去躺着,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回代州。咱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疏影点了点头,唯有一个字,“好。” “我先走了。”夏雨转身就走。宏名场圾。 “阿雨。”疏影忽然喊了一声。 她转身,“怎么了” 疏影笑了笑,“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变了,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吗” “变得如何越变越漂亮”夏雨若有所思,“若是这样,那就当不成兄弟,只能当姐妹了。”她潇洒的离开,背对着疏影高高摆着手,“你永远是我的姐姐。” 疏影站在那里,出神的望着夏雨离去的背影,眼底的薄雾逐渐散去,终究归于最初的平静。羽睫微垂,如玉的五指微微蜷握成拳,缩回了袖中,绝不叫人轻易看见。 声息一口气,疏影伸手抚上自己的伤处,忽然用力的咳嗽。 谢蕴慌忙上前,“怎么了” “疼”疏影面色瞬白,紧紧捂着伤处。鲜血从重新裂开的伤口处涌出,浸染了衣衫,沿着她的指缝不断淌下来。 “伤口又裂开了。”浮月疾呼。 谢蕴二话不说将疏影打横抱起往府内走,边走边急道,“必定是路上颠簸,扯了伤处。浮月,找大夫过来,越快越好。” “是”浮月快速离开。 安静的躺在谢蕴怀中,疏影垂着眉目,已然虚弱至极。如玉的胳膊,轻柔的环着谢蕴的脖颈,将身子极为自然的贴了上去。 “小侯爷,谢谢你。”她低低的开口。 “说什么胡话,既然入住在这里,便是我的客人。你这身子实在太弱,伤口始终不见好,怕是那些混账大夫只拿钱不办事,本侯定要重罚他们。”谢蕴怒气冲冲,却走得极稳,生怕惊了她,让她伤上加伤。 疏影白了一张脸,笑得何其凄婉,“疏影不过低贱之人,不值得侯爷如此相待。不是大夫不好,是疏影没有福分,这副身子,怕是” 谢蕴顿住脚步,低眉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子,“有我在,你就不必有后顾之忧。” 她重重的合上眸子,默不作声的靠在他怀里。 谢蕴轻叹,越发将她抱紧,疾步回房。 远处,谢环冷然伫立,目色如霜。 好个病弱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以退为进 疏影的伤一直反反复复的,难以见好,吃了多少药,敷了多少药,总归没什么大用处。谢蕴也只能是干着急,没有什么好办法。 吃了药。疏影昏昏沉沉的睡去,谢蕴守在床边,出神的望着她安然沉睡的模样。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抚她散落的额发,指尖触及她光滑细腻的肌肤,那一瞬眼底倾泻的光,温柔至绝。 浮月悄然退下,没敢做声。 床榻上的女子,柔弱得让人心疼。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滋生保护欲,恨不能将她捧在掌心里。疼在骨子里。这些日子,他见证了她的琴棋书画,见证了她出淤泥而不染的惊艳卓绝。不同于寻常的王府歌舞姬。疏影的美,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凄婉迷离。 在所有人的眼里,谢蕴对疏影近乎迷恋的痴柔,如同藕根深陷。藕根开始了生根发芽,再也无法自拔。纵泥潭深陷,又有何惧之 青玉进门行礼,“侯爷,将军请您过书房一叙。” 谢蕴这才将视线从疏影的身上收回来,深吸一口气起身,面色却有些不太自然,不冷不热的道一句,“知道了。我待会过去。” “是。”青玉躬身退出房间,临走时,回眸看一眼躺在病榻上的疏影,眸色微恙。 谢环负手站在书房的窗前,青云在旁伺候,见着青玉回来,急忙问。“侯爷呢” “侯爷在陪疏影姑娘,待会就过来。”青玉轻叹。 青云蹙眉,随即看向眉目温凉的谢环。 青玉上前,“将军,长此下去,侯爷的魂都被她勾去了,以后还谈什么家国天下还望将军早作决断” “决断你让将军如何决断”青云问,“疏影说到底也是睿王府的人,住在府中虽然算不得贵客。却也是个有出处的。将军若是能送回去,还用得着等到今日吗你早前关的禁足是为了什么,难道全忘了” 闻言,青玉不语。 “你身上的伤,也还没有好全,这才刚刚走出来,又想回去了”青云继续道。 谢环低沉,“别吵了,出去。” 青云、青玉面面相觑,行礼退下。 谢蕴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二人面色微白的退出书房,心中自然明白了少许。见着谢蕴,青云青玉快速行礼,“参见侯爷。” 谢环没有转身,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视线落在浩渺的天际。天的尽头,会是什么谢家世代忠良,一步步走到今日,最终又该何去何从 “姐姐。”谢蕴行礼。 长长吐出一口气,谢环幽然转身,也不恼,只是轻飘飘道,“坐吧,我有话跟你说。” 谢蕴颔首,随即坐定。 姐弟两个合桌而坐,谢环倒上两杯水,漫不经心的将其中一杯置于谢蕴跟前,“咱们姐弟两个,似乎很久没有说过体己话了自从回到京城,似乎疏远了很多。我成日忙于军务,鲜少对你有所管束,也很少陪着你,到底是我疏忽了。” “姐姐今日为何说起这些伤感的话”谢蕴一怔,“姐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近期乃是多事之秋,桩桩件件都压在心头,人就不太痛快了。”谢环抿一口茶,徐徐放下,难得的口吻缓柔。 谢蕴垂眸,“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你年纪也不小了。”谢环一笑。 “十七了。”谢蕴答。 谢环点了头,“十年了,那个被姐姐护在羽翼下的小孩子,如今也长大了。我却老了,这谢家将来的重担,早晚是要卸下的。” “姐姐何出此言”谢蕴惊心。 “十七了,该独当一面了。”谢环起身,如释重负般的笑了笑,“你现在是小侯爷,将来还要替我掌管这谢家十数万大军。现在不磨练,将来到了用兵之际,如何来得及” 谢蕴起身,躬身行礼,“蕴儿不知做出了什么,惹得姐姐不高兴,还望姐姐莫要与蕴儿计较。谢家十数万大军,皆对姐姐忠心耿耿,蕴儿不敢” “谢家的男儿,没什么不敢的。”谢环打断了他的话,眸色微冷,“身为谢家的男子,该精忠报国,当仁不让。” 谢蕴咽了口唾沫,眸中有些迷茫,似不知谢环此举的用意为何。想了想,他垂头低语,“姐姐若是真的不喜欢蕴儿与疏影往来,蕴儿从此不再去她那儿便是。等到她伤愈,即刻送回睿王府,绝不教姐姐担心。” 谢环蹙眉,“你怕是误会了,我这心思可没放在她身上。姐姐这辈子除了这大燕的天下,剩下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你该明白,我再怎样,终究也只是个女人。这谢家的家业,到底是要交在你手上的。” “蕴儿让姐姐担心,实在该死。”谢蕴扑通跪下。 “你若真的喜欢疏影,我也可以为你谋得周全。想来以我的面子,睿王爷还是舍得割爱成全的。只是你要知道,以她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与你为妻的。不是姐姐心存偏见,实在是人言可畏。”谢环搀起谢蕴,语重心长,“谢家世代清白,你可懂姐姐的意思” 谢蕴颔首,“蕴儿明白,此事绝不教姐姐为难。” 谢环点了头,轻叹着拍了拍谢蕴的肩膀。 以退为进,有时候比咄咄逼人,更有成效。 及至谢蕴出门,青玉与青云才重新踏入房内。 “小侯爷的脸色不太好。”青云道。 青玉一笑,“脸色不好,才能断的干净,到底还是将军足智多谋。” 谢环冷了眉目,负手而立,“疏影的伤势反复,却也反复得怪异。” 青云颔首,“看了那么多的大夫,城中的大夫,几乎都看遍了,却还是动不动就伤口裂开,宛若纸做的人儿,碰不得磕不得。多少汤药下去,竟也没有半点作用,实在可疑。” 青玉随即补充,“保不齐是想留在这儿,谁知道是她自己的心思还是睿王爷” “住口”谢环冷然回眸,“这话是你们该说的吗” 青玉青云面色骤变,快速伏跪在地。 “卑职该死,是卑职口不择言。”青玉容色煞白,“请将军恕罪。” “这话所幸是我听见,若是外头的人听见,一旦传出去,你可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波我谢家蒙受睿王爷大恩大德,偏你这蹄子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上次的军棍,是不是打得太轻了”谢环怒斥,“你若嫌命太长,就滚出去,免教你连累我这谢家上下。” 如今是多事之秋,容不得半点闪失。 青玉跪身在地不敢吭声。 “将军恕罪,青玉也是心急,一心为了将军着想,没成想口不择言,实在是无心之失。此处并无第四人,卑职等绝不敢轻易在外吐露。”青云磕头。 谢环冷哼,“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语罢,谢环拂袖而去。宏吐贞划。 “谢将军。”青玉重重磕头,面色煞白如纸。 青云的额头泛着薄汗,“下回可别再提及睿王爷,回回错,回回都忘记,哪日将脑袋都丢了,你才知道追悔莫及。” 青玉深吸一口气,“我只是看不惯将军一贯的隐忍,人家仗着恩德,都欺负到咱头上了,还不让人说两句。” “这可不是两句三句的问题,事关朝廷大事,岂能马虎。”青云疾步去追谢环。 青玉缄默,紧随其后。 有些话,确实不该说,有些人确实也不该提。 但有些事,却不得不提,不得不仔仔细细的调查清楚。 就好比躺在停尸房里的女尸,身上覆着白布,一眼望去,便足以令人心惊胆战。停尸房里阴森可怖,半开着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吱呀”的响。 夏雨挠了挠后颈,环顾四周,“书呆子,咱们来这干嘛” 梁以儒翻阅手中的验尸记录,“重新看看尸体,不管有没有别的发现,看过才心安。” 缓步走进停尸房,夏雨走到白布女尸旁边,“便是这一具” “约莫是。”梁以儒点头。 随手撩开女尸,夏雨眉头微蹙,凝着那张极度惨白的年轻面孔,“没错,就是她。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好可惜。那些挨千刀的,我早晚要剁了那些畜生。” 梁以儒不说话,所幸现在天气寒凉,所以尸体的腐烂极为缓慢,看上去与刚死之时并无多大异样。他看一眼档案,开始重新查验女尸的死因,“一刀致命,位于心口位置。” 夏雨点头,“位置对的。” 她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撩开了女尸的袖子,似乎在找什么,“为什么没有”她随即又撩起另一只袖子,“这个也没有。” 站在原地痴愣,夏雨挠着后颈,“不应该啊难道人死了,这东西就会消失” “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梁以儒不解。 夏雨不认得字,只能指着他的验尸记录,“你看看早前的验尸记录中,有没有胳膊上的红线这一条” 梁以儒摇头,“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夏雨抿唇。 “为何会有”梁以儒不解。 夏雨有些想不明白,“当初我救下一个被劫的女子,她叫洛花。当时洛花中了毒,与寻常那些被劫杀的女子的状况一样,就算被救也会毒发身亡。王府里的大夫说,这是苗疆蛊毒,很难祛除,最后是我用血救了洛花一命。” 梁以儒是谁,夏雨这一说,他瞬时便明白了不少,“你是说,这个女子并没有像往常被劫杀的女子那样,身中剧毒,所以” 极为可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光看着,不能吃 夏雨点了点头,“所以我想不通,为何到了我这里,突然就改变了杀人的手法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血,能有这么大的作用。何况,就算要冤枉我。也该冤枉得像样些,这般纰漏不应该是他们这些人能干出来的事。” “我连夜翻看了一些当年的资料,这些人做事严谨,少有纰漏,否则也不会逍遥法外这么多年,还没有被缉捕归案。”梁以儒轻叹一声,“这验尸记录当中,这具尸体确实没有中毒的痕迹。” “其实”夏雨抿唇,“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是有人在拿活人试药。” “试药”梁以儒心惊。 夏雨点头,“你身为官家子弟。肯定不知道那么多的江湖事。江湖上邪魔外道众多,很多时候那些专门用毒制毒的门派,会私底下抓一些活人当试药的器皿。你要知道。活人试药,比那些猫啊猪啊狗的,更有成效。何况那些药本就是用在人身上,如此一来效果更直接,更利于中途的配方改善。” 梁以儒点头,“是这个理,可你又如何知道江湖上,有谁在拿人试药” 听得这话,夏雨眉开眼笑,神神秘秘的用手肘忖了他一下,“你猜这世上什么人最多” “老百姓”梁以儒问。 夏雨摇头,“是乞丐。” “乞丐”梁以儒自然不懂夏雨的意思。这些江湖上的道道,谁都没有夏雨摸得透。打小,她就是这样成长的。 “没错。”夏雨深吸一口气,“天下各地,不管是大燕朝还是大夏,哪怕是乌托国,我就不信会天下无丐。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别看他们穿的破破烂烂,整日吃不饱穿不暖的,可是无孔不入,消息最灵通。在代州的时候,代州的丐帮分舵主老七爷,还跟我拼过酒。” 梁以儒定定的望着她,眼底的光稍稍黯淡。 寻常女子,岂有这样的胆魄。 若不是生活所逼,她完全可以像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子。针黹女红,而后相夫教子。哪用得着浸染在世俗的纷扰中她说得越潇洒恣意,梁以儒却觉得越心疼。 那一刻,他忽然好想抱抱她,可她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生活艰辛过后的感慨与酸楚。她一直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笑了之。好似哪怕天塌了,她一个人也能扛得起。 “怎么了”夏雨眨着眼睛看他。 梁以儒笑得酸涩,“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多了。”夏雨云淡风轻,“你放心,江湖上的事交给我这个包打听,我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他轻叹一声,她才十六岁 梁以儒颔首,“那你自己小心点。” “放心吧,有阿奴跟着呢”夏雨笑了笑,“那我走了,你也赶紧走吧,这地方死气太重,不适合你这个书呆子来。” “知道了。”梁以儒轻笑,目送夏雨疾步离去的背影。 她走的潇洒,无论在哪,她始终保持最潇洒的一面。代州府的无拘无束,来到京城也是横冲直撞。虽然经常当墙头草,可该坚持的事情,她是寸步不让。你说她是个痞子,可在这个痞子心里,从未抹去对世间黑白的辨别。 她有她自己的行为准则,也有自己的处事方式。 找乞丐,自然要找到引路的,否则寻常人是见不到乞丐头子,也找不到乞丐窝的。夏雨走到街边,看见了稍微年轻的乞丐,俯身将一锭银子丢在那口破碗里,“三寸钉子三寸长,敢问这位小哥,你的棺材板有多厚” 那乞丐随即一怔,握紧了手中的银子,“你是” “代州府老七爷让我来的。”夏雨也不说尽,京城里的乞丐是怎么分门别类的,她不清楚,所以干脆少说少错。 “好。”乞丐起身,吩咐了旁边的乞丐几句,便领着夏雨朝着巷子深处走去。七拐八拐,到了城郊的破烂的娘娘庙里。 “代州老七爷的客人,带他去见分舵主。”乞丐将夏雨交到守门的乞丐手里,转身离开。 夏雨抱拳行礼,“有劳。” 及至娘娘庙里的正殿,夏雨见到了丐帮驻京城分舵的,分舵主付舵主。 “在下付振生,敢问这位客人,尊姓大名”付振生抱拳相问。 夏雨抱拳道,“在下代州府夏雨。” 付振生一怔,“原来你就是夏雨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年轻。想当初你在代州与老七爷拼酒,连老七爷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们这丐帮上下,如今谁不知道你夏雨的名号。” “不敢当。”夏雨道,“后生晚辈,见笑了。” “诶,我们都是乞丐,哪有那么多的礼数。”付振生笑道,“来人,上酒,今日夏公子来了,我便与你好好的痛饮一番。” 夏雨坐下,“恭敬不如从命。” 有求于人,必先许人以礼。 就像师父说的,江湖之事:先礼后兵,总是没错的。 杯酒入腹,夏雨才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还望付舵主能帮兄弟一把。” “不知是何事”男人在酒桌上,是最好说话的。 夏雨道,“早前兄弟我遇见了一件事,被人栽赃陷害,险些命丧刑部大牢。现在我出来了,我就想查清楚,到底是谁栽赃于我。” “还有这样的事”付振生一拍胸脯,“你既然是老七爷的兄弟,自然也是我丐帮的兄弟,是我付振生的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夏雨恭敬抱拳,“多谢付舵主,小弟先行谢过。” 心头欣喜:搞定 因为在丐帮喝了酒,夏雨出来的之后猛灌了不少茶水,而后又刻意的漱口。悄悄回到养心阁,所幸赵朔不在,她着急忙慌的去洗了个花瓣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低眉嗅着自己身上淡淡的花香,不觉自言自语,“应该没有酒味了吧” 将疏影给的护身符放回腰间的小包里,夏雨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出。喝了那么多的水,嘴里的酒味也不知道是不是散了些 李焕在外头敲门,“王爷回来了,让你过去一道用晚膳。” 夏雨“哦”了一声,慌忙再嗅了嗅自己身上。可她习惯了酒味,哪里能闻出什么异样。可房中,连个胭脂水粉都没有,要遮盖气味也是不能。 小心翼翼的在门口探出个脑袋,夏雨嘿嘿一笑,“爷,你怎么回来了” “朝中无事,又想起好久没有与你一道用膳,就回来了。”赵朔也不看她,顾自抿一口茶,而后优雅的放下杯盏,“还不滚进来” 夏雨咽了口唾沫,坐在了他对面。宏吐纵扛。 赵朔斜睨她一眼,“坐过来。” 她往他的身边挪了少许,若无其事的端起碗筷准备吃饭。 “有胆子,没胆子坐爷身边”赵朔挑眉。 夏雨嘴角一抽,暗骂一句:狗鼻子真灵。 深吸一口气,夏雨咧着嘴笑,“爷,我这是为了查案需要,没喝多少。不信的话,我发誓我夏雨要是喝” “发誓管用”赵朔阴测测的开口,夹了一个鸡腿放在她碗里,“若是发誓管用,十八层地狱都不够你下的。” 夏雨盯着碗里的大鸡腿,笑了笑,“还是爷最好。” 她刚要吃,赵朔却随即用筷子夹了回来,“是让你看的,不是让你吃。” “什么”夏雨愕然。 “看着就好晚上这一桌的肉,你一口都不许吃。”赵朔将一碟子青菜推倒夏雨跟前,“吃这个吧清理清理你满嘴的酒味。” 夏雨撇撇嘴,“我没喝醉。” 赵朔挑眉看了李焕一眼,“盯着些,今夜不许她沾半点荤腥。” “赵老九”她咬牙切齿。她可是肉食动物,那么一桌的好菜,有她最喜欢的红烧肉,还有大鸡腿和烤鸭她怎么忍得住 心里就跟猫抓一样 赵朔眉目慵懒,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透着点点星光,“怎么,不喜欢吃青菜那干脆,也不用吃了。” 夏雨一咬牙,就着青菜,将碗里的饭吃了个底朝天。 不吃饭可不行再怎样,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五脏庙。吃就吃,饿不死就行 可吃完,看见那只对着精瘦比例极好的烤鸭。鸭嘴微开,好似连烤鸭都在嘲笑她,能看不能吃嘴里咸咸的,她禁不住咽了几口口水,生怕一张嘴,嘴里的哈喇子会“吧嗒”一声落在桌面上。 赵朔吃的精细,当着她的面,吃着那些她最喜欢吃的东西。 轻叹一声,夏雨想着,可惜技不如人,不然说什么也要跟赵老九拼了。 还不让她走,就这样看着他吃,简直没天理。 在夏雨放光的视线里,赵朔优雅至极的吃完了饭。夏雨翻着死鱼眼,干等着。 “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赵朔瞥了她一眼。 夏雨撇撇嘴,“我记住了,以后绝不会在外头随意喝酒。” “乖。”赵朔伸了手,“过来,跟爷说说,案子查的如何” 听得这话,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依言朝他走去。 哪知她刚刚靠近赵朔,赵朔忽然打了个喷嚏。她一怔,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打喷嚏,忽然就笑了,“爷,报应啊” 赵朔冷了脸,上下打量了夏雨一番,又是一个喷嚏。 连打了两个喷嚏,赵朔的面色都变了,快速起身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夏雨。 “怎么了”夏雨蹙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少惹我,困着呢! “没什么,有些风寒罢了”赵朔拂袖独坐。 见状,夏雨便不再往前走,在一旁坐了下来,“爷,你能不能给我点消息就我和书呆子两个查案。确实有些累。” 赵朔轻柔鼻尖,“真想知道” 夏雨点头如捣蒜,“想” “少女被劫杀一案,始于三年前的端午之后。那是第一起,后来每个一段时间,就会有第二起。三年前第一起案子的死者,才十三岁,尸体在三个月后的护城河边被人发现,高度**。骨髓处虽然被水浸泡,但中毒迹象依旧明显。”赵朔慢条斯理的开口。 “然后呢”夏雨忙问。 赵朔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气。微狭的眸子,眯成冷冽的缝隙,“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失踪。朝中连任六位钦命官员,着手调查此案,无一例外,皆午夜被杀。一刀致命,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从此之后,这件案子就成了悬案,不管是刑部还是大理寺,谁都不敢接手。” 夏雨瞪大了眼眸,“那不是烫手的山芋吗” 闻言,赵朔冷飕飕的睨了她一眼,“才知道晚了。” “这么说,谁都不敢过问这桩案子老百姓也没有意见吗”夏雨皱眉。“家里死了人,也能就这样算了” “朝廷给了抚恤银子,平息众怒。一条人命,能换不少银子,百姓哪里还会闹事。哭一哭,办场丧事,找到尸体的就好好下葬。找不到的就做个衣冠冢,也只能这样了。”赵朔抿一口茶,清浅吐出一口气,“换做是你,你能怎样” 夏雨抿唇,“天涯海角,绝不放过。” “有骨气。”赵朔放下手中杯盏,“但愿等你查出真相,你还有这骨气。站在三司大堂上,对着文武百官说,天不藏奸,虽远必诛。” 她嗤鼻,“你就那么看不起我” 赵朔捋了捋衣袖,“你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救别人”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夏雨撇撇嘴。 “现在是好好的,很快这辈子都不好了。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说你自作自受人之所以煎熬,都是因为自诩善良。你把别人看得太重要,以为自己什么样,别人也是什么样,却不知早晚会死在你自己手里。”赵朔阴阳怪气的开口,那双桃花眼,透着凉薄之光。那种眼神,冰冰凉凉的,让夏雨陡觉心中不安。 赵老九,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懂。 “回去后,把爷教你写的字,罚抄五十遍。”赵朔起身离开,徒留下夏雨一人痴愣原地,可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叫“早晚死在自己手里”她又怎么了 “莫名其妙。”夏雨骂骂咧咧的回房,“让我写字,还不如让我给你画乌龟呢五十个一百个都没问题” 刚刚踏入房间,李焕便随之而至。 “李大人有事”夏雨问。 李焕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塞进夏雨的手里,“看你可怜,施舍你的。”语罢,掉头就走,也不多说。 夏雨一愣一愣,“李狗腿这又抽的哪门子疯” 一打开,夏雨的眼睛瞬时发亮。 好大一个鸡腿 李狗腿这是良心发现了 不管了,她都馋了一晚上,说什么都要啃得干干净净,才对得起自己的五脏庙。 赵朔站在回廊里逗弄鹦鹉,鹦鹉依旧高声唱着:爷是好人爷是好人 他笑了笑,将手中的葵花籽丢给它。 李焕上前,“爷” “拿去喂白眼狼了”他也不回头。 李焕点头,“怕是高兴坏了。” “你要是把自己这个月的俸禄都给她,她或许更高兴。”赵朔打着趣,转而揉了揉鼻尖,似乎真的有些不太舒服。 李焕蹙眉,“爷,还没好吗” 赵朔一笑,“这辈子都好不了,知道该怎么办吧” “明白。”李焕颔首,“只是爷就听之任之” “在爷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样的,除了摄政王府的那一对父子,还没几个人有这样的胆子。”赵朔勾唇笑的邪肆,伸手抚着鹦鹉极为光滑的冠羽,“礼尚往来,可不能亏待才是。” 鹦鹉高声道:爷是好人,爷是好人。 桃花眼微挑,眼角眉梢微抬,好一副倾城国色。薄唇微启,似笑非笑,“是,爷是好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强人所难。” 李焕俯首,“卑职遵命。” 阿奴上前行礼,“王爷。” “做的好,悄悄跟着,极力保护,不许任何人动她。”赵朔慵懒开口。宏吐纵才。 “遵命。”阿奴行礼。 回去的时候,夏雨已经睡下了,桌案上只写了两张字,歪歪扭扭。赵不像赵,朔不像朔,就那个雨字,写得还算像个字。 赵朔嗤笑,低眉望着鬼画符一样的白纸黑字,这丫头学什么都一学就会,唯独读书识字这一块,真是让人头疼。 不过这两日够她受的,查一桩这么多年悬而未决的案子,岂是一朝一夕可以了事的 若非她还记得答应过他什么,知道回来要洗澡,要漱口,要除去一身的酒味,否则他绝不轻饶。终究这世上,很多事都是因酒误事,也有很多人因酒而抱憾终身。 所以赵朔滴酒不沾,他的脑子和思维,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容不得半点迷糊。 别人迷糊,误的不过是一人。 而他稍有不慎,误的将是赵家天下。 夏雨满以为自己能一觉睡到天亮,哪知天刚亮,便被赵朔拎了起来,“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救的,你自己去解决。”赵朔一松手,直接将她丢回床上。 脊背被床板撞得生疼,夏雨醒了大半,“什么事” 赵朔负手而立,“刑部衙门,有人击鼓鸣冤。” “那与我何干”夏雨瞪着他。 “你救的那个女子,为你击鼓鸣冤,你说与你有没有关系”赵朔斜睨她一眼。 “洛花”夏雨愕然,慌忙起身,“为我击鼓鸣冤做什么”她忽然想起,难道是洛花知道自己被诬陷为劫杀少女的真凶,所以一时气愤,就跑到了刑部衙门告诉 赵朔道,“你该明白,平民百姓一旦瞧了刑部衙门的鸣冤鼓,不管你有没有冤情,先打三十大板再说” 话音刚落,夏雨抓起外头就往外跑,“要死啦要死啦” 赵朔出门,头疼的揉着眉心。 李焕轻叹,“爷都把人带回来了,她还往外冲作甚” “听话听半句,就这性子。”赵朔拂袖转身。 夏雨风风火火的赶到刑部衙门,一打听才知道,洛花敲鸣冤鼓高喊着要为夏雨伸冤,众衙役一听是夏雨,当下不敢打板子,着急忙慌的让人通知了刑部尚书。尚书一听,怕是真有什么内情,赶紧让人来睿王府报个信。 李焕得知,第一时间将洛花带了回来,免去了刑杖之罚。 洛花作为夏雨的见证人,能洗清夏雨当日的冤屈,所以不能有事。何况夏雨总是毛毛躁躁,阿奴纵然武功再高,也是个榆木疙瘩,不懂得看人脸色。而府内的丫鬟们,大多都太过温顺,并且不太适合留在夏雨身边。 这洛花虽然出自民间,却为夏雨所救,想必留在夏雨身边,也能时刻为夏雨着想,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李焕调查过,洛花孑然一身,父母双亡,无牵无挂。 这便是最好的前提条件。 夏雨一声叹,垂着脑袋从刑部晃晃悠悠的回到睿王府。一大早的尽折腾,早知道,就听赵朔把话说完,也不至白跑一趟。 回到睿王府,太阳已经高照,夏雨只觉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干脆坐在花园里的回廊里,靠着栏杆打盹。 好困,眯一会再说。 “哟,小姐你看,咱睿王府什么连床都省了,夏内侍已经沦落到要靠着栏杆睡觉的地步了。该不是被赶出养心阁了吧”杏儿尖锐的嗓音一出,夏雨下意识的蹙眉,一大早都不让人消停,怎又碰见了这两个倒霉蛋。 她闭着眼睛也不搭理,心道:我不理你,你还能觍着脸往上凑 人家困着呢找茬的,赶紧一边去 叶尔瑜瞧了一眼抱着廊柱睡觉的夏雨,“哼,一大早的出来散散心,没成想竟看见如此碍眼的腌脏物什,真是晦气。” 夏雨不与她一般见识,困着呢,没空搭理。继续闭着眼睛,她真的好困,只想睡觉。外头的阳光稀稀落落的撒在身上,暖暖的,好舒服。四下没有风,整个人被太阳烘得好舒服,仿佛舒服得要飘起来,此刻不睡更待何时 下一刻,突然有个柔软、温热并且满是绒毛的东西跳进夏雨的怀里,惊得夏雨一下子弹跳起来,“啊什么东西” 刹那间,奴才丫鬟们乍见夏雨惊慌失措的模样,瞬时哄笑一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爷只是想 一只毛色雪白的猫,脚步轻盈的落在地上,慢慢悠悠的走回叶尔瑜的脚下。叶尔瑜含笑俯身,将猫抱在怀中,“雪儿真乖。” 杏儿上前,“这可是公主送的。若是摔坏了,你赔得起吗你拿什么陪” 夏雨站在那里,极度不悦的嘬着嘴,“是猫自己跳下来的,又不是我去抢的。什么叫赔得起赔不起你们自己没看管好,还打量着要冤枉我吗谁没见过猫啊,少跟我胡咧咧。” “放肆”杏儿怒斥,“公主送的,能与寻常野猫相提并论吗”她极为嫌弃的瞥了夏雨一眼,“不过,与你这样的粗人。自然是不能计较的。小姐,她这德行别说养猫了,怕是连蜘蛛都养不起。” 蜘蛛 她房里的黑寡妇要是放出来。还不得吓死他们这帮无事生非的女人 算了,黑寡妇毒性太烈,就不拿出来显摆了。 但杏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她养不起。 “怎么,你们有这些,便以为别人没有吗”夏雨嗤鼻,“狗眼看人低,门缝里瞧人,还真把人给瞧扁了。” 杏儿和一旁的丫鬟们,都笑得何其得意。 “阿奴。”夏雨招呼一声,阿奴恭敬上前。 杏儿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面色微惧。阿奴的武功可不是开玩笑的。 夏雨伏在阿奴的耳边说了几句,阿奴蹙眉,“当真” 夏雨点头,“当真当真,赶紧去,去把我的心肝宝贝给带来。记住,数量上、气势上。一定不能输。我就在这等着,赶紧去办。” “遵命。”阿奴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叶尔瑜蹙眉,这夏雨平素也没见豢养什么小动物,这会子能拿出什么来如今公主不在府中,又有皇帝与夏雨称兄道弟,是故叶尔瑜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对夏雨怎样。若是能随意羞辱一番倒也作罢,横竖看着不顺眼,找找麻烦还是无伤大雅的。 杏儿压低声音。“小姐你别信他,就他那样子,难不成还能养什么小猫小狗小兔子之类养条鱼都得往死里养,能成什么气候” “恩。”叶尔瑜点头,杏儿的话确实有道理。 养小动物本就是精细活,夏雨那性子,估计养什么吃什么,就不信她能拿得出手。 俄顷,夏雨道,“喏,来了。” 叶尔瑜急忙转身去看,当即吓得连退几步。 阿奴在前头走,身后用细绳拴着四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一路上连拖带拽的给拎到夏雨跟前,“主子。” 夏雨得意洋洋的接过阿奴手中的细绳,“看,够气势吧两个大钳子,唰唰唰,谁敢上来,往死里夹。你们要知道,螃蟹这东西,一旦夹在你身上,就是死了也不会松开。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能把你手指头都给夹断。” 听得这话,叶尔瑜眼皮子一跳,随即抱紧了怀中的白猫。 杏儿身为丫头,自然明白,夏雨这话全然不是唬人,而是确有其事。螃蟹夹住手指头,若是发了狠,真的能给你夹断筋骨。而且,就算螃蟹死了,钳子也不会就此松开。 “所以呢各位最好记住,以后但凡看见我这些小兄弟出来溜个圈,都尽量绕路。踩了伤了,你们还得给我请大夫。这可是睿王府最好的小家伙了,王爷亲自赏的,你们谁都赔不起。” 她挑眉看了一眼面色微变的叶尔瑜,“叶二小姐认得这个吧一贯你在餐桌上见的,都是死的,这会我给你牵了活的过来。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个。小爷大方着呢,你不必谢我。”说着,她朝着叶尔瑜走去。 “你别过来。”叶尔瑜快速退后,面色微白,“我不要你这东西。” “不要”夏雨可惜的轻叹,“真的不要” 叶尔瑜连连摇头,“不要就是不要,你赶紧带着你的螃蟹走。” “什么螃蟹,这四个小家伙可是有名字的,就叫魑魅魍魉。知道什么叫魑魅魍魉吗那就是阎王座下四小鬼,专门在黄泉路上开道的。”夏雨说的神乎其神,反正骗死人不偿命,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扯 这下子谁都不敢说话了,夏雨大摇大摆的拽着她的四小鬼,转身朝着养心阁走去,“走吧兄弟几个,咱也溜达够了,回家吃饭喽” 身后,叶尔瑜眸色素冷。可那几个横行霸道的螃蟹在脚下爬,她又不敢直接上去,只能让夏雨扳回一局,自己半点便宜都没占到。 夏雨看一眼身边的阿奴,“知道吗如果被螃蟹夹到,该怎么做” 阿奴垂眉顺目,“砍了。” “错”夏雨摇头,“螃蟹这东西,尤其这对钳子,就算死了也不会松开。如果你能忍住疼,把螃蟹放回地面,它自然而然就会爬走了。你的手指,也就保住了这个,比你们那些打打杀杀的好多了。” 兵不血刃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要动刀动枪 夏雨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却明白最简单的做人道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拎着螃蟹回到养心阁,夏雨一眼就看见候在门口的洛花,“洛花” “夏公子”洛花躬身行礼,显得格外激动。 “没事吧”夏雨问。 洛花摇头,“没事。” “怎么那么傻,还跑到刑部衙门,你不要命了”夏雨将螃蟹交给阿奴。 不远处的李焕微微蹙眉,这丫头又玩什么花样溜螃蟹他瞧了瞧如今的天气,所幸今年冷的慢,往年这个时候,螃蟹早就开始冬眠了,哪由得了夏雨这般折腾。 洛花垂眸,“我无意中听说刑部衙门抓了你,说你是杀害那些少女的凶手,一时气愤,想着即便拼得一死,也要还你清白。你若是真凶,那我这条漏网之鱼怎么办” 夏雨笑了,“怎么办清蒸或者红烧,到底还是烤鱼最好吃。” 听得这话,洛花被逗笑了,“夏公子真风趣。” “王爷已经决定,将洛花姑娘留在你身边伺候。”李焕上前。 “洛花不是王府中人,怎么能听你们调度何况,我身边有个阿奴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夏雨可不喜欢被人跟在屁股后面伺候的感觉,她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就算是阿奴,出门在外,阿奴也会尽量给她自由,不会与她靠得太近。 洛花跪在夏雨跟前,“承蒙公子不弃,搭救洛花于危难之中,再生之恩无以回报。愿当牛做马,伺候公子,便是死了也甘愿。” 夏雨慌忙搀起她,“我一个人习惯了,不太喜欢有人伺候。” “有人伺候还不好”李焕挑眉。 夏雨撇撇嘴,“有人盯着你放屁蹲坑,你觉得舒不舒服” 李焕一怔,随即冷了脸,“有辱斯文。” “我压根不是斯文人,什么叫有辱斯文”夏雨嗤鼻,“洛花,你回去吧,我这真的不需要人伺候。咱们还是当朋友,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高人一等。” 洛花笑得尴尬,“到底是我想多了。” “洛花姑娘已经签了卖身契,睿王府已经将她买下,既然你不要,送去别的院子也可行。”李焕转身就走。宏长乒号。 “喂”夏雨快步上前,“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洛花卖身有钱就了不起有钱就能这样糟践别人吗说买就买,我说不许买” 李焕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那你自己去问她。” 夏雨扭头望着洛花。 洛花深吸一口气,“我是心甘情愿入府的,跟谁都没关系。夏公子不必为我抱不平,没人逼我,是我自愿的。” “你傻不傻,卖身契一签,这辈子都得耗在这。”夏雨眉头紧皱,“算了算了,跟着就跟着吧,跟着我总好过去看别人的脸色。到底也是我害了你” 洛花扑通跪下,“谢公子收容。” 夏雨环顾四周,而后盯着李焕,李焕收到她那杀人般的目光,若无其事的走开。夏雨这才俯身蹲下,“洛花,既然你跟着我,那有些事咱们得约法三章。不许踏入我房间半步,而且我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也不喜欢吃东西的时候被人伺候。” “你可以当我的兄弟,可以称呼我为阿雨,或者夏雨都行,就是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我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所以我也不希望身边的人,低人一等。” “你在养心阁里,别随处乱走,我有事自然找你。你吃好喝好睡好就行,我、我们是朋友,不是主仆。明白吗” 洛花感激的望着夏雨,重重点头,“明白。” 夏雨搀了她起身,“以后别轻易给我下跪,折寿。” “是。”洛花眸色晶亮,定定的望着夏雨,脸上满是欣喜欢笑。 “既然你要跟着我,那就是我兄弟,我有一口干的,就决不让喝汤。”夏雨笑着往屋里走去,“你住哪” 洛花道,“李大人业已安排妥当。” 洛花名义上跟着夏雨,但住处却隔得较远。 毕竟夏雨是住在赵朔的耳房之中,与赵朔的卧房只有一门之隔。总不能让洛花也住的太近,有碍赵朔与夏雨的感情热络。李焕别的没有,这点知情识趣,还是心知肚明的。 赵朔端坐正厅,洛花自然不敢进去,早早的退了下去。 夏雨打着哈欠进去,“爷,早。” 他桃花眼微挑,慢条斯理的戏虐道,“天刚亮就跑遍了大半个京城,是挺早的。” 她瞪了他一眼,还敢提 若不是他说话总慢慢吞吞,偏她又是个急性子,岂能一大早就跑到刑部衙门出糗 “洛花的供词,我已经让李焕转交刑部尚书,对洗清你的嫌疑是极有好处的。虽然帮不上少女被劫杀一案,但至少帮了你。”赵朔勾唇浅笑,眼底泛着迷人的琉璃光泽。 夏雨心下咯噔一声,得,又该来找她要报答了。 “爷,我现在骨头渣子都是你的,没啥可报答你了。”夏雨脱口而出。 赵朔轻嗤,哼哼两声,“没良心的东西,爷是好人,何时为难过别人爷只是想” “想什么”夏雨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梁大人,请 赵朔拦手,示意她过来。 夏雨缓步走过去,“说吧。” “想着什么时候能给你收尸。”赵朔阴测测的笑着。 夏雨撇撇嘴,“我还没活够,什么死不死的。” “能让爷给你收尸,是你的福气。”赵朔顺手将她拽进怀里。“爷教你的那些字,可都会了吗” “笔画太多”她抿唇,老老实实待在他怀里。 他打横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膝上,“什么时候记住了爷的名字,爷就给你惊喜。” 她一怔,“什么惊喜” 金黄银白还是珠玉首饰 看见她眼底贼亮的璀璨,赵朔将唇覆下,温柔的从她的唇上掠过。那种肌肤间最温柔的接触,让她灵魂的某一处,突然就深陷了一块。 她心下一窒。扬眸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爷,你喜欢我吗” 他笑而不答。宏尽台号。 蠢。 却是将她愈发抱紧,什么都不想说,只是静静的抱着她。 良久,他松了手,“那个案子,你就不必插手了。” “为何”夏雨蹙眉起身,“刚刚查出眉目,怎么能放手那些人栽赃嫁祸于我,我说什么都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何况,书呆子一个人” 赵朔眸色微冷。夏雨不闪不躲的迎上他的眸,“打虎不离亲兄弟,纵然我跟书呆子不是亲兄弟,但这桩案子,我不会丢下他一个人。成也好,不成也好,都是一样的。” “如果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还会如此坚持吗如果明知道会有危险。还会一如既往”赵朔问。 夏雨重重点头,“最不该惹的我都惹过了,摄政王,皇帝,包括睿王爷你。普天之下,还有谁是我不该惹的横竖都已经搅和进来了,还能怎样只是”她顿了顿。“爷,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若我真的出了事,你能不能” “不能”赵朔随即起身,二话不说拂袖离开。 “喂,赵老九,我话还没说完呢”夏雨急追。 李焕拦下了夏雨,“别追了,王爷不答应的事,谁说也没用。”语罢,李焕轻叹一声,“爷的事。做奴才的不敢过问。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我跟着爷那么多年,爷智谋无双,定力过人,但我从未见他如此珍视过一个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夏雨站在那里,望着赵朔远去的背影,心突然就疼了。 他为何突然要她退出这个案子 为什么 一切自有定数,与其去想为什么,还不如继续往前走。 梁以儒等在御书房外已经良久,皇帝上朝未归,他便一直在外候着。虽然已经是御书房行走,然他的身份地位,还不足以上朝,与那些高高在上的朝臣们比肩而立。 此处也好,风景秀丽,安静异常。 因为接手了少女被杀一案,皇帝规定,让梁以儒每日早上都必须入宫,前来汇报案件进展情况。这个时辰皇帝还在上朝,但身为臣子,自然只有梁以儒等皇帝的规矩,而没有让皇帝等他的道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禄才喜气洋洋的回来,“二弟。”乍见梁以儒在御书房外头站着,瞬时黑了脸,冲着顺子斥道,“混账东西,这是朕的结义兄弟,竟敢如此怠慢,还让人在外头等着,怎么不请个座真是一群饭桶。” 梁以儒行礼,“君臣有别,国法不可僭越。御书房乃是军机重地,臣在外候着是臣的本分,皇上莫要怪罪。” “进来。”赵禄笑得极好,“朕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梁以儒快步进门,紧随其后。 关了门,赵禄将一个极小的弓弩模型置于案上,“怎样这东西你觉得如何” “弩”梁以儒蹙眉,“敢问皇上,这有何用” 赵禄笑了笑,“没什么用,就是做着玩的,不过是朕亲手做的,也是一番心意。想那三弟成日嬉闹,朕也不知道送什么给他,不知他会不会喜欢这个。” 梁以儒一笑,“约莫会喜欢吧” “改明儿,朕亲自送给他。”语罢,赵禄将模型小心翼翼的放进一个盒子里,“对了二弟,你且说说看,这个案子进展如何” “臣与阿雨细细查验,觉得这一次的少女被杀,与往日不太相同。如今消息也放出去了,估摸着这两日能带回来一些消息。请皇上给臣一些时日,臣一定尽心竭力为皇上办事。”梁以儒温文尔雅,不骄不躁。 赵禄点头,“行,你说怎样就怎样,朕才没心思理睬什么杀人不杀人的。”他继续翻阅自己的古籍,泛黄的书页里,寻找着当年的鲁班技艺,一心要做出什么旷世奇作。 梁以儒抬头,望着赵禄脸上难脱的稚气,继而行礼,“那臣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记得注意安全。”赵禄随口应声。 “谢皇上。”梁以儒躬身退出御书房。 顺子在外头笑着行礼,“梁大人慢走。” 梁以儒点了头,报之一笑,绕过长长的回廊,缓步走在高高的宫墙甬巷内。四下无人,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出宫,倒也是极好的。 脑子里是方才赵禄的那个木头弓弩模型,这东西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一抬头,东方青就站在前方,含笑望着他。 “东方姑娘。”梁以儒本是谦礼之人,躬身浅礼。 东方青回礼,“大人从何而来” “刚从御书房回来。”梁以儒直起身子。 东方青笑道,“又往何处去” 梁以儒淡笑,“出宫。” “不巧,我也正欲出宫为公主置办东西,一道走吧”东方青深吸一口气,说的温婉恬淡。 出宫必须往前走,附近也就这一条道,梁以儒还不至于掉头就走。何况宫里的路,他也不太认得。再者,东方青也并无恶意。 走就走吧 少说话就是。 东方青双手负后,显得格外落落大方,“还没恭喜梁大人,从文华殿行走调任了御书房行走。升迁大喜,可喜可贺。” 梁以儒淡然,“名利不过一瞬浮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什么可恭喜的。” “梁大人似乎无意为官,那为何还要留在京城以你的本事以及与皇上的交情,只需开口说句话,大抵就能无事一身轻。”东方青蹙眉,不解的望着梁以儒。 “为人臣子,便要忠君之事,岂可徒生二心。”梁以儒顾左右而言他,并不直接回答。 东方青自然是明白梁以儒的顾虑,也不追问,只是苦笑两声,“你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样,觉得我既然是摄政王的义女,必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为人处世,皆有目的而为之” 梁以儒顿住脚步,“不敢。” “这不敢二字,已然是答案。”东方青轻叹,“我想,我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彼时文华殿之时,见着大人才华横溢,丹青墨宝更是极好,不知下次再见,可有时间赠我少许,权当是相识一场的缘分。” “下官何德何能,得东方姑娘如此看重。只不过拙劣墨笔,怕是要让东方姑娘失望了。姑娘品貌皆备,想来不乏裙下之臣。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梁以儒躬身行礼,越过伫立不动的东方青,便朝着宫门口走去。 东方青低头苦笑,书呆子就是书呆子,骨子里那股迂腐酸臭,委实教人苦笑不得。 蓦地,她眉头微拧,耳畔听得清晰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可不是寻常的脚步声,而是她愕然转身。 梁以儒已被拦住了去路,景明带着一排摄政王内侍挡在梁以儒跟前。 东方青僵直了身子,微微眯起眸子。 但听得景明皮笑肉不笑道,“梁大人,在下摄政王府内侍。摄政王请您过府一叙,请您跟咱们走一趟。” “你们这是做什么”东方青即刻上前,走到梁以儒身边。 景明恭敬的朝着东方青行礼,“小姐,这是王爷的命令。咱们做奴才的,哪里知道得那么多。小姐若是不放心,大可回府瞧个究竟。只是上次王爷对小姐说的话,小姐都全然抛诸脑后了吗” “放肆”东方青冷然,瞬时眸如霜聚,“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与我这样说话。” “不敢”景明随即俯首。 深吸一口气,东方青瞧了梁以儒一眼,“梁大人,不如我陪你回去” “姑娘不必担心,摄政王是光明正大的请我过去,难不成还能暗害我吗朗朗乾坤,多少眼睛看着,多少人盯着,若是这样还不能确保自身安全,那姑娘是否作陪,想必也没什么大的影响。”梁以儒点了头,“多谢姑娘美意。” “梁大人,请吧”景明一抬手,内侍随即让开一条道。 梁以儒挺直腰板,朝着宫门口的马车走去,却始终没有再回头,多看东方青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好一个梁以儒 这是梁以儒第二次站在摄政王府门前,抬头看一眼高悬的匾额。那高高在上的匾额,如同他此刻的处境,高悬在上,随时都会摔落下来,粉身碎骨。 “梁大人。请吧”景明笑着引路。 深吸一口气,梁以儒迈开步子,再次来到这森冷的王府。目不斜视,脚步沉稳,梁以儒虽为儒雅之士,却也有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骨。 寒松立崖,风吹不倒,寒霜不侵。 若说不怕,那是骗人的。 可他更怕一着不慎,连累夏雨。摄政王此刻召见,势必因为自己接手了少女被杀一案。除此之外。梁以儒自觉并无错漏,能让人有迹可循。 正厅内,东方越正襟危坐,淡然品茗。 站在正厅门外,梁以儒敛了心神,这才随着景明走进去。 躬身行礼,梁以儒毕恭毕敬,“下官梁以儒,参见摄政王。” “上茶。”东方越道。 梁以儒起身,“多谢王爷。” 景明退下,不多时,便有婢女恭敬上茶。 “坐吧”东方越放下手中杯盏。终于抬头直视眼前的文弱书生梁以儒。这个梁以儒,在不久之前,曾经用他刻意的“鲁莽”行为,成功的避开了东方越的注意。可惜兜兜转转,珍珠置于砂砾,早晚还是会被人挑出来的。 如今的梁以儒,以御书房行走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东方越跟前。已然没有当初的莽撞与锋芒毕露,而是沉稳大气,不卑不亢。 相比当初的沈浩等人,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方越现下回想起来,竟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人是自己挑的,不管挑对还是挑错,都是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 梁以儒缓缓坐定,从容的端起杯盏,抿一口清茶,这才笑道,“不知王爷今日找下官前来,有何要事” “没什么打紧的,只不过想问问案子的进展罢了。”东方越道。 名为案子,实则到底是什么意思,也唯有东方越自己知道。然梁以儒必也不是省油的灯,东方越本就有虎狼之心,他岂能随意往圈套里跳 梁以儒起身。躬行浅礼,“请王爷恕罪,此案乃是皇上亲自交付于下官,若无皇上的允准,下官实不敢轻易透露。王爷为朝中栋梁,君命不可违的道理,想来比下官更清楚。言语唐突,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东方越不怒反笑,摆了摆手,“无妨,这是你的本分,本王原就不该置喙,只是心中担虑你一个新官上任,难免朝中会有人与你为难,所以多嘴问了一下。既然是皇命在身,本王不问就是。” “谢王爷。”梁以儒行了礼,再次坐定。 “听闻梁大人祖籍代州府,想不到小小的代州府,竟然也出得这样的人才。你的金科卷子,本王已细细阅览。实有一事不明,不知梁大人可否与本王说个明白”东方越笑问。 这话一出口,梁以儒便知道了东方越的用意。然东方越既然开了口,他自然是不能拒绝的,只能揣着聪明装糊涂,“还请王爷示下。” “这卷子前两句,中肯有力,着实惊艳。然后续却是平平微上,横看竖看,只觉得顺眼。本王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既不惊艳,又不乏趋于平淡。文人执笔,白纸就是沙场,犹如武将握剑,分寸掌握极为重要。你是如何把握,这卷子里的乾坤”东方越似笑非笑,一双锐利冰冷的眸,悉数落在梁以儒身上。 他倒想知道,自己挑明了说,梁以儒又该作何反应 是贪生怕死的下跪求饶,还是巧言令色的辩驳 可惜,梁以儒都没有,只是抿一口茶,轻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东方越问。 梁以儒抱了抱拳,“可否请王爷回答下官一个问题” “说。”东方越蹙眉。宏布呆才。 梁以儒道,“敢问王爷,武将上了战场,这骑射之事是否绝无纰漏” 东方越道,“凡事没有绝对。” 梁以儒颔首,“文人武将皆是一个道理,气氛对了,心思对了,加上运气,便什么都是对的。然则气氛不对,纵你有万般才华,也可将文章写偏了。这偏,也有偏的区别,自有功底,偏也是偏得极好。就好比武将上了沙场,纵然箭射偏了,可难保不会误中副车。王爷,您觉得呢” 东方越哑然。 偏就偏吧,东方越想了想,又道,“想不到梁大人如此口才,早前委实是本王,不识珠玉。” “王爷过谦了,实乃皇上隆恩浩荡,下官感念皇恩,才反思己过。早前鲁莽尖锐,委实是少不更事。如今想明白了,这颗心也就淡了。”梁以儒轻描淡写的,将当日入王府,装傻充愣之事遮掩过去。 何况,还三句不离皇帝,堵了东方越的后路。 皇恩浩荡,自然是要感谢皇帝,忠于皇帝。 算是婉拒东方越 东方越亦不是傻子,岂会听不出其中的意蕴,嗤笑一声,“好个皇恩浩荡,反思己过。极好极好” 他连道两个极好,梁以儒便起身行礼,“王爷若无其他吩咐,下官就先告辞了。” “不忙。”东方越挑了眉,“坐吧,本王还有一件事,要问上一问。虽说是儿女间自己的私事,可身为父亲,总归不能视而不见。儿女之幸,本就是父母的责任。” 心下一怔,梁以儒愕然抬头去看东方越,却又随即敛了眸,缓缓坐了下来。 儿女间的私事 难道是 四下瞬时安静得令人心悸,梁以儒握紧了手中的杯盏,心里直打鼓,只期望着东方越切莫提及东方青之事。原就没什么关系,这样一提,他只怕会进退两难。 东方越喝一口茶,笑得微冷,“听人说,近来青儿与梁大人走的很近,不知可有此事” 梁以儒指尖微颤,故作冷静的抿茶,淡笑道,“不过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不知王爷是从何得知这样的事情谣言猛如虎,果然是”他轻叹着摇头。 “这么说,是本王误会了。”东方越的眸色微沉,“看样子,倒是本王太过着急,原是谣言改明儿,本王必定要将这些造谣生事之人拖出去斩首示众。否则,还真当以为摄政王府的人好欺负,平白无故也敢毁人清白名声,真是该死。” 放下手中杯盏,梁以儒悄然深吸,“王爷何须动怒,正所谓清者自清,若是真的以杀戮谣,反倒有坐实之嫌。下官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东方越冷了眸,“说。” “谣言止于智者,王爷乃是睿智之人,想来不会真的与那些人计较。既然问题出在下官与东方姑娘身上,下官以后必定远离东方姑娘,但凡遇见,自然退避三舍,以正其身。望王爷放心”梁以儒既恭抬了东方越,又直接断其根本。 以至于东方越,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个解决方式,委实是最好的。 只是便这样三言两语,让梁以儒全身而退,东方越难免心里堵得慌。 “王爷若无其他吩咐,下官告辞。”梁以儒行了礼,而后缓步朝着外头退去。 东方越没有阻拦,眼见着梁以儒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景明快速进门,“王爷” 一声喊,东方越手中的杯盏瞬时被生生捏碎,“好一个梁以儒。” 进可攻退可守,言语间滴水不漏,绝不轻易留人话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可真是一句都没漏。东方越绝未想到,早前被自己弃如敝屣的梁以儒,实则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看似文弱书生,可若说他有笔如刀,能以言语杀人言语救人,也绝不为过。 “王爷,要不要”景明打了个手势,在脖子上划过。 东方越眯起狭长的眸子,负手走到门口,望着梁以儒消失的方向,长长吐出一口气,“暂时留着,本王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 “可他接手了这个案子,长此以往,只怕是养虎为患。”景明低语。 “狗急自然会跳墙。但愿到了那一天,他还能像今天这般有骨气。”东方越说得似是而非,眸中锐利,教人不寒而栗,“在本王这里,既然不能为本王所用,也决不能让他成为本王的绊脚石。” 景明颔首,“卑职明白” “使团入京,还有多少时日”东方越突然问。 “约莫还有十天。”景明不解,东方越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十天”东方越冷笑,“十天太长了,应该再缩短一些。待会把本王的折子呈递给皇上,务必让皇上核准,明白吗” 景明点头,“是。” 语罢,东方越快速朝着书房走去。 墙角阴暗处,东方旭悄然伫立。 十天 十天之后呢 提头来见 还是加官进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爷没那多管闲事的爱好 梁以儒走出摄政王府的那一霎,额角的薄汗才算无可抑制的流下来。深吸一口气,他不敢回头,脚步飞快的离开摄政王府的视线范围。 及至僻静处,才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气。 抬袖拭汗,眸色微凉。所幸东方越还留有一线,没有想要杀他,否则的话他哪里还有命,走出摄政王府。 一抬头,赵禄急急忙忙的赶来,“二弟” “皇上”梁以儒敛了容色,迎上前行礼,“下官参见皇上,皇上怎么出宫了” “东方青让人来报朕,说你被摄政王府的人带走了。朕担心摄政王会对你不利,所以就赶紧出宫。生怕来迟了你会遭逢毒手。”赵禄长长吐出一口气,“所幸你毫发无伤,朕也就放了心。” 顺子忙道,“皇上担心梁大人,担心得不得了。还好梁大人无恙,否则皇上可就要直闯摄政王府了。” “多嘴。”赵禄斥了顺子一声,如释重负道,“既然没事,那朕就回宫了,你自己当心点,若是摄政王府又对你不利,你便拿出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牌。交到梁以儒的手里,“除非是摄政王亲自找上门,否则那些个跳梁小丑,你只管拿朕的名头去压一压。朕如今的身份地位,虽算不得一个真正的帝王,可朕在位一日,朕还是万岁天下。” 梁以儒行了大礼,双手高托玉牌过眉。“臣,谢主隆恩。” 赵禄拍了拍梁以儒的肩膀,“朕回去了,你也赶紧走吧” 不管是谁,离摄政王府,自然是越远越好。 站在那里,手握玉牌。梁以儒若有所思的望着赵禄离开的方向。良久,他才收回视线,低眉望着掌心的玉牌。玉牌上亲刻“如朕亲临”四个字,背面是栩栩如生的飞龙腾云。 指尖蜷缩,他别有深意的苦笑两声。 “都不过利用一场,幸或不幸,冷暖自知。”梁以儒长长吐出一口气,回眸看一眼来时的路,疾步离开。 冷暖自知的,还有谢家的疏影。 三日后,侯府落成。 三日后。大将军谢环将正式册为忠义郡主。 以后的谢家,被沐皇恩,荣耀天下。 是故这两日,谢环格外忙碌,自然也顾不得将军府中事宜。宏叉团号。 琴声悠悠,指尖微凉。弹一曲盛世之风,唱一曲悲欢离合。谁解其中味,苦笑不由身。这靡靡之音,倒生出几分超脱尘世的清幽。 “小侯爷”浮月一怔。 竟看见谢蕴从墙外跳进来,而后抬手,示意浮月莫要声张。浮月颔首,不动声色的领着所有奴才退了下去。 疏影轻叹一声,指尖按住尾音,止了所有的声音。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奴才们竟然全部都不见踪迹。低眉望着眼前的琴弦,难免顾影自怜,“可笑秦淮女,蒲柳亦为折。隔岸后庭花,身后万人骂。” “何以突然如此伤感”谢蕴从阴暗处走出来,双手负后,缓步走到她面前。 疏影先是一怔,而后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容色,“小侯爷你、你怎么会在此将军说过,侯爷不该来此。” “是不该来此,否则就不会听到这样悲凉的曲音。曲音虽好,无人来和,可叹世间微凉。”谢蕴终于站在她的面前,笑着去看她微微圈红的双眸。 “给侯爷请安。”疏影突然回过神,急忙行礼。 却被谢蕴及时搀住,“不必。” 一抬头,四目相对,灼灼目光无可躲避。谁先沦落,谁就是输。无论于情还是于理,都是一样的道理。 他将她搀起身子,手却何至于她的胳膊处,始终没有收回。 疏影半低着头,极尽羞赧之色。 “身子好些吗”谢蕴轻问。 疏影点头,淡淡的笑着,阳光明媚,佳人如斯,“好多了,谢侯爷一直以来的照拂。疏影能活到今日,全蒙侯爷收容,心中感激,无以回报。若有来世,愿结草衔环” “不必来世。”谢蕴打断了她的话。 她蹙眉,抬头看他。 谢蕴笑道,“来世太虚无缥缈,我不喜欢来世,也不信那个。”他的另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掌心捏着一个锦盒,“送你一样东西,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疏影摇头,“疏影本就是寄居篱下,岂敢再收侯爷的礼物。” “皇上赏赐了不少东西,好多东西我用不着,我姐姐也用不着。”谢环打开锦盒,竟是个颜色纯粹的,红珊瑚手串。一眼看去,如同天上折的云霞。他握住疏影的手,亲自将手串带了上去。 玉腕红珠,相得益彰,委实极好。 “真好看。”谢蕴笑了笑,满意的望着她,“不许摘下来,不许再拒绝。这是我送你的,与任何人无关。” 疏影定定的看着他,眸色复杂,“侯爷就不怕,万一将军知道了,会” “我做我喜欢做的事,姐姐若然知道,也必定不会为难我。毕竟,我是她亲弟弟,除了我之外,她已没有比我更亲的亲人了。”谢蕴紧握她的手,“疏影,喜欢吗” 疏影点头,“真好看。”想了想,她抿唇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在谢蕴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多谢侯爷。” 谢蕴一惊,眼中流露出欣喜的颜色。他笑着低眉看她,忽然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直接覆唇欺上。 疏影的身上很香,淡淡的脂粉香气,夹杂着淡淡的迷迭香,令人极易产生难以抑制的神往。她温柔的回应着谢蕴的霸道侵占,手,轻轻的至于他的胸口,紧贴在他的心脉处。 那颗心,跳的极快,显然是真的在激动。 她这才收手,用纤细的胳膊,轻轻环住谢蕴的脖颈。 谢蕴没有忘记,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上还有伤,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一吻罢,各自眸中含情,各自心中荡漾。 他的手,拂过她散乱的鬓发,笑得格外灿烂,“等我姐姐册封完毕,我就去向王爷,要了你。然后带你去侯府,让你永远跟着我。” 疏影噙泪,“侯爷盛情,疏影此生不忘。只是疏影身份卑贱,怕是进不了侯府的大门。何况疏影残花败柳之身,真的配不上侯爷,岂敢跟在侯爷身边,让侯爷招人笑柄。” “我要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谢蕴深吸一口气,将她紧拥在怀,“你放心,这些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只需好好养伤即可,其他的不必多想。” “全听侯爷的。”疏影低语呢喃,轻轻的靠在谢蕴的怀中,眸色低冷。抬头时,却又深情万丈,教人无不动容。 “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乖乖等我好消息。”谢蕴在她眉心轻轻一吻,松手离开。 疏影站在院子里,含笑目送谢蕴离去的背影。 谢蕴快步走出大门,随即敛了面上所有笑意,亦没有再回头。 身后,疏影的目光从温柔备至,逐渐滴水成冰。 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本身就是一柄武器。杀人于无形,抑或祸乱朝纲。古往今来,不胜枚数。 低眉望着腕上的红玉珠子,如玉的指尖轻轻拂过,疏影笑得阴凉,“这只是开始。” 她要的那么多,一串红珊瑚手串就想打发她,让她心满意足,可能吗 浮月上前,“姑娘,小侯爷走了。” 疏影点了头,“将军荣封郡主,以后的将军府,就该是侯府了。你们这些丫鬟奴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到时候走出去,都是高人一等。” 闻言,浮月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疏影将发髻中的一枚簪子取下,塞进了浮月的手里,“若有朝一日,我能翻身,必定少不得你的好处。” 浮月急忙跪身,“谢姑娘。” 疏影满意的摆弄手腕上的珊瑚手串,转身快步回房。 门外,有身影一晃而过,也不知是哪个多管闲事的。 睿王府。 养心阁。 夏雨望着碟子里的四个红彤彤的螃蟹,挑眉去看身边的赵朔,“爷,这个是” “你的心肝宝贝。”赵朔不冷不热的回了她一句,“吃吧厨子是按照你们代州府的口味做的,保管让你满意。” 夏雨咽了咽口水,“可是爷,我还要靠着这四小鬼开道呢” 赵朔直接将螃蟹夹到她面前,“爷给你开。” 她一怔,暗啐一句:呸。 大吉大利 不过,既然都煮熟了,那就吃吧下次叶尔瑜再敢凑上来,她就再换四个,反正螃蟹也没做标记,叶尔瑜那个笨蛋,哪里会认得是不是上次的四个。 等着吃完了饭,夏雨又溜出去了。 “爷不打算告诉她”李焕皱眉。 赵朔深吸一口气,漫不经心的拿起自己的鱼竿,朝着鱼池走去,“说了就能拦得住” 李焕摇头。 “那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赵朔垂钓。 直钩钓鱼,愿者上钩。 爷这是,又开始跟人较量了 “听说不久之前,摄政王请了梁大人过府一叙。”李焕有些不解,“最后梁大人还是完好如初的出来了。” “不完好如初,难不成要缺胳膊断腿东方越还处于观望时期,不会对梁以儒怎样的。”赵朔轻描淡写,一点都不着急,“东方青与梁以儒的谣言,也不是白传的。” “王爷是想借着东方青的手,保梁大人一命”李焕问。 赵朔挑眉,“爷没那多管闲事的爱好。” 李焕轻笑,“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有线索了 有些事,纵然赵朔不说,李焕不说,还是会有人说的。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好事之人。而赵朔身为看客,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夏雨去了刑部衙门。可衙门的人说,梁以儒入宫去了。到底为何皇帝会急急忙忙召他入宫,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又入宫了”她坐在府衙门前的台阶上,不知道梁以儒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丐帮走走。 当然,前提是不能再喝酒了。 即便要喝酒,这一次她也一定要吃饱了再回睿王府。能让人欺一回,那是运气不好,欺两回,便纯粹是傻得无可救药。 得小乞丐引路。夏雨堂而皇之的进了娘娘庙。 分舵主付振生见着是夏雨前来,面色一沉,随即道,“我正要派人去找你,想不到你自己倒先来了。你托付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只不过你别太失望。” 夏雨点了头,“那么多年,连朝廷都没有办法,我本就没抱多大希望。” 付振生道,“请坐。” “敢问付舵主,可查出什么消息了”夏雨迫不及待的问。 付振生道。“我让帮中诸位兄弟帮着打探,江湖上最近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大事件发生过。唐门、五毒这些专门研制毒物的帮派,早在开山立祖之时就对江湖有过承诺,绝不会拿活人试药。而这些年,似乎也都没有发现,拿活人试药。所以,夏兄怀疑的江湖人劫杀少女之事。怕是当然,难保有些江湖宵小之辈,行事不轨。” 夏雨点了头,“江湖中人虽然行事另类,但我相信,越是邪僻之人,越重信守诺。本来我也没想着能有什么结果。如今就不走弯路,不往江湖上牵扯。看样子,劫杀少女的凶手,极为狡猾,这都找不到踪迹,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才肯罢休。” “其实此事,丐帮也曾做过打探。”付振生轻叹,“丐帮算得上天下第一大帮派,可丐帮调查了那么久,也始终没有大的收获。可见对方,隐藏极深。单凭夏兄一人之力。怕是很难查清真相。” “我就不信了,活人还能飞上天只要是人,就绝不可能天衣无缝。”夏雨偏不信邪,“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久留了,告辞。” 付振生抬手,“夏兄慢走,且听我把话说完。” 夏雨一怔,“不知付舵主还有什么话” “虽然丐帮并没有多大的收获,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自从三年前案发开始,我们查过京城内外,在北峰山一带,发现过一具少女尸首。当时上报了朝廷,朝廷收了尸,就没了下文。”付振生说起这事,脸上难掩愠怒之色,“这帮光动嘴皮子不办事的衙役,只说是北峰山地处偏远,不过弃尸之地,算不得案发现场。” “这就完了”夏雨蹙眉。 付振生点头,“完了。” “为何不查一查北峰山”夏雨有些气愤,“既然发现了尸体,就算把整个北峰山翻过来又能如何都是些贪生怕死的东西,只知道保全自己,简直混蛋。” “我派人盯着北峰山一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确实没有发现什么踪迹。但有个奇怪的现象,一到夜里,北峰山的山涧里,总会传来诡异的哭声。有人说是野猫,也有人说是风吹的。”付振生百思不得其解,“这种现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停一下。不知是何缘故” 夏雨挑眉,下意识的挠了挠后颈,“诡异的哭声” “对。”付振生点头,“我也去听过一次,哭得让人毛骨悚然。” “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夏雨问。 付振生摇头,“北峰山山涧一带,皆为瘴气林。山中瘴气太毒,寻常人根本进不去。纵然那些采药的,也不敢贸然进入。里头若是有什么毒蛇猛兽,只怕是进得去出不来。” 夏雨深吸一口气,“瘴气” “对。”付振生点头,拍了拍夏雨的肩膀,“这个案子,我继续帮你打探消息,但至于能不能帮上忙,就看你的运气了。” “舵主客气,能帮上这么多,已经是夏某的福气。多谢”夏雨拱手。 付振生笑了笑,“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如此客气。将来若能用得着我这乞丐头子,随时来找我。” 夏雨笑着,“多谢付大哥,若我能擒住凶手,一定与你大醉三百杯。” “好小子我等着”付振生朗笑,送了夏雨出门。 离开丐帮,夏雨马不停蹄的赶回府衙。 梁以儒已经回来了,如今就在偏阁里坐着,翻阅原有的资料档案。 “书呆子。”夏雨快步进门,“告诉你个消息。” “什么消息”梁以儒随即抬头。 “听说北峰山一带,曾经发现过少女尸体,当时朝廷排除了那儿是案发现场的可能。但还是有人在半夜,听到北峰山的山涧里,有诡异的哭声。”夏雨趴在桌案上,与梁以儒大眼瞪小眼,说的眉飞色舞,“你知道吗北峰山的山涧里有不少瘴气林,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去。如果有人能进去,并且在那里拿人试药,绝对是最好最隐秘的地方。” 梁以儒一怔,“北峰山”宏叉女圾。 他快速取了京城的地图,在桌面上铺开。 北峰山位于京城北郊,与五环山毗邻连接。山势陡峭,山路崎岖,皆是奇石嶙峋,行路极为困难,大有蜀道第二之称。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北峰山,也不例外。 如果有人真的在这里头弄些不为人知的东西,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北峰山上山只有一条路,下山涧就必须经过后山腰的那片瘴气林。 山上下山,若是小心点,倒也无妨。 可是这瘴气林怕是不易。 瘴气林绵延千里,就算你靠着药物支撑,若是迷失其中,还是会死在里头。是故老百姓有句话:此生不入北峰山,前脚一入黄泉到。 “可是这林间瘴气绝不容小觑,只怕一时半会根本进不去。”而且,他也没有时间了。梁以儒轻叹一声,指节重重敲在地图上北峰山的位置。 “你怎么了”夏雨不解,“出什么事了” 梁以儒摇头,“没什么事。” “我去。”夏雨道,“你知道的,我百毒不侵。” “不行”梁以儒冷了眸,“你虽然百毒不侵,可谁知道里头会有什么毒蛇猛兽若是有杀手在里头埋伏,你去了不就是送死吗我不答应。” 夏雨撇撇嘴,“不试试怎么知道里头有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梁以儒收了地图,“还有,这件案子我已经跟皇上说过,由我全权负责,不需要你再插手。你的清白,洛花已经替你证明,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会与我无关我可以帮你打探消息,江湖上那些小道消息,谁能有我灵通”夏雨瞪大眼眸,不懂梁以儒为何突然翻脸。 梁以儒抬头看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物什,走到她面前,“阿雨,听我一句劝,不许插手这件案子。我是为你好若你拿我当兄弟,就听我这一次。” “为什么”夏雨不解。 “因为我恐怕再也回不去代州了。”梁以儒走到窗口,怅然的望着天边浮云。神情黯然,风过鬓发,却带着鲜少可见的落寞与绝然。 夏雨一笑,将胳膊搭在他的肩头,“兄弟,今日吹的什么风,竟然这么伤感凡事有我呢你回不去没关系,我带你回去。到时候你我还有虎子和疏影,咱们还是响当当的代州府人物。你说是不是” 梁以儒被她逗笑了,伸手掸落她的胳膊,“站没站相。” 她当着他的面爬上窗户,悠闲自得的坐在窗棂处,“我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诶,你当初说你不喜欢疏影了,那你以后要是找媳妇,记得告诉我,我给你把把关。别到时候娶了媳妇,兄弟也不要了。” 他戳着她的眉心,“胡言乱语。” 知道吗我喜欢的人,你也认识。 “我是说真的,这件案子太棘手,你别插手,免得到时候还会连累整个睿王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梁以儒转了个弯。 夏雨蹙眉,“赵老九那么大本事,还怕被我连累” “你别忘了,摄政王府可不是好惹的。”梁以儒轻叹。 这话一出口,夏雨便想起了那该死的东方旭。还有,那些蛇摄政王府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变态 她朝着梁以儒吐舌头,单手一撑,直接一个跟头翻出窗户,稳稳落在窗外,“小爷最讨厌别人比我横,不就是老虎吗扒光牙齿和爪子,那就是大猫。” 梁以儒摇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简单。” “是你们这些人,硬是把简单的想复杂了。人嘛,活一场,就要活得像自己。可你们倒好每个人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别人,真累”夏雨撇撇嘴,“我可不想当你们这样的人,你们靠脑子吃饭,小爷靠嘴靠手,踏实” 她趴在窗棂处,笑眯眯的眨着眼睛,“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阿雨,不许去,听见没有。”梁以儒慌忙跑出去。 夏雨已经走出了院子,高举着手左右摇摆,“不送不送” 梁以儒轻叹一声,这丫头,真是拿她没办法。 只是这件案子,确实不能把夏雨牵扯进来,皇帝说的明明白白,若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对赵老九出绝招 洛花在后门早早的守着,如今她倒养成了等夏雨回来的习惯。不管多晚,洛花都会等着。 见夏雨回来,洛花欣喜,“公子。” 夏雨笑了笑,“以后别等着。我每次出门,什么时候能回来,连我自己都说不准。” 洛花摇头,“该等。” 蓦地,洛花一怔,“公子” 夏雨一回头,乍见马车停在自己身后,当即蹙眉。难道是东方旭 “雨儿。”疏影低低的唤了一声,撩开了车帘,缓步走下车来。 夏雨愣住,“疏影怎么你又出门你的伤还没好。” 疏影摇头。“我的伤不打紧,我只是有些着急,所以赶紧过来问问。你知道的,我如今的身份是睿王府的歌舞姬,自然不敢去扰了他的清静。” 所谓的“他”,夏雨心知肚明,除了梁以儒还能有谁。 “什么事如此着急”夏雨不解。 疏影握住了夏雨的手,“你还不知道吗” 洛花站在一旁,不高兴的盯着疏影与夏雨紧握的双手。眼前的疏影,确实花容月貌,胜过自己百倍千倍。可光天化日,一男一女拉拉扯扯。洛花便过不了心里这关。 夏雨瞪大眸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知道什么” “我无意中听见侯爷与谢将军的对话,他们说摄政王上奏皇上,以使团十日后入京为由,敕令梁公子十日之内必须破案。否则,提头来见。一干人等,同罪。”疏影红了眼眶。“你知道的,我不想看着他死。雨儿,你在睿王府行走,睿王爷待你不同寻常,你看看能不能求个情,哪怕宽限几日也好。十日破案,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我真的不知道。”夏雨愣在那里。难怪梁以儒此前一直让她不许插手此案,原来是有了军令状。十日破案,否则提头来见。 疏影哽咽,“你该明白,这个案子悬了三年多,让梁公子十日里破案,根本是无稽之谈。那么多年都破不了的案子,十天怎么可能抓住凶手。” 夏雨转身往后门走去。 “雨儿”疏影喊了一声,“若是真的没了办法,你也别乱来。这是天子脚下,是京城。我们命如草芥,哪有半点挣扎的能力。如果真到了那一日,你回代州府去吧” “为何你们人人都喜欢讲这样的话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对吗能用得着我的地方,少之又少,总觉得我除了添乱,什么都做不了。”夏雨顿住脚步,“疏影,你回去好好养伤,这件事我来想办法。”她抬步进门,没有回头。 洛花嫌恶的打量着疏影病怏怏的模样,低低的哼了一声,这才紧跟着进门。 “为何他会什么都不知道呢”浮月不解。 “梁以儒从小待她极好,纵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不会愿意连累她。夏雨的个性就摆在那里,她无父无母,所以对她而言,兄弟的情义胜过一切。为了这点兄弟情义,她可以肝脑涂地,也可以赴汤蹈火。”疏影上了马车,坐定后继续道,“所以,梁以儒是绝对不会透露风声的。他宁愿自己赴死,也不会拉着夏雨一块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许她插手。” “而睿王爷”疏影轻叹一声,“王爷待她也是极好,虽然不知道是何缘故,但王爷若要保住她,绝然不会让任何人告诉她这个消息。” 浮月颔首,“所有人都不说,可姑娘说了,万一以后王爷追究起来,岂非惹祸上身” 疏影笑得恬淡从容,“所有人都不说,唯独我说了,雨儿才会感激我。我知道她最看重的是什么,我也知道她所在乎的是什么。我这么做,只是想让她此生的遗憾能少一些,再少一些。既然是好友,我自然要为她着想。” “姑娘心善。”浮月笑道。 疏影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些。” 言语之间,何其冠冕堂皇,可终究目的何如,也只有自己知道。有朝一日,摸着良心说话,才发现良心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书房外。 夏雨冷着脸,瞪了拦路的李焕一眼,“让开,我要见赵老九。” “王爷在休息。”李焕拦着她。 “让不让”夏雨问。 李焕摇头。 “洛花,你回房去,我有事要处理。”夏雨扭头。 洛花很少见到夏雨这般严肃的面孔,点了头便赶紧离开。夏雨的吩咐,她是一定要听的。 四下无人,唯独一个李焕。 “王爷知道我是个女儿身,所以你也知道吧”夏雨挑眉。 李焕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夏雨开始解腰带。 “你做什么”这次变成李焕目瞪口呆。 她直接把外衣脱了丢在地上,“让不让不让的话,我就继续脱。”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你怎这般无赖”李焕面色微红,直接撕了一条衣角,快速系在脸上,遮住自己的眼睛。 “我无赖又不是一日两日,你是今天才知道吗”夏雨是青楼出来的,又是混了那么多年的老江湖,她可不管什么羞不羞。 做事,只问成败。 李焕拦在门口,死活不让。夏雨脱得只剩一件裹胸,李焕这次算是栽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夏雨一个劲的往前凑,“让不让让不让不让我喊非礼了” “你”李焕哑然。 一脚提起,夏雨想踹门,李焕随即伸手去拦。眼睛遮住了,耳朵可没聋。哪知伸手一抓,便是华丽丽的脚脖子,惊得李焕立刻缩了手。 李焕一犹豫,夏雨直接踹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爷”李焕疾呼,慌忙扯下眼睛上的布条,还没等他看清楚眼前白花花的是啥,房门突然被一股巨力“砰然”合上。 心中咯噔一声,李焕咽了口唾沫,心道:爷可莫要生气,否则 想了想,还是离得远些为好,免得殃及池鱼。 黑漆漆的房间内,只有微亮的光。门窗紧闭,夏雨一时间没有适应屋内的漆黑,蹙眉快速环顾四周。 软榻上,有模糊的人影,想必就是赵老九。 天都要塌了,他还有心思睡觉 夏雨撇撇嘴,缓步上前走到软榻跟前,慢慢俯下身子,“赵老九” 赵朔没有动静。 昏暗中,夏雨看见他安静的倒卧在软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好一副美人软卧的绝世名画。不过现在,她可没心思欣赏他的美貌。 梁以儒那头,还等着救命呢 “爷,你睡了吗”她问。 他“嗯”了一声。宏叉巨血。 她直起身子,“睡了还能应我,赵老九,你逗我呢” “嗯”他还是这个声音。 夏雨挠了挠后颈,“爷,别装了,有事找你,赶紧起来。” 他没动静。 “爷”夏雨拉长了尾音,“再不起来,我可不客气了。真不起来” 赵朔翻个身,背对着她。 “你”夏雨撇撇嘴,“算你狠。走着瞧” 好吧,黑吃黑,反正房间里黑漆漆的,谁都看不见谁的脸红。为了梁以儒,为了兄弟,咱两肋插刀都不怕,还怕怕脸红吗害什么臊,冲就是了。 她忽然扑到了赵朔身上,直接将他扳过身来,低头就吻上了他的唇。 赵朔眉头急蹙,小丫头技术不行,光舔唇不懂勾人。她在他唇上摩挲了半天,也没摸到窍门。他闭着眼睛闭着嘴,任她折腾。 夏雨挠了挠后颈,花满楼的那些姑娘是怎么伺候人的早知道,就学着些。这下倒好,她磨了半天,赵朔就跟死鱼一样躺在她身上,愣是没反应。 这觉未免也睡得太沉了些 实在没办法,她便开始去咬他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就喷在他的耳后与脖颈处。暖暖的,痒痒的。她的身子很软,别看平时张牙舞爪,可真的抱在怀里,却有种柔若无骨的感觉,让人十分舒服。 “我就不信。”夏雨呢喃自语,开始撕扯赵朔的衣襟,直接啃咬他的锁骨。 赵朔“嘶”了一声,而后又没了声音。 “赵老九,你给我起来”若是将她惹急了,她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未经人事,哪里知道什么是挑逗,哪里知道什么是危险。须知一个男人的底线,以及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是容不得挑衅的。 她想着,能不能给几个耳刮子,打醒他 可他好歹是王爷,到时候一声怒下,自己和梁以儒就会吃不了兜着走。赵老九不是最喜欢这样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吗怎的到了她,就行不通了呢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抓起了他的手,“赵老九,我数一二三,你别跟我装傻,他们看不穿你的把戏,我可看明白了。你到底帮不帮” “一” “二” “三” 赵朔愕然瞪大了眸子,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为槛外猫623796马车加更 掌心暖烫,柔柔的软软的。 赵朔觉得自己这辈子,若是真有什么震撼灵魂,导致自身轻微颤抖的事情,那便是此时此刻。刹那间,赵朔能感觉。自己的指尖有轻微的抖动,似 喉间“咕咚”一声,他下意识的吞咽了唾沫。 四下的氛围陡然变得极为怪异,夏雨的手,从赵朔的手背上徐徐挪开。 赵朔快速收了手,继而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夏雨急忙扯高裹胸,声音带着少许尴尬,“那个醒了没有” “这个方法,跟谁试过”他问。 她摇头,“新创的。” 赵朔“嗯”了一声。 夏雨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的起身。须知此刻。他还在她身下,被她紧紧压着。两手置于他的脸庞,缓缓支起身子,“爷,你会帮我吗” “美人计吗”他问。 她撇撇嘴,“美胸没屁股,算不算” “按理说,不算。”赵朔回答。 夏雨起身,哪知下一刻,赵朔忽然翻身,直接将她压在身下,“但在爷这里。没有道理可循。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吻,如期而至。 唇齿相濡,胜过她的生涩撩拨。 他的吻很轻很柔,却带着极有力的侵占,柔中带着无尽的霸道,肆虐她的唇齿。舌尖相抵,那是属于他的气息。生生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让她此生此世,都将存活在属于他的领域范围内。 那是他的专属。 嘴里,满是淡淡的茶香。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意乱情迷。真想就这样抱着他,就这样被他抱着,而后将自己揉碎了与他合为一处。 昏暗的世界里。他低眉望着身下的女子,掌心灼灼的贴在她的腰际处。身子有了反应,身下的女子眸色迷离,带着一种恍惚中的痴。虽然身子还没完全长开,却还是有足够的,令人心动的资本。 他见多了那些意乱情迷的少女,多少女子对他趋之若鹜。每个靠近他的女人,要么是有所图,要么是有所谋,他的身份地位注定了,身边不可能有简单的女人。所以他宁愿要男人。也不要那些城府太深的女人。 男人对男人,比较能下得去手。女人嘛自古红颜皆祸水,不要也罢 然眼前这个女人,不管要什么,都是直来直去,似乎脑子里只有一根筋。不懂得拐弯,不懂得筹谋,却可以为了朋友为了情义,两肋插刀。 想为赵朔死的人,有很多很多,可他知道那些只是出于权势,并非出于那些人的本心。这世上没有人,愿意为了别人牺牲自己。 可是夏雨做得到。 第一次见到她,她竟然为了贾大海,瞒天过海,全然忘了自己身处险境。他想过,若自己当初杀了她,估计夏雨也不会把贾大海招出来。否则夏雨也不会在贾大海行刺的时候,甘愿用身体去挡那一掌。 她压根没想过自己,而她除了钱,对他似乎并无所求,甚至于都是他一路在算计她。 指尖轻轻揉过她腰间的肌肤,触手滑腻,那是处子的触感。细腻,光滑,带着若隐若现的少女体香。 “爷”夏雨呢喃低语,“你帮我好不好” “求我。”他言简意赅。 她一怔,“我求你。” 他邪魅轻笑,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黑暗中如同寻到猎物的豹子,眸光灼灼,若开尽三月桃花,妖冶绝世,只一眼便教人难以自拔。 翻身躺在她身边,赵朔伸手便揽了她入怀,拂袖间薄毯已悄无声息的覆住了她的身子。他便安静的将她置于怀中,平素什么时候都可以要她,唯独今天不能。 他不愿有朝一日她回想起来,会觉得这是一场交易。 尽管,他的世界里,本就充满交易。 但,那是对其他人而言,并不包括她。 他的身子有些火热,夏雨觉得自己也开始火热起来,不适的蹙眉,“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皇上已经下旨,少女被劫杀一案只有十日期限期限一道,书呆子就会” “告诉你,你又能怎样”赵朔问。 “不管我能怎样,我都有权利知道。”夏雨道,“否则的话,明知道吃完饭会饿,为什么还要吃饭呢干脆饿着不就行了” 他一怔,这丫头又回到了最初的牙尖嘴利。 不过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跟我说这些没用,东方越上奏施压,朝中百官附和,这次谁都没辙。”黑暗中,赵朔的话语中带着少许暗哑,音色极为悦耳。 “你不是睿王爷吗”她抬头。 “我又不是阎王爷。”他就着她脑袋上一个爆栗,“你以为睿王爷就能无所不能我上头有个皇帝,旁边有个东方越,底下还有文武百官盯着,天下多少眼睛盯着。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你以为是你掷几把色子就能搞定的吗” 她撇撇嘴,心中腹诽:原来王爷也不好当 说完这番话,赵朔停了少许。想着,跟她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别说她听不懂,哪怕听懂了,出了这个门,保管又丢到脑后了。 改日,要刻在她心口上才是。 不长记性 “那这件事怎么办”她问。 书呆子书呆子书呆子 赵朔揉着眉心,话语中竟夹杂着少许不易察觉的不悦,“你放心就是,纵然时日到了,梁以儒也不会有事。” “为何”夏雨不解。 “为何”赵朔轻笑,“东方越再狠,也不会杀自己的女婿吧” 羽睫陡然扬起,夏雨的身子稍稍一僵,“你说什么” 棋,早已安排妥当,无论梁以儒怎么做,赵朔都已经给他留有余地。只不过梁以儒的性子太过刚强,虽说是个儒生文人,偏生得风骨傲然,倔强如斯。 留下梁以儒,除了看中其本身才华之外,还有一重原因,那便是因为夏雨。 她所在乎的,他该利用的还是会利用,但也会尽量保全。 “陪爷睡会。”他闭上眼睛,只是搂了她在怀,不再言语。 夏雨想不通,好端端的,梁以儒为何会成为东方越的女婿书呆子的为人,夏雨最清楚,是绝然不会与摄政王府的人为伍的,更何况是成为东方越的女婿。 可赵朔说的话,你必须相信,这是夏雨入睿王府以来,最深的感悟。 赵老九经常阴阳怪气的说话,但每次说的话,都会变成现实,就好比传说中的乌鸦嘴,百试百灵。 夏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一觉醒来,赵朔早已离开。软榻旁边的凳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她的衣衫。 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夏雨晃晃悠悠的起身穿好衣服。 待出门,才发觉已经日薄西山。 “爷”她叫了一声。 回廊里那只马屁精鹦鹉,又开始高唱:爷是好人爷是好人 夏雨撇撇嘴,一鞋拔子丢过去,“吵死了,闭嘴” 所幸她丢得不准,鹦鹉扑腾着翅膀,没被砸到,转而高唱:偷鸡贼,偷鸡贼 “呦呵,还敢惹上门来。”夏雨跑过去捡回鞋子穿好,叉腰站在鹦鹉前头,好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你这个扁毛畜生,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惹我,小心我把你的毛拔光,把你炖煮成粥,吃下肚子里去。” 鹦鹉尖叫:杀人啦,救命杀人啦,救命 “赵老九养的什么破玩意。”夏雨嘴角直抽抽,这扁毛畜生还蹬鼻子上脸了她还没出手呢,丫就开始叫救命睿王府养的鸟,难怪跟李狗腿一个德行 破玩意破玩意鹦鹉高喊。 “好人不跟鸟斗”夏雨扮个鬼脸,“难怪疏影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拔毛煮粥,正好下酒。这么长舌头的鸟,不拔毛煮粥才怪。” 她转身离开,身后的鹦鹉呀呀学舌:拔毛煮粥,正好下酒 夏雨偷着乐,若被赵老九知道,估计能被活活气死。 虽然赵朔说梁以儒不会有事,但夏雨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查下去的。总不能让那些女孩子白死,也不能让自己白白坐牢。这笔账,她说什么都得讨回来。宏休肝划。 可怎么讨呢 难不成真的要去北峰山山涧 站在房内挠了挠后颈,夏雨咬唇思索。 去 还是不去 洛花在外头叩门,“公子,过会就该吃晚饭了。” 夏雨缓步走出房间坐在回廊上,忽然一拍脑门,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一个色子,“洛花,你帮我决定。” “决定什么”洛花不解。 “比大小会不会”夏雨问。 洛花眨了眨眼睛,“怎么比” “你就说你要大还是小”夏雨摸着色子,就眼睛发亮。 “小。”洛花羞赧的垂眸,不敢直视夏雨的眼睛。 夏雨心头想着:大就去,小就不去。 洛花握住色子,与夏雨一道蹲在地上,轻轻一掷。色子在地上滴溜溜的转圈,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旋转的色子,各自心头皆砰砰乱跳。 色子落定:大 夏雨眉头一紧:去 乍见夏雨面色不太好,洛花犹豫了一下,“怎么了公子是我掷得不好吗那我重来。” “没有。”夏雨深吸一口气,捡起色子在手中把玩,“你掷得很好。” 洛花抿唇,“公子,能不能把这个送我” “你喜欢”夏雨一怔,随即一笑,将色子塞进洛花的手心,“这色子随了我多年,今日就送你罢。” “多谢公子。”洛花捏在掌心,欢喜至极,想了想又问,“公子,白日里那个姑娘,是谁啊” “她江疏影,你以后遇见,叫她疏影就好。”夏雨开始筹划,什么时候去北峰山最好夜里去太危险,白天的话必得悄悄的进去。只不过自己身后,还跟着阿奴。阿奴必定不似自己,无法抵御瘴气林的瘴气,进去的话自然会有危险。 何况,她还不想让阿奴看见黑寡妇的模样。 “输赢”洛花蹙眉,顾自言语,“哪有人起名叫输赢的” 夏雨揉着眉心,颇为无奈的望着洛花,“这倒是朗朗上口。” 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去北峰山 晚上吃饭的时候,夏雨托着腮帮子,盯着若无其事的赵朔,心道这人的脸皮怎么这样厚白日里对自己做了这样的事,如今竟可以装得这样气定神闲 她小心的将脸凑过去,盯着赵朔的脸。仿佛要将他看的清清楚楚。 “做什么”他斜睨她一眼,便是这斜眼的动作,宛若暗送秋波,大有顾盼生辉之态。长长的睫毛瞬时垂落下来,带着几分轻蔑,几许不屑。可在这垂眸抬眸间,却将她的举动看的仔细,悉数落在自己的眼底。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爷的脸皮能有多厚。”她嚼着白米饭,笑得眼睛眯起。若如勾弦月,格外的动人。 赵朔夹了鸡腿往她碗里送,“与你比起来,还是输的。” 她撇撇嘴,自己何时有他这般不要脸 “这世上,你最信任谁”他问。 夏雨啃着鸡腿,满嘴的油花,神情微震,她睁眼想了想,“这话你该问,这世上还有谁是我不能信任的,我保管能告诉你很多。” “防人之心不懂吗”他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她的碗里。 “你防着别人,然后别人防着你,多累。”夏雨道,“我可不跟你们官场上的人打交道,还不如江湖上的够义气,够守诺。” 赵朔握着筷子的手,稍稍一紧,“官场如战场。江湖确实是个好地方。” 夏雨点了头,“那是自然,以后你若是不当王爷了,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江湖上的那些朋友,保管你认识的任何人,都有趣。” 他抬头,“你带着我” “怎么了”夏雨喝一口汤。“有什么不对吗你一个王爷,肯定不知道什么叫江湖险恶吧没人带着,估计都走不出三圈。” “走不出三圈的是马吊吧”赵朔瞥了她一眼。 夏雨嘿嘿一笑,“三句不离老本行,别见怪别见怪。” “你替梁以儒着急,他知道吗”赵朔终于回归正题。 夏雨咬着筷子,“我做我的,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吗” 他轻笑,“蠢。” “蠢死,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夏雨扒拉着碗里的饭。 他起身。往外走。 “不吃拉倒。”夏雨撇撇嘴,正好明日要出门,今天多吃点。做人,今天高兴爱怎样就怎样,谁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模样但可以肯定的是,明天的心情肯定不会与今天相似。 所以说,能吃的时候尽量吃,世上没有完全相似的两片叶子,自然也不肯能会有完全相似的口味。 夏雨一个人,扫光了桌上所有的荤素菜肴。抚着圆滚滚的肚子走出门,伸个懒腰,“睿王府的厨子,真是越做越好吃了。” 赵朔估计去了书房,李焕便在院子里站着。 夏雨晃晃悠悠走过去,“睿王府的菜,越来越合我胃口了。” 李焕冷飕飕的斜睨她一眼,“这还用说。” 可不都照着她的口味做的吗 还特意 “其实爷知道少女被劫杀一案的内幕,对吗”夏雨问。 李焕不说话。 “睿王府与摄政王府不相上下,可对于少女被劫杀一案,按理来说该是朝廷大案。爷不是说了吗连杀六任钦命官员,朝廷不可能不管。睿王府与摄政王府,也不可能置之不理。但为什么,最后谁都不管”夏雨不解。 “因为谁都不想管,也不能管。就算有了眉目,最后都难逃栽赃的嫌疑。既然做不做都是一样的,还去趟这趟浑水做什么”李焕扳直了身子。 夏雨点了头,“那倒也是。睿王府与摄政王府素有嫌隙,不管牵连到哪一方,都会变成诬告,得不偿失。” 李焕没有在说话。 挠了挠后颈,夏雨蹙眉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见夏雨走远,李焕才快速转回书房,轻叩房门,“爷。” “进来。”赵朔在里头应了一声。 李焕进门,随即行礼,“爷所料不差,夏雨真的来问卑职一些事情。卑职全然按照王爷吩咐,一字不漏的说,夏雨没有起疑。” “本就是实话,能起什么疑心”赵朔执笔挥墨,烛光里,似乎正在写着什么。约莫是书信之类,但不知意欲何为。 “爷不怕她,真的去冒险”李焕蹙眉,“然则,她为何不欲梁大人知晓” 赵朔轻叹一声抬头,没有说话。沉思了良久,才道,“她与梁以儒是自小青梅竹马的情义,梁以儒在她心中的分量不轻。对了,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确实与爷想的一模一样。”李焕躬身行礼。 笔尖一顿,墨汁瞬时在纸上晕染开来,赵朔冷了眉目,“难怪一直都抓不到人。” 李焕点头,“那,卑职还要派人拦着吗” 赵朔放下手中的墨笔,眸色幽邃难辨,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点光亮,直教人心惊胆战,“拦自然是要拦着的。” “是。”李焕俯首。 “看样子,计划是该变一变了。”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扶额斟酌,“外头有消息吗” “找到了落脚点,但是人又跑了。”李焕低语。 赵朔颔首,“跑了十多年,不是说抓到就能抓到的,继续找。既然来了京城,就别让他出去了。说不定,还能钓到一条大鱼。” 李焕行礼,“卑职明白。” 将案上的书信折叠,放入信封红泥固封,赵朔起身,“把这个送出去,让她按计划行事,切莫打草惊蛇。事情才刚刚开始,好戏在后头。” “是。”李焕接过信件,行礼离开。宏冬找扛。 当夜,赵朔没有回房,第二天天还没亮,夏雨就背着小包袱,悄悄的溜出了王府后门。要走就要趁现在,否则天一亮,许是就不那么容易了。 她毕竟是去冒险的,若是透露了风声,让那些贼人知道,势必会提前对她下手。 摸了摸包袱里的小木盒,里头的蜘蛛养得极好。有这个东西在身边,她觉得自己的胆子瞬时肥了不少。 沿着地图上的标注,一人一马缓缓而行。若是在代州府,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但这是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小心为妙。 蓦地,她勒住马缰,身后似乎有 抿唇,勒紧马缰,夏雨想了想,突然猛夹马肚,一声马鸣,瞬时快马扬鞭。 后头,有人影疾驰,可两条腿哪里比得上四条腿,眼看着夏雨消失在前方。人影快速回了摄政王府,东方旭是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 云官抬手,探子快速退下。 “公子,这事非同小可。夏雨出门,要么是奉了睿王爷的命令,要么是为了梁以儒手头上的案子。但不论是出于哪种,都绝不是小事。”云官上前。 东方旭颔首,眸色微凝,“出城往北走,会去哪” 云官蹙眉,想了想,“该不会是” “北峰山”东方旭抬头,瞬时眸光冷冽,“想不到这么快就让她找到了” “北峰山睿王府应该知道少许内情,但为何不拦着”云官不解。 东方旭知道夏雨的体质,百毒不侵的人,才能平安无事的出入瘴气林。赵朔这次可真是花了大血本,把夏雨都指派出去了,真是了不得。 “睿王府纵然知情却也没有确凿的证据,破不了瘴气林的瘴气,就拿不到里头的铁证。如此一来,睿王若是开口,不但打草惊蛇,还会落一个诬告的罪名。试问,天下间谁人不知道睿王府与摄政王府的过节这案子,必须交给不相干的第三人,才能落到实处。”东方旭抬步往外走,“义父何在” 云官道,“这个时辰,应该在书房批阅折子。怎么,公子要去告诉摄政王” 东方旭笑得温和,“只要有人闯进瘴气林,义父一定会知道。所以这事,是绝然瞒不住的。既然瞒不住,最后还要落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不如现在就去说个清楚。” “是。”云官颔首,紧随其后。 书房外头,东方旭躬身行礼,“义父,旭儿有事禀报。” 东方越在房内冷冷的应了一句,“进来。” 门开了,东方旭快速进门。 少顷,东方越冷然开了书房大门,大批的暗卫随即派出摄政王府,分批直奔北峰山。 阴暗的巷口,有两人快速隐没身子,“我在这看着,你赶紧去告诉爷,就说狗鼻子太灵,都追出去了。” 另一人颔首,“明白” 音落,瞬时消失无踪。 大批的摄政王府暗卫直扑北峰山,夏雨的处境堪忧。梁以儒千算万算,没算到疏影会跑去跟夏雨说那么一通,否则凭着夏雨贪生怕死的性子,是绝然不会白白去北峰山的。 可为了梁以儒,为了兄弟情义,夏雨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 一瞬间,所有的危险,都集中在了北峰山。 上山路难,根本无法骑马,夏雨只好弃马徒步,将马匹栓在山脚下的隐蔽处。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茂密的林子,遮天蔽日,昏昏暗暗的,教人有些瘆的慌。夏雨胆大,自然也不怕这些,背着包袱快步往前走。 只要她查出凶手,梁以儒就不必当摄政王府的女婿,也不必死了。 身后,落叶嗖嗖而下,奔跑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夏雨的身子骇然僵在当场,快速回眸往身后看去。虽然暂时没看到什么人影,但心里的惶恐与不安却越来越浓烈。 下一刻,她撒腿就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她已非夏雨 夏雨不是傻子,自己此行会对多少人造成利益之创,便会有多少力量在后头穷追不舍。这也是她为何不肯告诉梁以儒的原因 梁以儒不会武功,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挡在她前头。 这是夏雨所不愿看见的。 所以现在,她必须跑。 只要到了瘴气林。外头的人,就绝不敢再进去。不管里头有什么,至少她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夏雨花拳绣腿,可逃命的功夫,那不是吹的,是打小练的。脚下飞速,不到关键时刻,她是绝不想放出“她”的。谁也不愿意,就此睡去,而后被另一个“人”占据自己的身体。然你,却连她曾经做过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感觉,夏雨一直很反感。 她倒不是怕受伤,只是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尤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林子后头,好一场惨烈厮杀。 大批的摄政王府暗卫被一群黑衣人截住,双方交手,状况何其惨烈。谁都不肯让步,一个要追杀不休,一个好誓死保护。 一名黑衣人站在一角,冷眼看着厮杀的场面。 不多时,又有一名黑衣人快速跑来,快速奔到为首的身边。“大人不好了,摄政王在后头。” 为首的眉头一蹙,“想不到,他会亲自来。马上撤离” “那他怎么办”黑衣人问。 为首的轻叹一声,“咱们已经拖了一阵子,若她脚程够快,这会子应该快到山顶了。到了山顶,便与瘴气林相隔很近。应该会安全一些。何况进了林子,就不是咱们能帮得上了。” 黑衣人点头,“是。”一转身,一声口哨长鸣。 那是撤离的信号。 一瞬间,拦路的黑衣人快速撤退,在东方越赶到之前,集体消失在林子里。 景明一把扯下遮脸布。“该死的东西。” “大人,怎么办还追不追”属下急问。 “只要他没有进林子,就要继续追,若是能追到,便是咱的运气。”景明急追而去,身后暗卫疾奔上山。 夏雨脚下不停,额头的汗珠子止不住落下。 北峰山果然山路崎岖,极为难行。所幸夏雨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山路对她这个野路子而言,是小菜一碟。站在山顶往下看,底下的山涧处白雾弥漫。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瘴气。 夏雨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速朝着山涧跑去。 后有追兵,她又不是不知道。 唯有进了瘴气林,才能摆脱身后的那群尾巴。 终于,她欣喜若狂。 前面就是瘴气林,黑压压的丛林,瘴气弥漫,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半步。可是身后的那些恶狼,也在逐渐靠近。 回头,可以清晰的看见尘土飞扬的画面。 她急忙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解下身上的包袱,小心翼翼的取出里头的木盒子,还有那套黑色的罗裙。上次不知道是不是丢在东方旭那里了,反正那套是丢了。 将黑色的罗裙套在自身衣服外头,快速系好脸上黑纱。利利寒剑,费了她不少银子。上头的灰尘,都是床底下沾上的。 深吸一口气,摄政王府的暗卫已经拦在了瘴气林外头。若不是她躲了一下,估计这会就该被包围了。 摄政王府的暗卫,岂容小觑。 “说好了,找到证据就出来,不许多管闲事,也不许再折腾我。”夏雨自言自语,这才将手伸向木盒子。 盒子打开,盒子里的“黑寡妇”张牙舞爪,随时等着咬她一口,喝她的血。 指尖一阵钻心的疼痛,娇眉陡蹙。 再睁眼,已非夏雨其人。 她是黑寡妇。 慢条斯理的将木盒子收入袖中,她徐徐起身,若无其事从石头后面走出来。妩媚如斯的眸子,眼角微挑,似笑非笑,“今儿个真是热闹,摄政王府的狗,怎么不拿链子拴好喽这荒郊野外的,若是遇见了狼,不知道是狗咬狼呢还是狼咬狗啊” 景明冷眸,“是你” “没错,就是我。”黑寡妇脚下轻盈。 “东西呢”景明可没忘记,当日黑寡妇从摄政王府的书房里,偷了一样东西。 黑寡妇咯咯轻笑,“东西啊真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喂了狗了,如今估计都是黄泥块了。要不,我给指条路,你们自己去找” “抓住她”景明一声令下,暗卫急扑黑寡妇而来。 她低笑,妩媚的眸子,瞬时变得冷冽入骨,周身杀气腾然。 冷剑出鞘,染血方归。 只那一瞬,晚上一抖,立时剑花四溅,直逼涌上来的暗卫。旋身半空,冷剑如梭,快速而精准狠辣的划过那些人的脖颈。她最喜欢一剑划开人的颈动脉,那一瞬的鲜血喷溅,灼热滚烫,好不热烈。 景明飞身相迎,一掌推向她。 说时迟那时快,冷剑直破掌风,刹那间贯穿了景明的手掌。若非他及时缩手,此刻她必定废了他。脚尖一点,她飞身踩着他的肩膀,一个漂亮的凌空翻,身驾轻功消失在瘴气林外。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没了。 死死捂着鲜血淋漓的手,景明万没想到,当初被东方越重创的她,竟然恢复得这样神速。甚至于今日的武功,比昔日所见,越发厉害。 “大人,怎么办”暗卫问。 景明冷了眸,“搜一定要在王爷来到之前,找到她。杀了她,永绝后患。” “是”暗卫随即分散开来。 可是人进了瘴气林,他们哪里能找得到。 瘴气林中,白雾缭绕,瘴气常年不散。浓郁的瘴气,让这一片林子,成了一处死地。没有鸟鸣虫语,也没有任何的活物。除了不生不死的树木、还有杂草,依旧旺盛。 美眸眯起,拂袖驱散跟前的白雾,这一带白雾缭绕,极为容易迷路。必须小心谨慎,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冷剑在手,缓步走在林子里。 只是这瘴气,怎生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见过瘴气中,夹杂着少许的白花清香,似乎不单纯只是瘴气。 会是什么呢 她环顾四周,到处是茂密的树木。这北峰山的山涧,下宽上窄,如同一个葫芦口,风也很难吹进来,所以瘴气在这里经年不散。 蓦地,脚下一顿。 下一刻,眸中杀意现,冷剑出鞘,旋身瞬间,鲜血喷溅。 在她的后方位置,一名黑衣人被劈成两截。腕上一抖,冷剑归鞘。她快速俯身,鼻间隐约闻到一股酸味。没错,是浓郁的酸醋味。 娇眉微蹙,她不解,为何会有酸醋味 仔细查探,竟发现对方的遮脸布有些潮湿,指尖稍稍捻过,凑到鼻间轻嗅,果然是酸醋。怎么这样奇怪酸醋 先不管这些,既然瘴气林中有活物,那就证明这里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随意取了落叶将尸体遮盖,她便循着这人在林子里留下的痕迹,小心翼翼的追踪。 树木越来越茂密,顶上越来越不见光,四下漆黑如夜。 蓦地,前面似乎有说话声。 她纵身一跃,轻巧的落在树梢。一眼望去,有十多名黑衣人围坐在一棵百年老树的树脚下。这些人,应该与自己方才杀的那个人,是一伙的。 但听得有人道,“老四尿个尿,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我去找找看” 便有人起哄道,“八成看见了妞,死活不肯回来了,你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瞎扯淡。”那人朝着黑寡妇来时的路走去。 她知道,如果找到尸体,自己很快就会暴露。可这么多人围着一棵树坐着,四下又没有什么寄居点,不是很奇怪吗 百年老树,树干粗大,还不知道有几百年的年龄。 江湖上也有人,掏空树干,然后就地取材,挖个地道或者地窖之类的。这种伎俩,她也不是没见过。看样子,是该探一探这棵树了。 她的轻功独步武林,翩然如蝶翼轻展,悄无声息的落在大树的树梢上。指节轻轻的叩击树干,听得那轻微的闷响。空洞之音,必有玄机。 羽睫陡然扬起,看样子她猜的一点都不错。 可怎么进去呢 这确实是个难题。 杀了这些人,倒也没什么难的,难的是不能惊动里面的人。她有理由相信,里面必定重兵防守,绝难轻易进入。 蓦地,她想起了那个去找人的黑衣人。宏冬找才。 没错,就是他 眸微冷,杀人对她而言太简单,要救人那才难。 俄顷,底下人看着同伴急急忙忙的回来,“糟了糟了,有人跑出去了。” “怎么可能”所有人面面相觑。 “是真的,老四就是去追人了,所以一直没回来,这会子还不知能不能追到。”他压着嗓子疾呼,“快去把人追回来,否则消息泄露,咱们都得死。” 音落,为首的冷了眸,“追,决不能让人跑出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四散开来,急追而去。 为首的走了两步,却突然顿住,“你为何不去追” “我若是去追了,这里谁来看守”他问。 为首之人冷飕飕的转过身来,“你你不是” 话音未落,冷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我不想杀人,但若你敢轻举妄动,那就怨不得我了。”他是谁可不就是黑寡妇吗她要是想杀人,谁能逃得掉她笑着,美眸如斯,“还愣着干什么,开门。” 为首的心惊,冷剑已经割开了他的肌肤,只需再往里头移少许,就能取人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找到了证据 “开了门,我留你一命,不开门,你就死定了。我言出必践,今日说留你,就绝不会食言。”她慢慢悠悠的开口。“你自己选。” 聪明的,都知道去开门。 摄政王府,不缺死士。 在树干的一角,有个按钮,稍稍一摁,一道木门便可以打开。 “可以了吗”他问。 她笑,“当然。”眸色陡沉,剑过咽喉,一剑毙命,“我说过留你,可没说是留你全尸还是留你性命。”妥善处置了尸体。她快步走进木门。 身后的门,随即合上。 里头有人接应,但显然里外是隔绝的。 “怎么进来了”暗道里的守卫统领问。 “外头出了点事,我进来看看有没有动静。”她平静的回答,“另外,随我去清点人数,好像不太对劲。” 统领一怔,“不对劲什么不对劲” “跟着去就是了。”她蹙眉,“若有差池,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的分量不轻,统领慌忙前面带路,“不可能有事。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不会有人发现这里,何况这是谁的地方就算有人查到什么,也绝然不敢轻易查下去,你这是庸人自扰。” “话不要说得太满,一着不慎,咱们都是替死鬼。”她冷然。 脚步一顿,统领愕然皱眉。短刃却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腰上。她笑着看他,“不要停,继续走我的刀子,可不长眼睛。” 统领面色微变,“你” “不管我是谁,我能进来,就说明我有点本事。杀你。易如反掌。懂吗”她挑眉。 事到如今,统领也只能佯装无事,继续往前走。 幽暗冰冷的地道内,有不少防守。可是越往里走,越没了守卫,也越发的安静。只是谁都没有料到,平静了三年多的底下世界,突然来了不速之客。而且不只是不速之客,还是毁灭的始祖。 “你到底想怎样”统领问。 “不想怎样,就是想知道,里头有什么秘密是否还关押着被劫持的少女。”她压低了声音。“不知道统领大人,可否帮忙” 他一怔,“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人间地狱。”她浅笑盈盈。 终于,他顿住脚步,四下无人的拐角,“前面有很多石室,少女就被关押在那。” “告诉我,炼药房在哪”她问。 他愕然,“你怎么知道有炼药房” 她伏在他耳畔,细语呢喃,“我还知道,你想拖延时间。”音落,她快速捂住他的口鼻,刀子已经狠狠刺入他的身体。 将尸体拖入旁边的一间石室,她这才快步走出,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拐个弯,她果然看到了不少石室。 事实上前两年这里还算戒备森严,但现在已经无人拿少女失踪一案正眼相看,也无人敢接手这个案子,所以在这里,根本不必太多的暗卫防守,浪费人力财力物力。 除了外头那些戒备,和偶尔的巡查,基本上暗道里没什么人。 站在一道石门外头,她稍稍侧眸往里瞧,里头漆黑一片,似乎没什么人。她稍稍推开石门,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酸醋味。娇眉微蹙,又是酸醋这酸醋能有何用眸子一转,她想起了外头的瘴气,可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不成这酸醋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继续往前走,拐个弯,又是一间石室,里头有几个暗卫正在喝酒划拳,许是长日无聊,所以才会这般如此。 她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 隐约听到少许训斥声,还有鞭子的响声。 原本这种事,她不该出手,免得打草惊蛇。可不知道为何,一听到“百花宫”四个字,她的脚下就如同生了根一般,再也迈不开步子。 百花宫 头有些疼,如同针扎一般。 她站在门外,仔仔细细听着里头的动静。许是人犯晕了,鞭子声听了,她快速隐没了身子,知道这个时候极容易被发现。 果不其然,有两名暗卫拖着浑身是血的女子,快速走出石室,朝着前方走去。 她悄无声息的跟在后头,看见暗卫拖着人进一条更加幽暗的地道。地道的尽处,是一座精铁铸就的铁牢。一座座牢房,关押着为数不少的少女。 将血淋淋的女子丢回牢笼里,暗卫随即离开。 牢房内,一名少女抱着血淋淋的同伴哭出声来,“踏雪你醒醒踏雪这群畜生,最好别让我活着出去,否则我一定宰了他们。拿他们的人头骨,祭奠我们的百花宫惨死的那么多姐妹。” “百花宫”黑寡妇站在牢门前头,定定的望着牢内哭泣的女子,“你是百花宫的人”百花宫的名头,她还是知道的。不过,这些都是江湖秘闻,早已成为一种历史,成为一种传说中的存在。 “你是谁”牢内的所有人都愣住。 谁人不知,这个牢内关押着的,都是百花宫的人。那么,这个人是新来的抑或但这不可能。便是那道瘴气,就不可能有人,能活着进来,除非是他们百花宫的人。 她环顾四周,在另一个牢内,还关押着几名身材纤瘦的女子,看上去似乎与这边牢中的女子,截然不同。 “你到底是谁”方才还哭泣的女子,快速走到牢门前。 “他们拿人试药,是不是”她问。 那女子点头,“你不是这里的人。” “你可以求我救你,也可以让人来抓我,以便换取自身自由。”隔着遮脸布,她说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愫,冰冷得宛若来自冰窖。 “毁了这里。”那女子切齿。 她一怔,“你不要我救你” “这就是地狱。”那女子握紧了铁栅栏,“本就不该存在。因为这个地方,吞噬了我多少百花宫子弟。若是长留下去,百花宫就真的没了。” 百花宫她觉得有点头疼,为何听到这三个字,会这样 “我成全你。”她转身就走。 隔壁牢房的女子却喊出声来,“救我救救我” 她陡然凝眉,“闭嘴” “救我们出去”纤瘦的女子们,哭了出来,若是这样下去,势必会惊动其他人。 她转身,取出随身携带的小铁丝,直接打开了两间牢房的牢门,冲方才对话的女子道,“你叫什么” 那女子道,“我叫寻梅。” “看着这些人,不要打草惊蛇。”她将手中的剑递给寻梅,“外头都是瘴气,你们” “外头不是瘴气。”寻梅冷了眸,“那是百花宫的软烟罗。” 她一怔,“软烟罗” “要解软烟罗,其实很简单,酸醋即可。”寻梅道。 “拐两个弯出去,会有一间密室,里头全是酸醋,你们小心点,去那里等我。”她转身就走。 寻梅心惊,“你去哪” “我去找证据。”她没有停留。 寻梅将踏雪交给身边的人,“照顾好她,去石室等我。”语罢,她快速追上黑寡妇,“我跟你一起去。” 黑寡妇没有拒绝,她早就看出来,这个踏雪的武功不低,被困在这里实属无奈。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阴暗潮冷的地道里,锐利的眸子快速环顾四周。 在一间石室外,二人顿住脚步。 淡淡的药香,伴随着女子惊恐的尖叫声,她几乎可以肯定,这里就是试药的地方。寻梅还来不及反应,耳畔唯有一阵风掠过,石门已经打开。 寻梅快速进门,瞬时关上石门。 转身却见令人错愕的画面。 药师的手一抖,手中瓷瓶立刻坠落。 黑色的鞋尖一挑,瓷瓶立刻反弹,而后稳稳的立在一旁桌案上。而她的手,此刻正掐着他的咽喉,只要稍稍用力,药师的颈骨,就能被她当场折断。 两名白衣徒儿心惊,她冷飕飕的剜了二人一眼,“闭嘴谁敢喊出声,我就杀了他,并且把你们投进药炉。谁若不信,大可试一试。看看是你们喊得快,还是我杀人更快。” 一瞬间,室内鸦雀无声。 “你到底是谁”药师被掐着咽喉,只能发出低哑的声音。 “这不是人间炼狱吗很不巧,我便是勾魂使者。”她笑语呢喃,“你们拿人活人试药,简直罪大恶极。若是把你们公诸于众,只怕天下的老百姓,都要将你们分而食之。又或者,剁成肉泥喂猪喂狗。”宏冬找圾。 所有人目露惊恐,面面相觑。 “你们在试什么药”她问。 药师颤抖着手,指着药炉,“苗疆蛊、蛊毒。” “对付什么毒”她又问。 寻梅深吸一口气,“是百花宫宫主的独门剧毒,百花寒。” 她眉心微蹙,“百花寒” “哼,可笑这些蠢材,竟然想破宫主的百花寒,简直痴心妄想。这种毒,一旦进入人体,会随着年岁增长,日益变化。时时刻刻都在改变药性,如何会有解药”寻梅咬牙切齿,“就因为这个,你们大肆屠戮百花宫门人,可最终的结果,还是没能改变。宫主亲自下的毒,无人可解。” 蓦地,她似乎闻到了危险的气息,“看样子,咱们出不去了。” 寻梅一怔,“为何” “看住他们。”她一记手刀,便将药师打晕,开始在房内寻找。桌案上摆着苗疆蛊毒,也摆着苗疆蛊毒的试药过程。 那是一本厚厚的摘记,看一眼里头的东西,她娇眉微蹙,随手丢给寻梅,“看看这是什么” 寻梅仲怔,“这是试药摘记。” “摘记”她邪魅轻笑,将摘记收入腰间,“要的便是这个。”继而快速走到药炉旁,快速环顾四周,而后将视线落在绑缚木架上的女子身上。 女子已经晕厥,她快速撩起女子的袖子,果然看见胳膊上的红色痕迹。 “是苗疆蛊毒。”她抿唇,快速解下女子背在身上,“只要带她出去,那便是最好的人证。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 寻梅,打晕了那两个白衣童子,紧随着出门。 酸醋石室内的女子们,从衣衫上撕下一片,浸湿了酸醋蒙住口鼻,如此便可不惧外头的百花宫软烟罗。 寻梅背着刚刚救下来的女子,领着所有人,跟在黑寡妇身后。 利剑出鞘,染血方归。找到了证据,自然不怕打草惊蛇,所以她的剑,可以大开杀戒,可以绝不留情。 地道里满是死尸,全部死在黑寡妇的剑下,毫无例外。 一掌击碎了木门,重新回到了瘴气林。 体内的蜘蛛毒在慢慢消失,她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若现在出去,那就还来得及。只可惜,刚刚领着人冲出木门,东方越已经带着人及时赶到。 若不是她带着遮脸布,那么此刻必定是打了照面。 “东方越”她切齿,握紧了手中的冷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帮我办三件事 为Silvia童鞋的马车加更 “又是你”东方越冷然,一眼便看见她身后的那些女子。尤其是百花宫的余孽,一个个手执钢刀,恨不能将他食肉寝皮。 她退后一步,瞧了寻梅一眼,“你们先走。能突围几个算几个。东方越交给我”寻梅执刀欲前,却被她一把按住手腕,“你不要她们的命了吗” 寻梅看一眼浑身是血的踏雪,只能狠狠点头,“你自己小心。” 掌心凝力,黑寡妇缓步上前,笑得冰凉,“上次是我大意才会输给你,这一次你就没那么幸运了。东方越,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音落。出掌。 东方越带来的随身暗卫,也开始动手。 所幸百花宫的女子,一个个皆是习武之人,各个都能舞刀弄剑,尤其是寻梅的武功,更是精妙无比,手起刀落绝不手软。 “找死”东方越切齿,全力相迎。 只是交手的那一瞬,东方越心头微怔,这女人的武功为何会突飞猛进上一次还没有这样厉害,为何这一次竟然难不成她的功夫,受一次伤就进步一次 这种武功。也只有极邪的百花宫宫主才配具有。 那个女人的阴蚀**,本就精妙无双,当年独步武林,无人能敌。可眼前的女子,眼神熟悉,但眼睛却显得年轻,绝然不似风韵之年。 为何会这样 “瑶姬,今日我要你。有命来无命回。”东方越凝了十层功力,一掌击出。 便是这一声喊,让寻梅等百花宫门人,皆是目瞪口呆。 瑶姬 可是当年失踪的百花宫宫主名讳 怎么眼前这个女子的声音,全然不似当年的宫主 众人奋力杀敌,只为能杀尽贼人,再见宫主容颜。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路子。掌心黑雾齐集,如同吞噬天地的幽冥黑洞,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吸附、席卷进身体。 她与东方越掌面相触的那一瞬,东方越的内劲刹那间,被她源源不断的汲取,吸入自己的体内,融为己有。 “阴蚀**”东方越瞪大眸子,忽然拼尽全力,直接将所有的内劲强势灌入她的体内。强大的内劲自然不能为她快速吸收,刹那间经脉剧痛,她愣是勉强收回掌力。 顷刻间。体内血气翻滚,强行吸入的东方越内劲,在体内横冲直撞,几欲冲破经脉。若是真的冲破经脉,她一定会经脉爆裂而死。 她的身体,一时间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外来内劲。 唇角徐徐溢出血,她咬紧牙关,“算你聪明。” “我看你能吸多少”东方越也伤得不轻,他从未料想,这般年轻的眉目,竟然真的习得阴蚀**的精髓,而且更让他吃惊的是,她体内存在的内劲,至少有数十年。 她,到底是谁 各自强行运气,拼力上前。 谁也不肯让步,谁也不肯罢休,性子竟是如出一辙。一样的不顾一切,一样的肆无忌惮。但凡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轻易放过打败对方的机会。 寻梅领着百花宫门人,将最后一名暗卫当场斩杀,随即飞身上前,“宫主,我来助你” 音落,手起刀落。 却被东方越一掌震开,狠狠摔落在地。 便趁着这空档,黑寡妇腾空而起,一掌击向东方越,却被他身子一撇,没能击中要害,狠狠的落在他的肩胛处,直接将他震退。 而他拂袖间,已经撩开了她的遮脸布。 她骇然心惊,随即厉喝,“走” 愣是不敢回头。 寻梅领着人快速奔逃,东方越自然不会去追,他挨了她一掌,如今是一口真气都提不上来。若不及时疗伤,只怕自己都自身难保。 狠狠的捏紧她的遮脸布,东方越快速盘膝在地,自救要紧。外头有景明守着,他就不信,他们这帮女人,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然而事实是,她不是傻子,明知道进来的时候景明他们就守在那个位置,在出去的时候还会傻乎乎的一头撞进去。瘴气林那么大,那条路不能走出去,为什么非要走那条 视线越发模糊,唇角的血越来越多。 东方越的内力,不是那么好拿的,这不,拿得太多了,自己就吸收不了,反而深受其害,让自己体内的气血如同万马奔腾。 勉力走出瘴气林,已经是日薄西山。 黄昏日落,照得北峰山的枫叶红得像鲜血一样炽烈。嫣红若她唇角的鲜血,艳烈而极近妖冶之色。她走在余晖里,昏黄的光将她的背影拉得颀长。 脚下不稳,她一个踉跄跌跪在地。 “把那个昏迷的试药女子留下,你们都走吧”她无力的喘着气。蜘蛛的毒性快要散尽,她也将支撑不住。若是被他们发现,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百花宫门人齐刷刷跪在地上,“属下叩见少主。” 唇角微扬,她笑得何其苍白,“我不是你们的少主,你们认错人了。何况你们也都见到了,我不是百花宫的宫主。现在不走,别怪我待会杀人灭口。滚” 寻梅示意所有人都退开,不许上前打扰,“少主为了救我们受了重伤,我们岂能置你于不顾宫主在的时候就说过,将来她将阴蚀**传给谁,谁就是百花宫的少主,就是我们未来的少主子。如今普天之下只有你会阴蚀**,我们自然只认你一个少主。” “我说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吗滚马不停蹄的给我滚”她的身子晃了晃,无力的瘫坐在地,双手支撑在地面,硬是不让自己倒下。 “分坛已经被破,你们带着踏雪暂且寻个地方安置下来,留下记号,我到时候来找你们。”寻梅吩咐底下人。 “是”百花宫门人快速带着那些被救的女子离开。宏冬华弟。 寻梅跪地,“属下百花宫现任左使,寻梅。方才那个挨了重刑的,乃是百花宫现任右使踏雪。我们乃是宫主亲自调.教,从小跟随宫主。今日起,便跟着少主,誓死相随,绝不背叛。” 寻梅的话刚说完,眼前的黑寡妇已经倒伏在地,手中的剑咣当坠落。 无力的望着天际云霞,她气息奄奄,“我能信你吗” “少主”寻梅慌忙扶起她,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内力灌输进她的体内,“你撑住,属下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她硬撑着眼皮,始终不肯合上眼睛,“拜托你三件事。” “少主请吩咐,赴汤蹈火,寻梅万死不辞。”寻梅的额头,不断渗出豆大的汗珠子。 “其一,保护好那些被试药的女子,她们将来会是最好的人证。”视线越来越模糊,她的声音也越发孱弱,“其二,把我送到京城宝塔路万里街春风巷7号,找到一个叫梁以儒的人。其三不管你待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遇到什么,都请你替我、替我保密。” 音落,她已不省人事。 “少主”寻梅惊呼,急忙扣住她的腕脉。 好奇怪,她体内的气分明混乱至极,可隐隐有些不太对劲。好似她体内能自己调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快速修复伤势。 “她如此年轻,为何阴蚀**竟修得比宫主还要精”寻梅几乎不敢相信。 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点离开为好。 思及此处,寻梅快速背起夏雨,疾步离开。 远处,有人影摇晃,一闪即逝。 梁以儒找遍了京城也没有找到夏雨,睿王府说是不在,去了府衙又说今日不曾看到,跑到宫门口也说没有去过。 夏雨好似失踪了一般,就连她最喜欢去的酒楼茶肆,也都没有她的踪迹。 他不怕别的,就怕这丫头脑血冲头,一个跑去北峰山。 若是如此 梁以儒捏紧了袖中的拳头,容色凝重的站在院子里,一言不发。 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很久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而后是一个女子微喘的喊声,“请问,这里有谁叫梁以儒吗” 相宜一怔,回过神快速跑向门口。一开门便不悦道,“什么梁以儒,我家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叫的”蓦地,他愣住,“夏、夏”还未说完,相宜撒腿就往屋内跑,“公子、公子,夏姑娘回来了,夏姑娘回来了” 梁以儒抬步就小跑,“人呢” 相宜喘着气,“门口,被人背回来的,好像受了伤,伤得不轻。” 一听伤得不轻,梁以儒领着衣摆就飞奔,及至寻梅跟前,只一眼她背上的夏雨,整颗心都揪了起来,“阿雨怎么了她怎么了相宜,去请大夫,快” 相宜“诶”了一声就想往外冲,却又被梁以儒一把拽住,“不许去街上医馆,直接去睿王府请大夫,明白吗坐马车去,快” “是。”相宜明白梁以儒的意思,只有去睿王府请大夫,才能确保夏雨的安全。 梁以儒快速抱起夏雨,抬步朝着卧房走去。 寻梅跑了一路,此刻已然精疲力竭。跌跌撞撞的跟着梁以儒进去,唇瓣干裂,嗓子干哑得几近冒烟,“救、救她。” 闻言,梁以儒随即去捏了冷毛巾,替夏雨擦拭脸颊。 她的身子,似乎滚烫得令人害怕。 乍见寻梅奄奄一息,梁以儒又急忙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她,“你没事吧” 寻梅摇头,“一定要救她。” 梁以儒重重点头,却只能在房内来回走动,焦灼而又无能为力。他不是大夫,无法现在救治夏雨,只能眼睁睁等相宜搬来救兵。 “阿雨到底去哪了”他问。 寻梅一杯水下腹,听得这话,愣是一言不发。 “是不是去了北峰山”梁以儒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她真的去了北峰山这丫头胡闹简直胡闹” 寻梅抿唇,“敢问,你与少主是什么关系” 脚下一顿,梁以儒身子微僵,“我们”他迟疑了一下,望着床榻上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夏雨,艰难的笑了笑,“青梅竹马兄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死了也是爷的鬼 寻梅点了头,恢复了少许心神,才又问道,“敢问公子,你为何要让人去找睿王府的大夫少主与睿王府,到底是何关系” 梁以儒眉头微蹙。“那你又为何口口声声尊阿雨为少主” “少主身负百花宫”她顿了顿,不对,少主说过,要保密。既然是保密,那么无论发什么事,不管问及任何问题,她都不能把实情说出来。 寻梅深吸一口气,“少主就是少主,我们百花宫只认她这一个少主公子莫问。” 既然说了莫问,梁以儒自然不会再问。 有关于夏雨的任何事,只要夏雨不愿他知道。他就算知道了,也当不知道。 “阿雨如今是睿王爷内侍,你说她跟睿王府,是什么关系”梁以儒轻叹一声,“还有,你们既然是从北峰山回来的,想必你也该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别的事,我都不管,但是阿雨的秘密,我希望你能守口如瓶。有些事,对谁都没好处。” “且不论少主是否救了我们,单凭她是少主。寻梅就绝不可能让任何人伤害少主分毫。百花宫众门人,也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寻梅斩钉截铁。 梁以儒点了头,“多谢。” 相宜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公子,大夫来了。还有睿王爷和、和李大人,也都来了。” 寻梅骤然起身,“我不见朝廷的狗。”语罢,转身翻上房梁。 “公子。她”相宜愕然。 梁以儒示意他莫要声张,快步走出门。 赵朔与李焕脚下匆忙,赵朔的面色虽然平静,可眼底是幽邃深远,却让人心惊胆战。墨色的瞳仁里,没有半点光泽,就像是无间地狱。只一眼,就能让人永堕阿鼻,誓不超生。 跨入房门的那一瞬,赵朔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夏雨。 疾步走到床沿坐着,他伸手去探夏雨的颈动脉,还好,还活着。只要活着,什么都好说。手一挥,辛复随即上前叩脉。 “如何”赵朔问。 辛复道,“内伤很重,好似有两股力量在体内纠缠争斗。以至于她血气逆流,整个人陷入昏迷之中。但奇怪的是,一个人能受这么重的伤,而不死,确实难得。” 赵朔剜了他一眼,“没让你废话。” 闻言,辛复只一眼赵朔的眼神,瞬时倒吸一口冷气,忙道,“放心放心,只要导气归元,遏制住她体内突生的另一股气,而后渡气与她,让她利用自身的内力修复,便可无恙。” “遏制住治标不治本”想糊弄赵朔,没那么容易。 辛复点头,“这股气必须让她自己,慢慢融合,外人是绝然帮不上忙的。” “先弄醒她再说。”他是最怕她睡着的,上次那三杯七步醉,她可是足足睡上了两三日不醒。这次若再不醒,心,突然如鲠在喉。尤其对上她紧闭的双眸,听不到她那一声坏坏的笑声,坏坏的“爷”,他竟是如此不安。 “是。”辛复取了金针银针,扎入夏雨身上的各处要穴,“老夫再开些药,等到她吃了药,李大人可为其推宫活血,渡气遏气。” “去吧。”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 至始至终,赵朔都不曾看过梁以儒一眼。 梁以儒便站在一旁,定定的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夏雨,说到底,她是为了自己才去冒险的。可他不明白,为何夏雨要去冒险。 “想知道她为什么去冒险”赵朔握紧她微凉的手,捏在手心里,想用自己的体温,驱赶她身上的寒凉。 梁以儒不说话。 “本王知道,十日之期的事情,你绝然不会开口。可是你千算万算,会有人替你开口。”赵朔冷了声音。 “下官知道,王爷也不会说的。”梁以儒躬身行礼。 赵朔冷嗤,“知道那你到底知道多少” 梁以儒眸色微垂,“我所知道的,王爷都知道,我不知道的,王爷心里清楚。” 面色峻冷,眸光冷戾,赵朔凉飕飕的回眸看他,“李焕,你出去。” “是。”李焕快速出门,而后将房门带上。 “她在睿王府,本王不曾亏待过她,但凡风吹草动,本王都会先替她平息。不管她闯多大的祸,本王都不管。但是”他顿了顿,口吻越发寒彻骨髓,“本王不允许,她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不管为了谁。” 梁以儒颔首,“阿雨得王爷如此宠爱,实乃阿雨之幸。” “幸不幸,是她的事,本王管不着。”赵朔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你与她是青梅竹马的情义,但毕竟男女有别。本王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与东方青的事如今宫里宫外传得有鼻子有眼,若你与丫头走得太近,势必会拉她下水。以后,离她远些。” “下官可以保证,绝不会牵连到她,不会再让她为我置身险境。但下官从未想过要离她远些,原本,就离不远。”他不卑不亢,“敢问王爷,既然是青梅竹马的情义,岂是说放就能放的” 赵朔轻嗤,眼底的光竟也变得柔和少许,“想不到你一个文弱书生,还有这样的骨气。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自古以来,冲冠为红颜,还少吗”梁以儒行礼,“下官,不介意死在王爷手中,更不怕成为其中之一。” “别吵了。”床榻上一声呢喃,夏雨无力的睁开眼睛,“睡着呢” 赵朔急忙摸上她的面颊,“丫头,好些了吗” “赵老九,我死了没有”她又把眼睛闭上,有气无力的问。 他蹙眉,“死了也是爷的鬼,有区别吗” 她抿唇,“连死人都不放过,比东村杀猪的王老汉,还抠门。” 赵朔直起身子,什么话拿他跟东村杀猪的比若不是看她伤糊涂了,真想一巴掌扇她脑门上,让她清醒清醒。 “阿雨”梁以儒上前轻唤。 夏雨闭着眼睛,低低的“嗯”了一声。 “阿雨”梁以儒继续唤着。 她吐出一口气,一双手沉重的压根抬不起来,“我没死,放心。” 赵朔轻叹一声,这丫头的嘴里,没一句好话。蓦地,他看见她怀中露出的书册一角,随即取了出来,“这是什么” 翻开来,却是琳琅满目的毒药名单。而后,是每一种毒药的试药过程,人体承量,吃药后的反应,以及死亡名单。 “该死的东西。”赵朔将书册递给梁以儒,“她没白去一趟,该拿的,都替你拿到了。”他眸色冰冷,“由你呈递皇上,想必是最好的结果。” 梁以儒快速接过,每翻一页,面色便黑沉少许,到了最后,已然怒不可遏,“这帮畜生,这可都是鲜活的人命,何时变得这般命如蝼蚁这比草菅人命,更令人发指。” “其实也不算什么。”赵朔一开口,梁以儒随即抬眸,不敢置信的盯着他。 赵朔继续道,“你没见过血染黄沙,硝烟弥漫的战场。那里的画面,与这些比起来,这些东西就不足一提了。不怕小人暗害,却怕窃国逆贼。相较而言,孰轻孰重,想必梁大人心知肚明。” 梁以儒握紧了手中的册子,“下官明白王爷之意,此事很可能会无疾而终。但,天理昭彰,终有报偏不信这朗朗乾坤,还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金銮殿可去的”他问。 梁以儒点头,“只要不放弃,何处去不得” 赵朔轻笑,眸色微冷,“那你可知道,此时此刻,你怕是连门口都走不出去。关系重大,要么销毁你手中的册子,要么你横着出去。”宏夹呆巴。 闻言,梁以儒躬身行礼,“微薄之躯何足惧,我自俯首天下知。”这件事,他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否则夏雨岂非白白受伤 夏雨尚且不顾生死,为他奔赴北峰山,那他梁以儒又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男儿大丈夫,还不如一个女子来得无畏无惧,来得气概 赵朔难得露出赞赏之笑,“丫头没有看错人,皇帝也是独具慧眼。唯独那些瞎了眼的,早晚会后悔莫及。”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夏雨苍白的容脸,见她蹙眉,却又僵冷了唇边的笑意,“一定会后悔。” 梁以儒深吸一口气,“这里就交给王爷,下官一定不会让阿雨失望。” “去吧”赵朔颔首,眸色肃冷。 开门出去,梁以儒看一眼逐渐黑沉的天。这样的天色,乃是杀人的前兆。可那又如何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夏雨能做的,他也可以。 亲笔书写一份折子,带着那份册子,梁以儒快速上了后门的马车。 他不是不知道,摄政王府的暗卫,也许就蛰伏在府门外。 他也知道,自己手握证据,一旦公诸于众,摄政王府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无论如何,东方越都不会让他活着进宫。 马车疾驰而去,朝着皇宫方向马不停蹄。后头,大批的睿王府侍卫,紧随不舍。 而就在梁以儒的马车离开之际,又有两辆马车,从后门快速驶出。仍是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暗卫们一时愣住,到底追哪一辆 景明不在,而东方越也没有指示,东方旭冷了眸子,“赵朔那狐狸,是绝不会大张旗鼓的护送梁以儒,追那两辆没有随从的马车,其中一辆,肯定是梁以儒。” 暗卫领命,快速扑上那两辆马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这不是去御书房的方向 马车被拦了下来,掀开帘子,却是李焕悠然自得的表情,“怎么,诸位也想随李某人入宫既然如此,不如一道吧也好热闹热闹。” 暗卫面面相觑。 东方旭拦下了另一辆马车。“下车吧,王爷想请大人过府一叙。” 车帘撩开,却是怀抱夏雨的赵朔,“摄政王府何时如此客气,请本王过府一叙么可惜本王不会喝酒,若摄政王再来几杯七步醉,本王岂非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睿王爷”东方旭愣住,眸色骇然瞪得斗大。 赵朔抱紧了怀中奄奄一息的夏雨,“东方旭,听过一句话吗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很聪明,知道什么叫调虎离山。也明白什么是欲盖弥彰。可你忘了,本王最喜欢的就是故弄玄虚。你既然喜欢追着本王的车驾,那本王自然要成全你。回去告诉东方越,梁以儒已经入宫,你们来迟了。” 东方旭快速转身,飞奔而去。 夏雨无力的睁着双眸,“你会害死书呆子的。” “何以见得”他不悦的挑眉。 “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你告诉摄政王府的人,书呆子入宫了,可宫里未必没有摄政王府的爪牙。只要抓到书呆子,什么都会结束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口口声声书呆子,那你想过没有,若你死了。别说什么证据,便是梁以儒的性命,也迟早交代了。”赵朔冷然低眉,迷人的桃花眼,泛着复杂的寒光。他盯着她苍白的面颊,依稀看见她眼底的不舍与不忍,泪光闪烁。 夏雨哽咽,“你真的会害死他的。” “若他死不了呢”他问。“你以后,可还信我” 她噙着泪,“我怀疑过你吗” 他心神一怔。 没有,从来没有。 他一字一句,她都深信不疑。 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不会轻易去怀疑任何人。 “蠢。”他从齿缝里蹦出一个字,却越发抱紧了她。在她眉心轻轻落吻,“下次还敢偷偷溜出去,还敢受那么重的伤,爷就把你丢出去喂狼。” 她一下子笑出声来,“谁让你的后门,连把像样的锁都没有。如果你拿九环如意锁锁着我,我一定不会再跑。” 赵朔轻叹,“钥匙都给你了,还打量着要忽悠我” 她不说话,其实她每次说谎,他都知道吧他那么聪明。又那么高高在上,早就该看的清清楚楚才是。 “宫里”她虚弱的开口,“会真相大白吗” “会。”他点头,“但是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为什么”夏雨不懂。 赵朔只是笑了笑,轻柔的拂过她的发髻,很多事,对她说了也无用。朝中格局,天下大事,她不会明白的。很多时候,不是你想这样,就能这样的。 他带着她回了睿王府,她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任由他抱着,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将她放在床榻上,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的肌肤,她在身边的感觉真好。 至少,觉得心里舒坦,觉得心安。 “对不起。”他低语。 睡得迷迷糊糊的,夏雨却能听见这三个字。她不懂,为何赵朔要说“对不起”,她也不明白,分明是她闯了祸,为何他要说对不起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这三个字的分量,其实一直都压在赵朔的心头。有那么一天,他甚至后怕过,为此辗转难眠。 当然,这是后话。 李焕在外行礼,“爷,人已经安全入宫。” 赵朔点了头,看一眼赶到门外的辛复,“交给你。” 辛复颔首,“王爷放心,不会有大碍。” 走出耳房,站在回廊里,赵朔双手负后,眸色幽邃,“这是睿王府,一切本王做主,你都跟了一路了,下来吧” 音落,寻梅翻身从梁上蹿下,“你知道”她眸色陡沉,“此前你与公子说的那些话,都是说给我听的吧” “知道就好。”赵朔冷飕飕的剜了她一眼,“百花宫已被摄政王府屠戮殆尽,剩下一些残兵剩勇,能顶什么用百花宫与摄政王府的恩怨,这辈子都算不清。” “东方越乃是百花宫的死敌,这辈子都不会改变。”寻梅切齿,“你是睿王爷,想必不会出卖我。” 赵朔挑眉,迷人的桃花眼,下了一场桃花雨,“你如何知道本王,不会把你交给摄政王” “摄政王府与睿王府是宿敌,你怎么可能把我交给东方越。何况,你该知道,东方越在找什么,而我们百花宫更清楚,你在找什么。”寻梅握紧手中冷剑。 “很好。”赵朔点头,“彼此握有把柄,才能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 寻梅一怔。 “你知道本王的意思。”赵朔睨一眼房间门口。 夏雨 寻梅深吸一口气,“你想怎样” “本王允许你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但是你必须暂时抛却百花宫的恩怨。懂”睿王爷的心思,寻梅岂能猜得透。 “好。”只要能跟着少主,寻梅什么都愿意答应。因为百花宫群龙无首多年,难得找到少主,找到阴蚀**的传人,寻梅是绝然不会放弃的。只要夏雨能振臂一呼,寻梅相信,散落在江湖各处的百花宫门人,一定会回来重新效忠。 假以时日,百花宫一定能重振声威,再次震慑武林。 寻梅二话不说,走进了房间。 “爷百花宫的惯来善使卑劣伎俩,做事从来狠辣无情。让她照顾夏雨,会不会太危险”李焕压低声音。 赵朔抬眸,“朝堂僵持了那么久,若再无新鲜的血液灌注,这个局面早晚会完全倾向摄政王府。本王谋划多年,决不能功败垂成。” 李焕颔首,“宫里已经安排妥当,王爷放心就是。只不过,真的能公诸于众吗” “摄政王府倒了,你觉得太后母子,对本王有几重信任”他斜睨李焕一眼。 李焕倒吸一口冷气,“王爷” “何况,摄政王府,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击垮皇帝的诏令,有那么好用吗你别忘了,本王的手中握有大军,可东方越的手里,还有神射军。神射军的分量,不逊色大燕朝廷里的任何一支军队。作战力,首屈一指。”赵朔冷眸。 “是。”李焕点头,“神射军只效忠东方越。” 赵朔颔首,“所以要杀东方越,就得先对付他手中的神射军。可放眼天下,能吗” 李焕缄口不语。 难 皇宫。 梁以儒怀揣着册子,随着领路太监,快速走在宫道里。天已经全黑,这个时辰,皇帝应该用了晚膳,约莫会在御书房批阅折子。 小心翼翼的跟在领路太监身后,疾步往前走。 渐渐的,梁以儒觉得不太对劲。 “对了公公,皇上现在在哪”梁以儒问,“这个时辰,皇上不是该在御书房吗可这条路,好像不是去御书房的。” 御书房的路对梁以儒而言,应该是最熟悉不过的。 领路太监顿住脚步,随即转身笑道,“大人怎么不知道咱们这个皇上,不喜欢朝政,偏偏钟爱木艺,做的一手好绝活。还专门建了索香宫,特意用来研究鲁班之术。大人别耽搁了,这边请。”宏夹呆圾。 说着,领路太监又开始脚步匆匆的领路。 索香宫 可梁以儒抱紧了怀中的册子,“公公,过了御花园便是后宫。外臣不得入后宫,怕是不妥吧” 领路太监一怔,继而皮笑肉不笑,“大人多虑了,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大人跟着奴才走就是了。” “为何来的不是顺子公公”梁以儒继续问。 往常入宫,都是顺子领路,或者是顺子身边的那个小太监。 可今日这太监,却是个生面孔。 如此一来,心中不安愈演愈烈。 梁以儒最终停住了脚步,抬头环视四周。他已身处后宫禁地,须知梁以儒身为外臣,贸贸然进入后宫,可是死罪。 “大人,请吧。”领路太监笑呵呵的在一座宫门前停下。见梁以儒站在原地不动,便冷了面孔,“太后娘娘召见,梁大人还是进去吧难不成,要让太后娘娘亲自来接你” “太后娘娘”梁以儒瞪大眼眸,“下官要找的是皇上,乃有天大的事要禀报皇上,你为何领我来此” 领路太监拂尘一甩,掐着尖细的嗓子高声道,“太后娘娘懿旨,宣御书房行走梁以儒觐见。”语罢,斜眼冷看梁以儒一眼,“太后娘娘的口谕在此,梁大人不会想要违逆太后娘娘的意思吧” 梁以儒面色青白,如今到了太后的慈安宫外头,就如同骑虎难下,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没奈何,他只能壮着胆子,硬着头皮往里走。 慈安宫里灯火摇曳,正殿内,薄瑶太后高居在上,面色凝重,目光冷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太后赐酒 “御书房行走,梁以儒,参见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千岁金安。”梁以儒上前,大礼参拜。 薄瑶冷眼睨了他一眼,继而淡淡道。“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梁以儒起身,有些站立不安。 “你不必紧张,哀家今日找你过来,其实是为了一些私事。”薄瑶太后轻叹一声,“皇帝一直在哀家面前,夸赞梁大人才富五车,这大燕上下都找不出第二个如此学子。当初殿试,你屈居第二,而后被分派文华殿行走,却也没有怨言。哀家想着,如此沉稳之人。也该见一见才好。今日一见,委实名不虚传。” 梁以儒躬身,“才疏学浅,不足挂齿,谢皇上抬举,谢太后娘娘抬举。” 薄瑶太后轻笑,“倒不是抬举,你若真有本事,是该为朝廷举才,为皇上纳才的。”她想了想,“不知梁大人年方几何家中还有什么人” “下官正当二十,家中有姊妹数人。唯下官一人独子。”梁以儒恭敬的回答。 既然是问及家事,自然会让人放松警惕。 薄瑶太后点了头,“二十比皇帝小一些,不过比哀家的公主,倒是大了几岁。” 梁以儒蹙眉,“不知太后娘娘召下官前来,还有何要事” “没什么,就是想见见你。”薄瑶太后走了下来。“如今你可是身负盛名,举朝上下谁人不知,你接手了少女被劫杀一案。你可知为了这个案子,三年多来,死了六任官员,却还是一无所获” “下官知情。”梁以儒颔首。 薄瑶太后深吸一口气,“那你为何敢接” “身为皇上的臣子。不管身居何位,定要为皇上尽忠,为国效力,为百姓谋福祉。百姓不安,何来国泰民安”梁以儒娓娓道来,“下官一人生死又有何惧” “满朝文武,你还是第一个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薄瑶太后若有所思,似有不忍,“那你,就不怕得罪朝廷权贵也许一念之差,会让你万劫不复。” “下官更怕遗臭万年。”梁以儒不卑不亢的回答。 薄瑶太后一怔。继而蹙眉盯着眼前的文弱书生。 遗臭万年 “是非成败转头空,将来自有史书工笔。”梁以儒躬身,“太后娘娘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下官就此告辞。” “哀家头一回听说,怕遗臭万年的。”薄瑶太后轻叹,“梁以儒,你确实与众不同。来人,赐酒。” 一名宫娥快速的捧着托盘上前。 一壶琼浆玉液,一只白玉杯盏。 “哀家觉得有些喜欢你了。”薄瑶太后笑道,“至少,文人风骨当如是。” 梁以儒盯着薄瑶太后手中的酒壶,看着那琼浆玉液倾倒在白玉杯中。酒香四溢,醇厚至绝,轻嗅酒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酒。换做贪杯的夏雨,一定会一饮而尽。她那百毒不侵的体质,岂会怕这些。 但梁以儒不同。 太后无缘无故召见,说的话又是奇奇怪怪的。便是傻子,也会起疑。如今还平白无故的赐酒,这酒怕是喝不得。可太后赐酒,谁敢不喝 梁以儒不过是小小的御书房行走,岂能违逆太后的意思。 “怎么,怕哀家下毒”薄瑶太后眸色陡沉,面色冷然。 “下官不敢。”梁以儒深吸一口气,踌躇了片刻,才缓缓伸手,去握白玉杯。满满一杯的酒,香气撩人,“只是下官不太会饮酒,怕醉酒误事。” “这是哀家的慈安宫,梁大人只管放心就是。”薄瑶太后冷飕飕的睨了他一眼。 喉间吞咽,到底是没了办法。 此刻身在慈安宫,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已然绝境 望着手中白玉杯里的酒,梁以儒浅浅的碰了一下杯沿,眸色微恙,而后仰头一饮而尽。杯酒入腹,心跳加速。谁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谁又明白薄瑶太后心中所想。 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视线开始模糊。 只听得一声闷响,梁以儒已经倒伏在地,好似已经陷入昏迷。 “太后娘娘”方英姑姑上前,“好似奏效了。” “把东西拿出来。”薄瑶太后低眉,望着昏迷的梁以儒,眸色冰冷。 方英颔首,随即俯身从梁以儒的身上搜出书册,“在这。” “让哀家看看。”薄瑶太后道。 方英毕恭毕敬的递上去,薄瑶太后翻开前两页,确实是试药的册子。趁着这档子,方英已经端了火盆过来,“太后娘娘。” 薄瑶太后轻叹一声,随手便将书册丢入火盆。 燃烧的火焰,快速将书册吞没。 烧了,就会一了百了。 一切的一切,都会就此烟消云散。 见状,薄瑶太后这才缓步走出正殿,脚步微沉的走在回廊里。方英示意底下人,关了正殿的大门,免得让人察觉。 “太后娘娘放心,一切都会神不知鬼不觉。”方英上前。 薄瑶太后目色微恙,“若不是为了这个册子,哀家真想留下他为皇帝效命。如今这般风骨之人,朝中寥寥可数。哀家也想为皇帝留下他,只可惜,他知道得太多。” 方英颔首,“这事决不能传出去,否则” “皇帝最近还常去落月阁吗”薄瑶太后问。 方英点头,“陈美人最近甚是得宠,皇上夜夜都去。” 薄瑶太后顿住脚步,“夜夜都去” “是。”方英俯首。 “哀家说过,身为帝王,对待后宫必须雨露均沾。”薄瑶太后凝眉。 方英一笑,“皇上毕竟还年轻,难得遇见稍微喜欢的,自然舍不得。” “他是皇帝,怎么能心生喜欢”薄瑶太后冷了眉目,“君王心中若真的有爱,那是要命的他的心思,应该放在朝堂上,而不是放在后宫的女人身上。红颜祸水,难道这还要哀家来教吗” 闻言,方英垂眸不语。她知道,太后娘娘生气了。 薄瑶太后突然眸色微转,“把梁以儒,偷偷的丢到落月阁,记住,别让人看见。” 方英一怔,“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照做就是。”薄瑶太后缓步往前走,“皇帝现在在哪”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此刻应该在御书房。”方英躬身。 薄瑶太后点头,“梁以儒的事,抓紧办,哀家去一趟御书房。” “奴婢遵命。”方英行礼,目送薄瑶太后徐徐而去的背影。把梁以儒丢进落月阁,无疑是置人于死地的最好办法。 一石三鸟,果然不费吹灰之力。 方英重新回到大殿,推门进去时,看见梁以儒依旧倒伏在原地,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坦,好似少了什么。 但既然是太后娘娘的吩咐,照办就是。 命人取了麻袋,把梁以儒塞进麻袋,悄悄带出慈安宫,而后悄无声息的跳进落月阁的院子,将人放在落月阁小主陈美人的床褥上。 方英就在墙外等着,见慈安宫的侍卫跳出来,忙问,“怎样” 侍卫道,“一切都遵照姑姑的吩咐。” “办的很好,你们几个留意着,不许轻举妄动,我马上去找太后娘娘。”方英吩咐了几声,快步朝着御书房奔去。 只要东窗事发,到时候别说是梁以儒,就是陈美人,也得死无葬身之地。 御书房外。宏夹呆号。 顺子快步上前,容色微恙,“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 “皇帝呢”薄瑶太后边问边往前走。 顺子在一旁跟着,“皇上正在商谈要事,怕是不便。” “放肆”薄瑶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吴恩,立时训斥,“这是太后娘娘,是皇上的生身母亲,瞎了你这奴才的狗眼。连太后娘娘也敢拦着,敢情是不想要吃饭的家伙了” 顺子扑通跪地,浑身颤抖,一嗓子的哭腔,“太后娘娘恕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可是皇上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半步,违者格杀勿论。奴才奴才也是没办法,太后娘娘恕罪” 他拼命的磕头。 “格杀勿论”薄瑶太后凝眉,皇帝可从来没这么认真过。如今,怎么连格杀勿论四个字都说出来了难不成,真的有事 想了想,薄瑶太后深吸一口气,“那哀家等一等再说。” “多谢太后娘娘。”顺子重重磕头。 方英快步跑来,而后朝着薄瑶太后点了头。 薄瑶太后瞧一眼,窗户上一晃而过的人影,“谁在里头不知是哪位朝中大臣是睿王爷” 顺子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回太后娘娘的话,不是睿王爷。” “那又是谁”她还真想不出,入了夜,谁还会进宫与皇帝谋事以至于皇帝下达了格杀令 顺子一笑,“回禀太后娘娘,是御书房行走,梁以儒梁大人。” 薄瑶太后的面色陡然一僵,身子骇然一怔,“你说谁” “御书房行走梁大人。”顺子迷惑不解的杵在那里。 “梁以儒”薄瑶太后心惊,忽然推开顺子,第一次这般失了仪态。脚下急速,她直接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开门的那一刹,房内明亮的烛光灼了她的美眸,那双窥透风云的双眼,此刻快速的搜寻御书房内的痕迹。 安静的御书房内,两个男子并肩而立,双双回眸去看伫立门口的薄瑶太后。 一个,身着龙袍,明黄熠熠。 一个,浅蓝衣着,眉清目秀。 “母后”赵禄震住。 反倒是梁以儒,不卑不亢的走到薄瑶太后跟前,恭行大礼,“下官御书房行走梁以儒,叩请太后娘娘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搬起石头压脚背 为钻石过1200加更 真的是梁以儒 薄瑶太后顿觉不妙,但她毕竟是见惯风雨之人,眨眼间便恢复了原有神色,“皇帝惯来贪玩任性,哀家一时好奇,以为皇帝与谁秉烛夜谈。没想到竟然是梁大人。不知梁大人漏夜前来,所为何事”长长的裙摆逶迤在地,几近雍容华贵,眉目张扬,好一副高高在上的太后之尊。 梁以儒恭敬道,“太后娘娘有所不知,今日下官前来,乃是为了”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以眼角余光掠过薄瑶太后的脸色,继续淡然道,“下官不辱使命。终于完成皇上重托,查出了少女被劫一案的重要眉目。” “你”薄瑶太后稍稍一怔,“查出了什么” 赵禄上前一步,“母后放心,这一次儿臣一定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他笑着朝薄瑶太后道,“怎么,儿臣这么做,母后觉得不高兴” 薄瑶太后转瞬轻笑,“岂有不悦之理,皇帝能司国政、思天下,哀家这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你虽然是皇帝,但也应该明白,很多时候手握生杀的,不仅仅是皇帝一人。这大燕的江山,毕竟还有不少的肱骨之臣。” 这话听着,何其悦耳,可言外之意,无不威胁。 肱骨之臣 赵禄笑道。“谨遵母后教诲,儿臣铭记在心,定然不会辜负这些肱骨之臣。来日,儿臣还要好好依仗这些肱骨之臣。”他笑着去看梁以儒,“他们可都是我大燕的栋梁。” 梁以儒行礼,“皇上所言极是。” “既然皇帝与梁大人在此商谈大事,那哀家就暂时先回去。”薄瑶太后转身欲走。再不走,落月阁那边,怕是要出事了。 “母后此次过来,可是有何要事”赵禄笑问。 薄瑶太后背对着二人,眸色渐冷,口吻却稀松平常,“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皇帝,免得皇帝批阅折子,反倒累垮了身子。” “多谢母后。”赵禄躬身,“儿臣一定量力而为。保重自身。” “如此,哀家便放心了。”薄瑶太后抬步往外走。 哪知刚走到门口,外头便传来一阵惊呼,“走水了落月阁走水了” 赵禄快步出门,“哪里走水” 抬头一看半空烟尘,乃是皇宫的西北角,是神情一紧。 乍见顺子急急忙忙的跑来,扑通跪在地上,“皇上,落月阁走水,陈美人” 还不待顺子说完,赵禄勃然大怒,“还愣着干什么,快让人救火。陈美人若有损伤,朕决不轻饶。快” “皇上莫要着急,先去看看情况再说。”梁以儒忙道。 赵禄颔首,也顾不得其他,紧忙朝着落月阁方向奔去。梁以儒看了薄瑶太后一眼,“太后娘娘,不妨也去看看,到底是后宫之事。如今后宫无主,只能有劳太后娘娘了。” 薄瑶太后深吸一口气,抬步便朝着落月阁去了。 她不是不知道,其中定然有诈。 可她是太后,偏不信一个小小的御书房行走,还能闹出什么名堂。方英分明确认梁以儒已经丢在了落月阁,至于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皇帝这里,薄瑶太后也想知道究竟。 梁以儒不是文弱书生吗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本事 这背后,怕是有人操纵。 落月阁内外乱作一团。 起火原因不明,是从陈美人的寝殿外头烧起来的。出事的时候,陈美人刚刚躺下。宫人们惊叫的同时,还撞破了陈美人的奸情。 如今奸夫已经被侍卫拿下,当时就招来了侍卫军统领郭胜。郭胜当机立断,将人扣下,把一干人等悉数清出落月阁,不许人靠近半步。这件事,只有等皇帝、太后回来处置。 赵禄进门的时候,乍见这样的状况,心下一怔,“怎么回事” 郭胜上前施礼,“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一抬头看见梁以儒,瞬时愣在当场,“梁大人不是怎么会有两个梁大人” 赵禄冷了眸,“什么两个梁大人,梁大人一直与朕在一起商论要事,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落月阁。在哪抓到他的” 稍稍凝眉,郭胜压低了声音,“回皇上的话,在、在陈美人的床上。” “混账东西”赵禄疾步过去,一脚踹在那人肩头,直接将那人踹倒在地。俯身就去撕那人的脸,硬是撕下一张人皮。这人被郭胜五花大绑,因担心其喊叫,还被堵住了嘴,如今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宏夹贞巴。 郭胜一怔,“这人好面熟,好似”他蹙眉去看面色黑沉的薄瑶太后,此刻的薄瑶太后一言不发,只是攥紧了袖中的拳头。 好你个梁以儒 偷梁换柱倒也罢了,还敢倒打一耙 真是了不得 赵禄揪起那人的衣襟,赫然瞪大眸子,“母后,这可是你宫里的太监” 方英神色慌张,“皇上恕罪,这、这一定是误会。慈安宫的奴才,怎么可能跑到落月阁来何况、何况还无缘无故起火,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陈美人哭着跑出寝殿,衣衫不整的跪在赵禄跟前,“皇上皇上,嫔妾冤枉,嫔妾冤枉。嫔妾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何会在嫔妾的寝宫。皇上,您要相信嫔妾的清白,嫔妾是被人冤枉的。” 美人落泪,一枝梨花春带雨,半朵芙蓉压海棠。 可谓我见犹怜。 赵禄切齿,“铁证如山,你还敢喊冤是朕平素太惯着你了,以至于你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朕真是瞎了眼,看不出你是这样水性杨花之人” “皇上,嫔妾是冤枉的。”陈美人泪如雨下,“真的不是,嫔妾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皇上之事。” 薄瑶太后眸色微转,缓步走到赵禄身后,“皇帝觉得该如何处置此事方算稳妥” “这般贱人,死有余辜。”赵禄转身直视薄瑶太后的双眸,面色铁青,“只是,母后宫里的人,竟秽乱后宫。儿臣不敢做主,还是交还母后自己处置为好。” 这话一出,薄瑶太后的面色微变,“皇帝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原是哀家管教不严,才会惹出这样的皇室丑闻。”长长吐出一口气,她瞧了梁以儒一眼,“只是,让梁大人污了眼睛,真是罪过。” 梁以儒行礼,“下官该死,看见了不该看的。” 赵禄蹙眉,“你是旁观者清,你来说,该如何处置” 薄瑶太后一怔,下意识的绷直了身子,生怕梁以儒的嘴巴不紧,突然冒出一星半点的真相。 闻言,梁以儒道,“皇上,其实这事不难解决。不审不问,干净利落。只是陈美人乃是皇上的嫔妃,下官身份卑微,不敢置喙。置于这太监既然宫中走水,死那么一个两个奴才,也是合情合理。” 赵禄点头,“没错。”而后将视线落在陈美人身上。 陈美人慌了神,哀戚哭诉,“皇上皇上皇上饶命,皇上看在嫔妾伺候皇上尽心尽力的份上,求皇上饶了嫔妾一命。皇上” “打入冷宫,永远不许出来。”赵禄拂袖离开。 “皇上”陈美人泣不成声,被人强行拖出宫门。 冷宫 那是皇宫里,最冰冷的地方。如其名字,冷若冰窖,无情无温。嫔妃们去了冷宫,这辈子,就别想再出来了。这比死,更可怕,更可悲。 郭胜示意手底下的人将那太监拽下去,不审不问,干净利落。 梁以儒一笑,抬步就往外走。 “梁大人好大的本事。”薄瑶太后冷了音色,“这招可真够狠的。” “太后娘娘在说什么下官一点都听不懂。”梁以儒躬身行礼,“下官还有要事与皇上商议,告退。” 薄瑶太后咬牙切齿,却是哑巴吃黄莲,有苦不能言。 这一巴掌打得,可真够狠的。 “太后娘娘,奴婢分明是将梁”方英急忙解释。 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脸上已经狠狠的挨了一记耳刮子。方英慌忙跪在地上,身子轻颤,不敢抬头。 “这就是你办的好事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变成了哀家宫里的太监”薄瑶太后浑身僵冷,“去给哀家查清楚,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变成这样” 方英连滚带爬的滚出落月阁,一身狼狈。 吴恩上前,“太后娘娘无需动怒,不管怎样,那梁以儒都没有拆穿太后娘娘,可见还是有所顾忌。何况,咱们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一半,陈美人被皇上请赐冷宫,以后再也不会缠着皇上,娘娘您觉得呢” 薄瑶太后抿唇,眸色森冷无温,“可是你也别忘了,册子已经落在皇帝手里。如果摄政王此刻对付皇帝,这大燕的江山社稷还能保得住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玩聊斋的千年狐狸 纵薄瑶太后心有不甘,却也是无可奈何。这一巴掌打得太疼,最关键的是,还不能还手,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太后娘娘,皇上最怕的就是摄政王。不管他手里拿到的是什么,奴才觉得皇上是绝不敢公诸于众的。否则,也不会悄无声息的与梁大人合计,早该昭告天下,漏夜传召百官入宫了。”吴恩低语。 薄瑶太后点头,“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去那头打声招呼吧哀家,累了。” 转身离开,脚步再不似方才轻盈。 多少次,她扪心自问,这么多年的坚持。值得吗真的能看到曙光吗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还能等到那一天的到来吗从她落刀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只能双手染血,一路厮杀到底。 深吸一口气,她昂起头,扳直了身子。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无法发生什么事,她都是万人尊敬的当朝太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等到天亮,谁知道会是什么局面呢 坐等天亮的。何止薄瑶太后一人,还有摄政王府。 东方旭仰头望着冰凉的月,“这一棋,输了。” 云官上前,“公子,你说皇上会不会” “不会。”东方旭长长吐出一口气,“皇帝小儿,没那个胆子。” “那公子担心什么”云官不解。 “担心睿王府。”东方旭指尖轻挑鬓间散发。“皇帝不敢,朝臣不敢,可赵朔敢还有赵朔的那些党羽,也敢” 云官蹙眉,“有摄政王在,想必只是个册子,也不会掀起什么大波来。” “册子你可知道。一个人拿着册子那就是个册子,如果天下百姓人手一份,那就是罪证。再者,人都跑了,那些逃走的女子,可都是实打实的人证,到时候谁都逃不过。”毕竟这事,太过阴毒,百姓若是群起而攻之,这天下都会大乱。到时候别说一个摄政王府,只怕大燕朝。都会乱成一团。 何况,使团即将入京。 这不是自己撕开了口子,让人家乱而取之吗 “这”云官瞪大了眸子,“这该如何是好” “想必义父,已经有了准备。”东方旭垂下眼眸,今夜那么安静,要么是风雨之前的平静,要么就继续平静下去。 被挖出了凶手,不论是谁,伏诛就是。 东方旭挑眉,“景明是来自江湖吧” 云官点头,“当年景明跟着王爷,确实有说,是来自江湖门派。” “哦。”东方旭点了头,转身往房间走去。 云官不解,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然则东方旭的心思,谁又知道呢看似书生面孔,实则心狠手辣,却不教你轻易察觉,一丝一毫的杀气。 诸臣早早的去上朝,却被告知,皇帝龙体抱恙,今日免朝。而后便有京兆府衙门的消息传来,说是一大帮的刁民聚集衙门口,要擂鼓喊冤。一个个手持状子,状告当今摄政王,包庇凶手,为祸百姓。 “岂有此理,皇上如今在什么地方”东方越拂袖便往外走。 传旨公公战战兢兢,“御、御书房。” 众臣皆惊,却见东方越直取御书房,众臣生怕出事,急急忙忙的跟在东方越身后。赵朔把玩着手中的玉片,若无其事的修着自己光滑的指甲。 御史大夫上前行礼,“王爷,您不去看看吗” 赵朔抬头一笑,“有热闹自然是要看的,只是你看本王这指甲,修的可好” “极好。”御使大夫笑了笑。 “指甲与人一样,时常不修,往往会生毛刺,拔的时候连皮带肉的,真是疼得够呛。可若经常打理,防范于未然,自然能免去这样的疼痛。也不至于悔之晚矣王大人觉得呢”赵朔起身,慢慢悠悠的收了手中的玉片。 御使大夫颔首,“王爷高论,下官望尘莫及。” 赵朔缓步往外走,阳光真好,虽然快入冬了,可照在人身上却暖到了心里,“闲事莫管,多管闲事的人总是死得快。本王还想多活几年,王大人也走慢些吧走太快了,难免会看见不该看的。” “是。”御使大夫跟在赵朔身后,悠然自得的往前走。宏状叉号。 众臣在御书房外跪待,东方越扫了一眼,底下的侍卫和太监,谁敢上前拦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方越跨过门槛,直接推了御书房的房门进去。 如此大逆不道之行,除了摄政王,还有谁敢 然就算大逆不道,又有几人敢吱声 赵禄与梁以儒正在书房内商议,梁以儒提笔正在写什么,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了一下,笔尖浓墨瞬时落在白纸上,晕开一朵墨色梅花。 “皇上不司国政,不上朝,却在这里与梁以儒厮混,到底是何缘故”东方越开口便是质问,语气冷冽,眸凝杀气,好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赵禄面露惶恐,“摄政王朕、朕身体不适,才没有上朝。这、这是御书房,朕、朕与梁大人” 梁以儒放了笔,躬身上前,毕恭毕敬的行礼,“下官御书房行走梁以儒,参见摄政王。”他刻意将御书房行走说的稍重,已然足够解释,为何他会与皇帝在御书房内。 他是职责所在,东方越无隙可寻。 便是这样一句话,缓解了房内的气氛。 东方越冷笑两声,“好一个御书房行走。”他抬眸冷眼看着赵禄手中的册子,眸色陡沉,“敢问皇上,今日不朝,真的是因为身体抱恙不如,让老臣与皇上把把脉如何老臣虽不及御医,但毕竟是习武之人,对着岐黄之术,还是有些” 他步步上前,赵禄连连后退。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赵禄的脊背已经抵在了书案前,直接撞翻了案上的笔架,御笔瞬时散落下来,跌落在地。可见,赵禄对东方越的惊恐。 手一松,赵禄手中的册子,立时落在地上。梁以儒慌忙上前挡在赵禄跟前,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东方越捡起了那本册子。 “皇上还是好看这些杂七杂八的书籍,对皇上对朝政,都没什么好处。”东方越淡淡的笑着,随手便将册子丢尽了火盆。 “不要”赵禄心惊,触及东方越的双眸时,又如同斗败的公鸡,瞬时泄了气。 火盆里的火,烧得格外旺,没一会,就把书册烧得精光。 赵朔缓步走进来,扫了众人一眼,而后缓步走到火盆旁,打趣道,“天干物燥,还是小心为上。昨夜听说都烧了落月阁了,今儿个要是再把御书房给烧了,摄政王是不是要自个出钱来修葺,总不好意思让六部收拾吧” 他悠然的取了一旁的铁钳子,无趣的搅动了两下,没能烧尽的书页,这会子算是彻底烧成灰了。 见众人谁都不说话,赵朔略带疑惑的蹙眉,“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他放下铁钳子,“摄政王不会这般小气吧开个玩笑,也开不得” 东方越冷笑,“睿王爷这是掉钱眼里了” “国库空虚,不信你问皇上。这修葺宫廷,可是要废不少银子的。”赵朔坐了下来,“你若不信,本王与你算算看。来啊,拿个算盘过来,本王就在这里,给摄政王好好算一笔账。” “免了。”东方越冷然,转而望着赵禄,“既然皇上无恙,是不是该上朝了文武百官还在外头候着,皇上也该玩够了。” 赵禄将视线落在赵朔身上,“皇叔” “嗯”赵朔愣了一下,“怎么了” “摄政王说、说”赵禄声音打颤。 赵朔恍然大悟,“哦,上朝是吧上吧上吧,哪有皇帝不上朝的,老百姓还有说的,什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皇上赶紧去吧,微臣老了,一路从金銮殿过来,双腿有些疲乏,歇一歇再说。” 赵禄抿唇。 “皇上年纪轻轻的,也怕走路太累那便让身边这个这个什么人,一道扶着去。金銮殿嘛,多走几次,就熟悉了。”赵朔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条斯理的喝着。 “下官御书房行走,梁以儒。”梁以儒上前施礼。 “陪着皇上,去吧”赵朔瞧了东方越一眼,“摄政王,可要歇一歇” 东方越冷哼。 赵朔笑道,“到底是本王老了,比不得摄政王的老当益壮啊” 闻言,东方越拂袖而去,也没说什么。 “多谢皇叔。”赵禄点了一下头,便领着梁以儒上朝去了。 若不是赵朔一句话,梁以儒的身份地位,是上不了金銮殿的。如今赵朔不去,正好免去了东方越的后顾之忧。勉强塞进去一个梁以儒,倒也不是什么威胁,所以东方越没有阻止。 只是他忘了,赵朔的那一句“多走几次,就熟悉了”。那就意味着,从此以后,梁以儒可以随君上殿。 这一去,便断了梁以儒的后路。 梁以儒心知肚明,却被赵朔弄得,无话可说,无力反驳,只能顺着他给的路往前走。 门外,百官走得一个不剩,包括御使大夫。 该上朝了。 赵朔摆弄着手中的杯盏,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极尽雍容清贵。唇边勾起一缕似笑非笑,有些话不说不明,有些人不受点教训,是不会知道收敛的。 觉着百官跟着皇帝业已走远,他才慢悠悠的起身,若无其事的往外走,却不是金銮殿的方向,而是御花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皇叔打个盹 天气那么好,出来坐一坐,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应当。 赵朔寻个亭子坐定,惬意的捋了捋衣袖。 李焕蹙眉,“爷,朝上估计都吵成一团了。你不去看看吗皇上本就惧怕摄政王,想必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就对了,若此刻拿了主意,可就了不得咯。”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每次都让爷给收拾残局,时间久了,爷也吃不消。” “说的也是。”李焕颔首。 一回头,便看见有太监飞快的跑开。 “别看了,待会就该来人了。”赵朔道,又取出他的玉片,仔仔细细的修着。方才没有修完的指甲,“让人外头盯着点,别闹出大乱子。” 乱子闹大了,还得他去收拾,到时候还得落个构陷的罪名。 李焕点头,转身离开。 赵朔悠闲自得的欣赏美景,看着御花园那头的嫔妃们,兴高采烈的赏菊,不自觉的笑了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现在是上朝时间,为何睿王爷会在此”薄瑶太后的声音,冰冰凉凉的响起。 “就因为上朝时间。所以人少。若是下了朝,太后娘娘还能在这里见到本王吗”赵朔慢悠悠的转身,“太后娘娘觉得呢” 薄瑶太后一怔,却始终看不穿赵朔那双桃花眼,眼底的东西。眼前这个千年的狐狸,没人能猜透他的心思,也无人能明白,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从不按常理出牌。就好似他经常不在京中不在朝中,却能一手掌控朝中大势。 这样的人,即便对着你笑,也足以让你脊背发凉。 与生俱来的皇者气息,气定神闲之间,散着无可比拟的威慑,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每次你回来。总会不一样。”薄瑶太后定了神,缓缓坐下。 赵朔勾唇,“若是一成不变,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睿王安然在此,可知朝中大波轩然”薄瑶太后问。 赵朔点头,“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置皇上于不顾,你明知道皇上他” 不待她说完,赵朔已冷了眸,“皇上亲政已久,太后娘娘觉得。皇上还扛不起江山还需要太后娘娘来为此谋划” “皇上年岁尚小。”薄瑶太后抿唇,“摄政王惯来咄咄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在本王这里,没有少不更事,唯有成王败寇。”赵朔靠在栏杆住,脸上淡了一切情绪波动,“太后娘娘应该明白,皇上早晚是要自己做主的。” 薄瑶太后深吸一口气,转了话题,“哀家今日来,其实是想知道,昨夜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太后娘娘不许皇上独宠后宫,如今遂了心愿,有什么不好陈美人被打入后宫,以后再也不会迷惑君心。梁大人安然无恙,为皇上留才,岂非一举两得的事”赵朔挑眉,眸色幽邃难辨。 “哀家早就猜到,除了你,没人有这样的心思。纵然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会有这样的本事。”薄瑶太后轻叹一声。 “皇上敬重太后娘娘不易,但太后娘娘别忘了,皇上毕竟是皇上,这个天下不姓东方,姓赵。”赵朔若无其事的起身,双手负后而立,环顾四下秋意萧瑟的园子,“为一己之私,而忘了天下,敢问太后娘娘,可对得起先帝” 薄瑶太后的羽睫陡然扬起,“先帝”仿佛心虚,又仿佛触动了某些不该触动的往事,她的脸色瞬息万变,最后变得苍白,“哀家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先帝吗” “是吗”赵朔冷笑两声。 音落,薄瑶太后苦笑,“这话,哀家自问过多回。可是身在宫闱,多少不由自主。若不随波逐流,岂能安然活到今天。” 赵朔拂袖离开。 “睿王。”她喊了一声,“哀家想知道,梁以儒如何能自由出入宫闱,直抵御书房” “这话,你该去问皇上。”赵朔眸色冰凉,没有留步。 薄瑶太后上前,“哀家还是那句话,当初的承诺,可还作数” 他顿住脚步,微微侧过半个身子,“本王也还是那句话,这个江山,姓赵。” 赵朔越走越远,终于走出了薄瑶太后的视线。 “太后娘娘”吴恩上前,“睿王爷已经走了,咱也回去吧” 薄瑶太后神色黯然,“犹记得当初,他才那么大,会恭恭敬敬的尊哀家一声皇嫂。彼时,先帝也还在世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吴恩轻叹,“娘娘心里苦,无人能理解。” “哀家不求理解,只想等到那一天,便够了。”她轻叹一声,抬步离去。 朝堂之上,纷争不断。 梁以儒站在赵禄的身边,亲耳听着,亲眼看着,这就是朝堂,就是天下大事的汇集地。令人失望的是,东方越一句话,比皇帝一句话受用得多。 有关于百姓围住京兆府,状告摄政王府之事,朝上议论纷纷。可议论终究也只是议论,无凭无据,从何查起何况事关摄政王府,谁敢让皇帝下旨彻查 御使大夫上前,“启奏皇上,这件事已经闹的满城皆知,若是任由事态发展,到时候恐怕危及大燕的江山稳固。臣请奏,是否三司会审,以正视听” 东方越冷笑,“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证据呢就因为那些刁民状告,所以御史大人就觉得,本王行不正坐不端摄政王府,岂能随意让人查处” “这”赵禄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扭头望着梁以儒。纵然梁以儒进了金銮殿,却也是没有资格开口的。 思及此处,梁以儒悄然看一眼朝堂,用右手手指,在左手的手心里慢慢的写字。赵禄也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一字一句的记在心中。 梁以儒的位置刚好被书案当着,所以他让自己的手垂着,便无人能看见他在掌心写字的动作。 赵禄道,“此事事关重大,岂能人云亦云。既然摄政王不同意三司会审,然百姓有冤难诉,朕愿效仿古代贤君,来一场金殿断案。是非曲直,让诸位爱卿自己看个明白。如何” 谁都没想到,赵禄会突然有此一说。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连东方越也没想到,赵禄会突然想出这个主意。 “这倒是挺好。”赵朔缓步进门,分明是最爱凑热闹的,偏偏又是一副装傻充愣的表情,“摄政王深的朝廷信重,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想必也不会害怕金殿断案。皇上隆恩,三司难定之事,由皇上亲自主持,实乃摄政王的福分。” 赵朔躬身行礼,“皇上圣明。” 这显然是最好的结果。 百官齐刷刷跪地,高声齐呼,“吾皇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朔不解的望着面色铁青的东方越,“怎么,摄政王高兴地一下子回过神来了王爷总是盯着皇上看,莫不是还有什么感恩之言,说不出口来来来,若是说不出口,本王替你说。多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 “赵朔”东方越咬牙切齿。 “怎么了”赵朔不明所以,“王爷不必谢我,都是一殿之臣,皆是皇上的臣子,理当守望相助。客气客气” “你”东方越扫一眼满殿跪在地上的百官,事到如今,他还能怎样这可是金銮殿,不比御书房,百官在场,赵朔也在,东方越若是太过放肆,终归是落人把柄。 深吸一口气,东方越俯首谢恩,“谢皇上隆恩。” 赵禄如释重负,“诸位爱卿平身。” 百官谢恩起身。 “皇叔,此事交于何人安排方为妥当”赵禄问。 赵朔坐在太师椅上,仿佛倦怠已极,轻轻揉着自己的腿,“交给生面孔就是,人太熟了难免会徇私。皇上以为呢” 赵禄颔首,“此言有理。”想了想,他扭头望着身边的梁以儒,“梁以儒。” 闻言,梁以儒扑通跪地,“臣在。” “你乃御书房行走,第一次随朕上朝,朕看你倒是挺合适的。横竖你手里也督办着案子,想必颇有经验,就交给你来安排。如今朕在这里,百官也在这里,你别让朕和百官失望,明白吗”赵禄细细的叮嘱。 梁以儒行礼,“臣遵旨。” 语罢,梁以儒躬身退后,快速离开金銮殿。 赵朔揉着眉心,以手扶额,打起了盹。宏状休血。 梁以儒经过赵朔身前时,心里头微微异样。赵朔太不简单,所谓睿王,果然名不虚传。他的每一步都把人心看的何其透彻,甚至于猜透了梁以儒的处事方式。 金殿之内,皆党派之争者,所以把这个案子交给任何人,都会招致非议。唯独交给梁以儒这个局外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最不起眼的,往往最出其不意。 殿内,赵朔呼吸均匀,这样大的场面,竟也睡得着,却让对面的东方越,面色越渐黑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百官议论纷纷,谁都不知道皇帝突然来了这么一招,到底是先帝附身,还是突然开了窍寻常这小皇帝,只攻木艺,从不理朝政。朝堂大事。但凡不是太过,总是由摄政王东方越与睿王爷赵朔处置。 怎的这一次皇帝倒生出七窍玲珑呢 “咳”赵朔一声轻咳,原本喧闹的金銮殿,瞬时鸦雀无声。 赵朔蹙眉,“本王近来偶感风寒,嗓子有些不太舒服,各位大人莫要见怪。” “不敢”百官行礼。 伸个懒腰,赵朔起身,缓步朝着门口走去,“怎么还没回来” 赵禄快步从龙椅上走下来,“皇叔莫要着急。已经去了好一会,约莫过会就回来了。” 赵朔指了指东方越,“微臣不着急,只是担心摄政王着急了些。睡了一觉果然神清气爽,皇上若是无聊,也可小睡片刻。这事横竖都摆着呢,急不得也慢不得。” “皇叔所言极是,急不得,也慢不得。”赵禄颔首。 “肃正朝纲,乃是皇上的职责所在。天命所归,岂是人力可以逆转。”赵朔似是而非的说着,“看。来了。” 外头,梁以儒领着一批人跪在了金殿外头。 赵朔双手负后,“皇上见过这样的场面吗” 赵禄摇头。 “微臣倒是见过一次。”说这话的时候,赵禄愕然扭头看他,却见赵朔的脸上,浮现着一种极为怪异极为复杂的情绪。 似怀念,似回忆,又好似恨到了极处。冷到了心底。 语罢,赵朔快速走回自己的位置,赵禄也紧跟着回到龙椅上。 梁以儒跪在金殿内,“启禀皇上,臣已将所有的证人证供齐集在殿外,随时等候皇上传召。” “宣。”赵禄忙道。 东方越嗤冷,“那些无法无天的刁民。岂能随意上殿若轻易就能面见龙颜,置皇上威严于何地置朝廷之威于何处” 赵朔眉头微蹙,“选个能说得清楚的人,上殿面君,苦主就不必进来了。” “是”梁以儒行礼退下。 不多时,便带着一名男子上了金銮殿。 这男子青衣布衫,约莫三十出头,面色有些发白,许是也不曾见过这样的阵仗。跪在那里只知道给皇帝磕头,却也明白,没有皇帝的恩准。身为平民百姓,是不许抬头面见龙颜的。 “你叫什么名字”赵禄问。 男子道,“小民城郊王家庄的理正,刘三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赵禄颔首,“刘三名,朕且来问你,你纠集那么多的村民,包围京兆府,几欲鸣鼓喊冤,到底所为何事” 刘三名伏跪在地,“草民率众鸣冤,并非闹事,实在是有天大的冤屈没有地方申诉,不得已才会领着村子里的村民,包围京兆府。” “今日朕在这里坐堂审案,你且说来听听。”赵禄不敢太过大声,眼角余光,时不时的瞥向一旁黑着脸的东方越。 梁以儒躬身,将一份白布血书捧在双手之上,“启禀皇上,这是京城内外,十里八乡村民的联名上书。上头记着,有关于摄政王府私纵府内恶奴,掳劫少女,逞私欲,拿活人试药的事实。”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若说有些颤抖,那也是因为义愤填膺的缘故。 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的家庭,能不能报仇雪恨,都在他的手上端着。 “试药”百官愕然,面面相觑。 东方越狠了眸,“胡言乱语我摄政王府若真的要拿人试药,什么人不能找,何以偏偏去找那些少女” “摄政王着什么急,这不是还没说完吗王爷这一着急,可就有了不打自招的嫌疑。”赵朔揉着眉心,“放心吧,待会有的是时间,留给摄政王辩驳。” 梁以儒继续道,“试药地点乃是北峰山山涧,所谓瘴气林乃是百花宫的软烟罗,旁人不得门窍,自然进不去。有一侠士冒死闯入,拼得一身剐,将少女悉数救出,并取了试药典籍,包括还处于试药期的苗疆蛊毒。如今,人证物证皆在,皇上可传召人证一一验证。” 这一言语,瞬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追查了那么久的少女被劫杀一案的凶手,竟然出自摄政王府。那些百姓命如蝼蚁,若是死了也就死了。 然这桩案子,却还涉及六任被杀的官员。暗杀朝廷官员,阻挠朝廷办案,这可是杀头死罪。还连杀六任,这罪可就大了去,怕是千刀万剐都不够。 “哼,你们说是我摄政王府做的,证据呢空口白牙的构陷之罪,谁来担当”东方越冷然轻笑。 赵禄坐立不安,“先、先把状子呈上来,让朕看看。” 梁以儒俯首,快速将状子呈递赵禄。 “回、回皇上的话,草民有、有证据。”谁都忘了,殿上还跪着一个刘三名。 这一开腔,赵禄愣住,“什么证据快呈上来。” 东方越直起身子,眯起危险的眸子。 只见刘三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一个令牌,还有被布轻轻包裹着的陶罐碎片,“这是那位侠士从北峰山地牢里取出的北峰山密道图纸,以及炼药师身上的令牌,以及密室里醋坛子的碎片。上头,皆有属于摄政王府的图腾印记。” 东方越快速起身,谁知赵朔快了一步,将图纸握在手中,气定神闲的笑道,“北峰山是个好地方,可惜啊藏污纳垢,成了人间炼狱。瞧瞧这图纸上的九曲十八弯,想必费了不少心思才能找到这个地,做了这么个密室。” “不过是一张纸,何以见得就是我摄政王府之物”东方越并没有在图纸上看到任何属于摄政王府的印记。 赵朔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图纸的左上方一角,“想知道吗”他抬头,“来人,拿个火折子来。” 不多时,便有侍卫快速将火折子地上。 “诸位卿家看好喽。”他将纸的左上角置于火焰之上,稍稍熏烤,左上角竟渐渐的浮现出“摄政王府”四个细小的字迹。 “怎么会这样”东方越不敢置信的盯着图纸。 “难道王爷不知道,官家用纸和百姓用的纸张,原就不同。朝廷有专门的造纸坊,所生产的纸张,皆是有暗印标记的。”赵朔将图纸扳直,“诸位大人可以过来看仔细一些。” 梁以儒走下来,拾起那块令牌,“想必摄政王不会陌生,这个可是王爷随身内侍独有的令牌。据说,大燕朝能有此令牌的,不超过五个。不知道是王爷身边的哪位大人,有幸能走上金殿面君,把这个拿回去” 东方越快速接过令牌。 “王爷可手下留情,你要是一用力,这东西可就没了。”赵朔伸手去取。 东方越岂肯放手。 双手紧握,赵朔邪肆轻笑,一双桃花眼,极尽妖娆倾城色,只听得赵朔惋惜道,“王爷这是打算毁尸灭迹” 他缩了手,东方越眸色狠戾,“赵朔” 百官皆惊,只看见东方越摊开手,令牌已成粉末,撒了一地。 “王爷这又是何必呢”赵朔轻叹,“不过是个手下,就算王爷有心维护,也不必如此着急。” 梁以儒拾起地上的醋坛子碎片,“众所周知,官用酒坛醋坛,皆是由朝廷专供,经过一层层严密把关,才能妥善的送到官员家里。尤其是摄政王府,对于饮食方面,更是与宫中无异。这醋坛子碎片,是那位侠士从密室里取出来的。王爷不会不知道,官用坛子的内部都会刻有各府各院的专用字样吧” 这就是位高权重的下场。 什么都是专用的,所以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就成了最大的威胁。 “这种东西,随处可见,也许是你们去摄政王府偷盗而来。”东方越咬牙切齿,此时此刻,恨不能将赵朔与梁以儒食肉寝皮。 “瘴气林中的软烟罗,必须用浓度高于寻常厨房专用醋的十倍以上,才能化解。可是这种醋,酿造得极为不易,而寻常饮食也用不着如此酸涩之物。王爷不会是想说,平素喝的就是这些吧”梁以儒不卑不亢。 “混账东西,我摄政王府之事,用得着你来插嘴”东方越拂袖欲走。宏状休才。 “摄政王慢走,还没见过证人,就这样走了,天下人还以为你是做贼心虚呢既然行的正坐得端,王爷不妨坐等结果。既然是构陷的污名,听着听着,也就有了漏洞,自然会不攻自破。”赵朔慢条斯理的说着,朝着梁以儒笑道,“这些证据都看过了,让证人上来吧本王倒是新鲜,这些大难不死的女子,若然看见摄政王,会是什么模样。” 梁以儒颔首,快速出去,亲自领了那些被救的少女进入金銮殿。 少女跪地,高呼万岁。 其中,还有昨日身负重伤的百花宫门人踏雪。恨极的眸子,狠狠的盯着殿上的东方越,恨不能吃他肉,喝他血。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此刻前来的目的,不是杀东方越。杀了东方越,少主会有危险,所以为了少主,百花宫决不能轻举妄动。 所有人无一例外的指正摄政王府行凶,而且所描述的歹人外貌,竟与景明十分相似。 东方越这才明白,赵朔的最终目的,不是自己,也不是摄政王府,而是摄政王府的暗卫,是他东方越的左膀右臂。 可是等他想明白,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似乎是摄政王身边的那名随侍吧”赵朔蹙眉,“启禀皇上,微臣与那人打过几次照面,现下众人描述的,应当是景明。” “传景明上殿。”赵禄开口。 传旨太监匆匆离去,东方越没有阻拦,他已经能猜到景明的下场。而事实上,这件事既然被抖出来,还牵扯上摄政王府,若没有人担当,自己就会引起众怒。 众怒难犯的道理,东方越还是知道的。 天下百姓若是群起而攻之,别说他的摄政王府,只怕这大燕朝,也会危在旦夕。 梁以儒刻意让数名摄政王府内侍上殿,然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人群中的景明,可见绝无认错的道理。 明面上是梁以儒的仔细问案以防疏漏,实际上却让景明吃了个暗亏。 而景明,确实拿不出令牌。 令牌丢了,就等于默认了这桩案子,景明便是嫌疑人。 “皇上,卑职冤枉。”景明叩首。 踏雪瞧了身边的几名女子一样,突然有一名女子站起身来,冲着东方越泣声怒骂,“我知自己是个平民百姓,斗不过你们摄政王府。可是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会让你们遭报应的。我和那些惨死的姐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说时迟那时快,她突然笔直冲向雕龙玉柱,瞬时鲜血喷溅。百官惊慌失措,场面刹那间乱作一团。 侍卫火速冲进金銮殿,高喊着,“救驾保护皇上保护王爷” 那女子的身子,缓缓滑落在地,额头上鲜血喷涌。 金銮殿上,触柱而死,可见贞节 侍卫快速上前,一探颈动脉,愕然抬头,“启禀皇上,人死了。” 赵禄惊恐的瞪大眸子,“什么死、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你便是这个借口 “其实要验证这些女子的证词真假很容易,只需刑部将失踪少女的档案悉数调来,里头自然会有这些人的绘影图形。”梁以儒面色青白,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也许在这些人的眼里,这条人命根本就不是人命。 在东方越的眼里。人命是什么恐怕连东方越自己都已经说不清楚。 “这”刑部尚书孟哲有些犹豫。 “还愣着干什么,去啊”赵禄浑身颤抖,面色发白,似乎已经惊怖到了极点。如此胆小,在百官的眼里,哪里还有半分君主的威严气势。 懦弱,无能,胆小,怕事,没有半点主见。 这是百官眼中,毋庸置疑的皇帝。 血迹被很快清理干净。殿内的少女们嘤嘤啜泣,哭的是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还有身上的冤仇无法得到雪洗的怨恨。 景明扭头去看一旁端坐的东方越。 至始至终,东方越都没有再说话。 劫人这件事,他一手交付景明去办,所以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景明都脱不了干系。东方越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看清楚景明的样子,但他明白的是,只要刑部的绘影图形送到,景明就死定了。可景明不死,这些人就会死揪着摄政王府不放。 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 不死。不足以谢天下。 东方越的沉默,已经给了景明答案。景明也知道,此刻的辩驳会有多么的无力苍白。而这些少女的指认,确实没错。人都是他亲自挑的,亲手抓的,有几个的确见过他。 至于令牌为何丢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那块令牌的真假,也无从考据。因为在所有人看来,令牌毁在了东方越的手里。东方越那是恼羞成怒,是做贼心虚。可即便毁了令牌,最终也没能保住自己的爱将。 绘影图形打开的时候,少女们的证词得到了印证。 死的那个是前不久失踪的少女,她与母亲相依为命,失踪后其母自觉无望。便跳河自尽,了此残生。所以此刻,她才会有如此过激的行为。 生无可恋,比苟延残喘,更让人绝望。 殿内噤若寒蝉,谁都没有说话,这桩案子虽然证据确凿,可毕竟事关摄政王府。谁敢置喙除非是不想活了。 何况,赵朔都没开口,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上前插一脚 百官从来只有附议的份。没有强出头的命。 “摄政王府随侍景明,罪证确凿,杀人害命,以活人试药。其行可恨,其心可诛,朕”赵禄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一眼身边的梁以儒,有些拿不定主意。 梁以儒用眼神瞥了赵朔一眼,赵禄随即看向赵朔,“皇叔,不知按照我大燕朝的律法,此种罪行,该如何定罪” 赵朔瞧一眼跪在殿内的诸位少女,而后将视线投向殿门外头,“微臣开口,来日怕有人会觉得微臣徇私报复。皇上既然拿不定主意,不如问问殿内跪着的受害人,抑或听听百姓的意见。这律法纲常,何尝不是为了百姓而制。国以民为本,莫过如是。” “皇叔所言极是。”这案子谁都不敢置喙,那就交给百姓。 东方越本事再大,能屠灭全天下的百姓吗 踏雪领着众人重重磕头,“民女请求,将凶手绳之以法,杀之以慰天下,还冤死的姐妹们一个公道。” 殿门外的老百姓齐声高呼,“请皇上为民做主,严惩凶手,杀之” 群情激奋,不言而喻。 赵禄僵直了身子,扭头望着一语不发的东方越。难得东方越没有反驳,也难得景明没有在辩驳。他收回视线,盯着梁以儒。宏木匠巴。 梁以儒重重点头。 见状,赵禄深吸一口气,扳直了身子颤音道,“景明所犯之罪,罄竹难书,罪不容赦。朕下令,赐菜市口斩刑,即刻执行。所涉党羽,但凡参与者,杀。” 东方越冷然盯着不远处的赵朔,袖中拳头紧握。 踏雪跪在那里,“皇上,既然是摄政王府治下不严,是否也该牵连主子的罪过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古如是。” “放肆”东方越切齿,“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金殿之上口出狂言” “摄政王能担保,这件事并无半点知情吗”踏雪伏跪在地,没有抬头。 “看样子,摄政王想要独善其身,怕是不能了。”赵朔挑眉,邪魅轻笑,那盈盈一笑间,足以教人迷了双眼,乱了心跳。 梁以儒躬身,“皇上,按照大燕朝的律法,理当连坐。” 群臣皆惊,一个个面面相觑,万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御书房行走,竟然敢口出如此狂言。须知摄政王东方越是最记仇的,只怕这梁以儒赢了官司,却没命走得出这皇宫。 “然摄政王乃是辅政大臣,对皇上对朝廷对江山社稷,皆是有功在先。功过不可相抵,赏罚理该分明。臣觉得,可降位份,不该职权,可行。”梁以儒行礼。 赵禄颔首,“摄政王有功于朝廷,朕实在不忍苛责有功之臣。然堵民之口甚于防川,朕”他不敢直视东方越的双眸,“传朕旨意,摄政王东方越治下不严,以至府中随侍为一己私欲,荼毒百姓。朕念及功于朝堂,不予深究,褫摄政王王位,谪降一等肃国公。” 赵朔随即行礼,“吾皇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立刻附和,“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越想要争取,可百官附和,赵朔咄咄逼人。何况皇帝圣旨已下,就如同昭告天下。他此刻当众抗旨,岂不是更落了赵朔的把柄 这就叫打落牙齿,也得往下咽。 “恭喜肃国公。”赵朔淡淡轻笑,一双桃花眼邪魅至绝。 东方越冷哼,怒然拂袖而去。 景明瘫软在地,重重的合上了双眸,而后被人拖将出去。皇帝下的是斩立决,所以他活不了了。可若他将摄政王府供出来,家中老小,也会死。东方越的行事作风,景明是最清楚的,与其两败俱伤,还不如退而求其次。死了一个,能保住一家老小,也算值得。 他本就出自江湖,所以就算朝廷继续追查,也查不到太多的摄政王府把柄。他结交的都是江湖中人,哪怕有党羽,也只是江湖上的党羽。 他这枚弃子,丢得正当好处。 赵朔漫不经心的瞧一眼东方越离去的背影,继而躬身面君,“皇上,少女被劫杀一案,到此就算彻底落幕。梁大人功不可没,皇上可要好好褒奖才是。” 赵禄借坡下驴,“皇叔所言极是,只是朝中职位似乎并无空缺,朕一时间似乎不知如何补缺。” “微臣有幸见过梁大人的真才实学,如今梁大人破获了三年悬案,实在是难得。皇上不如留了梁大人为天子少傅,以后也好辅佐皇上处理朝政。皇上亲政已久,一直寻不到可心的人从旁协助。如今天赐良才,想必正何皇上心意。”赵朔顺水推舟。 “好主意。”赵禄颔首,如今东方越不在,自然是皇帝与睿王做主。扫一眼满殿众臣,赵禄道,“不知诸位卿家可有异议” 百官跪地,“睿王爷所言极是,臣等附议。” “好”赵禄欣喜,“梁以儒听旨” 梁以儒快步走到正殿中央,毕恭毕敬的跪地行礼,“臣梁以儒,接旨。” “即日起,朕钦封你为天子少傅,长侍君前,随朕左右。”赵禄字正腔圆,这才是帝王的架势。 “臣梁以儒,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梁以儒俯首。 纵观大燕朝,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像梁以儒这般平步青云的快速升迁。朝臣们以为是小皇帝的任性胡为,因为谁都知道,少傅空有虚衔而无实权,对朝中大局,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最多不过是以后上朝,多个人站在前头受教,仅此而已。 长长的宫道,寂冷无人,宫外百姓早已沸腾。 凶手游街而后伏诛,乃是京城百姓最大的快事。纠葛了三年的悬案,终于告破,百姓再也不用惶惶不可终日,自然是极好的。 赵朔走在前头,梁以儒慢走一步跟着。 “听到外头的声音了吗”赵朔负手而行。 “死了很多人。”梁以儒垂眸,“我并不觉得有多好。” “从今以后,你会名扬天下,成为人人敬仰的梁少傅,名留青史。”赵朔慢条斯理的说着。 梁以儒轻笑,“又或者,死在摄政王的手上,英年早逝。” 赵朔顿住脚步,勾唇似笑非笑的摇头,“错,是肃国公。” 闻言,梁以儒点头笑了笑,“不过是降了虚衔,于他而言并无多大的损害。” “断了翅膀,还不算损害”赵朔看了看高高的宫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立竿见影,哪有那么容易” “王爷足智多谋,想必很久之前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不过缺个引线,少了点陪衬罢了。”梁以儒轻叹一声,“你的条件,我已经达到了。那日为了救阿雨出狱,你便已经想好了要算计我,算计着少傅之位。如今,如你所愿。” 赵朔捋了捋衣袖,“眼睛看到的,有时候未必真实。在这座宫殿内外,聪明的未见得聪明,痴傻的未见得痴傻。皇帝与太后需要一个能够真正亲政的借口,我便送他们借口。很不巧,你便成了这个借口。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她不是任何人的少主 “是借口还是刀刃,王爷心里明白。”梁以儒也不是傻子,“王爷筹谋深远,想必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古有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那又如何”赵朔继续往前走。“自己的选择,不管是什么结果,都要自己去承担。历朝历代,这种事还少吗” 梁以儒蹙眉,“既然王爷知道,为何” “为何有人问过本王一句话,你明知道吃完饭还是会饿,为何还要吃呢”赵朔看了看极好的天色,而后回眸看他,“许是同样的道理。” 此言一出,梁以儒仲怔当场。 这话。为何那么像她说的没头没脑,却又让人无可反驳。 很多事必须做,哪怕知道是飞蛾扑火,也是躲不得的。 梁以儒轻叹一声,“阿雨她,还好吗” “她会很好。”赵朔应了一句。 “王爷那么聪明,想必早就看穿了。”梁以儒不点破。 赵朔顿住脚步,眸色幽邃难辨,“本王不想杀人灭口。” “看样子,王爷早就知道了。”梁以儒垂眸,“她会忘记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所以我不希望她知道太多。更不希望还有下次。” “管好你自己就是,得罪了东方越,你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赵朔拂袖而去。 任何人谈论夏雨之事,都无妨,唯独梁以儒不可以。因为谁都没有梁以儒,在夏雨心中的分量重。不管她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总归是梁以儒。 赵朔揉着眉心,这习惯不好,要改 要改 梁以儒定定的站在后头,怅然若失。 摄政王府已经撤去了匾额。 虽然没有移动任何物件,但门口悬挂的肃国公府匾额,却让东方越的面色越渐黑沉。府内所有人都跪在院子里,东方旭与东方越的贴身随侍一道。跪在东方越跟前,谁也不敢抬头,更不敢吭声。 冷寂的府内,像极了冰冷的幽冥地府,没有半点人气。回旋不去的,是阴冷戾气,仿佛随时会将活物撕裂。 但凡喘气的,都该永堕地狱,不得超生。 东方越冷眸盯着手中的黑色面巾,这是当日他从黑寡妇的脸上扯下来的,一直留在手中。当时只觉异样。如今是越发觉得怪异。 他断没想到,自己会输给一个女人。 她那么年轻,绝对不会是当年的百花宫宫主瑶姬本人。那么会是谁如此年轻,虽然没有看清脸,但他可以断定,此人的年纪绝对不出二十。更为怪异的是,她的体内竟然有数十年的功力,这绝对不是常人能练到的修为。 是瑶姬将毕生功力都灌输在了此女子的身上宏木匠技。 否则,何以解释此人如此精炼的阴蚀** 可瑶姬素来睚眦必报,当年他重创了她,她岂会不告诉传人,有关于当年的恩怨那女子与自己交手,丝毫没有挟私报复之意,好似根本不懂百花宫与摄政王府的血海深仇。 东方越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府外,到处喧嚣不断,那是景明被带到菜市口即将斩首的声音。东方越重重合上双眸,“等到行刑完毕,厚葬景明。” 东方旭行礼,“是。” “这件事,本王没有全输,赵朔也没有全赢。赢的是皇帝,是太后,而不是本王与赵朔。”东方越难得没有发难,“都退下,旭儿你留下。” “是。”东方旭颔首。 所有人都躬身退出去,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你看看这个。”东方越将手中的遮脸布递出去,“能闻到什么味吗” 东方旭轻嗅,继而摇头,“除了少许馨香,似乎什么都没有。” “没闻到酸醋味”东方越继续问。 东方旭又闻了闻,依旧摇头,“没有。” 深吸一口气,东方越眯起了狭长的眸子,眸光利利如刃,“上次景明失手,有一女子被人所救,虽不知是何人所救,但景明确确实实记得,早已对那女子下了苗疆蛊毒。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结果吗” 东方旭的脑子嗡的一声,瞬时明白了东方越的意思。 “义父的意思是,有人能解苗疆蛊毒而且不惧百花宫剧毒”东方旭第一时间想到了夏雨,据那日景明带回来的人奏报,有一女子黑衣蒙面,武功奇高。不是夏雨,又是何人旁人不知道,东方旭却是心知肚明的。 “抓住她,也许就能破解百花寒剧毒。”东方越捏紧了手中的遮脸布,“能直闯瘴气林,能解苗疆蛊毒,此人的解毒之术必定了不得。” 东方旭蹙眉,“只是茫茫人海,未必能找得到。” “只要人还在大燕的境内,就一定可以找到。”东方越忽然冷了眸,死死盯着东方旭温润的容脸,“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东方旭扑通跪地,“孩儿不敢” “谅你也不敢。”东方越冷哼,“抓到她,就能把本王丢的东西,一并找回来。马上派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她给本王挖出来。” “是”东方旭点头。 这也许是夏雨自己都没想到的,黑寡妇本就不惧任何剧毒,所以酸醋遮脸布对她而言,酸醋味太大,她便没用守卫们的遮脸布,继续带着自己原本的遮脸布。 就因为这个疏忽,以至于成了大燕朝,举国通缉的钦命要犯。榜文张贴得到处都是,皆是黑巾蒙面的女子。 寻梅瞧一眼榜文,娇眉微蹙。 挤出人群,踏雪在人群外候着,“如何” 寻梅点了头,二人快速走到一处安静的巷子里,“东方越准备对少主下手了,到处都张贴着少主的绘影图形。” “那怎么办”踏雪蹙眉。 “你在金殿露过脸,自然不能进睿王府,所以少主那里我来保护。你立刻召集门众,重组百花宫。就说是,少主回来了,让所有百花宫门人归位。咱们必须在少主正式接手百花宫之前,把百花宫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寻梅思虑再三,“少主这边似乎还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处理。” 踏雪颔首,“这个可行。百花宫门人如今分散在江湖四处,只要一声令下,就会立刻回百花宫。想必不出五个月,就能让百花宫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百花宫的行动力、执行力,是毋庸置疑的。 当年能独步武林,几乎控制了大半个江湖,可想而知,这些女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踏雪寻梅二人,乃当年百花宫宫主瑶姬亲自领进门,亲自调.教的左右使,自然更不能小觑。 寻梅环顾四周,“你赶紧走吧,东方越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心要解开百花寒的剧毒,所以咱们还是他的目标。” “好。”踏雪点头,“那你一定保护好少主,等我的消息。” “以后有事,去城东的梅园客栈,还是老样子。”寻梅道。 踏雪抿唇,“记下了。”转身离开。 二人分道扬镳,寻梅没有直接回睿王府,而是去了梁以儒的住处。梁以儒如今是皇帝亲封的少傅,皇帝钦赐少傅府,赏丫鬟奴才数十人,着绫罗绸缎百匹,良田千亩,珠宝玉石无数。 寻梅去的时候,梁以儒还在收拾东西。 “梁公子。”寻梅抱拳。 梁以儒环顾四周,人多眼杂,“去书房吧” 寻梅颔首,跟着梁以儒去了书房,“恭喜梁公子,平步青云,以后前程似锦。” “你不是专程的来贺喜的。”梁以儒关上书房的门,“阿雨醒了,忘了自己做过的一切,是吗” “是。”寻梅蹙眉,“这是为什么少主竟然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于不知道怎么使用体内的武功。这跟我遇见的少主,全然是两个人。” “是一个人没错。”梁以儒深吸一口气,“只是她体质特殊,与常人有异。至于到底为何会这样,我也不知道。在代州的时候,我悄悄让人给她瞧过,连大夫都瞧不出所以然。所以,你就别费劲了。她每次醒来,都会忘记鲜血的颜色。” 寻梅愕然,“那少主” “她不适合当任何人的少主,她是夏雨,仅仅只是夏雨而已。”梁以儒不想让夏雨搅完了朝廷风波,再去搅江湖风云。他希望看到的夏雨,是开开心心的,是无忧无虑的,而不是成日的尔虞我诈,明枪暗箭。 “不,她是少主。”寻梅斩钉截铁,“不管她记不记得,她救了我们的命,而且确实施展了阴蚀**,是真正的百花宫传人,是我们的少主。” 梁以儒蹙眉,“你们若是执意妄为,早晚会害死她。” “我不知道少主经历过什么,我也不懂少主到底是什么人。可我知道,我这条命,百花宫所有人的命,都将归属少主一人。少主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这担子早晚要挑。我等得起”寻梅抱拳,“多谢梁少傅释疑,告辞。” “你们到底想把她怎样”梁以儒追问。 寻梅顿住脚步,“你放心,她是少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她不愿意,没人能强迫她,我也不会。如果梁少傅觉得我们会狗急跳墙,未免想得太多。逼得少主走投无路,对我们没好处,反而会便宜了别人。只要少主的的确确身负阴蚀**,就是百花宫的希望。” 梁以儒轻叹,“阿雨小时候吃过不少苦,我希望她开开心心的过下半辈子。” 寻梅垂眸,没有说话,快步走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百花宫宫主?我娘? 寻梅从睿王府的后院,悄悄的回了睿王府的养心阁。事实上,若非赵朔的默许,谁都别想踏入养心阁半步。 远远的,她一眼就看见坐在亭子里的赵朔,忽而觉得有些心虚。便快速的绕开。 赵朔睨一眼快步离去的寻梅,眸色微沉。 李焕疾步上前,“爷。” 慢条斯理的倒上两杯水,赵朔捋了捋褶皱的袖口,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衣服被弄皱了,却也不抬头,“说。” 李焕道,“肃国公府那头,怕是会盯上梁大人和睿王府。毕竟梁大人刚刚接手此案,黑寡妇就出来挑事,这不是告诉别人。其中自有猫腻吗” 见赵朔不说话,李焕稍稍蹙眉,“爷这是怎么了” “带着皮面久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赵朔冷飕飕的开口,终于抬头看他,“以假论真,果然是极好的。普天之下,易容之术无人能及。只可惜,对不熟悉之人尚可为之,可若是熟悉的,那你身上的味就不对了。” 他忽然笑了。“王爷好眼力,千面郎君佩服。” 音落,一张皮面已经落在了手里。 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平坦的脸上,五官根本没有可圈可点之处。然则越平凡,易容越容易。你若是五官太精致,反倒不好乔成旁人。算是有利必有弊 “参见王爷。”千面郎君行礼。 “早知道是你,坐吧”赵朔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千面郎君瞧一眼早早置于跟前的那杯茶。轻笑两声,“跟谁耍心眼,都不能跟王爷耍心眼。否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朔抿一口茶,神态自若,“本王不喜欢听废话,查到什么” “我在江湖查了那么多年。百花宫一直消声觅迹,无所可查。但是就在这两日,我发现有些不太一样了。似乎百花宫又开始运作,方才看到了那人,我便知道,百花宫即将卷土重来。”千面郎君轻叹一声,“又将掀起一场江湖上的血雨腥风。” “这不是本王要的答案。”赵朔放下手中杯盏,冷飕飕的剜了千面郎君一眼。 千面郎君一怔,随即道,“很多江湖中人也许都不知道,当年百花宫宫主瑶姬失踪之后。还有一人,也跟着消失了。那便是少林寺的无尘和尚无尘当初乃是少林寺的得道高僧,游历天下,普度众生。近段时间,我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当初瑶姬朝着边境去了。至于后来去了哪里,就无人可知。但既然去了边境,会不会是” 若是出了大燕的边境,那这人就算是彻底消失了。 赵朔不说话,沉思良久才道,“继续查,一定不能让东方越抢先一步。” “明白。”千面郎君行了礼,“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赵朔颔首,千面郎君纵身一跃,瞬时消失无踪。 李焕上前,“爷” “别让他胡闹,这是睿王府。”赵朔冰冰凉凉的说上一句。 “是。”李焕点头,转身离开。 千面郎君并没走远,而是绕了个道,截住了回廊里的寻梅,“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百花宫的使者大人,真是失敬失敬。” 寻梅持剑冷笑,“还以为千面郎君乃是江湖人,没想到也是为朝廷做事。甘愿做朝廷的走狗,也真是难为你了。” “是不是走狗,轮不到你来说话。我做的事,是对是错将来自有人评论。不过你们百花宫重出江湖,免不得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不是吗”千面郎君嗤笑两声,慢慢悠悠绕着寻梅走了一圈,“当年宫主瑶姬独步天下,以至于江湖各大门派皆人人自危。最后群起而攻之,终究一败涂地,最后生死不明。” “没有人能打败宫主,除了宫主自己。”寻梅抬步欲走。 “你如此紧张那丫头,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窍,你自己心里清楚。奉劝你一句话,江湖上对百花宫何其忌讳,你们若是还想像当年那样,只怕”千面郎君冷了眸。 寻梅轻哼,“若你是来做说客的,那就不必了。百花宫办事素来有自己的规矩,江湖人行江湖事,谁若还想挑衅百花宫,只管来就是。百花宫,从未惧怕过任何人。” 语罢,寻梅快步离开。 “你莫多管闲事。”李焕站在千面郎君身后,“这事自然有爷做主,你就不必管了。做好你自己的事便是” 千面郎君轻轻一笑,“你说,我若是再乔成梁以儒的模样,那丫头会不会投怀送抱” “你如果想让王爷将你剁成肉酱,那就只管去试试。别说我没提醒你,那是王爷的宝贝疙瘩,谁都不能碰。”李焕面无表情,“看样子,太后娘娘的酒,还不够毒,不然怎么不把你毒死” “哟,李大人这话说的。太后娘娘的酒自然是好酒,怎么可能毒死我呢何况,美人如斯,若不是有使命在身,我岂能便宜了那个死太监。”千面郎君笑了笑。 李焕冰冰凉凉的瞧了他一眼,“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戴着别人的面具久了,你也不怕摘不下来以后,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千面郎君的指尖轻轻戳着李焕的心口,“心不是在吗心若在,害怕记不得自己是谁吗好了,不闹了,我走就是。” 音落,他纵身跃上屋顶,快速消失在睿王府内。 到底是赵朔,知道千面郎君不会走得那么轻松,所幸有李焕拦着,否则怕是真的要去找夏雨麻烦了。那寻梅岂是简单的角色,千面郎君若去戏弄夏雨,到时候二人还不得打起来。 轻叹一声,李焕摇头,这才回去向赵朔复命。 少女被劫杀一案的风波,总算是平息了,但还有些事尚需处理。 比如那名在金銮殿上以死明志的少女,她的身后事自然要办得风光。朝廷的抚恤银子对她而言也没什么用处了,但可以恩泽她的乡亲父老。至少她的名声,将在村子里的人口中,代代相传下去。 如此贞烈,朝廷铸了一道贞节牌坊在村子口,象征着无可磨灭的荣誉。 死了也就死了,活着的人,共享阴泽。 寻梅进门的时候,夏雨已经起来了,揉着酸疼的胸口,总觉得胸腔里憋闷得很。好似有一股气,无法从身体里排出来。 “少主,你怎么起来了”寻梅仲怔。夏雨受了这么重的伤,这才第三天,就能完好的下床走动,饶是任何人,都得大吃一惊。 “我没事了,自然要起来。死人才总是躺着,我一个大活人才不喜欢总躺着。”夏雨倒上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个底朝天,“对了,我有件事要问你。” 寻梅颔首,“寻梅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总叫我少主,我们很熟吗”夏雨问。 寻梅一愣,“少主就是少主,没有什么熟不熟的。” “你们喊我少主,不单单只是你说的那样,因为我救过你们,所以你就叫我少主,对吧”夏雨抿唇,“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喊我少主,是不是因为认识我娘又或者知道一些有关于我的身世” “娘”寻梅心里微恙。 夏雨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不会记得阴蚀**。而梁以儒也说过,夏雨就该开开心心的。至少在寻梅的意识里,百花宫重见天日之前,夏雨应该高高兴兴的过日子。没必要将沉重的担子,提前压在她身上。 寻梅握紧了手中的剑,笑得勉强,“少主真的想知道” “当然想。”夏雨脱口而出,眸中欣喜若狂,“小时候,人人都说,我是爹不疼娘不要的孩子,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不该来到世上,所以我爹娘才不要我,才会把我丢在青楼门口。如果没有仇恨,就算爹娘不要我,也不可能这般对我吧”宏木乒血。 一听青楼二字,寻梅只觉得心中微疼。 世上没有哪家父母,能如此狠心吧把孩子丢在青楼门口,不是诅咒着,这个孩子长大后,应该任人践踏,人尽可夫吗 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这般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不,这肯定不是宫主的本意。”寻梅垂眸,“当年百花宫打乱,武林各大门派围攻百花宫,宫人们死的死,逃的逃。宫主也负了伤,所以”她想起了当年的百花宫血战,想起了那些惨遭屠戮的百花宫姐妹,眸中恨意若火燎原,“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杀人不眨眼的时候,何曾逊色过他们口中的邪门歪道。” 夏雨没说话,只觉得心头一窒,“是因为百花宫大乱,所以我娘弄丢了我” 寻梅苦笑,“你要知道,百花宫的人,被武林人士视为余孽。既然是余孽,自然不能活。” “所以我没死,算是幸运的”夏雨缓缓坐下来,良久没有回神,痴愣的盯着手中杯盏。俄顷,她才愣愣的抬头盯着寻梅,“那后来呢” 寻梅深吸一口气,“后来宫主失踪了,百花宫门人各自蛰伏,只能暂且保全自身,以图东山再起。” 夏雨眸色惶然,“那你们为何会被东方越抓住他抓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在找百花寒的解药。”寻梅蹙眉,“百花寒乃是宫主自创剧毒,属于一种慢性毒药,不会当即致人死亡,会慢慢的摧毁人的身体,慢慢的虚弱下去,最后耗尽气血而死。” “东方越不像是中了毒。”夏雨疑惑不解,“他那样子,杀人都不眨眼,怎么可能中了那么厉害的毒” “那就不知道了。”寻梅沉思道,“反正不管他想怎么样,这世上除了宫主,绝不可能有人研制出解药。” 夏雨愕然,“为何” “百花寒的毒,随着年岁渐长而在体内变化,今日你也许用对了药,但到了明日也许就没有效果了。若是无法根除,靠着药物维持,也只能是苟延残喘。”寻梅冷笑,“毒,只能由宫主亲自解,纵然有人武功绝世以内力逼毒,也是无补于事。” 夏雨点了头,她犹豫了一下,而后声若蚊蝇,“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寻梅施礼,“少主但请吩咐。” “我娘就是你们的百花宫宫主,她长的什么模样”夏雨的眸中,满是期待。 寻梅仲怔,“这早年还有宫主的画像,然现在” “那算了。”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就当我没说。”她想着,这件事也不能全听寻梅的片面之言,关于自己的身世,岂能马虎。 她觉得,自己该去找个人问一问。 思及此处,她开始穿衣裳。 “少主这是要去哪”寻梅愣住,外头可到处张贴着搜捕榜文,虽然画像上的人蒙着脸,但夏雨的这双眼睛,还是有少许神似的。再者,夏雨的身子刚刚好转,现在出去,难免会有些吃不消。 “去赌坊。”她快步出门。 赌坊 寻梅愣住。 百花宫的第三条规矩,就是不许赌 怎么宫主找的传人,反而 这让寻梅有些摸不着头脑,当年宫主传授衣钵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寻梅更没想到,夏雨不但会赌、好赌,赌技过人,难逢敌手。 夏雨坐在赌坊门边上,赌坊外贴着告示,意思是大夏使团即将入京,本来该到期的决赛也给延后一月。 “少主在等人”寻梅问。 夏雨托腮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 不要脸的较量 “寻梅,你帮我去前面买两根糖葫芦。”夏雨百无聊赖的靠在墙壁处,“我在这里等你。” 这是街市,寻梅想着,没人会这么大胆吧光天化日之下,夏雨应该是安全的。思及此处。寻梅点了头,便朝着前头走去。 夏雨翘着二郎腿,闭着眼睛养神。鼻尖似乎有、有什么东西在挠着一个喷嚏,她直接睁开眼睛,“师父别闹。” “小丫头,你坐在这儿那么久,就是在等我”朱成头上包着方巾,半遮着下半张脸,如同母鸭子一般出现在夏雨跟前,视线快速的环顾四周。 “师父,我有重要的事找你。”夏雨难得如此认真。 朱成愣住。“跟我来。”及至巷子深处,朱成才掀开头上的方巾抖了抖,“说吧。” “师父,你认识我娘吗”这话一出口,朱成愕然抬头盯着她。那双眼睛,复杂难辨,夏雨一时间分不清,师父眼底的情绪,到底是悲是喜还是纯粹激动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朱成问,“你那么多娘,我当然认得几个。阿妙娘,阿丽娘。不都是你娘吗你还有个爹,叫夏天德,那个烂赌鬼烂酒鬼。” 夏雨深吸一口气,“师父,你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百花宫宫主瑶姬,跟我有什么关系” 朱成仲怔,“你说谁瑶姬” “百花宫的人告诉我。瑶姬是我娘,我是百花宫的少主。师父,你说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跟海叔那么要好,海叔知道的事情,你应该也都知道。海叔让给老皇帝的灵位磕过头,我想这不是没有原因的。你们都不告诉我,这又是为什么”夏雨追问。“你们是不是真的知道,有关于我的身世” “我哪里知道你的身世。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已经那么大了,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朱成摆了摆手,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没个正经的应声,“你若真想知道,拿刀抹一下脖子,下去问问袁胜海那老东西不就行了” 夏雨撇撇嘴,“那我到底跟百花宫有没有关系” “你当师父我是算命的吗鬼才知道。”朱成转身就走。 “师父”夏雨跺脚,一把拽住朱成的衣袖。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叫祖师爷都没用。”朱成想甩开夏雨。 夏雨忽然蹲下身子,坐在他脚背上,死死抱住了他大腿。掐着嗓子,娇滴滴的喊一声,“师父好师父,好好师父祖师爷” “死不要脸的又来这招,快松开”朱成黑着脸,拖着沉重的腿,就想往前走。哪知一个踉跄,师徒两个一起摔在地上。 夏雨还是死抱着朱成大腿不放,“说不说说不说不说不放哈” 朱成喘着气,“死丫头,你要不要脸师父可没教你这么不要脸。” 她仰着头,一脸无辜,“师父一把年纪都不要脸,我要脸做什么何况我还年轻,脸丢完了还能再长回来,师父要是丢了脸,那只能到棺材铺子里去找。”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朱成急的脸都红了。 寻梅回来遍寻不着夏雨,当即着了急。结果在巷子口听到动静,赶紧进来瞧瞧,这一瞧不打紧,惊得嘴里能塞进一个鸡蛋,“少、少主” “你别过来。”夏雨瞧了寻梅一眼,“这是我们两的事。”转而朝着朱成咬牙切齿,“老不死的,你就说你到底知道什么说不说不说缠你一辈子反正我年轻,趴在这里三五日也死不了,看谁扛得过谁” 朱成轻叹一声,“小姑奶奶,我输了,起来起来起来。” “你先说,我再放手。”夏雨趴着抱住他的腿,死活不撒手。 “好,我告诉你。”若说朱成这辈子最怕什么人,除了眼前这个小姑奶奶,还真没别人了。打不得骂不得,惹急了还得跟你没脸没皮的耍泼,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夏雨想了想,“你发誓。” 朱成举起三根手指头,“我朱三今日对天起誓,所说的一切句句属实。” “若此言有虚,天打雷劈。”夏雨接着道。 朱成瞪了她一眼,“小畜生,我是你师父。” “师父要是说的都是实话,就不用天打雷劈。”夏雨挑眉。 朱成咬牙切齿,“若有虚言,天打雷劈。满意了吗” 夏雨点点头。 “放手,放手”朱成黑着脸,“你呢,确实是百花宫宫主瑶姬的女儿。” 寻梅仲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真的”夏雨放了手,总算爬起来,“师父,你要是敢骗我,你小心天打雷劈。” “死丫头,没大没小。”朱成掸落身上的灰尘,“我走了”突然纵身轻跃,瞬时没了踪迹。 “少主”寻梅急忙上前,帮着夏雨拍去身上的灰尘,“这人是谁” “世上最可爱的老头。”夏雨笑呵呵的往外走,“是师父,也算半个爹。” 寻梅点头,“原来少主不信我的话,是来向师父求证的。” 夏雨顿住脚步,笑得尴尬,“不是不信,只是多个人肯定,我心里也多一些底。你不会明白我现在的感觉,无父无母那么多年,突然间有人告诉你,有关于你的身世,你心里真的是一点底气都没有。师父对我像女儿一样,我想他应该不会骗我。” 接过寻梅手里的两根冰糖葫芦,“陪我去一趟少傅府吧” 寻梅颔首。 夏雨离去后不久,朱成重新站在了巷子里,他本就没有走远。出神的望着夏雨远去的背影,朱成看了看极好的天色,这天气应该不会打雷吧 双手合十,嘴里絮絮叨叨,“老天爷保佑,方才我那些话都是为了阿雨好,你呢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千万别真的一个雷劈下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身后,有人轻叹一声,“你这样骗她,不怕她将来知道了,会恨你吗” “让她有个念想,难道不好吗她想爹想娘,想了十多年,总好过一直折磨自己吧”朱成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以为我想骗丫头吗丫头心善,别看她成日笑呵呵的,那是因为没人能护着,所以不得不独自笑得面对一切。她心里的苦,谁又知道。” “可是百花宫”那人迟疑了一下,“你就不怕百花宫的人若知道真相,会要了她命吗” “你也别忘了,她现在是睿王的人,身边除了百花宫的人,还有睿王的精锐暗卫。否则,你方才为何不现身”朱成撇撇嘴,那动作与夏雨如出一辙。 良久,那人才道,“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岂能随意现身。等大夏使团到来哼” 朱成轻叹,没有再说话。 使团一到,京城内外,可真就的热闹了。宏斤团划。 夏雨站在少傅府门前,抬头望着匾额上金漆描绘的字迹,“这三个字就是少傅府吗” 寻梅愕然,“少主” “不认得字,很奇怪吗”夏雨撇撇嘴,刚想进门,却被人拦了下来。 “什么人”门口的家丁都是新来的,自然不认识夏雨。 夏雨挠了挠后颈,“废话,家里人死书呆,当了大官了,连眼睛都长脑门上小爷都不认得,真是太过分。” 家丁自然不让夏雨进门,寻梅几欲动手,却被夏雨拦住,“诶,这是书呆子的人,别伤着人。他刚当大官,会给他丢脸的。” 她将一根冰糖葫芦交给门口家丁,“赶紧的,送给你们家梁大人。” 家丁愣住。 这上门贺喜的,哪个不是大礼相送,怎么这小子就带了两根冰糖葫芦呢但若是拒人门外,来日若真的是什么大人物,少傅怪罪下来,谁都担不起。 家丁捧着糖葫芦,屁颠屁颠的去了梁以儒跟前。 梁以儒正在主院里看这府内格局,想着在院子里移上一隅竹林,便见家丁急急忙忙的上前,捧着一支冰糖葫芦喘息道,“大人,门口有个小子,让奴才把这个交给大人,说是家里人。” 相宜愣住,“冰糖葫芦。” 话音未落,梁以儒已经一路小跑朝着门口而去。 梁以儒惯来与儒雅示人,很少有人能看到他这般焦灼。生死尚且淡然视之,唯独对她,始终无法淡然。 “阿雨。”他气喘吁吁的站在夏雨跟前。 夏雨晃了晃手中的冰糖葫芦,笑嘻嘻的看着他,“知道你最爱吃冰糖葫芦,就给你带来了。” 梁以儒笑了笑,“赶紧进来。”转而朝着门口家丁吩咐,“以后这位公子过来,不必通报,随时可入府。尔等不可刁难,府中众人,亦不外如是。” “是”家丁们庆幸,还好没对夏雨动手,否则这祸可就闯大了。 “你这院子可真大。”夏雨好奇的左顾右盼,时不时跳上栏杆观望,“哎,书呆子,少傅是个什么官是不是很大很大的官有你爹的知府那么大吗” 梁以儒被逗笑了,“比我爹大。” 夏雨哇喔了一声,赶紧拉着梁以儒坐下,“兄弟,那你是不是收了很多礼你看哈,最近手头紧,穷得只能买冰糖葫芦了,你是不是接济接济” 一说到钱,夏雨一对眼珠子,贼亮贼亮。 梁以儒点头,“是有不少礼,不过”他温和的看着她,笑得格外灿烂的笑容,话锋一转,“我都给退回去了” 夏雨嘴角一抽,一脑门撞在梁以儒胸口,“你傻呀,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京城里的东西都那么贵,要是带回代州府,不知道能买多少宅子呢” 闻言,梁以儒眸色瞬时微黯,“你还想回代州府吗” “想。”夏雨点头。 梁以儒苦笑,长长吐出一口气,“走,我带你去看我的府邸,免得你以后毛毛躁躁的,会迷路。” 夏雨嘿嘿一笑,“你还是告诉我,你家后门在哪吧” 他无奈浅笑,“墙太高,以后别翻墙了,若是着急就从后门进来,我保管不上锁。” “你上不上锁都无所谓,反正我都能进来。”夏雨走在少傅府内,笑得如花灿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你希望,爷变成什么样? 梁以儒点了点头,含笑跟在她身后,“那是自然。” 绕着少傅府走了一圈,夏雨便在主院的栏杆处坐定,习惯性的两腿悬空晃悠。一人一串糖葫芦吃着,和煦的暖阳照着。微风吹着,依稀仿佛回到了在代州府的日子。 “还记得那一次咱们吃糖葫芦被狗追吗”夏雨吐着山楂籽,笑呵呵的问。 梁以儒险些噎着,瞬时咳出声来,良久才道,“你还好意思说” 夏雨朗笑两声,“谁知道那小屁孩家里还养了那么大一只狗,不就是抢他糖葫芦吃吗犯得着放狗咬我” 寻梅一愣,“少主抢小孩子的糖葫芦吃” “他也吃了。”夏雨瞧了梁以儒一眼。 梁以儒轻叹,“我那是不知情。” “不知情也好,知情也罢。反正你是吃了。”夏雨嚼着糖葫芦。 梁以儒只是看着她笑,拿着糖葫芦也不说话。坑就坑吧,横竖被她坑,也不是一回两回。可她也是真的好,好到什么程度,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尤其是这一次,夏雨险些连命都搭上,这番情意不管是出自什么,他梁以儒永生不忘。 每次吃糖葫芦,梁以儒总是吃得很慢,夏雨也总是调侃他像个姑娘家,磨磨蹭蹭。在少傅府待了一会。夏雨便急急忙忙的走了。她的伤还没痊愈,出来太久,回去之后赵老九一定不会饶了她。 目送夏雨远去的背影,梁以儒低眉望着手中融化的冰糖葫芦,还剩下最后两枚,却也是舍不得丢掉,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相宜快速的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的大木盒,“公子上京的时候。就带着这几样宝贝东西,一样已经送去了沈府,还有一样就是这个了。” 打开来,里头都是些形状大小不一的盒子。 梁以儒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长方形木盒,里头摆着清一色完全融化的冰糖葫芦,竹签上卖你,有一些山楂已经完全发黑。他亲手将未吃完的冰糖葫芦放进去。再小心翼翼的合上,放回大木盒里。 “公子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吃山楂,何必回回都要硬着头皮去吃夏姑娘又不是小气之人,公子坦白说,她也不见得会生气。”相宜嘀嘀咕咕的关上大木盒,而后抱着盒子朝柜子走去。 “你懂什么。”梁以儒笑了笑,“一个人吃,总归是无趣的。有人陪着,她会吃得高兴些。阿雨喜欢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 相宜摇头将柜子关上,“公子是当局者迷。” “那也极好。”梁以儒不以为然。 旁人送奇珍异宝。都未见公子高兴。可夏雨一根冰糖葫芦,便已经教公子欢喜得不得了,回回都当宝贝一样存着。 相宜轻叹。 睿王府。 洛花依旧等在睿王府的后门,见着夏雨回来,急急忙忙的关上门,“公子,赶紧回去吧,王爷动了气,连李大人都挨了骂。” 夏雨蹙眉,“因为我偷溜出去” 洛花连连点头,“公子还未痊愈就跑出去,王爷大动肝火,可了不得。” 听得这话,夏雨撒腿就跑。 坏了坏了,赵老九生气了,那还得了 上次生气罚她什么来着 对了,罚她不许吃肉,只许看不许吃。 那这一次呢宏斤女血。 临进门前,夏雨咽了口唾沫,挥手示意洛花和寻梅别靠近。洛花颔首,然寻梅却是死活不走,最后还是阿奴现身,拦了寻梅退后。 房内静悄悄的,没看见李狗腿的踪迹。 夏雨壮着胆子往卧房走去,赵朔就坐在书案前执笔挥墨,“回来了” “爷,我就是出去走走,看看身子痊愈没有,没别的意思。”夏雨打着马虎眼。 “就这么简单”赵朔放下手中墨笔,吹了吹白纸上的墨汁,“糖葫芦好吃吧一人一串,吃得可真欢。”他的口吻极为平淡,不带丝毫情绪。 夏雨挠了挠后颈,“爷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我现在就回去休息。” “做贼心虚”赵朔冰冰凉凉的开口。 她愕然顿住脚步,眸色微垂。赵朔将身负重伤的她从梁以儒那儿带回来,想必已然知晓她的所作所为。可偏偏他没戳破,她也不敢不打自招。咬紧牙关,夏雨打定主意,只要赵朔不开口,她是绝对不会坦白交代的。 赵朔缓步走过来,伸手掀开桌上的帷布,下头放着三个盘子。 一个盘子里是二十多根冰糖葫芦。 第二个盘子里是笔墨纸砚。 第三个盘子里放着一个大鸡腿。 夏雨不解,“爷,你想怎样” “不是不怕死吗”赵朔坐定,“既然你可以为了梁以儒做选择,那爷也给你一次机会。来吧,自己选。选糖葫芦呢,必须一次性吃完;选笔墨纸砚呢,必须写满爷的名字一千字方可作罢。至于鸡腿”他慢慢悠悠的拿在手里,“睿王府的厨子,真是愈发长进了。” 她咽了咽口水。 二十多根糖葫芦,那得酸掉牙吧一千遍的名字很显然,那压根不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不过这个鸡腿嘛啃鸡腿,谁不会 关键是,鸡腿在赵朔的手里。 “小气。”她撇撇嘴,走到他跟前,“给我。” 他冰冰凉凉的瞧了她一眼,不予搭理。 轻叹一声,夏雨伸手去夺他手上的鸡腿,而后干脆在他的膝上坐了下来,“爷,咱们不置气了,我其实好得差不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子。我跟书呆子,那是” 还不待她说完,他顺手便将鸡腿推进她嘴里,“吃你的,废话真多。”再顺手一捞,将她牢牢的锁在怀里,“以后,少去少傅府,对你没好处。” 夏雨嚼着鸡腿,眯着眼睛偷笑,“爷这是” “我是说真的。”赵朔深吸一口气,“他不再是以前你认识的梁以儒,从今以后,他是梁少傅,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是站在朝廷上的一品大员。不管有没有实权,都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夏雨的笑,凝在唇边,显然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当了大官,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当了大官,就不能有朋友有兄弟” “如果你想让东方越抓住梁以儒的把柄,以此来威胁他,让他受制于人,那就只管去。”赵朔将她打横抱起,缓步朝着床榻走去,“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人。而睿王府的人和少傅府的梁以儒相从过密,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他在床沿坐下,拥她在怀。 夏雨头一回觉得味同爵蜡,分明是极为美味的鸡腿,可那一瞬间,竟有种难以下咽的错觉。心头微凉,她略显迟疑的抬头看他,“爷,为什么当了大官,反而没有人情味了当官,不是好事吗可为什么,全变了” “因为朝中有个东方越,更因为自古有言,伴君如伴虎。”赵朔眸色幽邃,将她抱得生紧,好似一松手,就会重现当时她身负重伤的状况。他永远不会忘记,那种只一眼,就会遍体透骨寒凉。 “可皇上,是我跟书呆子的大哥。我们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是对天盟誓的。”夏雨不信人情会如此凉薄,兄弟就是兄弟,怎么可能说变就变呢 “父母妻儿尚且残杀不断,何况是拜把子的兄弟。”赵朔觉得有必要向她灌输一些阴谋论、人性本恶的道理,“这不是江湖,是官场,比江湖比战场,厮杀得更惨烈。战场上,将军一个错误的决定,也许会导致一支部队的死亡,可朝堂上一个错误的决定,却能摧毁整个国家。不要把每个人,都想象自己。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是你,行为处事,更不可能站在你的角度。懂” 夏雨点了点头,“爷,那你呢” 赵朔眸色微怔。 “你希望,爷变成什么样子”他问。 “就这样,刚刚好。”她深吸一口气,垂落眼帘。 他笑了,将她抱在怀里,以颚抵着她的发心,“刚刚好,才是最好的。”沉默良久,他又道,“明日京城里会很热闹,你莫出门。明天夜里,爷带你去侯府赴宴。” 夏雨蹙眉,慢慢啃着鸡腿,后来干脆放在了一旁,“侯府是谢家的侯府” 赵朔颔首,“可愿” “那我是不是可以见到疏影了”她欣喜若狂。 夏雨的性子便是如此,烦恼来得快,去的也快。一提起疏影,俨然已经把赵朔方才给的阴影,悉数抛诸脑后了。 他轻叹一声,这丫头真让人头疼,这般没心没肺,粗枝大叶,怕是大罗神仙下凡也难治 头疼 真是头疼 “爷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惹事的。”夏雨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 赵朔嫌弃的握住她那三根手指头,“做到再说,现下多说无益。” 她乖巧的凑上去,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爷,你真好。” 腰上颓然一紧,夏雨心头微惊,却见赵朔直接将她按在床榻上,欺身压下。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柔的在她脸颊上游走,“那你说,该如何报答爷” 他的指尖从她的咽喉处慢慢的滑落,轻盈停驻在锁骨处,带着少许撩拨心痒。 夏雨身子绷直,只觉得有股酥麻,忽然从锁骨处传来,快速的传遍全身,“我、我”她抿唇,却涨红了脸,若熟透的苹果,教人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史上最抠门的王爷 她定神望着近在咫尺的容脸,眼底的光干净而清澈。她就这么出神的盯着他,一动不动,也不反驳,也不反抗。 “为何这样盯着爷看”他薄唇微启,轻轻的吻在她唇角。 深吸一口气。夏雨第一次主动伸手,攀上他的脊背,将他温柔抱住,“爷,你相信缘分吗” 他眉头微蹙,指腹摩挲着她面颊上的肌肤,“不信。” “为什么”她问。 赵朔轻笑,一双桃花眼泛着迷人的琉璃色,就这样撞进了她的心里,“缘分二字,不过是不敢争取的托词。若只信缘分。却不知争取,早晚会是有缘无分。” 夏雨点了点头,“就好比爷跟叶二小姐的缘分,如果不是两情相悦,争取又有什么意义” 他发现,此刻的她,难得有些伤感。 是因为梁以儒因为他再也不可能回代州府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还是因为对着自己的缘故 “那你喜欢爷对你争取”他邪肆勾唇,眼角眉梢微抬,却是凝了千万风情于此,灼得夏雨心口一窒。 “爷以后,会三妻四妾吧”夏雨抿唇。 他微怔。 “我不喜欢京城。”她盯着他。 赵朔吻上她的眉心,“爷也不喜欢。” 温润的吻。从她的鼻梁一路而下,终于辗转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摄住她的柔软,唇齿相濡,舌尖相抵。那是属于她的美好滋味,也是属于他的淡淡茶香。 缭绕不去的,是彼此的气息。 他不会忘记,她身上还有伤,否则此刻。他一定要了她。纵然她天赋异禀,伤势好得奇快,可他还是怕,怕让她二次受伤。 贪婪的汲取她口中的甜蜜,那一场的婉转缠绵,惹得她气喘吁吁,神魂颠倒。一双迷离的眸子半睁着。视线里的他,变得越发模糊起来。 他低眉望着身下的女子,餍足轻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丫头,快点好起来吧。” 她笑着钻进他怀里。 只是明日侯府夜宴,想必又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么热闹的场面,某些人,应该会按捺不住吧如此大好良机,若不做些什么,总归太可惜了些。 第二天的时候。夏雨便开始等,等着天快些黑下来,这样就能跟着赵朔去侯府见一见疏影。疏影当初负伤,自己不曾照顾过一日,心里甚是愧疚。 赵朔伫立书房,望着天际的浮云,眉目微凝。金色微光里,那张精致的容脸,如刀斧雕刻般,绝世而独立。 “爷。”李焕上前,“前两日代州府来消息,说是这两日就会把人带来。” “你觉得,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赵朔问。 李焕垂眸,“对有些人而言,或许是好消息,但世上的事,哪有绝对。有利自然有弊,总归逃不出这两者之间。” 赵朔幽然转身看他,“今夜的侯府,肯定热闹透了。” “有些人,怕是不会安分的。”李焕轻叹。 “若是安分,也不至于如此。”赵朔顿了顿,“辛复呢” “今夜必归,还得给夏雨复诊。”李焕躬身。 赵朔点了头,“那丫头在做什么” 李焕笑了笑,“在爷的屋子里的转,也不知道想挑什么送人。偏偏,她惯来男儿装,连一枚簪子都拿不出来,更何况是其他首饰。” “我去看看。”赵朔拂袖出门。 李焕紧随其后。 夏雨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赵朔案上的白色瓷瓶,“疏影应该不会喜欢这个吧”她挠了挠后颈,又摸了摸赵朔的笔架,“这笔肯定不错,但疏影也用不着。” 她无奈的撇撇嘴,从小到大,她最不屑的就是那些沉重的装饰,是故如今身边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双手托腮,坐在门前台阶上,夏雨看了看跟在身旁的寻梅,“寻梅,女孩子都喜欢什么难不成要我送一锭金元宝太丑了些,疏影喜欢好看的东西。” 寻梅摇头,“我也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从小到大,寻梅除了练武还是练武。旁的东西,并不曾过多接触。” 夏雨撇撇嘴,“花满楼的姑娘,那个不是打扮得跟花一样。可是疏影,她什么没见过,送的太简单了,她肯定看不上眼。人家为了我挨了一箭,我总不能送得太寒碜。” 何况这是京城,地方又不熟,否则在代州,她一定知道哪家哪户有什么宝贝,顺手去牵羊就行。可这京城,除了睿王府,她哪敢随意去顺手牵羊。 寻梅退身而去,夏雨一愣,却见赵朔已经站在身后。 “多大点事,跟我来。”赵朔转身就走。 夏雨屁颠屁颠跟在身后,“爷,去哪” “不许贪心,只需拿一件。”赵朔拐个弯,去了养心阁的后院。后院有一排屋子,算是赵朔的库房,外头有精壮的侍卫看守。 开门进去,夏雨的眼睛瞬时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嘴巴里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爷、爷”夏雨做贼的本性刹那间暴露无虞,捧着那金条笑得合不拢嘴。 “什么爷爷”赵朔黑了脸。 夏雨心里那个美啊,就像烟花一样崩上了天,脑子里的轰的一声炸得那叫一个绚烂。 “那么多钱,别说叫你爷爷,就是叫你祖宗都行。”夏雨直接趴在了珠宝箱子上,死活不肯起来了,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赵朔揉着眉心,“软骨头,起来。” “让我跟这些宝贝亲热会。”夏雨抱着珠宝箱子不肯起来。 赵朔后悔了,早知道这丫头会这样,打死也不该带她来这。他想着,估计要加强防卫才行,让这丫头挖到了金库,还不得每日敲破脑袋的想着,怎么把东西往外搬 下一刻,赵朔直接将夏雨拎起来,“挑一件送人,马上出去。” 夏雨咬牙,忍痛起身,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真是看啥都喜欢。最后在赵朔杀人般的目光中,夏雨挑了一枚翠玉柳叶簪。极品老坑,水头最好,声音清脆悠长,通体碧绿,毫无尘杂。而那上头巧夺天工的缠枝牡丹雕刻,纹路何其精致。 赵朔眉睫微挑,这丫头还真识货,挑了个这么贵的送疏影,可见疏影在她心中的地位,确实不低。怕是这丫头自己都舍不得的,竟舍得送人,他该说什么好 小心翼翼的将玉簪放回簪盒里,夏雨瞧了赵朔一眼,“我就要这个。” “你知道这个市价是多少吗”赵朔问。 夏雨点了头,“绝对不少于一万两。这么好的翠玉,我还从未见过。” “走吧”赵朔拂袖往外走。 夏雨磨磨蹭蹭,恋恋不舍的望着那些金条,总觉得金条再像自己招手,总觉得迈不开步子。深吸一口气,她开始仔仔细细的观察门锁。 外头,传来赵朔冰冰凉凉的声音,“这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还有暗卫随时蛰伏。你就别捣鼓那锁了,就算你开得了,你也进不去。” 闻言,夏雨撇撇嘴,极为不甘心的走出去。 身后的门,重重合上,夏雨觉得心都在滴血。 赵朔瞧了门口的侍卫一眼,“不许她靠近三丈之内,记住了吗” 侍卫齐刷刷行礼,“记住了。” 夏雨急的直跳脚,心头直骂娘:赵老九,你个死抠死抠的抠门鬼当王爷当成你这么抠的,真算是大燕朝第一人 深吸一口气,要不是看在手中的簪子份上,夏雨真想咬他一口。 悻悻的离开库房重地,夏雨还是满脑子的金灿灿和白灿灿。 于是乎,那一个下午,她什么都没做,光双手托腮想着,怎么能从抠门鬼赵老九的手里,把钱抠出来。 总觉得,不替赵老九出点血,便是天理难容之事。 可赵老九的钱,有那么好抠吗用他自己的话说,拿了爷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洛花走进门,将崭新的衣裳放在床边,“公子,王爷吩咐了,让你换好衣裳就出去。马车在府外等着,你赶紧换衣服吧” 夏雨点了头,这才发觉天色已暗,“你先出去吧,告诉王爷,我马上到。” 洛花颔首。 换好了衣裳,带上自己的随身小包,她想起了疏影送的平安符。平安符还在,这可是疏影不顾身上的伤,为她求来的,无论如何都不能丢。 深吸一口气,夏雨快速出门,赵朔已经到了门口。 上车的时候,李焕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赵朔倒没说什么,带着夏雨直接上了车。宏斤女才。 夏雨不明白,李狗腿这是什么意思等到了侯府门前,夏雨才知道,不单单是李狗腿欲言又止,就连侯府外那些人,也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看。 侯府家将,诸位大臣家里的家将,皆怪异的盯着夏雨。视线在触及赵朔的那一瞬,又快速的压制下去。 夏雨不解的回望赵朔,猛然间想起有关于赵朔好男风的流言蜚语。嘴角一抽,这下算是坐实了自己与赵朔的“特殊癖好”。 不但赵朔好男风,如今她也好男风了还专好赵老九这男风 门口一声高喝,“睿王爷到” 众人皆跪。 夏雨一愣,却被赵朔牵了手,大摇大摆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走进了镇远侯府。夏雨脸上微烫,抿唇低语,“爷,这不太好,那么多人看着呢。” 赵朔嫌弃的瞟了她一眼,“没骨气的东西”越发握紧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在这侯府里,热闹是热闹了,可终归人多眼杂。夏雨太容易闯祸,不栓在自己身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至少,在他的许可范围之外,不许她轻易被人利用。 夏雨左看看右看看,镇远侯府很大,要找一个人,怕是没那么容易。 “疏影不在这,你不必找了。”赵朔岂会不知她的意图。 “那会在哪”她忙问。 赵朔顿住脚步,冷飕飕的瞧着她,看的夏雨心里直发毛。 这什么眼神 她咽了咽口水,笑嘻嘻道,“还是爷的事最要紧,疏影嘛,跑得了和尚跑不庙,我不着急。” 闻言,赵朔斜她一眼,鼻间冷哼。 死丫头,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待会入了席,这条胳膊肘还不知道要拐到哪儿去呢老情人见面,真是画面极美。 谢环、谢蕴快步上前,“参见王爷。” “如今该称一声忠义郡主,可喜可贺。恭喜镇远侯,恭喜忠义郡主。”赵朔敛了所有情绪,面色平静而温厚。 谢环、谢蕴还礼。 “王爷这边请。”谢环领路。 “二位驻守边关有功,这侯府倒算气派。”赵朔环顾四周,“皇上来了吗” “皇上身子不适,所以委派梁少傅前来赴宴,太后娘娘则交由东方姑娘前来送礼。”谢环应道,“只是肃国公府那头” “帖子也没给,并不打算宴请。”谢蕴说起东方越,还是难掩语气中的冷意,“谢家和东方越本就是势不两立,虽然一殿为臣,但前事恩怨,岂能说了就了的。” 赵朔轻叹一声,“他若想来,必不请自来。有没有帖子,有什么打紧的。” 谢环颔首,“他如今被褫夺了王爵,想必也没脸来见诸位大人。” 听得这话,赵朔轻笑,“未见得。” 谢环一怔。 赵朔似想起了什么,“对了,疏影在哪她的伤,可有好些” 夏雨的眉睫,陡然扬起。 谢蕴神情一震,半晌没有答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 倾城笑,温柔刀 为钻石过1400加更 谢环躬身,“疏影在流澜阁,王爷这边请。” 赵朔一笑,也不多言。 及至流澜阁外,夏雨只觉得手上一空,赵朔放了手。不知为何。手空的那一瞬,心突然也窒了一下。她神情微怔的扭头看他,却只看见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 疏影施礼相迎,“参见王爷,参见侯爷、郡主。” “起来吧。”赵朔眉头微蹙,揉了一下鼻尖,抬步便走进了正厅。待坐定,便眸中含笑的望着疏影,“身子可有好些伤口愈合得如何” 疏影垂眸,好一副知书达理的姿态。“多谢王爷关心,伤势已然大好,很快就能痊愈了。多谢侯爷”她抬头瞧了一眼谢蕴,而后毕恭毕敬的俯首谢礼,“多谢侯爷和郡主的照拂,疏影不胜感激。” “王爷吩咐,我们自然要好生照顾你。”谢环口吻微凉。 正欲再说点什么,却听得青云、青玉快步进门,青云道,“郡主,梁少傅和大理寺卿到了,正在前厅。” 谢环颔首。 赵朔道。“你们都出去吧,本王与疏影有话要说。” “是。”谢环瞧了谢蕴一眼,示意谢蕴莫作留恋,转身快步离开。 谢蕴瞧了疏影一眼,眸有不舍,亦有不忍。但赵朔在此,他亦无可奈何,只能离开流澜阁。 等到众人散尽。厅内唯有赵朔、夏雨与疏影三人,李焕在外守着,免教闲杂人等靠近。 夏雨欣喜,“疏影,你没事了” 疏影浅笑颔首,“傻丫头,我没事。只是好久不见你来看我,心里惦得慌。” “看你说的,谢家那么高的墙,又没有狗洞,哪能随随便便进来。”夏雨嘿嘿的笑着,“不过有王爷在,我相信谢家的人,一定不敢欺负你。” “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你这丫头,尽胡说。”疏影握住夏雨的手,“你如今怎样” 身后的赵朔轻咳一声。夏雨那丫头当他是空气 听得这声音,疏影慌忙缩了手,畏惧的退到一旁。 夏雨撇撇嘴,双手负后走到赵朔跟前,“爷,跟你商量个事。”她指了指门口,而后自指,“我能不能跟疏影说几句话” 赵朔瞧了她一眼,没吭声。 夏雨回头,瞧了一眼不敢抬头的疏影,立刻快速而轻柔的在赵朔脸上啄了一下,“爷” “不许乱跑,待在流澜阁。这不是睿王府,出了事爷未必能赶得及。”赵朔轻叹一声,拂袖往外走。经过疏影跟前时,刻意顿住了脚步,半侧过头,去看微微抬头的疏影,口吻冰冷无温,“侯府不比睿王府,凡事注意分寸,记住自己的身份。” 疏影行礼,“是。” 门外传来赵朔打喷嚏的声音,夏雨愣了愣,赵老九的风寒还没好 眼见赵朔离开,夏雨一蹦三尺高,赶紧拽着疏影坐下来,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精致无比的簪盒,“送你的。” 疏影一怔,“你哪来的” “反正不是偷的,你放心就是。”夏雨将簪盒置于桌案上,“你打开看看,是否喜欢。” 簪盒打开的一瞬,疏影面色一紧,“这东西太名贵了,你” “你放心,是赵老九让我自己挑的,我给你挑了最好的。”夏雨将簪子取出,“你看,这水头这质地,咱代州府可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王爷待你真好。”疏影淡淡的笑着,“这么名贵的东西,我还是不要了。” 夏雨笑嘻嘻的将簪子簪在疏影的发髻上,“我送的,不许拒绝。何况王爷待谁都好,又不是只待我一人好。他明知道我是拿来送你的,还肯给我,可见也是对你好。” 疏影摇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什么意思”夏雨坐回凳子上,左右看着疏影,“你戴什么都好看。” 疏影伸手抚着发髻中的簪子,“你挑的,什么都好。” “离开代州府的时候我说过,将来我发达了要为你赎身。”夏雨迟疑了少许,眸色内疚,“到底是我食言了,没能兑现对你的诺言。不过你放心,以后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说一声,我夏雨一定随叫随到。” “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需要。”疏影笑了笑。 夏雨握住疏影的手,“等你伤好了,我去求赵老九,让她送你回代州府。我赚钱给你办嫁妆,给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疏影神色复杂的盯着她,“我这样的人,还有谁会要”宏他豆扛。 “可谁能比你更好看”夏雨低眉望着疏影手上的珊瑚手串,瞬时转了话题,“这个真好看,你何时买了这个” 疏影慌忙缩了手,用袖子遮去珊瑚手串,“是、是侯爷送的,阿雨,你别说出去。” “侯爷”夏雨蹙眉,“侯爷好端端的为何送你东西大娘说过,男人若是好端端的对一个女人大献殷勤,肯定非奸即盗。疏影,侯爷他” “阿雨,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侯爷是什么人,待我如何,我自己明白。”疏影轻叹一声,徐徐起身,口吻低沉而悲凉,“还说我呢,王爷对你不也是极好吗若说无事献殷勤,那王爷是不是也算一个难道就因为你是清白之身,而我是残花败柳,所以活该一辈子自怨自艾吗” 夏雨怔住,疏影很少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心中一窒,想着约莫是自己失言,伤了疏影。慌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阿雨,别说了。”疏影打断了夏雨的解释,“你的心思我明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阿雨,人生在世,很多事都不能尽如人愿。不管怎样,有你这个朋友,我很知足。” 夏雨抿唇,“那我以后,都不问,你别生气。” 疏影浅笑,“我生谁的气,也不能生你的气。要不然,我带着伤,眼巴巴的去给求什么平安符啊对了,平安符还在吗可别给弄丢了。” “在。”夏雨翻开随身一下包,从里头取出平安符来,“你看,你送的,我都随身带着片刻不离身” “那就好。”疏影笑了笑,“开过光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你若平平安安,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夏雨将平安符放回去,“你也知道的,我不信这个,不过你说的,我都信。” 疏影一顿,下意识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我说的,你都信” “对啊,你、书呆子、虎子、娘和哥。你们是最不可能骗我的”夏雨倒上一杯水,慢慢的喝着,外头的天,已经悉数暗下来。 侯府夜宴,已然开始。 只是这宴,是喜宴还是鸿门宴,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疏影站在窗口,瞧着外头漆黑的夜色,眸色微恙。浮月站在窗外,朝着疏影点了个头。疏影便转身朝着,无聊的只能叠杯子玩的夏雨笑道,“阿雨,你还记得代州府的焰火节吗” 夏雨点头,“自然记得,每年腊月初一在城隍庙,我们几个哪次没去凑热闹” “听说今夜,侯府也会放焰火,你陪我去看焰火吧”疏影浅笑盈盈。 “好啊”夏雨起身,她正觉得无聊,此刻正好出去走走,“去哪看院子里能看见吗” “可以。”疏影牵着夏雨的手,快速往外走。 下台阶的时候,天空骤然炸开一个烟花。 夏雨快速抬头,欣喜的尖叫,“快看快看,真好看”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突然失重往前摔去。 疏影疾呼,“阿雨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疏影伸手便将夏雨往回拽,然因为台阶过窄,疏影用力过度。夏雨是拽回来了,疏影自己却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虽然只有四五层的台阶,但疏影本就有伤在身,此刻胳膊上、手背上皆被地面磨破了皮,瞬时鲜血淋漓。 夏雨因为被疏影拽了回来,一屁股墩坐在了台阶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疏影”她揉着屁股,赶紧起身,“怎么样” 浮月慌慌张张的进来,快速搀起疏影,“姑娘姑娘你怎样若是扯了伤口,可怎么得了” 夏雨慌了神,“伤口怎样疏影” 疏影摇头,“没事,就是手臂上和手背上撕破了口子,无妨。阿雨,你怎么样” “我没事。”夏雨揉着屁股,歉疚的望着徐徐起身的疏影。 “总是这般毛毛躁躁,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嘶”疏影吃痛的望着自己胳膊上的伤,鲜血淋漓还沾着泥沙,看上去伤得不轻。 夏雨看了看疏影的伤口,“赶紧去洗一洗,要是感染了,会红肿化脓的。” 疏影颔首,二人只能重新回到屋子里。 却听得外头有小厮快速跑进来,手中捧着崭新而华贵的罗裙,“疏影姑娘,前头吩咐了,让您献舞一曲。前头等着呢,您收拾收拾赶紧去吧” “知道了。”疏影报之一笑。 小厮快速离开,疏影便开始收拾自己。 “疏影,你手上有伤,怎么去跳舞”夏雨拦着她,“你看看你手上的伤,不知道还以为侯府亏待你了。你这样出去,怕是不太好。” 疏影微怔,低眉望着手上的伤,吃痛的“嘶”了一声,“可是那怎么办我若不去献舞,前面可下不了台,那么多大人都在,王爷、侯爷还有郡主,能饶了我吗”她忽然顿了顿,“阿雨,你可记得,我教你的舞” “我”夏雨瞪大眼眸,“不是吧” 是啊是啊,怎么会不是呢 是你是你就是你 夏雨嘴角一抽,挠了挠后颈,咽了咽口水,这下完了。可再完也不行,疏影不去,这罪过可就大了。何况,疏影方才要不是为了救她,怎么可能受伤。 如今出糗也好,丢脸也罢,她总不能置之不理。 深吸一口气,她扭头望着桌案上华丽无比的罗裙,娇眉微蹙。这辈子,她做的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大概就是今天这件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 胡闹 眉目描画得格外精致,原本素白的肌肤,此刻在烛光里竟显出几分剔透。面上薄纱遮盖,极好的遮人耳目。 宴席已经开始,赵朔端坐上座,与谢家兄妹比肩而坐。旁边。还空着一个席位。众人虽不解,却也自知不当问,便不问的道理。 谢蕴顾自饮酒,容色苦涩。 红毯上,歌舞笙箫,灯火通明。 “听说睿王府的舞姬乃是一绝,当日可是从茂王府亲自要来的。如今暂居侯府,可见王爷与侯爷、郡主的交情深厚。”大理寺卿李大人借着酒劲笑道,“今日有幸目睹,实乃三生之幸。” 赵朔呷一口茶,淡淡勾唇。“李大人拭目以待吧” 茂王坐在一旁,笑而不语。 谁人不知,茂王不参政不议政,所以手无实权,乃是闲云野鹤之流。是故谁也不把茂王放在眼里,对其也只是尽到礼数罢了。 “可惜王爷不喝酒,否则咱们可以来个行酒令。”御史大夫轻笑。 赵朔端起杯盏,“以茶代酒,也是一样。” 御史大夫笑了笑,“其实茶酒不离家,确实一样。” 正说着,外头却传来一声高喊。“肃国公到” 席上,瞬时噤若寒蝉,所有人面面相觑。唯有赵朔,依旧气定神闲,仿佛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谢家姐弟面面相觑,心头也是疑惑:东方越怎么来了然心头虽然疑惑,礼数却不能失。何况现在的局势,确实不太适合与东方越翻脸。 这么多的大臣都在。今日是大喜之日,谢蕴年轻气盛,但谢环却是沉重稳重。 缓步上前,谢环行了常礼,“肃国公大驾光临,不胜荣幸。” “我是那个,最不该来的人。”东方越冷然环顾四周。身后随着一贯温润的白衣书生,东方旭。 谢蕴冷然,几欲上前,却被谢环一把按住。 “请上座。”谢环一笑。 “参见肃国公。”群臣施礼。 东方青上前,“义父。” “你是代表宫里的,不必与我行礼。”东方越瞧了梁以儒一眼,唇角微冷,“想不到梁少傅也在。” 梁以儒躬身行礼,“以儒奉皇上旨意,前来恭贺郡主和侯爷。” “看样子,梁少傅深得皇上信重。真是好事。”东方越坐定,扭头看一眼不远处,悠闲自得喝着茶的赵朔,“这么热闹,怎么能让睿王爷一个人独享呢” 赵朔放下手中杯盏,“肃国公这话说的,什么叫独享你这不是来了吗本王想着, 肃国公刚刚被褫夺王位,想必在府中闷得慌,势必会找热闹。所以早早的跟郡主和侯爷打过招呼,你没瞧见位置早就备下了” 东方越冷哼两声,“知我者,睿王爷是也。” “肃国公,老了些,不合本王口味。本王,不感兴趣。”赵朔邪魅轻笑,烛光里,那双桃花眼漾开迷人的琉璃色,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拨弄着杯盖。眼角眉梢微抬,瞬生万种风情,只一眼,便足以蛊惑众生。 “睿王爷说笑了。”东方越冷笑。 东方青抬头望着对面淡然自处的梁以儒,不管是东方越还是谁,似乎都撩不起他心头的波澜。这个文静的书生,即便官至一品大员,却仍是不温不火。 他便这般坐着,一个人慢慢品酒。 偶尔有人搭讪,也只是三两句罢了,报之一笑,便不了了之。 置身喧嚣之中,却一个人落寞,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几乎很难将此刻的梁以儒,和当日金銮殿上义正词严的那人联系在一起。 东方青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儒雅文静的男子,为何会有勇气,站在金殿上,直面令百官谈之色变的东方越。 别说旁人,便是东方青,见着东方越也是战战兢兢。 可方才,她没看见梁以儒有丝毫的胆怯。不卑不亢的应答,比朝堂里,那些沽名钓誉之辈,好上百倍千倍。 笙歌响起,生涩的舞步,僵硬的舞姿,让所有人的视线都为之一怔。 御使大夫蹙眉,“这便是睿王府的那名舞姬可这这舞姬为何觉得怪怪的何以要蒙面示人” 赵朔正持杯饮茶,听得这话便抬头瞧了一眼。 疏影的舞姿他是见过的,不说别的,单说舞姿曼妙,疏影确实不遑多让,这大燕朝也许都可以排的上名次。然则便是这一眼,却让他刚刚入口的茶咕咚一声,快速滑入咽喉。 握紧手中的杯盏,赵朔眯起了桃花眼,凝了一场桃花霜雪。 胡闹 梁以儒手中一颤,杯中之酒,险些溢出。旁人不认识,他岂能不认识。青梅竹马,是随便能糊弄过去的吗心中一窒,他倒吸一口冷气,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诸位大臣都在,何况东方越也在,她那点舞姿还是当初在代州府,疏影硬要她学的,拿来凑数伴舞还差不多,如今独舞这是凑的哪门子热闹 只怕跳完这舞,她的脸就该丢得满城皆是了。顺带连睿王府的脸,赵朔的脸,一并丢得无影无踪。 夏雨哪会跳舞,东踹一脚,西扭一腰,不似跳舞,反倒像小丑。 底下哄堂大笑,她偷偷看了正前方的赵朔一眼。 赵老九无奈的望着她,眸光却微微的亮堂着。她像个丑小鸭,滑稽得让所有人发笑。在他眼里,夏雨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嘲笑与轻蔑,虽然依旧是嫌弃的表情,可他还是目不转睛,看她的时候,只当她是个不成器的小丫头,又出来惹祸了。 夏雨咬唇,扭头便看见一旁随侍的侍卫。犹记得疏影当初教她跳舞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若你不会跳舞,便挑自己专长的。 比如舞剑 当初她可是当着大娘和疏影的面,舞过剑,大娘还说:她的剑舞,比疏影更胜一筹。 眸色一转,反正已经丢了赵老九的脸,不如表演自己擅长的。 她不擅长跳舞,可没说不擅长飘带瞬时甩出,快速缠住侍卫的长剑,只听得咣当一声,剑出鞘之音。 下一刻,她已手中握剑,腕上轻旋,剑舞生风。 舞风瞬时变了,成了舞剑。 梁以儒突然笑了,这丫头就是鬼灵精,就是活泥鳅。他就知道,什么都难不住她。 一扭三转,心随剑走,意动剑舞。刚中带柔,柔中带刚,刚柔并济,直教人叹为观止。女子舞剑,不比男儿,男儿阳刚之气太重,是故很少有柔美之态。夏雨惯来男儿装,但骨子里还是女儿身,这一刚一柔,刚好能化作掌中剑舞。 舞得极好,胜过千篇一律的笙歌乐舞,特别而极具创意。 眸中清澈,眼中含情,剑剑生风,却又恰好点到为止。缩放自如,实乃一绝。夏雨本就会三脚猫的功夫,所以舞起剑来,得心应手。 赵朔骇然冷眸,这丫头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舞剑。这剑招之中,还带着少许熟悉的味道。他冷眸瞧了一侧的东方越一眼,却见东方越拳头紧握,想来也是发现了端倪。深吸一口气,赵朔对李焕递了个眼神,李焕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下。 谢环眉目微沉,静观其变。 因为夏雨的突然拔剑,惊动了一旁的侍卫,如今整个舞台四周皆是侍卫。若夏雨敢轻举妄动,怕是走不出这舞台。 群臣皆饶有兴致的盯着台上的夏雨,一个个拍手称好,却让赵朔的脸,越发黑沉如墨。宏他肠亡。 一曲舞罢,夏雨收剑,将剑置于跟前,施礼退下。 实则脊背,早已冷汗涔涔。 见舞剑之人已然退下,谢蕴心中疑惑,紧跟着起身离席。今夜跳舞之人,显然不是疏影本人,虽然身高相近,但身段和舞姿上,却是大相径庭。 谢蕴避开府中各人,沿着小径直接去了流澜阁。 当然,他是悄悄进去的。 听得外头有少许动静,疏影眸色微恙,这才低声问道,“浮月,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浮月道,“姑娘,都收拾妥当了。按照你的吩咐,睿王府送来的,悉数带回。其他的,一并收拾干净,等你走后还给小侯爷与郡主。” “那就好。”疏影轻叹,低眉打量着手上的伤。 “姑娘还疼吗这一跤可摔得不轻。”浮月上前,“要不找个大夫瞧瞧吧,万一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疏影一笑,“无妨,你去打盆水,待会阿雨回来,能给她洗把脸。” 浮月颔首,快步出门。 浮月前脚出门,后脚便有脚步声回来了。 “怎么那么快”疏影笑着回头,却随即愣住,“侯爷” 谢蕴酒过三巡,早已半醉,扫一眼房内收拾的整齐的行装,红着眼睛愠怒,“你要去哪收拾这些做什么” 疏影上前施礼,“叨扰多日,如今王爷来了,听闻疏影身子大好,便”她垂下眼眸,“便让疏影收拾一下,回去伺候。” “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你是个人,不是物件,岂能任他送来使去”谢蕴双手紧扣她的双肩。 许是疼了,又或是别的缘故,疏影眸中噙泪,“侯爷难道忘了吗疏影,本来就是睿王府的人,如何能自主王爷让疏影收拾东西回去伺候,那是疏影的福分,岂能推诿侯爷待疏影的恩情,疏影无以回报,来世结草衔环,当牛做马,必定报答。” 谢蕴怒极,拼命晃动着她的身子,“我要的不是下辈子,来世的事情,谁知道会是什么模样我们行伍之人,不信来生。” 疏影泪落两行,“侯爷,放手吧疏影乃是卑贱之躯,不值得。” 却被他一把拽进怀中,狠狠的抱着不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 她都看见了 疏影泣泪,“侯爷,不值得。” “我说值得,那就是值得。”谢蕴拥她在怀,“不要走,留下来。” “可是睿王爷的命令。疏影如何违抗就连侯爷”她在他怀中挣扎,“怕也不能吧” “谁说我不能”谢蕴借着酒劲怒喝,“我是镇远侯,我姐姐是忠义郡主,谢家驻守边关,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凭什么他睿王动动嘴皮子,就可以把人当猴耍他算什么能上得了沙场能平得了天下吗还不是靠着我们谢家,稳定朝中根基如果不是我们谢家,他赵朔算什么” 疏影惶然,“侯爷,你醉了。这话岂是能说得的。”她慌忙将谢蕴扶坐下,倒上一杯水,“侯爷,你喝杯水,我去给你弄醒酒汤。” “弄什么醒酒汤醉了不是更好醉了,说的才是真话。”谢蕴握住她的手,“疏影,你愿意跟着我吗” 疏影扑通跪地,“侯爷大恩,疏影没齿不忘。只是疏影的身份,实在不配进入侯府。纵然有心许之,却也是莫奈世俗。” 谢蕴慌忙将她搀起来。却因酒醉,忽然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侯爷小心。”疏影疾呼,却因身子瘦小,哪里挡得住谢蕴这一扑,直接将她按在了地上。脊背被撞得生疼,疏影痛苦凝眉,抬眸间迎着上头落下的目光,盈盈泪光足以令天下男人为之动容。 她就是有这种本事。该柔弱的时候,可以柔弱得让你心疼至死。 下一刻,疏影趁着谢蕴失神仲怔的瞬间,快速推开了他,起身便往外头跑去。可她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谢蕴,谢蕴起身,一个箭步就已经冲到门口。重重的将房门合上。 “侯爷”疏影潸然泪下,可谓一枝梨花春带雨,楚楚动人的模样,果真是我见犹怜。 “回答我。”谢蕴盯着她。 疏影低低的抽泣,“我愿意,可是” “没有可是。”谢蕴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缓步朝着床榻走去,“在我这里,只要你肯点头,什么都可以逆转。” 轻柔的将她放在床榻上,谢蕴欺身而上。快速摄住她的薄唇。疏影如玉的胳膊,缓缓攀上他的脊背,含泪回应着他的柔情。 “侯爷,你看清楚,我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名门之女。”她捧起他的脸,素白的脸上,满是泪痕。 谢蕴伸手便挑开她的腰带,外衣滑落,香肩袒露无余。 “我要的,就是你,疏影。”吻,如期而至。 吻上她的唇,吻上她的脖颈。 浅喘低吟,若撩人心扉的手,教人一发不可收拾。她本就来自青楼,玩的一手御男之术,欲拒还迎,欲擒故纵,更是得心应手。教你得不到又心痒痒,让你得到了便再难脱身。 温柔的轻唤,低沉的压抑,此起彼伏。 含着谢蕴的耳珠子,吐气如兰间,让一个男子欲仙欲死,双双共赴巫山,共度**。 谢蕴低眉望着身下眸色迷离,面颊绯红若云霞的角色女子,唇角噙笑,加快了速度。一室旖旎,登上乐极巅峰。 窗外,夏雨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方才门关着,房内却传来异样的声响。那动静,她不是没听过,以前在花满楼的时候,姑娘们伺候男人的声音,便是如此。 她没敢出声,只是稍稍打开了窗户缝隙,便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她要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床上那翻云覆雨的两个人,一个是她最要好的姐妹,一个是当朝镇远侯。一时间,夏雨觉得时间凝固了,耳畔充斥着二人粗重的喘息,伴随着方才进来时的喜悦,一点点的沉淀下去,一点点的冻结。 终于,所有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释放中的低吼,归于平静。 夏雨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以至于忘了时间。 浮月端着脸盆过来的时候,瞧了一眼侧边窗口阴暗处站着的夏雨,而后权当没看见,直接推门进去,“姑娘,水打来了” 乍见地面衣衫凌乱丢弃,床榻上谢蕴与疏影一被同眠。 手中的脸盆“咣当”一声落地,吓得立时尖叫起来,继而撒腿就往外跑。 这一叫可了不得,瞬时招致其他奴婢们的窥探。谢蕴醉酒,一番运动之后,早已精疲力竭,睡得迷迷糊糊。而疏影则温柔的伏在他怀里,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你怎么还在这里”李焕一把拽过夏雨,“快点离开。” 夏雨还在发愣,“我、我看见了疏影和侯爷” 李焕一怔,慌忙环顾四周,“王爷让你赶紧回府,这件事你就不必管了。” “郡主会不会杀了疏影”夏雨木讷的望着李焕。 “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还管的了别人”李焕不由分说带着她往外走,“快些走,待会这里就会来人。” 夏雨拽住李焕的衣角,“你先告诉我,疏影会不会有事。” 李焕轻叹,“那我问你一句,你觉得这件事,疏影是不是故意的” 夏雨微怔,没有答话。 “你心里分明有了答案,何必来问我。”李焕叹息,“赶紧走,此地不宜久留。” “赵老九呢”她问。 “爷处理完这里的事,就会回去。”李焕带着夏雨,避开府中人的耳目,快速出了侯府。府门外的马车已经备下,阿奴和寻梅便等在马车旁边。 乍见夏雨这副模样出来,寻梅一怔,“少主,你这是怎么了” 李焕蹙眉,“别问了,赶紧回养心阁,路上小心点。” 阿奴颔首,搀了夏雨上车。 “诶。”夏雨掀开帘子,探出脑袋望着李焕,“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替我保她一命,我欠她太多。” 李焕没有作答,转身离开。 马车疾驰而去,府中即将大乱,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后院的吵闹,很快就惊动了谢环。青云青玉快速上前,青云附在谢环耳畔低语一阵,谢环的脸色瞬时微变。 “什么”谢环手中的杯盏,刹那间被生生捏碎,“混账东西” 酒过三巡,诸位大人皆喝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送客了。 她快速起身,面色冷冽,“府中还有些杂事亟需处置,谢环就不奉陪了。诸位大人酒足饭饱之后,可自行离去。告辞” 众人拱了拱手,便目送谢环疾步离去。 “郡主如此行色匆匆,不会是火烧后院了吧”御使大夫醉意不浅,含笑打趣。 引得一旁的官员们,都跟着大笑起来,一个个也都起身离席,离开侯府。唯有赵朔始终没有说话,眸中雾霭沉沉,教人难辨其中深浅。 李焕上前,朝着赵朔点了头。 赵朔这才起身,离席而去。 梁以儒也不做声,这侯府内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他该管的事。何况有赵朔和东方越在,想必也没有置喙的份。有些事不该搀和的,还是别搀和为好。 “义父,青儿就先回宫了。”东方青朝着东方越行礼。 “去吧”东方越放下手中杯盏,“夜路难行,自己小心。” 东方青颔首,转身离席。 原本热闹的宴席,一转眼便走得一个不剩,难免有些冷清。东方越这才慢吞吞的起身,瞧了一眼后院方向。 “义父是觉得后院有事”东方旭低问。 “看看热闹也好。”东方越冷笑。 “看样子,青儿对梁少傅,确实有了心思。”东方旭似是而非的说着。 东方越眸色微沉,却也没有说话,只是抬步往后院去了。 东方青快步追上梁以儒,“梁少傅。” 梁以儒顿住脚步,躬身见礼,“东方姑娘。” “少傅今夜似乎喝了不少酒。”东方青笑道。 “不多。”梁以儒深吸一口气,放满了步子往前走,“东方姑娘是要回宫吗” “是。”东方青颔首,“宫里来的,自然要回宫里去。只是如今,很少见到少傅了,难得能说上话。” 梁以儒瞧了她一眼,“上次我进摄政王府的事,多谢姑娘告知皇上,在下感激不尽。” “上次”东方青稍稍仲怔,“我知义父惜才,想来也不会对你怎样,所以我不” “天色不早,告辞。”说话间,却是到了门口。梁以儒转身便朝着自己的车驾去了,也没理会东方青未说完的话。 她苦笑,对着他,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 他没给机会,她亦无能为力。 轻叹一声,东方青凝眸望着梁以儒的马车渐行渐远,他甚至不曾回头看她一眼,走得干净利落,潇潇洒洒。徒留下她一人,站在侯府门口怅然若失。宏他肠技。 她唯一一次看见他眼底浮现异样色彩的时候,便是宴席上,舞剑女子出场的那一刻。她看见他的眼底,泛着异样的光芒。那是一种期待,一种渴望,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 舞剑的女子难不成梁以儒喜欢会跳舞的女子 东方青轻叹,想不通。 可今夜想不通的何止东方青一人,还有站在流澜阁门口,气得浑身发抖的谢环。原以为就此了断,即将有个结束,可谁知道还能出这档子事 如今可好,他们倒是两厢情愿,谢环若是阻止,便成了里外不是人。 谢环进门的时候,疏影已经开始穿衣服,慌乱得宛若受惊的小鹿,浑身颤抖着捡了衣服跪在床边,不敢去看谢环灼热的视线。 看一眼床上依旧沉睡的谢蕴,谢环一掌劈碎了桌子,“给我起来” 谢蕴愕然惊醒,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不知发生了何事。身上凉飕飕的,不着片缕;房内一片狼藉,疏影衣衫不整的跪在床边,傻子也该回过神,明白发生了何事。 似乎是头疼,谢蕴晃了晃沉重的脑袋,青云青玉慌忙将地上的衣衫捡起来,递给谢蕴,“侯爷赶紧去认个错,郡主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认什么错”谢蕴也恼了,愤愤的接过衣衫往身上披,“男女欢好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错在何处何况,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我做下的事情,我自己来承担。疏影,你起来” 疏影不敢起身,跪在那里低声抽泣。 青云、青玉背过身去,谢蕴快速穿好裤子,下了床便搀起疏影,“疏影,别跪着,这侯府我也是能说上话的。我既然沾了你的身子,以后便会对你负责。谢家的男人,所作所为没什么敢不认的。若是连个女人都要不得,以后还谈什么挑起谢家重担。” “混账”谢环大怒,“你什么女人不能要,非得要她知道她是谁吗她是睿王府的舞姬,是你能沾染的吗睿王爷若是怪罪下来,谁来担当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想,这件事该如何补救。” “纵然他是睿王爷的舞姬,可到了这侯府,我为何就沾不得”谢蕴将疏影挡在身后,“不过是个舞姬,有什么大不了的。姐姐不好开口,那就由我来开口,我去问睿王爷,要了疏影就是。” “放肆”谢环上前,瞬时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谢蕴脸上,“我是你姐姐,你知不知道自己跟谁在说话睿王爷对谢家有大恩,岂容你如此忘恩负义谢家男儿,一个个顶天立地,怎么可能让一个舞姬进门,污了谢家祠堂。” “说来说去,你就是嫌弃疏影的出身。喜欢她的人是我,不是姐姐,姐姐为何要咄咄逼人”谢蕴咬牙切齿,“长这么大,你从未打过我骂过我,今日为了外人,你竟然打我” 谢蕴面色青白,“我不但要打你,还有打醒你” 青玉、青云慌忙上前拦阻,“郡主息怒,郡主有话好说,侯爷还年轻不懂事,郡主” 外头,有一道冰冰凉凉的声音传来,“想不到小侯爷如此情深意重,为了一个女子,甘愿冲撞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佩服佩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 成全你 谢家姐弟骇然望着款步进门的赵朔,谢蕴下意识的握紧了疏影的手。她那张绝艳无双的容脸,刹那间惨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 冷冽的眸,快速扫了一眼众人,而后淡然自若的负手环行。绕着屋子漫不经心的走了一圈,最后在谢蕴跟前停驻脚步。 谢环随即躬身施礼,“王爷恕罪,蕴儿年少气盛,不知轻重,做出这等悖逆之事。请王爷看在我谢家驻守边关,对王爷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予以宽宥。谢环在此保证,绝无下次。” “疏影。”赵朔冷笑,口吻冰凉入骨,“你好大的胆子。” 疏影扑通跪下,“王爷恕罪。疏影仰慕侯爷已久,实在是情难自已。王爷若要处置,只管处置疏影一人,疏影绝无怨言。此事不关侯爷,乃疏影一厢情愿。”她狠狠磕头,额前重重撞在地面上。 一声声闷响。直到鲜血浸染了地面。 “疏影”谢蕴慌忙蹲下,拦住她,“别磕了。” “本王将你从茂王府带出来,没想到却便宜了别人。是本王待你不好”赵朔冷问,眸光利利。 疏影神情恍惚,额头满是鲜血,“王爷很好,是疏影福薄,无福消受。” “好很好”赵朔深吸一口气,瞬时黑了脸。 谢蕴跪在赵朔跟前,“请王爷念在我们姐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把疏影赐我。” 谢环快步上前,“放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请王爷,恩准。”谢蕴咬紧牙关,认了死理。 疏影的身子晃了晃,许是方才磕头磕得太用力,体力不支晕厥在地。谢蕴当即慌了神,一把将疏影抱在怀中,愤然盯着跟前的赵朔。 “不过是个女子,睿王爷怎生得这般小气”东方越慢条斯理的走进门,继而笑了笑,瞧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瞧小侯爷紧张的模样。怕是动了真格的。”他的视线,在触及疏影缠着绷带的手之时,稍稍停留了片刻。 敛了眸,东方越缓步走到赵朔跟前,“睿王爷什么时候对女人也感兴趣了这后院那么多的俏面首,难道还不及这一个女人世上漂亮的女人多了,你也不差这一个。” “这话,肃国公是说给你自己听的吧”赵朔反唇相讥。 东方越面色一紧,“哼,睿王爷还是好好想着,如何处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吧” “谁都不许动她。”谢蕴将疏影打横抱在怀中。 李焕上前,“爷” 赵朔拂袖而去,“疏影就送你罢,但愿谁都别后悔。” 谢环急追而去。 东方越上前。“恭喜小侯爷,抱得美人归。只不过美人伤重,怕是舞不了剑吧想不到府中竟有如此能人,舞得一手好剑。” 谢蕴眸色一怔,缄口不语,只是快速将疏影平放在床榻上。 见状,东方越转身离开。 “义父似乎话中有话。”东方旭是谁,岂能听不出东方越的意思。 “那舞剑的女子,用的剑法很熟悉,极似当年的凌风剑法。可惜,她练得不好,没能练出精髓,不过学了个皮毛。但既然像,就有必要查下去。”东方越边走边道,“也许,她会知道一些事情。” 东方旭颔首,实际上他也没能认出来,舞台上那人便是夏雨。 不曾刻骨,如果一眼识得。 何况夏雨的妆容是疏影亲自画的,将夏雨画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又加上那么艳丽奢华的罗裙,若非熟悉至极,是绝对无法一眼认出的。 “也许找到了舞剑之人,会有意外收获。”东方旭沉思,“只不过,既然不是这个叫疏影的女子,那么会不会是睿王府的人冒名顶替” 东方越顿住脚步,眯起了危险的眸子。 若是睿王府的人冒名顶替,那为何会使出凌风剑法如此一来,岂不是不打自招赵朔,不像是这般不谨慎的人。难不成,是个圈套 可方才那一幕,又不似圈套。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难辨。 东方越出去的时候,赵朔已经离开,谢环站在门口,面色极为难看。本是一场喜宴,最后的最后,竟然便宜了疏影,成全了疏影。 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事。 “肃国公请。”谢环轻叹。 “我瞧那女子生得极好,虽说身份不雅,但与小侯爷,倒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东方越口吻轻挑,满是轻蔑之语。朗笑两声,上车离开。 谢环冷冷的站在门口,一双锐利的眸子,寸寸冰冷。宏丰乐技。 青云、青玉上前,“郡主” “为何会变成这样”谢环冷然。 青玉垂眸,“定是那小贱人耍了什么手段,否则侯爷岂能被她勾了去。看侯爷的模样,怕是心神都让她捏在手心里。如今也敢与郡主顶撞,来日不定要怎么兴风作浪。” 青云轻叹,“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郡主,既然生米煮成熟饭,不如成全侯爷。若是因为一个女子,与侯爷心生嫌隙,姐弟两个不值得。再者,连睿王爷都退了一步,郡主能否也退一步” “青云,你说的是什么话。郡主乃是一家之主,十数万谢家军的主帅,岂能随意退步何况那女子来路不正,心术不正,将来不一定能惹出什么乱子。现下还没进门就惹得侯府内外鸡犬不宁,以后还了得”青玉切齿,眸色冰冷,“应该趁着她根基未稳,与侯爷的感情还没到生死相许的那一步,先斩草除根。” “是不是我上次对你下手太轻了”谢环缓过神来。 青玉扑通跪地,“属下不敢。”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谢环深吸一口气,转身望着镇远侯府的匾额,若有所思的凝神,“也不知道这块牌匾,还能挂在这里多久。我一边生气,一边庆幸。始于此,终于此,时也命也,谁都逃不过。” 青云、青玉面面相觑,不知谢环一个人嘀嘀咕咕,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只有谢环自己,心里清楚。 归根究底一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睿王府。 养心阁。 夏雨坐在自己的床榻上,门窗关得紧紧的。她双手环膝,将脸埋进怀里。脑子里,满是一室旖旎的低喘,是疏影笑颜如花的模样。 赵朔进门的时候,夏雨只是抬了一下头,依旧没有说话。 房内没有点灯,四下漆黑一片。 关上门,点上灯,赵朔靠着床沿坐下,“觉得很失望” “没有。”夏雨摇头。 “难过”他又问。 夏雨还是摇头,“没有。” “疏影以后不会回来了,你应该明白,这是她的选择。她选择了谢蕴,不管以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模样,都必须自己走下去。”赵朔不温不火的说着,捋了捋衣袖,而后直接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 夏雨不反抗,以头枕着他的腿,任凭他的指尖微挑,解开她的发髻,让一头如墨青丝,瞬时倾泻下来。 “以后不会回来”她反复的吟着赵朔的这句话,继而低语呢喃,“那么除了虎子,再也不会有人,陪我回代州了吧” 赵朔眉头微蹙,这般还没打消她的念头,这丫头的执念,可真是不浅。 只不过也难得她是个念旧的,重情义的。 她眸色黯淡,枕在他的腿上,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安静得不像平时的她。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没事就好,其他的就交给时间来抚平。 这才只是个开始,以后谁知道呢 伸手拽了被子盖在她身上,他的指腹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力道刚好,不轻不重,极为舒服。那双桃花眼微微垂落,烛光搭在睫毛处,落着迷人的斑驳剪影,恰到好处的遮去了眼底的琉璃璀璨,“会有的。” 她扯了唇,笑得微凉,“爷,我难受。” 赵朔用被子裹着她,直接抱在怀中,“好了,我在。” 轻柔的靠在他怀中,夏雨清浅的吐出一口气,呼吸着属于他的淡淡香气,“爷,我舞剑好看吗大娘说,我舞的剑,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 他挑眉,“太丑太笨,跟耍猴一样。以后,不许再舞剑,免得丢了爷的脸。” 她仲怔,“你才耍猴。” 赵朔轻笑不语。 “爷,疏影她” “不许提她。”赵朔打断了她的话,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若雪花落唇般的温柔,“但凡跟她有关的,都不是好事。” 她蹙眉。 “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可你到底了解她多少而她对你的了解,又有多少”赵朔眸色复杂,墨色的瞳仁里,弥补雾霭般的沉沉,连夏雨都不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雨垂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不过” 赵朔轻叹一声,“下次被人当刀使,受了伤记得来找爷。一个人躲着,疼死也没人知道。还有,躲的时候。”他顿了顿,“别换地方,否则一时半会找不着你。懂” 夏雨来不及应声,却听得外头传来李焕急促的叩门声,“爷” 这口吻可不正常,脚步声凌乱,可见心浮气躁。 想来,是出了什么事。 赵朔松开夏雨,快步起身往外走。 门一开,李焕便俯首垂眸,“爷,出事了。” 桃花眼骇然凝起,“什么” “人被劫了。”李焕扑通跪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 没有记忆的童年 “马上去查,是谁下的手。”赵朔冷了眉目,心中却清楚非常。人丢了,这件事想必会有难以预料的逆转。 瞧一眼身后的门,赵朔深吸一口气,疾步往书房而去。 赵朔没有回来。夏雨知道,他如此急急忙忙的出去,必定是出了大事。 是真的,出了大事。 “去代州的人呢”赵朔边走边问。 李焕垂眸,“杨晖重伤,辛复还在救治。” “到底还是用上了。”赵朔顿住脚步,“说说情况。” 李焕上前,“杨晖带人出了代州府,一路上皆安然无恙,快到京城之时发了消息,眼见着就要跟咱们的人接上头。突然冒出来一批黑衣人,杀了咱们的人。还把从代州带出来的人,一律劫走。杨晖拼了命,算是逃出生天,就赶回来报信。这会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辛复说,失血太多。伤得太重。” “人在哪”他问。 李焕道,“后院厢房安置,没惊动任何人。” 赵朔颔首,快步朝着厢房走去。 进去的时候,辛复正在洗手,脸盆里满是血色。床榻上的杨晖双眸紧闭,看上去奄奄一息,伤势很重。 “如何”赵朔进门。 辛复轻叹一声,“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赵朔点了头,“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死了。” “知道。”辛复颔首,“真是命大,刀子只要再往肉里移动少许。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这般连路奔波,到了府门前才倒下,委实算条汉子。” “身为睿王府暗卫,应当如是。”赵朔坐在床沿,看一眼杨晖胸口透着嫣红血迹的绷带,“京城外动的手,真能挑地方,捡现成。” “看样子,也有人开始调查夏雨的事情了。”李焕道。 赵朔摇头,“应不全是。” “爷这是何意”李焕不解。 “从代州来的。又不止丫头一个。你别忘了,花满楼出来的还有一个。”赵朔眸色幽冷,墨色的瞳仁里,寻不着半点光亮。 李焕愕然,“爷的意思是很可能不是他们做的。” “那个东西,为何会在她的身上是原本就一对的,还是弄错了若是弄错了,那她又是谁”赵朔自言自语,“花满楼” 李焕蹙眉,“爷,你在说什么” 赵朔摇头,面色冷凝,“继续找,务必找到人。若我猜得不错。人很快会出现在京城。” “对方,到底要做什么”李焕实在想不通。 “继续查,查清楚对方的踪迹,尽可能把人带回来,免得夜长梦多。”赵朔起身,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李焕颔首,“明白。” 走出厢房时,李焕又道,“爷,夏雨今夜的剑舞,是否有何不妥” “你没瞧出来,这丫头舞的是凌风剑法吗虽然技艺生疏,可剑招是实打实的。连我都看出来了,何况是东方越。而且宴席上有不少武将,只要稍微有些年纪的,想必都不会忘记贾大海的凌风剑法。”赵朔嗤冷,面色峻冷无温。 “这是有人要把京城的水,彻底搅浑。如此,才能浑水摸鱼。”李焕瞪大眸子,心头咯噔一声。被东方越瞧出来,这危险系数就不言而喻了。 轻叹一声,站在回廊里,望着浩瀚夜空中的皎洁明月。 月清冷,快入冬了京城的冬季,真的是越来越冷了。 冷得让人心寒,让人越来越厌恶,这没有硝烟的战场。 “爷,谢家那头,就这样算了吗”李焕问。 赵朔冷笑,“我倒是算了,她却未必肯。本就是那样的出身,见得多了,便如同在脸上套了无数的皮面。该笑时,笑靥如花;该哭之时,梨花带雨。等到该出手时,便是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李焕垂眸,“夏雨,怕是受不住吧” “她会比任何人都坚强。”赵朔仰头望月,银辉洒落,那张极度精致的脸,在月光中熠熠生辉。鼻尖泛着迷人的炫色,在长长的睫毛处,晕开七彩流光。 这世上很多事,开弓没有回头箭。 当夜,赵朔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饭的过后,夏雨便看见了又在直钩垂钓的赵朔。 一步一步,蹑手蹑脚的过去。 “爷养的猫,是不是又惦记着爷的鱼了”赵朔没有转身,却早已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夏雨觉得无趣,撇撇嘴坐在他身边,“你这样,一辈子都钓不到鱼。” “直钩垂钓,愿者上钩。”他瞥了她一眼,她不就是其中一个吗愿者上钩,爷是好人,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爷,我想” “想都别想。”不待她说完,赵朔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夏雨蹙眉,“我还没开口呢” “想去侯府一窥究竟想看看疏影的现状”赵朔冷飕飕的剜了她一眼,“做梦。” 她张了张嘴,极不甘心的别过头去。赵老九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她还没开口呢,他就把她想说的,一次性说完了 话都让他说了,她说什么 “那你说吧,怎么办”夏雨白了他一眼。 “这话,你该问郡主和小侯爷,问我没用。”赵朔不冷不热的回答。 “可我进不去侯府。”夏雨盯着他,“我要是能进去,还用得着与你说废话” “那就别问。”赵朔死活不松口,“她已经是谢蕴的人,与你与我都没有关系。懂” 夏雨一怔。 赵朔继续道,“你放心吧,她又不是你,会傻得任人宰割。她比你聪明,也比你狠,你压根不是她对手,就少操这份心。有空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看看哪天老天不长眼,你不走运,要求着爷给你收尸。” “瞎扯。”夏雨起身。 “还有,使团将至,朝廷开始派御林军清街,这几天最好别出去。长得就不像好人,待会还得爷去大牢提人,麻烦。”赵朔说的一本正经,极具戏虐之风。 夏雨瞪大眼睛,“我哪里不像好人了” 赵朔斜睨她一眼,“哪里都不像。” 她蹙眉,“真没见识我告诉你,我小时候,算命先生给我算过命,说我这辈子乃是大富大贵的命。不管遇见什么事,必定路遇贵人,逢凶化吉。” 他嫌弃的打量着她,“那算命的没告诉你,爷就是你的贵人” “贵人”夏雨唇角一抽,“是挺贵的。” 后头那小金库,可是华丽丽的贵 早晚,她都得给他搬完咯 不然,都对不起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的本事 一扭头,便看见洛花低着头快步离开,也不敢再瞧她一眼。 夏雨挠了挠后颈,“洛花好像不太对劲。” “人家当你是夏公子,你突然给她来个意外之喜,少女心哪”赵朔冷眼看热闹,“还没明白吗” 夏雨挑眉,“我也不是故意的。” “人家喜欢你,那也不是故意的。”赵朔忽然问,“伤都好全了” 夏雨点了头,“好了。” 赵朔放下鱼竿起身,“以前,可是舞过剑” “有一次。”她如实回答。 他步步逼近,“谁看见了” 她退后,“大娘和疏影。” “还有呢”他继续问。 夏雨连连摇头,“没了没了。” “真的”他这一问,已然将她逼到了假山脚下。她的身子紧贴在假山壁处,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突然变脸的他。 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温热的呼吸就扑在她的脸上,“以后,不许再在众人跟前舞剑,明白吗” 她歪着脑袋看他,“为何在你这里,有那么多的不许。” “我不许,只针对你。”他挑眉,“有意见吗” 她点头,“有。” 他蹙眉。 夏雨哧溜一下,从他的腋窝底下钻出去,拔腿就跑。可她哪里快得过他,腰间一紧,已然被他拽进怀里。 温热的唇,不期而至。 霸道而不容她抗拒的,让她呼吸着他的呼吸,尝试着无时无刻的回应。唇齿留香,舌尖相抵,席卷她的理智。 “告诉我,你跟疏影的从前。”他附耳呢喃。 夏雨被他弄得晕晕乎乎,睁着一双迷离的双眸,仰头看他。宏司协巴。 赵朔蹙眉,“别用这种眼神,否则你会后悔的。” 她抿唇低头,“我和疏影的过去可八岁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纵然有,也都是娘和海叔、虎子他们告诉我的。” “不记得”赵朔不解,“为何” 夏雨摇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哪有什么为何。我记得那天我醒来的时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都以为我死了,还准备把我埋了。娘说,我当时已经没有呼吸,是在山涧里把我找回来的。没让狼叼了去,已经算我命大。” “发生了什么”赵朔突然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导致夏雨体内蓄存了瑶姬的数十年功力。否则以她这样出身和生活范围,是不可能接触到瑶姬的。 “虎子说,当时我们上山去收野兽夹。后来走散了,他发疯似的找遍了整个山头也没找到我。鸠山那头,好多秃鹫,还有好多的石窟。人要是在里头迷了路,很难走出来。我什么都不记得,反正当时很多人都说,我真的是命大,连阎王爷都不要我。蛇咬不死,毒蜘蛛咬不死,最后连狼也嫌弃我。从那以后,蛇、蜈蚣、毒蝎子啥的,看见我也都要绕道。” 赵朔蹙眉,“你以前,没有百毒不侵” 夏雨瞪了他一眼,“我都说我不记得,还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0章 她还是欠了我的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夏雨觉得身子有些发凉,推开了赵朔转身往屋内走。没走两步,她忽然顿住脚步,回头笑问,“赵老九。如果我没有了利用价值,你还肯对我好吗” 他蹙眉,“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笑而不答,快步跑开。 他低头,若真的只是价值罢了,那就该关进笼子里,省得四处跑,还得他来收拾残局。 李焕快步走来,“爷,郡主让小侯爷跪在宗祠不许起身。这样下去,是否会” 赵朔看了看天色。“太阳那么大,跪在宗祠里容易静心。” “是。”李焕当然明白赵朔的意思,自然是不想再管。 侯府的事,有谢环做主,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何况有疏影在,小侯爷自然跪不长久。一个能多方算计的女人。不可能坐以待毙,任由处置。 如今,谢蕴才是疏影最大的依靠。只要牢牢抓住谢蕴,疏影便是稳操胜算。 镇远侯府。 谢蕴跪在祠堂,始终不肯认错,也不肯低头。年少气盛,惯来执着得令人害怕。因为年轻,所以觉得什么事都该由自己做主。因为年轻,所以觉得这个世界,都该属于自己。 可人生在世,哪有如此肆意之事。 而疏影,昏迷了很久,直到第二天的日落时分。才算缓过神来,整个人精神恹恹,若大病了一场。素白的脸色,此刻更是苍白得吓人。 一双半合半闭的双眸,时不时淌着凄楚之色,憔悴损,红颜殇,越发的惹人疼惜。额头绑着白色的绷带,嫣红的血迹若隐若现。 浮月端着药进门,“姑娘总算醒了,大夫吩咐了。醒来便喝药。这药奴婢一直热着,赶紧喝了吧” 疏影眸中噙泪,“侯爷呢” “郡主罚了小侯爷,如今跪在宗祠里,没有郡主的允准不许起来。”浮月轻叹,“不过郡主并未提及姑娘,也就是说已经答应留下姑娘。先喝药吧喝了药,才能快些好起来。” “我算是孤注一掷了。”她哽咽,端着药碗落泪,“浮月,若我不能与侯爷在一起,便算是一无所有了。” 浮月点头,“姑娘已经成功留下来,睿王爷都默许了姑娘。何况是郡主呢姑娘毕竟是睿王爷留下的,想来无论如何,郡主不敢轻易将姑娘逐出侯府。姑娘好好养伤,等侯爷出来,想必会给姑娘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纵然抬不得侯爷夫人,侧室必不在话下。” “只要我有那一日,必定不会亏待你。”疏影将汤药一饮而尽。 浮月笑着接过空碗,“姑娘饿了吧奴婢去给你备吃的。” “好。”疏影瞧了一眼外头越渐暗下来的天色。 快天黑了离她的曙光到来,应该也不会太远了吧熬了那么久,总有一天,可以出头吧 深吸一口气,疏影扶着床沿起身,勉强走到窗口。外头安静如常,她快速环顾四周,走到琴旁,将琴翻过来,底下竟夹着一张纸条。 趁着浮月还没回来,疏影赶紧取出纸条。打开来,上头只写着“子时,后花园”。快速将纸团丢尽火盆里,疏影觉得视线有些恍惚,许是额头上撞得太厉害。可若自己对自己手下留情,如何能让瞒过赵朔的眼睛赵朔的眼睛,比鹤顶红还毒。 却不知自己的心,何时已变得,比鹤顶红更毒。 浮月进来的时候铺菜,“姑娘怎么起来了赶紧吃吧” 疏影点头一笑,缓步走过去,“浮月,宗祠那里若有消息,你随时报我。” “那是自然的。”浮月含笑,扭头去诧异的发现,火盆里的灰烬。按理说,火盆里的炭灰,不该是如此。应该是纸条之类燃烧,而后留下的痕迹。 但浮月也没有吭声,只是去收拾了一下床铺,拉平床褥,“姑娘放心,宗祠那头,奴婢已经托付几个要好的姐妹盯着,若有风吹草动,姑娘一定第一个知道。” “那便最好。”疏影点头。 浮月犹豫了一下,“姑娘,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问。” “问吧。”疏影轻叹,“除了你,这侯府之内,我也没有更信任的人了。” 浮月抿唇,“姑娘何以肯定,侯爷一定会过来” “侯爷不会不认得我的舞姿,他既然喜欢我,自然对我极为熟悉。所以只要夏雨一出现,他就会心生怀疑,一定会过来看看。因为之前睿王爷来过,所以侯爷更担心睿王爷对我做过了什么,因此临时换人上场献舞。”疏影深吸一口气,“我赌的,便是他的不忍与不舍。事实证明,我赢了。” “可夏雨什么都看见了,姑娘与侯爷当着她”浮月不敢直视疏影的脸,半低着头。这样羞赧之事,她这种未出阁的姑娘,自然不敢坦言。 疏影站起身子,苦笑两声,“夏雨不信邪,不信流言蜚语。没有她亲眼看见的,她都不会轻易相信。只有让她看见,她才会相信我与侯爷是两厢情愿,才会求睿王爷放过我,才能保我不死。” 浮月蹙眉,“可姑娘不是说过,你跟夏雨乃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想来只要你说一声,她是愿意帮你的,何必如此麻烦。” “说的,哪有做的分量重何况,我仗着她对我的内疚,才安排的这些事。若我坦言,那便是我求她,求的次数多了,内疚会逐渐淡去,终究她将不再对我内疚。做给她看,让她自己去求睿王,而我,何曾求过她,何曾让她还过人情。归根究底,她是自愿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她就还是欠了我的。” 浮月颔首,“奴婢明白了。只是她的剑,确实舞得很好。” “是很好,好得会让人好生惦记,至死不忘。”疏影垂眸,眸中神色难辨。可这话,话中有话,寻常人根本听不明白。 “她抢了姑娘的风头。”浮月轻叹。 疏影冷笑,“这风头,不出也罢”横竖以后,她不会再轻易跳舞。否则,她永远都只是个歌舞姬,永远都会烙着卑贱的印记。 因为谢环刚刚册封为郡主,一些事情还亟需处理,今夜刚好去了军中,不在府内。入夜之后,疏影在茶水里下了药,浮月便睡了过去。 子时将近,疏影悄悄的去了后花园。 漆黑的后花园假山丛中,疏影快速隐没身子,视线扫了一眼周围,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身后突然传来冰冷的声音,“来得很及时。” “说吧,什么事。”疏影开口。 假山洞中走出一个黑影,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面容。那人道,“人已经到手,你可安心做你的事。还有那份名单,什么时候给我” 疏影犹豫了片刻,“容我细想两日。” 那人轻哼,“你若不舍,就不必。但你要明白,代价是什么。” “不必与我说代价,名单的事,我总要细细斟酌,若是遗漏,岂非百密一疏”疏影压低了声音。 “好。三日之内,必须交给我。”那人顿了顿,“夏雨那件事,办的极好。东方越开始对她感兴趣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会跟睿王府正面交锋。” “自古红颜祸水,不过是寻常伎俩。”疏影浅浅的吐出一口气。 “也亏你下得了手,只是你如何料定,她会突然改变了想法,不去跳舞反而舞剑”那人疑惑不解的开问。 疏影深吸一口气,身子微微绷紧,话语间似乎带着少许的疼痛,“因为她不是那种中规中矩的人,遇到难处更不会坐以待毙。她压根不会跳舞,所以不会傻得一直舞僵硬到底。可她会舞剑,她的剑,舞得极好。比我更好” “原本只是你丢出去引谢蕴的诱饵,如今怕是会搅浑这京城的一趟浑水。这招的效果,真让人意想不到。”那人冷笑,话语中难掩轻蔑与嘲讽之意。 疏影冷了口吻,“你还有事吗”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牢牢抓住谢蕴,才能巩固你在侯府的地位。”那人靠近她。 疏影嗤冷,“不必你提醒,我心里清楚。” 音落,那人已消失无踪。 疏影快速环顾四周,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名单又是名单 此地不宜久留,疏影悄无声息的走出假山,而后小心的避开府中的巡逻家将,快速的回到流澜阁。却不知身后,还有一双冷夜之眸,死死紧随。宏司协划。 关上房门,浮月怕是要第二天才能醒来。 疏影开始铺纸研墨,可提笔的那一瞬,她迟疑了片刻。指尖微颤,有些不肯落笔。低眉望着铺平的白纸,而后凝着自己手中的笔杆子。 只要落笔,只要落笔,她就会跟过去,划清界限。 可是如玉的手,轻轻颤抖着,她深吸一口气,逐渐红了双眼。下一刻,她快速挥笔,写了一连串的名字。眸若染血,脑子里只剩下冰冷的屠戮与鲜血的颜色。浑浊的,让脑子都乱成一团。 她写得飞速,眼底的光,冰冷狠绝。 收笔的那一瞬,疏影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定定的望着桌案上的名单,无声的笑着。笑着笑着,却落了泪。清泪两行,缓缓而下。 冰凉彻骨,又有谁知 坐了半晌,疏影才将名单收起,小心翼翼的放在琴下夹着。她知道,那个人,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东西取走。所以,她自不必担心。 只是明日谢环就会回来,那么她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谢蕴还跪在宗祠里,自己若是什么都不做,岂非说不过去 浮月还迷迷糊糊的趴在桌案上睡着,疏影回了被窝,安然躺下,权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她要好好想想,明天谢环回来,自己该如何应对 谢环最忌讳的,不就是疏影的出身吗 歌舞姬确实不宜入主宗祠,那么退一步又该如何 不是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吗 疏影的眸子缓缓合上谢环,我们走着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1章 军令状 谢环回来的时候,疏影已经跪在她的房门口很久。 “你来做什么”谢环冷了眉目,也不屑理睬,快步进门。 身后的疏影磕了头,“疏影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郡主的宽宥。只求郡主,饶了小侯爷。再多的惩罚,疏影甘愿领受。” “你是睿王爷留下的,我可不敢拿你怎样。”谢环在门口顿住脚步,冷飕飕的回眸看她,“疏影,明人跟前不说暗话,你想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这镇远侯府,还轮不到蕴儿当家。” 疏影扳直了身子,“疏影知道。” 青玉冷哼。“既然知道,还敢出来丢人现眼你不但丢了睿王府的眼,还丢了我们镇远侯府的脸。如今,还有脸跪在这里,假惺惺的为小侯爷求情侯爷能有今日,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疏影有话想跟郡主说。”她深吸一口气。看上去十分平静,“若郡主觉得不妥,疏影是杀是剐,都绝无怨言。” 青云蹙眉,“郡主,此事不宜再闹大了,流言可畏。” 谢环冷笑,“进来。” 青云颔首,青玉不屑轻嗤,转身跟着谢环进门。宏司住技。 “姑娘起来吧,这毕竟是镇远侯府,睿王爷虽然不曾追究,饶了你的性命。让你留了下来。但睿王府肯宽恕你,不代表咱们郡主也不计较。”青云搀了她起身,“你好自为之吧” “多谢青云姑娘。”疏影施礼,起身朝着屋里走去。 进的门来,疏影毕恭毕敬的行礼,“郡主。” “你们都先出去。”谢环开口。 青云、青玉面面相觑,恭敬退下。 寒意阵阵的屋子里,谢环冷眼望着疏影。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一双梨花带雨的眸子,何其楚楚动人。那张美丽无双的脸上,浮现着最初的纯洁无暇。可谢环是谁纵横沙场多年。岂会为眼前之色所迷 皮囊再好,那也只是个皮囊。底下到底藏着什么心思,又有谁知道呢 这些东西,对谢环而言,还不如手中的剑,来的更真实。 “你想说什么”经过这两日的冷静,谢环已经淡定了下来,心里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恢复镇定的谢环,依旧是那个统帅十数万谢家军的边关守将。 疏影施礼,柔和道,“疏影自知惹下大祸,污了谢家门楣,不敢奢求不敢妄求。但疏影说一句不敬的话,郡主即便终身不嫁。难不成能挑一辈子的谢家重担这谢家这侯府,迟早是要落在侯爷的身上。疏影乃是女流之辈,不懂什么朝政,可我也知道,若没有那份心,无法在朝中立足,侯府早晚是要没落的。” 谢环眯起了眸子,“你错了,就凭你的身份地位,还污不了谢家门楣,你也没有这个资格。何况,侯府以后谁当家做主,也由不得你来插手。这是我们谢家姐弟的事,你一个外人,就不需要操心了。” “我知道,你觉得是我算计了侯爷,才会有了那晚的一幕。敢问郡主一句,这事到底是好是坏”疏影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环蹙眉。 “让侯爷一直单纯下去,一直活在郡主的羽翼之下;或者让侯爷学会自己承担,学着去担当男儿该有的担当。郡主觉得,如何才是最好的”疏影垂眸。 谢环起身,冷笑着绕着疏影走了一圈,“你的意思是,让我答应你,留在蕴儿身边,扶持他独立担当谢家的重担江疏影,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这样的本事又拿什么让我相信,你不是别有目的” 疏影跪下,“疏影对天发誓,不要名不要分,只要能跟侯爷在一起便是。若有朝一日,郡主觉得疏影没有了利用价值,又或者侯爷爱上了别人,疏影可以马上走,绝不会赖着不走。郡主若是不信,疏影可立军令状。生死于手,若违誓言,任尔处置,绝无怨言。” 闻言,谢环没说话,她有她自己的考量。 若是寻常百姓家,不过是个女子罢了若弟弟不成器,大不了就是个纨绔子弟,流连花丛,不思进取而已 可谢蕴不同。 正如疏影所说,谢环到底是个女子,纵然此生不嫁,也无法护谢蕴长久周全。一个人若无法自己成长,永远的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绝非长久之计。 疏影便是抓住了谢环的这样心思,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郡主若是不答应,疏影也可以马上就走。”疏影磕头。 “你为何”谢环凝眉。 疏影深吸一口气,“疏影命薄,出身卑贱。除了这蒲柳之姿,没有半点用处。迎来送往,都是些虚情假意。唯有侯爷,待疏影真心诚意。疏影本是逐水浮萍,何曾得到过人间半点真情。可如今有了侯爷的一片深情,疏影岂能让侯爷失望。” 她垂眸,泪落两行,“说出来,也许郡主不会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侯爷。即便他只是个寻常百姓,疏影也愿意跟着他,无怨无悔。” 谢环轻叹一声,“起来吧” 疏影抬头,“郡主答应了” “让他出来吧你若能做到答应我的事情,好好的让他学习军务,学习如何处理朝政,我便信你。将来我也会给你个交代。”谢环亲口允诺。 疏影喜不自禁,泪流满面,“多谢郡主。” “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食言,别说是蕴儿,便是皇帝来了,我也必教你死无葬身之地。”谢环眸色冷厉。 疏影颔首,“是。” “出去吧”谢环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坐定。 “疏影告退。”疏影施礼退出,快步朝着院门走去,她急赶着去接谢蕴出来。 青云奉茶上前,青玉面色黑沉,“郡主怎么就这样,纵了她长此下去,小妮子怕是要爬上头去。” 青云轻叹,瞧了一眼谢环慢条斯理品茗的姿态,扭头轻斥,“你说的是哪里话,郡主何曾要轻纵她郡主是看在小侯爷的份上,侯爷毕竟是郡主的亲弟弟。姐弟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既然生米都成了熟饭,还抓着不放,怕是要伤了侯爷的心。” “可我瞧着她,就不是个正经的,来日若是带坏了小侯爷,可怎么好”青玉撇撇嘴。 “来日方长,谁知道以后会怎样。”青云轻叹,“先让外头的流言蜚语平静下来再说,这大夏使团即将入京,若是教人听到这些,可不太好。” 青玉点头,“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青云白了她一眼,“你就不能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孰轻孰重” 谢环手中的杯盖轻轻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抬头轻笑,“青云越发的嘴碎,青玉若是肯动脑子,她那心狠手辣的劲,你早就不是对手了。” “郡主”青云面色微红,“郡主惯来会取笑人。” 青玉笑了笑,“青云越发像个老妈子,只不过属下纵然心狠手辣,也全然是为了郡主和镇远侯府。” 谢环点了头,笑而不语。 “但愿她在小侯爷身边,可莫要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才好。”青云不免担虑。 “放在明处,总好过放在暗处。”谢环抿一口茶,神色微恙。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宗祠。 当谢蕴扶着墙,一步一颤的走到疏影跟前时,疏影红了眼眶,低低的唤了一声,“侯爷,你没事吧” 谢蕴笑了笑,“为了你,便是跪在里头,废了这双腿,也是值得。” 疏影泣声上前,“你扶着我,我送你回去。” “我怕压着你。”谢蕴顺手将她揽入怀中,“他们没为难你吧” 疏影摇头,“我很好。” 谢蕴点了头,“那便最好。” 家丁们快速上前,搀起了谢蕴。 疏影的身上一空,定定的望着眼前面色苍白的谢蕴,“侯爷回去后,好好休息。膝盖上拿热毛巾敷一敷,跪了那么久,必定会淤血堵塞经脉。还有,喝点姜汤,更深露重,难免寒气侵体。” 谢蕴含笑看她,“还没嫁给我,就成了管家婆。”他推开身边的奴才,一瘸一拐的走到她跟前,伏在她耳畔低语,“入夜之后,在房里等我,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一怔,他已转身。 望着他被人搀着,一步一顿的往前走,疏影半晌没有回过神。 她便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少年,时不时的回头看她,唇边带着迷人的笑靥。她想着,他应该是满足的,是快乐的。 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什么是爱 什么是喜欢 在她这里,是非对错,爱恨憎恶,还分得清楚吗 入夜之后,他会来找她要带她去哪呢她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疏影前脚回到流澜阁,后脚便有人送了一个木箱子进来。 “姑娘,这是什么”浮月不解。 疏影摇头,“我也不知道。” 打开的那一瞬,浮月欣喜,“侯爷待姑娘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2章 那一夜的焰火 入夜之后,整个流澜阁安安静静的,像极了坐在房中,安静等候的疏影。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道红色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疏影浅笑盈盈。瞬时黯淡了所有烛光。 谢蕴站在门口愣了神。 跟前的疏影,一袭桃红色的嫁衣,衬得她肤若白雪。那张精致的容脸,溢开幸福的笑容,眸色迷离,浅笑这与他对视。 她站起身子,举止优雅的朝着他走过去。 朱钗轻摇,一步一脆响。脂粉淡然,香气杳渺。她如同画中走出来的女子,美艳不可方物,烛光里散着勾魂蚀骨之色,教人难以自拔。 是个男人。怕是都抵不住她这样的魅惑之容。 疏影的确很美,尤其是此时此刻,极度精致的妆容,让她整个人,美得足以教人窒息。 “参见侯爷。”望着魂都被勾去的谢蕴,疏影躬身行礼。 谢蕴这才回过神。欣喜若狂的搀起疏影,“你实在是太美,美得不像人间女子。” 疏影羞赧垂眸,“那侯爷,喜欢吗” “如获至宝。”谢蕴将她揽入怀中,“我都知道了,是你求了姐姐,才让她放了我。傻瓜,不要名不要分,那你要什么” “我只要侯爷的真心,便够了。”她伏在谢蕴怀中,音若黄莺出谷,婉转而清澈。温柔似水的女子。哪个男人不爱,哪个男人能抵御得住,这样的蚀骨**。 温柔乡,英雄冢,自古如是。 谢蕴吻着她的眉心,与她一般身着喜服。大红色的喜服在身,是喜悦,也是一种承诺。拾起她柔荑,紧握在手,谢蕴言辞恳切,双目灼灼若火。“我此身此心皆为你所有,这辈子只爱你一人,你可愿与我白首同心,不负终老” 疏影眸色晶亮,笑得何其绝美,“此生魂梦与君同,定不负相思意。” “跟我走。”谢蕴带着她,从镇远侯府的后门离开,上了马车直接去了护城河边。 漆黑的夜里,护城河边寒意阵阵。谢蕴用温暖的大氅裹着自己与疏影,就这样坐在护城河边。 疏影伏在他怀中,甚是不解,“侯爷,为何要来此” 谢蕴笑着抱紧了她。“那一日姐姐册封,焰火极好。可惜你没看到,反而受了罪。浮月说,你最喜欢看焰火。你等着便是” 她抬眸看他,心里微恙。 其实疏影一点都不喜欢焰火,喜欢焰火的是夏雨。 对于疏影而言,焰火飞上天,瞬时烂漫妖艳,引得万人喝彩。那种状况,像极了她的宿命。艳丽至极之时,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男人垂涎着。可是青楼女子,哪个不是红颜易老,转瞬间命薄如纸都不过一瞬的灿烂,转而走向颓败的凋零。 她不要做那转瞬即逝的焰火,永远都不要。 隔岸焰火,照亮了整个天际。 原本黑暗的世界,瞬间透亮起来。 色彩斑斓的焰火从头顶绽开,若盛世莲花,又似牡丹倾城,美得让人心醉。隔岸的人们,欢呼着,共享这缤纷的美丽。 就好似在欢呼庆祝着,她一步步往前的成功。 谢蕴抱紧了怀中的她,笑问,“如何喜欢吗” 疏影浅笑看他,点了点头,“真好看。” “再好看,也没有你好看。”谢蕴低头吻上她的唇,“虽然姐姐不许我给你名分,但今夜就当是你我的成亲之夜。来日若我能独掌大权,我必风风光光的,许你一场盛世婚礼。如何”上向匠血。 “侯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疏影靠在他怀里,温顺得让人心醉,“只要侯爷不嫌弃疏影出身卑微,疏影此生,生是侯爷的人,死是侯爷的魂。” 谢蕴伸手,捋开她被风吹乱的发髻,愈发将她裹紧,“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头顶上,烟花烂漫,一朵朵的绽放,一朵朵的坠落。 睿王府。 养心阁。 夏雨坐在养心阁高高的假山上,坐在这里,能隐约看见模糊的光亮。好似护城河那边传来的,放烟火的声音。 洛花仰头望着她,“公姑娘,你看什么呢” “看焰火呢”夏雨晃动着双腿,“你不知道,我们代州的焰火才真的好看。那天晚上站在城隍庙,你能看见漫天都是亮光,就跟下雪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好美好美。” “你赶紧下来吧,上面太危险。”洛花撇撇嘴,“下来吧” 夏雨摇头,“让我再看会。” 寻梅蹙眉,“能看见吗听说是在护城河那边,隔得太远。” “能。”夏雨探着脖子拼命的瞅,“可以看见一点点。你们都赶紧去休息吧,别管我了。就这么点地方,还摔不着我。” 寻梅轻叹,瞧了洛花一眼,“随她吧”转身便看见赵朔缓步而来的身影,二话不说便离开了院子。 洛花朝着赵朔行了礼,不放心的瞧了夏雨一眼,也跟着退了下去。 “下来。”赵朔开口。 夏雨瞧了他一眼,“不。” 他蹙眉,“侯府的焰火还没看够” 这话一出口,夏雨心头一窒,抽了抽唇角,这才跳了下来,缓步走到赵朔跟前,“爷,咱以后能不能不提这件事” 赵朔按着太阳穴,“总是不提,怕你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知道,每个人都当我是傻子。寻梅、洛花,看我的时候都带着一种,为我抱不平的眼神。”夏雨就着一旁的大石头坐下,扯了根杂草叼在嘴角,干脆躺下来,翘着二郎腿望着满天繁星,“疏影比我聪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所以就算她真的想跟侯爷在一起,除了身份,她不输给任何一个大家闺秀。” “利用我,是她的不对。可若换位思考,她无依无靠,除了我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利用了。但至少,她没有伤害我。她只是在成全她自己,如此而已。” 到了最后,她说的很轻,也许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压抑。 赵朔坐在她身边,瞧着这位放浪不羁的“夏公子”,突然嗤笑了一声,“你真的觉得,她不会伤害你” “至少不会亲手杀我。”夏雨挑眉。 “如果会呢”他问。 夏雨神情微怔,“那我也会给她机会。” 赵朔蹙眉,“蠢。” “我知道,你没办法理解这种感觉。”夏雨扭头看他,“我把她当姐姐,我们一起长大,她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罪,我一清二楚。她如果觉得是我欠了她的,要回去就是,哪怕是我这条命,我都可以给她。但是我不会允许她,伤害我身边的人。否则,我会跟她拼命。” “拼命,你也未见得拼得过她。”赵朔冷飕飕的摘掉她嘴角的杂草。 夏雨坐起身来,“她了解我,那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她呢再说了,谁规定拼命一定要自己往前冲打不过,还有帮手。笨” 赵朔挑眉,似笑非笑的与她四目相对,“那你知道她多少”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夏雨起身,拍了拍屁股,准备往里走。 腕部被他一把拽住,瞬时将她带进了怀里。赵朔轻叹一声,“傻一点,舒坦一点,傻一点,高兴一点,没关系,爷护着” 她笑着抬头看他,没心没肺的撅着嘴,“爷也可以傻一点,没关系,夏大爷罩着你,保管你叱咤江湖无人能阻。” 他一个脑瓜崩扣下,疼得夏雨龇牙咧嘴,“只知道跟爷贫嘴,有本事刀子往外捅。” “这不当你是自家人”她顿了顿。 赵朔忽然笑了。 这三个字极好,自家人 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辛复说,你的身子已经无恙。” 夏雨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然后呢” 赵朔抱着她回房,“然后爷可以为所欲为。” 还不等夏雨回过神,他已关上了房门,将她放在了床榻之上,欺身压下。她眨了眨眼睛,仲怔的望着身上的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赵朔捧着她的脸,“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夏雨蹙眉,依旧只是盯着他,没有说话。 “或者你现在可以求我,许你一个承诺。”赵朔吻上她的唇,温柔辗转,指尖轻轻的滑落至她的腰间。 “什么都可以吗”她问。 赵朔深吸一口气,轻柔的吻上她雪白的脖颈。他的唇,摩挲着她颈部细腻的肌肤,让她整个人都绷紧,身子跟着轻颤起来。 手,轻轻握住他的胳膊,夏雨咬了唇,“能不能,放了虎子。” 赵朔轻笑,抬头看她,眸中幽邃难辨,“除了这个。” 她撇撇嘴,“除了这个,我也没什么可求你的。” “有。”赵朔捧起她的脸,别有深意的勾唇,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泛着璀璨的琉璃之光。倾城妖娆,眼神竟比女子更甚风情。翩然而下的桃花雨,弥漫在她的世界里,她看见他眼底鲜少可见的温柔,墨色的瞳仁,被她的影子悉数占据。 他说,“陪你回代州。” 她愕然,他已霸道而不容她拒绝的覆上她的唇,抬手间,腰带滑落。他支着身子,深情而肆虐着她的世界。 窒息的感觉,让她整个人开始燃烧。 如玉的胳膊,下意识的攀上他的脖颈,半推半就的回应着属于他的火热。 身上微凉,衣衫滑落。 低眉间,他看见烛光里的女子,面颊浮起一片绯红,艳若桃李,更似满秋红叶。蚀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3章 她疼的时候,她也要让他知道 代州,是一个离开了就很难再回去的地方。她的过去,都在代州,却再也回不到过去。 “爷。”她突然重重喘息,他抬头看她。 夏雨抿唇,“如果有一天。厌倦了,直接告诉我。我这个人没啥大毛病,就是喜欢自己骗自己。所以,好聚好散。” 眸,凝了霜,死死盯着身下的女子,竟有些哭笑不得。 试问谁家女子,会在这种时候,不要承诺,不提要求,却只给对方一句:好聚好散 他望着她,此刻的彼此。坦诚相待,身上不知何时,早已不着片缕。轻柔的吻上她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就扑在她的脖颈处。细语呢喃,充斥着暗哑的嗓音,带着刻骨的**。“好。” 唯有一个字,也只有这个字。 带着他的骄傲,也给了她应有的坚持和尊严。 那一瞬,撕裂般的疼痛,疼得夏雨轻哼了一下。一转头,她便一口咬住了赵朔的手臂,发狠的咬,用力的咬,直咬得鲜血淋漓。 她疼的时候,她也要让他知道。 要疼,就一起疼。 这样才能刻骨,才能感同身受。 他却笑了,任凭手臂上的血不断的往下淌。任凭她咬着不松口。 毕竟是第一次,他也不敢太过肆意妄为。夏雨再怎样,终归是个女子,在这种事情上,到底不如男人的体力和精力。 疼痛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承受。承受着属于他的温柔相待,将这副身子这个人,悉数交到他的手里。 她松了口,唇瓣上染满他的血,满嘴的咸腥味。 有温柔的吻,落在她的喉间。如雪花般轻盈。 有泪,从眼角滑落。 唇角,却不由自主的微微扬起。 她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赵朔的影子在自己的脑海里,逐渐清晰,逐渐占据了一切。 有时候,男女欢好,不需要风花雪月,不需要海誓山盟。 只是你愿意的时候,我也正好愿意。 然后我们刚刚好 就好比我突然想你了,一转身,你就在我身后。没有理由,只是想了,而你恰好就在。如此而已足矣 夏雨实在太困。闭上眼睛,就能睡到大天亮。 怀里的女人,许是一个人自我保护了太久,便是有他在身边,她依旧会将身子逐渐蜷缩成一团。他看着像刺猬一样的女人,竟有些心疼。刺猬,遇见危险的时候,总会将身子蜷缩起来,用满身的刺去保护自己。上向叉号。 这或许,只是她的本能。要改变一个人的本能,似乎是件很难的事。就好像他,一个人活了太久,会逐渐忘了,被人温暖是什么滋味。 他将蜷缩起来的夏雨拽直,而后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只善良而蠢笨的刺猬。她的刺,其实一直都只伤自己,不伤别人。 烛光摇曳,一室春风旖旎。 今年的冬天,似乎冷比往年慢一些。夜,却似乎更短些。 眨眼间,已是黎明。 晨曦的光,稀稀落落的从窗户缝里漏进来,房间紧跟着透亮起来。外头的天气,应该会很好,很适合出去走走。 支着胳膊,望着怀中紧贴着自己的小懒猫,赵朔勾唇。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凝了日月华光,美得让人痴迷。他就这样定定的望着贪睡的小丫头,大拇指的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脸上的肌肤。 睡梦中的她,吧唧着嘴。察觉有异物骚扰,便往被窝底下钻了钻。 他单手便将她揪了出来,还没玩够呢,怎么能溜进去。何况她若溜进去,万一他忍不住,可怎么好 她哼哼唧唧的睁开眼,掌心触及温暖而坚实的胸膛,麦色的肌肤,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愕然抬头,恰好迎上他饶有兴致的眸,“怎么,一觉睡醒就翻脸不认人” 夏雨眨了眨眼睛,突然察觉身上凉飕飕的,身上若磨盘碾压过一般,酸疼至极。脑子里骇然想起昨夜的那些事,唇瓣微抿,她下意识的拿被子裹紧自己,慢慢背过身去。 赵朔快速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与自己赤诚相待。 “或者,爷可以委屈一下,帮你回忆回忆。”他半撑着身子,直接含住了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在耳畔萦绕,“想起来了吗” 心头一窒,夏雨狠狠点头。 他这才餍足的将她捞回怀里,紧贴着自己,严丝合缝。轻叹一声,好似颇为可惜,“看样子,我这好男风的名头,是真真实实的坐实了。” 夏雨蹙眉,“赵老九,吃亏的是我。” 赵朔挑眉看她,好一副嫌弃的表情,“你吃什么亏瞧你那干扁的模样,哪及得上爷的万中之一爷委屈了自己,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老九,你真不要脸。”夏雨撇撇嘴起身。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快速的穿衣,遮蔽她口中的干扁身段。 “不管满意不满意,付钱。”夏雨穿上中衣,摊了掌心在赵朔跟前。 赵朔微怔,“什么钱” 夏雨一本正经道,“爷,逛窑子还得给钱呢,我这可是黄花大闺女,早前大娘说给我招亲还能换不少银子,我都没答应。如今折你手里,你不得给点钱吗” 赵朔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她,“你也算姑娘” “这世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你看我像男人吗”夏雨瞪大眼睛,“废话少说,给钱。”赵老九那么多钱,若不帮他花一些,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赵朔轻笑,突然扣住她的腰肢,直接将她按在床榻上。厚实的胸膛就抵着她的身子,让她动弹不得。 “既然夏姑娘要问本王追要银子,那也好办。爷有的是银子,不如夏姑娘再陪本王一会。若伺候得本王舒服,本王可以答应你,事后拿银子砸死你。”他啃咬着她的脖颈。 夏雨被他撩拨得直痒痒,脖颈处如同有羽毛滑过,逗得她一直笑个不停。 最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便只能求饶。 “爷,你快点拿银子砸死我吧好痒”夏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躺在他身下。 他含着她的唇瓣,声音带着蛊惑的撩人,“爷今日心情好,带你出去走走。” 赵朔今日的心情,似乎真的挺好。这是他头一回,光明正大的带着她走在大街上。在外人看来,两个大男人逛街,委实有些怪异。 坐在茶楼的包间内,推开窗便能看见街面,夏雨惯来喜欢热闹,倒也甚是欢喜。 茶楼对面的店铺正在装修,若夏雨没有记错,原本是个客栈,如今大抵盘给了别人,连匾额都摘了下来。这是主街,能在这儿盘店面的,自然是出手不凡之人。 只是瞧这店面,夏雨总觉得有些熟悉。 尤其是门口那两串大红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好似这场景倒是 “看什么”赵朔抿一口茶,抬头望着略微出神的夏雨。 “你看这两串灯笼,是不是挺好看的”夏雨趴在窗口,扭头望着他。 赵朔瞧了一眼,“你想说什么” “在代州,也就青楼妓馆才这样挂灯笼。”夏雨撇撇嘴,“不知道你们京城,是不是也这样” “或许改明儿,能给你多出一个花满楼来。”赵朔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杯盏。 夏雨轻嗤,“花满楼就是花满楼,在代州府呢,怎么可能搬来这儿。大娘的生意那么好,才不舍得把黄金地段留给别人。” 手中的杯盖轻轻落下,赵朔似笑非笑,“凡事没有绝对。” 闻言,夏雨神情微怔,“你说什么” “没什么,说说罢了。”赵朔呷一口清茶,起身缓步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现在清街了,等使团入宫,就会重新热闹起来。” “你说大夏的使团入宫,公主会出嫁吗”夏雨问。 赵朔摇头,“不会。” 夏雨一笑,“我也觉得不会。公主身体那么弱,若是出嫁,那还得了何况,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妹妹,想必皇上与太后也舍不得。” 墨色的瞳仁里,淌着晦暗不明之光,幽邃而冰凉入骨。 赵朔垂眸,低眉盯着街对面的那个门面,眸光寸寸冷戾。 李焕从外头进来,“爷,有消息了。” 夏雨一怔,却见赵朔幽然转身,一双迷人的桃花眼骇然眯成狭长的缝隙,浑身上下散着教人不敢靠近的寒戾之气。 “如爷所料,不差分毫。”李焕俯首。 短短的八个字,却让赵朔的面色骤然冷到极点。他的手,轻轻抚上窗棂,突然硬生生掰断了窗棂木条,“东方越那头如何” 李焕呼吸一窒,“一路跟回来,想必大部分都已撤回京城。” 赵朔骤然拂袖出门,李焕紧跟而去。 “爷”李焕疾步追上。 “马上去代州,你亲自去,必须要快”赵朔口吻绝冷,面色黑沉至绝。 这一次,怕是真的要出事了。 但愿,还来得及。 夏雨仲怔,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看赵朔方才的神情,想必是出了大事。但他既然避着自己,想必是什么危险之事不便让自己知道。 一回头,她看见有人将一块招牌抬进了那间店面。 那招牌上的字,怎么就那么熟悉呢 “好像在哪见过。”夏雨凝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4章 爷,帮我写三个字 赵朔便这样走了,又留下了夏雨一人。她惯来一个人,所以也不觉得什么,若非发生了大事,赵朔不会这般一语不发的丢下她。 走在不似寻日热闹的大街上,夏雨神使鬼差的走到了那家店铺的门前。 “这儿。是客栈吗”她问。 一边忙碌的客人们,只是瞧了她一眼,而后全然当她是空气。 夏雨撇撇嘴,双手负后,缓步走进去。里头还在装修,一个打扮极为妖艳的女人,正在使唤着人,办这办那的,好不忙碌。 她环顾四周,娇眉微蹙,瞧一眼顶上密布的红线。红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悬着一个铃铛。这是做什么为何这里的装修摆设。如此怪异 “这位公子,这儿还没开始营业,您来早了。”那妖艳的女子,摆动着迷人的腰肢走了过来。 夏雨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她,“这儿干的可不是正经营生,我先来看看。有错吗” 那女子显然一怔,“公子这话可不爱听,什么叫不是正经营生咱们谋生的,不都为了一口气,一条命吗什么正经不正经的。” “我们家亲戚有好几间青楼妓馆,你以为我眼瞎这风格,瞧一眼就知道,是大手笔的买卖。”夏雨佯装老成,别的不在行,这青楼赌坊,她可是常客。什么东西,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原来是同行。”女子冷笑。上向休才。 夏雨摇头,“我们家。可没有这营生。” “那公子来日,可要多照应照应。咱们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女子变脸极快,转瞬便又妖娆轻笑,浅浅行礼。 “你这儿的姑娘,若是一个个都出落得水灵,还用的着小爷照应只怕来日,小爷还得求着你,给找个漂亮姑娘伺候伺候。”夏雨旋身,“弄得很不错。” 女子颔首,“多谢公子赞誉。” “你这儿叫什么”她问。 女子摇头。“暂未想好。” 夏雨心头腹诽:招牌都弄好了,还说未想好,糊弄谁呢脸上,却依旧保持吊儿郎当的模样,“何时开业” “过两日。”女子回答。 “那就提前祝你生意兴旺。”夏雨转身往外走。 “还未请教,公子贵姓。”女子问。 夏雨一顿,“我姓夏。” “夏公子”女子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铃铛,底下的流苏颜色鲜亮,与红线上绑缚的铃铛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个绑着流苏,格外的小巧玲珑,甚是可爱。 “这是作甚”夏雨不解。 女子道,“权当是留个纪念,来日夏公子大驾光临,凭着这个。能给公子优先相待。” 夏雨笑了笑,“你倒会做生意。不知你如何称呼” “众人皆唤我樱娘。”女子施礼。 “好,小爷等你开业再来。”夏雨收下铃铛,再瞧了一眼顶上的红线和铃铛,这才走出门。 身后,樱娘依旧含笑,眸色微冷。抬头看一眼顶上的红线和铃铛,唇边的笑意越发浓烈。清浅的吐出一口气,浓墨重彩的脸上,慢慢漾开一丝诡谲的幽冷。 铃铛 夏雨把玩着铃铛,洛花早已在睿王府的后门等着。 “爷回来了吗”夏雨问。 洛花颔首,“好似不是很高兴。” 夏雨点了头。 “公子,你拿着铃铛作甚”洛花记得上次,她便是送自己一个,难不成这个是送给寻梅的。虽知夏雨是女子,可她还是觉得,称呼夏雨为公子,能让心里舒坦一些。 夏雨自然随她,反正她也不喜欢女儿装。 “人家送的。”夏雨摸着铃铛上的流苏,“洛花,这流苏做的真好看,你会吗” 洛花接过,二人边走边看着。 良久,洛花摇头,“公子,你这哪儿来的这好像不是咱们京城本地产的丝线。我也去绣庄拿过活,但好像没接触过这种丝线。” 夏雨蹙眉,“京城里的东西,不是本地的” “不像。”洛花抿唇,“许是外来的。我没离开过京城,所以知道得不多。” “那是不是什么川绣、湘绣之类的惯用丝线”夏雨问。 洛花摸着上头打得极好的环结,“旁的不太确定,这红线肯定不是。你闻闻,上头还有股味,根本不像咱们寻常用的丝线。” 夏雨自然不懂,她哪里会针黹女红。 不过说起这个结夏雨的指尖轻轻摸着上头的环扣,这结打得可真结实,“你们绣花的,都是怎么打的环扣” 洛花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取出一根丝线,当即打给夏雨看,“环扣分好多种,这个铃铛上的应该是最常见的吉祥结。不过这最后缠着流苏的扣子,我便不懂了。” “这个,我懂。”夏雨蹙眉,“只是好奇怪。” “奇怪什么”洛花问。 夏雨摇头,报之一笑,“没事。”晃了晃手中的铃铛,夏雨心里有些疑惑,却找不到答案。 在书房门外探了探脑袋,里头传来赵朔熟悉的声音,“鬼鬼祟祟作甚,滚进来就是。” 她撇撇嘴,缓步走了进去。 “有事”他将手中的一份书信丢进了火盆,这才抬头看她。 夏雨点了点头,“爷,你能帮我写三个字吗” 赵朔挑眉,“哪三个字” “你帮我写,花满楼。”夏雨抿唇,眸若弯月,笑呵呵的看着他。 “好。”他也不问,“过来。” 研磨,执笔。 他的手裹着她握笔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在白纸上写字。她的手有些颤,许是因为不轻易拿笔,所以她的手很漂亮。不似一般女子,但凡识字,右手的手指必定有少许畸形弯曲。她不拿笔,也不弹琴,是故指节和指腹都没有生硬的茧子。 她的手,是拿来摇色子,出老千的。 所以必须保持极好的灵活性,指尖没有半点倒刺,光滑细腻,修长如玉。 赵朔的掌心温度很高,从她的手背传入,瞬时蔓延至全身。以至于她觉得自己的额上,都微微渗出了薄汗。他的呼吸,就萦绕在她的耳畔,幽幽的攥紧衣领子里头,痒痒的,让她有几分紧张。 夏雨抿唇,面颊微烫。 放下笔的那一瞬,他借势,环住了她的双肩,“为何突然要写这三个字” “怕离乡太久,会忘了。”她搪塞。 他一笑,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与自己四目相对,“真话” 她摇头,“假话。” 赵朔捏了一把她柔嫩的面颊,“蠢。” “你不信”夏雨挑眉。 赵朔缓步朝着窗口的棋盘走去,“信。” “那你不问”她蹙眉跟过去。 “你都说了,是假话,那我还问什么”赵朔坐定,瞧一眼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也不屑去看她一眼,“你不愿说便罢,爷是好人,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她撇撇嘴,“说的比唱的好听。”盯着跟前的黑子,夏雨忽然来了兴致,“爷,不如你教我下棋吧” 他一怔,“想学” 夏雨点头,“嗯。” 赵朔觉得,自己这辈子最最后悔的事,是教一个完全没有天分,且没有半点棋品的无赖下棋。于是乎,从此以后,她有事没事往他的书房跑。 里头总能传出夏雨的疾呼。 “赵老九,说好让我十个子的,你怎么又不守信用” “” “赵老九,这一块是我的,不许吃这一块。” “” “等一下,你的棋子拿回去,我不走这儿了,我换个地方走走。” “” “赵老九,你怎么又赢了再来再来一盘,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 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温暖的芙蓉池。 你能想象,高高在上的睿王爷,与自家内侍在水中玩憋气,是什么画面吗两个人蹲在水底,大眼瞪小眼,各自掐着对方的口鼻。细微的水泡咕咚咕咚的往上冒,愣是谁都不肯先撒手。 夏雨的水性,是虎子教的,竟比不上赵朔。 最后,还是赵朔直接将她捞出了水底,就像初遇时那般。 水面翻开巨大的水花,夏雨许是呛着水,猛咳了几声,快速环住赵朔的脖颈。脊背贴在池壁上,水波荡漾,入目皆是氤氲白雾。白雾中,那个绝世的男子近在咫尺。 他的手紧紧扣着她的腰肢,居高临下的俯睨着怀中的女子。 湿漉漉的发,贴在脸上。水珠子沿着脸颊不断滚落,在她的睫毛上,凝出了迷人的眩光。 他低头,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唇。 谁也不说话,只是交付了彼此。 上次在这里,他本就是强忍着,而这一次,就当是弥补。单薄的衣裳早已被浸湿,如今越发的撩人心魄。身子紧密相贴,熨烫着属于彼此的温度。 夏雨的手,攀上他的脊背,任凭他的肆虐与横冲直撞。水光潋滟,正当时。 直到他罢了手,她才无力的软瘫在他怀中,被他抱着走向软榻。 温暖的浴池,温度恰好。 他躺在软榻上,她窝在他怀里,少了平素的聒噪,安静至极。 良久,她缓过神来,才爬上他的身子,低声轻语,“爷,李焕去哪了” 闻言,赵朔嫌弃的瞧了她一眼,“想他了” 夏雨撇撇嘴,“是啊是啊,想死了。赶紧把李狗腿还给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李什么”赵朔蹙眉看她,“李狗腿” “我”她顿了顿,翻个白眼,“这话是爷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去了代州。”赵朔凝着她,突然开口。 夏雨愕然,“去代州做什么” 赵朔眸色微恙,伸手将她抬起的脑门摁在自己的胸口,冷了双目。齿缝里,只有冰冷的两个字,“保命” 保命 保谁的命 什么人的命,要李焕亲自去李焕可是赵朔身边的心腹,最贴心的人,能出动李焕去保护的,想必绝非寻常人。 也不知为何,夏雨忽然不敢问下去,心里隐隐有些难掩的不安。一种,无可言说的惶然。 他将她脑门摁在自己的怀里,她只能听见属于他的心跳声,从容有序,不为任何事任何人,而错乱过半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5章 无一活口 为钻石过1600加更 虽说是保命,可这世上有些人的命,纵然你有心,但老天爷若要收回,谁来也没用。 冰冷的剑,划过咽喉之时。滚烫的鲜血伴随着冰凉尸体,一起落地。黎明前夕的黑暗,最让人觉得寒意阵阵,像极了来自九幽地狱的阴风。 浓郁的血腥味在楼子里蔓延开来,黑衣蒙面,满是鲜血的剑垂落着。嫣红的血,沿着剑刃快速滑落,悄无声息的落地。 锐利的眸子,快速扫过四周的一切。 十数名黑影快速聚拢,“首领。” “都死了吗”为首的问。 “是”众人异口同声。 为首的深吸一口气,“当年亲眼看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如今可都清理干净了” “名单之上。无一活口。”这就是答复。 “很好。”为首的快速退了出来,继而是马车快速离开的声音。 火油被泼得到处都是,一根火折子丢进去,瞬时燃起了熊熊烈火。昏暗的世界,顷刻间被照得透亮,宛若白昼。刺目惊心。哔哔啵啵的声响,伴随着大火过后的房梁倾塌,这座充满了笙歌乐舞的人间天堂,转瞬间成了世人现在的炼狱所在。 百姓们慌乱的去救火,可是火油燃烧下的花楼,被水一泼,越发烧得兴旺。好似不将这一切都吞没干净,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 等到了中午时分,大火被完全扑灭。 “知府大人。”衙役上前,“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 “为何突发大火,可有人逃生”梁安邦忙问。 衙役垂眸,一个个都没再说话。 捕头从废墟里走出来,“迄今为止。已经找到了一百三十具尸体。都烧得缩成一团,根本无法分辨谁是谁。” 师爷道,“大人,不如书信一封先让公子拿个主意吧公子毕竟在京为官,若是上头怪罪下来,也能帮这大人说几句公道话。” 梁安邦摇头,“此事发生在本官管辖范围之内,实属本官失职。若是告知以儒,来日追究起来,免不得要牵连他。在京为官,尤为艰难。不必了清点一下尸首。先把死者的名单列出来。” “前不久卑职奉大人之名,刚刚清点过代州府内各青楼妓馆的人头数和入籍名单,倒是不难。”捕头回答,转而朝着师爷道,“那名册是在师爷处吧” 师爷点头,“都在。只不过”他犹豫了一下。 梁安邦蹙眉,“只不过什么” 师爷道,“回大人的话,只不过我记得当时花满楼的名单上,算上龟公丫鬟,似乎没有那么多人。这一百三十人,未免太多了些。” “什么”梁安邦心惊,“难不成还烧死了别人仔细盘查,一具尸体都不要落下。” 捕头抱拳。“是。” 梁安邦面色凝重,“一百多条人命。我代州府何曾出过这样的事,如今不得不上报朝廷。没能及时遏制这样惨烈的事情,到底是本官失职了。”他轻叹一声,脚下踩到了一块木板,下意识的蹲下身子,以手拂去上头的炭灰。 唯见:花满二字。 春花花开花满楼,暖夜夜暖夜笙箫。 可惜,都没了。 可怜,如花似玉。 终归,不得善终。 哒哒的马蹄声,没能换回那些人的命。李焕站在废墟之前,终归只剩下一声轻叹。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不眠不休,还是来不及。 这可如何是好 一夜之间,全死了。 代州府,最繁华的青楼妓馆,一夜之间荡然无存。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到会有今日原本与人欢笑的地方,如今只剩下被人看笑话的份。 大夏的使团,终于抵达了京城之外。 皇帝赵禄,携文武大臣在宫门口相迎。极尽隆重,却又不失主家气派,天朝威仪。 来的是夏王最宠爱的七皇子元灏,左相赫里。 使团经过街口的时候,那浩浩荡荡的仪仗队,让夏雨目瞪口呆。代州临近乌托国,但远离大夏,却没想到,她没能见到乌托国的军人,反而先见到了大夏的军队。 夏雨趴在茶馆的窗口兴奋的往下瞅,“快看,听说来的是大夏的七皇子,还有丞相。你们说,大夏的人,和咱们大燕的人,有什么不同”上反以弟。 洛花一笑,“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有什么不同就是头发卷点,人长得壮点。” “长得跟蛮牛一样,其他倒是没什么区别。”夏雨点头。 寻梅道,“大夏以放牧为主,开国先祖乃是马背上得天下。是故大夏之人,一个个都是骑马了得。他们的骑兵,才是最精锐的。” 夏雨蹙眉,“马背上难怪一个个的胳膊都有我腿那么粗。” “那是自然的。”寻梅道,“粗蛮之人,怎比得上我大燕朝的礼仪之邦。” “粗蛮之人”夏雨摇头,“也许跟咱们江湖中人,更接近一些。不拘小节,豪气干云。” 寻梅轻笑,“少主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三人望着底下的人潮涌动,庆幸夏雨找了这个地方,免去了人挤人的痛苦。浩浩荡荡的使团队伍,声势浩大的走在长街上,格外的引人注目。 蓦地,寻梅瞳仁微缩,似乎觉察到什么不对劲。抬眼便看见对面的酒楼中,有个人头戴斗笠之人,扬唇冷笑,那笑诡谲至绝。 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里不太安全。 “少主,咱们赶紧回去吧。”寻梅道, 夏雨愕然,“怎么了还没看到七皇子和大夏国的丞相,就这样走了,岂非可惜” 寻梅抬眸再去看对面的窗户,戴斗笠之人早已不见踪迹。 心头咯噔一声,“少主,此地不宜久留,回去吧” “发生何事”夏雨点头,“洛花,咱们走。” 既然寻梅这样说,夏雨便信她。寻梅不会害她,之人是为了她着想。这大街上那么多人,难免有些变数也是有的。所以夏雨赶紧带着洛花往楼下走。 可到了门口,人太多,一下子又给挤回来。 好不容易挤出了茶楼的大门,便听得外头在哄喊,“看,七皇子来了。” 七皇子 夏雨踮起脚尖想要看一眼,便是那一刻,寻梅骇然心惊,“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被挤到一旁的寻梅,一个飞身直接扑在了夏雨的身上。耳畔瞬时想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一支支燃火的羽箭从四面八方的屋顶上,铺天盖地而下。 百姓开始逃散,尖叫声,爆炸声,胶着成一片。 寻梅死死压着身下的夏雨,爆炸过后的木碎悉数落在她身上。听得爆炸声过去,夏雨快速翻身,“寻梅寻梅你怎样” 鲜血从寻梅的脊背处涌出,背上鲜血淋漓。 “没事,我撑得住。”寻梅咬牙。 夏雨快速环顾四周,街面上一片狼藉,百姓伤的伤,死的死。火星四溅,街面上到处都是正在燃烧的火羽箭,“洛花” 方才爆炸的时候,洛花被挤回了茶楼,此刻慌忙跑出来,“公子我没事,你们怎么样” “马上回去,这里不能待。”夏雨背上寻梅,“寻梅,你撑着,我们马上回睿王府。” 寻梅点了点头,面色惨白如纸。 大批黑衣人蜂拥而至,直扑使团而去。她想背着寻梅过去,根本不可能。可倒退,也是黑衣人。这些人要对付大夏使团,却不顾这些老百姓的生死,毅然决然的当街杀人。 地上,到处都是断臂残肢,以及满身鲜血的老百姓。 哀嚎不能换来分毫怜悯,紧接而至的依旧是屠戮。 “公子,出不去了。”洛花急得直掉眼泪。 夏雨急得直跺脚,背着寻梅又使不用她那半吊子的轻功,这可如何是好 “少主,你看那箭上有字。”寻梅奄奄一息,“好像是睿。” 睿 “睿王府的睿吗”夏雨问。 寻梅点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赵老九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夏雨咬牙,街面上打成一片,黑衣人和宫中的御林军不断厮杀,并且杀了不少大夏的人。御林军未能及时增援,黑衣人却各个训练有素,砍瓜切菜般的下手无情,而后直扑向七皇子的轿辇。 背上的寻梅,呼吸声有些紊乱。心头一惊,夏雨把心一横。如果她连背上的寻梅都救不了,还管那么多的阴谋诡计作甚 睿就睿吧,现在最关键的是让寻梅得到医治。 “洛花,你回茶楼躲着。”夏雨银牙一咬,“寻梅,你抱紧我,我们冲过去。” 寻梅摇头,“少主别冒险,刀剑无情,再等等吧我撑得住” “废什么话,我是少主,我说了算。”夏雨瞧了洛花一眼,“进去。” “公子”洛花心惊。 “我顾不了你。”夏雨道。 洛花点了点头,重新踏入茶楼,眸子噙泪,“小心点。” 心头数了一二三,夏雨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运气不错,那么这一次,再赌一赌也无妨。横竖,她都赌了那么多年,未见得是输。 脚下飞速,她背着寻梅快速穿梭在刀光剑影中,还要时不时避开乱飞的火羽箭。她的武功不高,可是下盘极稳。她几乎是憋着一口气,快速的穿越。 蓦地,两支冷箭迎面而来。 “少主,我帮你。”寻梅一咬牙,硬生生抓住了一支箭。 夏雨身子一撇,一口咬住了箭身,脸颊上被生生划开一道口子。血,瞬时流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6章 我在 将箭吐在地上,夏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阴暗巷子口的那名戴斗笠之人。 “寻梅”她喊了一声。 寻梅低咽,“我没事。” 夏雨还想往前跑,可是竟有黑衣人朝她扑来。许是见她救人,所以不愿放过无辜之人。夏雨心惊,慌忙避开对方的剑。可下一剑,已然直至咽喉。 “少主”寻梅想出手,奈何力不从心。失血过多,让寻梅整个人都凉透了,神情恍惚得根本分辨不清对方的招数。 夏雨身子一晃,一脚将地上的杂物踹过去,快速将寻梅放到一旁,“没事的,放心。” 下一刻,冷剑直指,夏雨身子一撇,一个凌空翻已经重新落回街面。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她喝一壶的。可也不知道为何,出手的时候,夏雨总觉得体内憋着一股气。 一股莫名的气,快速在体内游走,开始慢慢的操纵她的手脚。 渐渐的,她竟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不听使唤。而且越来越不像自己原本的招数,掌心的力量突然凝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捏住了对方的咽喉,轻而易举的掐断了对方的咽喉。 鲜血,滴落在手背上的瞬间,夏雨自己都吓了一跳。 身子紧跟着颤抖起来,她杀人了 这双手,何时变得这般厉害 她觉得自己压根没有清醒,浑浑噩噩之中,已经杀了一个黑衣人。 寻梅瞪大了眼睛,眸子又惊又喜。可渐渐的,唇边的笑意消失了。寻梅突然竭力大喊,“少主,别少人了,快回来。不然,你会着火入魔的。” 夏雨心惊,右手骤然剧颤,根本不听使唤。五指张开,仿佛有股力量要破体而出。诡异的力量悉数凝聚在她的右手,仿佛身体充满了不安分的强大力量,若是不发作出来。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脉都会爆裂。 左手死死按住了右手,可眼见着一名黑衣人惨死,周旁的几名黑衣人瞬时扑了上来。 右手,骤然不受控制。 满是戾气的掌风,快速划过身旁。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里会有这么可怕的力量。因为她从未见过,身着黑衣的黑寡妇,杀人时是何等的从容不迫、何等的绝杀无情。 阴蚀**出手,死无全尸。 眼前的黑衣人,身子都被炸裂开来,断臂残肢,死状惨烈无比。 “少主”寻梅竭力惊呼。 哒哒的马蹄声,不断而来。那是增援的御林军,赶来清剿逆贼的声音。 夏雨一扭头。便看见巷口那名几欲离去的斗笠男子。脚下突然生风,那速度快如鬼魅。她根本无法控制身体里的力量,宛若幽灵般疾驰飘过去。 五指伸开,若魔爪一般直取那人咽喉。 “少主”寻梅一口鲜血喷出,却根本无法阻止夏雨。上农阵扛。 再这样下去,杀人,会上瘾。 “丫头”一声喝,夏雨愕然扭头,胳膊还笔直抬着,视线在触及马背上翻身而下的赵朔时,顿时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地。 斗笠男子快速隐没在巷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上有旨,谋逆作乱者,杀无赦”统领郭胜一声吼,御林军蜂拥而上,清剿作乱的黑衣人。血洗十里长街,以至尸横遍地。 赵朔将夏雨打横抱起,眉目愠色,一身冷戾之气,教人不寒而栗,“丫头丫头” 见夏雨没反应,赵朔二话不说将夏雨抱起,一眼便看见匍匐在地的寻梅。 寻梅重重喘气,“少主,许是着火入魔,她控制不住自己,根本不懂使用内力。快救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朔冷睨身边的内侍,“送她回去救治。”顾自将夏雨抱上马背,快速策马而去。 快马疾奔睿王府。 叶尔瑜听得长街上发生了暴乱,正欲出门去将军府探探消息。可谁知,竟与赵朔打了个照面。赵朔怀中,正抱着浑身染血的夏雨。 夏雨昏迷着,似乎伤得不轻。 “王爷”叶尔瑜正欲行礼,赵朔却直接越过她,跨入了府门。视而不见之态,宛若叶尔瑜不过是一堆空气罢了。 叶尔瑜僵直了身子,狠狠转身,盯着赵朔片刻不停留的背影。眸色怨毒,纵咬牙切齿,又能如何 杏儿道,“小姐放心,这王爷不过是贪新鲜,等到新鲜劲过去了,谁知道他是什么下场。后院的那些面首,可都俏得狠,哪个不比夏雨强上百倍。如今又是怎样还不是一个个的独守空房等到王爷兴趣淡了,也就无趣了。自然会回到小姐的身边,会觉得小姐才是最好的。” “只怕有夏雨一日,王爷永远都不会拿正眼瞧我。”叶尔瑜切齿,“夏雨到底有什么好的好得能让他,忘了当初与我姐姐的情义。我这张脸,虽说与姐姐没有十分相似,可也有七分想像,为何他会变得如此绝情” 杏儿蹙眉,“许是王爷怕触景生情” 叶尔瑜摇头,“若是如此多情,为何连半点温情都不愿流露哪怕只是施舍也好,可你看看我入府至今,王爷的眼睛里,可曾有过半点温柔” “这”杏儿不解,“小姐,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王爷当年为了大小姐,可是险些连命都搭上。与如今的肃国公一战,何其凶险。怎么现在会如此薄情” “夏雨”叶尔瑜冰冷的喊出这两个字,“若不是她,王爷岂会变成这样。” 杏儿点头,“小姐方才没看见吗那小子浑身是血,许是在长街上,遭了鱼池之殃。如此正好,要是她永远都好不了,那咱们不就省心了吗何况这伤,与小姐没有半点关系。” 叶尔瑜冷笑,“这么死,不是便宜她了吗” “只不过,王爷的药,都由辛复经手,旁人碰不得,这可如何是好”杏儿有些疑虑。 “能吃的,又不是只有药。”叶尔瑜眯起危险的眸子,唇边溢开冰凉的笑靥。 杏儿颔首,“小姐所言极是。” 要一个人死,有的是办法。 养心阁内,夏雨依旧双眸紧闭,丝毫没有要醒转的样子。下颚紧咬,身子绷得生紧,状态尤为诡异。这副模样,赵朔从未见过。 辛复把了脉,面色微沉,“王爷不必担心,她确实有些着火入魔。所幸她根本不会使用体内的内劲,而且早前就有一股外来之气存留体内,尚未完全清除。如今两股力量较劲,反而让她利用原有的力量,祛除了外来的那股力量,自救了一回。这丫头果然是福大命大之人,这样的机会是少之又少,偏偏让她做到了,真是福泽深厚之人,自有上天庇佑。” “那她现在如何”赵朔坐在床沿,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辛复笑了笑,“她用力过度,需要一段时间慢慢的调回内息。王爷放心就是,她本身愈合能力就超乎常人,这点伤对她而言,养养就好。只不过体内真气损耗过大,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补得回来的。好生静养着,就没什么大碍。” 赵朔点了头,也不说话,面部表情依旧僵冷无温。 策马而来,乍见她当街杀人,给他的那种震撼,确实有些太过。尤其她回头看他时,那种陌生的眼神,冷冽得让人愤怒。 辛复下去开药,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床榻上的夏雨,面色忽白忽红,教人担心不已。 这丫头,惯来爱凑热闹,哪儿热闹往哪儿走,一刻也不安生。 赵朔忽然在想,若是今日自己带着她出门,也许不会有这样的后果。他想着,若夏雨着火入魔,那又会是什么场景着火入魔,带着无人能敌的阴蚀**内力,瞬间爆发出来。 当年的瑶姬便是如此的肆无忌惮,那么夏雨以后,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睡梦中,夏雨看见满目的鲜血。嫣红得如同晚霞般的艳烈,刺痛了她的双目。哀嚎遍地,浮尸遍野,她看见自己就站在花满楼里,看见爹娘浑身是血的爬到自己脚下,看见阿妙娘哭着喊着,让她救命。 所有人都用满是鲜血的手,死死拽着她的裤腿,求她让她们活下去。 她喊着:爹娘大娘二娘三娘 可双腿就像生了根一般,无法动弹。 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眸,眼睁睁看着她们在她跟前变成了累累白骨,风一吹,什么都散了。 花满楼的灯,瞬时全部熄灭,世界一下子黯淡下来。 有马蹄声哒哒的响着,踏碎了所有的死气沉沉,有微光从前面漏进来,她看见赵朔策马而来,朝她伸出了手。 “赵老九”她一声喊,忽然从床榻上弹坐了起来。 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却又一双手瞬时将她抱紧,继而是他分外微凉的声音,“我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7章 谁是渔翁? 夏雨仲怔,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想起来要回他一个拥抱。伸手抱住他,笑得有些没心没肺,“赵老九,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见你的时候,你总会出现。” 赵朔蹙眉,“有爷这般风华绝代的蛔虫吗” 她抱紧了他,“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没事就好。”赵朔松了手,“我必须赶回去,好生养着,我会让人来照顾你。” “寻梅怎样还有洛花为何阿奴不在”她问。 赵朔蹙眉,“阿奴去保护七皇子。”他起身,神色冷冽,这次真的是他大意。以为有寻梅在她身边,也就不需要太操心。谁知道会来这么一出。 阿奴是罪奴中最好的暗卫,不管做什么事,都不问情由只听命令,所以让阿奴去保护七皇子元灏,是最好的选择。 暗卫皆各司其职,各擅其长。而有些暗卫是不便露面的。 每个府都悄无声息的豢养着属于自己的隐蔽力量,称之为暗卫。暗卫的存在,是一种情报网的构建,也是一种厉害关系的牵扯。精锐的暗卫早已摆脱了阴暗的世界,从黑暗处走出去,直接穿插在主人们想要入侵的领域,称之为细作。 中等暗卫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执行着暗杀与染血的任务。 低等暗卫则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在关键时候,就是炮灰,就是与主人共存亡的存在。 并非每个细作都会绝妙高深的武功,他们的存在,仅仅只是因为被环境需要。 “七皇子”夏雨撑起身子。“从交战开始,就没见他们出过马车。” “因为人早就不在车上,为以防万一,早已由宫中内侍悄悄转移。使团途径主街,但七皇子和大夏朝丞相的马车,早已经过侧街,抵达了皇宫外,完成了与我大燕的接洽仪式。”赵朔的指尖,轻柔地拂过她脸上的血痕。不久之前,这里剑刃划开了皮肉,如今正在急速愈合。 脸上的皮肉细嫩。不比身上的肌肤,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 只不过,看这丫头大大咧咧的性子,什么破相不破相的,只怕也不会太在乎。 “很丑”她问。 赵朔眉头微蹙,“很特别。” 夏雨撇撇嘴,“废话。” “好好待着,不许乱跑。”赵朔想起了她当街发疯的模样,许是心有余悸,又或是别有所思。一双桃花眸微微眯起,似锐利的刀刃,几欲剖开她的身子,想知道在她的身体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好。”她点头一笑,也不多问。 有些事赵朔就算知道。怕也不会如实相告。 赵朔快步出门,并不曾回头看她一眼。及至门外院中,辛复早已在外候着,这才快速上前。赵朔冷眸锐利,一身阴戾之气教人不敢轻易靠近,“你实话实说,她这一身内力若全数使出,会有什么后果” 辛复轻叹一声,“会有两种后果。一则身体承受不住,筋脉爆裂而死,死状凄惨无比。二则神魂皆失,走火入魔。她这一身的内劲阴毒狠辣至绝,加之走火入魔的力道,只怕天下间再也无人可控制得了。不过很庆幸的是,她自身的愈合能力奇快,如此便可侥幸的避开走火入魔的境地。所以这一次,她才能全身而退,未伤及自身,也未祸及他人。” “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你想个法子,看如何能封了她体内的内力。不然,早晚要闯出祸来。”赵朔言语冰冷,冷然剜了辛复一眼。 辛复颔首,“老夫这就去想办法。” 长街上的乱局还需要休整,赵朔肩上的胆子还重的很,哪有时间继续耽搁下去。夏雨撑起身子,紧捂着生疼的胸口,扶着门框站在门口。 辛复转头便瞧见了夏雨,慌忙上前,“你怎么起来了赶紧去歇着。” “辛伯伯,我刚才杀人了。”夏雨神情微恙。 辛复微怔,“傻姑娘,那不是你的本心。” “我不想杀人。”夏雨深吸一口气,“海叔说过,杀人这种事,会上瘾。所以无论如何,这辈子都别开杀戒。杀戒一开,万孽难赎。” “可若是危及性命,难道还不能自保吗”辛复轻叹,“别想了。” “寻梅说,那箭上有睿王府的睿字,所以我就着急了些。”夏雨抿唇,“可我知道,就算刻满了睿王府,刻上赵老九的名字,这件事也不可能摊到赵老九的头上。” 辛复蹙眉,“你是说,箭上有字是睿王府的睿字” 夏雨点头,“寻梅是这么说的。” “这么说,是有人要栽赃给睿王府。”辛复眉目微怔,“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光天化日栽赃睿王府,简直是找死。保不齐便是那肃国公府,十有**的不甘心所为。” 听得这话,夏雨眉头微蹙,“你说什么” 辛复不解,“什么” “你说是肃国公府”夏雨垂眸。 “除了东方越还能有谁这些年,咱们睿王府与东方越结下的梁子还少吗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算下来,哪里都有东方越插一脚。”辛复愤愤不平。 夏雨摇头,“东方旭阴狠毒辣,东方越自己差不到哪儿去,我不信东方越会这么傻,栽赃嫁祸也是如此的拙劣。” 辛复愕然,“你的意思是” “所有人看见睿字,都会以为是东方越的栽赃嫁祸。你说,你若是东方越,会怎么做”夏雨问。 辛复道,“那便咬死不放。已然背上了嫁祸之名,干脆让睿王府将这罪名坐实。” 夏雨点头,“若你是天下人,又会怎么想” “东方越栽赃嫁祸,睿王府若是不反抗,那便是默认。唯有反击,才算是正途。”辛复这话刚一出口,忽然自己都愣住了,“这一来二去的,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好似有种鹬蚌相争之势” 夏雨报之一笑,转身朝着床榻走去,“你说呢” “诶,你这丫头”辛复面色一僵,却是无奈的摇头。 重新躺会床榻上,夏雨扭头望着辛复,“辛伯伯,寻梅怎样了” 辛复摇头,“伤得不轻,炸伤面太大,血肉模糊。所幸无伤性命,只需割去腐肉,上我这特制的金疮药,好生养着,便无大碍。洛花照看着呢,你放心就是。” “可恨那些人,比盗匪还要可恶街上那么多人,死的都是无辜百姓。说炸就炸了,一点都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夏雨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寻梅,那么此刻血肉模糊的,就该是我了。” “利益熏心,除了自己,别人的命哪里还是命。”辛复为夏雨叩脉,“脉象沉稳,身子恢复的很快。你记得近期必须保持心情平静,莫要情绪激动,否则容易被自身内劲反伤。如今内息平和,慢慢的导气归元,便可恢复如初,但不可大意,明白吗” 夏雨点了点头,“我记得。”她咧嘴一笑,“可不敢再发疯,不然赵老九该把我关进笼子里了。”上农尽才。 “他可舍不得。”辛复起身,“待会我让洛花把药送来,我去看看寻梅。” “记得下手轻点。”夏雨面色微紧,“她可不像我,能恢复得那么快。” “顾好你自己吧”辛复摇着头离开。 夏雨撇撇嘴,躺着床榻上,双目瞪得斗大。那个戴斗笠的男子,似乎有些熟悉。尤其那身段,身上透出的那股子气,总觉得有那么几分像他。 可是,这不可能。 她明明亲眼看见他但为何她出手时,他竟没有半点还手之意这又是为何是料定了她不会伤他,还是料定她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施展武功反抗 夏雨没想明白,也想不明白。 一个斗笠,遮去了所有的真相。 猜不透,也想不透。 但今日之事,只怕背后之人觉得泛泛之辈,能弄出这样大的场面,而且还摆明了要让睿王府和东方越相斗。那么赵老九和东方越若是两败俱伤,又会便宜了谁呢 夏雨咬着唇,赵老九应该会有所察觉吧 赵朔回到长街之时,郭胜擒住了最后一名黑衣人,可还不待他下命令将其送入宫禁受审,黑衣人已经咬破了齿缝里的毒,自尽身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8章 一支箭 “王爷,无一活口。”郭胜长叹一声,“都是齿间藏毒,行动如此严密,只怕不是寻常人。”语罢,他将手中的箭递给赵朔。“想来王爷有麻烦了。” 赵朔环顾四周,锐利的眸子寸寸冰冷,“何止是本王有麻烦。” 郭胜一怔,“王爷这是何意” “轻点死伤人数,着京兆府安抚百姓。本王先行回宫,这里交给你。”赵朔翻身上马。 郭胜颔首,“是。” 马蹄声声,大燕朝风雨飘摇。 金銮殿。 七皇子元灏,与大夏朝的左相赫里趾高气扬的站在殿内。 元灏轻蔑冷笑,“想不到大燕朝是如此欢迎我等,刚刚入城,就已经血雨满天。真是好生热闹。” 赵禄坐在龙椅之上,有些如坐针毡,扭头去看底下的梁以儒。梁以儒随之一笑,也不作声。 “有心人做有心事,七皇子如今不是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吗若是我大燕朝真的要对你们不利,你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东方越冷笑。 “想必这位就是肃国公吧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们的刻意为之”左相赫里可不是善茬。 东方越嗤冷,“孰是孰非,各自心中有数。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但愿肃国公能查清楚,否则我们这大夏的使团,真的要将脑袋提在裤腰带上了。”元灏冷嘲热讽,“大燕朝素来以礼仪之邦自居,如今看来也不外如是。见面不如耳闻,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梁以儒轻笑,“七皇子与丞相大人真乃睿智之人,刚刚入城,就已经知道摄政王府该为肃国公府之事。实在是有心了。咱们这一殿为臣的,可是谁都没有开口提过呢” 闻言,元灏与赫里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梁少傅这是什么意思”东方越冷问。 梁以儒笑道,“无尔,不过是一句戏言,说说罢了,缓解缓解气氛。肃国公若是觉得有冒犯之处,望乞原谅,下不为例。” “你”东方越切齿。 “既然人都没事,还争什么”赵朔从殿外快速走进来。百官皆俯首,不敢高语。躬身向赵禄行了礼,赵禄如释重负的吐一口气,便听得赵朔道,“皇上,微臣来向皇上复命。一概逆贼皆已当场伏诛,请皇上放心。” 赵禄点头,“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赵朔摇头,“逆贼皆为死士,拒不吐露分毫,故而暂时无从查起。” “想不到堂堂大燕,连几个毛贼都查不出来龙去脉,真是好笑。”元灏冷笑着。“打量着来日杀上金銮殿,诸位还不知道” “这就不必七皇子担心了,这到底是大燕的天下,还轮不到大夏的皇子来置喙。若七皇子真想插一手,不如”赵朔扭头,笑得何其邪魅。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若下了一场美丽的桃花雨。可这桃花雨有毒,滴滴淬人心,教人沾不得碰不得。 元灏切齿,“你这话什么意思” “哪日你尊我们皇上一声父皇,说不定皇上一高兴,还能让你在大燕朝,留有一席之地。”赵朔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单手支额瞧着他。那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委实能将人气得半死。 赫里冷然,“我们七皇子,怎么可能尊你们的皇帝为父简直岂有此理。如此羞辱异邦使臣,还算什么礼仪之邦大夏诚意万分,特派我等前来议和,没想到你们的王爷,竟然是这样的态度。这大燕的朝臣,竟一个个如此懦弱无能,简直是” “想必是左相和七皇子误会了。”梁以儒不紧不慢的上前,“王爷的意思是,若大夏对我大燕称臣,可缔结父子盟约。岂非更好” 父国子国,虽为君臣,却胜过君臣。 “你”赫里愣住。 元灏冷笑,“我看今日之事颇多蹊跷,还是暂且搁置一边,莫作论处。等到何时查清楚了贼人的来龙去脉,再来与贵国商议谈和之事,更为妥当。” 赵禄道,“驿馆皆准备妥当,使团悉数安排在驿馆居住。尔等放心,此事有其一绝不会有其二。这件事,朕会派人详查,等到水落石出,一定给二位给大夏一个交代。在此期间,二位可领略大燕的风土人情,如何” 听得这话,元灏与赫里对视一眼,躬身朝着皇帝行了礼。上农庄号。 箭上之字,很快会传遍朝臣的耳朵里,赵朔心知肚明,有些事就算是假的,说的人多了也会变成真的。 “皇上,微臣有话说。”赵朔上前一步。 “皇叔还有和话说”赵禄不解。 赵朔不紧不慢的从袖中取出一支箭,箭羽早已被火烧得精光,只剩下黑漆漆的箭身,“这支箭是微臣从长街上捡回来的,乃是今日逆贼所用之物。原本也是平平无奇的一支箭,但可惜,上头刻了一个字,便成了无中生有之事,还请皇上定夺。” 赵禄蹙眉,“刻字可是与主谋有关刻了什么字” “刻了”赵朔握着箭徐徐转身,直面朝臣,“诸位不如自己看。”突然抬手,冷箭骤然直抵一旁的雕龙玉柱。箭入玉柱,瞬时发出嗡然巨响。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瞧着那枚箭,而赵朔的眸子,却快速的掠过底下诸臣。 等到众人回过神,他亦了然于心。 箭上的“睿”字,赵朔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既然瞒不住,不如大大方方的公开。一则以示清白,二则也教人知晓他的坦荡,三则他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少宵小之辈,在自己的身后,等着捅刀子。有时候朝堂上没有新鲜的血液补给,时间久了,会越发的心生外向,各为所谋,再也没了向心力。 是时候,该清理清理了。 “这”赵禄愣住。 东方越冷然上前,“启奏皇上,此乃一个睿字。也不知睿王爷开的什么玩笑,竟将自己的封号也给刻上去了。王爷,你可知此举实有欺君之嫌” 赵朔瞧了东方越一眼,眸色幽晦难辨,“本王若是不闻不问,一手遮天,才是欺君。这坦诚相待,何来欺君之嫌” “这么说,这真的是早先刻上去的”东方越笑了。 “肃国公是不是早就等着这一日了”赵朔轻叹一声,“想不到我赵朔一世英名,如今却毁于一字,这睿乃是先帝所赐。早知道,本王该求着先帝,何苦连累这睿字,若换成蠢字多好不管是谁,总该避讳着些,否则时常挂在心里,挂在嘴上,来日长久,便也渐渐的跟着蠢笨下去。肃国公,你说是不是” 东方越嗤冷,“好主意。只可惜,先帝早已离世,王爷怕是不能了。” “无妨无妨,只消诸位大人心中尚有几分睿智,便也无所谓蠢与睿的区别。”赵朔瞧了赵禄一眼,“皇上,微臣并无徇私,请皇上定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9章 突然想吃你的糖葫芦了 十月末大放送! 赵禄惶然,哪里能拿得定主意。一时间,金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东方越深吸一口气,也不知为何突然缓了声音,“启奏皇上。微臣以为,此事尚待追查,若是轻易下次结论,若是冤枉了睿王爷,岂非国之损失” 最后的最后,谁都没想到,东方越反倒为赵朔说了话。 也唯有赵朔自己心里清楚,东方越打的是什么主意。 梁以儒上前,“皇上,肃国公所言有理,臣附议。” 百官亦行礼,“臣等附议。” 闻言。赵禄总算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皇叔功于朝廷,岂会做这样的事情。这些莫须有之事,朕会派人详加调查,绝不会冤枉好人。” “皇上圣明。”百官齐赞。 元灏与赫里对视一眼。各自扯开冰冷的笑意。 及至下了朝,梁以儒与赵朔缓步走在宫道里,高墙耸立,百官皆已离去。一如上一次,梁以儒在赵朔身后慢慢跟着,“肃国公忽然反口,王爷怕是心里有数吧” 赵朔顿住脚步,“你心里,不也清楚吗” 梁以儒轻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何止是没安好心,表面功夫做足了,暗地里才能下狠手。”赵朔双手负后。瞧了瞧略显灰暗的天色,“今年的天气,冷得好像慢了一些,还没下过雪。” 梁以儒垂眸,“代州府,常年无雪。往常都听人说,瑞雪兆丰年,如今终于可以有机会见识见识。” “别冻着才好。”赵朔继续往前走。 梁以儒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色,“怎么会冻着呢心是暖的,身子自然也会暖起来。”他轻叹一声,“她说。若是能看见下雪,定要尝尝雪的滋味。”上农狂扛。 赵朔眉头微蹙,“寡淡无味,能有什么滋味。” “王爷可要小心了。”梁以儒回归正题,“肃国公又要给你使绊子了。” “即便本王不开口,你觉得这件事瞒得住吗”赵朔问。 梁以儒摇头,“自然是瞒不住,不过由王爷自己说出来,倒是将嫌疑撇得差不多了。只是王爷,殿中飞箭,怕是另有深意吧” 赵朔一笑,“谁都没发现,独你懂。你在皇帝身边帮着处理政务,平素可接触过大理寺卿” “王爷是怀疑他”梁以儒顿了顿。“他甚少开口,也鲜有纰漏,平素倒确实不惹人注意。” “好好看着吧,藏的再深,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赵朔拂袖而去。 梁以儒心下微震,这大理寺卿可不是小角色,如何能做下这样的事情只怕背后之人,来头不小,委实不简单。 眼见着赵朔离去,梁以儒也跟着走出宫门。 刚到宫门口,便见相宜焦灼的等着,一见梁以儒出来,着急忙慌的迎上去,“公子,家里头来人了,等着要见你,也不知发生何事。” “家里头来人”梁以儒仲怔。 相宜点头,“说是大小姐给了一封信,让你亲自拆阅。人还在府中等着,就等着公子下朝。” “回去。”梁以儒赶紧上了车,急急忙忙的往回赶。 梁父乃是父母官,家中怕也不缺什么,长姐突然来信,怕是家中有了变故。也不知是不是父亲身子不安,还是有了什么难处 但愿,不是什么求官之信。 回到少傅府的第一时间,接见了家里来人。确实是代州府来的,是长姐身边的奴才。 来人道,“这信乃是大小姐一人所为,与老爷无关,只是大小姐实在不忍心,才会书信一封。” 梁以儒不解,都是一家人,何事竟说的如此见外。匆匆打开书信,只一眼,便已经容色剧变,愣在当场。等到看完整封信,梁以儒瞬时坐在了凳子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首端那几行字:代州花满楼,人毁楼亡,付诸一炬。清点人数,一百三十有余,皆面目全非,惨绝人寰。想来,已是绝户。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相宜愕然。 梁以儒放下信,伸手去握杯盏,却双手颤抖得不成样子。杯子与杯盖不断的轻轻撞击,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瓷器脆响。面色发白,一双淡然沉静的眸子,此刻竟带着几分惶恐。 “都死了吗”梁以儒颤着声音问。 来人颔首行礼,“回公子的话,都死了,一个都没活下来。除此之外,大小姐还悄悄的向师爷打听过,说是连夏家的两口子,绸缎铺子的老板娘,米庄的三姨娘,以及霍家的女人等等,好似都失了踪。捕头找遍了整个代州也没找到半点踪迹,所以怀疑是不是都在花满楼里,一道烧死了。失踪人数,加上花满楼原有的人数,正好是死亡人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眸子重重合上,梁以儒皱紧眉头,死死握紧了手中的杯盏,似要将杯盏生生捏碎。 相宜慌忙道,“公子你别着急,也许那些人只是失踪了,又或者” “都下去吧”梁以儒声音凉薄,眸色通红,“还有,这件事不许泄露半分,谁敢在外头乱嚼舌头,我就打断谁的腿,明白吗” “是。”相宜带着那人赶紧退了下去。 怎么办呢 花满楼没了,若是夏雨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她会崩溃吧”梁以儒自言自语,一双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下一刻,他骤然起身,手中杯盏砰然落地,茶水四溅。他想去找她,可是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步。 夏雨不是傻子,无缘无故去找她,她必定会问怎么了。 然心里的慌乱,无以言表。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惊慌失措过,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花满楼和夏家夫妻,对夏雨而言,意味着什么。那是她所有的一切,能引以为傲的一切,是她所有力量的源泉。 没了他们,就等于丢了她的半条命。 疯似的冲出少傅府,梁以儒一直跑,一直跑,气喘吁吁也不敢停下,从少傅府一直跑到了睿王府。他想见她,听闻她受了伤,他都不敢去看她,而今实在是没能忍住。 夏雨刚刚喝了药躺下,却听得门外侍卫来报,说是梁少傅在大门口等着,还是一路跑过来的。 “马车坏了”夏雨挠了挠后颈,洛花刚巧不在,李焕回来了与赵朔去了书房,自己偷溜出去一会想必无妨。赶紧下了床,夏雨悄悄出了养心阁。 果不其然,梁以儒就坐在门口的石台阶上,以手扶额,好似有些不太对劲。 夏雨走过去,“书呆子” 梁以儒骤然起身,快步走到她跟前,“阿雨” “怎么了”夏雨笑了笑,“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是不是遇见了哪家的姑娘,要小爷给你做媒好说好说,咱们花满楼做的就是嬉笑怒骂的生意,保管你” “阿雨”他忽然将她抱住,紧紧的不容她多说半句。 夏雨愣住,一时间没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梁以儒这是抽的哪门子疯她拍了拍他的后背,任由他抱着,依然没心没肺的笑着,“哎呦,男儿大丈夫,怎么变得这样脆弱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我,兄弟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梁以儒唇线抿紧,眉头紧皱,良久才缓缓的松了手,却是握紧了她的双肩,笑得比哭还难看,“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吃你的糖葫芦了。可又不知道,你是从哪儿买的,就招呼也没打,跑来找你了。看到你没事,又觉得其实吃不吃糖葫芦,也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的话说得怪异,夏雨绕了半天没想明白,“你到底是想吃糖葫芦还是不想吃糖葫芦,抑或只是想见我,看看我的伤好了没有” “你说怎样,那就是怎样的。”梁以儒深吸一口气,定定的凝着她。 夏雨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你看我这出手的力道,足以证明,我的伤肯定好了。”她笑着看他,“你瞧我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哪有半点残废。” 梁以儒侧脸,瞧着她脸上的红痕,“这个呢” 她抚了抚脸颊,撇撇嘴,“不就是一道红印吗过些时候就好了。” “能不能多爱护自己,那些无关之人,你能少操点心吗”他问。 夏雨蹙眉,“寻梅岂是无关之人,若不是她,今日你就见不着我了。” 梁以儒面色一紧,“胡言乱语什么” “好了好了,不过就是说说嘛,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夏雨扮个鬼脸,“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吃好喝好的,你放心就是。你想吃糖葫芦,让相宜来说一声,我下回亲自给你送过去。” “好。”梁以儒颔首,轻叹一声,“回去歇着吧” 夏雨点了点头,“你真的没有其他事”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为了糖葫芦,一个文弱书生,一路小跑过来少傅府离睿王府,可是一点都不近。夏雨睁大眼睛盯着他,一脸的问号。 梁以儒报之一笑,依旧只是摇头。 “好吧,既然你不说,我也不问。”夏雨抿唇笑着,他能对她做到的事,她也可以做到。他不想说,她就绝不会多问。 深吸一口气,梁以儒转身离开,却是一步三回头。 夏雨站在门口,目送梁以儒渐行渐远。 身后,凉飕飕的声音冷冽至绝,“要不要让本王送他一程” 夏雨骤然转身,却直接被人箍住腰肢,直接揽入了怀中。那双桃花眼,寒戾不减,刺骨冰冷。就这么,一下子撞进她的眼里,连带心跳都跟着漏跳一拍。 “赵老九”夏雨鼓着腮帮子,“你属猫的走路没声音” “本王的猫儿在这呢,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如今这心窝里,还不知道藏着什么。”赵朔唇角扬起,好一副似笑非笑的邪魅模样。衬着那双桃花眼,愈发的勾魂蚀骨,“是不是觉得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骨头都需要松一松” 夏雨嘴角直抽抽,咽了咽口水,“爷,我这是兄弟情义,可不是” “不是什么”他挑眉。 “这么多人看着呢”夏雨想推开他,哪知直接被他打横抱起,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摇大摆的朝着养心阁走去。 “若不喜欢,爷让他们把眼珠子都挖出来。”赵朔边走边道。 夏雨撇撇嘴,“瞎扯。”心里却是喜欢的,干脆搂紧了他的脖子,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爷,我告诉你个秘密。”她将唇轻轻凑到他的耳畔,“书呆子,是我的兄弟,赵老九,是我的” 她顿了顿,使坏般没有说下去,他驻足斜睨她一眼。 她回他一眼,就是不说。 “回去收拾你。”赵朔不屑的轻嗤。 只是这脚步,却何其沉重。脸上依旧平淡无波,眼中唯有她一人,可这心里头竟不是滋味。 李焕远远的看着,眸色微沉,却也是无能为力。很多一旦发生了,就没有逆转的可能,连弥补都无从谈起。若是以前,不过是无关痛痒之人,可现在谁又是谁的软肋 轻叹一声,人生在世能有个软肋,才不算来人世间,白走一趟。 殊不知,回廊拐角处的叶尔瑜,早已恨得咬牙切齿。 平素赵朔待夏雨好倒也经常耳闻,可这一回她可是真真实实的看见了,赵朔抱着夏雨回养心阁。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不就坐实了赵朔的好男风之名吗 如此看来,赵朔是真的不喜欢女人了。 这,让叶尔瑜情何以堪 未来的睿王妃,亲眼目睹睿王爷与男宠恩爱交好,而她却只有羡慕嫉妒的份,根本无能为力,怎不教人恨得牙根痒痒。 “小姐,上次回将军府的时候,奴婢听府里的老妈子说,前街有个女子,尤为擅长神鬼之术。”杏儿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听说若是能施法用巫,就算没见着本人,也能置人于死地。小姐,不如咱们去试试” “什么,你让我去找这样低贱之人”叶尔瑜冷然。 杏儿随即俯首不敢多语。 可转念一想,想起赵朔与夏雨卿卿我我的模样,叶尔瑜的心里就跟猫抓一样,“真的管用” “说是千金难得一求。”杏儿压低声音。 “若然真有这样的人”叶尔瑜咬唇,“不能低了我的身份,明白吗” 杏儿颔首,“小姐放心就是。” 自古以来,巫蛊之术祸人不浅,若是在睿王府里大兴巫蛊之术,被赵朔知道,只怕是故必须小心谨慎。但如果能不费吹灰之力杀了夏雨,也未尝不是件划算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0章 她是谁? 夏雨觉得,不管外头如何变化,梁以儒是永远都不会变的。那么以后呢以后的赵老九,是不是也会如梁以儒这般,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待她之心。 兄弟之情,男女之爱。 赵朔轻柔的将她放在床榻上。随之欺身覆着,伸手扣着她的后颈,毫不犹豫的摄住她的薄嫩朱唇,“能跑出去与梁少傅卿卿我我的抱着,想必伤都好了。” 夏雨张口便想咬住他不安分的唇舌,却忘了,跟前这人可不是寻常人。 他是赵朔,一个修了千年的狐狸精。 所以在她张嘴的那一刹,他已经趁她不备,咬住了她的唇瓣。近在咫尺的桃花眼,模糊得教人分辨不清,眸中真实的色彩。 夏雨疼得骤然蹙眉。哑着嗓子喊他的名字,拳头雨点般砸在他的胸膛处,“赵老九,放、放、放嘴疼” 他咬不狠,哪里舍得真的咬下去,却偏偏咬住不放。力道有些疼,但不至于咬破唇瓣。 “爷,我错了。”她可是最识时务之人。不管有错没错,当着赵老九的面,先认错,后算账,才是最明智的。 他一笑,便松了口,却将温热的吻,落在了她的颈窝处,贪婪的啃咬着她的白皙的脖颈。 夏雨痒得直缩脖颈,想推开他,却因为笑得没了力气。根本推不开他。双手握紧了他的胳膊,她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以后、以后再也不偷偷跑出去了,以后、以后再也不让书呆子抱我。” 他抬头,“前半句我当没听见,后半句我记在心里,如若再犯,爷要你好看。” 事实上,赵朔知道,她不是金丝雀,她也不是寻常的大家闺秀。要她留在睿王府别到处乱跑,简直是异想天开。所以他不拘她闯祸闯到哪,只在意遇到事,别躲起来就可以了。 四目相对,夏雨弓起身子,轻柔的凑到他唇上,浅浅一吻,“爷吃醋了” 他蹙眉,“你以为你是谁爷只是在宣布归属权,你,是我的。懂” 夏雨躺在床榻上,得意的朝他眨眼,“那么反过来呢爷,也是我的” 赵朔轻笑。侧身躺在她身边,随手揽她入怀。可惜她身上有伤,不敢让她太劳累,所以暂且放过。否则,就凭那一抱,他必让她这几日都下不了床。 唉如今只能委屈自己。 继续憋着 憋着 就这样抱着,也是好的。 谁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多久 过一天,就少一天,然后越来越少。 等到夏雨睡着了,赵朔才悄无声息的起身,走出房间,朝着书房走去。李焕还候在书房内,见赵朔归来,随即跪身行礼,“王爷” “这么大桩案子,早晚会递呈刑部,会闹的满朝皆知。”赵朔坐定,面色沉冷无温,“我要知道,是不是他们下的手。” 李焕俯首,“卑职已经留人,想必会尽力追查。只不过这是大案要案,既要不惊动知府,又要以防打草惊蛇,会耽搁一些时日。” “事已至此,耽搁就耽搁吧,毕竟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只是灭口。”赵朔扶额,有些头疼,“把阿奴换回来,以后怕是会越来越麻烦,意外之事将会越来越多。” 李焕点了头,“卑职明白。” “起来”赵朔很庆幸的是,方才梁以儒来的蹊跷,而后又走得干净,没有多说半句闲言碎语。他想着,梁以儒不会无端端的前来,只是为了看一眼夏雨。何况来的这样狼狈,觉得梁以儒平素的为人。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梁以儒知道了一些关于夏雨的要事,所以想来看看夏雨是否也知情。 梁安邦乃是代州府的知府大人,代州出了这样的大事,不免会第一时间通知梁以儒。 毕竟一个是地方官,一个是在京为官,父子之间比较容易沟通。 如此一想,当时赵朔几乎是拔腿就跑,生怕梁以儒真的是因为代州花满楼之事前来。更怕梁以儒一着不慎,吐露实情。若是如此,只怕夏雨她身上有伤,还不知会出什么变故。 “别让她知道。”赵朔良久才道了一句。 李焕点头,“卑职明白。” 细想一下,代州府的折子,层层越级而上,从代州府到京城,少说也得十日光景。再由刑部阅览处置,继而上达天听,又该有一段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夏雨养伤,也足够他慢慢的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以后这里便是她的家,他将是她的天。因为从火烧花满楼的那一天起,她除了虎子和梁以儒这两个好兄弟,便已经一无所有。 只是短期内,她不会有机会知道。 “王爷,这次使团遇袭,想必没那么简单吧”李焕转了话题。 赵朔深吸一口气。 李焕继续道,“箭上的字,直指睿王府,反而给人欲盖弥彰之嫌。想必皇上与诸位大人,都会由此感觉是肃国公府的有意嫁祸。” “我已金殿请罪,所以东方越会很快的搜罗有关于睿王府的罪证,不管是不是嫁祸,他都会把罪名坐实。鲁王府与肃国公府,会就此两虎相争。”赵朔眉目微凝,眸光利利如刃,“你去查一下大理寺卿王应时的背景,还有近期都接触过什么人。” “王爷是怀疑大理寺的人”李焕愕然。 赵朔不说话,眉目绝冷。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冷然入骨,薄唇紧抿。大理寺的人很少参与党羽之争,没想到,到了最后反而是藏得最深的。 “这王应时卑职早前因为夏雨入刑部大牢之事而有所接触,听御史大人说,此人性格温和,处事沉静,不贪赃不枉法,倒是个难得的忠良之才。只不过有个坏毛病,那便是祸从口出。无论何时何地,但凡有不顺眼之事,皆不吐不快。为此,没少得罪人。许是自知如此,所以当日夏雨入狱,王应时谁都不帮,谁都不理。除了皇命,一概不受。” “盯着他。”赵朔蹙眉,心头微恙。 李焕点头,“是。”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都不过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罢了 这是一间郊外的小茅屋,一个简简单单的篱笆院,看上去极为萧瑟。 叶尔瑜站在篱笆院外头,扭头望着杏儿,一脸的怀疑,“你确定就是这儿” 杏儿点头,“没错,就是这儿,咱们赶紧进去吧” “这么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叶尔瑜冷哼,极度轻蔑的往里头走。 开门进去,满目皆是飘零的帷幔,看上去宛若灵堂一般令人毛孔直立。叶尔瑜蹙眉,视线快速环顾四周,“有人吗” 杏儿急忙上前,“真人你在哪” “死丫头,如果你敢骗我,我就撕烂你的耳朵。”叶尔瑜冷然,转身欲走。 哪知不远处的屏风后头,忽然传来清凌凌的声音,“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坐吧叶二小姐。” 叶尔瑜愣住,狠狠剜了杏儿一眼,“谁让你告诉她,我的身份” 杏儿惶然,“没有没有,奴婢没敢透露小姐的身份,也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小姐,许是她能掐会算,真的不关奴婢的事。” “真的没说”叶尔瑜蹙眉。 杏儿信誓旦旦,“真的没有。” 叶尔瑜将信将疑的走过去,想绕到屏风后头瞧个究竟,却听得那女子冷笑两声,“叶二姑娘若真的想成事,还是好生坐着吧你若真的想见我,咱们这笔交易,权当作罢银子悉数奉还,在下就此告辞。” 闻言,杏儿瞧了叶尔瑜一眼,“小姐,大事要紧。”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叶尔瑜坐定。 隔着一张屏风,除了隐约可见的女子身影,其他的便什么都看不清了。上何岛划。 那女子笑了笑,“叶二姑娘识得大体,自然是最好的,只不过男女之事,皆在缘分。缘分不再,何苦强求” “我给你钱,是让你帮我做事的,不是听你说教。”叶尔瑜冷然。 女子继续道,“这是自然。没有点真实的手艺,我岂敢拿叶二小姐那么多银子。睿王爷好男风,乃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他迷上了一名叫夏雨的少年。” 叶尔瑜轻嗤,“此事谁都知道,还用得着你来说我看你就是个故弄玄虚,装神弄鬼的。” “是不是装神弄鬼,叶二小姐继续听着,不就明白了吗”女子也不恼,声音中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此人来自代州府,乃是代州府有名的混混。长年流转于青楼酒肆,赌坊茶寮,身无长处,只靠着招摇撞骗度日。不学无术倒也罢了,偏生习得一身的蛊惑之术,乃是真正心术不正之人。” 听得这话,叶尔瑜犹豫了半晌,忙问,“可有破解之法” “万物相生相克,自然会有破解之法。”女子的声音骤然冷了半分,“这要看叶二姑娘,肯不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1章 他说,就落这吧 叶尔瑜仲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为肯不肯” “叶二小姐做事之前,都不担心睿王爷动怒吗”女子问。 听得这话,叶尔瑜一愣,当即没有再说话。 “巫蛊之术自然是最悄无声息的,杀人于无形。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叶二小姐也该明白,凡事有利必有弊。夏雨虽然该死,可若是东窗事发,难保叶二小姐也会成为泥菩萨。”女子轻笑。 叶尔瑜瞧了杏儿一眼,佯装镇定,“我乃是将军的女儿,岂会与你一般自身难保。” “你该明白,若睿王爷真的惧怕将军府,乃至稍有忌惮,你今日也就不必来找我了。他连逢场作戏都不肯,你还指望着以后嫁给他,能有多少温存”女子一语中的。正中要害。 “你”叶尔瑜哑然失语。 杏儿忙道,“真人,不如您给指点迷津,若是将来咱们小姐能得睿王爷疼惜,也免不得你的好处。” 那头似乎犹豫了片刻,慢慢道。“这叶二小姐说话,可算数” “自然作数。”叶尔瑜冷然。 “好。”女子道,“叶二小姐将来若有难处,可来此找我,若我不在,可留字于案上,隔日来取便是。” 叶尔瑜点了头,“那你倒是说说看,如何能助我一臂之力”上何共划。 “我与你写一张字条,你悄悄的让人送给夏雨,剩下的交给我。”女子点燃一支清香,丢人香炉内。香气杳渺升起,慢慢的弥漫了整个房间。 “写的什么”叶尔瑜起身。她是真的想知道,背后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总不能平白无故被人当刀子使,还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 眸色微恙,叶尔瑜笑了笑,“你该不会唬我吧一张字条,就能要了夏雨的命” “纵然不是一条命,也该是半条命。”女子似乎早已猜到叶尔瑜的心思,却还是不慌不忙。 叶尔瑜缓步朝着屏风走去,可刚迈了两步。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开始虚弱无力,“你、你做了什么” 女子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还不到与叶二姑娘打照面的时候。所以,让姑娘好生歇着,醒了就回去吧” 音落,杏儿一头栽倒在地。 叶尔瑜的身子晃了晃,紧跟着倒地。沉重的眼皮,极力破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里,有一个女人的背影,渐行渐远。而后,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尔瑜听得杏儿的喊声。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小姐小姐你醒醒。”杏儿疾呼,急得直掉眼泪。 叶尔瑜蹙眉,晃了晃疼痛的脑袋,“这是怎么了” “我们中了迷香。”杏儿将手中的纸条递上去,“小姐你看,她留下的。” “是什么”叶尔瑜顾不得其他,紧忙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花满楼有难,夏家危险。 十个字不到,写得莫名其妙。 叶尔瑜揉着太阳穴,察觉自身并无损伤,这才由着杏儿搀扶,快速的往外走。此处不宜久留,还是赶紧走为好,可是及至门外,已然是黄昏之际,再不回去可就要天黑了。 “花满楼是谁夏家又是什么”叶尔瑜不解。 杏儿摇头,一脸鄙夷轻蔑,“花满楼这名字怎么听得那么怪是不是什么青楼女子那疏影不也是青楼出来的吗想来,也是个浪荡货。” 叶尔瑜深吸一口气,“事已至此,你找个人,悄悄的塞给她。” “可是小姐,咱们进不去养心阁。”杏儿迟疑。 “我就不信,她那性子,能耐得住,能一直躲在养心阁不出来。”叶尔瑜冷哼,快步离开。 事实上,夏雨那性子,确实按捺不住。你让她长久的留在一个地方不折腾,是绝然不可能的事情。晚饭时候,夏雨问,“赵老九,以后咱们要是吵架,你猜是谁先低头” 赵老九还是那一副嫌弃的表情,就那么邪邪的睨了她一眼,轻嗤一声缄默不语。 夏雨笑呵呵,“肯定是你。” “为何”赵朔问。 夏雨道,“因为你比我高,你跟我说话不得时时低头吗” 赵朔蹙眉,“歪理。”却夹了大鸡腿送到她碗里,“吃那么多也不见长肉,真是没用。” “那就试试,吃更多更多。”夏雨贼贼的笑着,捋着袖子啃鸡腿。啃完鸡腿开始吃撕巴那只烤鸭,哪里有半分,属于女子的矜持。 可看着她这样吃饭,赵朔觉得胃口好。 看着也舒坦。 “除了代州府,你最想去的是什么地方”赵朔突然问。 夏雨犹豫了一下,眨着眼睛想着,“去江南小镇,然后种一片蒲公英。” 赵朔嫌弃的打量着她,“种蒲公英”这丫头的脑子秀逗了吧那东西有什么好深秋的时候,飞得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没有半点看头。 乡下出来的丫头,就是不同,喜欢也如此特别。 不喜欢那些名贵的花卉,什么牡丹芍药,夏雨一概不喜欢。用她的话说,太娇贵,不适合她这样的人。倒是蒲公英,飞到哪,就落在哪,落地生根,生生不息。 就像她一样,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但肯定是有根的人。 虽然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在哪,但肯定也会落地生根。 她的人生,本就该如此简单。 混吃混喝,然后等死。 仅此而已。 “蒲公英能清热解毒,是个好东西。”夏雨笑着,浑然未觉他眸中的流光微恙,“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跟蒲公英一样,落地生根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没去看赵朔的脸,只是一个美滋滋的啃着烤鸭,满嘴的油花,笑得何其真实。 赵朔点了头,“那就落这儿吧” 他的语速很慢,语调很轻,说的似乎只有自己听得见。可他知道,这话一出口,那便是此生的承诺。他愿意给这个承诺,却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得起江山之外的她的天下。 毕竟,他不是寻常人物。 他是睿王,肩上挑的是江山社稷,背上扛着的是山河万里,面对的是大燕朝廷,还有无休止的大夏与乌托国的骚扰之政。这些他都可以从容应付,唯独她,不知道可以与他笑看河山。 做睿王爷的女人,肩上的担子,骨子里的傲气,胸腔里的气魄,一样也少不得。 夏雨嚼着米饭,没有吭声。 她想着,京城不适合她,她早晚是要回代州的。可一想起要回代州,她便不敢再去看他。好似只消看上一眼,就再也舍不得、割不断、放不下。 赵朔也不多说,只那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落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激起涟漪无数,却无一人肯回应。因为很多事,还不到时候,也不到火候。 那一夜,他只是安安静静的抱着她,像是抱着自己的宝,一刻也没有松开。只要她稍稍一动,他高度敏感的警觉性,总会让他第一时间惊醒。 以至于清晨之时,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的全神贯注。 人在清醒的那一刻,无论是心神还是理智都处于最脆弱的时候。看见让人心安之人,这一天的心情都会好很多。长久下去,会变成一种依赖,一种再也无法割舍的习以为常。 习惯了,就再也离不开。 “爷”她揉着惺忪的眸子起身。 赵朔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柔的替她拂去撒落脸颊的发丝,温和的笑了笑,“多睡会。”语罢,掀开被子下了床。 刚刚睡醒的夏雨,方有几分女子之态,青丝垂落,身上没有半点痞态。 “你去哪”她问。 “为自己洗白。”他一笑。想必东方越也不会闲着,他可是巴不得让睿王府从世上彻底消失。较量才开始,岂能松懈分毫。 夏雨坐在那里,目送赵朔匆匆离去的背影,抓了抓发髻,晃晃悠悠的起身。 洛花端着洗脸水进来,“公子洗把脸。” “外头现在怎么样”夏雨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了不少。 “公子就别管那些了,如今你伤着,寻梅也伤了,还是好生歇着吧。”洛花拧了毛巾递上。 夏雨轻叹一声,“我也知道,自己不该插手,可是成日躺着,我也是躺不住的。” 洛花无奈,“所幸今儿天未亮,阿奴就回来了。连王爷都知道,关不住公子,早早备好了人,免得还有下次。” “阿奴回来了”夏雨一怔。 “是呢,在外头候着。”洛花收拾床铺,“不过咱说好了,公子要是出去,必得带着我。不然,我可不放心。” 夏雨点头,“没问题,咱们就当去散散心。” “要告诉寻梅吗”洛花问。 “不用。”夏雨忙道,“她那性子,就算伤得再重,约莫也会跟着我。让她歇着吧,咱们悄悄的去,悄悄的回。” 洛花颔首。 等洛花收拾了屋子,夏雨也收拾好了自己,依旧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 二人悄悄从后门溜出去,阿奴照旧远远的跟着。只是出门的那一刻,阿奴眉头微蹙,快速转身望着来时的路。 有人跟着 跟着他们目标自然不会是她与洛花,毫无疑问,肯定是要对付夏雨。能轻而易举的被发现,应该不是什么杀手之类。 阿奴也不多说,免得扰了夏雨的性子。 王爷吩咐过,尽兴就好。无谓之人,不必理睬。 阿奴的任务很简单:尽一切可能,哪怕赔上自己的命,也要让夏雨安然出来,无恙归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2章 花满楼有难,夏家危险 因为那一日的厮杀,累及不少无辜百姓,如今的长街显得格外冷清。百姓们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这是天子脚下,却也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可是夏雨知道,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 不管发生多么惨烈的事情。等到时间推移,伤口就会逐渐抚平。花灯璀璨,会让人忘了曾经的鲜血与厮杀。如果说记忆是一种刻骨的存在,而人,最喜欢用遗忘来麻木心头的恐惧。 站在当日斗笠男子站过的地方,夏雨环顾四周,眉头微蹙。慢慢蹲下身子,夏雨似乎在找寻什么。 “公子,你找什么呢”洛花问。 “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夏雨挠了挠后颈,时隔多日,什么痕迹都没了。深吸一口气起身,夏雨望着这条幽深的小巷。下意识的走了进去。 阿奴赶紧跟上,这巷子狭隘至极,只容得两人并肩而行,平素很少有人走动。巷子两边,是各门各户的后门,平日都上着锁。鲜有活动痕迹。 “公子小心些。”洛花觉得脊背发毛,这地上狭隘幽暗,总觉得阴森森的,格外诡异。 “没事的。”夏雨走到尽处,竟是一条空旷的街道。这条街都是独门独院的宅子,家家户户门前都大树成荫,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因为没有店铺,所以不像主街这般热闹喧嚣,走的人也是极少的。 蓦地,夏雨身子一晃,靠在了转角处,似乎在躲着什么。 洛花一怔,紧忙跟着夏雨躲起来。“公子,怎么了” “那个人,好像也在找什么。”夏雨蹙眉,“衣着是大燕人氏,可这长相和身段,倒有点像大夏人。洛花,咱们早前见过大夏人,你觉得呢” 洛花点头,“像” 阿奴上前,面无表情的开口,“不是像。而是本来就是大夏人。他是七皇子身边的随侍,叫哈图。公子,咱们走吧” 夏雨颔首,“走。” 免得到时候撞在一起,有嘴说不清,她可不想再给赵老九惹麻烦。可她这一转身,对方竟看见了她,虽说心里头疑惑,但有阿奴在,哈图自然很快就明白,这些是睿王府的人,所以不敢轻易上前。 回到主街,找个茶楼去吃茶点心,夏雨看了看外头的天。“灰蒙蒙的,怕是要下雨了。” 洛花笑了笑,“怕是要下雪。” “下雪”夏雨挑眉,“会下雪吗” “会。”洛花沏茶,“得下一个冬天呢今年开春,还下了两场大雪。不过今年冷得慢一些,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开春大雪,否则就着梅花赏雪也是人间美事。那次大雪,京中文人雅士还办了一场雪梅大赛,那时候好生热闹。” 夏雨来了兴致,一双眼睛瞪得贼亮,“是吗是吗会下雪我最喜欢下雪。” “公子没见过”洛花诧异。 夏雨摇头,“代州少雪。唯有那一年的冬天,下过一场大雪,不过我当时有事,也就无暇欣赏。等我一觉睡醒,雪早就化了,所以算是错过。” 洛花一笑,“公子放心,这回真当可以好好的看。”转而道,“我去给你瞧瞧,怎么点心还不上来。”说着,便朝着外头走去。 阿奴坐在一旁,怀中抱剑,如榆木疙瘩般,面无表情。 外头有人敲门,阿奴蹙眉快速走到门口,“谁” “客官。”听得是店小二的声音,阿奴这才开门,却见店小二的手中握着一张字条,“客官,方才有个小童,将这个交给小的,说是给房里这位公子的。让公子,务必亲自阅览。还说,事关生死,望请小心处置。” 阿奴眸色寒意阵阵,“是谁给你的” “不认得,是个小乞丐。”店小二望着阿奴,“这个” “丢了。”阿奴不容分说的转身。 “什么事”夏雨走了过来。 店小二忙道,“公子,有人让小的把这个交给你,说是十分重要。” “谁给的”夏雨不解的接过,随手打开,转了一个圈,上头的字一个都不认识。挠了挠后颈,店小二已经快速的离开,她便将纸条递给阿奴,“你念一下,上头写什么。” 阿奴自然是知道的,夏雨不认得字。 可她握着纸条略显犹豫。 这辈子,她是真的没说过谎。 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她有半句谎言。可是现在上头的话分明意有所指,她到底是念还是不念呢若是夏雨出了事,她万死难辞。 捏着纸条,阿奴第一次迟疑。 这可比出剑杀人,难多了。 “上头写的东西,让你很为难”夏雨心下一怔,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与我有关” 阿奴抬头望着夏雨,面色不是很好看。 “念吧。不管什么后果,赵老九那儿,我自己承担。”夏雨深吸一口气,“你放心,我不会冲动,也不会傻乎乎的去跳人家的圈套。我跟你保证,会冷静的处理问题,不会让你为难。你念吧我听着。” 洛花进来的时候,乍见这副样子,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点心盘子,“发生什么事” 阿奴关上门,夏雨安然坐定,洛花在一旁候着。 “花满楼有难,夏家危险。”阿奴低低的念着。 夏雨握着杯盏的手陡然一晃,杯中之水瞬时荡出,烫了手也烫了心。 手背上快速红了一片,引得洛花惊呼,“公子你的手”二话不说便去端了水盆过来,慌忙抓着夏雨的手便往水盆里按。 “公子答应过,不会冲动。”阿奴悄无声息的将纸条收入袖中,这个纸条,她不敢轻易处置。如此重要的东西,不管有什么用处,她都必须交给王爷处置。 夏雨点了头,她不是那种一乱便没了主意之人,否则她如何混迹赌场、如何混迹江湖她首先想到的是,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是谁居心叵测,将这种消息传递给自己 代州府离京城万里之遥,又是谁,会做这样的事情是代州来的故人还是京城里的那些蠢蠢欲动者莫非是东方越的阴谋,抑或是东方旭的诡计又想让她替他抓蛇 极力平复心里的凌乱,夏雨揉着眉心,“会是谁,拿这种事开玩笑目的何在” 上头没写着要她去哪去做什么,或者有什么交易内容。就这样简单的两句话,实在叫人猜不透对方的真实目的。 阿奴与洛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委实教人费解。 “下雪了。”洛花道。 夏雨抬头,外头果然下起了雪,小雪纷飞,渐渐的成为漫天大雪。看上去灰茫茫的一片,模糊了人的视线。 下雪的时候,你若抬头看,会觉得天空好似下了一场棉絮。雪落在脸上,砸的生疼。 底下有人卖着冰糖葫芦的小商贩,快速的收了摊子回家。 羽睫骤然扬起,夏雨突然站起身子,呼吸骇然一窒,心口猛然揪起,整个人都轻颤着。 “怎么了”洛花心惊,“公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咱们回去吧这种事情,公子还是别多思多想,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谁在后头耍花样。要不,公子去问问王爷,王爷那么聪明,肯定能帮着公子想想主意。” “我要去少傅府。”夏雨转身便走。 洛花慌忙拿起一旁的披肩,“公子,外头下着雪呢” 走到店门口,洛花临时问店家买了把伞,快速撑在夏雨的头上,脚步匆匆的朝着少傅府而去。 阿奴的心里越发的没底,也不知为何竟有些没来由的恐慌。夏雨难得有这样认真的时候,少了平素的浪荡不羁,反而多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忍耐。 若说心里不乱,那是骗人的。 夏雨的心,很乱。 不管是花满楼还是夏家,那都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从前与过往,也许在别人眼中,这是何其不堪的过往,可对于她而言,那是她的根,是她的家,是她全部的家人。她从喜怒哀乐源于花满楼,她能有今日也是因为花满楼的存在。 “公子,你的伤还没痊愈,别走太快。”洛花焦灼。 夏雨紧捂着胸口,缓下了脚步。她的这副身子早前险些着火入魔,此刻确实不该太折腾。夏雨深呼吸,而后长长的吐出,这才缓步往前走。 站在少傅府门前,夏雨定定的望着高悬着匾额的少傅府大门。 红色的金漆大门,在大雪纷飞中何其耀眼夺目。 雪纷纷而下,夏雨站在那里裹紧了披肩,冷了眉目。 早前梁以儒有过交代,门口的家丁一见是夏雨,慌忙上前行礼,“夏公子怎么在雪地里站着,赶紧进府吧皇上召见,大人去宫中未归。” “什么时候回来”夏雨问。 家丁摇头,“大人的事,做奴才的哪敢多问。要不,奴才去给您找相宜” 夏雨点了头,进了府门,“我去花厅等着。” “好。”家丁二话不说便跑去找相宜。 走进少傅府,夏雨只觉得心跳加速。雪风刮在脸上,有些微凉的疼痛。夏雨直接去了花厅,若是梁以儒真的知道什么,想必相宜也该有所了解。纵然不是悉数知道,也该知情才对。 听得夏雨在花厅,正在收拾书房的相宜急忙赶去花厅,边走边叫人奉茶上点心,还要是夏雨最爱吃的栗子糕。早年在代州的时候,他们家公子也是经常备着点心瓜果,就是以防夏雨突然造访。 相宜进去行了礼,继而笑道,“姑娘怎么突然来了,公子去了宫里好一会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若是姑娘提前通知一声,公子是说什么也不肯进宫去的。” 夏雨盯着相宜,一言不发。 见状,相宜忙低眉打量着自己,“可是哪里不对劲夏姑娘盯着奴才看作甚” “没什么,只是觉得离开代州时间太长,有点思乡情切,看见代州的人,就忍不住走了神。”夏雨眸色微恙,笑得微凉,“对了相宜,知府大人与你们家公子,可有书信往来” 相宜点了头,“有是有,只不过不多。不知夏姑娘这么问,可有什么缘故” 夏雨起身,若无其事的挠了挠后颈,“是这样的,我离开代州府那么久,一直没给家里人写信。你也知道的,我不识字,若是在睿王府让人代笔,肯定会有人笑话我。所以我今日来,是想让你家公子代笔,替我写封信给大娘二娘她们,顺道问问花满楼的姑娘们,是不是都想着我呢我这一走,她们连逗趣的人都没了,想必肯定无趣得紧。” 说这话的时候,夏雨悄无声息的留意了相宜的面色。 相宜先是一怔,而后慢慢的变了脸色,渐渐的竟然紧张了起来。连袖中的手,也显得有些无措,此刻正揪着他自己的衣袖。相宜笑得何其勉强,“既是如此,等公子回来,提笔一封就是。不过,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皇上召见公子往往没有准期。要不夏姑娘改日再来等公子回来,相宜一定转达。” “我实在太想爹娘,等不到改日。我惦记着,此刻回去也是不安。不若就这样坐着等他,待今日写了信,托你们给带出去,我也就放心了。”夏雨笑着走到回廊里,摊开掌心,雪花落下,瞬时融化。上何亚技。 相宜有些局促,“那那奴才去吩咐一声,让人去宫门外候着,等公子出来,立刻回府。” 说着,脚下飞速,奔逃一般的离开。 身后,夏雨的眸子,逐渐黯淡下来。 只怕那张纸条上的事,会变成现实。否则相宜,怎会如此紧张想了想,夏雨环顾四周,悄然跟上了相宜。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相宜去了后门,左顾右盼了一番,确信无人,才低低的吩咐管家,“赶紧去宫门口一趟,若是大人出来,就说夏雨可能知道了花满楼的事,让他能避则避,千万别回来。快去” 管家“诶”了一声,急急忙忙的架着马车离开。 心,咯噔一声,夏雨瞬时僵在当场。站在廊柱后头,久久没有回过神。花满楼,难不成真的出事了那么她的爹娘呢夏家有难是不是真的有难 “公子”洛花声音都有些打颤。 “阿奴,帮我拦着少傅府的人,我要亲自去一趟宫门口,等他出来。”夏雨不信,打死也不信。好端端的,花满楼怎么可能出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3章 爷舍不得 为lanny南瓜马车加更 阿奴领命,夏雨的吩咐,她必须照做。 相宜回到花厅的时候,夏雨已经离开,心里头惴惴不安,心道。但愿她只是等不及了所以回了睿王府。只是他万万没料到,夏雨不但没有回睿王府,反而让人截了少傅府的马车,自己去宫门口候着。 大雪纷飞,北方的雪干燥不潮,一眼望去,白茫茫灰蒙蒙的一片。等到了夜里,整个京城就会成为银装素裹的世界,到时晚灯初上,将是格外的繁华璀璨。 阿奴轻而易举的用暗器,重创车轱辘,让少傅府的马车停在了半道上。修好车也需要好一阵。洛花撑着伞,与夏雨一道走到宫墙下。 “公子,进不去。”洛花道。 夏雨摇头,“进得去,只不过”她抬头,“我不想进去。”这里四四方方的。比刑部大牢还可怕。她觉得踏入这里,就犹如将枷锁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她不懂梁以儒怎么有勇气踏入这样的地方,也不会明白赵老九是如何在里头存活了那么多年。 她扭头便看见少傅府的马车停在外头,那是梁以儒的马车。 深吸一口气,夏雨走了过去。 因为知道是夏公子,所以车夫也不敢拦着,夏雨便上了马车等着。 心,微微揪起,脑仁有些疼。 她自认为这么多年,自己的运气一直很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身边的人,会一个个的离她而去。只是上了一趟京城。为何什么都变了 约莫等了一刻钟,梁以儒便走出了宫门。也不知为何,今日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好似会发生什么事,却又一时间猜不透。 乍见洛花与阿奴在车外候着,梁以儒眉目一怔,“怎么是你们” 洛花上前行礼,“少傅大人,咱家公子在车上等着呢” 梁以儒眉头微蹙,下意识的犹豫了半晌,这才缓缓撩开车帘。一眼便瞧见了端坐车内的夏雨。此刻的夏雨,不似平素那般嬉笑,安静得让人不安。 上了车,他默不作声的坐在夏雨身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忽然明白,她若不开口,他与她之间似乎一惯的相对无言。每次都是她在一旁聒噪,而他总是淡然处之。习惯了,便也改不掉。 梁以儒想着,这次由他来打破沉默吧,便朝着夏雨笑了笑,“怎么想起到这儿来找我去少傅府不好吗雪下的这样大,你的伤还没好全,纵然天赋异禀。也不该如此折腾。” “我都知道了。”夏雨垂下眼眸,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绷紧了身子,袖中五指微微蜷握。 心头咯噔一声,梁以儒愕然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必瞒着我了。”夏雨哽咽了一下,圈红了眼眶看他,“那日你来找我,其实就是想知道,消息有没有传到我这里。你不是想吃糖葫芦,你是怕我受不住。” 梁以儒收了视线,笑得比哭还难看,“胡说什么呢” “你此刻肯定在想,我若是什么都知道了,还用得着来找你吗我若是什么都知道,还用得着来问你”夏雨强忍着眸子的泪,“书呆子,你知道花满楼和夏家,对我有多重要。所有人都看不起青楼女子没关系,我还是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任何人,我夏雨,就是从青楼出来的,我引以为傲。” “就算没了花满楼和夏家,你还有我。”梁以儒突然将她抱住,紧紧的锁在怀中,“你娘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难过。在她们所有人的眼里,夏雨是最坚强的。” 在天之灵 羽睫骇然扬起,夏雨只觉得浑身发软,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好似有一柄刀子,狠狠的扎在心上,疼得痛彻心扉,却无能为力。 “她们,都死了吗”她问得很轻,很轻。仿佛再重一些,会疼得更厉害,更难以忍受。 梁以儒不说话,只是抱紧了她。 “是怎么死的”她问。 “一场大火,什么都没了。”梁以儒重重合上双眸。 尖锐的指甲,狠狠的掐进肉里,夏雨的身子止不住颤抖。冷,好冷,好冷好冷。灵动的眸子,此刻茫然无措,空荡荡得令人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该哭的时候,她却连哭,都忘了。 意识到夏雨毫无反应,梁以儒慌忙松开她,“阿雨阿雨你怎样” “谁干的”她睁着空洞的眸子,木讷的问。 梁以儒摇头,“我爹,还在查。” “都死了”她反复念叨着,就像失了魂魄的木偶,一个人絮絮叨叨,反反复复,就这样三个字。 “阿雨”梁以儒惊惧的瞪大眸子,“阿雨你怎样” 她麻木的抬头看他,颤抖的唇,发出微弱的呢喃,“我要回睿王府,你送我回去吧”语罢,她垂下头,静静的缩在车子一角,不哭不闹,安安静静。 “好。”梁以儒想抱着她,可她这副模样,已然如同刺猬,将她自己完全的武装起来,再不许任何人轻易靠近。 马车徐徐而去,朝着睿王府驶去。 夏雨一个人靠在车壁上,连梁以儒都想不出她此刻,脑子里在想什么。马车停下来的那一瞬,她忽然直起身子,眸色微恙。 “阿雨”梁以儒担心的望着她。 “我想了一路,花满楼没有仇家,也不会有人因为我的缘故对付花满楼。”她面色微白,起身往外走,“可是这世上,若真的要杀人,哪来那么多的借口。” 梁以儒快速下了车,跟着她进了睿王府。 外头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 夏雨拢了拢衣襟,扭头望着屋檐上白茫茫的积雪,眉目渐冷,“我想,若有结怨,也该是我来京城之后。冤有头债有主,我夏雨对天发誓,不管是谁动的手,我都不会放过。神也好魔也罢,一概如是。” 梁以儒点了头,“我会帮你。” “你回去吧”夏雨抿唇,朝着他笑,眼底却在下着雨,“我没事。我是夏雨,是代州府花满楼里,那个打不死的夏雨。”她转身就走。 他却红了眼,他宁可她当着他的面哭,也不愿她当着他的面,笑得这样勉强。 女人,只会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脆弱得无与伦比。却在心外人面前,坚强得无坚不摧。 她一步一步走回养心阁,始终没有掉一滴泪。 他站在那里,驻足难移,却心痛如绞。 身子突然被人扳过去,紧接着便是一记重拳砸在梁以儒的脸颊上。身子骇然失重,梁以儒重心不稳,瞬时扑倒在地。 嘴角溢着血,再抬头,赵朔一身杀气的站在那里。 “多谢王爷,不杀之恩。”梁以儒勉力起身,唇破了,鲜血不断的从唇角往外涌,他笑得凉薄,“你该再打重一些。” “她什么都不知道,本王下令所有人都瞒着她,你为何瞒不住”赵朔冷然,一双桃花眼,比外头的雪还要寒戾三分。 梁以儒蹙眉,“什么” 二人对视,各自冷冽。 赵朔拂袖而去。 “王爷。”梁以儒开口。 赵朔顿住脚步,脸色黑沉至极。 “她这辈子,就真心哭过一回。那是代州唯一一次下大雪,她哭了。”他望着回廊外的纷纷大雪,“所以我和虎子从不敢提那年的雪,权当不曾下过。”上页助弟。 “你想说什么”赵朔冷问。 梁以儒深吸一口气,“让她哭出来,别憋坏了。” 赵朔抬步离去。 是啊,哭出来,别憋坏了。 她爱笑,是因为想让身边的人,都高兴一些。大家都高兴,她也会跟着高兴。可是现在到了该哭的时候,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赵朔进去的时候,夏雨正坐在门槛上大口大口的啃着烧鸡,好像没事人一样,眼睛里只有手中的烧鸡。他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在她身边坐下。 谁也不敢上前,皆悄无声息的退下,整个养心阁,安静得让人心疼。 “赵老九,你们家的烤鸡做得越来越好吃了。”她笑着说。 赵朔跟着她笑,“还不是因为你。” 她撇撇嘴,“瞎说什么。” “丫头。”他低低的喊了一声。 她也不应声,没滋没味的嚼着手中的烤鸡,吃得满嘴油花。分明嘴里塞满了,还在拼命的啃,拼命的咬,好像要把自己憋死才算数。 “别吃了。”赵朔一把拍落她手里的烤鸡,眉头都蹙,“你会把自己噎死。” 夏雨起身,仿佛有些生气,抬步就朝着院子里的亭子去了。她踩在雪地里,落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而后一个人坐在了亭子里发愣。 轻叹一声,赵朔取了大氅缓步走过去,随手便将她揽入怀中,裹在了大氅里,“也不怕冻着伤还没好,爷舍不得。” 夏雨鼻间一酸,徐徐抬头看他。 他说,他舍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4章 我信她 她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一动不动,眼睛里心里都是他。可脑子里,是那些纷繁杂乱的画面,她不敢去想花满楼是如何消失的。可她却牢牢的记住,她们都死了。 薄唇微抿。赵朔蹙眉,嫌恶的拨开她脸上,被风吹乱的发丝,“不必感激涕零,爷不要感激。” “赵老九,我没有根了。”她红了眼眶,笑得何其艰涩,“你知道吗,这世上谁都没有我幸福。因为我有一百多个娘,每个娘都长得好漂亮。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用的是百家炭。谁都可以看不起她们。可是在我眼里,她们是世上最亲的亲人。有了百花楼,才有了我。” 可是现在,百花楼没了。上页系圾。 夏雨觉得,自己的魂也丢了。 家破人亡,也莫过如此。 赵朔抱紧了她。低眉望着怀中表情迟滞的女子。一双灵动的眸子,此刻空荡荡得可怕,唯有漫天的雪花在眼底飘荡。他的唇,滚烫的贴在她的眉心,灼热了她的灵魂深处。 她的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襟,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赵老九,赵老九,我没有家了。”她抽动着唇角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我没有家了,你听到了吗我以后又是孤儿了。” “我给你。”他吻上她的唇,轻柔若雪。 她微怔。红着眼眶盯着他绝世风华的脸。大雪翻飞,有雪朵落在他的墨发之上,他带着迷人的笑,眸光微凉的回望着她,“爷,什么都有。” “我要我娘活过来,你也能做到吗”她愣愣的问。 赵朔深吸一口气,“人死不能复生。” 夏雨起身,怅然若失的走向大雪中,“我有娘,娘会给我做新衣裳;我有爹。我爹喜欢喝酒喜欢赌,每次都把我押在赌场当筹码;我还有哥哥,哥哥会做好多好多吃的给我,还总是嫌我太瘦,和他出去都不像一家人。我不怕吃苦,不怕穷,我就想有个家,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嘴里,浓烈的咸腥味快速扩散开来。 她微微仰起头,望着漫天的大雪,雪花砸在脸上。 呵,真疼啊 视线逐渐模糊,脸上有冰凉的液体缓缓而下。她伸手轻拭,那是泪吗低头间。她看见脚下的嫣红,嘴角的血,止不住的滴落在雪地里。白雪浸染嫣红色,果然是最好看的颜色。 身子晃了晃,她骤然张嘴,一口热血喷在地上。 耳畔,是赵朔冷戾的疾呼。 她听不清他在喊什么,只知道自己倒地的瞬间,模糊的视线里,有人踏雪飞奔。沉重的眼皮终于合上,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漆黑。 赵老九,我心疼了,怎么办 开心了,允你四处野;难过了,就到爷这儿来,爷护着。以往的坚强,是因为没人护着;而今,可以学着依赖和软弱。 爷,准了。 夏雨昏迷了,用辛复的话说,这次可算是真的伤着了,几乎丢了半条命。旧伤未愈,内伤加重。最关键的是,她的心里会永远留着一个疙瘩。 这便是人人口中的心结。 若是个活扣倒也罢了,怕就怕成了死结。 所谓死结,也是心魔。 执念难消,此心难平。 “不怕身上的伤,就怕心里的打击。”辛复轻叹,“经脉逆流,若非老夫及时用金针续脉,只怕性命危矣这丫头平素嘻嘻闹闹的,骨子里却是个极重情义之人。这件事,怕是伤着要害了,短期内也怕是很难恢复。” “我信她。”赵朔坐在床沿,轻柔的用毛巾擦拭着她的面颊,将她身上的血迹清理得干干净净,“她若是如此轻易就被击倒,早就熬不到你回来。她是夏雨,是我赵朔的女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倒下。” 辛复摇头,“毕竟是她最重视的人,难。” “再难,还有我。”他小心的将她的手放入被下,为她掖好被角,“她的账,爷心里头都记着,早晚会算回来。” 李焕上前,“爷,就是这个。”双手呈递阿奴交付的纸条。 赵朔蹙眉接过。 “字迹很生硬。”李焕道。 “找这个纸条的出处。”赵朔眯起冷戾的眸子,面色沉冷,“我倒要看看,谁给的胆子,敢在睿王府头上动土。” “会不会是肃国公府”辛复道。 李焕摇头,“不会,若是肃国公,想必会直接对付王爷,而不必绕那么大一圈,对付花满楼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东方越下手,不可能这么不利落。” 辛复颔首,“这么说,是第三方。” 赵朔冷了眸,屋内腾然而起的是无可遏制的死气沉沉。袖中拳头紧握,他徐徐起身往外走,“手伸得如此长远,代州那边留人。” “千面郎君想来也在那里。”李焕道。 赵朔点了头,最后瞧了一眼床榻上的夏雨,“人找到了吗” 李焕眸色微沉,“已有了方向。” “在京中”赵朔蹙眉。 李焕颔首。 看样子,各方势力都开始往京城靠拢了。 很好 很好 养心阁外头,叶尔瑜与杏儿远远的站着,方才听得里头有动静,后来又闻得养心阁内传出的浓郁药味,想来夏雨真的中招了。 杏儿讶异,“小姐,你说那几个字,怎么就有这样大的效用这一次,夏雨应该活不成了吧” 叶尔瑜冷笑,“你以为那是鹤顶红吗那女子可是说了,只能要夏雨半条命。若要夏雨死无全尸,就得拿她的另外半条命。” “如何拿”杏儿不解。 “我怎么知道。”叶尔瑜轻斥,“去那里留个条子,就说我想再见她。” 杏儿颔首,“是。” 看样子这女子确实是夏雨的克星,不过是一张纸条,白纸黑字的就已经重创了夏雨。来日若是再略是小计,想来夏雨这条命,都要折得不明不白。 果然是极好的。 不费吹灰之力。 洛花正走出养心阁,小厨房里的蜜饯没了,还想着去大厨房里拿一些,谁知道恰巧看见叶尔瑜与杏儿离去的背影。 娇眉微蹙,这两人平素就与夏雨不对付,怎么如此之巧,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家公子刚刚躺下,她们这两个女人就在外头候着,等着看笑话,也不知存的什么心。保不齐,就是她们捣鬼给送的什么条子。 当然,洛花也只当这是自己的瞎想,实则也没往心里去。毕竟叶尔瑜可是将来的睿王妃,是将军府出来的二小姐,谁会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下作勾当,害人性命。 洛花撇撇嘴,悻悻的留着一根心头刺,朝着大厨房走去。 公子醒了便要喝药,没有蜜饯可不行。 镇远侯府。 一曲音罢,如玉的指尖灵巧的摁住了颤动的琴弦,羽睫微扬,一张美丽无双的容脸上,逐渐浮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寒凉。却又在转瞬间,笑靥如花。 “姑娘的琴弹得真好听。”浮月奉茶。 疏影嫣然轻笑,“技艺生疏了。”继而抿唇微怔,“东西可都拿回来了” 浮月点了点头。 蓦地,疏影抬手,示意浮月莫要出声,这才快步走向门口。门外有个扫地的粗使婢女,正在细细的扫着飘落回廊里的雪花,免得到时候雪融滑脚。 “姑娘,是小梅。”浮月笑了笑。 疏影松一口气,这丫头确实是流澜阁的丫鬟。打从她住进来,就已经在这里伺候了。一惯的笨手笨脚的,还不懂看人脸色。木讷得只会扫地擦桌板,一脸的傻样憨态,连倒杯水都倒不好。 “姑娘。”小梅慌忙上前行礼,使劲的用手搓着衣裙,许是沾了雪,手上有些潮,所以才会这般失礼。可当着疏影的面,这般粗俗不堪,疏影的眉头都紧跟着皱起。 “走远点,这不需要人伺候。”疏影转身进门。 小梅起身,“诶”了一声就拽起来扫把往回廊的尽处去了。笨手笨脚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烦。若不是自己无权无势不当家,疏影早就让人换了这个丫头。 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也不知道留着她做什么除了力气大,吃饭多,真当一无是处。 “小梅当初卖身葬父,郡主瞧着她可怜,给买回来的。她感念郡主大恩,不要工钱只要温饱。府中之人见着她有时候傻乎乎的,所以也都可怜她。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就只有待在侯府。不管有用没用,郡主和侯爷也都善待与她,没赶她走就当是施舍。”浮月道。 疏影冷笑两声,“可怜” 当初她也觉得自己可怜,可也要有人能怜才行。无人可怜,却顾影自怜,这只是自掘坟墓。 浮月轻叹,“对了姑娘,下着雪明日还去不去” “约好了”疏影问。 浮月颔首,“是明日午后没错,只是此去太远,若来不及赶回来,侯爷那头问起来不好交代。” 疏影缓步走回桌案边,徐徐坐定,“既然是明日,想来也不打紧。看样子,是奏效了。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少傅府的动静。” 浮月一怔,“不去睿王府” “睿王府的口风太严,你去了只会惹人怀疑。去少傅府便是,看看夏雨有没有去找过梁少傅。”疏影抿一口香茶,漫不经心的说着。 “是。”浮月转身往外走。 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的落在桌面上,无声无息的写下三个字:梁以儒。却在收笔的那一瞬,攥紧了桌布,眸色冷然刺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5章 反复无常的女子 自从谢环默许了疏影的身份,谢蕴隔三差五的来流澜阁,府中人人皆知,疏影的身份是个尴尬。没有名分却胜过有名分的,若非长街暴动,此刻郡主肯定已经物色好侯爷夫人的人选。现下是耽搁了。但侯爷夫人入府只是早晚的事。 至于谢环挑的是哪家,就不得而知了。 这件事,疏影心里头清楚,是谢环防着自己,所以才会如此急促的为谢蕴选妻。不过她不担心,只要谢蕴的心在自己这里,就不怕什么官宦女子。 她只不过是输在了出身,其他的,哪点比不上官宦女子。 可是,她难道要像寻常女子这般,开始在等待中度日 手中的杯盏握紧,疏影眸色寒戾。 绝不 天色渐暗。晚饭后,谢蕴总算来了流澜阁。 疏影正在窗台下坐着,单手持书。外头大雪纷飞,屋内一室温暖。光影摇曳,美人如斯。温柔似水,美眸如月。时光都在她身上停驻。烛光里的疏影,美得就像画中走出来的女子,令人惊艳。 她含笑扭头,朱唇微启,“侯爷,你来了。” 谢蕴失神笑着,看得有些痴迷,“我的疏影,果然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闻言,疏影羞赧轻笑,放下了手中的书籍,款步朝着谢蕴走去。步步生莲。美眸盼兮,巧目倩兮,流连生辉。这样的女子,只要是男人,都绝对放不下舍不下。 她几欲行礼,谢蕴已然伸手,快速将她揽入怀中。眸光灼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你可有想我”上页土号。 “侯爷觉得呢”疏影踮起脚尖,轻柔的在谢蕴脸上啄了一下,若小女儿般娇羞可人。一张泛着绯红的面颊。烛光下越发娇艳迷人。 谢蕴置于她腰间的手,越发收紧,“有你一人,此生足矣。” 吻,如期而至。 室内淡淡的熏香,教人意乱情迷。 “侯爷,疏影今日身子不适,不便”疏影轻笑,抿唇垂眸。 “你”谢蕴微怔,忽然就明白了,“真是不巧。” 疏影浅笑,“侯爷生气了” 谢蕴搂着她坐在床沿,“来日与我生个儿子,到时候不管姐姐会不会答应。我都让你当侯爷夫人。你这肚子,可要挣点气。” “侯爷。”疏影面色微恙,容色凄美,“我喜欢女儿。” “怎么了”谢蕴不解。 疏影眸中噙泪,笑得勉强,“我答应过郡主,不要名不要分,若是因为我而让侯爷与郡主失和,我宁可什么都不要。” 谢蕴轻叹,“傻瓜,我怎么会让你永远无名无分下去。” “你不用瞒我了,郡主已经开始为你选妻,侯爷夫人迟早会进门。”疏影落泪,笑得微凉,“我不求名分,只要侯爷心中有我,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谢蕴定定的看着她,低头吻上她光洁的额,“不管谁是侯爷夫人,我都不会要的。我要的人,只有你,只有你江疏影一人,一人而已。” 疏影微微抽泣,抱紧了谢蕴低声哽咽,“有侯爷这些话,疏影死也甘愿。” “说什么死不死的,将来,你还要陪着我白头偕老呢”谢蕴心疼的抱紧了她,“若真到了那一天,你先走,我怕留你孤零零一个人在人世间太孤单寂寞。到了下面,我再去找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重新来过。” 疏影身形一震,若有所思的抬头望着他,“侯爷” 谢蕴释然一笑,指尖温柔的拂过她绝美的面颊,拂去面上散落的发丝,“好好休息,这些时日有使团在京,又有暴动之事在前,府内府外会比较忙,我也无暇顾及于你。好生照顾自己,别亏待了自己。” “是。”疏影颔首,默默拭泪。 由始至终,她都保持着最完美的笑。不管是淡然浅笑,还是迷离泪笑,都没有错漏半分。直到目送谢蕴离开,疏影唇边的笑才逐渐的僵冷下来。 下辈子,下下辈子 这辈子还没过完,谈什么下辈子 何况她的下辈子,绝不会再像此生卑贱。眸光利利,眼神淡漠,这才是她,真正的江疏影。漫不经心的走到烛台处,满屋子的蜡烛,真是晃眼睛。 锋利的剪子,咔擦一声,便剪掉了一根烛心,眼前的光瞬时减弱了不少。 浮月走进门来,“姑娘。” “侯爷走了吗”疏影问。 浮月颔首,“出去了。” 疏影点了头,又是一剪子下去,熄灭了第二根蜡烛,“这几日,他都不会来流澜阁过夜。” “为何”浮月一怔,“姑娘说了什么” “我说,我来了月事。”疏影放下剪子,屋子里黑漆漆的,唯有一根蜡烛点燃着,光线极度昏暗,可她就喜欢这样的环境。漆黑一片,就看不见自己心里的阴暗,也不会叫人看见。 世界黑下来了,那么心也能狠得下来。 浮月不说话。 “如何”疏影问。 “夏雨去了少傅府,后来又走了。”浮月如实回答。 疏影一笑,笑得绝冷,“那就对了。去了,就是去了半条命。还有半条命,就这么留着吧” 浮月微怔,“姑娘的意思是可那头不是让姑娘” “若是她现在死了,睿王那头怎么处置大开杀戒”疏影冷笑,“触怒了睿王爷,可没有谁的好果子吃。让夏雨病重,不是真的要她死,而是让她拖住睿王爷,让睿王爷分心。”她到底是防着浮月一些,转而别有深意的笑着,“睿王爷不插手侯府之事,我才有机会往上爬,你也才有机会做人上人。” “谢姑娘提拔。”浮月掩不住笑靥。 疏影笑了笑,“不必谢我,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相互扶持也是应该的。我好,你也就能沾光。只不过咱们好不好,就要看侯爷的意思。” “可是郡主”浮月为难。 “郡主”疏影眸光冷冽,“她到底是个女人,早晚是要嫁出去的。何况,你以为朝廷局势是如此简单吗身为郡主,自然有郡主该做的事。这镇远侯府,是镇远侯的。只要侯爷在我手里,郡主迟早都得给我让路。” 浮月点头,“姑娘所言极是。” “咱不着急,郡主早已过了待嫁的年龄,在这侯府里头,怕也待不长了。”疏影缓步朝着梳妆台走去。端坐镜前,望着镜子里那张绝妙无双的容脸,一双杏眸微微扬起,笑得何其绝世。修长如玉的手,将发髻上的簪子缓缓取下,轻柔的置于桌案上。 这些珠翠可都是镇远侯亲自送的,谢蕴挑的,自然要日日戴着。 只不过在桌案的一角,摆着一个精致的簪盒,疏影冷着脸取过。指尖挑开簪盒,里头安安静静的躺着夏雨送的那枚翠玉簪子。价值连城,即便在昏暗的烛光下,依旧光彩夺目,无可比拟。 “这是夏雨当日送给姑娘的,果然是极好的物件。”浮月插了一嘴,“这夏雨的眼光委实不差,若是戴在姑娘的头上,势必芳华无限。” 音落瞬间,簪盒已经重重落地。 浮月僵在当场,眼看着簪子落地,碎得四分五裂。 “我将来拥有的,会比这个好上百倍,千倍万倍。”疏影冷然切齿,“她是什么东西,若不是讨好了睿王爷,何来这些物件她有什么连一副好皮囊都没有,凭什么拥有这么多我哪里输给她,为何她轻轻松松拥有的,我要费尽心思才能得到” 浮月吓得不敢吭声,跪在地上身子直哆嗦。 这疏影姑娘,素来翻脸无情,而且翻脸太快。 “你说这是为什么”疏影瞪着双眸,脖颈间青筋暴起。 “奴婢不知。”浮月俯首。 仿佛意识到自己失态,疏影突然一怔,继而快速敛了神,随即笑靥如花的搀起浮月,“看把你吓得,我不过是一时间愤懑罢了你不必如此,说到底,她的运气就是比我好。” 浮月愣住,半晌没回过神。 疏影的变化太快,以至于浮月都不知道此刻的疏影,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一低头,她便看见疏影慢条斯理的捡起地上的碎玉,仔仔细细的放入簪盒,仿佛方才不过是不小心打碎的,竟还轻叹了几声,“确实是个好东西,可惜碎了。到底是她送的,来日去镶回来便是。她那性子我知道,就算我弄丢了,她也不会生我的气。” “姑娘,奴婢来捡吧”浮月回过神,慌忙蹲下身子,将最后一截碎玉捡回来。 疏影握着手中的簪盒,望着簪盒里的碎玉簪,“一时手滑没拿住,你莫往心里去。我那些话也不是针对你的,只是觉得上苍不平,心结难舒罢了” 浮月一笑,“姑娘的心思,奴婢明白”说着,便将簪盒轻轻的放回梳妆台,“改日奴婢让人去镶回来,姑娘放心就是。” “好。”疏影浅笑,扭头望着浮月乖巧的去收拾被褥,眼底的光晦暗不明。 有些人表面上笑,心里却时时拉弓上弦,随时准备着将身边的人,一箭穿心。所以,别觉得那些直肠子说话难听,说的却都是肺腑之言。真正让人害怕的,应该是口蜜腹剑的小人,一笑箭发。 好比疏影,又好比东方旭。 始终保持微笑,却也始终拒人千里之外。 指尖轻柔的抚过箭上的刻字,上头的“睿”字,与当日长街上贼人的火羽箭,几乎一模一样。书生温润,儒雅斯文的笑着,“做得真好。” 云官颔首,“几乎是一模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6章 赵老九,你大爷的 在东方旭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箭筒,里头的每一支箭,无论是做工还是刻字,跟长街上取来的那支箭都如出一辙。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恐怕就是当事者。也难辨真假。 云官道,“公子,国公爷不是说,不许任何人插手此事吗” “他说的是插手,我这可没有插手。”东方旭淡淡的笑着,放下箭,若无其事的走到鱼缸处,带着几分宠溺的瞧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鱼儿,随手抓了一把鱼饲料撒下去,“多吃点,过不了多久,又该有一批鱼饲料了。” 云官不解。“公子的意思是可是这件事明显是栽赃嫁祸,咱们再有举动,倒教人以为是咱们下的手,只怕” “一次两次是不信,可三次四次都这样,找不到凶徒的最终结果是。拿睿王府抵罪。片面之词无人信,三人成虎人言畏。”东方旭笑得温和,“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云官俯首,“明白。” 东方旭笑了笑,缓步走向自己的医柜,漫不经心的从上头取出一些瓷瓶,细细的捣鼓着,“明白就好。对了,睿王府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似乎安静得很。”平素这夏雨总要闹出点动静,可自从长街暴乱以后,好像就消声觅迹了。 “听说夏雨病重,睿王爷自顾不暇。”云官自然清楚。东方旭要问的是什么。 手,稍稍一僵。 东方旭眉头微皱,“你说什么病重” 别人不知道倒也罢了,东方旭可是亲眼见识过的。夏雨那身子本就天赋异禀,愈合速度极快。再者百毒不侵,怎么可能病了呢这病,未免来得太怪异。 “什么病”东方旭问,拿着白色的瓷瓶凑到鼻间轻嗅。 “睿王府的口风向来是最紧的,无人知晓是什么病,只说是重病,想来有些严重。”云官想了想。又道,“所以这两日睿王爷连早朝都没去,一概公文要务,都搬去了睿王府阅览。” 东方旭深吸一口气,“看样子,睿王是动真格了。”他顾自嘀咕,“难道他就不怕” “他是睿王爷,权倾朝野,有什么可怕的”云官笑道。 高处不胜寒,身居高阁的人,不是最怕被人抓住把柄,抓住软肋吗夏雨真的如此重要以至于赵朔甘愿围着她转,甘愿把心口的位置让给她,让她成为他的软肋 这似乎不是赵朔应有的行事作风。赵朔,不该雷厉风行,不该心狠手辣吗 长长吐出一口气,东方旭捣鼓着他的那些毒药毒液,云官自知无趣,紧跟着退下。空荡荡的房间里,东方旭有少许失神,不由自主的念着她的名字,“夏雨” 犹记得那一日,她自己给自己接骨,然后背着他走出了山洞。更记得那一日,他抓了她,让她为自己抓蛇取毒,她那冰凉的眼神,让他至今想起,都恰似如鲠在喉。 “病了”他蹙眉,“会是什么病” 睿王府有辛复,想来是不必担心的。可若是有了辛复,还能被传为重病,想必是真的病得不轻。 后来,东方旭觉得自己也有病,而且病得比夏雨更重。否则怎么会疯子一般,大半夜的站在睿王府的墙外,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雪地里那么久 有病,真的有病 都病了病的不轻 仰头望着高高的墙头,东方旭犹豫了片刻,这才缓步离去。洁白的世界里,他一身白衣与白色的世界融为一处,呈现着完美而虚无缥缈的画面。 书生白衣,衣袂飘扬。 及至阴暗处,亦有雪光微亮,不远处有黑衣斗篷之人安然伫立。东方旭浅笑盈盈,“如今所有人的目光,依旧落在睿王府和肃国公府,委实极好。” “哼,本来应如是。”黑衣斗篷男子冷笑,“只有让他们斗起来,才能有机可乘。双方太强势,让人无懈可击。既然都是强者,不如让两虎相争。坐山观虎斗,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东方旭的指尖,轻柔的拂过飘落肩头的白色飘带,“你以为睿王是傻子吗而义父虽然心狠手辣,可也是粗中有细之人,否则以赵朔的本事,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还没能反扑成功。义父虽然被褫夺王位,可他还是肃国公,手里的神射军亦非小觑。” “那就要看你了。”黑衣斗篷男子上前一步,“你不是拿到了吗” “你以为拿到了东西,就能为所欲为时机不到,拿出来就是死路一条。”东方旭垂眸轻笑,一张温和的脸上,依旧带着迷人的笑靥,“那东西是最后的筹码,否则义父不会丢了那么久,也不在意。纵观天下,谁敢轻易动用。只要让义父拿到了把柄,别说是义子,就算是亲儿子也不会手下留情。” 东方越,本就是无情之人。 至少在东方旭的眼里,东方越没有半点温度。心狠手辣的时候,可以真真正正的做到,六亲不认。什么恩义之情,在东方越的眼里,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黑衣斗篷男子没有做声。 东方旭继续道,“你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我已有安排。告诉你们东家,最近最好收敛点,即便你们瞒得住义父也瞒不住赵朔。赵朔是千年的狐狸,那双眼睛太毒但凡有一丝痕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你们还是好自为之吧” 语罢,东方旭转身离开。 黑衣斗篷男子冷笑两声,朝着反方向走去,转瞬间消失无踪。 东方旭最后瞧了一眼睿王府的方向,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走在雪地里,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却走得极为优雅镇定。 若说这天下是一副棋局,那么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枚棋子。 有的人最后胜出成为掌控大局的下棋之人,有的人半道上便成了弃子,更有甚者被杀得片甲不留。是非成败,都不过输赢一场。就看谁,输不输得起 睿王府。 养心阁。 “王爷。”李焕上前。 赵朔站在院子里,雪地里的月光格外清冽,冰冰凉凉的,把人心都凉透了。负手而立,眸色幽邃,墨色的瞳仁,却比月光更清冷。 “东方旭来过了。”李焕继续道。 赵朔依旧没有言语,只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爷想改变计划”李焕终于低问出口。 “我筹划多年,岂能一朝更改。”赵朔转身,视线笔直越过李焕,落向敞开的房门。房里的她,还是没醒,就这样一直睡,睡了足足一天一夜。这个懒东西,好吃懒做倒也罢了,竟然睡个觉都要睡那么久,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李焕垂眸。 “该利用之人,还是要利用。该护着的,就该护着。该杀的,我也从不心慈手软。”赵朔缓缓低语,“事关天下,胜过个人生死。” “爷不怕搭上夏雨的命吗”李焕躬身。 赵朔顿了顿,而后冷笑两声,“命算什么她终归是我的。生也好死也罢,都是我一人所有。”若真的人在心上,还在乎生死吗 如若不死,白首同心。 如若不幸,黄泉慢走。 如若来世,再续前缘。 仅此而已。 “大夏使团那边有什么动静”赵朔问。 李焕道,“暗卫回报,说是七皇子的随时哈图一直在京中闲逛,似乎也在查当日暴动的案子。只不过有咱们的人实现清理,他不会有所发觉。” “这件事本就不该让大夏插手,否则将会一发不可收拾。”赵朔缓步朝着屋子走去。 “爷明日”李焕犹豫了片刻。 赵朔在门口顿住脚步,“明日大夏使团上金殿,我必须去。” 李焕点头,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 定定的望着敞开的门口良久,赵朔才继续往前走。 “大抵是要求皇上赐婚联姻的。”李焕道。 赵朔“嗯”了一声,迈进了房间,李焕也不敢跟着,随即合上了房门退下。 房中暖洋洋的,烛光摇曳中,他看见床榻上的女子,躺着一动未动。那一刻,他宁愿看见她最丑的睡相。踢踢被子,然后蜷缩成一团,如此也好。 缓步走到床边,低眉望着床榻上的女子。 长长的羽睫垂着,遮去了灵动的眸子,整个人没了昔日的活力。她本该是最有活力的女子,灵动得像人世间的精灵一般,活的像泥鳅。 可是此刻轻叹一声,赵朔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这双手,真的很漂亮。白皙如玉,修长柔软,算是她全身上下,最出彩的部位。 禁不住在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却有一只手,嫌恶的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紧接着便是略带沙哑的梦中呓语声,“赵老九,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身子骇然一怔,他愕然握紧她的手,死死盯着床榻上的夏雨。 睁开睡意惺忪的眸子,夏雨瞧了他一眼,继而又闭上了眸子。 “丫头。”赵朔忽然将她拽起,紧紧拥在怀中。上页爪扛。 夏雨蹙眉,白了一张脸,再次睁开了眼睛,回应着抱紧了他,轻柔的拍着他的脊背,“我都说了,阎王爷也不敢要我,你还不信。”她将脑袋歪在他的肩膀上,好似极为虚弱无力,“赵老九,我好了,不疼了。你说的那些话,还算数吗” 赵朔抱着她,眸色复杂难辨,“你那么小气,若不作数,岂非要拆了我的睿王府” 她点了头,艰难的扯了唇,“你那么抠门,我不小气点,怕你不认账啊” “夏大爷太难缠,又认识那么多江湖势力,若我睿王府不认账,还怕你会携众报复呢”赵朔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终于松开了她,蹙眉盯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越吃越瘦,又笨又蠢,真是越看越丑。” “爷,老天爷待你不薄,丑一些没人惦记知道吗算是便宜你了。”夏雨痴痴的笑着,却突然把唇凑了过去,一下子吻上了他的唇,“趁着我还清醒,把便宜占回来。否则我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太亏夏大爷,不做亏本的生意。” 他轻嗤,嫌弃的瞧着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下一刻,骤然扣住她的后脑勺,霸道而快速的摄住了她的朱唇。唇瓣辗转,她浅喘低吟,却换来他伏在耳畔的细语呢喃,“这种事,还是男人主动为好。”他含着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就喷在她的脸颊处,“爷是你男人,唯一的,也是最后的。” 她笑了笑,圈住了他的脖颈,“赵老九,你大爷的” 她心里有多疼,他无法感同身受,可他心里有多疼,自己最清楚。既然她想笑,他就陪她笑,哪日她想哭了,他就把肩膀递过去。就那么简单 过去了,不代表遗忘。 她选择让事情过去,那他便只字不提。 如此而已 当然,她的身子还未痊愈,赵朔自然不敢真的碰她。沾点便宜,闻一闻荤腥,便就此收手。否则伤了她,怕是后悔也来不及,最后苦的还不是他自己 抱着她安安稳稳的睡着,一觉睡醒发现枕边人不见了,伸手便将某个刺猬从被窝里拽出来。 其实幸福,就是那么简单 代州的花满楼没了,可京城里头,却多了一个崭新的花满楼。 是巧合还是阴谋 天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7章 强大到无人敢害,才是出路 为钻石过1800加更 清晨的光,带着雪融的风凉,稀稀落落的从窗口的缝隙里漏进来。 夏雨睁开眼的第一瞬,看见的还是那张绝世无双的脸,还是那双足以魅惑众生的桃花眼。眸中琉璃光灿,若下了一场三月桃花雨。为她一人而下。 “赵老九,雪融了吗”她问。 赵朔点了头,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这才起身下床,“外头冷,多睡会。” “你去哪”她问。 他回眸一笑,“上朝。” 夏雨蹙眉,这个时候上朝,不是太晚了吗往常上朝,他可是天刚亮就走了,今日坐起身来,她定定的望着他。“你不必担心我,我会好好的。哭也哭过了,疼也疼够了,真的够了。” 她说得很轻,很轻。 赵朔深吸一口气,伸手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这才是我赵朔的女人。” “谁让我是你的,夏大爷呢”她扯了唇笑,灵动的眸,带着伤痛过后的倦怠。可是,只要伤痛能过去,他不在乎时间。 “所以夏大爷要好好的养身子,否则爷那些银子可都要发霉了。”他在她眉心轻轻一吻,“没有你祸害我这睿王府,可怎么得了。” 她一笑,“你才是祸害。” 他笑着松了手。 这样就对了 夏雨,就该笑。 从他认识她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喜欢看着她笑。而后,笑着笑着便红了脸。笑着笑着,又红了眼。 赵朔走了,急急忙忙的赶去上朝。 她想着自己总是睡得那么熟,他是怕惊醒了她,所以睁着眼看天亮,迟迟不肯去上朝。 洛花端着洗脸盆进门,“公子总算醒了,可吓死我了。不过王爷走的时候,似乎心情很好。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可把王爷吓坏了,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听李大人说。连朝廷公务,王爷都给搬过来了,就放在房间批阅。” 夏雨笑着下了床,面色微白,眼底却泛着笑意,“让你们都担心了。” “我懂那种感觉。”洛花垂头,捏了毛巾递过去,“我爹娘走的时候,我想过死。可我不敢,也不能。娘临终的时候,让我好好活着,我就活到了现在。所幸遇见了公子,才没那么孤单。” “坐这。”夏雨拍了拍身边。 洛花笑着坐在夏雨身边,“早前。我还以为你真的是” “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夏雨用手肘忖了她一下。 “真是”洛花的脸瞬时红到了耳根子。 “好了,做不成夫妻,做朋友做兄弟姐妹,不也挺好”夏雨打趣,“现在我身边,也就只有你们了。你,寻梅,阿奴,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洛花点了头,“你饿了吧,我给你去拿吃的。” “好。”目送洛花出门,夏雨伸个懒腰。走到了镜子前头,伸手摸着苍白的面颊,眼眶红了一下。定定的望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夏雨扯了唇,笑得何其艰涩,“听着夏雨,还记得娘说的那些话吗这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笑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为什么不笑着过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却险些哭出来,“喏,说好了,不能哭。虽然人死不能复生,可有仇不报非女子。娘,大娘,你们等着,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不管是谁毁了花满楼,我夏雨对天起誓,绝不会心慈手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袖中,拳头紧握,几近切齿。 这辈子,她还没试过恨一个人。可是现在,她觉得一下子长大了。 抽屉里,还放着来京城的时候,娘给的那双新鞋子。 以前舍不得穿,以后就再也不能穿了。 那是娘,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寻梅走进门来,“少主”却是扑通一声跪下,“属下保护不力,请少主责罚。” 夏雨搀起她,“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她深吸一口气,“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现在想想,确实是我太傻。” “少主怎么了”寻梅不解。 洛花端着早饭进门,乍见二人表情怪异,心下微怔,“怎么了” “花满楼出事,书呆子瞒着我,赵老九也不肯说,就是因为怕我出事,担心我的一时间受不了。可为何还是有人引我去找真相目的何在”夏雨问。 寻梅与洛花对视一眼,寻梅冷了眸,“他们要对付你。” “这是其一。”夏雨坐了下来,喝一口清粥,“知道我受了伤,还知道花满楼的事,只怕不简单吧花满楼在代州,这件事跟传信之人一定有莫大的关系。” 寻梅点了点头,“又或者是,本来就是一党,而后知道少主有伤在身,故意来刺激少主。若是能置少主于死地最好,若是不能也可以重创少主。” 洛花迟疑,“可是公子受伤的事,咱们很小心的瞒着,除非是府内的人泄露的,否则外人很难知道。” 夏雨眨了眨眼睛,“府里的人,赵老九自己心里清楚。我想说的是,那张纸条是谁给的呢” “给了纸条,是不是就想让公子死啊”洛花转不了太多的弯弯,“府内最想让公子死的,除了那什么叶二小姐,就没别人了。” “她没那么大的本事,也没那么好的脑子。”寻梅蹙眉,“依我看,花满楼的事,叶尔瑜未必真的知情。看她们主仆二人笨头笨脑的样子,做人家的刀子倒还有可能。” “都别瞎猜了。”夏雨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睡了那么久,浑身都疼,“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就知道了。有了前招,还怕没有后招吗”上名引划。 寻梅担虑的望着夏雨,洛花也紧跟着闭口不语。 后招 可莫要再来什么后招了,洛花咽了咽口水,这可真要命。 “对了寻梅,你来自百花宫,那么你应该知道如何控制我体内的内劲吧”夏雨抿唇,“如何能化为己用”总不能一有事,就让蜘蛛咬吧 “少主体内的内劲,其实是被人强行封入体内的,所以平时无法使用自如。”寻梅蹙眉,“到底如何能取出,运用自如,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让踏雪帮着在百花宫里找找看,也许能找到办法。” 夏雨点头,“好,我等你消息。” 低眉望着自己的掌心,体内的威力爆发的模样,她亲眼见识过。既然有这么好的资源,为何不利用起来白白浪费,岂非可惜 这世上不是你不去害人,别人就不会害你。也不是你心地善良,别人也会善待你。 想让自己安然无恙,除了让自己强大到,别人不敢害你,绝无他法。 御花园。 赵朔去的时候,朝堂上已经争了起来。为的便是大夏使团求亲之事,皇帝赵禄与太后薄瑶,说什么也不肯让赵妍公主远嫁。再加上一旁的肃国公言辞激烈,大夏使团以大燕毫无诚意为由,几欲与大燕开战。 朝局,一下子陷入僵局。 “公主身子不好,岂能长途跋涉。”薄瑶太后一语回绝。 七皇子元灏冷笑,“到底是身子不好,还是心情不好,太后娘娘心知肚明。” “放肆”肃国公嗤冷,“这是大燕的朝堂,大燕的太后娘娘,岂容你如此肆无忌惮。” 赫里上前一步,“既然赵妍公主不肯,那么皇室中应该还有其他公主吧总不会塞个宫女,就打发了我们。我们诚意如斯,尔等却视如草芥。若是真的不行,议和休,到此罢大燕与大夏到底要的是什么局面,就看大燕皇上的诚意如何了。” 赵禄扭头望着不说话的赵朔,而后又看了看面色僵冷的薄瑶太后,一时间手足无措,“皇叔,你倒是说句话啊” 赵朔微怔,这才回过神,“什么”想了想,才道,“哦,其实这事也简单,如今的年轻人,盲婚哑嫁的到时候都不幸福。既然公主身子不适,那确实是不适合走动的。不过听说康宁宫的兰花极好,七皇子要不要去看看” 此言一出,东方越骇然眯起了眸子,眸光冷如刀刃,“睿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赏花而已,肃国公那么着急作甚”赵朔起身,“如今大夏使团也没说非公主不娶,肃国公觉得呢” 元灏上前行礼,“多谢皇上,多谢太后。” 薄瑶太后张了张嘴,终归还是把话咽下去了。赵朔不是说了吗,大夏使团可没说,非公主不娶。自己若是再拦着,引起两国战火,便是千古罪人。 看看,也无妨。 虽然赵妍生的妍丽,但素来身子单薄,看上去不是那种极好生养之人。而大夏的人一个个身强体壮,想来也未必能看得中赵妍。 何况,先帝的公主确实也不止赵妍一个,冷宫里不也还有好几个吗 随便找一个临时换人,也未尝不可。满朝文武,就算是知道公主有假,谁敢多说一个字呢别说满朝文武,这大燕之内,不管是谁,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说赵朔一句话,既然缓解了僵局,又解决了公主出嫁的问题。 睿王,就是睿王。 因为还未知道事情的结果,赵朔下了朝也未及回府,而是留在了御花园里候着。一道候着的,还有忠义郡主谢环。 凉亭外,金色的阳光染着白雪,甚是明媚。 “若不是王爷一句话,只怕还不知道如何收场。”谢环轻叹。 赵朔抿一口茶,“前方无路,退一步未尝不会海阔天空。” 谢环点了头,“公主那边” “太后娘娘自会处置,放心就是。”以赵朔对薄瑶太后的了解,这给女人惯来不会坐以待毙。他既然开了个头,底下的,薄瑶自然会安排妥当。 横竖,赵妍是不会嫁入大夏的。 谢环道,“长街暴动一事,已有眉目。想必,跟他有关。” 赵朔握住杯盏的手,微微一紧。 “他在京中。”谢环低语。 赵朔点了头,“也许,就在某个角落里。” 谢环蹙眉,“你说,他到底要做什么使团暴动,对他有什么好处” “至少可以借我的手,重创东方越,以报当年之仇。然后我们两败俱伤,有人趁虚而入。”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 “东方越也没那么傻。”谢环嗤冷。 “他不做傻事,不代表别人也不会。你继续查,最好能找到他。”赵朔起身往外走,不由的轻叹一声,“这世上不自量力的人,实在太多。” 谢环点了头,目送赵朔缓步离去的背影。一回头,却见一名大夏随侍,左顾右盼的走在御花园里,当即剑眉微挑,“你是什么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岂由你随性乱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8章 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卑职哈图,乃七皇子座下。”哈图躬身,行的是大夏的礼仪。 谢环冷笑两声,“大夏的皇子随侍,何时变得如此的肆意,大燕皇宫之内。竟也如入无人之地。”双手负后,谢环冷然伫立哈图跟前,“虽然大夏与大燕正在和谈,但事未成,尔何以肆” 哈图一笑,“是卑职唐突,卑职立刻就走。” 后面的假山后头,传来一个太监的疾呼,“拦住他” 说时迟那时快,谢环伸手直扣哈图的肩胛。五指扣肩的那一瞬,哈图突然变了脸色,骤然一个就地滚。避开了谢环的擒拿。 “你听我解释。”哈图忙道。 然谢环是谁,纵横沙场那么多年,一旦动手绝不留情面。早已一记横扫腿过来,快准狠,掌风锐利,眸色清冽。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点郡主之仪,俨然战场上的将士,不将对方生擒决不罢休。 眼见着无法解释,哈图纵身腾空,出手还击。 只是他未料想,谢环的武功,竟在他之上。在谢环手上,哈图没走过五十招,就已经被谢环反手摁在了地上。打斗声招来了宫中的御林军,方才那嘶喊的太监也紧跟着来了。 乍见此情此景,当下仲怔。 “参见郡主”所有人悉数跪地。 御林军快速的将哈图擒住,太监道,“郡主。抓错了,不是他。” 谢环一愣,“什么” 太监忙道,“方才有个小贼偷了御膳房的东西,老奴正在查找,是个小太监不是他。” “我说了是误会。”哈图挣扎了一下。 谢环蹙眉,一抬手,御林军随即松了手,“你们都下去吧” 音落,太监与御林军又急急忙忙的退下,空荡荡的御花园里。唯有谢环和哈图二人。阳光明媚,未见得心情就会明媚。 谢环抱拳拱手,“抱歉。” “武功那么好,想必是忠义郡主。失敬失敬”哈图还礼。 谢环一笑,“那是皇上的恩赐。”她顿了顿,“方才一场误会,没伤着你吧” 哈图摇头,“郡主好武功,在下甘拜下风。在我们大夏,最敬佩的便是像郡主一般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郡主之名,在大夏早已是人尽皆知。” “只怕你们都巴不得我死。”谢环笑了笑,“回到大夏的时候,替我带句话给你们的大夏王。有我谢环驻守边关。大夏的军队休想踏入大燕边境半步” 语罢,谢环傲然拂袖。 沙场上,她是那个铁骨铮铮的巾帼。离开了沙场,她还是那个愿为朝廷南征北战的谢家军统帅。 身后,哈图一笑,笑得意味深长。 好一个,巾帼谢环 果然厉害 难怪大夏与大燕交战多年,却依旧寸土不进。有谢环在,大夏想要踏入大燕的边境,可谓是痴心妄想。这女子实在了不得,怕是多少男儿,都犹恐不及。 康宁宫已经换了人,是个容色不错的冷宫公主。 东方青陪着赵妍待在了薄瑶太后的慈安宫,赵妍依旧是一副淡然自若的奄奄之态,“也不知那头怎么样了,七皇子不知道能不能看上。” “到底也是公主,虽然出自冷宫,但始终是先帝血脉。就算嫁给大夏的七皇子,也没有失了身份。公主不必担心,皇上与太后是绝不会让你,嫁到大夏去的。”东方青沏茶。 “我自然是知道,我的身子,也去不得大夏。”赵妍轻叹一声,从东方青手中接过杯盏,“怕是到了半路,就该变成发丧了。” 东方青笑了笑,“公主莫要胡说。” “对了,你和梁少傅怎么样了”赵妍问。 手上一抖,东方青面色微显尴尬,“什么怎么样了公主这话问得好奇怪。他是他,我是我,哪有半点相干。” 赵妍轻笑,“你莫要瞒我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懂你的心思吗这儿又没有外人,就咱们两个,你还不如实说咱们两从小一起长大,别人都当你是肃国公的义女,必定心狠手辣,唯我知道你这双手还未染过血腥。” 东方青一笑,“看你说的,真没什么。” “梁少傅年轻有为,又生得儒雅斯文,这样的男子自然会有女子倾慕。你说过,你将来若是要嫁人,必定加一个儒雅书生。无需功名及第,也不用富贵荣华,只需谦雅温润,能与共白首之人。梁以儒,几乎符合了你所有的要求。温润,谦雅,翩翩公子妙无双。”赵妍握住东方青的手,“青儿,这世上之人错过了就会永远错过,不要让自己后悔。” “其实你也知道,梁少傅与义父的恩怨,而我身为肃国公的义女,他连正眼都不肯瞧我,何来的与共白首。”东方青轻叹着缩回手。 赵妍蹙眉,“他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东方青挑眉一怔,“什么” “我猜的。”赵妍抿一口茶,“不若你去问问,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你姿色不逊,又是温柔得体之人,按理说未及婚配,也该有所心动。可他这淡漠疏离,莫不是心中有人的缘故吗” 东方青摇头,“不知道。” “我改日让皇兄替你问问。”赵妍轻笑。 东方青面色微红,“公主,别说了。” “事关终身幸福,岂能轻易放弃。”赵妍轻叹,“可惜我这破落身子,此生都不会有你这样的幸福。青儿,好好珍惜吧” 东方青长长吐出一口气,“公主的病,一定会治好的,还不到时候,莫要气馁。” “都治了十多年了,你们不必再骗我。自欺欺人,也够了。”赵妍起身,轻咳两声,素白的脸颊浮起异样的潮红,“若真的能治好,也就不必捱到现在了。” 闻言,东方青不语。 有些事多说无益,大家早已心知肚明。 赵妍何其聪慧,又岂会不知。 “近来,我觉得身子越来越糟糕了。”赵妍站在窗口,眉目温和,素白的脸上没有半点绝望,只是淡淡的溢开一丝惹人心疼的凄然,“等到大夏使团走了,你陪我四处走走吧我不想待在宫里了,我想趁着自己还活着,多出去看看自己想看的山山水水,见一见自己想见的人。” “公主想见谁”东方青问。 赵妍忽然笑了,不自觉的弯起唇角,有些人在你心里生根发芽,想起来都会觉得很幸福。不管属不属于自己,也不管能不能占据,想到就会笑。 “没什么。”赵妍回眸嫣然,“随口说说罢了” 东方青不再追问,毕竟赵妍才是公主。她的心思缜密至极,也是敏感至极,何况她那身子,经不得劳累,也经不得多思多想。 不过,若是皇帝真的能问一问梁以儒,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神女有梦,襄王无意,纵然你有心,也不代表能成事。计划,始终是赶不上变化的。有时候距离目标,往往只有一线之遥,可也是这一线之遥,到最后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 怎么走,也走不到终点。 七皇子元灏与赫里已经回去了驿馆,说是有待商榷。这商榷二字,意思多的很,满意不满意,亦或是相信不相信。 朝中议论纷纷,不知大夏是何用意。 到底这公主,是娶还是不娶 未成定数。 不管成或不成,赵朔都第一时间赶回了睿王府。 刚走进睿王府大门,远远的便闻到了烤鱼的香气。顿住脚步,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顾自低头一笑。在这睿王府里,能这般肆意妄为的,除了他们家夏大爷,就没旁人了。他想着,改日要让人多放些鱼在鱼池里才行,否则按照夏大爷的吃法,小鱼苗还来不及长成,就已经进了夏雨的肚子。 迟早,这鱼池里的鱼,都得灭绝。上吐吐巴。 缓步进了养心阁,赵朔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的一片狼藉。 洛花趴在地上,对着地上的黄泥小土包拼命的吹,然后因为技术不过关,被烟反呛几口,跪在地上拼命的咳嗽。寻梅则盯着火架上的鱼发愁,你让她杀人还差不多,烤鱼这种细致活,真不适合她。半边鱼都快烤焦了,她才急急忙忙的翻面。 而他们家夏大爷呢,捋着袖子,拿着渔网趴在鱼池边拼命的抓鱼。一池的鱼,被她搅合得东躲西藏,掀起水花无数。这丫头趴在那儿,浑身上下脏兮兮得很。 赵朔蹙眉,简直无法无天 不过,难得又见她笑颜如花,脏就脏点吧 夏雨正在全神贯注的捞鱼,未察觉身后站了个人,刚捞着一条大鱼,却被人快速握住了双手。回眸间,是他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泛着清冽之色,“身子还没好,不怕受凉” 她一笑,“小气,你是怕我吃光你的鱼” 赵朔扶她站起,拭去她脸上的水渍,“雪融天冷,不许趴地上。”他接过她手里的渔网,“我来。” 他亲自给她捞鱼,亲自给她烤鱼,虽然夏雨嫌他笨手笨脚,赵朔嫌她啰里啰嗦,却都发自内心的笑着。连洛花和寻梅都觉得,此刻的赵朔一点都不像高高在上的王爷。对夏雨,几乎是忍耐到了极致,疼爱到了骨子里。 “虽然手艺差了点,但是”夏雨啃着烤鱼,笑得眸若弯月,“夏大爷喜欢” 赵朔嫌弃的瞥了她一眼,“矫情。” “我想明天出去走走。”夏雨忽然道。 赵朔面色一僵,“别太累。” 她点了头。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但也不知是何缘故,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9章 当年的事 赵朔自然是知道的她心里在想什么,关在睿王府里,她会疯的。出去走走,这丫头的心本来就宽,也许就慢慢的淡了。 夜里吃了饭,赵朔带着她去泡温泉。 白雾缭绕的世界里。她静静的窝在他怀里,指尖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水面,“赵老九,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我没醒过来,你会怎么办” 赵朔低眉,嫌弃的打量着她,而后迎上她那双灵动的眸子,“挖个坑,埋了。” 夏雨撇撇嘴,“小气,大燕朝。没有比你更抠门的王爷。” “因为大燕朝,只有一个睿王。”他吻上她的薄唇,愿只是想蜻蜓点水,却发现一旦触及,便再也不想挪开。舌长驱直入,席卷了她的世界。舌尖酥麻。她有些喘不上气,却又略带激动的想要回应。浅喘低吟本就是致命,如玉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 水波荡漾,发出清晰的水声,击打着肌肤,让人的神经都紧跟着高度集中。 “赵老九” “嗯” 他的唇慢慢的往下挪,最后吻上了她纤细的脖颈。细腻的肌肤泡过温泉,越发的滑如凝脂,让人爱不释手。含住她的耳垂,软语呢喃,“丫头,你是我的。”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早已意乱情迷。 不得不否认,赵朔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愈靠近,越难以自拔。她觉得自己就像深陷泥沼的动物,一旦踏入,再也没有活着走出去的可能。 要么死在他手里,要么与他白首偕老。 二者选其一,除此之外,别无出路。 “赵老九,我想”她低语。 “想什么”他辗转在她的颈窝处。 她捧起他的脸,红着脸。一本正经的盯着他,“你说,万一有了小九爷,那可怎么办呢” 赵朔突然笑了,一下子将她抱紧,“那就生下来。” “可我是你内侍。”夏雨撇撇嘴,“两个男人生孩子,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日,爷必定保你母子平安。等到一切风平浪静,爷带你离开京城。”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快速摄住她红肿的薄唇。 小丫头话太多,总该堵住嘴才是。办着事呢,哪那么多废话。来日的事,谁又知道会怎样总归。今日欢来今日笑,管他明日愁和闹。 进去的那一瞬,夏雨禁不住低吟,却愈发抓紧了他的胳膊。 水光潋滟,涟漪阵阵。 他紧扣她腰肢,吻上她的唇,容不得她一丝一毫的挣扎与拒绝。 面上红晕,低喘连连。 她攀附着他的身子,陡生死生不负的念头。 夏雨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浑身的筋肉都紧绷得无可松懈,她几乎无法承受。浑身的骨架,都似要被他拆散了去。 许久之后,终于四下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她虚弱无力的喘着气,长长的羽睫半垂着。 他低头,额头相抵,鼻尖相触,将自己的薄唇贴在她红肿的唇瓣上,慢慢厮磨着,“还好吗” “我没事。”她抬眸,长长的羽睫滑过他脸上的肌肤,温柔得直挠心窝。伸手抱紧了他的脖颈,任由他将她抱出水面,走到软榻处,小心的替她擦干了身子。 实在是没忍住,否则她的身子刚好转一些,他是不该下此“重手”的。 许是累着了,回去的路上,怀里的夏雨睡着了。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窝在他怀里,小小的,瘦瘦的,面色稍显红润,但难掩倦怠。 夏雨做了一场梦,梦见了小时候,梦见了和虎子去鸠山。她一边收着野兽夹,一边低着头往前走。前面的野兽夹里头,夹着一个断肢,应该是野狗之类。 地上有些血迹,夏雨兴奋的往前跑,没夹着野猪,能有野狗也是好事。不过野狗和野狼都是群居动物,皆成群结队的出没。但看地上的血,这条野狗应该活不长。 她一直跑,一直跑。 鸠山的山路平坦,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野味。上吐吐亡。 只不过,鸠山有一点不好,那就是石窟太多。一不小心脚下就会踩空,也许就掉进石窟里了。夏雨对这一带的地形还算熟悉,所以也没放心上。 便也是因为这一次的大意,让她险些死在那里。 脚下一空,还来不及惊叫,黑暗已经包围了她,身子快速下坠,耳畔的风呼啸而过。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生疼生疼。 一声惊呼,夏雨腾然坐起身子,额头上薄汗涔涔,身子止不住轻颤。 赵朔瞪大眸子,伸手将她揽过,直接抱在怀里,拿被子牢牢的裹着她,免得着凉,“爷在这里。” 羽睫止不住颤抖,她麻木的扭头看着赵朔,大口大口喘着气,“我做噩梦了。” 赵朔抱紧了她,“梦由心生,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多,难免会乱了心神。放心吧,凡事有爷顶着,天塌不了。” 她抬头望着他,却只看见他迷人的下颚,“赵老九,你说我八岁之前的记忆消失了,是不是因为我体内的阴蚀**” 他不语。 夏雨深吸一口气,“自从我醒来之后,我就在想,我体内什么时候多了阴蚀**。想来想去,应该是那年我摔落鸠山之后。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但我知道,肯定跟百花宫宫主瑶姬有关。我想,她肯定是那个时候,把内力封存在我体内的。” “但我想不明白的是,天下骨骼精奇的人多得是,为何她不放过我我才八岁,就算她给我独步天下的武功,我也用不了。唯一的解释是,当时她没有选择。” “可惜我不记得自己是从哪儿摔下去的,后来娘也不许我再去鸠山,我就再也没有去过。” 赵朔蹙眉,“那你是何时发现,自己有了内力” “四年前,我跟虎子上山打野,被狼群追,差点咬死。逃进山洞的时候,一不小心被蜘蛛咬了。因祸得福,救了我自己和虎子。”夏雨撇撇嘴,轻叹一声,“那蜘蛛就是黑寡妇,毒性很强。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发现自己百毒不侵了。一般的毒物看见我,都得退避三舍。” “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虎子知道,书呆子也知道。旁人,一概不知。”夏雨抿唇,“就连娘和疏影,我也不敢吭声。” 赵朔吻上她的眉心,“所以你打着黑寡妇的名号,劫富济贫还惹上了官府。” “我就是看不过去,想着能帮就帮,反正武功那么好,也不会有人抓到我。”夏雨蹙眉,突然咬牙切齿,“可谁知道,她每次都弄得一身伤回来,更要命的是,回回都爬树。所以虎子,每次都满树林的找我,然后我会从树上掉下来。” “以后,你是夏雨,不是黑寡妇。懂”他低眉。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也不喜欢被人控制的感觉。我更不喜欢,遗忘。” 赵朔眸色微恙,继而将她放在床榻上,轻轻拥在怀中,“天还未亮,再睡会。” 她闭着眼睛笑着,“赵老九,哪天你做不成王爷,穷得吃不上饭,你还能拿我去衙门抵钱,说不定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看,我还是很有用处的,对吧” 下半辈子 若真的当不成王爷,吃不上饭了,他还能活真到了那地步,就该是午门斩首了。还用得着拿她抵钱连坐同罪还差不多。 这丫头的脑子里,塞的是棉花吧 不过,如果不是她对他交付了全部的信任,如何敢将这种要命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坦诚。世间人与人交心,莫不都隔着一层肚皮,能说真话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尤其对着他 就不怕算计吗 简直蠢得无可救药,蠢得让人放不下。 外头的雪,已经悉数融化,唯有最后一些雪水还在滴滴答答的从屋檐坠落。在安静的夜里,奏一曲莫名的悲伤之音。 寂冷的夜,越安静,越危险。 两道黑影快速闪入一间屋子,四下漆黑一片,抬头却见顶上红丝网,网中铃铛坠。各自心中明白,万不能碰到那些铃铛,否则铃铛一响,就会打草惊蛇。 脚下飞速,快速走进正堂。 可刚刚站定,二人皆是一怔。 脚下的地面骤然开裂,如同恶魔的血盆大口,几欲将二人吞没。说时迟那时快,两人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暗卫,瞬时飞身而起。 铃铛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嘈杂而聒噪的乱了人的心神。好似那一刻,心里有恶魔在蠢蠢欲动,根本让人静不下心来。 红丝网呈铺天盖地之势扑将下来,似要将二人罩在其中。 腕上一抖,冷剑出鞘,直逼红丝网。两人拼尽全力,想要将红丝网破开,可是剑至网中的那一瞬,二人骇然瞪大了眼睛。 这根本不是什么红丝,这是 还来不及惊叫,红丝网已经劈头盖脸的包裹下来。顷刻间鲜血迸溅,肢体四分五裂。漆黑的世界,再次回复了最初的平静。 有细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一直走到红丝网之外,才淡然伫立。有女子的声音,杳渺而起,宛若午夜幽灵,却带着刻骨柔媚,“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们想来,就能来的吗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0章 真拿小爷当瘪三? 有些地方,终归是去不得的。不过去了,也无妨,只是得把命留下,仅此而已。 然则天再黑,也有天亮的时候。 凡事到头。终有报应。 赵朔起身的时候,夏雨还在安然入睡。半夜惊醒了一次,到了凌晨才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起身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在她的唇上偷香。 扬唇浅笑,悄然离开。 该准备上朝了。 夏雨则一觉睡到大天亮,除了做噩梦,平素的睡眠质量惯来极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毛病,醒来的第一时间是去摸身边的人。 身边空了,赵朔走了。 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夏雨愣愣的盯着空荡荡的枕头出神。 赵老九,果然是属猫的。 今天天气好,是该出去走走了。否则一直关在睿王府里,她都快要发霉了。外头,赵朔走的时候,吩咐人,把那个马屁精鹦鹉也拿出来了。这会子,正在回廊里唱着:爷是好人 舒舒坦坦的从后门出去。有寻梅、有阿奴、有洛花结伴而行,夏雨什么都不用担心。 下过一场雪之后,京城里的十里长街似乎又开始复苏了。早前的暴动与厮杀,渐渐的退出人们的视线,成为了记忆里的一部分,正在被逐渐的淡忘和忽视。上吐吐弟。 人,都为活着而活着。不是为了等死,而活着的。 夏雨买了冰糖葫芦,一人一根,寻梅瞧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半天没敢下嘴。她长那么大还没吃过这东西,也不知道这到底什么味。 “阿奴,你也来一根。”夏雨将冰糖葫芦塞进阿奴的手里。 阿奴蹙眉。“阿奴不需要这个,阿奴的手,只握剑。” 夏雨一笑,“我当你是兄弟,才请你吃糖葫芦的。” 闻言,阿奴抬眸盯着她,忽然俯首,“阿奴是罪奴,不敢与公子称兄道弟。” “我说是,那就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救过我。算是过命的兄弟。吃吧”夏雨笑嘻嘻的瞧着她。 深吸一口气,阿奴犹豫了良久,才嗫嚅着接过,“多谢公子。”她说的很轻,很轻。打从自己的身上,印上罪奴的标记,不管是谁,哪怕是最低等的奴才,都没把她当人看。时间久了,连阿奴自己都忘了,她是个人。 没有尊严,没有自我,甚至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名字。 她只是个罪奴。卑贱得可以任人践踏,任人宰割的物件。 如果不是赵朔把她从冷巷里带出来,那么此刻,她估计早就死了。不是饿死也该冻死,没有冻死也会被人杀死。 罪奴的命运,除了死,就是生不如死。 握着手中的冰糖葫芦,阿奴的眼底,终于泛起微弱的涟漪。抬头望着夏雨往前走的背影,那个纤瘦的女子,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虽为女子,身量纤纤,却大肚能容,容尽天下不平事。 可也嫉恶如仇,纵然爱财,亦取之有道。 蓦地,夏雨顿住脚步,瞳仁骤然收缩,视线死死的盯着高悬的金字招牌。心,骇然漏跳半拍。这三个字,曾经在她的脑子徘徊了无数遍,她不认得字,却强迫自己一笔一划的记住。 赵朔写过一次,她便牢牢的记住了。 没错,是这三个字。 花满楼 羽睫骇然扬起,握着冰糖葫芦的手,手背上青筋微起。怎么会是巧合吗真的是花满楼真的是花满楼 洛花不识字,见夏雨驻足,便禁不住抬头往上看,“怎么了” 寻梅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敛了眸,少主不是不认得字吗怎么会盯着招牌看,不会是认出来了吧想了想,寻梅慌忙笑道,“少主,咱们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夏雨神情冷冽,“寻梅,是花满楼对吧你别骗我,这三个字,我认得。” 闻言,寻梅低眉,“我只是不想让少主旧事重提。” 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却又要再疼一次,寻梅自然不忍心。 洛花微怔,愕然盯着上头的三个字,原来这就是花满楼可叹她与夏雨一般,目不识丁,压根不认得上头的字,就看见三坨金色的。 “进去瞧瞧吧”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 “少主” “公子” 三声低唤,换来夏雨若无其事的笑靥,“做什么我是那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吗”她撇撇嘴,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看外头的门面,夏雨想着这里差不多已经开始营业了。不过白日里,姑娘们应该都在睡觉,此刻里头应该没什么客人,也没什么奴仆。 果不其然,进去的时候,里头空空荡荡的。一抬头,依旧是密密麻麻的红丝线,一个个铃铛一如当初悬挂其下。 洛花咽了咽口水,抬头望着上头的红丝线,眼底泛着惊惧之光。 夏雨站在大堂内,环顾四周,这里的物什摆设,与代州的花满楼还是不同的。不过,这里的摆设看着似乎有些奇怪,有的东西摆得比较突兀,好似随性而为。就比如堂内正中央的那块地毯,用的竟然是上好的波斯地毯,这可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好东西。 寻常青楼,怎么可能用那么好的东西。 何况还是在大堂,这个人人都能走踏的地方,不是糟践了吗 细碎的脚步声缓缓而来,伴随着腰间铃铛,轻微的细响。众人随之看去,只见婀娜倩影款步行来,一张妆容精致的笑脸,一双狐媚双眸,带着迷人的蛊惑。行步间,妖娆不可方物。 “诸位客官驾临,不知有何指教”女子音若黄莺出谷。 夏雨一笑,“数日不见,樱娘愈发的漂亮了,想必这花满楼的姑娘,一个个都出落得水灵。可惜我来得不巧,没能见上一二。”她惬意上前,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简直浑然天成,是由骨子里散出来的浪荡不羁,“不过,能见着樱娘你,也是福分。” 指尖,轻柔的挑起樱娘精致的下颚,唇角绽开邪魅浅笑。 樱娘娇柔的握住夏雨的指尖,“原来是公子你啊” “我日日惦着你,只怕樱娘你的心里,却塞了不少人吧”夏雨笑着,伸手抚上樱娘的心口,“我说的,没错吧” 樱娘咯咯的笑着,骤然转身坐在了桌案上,翘起了二郎腿,半侧过身子妩媚至绝的打量着夏雨,“公子一身富贵,身边的婢女一个个如花似玉,还不够消受吗” 夏雨双手负后,“岂不闻,家花哪有野花香。” “只是没想到,夏姑娘会有这样的癖好,可惜我这花满楼里的姑娘,只伺候男人不伺候女人。”樱娘笑容骤敛,“姑娘若是想拿我这花满楼开心,那么也够了,这儿不欢迎你,请吧” “听没听过一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夏雨纵身一跃,已经坐在了桌案上,单腿蜷着,另一条腿悬空挂着,好一副流氓痞子相,“在京城的地面上,开那么大一家青楼,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樱娘冷笑,“夏姑娘小小年纪,好大的口气啊” “我是年纪不大,就是兄弟多了些而已。江湖上,还没有我抹不开的帮派。比如江南水路总瓢把子杜仲,黑白两道通吃。北方的正义盟盟主柳重延,还有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帮主那可都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你要是不信,也可以四处打听打听我夏雨的名号。”夏雨冷眼瞧着樱娘渐变的脸色。 这些都是江湖上的名号,确实一个个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谁都知道,惹官府也不能惹江湖人,一旦纠缠起来,那可是世世代代的没完没了。而且江湖人不按规矩做事,日夜盯着你,让你寸步难行,会逼得你抓狂,逼得你走投无路。 那种折磨,才是最让人生不如死的。 最可怕的是,江湖人讲的是道义,有时候就算你有再多的钱,江湖人也不会吃这一套。哪怕你身居高阁,他们若想找你想杀你,也是防不胜防。 “你,到底想做什么”樱娘冷了眸,面上不轻易露色。 夏雨环顾四周,“没什么,收点保护费而已。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 樱娘还在犹豫。 “刑部的人,我也认识不少。刑部尚书孟大人,刑部侍郎沈浩,是吧刑部大牢我是熟客,要不要带你去坐坐”夏雨眨着大眼睛,笑嘻嘻的瞧着她,“那里的老鼠十足十的大个,蟑螂也都是一个帮派一个帮派的,你想不想看蟑螂打架” 面色一紧,樱娘不敢置信的盯着夏雨,迟疑着从袖中取出了一张银票递过去,“够了吗” 夏雨悠闲自得的接过,“不错不错,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她从桌案上蹿下,一脸的无辜笑靥,“既然是你给我的,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改日我再来” “你真的认识刑部的人”樱娘问。 “你觉得呢”夏雨痛快的将银票收入囊中,一脸的财迷相,看上去确实就是个贪财好色的地头蛇。 樱娘笑了笑,“来者皆是客,既然来了,不如我请客,不知夏姑娘赏不赏脸,喝杯水酒再走。咱们再好好谈谈。” 留她 洛花张了张嘴,刚想制止,却被寻梅一把摁住了手腕,示意她莫要出声。 少主不缺钱,就算缺了也不至于做这种勾当。何况方才,夏雨说了一句话,让寻梅更加肯定,夏雨怕是有自己的打算。 夏雨一笑,“好。” 一张桌子,一坛好酒,几个小菜,菜式不错。 洛花揪着心盯着那几个小菜和那一坛酒,心里祈祷着,可莫要沾着别的东西,否则掌心濡湿,她恨不能先替夏雨一一尝过去,免得夏雨一不小心中了招。 樱娘为夏雨倒上一杯酒,“咱们这花满楼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望夏姑娘以后能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夏雨低眉望着自己的杯中酒。 “咱们这花满楼的酒,可都是好酒。”樱娘笑了笑。 夏雨蹙眉,鼻尖轻嗅,却直接当着樱娘的面,将杯中之酒倒在了地上,“这女儿红不过是三年窖藏,算什么好酒” 樱娘一怔,瞬时瞪大了眸子,“你” “没有窖藏十年以上,是进不了我的嘴的。”夏雨嗤笑两声,“那七步醉,我都喝过,也不过尔尔。你有什么好酒,只管拿上来。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贪杯。” “好。”樱娘起身,“我去给你拿。” 夏雨点头,“我等着。” 眼见着樱娘离开,寻梅快步上前,“少主,我看这里怪得很,只怕不是什么好地方。” 洛花连连点头,“何止是怪,我觉得阴森森的脊背发凉。公子,咱们赶紧走吧” “还没喝上酒,怎么能走呢”夏雨自有打算,“寻梅,你把这里的地形记一下,回去后帮我画一幅地形图。我总觉得这里没那么简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想了想,她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取出一方棉块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少主你”寻梅刚要问,却见樱娘已经端着白玉酒壶缓缓而至。 “这酒,是陈年佳酿,你肯定会喜欢。”樱娘斟酒。 夏雨含笑接过,“果然是好酒。”她浅浅的抿上一口,“可惜出门在外,我不能多喝。好了,就这样吧,我先告辞,改日再来。记得下一回,替我找几个姑娘我最喜欢,那些细腰女子,懂” 樱娘垂眸浅笑,一脸的恭敬温和。 悠然自得的走出花满楼,夏雨走出去甚远,突然变了脸色急至一家茶寮,快速将嘴里的棉块取出放入茶寮内的一个空茶杯内。寻梅紧忙倒上一杯水递上去,夏雨漱漱口,将茶水悉数吐出。 洛花脸都白了,“公、公子你、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阿奴上前,冷了眸色,“是下毒了。” “真拿小爷当瘪三,拿这种伎俩在我跟前晃悠。下药这种事,小爷八百年前就玩遍了,呸”夏雨拿着杯盏递给阿奴,“回去交给辛老头,看看是什么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1章 恶毒的迷魂散 那杯酒入口的时候,夏雨便知道有毒。她百毒不侵,但不代表着她对毒会毫无知觉。事实上刚好相反,有毒的东西到了她的嘴里,反应会格外激烈,因为她本身的体质和血液。就已经足够克制外来之毒。所以这些毒都会对她生出抵抗与挣扎,她会第一时间感知这些。 眼见着夏雨离开,樱娘才快速上楼,敲开了一间内阁,“主子。” “进来。”是个男人的声音,浑厚而冰冷,也带着几分暗哑。 樱娘快速进门,屋内珠帘轻垂,帷幔及地。 有人躺在床榻上,只能隐约看见个人影。有女子快速起身,抓了衣服就急忙退出了房间。樱娘站在那里,视若无睹。平静得像个局外人。 抑或,早已对这些事情见惯不怪。 “她真的来了。”樱娘这才开口。 男子低笑两声,“她一定会来的。酒,喝了吗” “按照之前的吩咐,第一杯水酒无毒,第二杯已经下了药。”樱娘垂眸。“她的嘴巴很刁,连三年的女儿红都闻出来了。所幸试探了一下,否则她未必肯喝。” “别看她是个小丫头,若论心机,她确实嫩了点。可若论江湖经验,你、我哪怕都加起来,也许还不如她。”男子阴阳怪气的说着,继而干笑两声,“不过那又如何,喝了**散,早晚是要回来的。” 樱娘深吸一口气,“她身边的那两个,似乎很厉害。” “一个是百花宫的左使。一个是睿王府的,自然是厉害无比。”男子幽然起身,门窗紧闭的屋子里,又遮着隔阳帘子,房内宛若黑夜,“不过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咱们不照样下了手吗睿王府,是最难安插探子的地方,然则从今往后,我们却将最锐利的刀子,插在了睿王爷的身边。” 樱娘颔首。“睿王爷太厉害,就不怕他查出来” “昨夜那两个,不是已经碎尸万段了吗”男子冷笑,“查出来若是能查出来,他就不会等到今日。何况,就算他来端了这个花满楼,又能怎样睿王爷可不是莽撞之人,没有刨根问底,他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可咱们动的,是睿王府最得宠的人。”樱娘眸色微恙。 男子冷哼,“最得宠等到睿王府与肃国公府斗起来,不管是睿王府还是肃国公府,都会从大燕的版图上消失。” 樱娘不语。 “怎么,你不信”男子嗤笑。“还是怕了” “我奉命而来,这条命都是你的,还用得着怕吗”樱娘反唇相讥。 下一刻,她忽然惊叫一声,已被男子突然拽进怀里,翻身压在在床上。漆黑的世界里,她瞪大了眸子,却始终看不清楚这个男人的模样。 这里,实在天黑了。 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连心都是冷的。 “不许拒绝。”音落瞬间,衣衫尽褪。 一声嘤咛,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男女欢好之音。靡靡之音,让人心神荡漾。在这尘世间,谁知道明日会是什么模样,倒不如今宵有酒今宵醉。 这可不是代州的花满楼,这是京城,是距离权力中心最近的地方。步步杀机,处处皆城,令人防不胜防。纸醉金迷,软玉怀香,是最容易让人难以自拔的。 夏雨在院子里等了好久,才等到面色黑沉,略带怒气的辛复疾步而来。 “丫头,你这东西哪儿来的”辛复问。 洛花最快,“辛伯伯你不知道,这东西原是人家想给公子下的药,还好公子谨慎没喝下去。这是什么剧毒吗” 辛复摇头,几近切齿,“不是剧毒,是一种慢性毒药,却比剧毒更可怕。我行医数十年,原以为这种东西已经失传,可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人敢用它,简直是该死。” “慢性毒药”夏雨蹙眉,“什么慢性毒药这么可怕” “你百毒不侵,自然不必惧怕这些。但是平常人却是碰也碰不得的,这东西会让人上瘾。”辛复长叹一声,看了看外头的朗朗晴天,“这是**散,吃得多了会慢慢的上瘾,每日不食便会如猫抓一般的心痒难耐,更有甚者癫狂不止。时日长久,会逐渐的腐蚀人的神智,最后为了能吃到这些东西,将听从下药之人的吩咐。身子骨越吃越差,最后将人慢慢的耗死。”上长亚亡。 洛花倒吸一口冷气,“那么厉害” 寻梅上前,“也就是说,不会当即致命,但会控制人的心神。这可比杀人,狠多了。” “没错。”辛复颔首,“这种东西,早在很久以前就被天下人唾弃,不管是从医还是从毒,都不屑用它。而且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敢用这种东西害人,势必会成为医界公敌。对了你们这个从哪儿得来的这个药效比书上记载的那些,可要轻的多。若是及时制止,也许还能救人。” 夏雨一顿,“你是说,初初服用,还能救得了” 辛复点头,“能。断上三五日,就无妨。但如果实用时日过长,就会比较痛苦。基本上服食一月有余,就难了。” “这是我从花满楼拿来的。”夏雨冷了眸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拿药物控制人,到底意欲何为”蓦地,她问,“赵老九回来没有” 辛复摇头,“还没回来。” “我等他回来。”夏雨抿唇,“辛伯伯,你帮着看看,能不能有解毒丹之类的,到时候兴许能派得上用场。” “好。”辛复转身就走。 有些事,还是少让她知道为好。这丫头的身子还没好全,若是操了太多的心,到时候赵朔发起火来,这睿王府,可没有一人能拦得住的。 “少主,我觉得这事不简单。”寻梅道,“你说,到底是谁,想对你下此毒手不是想杀人,而是想控制你,其心可诛。” “不是要对付我,是冲着赵老九去的。”夏雨缓步走到鱼池旁,忽然来了兴致,学着赵朔的样子坐了下来,拿着他的直钩钓鱼。仿佛是有些领悟,直钩钓鱼,未必钓得到鱼,却能静得下心。 钓鱼,是最需要耐心,最需要静心的事情。 “少主若是可能,还是” 不待寻梅说完,夏雨瞧了她一眼,“不要劝我离开,我不会走的。不管是为了虎子,为了花满楼那一百多条人命,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不会走。”她深吸一口气,“何况就这样走了,还是我夏雨吗缩头乌龟,那不就成了真王八吗以后,我还有什么颜面,行走江湖。” “少主想怎么做”寻梅问,“百花宫随时待命。” “百花宫太耀眼了。”夏雨可不想启用百花宫的力量,“他们不是想利用我,安插在赵老九身边吗那我就让他们知道,除了朝廷,这世上还有江湖,江湖上还有我夏雨这号人物。” 寻梅仲怔,“少主莫要乱来,你这身子还没好。” “寻梅,你一个人能不能打得赢一百个人”她问,“哪怕对方手无缚鸡之力,想必也要费点功夫吧” 寻梅点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人力有限,终会精疲力竭。” “那不就行咯。”夏雨兴致勃勃的钓鱼,“打架有时候,就是要人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你等着瞧好吧,赵老九未必能办到的事,我夏雨动动嘴皮子就能搞定。” 寻梅不解。 夏雨不动声色的去找了丐帮的付振生,丐帮人多呀,普天之下皆兄弟。何况乞丐是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老乞丐小乞丐,男乞丐女乞丐,那个破碗,往花满楼门口那么一座,扯了满口黄牙要着饭。 这是个黄金宝地不说,还能把所有人都认个遍。 乞丐嘛,比花满楼里的姑娘,见过的达官贵人都要多。 今日进的谁家公子,明日来的是哪家少爷,都一一记录在册。这对于丐帮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而且还丝毫不会惹人注意。 花满楼门外,一天换一张面孔,谁会有事没事盯着乞丐不放 你们玩手段,咱们家夏大爷玩的,可是江湖。 入夜的时候,赵朔蹙眉望着执笔写字的夏雨,心道,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以往她最不屑的便是拿笔写字,今日倒是主动开始写字了。 “写什么”缓步上前,烛光里的夏雨,笑得眸若弯月。 是他的名字,可惜写得歪歪扭扭,实在是对不起他这张风华绝代的脸。 “赵老九,正怎么写”她问。 赵朔细细打量着她,“何以突然想写字” “娘在的时候,总喜欢用正字记账,我想着” 不待她说完,赵朔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只教一遍,看好了。” 她点了头,像个认真的好学生,目不转睛盯着跃然于纸上的“正”字。一笔一划,都看的仔细。收笔的那一瞬,他的手快速抽回,却举止轻柔地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下颚抵在了她的肩胛处,“做不了的事,就放下。我在这里,懂” 夏雨扭头,近在咫尺的距离,刚好让她的唇贴在他的唇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贴着。 “你会把我惯坏的。”她笑嘻嘻的靠在他怀里。 赵朔轻嗤,“惯坏了,看谁还敢要你” 她一笑,却被他打横抱起,转身朝着床榻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2章 爷会亲手杀了你 温暖柔软的床榻,眉目如画的男子。 “遇见你,是我下的最大的赌注。”她细语呢喃。 赵朔轻笑,“爷瞎了眼,才会遇见你。” 夏雨忽然翻身,他一时未能防备。反被她压在身下,“小爷我才是瞎了眼,怎么早没看出来,你是个披着羊皮的狼” 他瞧了她一眼,嫌弃的轻嗤,“现在,到底谁才是披着羊皮的狼” “哎,赵老九,我跟你说个事。”夏雨想从他身上挪开,哪知刚要下来,却被他反扑,再次摁在他的身下。四目相对。她眨着眼睛,“到底听不听” 赵朔低头摄住她聒噪不停的唇,温柔的吻上她的脖颈,“男人在床上,是比较好说话的。说” 她面色微烫,这叫什么话 她想推开他。反而被他压得更紧。身上一空,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扒得精光。身上凉凉的,却有他灼热的体温熨帖。 他的手,所到之处,燎原万里。 “不要。”她蹙眉,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话还没说完。” 他勾唇,笑得何其邪肆,一双迷人的桃花眼,泛着倾城琉璃色,当着她的面,若下了一场桃花雨。带着一种令人沉醉的猩红之色。杳渺若桃花开,从灵魂深处慢慢的生出来,直至心窝处,突然开出了美丽的花儿。 她的喉间,嘤咛微响,她面颊绯红,一双眸子半带迷离。 浅喘之音,如同一种默契的召唤,怎能让人忍耐 “还是身体,比较诚实。”他低哑的嗓音,低浅的徘徊在她耳畔。她还来不及开口。已被他攻城夺寨,直捣黄龙。 烛光摇曳,一室旖旎。 是谁牵了谁的手,说好的,白首同心,此生不负 又是谁在最后松了手,转身间,忘了那年曾经 **一夜,**巫山。 夏雨无力的躺在赵朔怀里,面上红潮未退。 他拥着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爷,你知道花满楼吗”她问,“京城的花满楼。” 赵朔点了头,不语。 夏雨继续问。“那你可知道,花满楼里有**散” “辛复说过了。”赵朔轻叹一声,“这东西,本就不该存留于世。” “我觉得,花满楼应该和朝廷中人有关。”夏雨抿唇,“我探过花满楼的老鸨樱娘,我觉得她应该不是江湖人,甚少知道江湖事。” “何以见得”赵朔坐起身来,他们家丫头,何时变得这般有眼力见了 夏雨紧跟着坐起,“我说我认识北方正义盟盟主,可事实上,压根没有北方正义盟这个帮派。但凡是个走江湖的,都应该知道,柳重延乃是现如今的青城派掌门,根本不是什么盟主。就这些,她也没有戳穿我,反而有了几分茫然之色。然后我说我认识刑部的孟大人和沈浩,她竟然变了脸色。” 赵朔轻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心眼不少。” “好歹我也是老江湖。”夏雨攥紧了被子,想了想又道,“他们想利用我对付你,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他挑眉。 “万一哪天我真的中了招,你就死定了。”她扯了扯嘴唇。 赵朔嫌弃的盯着她胸前那二两肉,眸色隐晦难辨,“在你动手之前,爷一定先下手为强。” 夏雨撇撇嘴,“说得比唱得好听。” “大夏使团估计要有所行动了,已经上奏皇上,以五日为期再议联姻之事。”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约莫不怎么乐观。” “他们想做什么”夏雨不解。 “五日时间,足够飞鸽传书。”赵朔抱紧了她,“你自己小心些,别离开寻梅和阿奴。最近不太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们不能拿我怎样,但是你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 夏雨抿唇,“若我被控制了,你会怎样” 赵朔阴测测的盯着她,“谁敢拿你威胁,杀无赦。” “若刀子架在我脖子上呢”她问。 他瞧了她一眼,“爷会亲手杀了你。” 夏雨一笑,“记得下手别太轻,否则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死不了。” “爷下的手,肯定不会留情。”他欺身压上,“要不要试试” 眨了眨眼睛,夏雨脑袋一歪,权当自己睡着了。只是,睡着了就以为他会放过她吗小丫头越发能耐了,开始懂得套别人的话,扯谎还不带眨眼的,他岂能饶了她。 折腾到黎明时分,夏雨终于获得开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她有时候真的觉得,赵朔身心不正常。闹起来真是没完没了,似乎怎么喂也喂不饱。吃干抹净,就跟养了一头白眼狼似的,不把她榨干,好似怎么也不甘心。 每次他离开的时候,她都好想问一问,当年的叶知秋是个什么情况。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当年的叶知秋,是否也如今日的她一般,被赵朔捧在掌心里。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却有着旁人无可触及的温暖之心,想来是谁都未曾预料到的。 一叶知秋,谁解其中味 纵然身成白骨,亦占据着无可替代的位置,否则他何以如此这好男风的名号,莫不也是因为叶知秋吗既然如此深爱,为何最后无法在一起 夏雨醒转的时候,赵朔已经走了,枕边空空荡荡的,温暖犹存。伸手摸上他躺过的位置,夏雨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些伤感。 许是在花满楼待得久了,容易把一些事情都看淡。 比如男人的感情,和男人的欲.望。 得不到的时候,男人总是小心翼翼,甘愿为奴。得到之后,可以温存一段时间,而后便弃如敝屣。 赵朔早前爱的是叶知秋,现在要娶的是叶尔瑜,夏雨忽然觉得,在他的身边,摆不下自己的位置。一时间,竟有种可笑的落寞。 过了年,就要娶叶尔瑜了。 那是皇帝与太后的赐婚,谁敢忤逆。 挠了挠后颈,夏雨坐起身来,长长吐出一口气,“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多愁善感得过且过,想那么多干什么自找烦恼” 哪天赵朔不要她了,她就麻溜的卷走后院那座小金库,下半辈子就不用愁咯 好主意 洛花进门,“公子,洗把脸。” 夏雨伸个懒腰,“我今天得去一趟丐帮,把册子拿回来。” “公子”洛花欲言又止,眸色焦灼,“咱别去花满楼了,那地方不干净。” 夏雨蹙眉,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怎么了” 洛花犹豫了半晌,这才嗫嚅着开口,“公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害怕。”她深吸一口气,捏紧了衣角,“上次你拿回来的铃铛,我就觉得很奇怪。上头的流苏不是很漂亮吗那红线的颜色到底怎么来的,为何还有股味,我们至今没弄明白。” 她咽了咽口水,瞧着寻梅和阿奴走进来,身子紧跟着轻颤起来,“昨日,我看到了花满楼的红丝网,上头的铃铛与公子的一模一样。这倒也罢了,关键是那些红丝线” 寻梅愣住,“那红丝线怎么了谁家没有红线,大惊小怪。” 洛花摇头,“不不不,那不是一般的红丝线,那是用血染的。” “什么”几乎是异口同声,所有人都瞪大眸子。 洛花肯定的点头,“我娘从小教我绣花,区别丝线,所以丝线的染制过程我心里非常清楚。那种红色一般的染料根本染不出来,所以昨天晚上我特意用自己的血,去染了一回。出来的颜色,和铃铛流苏里的红线,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但是跟花满楼顶端的红线还是不同,那红线的光泽度,亮得有些不正常。” “那会是什么”寻梅忙问。 “我也不知道,但我肯定,那肯定不是普通丝线该有的光泽。”洛花至今心有余悸,“你们别去了,我总觉得那里阴森森的,真的好吓人。” 夏雨起身,“血染的你们说,会是什么血谁的血”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却都各自无话。 这话怎么答 谁的血 天知道 “少主,看样子那地方不能去了。”寻梅焦灼。 夏雨瞧了她一眼,“为何他们是想控制我,又没打算杀我。” “小时候我听宫主提过一次,江湖上有个蚕衣娘子,惯用蚕丝杀人。会不会是蚕丝,既区别与普通丝线,又能杀人于无形。”寻梅犹豫了半响。 “蚕丝”夏雨摇头,“那个太脆弱了些,除非是高手,要不然怎么可能” “那不是一般的蚕丝。”寻梅想了想,似乎在追忆当年的残缺片段,“听宫主说,那是什么海蚕丝,不但有剧毒,还坚韧无比,寻常刀斧剑刃根本砍不断。” 夏雨挑眉,心下微怔,“这样厉害那这个东西是哪儿来的” 寻梅摇头,“不知。” “去找辛老头”夏雨邪邪一笑,“这老头,什么都知道一些问他准没错” 问及海蚕丝的那一瞬,辛复愣了愣,而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你确定找的是海蚕丝,不是桑蚕丝” 夏雨在辛复的药房里东翻翻西找找,漫不经心的应一句,“那是自然。我要桑蚕丝做什么不能吃不能穿的,当然是海蚕丝。听说那个有剧毒,还坚韧无比。”上长以巴。 “你要海蚕丝做什么”辛复问。 夏雨挠着后颈,“拿来煮汤喝,补补身子。” 辛复嘴角一抽,嫌弃的看着她。心中暗骂:小丫头嘴里,半真半假,假话说的比真话还溜,真话说的跟假话一样。 她单手一撑,瞬时坐在桌案上,抓一把药柜里的红枣,丢一颗上空而后张口稳稳的接在嘴里。翘着二郎腿慢慢嚼着,“那不是剧毒吗最近血流得太多,毒性都不够,多吃点剧毒什么的,估计能让心肠硬点。” 辛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红枣放回柜子里,“什么都吃,也不怕把你毒死” “诶,这话可说错了,我是什么都吃,但就是不吃亏。”夏雨吐一口枣核,“上哪儿能查到海蚕丝的事情” “皇宫大内文华殿,进得去吗”辛复随口一提。他还就不信了,小丫头能飞进去这皇宫大内戒备森严,其实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就算赵朔疼她,也不至于让她自由出入皇宫。 赵朔没这个权力,夏雨也没这个本事。 没有皇帝和太后的允准,谁敢自由出入皇宫。 一转头,夏雨已经走了出去。 辛复一怔,“你去哪” 夏雨高举着手摆动两下,“去皇宫走走,散散心” “胡言乱语”辛复轻嗤,“那地方,是能随便进的”他坐等,夏雨被堵在宫门口,然后被赵朔灰溜溜的领回来,那表情估计能大快人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3章 三弟,你的手真好看 天下没有夏雨去不得的地方,只有她不愿去的地方。早前不愿进去这四四方方的人间牢狱,是因为觉得自由胜过一切,也觉得没必要进去。 可是现在,站在高高的宫门底下,夏雨想着。没有什么比为花满楼一百多条人命讨回公道,以及为赵老九做些事更重要。 将赵禄给的半块玉佩交给门口的守卫,守卫快速的送进去,而后一层层的转交,终于到了赵禄的手里。一见是自己给夏雨的半块玉佩,赵禄自然喜出望外,急忙吩咐顺子,“赶紧带她去御书房的偏殿,朕在那里等她。” 大臣朝见才能去御书房,所以夏雨是进不了御书房的。 所以,赵禄只能在御书房偏殿接见夏雨。 夏雨站在宫门口等了很久,寻梅与阿奴面面相觑。 “少主真的要进去”寻梅犹豫着。毕竟这里是皇宫,是权力中心。当年宫主最恨的地方,就是这里。如今夏雨却要主动进去,让寻梅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来都来了,难道还要打道回府”夏雨一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属下可以陪公子进去。”始终不说话的阿奴,终于开了口。她本就是睿王府的人,何况早前是宫里的罪奴,所以对宫里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夏雨点头,“好。” 初入宫闱,其实夏雨自己心里也没底。赵老九不在,她得靠她自己,就好像从前的自己那样。 眼睛放亮点,心眼放多点,嘴巴甜一点,膝盖也不妨软一点。生存是王道,没必要和一些不相干的人。那么较劲。挤不进去的世界,她不会强挤进去,免得为难了别人,还膈应了自己。 不值得 顺子一眼就看见了夏雨,一路小跑着跑到夏雨跟前,“夏公子,这边请。” 夏雨点头,带着阿奴走了宫门。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皇宫。 可不知为何,竟有种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似乎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朝重逢,而后百感交集,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站在九曲廊桥上,夏雨顿住了脚步,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慌。 莫名的慌,莫名的乱。 挠了挠后颈,夏雨深吸一口气,跟着顺子继续往前走,“顺子公公,皇上在哪” 顺子笑了笑,“夏公子莫着急,皇上在御书房的偏殿等着,您哪跟着奴才走就是了。前头是御花园。待会若是见着一些贵人,您别抬头。” “我记下了。”夏雨颔首。 御花园里的莺莺燕燕确实不少,都是赵禄的后宫。什么美人、贵人、妃子之类的,一个个矫揉造作,看着笑颜如花,实则勾心斗角,暗斗不断。 也难怪,女人那么多,皇帝却只有一个,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是进了这皇宫,这话只能当成传说,听听就算了。 “放肆”一声尖锐的嗓音,陡然从后头传来,顺子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头压得很低,似乎极为恐惧,连身子都跟着微颤起来。 阿奴快步上前,拽着夏雨跪地,压低声音道,“别抬头,是太后。” 夏雨心惊,怎么太后那个老太婆也出来了可怜了她的膝盖,在睿王府她都没怎么跪过地,入了宫却直接跪上了。 地板太硬,硌得膝盖真不是一般的疼 “这不是宫里的吧”薄瑶太后缓步上前,偌大的太后銮驾,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在夏雨跟前铺开。华衣锦服,头戴凤钗,仪态端庄高贵。那双锐利的眸子,冷冽无温的扫过众人头顶,呈现着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态。 顺子跪在地上,忙不迭应答,“回太后娘娘的话,是。” 他不敢多说,怕多说多错。 “是皇帝召见”薄瑶太后微微凝眉。 顺子颔首,“是。” 皇帝惯来胡闹,又一心鲁班之术,想来又是些民间之流。思及此处,薄瑶太后轻叹一声,转身几欲离开。可也不知为何,刚刚迈开步子,忽然又顿住了脚步,回头盯着跪在地上的夏雨,“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这话一出口,夏雨心中微惊。 但太后就是太后,岂能忤逆她的意思 有关于身份尊卑之事,夏雨还是清楚的。以前不知道,但自从进了睿王府,和赵朔在一起,夏雨基本上明白了一件事:人与人之间,很难有平等二字。 百姓就是百姓,皇室就是皇室。 人世间就是这么现实,容不得你不承认。 夏雨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头,羽睫微扬,目光突然就撞上了薄瑶太后投来的视线。只是那么一瞬,各自仲怔,而后眸中有微恙的东西,转瞬即逝。 “参见太后娘娘。”夏雨磕头。 薄瑶太后快速收回视线,“你叫什么名字” “夏雨。”她应声。 太监总管吴恩训斥,“放肆,回答太后娘娘的话,应该加上奴才二字,你这” “好了。”薄瑶太后抬手,示意吴恩莫要插嘴,“你今年多大”上长以圾。 “十六。”夏雨不敢抬头。 薄瑶太后心下微惊,面上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平静,“起来吧” 夏雨谢恩,这才起身。 眼前的夏雨,实在是太像了。像当年的自己,看着她,就像在照镜子。别说薄瑶太后,就连她身边的方英姑姑,也跟着心跳加速。 可惜这夏雨是个男儿身,否则真当比当朝公主,长得更像薄瑶太后。 “三弟”赵禄一路小跑而来,乍见太后也在场,随即敛了笑意躬身行礼,“给母后请安。” 奴才们悉数下跪,“叩见皇上。” “起来起来,都起来。”赵禄一把将夏雨拽到跟前,“怎么拖了那么久才到朕都等了好久,实在等不了,就过来找你。走,赶紧跟朕过去。” “皇帝。”薄瑶太后冷着脸,“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可是当今皇上,岂能与一介平民如此牵扯不清” 赵禄面色微变,随即变得恭谨起来,“儿臣鲁莽,请母后恕罪。” “还有,你方才叫他什么”薄瑶太后问。 赵禄踌躇了片刻,不知该说什么。整个人显得有些拘谨,有些慌乱无措。 夏雨上前一步,“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家中姐弟三个,奴才排行老三,所以家人唤奴才.乳.名为三弟,以示亲切。奴才与皇上偶然结识,皇上一时兴起,不小心叫了奴才的.乳.名,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这话倒是合情合理,虽然皇帝有失体统,但也无伤大雅。 听得这话,薄瑶太后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宫禁之地,不可恣意。去吧”她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夏雨的脊背,早已出了一层寒凉。 “三弟,走。”赵禄一把抓起夏雨的手,直接带着她一路疾走,全然不顾周旁奴才错愕的眼神。夏雨想挣脱,然则赵禄走得正兴奋,难得夏雨进宫,他高兴得很,自然不会放开。 赵禄直接带着夏雨去了御书房偏殿,却忘了松手,“你难得进宫,朕甚是高兴。说,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 夏雨蹙眉,“你先放手。”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还一直握着夏雨的手。可低头间,却是稍有的惊讶之色,“你这双手,真好看。细皮嫩肉的,修长如玉,比朕那些后宫妃嫔都要好看。是如何保养的,快与朕说说。”说着,竟甚是欢喜的抚上夏雨的手背。 心下一怔,夏雨快速抽回手,外加白送一记死鱼眼,“一个大男人,摸来摸去的做什么要摸,摸你后宫那些娇滴滴的妃子去。不是说皇帝的后宫,都有佳丽三千吗挨个摸过去,都足够你摸三十年” 赵禄被逗笑了,“朕的后宫,女子虽多,可也没有三千之多。你当朕是昏庸无道的君王吗成日留恋花丛” 夏雨撇撇嘴,“我可不敢说你是昏君,说书先生说了,但凡说昏君的,都得掉脑袋。我对自己的脑袋还挺满意的,你留留口德,让我的脑袋在我脖子上,多待几年。” “难得你进宫,朕有东西送给你。”赵禄取出了早前就准备好的东西,是个木质的弩模型。虽然很小,却很精致,也十分好看,“喜欢吗” “你做的”夏雨蹙眉,没想到这赵禄还有这本事听老百姓说,皇帝专研木活,看样子不假。瞧这弩做的何其精雕细琢,若是再往大了做,肯定威力无穷。 赵禄得意,“你是自然。是朕特意为你做的,喜欢吗” 夏雨点了点头,笑得眸若弯月,“是挺好看的。”她想着,能不能让皇帝盖个章之类的,将来若是赵老九变了卦,自己还能拿这个混口饭吃。好歹是皇帝送的,那也是国宝级的物什。改明儿遇见识货的,还能出个好价钱 划算真划算 夏雨看的津津有味,赵禄还以为夏雨也有研究,慌忙问,“怎么,哪里做的不好” “没有没有。”夏雨回过神,笑呵呵的凑上去,“大哥,你说这个是你做的,真的送我” 赵禄点头,“送你还有假朕是皇帝,皇帝是一言九鼎,君无戏言。” “那你有没有印章之类的,给我盖着章,要不然人家问起来,都不相信是皇帝送我的。”夏雨死乞白赖的凑上去,笑得心窝子都暖了。 钱哪 可都是钱 赵禄从桌案上翻出私章,“这有何难”他快速在弩上盖了个章,“怎么样” 夏雨捣头如蒜,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好好好,那我就收下了。”二话不说就放回盒子里,抱在了怀里,这可是宝贝,保不齐以后还能拿它当传家宝。 “对了,你今日入宫,可是专程来找朕的”赵禄拉着夏雨坐下,“你来得不巧,二弟刚走没多久,要不要朕让他留下,然后咱们兄弟三个再好好的喝一杯” 夏雨连连摇头,“不用不用,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赵禄一怔,“怎么,皇叔欺负你了” “没有。”夏雨道,“我想借皇上的文华殿一用,查一些东西。” “查什么”赵禄蹙眉。 夏雨抿唇,想了想,这才压低声音道,“海蚕丝。” 此话一出,赵禄眉头微皱,“海蚕丝” “对。”夏雨点头,“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大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见赵禄开始犹豫,夏雨随即笑道,“大哥最好了,最讲义气,咱们三兄弟当初说的话,可都是天地为鉴的。改明儿可要好好喝一杯,不醉不归如何” 赵禄轻叹一声,“顺子,去文华殿。” 夏雨嘿嘿一笑,“大哥真好” “你呀”赵禄浅笑,“行了,朕陪你去一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4章 十九年前的瑶妃 “不用。”夏雨骤然起身,“你要是跟我一起去,估计又是皇帝排场。我可不喜欢那么多人跟着,到时候一个两个拿我当怪物一样盯着看。若是这样,以后我再也不要进宫了。” 这话似乎也有道理,赵禄出门势必前呼后拥。 想了想。赵禄道,“那朕在索香宫等着,你若是办完事,就来索香宫找朕。朕带你去吃好东西” 夏雨点头如捣蒜,“好” “顺子,指个人带路。”赵禄朝着顺子开口。 顺子颔首行礼,“奴才明白。” 夏雨将盒子递给门外的阿奴,便跟着赵禄指派的奴才朝着外头走去。皇宫可不比睿王府,每走一步都得格外小心。就像赵朔说的,出门在外必须小心,否则出了事,他便是有心想救也来不及。 文华殿很大,一眼望去几乎满满的书架子。这里收拾得极为干净整洁。安静得落针可闻。 早前,梁以儒不就是文华殿行走吗 这里,原就是梁以儒待过的地方。 夏雨环顾四周,环境倒是不错。其实梁以儒真的适合待在这样的地方,与书海为伍,与笔墨纸砚为伴。他本是清心寡欲之人,原就无心朝野之争。可偏偏命运弄人,最不想入朝为官的人,到头来竟做了一品大员,官至少傅。 文华殿内的资料,分门别类得很清楚,民间归民间一档,朝廷归朝廷一档。 守职官员指了方位,夏雨便与阿奴自己去找。茫茫书海,有了方向也不难找。倒不是夏雨蠢笨。分明可以让人家给找着的,何以非要自己找。实在是事关重大,不愿牵扯任何人。 何况除了自己和阿奴,在这宫里。她可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要不然,她这头找到了资料,那头已经有人得了消息,开始毁灭证据。她可没那么傻,傻得将自己的事情随意的透露出去。 除了赵老九等少数几人,她压根不信这些狗屁官员。 “阿奴,找到没有”夏雨问。 她不识字,自然没办法帮忙。 阿奴摇头,继续翻阅。 蓦地,在一本武林志上头,还真的找到了当年有关于江湖上蚕衣娘子的记录。阿奴抬头。随即冷了眸,“公子,找到了。” 夏雨欣喜,“上面怎么说” 阿奴面色一紧,“蚕衣娘子擅海蚕丝,此物剧毒,坚韧无比,可断铁如泥,乃”她顿了顿,锐利的眸子快速环顾四周,继而乘人不注意快速靠近夏雨。在夏雨的耳畔低语了一句。 “什么”夏雨骇然,紧跟着左顾右盼,二话不说撕下了那一夜,小心的折叠起来塞进腰间小包里,“这事得尽快告诉赵老九。” “是。”阿奴将书籍放回原处,免得教人看出端倪。 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夏雨佯装若无其事的走出文华殿。皇帝还在等着,她若现在就匆匆离去,势必会惹人疑虑。所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才是最好的。 伸个懒腰,夏雨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朝着引路太监道,“走吧,带我去跟皇上道个别。” 引路太监行了礼,快速领着夏雨,朝着索香宫而去。 还以为道个别就能顺顺利利的出宫,哪知道夏雨觉得,肯定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的缘故,皇宫那么大,怎么走哪儿都能见到不想见的人 比如,风韵不减的薄瑶太后 薄瑶太后正坐在亭子里,与赵妍公主喝茶,二人的脸上皆带着相似的笑靥。夏雨心中叫苦不迭,怎么好死不死的,走了这条路 面上依旧带着笑,像上次那样,恭恭敬敬的行礼。 “夏雨”赵妍一怔。 “怎么,认识”薄瑶太后问。 赵妍优雅浅笑,“母后有所不知,这就是皇叔身边的内侍夏雨” 这么一说,薄瑶太后愕然凝眸,这夏雨不就是传闻中,睿王赵朔如今的心头好吗睿王府的男宠,怎么到了宫里,又成了皇帝的座上宾心下微恙,薄瑶太后正了脸色,“哀家还以为那夏雨长着三头六臂,没成想竟然就是这副模样。男生女相,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里的意思,夏雨可听得真真的,太后怕是对自己甚不满意。 三头六臂 赵老九还是千年的狐狸呢 她心里嗤鼻不屑,面上依然浅笑,“太后娘娘与公主若无其他吩咐,奴才告退。”女人多,是非多,三十六计走为上 “怎么,皇叔也入宫了”赵妍问。 夏雨脚步一顿,扬唇笑道,“回公主的话,奴才不知情。” 赵妍浅笑,优雅的持杯抿茶,也不答话。 却听得薄瑶太后轻哼两声,“你们家主子在哪都不知道,你怎么当的内侍睿王爷这府中家教,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若是换了在宫里,哀家一定不会轻纵。” 家教不家教的,那也不是太后的家事赵老九都不管,还轮得着太后管 夏雨心里腹诽,但也不愿惹事。 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女子摆在小人跟前,可是有道理的。若既是女子,又是小人,怕是更不好惹。看得见的花容玉貌,看不见的心狠手毒。 “母后,到底是皇叔府上的。”赵妍浅笑着挽起薄瑶太后的手,撒娇的蹲在薄瑶太后身边,“您哪,刀子嘴豆腐心,不过是个内侍,也不必这样较真。你看,那小脸都吓白了。改明儿皇叔追究起来,怕是要生气的。” 薄瑶太后搀起她,“你呀,就爱帮着老九说话。”继而轻叹一声,不屑的冷眼看着夏雨。 吴恩拂尘一甩,掐着尖细的嗓子冷哼,“还愣着干什么死赖着不走,难不成还等着杂家送你一程嗯” 夏雨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灰溜溜的离开这些人的视线。 走出去很远,她还觉得太后那双眼睛,冷得让人发抖。 那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 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见过太后。代州离京城太远,她从未来过京城,更别说是皇宫里的一宫太后。 那么,是在梦里吗 自嘲般笑了笑,不可能的事情。 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梦到。 可是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好似如鲠在喉。 轻叹一声,夏雨顿住脚步往回看。 “怎么了”阿奴问。 夏雨摇头,“没什么,走吧” 眼见着夏雨走远,赵妍轻咳了两声,薄瑶太后轻叹,“回去吧,天凉了,你这身子骨哪里经得起冷风吹。” 赵妍行了礼,“谢母后,儿臣告退。” 东方青上前,搀着赵妍离开了亭子。 “妍儿的身子,越来越差了。”薄瑶太后起身,定定的望着赵妍渐行渐远的背影。孱弱的背影,消瘦至极。如果不是自己,她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后悔,后悔当年所做的事情。可是后悔有用吗 愧疚的心,一辈子都得不到宽恕。 就好像有些人,虽然死了,却还活在心里,不死不休的活着。 方英关慰,“太后娘娘放心,总会有办法的。” “连根都拔了,还有什么办法”薄瑶太后敛了目色,眉头紧锁,“遍寻天下名医,也治不好她的病。这些年,哀家不是不知道她身子不好,可确实是无能为力。所以哀家在极力的弥补,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就好。” “太后娘娘对公主之心,人人都看得见。”方英搀着薄瑶太后下了亭子。 薄瑶太后的视线却定定的转向夏雨离去的方向,她忽然问,“你觉得这个夏雨如何” “奴婢不知,太后娘娘意指。”方英也不敢乱嚼舌根。 听得薄瑶太后道,“你跟着哀家多年,难道还没看出来吗这夏雨可惜了一副男儿之身,否则哀家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方英垂眸,“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不当讲的,都说吧”薄瑶太后缓步往前走。 方英道,“这夏雨比公主,长的更像太后娘娘。尤其是那双眼睛,与太后娘娘还是瑶妃时,几乎相差不大。” 一听瑶妃二字,薄瑶太后瞬时站住了脚步,眸光复杂而深沉,一张美丽的容脸上,泛起了岁月侵蚀过后的沧桑,“瑶妃” 灵魂深处,似乎有东西在狠狠的碰撞。 十九年前,她才刚刚入宫,几乎跟所有刚入宫的少女一样,心怀着被皇帝恩宠的美好梦想,踏入了这座几乎禁锢了她一生的皇宫大院。 那时候的先帝,真的好爱她,后宫佳丽三千,别她美艳的大有人在。 可是先帝说,他就是喜欢她的纯真无瑕,喜欢她那双充满灵气的双眸。他宠她,宠得后宫怨声载道也浑然不理,还是只想把最好的都给她。 生下儿子的那一天,她从小小的贵人,直接晋封为瑶妃。上斤医号。 所有人羡慕她,因为她是大燕朝有史以来,升迁最快的后宫妃嫔。而且她得到的是皇帝完整的爱,全心全意的爱护。 也是在那一刻,她相信,什么叫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可是好景不长,先帝病了,渐渐的精神萎靡,逐渐的上不了朝。而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让他的病更加重了,她以为自己忍辱负重,能让他多活一些日子,她是真的舍不得他死。 修长的指尖,轻柔的抚上自己的眼角。薄瑶太后眸色黯然,容色微凉。不知何时开始,青春不再,红颜易老,细纹都已经爬上了眼角,而那双他喜欢的灵动的眸,再也没了当初的璀璨。剩下的,只有冰冷和无情。 皇上,若来日臣妾去见你,你可还会认得我 又或者,你根本不愿再等我。 到底是我,害了你。 可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这江山我来替你守着,你的江山永远姓赵。当年的屈辱尚且忍得,今日之困,又如何忍不得。 我不怕死,不怕折磨,可我怕去了下面,无颜见你。 “太后娘娘”放映低唤。 薄瑶太后醒过神,“让人去看看,皇帝找夏雨,到底所为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5章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着一名小太监悄悄的去一趟索香宫,对于夏雨,薄瑶太后总有种厌恶的感觉。许是因为她的身份,谁人不知睿王爷如今独宠夏雨,男人与男人之间做这种事,薄瑶太后想着都觉得厌恶。所以。更别说拿正眼瞧她,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她都不知道赵朔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人。 说句不好听的,比夏雨好看的男人多得是,而眼前的夏雨,身材干扁消瘦,即便清秀却也不过如此。见惯了后宫娇滴滴的美人,薄瑶太多对夏雨更是诸多不满。 所幸她是赵朔的男宠,若然成了皇帝的男宠,约莫薄瑶太后会气疯。 夏雨踏入索香宫的那一瞬,当即愣住。 这哪里是什么宫殿,分明是个木匠坊。各式各样的木活用具,各式各样的木艺摆设。看的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大哥,你这是”夏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样,看中哪个随便挑。”赵禄正捋着袖子,拿着锋利的刨子,正在削木头,看那神情和姿态,可谓专业至极。他煞有其事道,“一般人可没有这待遇,你是朕的三弟,朕才舍得将东西送你。” 夏雨看着满屋子的桌椅板凳,摆件挂饰,却挑中了一支桌案上的木簪子,“这个好看。” “怎么就挑这个”赵禄走过来,“男儿大丈夫的。挑簪子做什么用难不成你有喜欢的人了” 夏雨抿唇,“这个简单还实用,多好。何况上头的花纹好漂亮,这是什么花。我从未见过。” 赵朔笑着,“这是荼蘼,一般人见不着。若非过了花期,朕到可以带你去看看。整个皇宫,也就那么三两株。”他取过夏雨手中的木簪子,“其实里头是空心的,可以放一些东西。” 簪身被拉开,里头果然是空心的,造艺十分别致。 “我就要这个。”夏雨爱不释手。 若是送给疏影,想来她也会喜欢吧皇帝的物件,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疏影在谢家。那小侯爷也不知是不是真心的,到今日也没能给疏影一个名分。 若不给疏影留些东西傍身,夏雨总觉得不太放心。 “你喜欢,拿着就是。”赵禄瞧着她笑,竟有些看得走了神。递过去的时候,夏雨伸手去接,却忽然手碰了手,让赵禄的眉头瞬时微微一皱。 “多谢大哥。”夏雨小心的放入簪盒,想着疏影,便是眉开眼笑。 却不知赵禄有些失神的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他这是怎么了 “大哥。那我先出去,改日再来看你。”夏雨想着,赶紧出去,否则赵老九如果知道她进了宫,怕是要着急了。 赵禄点了头,“让顺子送你出去。” 夏雨颔首,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掌心余温尚存,脑子里是她那双白璧无瑕的手。深吸一口气,赵禄放下刨子坐在了门槛上,不知为何,心头有些焦躁。想了想,竟自言自语道,“刚才该留她一起用膳的。” 可惜,人都走远了。 “皇上,午膳”小太监低问。 “去沫贵人那儿吧”赵禄起身。沫贵人的琵琶乃是宫中一绝,想来那双手当是精妙无比。他忽然觉得好笑,自己何时对手感兴趣了 一扭头,便看见有小太监急急忙忙的离开。 不由的轻叹一声,身为帝王,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个人看着,真的还不如夏雨,自由自在。有时候他想出宫,却也只是望洋兴叹,出不得红墙高阁。 夏雨脚步匆匆的往外走,这一次可千万别再碰上太后。她只顾着低头疾走,却未觉前面的太监已经顿住了脚步。 “公子”阿奴一声喊。 夏雨来不及收脚,扭头回看的那一瞬,直接撞上了一堵厚实的人墙。身子骤然往后仰,却有一双温暖的手,瞬时扣住她的后腰,快速带入怀中。 熟悉的茶香扑面而来,淡雅轻柔。 羽睫骇然扬起,一抬头,正好撞进他幽邃的瞳仁里。墨色瞳仁,淌着迷人的琉璃光泽。顶上的阳光铺散开来,如同将一层金沙,覆在他身上。长长的睫毛半垂着,闪烁着七彩的眩光,如此迷离魅惑,教人心头一窒,再也挪不开视线。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暗哑的嗓音,低沉而冷冽。 “我”夏雨抿唇。 他轻叹一声,指尖轻柔的拂开她被风垂落,散在脸上的青丝,“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堵你的嘴。走吧,我带你出去。”他牵起她的手,全然不顾任何人的目光,带着她离开宫门,上了外头早已候着的马车。 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走出皇宫,以后,睿王爷好男风之名,怕是要天下皆知了。宫里宫外,都将知道得一清二楚。 然他,不喜欢解释。 一路上,赵朔都没有说话,夏雨不知道他为何那么不喜欢自己入宫何况她不是去玩的,她是去办事的,怎么他也不高兴呢 不过夏雨唯一清楚的是,赵老九若是不高兴,那她回到睿王府的日子,只怕会很难过。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夏雨挪过去,靠在赵朔的身上,“爷,生气了” 赵朔不吭声。 “我是去办事,不是去玩的。”夏雨扯着他的袖口,“我发誓,没敢停留。” 他伸手揽她入怀,置于自己的双膝之上,依旧一言不发。 “赵老九,你说句话好不好”她撇撇嘴,最后干脆双手捧起他的脸,让他与自己直视。可是那双桃花眼太迷人,以至于就这样盯着他的时候,夏雨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这男人长得太好看了。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忍不住想亲下去。 他挑眉,“看够没有” 夏雨愕然回过神,突然笑着吻了下去。他显然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大胆,可转念一想,她是谁夏雨,夏大爷什么事没干过,什么事,干不出来 她含着他的唇瓣,学着他的模样,辗转蹂躏。 吐气如兰,贪婪的汲取着属于他的淡淡香气,那种味道,真的好极了。她坐在他怀中扳直了身子,如玉的胳膊在他的脖颈处来回摩挲,而后慢慢的伸手抚上了他的脊背。 赵朔蹙眉,这丫头太不要脸。 马车里,都敢这么放肆 可技术越发娴熟,滋味越发美好,怎教人舍得放开。 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肢,最后直接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用力的吻下去。她想反悔,想抽离,已然来不及。他既然开始主动,那她只能服从,无从反抗。 “撩拨了爷,还想全身而退,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他含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手心,已经贴在了她的二两蚊子肉上。 夏雨骇然瞪大眸子,她只是想逼他说话,没想到可这是马车 脑子嗡的一片空白,他却突然将她压在了身下,四目相对,眸中的炙热尽展无虞。薄唇相抵,她觉得唇瓣都有些麻木肿胀,更要命的是,不但他起了反应,她的身子也跟着火热起来。 真要命上斤爪巴。 秋梨宫。 一曲琵琶音作罢,流转琴弦止音符。 抬头笑问君王意,可得欢心二三两 沫贵人怀抱琵琶,笑看眼前的君王,一声低唤,温柔至绝,“皇上。” 赵禄回过神,紧跟着笑了笑,“你这琵琶愈发精进,足以教人神魂颠倒。好极好” 闻言,沫贵人起身,怀抱琵琶行了礼,“多谢皇上赞誉。” “起来”赵禄伸手,将她拽到跟前,而后细细打量着她那双白净如玉的手。指尖纤细,指甲都修得整整齐齐,格外的漂亮。只是因为常年拨弄琴弦,指腹处,有少许的硬茧。这是弹琴之人无可避免之事,若然一个个十指纤纤,还怕会被琴弦割了手。 “皇上难得来一趟,嫔妾做了皇上最喜欢的栗子糕。”沫贵人浅笑盈盈。 赵禄点了头,便有宫婢将栗子糕快速呈上。 沫贵人眉目含情,温柔脉脉,瞧着赵禄的眼神,几乎能拧出水来。眉目如画,美人如斯,那一颦一笑间可谓风姿绰约,常人难及,“皇上,尝尝看。” “你做的栗子糕素来是最好的,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赵禄咬了一口栗子糕,含笑赞誉。 “皇上谬赞,嫔妾愧不敢当。”沫贵人行礼,一旁的宫娥上前,将琵琶接了过去。 听说夏雨也很喜欢吃栗子糕 赵禄眉头微蹙,扭头望着案上的栗子糕,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忽然道,“顺子,把栗子糕打包一下,送去睿王府,就说是朕赐给夏雨的” 顺子偷偷瞧了一眼不明所以的沫贵人,皇帝有命,谁敢不从。急急忙忙的收拾了桌上的栗子糕,而后放在食盒里,快速让人送出宫去。 沫贵人不解,“皇上,夏雨是何人” 赵禄深吸一口气,“九皇叔的内侍,睿王府之人。不过也是朕的朋友,用她的话来说,那是兄弟。拜把子的,好兄弟。” “若是皇上喜欢,嫔妾可多做一些。”沫贵人颇识大体。 “不必,她若喜欢,改日让她自己进宫。趁热吃,许是味道更好。”赵禄朗笑两声。 沫贵人稍稍一愣,皇帝这是怎么了怎么对一个小小的内侍,上了心尤其这笑容,她入宫那么久,还真的从未在皇帝的脸上,看到过如此欢心之笑。 发自内心的笑。 笑分好多种,有高兴的,有悲伤的,也有咬牙切齿的。 而现在,叶尔瑜的笑容,就足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 眼见着赵朔抱着夏雨进府,脚下的地板砖都要跺烂了。可惜,如今赵朔连正眼都不愿意瞧她,何况是将来谁人不知,在赵朔的眼里,只有夏雨一人。 “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就因为他是男儿身,我是个女子吗”叶尔瑜切齿。 杏儿蹙眉,“小姐,不如咱们再去问问吧上次不是奏效了吗这一次,咱就说好了,不要半条命,直接要一条命。” “好”叶尔瑜怨恨的盯着养心阁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6章 如果真的要离开,我会把你忘了 洛花抱着布匹回来的时候,又不巧,正好看见叶尔瑜主仆离开的背影。不悦的扯了唇嘀咕,“真是阴魂不散,成日围着养心阁转悠。” 寻梅一笑,“你这是做什么拿那么多的布作甚” “给公子做一身衣裳。现在就做,过年的时候就能穿。”洛花笑了笑,“我没你们那么有本事,不会舞刀弄剑,也保护不了公子,不过这绣花做衣裳,我比你们在行。做完了公子的,我给你们大家,美人都做一身。” “不用那么麻烦。”寻梅笑着摇头。 洛花道,“王爷送了公子好些布匹,放着也是放着。都是上好的布匹,可贵着呢” “亏你有心。”寻梅轻叹,“换做是我。让我拿剑还差不多,拿针线还不如杀了我。” “所以说,人各有所长嘛”洛花顿了顿,忽然道,“对了,我瞧着叶家那两个主仆,不太对劲。咱们小心点,可别让她祸害。”她也就是说上这么一嘴,谁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叶尔瑜既不会武功,又不得赵朔宠爱,对夏雨而言,实在是构不成威胁。 不过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 夏雨正在赵朔的书房里,拉着他下棋。 赵朔蹙眉瞧着她。一脸嫌弃,“你想好没有” “哎呀,慌什么下棋就要慢慢来。”她掐着手指的白子,已经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了。几乎把棋盘上所有能走的路,都走了一遍。 可不管她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再慢就该天黑了。”赵朔略显无奈的揉着眉心,“还走不走不走就作罢” “走走走这就走”夏雨犹豫了好久,将棋子吧嗒一声落下,“好了。” 赵朔挑眉看她,“不后悔”上斤爪才。 她摇头,“不后悔” “真的”他又问。 夏雨撇撇嘴,“你这人说下着就下着,我夏雨是谁,肯定是举手无悔” “好”他落子。她片甲不留。 愣愣的望着自己跟前黑乎乎的一片,夏雨挠了挠后颈,为何没回都是她输她僵着脸抬头看他,小心翼翼的凑上去,“赵老九,你是不是作弊我走得那么好,为什么还是赢不了你” 赵朔慢条斯理的收拾棋盘,“因为你蠢。” 夏雨嗤鼻,“下次让我五个子。” 手中的棋子哗啦啦落进棋盒,那双桃花眼带着几分嘲笑,几分轻蔑。“爷这次让了你几个子” “没几个。”她扯了唇。 赵朔嫌弃的轻哼,“都快二十个子了,你自己技不如人,光想着旁门左道,能赢才怪。” 夏雨咬唇不语,这都知道赵老九 想了想,夏雨转了话题,“对了,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凑合着办。”他漫不经心的起身,长长吐出一口气,缓步朝着书案走去。优雅坐定,眉目微敛,抬手磨墨。 夏雨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墨石,站在他身边为他研墨,“可是牵扯太大,你扛得住吗” 他挑眉,“爷连你都扛得,还怕扛不住别的” “我不会杀人,可那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夏雨深吸一口气,“海蚕丝来自乌托国,只怕花满楼里头的人,也是各个都不简单。但我看樱娘的五官和身段不像是乌托国的,也不像披着皮面的。原也没什么,两个虽然交战,还是有生意往来。偏偏时间不凑巧,大夏使团刚到,花满楼就开张了。” 她望着他淡若风清的脸,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那张平静的脸上,很难见到波澜壮阔。不过转念一想,他是睿王,本就该有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之姿。 赵朔深吸一口气,执笔沾墨,写上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花落帝都空锦绣”,扭头看了研墨的夏雨一眼,“回看来时萧瑟处,红颜易老江山旧”。 “你的字写的真好看。”夏雨笑着。 “花满楼盯上你了,你打算怎么办”赵朔面无表情。 夏雨想了想,“那我就学你,直钩垂钓,愿者上钩。” 赵朔轻笑,“你觉得自己够本事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夏雨放下墨石,“我知道,大家都觉得我无所事事,仿佛我除了吃喝玩乐,浑然没有别的用处,可是赵老九,你也这么觉得吗” “你连丐帮都请得动,爷还敢这么想,不是自己打脸吗”他阴阳怪气的说着。 她撇撇嘴,“净说风凉话。” “那你可以告诉我什么”他问。 夏雨扳直了身子,“你想不想知道,都有谁进出花满楼” 赵朔抬眸看她,一双幽邃的眸子,没有半点光亮。桃花眼中,毫无暖意,齿缝里只一个字,“说。” “户部侍郎的儿子方煜,御史刘大人的儿子刘盈,大理寺丞的儿子华云霄”夏雨坏坏一笑,单手撑案,直接坐在了他的桌案上,晃动着两条腿,得意洋洋的望着赵朔,“还要继续听吗” “丐帮的办事效率,倒是不低。”赵朔面无表情。 夏雨双手环胸,歪着脑袋看他,“进出的,可都是官宦子弟。有**散在先,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有用吗”赵朔问,“要不要带人去抄了百花楼有证据吗口说无凭,来日闹起来,朝廷无话可说。”若是被有心人煽动,小小的一件事,也会成为民怨沸腾的沸点。 尤其是现在,大夏使团还在京中,若然轻举妄动,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可要是等大夏使团走了,这些官家子弟怕是再也离不开花满楼了。 夏雨嘿嘿的笑着,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缓缓凑上去,“爷,你说咱要是也开一家花满楼,能不能把他们的生意抢过来” 赵朔眸光幽幽的盯着她,这丫头的脑子,塞的是草竟然提议让他这个王爷,去开妓院他可是睿王,打死他也没想过,要开妓院这种事。 亏这丫头,说得出来 “爷你放心,这个交给我,你出钱我出力,我保管让他们关门歇业,屁大点的事都折腾不出来。”夏雨信誓旦旦,“我保管给你找全京城最漂亮的姑娘,然后” 他忽然揪住她的衣襟,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跟前,鼻尖对着鼻尖,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唇瓣上方徘徊,“你就不怕爷换目标” 她一怔,随口问,“你会吗” “你觉得呢”他蹙眉,望着那双明亮的眼睛。 “爷现在就腻了”她盯着他的眼睛。 赵朔松了手,长长吐出一口气,安然若素的坐定,“蠢。”腻不腻的,她自己没感觉吗蠢,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夏雨从桌案上跳下来,二话不说就坐在了他怀里,伸手便圈住了他的脖颈,“爷若是觉得腻了,就提前说,反正我走哪都能活,不管在哪都是一样的。”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他没能看清她眸中神色,却听得她音色微凉,“我知道,你早晚是要娶妻的。皇上赐婚,未来的睿王妃就在那里。所以你放心,我夏雨现在跟着你,是心甘情愿的。将来离开你,也是心甘情愿。我不是那种会拖泥带水的人,也不是纠缠不清的女子。” 末了,她低哑的呢喃,“我不会让你为难,你放心就是。” 腰间的手,快速收紧,桃花眸眯成狭长的弧度,他低眉望着怀中女子,却只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遮盖了所有的眸中颜色。她靠在他怀中,安静至极。 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赵朔口吻冰凉,“对自己那么不自信吗还是说,你未信我。” “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夏雨抿唇,“世事无常。” 邪魅的眸子,绽开冷冽的颜色,却将那美丽的桃花,血染成隔岸的灯火。他似笑非笑,却愈发抱紧了她,恨不能揉碎了,塞进身体里,彻底的融为一处。 “若我真的娶了叶尔瑜,你会恨我吗”他问。 夏雨凄然一笑,“恨你做什么”她抬头,“你们本就有婚约在先,何况”还有个叶知秋在前,也是无可厚非之事。她在他脸上轻轻一吻,“我要说的是,我不会跟任何人争你的宠。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一分都不要。” 赵朔凝眸瞧着她,锐利的眸子,似要将她戳出血来,“那你想怎样” “如果真的离开了,我会”她深吸一口气,“把你忘了。” 心,忽然就疼了。 是真的疼了一下,就好似有根针,狠狠的扎入心脏。疼痛蔓延,迅速扩散至全身每一个角落。 他突然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几近切齿,“你敢”转瞬间扣住她的后脑勺,快速摄住她的唇,恨不能一口咬下去,让她记住疼是什么滋味。 可偏偏,终归舍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7章 连你去哪都不知道,废物! 这世上,易得之事易失去,难得之事难失去。所以这世上之事,只该难得,不该易得。 洁白的信鸽落在窗口,赵朔意犹未尽的松开她。“回房等着。” 夏雨自然明白其中道理,也不多说,起身就往外走。见夏雨出来,院子里的李焕才敢进门,乍见窗口的信鸽当下一怔,当下疾步上前抓住信鸽,解下信鸽腿上的信件。 深吸一口气,夏雨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明天的天气约莫不会太好。上次也是这样的天气,而后就下了雪。回眸瞧一眼身后关上的房门,她敛了眸,一个人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爷”李焕将信件递上。 赵朔面无表情的接过,却是微微眯起了那双桃花眼。眼角眉梢微抬,瞬时清冽入骨。纸条掷入火盆,顷刻间燃为灰烬。 “大夏七皇子与太子本就成分庭抗争之势,然太子乃是皇后所生,根基稳固。七皇子为大夏王宠妃之子,大夏王虽然钟爱,但碍于太子与皇后的分量,到底也无能为力。”李焕轻语,“也许” 赵朔不为所动,“你可知大夏的七皇子元灏,自小聪慧过人,绝非泛泛之辈。一着不慎,本王势必满盘皆输。这些年,咱们与大夏的接触,也不是一日两日。需得谨而慎之。” 李焕颔首,“或许她可以。” “看她自己的意思吧”赵朔深吸一口气,“局已开,誓难悔。爷从不强人所难” “明白”李焕俯首。 外头雪风起。难得晴朗几日,眼见着又要下雪了。 “查清楚了吗”赵朔问。 “查清楚了。”李焕道,“皇上送了姑娘两样东西,一样出自御书房,一样来自索香宫。但不知到底为何物,只是王爷为何不亲自去问问” 赵朔淡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吗”问得太多,有时候未见得就是好事,他不喜欢太多疑的女人。再者倒不是不信她,只是宫闱森森,人心难测。 人无伤虎心。不代表虎无伤人意。 纵然皇帝无心,不代表旁人无意。 凡事,还是小心点好。 回去的时候,夏雨趴在桌案上睡着了。她的身子在逐渐康复,确实需要好好休息。奈何小丫头是个坐不住的主,像极了没脚的小鸟,就爱四处乱跑。 赵朔低眉望着趴在桌上熟睡的夏雨,忽然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走了,自己无人可惯。会是什么场景惯着惯着也就习惯了,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存在。 习惯某些事,习惯某个人,以后便很难改掉。 他在想,那她现在是否也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被他惯着 小心的将她抱到床上,小丫头睁开睡意惺忪的眸子瞧了他一眼,含糊不清的喊了声,“赵老九。” 他“嗯”了一声,替她退了外衣,柔声道,“睡吧,我在。” 她翻个身,继续睡。 那种不必言说的信任和依赖,似乎是对他的一种回应,一种回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很容易建立,也很容易摧毁,始于真诚,毁于猜忌。 他宽衣躺下,伸手便将她拢入怀中。女子容易血虚,是故身子微凉,男儿血气方刚,是故身子温热。他愿意用自己的温热,去暖她的冰凉,不管熟睡中的她,会不会的知道。 纯天然的暖炉,果然是极好。 睡梦中的夏雨,下意识的抱紧了暖炉。 黎明的时候,下起了小雪,细碎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雪花打在屋瓦上,发出极不规律的响声。躺在床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风夹着雪,碎碎的响声,有些嘈杂。 可是屋内,依旧温暖如春。 夏雨睁开眼睛,“下雪了” 身边的位置,又空了。 她忽然有些怀念,自己受伤的日子了。至少一睁开眼,他还在。 今天的雪,下得不大,风也不大,倒也无碍出行。 夏雨站在镇远侯府的后门,浮月来开了门,悄悄领着夏雨进门。夏雨只带着寻梅,阿奴和洛花都在外头候着。人太多,容易被看见。 她只想静悄悄的进去,而后静悄悄的出来。 流澜阁的人,早已被疏影支开,此刻她正在梳妆镜前,将胭脂水粉,慢条斯理的往脸上抹。镜子里的女子,容色苍白,看上去何其憔悴,自带楚楚可怜之态,教人心中不忍。 听得外头的脚步声,疏影起身往外走。 “疏影”夏雨欣喜,慌忙迎上去,却随即拧了眉,“你的气色不太好。” 疏影一笑,“哪有,只是这段时间心里有些事,所以快进来”说着便伸手掸落夏雨肩头的霜雪,拉着她往屋里走。 将暖手炉塞进夏雨的手里,疏影倒上一杯热茶,“喝口茶,去去寒。” 浮月笑道,“听得夏公子在外头候着,姑娘第一时间就把手炉备下了。” 夏雨抱着温暖的手炉,笑得眸若弯月,“那是自然,疏影心细,从小到大何曾亏待过我。”说着说着又蹙了眉头,“这镇远侯府是不是对你不好为什么总觉得你看上不去,过得不太好呢他们是不是欺负你否则,为何那么久还不给你个名分” 疏影一怔,随即惶然,“你莫乱说,万一教人听见,我又要” “又要怎的”夏雨愕然,“他们真的” “没有没有,你听谁乱说。侯爷待我极好,你看我这屋里,东西都快摆不下了。”疏影凄美的笑着,眼底却泛着泪光,“我只是心里不太舒服,想着你,想着代州,想着” 代州 夏雨敛眸,心里狠狠的疼了一下。 “怎么了”疏影问,“是不是王爷待你不好” “没有。”夏雨深吸一口气,“我跟你一样,只是想家了,想娘。”她苦笑两声,“可是回不去了,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如果可以,我宁愿此刻还在代州。” 至少那样,还能跟娘在一起,也不知惹下祸事,连累了整个花满楼一百多条人命。 疏影轻叹,“习惯了就好。” 夏雨瞧着疏影,似乎她并不知道花满楼的事情。却突然笑道,“对了疏影,你有没有写信回去” “没有。”疏影垂眸,“我是跟着茂王出来的,哪有脸写信回去。” 夏雨点了头,瞧了寻梅一眼,寻梅快速上前,将手中的簪盒放下。夏雨将簪盒打开,取出里头的木簪子,“这个送你。” “木簪子”浮月一愣。 心里却道,疏影什么没有,金簪玉簪,怎么着也轮不到木簪子吧 “这是皇上做的,我特意挑的。”夏雨握着手中的木簪子,“你也知道,我用不着这些,可我想着这个簪子做工精致,还是皇上给的,送你最好。你拿着,若是来日侯府的人敢欺负你,好歹还能凑个门面,好歹也是皇帝送的,能给你仗仗胆子。” 她将簪子递给疏影,“做得很好看,只是没染色,否则更好看。你可要收好了,这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可也是皇上送的,而且是我能送你的,全部东西。将来你若是若是离开侯府,记得也要带着,这对你很重要很重要。”上他边巴。 她话中有话,可有些人却只听其一,不闻其二。 疏影微怔,低眉望着手中的木簪子,也不过就是普通的木簪子,最大的价值那便是皇帝送的。将木簪子放回簪盒,疏影笑了笑,“我记下了,你放心就是。” 夏雨一笑,“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路上小心些,下着雪,脚下滑。”疏影细语叮嘱。 “放心吧。”夏雨掉头就走。 寻梅出门的时候,冷睨一眼疏影和浮月,这才僵着脸出门。及至出了侯府,寻梅瞧一眼四下无人,便跟着开口,“我瞧着那丫鬟是个势利眼,少主拿出木簪子,人家就瞧不上眼了。后来听说是皇上给的,又跟着眼珠子发亮,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夏雨低头一笑,“你都看见了。” “能不看见吗”寻梅嗤冷,“豪门大院里,多的是这种人。” “所以疏影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夏雨抬头。走在雪地里,踩着脚下的雪,咯吱咯吱的响,心里却隐隐有了异样。 寻梅轻叹,“少主其实心知肚明。” 夏雨顿住脚步,半垂下眼眸,“她变了。” “那少主还觉得值得吗”寻梅问。 “如果做事要问值不值得,那就不必做了。”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说好好的为何要变呢保持初心不好吗人跟人之间,都带着面具,就不累吗” 寻梅嗤然轻笑,“少主自然觉得累,可有些人却乐此不疲。他们也许觉得,把别人都踩在脚下,才算是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夏雨点了头,“可是面具戴久了,还摘得下来吗” “摘不下来,可能也不想摘下来。”寻梅叹息。 夏雨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来时的路,真的回不去吗 送走了夏雨,浮月快速转回流澜阁,进门的那一瞬,疏影手中的杯盏正好掼碎在地,刹那间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一地。 “姑娘”浮月愕然,慌忙蹲下身子去收拾碎片。 “她竟然敢试探我,呵,她竟然来试探我”疏影冷笑,眸色冷冽,“花满楼早就没了,她还问我有没有写信她在怀疑我,却又等着我自己说出来。敢跟我玩心眼,她是不是活腻了” 浮月心惊,“如此一来,她岂非” “她只是心血来潮,并无真凭实据。何况”疏影冷了眸,“她舍不得怀疑我,更不忍心伤害我。就算她怀疑,那也只是怀疑。只要她还念着旧情,以我对她的了解,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于还会站在我这边。” 浮月如释重负,“这样最好。” “看到我过得不好,她一定会帮我。”疏影长长吐出一口气,扭头瞧一眼桌案上的簪盒,“夏雨就是那么蠢,蠢得无可救药。”她的声音越发微弱,到了最后,也只有自己听得见,“蠢死也活该。” 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浮月起身望着簪盒,“姑娘,那这簪子怎么办” “你没听她说吗”疏影恢复了最初的平静,脸上逐渐扬起淡然笑意,“这是皇上送的,留着还有用处。来日若真的遇到了什么,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借她吉言,仗仗皇上的威风。” 浮月颔首,“那奴婢收起来。” 疏影点了头,“我待会要出去,你自己注意点,别露了马脚。早前我说自己身子不适,想来这段时间侯爷都不会过来。” 再说,谢环现在忙着给谢蕴挑选侯爷夫人,自然无暇顾及。 想到侯爷夫人,疏影的心里就憋着一股子怨气。 凭什么她谢环可以高高在上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是”浮月行了礼。 若不是夏雨过来耽搁了一下,疏影早就该出门了。换了衣裳,披着黑色的斗篷,悄无声的从后门离开镇远侯府。 疏影想的没错,谢环现如今确实在紧锣密鼓的为谢蕴娶亲。 书房内,青云、青玉随侍在旁。 “听说郡主要为侯爷选亲,瞧瞧,这么多大人家里的大家闺秀,都齐刷刷的摆在这儿了。如今,外头的人还在不断的往咱们这儿送,想来跟皇上选妃差不多。”青云浅笑,望着桌案上摆着到处都是的画像。 画像上,一个个都是娇滴滴的女子。 要么官宦世家,要么富贾商户。 非富即贵,却都不符合谢环心中的人选。 “可郡主要的,不是非富即贵。”青玉轻叹,“这些人,八成都是痴心妄想。” “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谢环轻叹一声,瞧一眼案上的画像,“这些女子虽然生得好,背景也好,但是我镇远侯府要的,不是这种。入我谢家门,第一项必须会武功。蕴儿武艺不佳,却也上得战场。一人独战,不如夫妻齐心。” 谢家的女子,必须上得朝堂,下得沙场。 文武悉备,缺一不可。 “那可就难了。”青云蹙眉,“但凡大家闺秀,想来没有哪个是从小舞刀弄枪的。就算有,也都是些防身的三脚猫,未必能上得了战场。” “有一个。”谢环一笑,“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郡主说的是谁”青玉忙问。 谢环笑了笑,“过两天就知道。”扭头却问,“对了,流澜阁那边如何” “最近很安静。”青云道,“侯爷也好些日子没去了,也不知是不是腻了。到底也只是个女子,想来手段再好,男人的心嘛,始终是往外飘的。” “未必。”谢环坐定,青玉快速倒上一杯水递上。抿一口清茶,唇边笑得冷冽,“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否则怎么进得了我镇远侯府的大门。” 青玉蹙眉,“这样的妖媚蛾子,当初就该让我弄死她。如此,一了百了。” “你是不是皮子又松了”谢环放下手中杯盏,“她是睿王府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她安安分分的,若是真能让蕴儿从此专心政务,我倒是会考虑,等将来她有了子嗣之时,给她个名分。谢家的子孙,容不得无名无分。” 青云点了头,“小侯爷若是继续宠着,这是迟早的事。” “如果咱们”青玉切齿。 谢环骤然剜了她一眼,“谢家人丁凋敝,我不管孩子的母亲是谁,也不管这些女子有多少手段,是好是坏。只要这个孩子姓谢,他就该活着。青玉,别怪我没提醒你,凡事动动脑子,若然再敢轻举妄动,你知道后果。” 青玉跪身,“是。” “商正来了吗”谢环问。 青云上前,“应该快到了。” “你们下去吧,等他来了,让他来见我。”谢环抿一口清茶,垂了眸。 “是”二人齐刷刷退下。 “青云,郡主找商副将做什么”青玉问。 青云一笑,“我又不是郡主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许是有什么军务要谈吧,你看看,还是操心操心自己,这暴脾气将来可怎么嫁的出去。” 青玉嗤然,“咱不是说好了,此生不嫁,永远陪着郡主吗” “只怕郡主,会不忍心。”青云轻叹,也不多说,只是别有深意的瞧了青玉一眼,疾步离开。 有些事,放在心里会发霉。 可有些事,不得不放在心里。 叶尔瑜进了茅屋的时候,屏风里头已经有人坐着。款步走过去,一如既往的坐在屏风前头,现在的叶尔瑜已经不急于看到那女子的真容,她着急的是过了年就该是婚期将至,可赵朔现在对她,可谓连正眼都不愿意瞧一眼。 情形,似乎越来越糟糕了。 “看你脚步匆匆,怕是心情不太好。”女子低低的笑着。 叶尔瑜深吸一口气,口吻满是怨怼,“王爷越发的宠爱他,已然到了无人可及的地步。睿王府的后院不乏男宠,可如今他是一人独宠,你说该怎么办” 女子轻叹,“一人独宠,无人分宠,想来睿王爷的一颗心都在她身上了。好福气” “我来不是听你废话的。”叶尔瑜冷道,“我给你钱,你总要告诉我,如何才能遏制这种形势的走向。长久下去,即便我将来做了睿王妃,王爷不肯来,我拿什么争宠还指望着以后能母凭子贵吗” “你真的想争宠”女子幽然轻问。 叶尔瑜冷笑两声,“难道要看着我未来的夫君,跟别的男人恩爱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你爱他吗”女子问。 “以前我不懂,为何姐姐会宁愿死也不要嫁给东方旭,可是后来我知道了。从我见到王爷的那一刹,我便明白什么是命中的劫数。他就站在那里,纵然面无表情,却足以教人神魂颠倒。”叶尔瑜说的很轻,却难掩情绪起伏,“我觉得这辈子除了他,再也不想嫁给别的男人。” 女子缄默了片刻,才幽幽的开口,“你姐姐,是怎么死的” 叶尔瑜蹙眉,“有关吗” “当然。”女子肯定。 叶尔瑜长长吐出一口气,搜寻着记忆里,一些不忍回顾的片段,语气低沉而冷冽,“她是自尽的,死在了新房里。一身嫁衣未褪,鲜血染满了床褥。以前我不懂,为何她要寻死。现在我明白,若是此生不能嫁给心爱之人,与死何异一死,又何妨。” 女子轻笑,“王爷,爱她吗” “当然,否则他怎么可能为了我姐姐,明知打不过东方越,还要殊死一搏。可惜最后他输了,却也输得正好。”若是赵朔没有输,叶尔瑜想着,如今的睿王妃应该是姐姐,而不是自己。她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很幸运。 隔着屏风,她看见女子点了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子道,“你可听过一句话要想破坏两个人的关系,最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听信流言蜚语。你姐姐既然是王爷曾经的挚爱,那么也会是他心里丢不开的枷锁。只要上了锁,就等于有了隔阂,久而久之,两个人就会争吵。吵到最后无话可说,也就是夏雨离开王爷的时候。” 叶尔瑜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女子嗤笑,“你姐姐既然如此重要,王爷不提,那是因为心里有道疤,不敢轻易的表露。可不代表夏雨的心里,也不想知道。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动了心,就会好奇,好奇心爱之人的过去。她越想了解,就越脆弱。” “你是说,让我利用我姐姐的事”叶尔瑜仲怔。 女子点了头,“唯有如此,夏雨才能死心,才会明白王爷的心里,至始至终都装着别人。即便她此刻舍不得走,时间久了,也是熬不住折磨的。” 叶尔瑜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对我姐姐,不公平。” “你已经占了你姐姐的男人,还管什么公平不公平跟死人谈公平,你不觉得很愚蠢吗”女子轻斥,“我把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在你,做不做也在你。你走吧” 这是逐客令。 “你能帮我做到吗”叶尔瑜转身,背对着她,“多少钱都没关系,只要能让王爷回心转意。” “好说。”女子只有两个字。 闻言,叶尔瑜冷着脸快步走出去。 杏儿迎上去,“小姐,成了吗” “走吧”叶尔瑜不置一词,她本是为了姐姐入的睿王府,可到了最后她觉得自己是走了姐姐的老路子。唯一不同的是,叶知秋比她幸运。得赵朔眷恋,此生无憾,死也甘愿。 她如今要做的,是让夏雨滚出睿王府,不管是生是死,都必须离开赵朔。夏雨不走,叶尔瑜觉得自己永远都没有机会。 可也让她不明白的是,夏雨到底有什么好 论容貌,后院的男子,乔美多姿的多得很,比夏雨美上无数倍。论身段,夏雨消瘦纤细,哪里有男儿身上半点健硕之态。论才学,大字不识,可谓白丁。 除了流氓痞态无人可及,实在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可偏偏,赵朔挑了这么个歪瓜裂枣,不单单是叶尔瑜,便是全天下的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夏雨,到底有什么好 叶尔瑜便回去等着,她倒要看看,自己给了那么多钱,到了最后她会给自己办出什么事来 雪一直下着,到了傍晚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整个京城,再次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无星无月,白雪反衬着积雪微光,让整个世界瞬间亮堂起来。烛光摇曳,温暖的流光倾泻了一屋子的暖意。 疏影踏入流澜阁的时候,只觉得有些怪异。 平素自己进门,浮月早就迎上来了,怎么今日却没有任何动静浮月在做什么抑或娇眉陡然蹙起,她站在回廊里良久。忽然拔出自己发髻上的簪子,在袖中摁成两截,继而压低了脚步声,缓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站在门口的那一瞬,疏影眉目平静,眸光潋滟,“侯爷” 她低低的唤了一声,唇边笑意缱绻。 谢蕴不知何时,已经等在了房中,一张脸黑沉得可怕。浮月跪在地上,脸上挂着少许泪痕,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怎么了”疏影若无其事的走进去,快速褪下自己的斗篷。 “外头下着雪,你去哪了”谢蕴冷着脸问。 疏影一笑,“没去哪儿,怎么了”她瞧了浮月一眼,“浮月说了什么吗” “一问三不知,你说要这样的奴才有什么用连你去哪儿都说不清楚,真是废物。”谢蕴显然是动了气的。 桌案上,放着白色的瓷盅,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疏影走过去,温柔的垂下眼帘,而后跪在了谢蕴跟前,“侯爷若要责怪,皆是疏影的不是。出门的时候下了小雪,我不忍让人陪着我受冻,就一个人出去了。没成想一回来就看见侯爷等着我,都是疏影不好,未能料事周全。若我知道侯爷要过来,说什么都不会出去的。” 谢蕴轻叹,缓了脸色将她搀起,握着她冰凉的手,“你到底去哪儿了你可知道,我回来瞧不见你,有多着急整个侯府都快要被我翻过来,就是找不到你。” “疏影知错了。”她像个受伤的小鹿,战战兢兢的摊开掌心,那枚掰断的簪子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她的手心里,“这是侯爷所赠,我不当心,掉在了地上摔坏了。我想着是我自己不小心,万一惹侯爷生气不理我,可怎么好呢” 她抿唇,带着少许哽咽,“所以我就一个人悄悄的出去,想找个铺子镶回来。可人家说,这种簪子不好镶,还得费不少银子。我我没带多少银子,所以找了好多铺子,最后没办法只能先回来。” 谢蕴接过她手中的簪子,“坏了就坏了吧,你若是喜欢,改日我多送你几个。大雪天的出去,万一冻坏了怎么好你这身子骨刚刚好转,怎么一点都不知轻重”说着,便冷睨了浮月一眼,“下去吧,下次再这样疏忽职守,别怪本侯不客气。” 浮月急忙磕头,悻悻的退下。 安静的屋子里,只剩下疏影与谢蕴二人。 谢蕴伸手便将疏影揽入怀中,四目相对,温热的呼吸就在彼此的面颊上徘徊,“你可知这一次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走了。” “侯爷会怕吗”她抿唇低问。 “自然怕。”置于她腰间的手,颓然一紧,“没有你,我该如何是好” “没我,侯爷还会有侯爷夫人。”疏影垂眸,几乎掉下泪来,“疏影福薄,飘零一世,能有侯爷真心相待,已经是疏影莫大的福分。疏影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怕,只要侯爷还要我,还允许我跟着你,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我不要什么侯爷夫人。”谢蕴松了手,面色骤冷,“那是我姐姐挑的,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人,只有你江疏影一个” 疏影泣声而笑,从身后环住了谢蕴的腰际,“有侯爷这句话,疏影无怨无悔。” 谢蕴轻叹,“你放心,等来日咱们有了孩子,我姐姐就不会如此坚持。你争气点,给我生个儿子,到时候别说是侯爷夫人,就算整个镇远侯府,我都能让你当家做主。” “侯爷说的哪里话,有郡主呢你说这话,也不怕郡主生气,到时候我又该”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俨然任劳任怨的好媳妇。 谢蕴笑了笑,“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子。”他快步走到桌前,打开了瓷盅,“这是我特意让厨房熬的鸡汤,还热着,你趁热喝。补好身子,咱们才能有未来。” 疏影破涕为笑,“侯爷也不脸红,尽说些胡话。” “什么是胡话,怎么,你不愿意为我生儿子”谢蕴蹙眉。 疏影面色绯红,一脸娇羞,“还说”她抿唇。 “来,本侯爷亲自喂你。”谢蕴笑着,端起鸡汤,一口一口亲自喂,“我已经吩咐人在流澜阁的后院,整理出了一间小厨房,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就让人为你做。” 疏影蹙眉,“侯爷如此待我,就不怕郡主那边会有非议吗” “怕什么”谢蕴冷道,“我自己的女人,自己宠着。何况也不费什么事,不就是个小厨房吗,如此也不怕别人对你动手脚。你是我的女人,我镇远侯府不缺吃不缺穿的,难道建个小厨房,还得她批准你放心就是,这事我说了算。” “多谢侯爷。”疏影垂眸。 谢蕴轻柔的抚着她的脸,附耳低语,“身子好了吗” 闻言,疏影羞赧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谢蕴忽然将她打横抱起,笑得何其幸福,“让本侯爷检查检查。” 疏影浅笑,“侯爷,你” 却是春风无限,一室旖旎。欢好无限,得意无常。事实上,疏影也想过,若是能怀上谢蕴的孩子,就算侯爷夫人入府,又能怎样 自己先下手为强,必定能母凭子贵。 谢蕴不是承诺过吗 那就抓着他还滚烫的承诺不放,牢牢的控制整个谢家。谢环早晚是要嫁人的,等谢环嫁了,谢家军落在谢蕴的手上,那自己的地位,更不可同日而语。 她忽然在想,那种人上人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滋味以前高高在上的人,卑躬屈膝的被自己踩在脚下,该是何等的痛快淋漓。 风吹汤凉,就好像人心,滚烫到一定的温度,时间久了也会慢慢的凉下来。 最后,彻底的冻结。 只是疏影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么快。 第二天一早,她还坐在梳妆镜前,浮月便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姑娘,出事了。” 疏影回眸,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谢蕴走时,那一番蜜语甜言还音犹在耳。娇眉微蹙,声音微微暗哑,“怎么了” 浮月大口大口喘着气,“新夫人来了” “什么新夫人”疏影愕然起身,如雷轰顶。 浮月一字一顿,“是未来的侯爷夫人” 音落,疏影僵在当场,羽睫骇然扬起,“侯爷夫人”下一刻,她忽然冲了出去,顾不得仪态,顾不得未及梳妆的姿容。 她倒要看看,谁是侯爷夫人。她想知道,所谓的侯爷夫人,到底是什么模样,是谁家闺秀为何昨夜,谢蕴只字不提,为何今日,突然造访。 远远的站在回廊里,疏影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跳的极快。她看见一抹藏蓝色的身影,快速进了谢环的书房,青云、青玉关上房门。 二人扭头的那一瞬,疏影快速的躲了起来,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姑娘,怎么办”浮月焦灼。 疏影深吸一口气,“回去。” 回去做什么呢回去梳妆打扮,回去整理一下自己。她不能现在就输,还没跟这位侯爷夫人打声招呼,岂能先败下阵来。 红粉胭脂,弯眉细化,朱唇不点而朱。 镜子里的疏影,美艳不可方物,依旧是当日那个从容淡定的花魁娘子。她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女子没碰到过,越是大家闺秀,越好对付。 浮月道,“听说未来的侯爷夫人姓商,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商”疏影冷哼,眸色幽冷,寒光冷冽。 不管是谁家的,咱们走着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8章 非你不娶 纵然疏影有心想见一见未来的侯爷夫人,但现在的她还不至于乱了方寸。对于不爱的人,不管怎么折腾,她的心里都只有不甘心罢了。无所谓嫉妒,也无所谓仇恨。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谢环素来是个雷厉风行之人,行伍出身。自然做事干净利落。 一旦决定,绝无反悔。 上禀天听,谕旨恩准。 连婚期都很快定下来,因为年内并无什么黄道吉日,便与睿王府一般,将婚期定在年后。 酒肆茶楼里,夏雨垂眸不语。 “怎么这样快”寻梅愕然,与洛花一道嗑着瓜子,有些不敢置信。 这才一日时光,谢家竟然将什么事都给办了,这倒好,疏影这侯爷夫人之位,是彻底没望了。不但如此。如今有了侯爷夫人。只怕疏影的日子会更难过。 无名无分的留在镇远侯府,不是做人家的俎上鱼肉,摆明了任人宰割 夏雨嗑着瓜子喝着茶,面色不是很好,“郡主本就是军中出身,办事自然快速。只是我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也不知道疏影会怎样,约莫会伤心的很。” 这家茶楼的地理位置好,从后门进来,上二楼这间雅阁,正对着花满楼的大门。略开窗户缝隙,便可将底下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夏雨包下了这间雅阁,以作长期之用。 阿奴站在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瞧一眼众人嗑瓜子的相,只觉得有些温暖。夏雨是她跟过的主子当中,最没有架子。也是最不把自己当主子,把奴才当兄弟朋友的人。 洛花想了想,“是不是谢家也防着疏影,所以才会这么快让侯爷娶亲” 夏雨苦笑,“也许吧” “其实说句实在话,公子也别觉得我说话难听。我总觉得那个疏影,眼神不正,不管看谁,眼珠子都是飘的。我听老一辈说,这种人就是天生的狐狸精,生来就是喜欢勾搭男人。反正我见着她的时候,就觉得浑身不得劲。总觉得她那眼神凉飕飕的,看在人身上,总有股阴森森的气,往身上钻。”洛花撇撇嘴。“我不喜欢。” “你要是带把的,估计也得喜欢这样的。”夏雨喝一口茶,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靠在软垫上慢慢的嗑着,“其实我知道,不光是你,你们大家包括咱家爷,都不太喜欢她。可是你们也不想想,疏影出身青楼,如果跟你们一样是个正经女儿家,不得早就被人糟蹋了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做得了花魁娘子所以,人家眼神飘,也不能怪她自个,只能说是命不好。” 洛花喝一口茶,有些不屑,“还说呢她每次来找公子,总没好事。” 夏雨挠了挠后颈,“好了,不说她。阿奴,怎么样,看见什么没有” 阿奴摇头,“一切正常,除了有几辆马车进出,别的倒也没什么。” “什么马车”夏雨问。 “寻常的青布马车。”并非大户人家的马车,约莫是供应日常所需的采办马车。阿奴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夏雨点了头,“盯着点。”她环顾四下,“夜里有丐帮的兄弟帮我把风,白日里咱有空,就轮换着来这里瞧瞧。我就不信,还抓不住他们的狐狸尾巴。” “少主是怀疑,这些人乃乌托国的细作”寻梅嗑着瓜子问。 “不管是不是细作,我总觉得他们应该和代州的花满楼被毁,脱不了干系。代州临近乌托国,他们是最有可能的。而且代州的花满楼刚刚没了,京城的花满楼却突然开了张,樱娘还古古怪怪的想要控制我。不管这阴谋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赵老九来的,只要他们有毁灭花满楼的一丝可能,我都不会放过。”夏雨忽然坐起身来,“朝廷上的人,会不会跟乌托国有什么联系否则他们如何悄无声息的入城” 阿奴蹙眉,“公子的意思是背后有人,勾结乌托国,几欲行不轨之事。” 寻梅插了一嘴,“哼,都不是好东西。不过,跟朝廷有关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为女人、要么谋权、要么篡位,从古至今,那些臭男人干的,不就是这三件事吗” 夏雨连连点头,“高真高你这是一竿子打死了全天下的男人。” 喝一口茶,夏雨嘬了一下嘴,“我说错了” “没错没错,喝茶喝茶”夏雨歪着脑袋想,咱家赵老九属于哪种呢谋权篡位反正不是为女人她对自己这身子板,可没抱太大希望。人家赵老九可都说了,若是有朝一日别人拿着她威胁他,他可是二话不说就先宰了她。 想到这儿,夏雨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道,“你们说,男人是不是都缺心眼” “是没良心。”寻梅斩钉截铁。 夜里回去的时候,夏雨盯着赵朔端详了很久。 “看够没有”赵朔挑眉,一双桃花眼狐疑的打量着她,“最近眼瞎吗看那么仔细。” 夏雨不说话,趴在他胸口听心跳。 他忽然揪起了她耳朵,疼得夏雨“哇哇”大叫,“疼轻点轻点” “干什么呢”赵朔将她拎到书案前,每日一写还没完成,他是不允许她蒙混过关的。他教的那些字,她睡觉前必须温习。否则,她这辈子都别想认识那些“横折竖弯钩”。 夏雨揉着耳朵,“只是想听听看,你的良心还在不在。” 赵朔蹙眉凝着她,小丫头的脑袋瓜里又被人塞了稻草他也不说话,顾自坐会一旁的桌案,漫不经心的喝着茶,也不屑理她。 夏雨撇撇嘴,捋起袖子开始写字。她是真心不想写字,写得歪歪扭扭,就跟八爪螃蟹爬出来的一样。怎一个丑字了得不过,好歹她真的记住了他的名字,赵朔写的再难看,好歹能写全了,没有少一撇,也没有少一横。 “赵老九,朔是什么意思”她边写边问。 赵朔冷飕飕的瞧了她一眼,“废话太多。” 话虽这样说,可等着她放下手中的笔走过来的时候,便看见桌案上一堆的核桃壳。赵朔正不紧不慢的将剥好的核桃肉包回油纸包里,话不多,也不看她,好似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夏雨愣了片刻,定定的看着他。 烛光里的赵朔,麦色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光泽。一张格外精致的脸,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都是毫无死角。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在烛光里打着斑驳的剪影,稀稀落落的定格在下眼睑处。可不管是什么时候,他身上的王者之气从未淡去,却唯独在她跟前,做着与他自己身份相悖的事情。 淡然,从容,就像他惯喝的茶。 优雅的绽放,不为任何人动容。 她从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她知道,只为这一眼,她将无尽沦陷。但那又怎样她出身青楼,见惯了人世间的冷暖悲凉,看尽世态炎凉。那些附炎趋势,以及那些强颜欢笑,都不过是为了生存。可女人的心,归根究底,想要的只是一个男人的真心真意。 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无怨无悔。 赵朔去洗了手,压根没有理睬她。 她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了他想了想,忽然想起了皇帝送的那根簪子,可这都一两日了,他才来秋后算账,不是太晚了吗 “你生气”她问。 “嗯。”他应了一声,慢慢的擦干手上的水渍。 “因为皇上送我簪子”她又问。 他挑眉看她一眼,又不说话。 夏雨上前,与他并肩坐在床沿上,“人家送东西给我,难不成我还得往外推” “簪子呢”他问。 夏雨抿唇。 下一刻腰间突然一紧,他已欺身压下,一双桃花眼,眸色晦暗难辨,“你可知私自将皇帝所赠之物送人,其罪当诛” “他送我的,那就是我的,为什么我不能做主你送我的那些,我不是也可以”夏雨盯着他。 指尖温柔的拂开她面上的散发,沿着她的脸部轮廓,缓缓落在她的脖颈处。略带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咽喉,好似有柄刀子架在咽喉处,随时准备着刺入夺命。 夏雨身上一哆嗦,竟有种无言的寒凉,快速蔓延全身。 “我说了,那是皇帝。”他的语调平缓,语速中等,可是话语中的分量却不轻,带着寻常难见的冷冽之意。 皇帝,就是皇帝,岂能与寻常人相比较。 他送她的东西,她之所以可以送人,是因为他觉得只要她高兴就好,他不在乎那些物什,他在乎的是她这个人。 可皇帝送的就不同,一旦有人追究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夏雨没有吭声,垂着羽睫安静下来。 温热的唇瓣,轻柔的落在她的唇瓣上。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无声胜有声。辗转在她的唇齿之间,掠夺着属于她的甜蜜与美好。指尖微挑,娴熟的落了衣衫。 素白香肩,肤光如玉。 四目相对时,她吻上他的唇角,“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 他轻嗤,嫌弃的低眉,望着她胸前二两蚊子肉,却是盈盈一握,尽在掌心,“把脑子里进的水,灌到这儿来,才是极好的。” 她一怔,瞬时面颊通红,一拳打在他胸口,“嫌小就去找大的。” 她作势起身,他却已低头咬上了她的脖颈。浅浅的啃咬,带着撩人的心痒难耐,一阵酥麻快速传遍全身。她几欲拒绝,可身体与心理的渴望反而剧增。 他灼热的贴着,而后将自己,送入她的世界。 床榻雨潺潺,春意阑珊。此情不待五更寒,烽火狼烟不罢休。斗转星移又一春,与君销得风流魂。 浅喘低吟间,她唤着他的名字,“赵朔” 他却低头堵住了她的唇,加快了速度。 烈火清平一朝泄,帝阙高阁何足惜。昔年商周亡于笑,周而复始亦不负。 香肩欲断谁人智,楚宫一袅细腰肢。碧血长枪春风起,不破楼兰终不还。 夏雨实在太累,昏昏沉沉的睡在他的怀里,赵朔餍足的搂着她,任由她将冰凉的身子贴在自己身上。暖了她,也是暖了他。 “蠢。”他抚着她的面颊,暗哑的嗓子里,唯有这一个字。 蠢得,让人心疼。 平静的日子都是极为相似的,不平静的日子,却各有各的不平静。 夏雨习惯了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空荡荡的枕边。虽然心里还是会落寞,可她到底是夏雨,不管什么情绪都是转瞬即逝。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有些情绪可以很快消失,但有些事不是你不提,别人就会缄口不语的。 馄饨铺子,一桌四人刚刚好坐下,一人一碗馄饨叫着。 馄饨还没上来,却听得隔壁桌的两个男子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交谈,夏雨的耳朵是十分灵敏的,竟听个一清二楚。 蓝衫男子道,“听说小侯爷娶的,是谢家军副将商正的妹妹,容貌不错,还有一身的好武艺。来日,约莫能如郡主之意,是个上战场的好苗子。” 青衫男子点了头,“说是婚期都定了,过完年就办事。这郡主,对未来的侯爷夫人,甚是满意,这事都上禀了朝廷,已然准了。” 夏雨嚼着混沌,那疏影怎么办 正想着,却听得蓝衫男子又道,“年后啊年后不是睿王府办事吗这都凑一块了,想来肯定会很热闹。这京城,好久没办过大喜事了,也该热闹热闹才是。” “未来的睿王妃长得跟当年的叶大小姐极为相似,你说王爷是不是因为这个,才答应娶她”青衫男子压低嗓音,“当年的叶大小姐与睿王爷,可谓情投意合,这般的恩爱,真是羡煞旁人。奈何有缘无分,终归阴阳相隔。现如今睿王爷好男风,不也是因为她吗” 心,砰然漏跳一拍,夏雨闷头吃着馄饨。 阿奴刚要起身,却被夏雨一把摁住了手腕,示意她无需轻举妄动。握紧了手中的碗勺,阿奴只能悻悻坐下。这些话,若是让赵朔听到,八成会剁了他们。可偏偏是让夏雨听见了,阿奴不是傻子,她知道这些话对夏雨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可夏雨有意将话听完,她是奴才,不得不从命。 蓝衫男子环顾四周,这才轻斥,“你小声点,若是让人听见,可了不得。那睿王爷是谁,杀的人还少吗就为这事,睿王当年杀了不少人。” 青衫男子点了头,“说还说不得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谁还会记得那么清楚。何况,睿王爷现在不是宠着那个叫什么夏雨的吗” “什么陈芝麻烂谷子,你没瞧见睿王爷其实根本没忘记叶大小姐吗连尸骨都好生收着,何况是在灵位前头刻上自己的署名,那养心阁当初不就是为了她造的吗我听说,便是府内之人,也不得轻易踏入。可见,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办法忘记的。他再宠那个叫夏雨的,可一颗心早就给出去了,如今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蓝衫男子轻叹,“倒是可惜了,叶大小姐那样的美人。” “有睿王爷这般人物,此生惦念,怕也是死而无憾,否则怎么会新婚之夜,自尽而亡呢”青衫男子抬头叫了一声,“老板,结账” 却是人走茶凉,夏雨定定的坐在那里,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寻梅切齿,“少主你没事吧你别听他们胡说。这些人闲着没事干,最喜欢嚼舌根,有的没的,到了他们的嘴里都能开一朵花来,你别往心里去。” “走吧”夏雨起身就走。 寻梅急忙付账,狠狠的瞧一眼,那两人离去的方向。人言可畏,简直混账透顶握剑的手,指节分明,她忽而冷了眸。上上估扛。 夏雨没有回府,依然去了那个茶馆,坐在雅阁内。取出怀中那包核桃肉,油纸包包得极好,肉质新鲜得很。这是他昨夜剥好的,她长那么大,除了娘还真的没人为她剥过核桃肉。 说句不好听的,赵朔几乎是当爹一样的疼着她。 可那些话音犹在耳,心里如针刺一般难受。 不管摊在谁身上,怕是也过不去这一关。 “公子,你别听人家胡说八道。”洛花沏茶,“那些人,就喜欢凑热闹。” “他们说的,是真的。”夏雨抓着一枚核桃肉,慢慢悠悠的塞进嘴里,神色怅然若失,“她就在养心阁里,我真的见过。” “谁”洛花瞪大眼睛,手上一抖,茶水都溢了出来,险些烫了手。 谁都不吭声,目不转睛的盯着夏雨。 她苦笑着嚼着核桃肉,满口余香,苦涩中带着少许甜,“叶知秋” 阿奴骇然震住,“公子见到了” 夏雨抬头望着她,“你也知道” 闻言,阿奴缄口不语。 “看样子是真的。”她长长吐出一口气,端起茶水就往嘴边送。 “小心烫” 洛花来不及呼喊,夏雨已经一口茶喷出,烫得眼泪星子都出来了。她伸着舌头,苦着脸,却把洛花给吓着了,急急忙忙去倒了一杯凉水递上,“公子没事吧” 夏雨猛灌了几口凉水,这才缓和不少,但是舌尖上的麻木疼痛依旧犹存。许是被这一烫,脑子清醒不少,夏雨发现屋子里少了一个人,“寻梅呢她去哪儿了” 洛花环顾四周,“方才还在的,后来咱们进了茶楼,她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许是有事,又或者去方便了吧” 娇眉微蹙,夏雨不信。 寻梅做事向来谨慎,怎么可能不说一声就走了呢 却不知在一条死巷子里,一群蒙面的女人将两名男子打得哭爹喊娘。拳打脚踢,没伤着要害,但专挑人的痛处打,疼个半死也不会出人命。 寻梅怀中抱剑,在转角阴暗处站着,听着声音却也不觉得痛快。想起夏雨方才的面色,若非这是京城,若非不想给夏雨惹麻烦,换做平素的寻梅,铁定摘了二人的脑袋。 如今只是小惩大诫,无伤大雅。 一名女子上前,“左使,晕了。” “没打死吧”寻梅扭头。 女子摇头,“咱们姐妹下手都是心里有数的,左使有命,绝不下死手,岂敢真的杀人。” 寻梅点了头,“别把人弄死了,免得给少主惹麻烦。拖下去,等人醒了你们在悄悄的走,万一出意外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是。”女子俯首遵命。 寻梅缓步走过去,青衫蓝衫两名男子,已经被百花宫的人一顿胖揍,打得鼻青脸肿晕了过去。冰冷的剑柄轻轻的戳了两下,二人的脸颊,俯身轻扣腕脉,确信二人都还活着,并且肯定这些皮肉伤不至于致命。寻梅这才起身离开,她得回到夏雨身边,那是她的职责所在。 进雅阁的那一瞬,夏雨盘膝坐在窗边软榻上,与洛花一道嗑着瓜子盯着她。 “我”寻梅一笑,“你们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去哪儿”夏雨问。 寻梅道,“方便去了。” 夏雨将茶水递上去,“别告诉我,你是去替我出气了。不过就是三两句话,犯不着。要是我真的觉得生气,早就动手了,还轮到现在。”她啐一口瓜子壳,神色微黯的补充一句,“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我宁可死得明白,也不想难得糊涂。” “少主不打算回去问问”寻梅低声开口。 “很早的时候,我给自己定下了一条规矩。生气的时候,绝望的时候,绝不会轻易下任何决定。”人在不理智的时候,下的决定,往往也是不理智的。她出入赌场多年,对于情绪的控制,除非是极大的崩溃,否则比寻常人自如百倍。 花满楼和夏家覆灭,她都撑着了,还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 爱吗 如果真的爱,何必猜忌,自己去问问就好。 他若觉得愿意告诉她,势必会说。若是时机不对,他不肯说,她也不会死缠烂打,那不是她夏雨的风格。就像她早前说的,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大家好聚好散。 世上,没有谁离开谁,就会活不下去。多年以后回头去看,原来只是个坎,而已不过就是个坎。迈过去了,回头想着,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赵老九,你愿意告诉我吗 赵朔打了个喷嚏,朝堂上坐着,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倦怠的以手支额,金銮殿内一片鸦雀无声。就连当今皇帝赵禄,也跟着沉默不语。 不是不说话,而是大夏使团的要求,实在是令人费解,也教人不敢轻易承诺。 元灏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我们大夏真心求娶,怎么大燕皇帝,不允吗” “可郡主并非寻常百姓,也觉得皇室中的公主。郡主乃是三军之帅,驻守边关之将,她的婚事”赵禄犹豫着。 大夏丞相赫里问道,“敢问大燕皇上,郡主可是您的臣子” “自然是臣子。”赵禄深吸一口气。 赫里又问,“大燕乃是礼仪之邦,岂不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既然是君臣,郡主身为臣子,自然有为皇上分忧解劳之职。敢问皇上,您觉得呢” 赵禄哑口无言。 百官一时间也是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赵禄扭头望着梁以儒和赵朔。 梁以儒上前行礼,“启禀皇上,郡主虽为皇上的臣子,可郡主劳苦功高,岂能与一般臣子相论。皇上爱民如子,对待臣子亦是礼待有加。是故绝不会让郡主,如此草率的出嫁大夏,即便要嫁,也该听一听郡主的意思。想来成与不成,还是应该由郡主决定。皇上善待功臣,方得天下归心。” “少傅所言有理,岂能亏待了朕的功臣。朕虽为君,可也要做个仁君,丞相大人以为呢若君所不仁,臣何以从之”赵禄笑了笑,“来人,传郡主。” 赵朔在一旁揉着眉心,缄默不语。 谢环居功至伟,是故虽然是郡主也是一国大将军,但允许其不必日日上朝。谢环本就不屑与朝堂上的谄媚之臣为伍,所以很少上殿。 今日传召,她便心知不妙。 若无大事,皇帝是不会找自己上朝的。 何况今日,还有大夏使臣在朝,用膝盖想也该知道,大夏是来求亲议和的,这议和本就不关谢环的事,可现在心里竟有些在劫难逃的感觉。 青云、青玉快速伺候谢环穿好朝服,青云蹙眉,“也不知道皇上好端端,为何突然传召郡主,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青玉颔首,“近来大夏入朝,边关稳定,也没什么外敌来犯,想必不会是军务之事。” “大夏入朝”青云顿了顿,神色微恙,“郡主,该不会是大夏使臣居心叵测,选了你吧” 青玉愕然,“你胡言乱语什么,咱们郡主可是大燕朝驻守边关的三军之首,岂能嫁给大夏的七皇子,他们简直是痴人做梦。” “吵什么,无凭无据之事,你们也敢说”谢环一句话,二人随即闭了嘴。 深吸一口气,谢环束好玉腰带,快步走出门去。 上了金銮殿之时,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此刻的谢环一身藏青色的朝服,虽然与文武百官的装束皆是不同,却也格外的精神抖擞。 冷冽无温的女子,步履沉稳的走在金銮殿上,除了当朝太后薄瑶,她是第一个走进金銮殿的女子。一身雷厉风行的将者之风,锐利的眸子横扫而过,瞬时凝了周身的肃穆之气。 她是军人,也是臣子。 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女儿家的矫揉造作,更没有女子的妩媚多娇。 剑眉横挑,不怒自威。 “臣谢环参见皇上,敬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谢环手持玉牌,毕恭毕敬的行礼。 “郡主快快平身。”赵禄欣喜,可看了一眼在旁的元灏和赫里,眸色瞬显为难。他是君,可对着谢环之时,却有些说不出口。 谢环转身站在边上,美眸微凝,百官随即闭口,谁也不敢多说什么。谢大将军乃是驻守边关,统领十数万谢家军的统帅,一个女人能做到这样的声势,绝非寻常手腕可以。 “郡主可知朕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赵禄觉得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个傻子可转念一想,谢环是谁,只要你透个只言片语,她岂会猜不到下文。 何况进来的时候,百官的脸色,还有大夏使臣的表情,想必足以说明了一切。 谢环上前一步,“臣不知。” 赵禄一怔,随即讨好般的喊了一声,“皇叔,你看你是不是替朕说一说” 赵朔轻叹一声起身,低头一笑,紧接着才道,“皇上有命,臣岂敢不从。”这话说得竟有少许凉薄之意,“郡主也不必惊慌,本王知道郡主劳苦功高,只不过郡主毕竟是个女子,身为女子自然是要出嫁的。这寻常男儿岂能配得上你要么是三公九卿,要么是王公贵族,总归逃不开这两者之间,否则就显得咱们大燕对待有功之臣太过凉薄。” 他瞧了一眼谢环,而后含笑望着对面的元灏与赫里,“郡主觉得七皇子如何” 谢环的眉头骇然凝起,随即一笑,“七皇子乃人中龙凤,自然是极好的。” “郡主也是人中龙凤,想来正是门当户对”始终没开口的肃国公东方越,终于开了口,笑得何其阴冷古怪。 谢环变了脸色,冷哼两声,“肃国公府又何尝不是门当户对” 东方越笑了,“可惜七皇子瞧不上,偏偏对郡主情有独钟。” “情有独钟”谢环缓步上前,冷眼望着元灏,“怕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吧” 元灏道,“郡主此言差矣,本皇子乃是真心求娶郡主,绝无二心。久慕郡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更是倾心不已。此生,非郡主不娶。” “非我不娶哼,我大燕与大夏交战多年,大夏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今日七皇子却说是真心求娶,敢问天下间还有如此荒诞无稽之事吗”谢环孤冷清傲,“我若是寻常女子,那自然是福分不浅,可偏偏我领兵驻守边关,与大夏成分立之势,你没有将我食肉寝皮便已经算是客气,还谈什么倾心不已” “那郡主要不要验证一下,看看本皇子,到底是不是真心求娶”元灏躬身朝着赵禄行礼,“皇上,我们大夏是真心实意的要娶郡主,父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只要皇上答应,我大夏与大燕就此休兵,再无兵戈之扰。” 自古以来,拿一个女人交换和平,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可惜谢环并非寻常的女人,她的存在,关系着谢家十数万大军的存亡。以及,大燕朝边关的安宁。就算此刻答应了让谢环出嫁,一旦到了大夏,对方若是图谋不轨,谢环必死无疑。当然,他们不会傻得自毁承诺,光明正大的杀死谢环,最多是暗箭难防,否则会引起各国的唾弃。 这几乎是一场豪赌,拿一朝功臣,赌一场盛世。 赵禄愣住,百官也是一怔。 大夏王何时竟下了这样大的赌注 赫里将议和的协议呈上,“这是我大夏王日夜兼程,派使者送来的议和协议,请大燕皇帝过目。” 赵禄心惊,“快呈上来。” 协议被呈上,百官议论纷纷,都搞不清楚大夏的真实意图。赵禄一眼就看见上头写着的,永不兵戈,互通贸易。 这八个字的分量不轻,可赵禄抬头望着倔强如铁的谢环。 谢环这一关,可不好过。 “此事应当从长计议。”赵禄犹豫着,“郡主你” “皇上,臣身子不适,暂且告退,请皇上恩准。”谢环不予正面回答。 已然到了这份上,僵持下去也没有好处,若是将谢环惹急了,一怒之下领兵回了边关,那朝廷上可就乱了套。思及此处,赵禄点了头,“既然身子不适,郡主快些回去写着。七皇子,你觉得呢” 元灏一笑,“郡主的身子要紧,横竖我都娶定了。” 谢环掉头就走。 一场朝会,不欢而散。 淡淡然站在高耸的城墙头上,望着底下的人来人往。赵朔扭头瞧着面色微白的谢环,“你这性子何时才能改” “谢家人都是这个脾气,若是改了,还是我谢环吗”谢环低头苦笑,“谢环就是谢环,十年,二十年,依旧是。” 赵朔点了头,“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这样。也亏得这样的性子,才能执掌谢家军多年。” “王爷,咱们认识十年了吧”谢环沉默了很久,忽然道。 赵朔一笑,“十年了。” “如果不是你,谢家如今还背负着乱臣贼子之名,何来的谢家军。”谢环轻叹一声,“蕴儿现在是镇远侯,过完年,青鸾就会入府,成为他的侯爷夫人。说起来,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大燕江山,放得下吗”他问,遥望浩渺天际。 “不是还有你吗”谢环轻笑两声,“有你这千年的老狐狸,还怕什么呢只不过这一次,我想我真的绝境了。”她与赵朔并肩而立,像一同上战场的兄弟,做着无言的告别。 耳畔是遥远的刀戟声,沙哑无话。 这一场大燕的盛世繁华,总该要有人拿命作代价。 可纵观天下,死的人还少么 夕阳西下,断肠人各自天涯。 略显踟蹰的,还有站在一叶知秋外头的夏雨,阿奴拦在前头,“王爷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易踏入一叶知秋。” “一叶知秋”夏雨羽睫微扬,她站在这里很久了,始终没有踏进半步。 早前不知道始末,如今知道了,竟然会有种想要看个仔细的冲动。可冲动并不代表毫无理智,否则她不会站在这里那么久都没能进去。 阿奴点了头。 “叶知秋在里面。”夏雨深吸一口气,“对吧” 阿奴敛眸,“属下不知道。” “赵老九若是怪下来,我自己承担。”夏雨瞧了寻梅一眼,寻梅快速的拦在了阿奴身前。二人的武功不相伯仲,就算打起来,也难分输赢。是故有寻梅在,阿奴也无可奈何。 但事实是,养心阁内外多的是暗卫,可夏雨的身份不同,谁敢轻易现身既非奸邪之徒,又非狡诈之辈,她是睿王爷手心里宠着的,哪个敢往前撞 何况这养心阁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那人都不出手,谁敢多管闲事。 快步走到那扇门前,夏雨顿住脚步,伸出去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栗。 “公子,咱们回去吧”洛花吓得脸都白了,“这地方阴森森的,看着就极为古怪,咱们还是回去吧否则王爷怪罪下来,怕是了不得。” “你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进来。”夏雨深吸一口气,瞧着紧闭的房门,手心已经贴在了门面上,“这是我们三个人的事,就算赵老九怪罪下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洛花一惊,“公子” 夏雨银牙一咬,突然用力推开了房门。 “公子”洛花惊呼。 门,却砰的一声,重重的合上,将夏雨关在了里头。 阿奴袖中的五指,骤然紧握,面色难得的苍白。 心下一抽,她进去了 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9章 夏大爷打算如何处置本王? 漆黑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夏雨进去的时候,身后的门骤然关上,心也跟着高悬揪起。在黑暗中站了良久,她才适应眼前的漆黑一片。 这屋子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站在屋子里,也有种难以言说的窒息之感。 夏雨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四下只觉压抑。 取出火折子,小心的走到烛台处。桌案上,唯有两支白蜡烛无言伫立。没办法,夏雨只能点了白蜡烛照明。 漆黑的房间,燃起了幽幽的烛光。 这是夏雨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个房间,她这才发现,正前方的蜡烛台中间,挂着一幅绘影图形,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底下是个灵位,她认得上头的第一个字:赵。 她忽然笑了,眸中带着少许晶莹。 转身望着置于屋内正中央的冰棺。莫怪这屋里寒冷得瘆人。房间里放着冰棺,怎么会不冷呢可是放了冰棺又如何 夏雨静静的站在冰棺旁边,她不觉得害怕。死人嘛,又不是没见过,很小的时候她就经常去义庄偷东西,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 何况。她都亲手杀过人了,还怕什么呢 冰棺隔得厚,只能模糊的看见里头的完整的死人骸骨。那么多年过去了,纵然当初倾城绝世,如今也只是红粉骷髅。大红色的嫁衣穿着,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可以想象,当年的叶知秋,穿着这一身嫁衣出嫁的时候,该是怎样的美丽不可方物,否则赵朔怎么会如此深情不负为了叶知秋,甘愿与东方越殊死一搏。险些把命都搭上。 但那又怎样,死了就是死了。 她低头苦笑,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 叶知秋是死了,可在赵朔的心里,怕是永远都会活下去。就好像身上的伤,即便忘了疼痛忘了当初的鲜血淋漓,可是那道疤再也不会消失,将伴随着人的一生,至死永存。 蓦地,白烛微光轻摇,夏雨骇然握拳,突然一个凌空,快速避开了突如其来的掌风。身后的帷幔瞬时被掌风击起,剧烈颤动。 这房里还有人 她上次来的时候,就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没想到。是真的 “谁是谁”夏雨敏锐的眸子快速环顾四周。 烛光里,幽暗的房间显得格外诡异,夏雨屏住呼吸,只觉得脊背发凉。在这个地方,总有股阴冷之气不断的从四周窜入衣襟,让人冷得直哆嗦。 下一刻,夏雨骤然转身,一拳挥去。 这一次,她看得真真切切。 黑衣蒙面的男子,就出现在她的身后。一双阴戾的眸子幽暗冰冷,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勾魂使者,浑身上下透着森冷的阴气,让人只一眼,便足以心生怯懦,不敢与他对视。 那双乌眼珠子,就这么恶狠狠的盯着夏雨,似满聚仇恨,恨不能将夏雨戳得粉身碎骨。 “你是什么人”夏雨急退,对方一出手,她便知道,自己压根不是他的对手。而今之计,唯有走为上策,只要出去,寻梅和阿奴都在外头,她必定能安然无虞。 可对方似乎早已察觉她的用意,招招毙命,压根容不得她逃脱。 若非夏雨脚下功夫极好,此刻必定已经性命难保。 黑衣人一掌击在木柱上,柱子瞬时豁开一道口子,夏雨心惊,更是打定主意往外冲,“寻梅阿奴”她疾呼,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夏雨根本始料不及。 冰冷的手已经掐在了她的脖子上,夏雨压根喊不出声。 下一刻,她只觉得身子突然轻了。就像被丢出去的沙包,瞬间飞了出去。身子重重的砸在墙面上,而后闷声落地。 脑子嗡嗡的响,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勉强撑着想爬起来。 可是眼前越来越黑,好似被人熄灭了蜡烛。 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黑衣男子步步逼近,冰冷的脚步声,一记又一记的落在地面上。那一刻,指关节被掐得咯咯作响,似乎要将夏雨撕碎,恨不能让她彻底从世上消失。 掌面高高抬起,他冷眼看着晕厥的夏雨,只要他一掌落下,夏雨必死无疑。 夏雨做了个梦,梦里有个温暖的怀抱,泛着淡淡的茶香,将她包围。她不记得自己在哪里,可是她记得,那是赵老九身上的味道。 冰凉的东西贴在额头,惊得她瞬时坐了起来。睁眼却见赵朔正坐在床沿上,见夏雨醒转,便拿着毛巾走到一旁,什么话也没说。 “我怎么回来的”夏雨揉着酸疼的脖颈,她记得昏迷前,身子被那人丢出去,而后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她只觉得脖颈都快要撞断了,耳朵里嗡嗡作响,然后便没了知觉。 “我捡回来的。”他背对着她,将毛巾丢在了水盆里,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烛光里,没有回头看她。 夏雨垂了眼眸,抿唇良久。 谁都没说话,房内一度冷寂得可怕。 她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一样,赵朔都没有理她,是生气了吧 “我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你很生气”她咬唇,下了床,缓步朝着他走过去。走到在他身后的时候,她顿住脚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半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她想上去抱着他,可她又觉得迈不开最后一步。 他不说话,她如何有台阶可下。 低眉间,刚好看见烛光里的影子。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她看见影子里的两个人终于抱在了一起。可事实上,她压根没有碰到他。 只顾着低头看影子,却不料赵朔突然转身。 一个简单而踏实的拥抱,将她牢牢的锁在怀中。这就是他给的台阶,也算是他的低头。 头顶上,传来他嫌弃的话语,“抱着影子,会暖吗大活人都站着,抱一下,就那么难吗” 她闭上眼睛嗅着他身上的淡淡茶香,回应着他的拥抱,那一刻的影子,才算是彻底的将两个人融为一个人。唇边带着笑,眸中带着少许泪光,“其实,我也不是想让你每次都低头,我只是想让你给我台阶下。” 赵朔的下颚抵在她的发髻处,“爷何时低头了谁让你长得这么矮。” 夏雨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他比她高,但凡对着她,不得先低头吗 自然,也是一种命中注定。 少顷,他才松了手,双手落在她的肩膀上,一双桃花眼半带迷离色,倾城染桃红,“你可知,若我来迟片刻,躺在冰棺里的就会是你。” 她蹙眉,别有所思的盯着他,“你说,冰棺” 冰棺里躺着的,不该是叶知秋吗不该是赵老九心属之人吗可他方才说,她 温暖的掌心贴在她的脖颈处,厚实的掌面托起她的下颚,让她直视着他的双眸,“看着我。”她依言投去目光,却满是疑惑和不解,“此时此刻,你觉得是我重要,还是躺在冰棺里的叶知秋重要” “你。”她如实回答。 他满意的扯了唇,“那不就结了” 她愕然,忽然觉得有种上当的错觉。 “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就是死了,可我还活着,你也还活着。”赵朔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爷说过,你要信我。虽然我知道,让你全身心的相信一个人,是件不可能的事。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前提是你真的能做到好聚好散吗” 夏雨僵在那里,长长的羽睫突然间颤了颤。 “若我让你离开,你能毫无眷恋的走得远远的吗”他面色微凉,眸光彻底冷了下来,“若你能做到,我就告诉你叶知秋是怎么回事。” “你说,你会让我离开”她下意识的抚上他的手背。 四目相对,她真的不了解,眼前的男人,到底有一颗怎样深沉的心。但她来京城的时日不短,见过的听到的也不少,心里亦明白他现在的处境。 上头有皇帝和太后,旁边有东方越,再者还有战场上三足鼎立的局面,他肩上的担子不轻。可不管卸下哪一个,他都会死无全尸。 身居高阁,掌权多年,不是你说退出就能退出的。 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不是你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不甘,也不敢。 进一步,水火之势;退一步,粉身碎骨。这是杀人不见血的杀戮,没有硝烟的战场,虽让人举步维艰却不得不继续往前。 他大拇指的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可是指腹上的略显粗粝的肌肤,还是弄疼了她。她蹙眉凝望,他重重点头,“迟早,都是要离开这里的。” 夏雨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笔直迎上他的眸,“我答应你,到了该走的时候,我一定会走,绝不会拖泥带水。” “好。”他平静得让人心疼,低头的那一瞬,已经摄住了她的唇。 辗转唇瓣,寂寂无声。 浅喘着抓紧他的胳膊,夏雨只觉得心口微疼,有种莫名的窒息之感。下一刻却被他拦腰抱起,直接走向了床榻。静静的抱着她坐在床沿,他不允许她抬头,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似乎压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神色。 她想着,他是不是后怕 若她真的就这样死了,他会不会悔恨终身 而他此刻的惊惧,是否胜过了她擅自闯入“一叶知秋”的愤怒 “我遇见她的时候,她与你一般年纪,我也只是比她略微大些。她生得好,与如今的叶尔瑜确实极为相似。当初东方越想要拉拢叶家,所以上请圣谕,太后下旨将她许给了东方旭。有关与我与东方越比武受伤之事,所有人都瞒着她。直到成亲那一夜,她才得知此事,还不等东方旭进洞房,便已经自尽而亡。”赵朔娓娓道来,却是避重就轻,说得有些含糊其辞。 “按理说,她既然跟东方旭拜堂成亲,就不该入我赵家门楣,进不的我这睿王府。最后却是东方越松了口,人都死了,死者为大。叶知秋如此贞烈,叶将军也悔之不及,有意成全。所以我便敛了她的尸骨,收在养心阁后院的一叶知秋内。那院子的名字,原就是取了她的名讳,谁知终成为她的埋骨之所。” 语罢,赵朔将怀中的夏雨抱紧,“你是否也觉得,我有些窝囊,得不到活得,得到了死的” 夏雨苦笑,“如果我是说,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去跟东方越拼死一搏吗” 他神色莫辨,“我会再输一次。” 她垂眸不语,眸中蕴着难以言说的凄然。叶知秋,在他心里,到底还是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都会如此下去吧 “是我,故意输的。”他迟疑了良久,才幽然轻语。 夏雨愕然,身形一震,“你说什么”她不敢思议的盯着他。 赵朔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我只是不想让叶家和东方家联姻罢了彼时年轻气盛,少有谋略,心智不够成熟,所行之事也只能如此尔尔。”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 “因为权。”他轻叹,温柔的抚着她素白的面颊,“如果我说,我杀过很多人,也做过很多你无法想象的事情,甚至于有朝一日,我还可能利用你,你还会跟着我吗” “如果有一天,你大权在握,甚至于整个朝廷都握在你的手里,执掌世人生杀。你还会要我吗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帮不了你,还可能会拖累你。”夏雨凝着他的脸,如此反问。 赵朔突然笑了,嫌弃的将视线挪向别处,不再看她。 如玉的胳膊强势环上他的脖颈,“看着我,回答我。” “女人都这样不讲道理吗”赵朔眸光柔和了不少,淡淡的瞧着她。 夏雨坏坏一笑,突然欺身将他直接压在了床榻上。赵朔没防备,瞬间愣了。待回过神,小丫头已经攀附在他的胸膛处,“明知道女人都是不讲道理的,还要跟我讲道理,你不是自找麻烦吗” 赵朔嗤然轻笑,“夏大爷打算如何处置本王” “长得如此秀色可餐,夏大爷当然舍不得宰了你。”夏雨爬到他身上,学着他一惯的模样,将双手撑在他的面颊两侧,饶有兴致的盯着他,“ 小子,从了夏大爷如何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有我一口饭就绝不会让你饿着。” 他眼珠子微转,瞧一眼色泽朦胧的帐子,“要不要,爷把这睿王府,都搭上送你” 夏雨解开他的衣襟,直接将冰凉的手探入了他的胸前。惊得赵朔身子一哆嗦,冷热交接,让他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她低头,学着他的样子,慢慢啃咬着他的脖颈。最后轻柔的吻着他的喉结,却让他紧跟着喉结滚动,整个人都开始热血沸腾,“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在玩火。 “吃了你。”她嘿嘿的笑着,像极了那些逛窑子的公子哥。好似此刻的赵朔,是被夏雨点名的花楼姑娘,如今正躺在她身下,任她为所欲为。 赵朔挑眉,音色暗哑而深沉,“这种事,还是让男人来吧” 音落,他已翻身,将她压下。 难过是一日,高兴是一日,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让自己更舒服的方式活着为那些不值得之事,不值得之人而惆怅懊恼,让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成为了毫无价值,何苦来哉 第二天一早,洛花和寻梅就趴在门口等了好久,赵朔一早就出门了,夏雨迟迟没有起身,也不知道昨夜到底怎么了。 昨日,夏雨进了屋子之后不久,赵朔行色匆匆的赶到,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阿奴拦着洛花和寻梅,二人自然进不去。等到回过神,赵朔已经抱着晕厥的夏雨走出来。那张脸,黑沉得可怕,几乎凝了漫天风雪,冷到了极点,让人禁不住心里直打颤。 可更担心的,是夏雨的身子。 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任谁都会担心得要命。 赵朔带着夏雨回房,辛复也跟着进去,不多时又出来。门口有李焕和阿奴拦着,寻梅与洛花自然无法探视,何况里头还有个赵朔。 睿王爷的脸上黑线还未褪去,谁敢去触霉头,除非是不想活了。 所幸辛复道,不过是皮外伤,晕厥了而已,并无大碍。夏雨自身的愈合能力极好,睡一觉便没事了。如此,寻梅和洛花才算放下心来。 只是夏雨的身子无恙,那赵朔会如何惩处夏雨 阿奴挨了十鞭子,以示惩戒。那么夏雨呢 洛花与寻梅一夜没睡,一早就等在了院子里,直到看见赵朔离开,二人才敢探着脑袋瞧瞧夏雨的动静。附耳在门面上,里头什么动静都没有。 没有动静,应该是好事吧 “进来吧,在外头看什么”夏雨伸个懒腰坐起身来,寻梅的脚步声自然是低的很,但洛花却闹出了动静。她不会武功,呼吸上和脚步声上头,是没办法与寻梅这般收放自如的。 寻梅快步进门,“少主,你没事吧” 夏雨挠了挠后颈,“我能有什么事” 听得这话,寻梅如释重负,一眼便看见夏雨脖颈上的红印子,当下面色微红,没有再说话。倒是洛花,紧跟着笑道,“公子你不知道,王爷昨夜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可吓人了,真的能把人吓死。” “有多难看”夏雨明知故问。 洛花想了想,她不识字,自然也不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说的是老百姓最常说的话,“脸拉长得跟鞋拔子似的,黑得跟挖煤烧炭的一般,然后那双眼珠子,狠得都能打出闪电来。反正,特吓人。当时,吓得我两腿直哆嗦。” 夏雨一口茶到了嘴里,想笑不能笑,最后还是一口喷在了地上,捂着肚子笑得直拍桌子。赵老九要是听到这形容,估计两只眼睛就不是单纯的打闪电了,肯定能下一场暴风雨。 寻梅无奈的直摇头,慌忙捋着夏雨的脊背,“少主别笑了,小心笑岔了气。” “那是、是事实嘛”洛花挠了挠鬓间,“我没说错。” “没错没错。”夏雨擦着嘴,却还是笑得合不拢嘴,“只是这话,咱们说说也就是了,你可千万别脑袋缺根弦,跟别人说。”到时候赵老九要杀人,她可拦不住。 洛花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在这世上除了公子,我谁都不多说。” 她也没有什么亲人,除了跟着夏雨,实在也是无处可去的。 夏雨一笑,握住了洛花的手,“放心吧,在你出嫁之前,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咱们几个可都是过命的兄弟,谁也离不开谁。等到桃花开的时候,咱们来个桃园三结义,到时候我带你闯江湖去。” 洛花连连点头,“好,那可说好了。”上亚来才。 “小爷一诺千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夏雨拍着胸脯保证。 寻梅坐了下来,略带迟疑,担忧的望着夏雨,“少主,昨日的事,王爷真的没说什么吗可有怪罪于你” 夏雨摇头,“他哪里舍得怪罪我,只不过我忽然发现,有些事被人小题大做了。”她起身,面色沉冷下来,“人言可畏,但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应在自己的身上。” “少主的意思是,咱们被人利用了”寻梅冷然。 洛花仲怔,“利用这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无中生有的事,就不怕被人揭穿吗” “可怕的不是无中生有,而是人心。”夏雨伫立窗前,定了神望着天际,“每个人的弱处都不尽相同,可好奇心是每个人都具备的。他们没有无中生有,而是真真假假,真假参半。可他们忘了赵老九是个千年的狐狸,岂会轻易的中了圈套。我会做的,赵老九未必会做。我想不到的,他都想到了。” 夏雨回头,“可我没有证据,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谁又知道呢” 洛花点头,“这个确实不好说。因为确有其事,但以讹传讹这种事,从来都是夸大的。” “那么了解叶家的事,不会是她吧”寻梅努了嘴,示意叶尔瑜。 “谁知道呢,无凭无证。”夏雨伸个懒腰,开始慢慢吞吞的穿衣裳。 洛花上前,“公子别想那么多,只要你跟王爷说清楚,大家心中没有猜疑,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人心隔肚皮,那是因为都有私心,公子坦坦荡荡,王爷又如此厚待你,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夏雨一笑,“他的事,我插不上手,所以我宁可不问,问多了我自己也累。我做好自己就行了,那些事就烂着吧等到烂完了,自然就没了。” 寻梅点了点头,“少主如此豁达,寻梅自叹不如。” “倒不是豁达,只是我这人怕死,惜命,所以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免得英年早逝,多划不来。”夏雨笑颜如花,“我这辈子刚开始,可不想轻易折在这里。” 寻梅轻笑,虽然疯言疯语,可说得竟是十分有道理。 只是夏雨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厢侯府刚刚订了亲,街市上就有人在传言,说是大夏的七皇子看中了郡主谢环,想要求娶郡主为妻。 这么一来,天下人议论纷纷。 大夏与大燕征战多年,大半是谢环的功劳。 可这带头抵抗大夏的大燕朝将军,此刻却要嫁给大夏的七皇子,说来说去,怎么着也说不通。然转念一想,谢环毕竟是个女人,女人掌权,多多少少是要惹来非议的。嫁人,本就是最寻常不过之事。若是能嫁给大夏七皇子,从此换来两国太平,倒也是件好事。 夏雨走进雅阁,寻梅却是絮絮叨叨,“这不是胡闹吗让郡主远嫁大夏,以后大夏来犯,谁去冲锋陷阵就那个什么侯他那点斤两,还不够疏影给他喝一壶的,上战场就是去送死。” 提起疏影,夏雨瞧了她一眼。 意识到夏雨的异样,寻梅缄口不语。 “阿奴,你没事吧”夏雨扭头问。 阿奴摇头,面色青白,然则她早已习惯,脸上依旧是一惯的清冷模样。夏雨倒了杯茶递过去,四人围桌而坐,各自沉默。 “听说郡主病了。”洛花道。 寻梅瞥了她一眼,“换做是谁遇见这事,都得病着。”病着病着,婚事就作废了。 “这是朝廷的事,不是咱们能插嘴的。”夏雨蹙眉,“我现在关心的是,到底是谁在我背后动手动脚一次两次三次的,我到底是惹了谁” 洛花道,“公子也别太担心,有寻梅和阿奴在,没人能伤得了你。”她拎起热水就想为众人添茶,可倒茶的手一个劲的轻颤。 “你右手怎么了”夏雨问。 “夜里做针线活,一不小心扎得太深,有些疼。我是右撇子,可做不了左撇子,这不让公子笑话了。”洛花笑了笑,“不碍事。” “夜里别做了。”夏雨笑了笑,“对眼睛不好。” 洛花也只是点了头,笑而不答。年前,她是一定要做好的。让夏雨穿着自己亲手做的衣裳过年,洛花想想都觉得心里暖和。 夏雨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瞧了瞧自己的左手,仿佛想起了什么,竟有少许痴愣。 难道是 镇远侯府。 谢环称病,闭门不出。 可有时候你不出去,不代表别人不会进来。七皇子元灏与赫里专程备下厚礼,上门探病。说是探病,可实际上是什么意思,各自心中清楚。 练武场上,谢环一身的好功夫,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不愧是大燕第一女将军。文武悉备,巾帼不逊须眉。 青云递上擦汗巾,“郡主累了吧” “回京之后,许久不练,都生疏了”谢环轻笑,接过擦汗巾,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子,一张脸白里透红,正是健康之色,“可惜啊” 青玉接过谢环手中的长枪,插回原处,“郡主说的哪里话,郡主的谢家枪法,真是炉火纯青,世间少有敌手。” 谢环轻叹,正欲抬步,却听得管家匆匆上前,“郡主不好了,七皇子与大夏丞相来访。” “他们来做什么”青玉蹙眉。 谢环眸色微沉,“花厅备茶,我马上就到。” 管家颔首,躬身退下。 “郡主不是称病吗还要去见”青云将外衣递上。 谢环边穿衣服边往外走,“称病不过是拖延时间,可大家其实心里都清楚,我这是心病。私下里见一见也好,有些话是该避开一些人,好好谈一谈的。” “郡主就不担心吗”青云上前,“万一传出去,人云亦云,到时候郡主就算不想嫁,难免也会落人口实。不如,不见吧” 谢环顿住脚步,瞧一眼极好的阳光,若有所思道,“不能不见。”语罢,快速朝前走去。 青云轻叹一声,瞧了青玉一眼,终归也是无可奈何。 上有君王,下有黎民,奈何 元灏与赫里等在花厅里,须臾,谢环换了一身衣裳,缓缓而至。下了朝廷,她不再是臣子之躬,而是堂堂忠义郡主。郡主之仪,尽表无虞。 只是举手投足间的凌厉之气,依旧不减,宛若马上将军,威严不逊,仍有不怒自威之色。 “二位大驾光临,实乃镇远侯府之幸。”谢环微微扯唇,似笑非笑的抱拳。 元灏一笑,也跟着还礼,“听闻郡主身子不适,自当前来探望。一则关慰郡主,二则也当来看一看,我未来的皇妃,一直生活着的地方,到底如何。” “七皇子这话言之过早,皇上未下旨,我也未答应,何来的未来皇妃之说”谢环坐定,端起杯盏呷一口清茶,若无其事的说这话。仿佛二人所说之事,皆与她无关。这般淡然从容的气魄,从一个女子身上漾开,委实有着别样的魅力。 “迟早之事,郡主何必执着。”元灏抿茶。 谢环挑眉看了他一眼,“何以见得是我执着为何不说,是七皇子太过咄咄逼人。” “我乃真心求娶,何来逼人之说”元灏浅笑,“虽说是政治联姻,可郡主为何不信,我对你是一见倾心呢” “是一箭穿心还差不多。”谢环不紧不慢的说着,继而轻嗤,“七皇子死心吧,我是不会远嫁大夏的。” “那就不怕,我大夏对你大燕发动战争因为一己之私,而导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觉得值得吗”元灏问。 谢环若有所思的盯着他,“若只是一己之私,倒也罢了,可惜正是因为天下为公,所以才不会让你们得偿所愿。尔等连真实面目都遮遮掩掩,还指望着我能真心相对这不是自己打脸吗” 此言一出,元灏骇然蹙眉,继而瞧了身边的赫里一眼。 赫里一笑,“不知郡主何出此言” “没什么,胡言乱语罢了”谢环冷笑,“不知道诸位可知我谢家的规矩” “什么规矩”元灏问。 谢环道,“我谢家挑的媳妇第一关必须会武,我爹在我小的时候,就给我立下过一条规矩,若是将来谁想娶我,必须打赢我。七皇子觉得,自己能过第一关吗” 元灏一笑,“不如试试。” “七皇子身份尊贵,我怕伤着你。”谢环别有所思的抿茶。 “我虽不说武功独步天下,但想来也不会太差。”元灏眸色微恙,“是否打赢了郡主,郡主就会答应这场婚事” 谢环放下杯盏,“你先赢了我再说。” “好”元灏一口应承,“请郡主赐教。” “要兵器吗”谢环问。 元灏摇头,“点到为止,不必兵器。手脚功夫,即可见真章。” “那就得罪了。”谢环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杯盏,缓步走出了门。空荡荡的院子,虽然比不得练武场,但是切磋一下武艺,这地场还算宽敞。 出门的时候,谢环瞧一眼站在门外的侍卫哈图。哈图快速俯首,以示恭敬。 唇角微扬,谢环似笑非笑的从他跟前走过,走进了院子。 青云、青玉站在回廊里,冷眼瞧着赫里和元灏,她们相信,郡主的武功绝对可以胜过大夏七皇子。却还是屏住了呼吸,揪着心看着这一场切磋。 “请”谢环伸手。 元灏一笑,“那便得罪了”音落,骤然出手。 他出手极快,快如闪电,好似训练有素。套路诡异,与大燕朝的武功路数是截然不同的。所幸谢环接触的也都是大夏军队,对这些大夏人颇为了解。 纵身一跃,快速避开元灏的掌风,反手便是一掌推出。 你快,我必得更快。 掌与掌相对,各自竭力。 谢环出手,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而对方,似乎也是拼尽了全力。最后竟是大跌眼镜,元灏一掌击中谢环肩头,谢环不慎,瞬时连退数步方得站立。 青云、青玉愕然,疾步上前伫立谢环身边,“郡主” 谢环摇头,“我没事,多谢七皇子手下留情。” “这么说,第一关,我是过了”元灏含笑上前,及至谢环跟前,眉目间的笑意越发浓烈,“想来郡主是个一言九鼎之人,那我便等着郡主的好消息。郡主好生休养,告辞” 音落,元灏转身离去。 一旁默不作声的赫里却微微凝眉,似乎别有所思。 “想不到七皇子的武功竟是如此厉害。”青云不敢置信,“郡主你没事吧” 谢环摇头,“没事,只不过倒让我证实了一件事。” “什么事”青玉不解。 谢环笑而不语,看样子,她很有必要,亲自去一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0章 先斩后奏的特权 谁都不知道谢环是什么意思,唯有她自己明白,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姐姐”谢蕴疾步行来,面色凝重,“七皇子来过了” 谢环点了头,与谢蕴并肩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口吻平淡无奇,仿佛七皇子这件事对她并无多大影响,“来过了,又走了。你回来得晚了些,没碰着。” “此事决绝不可,我已上折皇上与太后娘娘,绝对不会让姐姐远嫁大夏。且不说此去大夏路途遥远,恐此生遥无归期,单凭咱们谢家与大夏的恩怨,想来其中必定有所图谋。咱们,万不能中了大夏的圈套。”谢蕴切齿,“对了,睿王爷怎么说” 闻言。谢环顿住脚步。继而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谢蕴扭头望着青云和青玉,二人皆垂头不语。 “难道睿王爷也同意让姐姐远嫁大夏”谢蕴蹙眉,“他明明知道” “够了。”谢环制止,“你只需记得,这江山到底姓赵。王爷纵然有恩咱们谢家,但你也别忘了,王爷也姓赵。当年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蕴深吸一口气,“可他怎能见死不救心无慈悲,就算养一条狗,这么多年也该有点感情吧” 谢环剑眉横挑,“放肆”冷然轻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让你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慈悲你觉得在这朝堂上,多少人会心怀慈悲要慈悲心肠,去寺庙古刹,不在这里。” 语罢。谢环快步往前走。 谢蕴抿唇急追,“可是姐姐,难不成你真的要远嫁大夏。” “我输了。”谢环凝眸,“七皇子的武功在我之上,方才,他已经赢了我。”她扭头望着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谢蕴不赞同。 谢环冷笑,“这话是对的,可你别忘了,定这规矩的人已经死了,所以就是个死规矩。不管你遵不遵守,定规矩的人都不会再回来改规矩。你要么大逆不道,要么规规矩矩。”她冷了眸,“这些话。你以前从不会讲,是疏影教你的” 谢蕴一愣,“姐姐当我是什么人疏影温柔善良,怎会教我这些。姐姐以后,莫要再怀疑疏影,她不是这样的人。” “温柔善良”谢环顿住脚步,煞有其事的盯着他,“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这四个字,别用在她身上。你会有自己的侯爷夫人,而且我还会跟父亲一样,给你定个规矩。无论发生何事,也不管我是否远嫁大夏。夫人就是夫人,是这镇远侯府的女主子,谢家不可休妻。明不明白” 谢蕴袖中拳头紧握,但还是依言点了头。 “爹娘在世时,爹只娶娘一人,你如今一妻一妾,该当惜福。君王尚且知晓雨露均沾的道理,还望你也明白,纵比不得三宫六院,但也要尊卑有序,不可厚此薄彼。”谢环双手负后,一脸肃然。 “尊卑有序”谢蕴冷笑两声,“姐姐说这话,不觉得好笑吗疏影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算什么妾室何况她” 未完的话,在他还未匍出唇的那一瞬,被谢环的眼神,狠狠的逼了回去。 “不成器的东西。”谢环拂袖而去。 谢蕴自知不该提,却还是没能忍住。瞬时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 青云上前,“小侯爷莫往心里去,郡主只是因为近日事情太多,一时间心中难抑。对于小侯爷,郡主是含了指望的,但愿侯爷能不负郡主所望。郡主的希冀,便是镇远侯府的希冀。将来这谢家军,还得由小侯爷担着,所以郡主不敢马虎。” 谢蕴点了头,“我也知道,相比姐姐,自己差了太多。只不过”他深吸一口气,而后转身就走。 “走吧”青玉上前,“小侯爷会明白的。” 青云颔首,二人急追谢环而去。 很多事,外人无法体会,只有当事人才会明白那种感觉。可又有很多事,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个中滋味,想来无法言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好比谢家姐弟,又好似少傅府的梁以儒。上土估技。 一个静静的站在院子里,早前下的雪早已融化,唯有桌案上那一小盆雪,还在苦苦的坚持。 相宜上前,“公子近来不太开心,是不是因为夏姑娘许久不来的缘故” 梁以儒敛眸,“胡言乱语什么,她自然有她的自由,我只是担心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事未能如期办成罢了。何况有睿王爷护着她,我就不必操这份心了。” “话是这么说,只怕公子的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相宜轻叹,“花满楼的事,夏姑娘知道了,可不哭不闹,也没有再来找公子。公子不担心才怪呢往常她有事,总喜欢往知府衙门跑,偷偷的溜进来。公子总是悄悄的吩咐咱们,给她留个门,看见了也当没看见。这份情谊,想来不是常人可以有的。” “这是京城,不是代州。”梁以儒望着杳渺的天际,眸中晦暗难辨。 相宜撇撇嘴,“公子若是真的不放心,不如去看看吧” “这两日,代州的事,刑部应该就会上呈皇帝。”他算了算时间,约莫就这两天,代州府花满楼那么多条人命,也是一桩恶性案子,想来刑部是不会擅自处置的。所以这桩案子一定会呈递君王,到时候皇上必定会派专人调查。 只是梁以儒也不明白,花满楼不过是个青楼妓馆,为何会有人行此恶念,不留一个活口这其中,若无天大的缘故,打死他都不信。 可花满楼会跟什么人结怨 父亲的书信里说得清楚,不似江湖作风,倒像是某个训练有素的组织所为。行动干净利落,杀人都是一刀毙命。虽然尸骨已成焦炭,但是尸体上的伤口还是格外清晰的。 捕头说,这种杀人手法,极为老练,而且都如出一辙。 这就意味着,在代州境内,存在着某一种令人惊惧的力量。此案不破,只怕代州人心惶惶,百姓将不得安宁。 代州是边境重地,与乌托国比邻而居,若是慌乱至此,绝然不是好事。 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百姓,都将是极大的威胁。 俗话说,想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宫里的人来传话,说是皇帝急召,让少傅大人速速入宫,进御书房一议。 梁以儒心里一合计,约莫就是这件事已经上达天听。换去便服,穿上正装,敛了容色,便开始急急忙忙的入宫待诏。 等到了御书房,皇帝赵禄正坐在桌案前摆弄着他手里的木艺,一个人也不知道琢磨什么。 “微臣参见皇上。”梁以儒躬身行礼。 赵禄这才抬头,忙笑着招手,“二弟你过来。说了多少遍,没人的时候就不必皇上皇上,微臣微臣的,你还是朕的二弟,朕喜欢听你和三弟,叫朕一声大哥。” 梁以儒颔首,“不知大哥急召,有何要事” 听得这话,赵禄才放下手中的木艺,将一本折子递给他,“你自己看看吧,梁安邦是你爹吧代州知府,有本急奏,传到刑部入档,而后就送到朕这里来了。案子不小,怕是以代州府的人力是无法勘破的。你先看着,待会告诉朕,你的想法。” “是。”梁以儒打开奏本,这确实是他爹梁安邦的笔记。上头写着的就是代州府花满楼一案,全案一百多人,悉数被人杀死焚尸,手法恶劣,现场惨不忍睹。 赵禄摆弄着手中的木艺,好似弓弩之类,他似乎对这些东西颇为研究,更为喜欢。喝一口茶,而后瞧一眼梁以儒,“代州是边关重镇,容不得疏忽。紧挨着乌托国,若是代州不稳,乌托国很容易趁虚而入。你看这事,怎么办朕不想追究,因为那是你爹。” 梁以儒合上奏本,“皇上可派专人前往代州,彻查此事。” “这朕知道,这是惯例,就算你不说,朕也会这么做。朕让你说的,是你的心里话。”赵禄放下手中的木艺,缓步起身,朝着梁以儒走去,“你该明白,无缘无故就死了那么多人,还被焚尸,想必不是寻仇这般简单。你爹说的很清楚,杀人手法皆是如出一辙,行动干脆利落。二弟如此聪明之人,想必不难明白其中的关窍。” “皇上是说,有一股势力,停留在代州,几欲图谋不轨。”梁以儒蹙眉。 赵禄一笑,“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朕说的。朕只是觉得不简单,倒也没想那么多。” 梁以儒眸色微垂,“花满楼本是青楼妓馆,是不可能与人有这么大的恩怨,怎么可能一个活口都不留。一般杀人无外乎寻仇、灭口、意外三种缘由,排除意外和寻仇,剩下的就只有灭口了。可一股青楼妓馆,能知道什么秘密,以至于招来如此灾祸” “这就不知道了。”赵禄蹙眉,“你是从代州来的,那块你应该比较熟悉才是。花满楼,你到底了解多少” 了解 再了解能比得上夏雨吗 她可是土生土长的花满楼姑娘,是从里面走出来的,死的那些可都是她视为至亲的亲人。 当然,这些话梁以儒是绝对不会告诉赵禄的。很多事,能避免就避免,无所谓将夏雨也拽进来。她好不容易从悲伤中走出来,没必要再走进去。 疼与痛,一次就够了。 梁以儒道,“微臣生在代州,花满楼毕竟是青楼妓馆,微臣谈不上了解,只能说是略知一二。”他想了想,“花满楼的老板,做生意甚是不错,想来也不是会得罪人的主。只要有钱,花满楼来者不拒。” 赵禄点了头,“青楼妓馆嘛,自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地方。”他望着梁以儒,忽然拿起了奏本,“若朕将此事交给你,你是否能调查清楚到底是一百多条人命,朕也不敢含糊。既然你是土生土长的代州人,那这件事交给你最好不过。你意下如何” “这似乎不太妥当,有为朝廷法制。微臣身居少傅之职,这种案子理应交付刑部派专人处置,微臣贸贸然接手,怕是会惹来非议。何况家父乃是代州知府,如此一来,岂非让人以为是微臣徇私护短。于微臣于皇上,只怕都不是什么好事。”梁以儒毕竟想得深远。 “可除了你,朕谁也不信。”赵禄将奏本塞进他手里,“二弟放心就是,这事朕说了算,想必那些极力阻止的,说不定跟这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一个寻常的杀人焚尸案子,就算朕做得有违规矩,也不会有太多人非议。除非”他别有所思的笑着,“除非那双黑手,就在朝廷之上。” 代州不比别的地方,与乌托国毗邻,关系重大,所以绝对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去代州惹事。代州知府虽然只是个知府,可周旁有军队驻扎,若是代州出了动乱,知府可以快速的请求军队支援谁敢轻易在代州的地界上胡作非为还干出这样杀人放火的勾当,不是自己找死吗 能如此明目张胆的,只怕非等闲之辈。 若说朝廷无人护着,赵禄纵然不熟朝政,却也是打死都不信的。 梁以儒凝眸去看眼前的少年天子,看似顽劣不堪,只知道玩弄木艺,可一颗心却是玲珑剔透,怕是比谁都看的清楚。难怪睿王爷说梁以儒深吸一口气,“皇上重托,微臣遵旨就是。” “朕也不需给你定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吧”赵禄又开始摆弄他的木艺,“不过朕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你”他抬头,“要有心理准备。别说大哥坑了你,很多时候朝廷上的事,朕说了也不算。能帮你的朕尽量帮衬,帮不上忙的,你只能自己解决。这事若是牵扯甚大,你就要有死的准备。” “微臣知道。”梁以儒早有心理准备,只不过从赵禄的口里说出来,心里到底也不是滋味。皇帝终究是皇帝,你称他一声大哥,可你心里,必须要将他当成皇帝来尊崇。否则早晚有一天,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天下尚且是他的,他随时翻脸,你真的连哭都来不及。 “朕给你的玉牌,能让你随时出入皇宫,也能替朕便宜行事。”赵禄轻叹,“除了你,朕的身边无可用之人。” “皇上坐拥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凡是有才之士,皆是皇上的。”梁以儒恭敬的行礼,“只要皇上勤政爱民,天下必定归心。” 赵禄笑了笑,亲自搀起梁以儒,“朕知道,让你当个有名无实的少傅,实在是委屈了你。可你也知道,朝中有皇叔和肃国公在,朕这皇帝,其实只能算是半个皇帝。不过有你在,朕如虎添翼,将这些事交给你,朕放心。” “微臣惶恐”梁以儒俯首,“必不负皇上厚望,势必竭尽全力,侍奉皇上。” “朕给你一道旨意,若是此事真的涉及朝中大臣,甚至于王公贵族,你可先斩后奏。”赵禄转身朝着书案走去,落笔的那一瞬,他有些迟疑的抬头,犹豫的看了梁以儒一眼,“朕再问你一次,你敢吗若你不敢,朕还是可以收回成命的。在这御书房,就咱们兄弟两个,凡是好说话。” 梁以儒俯身跪地,“微臣必不辱命。” 赵禄轻叹一声,终于落笔。 御笔一挥,那便是君王之命,再无收回之说。君无戏言,落笔无悔。 走出御书房的时候,梁以儒瞧了瞧极好的天色,无风无雪,阳光和煦。可心里的阴暗,却再也难以舒展。袖中藏着属于他的生死状,梁以儒不是个傻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连赵禄都知道,代州异动势必会惹来灾祸,甚至于可能牵扯到朝廷大员。他若是拿着圣旨真的先斩后奏,估计不到半夜就该被人割了脑袋,见了阎王。 威胁到了别人的利益,是一种极为危险的事情。 何况,他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少傅大人,看似风光,实则只是个空壳子。 可皇命已下,他岂能抗旨不遵。皇帝那样问,并不代表着他是真的想收回成命,而是想试探他,到底有没有为国效力,为君尽忠之心。 果然,他没有辜负皇帝的心思。 阿雨,你等着,我便拿命拼一把,抵死也要为你找出真相。不管是谁,伤了你的心,我必不会放过。花满楼一案,我替你去查。查个一清二楚,水落石出。 走在寂冷的宫道里,梁以儒神情落寞,面无表情。 一抬头,东方青就站在前头,含笑望着他,眼底眉梢晕开淡淡的梨花春色。梁以儒也看出来了,东方青跟东方越父子两个截然不同,她的身上散着一种淡然之气,恬淡而无争,虽然看上去极为强势有主见,实则却是个极为温柔的女子。 对东方青,他并不反感,但谈不上喜欢。 若是当做泛泛之交,尚且可为。 若是让他深交为知己好友,请恕他做不到。 “梁少傅出宫吗”东方青问。 梁以儒颔首,“是。” “皇上召见”东方青笑了笑。 梁以儒还是淡漠疏离的表情,“是。” “除了说是,你还会说别的吗”她问。 音落,梁以儒缄默不语。 赵妍早前托了皇帝问过,梁以儒家中并未娶亲,也未定亲,身边也没有什么女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心上人。是故,东方青才会燃起了希望。 与梁以儒这样的谦谦君子,她是心生仰慕而不敢轻易表白的。 她也害怕,害怕一旦说破,到时候梁以儒拒绝,她便是与他这般泛泛之交也交不成了。她不想那么着急,也不想吓着他。只要能安安静静的跟他走一走,说一说话,她也觉得是极好的。 东方青想,时日长久,人心肉长,总会动容吧 她,可以等。 将自己大好的青春韶华做赌注,赌他的一丝触动,她亦觉着值得。 “梁少傅平素喜欢做什么”东方青柔声问,好似怕惊了他。 梁以儒淡然,“无尔,看书习字。” “除此之外呢”东方青问,“可喜欢到处走走京城里也有不少景致,等下了雪,白梅山的梅花一开,极为好看,不知梁少傅可有兴致” 闻言,梁以儒顿住脚步,眉目微垂,而后又继续往前走,“近来朝中事忙,我怕是没有时间。若是真当好看,待到闲暇之时,必定前往一睹为快。” 东方青连连点头,笑意缱绻,“那自然是极好的。”她也不敢问,是否可以邀约一同赏玩。身为女子,难得遇见自己喜欢的男子,不管此前多么强势锐利,此刻都会变得小心翼翼。可只要他知道有那么个地方,感了兴趣,想来就一定会去的。 “白梅山素来聚集不少文人雅士,梁少傅才高八斗,应该去瞧瞧的。”东方青有意无意的补充了一句,心里就像打翻了蜜糖罐一般。 梁以儒礼节性的点头,“既然是那么好的地方,在下一定会去看一看。” 东方青笑着,眉目含柔,袖中的五指攥紧了衣袖,若小女儿般的心思,心中美滋滋的。梁以儒,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子。少女情怀,嘤嘤难诉。揣在怀里,暖在心里。 她一路将梁以儒送出了宫门,看着他上了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才掉头转回宫里。 宫外的一辆马车里头,东方旭撩开了车帘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郎情妾意倒也罢了,偏偏梁以儒的脸上毫无表情,可见是妾有情郎无意,想来是一厢情愿 “青儿到了待嫁的年龄,少女情怀,怕是难以遏制了。”东方旭阴阳怪气的说着,白色的飘带随风轻扬,落在了肩头。他回头望着车内面色沉冷的东方越,淡淡的笑道,“义父早前为青儿挑了不少朝中好男儿,可青儿都看不中意。没想到,她是想自己选。可她选谁不好,偏偏选了梁以儒,梁少傅。” 东方越冷了眉目,身子僵直着,愣是一言不发。 东方旭笑了笑,“青儿惜才,这梁以儒虽说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可还是有点本事的。就连义父选的那个沈浩,相较之下,还是略输三分。旭儿实话实话,义父可莫要生气。这青儿再这样下去,怕是早晚要进那少傅府的。若她做了梁夫人,只怕以后这颗心都要向着梁以儒了。” “梁以儒在朝堂上与义父对着干,还私底下与睿王爷相从过密,只怕引诱青儿之事,睿王爷也逃不脱干系。青儿知道不少义父的秘密,若是有朝一日背叛了义父” 东方越的眸子,瞬时冷戾如刃,“她敢” 轻叹一声,东方旭惋惜着摇头,“女人为之情,可以粉身碎骨。义父和我,不是最清楚这种被女人背叛的滋味吗” 音落瞬间,东方旭骇然瞪大眸子,还不等他反应,东方越已经掐住了他的脖颈,眸色染血,几近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那件事,是他心中最不能揭开的伤疤。 东方旭竟然还敢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窒息的感觉,让东方旭整张脸逐渐呈现着滞血的青紫色,一张唇更是青紫无比,“义父义父恕罪,旭儿再也、再也不敢了。” 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嗓音,就像布匹被撕碎的声音,教人打心底发毛。 可偏偏,东方旭是不敢还手的。 以他对东方越的了解,只要他还手,必死无疑。若不还手,东方越兴许还能手下留情。 果不其然,眼见着东方旭将要晕死过去,东方越骤然松手,快速出了马车,怒气冲冲的朝着宫门口走去。宫门口的守卫,谁敢拦着,一个个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任凭东方越直闯宫闱。 无力的趴在马车沿上,东方旭浑身青筋暴起,原本温润如玉的脸,此刻已经凝血得厉害,呈现着令人惊惧的青紫色。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捂着刺辣辣疼痛的脖子,一双眸染尽血色。尖锐的指甲,生生的在木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抓痕。 东方越 方才差一点,他就死在了东方越的手里。 深吸一口气,东方旭勉力撑起身子,冷笑着望着敞开的宫门口,眸中猩红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无温的寒霜之色,“东方青哼” 从小到大,东方越对待自己的义子和义女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 对待东方青可谓当成掌上明珠,对待东方旭,就像对待仇人一般,轻则打骂,重则就是大刑伺候。东方旭甚至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已然不易。所以他的命,必须要自己掌握。他再也不想把自己的命,交付在别人的手里,交付在任何人的手里。 这世上,他不信鬼,不信神,不信情,不信义。 他只相信仇恨,相信仇恨的力量,才是最值得信赖的。 人,都是罪恶的,人心都是丑陋的。 在东方旭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披着人皮的魔,不管你做什么事,都是有所图谋,都是想从他身上掠夺属于他的东西。 所以他憎恨所有对他好或者不好的人,因为那些人都是心怀不轨的。 他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云官快速靠近马车,见着东方越走了,他才敢上前。乍见东方旭靠在马车的车壁上,脖颈处鲜红的勒痕,当下微怔,“公子,这是怎么了国公爷似乎很生气。” “他何止是生气,这一次,有人要倒大霉了。”东方旭低哑的轻咳,“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公子的意思是”云官顿了顿,“方才见着小姐送了梁少傅出门,国公爷看见了” “看见了。”东方旭笑着,脸上的青紫色渐渐淡去,“看得清清楚楚。” 云官蹙眉,“那国公爷会不会一时兴起,将小姐许给梁少傅,以此来拉拢梁少傅若是真的如此,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梁少傅如今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时常出入御书房,若是能拉拢他,向来皇上那里就成了孤家寡人,说不定还能让皇上妥协。” 东方旭嗤鼻,“妥协皇帝这宫里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就算小皇帝笨拙,可太后是何等精明之人,她会任由义父挟天子以令诸侯吗你别忘了,还有个睿王爷赵朔,那才是个狠角色。” “睿王”云官低头不语。 “东西都备好了吗”东方旭问。 云官颔首,“是。只是万一郡主不愿嫁给七皇子,婚事难成,只怕”他犹豫了一下。 “若是难成,就照原计划办事。”东方旭嗤冷,眸光利利。 “是。”云官抿唇。 肃国公府与睿王府的恩怨,迟早是要解决的,就看谁先下手为强。 少傅府。 下了车,梁以儒抬头望着高悬的匾额,有片刻的痴愣。 相宜微怔,“公子,怎么了怎么不进去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你觉得这大门口像不像虎口”他淡淡的笑着,神态自若的问着。 相宜一笑,“公子说的哪里话,这可是少傅府,多少人想进还进不去呢公子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皇上说了什么公子不必担心,皇上与公子乃是八拜之交,想来也不会为难你。” 听得这话,梁以儒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君臣有别。自古以来,能与君王称兄道弟的,都没有好下场。桃园三结义,最后不也是” “公子”相宜仲怔,不解的望着梁以儒。 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梁以儒苦笑两声,“没什么,我只是突然之间觉得有些累。”他抬步拾阶而上,到了门口忽然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转头若有所思的望着相宜,“帮我去办件事,买样东西吧” 相宜点了头,“公子说,买什么” 梁以儒垂眸,口吻幽然而平静,“一样,每个人都最终会用到的东西。” “是什么”相宜问。 梁以儒笑了笑,伏在他耳畔说了两个字,却惊得相宜僵在当场,愣是半晌没能回过神来,“公、公子,你、你说是、是” “收拾一间屋子,腾出来置放。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用着,可有了这个,我便觉得心安。人嘛,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早早的做好了准备,也就不忌何时到来。”梁以儒慢慢悠悠的往府内走去,“我不后悔,也不会反悔。” 该为她做的事,他绝不会退缩。 尽管,世人皆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便是这书生,也愿撑起一片天。 “听说最好的是柳州产。”梁以儒回头,补充了一句。 相宜站在原地抹眼泪,却是一言不发。 梁以儒嗤笑,“哭什么,我还没死,你倒先哭了。将来我若是真的死了,你岂非也要哭死。活着的时候听你啰嗦倒也罢了,难不成等我死了,阴曹地府还要继续听你叨叨” 却是这样打趣的话,让相宜哭得更甚,掉头就跑出去了。 轻叹一声,梁以儒干笑两声,也不说什么,转身朝着屋子里走去。 接手了代州的案子,就意味着将自己置身风口浪尖。谁都不知道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可他什么都不怕。一个人,如果连死亡都已经看淡,想来也没什么可以难倒他。 于梁以儒而言,能困住他的,唯有情之一字,别无他物。 他开始翻阅代州花满楼一案的卷宗,彻夜挑灯,搜寻着有关于花满楼一案的蛛丝马迹。 彻夜难眠的除了梁以儒,还有京城驿馆里的大夏使团。 微光摇曳,烛火星光。 哈图端坐在房内,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夜已深沉,他仿佛在等着谁。冷剑就放在桌案上的手边,随时能拔剑相向。 更夫已经敲了三更鼓,再过时候,就该是天亮了。 他等的人,似乎还没来。 眉头微蹙,他想着自己难道想错了想岔了亦或者高估了对方 杯中茶水已尽,他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的床榻走去。帷幔轻垂,他眉头紧锁,不紧不慢的坐在了床沿处。 哪知他刚刚坐下,便有冰冷的刀刃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只差分毫,便会要了他的性命。 “你不是一直在等我吗那你可知,我也一直在等你”平淡无奇的声音,从帷幔里头传来,“可算是惊喜吗” 哈图轻笑,唇角微扬,“何止是惊喜,简直是叹为观止。没想到我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守,竟也抵不过你的悄无声息。佩服佩服” “想知道为什么吗”帐子里的人问。 “为什么”哈图低眉望着脖颈上的冷剑。烛光里,剑刃闪烁着利利寒光,教人不寒而栗。他知道,这并不是开玩笑,只要他敢轻举妄动,这剑必不会留情。 四下沉寂了片刻,而后才是幽然冷音,“因为这是大燕朝的地界。” 哈图不说话,只是扳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为何不说话”帐子里的人又问。 “不知道该说什么。”哈图如实回答。 “那不如我来替你说。”刀刃依旧架在哈图的脖子上,似乎压根没打算要挪开,“偷天换日,狗仗人势。这八个字,可好” 哈图微怔,“你觉得呢” “那你是不是想让我证实一下” 音落瞬间,哈图眸色都凝,“你想怎么证实”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七皇子是不是忠心耿耿,誓死效忠” 哈图冷笑,“我大夏男儿,一个个顶天立地,一言九鼎,岂会与你大燕人这般狡猾我对七皇子,之人是忠心不二的。” “若你遇见危险呢” 哈图微怔,“你什么意思” “若七皇子遇见了危险,不知道内侍会有何举动” 便是那一瞬,哈图忽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还来不及挣扎,身上的几处大穴已被制住,浑身动弹不得。身子一软,已被人拽进了帐子里。一股指力骤然自帐子里弹出,烛台顷刻间翻到在地,烧着了桌布。火焰窜起,在这干燥的季节,一旦火势起来,就会愈发的不可收拾。 不多时,外头响起了尖锐的叫喊声,“着火了着火了” 紧跟着便有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冲进屋子里救火。 泼水声,喊叫声,响彻整个驿馆。 七皇子元灏疯似的冲进火场,锐利的视线快速环顾四周,下一刻,他忽然眯起了危险的眸子,一把掀开了帷幔。 “滚”哈图一声厉喝,却让元灏愣在当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1章 你中了招,她赢了答案 帷幔之中,冷剑横立身前,随时都能取人性命,割开脖颈让鲜血喷溅得更加艳丽。 元灏快速退出,环顾四周被扑得差不多的火。这火其实根本就不可能烧得有多厉害,就像方才说的那样。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怎么可能让大火真的烧起来呢 所以,烛台倾倒的时候,哈图也不在意。 乍见帐子里的状况,元灏冷然,“都给我退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踏入房门半步,违令者格杀勿论。” 音落,大夏的军士全部退出屋子。 连赫里都在院子里,没能进来。 七皇子发了话,格杀勿论,谁还敢往前冲即便身为丞相那又如何皇子虽然比不得君王。但在这里,七皇子的身份才是最尊贵的。 赫里,终究只是个臣子。 “放人。”元灏在外头冷了声音。 下一刻,哈图完好无损的从帐子里走出来,慢慢的撩开了帷幔,“郡主漏夜来访。真教人又惊又喜。不过,来我这皇子侍卫房中。怕是有些不妥吧” 黑色的遮脸布徐徐扯下,果然是谢环无疑。 冷剑归鞘,若无其事的坐在床沿上,谢环冷笑两声,“明人跟前不说暗话,二位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郡主就不怕”元灏冷然。 还不待他说完,谢环轻嗤,话里话外,无不嘲讽讥讽,“怕什么你们的欺君之罪,比我这罪名,可是重得多。大夏若无诚意,何必来此一趟来此一趟又故弄玄虚,只怕不是什么好事。若是皇上与诸位大人知道。也不知要如何揣测二位的用心良苦” 闻言,元灏瞧了哈图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在哈图示意的眼神中,退后了半步,站在了门口的位置,以防外头有人窃.听。 哈图缓缓坐定,谢环也跟着走过来,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剑置于桌案上。迎面而坐,笑意清浅,“身为皇子侍卫,可武功却远远不及七皇子,这是为何何况所有人都向七皇子行礼,唯有你,七皇子可是连正眼都不敢瞧一眼。” 听得这话。元灏垂眸。 “七皇子何其尊贵,身为内侍,岂敢要你的行礼。再者七皇子压根没见过我,却说是一见倾心,不是很奇怪吗对于大夏,我只见过你这内侍。如若不是因为你,那便是有阴谋在其中,我岂能轻纵。身为大燕朝的将军,对于你们大夏,我才是最熟知之人。”谢环慢慢悠悠的说着。 对战大夏多年,且不说是知己知彼,好歹也比朝廷上那些纸上谈兵之人,知道得更多些。 “你们说大燕多狡猾,可我却觉得,大夏多诡谲。”谢环瞧了哈图一眼,“如此看来,好似验证了我的想法。你们大夏,根本没有诚意与我大燕朝议和。” “你如何觉得我们大夏没有诚意”哈图深吸一口气,“没错,我跟自己的内侍是调换了身份,只不过也是情非得已,不得已而为之。” 谢环冷笑,“但凡被拆穿的诡计,都可以说是迫不得已。” “赫里乃是太子皇兄的人,我不得不防着他。他日夜盯着我,我如何成事”哈图深吸一口气,眸色微沉,“你以为就大燕会有内斗,我们大夏就会同仇敌忾吗只要是人,都有欲.望,都想要高高在上的九五之位。皇兄如是,我也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这是无可更改的现实。” 谢环不语。 哈图继续道,“我唯一跟皇兄不同的是,我会不折手段,但我主张议和,皇兄和赫里是主战的。我说的这么清楚,想来你也该知道我的意思。” 谢环抬眸瞧着他。 虽然带着不属于自己的皮面,可是眼睛里的东西却是不同的。赫里虽然是朝臣,但和太子元弼乃是一党,所以接触元弼为主,与元灏甚少接触,所以不太了解。 想来为了来大燕朝,元灏和自己的内侍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各自模仿对方的行为语言。 可他忘了,有一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那便是一个人身上的气。 君王有君王之气,皇子有皇子之贵。 这是从小接受的教育所养成的涵养,是刻入骨子里的东西。 能瞒过那么多人,元灏与自己的内侍,确实不简单。可谢环不同,她久经沙场,锐眸炯炯,何况她了解大夏人的生活习性和行事作风,加上背后的军师指点,自然能发现元灏与内侍的不妥之处。 方才一试,已然证实了一切。 哪有皇子不要命似的冲进来,来救内侍的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哈图起身,双手负后,“我与父皇说好了,与大燕朝议和。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我保证就此休兵,止了兵戈之苦,还边关百姓一个安乐平和的盛世。”他回眸,若有所失的盯着谢环,“不知郡主,意下如何这副身子,郡主是舍,还是不舍” 谢环敛眸,“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我知道,你不会信,所以我才说了那么多。我也不妨告诉你,父皇有意废太子。”哈图道。 谢环忽然笑了,“若是真的有意废太子,七皇子就不必偷偷摸摸的进大燕朝。” 哈图一怔,许是没料想,谢环一介女流,又是行伍出身,竟也有一颗七窍玲珑之心,看得如此剔透,让他有种无以遁形之感。 “既然没有诚意,咱们就不必多说了。赢了我的是你内侍,而不是你。”谢环起身,“所以这件事就此作罢,我不会拆穿你,你也只当我今夜,不曾来过。” “父皇病重,大权旁落,如今在朝中执掌大权的乃是太子皇兄。”哈图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的开口。 谢环骤然转身,冷戾的盯着他,“你是说,大夏王病重,太子主战” “没错。”哈图点头,“否则,我何以要如此谨慎的出来。我也不妨告诉你实话,不管是谁嫁给我,回去的路上都不太平。换句话说,回去的路也许是条黄泉路,死生难料。我并非刻意选择郡主,只不过,如果不是你,我怕其他的女子,担不起这样的重责大任。” 哈图上前,“你也不想让大燕朝的公主,枉送性命吧何况,若我死了,对你大燕朝并无裨益。一旦父皇驾崩,太子登位,大燕朝将永无宁日。” 谢环不说话,只是微微凝眉。 “郡主深明大义,想来只有决断。”哈图躬身行礼,“还望郡主,三思而行。” “你是在告诉我,我没有退路”谢环垂眸,握紧了手中冷剑。 哈图一笑,眸色微暗,“我也没有。” 深吸一口气,谢环将遮脸布重新戴上,“我会考虑清楚。” “时间不多,还望郡主早些考虑。”哈图补充一句。 “好。”谢环从侧窗跃出去。 她的身手很敏捷,侧窗是荷塘,所以没办法驻守。她的速度很快,一眨眼便消失在哈图的跟前。 元灏上前,“殿下,怎么办” “该说的我都说了,应该问她,该怎么办,而不是问我。”哈图抿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否则靠着蛮力,如何统帅十数万谢家军多年一个女人,能撑起半边天,显然不是常人可以驾驭的。我相信,她会有一个理智的抉择。”说到这儿,他忽然笑了,“若她是个鲁莽之人,我倒还要考虑,该不该选她。不过现在我可以肯定,我就要她。” “是。”元灏颔首,“太子那头” “只要父皇还撑得住,他就不敢轻举妄动。有右丞相在,他应该能挑得起局面。何况”哈图冷眸瞧一眼紧闭的房门,“赫里还在这里,我还没有遇害身亡,皇兄说什么也不敢弑君夺位。我们两个,可是势均力敌的两个人。” 元灏蹙眉,“殿下,你说赫里有没有可能倒戈相向” “赫里对皇兄忠心耿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倒戈相向的。”哈图冷笑两声,“他之所以帮着我,想让郡主嫁给我,只是想为太子除去大害。没了谢环,谢家军群龙无首,大燕朝怕是再也寻不到如此厉害的领军之将。再者,只要谢环和我死在大燕的地界,大燕一则有口难言,二者还会成全了大夏的出师之名。” 大燕朝的七皇子若是在大燕遇刺身亡,那么后果会是什么,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到。 “卑职一定誓死保护殿下周全。”元灏扑通跪地。 哈图点了头,“在这里,除了你,我也不敢信任何人。” “卑职没想到,郡主会如此厉害。”元灏垂眸,“连丞相都没看出来,反倒让郡主看出了端倪,还险些放火” “单凭谢环与我的一面之缘,你真觉得她能看出来吗这把火,本就是一次试探,结果是你中了招,她赢了答案。”哈图瞧一眼房内被烧得黑漆漆的木柱。 元灏一怔,“殿下是说,郡主能发现殿下与卑职互换身份,其实是有高人指点” “你觉得呢”哈图轻轻扯下被烧得焦黑的帷幔,微微蹙眉。 “殿下是指,睿王爷”元灏睁大眼眸。 哈图轻叹,“睿王赵朔,真的是久闻不如一见。来大燕之前,人人都说,大燕养了个狐狸,还是千年的狐狸。没想到是真的,这千年的狐狸不但心思缜密,惯使借刀之事,还有世上最毒辣的眼睛,什么事都逃不开他的眼睛,他的算计。绝真是够绝” “殿下是说,睿王打算支持咱们”元灏大喜,“如此一来,岂非更好” “他这叫做借刀杀人。”哈图蹙眉,“借我的手,平了大夏。大夏越乱,大燕越安全。老狐狸啊,老狐狸厉害厉害明明希望郡主嫁给我,又刻意让郡主来逼我的话,可惜我现在才明白,为何他们猜出了我的身份,还要来这么一招逼急了,可不得说实话吗” 元灏心下微怔,“那咱们,应该小心一些。睿王爷足智多谋,听说当年若不是他相让,这大燕的江山说不定早就是他的了。不当皇帝,要当个王爷,这份心思,可是谁都想不明白的。” “这也不过是个传闻,谁知真假。”哈图走向房门,“出去吧,免得赫里该着急了。” “是。”元灏扳直了身子,重新端起皇子的架势,哈图开门,他冷傲的走了出去。 谢环回去的时候,悄无声息,不敢惊动任何人。 刚刚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青玉蹙眉,“好似有什么人进去了。” 青云一笑,“我看你最近疑神疑鬼的,是不是心里揣着什么事”继而瞧着谢环紧闭的房门,“郡主的院子里,谁敢造次,你也不想想咱们郡主的脾气。” “可郡主不是说” “说什么”青云白了她一眼,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吧,整日不知道想些什么。郡主的事,轮不到咱们管,何况想太多,小心老得快,到时候变成个老太婆,看郡主还要不要你” 青玉揉了揉太阳穴,难道真的是自己眼花可她好像真的看见有人影闪进了郡主的房间。上次郡主不是说要难道郡主真的出去了唇瓣微咬,出去干什么呢去哪了呢 谢环回房,快速的换了黑色的夜行衣,窗口有人快速的翻进来,“郡主。” 黑暗中,是个女子的声音。 “把这个带走吧”谢环将夜行衣交出去,“别让人看见。” “放心。”女子带着夜行衣,快速翻窗而出。 天亮的时候,青云、青玉过来伺候。 青云端着洗脸盆,捏了一把湿毛巾,“郡主擦把脸,属下去厨房看看,早膳约莫备好了。” 谢环点了头,青玉取了衣衫过来,“郡主更衣吧” “昨夜,蕴儿又去流澜阁了”谢环起身问。 青云、青玉对视一眼,各自垂眸不语。 谢环轻叹一声,“看样子,在我离开之前,他们是想让知道,谢家后继有人了,是吗”口吻平淡无奇,但是这话外之音,无不凛冽。 “郡主真的想好了吗”青云问,“大夏远在万里之遥,咱们在边关多年,很清楚走出大燕的边境,会是怎样的状况。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归,郡主,三思啊” 青玉道,“郡主真的要远嫁大夏吗” “我还有选择吗”谢环问,“比武,我输了。朝廷,我也输了。就算是个三局两胜,我还是输。”她深吸一口气,“不过这样也好,蕴儿能有个担子,久而久之就能知道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担当是什么。一直在我的羽翼之下,未尝是件好事。” 青云点了头,走过去将衣柜里的衣衫稍作整理,而后关上了衣柜的门。 青玉瞧了她一眼,也不多说什么。 “今日朝廷,我会上折子,应下这件事。”谢环垂眸,“你们两个,若是还想跟着我,我也可以带你们走。若是你们想留下来,我也不勉强。毕竟是去大夏,不必大燕朝。留在侯府内,我会给你们一个身份,想来蕴儿也不会为难你们。到时候你们各自婚嫁,相夫教子。” 闻言,二人扑通跪下,“属下誓死跟随郡主,生死不离,永不相叛。” 谢环点了头,将二人搀起,“你们跟随我的时日最长久,我也舍不得你们。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去大夏之路,路途遥远,中间会发生什么事,皆无可预料。你们若要跟着我,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日子,不会太好过。” 青云笑了笑,“郡主说的哪里话,边关的餐风露宿,打起仗来日夜难眠,这些苦头都吃过了,还怕什么呢只要能跟着郡主,就算是吃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青玉跟着上前。 “好。”谢环眸色微恙。 婚事,就算是口头定了下来。 就等着皇帝与太后颁旨,昭告天下。 而后两国商议和谈之事,将一切都提上日常,容百官协商议和的条约和内容。这些事,都不是小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 所以就算是赐婚,也该是在合约浮出水面之后。 签订议和的合约之后,谢环才会受封于大燕内行大礼,而后随大夏使团去大夏成亲。当中繁琐,非寥寥数语堪与用尽。 不过这事,也算是闹得人尽皆知。 疏影自然也是知道的,这么大的事,她岂会不知。 “恭喜姑娘,想来很快就能熬出头了。”浮月欣喜的将果盘摆在桌案上。 月白色的袖子抚过柔软的床褥子,疏影淡淡的笑着,也不回头看她,心中是何滋味,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口吻淡然,仿佛没有半点情绪起伏,“还早着呢,现在高兴,未免为时过早。郡主虽然应了下来,可后续还有一段时间会留在镇远侯府。时间虽然短暂,却也足够她,料理府中之事。” “姑娘这话何意”浮月仲怔。 疏影抬头,望着极好的月笼纱帐,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拢慢捻,“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的。” 浮月愕然,“姑娘的意思是,郡主不会放过姑娘” “她会让我滚得远远的,免得成了小侯爷与侯爷夫人的绊脚石。郡主太聪明,也太强势,她是绝不允许任何人左右侯爷的”疏影垂下眼帘,冷笑两声,“她对自己这个弟弟,有太多的不放心,也有太多的不甘心,所以她不会放过我了。这一次,是真的不会。” “那怎么办”浮月慌了神。 疏影徐徐起身,微风拂过,鬓发微扬,“她不仁,我不义。这事可怪不得我,也怨不得我。纵然有个侯爷夫人,那又如何只要我抢先一步孕育谢家的子嗣,我就不信,她还能赶我出去,还能让小侯爷放了我。” 浮月轻叹,“可是子嗣之事,岂是说有就有的” “可是说没有,也就没有了。”疏影话中有话,她掉头望着浮月,“上一次给我瞧病的那位大夫,你可都打点过” “依照姑娘的吩咐,约莫以后会用得着,一直都好生打点着,姑娘放心就是。”浮月垂首。 疏影点了头,“那便最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不喜欢钱。”安然自若的坐定,疏影眸色冷厉,“让他做好准备,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该用上他了。” “是。”浮月行了礼。 孩子嘛,没出生之前,在娘的肚子里,那是谁都看不见摸不着的。说有,也就有了。说没,也就没了。素白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疏影垂眸浅笑,温柔婉约。 美丽的笑容,迷人的笑容,但凡她一笑便让世间黯然失色。她的身上确实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魅力,是一种带着毒药的魅惑。男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娇滴滴的女子,温柔似水,容貌绝色。当然,只有娇滴滴可不够,还要有足够的手段,能让男人上得了你的床,就再也不想下来。 疏影,就有这种本事。 她对自己,也相当自信。 她觉得在这一点上,夏雨是绝度做不到的。 她厌恶自己这一点,却也庆幸拥有这一点。 曼妙的身段,玲珑八面的手腕。绝色的脸,**蚀骨。 夏雨是没有这样的手段,她虽然行事作风几近江湖之流,可她不藏着掖着,也不会心生害人之意。但凡心存善念之人靠近她,总会愿意与她为伍。因为她的眼睛里,没那么多的颜色。 端坐在雅阁内,望着对面的花满楼,夏雨微微蹙眉,每天的固定时间,总会有一辆马车驶来,而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白日里的花满楼是不做生意的,可也不至于日日都送供应过来。 如此,岂非奇怪 “公子在怀疑什么”洛花问。 夏雨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寻梅嗑着瓜子,“那就别想,要是真觉得奇怪,就去瞧瞧。有我和阿奴在,但凡明刀明枪的,咱不必惧色。” “自然是不必怕的,但是我怕打草惊蛇。”夏雨轻叹一声,“花满楼没啥动静,镇远侯府却又” 洛花递上茶盏,却是不悦的撅着嘴,“公子又担心她了输赢输赢,非输就是赢,谁让她取的好名字,这不摊上了镇远侯府。该” “你哪来那么大的火气”夏雨莞尔,“好像疏影欠你钱似的。” “她若真的欠了我的钱,那倒也罢了,我去要债还能充大头。”洛花撇撇嘴,“我就是不喜欢她,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的眼睛怪怪的,看人的眼神总是挑着看,一种高高在上瞧不起人似得感觉。” 夏雨笑道,“疏影的眼睛多好看,大大的亮亮的,你们几个的眼睛哪有她那样明亮。” 寻梅嗤鼻,“贼眉鼠眼,那眼睛也够大。” 呛得夏雨一下将滚烫的茶咽了下去,突的剧烈咳嗽。寻梅每次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夏雨咳得眼泪都要出来,可把洛花给急的直跳脚。 “少主”寻梅也急了,三个人围着夏雨大眼瞪小眼。 “没、没事。”夏雨喘口气,一张脸咳得通红至绝。 “真没事”洛花问。 夏雨点了点头,脸颊有些烫,方才险些没把肺给咳出来,“你们都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郡主要远嫁大夏,那么她会不会在自己走之前,清扫任何有碍谢家门风之人若是如此,疏影便是其中一个。疏影那么善良的人,怕是会” “善良”洛花嗤鼻,探了探夏雨的脑门,“公子发烧了吧” 夏雨嘬了一下,啐一口拍掉她的手,“又怎么了” 洛花扯了嘴角,阴阳怪气的笑着,“公子就不怕拿自己的善良喂饱了别人,饿死了自己” 寻梅点头表示赞同,“洛花此言有理,少主还是别管她了。如今是她心甘情愿跟着镇远侯爷,是福是祸都得她自己担着,跟咱没关系。这是她自己的孽事,自己就该承担。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凭什么还得分心操心她呀自己都顾不过来,那有空理她。” “有理。”一直不开口的阿奴难得附和一声。 寻梅挑眉,“瞧见没有,阿奴都赞同,所以三票抵一票,少主死心吧” 夏雨点了头,“行听你们的,这事我不管” “镇远侯府毕竟是大户人家,管得多了,腥味也多。”寻梅补充一句,“倒不是瞧不起疏影,也不是逼着少主断了与她这么多年的情分,而是请少主时时刻刻保持理智。有些人你看着弱弱的,却习惯了你的帮衬,你若是一朝不帮,那便是恨之入骨。就像是强盗逻辑,弱者至上” 洛花翘起大拇指,继续道,“少主,咱们帮她那是情分,不帮也就是个本分。若是这样她都觉得咱不够义气,那这朋友咱就不要了哈” 夏雨环顾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还饶有道理。 其实有时候,多个人在身边跟你絮絮叨叨也是好的。在你不理智的时候,给你出出主意,在你发疯发狂的时候,能拽你一把,免堕阿鼻之境。在你危险的时候,又可粉身碎骨,以身相当,真好。 当然,这得是良师诤友才行,要是摆个拨弄是非的在身边,估计就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四人继续嗑着瓜子,吃着小点心。 花着赵老九的钱,夏雨觉得打心眼里舒坦那么多的钱,要是不替他操操心,花掉一些,夏雨好怕做噩梦,怕梦到自己被钱砸死。 花掉的,才算钱。 没花的,那就是个死物,不值一文。 马车在茶楼后门停了下来,云官挽起车帘,“公子,到了。” “就是这”东方旭抬眼瞧了瞧茶楼的招牌。 “据探子回报,是。”云官颔首。 闻言,东方旭便走了下来,依旧是一身白衣,书生还是旧模样。他没从正门进,而是从后门悄无声息的踏入。是个极为简单的茶楼,日里也多少人,三三两两的拼桌而坐,嬉笑怒骂众生态。 东方旭自然不理会这些人,直接上了二楼。 简单雅致的楼阁,一眼看去倒是干净利落。虽然比不得上好的茶楼精致,但也算还过得去。东方旭解了披风,淡然坐定,店小二拎着茶壶上来,添了茶上了茶点才毕恭毕敬的退下。 眉目温润的男子,墨发白裳,看似清雅至绝,不染尘埃,可实际上,那双握着茶盏的手,早已被鲜血浸染得不成样子。 “人就在隔壁。”云官上前躬身开口。 东方旭的指尖,轻柔的夹着杯盖,听得这话,手一松,杯盖脆声落下,严丝合缝的归于茶盏口。温润的眸子微微抬起,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她会喜欢喝茶” 喜欢喝茶的,不是赵朔吗 怎么这丫头也喜欢上了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很多时候,身边人的习惯,会影响了你的习惯。 夏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喜欢上喝茶,约莫是因为喜欢赵老九身上淡淡的茶香。那种香气,她觉得凝神静气,很让人心安。 茶之为物,沉淀,祥和,淡雅。上史何亡。 就跟人一样。 门外响起了敲门之音,夏雨蹙眉,“没水了” 洛花摇头,“刚让店小二添了水,怎么可能没水。” 寻梅陡然握紧手中冷剑,阿奴也跟着站起身来,冷然凝着紧闭的大门。她们二人本就是谨慎之人,时时刻刻都必须保持最高的警惕性。 见状,洛花紧跟着心中一惊,“我去开门。” 寻梅站在洛花身后,阿奴站在夏雨身边,各自戒备。 门开的那一瞬,寻梅的剑已经出鞘,冰冰凉凉的架在了东方旭的脖颈上。眸光寒戾,只要她的剑刃,再往前移动少许,就能立刻要了东方旭的性命。 当然,她也知道东方旭武功极高,不会轻易束手就缚。 阿奴挡在夏雨跟前,锐利的眸子,满身杀气。早前东方旭劫过夏雨,所以阿奴对东方旭,是保持了百万分的戒备。若夏雨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劫,只怕睿王爷会扒了她的皮。 何况谁人不知东方旭,看似书生温润,实则心狠手辣。 “你来做什么”夏雨推开阿奴,冷然盯着门口的东方旭。 长久不见,东方旭盯着夏雨的时候,忽然有片刻的晃神。眼前的夏雨什么都没变,容颜未改,衣衫如故,言语间多了几分凉薄,可还是原来的她。 也不知为何,东方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这丫头的身上,似乎多了少许让人沉醉的滋味。是房中淡淡的茶香之故还是他长久不见她的原因 东方旭说不上来,脸上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平和与淡淡笑意,“听闻故人在此,特意前来探视。咱们两个,好久没见过面了。” “东方旭,我上次说过的,你都忘了吗”夏雨若无其事的坐回去,也不屑看他,顾自喝着茶,剥着瓜子,“这次,你别想让我再帮你抓蛇。” 一听抓蛇,寻梅眯起了冷冽的眸子。 “寻梅,把剑放下。”夏雨开口,她不是不知道寻梅的性子。但凡与自己有关,寻梅都会拼命。她相信,阿奴和洛花,也会如此。 “少主”寻梅蹙眉。 “放下,他毕竟是肃国公府的人。”夏雨放下手中茶盏,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他,“国公爷的义子,可不能死在睿王府的手里。” 寻梅知道轻重,也明白夏雨这话的意思,不甘心的将剑从东方旭的脖颈上移开。但她方才有些狠,竟在东方旭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纤细的血痕。 只是皮外伤,伤口很浅,想来连包扎都不需要。 东方旭没有离开,反而走进了门内,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夏雨对面。 夏雨朝着阿奴使了个眼色,阿奴几欲出鞘的剑,硬生生的按了回去。洛花关上了门,她不会武功,若是真的打起来,她一定是拖后腿的那个,所以她必须离得远远的,免得连累她们。这是夏雨说的,遇见危险,洛花必须第一个跑出去。 先自保才能保他人。 “东方公子好雅兴,怎么,肃国公府没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了这么清闲,可让天下百姓怎么办才好没有你出来祸害祸害,真是睡都睡不好。”夏雨冷嘲热讽,瞧一眼剥着瓜子的东方旭,“这些吃的喝的,我可都是给了银子的。睿王府的银子,不养肃国公府的人。吃完记得给钱” 东方旭似是知道她的心思,不怒反笑,“你还是没变。” “谁说我没变”夏雨剥着瓜子,学着他的模样淡然冷笑。她伸出两指,指着自己的眼睛,“看到没,我现在能看清楚,是人是鬼了。” “那我是人还是鬼”东方旭问。 夏雨想了想,“半人半鬼。” 闻言,东方旭轻笑,将手中的一把瓜子仁放在她手心里,“这么说,还有救” 她嗤鼻,拿着瓜子仁就往嘴巴里送,惊得洛花疾呼,“公子” “放心吧,毒不死我。”夏雨吃的津津有味,“东方公子不会傻得,在我的跟前给我下毒。只是我不明白,东方公子哪来的雅兴,到小茶馆当一天的店小二还是特意来给我当奴才使唤的” 有免费的奴才给剥瓜子仁,她求之不得,不吃白不吃。 “我有话想跟你说。”东方旭难得正色。 “有话就说吧,这三个都不是外人。”夏雨正说着,却听得门外又有了动静,洛花开门,竟是云官命人抬着屏风进门。 夏雨仲怔,眉头微蹙。 却听得东方旭道,“你们三个隔着屏风听声音便是。” “休想。”寻梅冷然,“有我们在,大不了拼得一死,也不会让你动少主一根毫发。” “我不会伤她,我只是想跟她说说心里话。”东方旭口吻轻柔,那声音听得人很舒服,柔柔的软软的,带着少许迷离凄凉。 夏雨呵呵一笑,“你以为我是傻子,还会信你 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会相信你这张嘴” 东方旭点了头,“若是有关代州花满楼之事呢”他起身,“既然你不愿意听,我自然不必多说。我已退了一步,你也别得寸进尺。” “慢着”夏雨骇然凝眉,“你说什么花满楼” “一百多条人命,你就不想为她们讨个公道吗”东方旭邪冷的瞧着她,眼底的光变幻莫测。素白的袖口轻轻拂过光洁的桌面,沾了少许瓜子壳,他嫌恶的掸落在地。 “你们三个,不许过来。”夏雨重新坐定。 东方旭勾唇,笑得阴阳怪气的,“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废什么话”夏雨切齿,“这件事你要是不说清楚,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少主” “公子” 阿奴与寻梅犹豫。 “出去。”夏雨面色沉冷。 花满楼是她心里的伤,是一种永远不可磨灭的存在。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疤痕,时时刻刻都会疼痛,日日夜夜都会噩梦缠身。 阿奴与寻梅咬唇退下,远远的坐在外阁处,盯着屏风一动不动。手中握着剑柄,只要夏雨一声令下,她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 这屏风不似寻常屏风般通透,外头看里头是压根无法看清楚的,尤其在这门窗紧闭的房间里。 夏雨刚要开口,却只觉腰间一紧,身上陡沉,骇然扬眸,已被东方旭压在暖炕上,紧紧捂住了嘴。他出手很快,根本容不得她抗拒。 也就是压着她的那一瞬,东方旭再次感受到那种柔若无骨的魅惑。 来自于女人的魅惑,而这个女人,此刻就躺在他的身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2章 阿雨,你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呼吸声声,四目相对,夏雨的眸中染着少许猩红,除了赵老九,她不喜欢别的男人这样压着她。何况这给男人,还是东方旭。 她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 换做以前,她必定会好好欣赏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顺带调戏。不可否认,东方旭生得极好,唇红齿白,比赵朔白了好几个度,几乎就是传说中的小白脸代言人。 可现在,夏雨只觉得愤怒,一种莫名的窝火。 “其实,像你这样的女人,随处可见。我随便抓一把,都有很多。”东方旭低低的开口,单手制住了她的两手手腕。高举过头顶,“可是救过我的,只有你。” 能让他念念不忘的,也只有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夏雨。 有事没事总爱在他的脑子里晃,来来回回,始终不肯消停。此刻她就在自己的眼前,近在咫尺。触手可得。却又仿佛失去了什么。 可是。失去了什么呢 他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当初的戏虐与开心之感,剩下的是无法遮掩的厌恶与愠怒。她生气了,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不闪不避。 换做寻常女子,要么吓得浑身发抖,不敢直视;要么欣喜若狂,恨不能承欢身下。 可夏雨却截然不同,没有喜悦也没有惧色,只是愤怒。 愤怒已极 “你不必这么看着我,我这么做。并不代表着我喜欢你,也不代表你会影响我。”东方旭自言自语,却将自己的唇,贴在了捂着她唇的,自己的手背上,慢慢的低吐着微凉的话语,“夏雨,你说若当初我带你进了摄政王府,而不是让你进了睿王府,你和我现在会是什么模样你会不会就像对待赵朔那样,待在摄政王府陪着我” 她摇头。 东方旭冷笑两声,“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夏雨蹙眉。 “这件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但第一次由我自己讲出来,你是第一个听众。”东方旭幽然吻上她的眉心,“义父第一次带我入摄政王府,我觉得那几乎是人间天堂。要什么有什么,只要我勤练武功,我什么都会有。那些人对我卑躬屈膝,我不再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我以为,我的命运就此逆转了。” “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那不是人间天堂,那是人间炼狱。我的妹妹,她叫青儿,我们是一起入府的。我们相依为命,一起练武,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 “她是我心头的宝,是我最钟爱的妹妹,我活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可你知道吗在义父的心里,人是不该执迷于一件事或者一个人的。否则,成了你的软肋,就会变成你的威胁。” “他要的,是纯纯粹粹的杀人工具。而我,就是那个工具。那年青儿病了,我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日夜不离开床边的守着。我以为青儿会活下去,事实上,她真的活了。烧退了,连大夫都说她不会死。” “我为此兴奋了好久,可是” 那一刻,在东方旭的眼睛里,夏雨看见了晚霞的颜色,那是天际的火烧云,是一种极为可怕的猩红之色。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笑意温和的男子。 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他这张温润的脸上,始终都保持着最初的笑意。 只是那双眼睛,再也不是温润之色。 狠戾,杀气腾腾。 “我为了照顾青儿,身形消瘦,武功退了一大截。义父检查的时候,我输得好惨。很奇怪,那一次他没有惩罚我。我暗自庆幸,逃过一劫。可是我没想到,他让人把青儿和另一个女孩带到了我的跟前。”东方旭手中的力道逐渐手速。 夏雨吃痛的蹙眉,奈何嘴巴被他捂着,根本无法言语。低咽的呜呜声,实在太轻,轻得根本无法让人察觉这边的状况。 “义父对着我笑,他告诉我,要活着就必须断情绝爱,不能让任何人成为我的羁绊,就算是亲妹妹也不可以。”东方旭忽然笑了,笑得很低沉,让夏雨的心,也紧跟着揪起,“他杀了青儿,当着我的面,拧断了她的脖子,而后指着另一个女孩对我说,以后她就是青儿。” 他吻上她的错愕的眉眼,她迫不得已只能快速闭上眼睛。 冰凉的唇,贴在薄薄的眼皮之上,冷然入骨。 他伏在她耳畔低语,“你知道吗,给青儿入殓的时候,我亲手摸过她的脖子。颈骨俱裂,无一处完好。她如果还活着,应该也和你一样大了。可惜,她死了。” 夏雨打了个冷战,骇然睁开眼睛。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东方旭笑问,笑得让人心底发毛。 她眨了眨眼睛。 他垂下眼眸,“因为我怕有朝一日,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会杀了你。以后看见我,记得走远点。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我。” 成不了自己的软肋,也就不会有威胁。 他习惯了一个人,不习惯被人威胁,也不喜欢被人威胁,所以他憎恨软肋。任何可能成为他软肋的人或者事,除非力有不逮,剩下的都不存在了。 终于,他收了紧捂着她唇的手。 夏雨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低冷的谩笑,“你以为,我愿意成为你的谁吗如果不是你来招惹我,我压根不想再看见你,所以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照做。东方旭,你当自己是谁,你不伤害别人就已经是阿弥陀佛,还说什么不给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真是好笑” 东方旭放手,双手撑在她的脸颊两侧,眉目间恢复了最初的神采,“那自然最好。” “还有,我这条命金贵着呢,可不想折在你东方公子手上,一则太脏,二则你也要不起。”夏雨冷哼着想推开他,可是他内力浑厚,岂会容她推开。纵然夏雨气力不小,但毕竟在武学造诣上,她是及不上东方旭的。 指尖拂过她的面颊,被夏雨嫌恶的拍开,“闪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东方旭何曾怕过什么,自然不会听她的话。 “花满楼跟你有关吗”夏雨突然问。 东方旭摇头。 夏雨蹙眉,“那你知道,是谁杀的” “不知。”东方旭盯着她。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夏雨愠色,“把人当猴耍,就是你东方公子的做派吗无聊闪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们这个姿态,你若是喊叫,就不怕被人看见,到时候传到赵朔的耳朵里,会误会你吗”东方旭俨然吃定她的姿态。 夏雨瞧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脸,“知道这是什么吗” 东方旭一怔。 她继续道,“这是脸,小爷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脸。”陡然一声厉喝,“寻梅” 东方旭真是打错了主意,他早该知道夏雨跟寻常的女子不同。那些三贞九烈,规规矩矩,跟她都不沾边。她怎么高兴怎么来,怎么痛快怎么干,横竖都是一条命,谁有本事只管来拿。 眼见着寻梅与阿奴同时出剑,东方旭一时大意,忘了身下的女子,气力过人。挡得住寻梅与阿奴的剑,却没挡住夏雨劈头盖脸的一巴掌。 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东方旭的脸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一下滚落在旁。寻梅和阿奴的剑,恰当好处的指在他的眉心。嫣红的血沿着他唇角缓缓溢出,可见夏雨的出手力道,几乎是拼尽全力。 “公子”洛花慌忙拽起夏雨,夏雨揉着疼痛的腕部,这一巴掌,她自己的掌心都刺辣辣的疼,实在是下手不轻。 她也委实是气愤已极,这一巴掌就当是把上次让她抓蛇的仇,一并清算了。 “东方旭,我问你,花满楼的事,与肃国公府到底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东方越和你”夏雨冷问。 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拂去唇角的血渍,这丫头下手果然够狠,够辣,够劲。咧唇淡笑,东方旭意味深长的望着夏雨,“你觉得我们杀了花满楼的人,有什么好处” “制造混乱,谋取私利。”夏雨切齿,“乌托国与代州隔得太近,一旦代州出事,乌托国就会知道。若是代州不稳,乌托国那边怕是也不会安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关系,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事情绝对不会这样简单。” 自从知道了有关于京城花满楼的一些事情,夏雨就有意识的将代州之事与朝廷大事联系在一起。原本倒也没什么,可偏偏京城的花满楼,用上了海蚕丝,她就不得不怀疑,这件事的严重性和目的性。 花满楼乃是青楼,无关政治,也无关军事,却偏偏遭受杀戮。 由此可见目的非常。 东方旭眉头微蹙,“谁告诉你的睿王” “我自己查的。怎么,不行”夏雨冷笑两声,“你以为就你们肃国公府才是最好的却不知在这京城内外,有多少势力和眼线,是你们所无法企及的。” “你是说”东方旭冷了眸。 夏雨一抬手,寻梅和阿奴便收剑归鞘,“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否则我就告诉赵老九,让他去找你义父。你天不怕地不怕,就不怕东方越吗” 东方旭面上一紧,冷笑两声,拂袖而去。 及至门口,他又回眸去看房间里的夏雨,定了神的看,仿佛想要看进她的心里去,然那种眼神却让周旁的三人都开始提心吊胆。 被东方旭盯上,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东方旭走了,洛花拍着胸口把门关上,小脸吓得煞白如纸,“可别再回来了。” “少主那一巴掌打得倒是不错。”寻梅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阿奴也跟着放松下来,握剑的掌心早已濡湿。 东方旭的武功确实不低,如果不是有寻梅在场,阿奴是没把握赢过东方旭的。 “反正重也是一巴掌,轻也是一巴掌,那不如打得重一些,横竖都是打,我可以丢脸,但绝对不能吃亏。”夏雨面色铁青,许是暂时没恢复过来,“这件事不许告诉赵老九。”她扭头望着阿奴,“尤其是阿奴,提也不许提。” 阿奴皱眉,“为何” “我不想让他担心。”夏雨撇撇嘴,“免得他以为,我除了惹祸便是什么事都做不了。” 阿奴不语。 “不过看东方旭的表现,似乎花满楼之事,确实与他无关。如果是东方越所为,他也必定多多少少知情。可”夏雨扶额,“你们说,如果不是东方越捣鬼,那么是谁,想搅浑代州府这趟浑水何况一个花满楼而已,杀了花满楼的人有什么好处” “要是真想搅浑代州府,换做是我,肯定杀了代州府知府,不是更有影响吗”洛花收拾了一下桌案,随口这么一说。 便是她这无心之说,让房中三人骤然缄口不语,面面相觑。 洛花微怔,“我、我说错话了”想了想,还以为三人当了真,慌忙着急的摇手,“不是不是,不是 我肯定不是我杀的我不会武功,又没有什么杀手组织,我不可能去代州,我、我” “没说是你,你着什么急”寻梅无奈的瞧着她急红脸颊的模样。 “真的”洛花身子有些轻颤,“真的不是我,公子。” “如果是你,我第一个宰了你。”夏雨深吸一口气,“不过你这句话,我倒是有了一些想法。花满楼到底为什么会被人灭口呢”她环顾三人,心,忽然漏跳了一拍,面色瞬时苍白起来。 洛花上前,“公子,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少主想起了什么”寻梅自然看的清楚。 夏雨坐在那里,痴愣了很久,才幽幽的抬头望着三人,“花满楼并没有死绝,至少有两个人逃出升天。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疏影。” 音落瞬间,四下一片冷寂无声。 若要灭口,那么疏影和夏雨肯定也会在死亡名单之内。 若不是为了灭口,那么花满楼里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夏雨自问不知其中缘故,但是疏影是否会知道一些她是花满楼的花魁,当初自己离开京城之后,疏影是否知道了什么她与阿妙娘离的最近,按理说花满楼的一切都逃不开疏影的眼睛。 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问一问 这样也好,郡主即将出嫁,自己去问一问,顺带着也看看疏影的状况。若是郡主真的要对疏影下手,那么自己也可以帮衬帮衬。 当然,前提是不能自己一个人去。 她还得带上赵老九去撑场面,如此一来疏影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打定了主意,夏雨决定去找赵老九。 这孙子日日都勤勉朝政,难得抽空陪她,她就要求一次,估计能答应吧实在不行,那就只好舍身陪君子了。舍得一身剐,敢把赵老九拉下马 夜里的时候,夏雨写完字交了作业,早早的上床等着赵朔。 赵朔瞧了她那怂样,就知道这丫头没安好心,你说要用美人计吧,好歹来个妖娆**的,至少也得矜持婉约的欲擒故纵。可偏偏小丫头胸前挂着二两肉,精神抖擞得瞪着眼睛瞧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写满了别有所图,让他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嘴啊 “想要什么”他挑眉,坐在了桌案处,坚决不往床边走。 烛光里,赵朔无懈可击的侧脸轮廓,何其迷人。长长睫毛半垂着,遮去了眸中琉璃色。那双桃花眼眼角微抬,只是以眼角余光瞄了她几眼,而后便剩下沉默不语。 指节分明的手,握着手中的白玉茶盏,修长而迷人。 举手投足间,儒雅清贵,慵懒而极尽魅惑。 与其说夏雨在诱惑赵朔,还不如说赵老九时时刻刻在诱惑着她。有时候,真有种本末倒置的错觉。 夏雨看的入了迷,等到赵朔微微蹙眉,轻咳了一声,她才诧异的回过神。这厮生得太好看了些,以至于回回都让她失神。 揉了揉双眼,夏雨道,“爷,你不上床歇着累了吧我给你捶捶腿” 他不答,照旧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要不,捏捏腰”夏雨笑呵呵,“你那老骨头,也该” 话没说完,赵朔冷飕飕的剜了她一眼,那意思是说:说谁是老骨头爷办事的时候,是谁一直不要不要的 夏雨掏掏耳朵,挠挠后颈,“我那个你为什么不上床咱们好好说话行不” “男人在床上好说话,你觉得是这样吗”赵朔反唇相讥。 她蹙眉,心头腹诽,这厮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脸上却还是死皮赖脸的笑,“赵老九,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其实我” “镇远侯府的事情有些棘手,我近来有些忙。郡主已然答应要远嫁大夏,所以镇远侯府那边如今是个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敢接。”赵朔轻叹一声,若无其事的继续说着,口吻语速与往常无异,却硬生生的堵了夏雨未出口的话,“你最近别去镇远侯府,多事之秋,行非常之事。免得让人以为,睿王府利用郡主,与大夏勾结,到时候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会自身难保。懂” 懂 懂个屁啊 夏雨心里直骂娘 好你个赵老九,小爷还没说,你就叽里咕噜的一大堆这下倒好,什么都不用说了她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二话不说钻进被窝里,背过身子对他,“我睡了” 赵朔指间的杯盖轻轻落下,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 小丫头闹脾气了。 唉上得床榻,他稍稍靠近,某人就往床里头挪,他再靠近,她又是挪了挪。赵朔眉头微蹙,凉飕飕的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起身坐在了床沿。 “去哪”夏雨骇然翻身坐起,一双眼睛直溜溜的盯着他。 他斜睨她一眼,“你说我还能去哪” “你到底”她犹豫了一下。 赵朔嫌弃的打量着她,“有些话,你可以直说,也可以不说。” “我想让你陪我去镇远侯府一趟。”她咬唇,“可行” “若我说不行,你又当如何”他问。 夏雨双腿盘膝,“那我也要去。” “这不就结了。”他回到床褥,翻身将她压下,“不管我答不答应,你都会去,不是吗” “可我想让你知道。”她盯着他。 赵朔忽然笑了,“乖。” 随即俯身吻下,快速摄住了她的唇瓣,轻柔辗转。含着她的丁香小舌,肆无忌惮的剥夺着属于她的空气,占据她所有的理智,入侵她所有的领域。 她微微一怔,脑子里瞬时一片空白。 即便实践过多回,可回回逢着他的攻城掠寨,她总是无力招架,总是情不由己,深陷其中而难以自拔。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她只知道,少了他,心里会少了一块肉。有了他,便再也不愿让任何男人,碰他一下。 这种感觉,和兄弟之情,是截然不同的。 她喜欢和赵朔在一起 蓦地,夏雨忽然眉头紧蹙,肩胛处竟被他咬了一口,剧烈的疼痛让她险些叫出声来,终归压低了声音疾呼,“赵老九你疯了吗你干什么”她想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扯去了衣衫。身上一凉,她愕然盯着眼前这个眸色幽邃的男子。 “做个记号,免得以后人人都惦记着。”他若无其事的回答。 一双桃花眼,翩然而下,一场迷人的桃花雨。猩红点点,染了多少琉璃色,倾城之容,教人一眼刻骨。他温柔的捧起她的脸,双眸牢牢的锁定在她的眉目之间,“你是我的,懂” 她一把抓起他的手,就这手背狠狠的咬下去。 一人一口,才算公平。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任凭她狠狠咬着不撒口。鲜血源源不断的往下淌,滴落在床褥上,一点一滴的渗透。他看着她那发狠的模样,勾唇笑得邪魅无双。 终于,她松了口,满嘴的血渍,就像此人的魔。 迎上他双眼的那一瞬,她却红了眼眸,“不疼吗” 他低眉望着自己的手背,鲜血淋漓,一眼看上去,何其触目惊心。 “还生气吗”他问。 夏雨摇头,又急又气的爬下床,取了纱布和金疮药回来,蹲在他跟前为他清理伤口。赵朔的视线一直随着她,来来去去的,而后温柔的望着蹲跪在身前,红着眼睛抽着鼻子,为他处理伤口的夏雨。 她是难过的,也是舍不得的。可不咬上一口,怎么能让她心疼呢女人的心,疼着疼着就刻上了他的专属,再也放不下任何人。 伤口很深,一排清晰的齿痕,就这么.裸.露在他的手上。指尖轻柔的抚过还在流血的伤,她抬头,险些掉下泪来,“你是傻子吗我咬你,你也不知道疼若是疼,怎么也不喊出声来” “男人喊疼,不是很矫情吗”他低头吻上她光洁的额头,“何况是你咬的,多疼都得忍着。” 她忍着泪,为他缠上厚厚的纱布,“这两日不要碰水,也别再让伤口裂开,还有如果有红肿或者不舒服,就去找辛复。” 赵朔嗤笑,“哪来如此脆弱,不过是皮外伤。每日,你替我换包就是。” 夏雨点了头,徐徐站起身来。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在自己的掌心里捂着,“失望或者希望的时候,我在;难过或是开心的时候,我也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天塌了,爷给你撑着。累了,爷借个肩膀给你靠着。只是有一样,你必须记住,做我赵朔的女人,首当其冲不许妇人之仁。” “所谓的妇人之仁,除非是有骨肉血亲之人,其余的人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人活在这世上,何曾欠过任何人,那些说什么欠的,只是无力抗争的托词。为不值得的人,做不开心的事,没必要。” 她坐在他怀里,抬头望着桌案上跳跃的烛火。心,微微疼着,双手不自觉的环住了他的脖颈,低哑的呢喃着,“我以后,再也不咬你了。” “本王的猫儿不准备留爪子了”他嗤笑。 “赵老九,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你就跟爹一样的照顾我。真的,有爹的感觉。”她靠在他怀里。 说这话,赵朔可不愿意了。 爹 那是个什么辈分 他哪里像她爹了 他转身将她置于床榻之上,蹙眉端详着身下的女子,“爷如此风华,怎么可能有你这么丑的女儿” 她撇撇嘴,“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哦”他装傻充愣,“那便叫一声听听。” 她一记老拳捶在他胸口,“赵老九” 余下的话,悉数被他的吻吞没,温柔缠绵,连骨头都酥了。舌尖扫过她的耳垂,带着蚀骨的温软,“爷受伤了,这次真的要你来。” 她一怔,却是笑得眸若弯月,“好” 翻身,将他反压在下。 对于任何人,赵朔总是一言九鼎,可对于夏雨,他觉得自己一直在打脸。说好了不去镇远侯府,可到底还是不放心她,亲自带着她上门。 有时候想想,跟女人讲什么道理呢 明知道她不讲道理,你还要讲道理,不是自寻烦恼吗 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个流氓地痞。 谢环正在书房里,拟定镇远侯府的规矩,自己远嫁大夏之后,她是真的不希望镇远侯府就这样没落。谢蕴是谢家唯一的血脉,她所希望的只是这个唯一的谢家男丁,能撑起整个谢家,撑起十数万的谢家军。不管自己在或者不在,都能独当一面。 青云泡上一杯茶,“郡主,歇会吧” “新夫人还没进门,这疏影一人独宠,绝然不是什么好事。”青玉轻叹,“小侯爷日日都去流澜阁,如今整个镇远侯府的人都知道,疏影的话比谁的都好用,怕是将来也不会有人将新夫人放在眼里的。” “小侯爷自有分寸,想来也不会太过厚此薄彼。”青云将茶盏置于案上,“郡主的字写得真好看。” 谢环长长吐出一口气,“议和之约即将敲定,想来我在这京城在自己的国土上,也待不了太久。蕴儿恨我也好,原谅也罢,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青玉点了头,“郡主放心,小侯爷刚刚出去,约莫要傍晚时分才会回来。在他回来之前,流澜阁那边一定已经处理妥当。” 闻言,青云垂眸,“只怕小侯爷刚处于甜蜜之时,心里头势必会有些怨怼。到底是少男少女,一腔心思都在你侬我侬之中,难舍难分的。” “过段时间,就没事了。”青玉道,“不就是个女子吗天下漂亮的女人多的是,镇远侯府又不是没有女人。要多少,咱就给侯爷找多少。花里胡哨的都可以,就算要青楼女子,也不能要疏影。疏影来自睿王府,将来郡主远嫁大夏,一旦疏影与睿王爷有所交接,这镇远侯府就会变成睿王府的附属。” 青云瞧了谢环一眼,轻轻点头,“话是这么说,只不过” 还不待她说完,管家在外头叩门,“郡主,睿王爷到,此刻就在花厅。” 听得郡主应承了大夏的婚事,这两日上门送礼的也不在少数。睿王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偏偏是今日。 “还有谁”谢环问。 管家行了礼,“就睿王爷,带着他的内侍。” 语罢,管家快速退下。 “郡主不会是走漏了风声吧”青玉忙问。 谢环蹙眉,“吩咐下去,且慢动手。有睿王爷那个内侍在,保不齐要出事。”她收了笔,起身往外走,“去花厅。” “是”青云、青玉颔首。 青云疾步跟上,青玉转头便朝着琉流澜阁跑去。 赵朔就在花厅里坐着,气定神闲的品茗,一袭玄色的袍子,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他往那一坐,底下的奴才们,谁也不敢轻易上前,唯有夏雨若无其事的站在他身边,对他似乎没有分毫的敬畏之意。事实上,她对他谈不上敬畏,是喜欢。 看他时,眼底透着微微的晶亮,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四十五度。 见着谢环进门,夏雨行了礼,“参见郡主。” “王爷”谢环浅笑,“今儿吹的什么风,竟然把王爷都吹来了。” “西北风。”赵朔打趣,“这不,来破财了。” 谢环一笑,“王爷怕是不单单来破财的吧” “随便走走,一不小心就到了这儿。”他放下手中杯盏,挑了桃花眼,眸色微恙的瞧着谢环,“怎么,郡主不欢迎” “岂敢”谢环俯首,“只是府中这两日忙得不可开交,怕是无暇顾及王爷,还望王爷海涵。” “无妨”赵朔起身走向门口,金丝滚边的玄袍袖口,随风微扬,“议和之事有皇上有太后有文武百官,本王也乐得清闲。听说镇远侯府的那一片梅花开了,本王向来喜梅,借着送礼的由头,实则为赏花而来。不知郡主,可否容本王一观” 谢环点头,“王爷肯赏光,自然是求之不得。这边请” 她摆了个首饰,赵朔便抬步走了出去,夏雨急忙跟上。 赏梅 赵老九何时有了这雅兴 及至梅园,确实花色极好,腊梅红梅交相辉映。若是下一场雪,就更完美了。可惜,今日无雪。若论梅花,镇远侯府内当属流澜阁的梅花才是最好的。鲜艳无比,暗香浮动,教人心驰神往。 院子里并排种着数株梅花,全是红梅,开尽桃花一般的颜色,娇而不艳,美而不庸,可谓正当好 谢环自然是知道,赵朔来,其实是想去流澜阁。她也不拦着,见一面也好。 若是能带走,便是省了后顾之忧。 青玉急匆匆的走来,伏在谢环耳畔低语几句,谢环眉目微恙,继而笑道,“王爷自行观赏,我这府中还有些事亟待处理,就不陪王爷了,王爷请自便。” “好。”赵朔点了头。 目送谢环疾步离开的背影,夏雨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去找疏影了” “你想告诉别人,你跟疏影有奸情抑或将茂王府的事,覆辙重蹈”赵朔冷嘲热讽,站在梅花树下,一双桃花眼斜挑,竟愈发的魅惑众生,“横竖私奔这种事,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吧” 夏雨瞪了他一眼,“还提” “何止是提,将来咱们要是有了儿子女儿的,我还得一代代的传下去。说是有个叫夏雨的女流氓,居心不良,勾引青楼花魁,几欲私奔逃离。谁知被人抓着,一顿好打。这奸夫.淫.妇” 还不等赵朔说完,夏雨已然掉头就走。 真是的 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他还提 若不是看他有伤在身,她一定狠狠的踹他一脚 赵朔若无其事的跟在她身后,流澜阁外头的人,早就被打发了,如今一个人都没有。整过流澜阁安安静静的,让夏雨的心里直发慌。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夏雨不解,该不是什么圈套吧 “知道本王过来必定是为了疏影,还不早点把人支开,打量着要丢镇远侯府的脸吗”赵朔大摇大摆的走进门,转头瞧一眼还在东张西望的夏雨,冷飕飕轻哼,“怎么,还真舍得让爷单独去找疏影” 夏雨呸一口,快步跟着他进去。 赵朔只在院子里站着,夏雨知道,他不愿踏入疏影的房间。这样也好,她一个人进去,反倒能跟疏影说上话。上央估号。 却不知此刻的疏影正坐在梳妆镜前,弯眉懒画,举止轻柔的将细腻的胭脂水粉,慢慢的敷在脸上。原本姣好的容色,此刻竟透着几分异样的苍白。 毫无血色的唇,就像大病初愈一般。 浮月焦灼的上前,“姑娘,进门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还以为要费不少心思,没想到她竟然蠢得自己送上门。”疏影徐徐起身,“睿王爷也来了” 浮月颔首。 “那就更好了。”疏影长长吐出一口气,“可都备下了” “都准备好了。”浮月垂眸。 疏影阴测测的笑着,“阿雨,你别怪我,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3章 小产?不是我! 夏雨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懒洋洋躺在软榻上的疏影。美人卧榻,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素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隐约可见上妆的痕迹。但气色好坏还是能看出来的。奄奄之态,长长的羽睫垂落,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她仲怔,放低了脚步声。 想来疏影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否则何至于如此神态。疏影的身子本就弱,如今历经受伤与中毒,越发的瘦弱。她安安静静的躺在软榻上,好似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一般。 浮月刚要开口,却被夏雨抬手制止。 夏雨缓步走到软榻跟前,悄无声息的蹲下身子。她知道疏影睡得浅,不忍扰了她,可疏影还是睁开了眼,一双噙泪的眸子。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夏雨的视线里。 “你怎么来了”疏影勉力起身,看上去好似身子不舒服,发髻未梳,青丝及腰随意垂落。她羞赧的整理了一下发髻,“我这还没梳洗,是不是很丑。你等下,我去梳洗一番。” “我又不是头一回见到你这样子,早前在花满楼。咱们经常睡在一块,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夏雨轻叹着坐在软榻旁,“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浮月上前,“姑娘进来食不下咽,睡也睡不安稳。身子越发的虚弱。” 夏雨蹙眉。“为何小侯爷待你不好还是郡主为难你你若有难处,为何不告诉我” 疏影轻咳两声,浮月快速将软垫立起,让疏影能舒服的靠在软垫上。缓了缓气,疏影才握住夏雨的手,一如既往的淡笑着,“你别听浮月胡说,近来下了两场雪,我这身子你也是知道的。本就受不得凉,这不风寒侵体,一直未见好转。吃了不少药,也是不管用。我在这儿,吃得好用得好穿得好,侯爷与郡主更不曾薄待我,你莫乱想。” “真的”夏雨瞧着她,眸色微恙,“可是你这副样子,并不像处处顺心遂意之态。” “人活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想要处处顺心遂意,哪那么容易。”疏影轻叹一声,“你莫担心,我这身子歇两日便没事了。” 夏雨点了头,“那最好。”想了想,夏雨环顾四周,浮月识趣的退身离开。夏雨这才压低声音小声道,“郡主即将远嫁大夏,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疏影摇头,“没有。” “那便是最好的。”夏雨如释重负,“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与我说。” “阿雨,王爷待你可好”疏影问。 夏雨莞尔,“自然是好的。” “王爷还未娶亲,如今待你极好,想来你也不会吃亏。只是叶尔瑜到底是要入府的,等到来年开春,睿王府就会迎来睿王妃,你”疏影欲言又止,“你还会留在睿王府吗” 闻言,夏雨神情微凉,“将来的事,谁知道呢既然不知道,又何必多想,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想那些有的没的,没发生的事多想无益。” 疏影含笑,“到底是你的心宽,我是远远不及的。”说着,竟剧烈的咳嗽起来。 夏雨微怔,慌忙去倒了一杯水递上,“怎么了要不要我让辛复给你瞧瞧这镇远侯府的大夫,也是个酒囊饭袋,连点风寒都瞧不好,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你”疏影喝了几口水,这才缓过神来,双手撑在软榻边缘,身子微微的颤抖着,“祸从口出,你莫乱说,免得到时候郡主怪罪下来,以为我生事,非得惩处于我不可。” “她经常惩罚你吗”夏雨问。 疏影一愣,神色略显慌张,“没、没有。”却是快速转了话锋,“我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极好,你不如陪我去看看。我这一病总是窝在屋里,见不得风,难得你来了,我心情极好,出去走走吧” 夏雨心有余悸,但还是点了头,“我背你出去吧” “不用,就几步路,让我自己走走也好。”疏影笑着起身。 见疏影坚持,夏雨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的搀起她往外走。可没走两步,疏影却慢慢的蜷起了身子,一手紧紧捂着小腹,薄唇紧咬,似要咬出血来。 “你、你怎么了”夏雨惊问,“哪里不舒服吗” 疏影大口大口的喘气,脚下一软,直接瘫软下来,若非夏雨接得快,此刻疏影已经摔倒在地。夏雨慌了,快速将疏影抱起,直接抱上了床榻,面色瞬时白了大半,“你怎么了疏影” “疼”疏影紧紧捂着小腹处,“肚子好疼你帮我叫、叫浮月,让她去请大夫。阿雨,我好疼,真的好疼” “好”夏雨快速走向门口,“浮月,浮月” 浮月就在外头候着,听得交换,急忙跑过来。 “去请大夫,快”夏雨厉喝。 待她回转房内,朝着疏影的床榻走去时,却愣在了半道上。身子一晃,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双眸死死的盯着床榻上的疏影。 她看见疏影的下半身,慢慢的被鲜血浸染。嫣红的颜色,触目惊心,染红了裙摆,染红了床褥。疏影那么瘦弱的人,就躺在嫣红的世界里,好似要被鲜血吞没一般。 疏影趴在那里,死死的摁着自己的小腹,好似很疼很疼,疼得她将唇瓣都咬破了。 她朝着夏雨发出低哑的声音,“我、我的孩子” 身子打了个冷战,夏雨僵在那里,觉得浑身冰凉。 孩子 是肚子里的孩子是小侯爷的孩子 那一刻,夏雨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在发颤,那么多的血,孩子应该保不住了。很小的时候,她见过这样的场面。花满楼里的姑娘一不小心有了身孕,老鸨会强行打掉孩子。 她曾偷偷的看过一眼,看见鲜血染红了裤管,被落胎的姑娘则疼得撕心裂肺。除了身子疼,还有心疼。掉下来的孩子,就那么白白嫩嫩的一小块,放在掌心还没有手掌大。手脚发育得良好,白皙剔透得让人心疼想哭。 因为孩子一旦离开了母体,就死了。 女人对于孩子,总有一种出于母性本能的天性。怜爱,疼惜,呵护,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因为每个女人怀孕生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上一圈。 她愿意为你生儿育女,只是因为她爱你。 夏雨问自己,她的母亲,是否也是因为爱着父亲才有了她可每个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那为何偏偏不能爱她 反而要丢了她 她定定的站在那里,即便浮月带了大夫过来,她也没能回过神。 最后还是浮月喊了一声,“夏公子” 夏雨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冲到床前,“疏影疏影你怎样” “孩子保不住了。”大夫说,“马上去烧热水,闲杂人都出去吧” 浮月二话不说便推搡着夏雨,“公子快出去吧再耽搁,怕是姑娘连命都保不住了。” 听得这话,夏雨疾步走出屋子,回眸那一瞬,她看见门缝里浑身是血的疏影,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疏影是这样的虚弱,这样的柔弱,这样的危险。 门关了,心却高高悬起。 屋子里头,疏影凄惨的叫声,此起彼伏。 夏雨坐在栏杆处,双手死死抓紧了栏杆,连指甲折断了都不曾察觉。指尖微微泛着血珠子,她失魂落魄的坐在栏杆处。 静下心来的时候,夏雨绷紧了身子盯着紧闭的房门。为何偏偏她来了,疏影的孩子就没了而且方才屋子里就她与疏影二人,到时候她是百口莫辩,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赵朔默不作声的站在回廊里,蹙眉望着她死死扣着栏杆的手。指甲处出血,她竟浑然未觉。但此刻,他不适合走过去。很多事,还是要让她自己去想明白。 人,总爱自欺欺人。 自己带着自己进了死胡同,若不能自己走出来,谁来也没用。就好像我们有时候会自己执着与一种念头,不管谁说都听不进去,直到有朝一日自己恍然大悟,才会发觉错的离谱。 外头脚步声迭起,想来是小侯爷回来了。 “疏影”谢蕴高兴的进门,“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乍见夏雨坐在栏杆处,而疏影的房门紧闭,谢蕴的眼眸骤然眯起。等看见了不远处站在回廊里的赵朔,谢蕴整张脸瞬时黑沉下来。 “发生何事”谢蕴快步上前。 夏雨站起身来,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房门大开,浮月端着一脸盆的血走出来,红着眼眶扑通给谢蕴跪下,“侯爷恕罪”音落瞬间,谢蕴拔腿就往房内冲,夏雨紧跟其后。 大夫已经洗了手,开始写方子。见谢蕴火急火燎的冲进来,慌忙起身行礼,“小侯爷。” “怎么回事”谢蕴怒然。 大夫忙道,“老夫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孩子没能保住。侯爷恕罪实非老夫不救,实在是”他瞧了夏雨一眼,继而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谢蕴坐在床沿,狠狠瞪着跟前的夏雨。 夏雨心惊,这谢蕴不会把这笔账算在自己的头上吧天地良心,她可什么都没做。如今,只希望疏影能说句公道话。 床榻上的疏影,许是因为丧子之痛,哭得如同泪人般。她咬着唇,低哑的嗓子似乎要将苦痛悉数咽下去,可又偏偏化作泪,快速的涌出眼眶。那种想哭而不敢哭,该哭却不能大声哭的悲怆,让谢蕴也红了眼眶,死死的抱紧了她。 “不是我。”夏雨回过神,才斩钉截铁的开口。 谢蕴厉喝,“滚出去。” 疏影死死抓着谢蕴的手,泪如雨下,“不是阿雨,真的不是她。” “姑娘的身子本就弱,加上前两次重伤与中毒,身子更是没能好好将养着。多思多虑,难免伤身。”大夫轻叹,“此次小产,唉”一声叹,终归也只是一声叹。 没了,就是没了。 疏影泣不成声,“你们都出去,我” 谢蕴红着眼睛扫过眼前众人,“没听见吗都给我滚出去滚哪”越发将疏影抱紧,怀中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让人看着心中委实不忍。 夏雨没有说话,转身快步走出了屋子。 现在不走,难不成还等着让人赶出去吗 浮月关上了房门,还是能依稀听见房内低哑的哭声,以及谢蕴的关慰之音。浮月小声的问道,“方才在屋里,公子对姑娘做了什么” 夏雨仲怔,“什么” “要不然,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就小产了呢”浮月盯着她,那眼神,就跟看贼一般。 夏雨苦笑,“怎么,连你都觉得,我会害她吗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何况,我不知道她有身孕。” “方才姑娘解释了,想来小侯爷也不会再追究。”浮月行了礼,拿着药方快速的离开。她得去抓药,去煎药。 “不是我。”夏雨低语。 “我信。”赵朔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跟前,伸手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夏雨将脑袋顶在他的心口处,低眉望着自己的脚尖,“就算全天下人的都不信我,还有你信我。真好赵老九,你说没了孩子,是不是真的会生不如死我不知道疏影有孕,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做。” 赵朔深吸一口气,双手负后站立,低头望着她将脑袋抵在自己身上的姿态,阴鸷的眼底泛起少许冷冽寒光。转瞬间又归于平淡,仿佛什么都不曾浮现过。 “回家吧”他淡淡的开口。 她摇头,抬起头看他,“如果今日是我没了孩子,你会怎么做” 赵朔长长的睫毛半垂着,遮去了眼底的精芒。他勾唇,笑得何其凛冽,“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人。” 她微怔,“那小侯爷” “他敢”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夏雨抿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想那么多做什么”赵朔牵起她的手,刚转身欲走,却看见谢环带着人,脚步匆匆的走进门来。想来不必一盏茶的功夫,这镇远侯府的里里外外都会知道,疏影小产的事情。 对于人丁单薄的谢家而言,这是一件大事。 天大的事 没有什么事,能比谢家延续血脉更为重要。可偏偏,睿王爷的内侍进了疏影的房间,疏影便小产了,这其中的关系,只怕夏雨是有嘴也说不清的。 你说你什么都没做,也要有人相信才行。 “怎么回事”谢环步上台阶,眯起冷冽的眸子,无温的扫过站在赵朔身边的夏雨,“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疏影会小产” “你们连她何时有孕都不知晓,还谈什么小产”赵朔不冷不热的开口。 此言一出,谢环眸色微敛,“真的没了” “孩子没保住。”夏雨垂头。此刻再多的解释也是徒劳无功,还不如不解释,免得越抹越黑。有时候越解释,人家就越发觉得你是在掩饰。 青云、青玉面面相觑,似乎都有些不敢置信。 谢环站在原地良久,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这都是命,怪不得别人。” “既然府中有事,本王就先告辞了。”赵朔牵着夏雨往外走,当着镇远侯府所有人的面,赵朔带着自己的“男宠”走出了镇远侯府的大门。 “赵老九我真的”上了马车,夏雨迟疑了片刻。 “你觉得我会信她还是信你”赵朔问。 夏雨没有再说话,轻柔的趴在他的膝上,任凭他若无其事的伸出五指,搅乱了她的发髻。很多话,都不必说了,一句我信你,足以解释一切。 她是什么人,赵朔比谁都清楚。 可赵朔信夏雨,不代表人人都会信。 人,往往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而忘了问一问自己的心。 青云蹙眉,“睿王爷不是在赏梅吗好端端的竟然来了流澜阁,不但如此,还让疏影小产,其中只怕不简单” 青玉点头,“没错,疏影有孕,可咱们谁都不知道。这是为何偏偏睿王爷到了,就小产了,这又是为何思来想去,这疏影跟睿王爷怕是说好的,而这个孩子,保不齐是谁的呢” 听得这话,谢环眉目陡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青玉压低声音,“郡主忘了,这疏影本就是睿王爷府上的。来了咱们镇远侯府,说不定都是早早设计的。如今缠着小侯爷不放,让小侯爷与郡主心生嫌隙,势必居心不良。如今有孕还偷偷摸摸的,不是很可疑吗若说是侯爷的孩子,那小侯爷不得把她扶正吗侯爷这般宠爱于她,必定愿意娶她为妻。可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偏偏在睿王爷到来之际,小产了” 谢环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枫树枯枝,一言不发。 青云似乎也想明白,“你是说,这孩子也许是睿王府的,睿王爷不愿她生下来,所以今日前来,是为了消除祸患可这也说不通,她为何不假装是咱们侯府的孩子,如此一来岂非更好” “都说红颜祸水,许是也有男**水。你瞧王爷身边的那个内侍,唇红齿白的,生得何等精灵。想来王爷宠他不逊于侯爷宠着疏影,这道理你难道还不懂吗必定是那个内侍,死活不肯吧”青玉冷嘲热讽,“后宫还有争宠,还有母凭子贵。王府后院,自然也免不得。” 青云点了头,“虽然有些勉强,但也说得过去。” “她现在怎样”谢环终于开口。 青玉瞥了一眼敞开的房门,“有侯爷关慰着,就是身体虚了点,应该没什么大碍。死不了”顿了顿,青玉低语,“郡主,那早前那件事还做吗” “如今这副状态,怎么做”谢环伸手掰断了一根枯枝,眸中晦暗难明,“现在还要赶她出府,不是要让镇远侯府落下个万人唾骂的名声吗人人都会以为我镇远侯府,人情凉薄,连个为侯爷小产的女子都容不下。” 青云颔首,“许是到时候还得连累郡主的名声,外头不定会怎样诟病。如今是多事之秋,委实不利于咱们。这疏影经此一事,怕是再也出不得镇远侯府了。” 青玉跺脚,“算她命大。” “是命好。”青云瞧了她一眼,“得侯爷如此疼爱,实在是福分不浅。” 谢环没有进门,抬手想敲门,但想了想,还是就此作罢她就算不来,谢蕴也会找上门的。既然如此,能拖一日是一日吧原本的主动权,此刻全然变成了被动。 疏影这个女人,真当不简单。 决然不是省油的灯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疏影哭累了,就伏在谢蕴的怀里,低低的喘着气,一双美眸哭得肿如核桃,直教谢蕴心疼不已,“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哭坏了身子,教我怎么舍得。”他轻柔的吻上她的眼眸,吻去她的泪,“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侯爷,咱们的孩子没了。”疏影默默的流着泪,不再如方才这般的痛不欲生。 “以后还会有的。”谢蕴温柔关慰,抱紧了她。 她点了头,“将来,我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咱们一家三口” “何止是一家三口。”谢蕴笑得苦涩,“一家四口,一家五口,咱们谢家以后的孩子,都要由你出。即便将来新夫人入府,我这颗心这个人始终都在你身上。” 疏影泣不成声,“侯爷我的孩子,命好苦他还来不及到这世上看一眼,就这样走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亚私刚技。 “你放心,这个账我记下了。”谢蕴切齿。 疏影仲怔,“不,真的不关任何人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了一下,跟谁都没关系。侯爷,你别误会,真的不是” 谢蕴抱紧了她,什么也没说。但意思如何,各自心知肚明。 房内静悄悄的,只剩下属于女子的低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这种味道,在很多年以后,还存活在夏雨的心头,萦绕不去。 鲜血的味道,一如花满楼被屠戮殆尽的那一日,弥漫不去,挥之不去,渐渐的刻入活人的心里,与灵魂同在,再也不能从记忆里抹去。 安安静静的坐在窗前,夏雨痴愣的望着窗外。午后的绵绵细雨,纷纷扬扬的落下。她缩了缩身子,一件披肩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她的肩头。 赵朔站在身后,“想什么” “你是不是也觉得,太巧合了”她问。 他不答。 “如果真的是巧合倒也罢了,若不是,你说我该怎么办”她伸手覆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背,他的手背上还缠着绷带,是她咬的那一口。 “你想怎么办”赵朔问。 夏雨摇头,“我不知道。赵老九,你能帮我写几个字吗用你的左手去写,我想看看左手和右手写出来的字,会有什么区别。” 他深吸一口气,“你想好了” 她点头,“想好了。” “到时候心疼难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他转身朝着书案走去。 夏雨起身,眼底的光清清浅浅的,泛着少许莫名的寒色,“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是你教我的。我不会后悔,也绝不后悔。自己说的话,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 赵朔执笔,最后瞧了她一眼,这才揽了金丝滚边的袖口,挥墨落笔。遒劲有力的字迹,左右手写的显然是极不相同的。左手在怎么好使,那也是左手,右手再怎样随意,终归是右手。一笔一划,大相径庭。他扭头看一眼身边的夏雨,“满意了吗” 她不说话,接过了他手中的笔,取了一张白纸,在上头写了一横,“你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他问。 夏雨哽咽了一下,没有说话。 轻柔的揽她入怀,赵朔将下颚抵在她的发髻之上,随意扯了她的发圈。青丝垂落,随风微扬,带着迷人的淡淡馨香,充斥着他的世界。 “别想太多,你是爷的后顾之忧,而你没有后顾之忧,明白吗”他淡淡的低吐着话语。口吻平静如常,却在她的心里,激起了涟漪无数。 她点了头,“明白。” 他如释重负的勾唇,一双桃花眼漾开如三月暖阳般的颜色,温暖的落在她的身上,“想做什么就去做,爷不拦着你。横竖都做好了为你收尸的准备,也不羁你会闯什么大祸。爷手里有的是权,随你祸祸完了,也就罢了” “我便如此不中用吗”她嗤鼻,嫌弃的推开他,“门缝里瞧人,把人瞧扁了。” 她骂骂咧咧的走出去,背后的赵朔嗤笑两声,低眉看着自己写的字,却又逐渐冷了眉目。这丫头你说她傻,其实她比谁都清楚,比谁的脑子都好使。只是,太妇人之仁。换句话说,太在乎那些,根本不在乎她的人。 就好像骗子,骗的都是相信你的人。 那些不信你的人,你纵有天花乱坠的本事,也无法撼动分毫。 人,都是有底线的。 “公子去哪”洛花紧跟其上。 “去找辛老头。”夏雨脚步匆匆。 寻梅不解,“疏影的孩子没了,早前找辛复或许还有救,如今怕是晚了。少主现在去,是不是有些太迟” “谁说我要辛复救疏影的孩子”夏雨顿住脚步,坏坏的扫一眼身后紧跟不舍的三人,“你们就不能倒着想吗逆向思维不懂孩子没了就是没了,就算我难过至死,有用吗” 洛花摇头。 夏雨继续道,“既然无用,你们觉得我会这么傻,傻得沉浸在悲伤里淹死自己” 这么一来,寻梅更不懂了,她别过头瞧了阿奴一眼,阿奴摇头。 快步走进辛复的药房,辛复正在琢磨着什么,好似在炼丹,见夏雨进门,二话不说就将桌案上的瓶瓶罐罐收拾赶紧。这丫头的手脚不利索,保不齐就得给他摔上几瓶,还是小心为上。 “辛伯伯,你忙什么呢”夏雨问。 辛复道,“没什么,就是瞎捣鼓,肯有没有什么药吃了,能跟你一样百毒不侵。” 夏雨撇撇嘴,单手一撑,坐在了药柜前的长桌上,随手掏了几枚红枣吃着,“这还不简单,我放点血给你,你把药丸往我血里泡一泡,说不定别人吃了也能百毒不侵。” “得了吧你”辛复嗤鼻,“就这样不得药死十头牛,你那血是能随便让人吃的吗要命诶小子”他忽然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夏雨,“你好端端的,怎么来我这儿说吧,什么事我还忙着呢,不说滚蛋。” “辛伯伯,我问你一件事。”夏雨呸一口枣核,“你说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小产” “原因很多。”辛复瞥了她一眼。 夏雨蹙眉,“我是说,没有磕着碰着,但好端端的走两步路就小产了。” 辛复想了想,“要么是吃坏了,要么是本身体质太虚,胎气不稳,都是有可能的。”他瞧着她,“你是不是”他的视线慢慢的移到夏雨的小腹处,“有了来来来,我给你把把脉。” “不是我。”夏雨轻跃,快速跳下桌案,避开辛复,“我没有怀孕。” “浪费我的时间。”辛复愤愤的转身朝着丹炉走去。 夏雨咬唇,“吃坏吃什么东西,能把肚子里的孩子给吃坏” “很多”辛复背对着她,捣鼓着丹炉里的东西,“附子粉,麝香,红花,还有”他一转头,忽然好似明白了什么,突然拽住夏雨的胳膊,压低声音急问,“小子,是不是王爷犯了什么错,把那头那个给、给” “哪个啊”夏雨愣住。 辛复一跺脚,“就是那个叶二小姐啊王爷是不是把她给所以有孕了,你打算”他做了个杀的手势。 夏雨瞪大眼眸,“你脑袋比我还好使,真能想” “不是吗”辛复如释重负,“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你拿什么附子麝香的给我瞧瞧,我倒要看看是些什么东西。”夏雨挠了挠后颈,略显无奈。 辛复絮絮叨叨的走向药柜,将一张药包铺开,在上头摆了几样东西,“喏,这是附子,有美白的功效,女子尤为喜欢,经常加入胭脂水粉之中。这是麝香,我这块可是最好的麝香,但寻常女子也用不着这个。女子触碰久了,以后怕是难以成孕。早前的汉宫飞燕,便是取了这东西做成息肌丸,身材消瘦却也久不成孕。这是红花,红花熬汤,食之必堕胎。” “麝香”夏雨近前,嗅了一下便捂住了口鼻,“味道好重。” “废话,我这可是上好的麝香,取之雄鹿身上,平常人还见不着呢”辛复嫌弃的剜了她一眼,这些东西可都是他的宝贝疙瘩,他跟药材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就跟自己的骨肉血亲一般宝贝。 夏雨突然瞪大眼睛,“你方才说,女子触碰久了,以后难以成孕” “是啊”辛复点头,“我说的话,还用怀疑” “怎么、怎么会”她的脸色瞬时惨白一片,袖中拳头紧握。 “少主,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寻梅慌了神,急忙上前,“辛老头,若我家少主有什么事,唯你是问” 辛复一怔,“诶,我说你这后生晚辈怎这么不讲道理,我没给她下毒也没伤着她,怎么就唯我是问呢” 洛花哼哼,“这不是你的地方吗出了事,就赖你” 夏雨骇然盯着洛花,忽然低头自言自语的重复洛花这话,“这不是你的地方吗出了事,就赖你”是啊,就赖你 “看吧,我家公子都这样说。”洛花不明所以,叉着腰对着辛复。 辛复摇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来,我替你把把脉看你平素活蹦乱跳的,怎的身子骨这样差如此下去,可不利生养。”扣着夏雨的腕脉,辛复愣了愣,“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心跳加速,你受什么刺激了” “王爷,是不是对麝香过敏”夏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辛复愕然,“你怎么知道” 夏雨骤然红了眼眶,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怎么知道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王爷告诉你的”辛复松了手起身,“你这身子没什么大碍,就是平素别太操心,心放宽一些,别受太多刺激。你外头看上去是没有伤处,可伤都在里头。你那一身的好内力,既是福也是祸,自己好生把握才是。” 夏雨痴愣着没有回过神,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寻梅瞧了洛花一眼,又瞧了阿奴一眼,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夏雨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4章 他怎么了? 夏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觉得外头的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落下,凉了身子,也凉了一颗心。难怪赵朔和书呆子总喜欢说,人心会变。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变,别人也不会变。 可没想到,纵然你在原地,对方还是会渐行渐远。 安安静静的坐在栏杆处,将手搭在栏杆上,任凭雨水飞溅,溅湿了绣着清素竹叶的袖口,也浑然不觉。洛花瞧一眼寻梅,“公子怎么了好端端的,一个下午没说过话。” “从辛复那儿出来就不太对劲。”寻梅轻叹,“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约莫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咱别说什么,远远的陪着就是。她需要静一静” 洛花点了头。三人只敢远远的陪着,没敢上前。 及至见着赵朔缓步走来,三人才互换了眼神,退了下去。 “雨下得很大。”赵朔站在她面前,举目望着倾盆而下的大雨,双手负后的伫立。 夏雨深吸一口气,幽幽然的回过神,抬头望着站在眼前的男子。颀长而板正的身姿。一身藏青色的袍子,绣着精致的祥云暗纹。腰间玉带轻束,玉珏被风吹着左右摇晃,发出清晰的脆响。叮叮咚咚的,原是很好听的。可夹杂在雨声里。只觉得让人闻之聒噪。 心中有些乱,乱得有些焦躁。 起身,夏雨站起身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手圈住他的腰肢,将柔软微凉的身子贴在了赵朔的身上。他的体温慢慢的透过衣衫渗出,浸入她的骨血内,暖了她冰凉的心口。鼻间嗅着他身上淡雅的茶香,她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 她抱紧了他的腰肢,他依旧岿然不动,任凭她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怀里。 “赵老九,我觉得心疼了。”她低咽的开口。 他“嗯”了一声,没了后话。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却只能看见他完美的下颚,以及滚动的喉结。踮起脚尖,在他的咽喉处轻轻吻上去,“你抱抱我,好不好” 下一刻,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缓步朝着芙蓉池走去。 衣服都湿了,该去好好的梳洗一番,免得冻着。 温暖的浴池内,白雾氤氲。那缭绕的雾气,弥漫不去,遮了人的视线,温暖的泉水能让人心神放松。有时候看不真切也是好事,至少不会醒得太疼。看不清楚,就不会去想,也不会难受。 浴池里的水,温暖至绝,渗进骨子里,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他将她圈在胸前,让她背对着自己。精致的下颚,抵在她的肩胛处,那个被他咬过的地方已经完全愈合,可是很庆幸真的留下了一个齿痕。齿痕不比其他伤痕,一般来说牙齿咬的伤,好了之后很容易留下疤痕。 温柔的吻着她的耳垂,轻得仿佛生怕稍微用力,便会弄疼了她。 在水里,即便哭了,即便落泪,也能装作是被雾气、被水,迷了眼。 夏雨被他圈在怀中,动弹不得,可是她愿意,心甘情愿。 赵朔微微蹙眉,好似发现了什么,轻柔的拨开她后颈的头发,“这是什么” “什么”她一怔。 “后颈有个红点。”他揉着她后颈的红点,不像什么朱砂痣。这个位置,不是她经常挠的地方吗 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小时候就有,我哪里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我一着急或者生气,反正来了情绪,这里就痒痒的,我就喜欢挠。” 赵朔没再追问,继续抱紧了她。 可这温泉池何其温暖,难免教人:饱暖思.淫.欲。亚杂叼亡。 察觉到身后有东西抵着,夏雨稍稍蹙眉,抿唇不语。他也没有动,似乎是忍着,顾虑着她。可那不安分的唇,始终在她脖颈上徘徊,那手还在游走。 温泉泡过,身上的肌肤滑如凝脂,摸起来格外的舒服,让人爱不释手。 她一声嘤咛,转身间,突然吻上了他的唇。 赵朔一怔,快速的握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她的腰很细,别看平时穿男儿装的时候,粗胳膊粗腿粗腰,实际上她在身上塞了不少东西。没办法,这丫头有个毛病,就是喜欢把身上塞得跟百变万花筒一般。 一吻作罢,各自浅喘。 她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赵朔,鼻尖对着鼻尖,她温柔的将自己的唇瓣贴在他的唇上,让自己的呼吸悉数扑在他脸上,“那个平安符,你是什么时候换走的” 他张口便含住她的唇,在她的口中肆意搅动了一番,才眷眷不舍的松开她的丁香小舌,“当天晚上,就已经换了。既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早早的去掉。免得到时候,悔之莫及。”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水中的浮力不小,她本就个子不高,只能攀附在他身上,浮在水面。如今,干脆用双腿勾住了他的腰肢,如玉的胳膊紧紧的圈住他脖颈。 这个姿势,让他整个人都开始如火燃烧。 桃花眼里,下着美丽的桃花雨。碧波荡漾,漾开倾城琉璃色。他就这样轻挑眼角,眸中尽显蚀骨**之色,声音都变得极为低哑深沉,若悠扬的焦尾古琴,在水声中慢慢的从咽喉里匍出,散在她的心田之上,“丫头,后悔还来得及。” 她眸色迷离,“来不及,陷进去了。舍不得了” 他忽然笑了,“爱上我了” 夏雨抿唇,反问道,“赵老九,你喜欢猫还是喜欢狗呢” 他一怔。 她道,“必须挑一个” 他煞有其事的盯着她,“猫” 夏雨笑了笑,伏在他的耳畔,低低的叫了一声,“喵。” 这算是变相的表白可赵朔怎么觉得,自己活了那么多年,算计了那么多人,这一回突然被小妮子算计了呢 转念一想,男人输在床底间,输给身下的女人,也不冤。 你占了人家的身子,自然多多少少,要给她点东西。 可女人要的,无外乎两样:钱和爱情。 嗤笑一声,他骤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快速摄住她红肿的唇瓣,毫不留情的吻下去。碧波荡漾,浅喘低吟,是谁长驱直入,挥汗如雨 于爱情这种事,便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理由,没有借口,只有心甘情愿。 夏雨累了,完事后赵朔抱着她在软榻上小憩了片刻。而后为她穿好衣裳,便抱着她回到了房间。温泉池再好,也不能多待。毕竟是有湿气 轻柔的将她放在床榻上,而后温柔的吻着她的眉心,宠溺得就像含在嘴里怕化了一般。没人能拿走她的坚强,可在他面前,并不需要这东西。 李焕在外头候着,赵朔小心的为夏雨掖好被角,这才缓步出门。 夏雨翻个身继续睡,泡完温泉,浑身都是酸疼的。何况下雨的天气,是最适合睡觉的,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懒洋洋的闭着眼睛。就算不睡,闭目养神也是极好的。 “爷,又没回来,这是第三次了。”李焕压低了声音,俯首垂眸。 赵朔冷着脸,也不说话。 李焕想了想继续道,“想来过不了多久,那些官员子弟,都会被人控制。一旦独子被控制,朝堂上的那些文武百官,想必”不必说明,也该知道其中轻重。 “辛复那边怎样”赵朔问。 “还在研制解药。”李焕轻叹,“不知何时才能见效。” “派人进去了吗”赵朔半垂着眉眼,瞧一眼李焕,一身长长的玄袍走在雨潺潺的回廊里,没有束腰玉带,墨发轻解,随风微摇。 李焕颔首,“随时备着。” “皇上私下里已经让梁以儒着手督办此案,你找个可用的,暗地里守着。想来很快,就会有人对他下手了。他贸贸然插手这案子,命不会太长。”赵朔拂袖,指尖微弹,将一滴飘散进来的雨滴,随手弹了出去。指尖竟没有半点溅湿,可见速度之快,力道之准。 “这案子不好查。”李焕轻叹。 “梁以儒太聪明,所以很快就会查到花满楼。”赵朔顿住脚步,“一旦进去,出来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他回眸瞧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徐徐在栏杆处坐定。这里离得不远不近,既能瞧着门口,又不让他与李焕的交谈传入她的耳朵里,距离刚刚好。 李焕道,“想必人就在里头,但咱们的人探不出位置,又不敢贸贸然行动,实在是投鼠忌器。” “梁以儒会去探的。”赵朔捋了捋衣袖,漫不经心的说着,“他的身份是最容易招来杀身之祸的,不过走一走也好,咱们进不去的让他去。他代表着皇上,至少能把我摘得干净。何况他走了一趟,肃国公府那头必定也会疑心。” 李焕恍然大悟,“爷的意思是,放下诱饵,让肃国公去对付花满楼” “东方越这人有个致命的毛病,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人。”赵朔勾唇浅笑,迷人的桃花眼里,尽是晦暗不明的色泽。他望着外头的瓢泼大雨,笑得何其魅惑。 “王爷所言极是。”李焕躬身行礼。 杨晖快速的行来,将一只白色的信鸽双手递呈。李焕急忙取了鸽子腿上的信件,奉与赵朔,“爷。” 只一眼上头的东西,赵朔眉头微蹙,想了想便点了头,“就说本王应下了。” 李焕颔首,托起了鸽子行礼,“卑职明白” 美人倚栏杆,眉目微凝,不知心中思何处此刻的赵朔,便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之态,慵懒清贵的气质与生俱来。 帘外雨潺潺,冬意阑珊。 正是隆冬好时节,一觉醒来,烛火两相对。各自取暖怀中,分明是娥眉娇艳,偏作男儿叱咤,巾帼不教须眉逊。指尖婉转,默数掌心之约,三两生。 夏雨做了个梦,梦见了小时候跟疏影两人同床共枕的样子。她爱蹬被子,疏影总会半夜醒来为她盖被子,而后第二天,疏影总是顶着眼下乌青,还笑着打趣她那不雅至极的睡姿。 曾几何时,青梅竹马的情谊,悄悄的变了。 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夏雨也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晚饭时分,洛花帮着夏雨更衣,“公子快些,王爷还候着呢” 听得这话,似乎哪里不对劲。 王爷候着 这是本末倒置了吧 果不其然,赵朔一手握着杯盏,一手持着书卷,气定神闲的等着她一道用饭。晚膳摆了一桌子好吃的,都是她最喜欢的鸡鸭鱼肉。很奇怪的是,夏雨觉得睿王府的厨子越发长进,做的饭菜越来越合她胃口,跟代州府的几乎没什么两样。 抿一口茶,瞧一眼姗姗来迟的夏雨,赵朔也不说话,只是面上无波的放下书卷,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在她的碗里,“吃吧” 夏雨不会跟任何人客气,尤其是祭奠五脏庙之事。 这可是大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是打死也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小时候饿得多了,长大了便再也不想知道饿肚子的滋味。 相比赵朔极具教养的吃饭方式,儒雅斯文,浑身上下透着一副上流人的姿态。夏雨的狗扒式就显得格外的不入流,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可他就喜欢看她吃饭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不管吃什么,都格外的香。 拿筷子夹了一块极好的回锅肉,递到她跟前,夏雨一笑,张嘴就咬,他缩了缩手。她一怔,继续往前咬,他还是往回缩。 等到他的手缩回自己跟前,夏雨终于咬到了肉,却也将侧脸完完全全的凑上了他的唇。她吃肉,他窃香,各自喜好,两不相误。 她嚼着肉,抬头看着他,嘴角满是油花,却是笑得极为好看。 她不是疏影,一笑倾城,可她的笑是一种病毒,会传染,能暖心。仿佛你见着她笑,而已会跟着她笑,恨不能将整个冬天,都变成春天,来迎合她那温暖的笑靥。 舍不得,放不下。 四目相对,赵朔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吃饭。” 夏雨心里窃笑,这厮装什么假斯文 可偏偏,她逃不出他的算计。在赵朔的世界里,除了算计还是算计,可若是像方才这样的算计,夏雨却是欢喜的。她笑呵呵的看着他,手中抓着刚刚撕下来的鸡翅膀,饶有兴致的唤了一声,“喵。” 赵朔邪邪的打量着她,“附体了” 她点点头。 他笑了。 幸福,其实就这么简单。有选择是你,没有选择还是你,不管有没有选择,我的世界里,都只有你。他所希望的,也不过是保留这样的笑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她能一直笑下去。 下午的一场大雨,到了夜里就停了。街面上湿漉漉的,行人少了很多,但不妨碍花满楼的花红柳绿,红灯高照。这是温柔乡,也是英雄冢。 富家公子,官家子弟,一个个都来这儿寻花问柳。 花满楼的姑娘们,一个个都生得极好,容貌俏丽,青春靓颜。纤细的腰肢扭着,娇滴滴的声音唱着,偶尔还拨弄三两琴弦,惹来狂蜂浪蝶无数。 不管外头的世界如何变化,这地方永远都是四季如春,花开不败的。 熙熙攘攘的恩客,来来往往的叫酒之声。大堂内人来人往,阁楼里巫山**。 梁以儒缓步走进大堂,樱娘见着是生面孔,眸色微恙,便上前笑迎,“哟,这位爷是第一次来吧这边请,咱们这花满楼,有的是漂亮姑娘。不知这位爷喜欢哪一种温柔似水,还是才艺卓绝我这儿的姑娘,皆是色艺双馨之人,绝不会让这位爷失望。” “是吗”梁以儒也不是第一回来青楼妓馆,早前在代州的时候,偶尔也跟着夏雨厮混,背着父亲偷偷去这些三教九流之地。在梁以儒的心里,心正则身正,心不正则奸邪。只要自己端正了态度,这些地方也不过是些苦命女子的寄生之所。 试问哪家青白女子,无端端的,愿做这样的皮肉买卖。 见梁以儒似乎感兴趣,樱娘一声叫唤,“虹乐,带这位爷去雅阁。” 音落,一名身着红衣的妖娆女子,酥胸半露的走过来。轻薄罗裙,肤白如玉。被称为虹乐的女子躬身朝着梁以儒见了礼,“见过公子” 梁以儒一笑,也不多说,便随着虹乐上了楼梯去二楼雅阁。 上楼的时候,梁以儒看似随意的环顾四周,越往上越看的清楚。莺莺燕燕的,到处都是身着艳丽服饰的少女,一张张看似极为相似的面庞,弯眉朱唇,酥胸半露,腰肢纤细,几乎都如出一辙。看样子这里的女子皆是一类,可见创办之初的挑剔。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这里的女子也都是这般的腰身纤细,举手投足间,媚态尽显。 蓦地,梁以儒好奇的瞧着大堂顶上的红丝网,这又是什么东西以往的青楼妓馆,似乎并无此物。何况这东西悬于顶上,似乎有些不太合常理。上头的铃铛,安安静静的垂落着,偶尔能听到三两声的铃铛碰撞之音。 “你这儿的装饰倒是颇为特别。”梁以儒跨入房内,笑了笑。 虹乐眉目含情,“人人都这么说。” 说着,便请了梁以儒坐下,为梁以儒斟酒,“公子是第一回来” 梁以儒点头。 虹乐掩唇浅笑,“难怪面生。不过我们两倒是缘分,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公子来,可直接来找我。小女子,虹乐雨后初虹,笙歌舞乐。” “看你这出口成章,倒与寻常的青楼女子大相径庭。”梁以儒夸赞。 虹乐一笑,也不多说,直接往梁以儒的怀里一坐,端起了酒杯,脉脉含情的将杯口往梁以儒的嘴边送,“公子,相逢便是缘分。今日虹乐一定伺候得公子身心舒畅,薄酒一杯,共饮如何” 梁以儒摇头,“我不会喝酒。” “公子说的哪里话,来这些地方的,哪有不会喝酒的道理。”虹乐笑盈盈,“莫非公子觉得虹乐不好看亦或是虹乐伺候得不合公子心意若是如此,公子大可直言。咱们这儿的姐妹,都是大度之人,公子不满意,也可换人。” 她说话的声音婉转若黄莺出谷,格外的悦耳。加上语调平缓略带娇嗔,这一连串的声音匍出唇,换做旁人,早就心猿意马,难以自抑。 可梁以儒是谁,淡若清风的君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心中有至亲至爱之人,岂会旁骛这些风花雪月中的一抹初虹。 “不必了。”梁以儒推开了她,“不是说色艺双馨吗你会什么”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场面,对于青楼中的一些规矩还是知道一些的。有些恩客是食色之人,有容貌有身段便可打发,可有些恩客是有深度的,所以你必得有些本事,才能入得了他们的眼睛。 虹乐放下酒杯,“原来公子是不信啊不知公子喜欢琴还是琵琶小女子歌舞乐器,皆有所涉猎。” “来段琵琶吧”所谓千日琵琶百日筝,琵琶乃是民乐之首,若是连琵琶都能弹得,想来也确实有些本事。梁以儒低眉看一眼杯中之酒,“换茶吧我不喝酒。” 不是不喝,而是不能喝。 他的酒量不比夏雨,若是在这样的场子上喝醉了酒,只怕会酒后误事。所以梁以儒不敢喝酒,也不能喝酒,若是醉了,可了不得。 虹乐含笑,去外头吩咐了一声,便有人奉茶换酒。 房门重新合上之后,虹乐便抱着琵琶坐在了一旁,指尖轻拨三两生试音,而后低浅一笑。玉手撩动,轻拢慢捻抹复挑,这琵琶指法,挥洒自如。 或急急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或低浅若耳鬓私语。 不可否认,虹乐的琵琶弹得极好。梁以儒不是没听过琵琶,早前花满楼里的琵琶多得是,疏影的琴也是一绝。而虹乐的琵琶,比之疏影的琴,几乎是不遑多让的。 等到一曲弹罢,梁以儒杯中之水也已喝尽。 虹乐放下琵琶,款款而来,笑语嫣然,“拙技不堪入耳,也不知公子可还满意否” 梁以儒一笑,“姑娘才艺卓绝,实乃少有。在下今日有幸听得一曲,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佩服” “公子谬赞,虹乐愧不敢当”说着又是浅浅行礼,“公子真是虹乐的知音人,虹乐愿将蒲柳之身,伺候公子安歇。公子”玉手温柔,抚上了梁以儒的双肩。缓缓的往下抚去,终于停留在他的腰上。手上的力度适中,便是梁以儒也跟着身子微微的发烫起来。 可他很清楚,这是青楼女子惯用的伎俩。 这些女子都是经过训练的,手法和语气都是有关窍的。 下一刻,他刚好握住了虹乐置于自己腰间的手,这种地方,你随便一个动作都会招来疑心。是故,必须做到谨慎,最好是滴水不露。 梁以儒轻叹一声,“虹乐姑娘色艺双馨,在下委实想做姑娘的入幕之宾,只是”他掰开了虹乐的手,徐徐起身,“身有隐疾,怕是不能如人所愿。” 虹乐先是一怔,而后便明白了梁以儒的意思。 “公子仪表堂堂,玉树临风,怎么”虹乐眸色微恙。 “家有妒妻,是故”梁以儒一副难言之隐之态。 虹乐眼珠子一转,继而笑道,“既然如此,公子不如一醉方休。咱这花满楼,来的都是些心中愤懑之人,郁结难舒自然要饮酒作乐,否则活着岂非无趣” 梁以儒苦笑两声,“那便来几杯,我不胜酒力,别到时候回不了家,家中妒妇怕是要找来的。到时候花满楼”他看似苦闷至极,一个人又默默的坐下,好似心中当真有不少为难之事。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凄惶之色。 这是一个成家男人惧内的写实,梁以儒别的不会,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他能想着,若是家中妒妇是夏雨,让她打死又何妨这花满楼里的姑娘再好,哪里能及得上她分毫。说也奇怪,比她漂亮,比她脾气好,比她有本事的女子多了去,可怎的脑子里心里都是她呢她有什么好 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可就是忘不了舍不掉。 夏雨,就是这种人。 若说疏影是盛世牡丹,夏雨便是漫山遍野的杜鹃。 一株需要精心浇灌的牡丹,哪里及得上给你一片杜鹃海来的壮观,来得舒坦。一眼望去,身心舒畅。是的,有些人不美不丑刚刚好,最大的优点是: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与她相处,她都能让你觉得很舒服,无拘无束。 在她面前,你可以完完全全的做你自己,而不必招致异样的眼光。 她什么都没有,所以不会苛责你什么都不会。 杯酒下毒,梁以儒面露愁容,“你们这花满楼的姑娘,想来一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可想过要从良” 虹乐斟酒,“本是轻贱之人,哪敢说从良二字,便是想也不敢想的。” 梁以儒摇头,“都是人命,有何轻贱高贵之说。犹记得有人与我说,这世上本无正邪之分。何为正邪,不过是人心所向。认可的人多了,那便是正,不被认可便是邪。却如何的不公平,教人唏嘘这世间之人一个个眼盲心瞎,跨不出自己的门,又要拽着别人不许上前。” “公子这番话语,虹乐闻所未闻。”虹乐仲怔片刻,“听得公子之言,见公子儒雅斯文,想来是个读书人,难得有这样的想法,虹乐佩服之极。活了那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说过,性命无轻贱高贵之说。我们这些青楼女子,本就是浮萍漂泊,为的也不过口中食,何曾想过那么多。”语罢,竟是一声低缓的苦笑。 梁以儒又是杯酒下肚,面上浮起少许红晕,看上去微醺半醉。脚下也开始摇晃,却拿着酒杯起身大笑两声,“世间多奈何,问天何时休。此生寥若尘,落定却是空。” 虹乐微微蹙眉,上前搀扶,“公子醉了。” 轻叹一声,梁以儒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轻轻的抱了虹乐一下,“此生有幸,与姑娘一聚,已耗尽了半生运数,若下次还能来,必定再点姑娘的花牌。” 眸色微沉,梁以儒想了想,继续笑得痴愣,“我也该走了,否则家中妒妇怕是要发作了。到时候,谁也不得安生。”他将银票塞进虹乐的手中,转身拿着酒壶和酒杯,颤颤巍巍的往外走。 梁以儒喝酒不似夏雨,夏雨是面不改色,千杯不醉。梁以儒沾酒便会脸红,看上去醉醺醺的,不似作假。虹乐眸色微恙,几步追上。 晃晃悠悠的走在回廊里,微醉的容色,将眼底的锐利悄然遮去。他快速的环顾四周,眼底的光迅速的扫过周围的一切,将这里的布置和格局看的一清二楚。旁的倒也罢了,青楼妓馆都是差不多的布局。可底下这块名贵的波斯地毯却令人有些费解。 大堂内的地毯铺设得如此名贵,会有谁在意这花红柳绿的世界里,人人的眼里都只有这些莺莺燕燕的姑娘,哪里会留意到脚下的地毯是什么。 地毯的作用无外乎三种:一则防尘,二则降音,三则美观。 可这大堂内摆设根本不适合放地毯,若说是防尘倒也勉强。 然梁以儒是谁,虽说是个书生,却是个极为聪明的书生。否则,也不会弃了状元之位而后又稳稳的得了榜眼之名。他是有本事的人,只不过他的本事,都在脑子里,都在心里。 “公子,你醉了,我陪着你下去吧”虹乐上前。 梁以儒脚下一崴,险些一个跟头从楼梯上栽下去。惊得虹乐慌忙搀住了他,才让他幸免于难。睁着惺忪的双眸,梁以儒拂袖便甩开了她,“放开,我、我没醉我可以自己走” 又倒上一杯酒,咕咚咕咚的灌下咽喉,大笑两声,“好酒美人美酒,不醉不休”说着,脚下一滑,一下子迈下两个阶梯,惊得虹乐脸色都变了。 “公子”虹乐疾步上前。 梁以儒已经窜下了最后一个台阶,人群里颤颤巍巍,东倒西歪的往门外走。过了大堂便可出大门,等到了大堂的地毯旁,梁以儒低眉看见从身边走过的一名恩客的脚,突然自己伸出腿去。 很好,他被绊倒在地。 酒壶砸碎在地,而他的指关节正恰当好处的,叩在了地毯边缘的地面上。 声音很清脆,依稀可见回声。 他干脆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再次小心的用指节轻叩地面。 没错,是有回声。 这次,他听得真真的。 夏雨说过,实心的声音和空心的声音是不同的,空心代表着有空间的存在,也就是说,在这波斯地毯下面有个空间。是地窖是地道还是密室 他不知道,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个花满楼怕是没有外头看上去的如此简单。 原本他也没想要来这里,代州的花满楼被杀人毁尸,他正焦头烂额忙于线索,却听得相宜道京城的街上也有一家名为“花满楼”的青楼妓馆,他觉得心中狐疑,才想来此地看个究竟。 虹乐疾步上前,“公子你没事吧” 一旁的樱娘陡然蹙眉,似乎对那个位置格外敏感,朝着身边的彪形大汉们使了个眼色,大汉们慌忙上前将梁以儒拎了起来。 “我的酒”梁以儒晃晃悠悠,整张脸通红至极。 “公子醉了”虹乐凝眉。 樱娘缓步上前,饶有其事的盯着梁以儒,上下仔细的端详着,而后微微蹙眉,“还不知公子是哪家的,报上个地方,咱也好送你回去。” 梁以儒痴然一笑,“处处无家处处家,岂不闻英雄莫问出处纵我是个书生,也不必拿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在你们的眼里,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走就是” 他挣扎着,从大汉们手中挣脱出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杯中还有少许酒,到了门口他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像个酒鬼一般,晃了晃酒杯,似乎要将最后的一滴酒也纳入口中。 这副姿态,确实不像假的 相宜在外头等的焦灼,原地直打转,双手直搓着,时不时的往花满楼的大门口张望。他在等梁以儒,又不敢光明正大的过去,免得一不小心坏了自家公子的计划。 他觉得自己似乎等了很久,等着心里都冒了火。 若是公子出了事,他也不想活了。 正想着,便听得有乱糟糟的脚步声慢慢悠悠的过来。 一抬头,竟然是晃晃悠悠的梁以儒。 “公子”相宜慌忙上前。 梁以儒什么也没说,直接扑到相宜身上,相宜二话不说的扶住了梁以儒,让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主仆二人就这样颤颤悠悠的走在长街上。 “公子”相宜刚想开口。 “嘘”梁以儒低声。 相宜便絮絮叨叨的念道,“公子,你再不回去,少夫人又要发脾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夫人的性子,她若是发火,咱们谁的日子都别想好过。当初你若是执意不娶,不就没这回事了吗如今娶都娶了,何必还买醉在外若是被少夫人知道,奴才真的会被打死的。” 梁以儒也不说话,垂着脑袋,将身上所有的力量都压在相宜身上。 走了一条街,拐了个弯,身后的尾巴才算消失了。 “公子,好像走了。”相宜低语。 梁以儒点了头,如释重负的起身,抬手便将手中的酒杯丢出去,砰然碎在地上。他冷然站起身来,迎风低咳了两声,若有所思的回望来时的路,“看样子这个花满楼,委实不简单。” “公子发现了什么”相宜惊问。 “暂时还不好说。”梁以儒深吸一口气,“不管这个花满楼与代州的花满楼是否有关联,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里头的女人各个都不简单。” 相宜打了个冷战,“公子,那她们没有怀疑你吧” “不是跟了一路吗”梁以儒冷笑,眸色素冷,“方才咱们若有不慎,此刻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相宜微颤,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5章 我相信她,驾驭男人的本事 为钻石过2000加更 “公子,你怎么了”相宜上前,不解的望着愣愣的坐在院子里的梁以儒。 梁以儒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又或者是酒醉未醒 夏雨觉得自己有必要来一趟少傅府。有时候隐忍未见得就是件好事。若是让梁以儒一直蒙在鼓里,万一将来出了事,她怕自己会后悔莫及。 双手负后,慢慢悠悠的走进少傅府的大门。夏雨顿住脚步,站在回廊里挠了挠后颈,“该怎么说呢疏影” 寻梅道,“少主怎么了照实说呗” 夏雨点了点头,“照实说是很简单,可是”她蹙眉望着三人,“书呆子会信吗” 阿奴道,“会” “为什么”夏雨瞪大眼睛。 阿奴眉头微挑,也不多说。 “因为少傅大人看公子的眼神不一样”洛花抿唇偷笑。 夏雨撇撇嘴,“哪有不一样。我怎么没发现。”说着快速朝着主院走去。 竹子这种植物就是好,即便到了深秋到了隆冬,依旧是郁郁葱葱的。虽然底下掉了一层的枯叶,但上头还是密密麻麻的叶子。夏雨绕过一片竹林,才算到了主院。 洛花等三人也不再跟着,在院门外候着。 夏雨往里头探了探脑袋,终于在院子里的大石头旁边,找到了坐着出神的梁以儒。她想了想。蹑手蹑脚的走过,屏住呼吸,而后突然跳出来拍了一下梁以儒的肩膀。 惊得梁以儒一下子站起身来,险些身子一颤栽进一旁的小荷池里。 所幸被夏雨伸手拽住,才算幸免于难。 “你想什么呢”夏雨也是吓了一跳。“很少见你这般没警惕性。以往你总是最小心的。”她在他身旁的大石头上坐下,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你想什么,想得这样入神” “你怎么来了”梁以儒缓过神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丫头惯来胡闹。 夏雨随手折了一根野草,叼在嘴角,“怎么,不欢迎我告诉你。走人家的屋舍,我都是从后门进的,就你家我是光明正大进来的,够给你面子了。人家赵老九还没你面子大,你就知足吧” 梁以儒一笑,缓缓在她身旁坐定,“好了,是我说错话了。” 听得这话,夏雨神色微紧,嗫嚅了半天才干涩的笑道,“书呆子,还记得你早前跟我说过,人都是会变的,对不对” 梁以儒点了头,“是。” “那么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呢也会变吗”她许是觉得这根草有些苦涩,嚼着不是滋味,嫌弃的丢在了一旁,又折了另一根慢慢的嚼着。 梁以儒定定的望着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继而垂头轻笑,“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你觉得疏影是什么样的人”夏雨憋了一口气,低低的开口问着。 “实话吗”他问。 夏雨点了头,没有抬头看他。 梁以儒起身,双手负后,眸色深远的望着眼前的小荷池。冬日里的荷池,连三两残荷都不见踪迹。一池死水,了无生机。 “人之初性本善。”梁以儒口吻平静,“只是外界的诱惑太多,人的心总是不会满足的。除了感情,还有亲情,也有私心私利。当利益熏心时,什么情愫都会变得一文不值。你要明白,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你们虽然一起长大,可是身处的位置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夏雨起身,“我们是一起从花满楼里走出来的,小时候,我们还一起” “稚子纯良,可也禁不住俗世尘埃的覆盖。你虽是花满楼里出来的,可你天性乐观,一个人坚强惯了。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要你,你也能活下来。就像你说的,你是蒲公英,不管到哪都是一样的存活。你是为了存活而存活,不是为了光耀荣华。”梁以儒转身看她,“可是她呢” 夏雨不说话。 梁以儒继续道,“她要的,你这辈子都给不起。荣华富贵,飞上枝头,至少是高高在上的。她是花满楼的花魁娘子,从小就被人捧着长大,她有着天生的优越感,也有着人性最黑暗的自卑。因为她是青楼女子,卖身卖笑卖艺,这些你都无法感同身受。” “我娘不许我”夏雨抿唇。 “你那么多的娘,虽然一个个都尖酸刻薄,可是没有一个人强迫你卖身。但是疏影不同,她见过太多的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要有钱她就必须伺候着。虽然她享受着众星拱月的光环,可是她也必须承受,光环背后的屈辱。这种屈辱,是她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的烙印。而你没有”梁以儒的双手落在她的肩膀之上,“你们各自想要的东西不同,就注定了彼此的路,将会背道而驰。” 夏雨点了点头,“就算你说的对,可是感情呢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吗从小到大的情谊,难道也这样凉薄” 梁以儒干涩一笑,“我不是还在这里吗”他忽然顿了顿,微微眯起了眸子,冷了脸,“你实话告诉我,疏影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否则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突然问及这些事情。” 她没吭声,干笑着转过身,佯装若无其事的朝着屋内走去,“好久没来你这里了,忽然觉得都有点陌生了。现在不多走走,将来等你娶了媳妇,我怕是更加来不得了。”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对你动手,请你告诉我。”梁以儒低幽的开口,“我不想最后一个才知道。” 夏雨站在台阶处,微微垂下头。 她能说什么她该怎么说说疏影真的下手了,而且下了狠手,虽然不会危及性命,可是、可是那么多次,她从未起疑。但窗户纸一旦捅破,早前的很多事情都会变成了心里的刺。那些原本不像巧合的巧合,都开始重叠,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梁以儒一步一顿走到她身后,她徐徐转过身对着他。 她站在台阶上,刚好能做到与他平视。 深吸一口气,夏雨点了一下头。 “她下手了”梁以儒冷了音色。 夏雨咬唇,徐徐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这张纸条是早前有人刻意送来的,上头写着:花满楼有难,夏家危险。 “你应该认得上头的笔迹。”夏雨眼眶红了一下,“当初她的左手写字,还是你教的。除了在你面前,她很少用左手,所以只有你我才知道,她的左手写的字一点都不逊色与右手,甚至于比右手写的更好看。她刻意写的歪歪扭扭,可是一个人,再怎样乔装易容,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梁以儒伸手接过,指尖轻柔的抚过上面的字迹。 长叹一声,他轻柔的将手搭在她的肩头。亚东私扛。 “我为此内伤发作,险些丧命。”她抬头看他,而后又垂下了头,“她若要我的命,我无话可说,这条命本就欠过她太多。可我不喜欢她借刀杀人,也不喜欢为人利用。我从未疑心过她,因为至始至终我都觉得,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弃我,都不要我,我们几个还是最要好的兄弟,是好哥们。” “花满楼没了,我们之间更会珍惜彼此。我原以为她留在镇远侯府是因为真的喜欢上了小侯爷,可现在我才明白,到底是我太天真。她要的太多,而我给不了,所以她只能自己去争取。” “我不怪她耍手段,可为何要借别人的手对付我我在她的心里,难道就这么该死吗既然该死,为何当初要救我我不明白,她的伤是真的,她的毒也是真的。那现在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好好的一份青梅竹马,转瞬间变成了相互厮杀。书呆子,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做错了什么,让她这样恨着我” 梁以儒静静的听着她说,心里的话一直憋着,会生病的。说出来,会心里痛快一些。如今虎子不在,她也无人可说了。 对着赵朔,她不想那么矫情。因为赵朔太聪明,很多事都看得太通透,不像她这般恣意妄为。 夏雨红了眼眶,真到了难过的时候,她却不是那种会轻易哭出来的人。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夏雨低眉望着自己的脚尖,“我不想以牙还牙,若是如此,那我跟她又有什么区别只是以后,她不再是我的兄弟,不再是我的知己。有些人要不起,只好躲着了。” “其实你不必躲着她。”梁以儒站在那里,低眉望着她的后脑勺,她不开心的时候,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看,所以会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起来。他早已司空见惯,不会逆她的意思。 “我知道。”夏雨喘一口气,“我是怕赵老九忍不住。” 闻言,梁以儒轻叹一声,“你到底是心太软。” “人不能没良心,等我还完了欠她的就好。”夏雨直起身子,一拳打在梁以儒的胸口,“以后还有你还有虎子,有你们这两个好兄弟,我也不算亏得太狠。她作祟于我倒也罢了,如果她敢对付你,动我身边的人,我会让她明白,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 梁以儒轻笑两声,继而低咳了两声,“你别不放心我,你没事就好。我是当朝少傅,她哪里敢动我。” 夏雨摇头,“她是动不了你,但我相信她驾驭男人的本事。” 闻言,梁以儒苦笑一声,她说的半点不错。 女人,很多时候自身就是武器。 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踏碎山河,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倾国倾城。 他扭头望着夏雨,若他想,就算要他的命,他也是愿意的。只是,他也明白,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她会为他拼命,但无论如何都不会要他的命。 这便是夏雨。 平素玩世不恭,但若认真,便是一条道走到黑。 他轻咳两声,夏雨蹙眉,忽然像狗一样凑在他身上嗅了嗅,眉头微挑,别有所思的望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6章 牵着你的手不放 “你做什么”梁以儒不解的望着她。 夏雨绕着他走了一圈,“你站着别动。”她拿自己的鼻子去嗅了嗅,而后抓起梁以儒的手,放在鼻间闻着,“你喝酒了而且还是青楼妓馆的酒。” 她饶有兴致的笑着,“想不到你也有耐不住的时候诶。一个人的少傅府是不是寂寞空虚冷好说嘛,改明儿我让赵老九帮你看看,给你说个好人家的姑娘,到时候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段有身段,要家世有家世,样样包君满意。” “不用。”梁以儒几乎是脱口而出。 “跟我还那么客气。”夏雨笑呵呵的跳到台阶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是兄弟,好兄弟讲义气。你的终身大事也是我的终身大事,你放心,我一定” “我说不用就不用。”他的音量瞬时提高。 别说夏雨,便是梁以儒自己也跟着愣了愣。 他从未如此大声的对她说过话。今日这是怎么了。总觉得心里有股子躁火,蹭蹭蹭的往脑里窜,很多事似乎并不是他的本意,可话说出来,怎的变了味。 “你没事吧”夏雨仲怔,澄澈的眼底泛起少许异样的神采。 梁以儒摇头,笑得勉强,“没事。只是近来朝中事忙,有些吃不消。” “若是累了,就歇一歇。皇帝不是咱大哥吗有话好好说。”夏雨抿唇,“我、我先走了。” “阿雨”梁以儒喊了一声。 她嫣然转身,朝着他爽朗一笑。眸若弯月。尽揽星辰,“好了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小心疏影,没什么别的事。你呢,脑子里打个醒。我走了,下次来看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梁以儒报之一笑。 夏雨转身,朝着身后摆了摆手,“书呆子就是矫情下次来。记得给我备大鸡腿” 身后,梁以儒轻嗤,这丫头就爱这一口。 夏雨走出少傅府的那一瞬,脸上的笑意瞬时消弭无踪。她站在府门前,别有所思的回头瞧了少傅府的大门一眼,而后冷着脸快速离开。及至走出一段距离,夏雨才顿住脚步,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少主,怎么了”寻梅上前,“是不是内伤发作了” “公子不舒服吗”洛花惊问,“那咱赶紧回去找辛复。” “不是我。”夏雨深吸一口气,“我只怕是书呆子要出事了。” 寻梅蹙眉,“好端端的,少主胡说什么那少傅府好歹也是官衙之所,谁敢轻易上门造次。何况他是少傅,一品少傅,便是”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夏雨抿唇,“我只怕他,已经中了**散。” “什么”寻梅愕然,不敢置信的回望洛花与阿奴,想了想,寻梅低问,“少主是觉得,梁以儒去了花满楼” 夏雨点头,款步往前走。有风吹过,她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不是觉得,而是他真的去了。我喝了那么多年的酒,对于酒的辨识度还是不错的。他身上的衣衫虽然换过,也沐浴过,但身上依旧隐约有些酒味。还记得那次,咱们去花满楼吗” 洛花心下一颤,“少主是喝过花满楼的酒,所以” “我识得那味道。”夏雨双手抱胸,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只是我没想到,书呆子会去哪里。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自己送上门,也免得书呆子遭罪。”她那身子骨,百毒不侵,肯定要比梁以儒受得住。 “他们的手伸的越来越长,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寻梅眸色微恙,“早前他们对少主下手,咱也跟着派人,打算混入花满楼。不过,很奇怪的是,我让年轻漂亮的门人进去,可他们竟然不要。”说到这里,寻梅瞧了夏雨一眼,“少主那么聪明,想必明白我的意思吧” “要进花满楼,必须是他们自己内部的精心挑选。外人,很难混入。”夏雨嘬着嘴,“那你说,若是我去了,他们敢要吗” 洛花一下拦住夏雨,“公子别做傻事,那些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们敢对官家子弟下手,如今连少傅都不放过,可见他们是一群心狠手辣之人。” 夏雨笑了笑,“看把你吓的,多大点事。”她轻叹一声,“我去丐帮一趟,不知道代州那头,有没有消息带来。” 三人点了头。 去了娘娘庙的时候,付振生眉目微凝,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将手中的一张小纸条放在桌案上,这才抬头望着不明所以的夏雨,紧跟着轻叹一声,“你有大麻烦了。” 夏雨挑眉,“大麻烦摊上事了” 付振生点头,“你知道黑煞盟吗” “略知一二。”夏雨双手负后,眸色微恙,“听说是个心狠手辣的,里头一个个黑煞皆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拿钱买命,做的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可他们的组织极为严密,寻常根本找不到落脚点。一些正派人士想要除去黑煞盟,最后都失踪了。” “黑煞盟是在十多年前出现的,那时候还没有如此嚣张。江湖上的人,也不太在意。只是没想到,十数年间,黑煞盟的势力不断扩大,手段越发的狠辣。当初的七星派不是一夜之间被黑煞盟灭门吗老弱妇孺,鸡犬不留。”付振生眸色幽冷,说到这儿,还觉得有股子冷意在身体里徘徊不去。 七星派灭门的时候,付振生是去过现场的,当时的场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丐帮对于黑煞盟也一直有所追踪,但是十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结果。派去的人不是死了就是下落不明,久而久之,黑煞盟成了江湖上的禁忌。但见黑煞掌,鬼神亦让路。”付振生盯着夏雨,“如今,你还要查下去吗” “死的是我的亲人,我岂能不查。若我贪生怕死,那我对得起花满楼一百多条人命吗”夏雨冷笑两声,仿佛自嘲般的低语,“也许在别人眼里,青楼女子的性命轻贱得比寻常百姓不如。可在我心里,没人能比他们重要。没有她们的养育之恩,就没有我夏雨的今时今日。纵然身死,我无愧于心。” 付振生投去赞许之眸,“好样的这事我帮定你了人生在世,能有如此情义的早已不多。如今的世道,英雄每多屠狗辈,自古侠义出风尘。” 夏雨点头抱拳,“多谢付舵主。”她抿唇低笑,“夏雨无以回报,来日丐帮若是用得着我夏雨的地方,只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兄弟。”付振生笑了笑。 有关于黑煞盟,在江湖上而言,其实是个谜。 谁也不知道黑煞盟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黑煞盟到底意欲何为。只知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且手段毒辣,不管你要谁的命都可以拿钱去买。 当然,这价格不是一般人出得起的。 是故黑煞盟,也不是寻常人能见到的。 从丐帮出来的时候,夏雨扭头望着寻梅,“寻梅,你在江湖上行走,想来阅历不少,可知黑煞盟” 寻梅愕然顿住脚步,瞬时瞧了身边的阿奴一眼,二人皆是面色一紧。寻梅快速环顾四周,阿奴会意的退后一步,免得周旁有不该出现的闲杂人。 洛花见状,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与阿奴一前一后把风。 空荡荡的巷道里,寻梅煞有其事的盯着夏雨的脸,“少主遇见了黑煞盟的人” “没有。”夏雨摇头,“不过,丐帮传的消息,花满楼一事与黑煞盟怕是脱不了干系。我对于黑煞盟知道得不多,大多数都是道听途说。所以我想问问你,可否知情。” 寻梅深吸一口气,“黑煞盟在江湖上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没有任何门派跟黑煞盟打过交道,也不敢打交道。要知道,黑煞盟行事素来心狠手辣,他们若是奉命杀人,都是鸡犬不留的下场。黑煞盟的门徒简称黑煞,为首的是个罗刹,但是没人见过罗刹的真面目。” “有人说,罗刹带着夜叉面具,武功奇高。但到底如何,没人知道,因为看见过的都死了。早年,我倒是见过那么一两个黑煞,确实武功极好,训练有素。不过,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惊人。人终究是人,怎么可能跟鬼魅一般来去无踪。” “然百花宫是不管这样的江湖闲事的,所以我也没有理睬,后来七星派灭门,我才知道那些人其实就是去灭门的。” 说到这里,寻梅顿了顿,“那是七星派掌门人长孙的满月酒,大喜之日,血染红堂。饮宴过后,成了一家人的断头饭。当夜留宿的似乎还有几个门派的掌门人,都无一幸免。” “满月酒”夏雨瞪大眼眸,“那孩子也” “死了。”寻梅苦笑两声,“全都死了,一个都没活下来。掌门人身中数刀,死前有过挣扎。可挣扎又如何,黑煞盟下手从不留活口。” 夏雨垂眸,袖中拳头紧握,“好狠” “何止是狠,他们就是一群狼,没有人性的狼。只要是命令,都会毫无人性的执行。相比之下,我倒觉得咱们百花宫还算是个温暖的地方,至少宫主让咱们做的,惯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寻梅干笑两声,“少主离黑煞盟远点吧” 夏雨看了看蔚蓝色的天空,“你看,我娘他们在上头看着呢此仇不报,何为人子一百多条人命,就这么一夜之间,没了以前是孤儿,这一回真真切切的孤得不能再孤了。亲的没有,非亲的也死了个干净。” 寻梅没有吭声。 “黑煞盟”夏雨冷笑两声,“丐帮答应帮我调查,百花宫那头” “少主放心,百花宫一定竭尽全力。”寻梅俯首。 夏雨点了头,“谢谢。” 寻梅浅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回了睿王府,夏雨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晃悠着,隆冬时节,睿王府的后花园景致依旧。虽然没了繁花绚烂,但三两株梅花傲然枝头。 立在假山底下,倒应了那几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夏雨歪着脑袋去看那几株梅花,她在盘算着,自己到底该不该再去一趟花满楼。明知道花满楼对自己打定了主意,还眼巴巴的凑上去,显然不是明智的做法。 可梁以儒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去,可她知道他中毒了。 虽然很少量,但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只怕还是会去的。一次两次三次,他便成了人家的盘中餐,到时候任人宰割。 寻梅快步上前,“少主,办妥了。” “四下没人吗”她问。 寻梅摇头,“应该没有,不过按照少主的吩咐,属下已经安排不少人在少傅府周围,只要他有异动,少主必定第一时间知道。” 夏雨点了头,“我不想让他搅合进来,花满楼的案子,不是他能扛得住的。” “少主为何不明说”寻梅不解。 夏雨晃着秋千,定定的望着天际,“书呆子虽然是个读书人,可你不知道他骨子里有多倔。他若知道花满楼的目标对准了我,他岂能罢休。再者若他知道,我要对付黑煞盟,你觉得他会袖手旁观吗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不让他知道。他是个好人,才华横溢,本该有大好前程,花满楼的事是我一人之事,我不想让他受无妄之灾。” 寻梅轻叹一声,跟着洛花一道坐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 “你们说,黑煞盟与睿王府,哪个更厉害一些”夏雨忽然问。 阿奴蹙眉,“不可相较。” “为什么”夏雨眨着眼睛。 寻梅轻笑,“少主你糊涂了,睿王府乃是朝廷的亲王府,那黑煞盟纵然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跟朝廷公然作对。若是睿王府有所损伤,朝廷岂能善罢甘休。这成千上百的将士们,一口唾沫一个钉子,也能把人砸死。” 夏雨起身,看一眼还在不断晃悠的秋千,漫不经心的朝着梅树走去,“那不就结了。我现在是睿王府的人,我倒要看看这帮黑面神敢不敢上门。” 闻言,寻梅面色微惊,“少主你莫乱来,凡事三思而后行,若是真把人惹急了,对方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主。” 折一枝梅花在手,夏雨轻轻嗅着,笑得眸若弯月,“好香看把你急得,我这命可金贵着呢,我这辈子就惜命,才不会傻乎乎的找死。” 正说着,便有脚步声和嬉笑声缓缓而来。 夏雨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是那该死的叶尔瑜来了。睿王府那么大,怎么哪儿都能遇见这对倒霉蛋似的主仆轻叹一声,夏雨转身欲走 哪知身后杏儿一声厉喝,“站住” 洛花白了杏儿一眼,鼻间哼哼两声。谁也不理睬杏儿和叶尔瑜,转身几欲离开。倒不是惹不起,只不过懒得搭理,待会吵了架,便是自降身份,不值得。 “谁让你们折梅的”杏儿冲上前。 夏雨蹙眉望着眼前的杏儿,想了想便将手中的梅花塞进了杏儿的手里,“喏,给你了”音落,寻梅和阿奴不约而同的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杏儿就丢到路边。 “好狗不挡道,别挡了我们家少主的路。”寻梅轻嗤,黑着一张脸,“晦气。” “你们”杏儿是真的被他们丢在地上的,屁股摔成了五瓣梅花,疼得眼泪珠子都要滚出来,“小姐,你看她们” 叶尔瑜冷笑两声,“看样子这睿王府的奴才,也是越发的没了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你又不是睿王爷。何况,敢问叶二小姐,你这厢还没入府,谈的是哪家的规矩将军家的吗”寻梅嗤笑两声,洛花跟着偷笑。 叶尔瑜怒不可遏,没想到夏雨身边也有这般尖酸刻薄之人,当下面色骤变,“放肆我是皇上与太后娘娘钦赐的睿王妃,虽未过门,可我有圣旨在手,你们竟敢如此无礼以下犯下,可知何罪” 夏雨慢慢悠悠的转过身,瞧着盛气凌人的叶尔瑜,无奈的挠了挠后颈,“那个睿王妃,咱打个商量行不行,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揪着我不放正所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说咱们谈和怎样” “你我无冤无仇,犯不着每次见面都找我的茬。我也累得慌,是不是咱们好好说话,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 “你是个什么东西”叶尔瑜冷哼,“不过是个市井之徒,上不得台面,却让你登堂入室,进了这睿王府。要不是你,这睿王府的风气能这样吗都是你一人之过,累及王爷不思” “哎哎哎,你这话可就重了。”夏雨双手抱胸,缓步走到叶尔瑜跟前,痞痞的歪着脑袋,瞅着叶尔瑜那一身的绫罗绸缎,浑身的珠宝玉翠,“我脸上写着祸水二字我若是祸水,那咱家爷就是祸根。叶尔瑜,你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说咱爷是祸根等王爷回来,你不怕他把你未娶先休吗” 叶尔瑜仲怔,骇然瞪大了眸子。 夏雨嘿嘿一笑,笑得坏坏的,咧着嘴看似极为得意。 双手负后,慢慢悠悠的靠近叶尔瑜。近得让叶尔瑜有些心颤,紧跟着退后两步,略带心虚的望着夏雨,却还是壮了音色冷喝,“你胡言乱语什么什么未娶先休,你以为王爷会听信你的片面之词吗” 夏雨饶有兴致的望着叶尔瑜渐变的脸色,“你牵过他的手吗” 叶尔瑜退后一步。 夏雨上前一步,“你吻过他的唇吗” 叶尔瑜继续退步。 夏雨笑眯眯的迈步,“你上过他的床吗” 叶尔瑜整颗心都扑扑的跳,脸瞬时红到了耳根,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些话,她想都不敢想,哪里敢像夏雨这般,浑然不知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大言不惭的讲出来。 “你知道他身上是什么味吗你知道被他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吗那你又知不知道,他温柔的样子胜过三月桃花,雪中红梅”夏雨与她近在咫尺,笑得这样自信满满。 她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恃强凌弱。 在夏雨的心里,人人皆平等。 所以她的眼睛里不会有轻蔑,也不会有冷漠。就像此时此刻,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漾开的不是嘲讽,不是讥讽,而是幸福。暖暖的笑意,若三月暖阳般,让人暖了一冬的寒。 可叶尔瑜却不这么认为,在她的心里,她看见的是自己赤果果的失败,一种心如刀割的被抛弃。因为夏雨说的这些事,她都不曾拥有过,却渴望拥有。 “无耻”叶尔瑜抬手便是一记耳光。 夏雨陡然蹲下,快速躲开了叶尔瑜的耳光,“呦,恼羞成怒了,真不好意思啊,睿王妃” “夏雨,我们走着瞧。”叶尔瑜红着眼眶,掉头就走。 夏雨笑着挥了挥手,“好走嘞您,睿王妃” 眼见着所有人都离开,夏雨拍了拍手,继而双手叉腰的望着叶尔瑜离开的方向,得意洋洋的笑着,“女人多了就是麻烦,都是赵老九不好,惹那么多的风流债,男女通吃,一个都没放过啧啧啧,真是” “少少、主”寻梅低低的唤了一声。 洛花也跟着扯了扯夏雨的衣摆,打断了夏雨未说完的话,“公子,别说了。” 夏雨挑眉,“说还不让说赵老九惹那么多风流债,难道我说错了吗”一转身,嘴角骤然一抽,她嘿嘿的笑着,低眉望着视线里,黑色的金丝绣浮云暗纹的华美靴子。 咽了咽口水,她一仰头,嘿嘿的咧嘴笑着,“呦,好巧啊爷也来赏梅” 底下三人,一溜烟的躲开。 睿王爷的脸色不太好,百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黑里透着杀气。 “牵手”他迈步。 夏雨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嘴角抽动得更厉害。 “吻我”他又一步。 夏雨还是退后,笑得几近谄媚。 “上爷的床”他又是一步。 直接将她逼到了栏杆外头,她转身就要翻栏杆,直接被他一把揪住了衣领,重新提溜回自己的眼前,“站好回答” 夏雨撇撇嘴,“小气鬼” “爷身上什么味”他继续问。 她垂着脑袋,就像犯了错的孩子,“淡淡的茶香。” 他眼底带着笑,脸上却绷着寒凉,“被爷抱着什么感觉” 她抿唇,小心的上前一步。他看见她缓缓伸出去的手,准确无误的牵住了他的手,而后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幸福的感觉。” 下一刻,他拂袖伸手,轻揽她入怀,“怎么舍得让你错过三月桃花。” 夏雨轻笑,“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亚东丸巴。 赵朔轻叹一声,无奈的望着怀中这个惯来不要脸的女子,分明是娇滴滴的女儿身,偏生得日日都以男儿装示人。然则若是让她恢复女儿身,只怕会招来妒忌,且很多地方不利于她的行事。何况,她那性子,赵朔估计,若是恢复了女儿身,自己会有更多的对手。 这小丫头别的本事没有,招几多烂桃花,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办法,花满楼出来的,总归有那么一星半点的风尘之气。 “喜欢梅花”方才那一幕他都看在眼里。 夏雨一笑,“冬日里没有桃花,那只能看看梅花解解馋。” 赵朔紧握她的手,“爷带你去个好地方,让你看个够。”那个地方,其实他早就该去了,只不过没有好的借口。如今倒是不错,去一趟也无妨。 “去哪”夏雨问。 “你去过的。”赵朔也不多说,牵着她的手便往外走,浑然不顾及所有人投射而来的异样眼光。 上了马车,赵朔还是没说要去哪里。 夏雨也不多问,笑呵呵的跟着赵朔,他说去哪就去哪。反正她觉得,有他的地方,什么都是好的。 可等到下了车,夏雨足足愣了半晌,嘴巴张大着,半晌没回过神来。正前方的金漆大门上头,赫然挂着“茂王府”三个字。 夏雨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眼瞎,就该是赵老九脑袋出问题了。 她来过这儿,是故不必看匾额也知道这是茂王府。赵老九不是又看上了茂王府的歌舞姬了吧怎么还来这里还嫌她丢人丢得不够吗这茂王府上下,哪个不知道,她跟疏影险些“私奔”了 “爷,你说的,就是这里”夏雨狐疑的望着赵朔。 赵朔举止轻柔的替她拢了拢衣襟,勾唇似笑非笑,“怎么,不认识了” “这是茂王府吧”夏雨眨着眼睛,一把握住了他置于自己衣襟处的手。 他点了头,桃花眼微微斜挑,“你不知道吗茂王府的梅花,可是京城一绝。茂王爷甚是爱梅,栽梅成瘾,寻常人见一眼都不得,你算是有福分的。爷今日就带你来开开眼界,让你知道什么才是上好的梅花。” 夏雨有些犹豫,有些为难,“可是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初” “私奔嘛”赵朔邪肆轻笑,“如今知道丢脸了” “我这不是怕丢了爷的脸吗”夏雨嘿嘿一笑,“我这脸丢了也就丢了,只是爷的脸太金贵,要是跟我一样丢得满京城都是,那可怎么好赏梅嘛,咱可以去别的地方,是不是去人家家里看梅花,会不会太麻烦了,咱” 赵朔直接牵起她的手往里头,“年纪越大,废话越多。” 夏雨愕然,一肚子的问号,到底谁年纪大赵老九,你比小爷可大多了,少在小爷跟前,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进都进来了,硬着头皮也得进。 这不,茂王府的奴才们,在诧异的惊觉那个“私奔”的男猪脚进门之后,又无可遏制的诧异男猪脚与睿王爷手牵手。 夏雨轻叹一声,这辈子,她这龙阳之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朔凉飕飕的剜了她一眼,好似道:爷都不计较,你矫情个什么劲 她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害的 茂王赵誉急急忙忙的出来,诧异之余,堆着一脸的笑,“什么风把九弟也给吹来了里面请里面请”一扭头,朝着孙启道,“睿王爷来了,怎么也不早点通知本王” 孙启躬身行了礼,“王爷恕罪。” “勿怪他人,是本王一时兴起,想起来早前皇兄邀约赏梅。今日天气甚好,忽然就想起来了。”赵朔笑了笑,“不知皇兄是否方便” “这是自然。”赵誉笑着,“我这梅园乃是我亲手栽种,亲自打理,又请了最好的能工巧匠,精心摆设。九弟乃是精益求精之人,想必会很喜欢。” 说着,将视线落在了赵朔与夏雨的手牵手之上。 “九弟手上受伤了”赵誉转了话锋,而后看了看周旁随行的奴才。 奴才们会意,一个个都站在了原地,没敢再跟着。任凭赵誉领着赵朔与夏雨,往茂王府的梅园走去。梅园乃是茂王府的重地,外人是不可以轻易进出的。没有茂王爷授意,谁都不能踏入梅园半步。 谁不知道,茂王爷爱梅成痴,最经不得让人触碰他的梅花树。 “这梅花可分好多种,有大红梅,有台阁梅、照水梅、绿萼梅。品种之多,一时间也数不过来。这颜色也等好多种,白色、粉色、红色、碧色。这碧色的梅花,全京城就我一家,旁人可是见都不曾见过。”赵誉边走边道。 还未进梅园大门,远远便能嗅到一股子怡人清香。香气淡雅,传出去甚远。越是走近,越是香气馥郁。 等到进了梅园,夏雨瞬时怔在当场。 难怪赵老九说,茂王府的梅园乃是京城一绝。 诚不欺余也 一眼望去,就像是染了淡雅之色的浮云。淡淡的粉色,铺上一层雪一样的白,好似柔软的像棉花糖一般。让人有种想要摸一摸,上去滚一滚的冲动。 你见过接天连叶,见过漫天云霞,见过花海吗 这就是 满目的云霞汇集,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那一片碧色的梅花,淡雅绽放,安静得如同遗世独立的倾城佳人。世人痴梅,皆因那盈盈一笑间,黯淡了世间所有的颜色。傲雪霜寒,此花开尽更无花。 “临水照花清凉色,羞煞隔岸无花柳。”赵誉笑着,颇为得意的望着自己精心培植的梅花。 赵朔瞧一眼目瞪口呆的夏雨,低浅笑问,“你可知这梅花除了观赏,还有别样用处尤其这茂王府的梅花,堪称一绝,更是难得。” 夏雨愣了愣,“还有别的用处”她蹙眉,“能做药材” 梅根却是能做药,但却不尽然。 见赵朔笑而不语,夏雨道,“梅子能吃。” 他轻叹,宠溺的轻笑两声,“除了你,你还知道什么” 她一笑,如花绽放。 还知道,牵着你的手不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7章 睿王爷的脸皮,刀枪不入 茂王府的梅花,让人有种走进十里桃林的错觉,有那么一瞬,夏雨想着,若是下了雪,想来会更好看更让人流连忘返。 花开绚烂。层层叠叠,入目一片白.粉交加。 “真好看。”夏雨松开赵朔的手,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梅树底下,“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梅花,碧色的梅花真的好奇怪,为何是碧色的” “喜欢吗”赵朔与她并肩站在碧色的梅花树下。 浅绿色的梅花,淡淡的青碧,若天公一不小心晕染的颜色,浅浅的铺开,慢慢的晕了大片。 夏雨连连点头,“好看” 只听得“咔嘣”一声,他已折枝在手,含笑将梅花递到了她的跟前。“喜欢便拿着吧” 乍见赵朔有如此举动,夏雨也跟着一愣,不是说这院子里的梅花都是茂王赵誉亲自栽种吗这般轻易折断,寻常人也会觉得不妥,偏生得赵朔却一脸的理所应当。 夏雨仲怔的盯着赵朔,而后瞧着他手中的梅花愣是没敢接过来。 这赵老九的脑袋是不是让驴给踢了还是出门的时候忘记擦嘴,一不小心吃多了,让猪油蒙了心没瞧见人家茂王的脸色都变了吗 哎呦喂。这可是人家心尖尖上的宝贝东西,如此轻易的就折了下来,不心疼得哇哇叫才怪 果不其然,赵誉僵着脸上前,但碍于赵朔的颜面。还是保持了极为勉强的笑。“九弟,这” 赵朔好似这才回过神,朝着夏雨挑眉,那双桃花眼微微轻挑斜睨,勾唇笑得何其邪肆,“还不快谢过茂王爷” 夏雨蹙眉,分明是你自己闯的祸事,如今还要连累我 不过夏雨心里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行了礼。“多谢茂王千岁。” 赵誉张了张嘴,真是有口不能言。 这下可好,哑巴吃黄连。当着赵朔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可看着自己心爱的梅花被赵朔这般轻易的折断,心里甚不是滋味。 自己还舍不得折两枝,这可心疼坏了。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 “我这厢府中还有些繁琐之事,尚需离开一下,九弟你看”赵誉笑了笑。 夏雨可算瞧出来了,这摆明了是要下逐客令。 可赵朔是谁谁敢轻易的对他下逐客令,只要赵朔不愿走,谁也奈何不了他。何况人家赵老九的脸皮杠杠的,那可是磨了数十年的铜皮铁骨,脸皮厚得刀斧不进。 “行,那我自己走走,你随意。”赵朔浅笑,将梅花塞进夏雨的手里,双手负后漫步在这梅园之间。 话已经说出去,赵誉算是骑虎难下。这下倒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得了,心一横,还是跨出了梅园的大门。 大门一观,眼不见心不烦。梅被折断,到时候自己再修剪修剪就是。虽然这般自我安慰,可一想起赵朔手里的那一枝梅花,心还是疼得揪起来。 赵誉没别的大爱好,专门伺候这些梅花年年岁岁,那几乎是他所有的心血。 唉谁让摊上了赵老九,神仙也为难亚叨刚才。 不过由此可见,赵朔对那个叫夏雨的内侍,还真是实打实的喜欢,实打实的宠溺。夏雨一句话,赵朔便不顾一切的做到,不用想也该知道二人的关系。 “爷,你怎么出来了”孙启愕然,“梅园里头” “废什么话”赵誉捂着心口,作捧心之状,“疼死我了。” “爷这是怎么了”孙启慌忙伤情搀扶,“哪里不舒服属下马上去传大夫。” “传什么大夫”赵誉红着眼睛怒斥,“没瞧见爷这是心疼的吗哎呦,我的梅花啊从明日起,关闭茂王府大门,不管是谁来,都不许开门。” 说着,一个大男人竟然心疼得略带呜咽。 孙启连连点头,“是” 梅园之内,赵朔与夏雨漫步在梅花海中。 “这茂王府,就数梅花最好看。比之白梅山的梅花,多了几分娇贵,少了几分恣意。你瞧这整整齐齐的,都是茂王亲自修剪的。”赵朔扭头望着她,“这有二度梅,等到开春还能再开一回。” 夏雨笑了笑,嗅了嗅手中的梅花,“你也不怕人家心疼,当着茂王爷的面,就敢折梅。” “折梅如何,你若喜欢,我便问他要了这梅园又能怎样”赵朔浅笑,瞧着她微微冻红的鼻间。今日的天气,是有些冷的,他伸手拢了拢她的已经,为她整理披肩,“冷吗” 她摇头,“不冷。” 他牵着她在梅园中心的亭子里坐下,环顾四周,一片白.粉色的花海,何其迷人心魄。 下一刻,夏雨仲怔。 他已将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怀里。她的手很凉,刚刚接触到他滚烫的肌肤,别说是他,她也跟着打了个战栗。长长的羽睫陡然扬起,她不敢置信的盯着他,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前的赵朔,依旧慵懒清贵,他坐在那里,若无其事的望着周旁的美景,似乎是在欣赏,压根没将任何心思放在她的身上。甚至于,都不肯正眼瞧她。 想了想,夏雨几欲抽出来。 他却一下子捂住了衣襟,低眉迎上她澄澈而犹豫的双眸,淡然低笑,“不想冻死,就别动” “其实,我不冷。”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自我取暖。 “嗯,我热。”迷人的桃花眼,此刻下着一场惊世骇俗的桃花雨。那种艳丽的颜色,妖冶夺目,好似这漫天梅海,皆已黯然失色。在她的眼里,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眼前这个有着一双美丽桃花眼的男子。高傲的温暖,任性的给予。 这是一只腹黑的狐狸,他会慢慢攻讦你的心,慢慢的侵蚀你的理智,最后将你的灵魂,一口吞入腹中。更可怕的是,到了最后,你竟是心甘情愿,任他吞噬。 攻敌之策,攻心为上。 这就是赵朔。 她轻轻一笑,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你说若是有朝一日,你要赶我走,我会不会舍不得” 他面不改色,仍是淡然从容之态,“舍不得就对了,若能轻易舍得,那爷岂非养了一头白眼狼” “你才是狼。”她抬头,略带抗议的撇撇嘴。想了想,她蹙眉问道,“你方才说,这梅花还有别样的用处还有什么用处呢你也不把话说完。” 赵朔修长的手,温柔的抚去她脸上被风吹乱的发丝,“你觉得还有什么用处” 夏雨摇了摇头,“我不懂这些。” “回去好好想想,若是都戳破了,那你这脑袋岂非白长了”赵朔轻叹一声,“有时候,留点心。爷不能时时刻刻护你周全,明白吗” 她点头,“我知道。” “京中局势复杂,如今多方势力蠢蠢欲动。爷宠着你,对你而言也是利弊相当。懂”他低问。 夏雨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你宠着我,很可能会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有人忌惮我,因为背后有个你。有人想要利用我,还是因为你。可是我不怕,有人想利用你,不也证明你还有利用的价值吗一个人若是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了,你说还能有什么用处” 赵朔一笑,“你倒是想得通透。” “那是自然,若是处处想不开,那世上不容易之事十有**,岂非日日都想寻死”夏雨抽出自己的手,徐徐起身站立,望着这一片若云霞灿烂的梅花海洋,笑意嫣然。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朔站在她身后,与她一道欣赏这无人打扰的美景。 夏雨觉得,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纵然是荒草漫长,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景。因为心里觉得高兴,所见之处,皆是景色宜人。 因为有些人,谁都替代不了。 抱着五颜六色的梅花走出茂王府大门的时候,夏雨偷偷瞧一眼站在门内抹眼泪的茂王,心里偷笑,但赵朔折的,谁也没办法。 折都折了,难不成还装回去 茂王也算是识大体的,顺水推舟,都折断了,干脆就送给赵朔一个人情。 赵朔的脸皮自然是厚实得很,即便茂王不愿意相送,他也不打算还给人家。好一句,实在是手痒难耐,欢喜得紧。皇兄这梅花,真乃人间至宝。轻轻松松的就把自己折梅的事给遮掩了过去,还说得那般理直气壮。 临走时,赵朔道:来年开春还会梅开二度,彼时再来 把茂王的脸都吓成了碧梅色,直到睿王府的马车离开良久,他才一屁股坐在了府门前的台阶上,心疼得红着眼眶,噙着泪。 从此,茂王府的大门便自此关闭,人们只闻其香不见其梅。 哎呦喂,这可真是心疼得撕心裂肺了。 马车内,弥漫着淡雅的清香,梅香四溢。 “爷没瞧见茂王爷的脸色吗”夏雨偷笑,“人家的脸色都呈猪肝色了,你这厢还说着风凉话。那一句,彼时再来,可别把人家吓出病来。” “他可不敢病着,不怕爷再来探病,把后院的梅花连根拔走”赵朔瞧一眼她怀里抱着的梅花。 一大摞的梅花,各色各样的都有,那么多的品种,一个也没放过。不过转念想想,换做是谁都得心疼大半年,以后但凡想起,都还得揪心难受。 即便不是痴梅之人,自家的花卉被人采摘,怕也不好过。 夏雨噗嗤笑出声来,“你还真打他那些梅花的主意” “怎么就没想到,要在养心阁内种梅花呢”赵朔轻叹一声,饶有兴致的端详着夏雨手中的梅花。 及至下了车子,进了睿王府,夏雨手中那一束梅花,惊得洛花半晌合不拢嘴,“公子,碧色的梅花粉色的,白色的,真的太好看了王爷待你真好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碧色的梅花” 李焕蹙眉瞧了一眼夏雨手中的梅花,而后与赵朔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俯首垂眸。 小心翼翼的取了花瓶,将梅花插在瓶子里,满屋子的梅花清香幽然散开。冷风吹着窗棂,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好似又起了雪风。 洛花在一旁嚼舌根,“公子你听说了吗今日我上街去买丝线,听得一些闲言碎语,说是镇远侯府那头,打算让侯爷夫人过门,已经开始筹办婚事了。虽然年尾没什么好日子,但挤一挤还是有的,即便不是很好,但也算凑合。” 这话刚说完,正在一旁擦剑的寻梅随即收剑归鞘,走到洛花跟前,以胳膊肘忖了洛花一下,示意她莫要多嘴饶舌。那镇远侯府的事情,是能随便提的吗 别人不知道,她们几个可算是心知肚明的。 那镇远侯府,别的没有,白眼狼倒是有很多。 洛花一怔,下意识的抿唇,“公子,我” “还有呢”夏雨打量着花瓶里的梅花,若无其事的嗅了嗅,然后放在了赵朔的书案前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越看越觉得心里舒坦。 身后没人敢吭声。 夏雨回头,“继续说。” “公子,我都是听人乱说的。”洛花咬唇。 “没事,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我这人宁愿当个明白鬼,也不愿意糊里糊涂的。”夏雨伸个懒腰,翘着腿靠在软榻上,“继续说吧” 洛花瞧了寻梅一眼,这才轻声道,“我还听说,因为疏影小产之事,咱家爷私底下送了东西去镇远侯府。如今疏影,即将成为小侯爷的妾室,将纳娶同行。” 说到最后,洛花的声音几乎低到了尘埃里。 所有人面面相觑,很清楚夏雨在这场阴谋里充当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实打实的垫脚石,铁铮铮的踏脚板。就这样,疏影踩着夏雨的肩膀,坐上了镇远侯府的侯爷妾室之位。 一个自诩深爱,而不屑名位的女子,做到了自己的承诺,没有开口没有要求,白白得了妾室的位份。当时只有夏雨在场,夏雨是睿王府的人,是故这件事多少人揣测其中而难以解答。 真相如何,也唯有当局者清。 “卑鄙无耻”寻梅切齿,“少主,你” “别乱来。”夏雨抬头,“不许碰她。” 她不是不知道寻梅的心思,可不管于公还是于私,现在动疏影都是极不明智的行为。江湖人不管那么多,可她现在却不得不三思而行。 这是睿王府,谁都知道,她是睿王爷的内侍。 所以无论如何,她不会轻举妄动,给赵朔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就是个妾室,上头还有侯爷夫人呢 阿奴怀中抱剑,冷飕飕的开口,“郡主选的侯爷夫人,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你们放心就是” 这么一说,洛花连连点头,“说的是,那郡主是何等人物。如今要远嫁大夏,第一件事便是让镇远侯府娶亲,虽然纳妾是不得已而为之,不想落人口实,但八抬大轿进门的侯爷夫人,可是镇远侯府真真正正的女主子。疏影就算再厉害,那也得屈居人下。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郡主还给侯府立了不少规矩,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谢家不可休妻” “这么说来,不管疏影怎么折腾,永远是个妾。”寻梅忽然笑了,笑得潮冷无温,“真可惜啊,那么好的手段,那么漂亮的身段,终究只是个妾。啧啧啧,这就叫做报应” “好了,都别说了。”夏雨深吸一口气,“她的事,咱们都不管,不过有关镇远侯府的消息,你们不许瞒着我。”她想了想,扭头望着阿奴,“辛老头那里怎样解药可研制出来” 阿奴摇头,“不知道。” 夏雨一下子坐起身来,“那少傅府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没有。”寻梅答。 挠了挠后颈,夏雨轻叹一声,啐了一句,“这该死的樱娘,小爷早晚得收拾她。” “不知道她们跟黑煞盟是不是也有关联。”寻梅眸色凝重,“少主,若她们跟黑煞盟也有关系,只怕非你一人之力可以为之。你想想,代州府之事与黑煞盟有关,而樱娘与代州府之事又有牵连。偏偏这些人又搀和了乌托国,这一连串的想下来,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夏雨点头,无奈的瞧着她,“我当然知道不寻常,可得有证据。咱们空口白牙,谁信呢何况她们还有**散,如今那些官家子弟,一个个被她们迷得团团转,咱要是轻举妄动,吃亏的还是咱们。” 阿奴表示赞同。 只是谁也没想到,到了夜里,梁以儒又去了花满楼。 梁以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神使鬼差的,自打从花满楼回来,便是心心念念的,天一黑便有些不由自主的想去。 他想着,是不是昨夜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所以 点的,还是虹乐的花牌。 一回生二回熟,虹乐依旧笑颜如花,有礼相迎。 漆黑的内阁中,低沉的男子之声在屋内飘荡,“又来了” 樱娘“嗯”了一声,“是他,没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8章 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花满楼 “知道了”男子低沉的声音,突然近在跟前。樱娘一掌即出,却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怎么,想与我动手” 许是下意识的防护行为,又或是心中的那一点点抵触和反抗。 但终归。理智占据了上风。 樱娘收了手,垂眸不语。 “好生伺候着,他虽然手中并无实权,但皇帝的背后还有个太后娘娘。早前忠于先帝的那些老臣,一个个顽固不化,却也是不容小觑的势力。能做到万无一失自然是最好的,明白吗”音落,床榻上床来了女子之音。 “是”樱娘转身就走。 关门的瞬间,她听见了男女靡靡之音。 此起彼伏,带着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还有接踵而至的低喘嘤咛。 梁以儒其实心里明白,他不该来这里,第一次来也许是侥幸得以瞒住身份。可是第二次来他想着,自己怕是没有如此幸运了。 可也不知道为何,竟是心心念念的想来一趟。 入了夜,就失了魂,迷了兴智。 喝着花满楼的酒,听着虹乐的琵琶声声,仿佛世界都已经静止下来,安静得让人有些飘飘然。就好似纵身楼阁之中。骤见九天歌舞起,翩然云海间。曲音悠然,整颗心都放松了下来。神与智彻底分离,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换回女儿装的夏雨。 夏雨一如从前。笑得坏坏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弯弯如月勾起。 她低柔的喊着:书呆子书呆子 他一笑,道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心若醉了,哪还有不醉的道理” 虹乐笑盈盈的坐在梁以儒的身边,举止温柔的为梁以儒斟满酒杯,“公子醉了” 梁以儒倒不是真的醉了,他的酒量虽然不及夏雨。早前跟着夏雨出入青楼妓馆,倒还是能喝的。扭头望着身边的虹乐,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那张脸渐渐的转换成了夏雨的模样。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那不可能是他的阿雨,夏雨不会这般安安静静的。 她是喜欢热闹的,也是能热闹的。 “若是醉了倒也罢了可惜,难得糊涂。”梁以儒苦笑两声。 虹乐微微蹙眉,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仪态翩翩,好似璞玉雕琢的人儿。有些人看似华贵,实则骨子里却改不了最初的劣根性。而有些人,你一眼看去,便能看见他本质中的儒雅与温和。 梁以儒,就属于后者。 即便微醺半醉,他也极力保持着与她的剧烈。 若说是因为家中妒妇,或是身上有隐疾,而这般淡漠疏离,虹乐是打死也不信的。她知道,那是他的底线,她不是没有见过好色的男人,见过不少一上来就迫不及待的臭男人。 而像梁以儒这般,始终保持着君子之仪的人,真的少之又少。 有那么一瞬,她眼底的光微微颤了一下。 “公子还是少喝一些吧”虹乐轻叹一声,“醉酒伤身,没必要。不如,咱们说说话。” 梁以儒长长吐出一口气,放下了手中杯盏,“虹乐姑娘花容玉貌,为何会流落至此” 虹乐一怔,低头苦笑着,良久才轻叹着抬头,“谁愿意沦落风尘,成日强颜欢笑呢不过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罢了”她起身走到一旁,又抱起了她心爱的琵琶,指尖轻拨三两声,眸色幽冷而深远,“早年家乡闹饥荒,父母兄弟都饿死了,唯有我苟延残喘,活到今日。” “许是造化弄人,今生有幸遇见公子,真当不枉此生。公子风雅,不该与我们这也的人为伍。这世上苦闷之人太多,可总归是有出处的。我虽然沦落风尘,可我也知道,能活着便是最大的幸事。比起我死去的亲人,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总会有人识得金镶玉。”梁以儒望着她,视线有些模糊,怎么看怎么都像夏雨的模样。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不是刚见过夏雨吗怎么难不成是太过思念的缘故还是憋闷了太久,以至于看见的听见的,想见的那个人,都是夏雨 都是她 一曲琵琶起,谁知断肠意。 寥寥无数语,难寄锦书去。 夏雨风风火火的走出睿王府后门,眸色冷然,“不是说让人拦着吗怎么又让他去了呢” “拦着了”寻梅脚步匆匆的紧追而上,“可是也不知这梁以儒着了什么魔,死活也要去。咱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拦着,他到底是朝廷一品大员。车轱辘都给打断了半截,还是走到了花满楼。这也是没办法,总不能明刀明枪的去,怕他起疑。” 因为是去花满楼,洛花便没有跟着,她不会武功去了也帮不上忙,保不齐还得让人家保护她。干脆,洛花留守后门,随时准备接应。 “**散虽然药性不大,可心里痒痒难耐的感觉,始终不好受。”夏雨轻叹一声,事到如今也只能她亲自去把梁以儒接回来。 这花满楼里的姑娘,岂是好对付的。 樱娘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哪能随随便便的沾惹。 “辛老头到底在干什么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弄出解药”夏雨扭头望着阿奴。亚叨扑巴。 阿奴垂眸不语。 风风火火的走在街上,披肩被冷风吹得呼啦呼啦的响,她倒是想坐车,可马车一动,她又怕惊了府中的那位,所以干脆一路快步的走向花满楼。 再不去,梁以儒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没了。 李焕轻叹一声,快步走进书房,“爷,去了。” 赵朔揉着眉心,“放在明处,总比放在暗处要好得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随她吧” “是”李焕颔首,“王爷放心。” “东西都给辛复送去了吗”赵朔问。 李焕点了头,“送去了,不过需要一段时间。辛复说,他有把握,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好。”赵朔起身,眸色微暗的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和亲之事,需要抓紧。” “卑职明白。”李焕行了礼,转身就走。 凡事不都讲求个证据吗要证据,好 花满楼前,夏雨微喘,寻梅和阿奴倒是面不改色。 “进去吧”夏雨随手解了披风,大摇大摆的走进花满楼。 夜里的花满楼,可谓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人来人往,喧声鼎沸。白日里空空荡荡,夜里就成了人间天堂。 扫一眼混迹在人群中的莺莺燕燕,夏雨锐利的眸子快速扫过大堂,想看清楚梁以儒身在何处。可人太多,挤来挤去的瞧不真切。她干脆走上了楼梯,从上头往下看。 底下,没有梁以儒的身影。 却发现樱娘正含笑望着她,那种笑,唇角微扬,眸色微冷,看的人心里直发毛。 可夏雨是谁,你这般看我,我就会怕吗 “夏公子,终于还是来了。”樱娘慢慢悠悠的拾阶而上。 夏雨一笑,双手撑在木栏杆处,低眉往下看,“我若是不来,怎么给你捧场这花满楼,如今可算得上京城首屈一指的青楼妓馆,咱算不上人物,好歹也是个有心之人。答应过了要来捧场,要罩着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咱行走江湖的,要的就是一个信字。” 樱娘近在跟前,笑吟吟的瞧着她,“这么说,夏公子是来捧场的” “可不是吗”夏雨双手环胸,底下没有梁以儒的踪迹,想来是在某个雅阁之内。想了想,她干脆上了二楼。 “我看夏公子是来找人的吧”樱娘冰冰凉凉的说着。 夏雨回头时,依旧能看见樱娘脸上的似笑非笑。 “既然知道,还不带我去找人”夏雨也不避讳。 很显然,樱娘是知道自己在找谁的。既然知道了,就不必遮遮掩掩,否则岂非矫情。何况,她就是来找人的,她也要樱娘知道,梁以儒这个人,她一定要带走。 “我这儿的客人那么多,我哪知道你要找的是谁。”樱娘跟上她的脚步,“咱们这儿的姑娘,可不少,不知道夏公子,看中了谁” 夏雨坏坏的笑着,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在樱娘身上转悠,看的樱娘有种如芒在背的错觉。夏雨的眼神不似寻常人,澄澈之时何其无辜,但若是狠了心,便如同夜里的狼犬之类,能散着阴冷的幽光。这许是一种遗传,与生俱来的本能。 她若是不高兴,那眼神谁都会觉得惧色三分。 “我若是看中你了,怎么办”夏雨步步逼近,眸色清冽,“此刻便扒了你的衣服,你说花满楼里的头牌姑娘,会不会羞愤而死依我看,这里的姑娘,谁都不及你。” 再晚一些,她不知道梁以儒会怎样。 樱娘一怔,夏雨一抬脚,直接一脚踹开了一间雅阁的房门。她就是青楼出来的混混,玩的就是不要脸。这时候,还要脸做什么,脸皮能有梁以儒的性命重要吗 “你”樱娘疾呼,“来人,拦住她” “今日谁敢拦我,我就砸了这花满楼。横竖,今日你们是做不成生意了。”夏雨看一眼被踹开的房间,里头的客人似乎也愣住了,而后便破口大骂。 打群架嘛,谁不会 夏雨可是从小打大的 客人刚骂粗,夏雨一脚飞踹直接踹在那人的肚子上,冷然回眸睨着一脸不敢置信的樱娘。客人哎呦一声,身子狠狠撞在门面上,夏雨抬手就掐住了那人的下颚骨。 她的力气向来很大,掐得那人眼泪花都要流出来,哎呦哎呦的直喊疼,最后险些跪在地上。 “书呆子,你给我出来”夏雨一声吼。 她不敢喊梁以儒,毕竟他是当朝少傅。可若是不闹大,他将来回会来这里。脸上闹难看了,这花满楼也就不来了。 所幸梁以儒早前是个探花,又是深居简出的,很少有人认得他这个梁少傅。 “书呆子,滚出来再不滚出来,我就一把火烧了这花满楼”夏雨一脚踹去,直接将木栏杆踹掉了一根。 哗然巨响,惊得底下的大堂内,瞬时鸦雀无声。 花满楼的护院飞速的涌上来,阿奴在前,寻梅在后,夏雨一脚踹开一间房门,压根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有时候踹开的屋子里,正逢着两人交颈寻欢,惊得一对露水鸳鸯,做群鸟惊飞之态。或厉声尖叫,或赶紧躲在被褥中不敢冒头。 再这样下去,这花满楼是迟早要让夏雨给拆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樱娘又不能动用别的对付夏雨,一时间真的只能哑巴吃黄连。 前面就是梁以儒的房间,樱娘想冲过去,可阿奴和寻梅一前一后的拦在,谁都无法靠近夏雨。这两人的武功都不是盖的,这些护院冲上去,就像烂泥巴一般,被狠狠的打回来,一个个鼻青眼肿的,狼狈至绝不说,愣是没办法突破夏雨的防护圈。 一脚踹开门,夏雨突然震住。 梁以儒半靠在软榻上,腰带已解,上半身几近赤在外头,而虹乐只着亵衣亵裤,就这样与他肩并肩的坐着,正温柔蚀骨的吻着他的脖颈。 这种画面,若不是自己经历过,夏雨势必会有些脸红。 她很清楚,这代表着,即将发生什么事。 她更明白,梁以儒已经中了招。 “混蛋”夏雨撒腿就往前冲,忽然揪住虹乐的腰肢,直接丢沙包一般甩出去。只听得两声闷响,虹乐的身子狠狠撞在墙壁上,而后重重落地。 “书呆子”夏雨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双眸紧闭的男子,“谁让你喝成这样的你特么的喝酒也不找我,算什么兄弟” 快速的将衣衫披回梁以儒的身上,可他似乎压根没有要清醒的样子。 昏昏沉沉的,醉得不省人事。 按理说,不应该 梁以儒的酒量虽然不及自己,可也不该醉得这样厉害。 她快速走到桌案前,拿着酒杯酒壶轻轻嗅了嗅:糟了,这酒味道不对,想来又下药了 夏雨急得直跺脚,一把揪起地上奄奄一息,爬都爬不起来的虹乐,“你下了什么药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如果他有个好歹,我就剁了你们喂狼” “只是迷.药。”虹乐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她捏断了。 夏雨一松手,疾步回到梁以儒身边,二话不说替他系好腰带。这里没有水,夏雨伸手拍了拍梁以儒的脸,“书呆子书呆子”迷.药下过量,是会死人的。何况是下在酒里,很容易让人醉死过去。 梁以儒一动不动。 一狠心,夏雨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子甩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梁以儒眉头微蹙。 有效 再来 “啪”的反手有一记耳光,梁以儒“疼”一声,微微破开一条眼缝,“好疼” “知道疼就行撑着别睡喝了酒,外头风大,容易酒劲上头就这样睡过去了。书呆子,你中了迷.药,我带你回家”夏雨这才背起他,快步往外走。 她都不记得自己背男人,背了多少次了。 亏得她一身的好气力,都特么是为了这些臭男人。 “阿雨”背上的梁以儒,低低的唤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9章 妻妾同迎 夏雨一怔,“是我是我,书呆子,你撑着点别睡着,我带你回家。” 梁以儒微微点头,下意识的抱住了她的脖颈。“我撑着不睡,我撑着”他呢喃自语,一声比一声微弱。 迷.药的药性不是很强烈,想来也是怕万一药量不准,吃出人命来。所以梁以儒还扛得住,只是外头的风一吹,难免会酒劲上头,到时候也不知是药性还是酒劲了。 “寻梅,给他盖上披肩。”夏雨道。亚大休亡。 寻梅上前,“少主,让属下背吧,我” “废什么话,盖上。走人”夏雨快速的走出花满楼的视线。 “你留下。”阿奴瞧了寻梅一眼,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寻梅自然知道阿奴的意思,持剑站在花满楼门口良久,直到夏雨等人走远了,才冷笑两声上下打量着怒气不减的樱娘,“黑有黑道,白有白道,江湖自然有江湖的规矩。朝廷自然有朝廷的法度。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咱们百花宫虽然消声觅迹了很久,但若少主蒙难。百花宫必定倾巢而出。不死不归。” 语罢,寻梅拂袖而去。 她乃百花宫左使,有什么可怕的 百花宫的名号确实消声觅迹了很久,但不可否认的是,当年的百花宫名噪一时。别说是江湖,便是朝廷也跟着畏惧三分。 彼时瑶姬在位,武功造诣堪为武林第一人,百花宫的地位更是无人可及。 相比今日的黑煞盟,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瑶姬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樱娘挑眉,下意识的眯起了眸子,“百花宫” 她是万万没想到,夏雨的背后还有个百花宫撑着看样子,这事是越发的复杂了,难怪赵朔肯让她随意出门,原有江湖势力掺杂其中。江湖人可不比寻常百姓,也不似这些官家子弟那般好哄,江湖人有江湖道,若真的逼急了,朝廷也拿他们没办法。 天下之大,何处不江湖。 扭头瞧了身后的人一眼,却是冷了口吻,“别追了,有百花宫的人在,找死吗”音落,樱娘快速上楼,边走边吩咐人,“收拾一下,该干嘛干嘛去别扫了客人们的雅兴,权当是花满楼的一场闹剧。” 这个消息必须尽快汇报上去,她一个人,可担不下这种的挑子。 寻梅走出去良久,也没有发觉身后有人跟着,这才放心快步朝着少傅府而去。 远远的,一小队暗卫将手中冷箭齐刷刷放下,黑暗中听得有人打了个手势,“撤”几个落点,暗卫快速消失。 少傅府内忙成一团,相宜哭着招呼人去打热水,夏雨喘着气将傅少鸿放在床榻上,一抹额头的汗珠子,紧跟着喊了一声,“书呆子你怎么样”想了想,随即起身瞧了相宜一眼,“哭什么,人不是好好的给你带回来了吗别嚎,还活着呢赶紧去煎醒酒汤,替他醒一醒酒。” 相宜哭道,“早知道还管那破马车干嘛,奴才就该死死的跟着公子的,这下好了,一个人去了花满楼,差点就” “差点什么差点就给你带回个少夫人而已”夏雨揉着眉心,“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看着心烦听着更烦”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跟娘炮一样,夏雨真想揍他一顿。 她这个弱女子还没哭呢,轮得到他一个大男人,跟号丧一样的蹲在门口哭 捏了把湿毛巾,小心的擦着梁以儒的脸,方才还能哼哼唧唧的,怎么回到家里就没声音了阿奴快速上前,捋开梁以儒的眼皮看了看,而后替梁以儒把了把脉,“脉象还算平稳,少主放心,约莫是醉过去了。” “喝喝喝,不能喝还非得喝那么多。”夏雨絮絮叨叨,“拿水过来灌一灌,吐出来能好些。不然明天起来,肠胃会不舒服。” 相宜快速的倒了水,夏雨拼命的往梁以儒的嘴里灌,“张嘴” 灌到最后,梁以儒是真的吐了。 吐完了,人也稍稍清醒了些,夏雨便喂他喝了一点醒酒汤。 忙忙碌碌,到了半夜才算安静下来。 夏雨靠在床柱边上打着盹,相宜悄无声息的进门,将洗脸盆端了出去。见着夏雨睡着了,相宜便将梁以儒的一件披风交给了阿奴,阿奴小心翼翼的替她盖在身上,这才关门退出去。 房内静悄悄的,唯有烛花哔哔啵啵的响着。 寂静的夜里,有人做着美梦,有人彻夜难眠。却是各自心肠,费思量。 眸子微微睁开,头疼欲裂。低低的呻吟一声,梁以儒刚撑起身子,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看见了坐在床沿呼呼大睡的夏雨。 她怎么在这里 晃了晃沉重的脑袋,他觉得脑仁生疼,难不成是自己在花满楼喝多了可夏雨怎么来了 昏黄的烛光里,他坐了起来,静静的看着双眸紧闭的夏雨。她就靠在床柱处,长长的羽睫垂着,安静而美好。微弱的光线之中,她不施粉黛的容脸,带着几不可见的通透光泽。有光,落在她的睫毛尾端,仿佛云开了迷人的七彩霓虹。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熟睡的模样。 以前烂醉如泥,也不是没有过。 他不常喝酒,正是因为,怕醉了会一不小心说出不该说的话。而不醉,便能看见醉了的她,那一副安静而美好的样子。 脸上不知何故,有些刺辣辣的疼,好似被人扇了耳光一般。 梁以儒轻笑两声,夏雨的睡性,本是雷打不动的。可惜她坐着睡,根本睡不舒坦,所以梁以儒轻笑之时,惊了她一下。 睁开睡意惺忪的眸子,夏雨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终于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好些吗” “我没事,之时,你为何会在这里”梁以儒问,小心的为她盖好披风。 夏雨伸个懒腰,放下披风走向桌案,为他倒上一杯清水,继而走回来递给梁以儒,“喝点水,酒醒之后很渴吧” 梁以儒咕咚咕咚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先问你,你去花满楼干什么”夏雨挑眉,“不会真的看上了那里的姑娘吧我不是说过吗你若是想要姑娘,咱们找个好人家,你们大户人家不都喜欢门当户对吗青楼里的姑娘,你也要看准一些,不是你想要,就能随便要的。” 她坐在床沿,接过梁以儒手中的空杯子,“今晚如果不是我去,明天一大早,你就名节不保了。” 梁以儒骇然瞪大眸子,“你说什么” “还不清楚吗人家想上你啊兄弟”夏雨撇撇嘴,将空杯子放在桌案上,“我去的时候,衣服都脱了,就差生米煮成熟饭。” 闻言,梁以儒快速拢紧被子,悄然望着被窝底下的身子。 “放心,衣服是我和相宜帮你换的,吐了一身脏死了。小爷我是谁,岂能让你被人白占便宜。咱好歹还是个雏,不能太吃亏。”夏雨一笑,“我把你带出来了,还揍了人家一顿,估计这会那姑娘正在养伤呢你呢,也别再去了,去了人家也不敢再招待你了。实在忍不住,就换家青楼妓馆,别去花满楼就是。花满楼的姑娘们,心术不正,对你居心不良,不是你该碰的。” “你和相宜”梁以儒犹豫了一下,“帮我换衣服” 夏雨扯了唇,不屑的打量着梁以儒,“怎么又不是没见过男人,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夏天的时候,我还跟人家大男人比赛游泳,人家光屁股我都看了。不稀罕你那小胳膊小腿,你别哭丧着脸,我没占你便宜。” 梁以儒摸了摸自己的脸,“嘶,好疼” 听得这话,夏雨尴尬一笑,“那个,下手吧是有点重。当时我也急了,我娘说迷.药这东西最考验的就是药量,下太轻时效太短,下太重容易把人睡过去。睡过去了,那就要睡到下辈子了。所以”她晃了晃自己的手,“就给了你两耳光不多不多,就两下” 音落,梁以儒觉得脸上更疼,许是当时醉酒,如今酒醒,越清醒越疼。 “没事哒,让相宜给你煮个鸡蛋,揉一揉就行了。”夏雨嘿嘿的笑着,“打耳光嘛,不会太疼,你放心就是,我也是挨过耳光的人” 听得这话,梁以儒所有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若有所思的抬头盯着她,“如果我不小心,留在了花满楼,你还会这么对我吗” “废话,咱们是兄弟,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兄弟。何况你是男人,男人睡女人是很正常的事。我又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娘们,矫情来矫情去,多没劲。”夏雨笑着坐在床沿,“你以后别去花满楼了,我不喜欢你去那里。” 梁以儒忽然笑了,“我答应你,不去了。” “你去任何一家青楼妓馆都行,哪怕你要我陪着也行,反正别去花满楼。”夏雨撇撇嘴。 他的脸稍稍黑沉了一下,眼底的光顷刻间暗了下去。 原来都可以。 只是这个,不可以。 深吸一口气,梁以儒点了头,“我知道了。” “既然你醒了,那我先回去了。”夏雨转身往外走。 “阿雨”梁以儒低唤。 “嗯”夏雨回眸,嫣然轻笑,“怎么,还想来两个耳光”她得意的晃动自己的手。 他无奈的揉了揉生疼的脸颊,“谢谢你。” 夏雨丢了他一记白眼,“死书呆记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吃清淡点,免得头疼。”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没有再回头。 相宜快步进门,“公子,你终于醒了。”说着,便捻了一把湿毛巾递给梁以儒。 梁以儒擦了把脸,算是清醒了大半,却还是坐在被窝里没有动,定定的望着夏雨离开的方向。她总在他不经意间出现,而后又在他逐渐清醒之后,来不及挽留之前,走得何其潇洒。 “公子饿了吧”相宜抹着眼泪笑道,“厨房里早就备下了,按照夏姑娘的吩咐,清淡点的小米粥和两三样小菜,免得公子酒醒之后荤腥伤胃。” 她是最清楚酒醉过后的感受,所以才会如此细致的安排。 别看她平素大大咧咧,其实是粗中有细;她的脑子是格外好使的,否则也不会结交那么多的江湖豪杰,她只是不想虚伪,不想算计别人以谋其利。 “好。”梁以儒披了件衣裳便坐在了床沿。 相宜继续道,“公子不知道,当时夏姑娘背着你回来的时候,可把奴才吓坏了。你一动不动,脸上还有伤,嘴角都溢着血,奴才还以为你不行了。” “她背着我回来的”梁以儒仲怔,不敢置信的盯着相宜。 “是啊”相宜点头,“怎么,夏姑娘没告诉你” 梁以儒摇头。 相宜搀着梁以儒下了床,坐在了桌案边,剪了烛心,让房内的烛火更亮堂一些,“公子不知道,夏姑娘看上去个子不高,可那气力真是不容小觑。那小身板背起公子健步如飞,回来的时候一身的汗。夏姑娘对公子,真是情深意重,便是这样也不肯让人接手,死活不许任何人碰你,一个人背着你从花满楼跑回来的。” “阿雨”梁以儒突然站起身来,拔腿就往外跑。 他刚刚酒醒,脚下有些绵软,就好像踩在棉花上。身子有些轻飘飘的,梁以儒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到了门口处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所幸被门口的守卫一下子搀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大人,您去哪”门口的守卫忙问。 梁以儒站在门口的灯笼底下,望着黑漆漆的天,黑漆漆的街道,黑漆漆的一切,哪里还有半点夏雨的踪迹。她怕是早已走远,而他竟连送一送也是忘了。 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他仲怔的坐在那里。 相宜抱着披肩急急忙忙的冲出来,“公子,你刚刚醒来,外头风寒,可莫要着凉了。”说着便将披肩小心翼翼的披在梁以儒身上,“夏姑娘都走了,咱回去吧她身边有人,不怕。” 梁以儒低头嗤笑两声,“相较于她,我倒是矫情了。她反倒是个男儿大丈夫,而我”他抬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很多时候,我反倒觉得是自己有些配不上她。要有怎样的勇气和经历,才能忘了自己的女儿身,才能执着的让自己薄弱的双肩,扛起一切很多事,不该是她做的,真的不该她来承当。” “每个人都只看见她扬在脸上的笑容,藏在眼底的自信,却都忘了,其实她才十六岁。正当豆蔻,该是无忧无虑的时候。” 相宜轻叹一声,“公子其实也很好,至少对待夏姑娘也算是仁义情重。每次她跟袁公子有事,都会来找公子,公子不是偷偷的给他们留着后门、留着后墙吗瞒着老爷,瞒着大小姐他们,也算是情义了。” 语罢,相宜搀起了梁以儒,“公子,地上凉,回屋去吧。否则受了风寒,夏姑娘怕是要急红眼的。” 梁以儒颤颤巍巍的起身,外头的风好冷,刮在脸上,就跟刀割一般的生疼。他最后看一眼夏雨离去的方向,黯淡了眼底所有光泽。 她,又走了。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下半夜的街道,冷寂得让人心发慌,就跟走在黄泉道上一般。好似随时都会出来个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将人当街就勾了魂。 夏雨嘴里哈着白雾,笑吟吟的看着身边的寻梅和阿奴,“冷吧” 寻梅摇头,“习武之人,这点寒冻算不得什么。” “早知道就让你们先回去休息,免得跟我在一起受寒受冻的。”夏雨小步跳着,冷得直哆嗦。鼻尖都冻得通红,还止不住的吸了吸鼻子。 “少主要是冷”寻梅正要脱外套。 “别别别,谁不是爹妈生的,我冷你们也冷。”夏雨揉着鼻尖,“没事,小步跑回去,就不冷了。”正说着话,前头咕噜噜的来了一辆马车。 李焕驱车,如天神突降,将马车停在了夏雨跟前。 夏雨微微一怔,“李大人,你半夜不睡觉,大街上遛马呢” 闻言,李焕瞪了她一眼。 车内,传来某人冰冰凉凉的声音,“还不上车” “赵老九”夏雨欣喜,屁颠屁颠的上了马车。 寻梅与阿奴躬身行礼,身驾轻功而去。若不是为了夏雨,她们犯不着在大街上瞎晃悠。 马车内漆黑一片,夏雨刚进去,直接被人一把扣住手腕,拽进了温暖的怀抱之中。温暖的大氅随即披在身上,带着某个人淡淡的茶香,温暖的体温。 身子微微一颤,夏雨打了个激灵。 由冷到暖,难免要哆嗦片刻。 他愈发将她搂得生紧,暗道一句,“冻死活该。” 却又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片刻,继而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怀中温暖,便是暖炉也比不上这样的恒温。暖炉太暖,手挨了冻,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样的温度。是故,怎么也不及身体的温度适宜。 带着暖炉还怕凉了,带着他,可谓万事大吉。 “赵老九,你怎么想起来,要来接我”她笑呵呵的问。 黑暗中,那一双桃花眼中,烁烁黑泽,“顺路。” 夏雨靠在他怀里,“这可是少傅府,跟睿王府一点都不顺路。” “爷说顺路就顺路,只要爷高兴,全天下都顺路。”他不屑一顾的口吻,何其清晰明了,“爷的猫丢了,岂有不去寻回的道理。” 她知道,这厮惯来刀子嘴豆腐心。将额头抵在他的脖颈处蹭了蹭,就像是猫儿蹭着主人,低低的叫了一声,“喵。” 他忽然笑了,极度嗤之以鼻的笑着,“少来这套。” “舍不得我就直说嘛”夏雨在他的喉结上,轻轻一吻。 赵朔轻咳一声,“爷是怕你在大街上晃悠,到时候被人当成孤魂野鬼,不定要吓死几个无辜之人,闹得京城人心惶惶。” 夏雨嘿嘿一笑,“敢问睿王爷,你是不是吓大的呀” “嗯,吓大的。以后多在爷跟前晃悠,否则爷还真不习惯。”赵朔阴阳怪气的说着,可夏雨听着,怎么一股子山西老陈醋的味道 夏雨不说话,乐呵呵的躲在他怀里。 他似乎也很喜欢她偶尔的小淘气,而后惯着她,直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她若无法无天,看大燕朝谁还敢要她当然,少傅府那位心较比干多一窍之人,除外 到了睿王府,赵朔牵着夏雨的手进门。 如今睿王府内外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睿王爷特别喜欢牵着自家小内侍的手,不管走哪,都像遛狗一样,牵着某人的手不放。 夏雨奇了怪了,他是不是怕自己走丢了 虽说自己的方向感不是太好,可也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吧 进得屋子,夏雨一眼就看见窗台上只剩下梅枝的梅花,慌忙撒开赵朔的手冲上前,抱着自己的花瓶瞧了半天,“梅花呢为什么一朵都没了” “花谢了。”赵朔轻描淡写。 “怎么可能”夏雨不信,这梅花也不至于这般脆弱,这么点时间就掉完了可桌案上也没见一两多残枝败叶,干净得就跟狗舔得一般干净。 赵朔斜睨她一眼,低哼两声,抬步就走出门,朝着书房走去。 “又发什么脾气”夏雨撇撇嘴。 寻梅上前,瞧一眼门外渐行渐远的赵朔,这才压低声音道,“少主,你惹祸了。” “什么”夏雨一怔。 洛花紧跟着道,“可不是嘛,王爷的脸,黑得跟烧炭的一样。”说着,便将热水放了下来,“公子,你不知道,你走后没多久,王爷的马车一直在街上晃悠。你没回来,王爷也没回来。” 阿奴嗤了一声,垂头不语。 寻梅蹙眉,“有话就说,打什么哑谜。” “你没发现,咱们进了花满楼,外头便守着不少弓箭手吗一旦里头真的打起来,谁也捞不到好处。”阿奴握紧了手中的剑,抬步走出去。 夏雨得意的放下手中花瓶,算了,看在他那么诚意的份上,梅花谢就谢了吧 洛花拧了一把湿毛巾递给夏雨,“公子,王爷待你可真的没话说,就是你以后” “以后什么”夏雨擦了把脸问。 寻梅自倒一杯水,一饮而尽,“以后少去少傅府,没瞧王爷的脸色吗睿王爷酿了二三十年的老陈醋,都可以酿成精了,谁知让少主一次性给掀盖了,能不醋气冲天吗” 说这话的时候,洛花“噗嗤”笑出声来,而后见着夏雨瞬息万变的脸色,实在没忍住,笑得蹲地上,捂着肚子直喊疼。 夏雨嘬着嘴坐在床沿,“就你们知道的多。” “少主好好休息,王爷回来,好好哄着啊”寻梅快步出门。 洛花退了夏雨的鞋袜,笑盈盈的为夏雨洗脚,“公子好福气,王爷是打心眼里疼着你呢” 夏雨低头,“我自己洗,你别忙了,回去睡吧” 低眉时,正瞧着洛花拿自己的手,丈量她脚的尺寸,“公子的脚真好看,就跟藕根一样白嫩。公子,我给你纳鞋底做双鞋,年关将至,过年的时候能让你一身新。” “别费劲了,买一双很方便。”夏雨笑了笑。 “自己做的鞋底够厚,穿着合脚又舒服,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平素吃穿住行都在这里,实在也是帮不上忙。就让我,为你做点事吧”不做的话,她觉得自己百无一用,觉得心里不安。好歹她还有这样的手艺,能给夏雨做身衣服、做双鞋,也是极好的。 夏雨点头,“随你,别太累着就行。” 洛花笑着端了洗脚盆出去,夏雨便在房中等着。 窗口的花瓶,里头只剩下一些花骨朵和梅枝,盛开的花朵都消失不见了。回廊里隐约能听见鹦鹉的叫声,爷是好人,爷是好人 夏雨会心一笑,什么呀分明是个风流鬼,小气鬼,外加讨厌鬼 许是真的累了,她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书房里的蜡烛还亮着,李焕与赵朔还在说着话。 赵朔深吸一口气,“经此一事,梁以儒约莫不会再去花满楼了。辛复的解药好了没有” 李焕摇头,“所需费时,不过也差不多了,再试几次,应该可以成型。” “越快越好。”赵朔眉头微蹙,双手负后伫立窗前。皓月当空,银辉倾泻而下,却让眸光染上月色,竟比月色还要清冽几分。 “镇远侯府的婚期,就定在三日后,想来京城是该忙碌了。到时候,大夏七皇子将以镇远侯府的女婿之名出席。镇远侯的婚事,想来不会太马虎,郡主也不允许马虎。这事,她必得昭告天下才算安稳。”李焕轻语。 赵朔颔首,“是该昭告天下的,镇远侯府娶亲,乃是京城一大喜事。东方越最近没有动静吗” “大夏太子蠢蠢欲动,想来正在与肃国公筹划大事吧”李焕冷笑两声,“一丘之貉,沆瀣一气,自然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王爷放心,有人比咱们更着急。” “暂时别轻举妄动,让他们先动起来有人耐不住了,自然会出手,这京城何时像现在这般热闹过。真是越来越热闹了”赵朔转身,指尖轻轻撩动烛火,突然指尖暗下去,房内顷刻间一片漆黑。 “那他”出门的时候,李焕将视线投向后院方向。 赵朔没说话,容色沉静的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冬日里的夜,寒冷刺骨,冷风嗖嗖的往衣襟里钻。他仰头看了看,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灯笼,昏黄的光随之扩散开来。许是被烛光晃了眼睛,桃花眼微微眯起,狭长的缝隙里,瞧不真切里头的神色。 深吸一口气,赵朔敛眸,缓步往前走着。 烛光里,身影被拉得颀长。 风过衣袂,谁知冷意森森。 遥看远山,难辨是雾是雪。 推门进去的时候,夏雨已经躺在床榻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着,若岁月静好之言。唯有睡觉的时候,夏雨才会静下来。 可是静下来的时候,房间里少了她的聒噪,又是如此冷寂得可怕。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喜欢热闹。 至少,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夏雨醒来的时候,习惯性的伸手去摸空荡荡的枕头。只是今早,却让她愕然睁开了双眸。那是赵老九的鼻子,是他的唇,是夏雨仲怔,随即撑起了身子。 “你没走”她蹙眉。 赵朔正支着太阳穴,慵懒恣意的瞧着睡在怀中的女子,“你就那么希望我走吗” 她摇头,难掩唇边欣喜,“我只是好奇,怎么今日不上朝了呢” “累了,不想去。”他轻描淡写。 她却知道,怕是没那么简单。可她也不会多问,既然他留下,那不是正好吗 伸手揽她入怀,赵朔温柔轻笑,“多睡会,我在” 眉心轻轻一吻,那是他给予的温存,比外头的晨曦之光,更暖和,更温和。落在眉心,深入人心,刻入灵魂,与性命同在。 她长长的羽睫缓缓垂落,若鸿羽般轻盈,划过他的胸口,在麦色的肌肤上,撩动涟漪,瞬时掀起了万丈波澜。 下一刻,他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想要了” 夏雨用她纤细素白的指尖,轻轻柔柔的在他胸前画着圈,而后抬头看他,凝上他那双邪魅至绝的眸子。眸揽如月,竟晕开点点星辰,黯淡了夜色,黯淡了晨光,让这一汪黑泽里,横也是她竖也是她。他的视线,他的世界,好似皆被她一人占据。 “我想挖开爷的心瞧一瞧,看咱家爷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她坏坏的笑着。 赵朔一把握住她的指尖,轻轻柔柔的捏在掌心,“爷也想进去瞧瞧,看看” “看什么”夏雨一怔,“我可没什么秘密,该说的都告诉你了。” “爷说的是进”他伏在她的耳畔,细语呢喃。 却让夏雨红了脸,一拳打在赵朔的胸口,“赵老九,臭流氓” 赵朔嫌弃的睨一眼身下的女子,“对付流氓,就得比流氓更流氓。” 红鸾帐下,**巫山。 管他天涯海角,管他孰是孰非,管他生死何物,今宵有酒今宵醉,一夜**难得睡。都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虽然这朵最多算是喇叭花,算不得牡丹花,可好歹也是花。 清晨,是适合运动运动的,有利于一日的身心健康。 更利于一早上的神清气爽 不过,有人神清气爽,有人却是愁容难舒。 新夫人眼见着要入府,三日后谢蕴大婚,疏影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若有可能,她是真的想将谢环,食肉寝皮。 可惜,她没那个本事。 事到如今,她除了死死的抓着谢蕴不放,已然没了任何办法。关键是她的肚皮不争气,愣是怀不上个一男半女,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的被动。 站在流澜阁的门口,眼见着府内忙忙碌碌的,到处张灯结彩,红绸漫天。 她将为妾,谢蕴妻妾同迎。 可她也明白,妻妾同迎只是因为谢蕴念及她小产,给的一个虚名。谢环那一句:谢家不可休妻,已然对她下达了死刑。 不过,不可休妻,并不代表不会丧妻。 浮月捧着新衣兴奋的走来,“姑娘您看,这是小侯爷亲自挑选的新嫁衣,真好看这料子,可都是上等的,你瞧瞧”乍见疏影投射而来的冰冷目光,浮月唇边的笑意瞬间僵住,紧跟着垂头不敢吱声。 “可惜,不是正红色。”疏影伸手抚上崭新的嫁衣,这是她第一次穿嫁衣。犹记得当年,她曾暗暗发誓,绝不与人为妾,可惜最后还是与人为妾。 唇边苦笑,眸光利利。 “姑娘,小侯爷特意吩咐,让您试试看,若是不合身再让裁缝重新修饰。”浮月小声的开口。 疏影冷笑两声,指尖几乎要穿透极好的布料,语速平稳而冷到极致,“那便试试吧,既然穿不了正红色,好歹也要穿出自己的风头。总不能让人瞧低了,纵有位份却无宠爱,我看她这个侯爷夫人,怎么当得下去” 那一身艳丽的嫁衣衬托着她玲珑曼妙的身段,一颦一笑间风情无限。美眸盼兮,巧笑倩兮,堪比倾城与倾国。疏影本就美艳无双,却难得穿这一身的红衣,如今嫁衣如火,直教人迷了双目,震慑心魂。 谢蕴进门的那一瞬,几乎怔在当场。 眼前的女子,实在是美艳不可方物。 “妾身参见侯爷”疏影躬身行礼,温柔备至。盈盈一笑间,黯淡了岁月,驻足了流年。 “快起来”谢蕴疾步上前,一把搀起她,又惊又喜,“美,实在是太美了。” 疏影羞赧垂眸,朱唇微抿,“侯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0章 今晚,肯定有好戏看 谢蕴喜不自禁,如此佳人,便是当今的圣上在此,怕是也要妒忌三分。这后宫粉黛三千,哪里比得上疏影如此容色。绝代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宁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侯爷大婚在即,不便来此。”疏影笑意清浅,那一颦一笑间,直教人心神轻颤。 谢蕴难掩眸中眷眷不舍,然这确实是规矩,虽然疏影只是个妾室,但规矩不可废。是故,谢蕴依言点头,“我原也只是过来看看,看你这身嫁衣是否合体。我想着以你的身段,这衣裳必定能衬得起你的肤色。没成想。竟是如此的美丽。我走了,你好好准备” 疏影含笑行礼,“疏影明白” “我走了。”谢蕴掉头就走。 望着谢蕴出门,疏影的脸上随即暗了下来。璀璨明眸,此刻只觉寒光利利,周身散着森冷可怕之气。深吸一口气,疏影瞧了浮月一眼,“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浮月颔首,快速退下。 疏影小心的关上门窗,每日午时光景,她总要小憩一会,是故浮月也知道她的性子。不再多问。只不过疏影倒不是真的在小憩。而是快速的走到琴边,翻转了琴身。底下果然又夹着一个小纸条,疏影急忙取出细细的查看。 阅览之后,二话不说丢入火盆之中。 蓝色的火焰将纸条迅速吞没,转瞬间化为一片灰烬。 想了想,疏影走到桌案前,执笔写了几个字,照样夹在了琴身底下。她知道,早晚会有人来收走的。眸色黯然的望着紧闭的窗户。也不知是心头那根弦被人轻轻拨动,外头还在练习的丝竹之声,让美丽的眸子忽然泛起了泪光。 推开了窗,遥遥的望着天际。 灰蒙蒙的天,何处可见半点蔚蓝。 她好想见一见太阳,见一见晴朗的天空。 可是、可是这两日怕是要下雪的。 遥远的天际,有一张模糊的脸,以后会越来越模糊吧转身坐在梳妆镜前,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柔的抚上自己光滑细腻的面颊肌肤,那张她引以为傲,美艳不可方物的容脸,为何、为何换不得自己想要的人,一个温柔的眼神 镜子里的女子,淡淡扬唇,眉目如画。 花满楼的花魁,美艳无双。 镇远侯府的妾室,绝世风华。 她问自己,这就是她想要的荣华富贵,曾经的心心念念,如今的唾手可得。凡事,不可及则心急,等到了手中,竟有些不以为意了。 许是每个人,都会有这些劣根性。 “你后悔吗”她问镜子里的自己。 可是后悔有用吗何况,看看自己眼前的一切,比之花满楼,已然胜过无数倍。花满楼的那些姑娘,日日所思所想,不都是想求一个良人,而后交付终身。女子,所希冀的也不过是与自己心爱之人,白头到老,生死不负。 仅此而已。 可对于青楼女子而言,这个愿望,太难了。 抚着自己精致的眉眼,抚过滑腻的面颊,抚上纤细的脖颈,她的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精致无双。可惜她生错了地方,落错了根,这样娇嫩的人儿,不管生在哪都比落在青楼妓馆要强得多。 她若是生在大户人家,便是要入宫为妃也不无可能。 门外,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谁”疏影起身。 开门却见浮月在外头张望,好似看见了什么人,“姑娘,方才好像有人在外头张望。” “什么人”疏影问。 浮月摇头,继而恭恭敬敬道,“郡主让人传话,说是让姑娘去一趟湖心亭。姑娘换身衣裳,赶紧去吧” 疏影点了头,褪去了身上火红的嫁衣,换上极为素净的罗裙,眉目间的温和瞬间凝起。面对谢环这样的厉害角色,自然不能小觑。 谢环是谁纵横沙场的将军,手握重兵的女子。 是的,女子 大燕朝第一女将军,外封郡主。如今还是既定的大夏朝,七皇妃 谢环的眼睛也很毒,虽然比不上赵朔,可对于女人看女人,想来谢环会看得更清楚。疏影摸不清谢环这次找自己,所为何事。 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不过是交手一场,就看谁的演技,更胜一筹。 一条九曲廊桥,直通小湖心的木亭子。上写着:碧落亭。亚助亚亡。 听说在谢家原来的旧宅,也有这样一个亭子。当年谢父与谢母相逢相遇,相知相许,都在这个亭子里,是故修剪镇远侯府之后,谢环教人也弄了这样一个亭子,与谢家旧宅的碧落亭,几乎一模一样。 可见,谢环是个念旧之人。 竹帘子被风吹得左右摇晃,这里的风大,可景致确实不错。金丝银线穿明珠的绣鞋,极为规律的踩着木制的地板,发出清晰的脆响,在这风声里,竟有些飘渺悦耳。 亭子里,只有谢环一人,青玉、青云在远处候着,没有谢环吩咐,二人不敢过桥。 “参见郡主。”疏影行了礼,眉目微垂,几近谦恭之色。 谢环正在沏茶,茶香四溢,随风飘荡。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倒了一杯茶放在了疏影的跟前,淡淡的道一句,“坐吧” 疏影颔首,“谢郡主。” “以后你就是蕴儿的妾室了,虽然入了一家门,可你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妾室就是妾室,明白吗”谢环说这话的时候,口吻极为平静,无波无澜,好似自己与自己说话,压根不去看疏影一眼。 “是。”疏影偷偷的瞧了谢环一眼,而后恭敬的坐下来,“疏影明白,绝不会越矩。” “虽然给了你名分,但有关于你早些时候说的那些承诺,在我这里依然作数。”谢环端起自己跟前的杯盏,轻柔的吹吹淡淡的茶雾,慢慢的啜饮一口,“尝尝吧,上好的雀舌,蕴儿最喜欢喝的。” 疏影蹙眉,她其实不太喜欢饮茶。 谢环抬头看了她一眼,“茶是个好东西,凡事先苦后甜,总是甜如蜜。可若是先甜后苦,想来会比黄莲苦上百倍。人不能好高骛远,也不能自视甚高,更不可以自轻自贱。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事,谋什么利。有的人,把自己的手伸得太长,一不小心就被人剁下了。” 这话听得温顺,其实格外刺耳,句句带刺,却让你无可反驳。没指名没道姓,身为郡主,是有资格教训这镇远侯府内,任何一个人。 即便是谢蕴,今日在跟前,也得乖乖受教。 “疏影受教,谢郡主教诲,必定牢记在心,不敢轻忘。”疏影躬身,而后端起了案上的杯盏,慢慢的呷一口清茶,茶香虽然淡雅,可入口还是难免苦涩。她总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然够苦,何必还去招惹这样的苦东西。纵然淡雅清香,却也非她所喜。 谢环笑了一下,一杯茶下腹,这才徐徐起身站在了栏杆处,“我知道,做妾非女人所愿。我自己也是女人,若是让我与人分享同一个男人,我是宁可孤独终老。但你要明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曾经警告过你,是你自己还要一头撞进来。自己酿的苦果,将来无论是福是祸,都得你自己承担。” 她扭头,阴测测的盯着疏影,“你是个聪明人,但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谢家不可休妻,所以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侯爷夫人。即便你将来有了孩子,夫人还是夫人,妾还是妾,懂吗” “是。”疏影紧跟着起身,缓步走到了谢环的身后。 一眼望去,这小湖虽然不大,可也算是碧波荡漾。 灰蒙蒙的天空之下,竟有一片水天相接的美景跟前。可疏影哪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美景,只觉得胸口一股怨气憋闷,吞不下吐不出,卡在那里难受之极。 疏影幽幽然的瞧了一眼身边的栏杆,这栏杆不高,翻个身就能坠下湖去,俨然就是个摆设罢了眼底一掠而过幽冷寒光,迷人的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妻妾同娶,以后好生伺候蕴儿。自己说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愿你能说到做到,莫要负了蕴儿一片痴心。”谢环双手负后,冷眼瞧着水天相接的美景。 美景在眼前,美人在身后。 美景虽遥远,却不会伤人性命。 美人在身后,却十足的蛇蝎妇人。 可,谁又奈何 “郡主,这里风大,不如”疏影作势要下台阶。 哪知脚下一崴,整个人朝着谢环扑去。谢环是谁,灵敏度和迅捷度绝不逊于任何人。身子快速一撇,疏影直接越过了栏杆朝着湖水扑去。 谢环冷哼,说时迟那时快,伸手便拽住了疏影的衣襟,直接将她揪回了跟前,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疏影一声低唤,吃痛的被谢环丢回地面上。 扭头望着栏杆,谢环冷笑两声,“这栏杆可不牢固,你最好离得远点。否则伤了你,可别怪我见死不救。”语罢,她拂袖而去,“收起你那点小心思,于你而言,这是争宠,于我而言这是无法容忍的祸事。下次别让我看见你在我面前耍心眼,不然你怎么进来的,我就让你怎么滚出去。” 疏影跌坐在原地,面色瞬白。 青云、青玉对视一眼,各自冷笑,真是作死,竟然敢在郡主面前动心思,简直不知死活。 郡主是谁手握十数万谢家军,战场上看破敌人的诡计,百战百胜;茹毛饮血尚且不惧,还会忌惮这些小女人的伎俩 可笑真是可笑 谢环离开,冷飕飕的碧落亭里,只剩下疏影一人。 她只是来警告疏影,等着新夫人入府,让疏影记住自己妾室的身份。算是羞辱吧对于疏影而言,也是无法容忍的事情。 她虽然是青楼出身,可她是花魁,多少人捧在手心里,高高在上的花魁。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可也正如谢环所说,一切都是她自找。 “谢环”疏影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袖中的拳头。 浮月快步跑来,“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说着,赶紧将疏影搀起身来。 疏影站在那里,定定的望着被风撩起涟漪的湖面,“我与侯爷为妾之事,京城里的人,怕是都传遍了吧” “是。”浮月颔首。 “那睿王府也该知情吧”疏影问。 浮月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知道的。” “你说,夏雨知道了为何不来找我”疏影凝神,怅然若失的走下台阶,站在了水边。 “姑娘,别往前走了,这儿的水虽然不深,可入冬水寒,经不得。”浮月慌忙提醒,快速走到了疏影身边,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 疏影走在边边上,美丽的绣鞋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音,“她不是不知道,我就她这么个好姐妹,除了她,没人肯理我了。她为何不来祝贺我亦或是,劝阻我呢” “姑娘”浮月只觉得心里慌得很。 尤其是疏影的表情,看上去痴痴凝凝的,有种让人窒息的错觉。 她轻叹一声,“她不是欠了我很多吗为何还不来还一点呢有了睿王爷,连我这个好姐妹也不要了是吧” 浮月不说话。 疏影对夏雨做了什么,浮月心知肚明。 可这个时候的疏影,竟有些神经错乱似的,让浮月看着都觉得心里害怕,脊背上凉飕飕的,总觉得有些阴风阵阵似得。 她修长的指甲轻柔的抚上自己的脖颈,下一刻,浮月骤然喊出声来,“姑娘你” 两道血痕清晰呈现,疏影却只是微微的蹙眉。脖颈上有滚烫的鲜血慢慢的流淌而下,滴落在衣领上,素白的衣襟瞬时盛开了艳丽夺目的红梅。 “方才我险些坠下湖,是郡主拽了我一把,还好没扯破脸,只是伤了脖子罢了回去之后,不许在侯爷跟前乱嚼舌根,明白吗”疏影慢条斯理的说着,突然就跳下了湖。 “姑娘”浮月惊呼,瞬时哭出声来,“来人呐来人救命啊救命啊” 凄厉的喊叫声,引得周旁的家奴都跟着往这边跑。 一时间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踏碎了碧落亭的安宁。 疏影没死,被救了上来,奄奄一息的躺在地板上,面色惨白如纸,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粉团捏的面人,白的吓人。 她垂死般的躺在地板上,轻轻咳嗽着。 有泪沿着眼角源源不断的滚落,远远的,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了谢蕴心急如焚的模样。身子被他轻柔抱起,而后快速带回流澜阁。 水下何其寒冷,冬日里的水,冰冷刺骨。 疏影醒来的时候,睁着朦胧的双眸,瞧一眼坐在床沿的谢蕴。谢蕴的眼底,带着冷厉之色,即便看见她醒转,依然僵着脸,可谓冷到了极致。 “侯爷。”干哑的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喊声。 谢蕴冷然,“为何要寻短见你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吗即便是妾室,我也绝不会委屈你,你为何要放弃为何这般想不开” 疏影噙泪瞧着他,视线逐渐清晰起来。伸手抚上他的眉心,却被他一把握在手心里,她苦笑两声,任凭泪水从眼角滑落无声,“我不想让你为难,更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而让郡主误会你。”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嘶”的一声,捂住了脖颈,“好疼。” “我看看”谢蕴急忙让她躺着,“你别起来,身子弱。大夫说,风寒侵体,可要好生将养着,切莫再动了元气。” 在疏影的脖颈上,有两道鲜红的血痕,有些结痂了,可看上去还是触目惊心。很显然,这是指甲的抓痕。指甲谢蕴骤然凝眉,“是谁” “没事。”疏影急忙捂着脖颈,“不过是小伤,养养就好。”她背过身去,不愿直面谢蕴灼热的目光。 “我找她去”谢蕴快速起身。 “侯爷”疏影梨花带雨的抽泣着,虚弱的握住了谢蕴的手,“不要,郡主也是为了侯爷好,并非有意。她是为了要救我,并不似侯爷所想,侯爷你” 谢蕴愤然坐定,“你都这样了,还要继续受委屈吗我去给你说一说,让她以后少管你的事。” “不。”疏影摇头,“郡主是侯爷的长姐,长姐为母,理当训斥我。” “她逼得你跳湖,难道你还要忍气吞声吗”谢蕴轻叹,握紧了疏影冰凉的手,“也就是你心地善良,处处与人为善,若换做了旁人,哪能这般任人欺辱。” 疏影泪如雨下,“疏影福薄,身份低贱,能得侯爷如此深爱,此生足矣,再无所求。” “好好养着,这事我自己会处理。”谢蕴替她拭泪,“你这身子骨,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这才刚刚小产几日,就这样你将来,还得给我生个大胖儿子呢” 她噙泪,默默不语。 那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真叫人心疼至极。 静静的陪着疏影,等到疏影睡着了,谢蕴才悄无声息的离开。直接去了谢环的书房,找谢环算账去了。算什么账呢 当然是美人账 青玉、青云伫立门外,听得真真的,也听得提心吊胆。二人不敢进门,在外头干着急。 只听得谢蕴怒斥,“姐姐未免管得太宽,平素都可以依着姐姐的决定,唯独疏影这件事,我来做主。她是我的女人,生也好死也罢,都是我的。” 谢环冷道,“镇远侯府早晚都是你的,你着什么急” “姐姐即将远嫁大夏,这镇远侯府也迟早是我来当家,姐姐这么快就想逼死疏影,到底是何用意,你自己心里清楚”谢蕴正在气头上,自然是口不择言,“疏影是我的妾室,虽然还没过门,可在我的心里,她才是我最爱的女人。”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最爱”谢环冷然,“我谢家男人,何时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想想父亲,想想谢家的列祖列宗,何时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只顾着儿女情长,浑然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吗” 谢蕴切齿,“姐姐都要出嫁了,以后这镇远侯府我来做主若姐姐真为我着想,就一并将那十数万谢家军也早早交付。你远嫁大夏,难不成还要我大燕的军队,与你陪嫁吗到时候反过来,侵吞我大燕的国土” “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一记响亮的耳光子,打得门外的青云和青玉,也跟着愣在当场。 二人慌忙上前,“郡主息怒,郡主” “滚”谢环厉喝。 显然,里头的人是生了气的。 门开了,谢蕴捂着脸走出来。 为了疏影,谢蕴算是挨了不少耳光。 谢环下手本就重,这一次的耳光子没个两三日,怕是消不了的。 “侯爷”青云、青玉愕然。 “哼”谢蕴拂袖而去,瞪着一双猩红的眼。 他自然是愤怒已极的,身为男人,又是皇帝钦赐的世袭镇远侯,挨了耳光,面子里子都没了。在镇远侯府内,谁人不知,镇远侯谢蕴只是个摆设,真正当家做主的是郡主谢环。 不过以后谢环出嫁大夏,这镇远侯府会是谁当家,就有些说不准了。 毕竟新夫人是何秉性,无人可知。 将来新夫人能不能当得了镇远侯府的主,也是个问题毕竟镇远侯谢蕴,如此钟爱流澜阁的那位,保不齐将来会弄个平妻出来。 不是不能休妻吗 那也有别的路可走,要么丧妻,要么平妻。 青云和青玉快步进门,扑通一声跪在谢环身后,“郡主息怒” 谢环伫立窗口,双手负后遥望着灰蒙蒙的天际,“原本我以为等他长大些,成熟稳重些,能将谢家军交付在他手里。谢家应该有个可以顶天立地的男儿,撑起大燕的稳定局面。可没想到,是我高估了他,他竟是这样的烂泥扶不上墙,为了一个女人,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郡主,侯爷是一时的鬼迷心窍。”青云宽慰,“许是过些时日,等到新鲜劲过去了,侯爷能明白郡主的一片苦心。”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若是能醒早就醒了。”谢环似乎是失望透顶,面色黑沉,却也没有像寻常女子这般歇斯底里。她惯来是冷静沉稳的,身为三军之帅,时时刻刻都必须保持清醒,“我没想到,疏影会有如此心计。她其实想的很简单,做的也简单。可她牢牢的握住了我的软肋,抓住了蕴儿,就等于掐住了镇远侯府的咽喉。” 低头嗤笑两声,谢环似自嘲般轻叹,“儿女情长,难道就如此重要吗重要得可以将我对他的谆谆教导都抛诸脑后,他难道忘了,我与他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吗” 青玉握紧了手中的冷剑,“我去杀了她” “你现在下手,我就是头号嫌疑犯。”谢环冷了眸,“蕴儿,会恨我。” “可是郡主,长此下去,只怕她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到时候”青玉跺脚,恨得牙根痒痒,“这种女人,不能留。” 青云犹豫了一下,“话虽如此,可郡主的身份特殊,现在你动手杀人,无疑是让郡主与小侯爷分崩离析。郡主的本意并非如此,而你这么做,只会陷郡主于万劫不复之地。”她想了想,“郡主,属下觉得此事郡主还是不要再插手为好。否则到了最后,只怕侯爷连新夫人,也会一道恨上。到时候新夫人入府,疏影若是” “她敢”青玉切齿。 青云瞧了她一眼,“她连郡主都算计,还有什么不敢的郡主即将远嫁大夏,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咱们如今要盘算的,该是新夫人。郡主乃是长姐,很多事确实不便出手。但新夫人不同,新夫人是侯爷的发妻,是真正的侯府女主人。若是由她出手处置疏影,想来侯爷也是无能为力的。” 不过说到底,都要看这位神秘的新夫人,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手腕。 可谢环挑的人,能差得了哪里去呢 谢环似乎想到了什么,顾自低吟了一句,“新夫人” 没错,还有个新夫人 自己走了,留个对手给疏影,平衡府中的局面,这才是最好的布局。疏影有谢蕴的宠爱,那么新夫人有什么呢 谢环微微抬眸,终于打定了主意。 “拿奏本来,我要上疏折子。”谢环快步走到书案前,“青玉研墨。” 青云、青玉面面相觑,快速分工合作。 谁也不知道谢环想起了什么,可既然谢环如此做,想来是必有深意的。照做就是 听得疏影被谢环逼得跳湖自尽,夏雨手中的杯盏晃了一下,杯中之水,稍稍倾在手背上。素白的手背上,立刻红了一小片。 惊得洛花又着急了,“公子,你别着急”慌忙拿了凉毛巾过来,替夏雨捂着伤处,边斥道,“寻梅说话不靠谱,说半句吞半句,真要将人急死吗” “我没事。”夏雨深吸一口气,含笑望着心急火燎的洛花。 寻梅蹙眉,颇为无奈。每每夏雨有点事,洛花总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对于寻梅而言,不过是烫伤,夏雨自身的愈合能力足够快速修复这样的伤处。 “少主放心,人没事,已经救回来了。侯府的消息是,婚事照样举行。”寻梅轻叹,“毕竟是侯府迎娶新夫人,妾室生死,其实真的没有太大影响。” 夏雨点了头,“我知道,她自己要一头栽进去,不折手段的跳火坑,我也不是没拦着。拦不住的人,我以后都不会再拦。” 寻梅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少主也不必难过,为这样的人真不值得。” “恩。”夏雨起身,今日的天气还是灰蒙蒙的,明日就该是疏影成为镇远侯府妾室的大好日子。今日不下雪,明日约莫是扛不住的。 让她操心的事情多了去,她又何必为不值得的人,操不值得的心呢 坐在门口的栏杆处,夏雨靠在廊柱上,扭头望着空空荡荡的院子。赵朔坐在那里直钩垂钓,想来这厮脑子里又在盘算着要算计谁了。 每次有点风吹草动,他都喜欢坐在那里。 直钩垂钓,愿者上钩。 说书先生说:当年姜尚姜太公,直钩垂钓,只钓王侯。 那么赵朔呢 他要钓的,是王是侯还是 洛花瞧一眼挂在回廊里聒噪不听的鹦鹉,“这鸟,怎么就不换个词” 夏雨一笑,“把它带过来” “诶”洛花撒丫子跑开,而后当着李焕的面,把鹦鹉拎到了夏雨跟前。李焕一惊,疾步跟着,这群女人也不知安了什么心,可别把王爷的鹦鹉给教坏了。 可一看见夏雨,李焕又觉得,可别让夏雨给生吞活剥烤着吃了。这丫头,可是什么都能吃的主,单单厨房里的鸡,都不知道偷了几笼子。 摆着好端端的菜肴不吃,偏偏喜欢偷着吃。 约莫是她的本性使然 “爷是好人,爷是好人”鹦鹉张着嘴巴嚷。 寻梅递上一把葵花籽,一旁偷着笑。 夏雨想了想,拿葵花籽诱惑鹦鹉,认真道,“赵老九是笨蛋” “你是笨蛋你是笨蛋”鹦鹉张嘴便喊。 一旁的李焕背过身去,忍俊不禁,笑得双肩直颤。 夏雨撇撇嘴,“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鸟,你瞧你那怂样。当鸟都没有一点骨气,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你要是敢再喊一声爷是好人,我就扒光你的毛,把你放在睿王府门口让所有人都看你出糗” “拔毛煮粥拔毛煮粥”鹦鹉嚷着。 洛花笑得肚子疼,躲一旁揉肚子去了。 夏雨脸上一黑,敢情这鹦鹉还知道自己的黑历史,不行不行,得杀鸟灭口,“喂,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是鸟我就不敢动你。知不知道你那些近亲是怎么死的拔毛然后裹上荷叶和黄泥,放在土里慢慢的煨熟,再一口一口的撕了你” 鹦鹉在横杆上来回的走动,继续高喊着:爷是好人,爷是好人 “少主,你别逗它了,它估摸着不会说别的话”寻梅笑得合不拢嘴,“你还跟鸟置气啊” 夏雨揉着眉心,“宰了宰了,喝汤” “宰了”李焕一怔。 “寻梅,宰了它”夏雨一声喊。 寻梅伸手就去抓鹦鹉,那鹦鹉瞬时高喊:救命、救命 “哎呦喂,成精了吧”夏雨瞪大眼睛,“都能喊救命了算了算了小爷今天心情好,放鸟一马,拿走拿走”她转身就朝着赵朔走去。 一屁股坐在赵朔身边,夏雨嘿嘿一笑,“爷,你说你这一条鱼都钓不上来,还干坐着有什么趣要不要我帮你忙” 赵朔冷飕飕的剜了她一眼,“不吃爷的鹦鹉了” “爷太小气,喂得鹦鹉也瘦了吧几的,煮汤还差不多,到时候还得塞牙。”夏雨嫌弃的摇头。 他一笑,桃花眼微微轻挑,眼底的光倾泻琉璃微光万丈,“明日去镇远侯府,你陪着。” 她一怔,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我、我能不去吗” “不能”他直接明了。 夏雨撇撇嘴,“我倒不是怕见她,我是怕给你惹麻烦。”上次的麻烦,已经够可以了。虽然谢环不会说什么,甚至于有些求之不得,可谢蕴那杀人般的眼神,让她至今想起来,还是有些冷飕飕的,觉得打心底里不舒服。 “爷小气,来者不拒。麻烦也好,喜事也罢,都喜欢。”他垂眸望着鱼池里游来游去的鱼儿,随手撒了一把饵料,“凡事有利必有弊,你只要心里清楚就好,其他的爷会处理。你觉得自己处置不了的,丢给爷就是,爷乐意。” 她笑呵呵的盘着腿,“那我就不客气了。”想了想又道,“话说赵老九,你娘是怎么生的你你这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为什么你能想到的,我总是慢一拍呢” “你要是什么都能想到,那这个睿王爷,就该换你来做。”赵朔轻描淡写。 她吐了舌头,“对了,我藏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你拿走了” “什么”他挑眉。 “皇上送我的弓弩,就是那个盒子里的,不见了。”她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出点什么。可赵朔是谁,岂能让人轻易看穿。一张风华无限的容脸,一双幽邃如深渊的桃花眼,平静至极。若他不愿,谁都别想在他的脸上看出一星半点的情绪波动。 赵朔斜睨她一眼,笑得邪肆无双,“你完了,皇上送的都给弄丢了,这可是杀头的死罪。”他一笑,转而慵懒清雅道,“不过你放心,爷说话算数,好的坏的爷都能替你挡,可这杀头的事,还是你自己去吧爷的命比你金贵” 她蹙眉,暗啐一句,“没良心”不是赵朔拿的又是谁呢可除了赵朔,谁敢动她的东西呢那可是皇帝给的,一般人没那个胆子。 何况只是个弓弩模型,不管是谁拿了,都没什么用处的。偷着玩那也太不现实了 他柔和了自己的视线,凝望着她挠着后颈想事情的模样,真实而没有半点矫情作假。他所喜欢的,不也是因为这样吗 多少人戴着面具活着,又有多少人,活出自己的颜色 镇远侯府的鞭炮声,从早上开始就没有断绝过。 大喜的日子,整个京城洋溢着欢喜的气氛。 彩旗漫天,丝竹声声,女人这辈子,能有一场盛世婚礼,此生少憾。此生所有的美丽都会在这一天尽情绽放,无尽释放可惜,疏影只是妾。 夏雨就坐在养心阁的院子里,静静的等着黄昏,等着赵朔来带她进镇远侯府。她不怕疏影耍心机,也不怕疏影害她,她怕疏影笑容相对,那时候,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走吧”不知何时,赵朔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笑一笑。” 她扯了唇,笑得眸若弯月。 他点头,“这就对了。” 语罢,牵起她的手,大大方方的走出了睿王府。 马车,快速的朝着镇远侯府而去。 夏雨的心头砰砰的跳着,只觉得今夜似乎有些不太寻常,也不知为何,她忽然有种莫名的心悸。总有种感觉,今夜怕是要出事的。 可能出什么事呢 侯府大婚,疏影只是个妾室,连登堂入室都不可能,想来应该并无大碍吧疏影再怎样得谢蕴的恩宠,又如何能与正房相对即便将谢蕴抓在手里,可祖宗规矩不可废。 仿佛看出了夏雨的忧虑,赵朔将她抱在了怀里,笑得清冽,“放心,今晚肯定有好戏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1章 出事了,夫人悬梁自尽 夏雨不知道赵朔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心里隐隐腾起不安的错觉。可他的怀抱是这样的暖,暖得让人有些想入非非。 事实上,日日面对着这样的绝世风华,她还是忍不住会窃喜着。 她有时候在想,她跟赵老九算不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赵老九若是没有她这样的牛粪,这鲜花哪能这般骚包哪能过得这般活色生香这么想着,心里瞬间平衡了很多 下马车的时候,夏雨抬头望着正红的朱漆大门,顶端的“镇远侯府”匾额,象征着无上荣耀。多少人倾尽一生,却可望而不可及。 “多看多听,少说话,懂”赵朔牵起她的手,抬步往里头走。 如今怕是全京城的人都该知道,当今圣上的九皇叔,睿王赵朔,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牵着他的小内侍到处走。折了茂王府的梅花无数,凑了王公大臣家的热闹不计。 夏雨不说话,跟着他往里头走。亚双边亡。 她原就不懂什么规矩,除了日常行礼,别的一概不知。赵朔愿意牵着她,她就愿意跟着他。走哪,她都不在乎。何时他放了手,她就一个人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朔也不要求她知书达理,知书达理的是大家闺秀,可不是他的小流氓。 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小流氓,偶尔耍耍性子,偶尔他生气。还会过来哄着。换做大家闺秀。只怕脱簪请罪还来不及,怎么会哄人呢偏有这小妮子,天不怕地不怕,还能爬到他头顶上去,不笑逗你笑,日子过得何其有滋味。 热热闹闹的镇远侯府,喜气洋洋的气氛,能传染。 原还心情郁结不知该如何面对疏影的夏雨,早将愁绪忘到九霄云外。一见桌案上摆放着美味佳肴,精致的点心和瓜果,眼睛都亮了。 赵朔岂会不知她的心思,直接拿起一盘递给她,“不够再拿。” 夏雨嘿嘿的笑着,包着点心盘子,拉着他坐在花园里的小亭子里。见着是赵朔在场,寻常人岂敢上前打扰,都避得远远的。 嚼着美味的点心,夏雨笑得眸若弯月,“好吃”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嫌弃的打量着她,却也不肯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低哑冷嗤,“不知道的,还以为咱睿王府没饭吃,亏待你了。” “以后没饭吃,咱就来镇远侯府吃点心,好吃”她没脸没皮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又敛了脸上的笑意。不远处有不少的官员到场,他自然要摆出一副肃正之态,不似在养心阁这般随性。 他想了想,还是不自觉的抚上她的发髻,竟顾自呢喃,“这样吃,还是这样瘦” 她一笑,“爷让我每日抱着你后院小金库里的” “休想。”还不等她说完,他直接丢了她一记白眼。 夏雨撇撇嘴,“小气鬼。” “这样的婚事,到底是草率的。”赵朔轻叹了一声,环顾四周,“你喜欢吗” 她抬头瞧了一眼,“不喜欢。” 他蹙眉,“你也嫌不够热闹” 夏雨摇着头,放下了手中的点心盘子,起身看了看四下,而后挠着后颈道,“是太热闹了。成亲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有些亲朋好友见证即可你看那些文武百官,无亲无故的都来了。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他问。 “我娘说,男人若是心中有你,即便没有大红花轿没有大红嫁衣,他这辈子还是会珍惜你,拿你当成手心里的宝。如果男人心里没你,纵然你十里红妆,还不及眉心一点朱砂。”夏雨拭去唇角的点心碎屑,笑呵呵的望着他,“我以后要是成亲,不要十里红妆,我只要十里桃林开满桃花,夜里可以放好看的焰火,叫上几个亲朋好友,好好的吃上一顿饭,就好了” 赵朔不解的望着她,“女子,不都喜欢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吗” “那是做给别人看的,我想要的是让自己心里舒坦。大街上八抬大轿,你不觉得人家跟看猴子骑羊一样吗我喜欢自由自在”夏雨坐在亭子的栏杆处,双腿悬空晃悠着,含笑看他。 她的笑,永远都是这样富有渲染力,极具亲和力。 眸若弯月,明眸皓齿,就这样笑吟吟的看着你,不带一丝杂念。干净而澄澈,让你只一眼,就愿意随她而沉沦。即便她没有惊人的美貌,也没有天赋才华,稀松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可他也就喜欢看她这样笑,想笑就笑,何其自由自在。 赵朔起身站在她身旁,“你所谓的自由,是指什么”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有说不的权力。”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说不的权力 小丫头口气不小,就连赵朔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有说“不”的权力。可她既然想要,只要他能做到,他尽量去争取。 当然,这个他就不必告诉她了。 藏在心里就是,这是男人的事。 新夫人入府之后,谢蕴一身红衣,当着众宾客面,与新夫人三拜天地。夏雨远远的站着,但依旧能看得清,谢蕴一脸的不愿意。 妾室疏影,是没有资格上堂的,所以此刻应该在流澜阁里一人独守空房。 今夜是谢蕴娶亲的新婚之夜,理应留在新夫人的房中,共享百年之好。 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可谢蕴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夏雨觉得,他这颗心怕是留在了疏影的身上,对于新夫人而言,是件多不公平之事。 想到这儿,她忽然扭头看了身边的赵朔一眼。赵朔也要娶亲的,娶的是叶尔瑜。而自己呢这似乎对叶尔瑜而言,也有些不太公平。可转念一想,好像是自己先入为主的,叶尔瑜只是个名分而已。相爱的人如果不能在一起,那算什么好事呢 强扭的瓜不甜 新夫人送入洞房之后,宴席就算正式开始了。 夏雨是唯一一个作为内侍而坐在赵朔身边的。你要知道,赵朔的席位摆在一品大员之前,她坐在赵朔身边,几乎是直接凌驾于一品大员之上,等同于王妃之位。 谢环似乎早就料想到了这点,所以在给赵朔置办席位之时,顺带安排了夏雨的位置。 百官早已见惯不怪,所以也没有多言。 虽然偶有微词,但也不敢明着说。 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就不必揪着不放,免得到时候咱们这位爷动了气,给你使绊子,这头上的乌纱帽怕是要保不住的。 肃国公未至,暂由义子东方旭前来。 太后娘娘身体微恙,皇帝仁孝长伴病榻前,也未能前来,交由东方青前来贺喜。 梁以儒送了礼,但是也因为身体抱恙而未能到场。 其实各自都心里明白,妻妾同迎本就有些不合礼制,但谢环是谁,一言九鼎之人,言出必践,所以谁也没有多话,私底下还是会觉得镇远侯谢蕴不识大体,不谙礼数。 对于谢环走后这谢将军的归属权问题,朝廷上一直相争不下,皇帝无大权,谢环又与东方越据理力争,死活不肯交付十数万谢家军的兵权。 所以此刻的镇远侯府,正处于极度尴尬的边缘。 兵权这种东西,交出去了,就意味着很多权力重心的转移,以及整个家族的未来前程。 百官们私底下议论着,这兵权若是交给了谢蕴,以谢蕴这样横冲直撞的性子,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肃国公府吞并。是故,好多人都在观望着,要么看谢家的笑话,要么等着依附肃国公东方越。 谢环扫一眼到场的文武百官,虽说自己还没走,可跟走了几乎没什么两样。不少文武百官都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未能前来,席位上空了不少。 “郡主”青云低语。 谢环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七皇子元灏在旁饮酒轻笑,“侯府的婚宴果然是热闹,这么多人都赶着来镇远侯府贺喜,郡主的威信真是不容小觑。”话语间的嘲讽,不言而喻,“只不过腾出了这么多的空位,可怎么好呢那么多的饮食浪费,真是可惜” 谢环一笑,扭头瞧了元灏一眼,“到时候都让七皇子殿下打包带回去,慢慢享用。” 站在一旁的哈图低头勾唇。 元灏不说话,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本就是镇远侯府的事,谢环还没过门,还轮不到大夏之人说话。赫里讽笑两声,这二人现在就斗了起来,将来回到大夏就更有好戏看了。 这般针尖对麦芒,实在是太和他的心意了。 说是喜宴,可谢蕴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一个人闷头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还不到半晌就喝的醉醺醺的,拿着手中的杯盏到处敬酒。最后干脆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手中的酒杯都被掼碎。 “来,举杯同庆白首宴,哪知旧人泪满面。”他仰头大笑,可眼底却是噙着泪。 他应该很难过吧,娶的不是自己喜欢的女人。 夏雨垂眸,握着杯盏的手,凉得惊人。 赵朔握住她的手,“这样凉,可是冷了吗”说着,便让她靠近自己一些,与自己肩并肩挨着,“不舒服吗” 她摇头,端起杯盏,将杯中之酒饮罢。 “侯爷醉了,送入洞房吧”谢环冷着脸起身。 “谁说我醉了”谢蕴想推开身边的家奴,可他醉了,手脚不稳,哪有这样的力道。被人左右挟起,快速的架往新房。口里却念念不忘,“送我去流澜阁我要去流澜阁疏影” 宴席上噤若寒蝉,谁也没说话。 商正上前向谢环敬酒,“得蒙郡主不弃,家妹能嫁入镇远侯府,伺候小侯爷,是青鸾的福分” 谢环轻叹一声,含笑回酒,“你放心,青鸾嫁入我镇远侯府,我必不会亏待她。我已上疏折子,将这十数万谢家军暂且交付青鸾手中。青鸾文武双全,从小随军,是你一手带大,我信你所以我想着”她环顾众人,掷地有声,“没有人能比她更适合执掌三军令。” 此言一出,底下人瞬时窃窃私语。 让一个女人来执掌十数万谢家军,难道要让他国觉得我大燕无人吗 “郡主莫非是醉了,说的醉话吗让一个黄毛丫头来执掌三军令,未免也太过儿戏。谢家军虽然是郡主一手编制至今,可好歹也是大燕的军队,这主帅调度怕是也轮不到郡主一人做主吧”东方旭冷飕飕的开口。 元灏也跟着嗤笑,“想必大燕朝无将可用了,都要换做女人上战场,浴血奋战了。” 底下的人,更是交头接耳,议论不休,一时间场面有些沸腾。 夏雨嗤鼻,骨子里的那股倔强瞬时涌上了脑门,“女人怎么了,郡主也是女人,你们谁敢跟郡主过招没有女人,男人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再说了,郡主是女人,不照样打得你们大夏哭爹喊娘的女人哪里就低人一等当今太后女人,你们的妻子是女人,你们的女儿也是女人女人招谁惹谁了,让你们这样瞧不起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看不起女人,何苦要从女人的肚子里蹦出来” 一番话,说得格外滑稽,没有太大的营养成分,却也让人无可反驳。 赵朔揉着眉心,扶额不语。 虽然说得有道理,可这场面,不宜她这个内侍出面。 人家郡主还没说话呢,她这睿王府的内侍就迫不及待的出来打抱不平了,唉还一口一个男人,一个一口女人 他真想说,你没瞧见,你自己还一身男儿装吗这不是自己打脸,还打了赵朔的脸。 若非碍于赵朔的颜面,这文武百官怕是要暴跳如雷的。 谢环跟着一怔,她没想到,百官质疑的时候,没有人替她出头,反而夏雨身份卑微的内侍,竟敢仗义执言。虽然是不经大脑的举动,可颇得谢环的心意。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见过,这样有勇气的人。 沙场上那是无可奈何,可面对百官,夏雨原可以保持中立,因为她有睿王爷,什么都不必搅合进来。可偏偏,大出意料。 而那一番话,说到了谢环的心窝里。 骂也骂得痛快 怕是睿王爷,也不会这般毫不留情面的骂文武百官一顿吧 夏雨不觉得自己说错了,犟着脖子,毫不躲闪文武百官尖锐的目光。想了想,她干脆走出去,站在了宴席中央,“你们都瞧不起女人,试问谁不是妈生的有没有人,是从爹的肚子里钻出来的敢问诸位大人,你们喜欢贤妻良母,还是母老虎” 这话一出口,随即有人爆笑当场。 这不是废话吗 “戏文里说,后宫不宁则天下不宁。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你们敢说女人不重要没有女子在后院给你们撑着,让你们回家有口热饭吃,你们觉得还能披着一身皮站在这儿瞎嚷嚷吗”夏雨一身的流氓痞子性,梗着脖子的模样,倒跟天桥下说书的有的一拼,就差手上的醒木一拍了。 赵朔轻叹一声,双手托腮望着抵在席上,饶有兴致的瞧着自己的小丫头,在文武百官面前,卖弄着她那少之又少的墨水。所幸,这丫头的脑子灵活,这头说不下去了,转而就换了话题。 “古有嫘祖惊世,无容无貌,却有着济世活人之天德。又有妇好贤德,美名传。再有湘竹斑驳,娥皇女英共携手。敢问诸位大人,这些可都是女子典范可都为天下立过大功我是个小小奴才,无德无貌,不敢与各位大人想比,可还是要冒昧的问一句,诸位大人为这大燕江山,可立过什么惊世骇俗之功” 夏雨这话问的,谁都没有再吭声。 朝廷命官在朝为官,有的纯粹是混混日子,做做样子。然后谋得子孙福荫,让自己的家族能光耀无限。至于对这江山社稷嘛却是也没什么大的功劳,都只是做自己的本分而已。 “再请问,咱们郡主对这大燕江山,可算是大功”夏雨抱拳,这姿势,俨然江湖之流,抬手落下之间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平素的拖沓懒绵绵之态。 这是赵朔第一次看见夏雨,撑场面。 那些自诩能言善辩的老臣,此刻也被一个小丫头弄得哑口无言。 论功劳,谁比得过谢环驻守边关十年之功十数万谢家军,岂是说说而已,岂是这些动动嘴皮子就自觉高人一等的臣子可比。 “皇上仁德,以仁孝治国,大义天下。对待功臣自然是礼敬有加,想必恩准郡主处置大军之权,也是出自对功臣的信任。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皇上尚且不疑,怎么诸位大人反倒要”夏雨冷飕飕的瞧了东方旭一眼,笑得那叫一个假惺惺,“敢问东方公子,这算不算以下犯上啊” 东方旭蹙眉瞧着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这般能说会道。原以为她就是个混子,投机取巧倒也罢了,可这会怎么一下子如此厉害 难道是赵朔的调.教之功 赵朔得意洋洋的瞧了东方旭一眼,而后勾唇似笑非笑的盯着夏雨,恰当时机的招了手,示意夏雨回来。夏雨是个明眼人,自然明白赵朔的意思。 见好就收 她乖巧的回到赵朔身边,歪着脑袋笑呵呵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赵朔,“爷” 赵朔笑了笑,伸手捏起她精致的下颚,“说得好” 三个字,掷地有声,百官哑然。 谢环嗤笑两声,看着那一群面色黑沉的朝廷命官,怎就觉得心里如此痛快呢 “跟谁学的”他问。 夏雨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书先生说的,可不是我瞎掰的。”她以前没事就去听听书,听听小曲,然后摸两把,那小日子虽然清苦可也自在。 赵朔在桌案底下握紧了她冰凉的手,伏在她耳畔暧昧呢喃,“改日你也给爷,说几段。” “爷要听什么”她问。 桃花眼微微眯起,若下了一场美丽的桃花雨,纷纷扬扬的,落在她的心底。他勾唇,笑得邪魅无双,便是似笑非笑间,竟带着少许勾魂蚀骨之色,侵染在她的灵魂深处,让她就这样迷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低语,“爷要听,红颜祸水。” 她笑了,眸若弯月。 桌案底下,十指紧扣。 对面,东方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眸色沉冷,死死的盯着眼里心里只有赵朔一人的夏雨。而在赵朔的眼里,似乎也只有她。 原本,让赵朔贪恋女色是件好事。 可不知从何时起,东方旭却觉得心里憋闷,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的抽离,被剥离了身子,渐行渐远。有那么一瞬,他忽然想取代赵朔的位置,希望与她双手紧握,四目相对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尽管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事,也是不可以做的事。 但空的心,冷的血,却还在无时无刻的期待着,温暖如春的笑容。 至此,宴席上无人再敢提及谢家军的军权之事。而谢环,既然已经跟众人打过了招呼,也就不在乎这些人的异样眼神了,却对夏雨有了些异于曾经的想法。 她似乎明白了,为何赵朔会对这样一个小丫头,宠爱有加。 赤子之心,在这充满权与欲的皇城脚下,已然少之又少,实在是难能可贵。 新婚洞房,大红盖头未落,身为新郎的谢蕴却已经去了流澜阁。主院里没能等到该等的人,等得红烛哔哔啵啵的响声,响了很久很久。 “小姐。”贴身婢女霜儿走进门来,犹豫了一下。 盖头底下的商青鸾幽然开口,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侯爷呢” 霜儿抿唇垂头,“侯爷去了流澜阁,说是那位身子不适,高烧不退。”说这话,也就是安慰人的,实际如何,谁都心知肚明。 “知道了,下去吧”商青鸾也不恼。 “小姐,你刚过门,侯爷就这样对你,这明显是给你个下马威,将来还不定” “将来的事,谁又知道呢”商青鸾打断了她的话,“下去吧,我没事。” 霜儿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只能依言行礼退下。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商青鸾深吸一口气,如玉素手缓缓抬起,自己掀了大红盖头。凤冠霞帔又如何,等不到该等的人,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羽睫微扬,这是个容貌清秀的女子,不比疏影的倾国倾城,眉目间多了几分温婉柔和。商青鸾不似谢环的巾帼不让,竟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之范。一眼看上去,端庄大体,颇具侯府之仪。 举止轻柔的卸下头上沉重的珠冠,金簪玉器,如墨青丝瞬时倾泻下来,那一张略显圆润的容脸,白皙无暇,倒生出几分娇俏和可爱来。 看上去,当是极为随和之人。 听得谢蕴去了流澜阁,她也不着急。换做旁人,新婚之夜,丈夫未进新房,怕是要羞愤而死的。何况是侯府这样的大门大户,明日这消息势必会传遍整个京城。 而她与商家,就会成为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笑柄。 百姓茶余饭后,都会笑她守活寡。 倒上一杯水,慢慢悠悠的喝上一口。这一日滴水未进,米粒未食,确实饿得慌。她就这样,吃着桌案上的点心,喝着水,好似没事人一样,先把自己喂饱了再说。 房内的一角,点着香,闻着久了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错觉。 还没吃上几口,商青鸾就觉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有些睁不开眼睛的错觉。她想了想,起身走向床榻,许是白日里太累。既然侯爷不来,自己睡也是一样的。 刚躺上床,就已经昏沉沉的睡去。 入睡前的那一刻,她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有人,走了进来 谢蕴到底还是去了流澜阁,去了疏影那里。疏影嫁衣如火,软绵绵的靠在回廊里的栏杆处,温柔垂泪,静默无语。 他出现的那一瞬,疏影一下子扑在谢蕴的怀里。 “我来了。”谢蕴醉醺醺的坐在她身边,而后将她揽入怀中,“没能跟你拜堂成亲,可也要回来,不能错了你的洞房花烛。” 疏影泪如雨下,“你怎么来了,就不怕郡主责怪吗” “她要我娶的,我娶了,难道洞房之事,她也要插手吗”他一身的酒气熏天,温柔责怪,“你身子好些了吗还烧吗你呀那一日落水,风寒侵体,怎的还坐在外头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怎么能好得了”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得出他言语间的黯然。 疏影知道谢蕴在谢环的羽翼下长大,很多时候被管束得太多,内心的压抑和反抗就更多。所以这样的人,需要的是温柔的港湾,需要的是衬托他的大丈夫气概。是故疏影越柔弱,谢蕴的保护欲就会越强烈。男人嘛,总是吃这一套的。 你若太强势,他就会觉得在你身上找不到男人该有的感觉。 你若太柔弱,他又觉得你离开了他便不能活,觉得你太粘腻。 疏影把握得很好,恰当好处的处理了二者之间的关系。 谢蕴温柔的吻着她微烫的额头,“还发着烧,在外头吹风做什么” 她笑了笑,望着他时,眸色极尽温柔,“我等你啊”继而与他十指紧扣,朝着房内走去。虽然没有拜堂,可是疏影的洞房里还是备着该有的“早生贵子”之物。 浮月急急忙忙的跑来,道了一句,“侯爷不好了,前头出了点事。” “什么事”谢蕴醉酒头疼,坐在床沿边,疏影微凉的指尖正温柔的替他揉着太阳穴。听得浮月惊呼,谢蕴显得极为不悦。 “郡主说,要将十数万大军的兵权,移交给新夫人。”浮月跪在地上,低语不敢抬头。 眸子陡然凝起,谢蕴骇然起身,不敢置信的盯着地上的浮月,“你再说一遍” 浮月战战兢兢,继续道,“郡主说,新夫人文武全才,堪与当此重任。睿王爷、王爷也在场,还让底下的人对百官说了一通,好似百官皆以默认。” “混账东西”谢蕴勃然大怒,借着酒劲,瞬时将桌案上的瓜果点心以及茶盏悉数掸落在地。顷刻间,哗然巨响,瓷器碎了一地,浮月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你赶紧下去,再去前头听一听。”疏影面色素白,看上去极为虚弱。低咳两声,疏影喘着重气握住了谢蕴的手,眸中噙泪低语,“侯爷莫要动怒,万一伤了自己,不值得。这谢家军不管交到谁的手里,不都是谢家的吗侯爷是谢家唯一的男儿,可新夫人也是你的夫人,也是谢家人。” “我是她亲弟弟,她都要远嫁大夏了,还想死攥着大权不放。她不就是防着你吗”谢蕴死死扣住疏影的双肩,奋力的摇晃着她,“她在防着你,最后连我这个亲弟弟也不相信,反而相信一个外人那女人有什么好她姓商,这辈子也休想冠上我谢家的姓氏” 疏影泣泪,“侯爷,你弄疼我了” 闻言,谢蕴松了手,却依旧愤怒难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从小到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是她弟弟,不是奴才,为何要对她言听计从婚姻大事她做主,如今连镇远侯府的内务,她也要干涉。就算远嫁,还要留着自己的眼线在这里。她就那么不信任我我是她亲弟弟,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竟然如此对我为什么谢环”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谢环的名字,浑身青筋暴起,一双染血的双眸,好似眦目欲裂。 疏影流着泪跪在他的脚下,将头温柔的枕在他的腿上,“你还有我。只要侯爷不嫌弃,疏影这辈子都会陪着侯爷。什么兵权,什么富贵荣华,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侯爷一人。” 温柔乡,英雄冢。 谢蕴低眉望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女子,颤着手抚上了她精致的面颊,缓缓拭去她脸上的泪水,“除了你,我是不是一无所有了谢环是我姐姐,可是现在连她都不要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蕴口味低缓,好似极度绝望。 “侯爷”疏影淌着泪,低低的抽泣着。 望着如此柔弱的女子,谢蕴眸中之光,瞬时温柔了下去。 “还好,我还有你。”谢蕴深吸一口气,幽冷的望着门口,眸中凝着一层水雾。他就这样定定的望着门口方向,谁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中所想。 “侯爷放心,就算没有兵权,你还有我。你不在的时候,我尽量少出门就是。”她说这话的时候,口吻里透着悲凉,“我会乖乖的等你早出晚归,主院那边我请了安就早早的回来,不会让他们抓到我的把柄。我会好好的,等你回来。只要侯爷不嫌弃,多久我都等得。” 谢蕴将她搀起抱在了怀里,“你放心,就算为了你,我也会把兵权拿回来的。商青鸾再好也不过是个女子,既然她嫁给我,那么她的就该是我的。包括十数万谢家军” 疏影搂着他的脖颈,哽咽道了一句,“侯爷如此待疏影,疏影此生无以回报,愿来生结草衔环,当牛做马报答侯爷大恩。” 想了想,疏影拭泪道,“侯爷今夜来我这里,郡主若是微词倒也正常,可若是夫人”她犹豫了一下,好似心软了,“侯爷今夜还是过去吧,毕竟是夫人的新婚之夜。听说夫人性子刚烈,乃是个文武全才之人。若是侯爷今夜留宿在这儿,万一夫人想不开,出点什么事,疏影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既然是文武全才,想来也该有点骨气。死了最好,一脖子吊死,大家都解脱了。”谢蕴冷哼,眸光利利,“若她真的不堪受辱而自尽,我必定为她风光大葬,绝不会亏待她。” 言语中,何其冷冽淡薄。 凉薄之人,说着凉薄之语,教人心寒至极。 疏影蹙眉,“侯爷” “好了”他吻上她的唇,堵住她的话,“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许再帮着那边说话,除了你,我不要任何女人。” 疏影美眸微垂,眼角还垂着泪,温柔的伏在他怀里,“得遇侯爷,疏影此生无憾。” 谢蕴长长吐出一口气,“此话当真” “当真。”疏影颔首。 他抱紧了她,“别后悔就是。” 到底被疏影言中,这厢刚刚平复了心情,谢蕴正欲与疏影安睡,哪知外头突然传来惊呼,“夫人自尽了夫人悬梁自尽了来人呐,快来人出事了” 这一声喊,惊得谢蕴一下子翻身坐起,“怎么回事” 浮月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门,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整个人吓得面色瞬白,“不好了,夫人自尽了,夫人” 话音未落,谢蕴疯似的冲出去,如箭离弦般夺门而出。 疏影只觉得身旁一空,早已没了谢蕴的踪迹。 眼底的光,瞬时冷了下来。 “疏姨娘,这事怎么办才好”浮月整个人都在颤抖。 疏影慢慢悠悠的下床,眉目间竟晕开了少许笑意,“这不是挺好吗一下子上哪儿找第二个新夫人入府呢郡主的如意算盘,想来要全部落空了。” 语罢,她起身,随手揽了件披肩,笑吟吟的往外走。到了门外,又成了一副病怏怏的焦灼模样。换脸这种事,对她而言,不过小菜一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2章 你能娶我吗? 这一声喊,就跟晴天霹雳一般,瞬间炸了雷。整个镇远侯府就如同炸锅一般,顷刻间热闹个透顶。早前还不算热闹的,此刻算是连地板心都给暖透了。 所有人都发疯的往主院赶去,远远就能听见洞房里传出的哭泣声。 一声长一声短。哀哀凄凄的,大好日子顷刻间红事变白事。 这倒好,新人刚进门,就该出殡了。 夏雨刚想赶过去,却被赵朔一把揪住了耳朵,疼得夏雨“哎呦”、“哎呦”的直叫唤,“爷,我错了,放手放手,疼”赵朔二话不说扣住她的手腕,朝着门外走去。 凑什么热闹,又不是自家死了人,还紧赶着去讨嫌 “赵老九。死人了,不去看看”夏雨不解,被他拽着往外走。 “你也不怕晦气。”赵朔冷飕飕的剜了她一眼。 她蹙眉不解,“不就是个死人嘛有什么晦气的,去看看也好” “好什么”赵朔傲娇的轻哼,“要不要让你驮回去,再让你亲手安葬你要是喜欢,我让你陪葬都行” 她撇撇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人说话,真难听 “嫌难听,就跟我走。”似猜到了她的心里话,赵朔二话不说带着她跨出了镇远侯府的大门。所有人都往里头冲,唯独赵朔带着夏雨是往外走的。 这倒是有些奇怪。实在令夏雨费解。 不过是去看个热闹。那又怎么了 蓦地,她忽然顿住脚步,愕然抬头盯着赵朔,脸上的笑意瞬时僵在那里。乍见她止步,赵朔已明白,这丫头开窍了。可惜,若非他带着她出来,怕是又要迟半拍。 夏雨似想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跟着他走出了镇远侯府。 “我在外头等你,你还是进去看看吧不必顾及我,我很好。”夏雨站在马车旁边,淡淡的笑着看他,“这个时候,没个人去压场子,怕是不妥。” 赵朔轻叹一声,指尖轻轻抚过她被风吹乱的发髻,“真的” 夏雨点点头,认真的握紧他的手,“真的,不必顾及我。你是你,我是我”她说这话的意思,赵朔自然是明白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赵朔为难。 “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出来。”他转身往门内走,进门的那一瞬,回头瞧了她一眼。 她报之一笑,眸若弯月。 夏雨就站在外头等着,镇远侯府出事,万一能跟疏影挂上钩,她去了反而不便,连带着赵朔都会尴尬。赵朔会顾及她的感受,所以夏雨不愿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影响赵朔的决策。他是她见过的最睿智的人,就像修行千年的狐狸,狡猾得让人防不胜防 想了想,外头有些冷,她决定上车去等。 一转身,却看见了梁以儒远远的站着。 数日不见,梁以儒形销骨瘦,憔悴不堪。 “书呆子”夏雨疾步上前,欣喜若狂的打量着他,“怎么样你身子可有好些那日你醒了我便走了,这两日一直也没能去看你。你怎么样身子好全了吗你还去花满楼吗” 他淡淡一笑,虽然消瘦憔悴,可骨子里的淡然气质却从未改变。那双恰似能窥透一切的双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笑得这样疲倦,却还是努力笑着。他优雅从容的出现在她面前,尽管难掩脸上的憔悴损。温柔的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梁以儒浅笑,“你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我该从何答起” 夏雨一笑,“那我问最要紧的,你身体好些了吗” 梁以儒点头,深吸一口气垂下了搭在她肩头的手,“好多了,酒醒之后,人也彻底清醒了。这两日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熬过去了那种蚀骨的”他顿了顿,说这些话的时候,唇边依旧含着笑,“如果不是你及时带我回来,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只认你是我兄弟。书呆子,你永远都是我的书呆子。”她笑呵呵的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弯弯如月。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弦月,就像她眼睛一般。 只是月色清冽,而她对着他的时候,眼中永远都是干净澄澈。始终都是,最初的模样。不管你贫穷还是富贵,也不管你是大官还是贵人,在夏雨的眼里,从来没有区别。 她的拳头落在他的胸口,许是身子虚弱,他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见状,夏雨心惊,慌忙搀住摇晃的梁以儒,“你身子还没好,出来做什么赶紧回去吧相宜呢他怎么也不陪着你” 梁以儒勉强站住了身子,却在掸落她手的那一瞬,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手背,脸上竟有些难言的滚烫。夏雨却不以为意,也不知道梁以儒的脸色为何全变了。 “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送你回去吧来,我背你”夏雨忙道。 “不用不用”梁以儒连退两步,笑得腼腆,眼底的光竟遮掩在迷雾之下,隐约难见。他定定的望着夏雨,淡淡的吐出一口气,“原本我想着去睿王府见一见,去了才知道你来镇远侯府了。方才王爷在,我不好出面,如今也就是出来与你打个照面,告诉你,我没事,不必担心了。” 夏雨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的笑着,“你没事就好,我原也想着等你好些了我再去看看,免得给你添麻烦。” 他却是知道,她不来,只是不忍看他发作时的模样。那种万蚁噬咬,痛不欲生的痛苦,几乎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她固然是聪慧的,不来,是给他留了尊严。 夏雨不是不知道,那酒中有毒,虽然梁以儒不知是何毒,但梁以儒知道,他若熬不过这一关,夏雨会终身内疚。 “我走了。”梁以儒淡淡一笑,“我会好好的,你放心就是。我们说好的,将来要回代州,你还记得吗”他问的认真。 夏雨仲怔了一下,“代州” 低语呢喃间,她想起了代州的花满楼,却无法想象,花满楼陷入大火熊熊之中的惨烈。那么多条人命,就这样被无声无息的吞噬,她还能回代州吗 原本的人间天堂,如今却是她的午夜噩梦。 她已经极力不去想,可不去想就没事了吗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就算不去想,也无法改变即成的事实。 “你还会回代州吗”夏雨抬头望着梁以儒。 他笑得温和,认真的点头,“会,一定会。” 夏雨一笑,“好。”她伸出一手,“击掌为誓。” 梁以儒与她击掌,“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语罢,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他不能回头,他知道她就站在身后。他怕,怕自己一回头看见她的笑,就再也挪不开脚步了。此时此刻他很想转身,哪怕只是抱一抱她也好。 可他不能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谈保护她。相反的,还要她处处为自己担心,让她为自己提心吊胆。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来保护他,他觉得是这辈子最窝囊的事情。 夏雨站在那里,目送梁以儒离开的背影。 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他没事。 辛复说过,如果**散服用量不多的话,应该能自行消耗殆尽的。只是这过程极为痛苦,会让人有万蚁噬咬之痛,让人痛不欲生。只需要熬上几日,就不会有大碍。 所以夏雨不敢去看梁以儒,梁以儒虽然文质彬彬,可也是个男人。 是男人都需要面子,需要尊严。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她知道梁以儒的骨子里,其实有一股文人的傲气傲骨。 释然一笑,夏雨上了马车,马车比外头温暖,能避去利利寒风。只是,不知道镇远侯府里头,到底怎么样了好端端的,新夫人为何会自尽呢 羽睫微微扬起,心忽然漏跳一拍。 她骤然撩开车窗帘子,可别跟疏影扯上什么关系。她相信疏影的手段也相信疏影的手腕,可她不太相信,疏影会杀人。 杀人这种事,似乎不是文文弱弱的疏影能做得出来的事。 平复心情,还是坐等赵老九的消息吧 镇远侯府内一片喧闹,有人奔跑着,有人大喊着,比成亲还热闹。但是谁也不敢轻易走进新婚的洞房,这毕竟是主子的屋子,没有主子的吩咐,谁敢随便进去。 谢蕴跑进主院的时候,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看一眼院外围着的奴才们,登时一声怒喝,“都给我滚出去” 音落,他已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屋子。 床前跪着一波陪嫁,哭丧般的哭哭啼啼不休。 房梁上悬着一条白布,风一吹还晃晃悠悠的,来回晃荡。底下翻着一张凳子,新夫人大抵就是站在这里悬梁自尽的。 “怎么回事”谢蕴疾步走到床沿,伸手便去探床商青鸾的鼻息。 嫁衣未褪,气息全无。 那一身嫁衣如火,正红色艳艳夺目。这才刚拜堂成亲,一下子就应了自己的话,真是谢蕴几乎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语成箴 他倒不是真的有意要咒她死的,如今看着商青鸾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眼底的光瞬时变得局促而慌乱,“青鸾青鸾你醒醒”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身体还是热的,怎么会没有呼吸了呢 “到底怎么回事”谢蕴怒问。 房间里的婢女们只知道哭,其实她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听得有人喊了一声夫人自尽了,就赶紧冲进门,进来的时候夫人已经被放在了床榻上,一旁有倒伏的凳子和晃动的悬梁布,再听得商青鸾的贴身丫鬟霜儿道一句:没气了,找大夫。 而后所有人都当场吓哭了,最后夫人没醒,大夫也没到,是故婢女们吓得只能继续哭嚎。 谢蕴蹙眉,听得这话,又再去探了探商青鸾的鼻息。身子还是柔软温热的,为何会没有呼吸呢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伸出去的手竟有些打颤。 还是没有呼吸 下一刻,谢蕴突然叫出声来,“啊” 商青鸾睁着眼睛,狠狠的咬了他的手指一口,“做什么”她直接坐起身来,极度不悦的望着跪在房内哭哭啼啼的婢女们。 “诈尸了” 婢女们撒腿就跑,直接窜出了屋子。 “放肆”商青鸾下了床榻,一身嫁衣未褪,眉目间的温婉随即被霜雪覆盖,“什么诈尸我还活得好好的,你们把话说清楚不过是睡个觉而已,是谁在那里胡言乱语今日你们不好好的解释清楚这件事,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一出,显然是有气场在的。冷厉而无温,锐眸一扫,竟如谢环般,陡生雷霆万钧之力。她自小跟着兄长商正在军旅中长大,该认真的时候,绝然是一丝不苟的。 谢蕴诧异的望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商青鸾,不是没气了吗这会子,他可是连手指头上的疼痛都忘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疏影站在外头,骇然心惊,瞬时退后了一步,竟有些不敢进门。 商青鸾一身嫁衣,红烛照亮着房内恍如白昼。她就这样从容不迫的坐着,自倾一杯水,极度优雅的抿一口清茶,微微侧过脸,斜睨门口的疏影一眼。 那种姿态,那种眼神,还有微微扬起的唇角,无不昭示着属于商青鸾,特有的清冽之气与镇静。她就那么淡淡的挑了一下眼,几乎没将疏影放在眼里。 霜儿领着大夫赶回来,乍见商青鸾好端端的坐着饮茶,门外的奴才们一个个都跪在那里,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便知道当下就跪了下来。 “小姐”霜儿俯首。 “谁说我悬梁自尽的”商青鸾淡淡的问,优雅的放下手中杯盏。 霜儿跪在那里,“奴婢看见梁上白绫,还以为” “以为我觉得侯爷去了流澜阁,便如同受了奇耻大辱,想不开就自尽了”商青鸾也不看她,口吻依旧平静得出奇,“霜儿,你跟着我多久了” 听得门口的疏影紧跟着心颤了几下,这女子怕是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霜儿跪在那里,头也不敢抬,“奴婢自小跟着小姐。” “十多年了”商青鸾的指尖夹着杯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下一刻,突然手一松,杯盖砰然落在了杯口,清脆的响音惊得众人皆是身形一震。 商青鸾起身,竟是一步步的朝着门口的疏影走过去,“我不过是嫌屋里空荡荡的,想做个秋千玩,你们却一个个的以为我要寻死。放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却还要喊出来,让人以为我真的要寻死。”终于,她站在了疏影跟前,潮冷的眸子,带着冰凉的笑意上下打量着疏影。 她的笑,让疏影心里直发毛。 “霜儿,若不是看在你从小跟着我的份上,今日之事我绝不轻饶。”商青鸾越过疏影,视若无物般的走到霜儿跟前,“来人,把霜儿拖出去,重则二十大板还有你们,一个个乱嚼舌根,不辨青红,扣除一月例银,以儆效尤。” 底下无人敢吭声,奴才们之间各自面面相觑。亚华吐圾。 新夫人连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的贴身丫鬟都打了,底下这些人哪里还敢造次。若有微词,岂非自己往枪口上撞 语罢,疏影瞧了身后的浮月一眼,浮月抽身离去。 “其实也不怪他们,都是奴才,怕是”疏影还未说完,到了嘴边的话,瞬时被商青鸾的眼神冷冷一瞥,愣是给憋了回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显得何其柔弱,相较商青鸾的雷厉风行手段,仿佛就是受惊的小鹿,身子都开始轻颤起来。 商青鸾浅笑,当着谢蕴的面打量着疏影,“你就是疏影” “见过夫人。”疏影行礼。 “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多礼。”商青鸾上前搀了她一把,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么多人在,商青鸾这么一扶倒是极识大体,“谢家唯有侯爷一个男丁,早前入门,郡主就吩咐过,不许与你为难,也无需与你多礼。这谢家唯有你我二人,一妻一妾,当和睦后院,方能让侯爷在前朝无后顾之忧。青鸾初来乍到,虽为妻位,但不如你来得早,府中内务若有不懂之处,还望疏影你多多提点。” 这话说的,何其礼让谦卑。 对待奴才和对待疏影的态度,显然是不同的。 疏影一时间竟有些仲怔,随即躬身行礼,“疏影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都是女人,咱们”她牵着疏影的手,扭头望着谢蕴,含笑盈盈,“都是侯爷的人。” 谢蕴如释重负的松一口气,这场闹剧,算是结束了。 外头传来谢环冷厉之音,“发生何事”乍见疏影也在场,当即查看商青鸾,“你没事”转身却是彻底冷了眸,“是谁造谣生事,说什么夫人自尽哪个不怕死的,竟敢在这大喜日子说出这样的话,是活腻歪了吗” 音落瞬间,奴才们皆身颤若筛糠,郡主动怒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商青鸾上前行礼,“长姐莫要生气,青鸾业已处置妥当。罚了霜儿领杖二十,还罚了院中各人一月的月例银子。青鸾无事,请长姐莫要再计较。” “一月,三月也不为过。好端端,喊什么夫人自尽简直是混账透顶”谢环怒气不减。 一听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底下的人更是诚惶诚恐,“郡主息怒” “长姐,今日是青鸾与侯爷的大好日子,还请长姐看在这喜庆的份上,宽宥众人。想来也是青鸾做的不周到,让奴才们误会了。如今话都说开了,咱也不必教外头的宾客看了咱们侯府的笑话。”商青鸾端庄大度,如今反倒为奴才们求情。 谢环轻叹一声,听得她这样说,也只能点了头,“以后这侯府,你才是当家女主子,自然你说了算。侯府交给你,我也放心。”说着,冷飕飕的睨了疏影一眼,“怎么,你也来看热闹” 疏影惶恐,随即行礼,“妾身不敢。” “滚回你的流澜阁。”谢环冷斥。 闻言,疏影也不敢去看谢蕴,转身就走了出去。 谢蕴刚要迈开不知,却听得谢环冷笑一声,“蕴儿何往” “我”谢蕴迟疑了一下。 “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吗”谢环冷然直视,“这是什么地方既然酒醒了,就好好歇着吧**一夜,莫要辜负。” 谢蕴不语,站在原地。 “都散了。”谢环拂袖转身,走出去的时候又回头瞧了一眼敞开的洞房之门。青云、青玉会意,快速上前关了房门,并且落锁。 这锁一旦落下,不到明日是不会打开的。 谢蕴没有反抗,也没有多说什么。 房门关上,房内红烛摇曳。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可惜,若不珍惜,四大喜事也会成为人生憾事。 霜儿挨了打,那板子可是一点都没留情。这一下一下的,打的皮开肉绽,二十个板子,到了最后霜儿都喊不出声来,晕死了过去。 还是浮月帮着抬回去的,霜儿挨了打,微微发着烧,浮月在旁照顾着,知道霜儿醒转为止。 “你说你怎么也不求个情呢好歹是跟着夫人一块长大的,你若服软,夫人会手下留情的。”浮月轻叹,捏了把毛巾敷在她额头。 霜儿蹙眉,“你是疏姨娘身边的” 浮月颔首,“我自小就在侯府长大,也算是对这里知根知底。你说你的性子,怎么就这么倔说说好话,就不必挨这打了。” “小姐身边不止我一人,我挨了打她壮了威,不是很好吗”霜儿哽咽着,“身为奴才,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家小姐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你越求情,她打得越狠。” 这板子不轻,打得皮开肉绽,这十天半月怕是都下不了床。 浮月轻叹,“怎么会这样呢好在疏姨娘不会打人,还暗自里想着,你受了罚,肯定不会有奴才敢靠近你,怕惹夫人不悦。所以让我私下里来看看,免得你无人照料。咱们奴才的命是轻贱,可也要看你自己的。” 霜儿呜咽着,“我知道,所以我不敢吭声。小姐的脾气,不太好。” 说着,浮月为她擦擦手,却意外的发现霜儿的胳膊上有些未褪的条状痕迹,“这是什么” “鞭子抽的。”霜儿垂眸,眼泪掉更厉害了一些,“小姐喜欢骑马,若是她的马刷得不干净,她就会拿着马鞭抽人。” “怎么那么狠呢”浮月心疼不已,取了药膏为她上药,“看样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以后咱们的日子,怕是都不会太好过了。” 霜儿低咽着,“好姐姐,谢谢你。” “谢什么,大家都是奴才,相互帮扶是应该的。”浮月叹息着,“你既然醒了,我就先回去了,免得让人看见,又给你找麻烦。等明日天黑了,我再来给你上药,你一个人别碰着伤口。”她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将茶壶茶杯放在上头,“渴了要喝水,自己倒。” 霜儿感激涕零,“谢谢” “我走了”浮月关照两声,悄悄的出门。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所以该铭记那些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你的,因为那份情才是最难得的。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说的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从霜儿处回去的时候,浮月途径主院,悄悄的听了两句,便回了流澜阁。 进门的那一瞬,浮月愕然愣住。 地上满是破碎的瓷片,四分五裂到处都是。 “主子”浮月慌忙收拾。 疏影坐在梳妆镜前,痴神望着镜子里娇艳无比的自己,那张脸带着无以言表的愠怒之色。可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抑或抑郁,她依旧美丽动人。 “不愧是谢环挑的人,张弛有度,有赏有罚。”疏影口吻阴戾,“打一巴掌,然后和谢环演一出戏,再个甜枣,轻轻松松的就把侯府里的人心给压制住了。厉害果然是厉害”她忽然厉喝,陡然将案上的胭脂水粉掸落在地。 香粉散落一地,疏影骤然起身,怒不可遏的厉喝,“她不就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吗一口一口妻妾她是想让所有人都明白,她是妻,我是妾商青鸾商青鸾” “主子息怒”浮月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她虽然是妻,可侯爷的心在你这里,想来也没什么用的。主子放心,侯爷是不情愿娶她的,以后自然也不会去她那里。只要她没有子嗣,就算她空有夫人之位,也是奈何不得主子分毫。” 疏影瞬时冷静下来,“没错,只要她不会生,只要她没有孩子,她能怎样” 浮月不敢再说什么,赶紧清理房间里的东西,否则明日侯爷来了,对疏影保持的温婉大度形象有损。见着浮月在收拾东西,疏影眸色微沉,“我出去走走,透透气,你把这里收拾干净。在我回来之前,我不想看到一点不干净。” “是”浮月颔首。 疏影大踏步的走出去。 这个时候,谢环应该在送客,府内的人经此一事,再也不敢多管闲事。疏影左顾右盼,夜已深沉,奴才们都在宴席处收拾着,足够他们收拾一晚上的。 院落里空空荡荡的,疏影快速闪进假山中。 那里,早就有人等候着。 “你不是说,一定会死的吗”疏影切齿。 那人冷笑,“我确实看着断气才走的,谁知道她竟然没死。” “那你说这是为什么”疏影的情绪显然是很激动的。 “那只有一个解释。”那人阴森森道,“商青鸾会闭气功,她成功的骗过了所有人。” 疏影笑得极冷,“她不但骗过了所有人,她还知道将计就计,把侯爷从我床上骗回去与她共度良宵。侯爷是光明正大回去的,事情闹大了,郡主就会来。郡主一来,侯爷就算想走也走不出她的房间。而我,白白挨了一顿训斥,还把侯爷留在了那里。” “这岂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人嘲讽。 “你别忘了,若是我有事,你也休想把自己摘干净。”疏影冷哼,“商青鸾,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三朝回门那天,我要她有命去,没命回。” 那人颔首,“你放心,一定会。” 疏影冷然,“这次你最好别再办砸了,否则上头怪罪下来,可别怪我让你一人承担。” “不劳费心。”音落,黑影纵身轻跃,瞬时消失在黑夜里。 疏影环顾四周,这才小心翼翼的从里头出来,脚步匆匆的离开。 远远的,有一双眼睛,目不斜视的注视着这里的一切,而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哥哥”东方青追上了东方旭的脚步,“义父” “你还知道有个义父啊”东方旭不冷不热的睨了她一眼,“这一脑门的春意盎然,真是了不得。翅膀硬了,心也就飞了。” 东方青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东方旭轻嗤,笑得何其阴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心里在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也别以为义父不知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梁少傅这件事。”东方青深吸一口气,“没错,我是喜欢他,可那又怎样我是个人,不是杀人机器,也不是棋子。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吗难道要我和你一样,和义父一样,孑然一身,热衷名利地位,才是好的我只是个女人,我不要那些。” 东方旭缓步往马车走去,“你可别忘了,我们生来就是棋子。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还有我们作为棋子的价值。”他阴凉的回眸瞧了她一眼,“哪日你这棋子没了价值,只能死。或者,比死更可怕。” “你就不能帮我求求义父吗”东方青站在马车旁边,眸色灼灼。 那种眼神,让东方旭稍稍一怔。 依稀间,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妹妹,又好似看见了夏雨与赵朔的对视。 夏雨看赵朔的时候,好似也有过这样的眸中晶亮。心中有爱之人,方能灼灼双目,夭夭其华。可惜,他是东方旭。 “求义父什么求着他,让你嫁给梁以儒梁以儒肯,义父也不会答应。”东方旭上了马车,“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对于你未来之路,义父早有抉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东方青骇然。 东方旭话中有话,似乎 “你自己不是说了吗你只是个女子,身为女子是该嫁人的。不过”东方旭放下了车帘,没将话继续说下去。 马车渐行渐远,东方青站在那里,愣愣的出神。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该嫁人 不过不过什么 不过嫁的那个人,不会是梁以儒罢了 “姑娘,回宫吗”婢女问。 东方青摇头,“你们回去吧,我还有事”语罢,竟是独自离开。她可不是东方旭,东方旭心狠手辣,却摄于东方越的威势。东方青是个女子,却有着骨子里的倔强。 像极了年轻时的东方越,这也是东方越格外喜欢这个义女的原因。 看似温顺的表情,实际上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蠢蠢欲动的情感,是她活着的源泉。她喜欢追求自己的喜欢,若这余下的数十年,不能为自己活一场,她宁愿性命到此为止。 她去的方向是少傅府 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是会腐烂的。有些事不说出来,秘密就永远都是秘密,你所期待的永远都不会成真。 梁以儒的性子东方青不是不知道,她纵然等到海枯石烂,也别想梁以儒多看她一眼。 东方旭已经放出话了,若她还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成是败,你未做过,永远都是个悬念。 却不知少傅府门前,那一辆马车早已久等。 天空下起了小雪,梁以儒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摊开掌心的那一瞬,雪花落在掌心顷刻间融化成水,消弭无踪。 “我答应。”他朝着马车开口,继而垂落眼眸。 马车扬长而去,他知道里头坐的是谁,他也明白自己答应的是什么。不管多细微的痒,多年后都会刻成伤,可他无悔。 定定的站在原地,雪花漫天飞舞。 阿雨,最喜欢下雪了。 这是今年第几场雪了呢第三场还是第四场,还会有第五场第六场,然后呢 “梁少傅。”身后,东方青低低的唤了一声,声音温柔。 他慢慢的转身,那张俏丽的容色,在大雪漫天中,轻微颤抖。 她一身青衣,站在风雪中,眉目凝笑的看着他。 她说,“梁以儒,我喜欢你,你能娶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3章 爬墙的七皇子 梁以儒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白雪纷纷的落下,他看见视线里的东方青,逐渐走近,而后站在了自己面前。 东方青冻红了脸,“我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 回过神,梁以儒转身就走。 手腕却被她一把握住,东方青红了眼睛,“我是认真的。” “以儒没有福分,不敢领受。”梁以儒掸落她的手,“心有所属之人,容不下任何人。那一席之地,一隅之处,早已有了人。”他深吸一口气,憔悴的脸上,泛着极为平静的容色,“东方姑娘还是回去吧,以后别来找我了。无论对你还是对我。都好” “那个人是谁”东方青哽咽了一下。 她难得鼓起勇气去争取,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梁以儒不语。 “是疏影吗”她问,“听说她与你一道从代州来的,早年在代州府,你们的交情也是颇深。” “你调查我”他转身,退后一步,微微冷了眸。 雪越下越大,东方青定定的望着他。“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一切,是她吗” 梁以儒摇头,继而往府内走去。 “那是谁”东方青追问。 他顿住脚步,仰头望着茫茫大雪。 相宜从里头撑着伞出来,“公子” 梁以儒轻叹一声。接过相宜手中的伞。相宜会意的退回府内去。这里的气氛如此尴尬,相宜不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伞面上泼墨翠竹的纹路,格外精致。 他将伞遮在东方青的头顶上,“回去吧” “她漂亮吗”东方青问。 梁以儒摇头,“在我心里,堪比倾城。” “为什么”她噙着泪望他。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有些事,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哪有那么多的解释。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陷入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自拔。 想着想着,又觉得,这辈子都不必自拔了。 “她什么都没有,没你漂亮,也没有你的家世,更没有你的知书达理。就连武功也是个三脚猫,还不及你的半分。你什么都好,可就是取代不了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她的好与坏,都无人可及。”有时候把话说的狠一些,对彼此都好。 没有结果的开始,还不如从未开始。 雪朵砸在伞面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只是稍瞬功夫,四下已经一片白皑皑。 将伞置于她的掌心,梁以儒转身走向少傅府。 头也不回,正红色的大门缓缓合上。 只听得一声巨响,一个门内,一个门外。 东方青扭头望着紧闭的大门,有泪缓缓而下,沿着美丽的面庞,悄无声息的落地。她一人撑着伞,站在大门外头,冰凉的手贴在门面上,却已经没了再唤他名字的勇气。 她被拒绝了。 甚至于,他回绝得如此干净利落。 她输了。 输给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女人。 她不知道那个驻扎在梁以儒心里的女子是谁,可她知道,梁以儒说的是真的。男人的话是不是谎言,她还是能分辨一些的。尤其是梁以儒这种书呆子,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光,没有骗她。 他说的是真的,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占据了他的心,他的灵魂,以至于让他的世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女人。 可她是谁呢 她知道他不会说的 以为她会报复,会伤害那个女子 泪,无声无息的落下。自己对自己撒谎,说是被风迷了眼。转身的那一瞬,她握着伞柄,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切,竟如同年幼时那般,有种不知归向何处的错觉。 寒意侵体,再冷冷得过人心吗 缓步朝着皇宫方向走去,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埋了她离开的脚印,覆盖了她去时的路。 到了最后,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的奢求。 因为她喜欢的那个人,宁愿守着自己心里的人,守着干枯发霉的冰糖葫芦,也不愿与她白头偕老。 马车停下,夏雨欣喜,“下雪了。” 睿王府门前,她仰头笑着,眸若弯月,闪烁着星辰之光。 雪下的很大,纷纷扬扬的,上车时还不觉怎样,到了睿王府却已经白茫茫的一片。 赵朔站在睿王府门前,李焕撑伞遮着他。却看见夏雨站在雪里,兴奋得又蹦又跳,嘴里哈着白雾,鼻尖冻得通红。亚每住号。 她伸手去接雪,下一刻,却被他温暖的大手一把握住,“太凉。” “赵老九,我喜欢下雪。”她笑呵呵的抬头看他。 他点头,“我知道。”想了想便朝着李焕道,“你先进去” 李焕颔首,快步离开。 空空荡荡的睿王府门前,他将她包裹在自己的大氅里,与她静静的站在雪地里。她扭头望着身边的人,感受着隔着衣衫传递的体温,笑得合不拢嘴,“爷,你头发都白了。” 他低眉望着怀中的她,这才带着她往府内走,却是边走边顾自低语,“嗯,一不小心,与你白了头。” 她笑着,握紧了他的手。 “赵老九,我也白了头。”她随着他的脚步,走在长长的回廊里,灯笼摇晃着,昏黄的灯光里,她真想就这样跟着他一直走一直走,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外头的风雪很大,可心是暖的,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进门的时候,他推开了洛花递上来的手炉,直接将她抱在怀里,依旧用自身去暖着她。乍冷乍暖,这样的天气是容易生冻疮的。所以还不如用自身的体温去暖她,这样更安全一些。虽然她的手冰冷刺骨,探入怀中的那一瞬,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依旧喜欢用自己去暖她的感觉。 有时候疼一个人,也是会上瘾的。 渐渐的,一个习惯了被他宠着的滋味,一个习惯了宠着她的滋味。 “暖和些了吗”他问。 她窝在他怀里,竟比火盆还要暖和。 夏雨点了头,笑呵呵的抬头看他,“赵老九,问你件事。今夜发生的那些事,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他低眉,望着那张看似天真无邪,实则邪气逼人的笑容,无意识的在她唇上轻轻落吻,粗粝的指腹温柔的拂过她柔嫩的唇瓣,“你说呢” 她笑嘻嘻的一口咬住他的指尖,倒也没有真的咬下去,就这样含着。 赵朔微微蹙眉,喉间滚动,暗哑的嗓音带着撩人的低沉,“小妖精。”却是俯身,含住了她的耳垂。 一阵突如其来的酥麻快速传遍全身,夏雨只觉得身子一个激灵,瞬时松开了他的指尖,浅喘着仰望他风华绝代的容脸。他的手快速覆上她的后脑勺,温热的唇已经落了下来,毫无预兆的吻上了她的唇。辗转缠绵,温柔中带着难掩的霸道,蛮横中又夹杂着难解的柔情。 等到吻罢,她早已两颊绯红,迷离的眸子就这样柔柔的凝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他长长的睫毛半垂着,仿佛凝了世间最美的华光。 他便如此,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怀中的女子。娇艳的唇瓣,染尽猩红,几乎可以拧出血来。微肿的唇瓣,愈发的饱满,平添了三分诱人色。 烛光里的女子,眸若弯月,眸光清澈。 “以后,不许再问。”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快步朝着床榻走去。 她一笑,心道:好,不问。 明知故问,显然不是聪明之举,她知道,他也知道。 以后,她不会再在他身上,找证实 不过,夏雨不问,不代表别人也不会问。 就比如夜深人静之时,有人悄无声息的进了镇远侯府,而后又悄无声息的翻窗户进了一间屋子。房内漆黑一片,他小心的关上窗户,而后蹲在窗下良久,好似在适应房内的漆黑环境。 下一刻,他小心翼翼的摸向床榻。 手,在黑暗中轻轻的摸着。 哪知下一刻,他还来不及惊叫,已被人快速扣住手腕拽上了床榻,与此同时嘴巴也被人快速捂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等到他回过神,算是彻底的束手就缚。 被人按在了床榻上,动弹不说。 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趴着被人骑在了床榻上,双手负后被扣。 “别出声。”是谢环的声音。 他点了点头。 指尖微弹,案上的蜡烛瞬时燃起。漆黑的房间里,顷刻间恢复了少许光亮。昏黄的灯光里,哈图趴在床榻上,极度不雅的被谢环压在身下。 已然被抓住,他干脆赖皮似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这郡主睡的床榻,似乎还是不错的。软软的,柔柔的,暖暖的。 谢环一个翻身坐在了床沿,冷嘲热讽的睨了他一眼,“堂堂大夏七皇子,不爱走正门,最喜欢黑灯瞎火的翻窗户,这是什么毛病难不成大夏的男子,都与七皇子殿下这般,喜欢爬墙走壁” “遇见自己心仪的女子,爬墙走壁也是应当。”哈图翻个身,理所应当似的躺在那里,双手交叉置于脑后,悠闲自得的翘着二郎腿,“何况我这走的是郡主的窗户,多少人想爬还爬不上来呢” “你这般无赖不堪,你父皇知道吗”谢环坐在那里,懒得看他这般泼皮无赖的模样。 哈图笑着,“我父皇本就想找个人制我,如今见着是你,约莫也会打心底里高兴。” “哼”她轻嗤,不屑一顾,不愿回头看他。 见状,哈图起身,动作娴熟的坐在她身边,那姿态好似与她极为稔熟似的,完全不当自己是外人,“哎,你说你挑的那侯府夫人,可真是了不得。与你这一唱一和的,把众人给唬得一愣一愣的,果然是有一套。” 谢环蹙眉看他,没有吭声。 哈图继续道,“别人看没看出来我不知道,横竖我是看出来了。这小丫头有些本事,也难怪你放心将镇远侯府交给她。不过你后院那位姨娘,虽然生得容貌极好,可这脸上有多美,心里就有多狠。你们大燕不是说,蛇蝎美人吗只怕她比蛇蝎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你从何看出她是蛇蝎美人”谢环问。 哈图一笑,“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向桌案,顾自倒上一杯水。见状,哈图紧跟着下了床榻,她刚举杯欲饮,却被他凭空夺了去,仰头间一饮而尽,最后道一句,“多谢王妃款待。” 谢环冷飕飕的瞧了他一眼,心道: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过一杯茶而已,她也没计较,顾自又倒上一杯。 哈图坐定,笑嘻嘻道,“你可知,虎狼之眸与蛇蝎之眸,乃是截然不同的。看一个人是正是邪,首当其冲就是眼睛。” “那你看我这双眼睛,是正是邪”谢环瞥了他一眼。 哈图挪近凳子,盯着谢环看了良久,看到最后谢环都有些面露尴尬。哪有人这样盯着人看的,让他看一下,他还认了真。这人怕是脑子有毛病 “看出什么了”她略显不耐烦,竟是有些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他看的认真,双目灼灼若火,谢环再怎样也是个女子。不管沙场上如何英勇杀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坦荡,可毕竟也是男女有别。 她还从未被人这样盯着审视过,倒教她有种赤果果被人扒了个干净的窘迫。 “你还挺好看的。”哈图说的很轻,声音很柔,柔得让谢环心头陡然一颤。 她直起身子,嫌弃的打量着他一眼,“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慢动手”哈图忙道,他惯来不是她的敌手,哪里经得起与她动手。随即嬉皮笑脸道,“这是你的闺房,若是教人看见七皇子的内侍与你同处一室,你该如何解释这解释,怕是越抹越黑。我这大夏内侍倒也罢了,可你是大燕的郡主,传出去怕是影响不好。” 谢环冷哼,“你倒是挺能为我着想的。”转而坐在床沿,与他保持距离,“说吧,偷偷摸进我的房间,意欲何为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来跟我话家常的吧” 哈图怀中抱剑,“如果我说,我来是想与你培养感情,毕竟你以后是要做我的七皇妃的,咱们两个”音落瞬间,他只觉手上一空。 听得咣当一声冷剑出鞘之音,自己的剑正握在谢环的手里,冰冷的剑刃此刻就架在哈图的脖颈上。只差分毫之距,便能饮血而归。 “那个有话好好说。”哈图面上的笑意微僵,身子直挺挺的立在那里不敢动弹。 “怕死吗怕死就对了”谢环鄙夷的望着他这副表情,“对付无赖,只能比无赖更无赖。” 哈图蹙眉,“我其实是来告诉你,明日议和协议就会签订下来,五日内必须启程回大夏。父皇病重,太子皇兄蠢蠢欲动,再不回去只怕大事有变。” 他几乎是一口气,如竹筒倒豆子般将话语说了个干脆。 “早说不就没事了”谢环冷笑,随即收剑归鞘,“你可以走了。” “王妃” 他刚要开口,谢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怎么,想带点伤回去” 哈图轻叹一声,谁让他技不如人呢 “那本皇子下次再来”哈图小心翼翼的翻窗出去。 身后,谢环无奈的揉着眉心,这七皇子除了脑子好使,嘴皮子灵活,这身皮毛功夫,怎么就那么像睿王爷摊上的那位她忽然觉得,七皇子跟夏雨是有得一拼。 怎么这年头,摊上的都是这样的货色 无奈 不多时,青云、青玉进门,躬身行礼,“郡主。” “走了”谢环问。 青云颔首,“按照郡主的吩咐,偷偷的将人调开,免得惊动别人。” “这七皇子内侍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能在咱这镇远侯府出入自如。殊不知,若非郡主授意,只怕还没翻过墙头,就已经被乱箭射死。”青玉偷笑,“郡主不知道,看他那贼头贼脑的模样,委实好笑至极。这七皇子的武功何其高深,怎就带着这么个怂包” 青云一笑,垂眸不语。 谢环长长吐出一口气,“今夜之事不许透露口风,此事权当没有发生过。” “郡主脸色不太好,”青云道。 “五日内开拔,回大夏。”谢环缓步走出房间,望着熟悉的一切,很快,她就要背井离乡远嫁大夏。虽然远嫁并非她的意愿,可若是真的能换来大夏的和平,平息兵戈也是件好事。牺牲一人能换的盛世太平,何乐而不为呢 大燕的百姓和将士们,渴望和平已经等了太久。 年年战火,年年的交战,边关动荡不安,实非谢环所愿。她虽主战,却也希望最后的结果是兵不刃血。可没想到,这兵不刃血的代价,竟然会是她自己。 青云和青玉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吭声。 故土难离,是人的本性。 这一去,怕是有生之年都很难再回来了。 这种感觉,谁都无法感同身受。 “郡主”青云上前一步。 “明日,议和协议就会签订,而我也会最终安排镇远侯府和我手上的谢家军兵权。谢家军乃是由我一手组建编制,如今我舍不得。”谢环低语呢喃,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望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景致,“可舍不得也得舍,世上有舍才有得。但愿我今日的舍,能换来他日的得” “郡主大义。”青玉跪在地上磕头。 青云亦如是。 一声轻叹,终是一个沙场征战的巾帼英雄,所有的英雄事迹到此落幕。却开启了谢环身为大夏七皇妃的铁腕手段,踏血历程。步步荆棘,步步为营,最后终迎来属于她的盛世风华。 当然,这是后话。 她与七皇子元灏的逗比人生,只能另作他论。 闹腾了一晚上,侯府也是热闹了透顶。 第二天的京城,白雪皑皑,好一片银装素裹的模样。大雪还在下着,纷纷扬扬的,文武百官依旧按时按点的上朝开朝会。 毕竟今日事关议和协议之事,不可耽搁。 夏雨站在廊檐下,若有所思的望着身边负手而立的赵朔,歪着脑袋没想明白他的用意。李焕不是说今日的朝会格外重要吗怎么赵老九反而慢吞吞的不走呢 “爷比你好看。”他只是用眼角余光睇了她一眼,也不正眼瞧着。 她轻咳一声,吊儿郎当的坐在栏杆处,“那是自然,否则夏大爷怎么能看上你。”想了想,她问,“爷,你真的不上朝吗” 他点头,“不去。” “不如你陪我下棋吧”夏雨兴致勃勃。 他瞧了她一眼,一听是下棋,竟有些微微蹙眉。 她却拽住他不放,死活拉着他去了书房。 “记得让我几步。”她笑呵呵的落下棋子。 赵朔嫌弃的白了她一眼,何止是几步,这丫头恨不得他只在方圆几步之内行走,然后任由她宰割才好。只不过让就让吧,她高兴就是。 外头的雪纷纷落下,细碎的响声,隔着窗户传到房内。 那一刻,他觉得这氛围格外的温暖。 闲听棋子落雪声,樽酒还需酹江月。 笑看伊人静成双,寒暑何曾染眉梢。 “赵老九,你为何不上朝”夏雨随口一问。 赵朔一枚黑子落下,慵懒清雅的抬头,“管得太多,不怕命太短吗这朝廷到底不是我的,迟早是要脱手的。” 夏雨一笑,“那你不怕别人提前把你架空了,到时候”她捏着手中的白子,仿佛意识到什么,抿唇迎上他晦暗难辨的桃花眼。他不会想不到,一旦自己的权力被架空,会有什么后果。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爷的猫儿何时变得这般聪明伶俐” “喵。”她撇撇嘴,“吃下去的饭,难不成都白吃的吗” “爷只当你是光长个,不长脑子。”他轻飘飘的说着,带着几分戏虐的口吻。 她瞪了他一眼,“你才不长脑子。”说着,忽然揪住了赵朔几欲落子的手,“等等,我我重来,下错了。我换个地方,你等会”说着,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将棋盘里的棋子又拿来起来,重新落在了别处,而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临了还对他嘿嘿一笑,笑得没心没肺。 他无奈的摇着头,跟着赖子下棋,委实很考验耐心。 换做旁人,他铁定甩手走人。 “赵老九,你说皇上能答应郡主把兵权移交给侯爷夫人吗”夏雨问。 “你是想知道,疏影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过吧”他一语中的。 她撅着嘴,心中腹诽:知道还问清楚还戳穿,真不地道 赵朔黑子落下,眸光冷了半分,“会。”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她,“谢环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何况谢家军不是寻常人能驾驭得了的,若不是继续由谢家人来执掌,怕是会引起军中将领的不满。何况”他顿了顿。 “何况什么”夏雨追问。 他看她是,她打了个冷战,这双桃花眼,竟是清冽入骨,好似有雪风从衣襟处快速钻进身子。她稍稍仲怔,不明所以的眼神一缩。 赵朔冷笑,长长的睫毛半垂着,捏紧了指尖的黑子,“只要不是谢环继续执掌兵权,不管是谁,都不会招致强烈的反对。” “为什么”夏雨想不明白,“郡主镇守边关多年,抵御外敌来犯,居功至伟,她”说到这儿,夏雨只觉得心下一沉。 是啊,居功至伟。 可她怎么忘了,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呢 说书先生经常说的,不就是这句话吗 功高盖主者,难得存。 成也萧何败萧何,不就是因为当时的皇帝忌惮萧何之能,忌惮萧何的功劳吗 谢环虽为女流之辈,可是手握重兵,在军中极具威信,所以她远嫁大夏不管是生是死,对朝廷对皇帝对朝中诸多势力而言,都是一种必然的期许。忌惮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公敌。 人,都是自私的。 赵朔固然是聪明的,在关键的时候退出了纷争,把难题交给了皇帝和东方越。他们两个纵然想要谢环手中的权力,可也不敢贸贸然的悖逆谢环的意思。 只要谢环一走,谢家军的军心势必受创,只要等到谢家军再也成不了气候,不会成为诸多势力的绊脚石,那么谢家军也就不足为惧了。何况把兵权交给商青鸾,想来东方越是求之不得的,女人执掌大权势必不会长久。等谢环一走,再慢慢的收回来,约莫也不是件难事。 赵朔瞧了她一眼,想着这丫头到底是想通了。落子的那一瞬,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你输了。” 夏雨一回神,愕然瞪着棋盘上被赵朔吃得七零八落的白子,一时间愣在了当场,“这就完了我、我这还没下子呢” 他含笑望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火盆里的炭火,发出细微的哔哔啵啵声,温暖的屋子里透着让人心跳加速的暧昧气氛。她定定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心中画了个圈,这是她的男人。 她夏雨的男人,唯一的男人。 深吸一口气,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咱们去看雪吧房内太热,我”说着,却是快步走出门去,面对这样一个妖孽般的男子,那双幽暗深邃的桃花眼,偶尔给你点撩人微光,你便会心神荡漾,再也无法自己。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赵老九,生来就是一种危险的存在。 外头的雪还在下着,夏雨笑呵呵的站在院子里。 雪纷纷扬扬的落下,她站在那里,任凭雪花砸在脸上,虽然有些微疼,却难得的惬意。空气中充满着沁凉的味道,她好想尝一尝雪是什么味道。 赵朔走出来,站在她的身边。 她扭头看见落在他肩上的雪朵,伸出指尖轻轻的捋了一点雪,就往嘴里送。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反而送进了他的嘴里。 “赵老九”她惊呼,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舌尖。 而后,不安分的舌尖快速从她的指尖掠过。 她愕然,心下漏跳一拍。 “甜的。”他说。 “真的”她蹙眉。 下一刻,他突然揽过她纤细的腰肢,低头便含住了她微凉的唇。深情拥吻,在这漫天大雪里,温柔而至深。温热的舌,若风暴般在她的口中肆虐,汲取着属于她的美好与甜蜜,她僵在那里,尽管练习过多回,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涩。 生涩的回应着他的灼热,生涩的感应到,腰肢处的力道,在慢慢的缩紧。 终于,他挪开了唇,却用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就喷在她的上唇处,低柔浅问,“甜吗” 她垂着眉目,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赵朔,红着一张脸点头。 大雪纷飞,一不小心,就这样与你白了头。 真好 一纸协议天下知,愿无战事可再起。风云涌动到此休,天下谁人不知卿 议和协议的签订,也就意味着谢环远嫁大夏的使命正式开始。如今下着雪,雪路难行,按照大夏七皇子元灏的意思,四天后谢环会来宫中拜礼辞行。 谢家军的兵权交接,悉数按照谢环的意思,过递给镇远侯府的新夫人商青鸾。 交接仪式会在谢环离开前举行,而商青鸾势必也要卸去红妆换戎装,去军队里领受虎符。 因为移交的还是谢家人,所以军队里的军士并无多少异议,还是欣然接受的。虽然舍不得谢环,可家国天下,以国为重,谢家军军纪严明,这点道理还是知道的。 因为是成亲后的第一天,疏影作为妾室必须去给正房请安,这是侯府里的规矩。早早的梳洗了一番,疏影穿的极为朴素简单,就连妆容也是刻意的不加以修饰。 相对商青鸾而言,疏影的容色确实在她之上,所以妾不能夺了正的风头。尤其是第一日,疏影必须明白自己的身份,摆正自己的位置。 行礼的那一瞬,她有种备受凌.辱的感觉。 商青鸾端坐在上,淡然喝着茶,“起来吧云儿,备茶。” 婢女云儿颔首,“是”却连正眼都没有瞧疏影一眼,退下去备茶呈上,毕恭毕敬的站在商青鸾身边。这云儿乃是商青鸾的陪嫁丫鬟,与霜儿一样,是自小跟着商青鸾一道长大的,颇得商青鸾的青眼。 “以后都是自家姐妹,也无需多礼。我刚入府,也不认得什么人,你若有空可多来走走。”商青鸾呷一口清茶,悠然开口。 她虽然在笑,可疏影怎么看怎么觉得,都是皮笑肉不笑。 两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换做是谁都笑不出来。 疏影自然是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看上去谦卑有礼,然后对商青鸾言听计从。寒暄了两句,疏影便退身离开。 目送疏影离开的背影,商青鸾这才垮下脸来,拍了拍自己僵硬的面颊,“每天皮笑肉不笑的,真要累死。” 云儿轻笑,“小姐这才刚开始呢”说着,便替商青鸾揉着双肩,“小姐昨夜和姑爷累了吧” “死丫头”商青鸾笑骂,挥手便要打。 云儿也不躲,干脆将脸凑过去。 见状,商青鸾噗嗤笑出声来,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个爆栗,“让你胡说八道这话,以后可不能说了,万一传出”她微微正了容色。 “云儿知道。”云儿颔首,笑吟吟的揉着商青鸾的双肩,“只是这侯府水深,小姐以后的日子怕是会很累。看那疏姨娘,一脸的卑躬屈膝,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小姐怎么欺负她了。来日让侯爷见了,保不齐还觉得小姐恃强凌弱。看她娇滴滴的样子,一身的病怏怏。” 商青鸾轻叹一声,身子酸疼得厉害,早上她缓了好久才算下的床,如今又坐了一会,倒是好了很多。起身,步履轻缓的朝着门外走去。 外头的雪还在下着,这场雪下得可真大。 约莫连老天爷都知道,谢环将离开大燕,离开这生养之地,远嫁大夏。连老天爷也舍不得了,才会下这一场大雪,祭奠曾经的丰功伟绩,祭奠谢家这一去不回的辉煌盛世。 “疏影终归是女子。”商青鸾正了容色,美丽的眸子定定的凝着外头的大雪,“她再怎样,终究要借助侯爷的力量。”她仰头深呼吸,“我是绝不会让郡主失望的我答应过郡主,该心狠手辣之时,绝不会心慈手软。该杀的,绝不能留。该留的,就一定会留。” 云儿点了头。 “对了,霜儿怎么样”商青鸾问。 “打的有点狠,不过开始愈合了。奴婢悄悄去看过一眼,伤情好的很不错”说着,云儿环顾四周,踮起脚尖伏在商青鸾耳畔说了两句,“就是这么个情况,与小姐所料分毫不差。” 商青鸾双手环胸,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都开始打上主意了盯着点。我担心,这镇远侯府里,还有不少眼睛。” 云儿凝眉,“小姐的意思是” “你不是说水深吗没有点深度,水怎么能把人淹死呢”商青鸾坐了下来,捋直自己的袖口,“去看看,郡主回来了没有郡主回来,我还得给她请安。” “是”云儿快步离开。 商青鸾坐在那里,想着那天晚上今日新婚洞房的人,武功很高,下手很快。虽然当时她是假装晕倒,为了装得像一些,就没睁开眼。也不知对方是何面目,那一声“夫人自尽”也是出自她的口。 镇远侯府里,能有如此武功之人,怕是为数不多。 会是谁呢 女子会武功,出入自如,而且还应该帮着疏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4章 我不嫁 有些事,你即便追问也不一定能有答案。这镇远侯府也算是深宅大院,何况谢家手握重兵,难免会惹人嫉妒。这府中那么多的奴才,谁知道是不是真心对这镇远侯府。总有那么三两个,是有目的而为之。 人心难测。便是在此。 关键看你,能不能看清楚。 慧眼识人,慧眼识阴谋。 商青鸾初来乍到,第一件事自然是熟悉镇远侯府的一切。哪个院子,哪个庄子,那条道通往哪儿,她都必须了然于心。否则将来吃了暗亏,怕是百口难辩的。 她固然是聪慧的,在镇远侯府内走了一圈,心里有了地图,就不怕把自己陷阱去。 “这便是流澜阁”她站在那里。 云儿撑着伞,“是,小姐别进去了。” 谢环还没回来。这朝会还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呢 商青鸾一笑,“为何” “这疏姨娘一直都病着,怕是病气太重。小姐还没给郡主请安,万一沾了病气过给郡主,想来不太好。”云儿心思细腻。 “好”商青鸾点头离开。 后头,浮月悄无声息的从门后出来,定神望着商青鸾离去的方向。想了想,疾步转回屋内。“主子,夫人刚从这儿过去。” 疏影正靠在软榻上,怀中抱着暖炉,阅览书籍。听得这话,当即翻身坐起。“夫人” “刚过去呢”浮月道。 “看样子。她对我似乎很感兴趣。”疏影放下手中的书籍,慢悠悠的起身。暖炉在手,温暖至极。她走到窗口,轻轻推开了窗,看一眼外头的冰天雪地,极为不悦的蹙眉,“这样的天气真是要多讨厌有多讨厌,冷飕飕的惹人厌烦。” 她一点都不喜欢下雪,如此寒凉的天气。让人抹不开手脚,不管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的。 走出门,霜雪湿了鞋袜,还得冻个半死。 若暖炉凉了,纵她有极好的琴艺,双手僵冷无法灵活拨弦。 “侯爷呢”疏影问。 浮月躬身行礼,“奴婢打听了一下,说是去了军中,安排军务。早前不是听说,郡主要将谢家军交付在夫人手里,所以” “侯爷竟然也肯。”疏影冷笑两声,“自己的东西,眼见着到手了,终归还是成了水月镜花。小侯爷偏是如此懦弱的性子,虽然生气,倒也不敢跟郡主明着来。这不,还是得乖乖的把兵权交给商青鸾。还说什么,她的就是自己的。” “夫人到底是侯爷的夫人,想来侯爷这话也是没错的。”浮月低语。 疏影冷睨她一眼,“你懂什么商青鸾确实是侯爷夫人不假,可你别忘了,她哥哥商正可是军中副将。常年追随郡主出战在外,于谢家军而言,有着与郡主稍逊一筹的威信。商青鸾没有本事统领三军,可不代表她不会培植自己的兄长执掌大权。” 浮月心惊,愕然望着疏影,“主子的意思是夫人会培植外戚。” “商青鸾那么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疏影冷哼两声,美丽的眸子微微眯起,眸中寒光利利,浑身上下散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之气,“只要握住了谢家军,侯爷就拿她没办法。她不会不知道,拿不住侯爷的心,拿住谢家军也是一样的。争宠不过是小女子所为,而谋权的女子才是最厉害的角色。” 她顿了顿,冷然望着外头的风雪,顾自切齿呢喃,“我,遇见对手了。” 这话一出,浮月瞬时垂头,不敢吭声。 连疏影都说出了这句话,可见那商青鸾确实不是简单的角色。然则看商青鸾,面庞圆润,生得端庄大气,盈盈一笑间透着几分俏皮之色。看上去似乎不属于那种尖酸刻薄,但为何疏影 疏影见过各种形形色.色之人,她的眼光想来不会有错。 “霜儿那头怎么样”疏影问。 浮月忙回过神,“那丫头被打得太狠,摄于夫人的威势,不敢轻易说什么。不过看得出来,她的日子不太好过,假以时日必定能动摇。” “如果不安插一个人在那头,到时候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疏影深吸一口气,“钱财不是问题,她提的要求,你皆可应下。只要她能答应,什么都不是问题。” “是。”浮月颔首,“奴婢记下了,这几日一直都小心照顾着,也不敢让夫人的人,瞧见奴婢,免得打草惊蛇。” 疏影点了头,“还有几日大夏使团就会离开,郡主离府。我倒要看看,这个商青鸾还会有什么手段。” 她有谢蕴这位小侯爷在手,到时候就怕她商青鸾兴风作浪。 何况,三朝回门那天 有命去,没命回。 这几日,京城里都是忙忙碌碌的。 雪停了之后,听李焕说白梅山的梅花很好看。游人众多,还有不少文人雅士。夏雨也想去凑热闹,当然不是去炫耀她的“拔毛煮粥”,只是她在睿王府闷得慌,不出去走走,心都要发霉了。 好在这两日赵朔也忙得很,要安排协议的昭告,以及使团即将离朝前的相关事宜,没工夫陪她。 有赵朔在,夏雨想着,这白梅山要成秃子山了,他走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的,哪有人敢轻易靠近。还不如自己带着寻梅她们几个去乐呵乐呵,来的自在。 寻梅寻梅,踏雪寻梅想来也有此意。 “早年宫主救下我与寻梅,正当隆冬梅花盛开,才有了这名字。”寻梅搀着夏雨下了马车。 白梅山,一眼望去,梅树艳艳,红梅开在雪地里,红得像血一样,娇艳欲滴。可惜这里没有茂王府那样珍奇的梅花品种,不过却比茂王府壮观无数倍。 那一层洁白似雪的白梅花,就跟浮云坠下天际,一不小心为祸人间似的,让人叹为观止。 天地融为一色,风过梅香,心动如斯。 “真好看。”洛花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 夏雨笑呵呵的,“可惜没有碧色的梅花。”她负手上前,“不然颜色多一些,更好看。” “还说呢,公子瓶子里的梅花,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给摘了去,一朵梅花都没留下。好不容易剩下几朵花骨朵,这才刚盛开一些,我转个身的功夫又给糟蹋完了。”洛花絮絮叨叨,“下次别让我戴着这个毛贼,否则我把他插在花瓶里当梅花供着。” 阿奴眉头微蹙,也不说话。 寻梅笑了笑,“这不,这儿那么多的梅花,你随便折两枝回去,这回可要盯紧咯” “我一定眼皮子不眨的盯着。”洛花愤愤然。 她这辈子好不容易见到了碧色的梅花,打心眼里喜欢得紧。谁知道,不知让哪个给弄了个精光,不愤怒已极才怪。 夏雨倒不在意,虽说是赵朔送的,可一想起茂王赵誉那肝肠寸断的脸色,她想着这梅花还是丢了为好,免得心里膈应得慌。 “公子。”阿奴上前,朝着不远处使了个眼色。 夏雨一怔,抬头却见梅花树下站着的东方青。 “她不是在宫里伺候着吗怎么出宫了”夏雨不解,“听说她跟书呆子,被人传得有些沸沸扬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看她的脸色不太好,好像有心事。” 寻梅道,“少主还是别多管闲事,她若是真的与梁少傅有什么瓜葛,那也是她的事。你再插一脚,回头人家看上你,死活要嫁给你,肃国公府怕是要招你为上门女婿的。” 上门女婿 夏雨白了寻梅一眼。 给东方越当上门女婿哎呦喂,笑死人啦打不死也不去 东方青抬头也看见了夏雨,竟是朝她一笑,而后缓步走了过来。 糟了,笑了不会真的要当上门女婿吧 夏雨心头腹诽着,上门女婿这种事,可不适合我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东方青淡淡一笑,眸中愁绪未散。 “东方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不是在宫里陪着公主吗”夏雨笑问。 东方青长长吐出一口气,“宫中事忙,七皇子未走,公主不敢轻易走动,所以躲了起来。而我,就偷得浮生半日闲,来这里凑凑热闹。下了雪,梅花开得更好看了,自然不能错过。” “可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在等什么人。”夏雨一语中的。 东方青本来把弄着手中的梅枝,听得这话,却是手上稍稍一颤,继而若无其事的抬头看他,“夏内侍也是从代州来的吧” 夏雨点头,“是。” “相逢即是缘分,可否小叙片刻”东方青笑问。 寻梅有些不愿意,心里一百个不放心。毕竟东方青是肃国公府的人,东方越和东方旭都是心狠手辣之人,这东方青常年居住宫中陪侍公主,谁知道会不会跟她的父兄一般,也是个下手毒辣之人 思及此处,寻梅扭头看了阿奴一眼。 阿奴也跟着微微蹙眉,她跟着夏雨就是奉了命令,要保护夏雨周全,这 见着寻梅和阿奴的脸色,夏雨反倒轻松,“你们在一旁等着,这儿那么多人”她瞧了东方青一眼,“东方姑娘也不会对我欲行非礼之事的。” 听得这话,倒把东方青给逗笑了。 这一笑,寻梅更是不安心。 东方青可别耍什么幺蛾子,若是伤了自家的少主,可怎么得了但既然是少主的吩咐,寻梅也不敢吭声,只能和阿奴、洛花,远远的站着。 天气寒冷的,赏梅的人却依旧络绎不绝。 有那么多人在,想必东方青也不敢耍花样。 寻了个僻静的亭子坐下。 冷风嗖嗖的往衣襟里灌,夏雨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东方姑娘找我可是有事” “你跟梁少傅,很熟吗”东方青犹豫了半天,才算开口。 夏雨蹙眉,“为何这么问” “上次刑部的事,听说梁少傅就竭力相助,而后”东方青虽然人在宫中,可消息还是灵通的。尤其是关于梁以儒的事,桩桩件件都不会错漏。 “我们是老乡,是有点交情。”换做旁人,夏雨倒敢直言,可东方青是肃国公府的人,实话实话不是自己找死吗半真半假,难辨真假就行了。 说大家都知道的,藏大家都不知道的。 想了想,夏雨笑问,“东方姑娘是遇见了什么难处想找梁少傅帮忙梁少傅乃是皇上的少傅,寻常我也难得登门求见,虽是老乡,但终归我是睿王府的内侍,不便上门。渐渐的时日久了,怕是感情都会疏远一些。” 东方青不是不懂她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 一个是睿王府内侍,一个是肃国公府的义女。 本来就是死对头,怎么可能说实话呢亚每欢巴。 能与你说上话,都算是给面子了。 可见这夏雨,还不赖。 换做旁人,知道她是肃国公府的人,早就逃得远远的,或者用一种极度嫌恶的眼神看着她。她也知道,义父和东方旭二人,早年杀了不少忠臣良将,造了不少孽。 她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可到底也是一份子。 东方二字是荣耀也是一种摆脱不掉的诅咒,注定了她此生,将在别人的歧视中度过一生。 “你是睿王府的内侍,睿王爷如此待你,满京城皆知。”东方青缓缓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只是只是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了,想找个人帮我一把” 夏雨狐疑的打量着她,“东方姑娘容貌上等,家世显赫,你若是有困难,想来肃国公不会不管吧怎么可能还要别人施以援手东方姑娘,说笑了。” 说着,夏雨便要起身告辞。 既然无诚意,就没有继续谈话的必要。 “梁少傅有喜欢的女子,你知道是谁吗”东方青直接问。 夏雨愕然仲怔,“你说什么” “他亲口承认的,说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东方青深吸一口气,笑得何其悲凉,“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是喜欢他,我想与他在一起。可他不要我”她眸中噙着泪,唇边带着笑,“是不是很可笑,送上门的都不要。” 夏雨定定的望着她,“你说,你” “我亲口问他,能不能娶我。”东方青苦笑着,“可是他拒绝了。” “你想怎样”夏雨凝眉。 不会是想报复吧 “我不想怎样,我只是想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东方青深吸一口气,将即将落下的泪,生生咽了回去,“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追究什么。在很多眼里,东方这个姓氏本身就是一种罪恶的存在。我也知道自己的父兄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那些染在手上的鲜血,都是真实存在的罪孽。” 她站在那里,望着眼前那一片绚烂绽放的梅花,“我不想双手染血,不想与他们一般。我只想做一个女人该做的事,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岁,逢着一个他。从此为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过一生。” 她回眸看着夏雨,“我这么想,难道也有错吗” 夏雨摇头,“你没错,错的是这世道。错的,是你不该是东方家的人。” “以前我没有选择,可现在我能够选择。”东方青镇定的望着她,“我的前半生都是不由自己,可我的后半生,我希望能有一个人,让我拼死也要为他改变生存法则。如今我遇见了,只是岁月逢他,他已心有所属。” 梁以儒的心里是疏影吗 因为还放不下疏影,所以才会耿耿于怀,不管是谁都不肯接受 夏雨抿唇,她也不太确定,毕竟梁以儒惯来话语不多。他一直都以温润儒雅的模样示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也都是一笑而过。 旁的事,夏雨或许还能帮上忙,可这是心病。 心病还须心药医,夏雨想着,自己是主宰不了梁以儒的心,是故也帮不上东方青的忙。可梁以儒会去花满楼醉酒,是不是也意味着,他所期许所渴望的那个女子,从始至终都是疏影因为当初在代州,她每次都陪着梁以儒,去点疏影的花牌。 轻叹一声,夏雨道,“东方姑娘的心思,夏某明白,只是很多时候,心不由己如何自在梁少傅这颗心既然不在你这里,姑娘还是看开点,强扭的瓜不甜。” “我知道。”东方青淡淡的吐出一口气,飘散的目光依旧在梅林里徘徊,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我不祈求他的回心转意,因为我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等下去了。” 夏雨仲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东方青摇着头,“没什么意思。” 语罢,她转身离开。 夏雨站在那里,看着东方青缓步离开的背影。仿佛想到了什么,东方青好似在等人,难道是在等梁以儒这里那么多的文人雅士,怎么就一个都入不了她的眼呢 当你的心里被某人占据的时候,纵然天下再美好的事情摆在你眼前,你都可以做到视若无睹。爱就是唯一,所谓唯一就是:有选择的时候是你,没选择的时候是你。不管有没有选择,都是你而且,始终是你无可取代 “少主,你没事吧”寻梅快速上前。 夏雨摇头,“我没事,不过她有事。” 洛花撇撇嘴,“她那么厉害,能有什么事谁不知道,她是东方家的义女。她有事,鬼都不会相信” “是女儿心事”夏雨瞧了洛花一眼,继而轻叹一声,“可惜是神女有梦,襄王无意。” 寻梅握紧了手中的冷剑,“少主的意思是”她忽然瞪大眼眸,“她不会看上了你吧真的看上少主了糟了糟了” “哎呦喂,你觉得你家少主就是香饽饽吗她不是看上我,是看上了”夏雨顿了顿,忽然转了话题,“你们说书呆子是不是还喜欢疏影” 洛花一怔,“凭良心说,输赢是挺好看的,不过那双眼睛我可不喜欢,总觉得要从公子身上剜块肉才肯罢休似的。人家梁少傅也是给读书人,如今贵为一品大员,想必也不会这般没眼光吧别的不知道,我看梁少傅看公子的眼神,倒是会发光” 这话刚说完,洛花“哎呦”一声惨叫。 夏雨一个爆栗打在她脑门上,扯着嗓子问,“说什么说什么你再胡说试试那是兄弟什么发光不发光的,你当是野兽的眼睛,半夜里会绿油油的亮。” 洛花一溜烟躲在了阿奴身后,“寻梅你拦着公子,我就是实话实说而已。” 寻梅嘿嘿的笑着,快速拦住了夏雨,“少主,洛花说的也有道理。” “嗯”夏雨瞪了她一眼。 寻梅立刻变了语调,“洛花说的一点都没道理,简直是胡言乱语。人家梁少傅看少主的眼神向来是发直发愣的,怎么可能发光呢” 这话,夏雨怎么听着怪怪的。 寻梅继续道,“梁少傅对少主那是够情义,不过咱少主不是说了吗,那就是兄弟兄弟”说着,朝洛花使了个眼色。 洛花连连点头,“就是,我方才话没说完,是、是兄弟情义。” “这还差不多”夏雨撇撇嘴,“你们帮我查一下,这东方青到底打什么主意。如果真的是喜欢书呆子,想与他在一起,那倒也罢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做不成夫妻还能做朋友如果”她犹豫着,“是东方越父子的坏主意,我就要提醒一下书呆子,免得他一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她嘀咕着,“可别真成了人家的上门女婿,那就亏大发了。” 寻梅与阿奴颔首,“是。” 东方青,是不是真心的 梅林深深,暗香浮动。 踩着雪,走在冰凉的小道上,抬头便是开得极好的梅花,有融雪一不小心从树枝上落下,纷纷扬扬的带着彻骨冰凉。 东方青折枝在手,心却莫名的慌了起来。 今日伺候公主起身,她并不想出宫的。可是公主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说的那些话,却让她慌了神。 薄瑶太后说,“青儿已然到了待嫁的年纪,若是长久留在宫中,难免误了你的终身幸福。这朝中不乏新晋朝员,还有那些大人家里的公子少爷,你若是看中了哪家,就说一声。哀家与你看看,到时候还能与你荣耀赐婚。” 东方青当时便是一愣,无端端的说起了这个,想来是早就有了打算的。 太后是谁一个孤寡女人,在先帝死后能独立扶持还不是太子的儿子,斗败了太子拉拢了彼时的东方越,将赵禄送上九五之尊的皇位。继而自己垂帘听政,肃清太子一党,让自己的儿子稳坐江山。 这样的女人,说的话做的事都不会平白无故。 “青儿愿伺候公主左右,不敢有非分之想。公主尚且待嫁闺中,青儿岂能”还不待她说完,薄瑶太后直接干咳了两声,打断了她的话。 公主赵妍也在场,优雅施礼,“母后今儿个是怎么了青儿与我自小长大,她若是走了,我岂非孤零零的没人陪母后只想着青儿的幸福,怎么也不念着儿臣的幸福母后好偏心”这一番话,可谓是个软刀子,直接替东方青解了围。 “你这丫头,母后何时不替你着想就连你不想远嫁大夏,母后都已经替你周全,你还说出这样的话来”薄瑶太后轻叹着,“哀家知道,你们两个情义较厚,只是身为女子,是早晚要嫁人的。难不成,真的要老死闺阁吗” 说着,赵妍温婉的走到薄瑶太后身边,“好了母后,你看你把青儿弄得多尴尬。好歹是个女儿家,您这一口一个嫁人,儿臣还觉得羞得慌呢” 薄瑶太后轻笑两声,“罢了罢了,不说了”却是别有深意的瞧了东方青一眼。 那种眼神,极为复杂。 东方青一时间也揣摩不定太后的意思,但她知道,太后娘娘要做主她的婚事,必定事先与自己的义父打过招呼了。所以,这很可能也是东方越的意思。 许是心里憋闷,又或是一种逃避心理在作祟,东方青请旨出宫,没敢留在宫内。她在白梅山逗留,心心念念期许着,那个儒雅风华的男子,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来这里走一趟,逢一场美丽的邂逅。可惜,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梁以儒的心。 看似温暖的人,可那颗心这样的凉,怎么捂都捂不烫。 遇不见对的人,就连呼吸都是错。 一转身,肃国公府的人已经等在了那里,东方青稍稍一怔。来人是肃国公府的管家,躬身请了东方青的安,恭敬道,“小姐,国公爷请您回府一趟。” 东方青心下微凉,“何事” 管家不语。 她忽然有了一种极度不安的错觉,隐隐觉得有种莫名的惊惧。可东方越召见,她不得不去。 早前的摄政王府,如今换了匾额,成了肃国公府。 可那种森冷的死气却没有丝毫散去,北峰山的试药地点被摧毁之后,肃国公府底下正在组建新的试药密室。这是人间炼狱,多少人进了这个门,便再也没命出去。 东方青面色平静的走进门,却在回廊里遇见了神色淡然的东方旭。 白衣书生,面上带笑,却笑得让人心寒。 “到底是回来了。”东方旭低笑两声,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东方青,“想来,你会很满意的。” 东方青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前祝你”他顿了顿,也不说完,与她擦肩而过,翩然离去。 她扭头望着东方旭一袭白衣,手心微凉。 进得东方越的书房,东方青当即仲怔。沈浩竟早早的等在了那里,面上带笑的朝着东方越躬身行礼。沈浩,为何会在这里 东方越端坐在上,见着东方青的那一瞬,眸色陡沉,冷然如霜。 “青儿参见义父。”她犹豫了一下,躬身道,“既然义父与沈大人有要事相商,青儿暂且告退。”语罢,转身欲走。 “不必走了,说的就是你和沈大人的婚事。”东方越冰冷的声音,让东方青瞬时僵在当场。 她不敢置信的回头盯着东方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就那么愣愣的站在那里,好似泥塑木桩般的痴愣原地。 “国公爷放心,沈浩一定待小姐如珠如宝,必不相负。”沈浩躬身。 “沈大人即将高升为刑部尚书,将来前途无量,青儿交于你,本公放心。”东方越冷冷的剜了东方青一眼,“青儿,还不过来见过沈大人。” “义父”东方青骤然回神,冷然瞥了沈浩一眼,快步上前跪在了东方越跟前,“青儿不嫁。” “放肆”东方越勃然大怒,一掌落在桌案处,生生劈落桌角。巨大的声响,惊得东方青也跟着身心一颤。 沈浩更是吓得变了脸色,慌忙行礼求情,“国公爷息怒,想来小姐还没做好准备,所以” “我不答应。”东方青掷地有声。 “混账”东方越切齿,“这可由不得你做主” 东方青噙着泪死死盯着东方越猩红的眸,竟是一字一顿从齿缝里蹦出来,“我、不、嫁” 一记响亮的耳光子,狠狠落下。 东方青一时不慎扑倒在地,脸上刺辣辣的疼,咸腥味快速在嘴里扩散开来,她倔强的将嘴里的腥味咽下咽喉,继续跪在那里,死活不肯低头。 “是我平素太惯着你了一直给我跪着,什么时候答应,什么时候起来”东方越愤然,拂袖而出。 沈浩轻叹一声,上前赔笑道,“小姐何必如此倔强国公爷也是为了你好,沈某与梁少傅也算是好友,你的心思我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你这一犟,国公爷难免会将气出在梁少傅的身上,你说你”他摇了摇头,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东方青身上。 见东方青不为所动,当下蹙眉,随即又笑着宽慰,“小姐对沈某想来太过陌生,此前怕是有写误会。这样吧,沈某替小姐走一趟少傅府,让以儒兄斟酌斟酌,若是能说动以儒兄来提亲,我这也算是成全了你们一段大好姻缘。如何” 听得这话,东方青这才扭头看着他。 沈浩笑了笑,一如梁以儒般笑得儒雅斯文,淡淡的笑,从容的笑,却让东方青有种刻意被模仿的错觉。不管是谁,都不是他。笑得再儒雅,也不是梁以儒。 她觉得自己就像着魔一般,随处可见他的影子,可也理智得吓人,明白不管是谁都无法取代他。 情感这种东西是一种很不可理喻的存在,有的人只一眼,就念了一辈子。有的人生活了一辈子,却从未入过眼。 也许所有人都觉得你们不适合,却无法阻碍你跟他在一起的念头。 “不必了。”她回答得清冽,“沈大人若是好意,只管与义父推了就是。我这边已经表明了态度,沈大人若是真的为我好,也该明白如何去做。” 若他真的要成全他们,大可不必在这里与她闲言碎语许诺什么,而是应该与她一样,直接拒绝东方越。可沈浩没有这么做,所以东方青不信他。 沈浩轻叹着点头,“既然是你的意思,我照做就是。肃国公那里,沈某自然会回绝,只是你以后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我与沈大人萍水相逢,沈大人不必怜我女儿身。以后的事,东方青自有担待,沈大人就不用多费心了。多谢”东方青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嫁就是不嫁。 谁来也没用,刀子架在她脖子上也不行 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沈浩起身往外走,及至门口回眸瞧她一眼,那种坚定的神色,让他微微眯起了冷冽的眸子。难得能与东方家攀上亲,他几乎可以看见荣华富贵的前程,朝着自己铺就一条金光大道。 岂能就此放过 袖中拳头紧握,梁以儒 又是梁以儒 从肃国公府出来后,沈浩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处。 徐福上前,“大人是想” “听说梁以儒最近在调查代州府花满楼的案子。”沈浩揉着眉心,“这桩案子案情不小,死了不少人。照这情形下去,约莫使团离朝,他就会采取行动了。” “大人的意思是,梁少傅会回代州府一趟”徐福眸色一转,“若是这样的话,那就方便多了。京城此去代州,路途遥远,难保中间不会” 沈浩抬手,示意他噤声。想了想,他才道,“刺杀钦差,是会掉脑袋的。” “但梁少傅活着,东方姑娘怕是永远都不会瞧大人一眼。”徐福冷然。 蓦地,外头传来细微的动静。 沈浩骇然蹙眉,徐福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突然打开房门。 沈星一个不慎,瞬时扑进门来,重重趴在地上。 一抬头,刚好迎上沈浩猩红的双眸。 “我都听见了,你们想杀了梁哥哥。”沈星一骨碌爬起来,怒不可遏以手直指沈浩,“哥,你太没良心了” 沈浩的眸子,骤然凝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5章 想念三弟,应召入宫 沈浩示意徐福先行下去,这才轻叹一声蹲身沈星跟前,“星儿,你可知道,兄长为何这么做其实这都是上头的意思,我若不这么做”他温柔的望着自己仅有的妹妹。“我这条命倒也罢了,打从我入朝为官,我便知道,需时时刻刻做好死的准备。可是你还小,为兄不愿连累你。” “还记得父母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本就是个书生,什么都做不了反而要你照顾我的饮食起居。看你小小年纪就如此乖巧懂事,你可知为兄的心里,是何等难受” 沈星站在那里不说话,黑着脸死死盯着跟前的沈浩,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她年岁还小,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本事。 一点点的柔情。是真是假尚且无法分辨,更何谈看穿装得极深的沈浩。 谎言,总是最好听的。 沈浩轻轻的抱着沈星,继续温柔道,“你真以为哥哥是这样的冷酷无情吗患难之情,岂能随意抛弃。哥哥是真的喜欢那位姑娘,难道你不希望有个嫂嫂吗何况若我亲自下手,许能留以儒兄一条性命。危急时候还能帮上忙,可你觉得若是别人下手,会对你梁哥哥手下留情吗” 沈星的身子骇然一僵,登时抬头。 无奈的叹着气,沈浩坐在了门槛上。看上去格外的懊恼。极为苦恼,“我也不想这样,可你要明白,哥哥也是身不由己。我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保全以儒兄。你梁哥哥得罪了朝中大员,那些可都是心狠手辣之人。若我跟你梁哥哥混为一道,别说你梁哥哥性命难保,就连咱们兄妹,也会遭受池鱼之殃。” “那我可以求夏雨姐姐帮忙。”沈星坐在沈浩边上。 “傻丫头”沈浩摇头。“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一样,有着滚烫的赤子之心人是会变的,你夏姐姐进了睿王府,那就是睿王府的人。以儒兄尚且不敢去找她,你凭什么去找她难道你梁哥哥会比你更傻吗” 沈星垂眸,“哥,你就不能帮一帮梁哥哥吗我不想让他出事。” “你放心,哥哥只是假意派人追杀,不会下手的。若不如此,怎么能做戏给别人看呢哥哥不去,总会有人去的,换了别人肯定不会对你梁哥哥手下留情。”沈浩笑着抚着妹妹的脑门,“你呀,就别胡思乱想,以后呢话没听清楚,就别一竿子打死一群人。我方才与徐福商量着,怎么一边假意追杀,一边护送,你这就闯进来了,险些被你冤死。” “若是被有心人得知,这计谋败露,可就了不得。到时候别怪我救不了以儒兄,这可都是你一不小心闹出来的祸事。” 沈星慌忙捂着嘴,“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保证一定会保守秘密。” “乖。”沈浩笑了笑,“哥哥还有事,你去玩吧这事,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等你梁哥哥办完事回来,我带你去少傅玩,到时候你就跟你梁哥哥好好的玩一场。如何” 沈星笑着,连连点头,随即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哥哥不许骗人。” “恩。”沈浩与她勾了手指。 想了想,沈星问,“哥,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好看吗她有娘这样好看吗” “好看。”沈浩一笑,“很好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沈星笑着,眉目弯弯,“那我就等着喝哥哥的喜酒,到时候哥哥有了孩子,我就陪嫂嫂带着宝宝玩,好不好娘在世的时候,最想看见的,就是哥哥娶妻生子。” 说着,她眼眶红了一下。 沈浩的心,瞬时软了下去,轻轻的抱住了自己妹妹,低低的浅笑着,“等星儿长大了,哥哥给你找个好人家,到时候给你置办很多很多的嫁妆,让咱星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沈星搂着沈浩的脖颈,将小脑袋埋在哥哥的怀里,一言不发。 良久,她突然道,“哥哥,我想娘了,想回家。” “这便是咱们的家,哥哥在哪你就在哪,咱们兄妹永远在一起。”沈浩轻叹一声,“去玩吧,我还有事呢” 沈星乖巧懂事的点头,不舍的从沈浩怀里跳下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直到沈星的背影消失在跟前,徐福才快速的转回。 沈浩冷了眸,睨了徐福一眼,“照计划行事,去准备吧。” 徐福颔首,“是” 有些人,是必须死的。因为活着,便是障碍。 雪融殆尽的时候,是大夏使团即将开拔回大夏的征兆。那一夜,谢环站在高高的城头,望着城内一片灯火通明的繁华。以后,再也看不见了吧 心里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境,那些待嫁闺阁的少女,有的是青春激动,有的是灵魂悸动。可对于谢环而言,只有难言的苦楚。 可这些苦,在别人眼里是何等的风光荣耀。 七皇妃,将来的七皇妃又有什么意义呢 背井离乡,远离自己热爱的国土,以后再看一眼都成了奢望。她的亲人,她的心血,她的将士们,都将被留在这片,她拿热血浇灌的土地上。 带不走了 有细微的脚步声缓缓而来,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而微凉,“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你怎样” 谢环伸手一指,“你看见了吗如果不是我带着谢家军诸位将士镇守边关,何来这样的繁花锦绣可我无悔,至少有朝一日去了幽冥地府,见着谢家的列祖列宗,我能恭恭敬敬的磕个头,没有愧对他们的在天之灵,没有辱没谢家门楣。” 那人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 “我只希望,有朝一日各归各位,天下能就此太平。即便我客死异乡,我也是心甘情愿。”谢环深吸一口气,“我是大燕的子民,是大燕的臣子,我热爱这片土地,我也忠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们。” “照计划行事,你自己小心点。”那人拂袖而去。 谢环点了头,“我会的。” 至少再回到大夏之前,她不能死,也不能让七皇子在大燕的地界出事。 如果大夏使团在大燕境内出事,那么大夏就有足够的理由出兵。可是大夏王病重,有碍军心,是绝对不利于出兵的,所以必须要有个让群民激愤的出师之名。 七皇子在大夏境内颇得民心,在军队中也是颇具威望,只因其有勇有谋外加亲民,相对而言,对七皇子元灏的呼声,比太子要高得多。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可以为你建一个京都之城。”元灏站在她身边。 她看了他一眼,知道这厮又换回来了。却也没打算理睬,依旧固我的望着这一片醉人的万家灯火之景。 元灏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远嫁大夏非你所愿。可是事已成定局,你就算想反悔也来不及了。这辈子,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魂。到了大夏,你就是名正言顺的七皇妃。” “谁说我想反悔”她冷飕飕的瞧了他一眼,“谢环言出必践,既然答应了,死也不会反悔。只是七皇子殿下这么得空,如今倒肯换回身份,就不怕又被丞相大人盯着吗” “不让丞相大人看见咱两的不和,他怎么能安心呢”说着,元灏一笑。 谢环冷笑,底下有不少探头探脑的,果然是阴魂不散。她蹙眉看着他,“是不是我再给你一个耳光,就更完美了演戏,不得演全套吗” 元灏面色一紧,“不必” “那就各自安好吧,明儿个事还多着呢”谢环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又顿住了脚步,转身潮冷的笑着,“奉劝殿下一句,好好练武,免得以后还得我来保护你,反倒让人看了笑话。” 语罢,轻哼一声,快步离开。 元灏轻叹一声,无奈的揉着眉心,望着谢环离去的背影。 别的还好说,这武功嘛岂能一蹴而就说练好,就能练好的吗这谢环乃是武将世家出身,一身的武功更是鲜有敌手,让他跟她比摆明了要吃亏。 可媳妇是自己挑的,是福是祸都得自己扛。 入宫辞行的时候,那场面真可谓浩浩荡荡。文武百官看着,天下人也都看着,谢环身负重任,远嫁大夏。头顶着郡主该有的光环,一身嫁衣如火,依依不舍的上了凤鸾车,而后停顿了很久才放下手中的车帘。以后,很难再看到了。 即便再见,应该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 七皇子元灏的车辆在前,谢环的车辆在后。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沿着十里长街,带着大夏使团以及大燕的护送队伍,浩浩荡荡的驶出京城。出城那一瞬,谢环这样坚强的女子,突然落了泪。 有泪无声无息的落下,而后被她悄然拭去,不曾留下一点点痕迹。 青云、青玉轻叹,“郡主莫要悲伤,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对了,我忽然想起,我的佩剑落在了镇远侯府,青云你去帮我去寻回来。带不走这里的一草一木,可那佩剑随我征战多年,是丢不得的。”谢环深吸一口气,撩开遮在脸上的珠帘。 青云颔首,“奴婢这就去郡主銮驾先行,奴婢很快就能追上来。” “好。”谢环点头,“速去速回。” “青玉,你照顾好郡主。”青云下了车,看一眼车上的青玉,“我马上回来” 青玉一笑,“你放心就是。” 眼见着后头的马车稍稍停顿,七皇子元灏蹙眉,随即瞧了哈图一眼,“你跟去看看,发生何事。回程途中,不可多生枝节。” 哈图颔首,紧跟着下了车,策马急追青云而去。 车队继续往前行,殊不知后头,梁以儒趁着车队吸引众人注意力的瞬间,从京城侧门悄无声息的带着人离开。奉皇上手谕,钦命特使,彻查代州花满楼一案。所到之处,便宜行事,可替天巡牧。 随行的是赵禄亲自挑选的大内高手李开复,乃是郭胜手下一员猛将,武功自然极好。 李开复带着一队御林军,乔装是寻常百姓,随梁以儒直奔代州。 这一切,都发生在悄无声息之中。 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不叫人轻易察觉。 大街上那么热闹,夏雨自然是要去凑热闹的。站在茶楼门口,看着那浩浩荡荡的大夏使团离去,夏雨撇撇嘴,“每次都拿女人去平息战争,唉” 寻梅一笑,“都是朝廷惯用的伎俩,不足为奇。” 洛花嗑着瓜子,“其实也挺好,我看那七皇子长得方方正正,倒也是一表人才。” 夏雨啧啧啧几声,“早知道,就让洛花去和亲好了,免得浪费大燕一员虎将。” “少主所言极是”寻梅笑声附和。 “你们”洛花一跺脚,“我就是说说而已,回回都拿我取笑” “瞧,脸都红了。”夏雨刚说完,便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她跟前。 见状,寻梅和阿奴快速上前拦在夏雨跟前,也不知对方是谁,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二人都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顺子从里头探出脑袋来,而后笑呵呵的跳下马车,“夏公子,是奴才顺子。” 夏雨推开跟前的寻梅和阿奴,笑眯眯的问,“顺子公公,你今儿也是来凑热闹的” “夏公子取笑了,皇上说这段时间都忙得很,好久不曾见到他这位三弟,倒是念得慌,这不使团刚走就遣了奴才过来,请夏公子入宫一叙。奴才去了睿王府,说是出门了,奴才想着夏公子一定喜欢热闹,所以满大街的找,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顺子笑着撩开帘子,“夏公子,请吧” “入宫”夏雨蹙眉,难不成上次撕了文华殿的书,被赵禄知道了。所以使团一走,他就秋后算账赵家是不是遗传了抠门的本性 赵老九那么抠,皇帝赵禄也是如此小气 撇撇嘴,夏雨有些不情愿。 寻梅上前,她最不屑的便是这些没有根的奴才,一个个卑躬屈膝的,还尽干坏事。在她的心里,宫里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都习惯了算计别人,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让她甚是不悦。 “少主不愿去,阁下请回。不送”寻梅冷然直视。 她可是百花宫左使,若是冷了眉目,这眼神足以冰冻三尺。 顺子一惊,随即垮下脸,讨好般的望着犹豫的夏雨,“夏公子您看,您不去啊,奴才没法跟皇上交代。皇上那头可想得紧呢您跟皇上可是结拜的弟兄,这皇上” “不去就是不去,少废话。”寻梅握紧了手中的冷剑。 “寻梅。”夏雨上前一步,“我去。” 皇帝也不知为何,好端端的召见自己。赵朔不在府中,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想来有什么要事缠身。她若是跟皇帝现在翻脸,未免何况就像顺子说的,到底是拜把子的兄弟,纵然皇帝对睿王府有所图,想来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对付自己吧 只要赵老九的手里有权,皇帝应该不会大不了拿自己做筹码。 可她也不至于傻的,会被别人拿在手里当筹码。 打从谢环远嫁这一出戏开始,夏雨对宫里的人,好感全无。不管是懦弱的皇帝,强势的太后,还是聪慧优雅的公主,她都不愿意再招惹。 尤其是薄瑶太后看她的那种眼神,就跟淬了毒一般,让她有种莫名的心慌。 她活这么大,还从未如此害怕过一个人。 她是真的,真的有点怕太后。 眼见着夏雨上了马车,寻梅冷然,“少主,让阿奴跟着吧”阿奴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虽然是罪奴,可谁人不知她是跟在夏雨身边的,所以出入宫廷还算方便。 夏雨点头,阿奴随行。 洛花见着马车扬长而去,急得直跺脚,“怎么办好端端的怎么就召入宫了呢皇上真的只是想见一见公子吗可我看你们的脸色都不太好,是不是公子会有危险” “你回府,若是王爷回来立刻告诉他,说是少主应召入宫。我去找百花宫的人,希望尽快找到睿王爷。”这事,还得赵朔来解决。 倒不是寻梅杞人忧天,而是现在的时局她看的清楚。 百花宫的暗哨不少,这京城里的一举一动,她都让人悄然盯着。明里暗里,都有人把矛头瞄准了夏雨。无论她是百花宫少主还是睿王府内侍,都是极为有利的筹码。 所以不管夏雨落在谁的手里,都是一种极为危险的存在。 大夏使团没走出大燕境内之前,夏雨绝不能有丝毫闪失。 这可不是个人恩怨,也不是危言耸听,弄不好可就会变成一国之灾。 见寻梅消失在人群里,洛花急忙往睿王府跑去,她要回去等睿王爷回来,若是公子出了事,她觉得自己也不想活了。 可刚刚进后门,却听得不远处竟传来别人窃窃私语之声,洛花心下一怔,一溜烟的窜到一旁的大石头后面躲了起来。 说话声越来越近,好像是叶尔瑜和杏儿。 叶尔瑜冷笑,“这一次,我一定要一次性解决她。” 杏儿笑着附和,“小姐放心,如今使团走了,咱再也没有顾虑。今日正好王爷不在府中,真是天赐良机。” 说着,二人快速出了门。 叶尔瑜怎么从后门出去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什么解决她 洛花的眉睫陡然扬起,该死该死不会说的是公子吧 思及此处,洛花慌忙探出脑袋,却只看见二人上了马车。把心一横,管他三七二十一,追上去再说。叶尔瑜惯来与夏雨不对付,如今怕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洛花一急,便将寻梅嘱咐她待在府中等赵朔的事情,抛诸脑后,撒腿急追马车而去。 人家马匹是四条腿的,她是两条腿追的。 好在乡野人家的姑娘,习惯了脚底下的奔跑,虽然赶不上,可也能远远的跟着,不至于落单。马车驱得也不快,沿着凹凸不平的林间小道,平缓的往前驶去。 离城越来越远,洛花有些后悔。 一个人跟那么远,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但一想到二人那鬼鬼祟祟的模样,以及叶尔瑜咬牙切齿的话语,洛花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夏雨做点什么。夏雨对她那么好,从未嫌弃过她的身份,甚至于不许她自称奴婢,这样的好人上哪儿找就算为她死了,也只是把命还给她,没什么打紧的。 这样想着,洛花觉得自己又有了气力。 终于,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她脚一软,直接靠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却是捂紧了自己的口鼻,不敢发出太大的喘息声。 稍稍探出脑袋往外看,她看见叶尔瑜主仆二人,下了马车朝着林中的那小茅屋去了。推开篱笆院,直接走进了屋子里去。 这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间茅屋呢 叶尔瑜不是大家闺秀吗怎么会来这里 洛花心里有着十万个为什么,却都找不到答案。答案,就在那个茅屋里。深吸一口气,她环顾四周,发现有一条小路能绕到茅屋的后面,只不过这里阴森森的,洛花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不管了,既然已经来了,自然也容不得她退缩。 想了想,洛花悄悄的绕过那条小道,到了茅屋的后头。她极力的压制自己的脚步声,静静的靠近窗户,想听一听里头的到底在说什么。 里面的声音有些乱,她隔着窗户尽量去辨认是谁的声音。 声音很小,许是隔着窗户的原因,所以不太能听见里面在说什么。可直觉告诉她,里头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声音似乎有三个,有个陌生的女子之音。 难道叶尔瑜就是来找她的吗 思及此处,洛花用手指沾了点口水,悄悄的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趴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里头的一举一动。里面确实有三个人,洛花看见的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可看不见真实的容色。但她不敢移动,生怕打草惊蛇,惊了里面的三个人,给自己招来灾祸。 她就静静的在外头听着,听得很细碎,可也知道她们的目标是夏雨。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这些该死的女人,对付公子。 蓦地,叶尔瑜也不知听到了什么,竟是急忙起身,带着杏儿快速离开。洛花一急,自己要不要赶紧跟过去看看可转念一想,不对,都说抓贼抓赃,还不知道叶尔瑜要见的女人是谁,她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思及此处,洛花只得按捺住性子,没有随叶尔瑜主仆一道离开。 过了良久,她又壮着胆子悄悄的趴在那个小洞上看着,里头的女子依旧只有背影。她是真的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看背影,似乎是有些熟悉 好似哪里见过 下一刻,里头的女子幽幽然的转过身来,对着窗口就这样冷冷的笑着。笑得何其森冷,直教人毛骨悚然。 洛花快速捂住自己的口鼻,瞬时蹲在了窗户底下。 一双眼睛瞪得斗大,身子刹那间冷到了极致,整颗心都开始剧烈的颤抖。 是她 竟然是她 不行,她必须尽快回去告诉公子 听得里头并没有任何动静,洛花拔腿就跑。 她跟疯了似的奔跑在林子里,想沿着原路跑回去。却不知身后的茅屋里,缓步走出容色绝冷的女子,眸色肃杀阴戾,没有半点光亮。 望着洛花窜逃的背影,这种落荒而逃的狼狈,让人觉得很舒坦。 阴暗处,一道黑影稳稳的落在女子身边,随手便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带回屋子里,二话不说便将她压在了桌案上。 低哑的喘息声,伴随着女子的娇嗔,“你就不怕她坏了好事” “能活着走出去再说吧”男子冷笑,而后便是男女媾和之音。 僻静的茅屋里,此起彼伏的**之音,带着男女间痛快的呻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真是一点都没错。 于是乎,洛花便没有再回来。 夏雨“哎呦”一声,竟咬到了自己的手指头,疼得眼泪珠子都险些掉出来。她吃东西,还没咬到过手指头,这一咬可是下了重力,硬生生咬出血来。 赵禄急忙放下手中刨子,赶紧过来瞧个究竟,“你说你吃个点心还能把手给咬到,也真是服了你。这皇宫大院里,什么都不缺,还缺你这二两肉吗你若是嫌少,说一声,大哥再给你拿些点心就是,犯不着咬自己的手指头吃。” “没注意。”夏雨犹豫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方才走神了 深吸一口气,赵禄已经让顺子取了药箱过来,“来,朕给你包扎一下。” “没事。”夏雨摆摆手。 却被赵禄一把拽过了手,她的手滑腻白皙,柔软至极。这后宫妃嫔,他是一个个的摸过去,愣是没找到一双与她这样,让人爱不释手的手 有些失神,但赵禄还是即刻回过神,小心翼翼的为她上药包扎,“小心点,若是磕了碰了,回去之后皇叔不得找朕算账吗” 她一笑,“赵老九没那么不讲道理。” 赵禄蹙眉看着她,“赵老九” 意识到自己失言,夏雨嘿嘿一笑,眸若弯月,“我是说,睿王爷。” “看样子,你们的关系很好。”赵禄包扎完毕,却还是有些舍不得放开她的手,最后还是夏雨自己抽回去的。 自从跟赵老九在一起,她便不太喜欢被别的男人碰,尤其是肌肤之亲。 当然,梁以儒和虎子除外。 他们是她兄弟,从小玩到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然而赵禄虽然对她好,可到底隔着一层皇帝的身份。何况在这宫里生存,没有那么点心思,如何能无恙的活到现在从谢环远嫁大夏,夏雨便隐隐觉得其中除了肃国公府的手段,这皇帝与太后,怕是也早期待着了。 赵老九那天的话,不就是为她提个醒的吗 夏雨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一点皮肉伤,很快就会好的。”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对了皇帝大哥,你今儿个找我真没什么事吗” “怎么,大哥想你了,让你进宫来玩,你还不乐意咱们可是拜把子的兄弟,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赵禄笑着让顺子把东西收拾了一番,然后捋下袖子,“是不是嫌朕这儿太闷,朕带你去御花园逛逛如何” “那太后娘娘”她不太想见到薄瑶太后。 “太后今日在佛堂诵经,不会在御花园的。”赵禄握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夏雨挣扎着抽回手,“大哥往前走就是,我后头跟着。与皇帝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了,又该说我成何体统了” 这话说的也是,只是赵禄搓揉了一下掌心,竟有些舍不得松开她的手。亚场贞号。 不过皇帝到底是皇帝,他若是肆意妄为,确实会招人话柄。对夏雨而言,也确实有些影响。思及此处,赵禄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夏雨左顾右盼的跟在身后。 来了宫里,左右看仔细,前后看端详。 把路记在心里,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至于让自己输在起跑线上。 偌大的御花园里,显得有些萧瑟,冷飕飕的风一直往衣襟里灌。虽然阳光极好,可夏雨总觉得身上凉得慌,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冷吗”赵禄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夏雨的身上。 “不用不用。”夏雨慌忙推辞。 赵禄蹙眉,“这是圣旨。” 这话一出,夏雨自然不敢动弹。圣旨,她再傻也该知道,违抗圣旨那是死罪。撇撇嘴,只能披着赵禄的大氅走在御花园里。 远远可见那几个妃嫔,欢天喜地的模样。 皇帝难得出来逛一逛,平素侍寝都轮不到,现今能在皇帝跟前露个脸也是极好的。可还不到皇帝跟前,早有侍卫将她们拦阻在外头,不许任何人靠近。 亭子里,夏雨裹紧了大氅,“为何这宫里这样冷还不如外头暖和” 赵禄喝着茶,环顾偌大的御花园,雕栏玉砌又如何,有些地方注定比寻常地方要冷得多。可他,已经冷了很多年了。 “因为世态炎凉,人情淡薄。”赵禄低沉的回应。 夏雨揉着鼻尖,“皇上也说这样的话,真让人不敢置信。” 赵禄不解的望着她,“何以朕不能说得” “天下都是你的,这冷与暖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吗你看看那些娘娘,可都巴不得见着皇上,对你好呢”夏雨瞧一眼被拦在外头的妃嫔。 “是真心吗”赵禄问。 夏雨抿唇,“这就该问皇上大哥你你有多少真心呢” 赵禄一怔,还从未有人问过这句话。 真心 真心是什么东西 真心能在关键时候活命吗 “常言道,将心比心,大家都没有心,谈何真心”夏雨眨着眼睛,她不懂得那些冠冕堂皇的官场话语,她只知道人与人之间,若都不能说实话,久而久之,说了实话的是怪物,说谎话的反倒成了真心的。 赵禄握紧了手中的杯盏,似乎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夏雨,定定的盯着她,“那你告诉朕,心是什么东西在这宫闱里,你觉得大家都有心吗” “皇上的心,自然与平常人的不同。说书先生说,君王者,胸怀天下。大哥是不是也这样所以觉得有些累”夏雨笑问,拿着苹果递到他跟前,“难过的时候,不高兴的时候,吃点甜的,能让心情好一些。其实吧,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想想就能成真,那人人都去做梦不是更好” 接过她手中的苹果,赵禄忽然笑了,却见她又开始吃桌案上的点心了,好似从没有什么难事,能难得住她。脸上永远带着笑,“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笑” 夏雨嚼着嘴里的点心,笑得眸若弯月,“你看着我笑,会不会心情好点如果我成日不笑,那我身边的人,岂非一个个也要苦着脸笑给自己看,也笑给别人看,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难道不好吗成日愁容满面的,能解决问题吗难过了自己,也让别人跟着担心,一点都没有意义。” 赵禄一怔,竟是低头自语,“难怪皇叔那么喜欢你。” “什么”夏雨没听清。 赵禄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有那么一瞬,他忽然有些希冀,希冀眼前这个三弟是个三妹就好了。趁着夏雨扭头环顾四周时,赵禄也曾悄悄的看过夏雨的耳朵,可上头没有一点点打过耳洞的迹象。也就是说,她没有耳洞。 大燕朝的女子,从生下来之后,父母就会在女儿的耳朵上打耳洞,期许女儿将来平安富贵。所以大燕朝的女子,不管位份尊卑,就连征战沙场的谢环,也是有耳洞的。 夏雨没有 因为打从花满楼的一百多个娘收养了她,就压根没打算把她当女儿养。女子早晚要接客,若是当男儿养,一则不吃亏,二则将来也避免赴花满楼女子的后尘。 这大概也是夏雨此生最庆幸的事情 赵禄蹙眉,没有 他想低头去看夏雨的喉结,可夏雨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惯来在脖颈上围着围脖,冬天围着厚的,夏天围着薄的。所以除非伸手去摸,否则光凭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大哥在看什么”夏雨扯了唇角,笑得有些邪冷,“我身上,一无钱财,二无姿色。何况两个大男人如此看得仔细,就不怕别人也误会大燕朝的皇帝,也学了睿王爷的德行” 这话说得赵禄脸上一热,笑得何其尴尬。他干咳两声,端着茶盏佯装若无其事的呷一口,远远便看见公主赵妍缓步而来。 赵禄握着茶盏的手稍稍一顿,眉目微凝,“她怎么过来了。” 见着是公主赵妍,侍卫们自然也不敢拦着。 赵妍优雅款步,缓缓走到赵禄跟前行礼,夏雨先是一怔,而后快速起身朝着赵妍行礼,“参见公主” 赵妍淡笑盈盈,“夏内侍今日怎么得空进宫了”说着,优雅从容的坐了下来,看样子,是不打算走了。只是她看夏雨的眼神,似乎有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6章 两人中,必有一人说谎! 为^弯弯小貂^南瓜马车加更 赵妍这人,夏雨也是接触过的。赵妍看似温顺,可毕竟是从宫里走出去的,若说真的单纯无邪,夏雨是打不死也不信的。 不过赵妍在场也好,免得夏雨跟赵禄独处的时候会尴尬。 “皇兄好无情。这远远的隔着那么多的嫔妃,人家望穿秋水,你却也不肯去说一声。后宫佳丽三千,只见雨露均沾,从无专宠可言。”赵妍低笑着,眉目间温和至极。 她轻咳了两声,拢紧衣襟,抬头时素白的脸上泛起迷人的微笑,淡淡的望着夏雨。她的眼神很复杂,以至于夏雨一时间无法读懂她眼里的意思。 赵禄一笑,可那笑却无法传至眼底,“后宫无专宠,前朝才能太平。这不是母后说的吗朕,只是照做罢了” 夏雨蹙眉,看着赵禄唇边的笑,愈发冰凉。 “妍儿今日怎么没有陪着母后,反倒来御花园了”赵禄问。 赵妍笑道,“刚从母后那回来,觉得身子不太舒服,所以四下走走。一不小心就碰见了皇兄和夏内侍。早前妍儿在睿王府住过一段时间,与夏内侍倒是有些交情,如今夏内侍进宫,我岂能避而不见。”说着,含笑望着夏雨。“夏内侍。你说呢” “公主盛情,夏雨愧不敢当。”夏雨报之一笑。 一些场面话,还是应该说的。 虽然赵妍是叶尔瑜的朋友,与叶尔瑜也算是“同党”,但身为公主,夏雨自认为赵妍应该还是能分辨是非黑白的。若赵妍是那种恃强凌弱之人,想来当日在睿王府,叶尔瑜也不会有所顾忌。 顺子快速的过来,好似有什么要紧事。 赵妍在场。顺子不敢多言,赵禄只得起身朝着远处走去,而后站在远处的假山旁,与顺子二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使团出宫,想来长街上一定很热闹。”赵妍浅笑盈盈。 夏雨点了头,“是很热闹,可惜公主不能出宫。” “我此生困于宫闱,以后也会死于宫闱。”赵妍说这话的时候,何其镇定自若,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脸上依旧带着笑,口吻平淡如常,“我让自己尽量活的平静一些,可你知道,湖面再平静也经不起风浪。一颗小石子,就能泛起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听这些话,夏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赵妍到底在说什么隐隐觉得话中有话,可你又挑不出刺来,无法应答。 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见夏雨不说话,赵妍轻笑道,“你不是喜欢听说书先生说书吗那你应该知道,成也萧何败萧何的故事。有些人,注定不该被羁绊,尤其身居高阁之时,一旦有了心中的羁绊,就会成为一种负累。时日长久就会形成一种利害关系,不管做什么事,都会瞻前顾后,再也没了以前的恣意。” 夏雨深吸一口气,“如果公主是来教训我的,那大可不必。我自问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羁绊,也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累。不管是情义还是恩义,我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 赵妍摇头,“不,你不懂我的意思。”她垂眸,笑得微凉,“那你知道皇兄今日为何召你入宫吗你知道皇叔今日又身在何地吗你什么都不懂却要搅合进来,只会成为所有人的困扰。” 她说的很温柔,可字字句句听在夏雨的耳朵里,却是如此的尖锐刺耳。 什么叫困扰 等等,赵妍是什么意思亚场丸号。 一抬头,赵禄已经快步回来,脸色不太好。 夏雨深吸一口气,继而扬唇笑道,“听说公主身体不好,还是少费心为好,多多保重自身为上。”说着,抓了果篮里的一个苹果,若无其事的咬了一口。 赵妍依旧笑着,只是这笑,让夏雨不再有温润的感觉,反而多了点冷笑的意味。那双美眸,似凝着一层霜雪,带着冷冽的轻蔑之色。再她看向赵禄时,又转瞬为温柔的浅笑,让人根本看不穿看不透,这样一个优雅从容的美丽女子。 “说什么,说的这样高兴。”赵禄笑问。 赵妍看了夏雨一眼,扭头浅笑,“皇兄可知,夏内侍最喜欢吃烤鱼。那段时间我住在睿王府,一直能闻到养心阁内的烤鱼香气。听说养心阁里鱼池里的鱼,都让夏内侍吃掉了大半” “是吗”赵禄一怔,“怎么三弟喜欢吃烤鱼。这简单,晌午时分让御厨给你” “不用了。”夏雨回绝得很快,继而笑了笑,“我只吃养心阁的鱼。” “怎么,皇叔的鱼不一样吗”赵禄不解。 夏雨点头,忽然想起了赵朔微笑的容脸,还有他为自己挑鱼刺的样子。 “不一样。”她说,笑中带着幸福。蓦地,她好似想起了什么,赵妍方才的话,那意思是下唇微抿,夏雨拢了拢衣襟,“这儿有些凉,咱们走吧,好冷。” 赵禄颔首,“朕带你去珍宝库走走,你若喜欢什么,朕送你。” 不知道为何,换做平时听到这话,夏雨应该是喜不自禁的。可此刻她的脑子里一直在徘徊着赵妍的那些话,什么叫做负累 没走两步,她回头看了赵妍一眼,赵妍还在笑,笑得让夏雨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她看自己的那种眼神,很冷很冷,仿佛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心窜起,快速涌入心脏。 夏雨若有所思的离开,赵妍却还驻足在原地。 “公主,外头风凉,还是回宫吧”兰珠上前搀了赵妍走下台阶。 赵妍轻咳着,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看上去身子愈发的虚弱,“但愿她能明白。” “公主身子不适,就不必想那么多了。人各有命,公主纵然有心帮一把,可若这夏雨是榆木脑袋不开窍,也是没法子的事。”兰珠轻叹一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都不做。”赵妍垂眸,长长的羽睫半垂着,又是一阵轻咳,身子紧跟着颤抖起来。 兰珠慌了神,“公主” “没事。” 赵妍喘上几口气,一旁的玉珠慌忙将药递上。 服了药,赵妍才算缓了神色,轻颤着起身,面色素白的瞧一眼极好的阳光,“什么时候,我能自由自在的,像普通人那样,可以肆无忌惮的走在阳光里。我好想,好想走出去。” 可是她不能,一点都不能。 上天给了她最高贵的身份,也给了她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还给了她一张美丽的容脸,让她随时随地都能保持着端庄优雅的从容。 即便这样,她的身子却成了此生最大的败笔。 这副残躯,无法爱其所爱,也无法畅享自由。 “公主,回宫歇着吧”兰珠低语。 赵妍点了头,“回去吧我也累了” 拖着沉重的步履,那消瘦的背影,仿佛风一吹就会消失在人世间。人生有舍必有得,她能有今日,自然是要舍去一些东西作为等价交换。 她的富贵,便是用性命去换的。 只是她那些话,夏雨却是越想越害怕。什么叫负累,只有成为赵老九的软肋,成为赵老九的顾忌,才事负累。这么说,皇帝召她入宫,不是单纯的为了叙旧,而是有预谋的将她留在宫里。 那么赵老九去哪了 夏雨想着,是不是在赵朔的手里,有赵禄最想要的东西,所以赵禄才会拿她做要挟。就跟说书先生说的,秦朝质子流落异乡,为的就是她不敢往下想。 赵禄,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可他看上去,懦弱无能,专攻木艺,似乎压根没把心思放在朝堂上。他这样的天子,会是那种玩弄权术胜过赵朔的人吗 夏雨有些不相信,若赵老九真的会顾忌天子,是否会早就派人保护她 可赵老九没有派人专门保护,除了阿奴似乎也没有别人,可见赵老九压根没有想过皇帝会召她入宫。是没想到,还是刻意的赵老九的心思那样沉,夏雨想不透。 “怎么不高兴了”赵禄问,“公主对你说了什么” 夏雨摇头,“没有,只是我突然想出宫了。” “宫里不好玩吗”赵禄蹙眉,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夏雨抿唇,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环顾四周,站在这里能将皇宫的美景一览无余,可是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一眼望去,四四方方的墙,四四方方的城。我觉得比刑部大牢还让人压抑,你不觉得吗” 赵禄一怔,与她并排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吐出,“朕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囚徒。” “皇上是与生俱来的帝王命,我呢是与生俱来的漂泊,所以皇上不得不镇守天下,而我注定了四海为家。”夏雨淡淡的笑着,望着天际的金色太阳,眉目微微弯起。 “你的意思是,你早晚离开京城”赵禄定定的望着她。 夏雨揶揄,“大哥不会舍不得吧你放心,我就算走了,也一定会回来看你。只不过到时候,大哥可别不认我这个草头兄弟就行。”她一拳打在赵禄的胸口,习惯性的动作,一时间也忘了他是皇帝。等她回过神,面色一紧几欲收手,却被赵禄一把握住了置于胸口的拳头。 “朕,真的会舍不得。”赵禄眸色微暗,“你知道吗,朕觉得很孤单。” 夏雨仲怔。 赵禄继续道,“你看这皇宫,是朕的。这天下,也是朕的。可是朕却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对着朝臣,朕必须端出帝王的架势,从小到大朕都被告诫,帝王就是帝王。很多事别人可以做,但朕不能。” “那些年,即便朕知道朝中有歹人作祟,死的那些都是朕的肱骨,是朕的忠臣良将。可是朕不能救,因为救了他们,朕会死。皇帝,看似高高在上,却有着随时被人替换的危险。三弟,你懂那种恐惧吗” “所以朕不理朝政,朕喜欢做木匠。一块木头到了朕的手里,朕想让它们变成什么就能变出什么。朕觉得,这才是朕想要的生活。” “所谓的皇权至上,于朕而言,只是枷锁。”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将她抱在了怀里,“朕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真心话了。这也是为何朕第一眼看到你和二弟的时候,会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你们做兄弟。你们身上有朕要不到的自由,快乐,情义。那种能为兄弟抛头颅洒热血的情义,是帝王家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奢望。” 夏雨静静的被他抱在怀里,娇眉微蹙。 皇帝,原来也不好当啊 皇帝尚且当得如此辛苦,那么王爷是不是更累赵朔能走到今日地步,想来更是步步惊心。他也会孤单吧若不是李焕陪着,那些日子又该怎样熬过来呢 她骤然回过神,几欲挣扎,双手抵在他的胸口。 却听得赵禄黯然低语,“别抬头。” 他的声音,带着少许哽咽。 她忽然明白,他不是想要抱着她,只是不想让她看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比如为孤单落的泪,为心累红的眼,还有为这一生的尔虞我诈,疼的心。哽咽的喉咙里,滚动的是这些年无法言语的酸楚痛苦。 身为帝王,也有他无法做到的事情。三分假象,三分逢场作戏,三分泪中带笑。留最后一分给自己,免教此生白活一场,到了底下悔恨莫及。 良久,赵禄才松开她,还是原来的模样。 帝王该有的淡然模样 他一笑,笑得有些勉强,“让你看笑话了,朕真的很久很久,没跟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皇上身边,也没个可信的人吗”夏雨不解,“或者,皇上压根没想过要信任其他人” “是不敢信。”赵禄望着自己的皇城,“你看,这宫里多少院落多少奴才多少御林军,可是你知道他们藏着怎样一颗心吗知道朕是皇帝,就没有人敢把朕当成普通人来对待。既然不敢,那便是心存忌惮,既然是心存忌惮,何来的真心相信。” 夏雨不语,这话诚然不假。 她忽然在想,赵禄是不是发觉了什么,所以才会说那些话迷惑自己 赵妍的意思是,赵禄传召自己进宫,本就是为了让赵朔投鼠忌器,亦或是以她为要挟,想要赵朔做一些赵朔原本不想做的事。 她分不清赵妍与赵禄这两兄妹,到底藏的怎样的心思。 不过夏雨倒是肯定了一件事,赵妍与赵禄绝对不是一条心。 “大哥不是还有个亲妹妹吗公主与皇上,可是亲兄妹。”夏雨笑了笑,“兄妹之间不是最好说话吗我与我大哥,惯来是最亲密的。他知道我一切的生活习惯,而且我若是犯了错,他第一个追着我打。不过如果别人欺负我,他也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的人。” 赵禄蹙眉看着她,“你还有哥哥有个兄弟姐妹真好。” “大哥不是也有个妹妹吗”夏雨嗤笑两声。 “妹妹”赵禄冷笑两声,却没了下文。这笑当真怪异,可以说带着让人诧异的嘲讽之意。眸中不屑一顾,表情冷到了极点。 许是察觉了夏雨的不解,赵禄继而道,“妍儿惯来陪着母后,你也是知道的,朕的母后是个厉害的角色。所以朕不敢去找母后,自然兄妹间也逐渐疏远。虽说是妹妹,有时候还不如身边的随侍来的亲切。所以这妹妹嘛,不提也罢” 夏雨撇撇嘴,“是你太小气,不肯为妹妹做些事情。你可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吃,所以哥哥练得一身好厨艺,专门做给我吃。要不是家里穷,哥哥只能去参军贴补家用,他也不会离开我。”说到这儿,夏雨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从小到大她闯祸,都是让哥哥背黑锅的。现在父母出了事,她都没有回代州府一趟,也不知道哥哥的心里会怎样的难受。 赵禄定定的望着她,“你想吃什么,大哥让御膳房给你做。” “宫里的菜式都是规规矩矩的,不如外头的好吃。”夏雨笑着,“改日大哥出宫,咱们找上书呆子,一块去聚聚。我请你们吃全聚坊的烤鸭如何” “好,一言为定。”赵禄笑着转身,“不过现在,朕请你吃朕的午膳。” 夏雨笑着跟在其后,她倒要看看,这赵家兄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两个当中,必定有一人在说谎 殊不知这会子,赵朔正在城外别院里布置大局。 李焕和杨晖站在赵朔身后,赵朔负手而立,临窗驻足,“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李焕颔首,“只需王爷吩咐,即刻启程。” “肃国公府已经蠢蠢欲动,他们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杨晖上前一步,“不过卑职怀疑,东方父子未必是一条心。” “东方越勾结大夏太子元弼,势必不会让七皇子元灏安然回到大夏。若是七皇子死在大燕境内,只要找不到凶手,大夏就有足够的出师之名。但东方旭的心思,却未必如此。”赵朔眸色清冽,“兵分两路,必须让大夏使团安然离开大燕,否则所做的一切可都要前功尽弃了。” “是”李焕与杨晖快速离开。 一名黑衣人从墙后的密道里出来,眸色冷冽,“让我也去吧” 赵朔幽然转身,面无波澜,“你想清楚了一旦你的身份暴露,连为都保不住你。” “我已死过一次,还会怕死吗”他冷笑。 赵朔桃花眼清冽入骨,“死,何其容易。若是这般轻易就死了,当初何必那么麻烦,何必救你”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唯有我去,你们才能抓到他。” 闻言,赵朔不语。 “王爷”黑衣人扑通跪下,“苟延残喘之人,终年不见天日,如今也该做些事,否则怎么告慰那些惨死在屠刀之下的冤死之人” 赵朔盯着他良久,最后才轻叹一声,“无论是人还是东西,我都势在必得” 黑衣人磕头,“谢王爷。” 继而起身,快步离开。 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只不过赵朔定神望着天际,心里不知为何,竟陡生一丝牵挂。那是他的羁绊,也是他的软肋。 纵然失败,他无怨无悔。不过是宿命一场,博弈一场,总归有输有赢。 输了,他还有她。 赢了,他也只有她。 其实根本就没有区别,所以输和赢对他而言,早已不再重要。他所坚持的,只是自己认为对的,只是在实践对某个人的承诺罢了 后院的暗卫已经准备妥当,赵朔一身玄色袍子,除了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所有的一切都遮在黑色之中,难辨容颜。 “出发”一声令下,倾巢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7章 公主!血! 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尘烟四起。策马狂奔,叱咤马背,谁家男儿寒风凛冽,策马而过,红了多少少女眸。染尽多少英雄血。摧枯拉朽,力挽狂澜,看谁家天下傲视群雄,睥睨江山,笑谁人痴梦 善制衡,权利弊,一人扛春秋大业,盛世繁华。 又是谁,成败皆付笑谈,不若十里桃林间。 萧萧马鸣,黑衣披风随风摇曳,队伍一字排开,在一座山谷前头。将里头的黑衣人团团围住。赵朔为首,玄袍在阳关下仿佛散着迫人的阴戾之气。阳光很好,却照不进眼底的阴霾。他骑乘着汗血宝马,傲然立于马上,冷然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冷风利利,山谷口的风若刀刃般划过脸颊。 对面的黑衣人让开一条道,为首的黑衣男子策马而出,立于阵前。与赵朔呈对峙局面。 “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找到这儿来的。”男子开口,熟悉的音色,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眉目微扬。“可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来了。如果不是我上一次败露了行踪,你压根找不到我。” “你错了。”赵朔冷然开口,“只有本王当你是死人的时候,才不会去找你。但凡你还有一口气,掘地三尺本王也能找到你。” 对方点了头,苦笑一声,“是啊,我怎么忘了,睿王爷可是出了名的狐狸投生。只是。纵然你擒了我,你又该如何处置你就不怕” “怕什么”赵朔嗤冷,“怕夏雨看见你你别可忘了,上一次长街上,她险些亲手杀了你。” 男子一怔,“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何会这样那样子,分明是走火入魔。” “本王什么都没做,是你们逼她的。”赵朔深吸一口气,“废话少说,今日要么束手就缚,要么让本王带你的尸体回去。” “你不想要我手里的东西了吗”男子笑问,那是一种胜利者的笑声。 “有什么要紧的,你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那东西的下落,让这东西长埋与地下,不也很好先帝在天有灵,想来也会深感安慰。”赵朔眸无波澜,压根不为所动。 这世上,没有人没有任何东西能威胁到他,除了 男子仲怔,“赵朔你还敢提先帝,你忘了先帝” “你也配提先帝”赵朔冷飕飕的剜了对方一眼,“你一去十数年,除了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还会什么像老鼠一样的窝藏着,过着你所谓的安逸生活。” “那你呢,你除了夺权,一心皇位,你还能做什么先帝临终前说的那些话,你都浑然忘在脑后。”男子咬牙切齿。 一提起先帝,谁的脸色都不好。 赵朔冷笑两声,“皇位谁不想当皇帝坐拥天下,一人至上。” “赵朔”男子厉喝。 赵朔骤然抬手,眸中肃杀腾然,“拿下” 音落,身后的黑衣暗卫策马迎敌。 顷刻间,厮杀声、刀刃碰撞之音,绵延在山谷间,回荡不去。刀刃之下,鲜血横流,那是属于上一个朝代的恩怨,也是对这一个朝代的洗礼。 为首的黑衣人疯似的策马冲向赵朔,那双含恨的眸子,利利其寒。好似要将眼前的人撕裂,又好似要将这人世间都一同毁灭。 赵朔勒紧马缰,手提大刀,策马迎风。 马声长鸣,手起刀落,当场将对方的劈落马下。那马当场毙命,鲜血四溅。对方落地时一个驴打滚,随即起身。 纵身轻跃,赵朔稳稳落在地面。玄袍之下,桃花眸微微眯起,却敛尽日月之华,骤化霜雪之凉。杀气腾然而起,那一身不怒自威的肃杀之气,直教人胆战心惊。 一名暗卫骤然窜到赵朔身前,冷剑横立,竟是快速与对方交手。 “贾大海,你可还认得我”这一声厉喝,惊得对方顿时慌了神。 “是你”话音刚落,一剑劈下,黑色的遮脸布瞬间被斩成两截,从为首者脸上滑落。斜劈的血痕沿着脸部轮廓快速坠落,一瞬间,血肉模糊了容脸。 凄厉的惨叫,伴随着冷剑咣当一声落地。 暗卫箭步上前,一把揪起了贾大海的衣襟,“还认得我吗当初说好的生死与共,可到了最后被出卖的人竟然是我。断头台前,我发过毒誓,一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你、你还活着怎么可能你”他是十六年前的贾大海,也是十六年后的袁胜海。镇远镖局的总镖头,代州人氏。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眸,“你的脸” 赵朔随手一丢,大刀已经丢出去,被一旁的暗卫快速接在手中。 山谷中仅存的十数名黑衣人,也被杀个干干净净。 他们不死,早晚会吐露不该吐露的东西。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暗卫冷笑两声,“东西在哪” 袁胜海忽然回过神,脸上早已被鲜血模糊得不成样子,根本无法辨认容颜。他突然笑了,“没想到,你竟然会跟着赵朔,想不到你也是这种人。” “我有今日,皆是拜你们所赐。朱成在哪”暗卫冷喝,“你跟他不可能没有联系。” “带回去。”赵朔翻身上马,“留他一口气,拿到东西。” 暗卫颔首,“是” 众人随即将袁胜海捆绑起来塞进麻袋,而后丢在马背上,浩浩荡荡的策马而去。养心阁的地底下,有的是审讯室和地牢,这数不清的刑具,足以撬开任何人的嘴。 不过现在,赵朔并不打算回去。 使团那头,怕是要出事了。 当然,他不会亲自出面,他只是远观。有些事不需要他动手,否则越描越黑,也会落人口实。兵分两路,赵朔只带着随行的两人,其余人带着袁胜海直奔回城。 使团那边,确实也有了动静。 大批的流民草寇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官道上拦住了前路,断了后路,一侧便是悬崖,一侧就是峭壁。这可如何是好 马车被迫停下,所有人都开始戒备。 众人心知肚明,这绝对不是简单的流民草寇。要知道把尸体从这儿抛下悬崖,这十天半月的都不会有人发现。所以在这里拦截,是最好、最佳的地点。 “什么人”七皇子元灏下了车,一双锐利的眸子,狠狠的扫过拦路之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想必就是这样的。 赫里蹙眉,“殿下还是回车里去吧,看样子要有一场恶战了。” 元灏冷笑的凝着赫里,“丞相看上去十分淡然自若,想必已经胸有成竹。” “老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殿下和皇妃的安全,请殿下放心”赫里冷然上前,“所有人听着,保护殿下和七皇妃的安全,谁敢犯我,杀无赦。” “是”众人皆呼。 可谁也不敢先动手,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马车内,谢环眸色沉冷,撩开了车窗帘子,“真是好事多磨。” “这条官道是出关的必经之路,早早有人埋伏,是不是意味着”青玉蹙眉,“郡主放心,不管发生何事,属下一定会保护郡主周全。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郡主。” 谢环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凭什么保护我” 这话一出,青玉面上一燥。 谢环的武功,绝对在青玉之上。青云、青玉加起来,也未必是谢环的敌手。 蓦地,耳畔传来万箭齐发之音,还不待众人回神,哀嚎声瞬时扩散开来。有箭穿过窗棱飞进车内,青玉一躲,冷箭直逼谢环而来。谢环一怔,脸往后一挪,冷箭瞬时扎在了车壁处,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接踵而至的,是不计其数的冷箭,每一支箭的箭身上,都刻着“睿”王府的睿字。 谢环骇然睁大眼眸,“睿” 又是那群人 外头已经打成一片,放箭结束,就该是肉搏了。刀刃碰撞声,凄厉的喊叫声,伴随着鲜血的挥洒,流民草寇与大夏使团,乃至大燕的护亲队伍打成一片。 谢环快速摘下自己的冠羽,二话不说持剑下车。 七皇子元灏也在厮杀之中,一眼望去,似乎并没有看到赫里的踪迹。这老东西,不会被弄死了吧谢环抿唇,也管不得那么多。 青玉持剑就上,斩杀流民草寇,绝不留情。 谢环褪去外头的大件,束身喜服艳艳夺目,冷剑生风,剑剑直取性命。对付这些人,就不能有半点留情,否则这群狼会反咬一口,直到把你咬死为止。 青玉一剑贯穿了对方的咽喉,回头的时候,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郡主似乎有些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与青云的武功皆是郡主所授,所以与郡主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郡主的内力深厚,远远高出二人无数。 可郡主这一次,似乎没有用尽全力。 怎么青玉蹙眉,郡主莫不是另有打算,还是说这场意外,根本就是 还不待她想清楚,远处骤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一大波黑衣人策马而来。所有人都傻了眼,这群马背上的黑衣人,很显然是有备而来。一柄柄锐利的大刀,在阳光里,绽放着冷戾寒光,好似堕入人间的恶魔,几欲龇牙饮血。 大刀寒戾,手起刀落,将一个个流民草寇斩于马下。鲜血四溅,却毫无动容。为首那名黑衣人,直扑七皇子元灏而去,一刀斩落直逼元灏脊背的暗箭。 只差一点,元灏便性命不保。 元灏骤然转身,冷然环顾四周,只看见不远处的马车后面,有人影快速闪退。那一闪而过的衣角,分明就是他 岂有此理 “七皇子快走这里,交给我们。”为首的黑衣人,声音有些耳熟。 元灏皱眉,却看见黑衣人一把握住擦着耳畔飞过的冷箭,当场就将冷箭折成两截。仿佛明白了什么,元灏直奔谢环而去,“郡主快上车,咱们马上就走。” 谢环颔首,翻身上了马车。 黑衣人拦住了所有的流氓草寇,大夏使团和幸存的大燕护亲队伍,快速撤离。 立于马上,锐利的眸子冷然扫过底下这些乔装打扮的流民草寇,眸色微沉,“一个不留杀” 音落,挥刀而下,当场将一名扑上来的草寇,劈成两截。肠子内脏流落一地,鲜血染红刀刃,染红双眸,却让人越杀越痛快。 所以说杀人这种事,其实是会上瘾的。 杀了第一个,你就有勇气杀第二个。 杀了第二个,你会希望杀第三个,而后恶性循环,周而复始。 终于,一切的一切都划归平静。 为首的黑衣人翻身下马,“看一看还有没有活口,把尸体处理干净,别留下痕迹。”俯身拿起地上的羽箭,指尖轻轻拂过,上头的睿字顷刻间消弭殆尽。回眸望着收拾得差不多的战场,没有一个活口。 听得远处哒哒的马蹄声,他冷笑两声,“没想到,侍卫军这么快就到了。” 火油倾倒,瞬时大火熊熊,管你箭也好,尸体也罢都烧得一干二净,也算是一了百了。 东方旭带着侍卫军赶到时,除了熊熊烈火,什么都不复存在。 侍卫长郭胜蹙眉望着东方旭,“看样子咱们来迟一步,如今过都过不去了。只有等大火熄灭,才能继续调查此事。”扭头望着身后的侍卫们,“查看一下附近,看看还有没有生还者。” 底下人四散开来,搜寻生还者。 东方旭愤怒已极,精心布置的一切,竟然毁于一旦。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下手这么快,不但杀光了他派出去的人,还把那些精心准备的箭矢也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连半点证据都没留下,到时候就算查起来,搞不好还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属下们的回复,自然是无一活口。现在大火熊熊,谁敢靠近火堆,何况这条路不太宽敞,谁都无法靠近那么灼热的温度。 火油加上尸体固有的油脂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远远的,赵朔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 真是一场好戏,尤其是东方旭见到这一对明亮妖艳的火焰时,那种哑巴吃黄连的愤怒,真是让人痛快至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暗卫没能带着袁胜海回去,因为半道上被人劫了。很显然对方是江湖势力,说得更确切一些,这便是黑煞盟的人。 一个个带着鬼面具,如同午夜幽灵,更像是从地狱回来的恶魔,横行无忌在人间。 他们的武功路数极为怪异,心狠手辣得令人发指。 传闻,黑煞盟一旦确定了目标,不管老弱妇孺,都不会放过。 睿王府的暗卫与黑煞盟的人交手,早前为了避免暴露行迹,暗卫刻意挑选了一条近路,穿过密林回城。所以在这里被劫,死绝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鲜血染红了密林,树干上,落叶上,皆是嫣红血迹。 “左使,这些都是什么人”密林深处,寻梅立于马上。百花宫在京城内的暗哨回报,说是没有找到赵朔,寻梅只好出城寻找,却没想到遇见了这一幕。 眸色锐利,寻梅突然想起来,“黑煞盟”一想起黑煞盟毁了花满楼,让夏雨险些吐血身亡,寻梅眼底的杀气瞬时凝重起来,“传令下去,黑煞盟人一个都不许放过杀了那些鬼面人” 她本是江湖人,江湖人自有江湖道。 所谓江湖道,那就是以血祭礼。 说不清楚的话,就用剑来解决问题。 她可不管黑煞盟要对付的是谁,但凡是黑煞盟,她都不会放过。百花宫从不惧任何门派,不管你是正是邪这可是百花宫宫主瑶姬,一惯的传承。 马蹄声声,百花宫直扑而上,百花宫的人一个个都是不要命的。而且这些年因为武林厮杀,百花宫的人东躲西藏过着老鼠一样的生活,一个个私底下勤于练武,只等着有朝一日重振百花宫的辉煌。他们本就凝着一身的怨恨,下手更是招招狠辣。 百花宫惯来被列为邪魔外道,所教授的武功自然是阴邪无比,狠辣至绝。 许是察觉不敌,为首的黑煞盟之人,快速将装着“袁胜海”的麻袋丢上马背,瞬时策马而去。他们要的,就是袁胜海此人,其他的已然无法顾及。 “追”寻梅冷然下令,“不许放过一个” 百花宫的人穷追不舍。 睿王府的暗卫,所剩无几,许是没有防备才会折损得这样厉害。 “你们是什么人”寻梅立于马上,冷然直视。 “多谢”为首的暗卫颔首示意。 寻梅嗤冷,“黑煞盟要杀的,被我们救了,这仇怨可就结大了。阁下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愿透露,看样子咱们这个朋友也是交不成的。百花宫的规矩,非友即敌。”冰冷的剑,擦着剑鞘,发出刺耳的长鸣。 “你是百花宫左使”为首的暗卫退了一步,身后仅存的数名暗卫也开始全身心戒备。 可四下皆被百花宫的人包围,他们几个人根本别想突出去。如今人丢了,回去也是个死,横竖都没有活路了。 那么死在百花宫的手里,还不如就此冷剑齐刷刷的架上了自己的脖颈。 却有马蹄声渐行渐近,赵朔立于马上,那颀长健硕的身子,那冷冽入骨的眸色,足以教人心惊胆战。他只是冷飕飕的看一眼跟前的一切,视线越过所有人,僵冷的落在寻梅身上。 指节分明的手徐徐抬起,慢条斯理的取下脸上的遮脸布,“你为何在此” 乍见是赵朔,寻梅心下一怔,看样子这些人应该是睿王府的暗卫。那么刚才被黑煞盟抢走的那个麻袋,里头是什么看动静好像是个人,会是谁呢 “撤。”寻梅一声令下,百花宫之人迅速作鸟兽散,看似毫无章法的撤离,可转眼间却已消散无踪。百花宫的执行力度,果然是不容小觑的。 “少主被皇上召入宫闱,还望王爷能走一趟,把少主接出来。”寻梅说这话的时候,已然能感觉到来自对方的冷戾之气。 冷,冷彻骨髓。 寒,寒入心肺。 勒马缰的手,发出细微的音色,那是指关节磨砺之响。风华万千的桃花眼若下了一场嫣红的桃花雨,更像染尽天阶云霞,红得炽烈,更显妖冶。 谁也没有见过睿王爷动怒的样子,因为睿王爷是狐狸,修了千年的狐狸。 勾唇邪肆,似笑非笑。 眉目微抬,顿生万种风情,长长的睫毛半垂着,遮去了眸底所有的颜色。颀长的身躯,立于马上,抬眸间听得萧萧马鸣,业已策马而去,绝尘千里。 千里良驹行,万种情愫动。 卿不见风驰电掣快马加鞭,卿不闻耳畔冷风凛冽君独行。 踏马而来,直闯宫闱。 睿王闯宫,谁敢拦阻。 夏雨正在御花园的假山上无聊的直挠头,便听得外头有宫女奴才神色慌张的四散奔逃,说是睿王闯宫,侍卫军大批涌出。 听得这话,夏雨撒腿就跑。 “三弟”赵禄疾呼。 然夏雨跑得飞快,那么高的假山几乎是直接蹿下去的,看的赵禄心惊肉跳,抬步急追。 夏雨笑逐颜开,飞奔在长长的回廊里。 水榭廊回,拦不住她归心似箭。 琼楼玉宇,给不了她自由自在。 她向往的是外头的天地,向往着外头天地中,那个叫赵朔的男儿。除了她,几乎无人敢直呼他为赵老九。可他任她为所欲为,任她高兴。 “赵老九”夏雨一蹦三尺高,远远就看见了立于马上的赵朔。 他骑在马背上,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面色不太好,似乎还泛着少许素白。一双桃花眼就这样牢牢的锁定在她身上,片刻也不肯挪开。 侍卫军快速朝这边移动,并以最快的速度包围了这里。 她站在马下,饶有兴致的双手叉腰看他,“王爷这么有闲情逸致,是打量着要带我去兜兜风吗这宫里什么都好,我不愿走了怎么办呢” “这宫里有什么好”他问,眸色利利。 她一笑,“什么都好,就是有一样不好。” “哪儿不好”他蹙眉。 夏雨深吸一口气,“少了一个你。” 他忽然笑了,伸手朝她,“上来,爷带你回去。” 她点头,随即将手递给他。 借着他拉拽的力道,夏雨上了马背,稳稳的坐在他身前。在外人眼里,两个大男人何其暧昧不清,这样同骑一匹马,无疑昭示了一切。 看样子睿王爷赵朔的好男风之名,算是彻彻底底的坐实了。 连皇帝赵禄也看在眼里,刻在心中,确信无疑。 赵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表情,只是僵着脸仰头望着马背上的二人,“皇叔策马闯宫,可知这宫里的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赵朔瞥了他一眼,眸色微沉,好似凝了不少冷意在眼中,“以后睿王府的人,不劳皇上费心,尤其是夏内侍,没有本王的首肯,希望皇上不要再召其入宫。本王为皇上办事,也请皇上给予本王十万分的信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就不必本王教你了吧” 语罢,赵禄面色一紧,当着这么多侍卫军的面,当朝睿王端起了皇叔的架子,训斥了当朝帝王。这算什么事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以下犯上。 可谁都明白,皇帝手中并无多少实权,真正主宰朝政的是睿王与肃国公东方越。 是故,谁也不敢吭声。 赵禄若吃了哑巴亏,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所有人的眼里,皇帝本就是个懦弱无能的存在。远远的,公主赵妍淡然伫立,含笑望着那个骑在马背上的男子,这样的风华无限,不管何时何地,都难掩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 他是生来的皇者,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若非当初赵妍轻咳两声,兰珠快速为赵妍拢紧了衣襟,“公主” 赵妍拂袖,示意她莫要出声。 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眉目温存,一如他平素的淡然如茶之态。 “他生气了。”赵妍低语,唇边带着笑,眸中带着伤,“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你看他在笑,实际上他想杀人。他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也不是鲁莽之人,可为了夏雨,他竟然策马闯宫。闯宫是死罪,可他却什么都顾不得了。” 继续轻咳两声,赵妍面若白纸,单薄的身子站在风里轻颤,好似随时都能消散而去。 “我以为,只有叶知秋那个死去的女子,才能占据他的心。我以为,人都死了,一切都该尘埃落定。可我料到开始,却没料到这结局。”赵妍轻叹一声,唇边依旧带着笑。她望着那个傲视一切的男子,俨然视天下为无物。 他有这样的资本,也有这样的资格,可是他身前的那个少年,却会成为他的障碍,他所有计划的败笔。赵妍忽而笑得微凉,“其实,他已经输了。连自己的心都守不住,如何能得天下不过这样也好,得到了天下又能怎样呢还不如输,输得一败涂地。” 只有他输了,她才能 深吸一口气,赵妍淡淡的笑着,依旧站在那里看他。 夏雨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赵妍,赵妍的那种眼神,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不是贪婪,不是欲.望,是一种翘首期盼,好像在期许什么,可又好像要放弃什么。 那种复杂的眼神,让夏雨有种如芒在背的错觉。 总觉得她直勾勾的盯着赵朔看,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企图。好像在她眼里,夏雨变成了一种另类的存在,而眼前的赵妍却夏雨愕然回过神,该死,她在想什么亚有帅亡。 想那么多干嘛赵妍是什么感情,与她何干与赵老九何干 撇撇嘴,夏雨仰头,刚好能看见他精致的下颚,以及突然吞咽的喉间,“爷,咱走吧” 他低眉,突然用身后的玄色披风将她严严实实的遮在了怀中,“不许念着这里的一切。” 披风遮下的那一瞬,她禁不住看了马下的赵禄一眼。赵禄张了张嘴,好似要对她说点什么,那双微微焦灼的眼眸就这么毫不遮掩的直视着她。 终究,眼前一片漆黑。 赵朔营造的黑色世界里,只有属于他一个人淡然茶香。四周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寂静的世界里,她只听见他胸腔里的那颗心,有条不紊的跳动。 “小气。”她低低的道了一句,心里却有三月暖风拂过。 “微臣告辞”赵朔勒马调头,马蹄撒开,直冲宫外。 “不必拦着。”赵禄道,所有侍卫军皆俯首退下,“以后,不会再来了吧” “皇兄就那么喜欢夏内侍吗”赵妍幽幽的笑着。 赵禄转身,不冷不热的瞧了她一眼,“妍儿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去吧外头风凉,若是着凉,只怕母后要彻夜难眠的。” “皇兄就不怕母后知道”赵禄擦身而过之时,听得赵妍这样说着。 眉目微冷,赵禄冷然望着她,“这是朕的事,与你何干与母后何干” “我不说,也会有人说,这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看见,能瞒得住吗你以为母后在诵经在佛堂,就是瞎子聋子”赵妍轻咳两声,兰珠搀着她小心翼翼的走在回廊里。 赵禄嗤笑两声,“知道又如何朕就是召夏内侍入宫了,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皇兄此举直接招致睿王闯宫,此后流言蜚语,只怕有碍皇兄圣誉。”赵妍虚弱的扭头看他,“你可曾想过,母后为你筹划多时,为你做尽一切,很可能都毁在你的一时不察和意气用事之中。你是皇帝,可你也别忘了,自己的皇位是怎么来的。” “朕的皇位怎么来的,不用你提醒。但是你是怎么来的,要不要朕再提醒你一下还有你这一身的病嗯”赵禄冷笑两声,“咱们都是半斤八两,在母后那里,还不是什么都不是母后再怎样不高兴,朕还是皇帝,而你呢若非朕与母后,你早已远嫁大夏,还能安然无恙的留在宫里。” 赵禄上前一步,冷眸利利,他最厌恶的便是赵妍这一惯保持的笑容,就好像赵朔一般,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保持着最初的平静无波。 就好像经年无法融化的霜雪,看得见的笑,看不见的铁石心肠。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朕只能告诉你,你最好死了心肠,否则咱们走着瞧。”赵禄怒而拂袖,快步离开。 赵妍咳得厉害,以至于无法前行,只能坐在一侧的栏杆处休息半晌。 “公主”兰珠心惊,“奴婢去请御医。” “不用。”赵妍摇头,“御医有什么用,来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这些年喝的药还少吗”说着,便靠在了栏杆处休憩,“皇兄说的一点都没错,只是他还是没能学会克制自己的脾气和性子。孩子般的性子,能坐拥天下吗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早晚是要吃亏的。” 说着,又是咳了起来。 嘴里一阵咸腥味,赵妍骤然蹙眉,拿了丝绢捂着口鼻猛咳,只觉得掌心潮湿一片。 待回过神,竟是婢女玉珠率先惊叫起来,“血公主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8章 自作孽,不可活 为钻石过2200加更 “慌什么喊什么”赵妍喘着气,稍稍蹙起的眉头在转瞬间抚平,好似从未发生过任何事一般,若无其事的拭去唇边的血迹,“我没事,谁都不许乱嚼舌根。听明白了吗” 兰珠、玉珠颔首,“是。” “小心处理了,别叫人看见。”赵妍将染血的巾绢递给兰珠,“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可是公主的身子每况愈下,实在不是长久之计。”兰珠将染血的巾绢收入袖中,眉目凝着淡淡的忧虑,“实在不行,奴婢去通知一声吧,让他们快一些。” 赵妍深吸一口气,“快有什么用最多也只是抑制一下罢了。若真的可行,就不会拖了十多年还没有可行之法。我这条命只是还有一口气撑着,只是心头还有未了之愿。不愿就这样草草的死去。否则,我何苦拖着一副残躯,苟延残喘。” 兰珠垂眸,“公主不可如此思想,公主乃是千岁之身,来日方长。” “世上从无万岁之人,更无千岁之命。我不妄想千岁,我只想多活几年。能”她笑着哽咽,“可现在看来,也是奢望了。我这病是好不了的,我也不指望别的,只是希望能好转一些。减少一些痛苦。而后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公主一定可以的。”兰珠搀了赵妍起身。 赵妍轻笑两声,定了神望着马匹消失的方向,“兰珠,我觉得累了。” “公主若是觉得累,就早些回去歇着吧”兰珠低语。 “可我都歇了十多年了,为何还会这样累。你说若是有朝一日,我被人取代,又会是怎样的情景是凄凉,还是解脱呢”赵妍笑问。有泪在眸中回旋。 有时候,一个人知道了太多秘密,却又无能为力,是一种比死更可怕的折磨。 生不如死,却不能赴死。 秘密在心里沉淀发酵,逐渐的腐烂了躯壳,腐烂了灵魂,连自己都逐渐迷失其中难以自拔。 都说难以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夏雨觉得赵老九就是自己沉沦的借口,周遭一片漆黑如墨,她被围困在他的世界里,随着他一道颠簸。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声马鸣。 他带着她重新回到了睿王府。 玄色的披风取下的瞬间,世界一片透亮,她不适应的眯起眼眸,却已被他快速的抱下马背,打横抱进了睿王府。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他只顾我行我素的宠着。亚住乒才。 管他荒唐不荒唐,你若陪我温酒促膝,我便许你一世长安。 仅此而已。 “赵老九,帅”她笑呵呵的抱紧了他的脖颈。 踏入养心阁的那一瞬,他终于放了手,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以后没爷的首肯,不许踏入宫闱半步,听明白了吗” “你的点头,比皇帝的管用吗”夏雨问。这话一出口,夏雨随即一怔,继而笑得有些勉强,“如果真是这样,你不觉得自己会” “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了。”赵朔握紧她冰凉的手,她的手一直都凉凉的惹人心疼。掌心的温暖传递,是他给予的温柔和体贴。顿了顿,他将她揽入怀中,附耳低语,“若真如你所想,你会怕吗” “我怕你会有危险。”她回应着抱住他的腰肢。 赵朔一笑,“爷的小猫儿,真乖。” 她抬头,笑嘻嘻的“喵”了一声。 只是夏雨以为一切就此尘埃落定,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头的事情还未落幕,洛花却失踪了。 原以为是去哪里休息了,或是有事上街了,可到了黄昏时分,都不见洛花踪影,夏雨便有些着急。 寻梅与阿奴大踏步走进门来,夏雨忙问,“如何,找到没有” “没有,我让找遍了京城那么多条大街小巷,就差抠老鼠洞了,没有洛花的踪迹。当初我们分手的时候,我与她说好的,让她回来等着。按照洛花的心思,她是不可能置少主于不顾的。少主入宫,她比谁都着急,怎么可能上街去了呢我估计,她应该还在府里。”寻梅道。 夏雨蹙眉,“这京城内外,她也没多少亲人,除了睿王府,也实在是无处可去的。” 阿奴摇头,“府内都找遍了,没有。” “后院呢”夏雨问。 阿奴垂眸,“后院里住的,都是王爷的面首,还有”她犹豫了一下,“牡丹苑那边,是未来王妃的住所,谁也不敢进去。” “会去哪里呢”夏雨抿唇坐定,脑子里快速的转动,“寻梅,你试着出城去找找看。阿奴,你在府内继续找。白日不敢进去,夜里你悄悄去看一看,不要惊动各院主子,这点你能做到吧” 阿奴颔首,“可以。” “少主是怀疑,洛花去了城外”寻梅深吸一口气,“可我也去过城外,也不曾碰到洛花。” “但凡有一线可能,都不可放过。”夏雨只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慌,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总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 在洛花的屋子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绣花工具。针线布匹,衣衫已经剪裁完整,只剩下最后的锁边工作。那双厚底的靴子,早已纳好,靴面上绣着她最喜欢的蒲公英。 洛花知道夏雨喜欢女扮男装,很少用得着绣花鞋,所以干脆给做了一双厚底的靴子,能让她走路的时候,更舒服一些。 没做完这些,洛花是不会走的。 若一直迟迟未归,谁都知道,怕是凶多吉少了。否则睿王府的人,谁敢轻易动她。唯有一样,那就是洛花或许发现了什么不该让人知道的秘密,所以才会突然失踪。 要么遇见了意外,要么便是被人杀了。 意外尚有存活的可能,若是人为,只等着找到尸首罢了。 夏雨和寻梅、阿奴三人,满京城的找人,找得都快要疯了也没能找到。赵朔让李焕派人跟着找,可人海茫茫,京城内外又不能出动御林军去找,否则会惊扰了百姓安宁。 夏雨彻夜难眠,彻夜的寻找。 失踪这事,不能有一刻的懈怠,必须争分夺秒,否则洛花就算还有一线生机,也会被耽搁。这可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 不过,有人彻夜难眠,就有人一夜风花雪月。 镇远侯府。 疏影这两日一直病着,而谢蕴因为谢环离去,必须独自处理军政要务,以及不少谢环留下来的繁琐之事,成日忙碌,也顾不得疏影的病。 身为侯府夫人的商青鸾,想着应该来探视一番,免得让外头的人看了笑话。 “小姐真的要去”云儿小心的为商青鸾披上披风,“外头风凉,小姐当心着点。” “无妨,习武之人,这点寒气还是受得的。”商青鸾抬步出门,这几日的疗养,霜儿的身子也是好了大半,如今又回到了一旁伺候着。 外头的风,是有些冷,冷得刺骨。 进得流澜阁,疏影还靠在软榻上休憩,面色是有些微恙的素白,看上去奄奄一息。这病弱西子,果然惹人爱怜。不管是哪个男人,见着这样一个柔弱的美人,怕是都要心生保护欲.望的。 “夫人”疏影勉强起身行礼。 “都病着了,就不必行礼,坐罢”商青鸾快步进门,干净利索的坐了下来,“听说你偶感风寒,所以过来看看。” “外头风凉,夫人怎么过来了”疏影轻咳着,浮月朝着商青鸾行礼之后,搀着疏影坐了起来,将软垫子靠在疏影的身后。 商青鸾卸下身上的披肩,笑得温和,“最凉不过人心,这点风我们这些习武之人还是受得住的。不像疏姨娘,这般柔弱的身子可怎么好将来,还指着妹妹给侯爷多添子嗣呢” 疏影笑了笑,“我这副身子怕是不行了,这传承子嗣之事,还得夫人来。”她轻咳着,眉目微垂,看上起气息羸弱,“将来夫人有了孩子,那便是小世子,是镇远侯府的希望。” “子嗣之事,乃是天意,不该妄求的,也就不求了。”商青鸾一笑,眼见着婢女端了鸡汤上来,“听着流澜阁的鸡,是专供的。侯爷果然是用心之人,如此待你,你可要好好珍惜。赶紧好起来吧,不然侯爷这成日不归,也不是件事,你说呢” 浮月小心的接过鸡汤。 商青鸾起身,“鸡汤要趁热喝,凉了就该变味了。”她漫不经心的走到疏影的梳妆镜前,瞧一眼桌案上摆放的簪盒和胭脂水粉,“听说你来自代州花满楼,想来这装束上,必定了不得,来日可否教教我” 疏影喝了半小盅鸡汤,淡淡的笑着,眼底却一掠而过冰凉的锐利,“夫人天生丽质,哪用得着疏影教。若夫人真的喜欢,疏影愿意长侍夫人,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你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商青鸾拿起一旁的胭脂水粉,凑到鼻间轻嗅了一下,微微蹙眉之后又放了下去,转而去拿一侧的簪盒,“这簪盒倒是格外精致呢” “那是”疏影快速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继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夫人,这是我的好姐妹送的,还望夫人不要乱动。” “好姐妹也是花满楼来的”商青鸾不动声色的掂量着手中的簪盒,转而笑道,“便是看看又如何我又不会据为己有,你怕什么难不成里头放着的东西,是见不得人的” 语罢,她伸手就要打开。 疏影心下一喜,等的就是你这样 当下去夺,许是商青鸾一时不慎,簪盒顿时被疏影扑落在地。 “我的簪子”疏影惊呼,慌忙跪地去捡。里头的簪子,早已碎得不成样子。她抬头,泪落如雨的望着商青鸾,“这可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的,仅此一枚,你怎么能如此做为即便夫人看我不顺眼,可这簪子何辜夫人为何要这么做” 说着,竟是低声抽泣,跌坐在地,看上去奄奄一息。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谢蕴一声低喝,“怎么回事”进门乍见跌坐在地,昏昏欲厥过去的疏影,当下眉目横挑,“商青鸾,你做了什么” 竟是快步上前,直接将疏影抱了起来,快步走到床沿,将疏影放在床榻上。 一双无温的眸子,就这样冷厉无温的直视商青鸾的眼睛,“你干的好事” “侯爷,我的簪子这是睿王府送来的,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教外人知道,万一睿王爷迁怒侯爷,疏影万死难辞其疚。”疏影嘤嘤啜泣,“若是睿王府怪罪,疏影愿一人承担,还望侯爷,莫要庇护。” “说什么丧气话”谢蕴冷然朝着浮月低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 浮月撒腿就跑。 “你们还站在干什么,滚回去”谢蕴怒斥。 商青鸾也不解释,淡然一笑,行了礼转身离开。 “慢着,你笑什么”谢蕴冷问。 门口,商青鸾顿住脚步,悠然转身望着满面怒容的谢蕴,“温柔乡,英雄冢。”她看了疏影一眼,“自作孽,不可活。” 语罢,毫不犹豫的拂袖而去。 “若非长姐将谢家军的军权交付在她手上,我岂能容她”谢蕴咬牙切齿。 疏影泣不成声,握着那簪盒,仿若心疼至极。看得谢蕴更是疼到了心坎里,恨不能直接将她含在嘴里。 倒是云儿,却是气愤不已,“小姐方才为何不对侯爷解释” “那簪子本就是断的。”商青鸾淡然看她一眼,“我要解释什么人家故意下了套,你自己上的钩,怨得了谁” 云儿一怔,“小姐的意思是,那簪子原就是坏的。” “我置于掌中掂量了一下,里头有些细碎之音。习武之人,力道拿捏自然是准的。她就这么点小伎俩吗”商青鸾轻叹一声。 “那小姐为何要上钩”云儿不解。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商青鸾拂袖坐在亭子里,“我若不知道她到底有几斤几两,以后还能好好玩吗道德经上说,将欲去之,必固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懂” 云儿有些似懂非懂,虽不懂文绉绉的东西,但自家小姐的心思,她还是能懂一些的。 小姐做事惯来是有条不紊,她既然敢自己跳疏影的坑,想来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何况兵权在手,纵是谢蕴,也奈何不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9章 我知道洛花的下落 商青鸾坐在亭子里,生出几分惋惜来,“好可惜,那簪子浑然是个好物件,可惜没遇见好主子,就这么给糟蹋了。” 云儿轻叹。“小姐倒替她心疼,侯爷方才” “你懂什么。”商青鸾浅笑,眼角余光冷飕飕的落在后头假山处,继而道,“没听她说吗,那簪子可是睿王府所赐,想来折损了谁都赔不起。这物件可再得,只是这情义嘛,倒是难得。”说着,又是一声叹息,“改日,去库房挑一枚簪子送过去,免得还让人以为我眼红她的物件。故意砸碎了。” “是。”云儿颔首。 “霜儿呢”商青鸾问。 云儿环顾四周,“方才去流澜阁的时候还跟着,这会子怎么不见不人影了。” 商青鸾深吸一口气,也不多语,眸中之光幽暗深沉,难辨真颜色。 镇远侯府阴气沉沉,睿王府也不外如是。 府中有内贼,祟祟而难安。 到处都没有洛花的踪迹。这个人就好像从世上消失了一般,杳无音讯。可是一个人来世间走一趟,怎么可能蒸发了呢 夏雨就站在廊檐下,等着消息。 黎明的时候,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透着丝丝寒凉。 温暖的大氅轻柔的落在她的肩头,她知道是赵老九来了。回眸刚好迎上他投下来的目光,暖暖的却让她只觉得心慌意乱。 “洛花丢了。”她开口,敛眸时略显呆滞。 “我知道。”他答,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坐在了栏杆处,“你该有准备。”他不是那种会假意哄人的人。也不会违心的劝慰,该发生的事情迟早会发生,不管你怎样自欺欺人。都无济于事。与其装得若无其事,不如面对现实。 他的女人,必须担得起现实的一巴掌。 无论何时,都必须有绝对清醒的头脑。 “我知道。”夏雨低语,“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他点了头,“如果真找到了,不管是死是活,勇敢面对。人生在世,终不免一死。生也好死也罢,无愧于心便是。” “爷做过亏心事吗”夏雨问。 赵朔眉头微挑,“如果我说有,你当如何” “不怎样,与你共担便是。”她一笑。 “不问问,什么事吗”他问。 她摇头,“命都在这里了,问那么多干嘛我有必要知道的,我一定会知道,没必要追问的,我只字不提。可好” 他掐着她脸上的肉,满意浅笑,“极好” “你去忙吧,我再等等,估计寻梅也该来消息了。”夏雨深吸一口气。 他起身,为她拢好大氅,“自己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使团已走,京城里的局面并非你所看见的这般安定。” “我懂。”夏雨点头。 赵朔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还有很多事,亟需处理,刻不容缓。 夏雨一直等着,寻梅一路跑进来,面色不是很好,“城外也都找了,没找到。不过,有个好消息,有人确实在城外见过洛花。想来,她真的出城了。” “出城做什么呢”夏雨起身,极为不解,“她如果有什么事,必定会留下口讯。什么都没留下,说明事发突然。洛花无父无母,若是家中亲眷有事,也会等我回来,不可能置我不理。” 寻梅颔首,“没错。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在城外搜寻的姐妹们,发现了两具尸体。我想少主,应该会感兴趣。” “两具尸体”夏雨蹙眉,“谁” “面目全非,不过少主去了应该还能认得。”寻梅眸色冷冽,好似凝了一股怨气。 夏雨扭头看了阿奴一眼,却不记得还有谁失踪了。 从睿王府的后门出去,悄无声息的上了马车。马车快速离开,直奔城外而去。 远远的,叶尔瑜站在那里,眸色利利,“哼,不过是丢了个奴才,竟搅得睿王府不得安宁。” “小姐,听说是洛花没了,也不知去了哪儿。我想着,是不是凶多吉少了。这夏雨惯来横行无忌,难免得罪人,也不知是谁收拾了她身边的人。这样也好,人贱自有天收,也不必小姐亲自动手了。”杏儿笑道。 叶尔瑜冷笑两声,“那倒是,希望这丫头,能死得透透的。平素见着她们几个就碍眼,若是能一个个的都消失了,那才是最好的。没人缠着王爷,这睿王府还不是得回到我的手掌心吗” 杏儿点头,“小姐所言极是,这些贱人敢跟小姐争宠,还霸占着王爷不放,着实该死得很” “不过,这洛花失踪得奇怪,是不是”叶尔瑜不是傻子,有些话藏在心里,有些疑问打在心头,不知道该如何解答。 她也不能直接去问,也不好去问。 有些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知道的秘密太多,难免会招来灾祸。 这个道理,叶尔瑜还是知道的。 “小姐在说什么奴婢为何一句都听不懂”杏儿不解的望着叶尔瑜。 “没什么。”叶尔瑜深吸一口气,“不过,她说的很对,我本就出身将门,为何不好好的利用自身的权力和地位呢以女子之身去对峙,岂非愚蠢至极” 杏儿蹙眉不语。 “洛花”叶尔瑜低吟两声,忽然笑了。 夏雨,咱们走着瞧 拂袖而归,眉目含冷,似笑非笑。 夏雨不知道寻梅口中的两具尸体到底是谁,只是隐隐觉得,能让寻梅这般切齿的,想来不是寻常人。等下了马车,远远就看见百花宫的人围在河岸边。 这是一条运河最僻静的芦苇滩,平素也有船只往来,但都不会停歇,都是一晃而过。所以若是人死了往运河里一丢,可就是一了百了的是。 只不过前段时间下了雪,融雪之后河水暴涨,然后有退去,将尸体冲上了岸边。 两具尸体装在一个麻袋里,麻袋里放上了石块,可惜麻袋被河水浸泡过后逐渐**,又加上河底的鱼儿撕咬,石块坠落。 所以这两具尸体才得以重见天日。 还未走过去,便已经闻到了阵阵恶臭。 “这还算好的,现在是冬日,尸体**的速度降低,虽然在河里,但由于低温没能烂得太厉害。若是夏日炎炎,估计早就剩下白骨了。”寻梅上前,“少主来了。” “参见少主”所有人下跪行礼。 “都起来。”夏雨捂着鼻子上前,蹙眉查看地上被拽出麻袋的尸体。 一共是两具尸体,都是男尸。 “熟悉吗”寻梅问。 阿奴骇然眯起了眸子,“是他们” “阿奴认出来了。”寻梅深吸一口气,“找到尸体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不瞒少主,早前因为这二人而惹下了灾祸,我一时气愤难耐,就让底下的姐妹们狠狠的教训了二人一顿。当时很确定,只是晕厥,并没有击中要害,所以不会致命。皮肉伤是有,但无性命之忧。因为我不想给少主惹麻烦,没有让姐妹们下狠手。” “是馄饨铺的两人。”夏雨起身,她当然记得,当初因为这事,还险些让自己出了大事故。眼底的光微凉,她轻叹一声望着眼前的浩渺烟波,“人命在这些人的眼里,就那么不值钱吗说杀就杀了,只是为了灭口可我从未想过追究,他们何苦来哉。” “何苦”寻梅冷笑,“少主这话错了,不是何苦,而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怀着怎样一颗心,就以为少主也是这样的心思,所以全然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幻想着少主的处事方式。却不知,少主从未想过追究,也没想过其中的复杂。” “有人想让我与赵老九心生隔阂,让他们两个拿当年叶知秋之事,与我乱心。只是他们的心思哪有赵老九的深,赵老九什么都想到了,所以压根不会让跳他们的圈套。”夏雨低头苦笑,“这也许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结果。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睿王。” 阿奴握紧了手中冷剑,“这些人,该死。” “且不论该死不该死,这样的心肠,何其歹毒。我夏雨自问从不亏待身边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与人结怨,可没想到还是处处被人算计。”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缓步朝着河边走去。 “少主”寻梅一惊,眉目微怔。 夏雨一笑,“以为我要寻短见,你们跟着我时日不短,还不了解我吗我这辈子,是最怕死的。活一辈子多不容易,想死却很容易。我这人偏偏喜欢去做不容易做的事,就算只剩下一口气,我也要活着。他们想让我死,想算计我,没那么容易。我偏不让他们如愿以偿” 寻梅释然,“少主可想到了什么” 闻言,夏雨回眸瞧一眼死尸,“这事交给知府衙门吧找个人去报案,然后你让人跟着瞧瞧。让官府插手,比咱们自己做事要方便一些。私底下也跟着调查,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想要我的命。从睿王府那头入手,想来不会是个人恩怨这么简单。” “少主是说,关系朝堂”寻梅愣住。 “不然呢你以为我招了什么烂桃花,人家掐着算着要我的命”夏雨撇撇嘴,“我可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江湖侠客。谁不知道我夏雨” “少、少主”寻梅忙道,“那我让人办事去了”说着,急急忙忙转身,吩咐底下人各就各位。 夏雨挠着后颈,顾自嘀咕,“也不听我把话说完。” “公子”阿奴上前,“回去吧” “好”夏雨颔首,忽然想着,洛花会不会也在水底下呢晃了晃脑袋,她在想什么洛花,若你还活着,我一定能找到你。掘地三尺也不会放弃 若你身死,我也必定与你收尸。 你放心 我不会放弃的,更不会丢下你一人。 轻叹一声,夏雨忽然大喊了一声,“洛花,你在哪你听见没有,大家都在找你” 冷风潇潇,无人回应。 风过树梢,唯有枯枝败叶嗖嗖落下。 肃国公府。 东方青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原来的闺房里,微弱的视线里,能看见少许从窗户缝隙里透进来的光亮。她微微的眯起眼眸,不适应的别过头去,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双眸。 没错,这是她在肃国公府的闺房。 身上没有半点气力,软绵绵的,好像所有气力都被抽干了一般。 勉力撑起身子,她徐徐坐了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跪在东方越的书房里几日了,不吃不喝。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是饿晕的。 膝盖肿得老高,坐起身的那一刻,膝盖处若万蚁噬咬,疼痛入骨。 可她宁愿废了这双腿,也不愿嫁给沈浩为妻。 哪怕是个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干干净净。 门“吱呀”一声的打开,东方青靠在床柱处,虚弱的望着门外走进来的那人。是东方旭,一袭白衣,书生依旧。他手中端着托盘,“我让厨房做了点小米粥和几碟小菜,你饿了那么久,太过生硬的东西怕是不易下口。吃吧,总好过活活饿死。” “我宁可活活饿死,也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思。”东方青冷笑两声,“知道吗,以前我总以为,你跟义父不一样。你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知道什么是人性的软弱。我真的把你当成亲哥哥,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拿我当亲妹妹一般看待。可现在我才发现,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我高估了自己,看错了你。从我取代青儿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心就已经死了。换句话说,你也死了。东方旭,你现在跟义父一模一样,都是双手染血的变态。” “你们杀了那么多人,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会有冤魂追魂索命吗你不觉得心虚,不觉得害怕吗人吃人的感觉,就那么好吗” 东方旭始终面色温润,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端起小米粥,缓步走到床沿坐下,若无其事的吹了吹勺子里的小米粥,“我知道,你想走,你想去找梁以儒。我也明白,情之为物,生死不顾。可是青儿,你别忘了咱们上头有个义父,义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将舀了一勺小米粥,递到她跟前。 东方青无力反抗,只能别过头去,就是不张嘴。 “性子还这样倔,以后还有谁敢娶你。”东方旭轻叹,温和的望着她,“青儿,何苦呢你这样不吃不喝,即便死在这里又有什么用梁以儒,他会知道吗我看他的心思,可不曾放在你身上,你白白送上一条命,值得吗” “凡事皆追问值不值得,世间何来那么多的执迷不悟”东方青噙着泪,面色蜡黄,早已没了昔日的神采,“我有我的坚持,他有他的执着,本就是不相干的。对于你这样无情无义之人,你是压根不会明白的。” 东方旭深吸一口气,再次将小米粥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若我要放你走,就凭你这样的身子,你能走多远能逃多远就算找到了梁以儒,你确定你还有命在吗你连自己都救不了,谈何与他在一起还是保重自身为好,免得到时候救不了他还得连累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东方青喘着气,虚弱至极。 东方旭不语,只是瞧了一眼勺子里的小米粥。 见状,东方青犹豫了一会,才徐徐张嘴,吞下了一口小米粥。温热的小米粥沿着咽喉快速咽下,胃好似暖和了一些,可是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她还是不会屈服的。亚介反划。 “小皇帝越发长大了,他的羽翼逐日丰满,如今梁以儒帮着皇帝做事,你觉得义父能容得下他吗”东方旭轻轻搅拌着滚烫的小米粥,温柔的吹凉,“我也不怕告诉你,在使团离开的那一天,梁以儒奉皇上密令,悄悄的离开了京城,前往代州府。督办代州府花满楼一案,所以他已经在路上了。” 东方青骇然瞪大眼眸,却听得东方旭笑道,“你别着急,我说的路上,还不是黄泉路。小皇帝派人随行保护,务必要让他周全。可你也知道,代州府与乌托国毗邻,事关重要,义父岂会让小皇帝占尽先机。”他又递上一口粥。 见状,东方青只能继续吃。 东方旭满意的笑着,这才继续道,“义父倒没有直接派人出去,可有的是人,要梁以儒的命。你也不妨猜一猜,到底是谁下了手。” “谁”东方青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突然握住了东方旭的手腕,“是谁” “不要慌张,这不才刚开始,你那么着急作甚着急,又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着急也没用啊”东方旭继续喂着粥,“其实你还不了解义父的性子吗那沈浩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刑部尚书之位,能让义父也晃了神” 东方青身子急颤,“义父是、是想” “沈浩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相比梁以儒,他确实差得远了。朝中虽然新秀不多,可义父也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东方旭慢条斯理的喂着她,“义父看中的,是沈浩的嫉妒心。一个人的嫉妒心是极为可怕的存在,如果让欲.望和嫉妒一起发酵,就会逐渐膨胀,把人也变成鬼。” 东方青觉得整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如此平淡自若的东方旭。他似乎看透了人心,甚至于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人性丑陋的一面。而后他抓住那些丑陋,在阳光下无限的扩张,最后如他所说,把人也变成了鬼。 “沈浩初来乍到,无牵无挂,义父说上那么一嘴,他就想要杀了梁以儒。你觉得这样的人,义父会委以重用吗退一步讲,即便杀了梁以儒,人是沈浩杀的,跟肃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皇帝查起来,那也是沈浩一人所为。”东方旭放下空碗。 一碗小米粥,终于喂完了,话也说的差不多了。 他取出袖中的帕子,温柔的擦拭东方青的唇角,眉目含笑,可那笑却让东方青寒了心,冷透了身子。绵里针,笑里刀,原就是他这样的。 温柔一刀,刀刀致命。 “你放心吧,今年没有什么好日子,即便你答应义父要嫁,那也得过完年以后。夜长梦多,谁知道过了年又会是怎样的情景呢”东方旭起身,端着空碗走向桌案。 “所以义父是故意的。”东方青下了床,身子依旧虚弱至极。 下一刻,她脚下一软,直接瘫在地上。她想起来,扶着床沿却浑身无力,这种无力不似虚弱,而似她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东方旭,却只能看见东方旭僵直的背影,冷冽无温。 “别费力了,奉义父之名,未免你出去搅局,给你下了软筋散。”他缓步往外走,走的平稳而淡然,“想死还不容易吗拿刀抹脖子,悬梁自尽,都是很简单的事。难的是活下去”他在门口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看她,只是轻叹一声,“我会每日给你带他的消息回来,我成全你的一片痴心,无论他是生是死,都会让你第一个知晓。” 音落,房门重重合上。 “东方旭”她凄厉嘶喊,却无能为力。软筋散,让她手脚发软,连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浑身上下,软绵绵的犹如棉花。 活着活下去,才有机会再见他一面。 可是,可是沈浩下手了,怎么办她岂能坐以待毙,岂能置之不理梁以儒有危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沈浩那么卑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如果能联系到夏雨就好了。”东方青抿唇,可是该怎么才能联系到夏雨呢病了残了,府中存有药房,根本无法接触到府外之人。 在这里,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已然是绝境。 只是,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出路的。 睿王府,牡丹苑。 夏雨缓步走进牡丹苑,就在方才,叶尔瑜让人通知了夏雨,说她有洛花的下落。已经找红了眼,夏雨自然是不管不顾,急忙去了牡丹苑。 可临到了门前,夏雨又有些犹豫了。 叶尔瑜是谁,惯来与自己不对付,她的话能信吗可信吗 夏雨抿唇望了身边的寻梅和阿奴一眼,寻梅道,“少主放心就是,若她敢耍花样,我手中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我倒不怕她耍花样,就怕她真的捏着什么。”夏雨低语,抬步进门。 进得门内,入得花厅,叶尔瑜早已恭候多时。 夏雨坐定,杏儿奉茶。 “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我来了,有话你就说。”夏雨睨了身旁的茶盏一眼,也不去理睬。 叶尔瑜抿一口香茶,瞧着夏雨身边的寻梅和阿奴,“杏儿,你是不是没把我的话只字不漏的带到” 杏儿急忙俯首,“小姐恕罪,奴婢说的是,必须夏内侍一人前来,却没想到”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说的必要了。”叶尔瑜起身,缓步走过夏雨跟前,笑得何其冰冷,“看样子,洛花的性命,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嘛相比起夏内侍自己的命,还是低贱了一些。” 这话刚说完,寻梅冷笑一声,夏雨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抽出了她手中的冷剑,准确无误的架在了叶尔瑜的脖颈上,只差分毫就能直取性命。 “夏雨”叶尔瑜心惊,花容月貌瞬时惨白如纸。 “我可没那么多的耐心,听你挑三拣四的。”夏雨本就是混混出身,偷鸡摸狗也做过,坑蒙拐骗也不少,跟叶尔瑜谈江湖道义,除非夏雨脑子秀逗了。 对于好人,自然是要礼让。 对于那些得寸进尺的,就比她更得寸进尺。 “说不说在你,我不想干涉。”夏雨挑眉,口吻邪肆,唇角带着撩人的邪笑,“不过这剑在我手上,你要知道,我们混江湖的人,最容易的就是手抖。这手一抖,就会忍不住杀人。不过你放心,我不杀人,但是呢寻梅的剑太锋利了,我怕自己到时候万一控制不住,划破了叶二小姐如花似玉的脸蛋,那么你这个未来的睿王妃,可就成了无盐王妃,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寻梅不咸不淡的补充一句,“少主,是全天下。” 夏雨回过神,“哦对,是全天下。全天下的笑柄叶二小姐考虑清楚了吗” 叶尔瑜不说话,她不信夏雨真的敢下刀子。 可她忘了,夏雨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主 冰凉锋利的剑刃徐徐划开叶尔瑜的咽喉,有濡湿的液体慢慢的生出,惊得一旁的杏儿瞬时瞪大眼眸尖叫,“小姐,流血了来人啊,杀” 阿奴的剑尖,不慌不忙的戳在了杏儿的口中,“咬着,当心舌头” 杏儿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嘴里含着阿奴的剑尖,愣是不敢动一下。阿奴的剑何其锋利,只要她腕上一抖,就能破开杏儿嘴巴,割下她的舌头。 谁不知道阿奴武功极好,这对于阿奴而言,几乎就是小儿科。 何况杏儿只是个丫鬟,当初奶娘是如何废的,杏儿可不敢忘。 眼见着杏儿都被控制住,叶尔瑜突然就慌了。 夏雨嘿嘿一笑,“叶二姑娘还是别说了,让我好好想想,这张漂亮的脸蛋,该从哪里下刀子,才能更加完美呢” “少主,刀疤脸很适合她。”寻梅笑道。 江湖人,杀人不过头点地。性命早已置之度外,故能谈笑风生而不变色。 “左脸还是右脸”夏雨问。 “先左脸来一刀,然后右脸也来一刀,比较匀称,更符合叶二姑娘的身份。”寻梅饶有兴致的双手抱胸,“挺好少主要是舍不得下手,我倒是可以代劳。这种扒皮抽筋的事情,寻梅倒是略懂一二,算不得娴熟,以后也可熟能生巧。” 夏雨一笑,望着叶尔瑜惨白如纸的面色,眸若弯月,“叶二小姐,你意下如何咱们一回生二回熟,多划两刀,疼到了极致也就不疼了。” 寻梅作势上前,真当开始观察叶尔瑜的脸蛋,主仆两个好像真的要划开叶尔瑜的脸蛋。 “不不不,不要碰我的脸你们放开我,我、我什么都告诉你”叶尔瑜“哇”的哭出声来,“我什么都告诉你们不要划我的脸” 她还指着这张脸,嫁入睿王府,做赵朔的睿王妃呢 夏雨撇撇嘴,不好玩,还没进入状态呢,叶尔瑜就缴械投降了。随手将手中的剑丢给寻梅,夏雨若无其事的坐定,盘膝坐在了凳子上。 坐没坐相,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好了,我准备好了,说吧”夏雨一笑。 她笑了,叶尔瑜却哭了。 “说了不会划你的脸,怎么还哭个没完”寻梅厌烦,竟学着阿奴的模样,直接将剑尖置于叶尔瑜张开的口中。 哭声戛然而止,叶尔瑜委屈的望着眼前这三位凶神恶煞的夜罗刹。 “还哭吗”夏雨笑问。 叶尔瑜不敢吭声。 寻梅这才收剑归鞘,“说” “她许是去了城外西边的小树林。”叶尔瑜抽泣。 “你怎么知道”夏雨挑眉,狐疑的望着她。 叶尔瑜道,“我亲眼看着她溜出去的,岂能不知道。我让杏儿跟着她,到了西边杏儿就跟丢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跟哪个野男人厮混去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保不齐” 寻梅蹙眉,揉了揉眉心,“怎么将军府出来的,也会这般泼妇骂街” “百家饭养百样人,不奇怪。”夏雨起身,伸个懒腰,“王妃娘娘不是说了吗上梁不正下梁歪,祖传的骂街功夫,可不能失传咯,否则就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她惋惜的拍了拍叶尔瑜的肩膀,“你继续下梁歪,不用送,我自己走。” 阿奴“咣当”一声收剑归鞘,面无表情的跟在夏雨身后。 直到三人彻底走出了牡丹苑,叶尔瑜脚下一软,一下子瘫软在地。冰冷的手慌忙抚上自己的面颊,还好没有划痕。 可当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脖颈,摸着一把黏糊糊的东西,伸到眼前一看,嫣红的鲜血染在掌心,让她整个人都开始激烈颤抖。 下一刻,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大家闺秀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急怒攻心,又加上见了血,不晕才怪 “去西边小树林。”夏雨冷了眉目,边走边开口。 “少主就不必去了,我去让人” 不待寻梅说完,夏雨已经直接去了马厩,“一道去吧我待在府中也是悬心,还不如一起去。” “万一她说的不是实话呢”阿奴开口。 夏雨牵着马缰,“我信她这一次,洛花的命,赌不起。宁可错了,也不能漏了。我不能因为不信叶尔瑜,就放弃任何一条线索。死马当作活马医,她若骗我,不怕我回来找她算账吗” “怕只怕,她居心不良。”寻梅站在马下,夏雨已经翻身上马。 “那就更好”夏雨冷笑两声,“若是居心不良,就说明洛花的失踪真的跟叶尔瑜有关。那我就更有理由,揪着她不放上马,咱们马上走趁着,还没有天黑” “好”寻梅与阿奴快速上马。 刻不容缓,即刻就走。 马蹄声声,直奔城外。 黄昏斜阳,日薄西山。 “早前咱们的人一直在东边搜寻,因为东边是大道,西边全部是林荫小道,而且都是林木茂密,一般人很少进去。所以,咱的人才没有进西边的林子。待会少主在外头候着,我先进去看看。”寻梅策马疾驰。 “不用了,要进去就一起进去。”夏雨看了一眼寻梅,“我夏雨虽然怕死,可也从来不惧死。来就一起来,走就一起走,有危险大家一起扛。谁背信弃义,谁就不是我夏雨的兄弟。” 快马疾驰,直奔西边树林。 诚然如寻梅所说,西边的林子古木参天,应该是年代久远的茂林。一条幽冷的小径绵阳七中,四下阴冷得犹如黄泉道一般。 这条小径只有一辆马车的宽度,四下都是黑漆漆的。白日里还好一些,但如今是黄昏日落,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有寒鸦在枝头声声哀鸣,冷风掠过树梢时,伴随着寒鸦惊起,声声骇人心。 “我觉得这里不太对劲。”寻梅冷了眉目,从袖中取出了一支小竹筒,突然拉开了底下的线,瞬有烟花直冲云霄,迅速绽开,“为以防万一,咱们三个千万别走散。” “好”夏雨点头,继而环顾四周,她虽然还未对身体里的内劲运用自如,但她的眼耳口鼻却是灵敏至极。赌场上出来的,若没有点真本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锐利的听觉,听得细微的沙沙声。 不像落叶之声,倒像是 阿奴已经看出来了,策马上前,压低了声音,“别回头。” 夏雨眨了一下眼睛,被二人夹在中间。 后面不远处,已有黑影快速的靠近。这根本就是个圈套,一个专门为了夏雨而设置的圈套。而叶尔瑜,说白了,充其量就是个鱼饵。 这幕后黑手果然是厉害至极,竟然能利用叶尔瑜对自己下手,利用自己对洛花的焦灼,布下了这一场天罗地网。 夏雨深吸一口气,悄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她清晰的记得自己发狂时候的样子,那种杀人如麻的狠戾,不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被体内那股力量控制。 她只想做自己,从未想过做别人的影子。 可现在怎么办一直往前走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前面是越发漆黑的密林,里头还有多少刀子架在那里,犹未可知。继续往前走,也实在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阿奴和寻梅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对方情况未明,贸贸然动手只怕不能护她周全。 在她们的眼里,夏雨的安全胜过一切。 攥紧了手中的马缰,夏雨深吸一口气,实在不行,也只能让黑寡妇出来溜一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0章 洛花身上的秘密 “保护少主”寻梅一声厉喝,在后头的人,快速扑上来的那一瞬,寻梅飞身离马。不能再往前了,前面还有更多的陷阱,更多的黑衣人埋伏着。这已经是极限。若是继续往前行,只能越陷越深。 阿奴飞身落在夏雨身后,一把握紧了夏雨的马缰,马前蹄高高抬起,马声嘶鸣,若硬生生的撕裂苍穹,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席卷而来。 顷刻间,刀光剑影,生死不计。 阿奴想要策马离开,却被黑衣人快速砍断了马前蹄,马儿急速往前扑。眼见着夏雨和阿奴就要摔落在地,阿奴伸手一拦,扣住夏雨的腰肢。一个漂亮的凌空翻,稳稳的挟着夏雨落在一旁。 黑衣人快速扑将上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上树”阿奴一声喝,直接托了夏雨一把,将她送上了高高的树梢,“别下来”音落瞬间,冷剑出鞘,血溅三尺。 寻梅和阿奴的武功自然是极好的。可这些黑衣人呈车轮战方式,一波接一波的扑上来。天色渐暗,四下越发的阴森恐怖。刀剑声声,在这幽冷的林子里,不断的盘旋回荡。 夏雨站在树梢。太阳已经落山。她知道再过一会,赵朔若是发现她没有回府,一定会派人出来寻找。只要能再坚持一会,一会就好。 可是人太多了,天越暗,视线越差,渐渐的林子里浮起了雾霾,越发的看不清楚。 阿奴忘了,虽然高处安全。只要寻梅和她不离开树下,谁都靠近不了。可这世上除了人与剑,还有暗箭难防。 冰冷的箭矢,对准了树上的夏雨。 趁着夏雨焦灼的低头往下看之时,挽弓上弦。 只听得“嗖”的一声响,夏雨的耳朵愕然一抖,一抬头,三支冷箭已经近在咫尺。她骇然瞪大了眼眸,寻梅骤然惊呼,“少主” 冷剑脱手而出,狠狠圻断一枚冷冷箭。 夏雨快速身子一侧,冷箭划过她的肩头,擦身而过,肩头的衣裳被当场划破,鲜血顿时涌出。 三支冷箭,避开了两支,还有一支在 身上冷的可怕,夏雨觉得有东西堵在心口,好像快要让人窒息了。她有些喘不上气,温热的东西不断从胸口涌出,黏糊糊的,风一吹,冷得要命。 阿奴一声厉喝,“公子” 寻梅伸手掐断一名黑衣人的脖子,当下哽咽,“少主” 身上的气力好像瞬间被抽空了,脚下一滑,夏雨的身子重重往后仰去。从树上坠落,飞速下坠。耳畔,有冷风呼啸而过。 “少主”寻梅与阿奴不顾一切的凌空而起,将她稳稳的托住,小心翼翼的靠在树干处。环顾四周,已被团团围困。 救援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鲜血源源不断的从夏雨的箭伤处涌出,染红了她浅色的衣衫,也让她的身子颤得厉害,凉得让人心发慌。阿奴拼死护着,寻梅险些哭出声来。 夏雨是整个百花宫的希望,如果就这样死了,她万死难辞其就,怎么对得起白花宫那么多的姐妹。何况她与夏雨,也算是情同姐妹,就这样让夏雨死了,寻梅绝不甘心。 “少主你放心,我一定救你,你撑着”寻梅小心的将箭矢圻断,剧烈的疼痛让夏雨颤抖得更厉害,却愣是咬着牙一言不发。 箭矢去掉,箭尾也去掉,但是箭绝对不能拔出来。 这个位置,刚好插在经脉处,若是贸贸然将箭拔出来,只怕会血尽而亡。身边没有上等的止血药,而且这样的局面,也容不得她细细的处置伤口。 “阿奴”夏雨喊了一声。 阿奴的脊背上被狠狠的砍了一刀,人太多了,而且视线不太好,阿奴有些疲惫,出剑的速度也越发的缓慢了下来。 袖中,拳头紧握,夏雨苦笑两声。 重重合上双眸,“寻梅,你帮我把内力催发出来。我知道你可以的” “少主,你有伤在身,会着火入魔的。”寻梅不肯,想背着她夺路而逃,只要杀出一条血路就行。 可是势单力薄,如何为撑。 “那我自己来吧”气沉丹田,让自己微弱的内劲却催发体内被封存的强大内劲。 “少主”寻梅疾呼。 还是来不及了。 眸,再次睁开的时候,是如血的猩红之色。染血之眸,惊世绝艳。炽烈红唇,妖娆夺目。低眉望着胸口那支冷箭,冷眉横挑,烁烁其寒。 徐徐起身,忽然脚下移动,已经欺身上前。 修长如玉的手,握紧了胸前的冷箭,却听得寻梅大喊,“少主不要,拔出来会血流而亡的” “真的吗”她笑着,笑得**蚀骨,那眉目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不如咱们试一试。我流出去多少血,就让他们还回来多少。如何” 阴蚀**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的,何况 冷箭拔出身体的那一瞬,温热的鲜血撒满了脚下。清冽刺耳的笑声在林子里盘旋,锐利的指甲快速的擒住一人直接制住那人的身上穴道,教人动弹不得。 凄厉的呼叫声震彻苍穹,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将自己的唇齿咬在了那人的颈部大动脉处。鲜血喷涌,淋漓尽致。 所有人都愣住,黑衣人们皆是一怔,就连阿奴和寻梅也愕然瞪大了眼眸,如同泥塑木桩一般仲怔在场。 她喝人血 直到被咬之人再也无法动弹,还剩下最后一口气息之时,她才笑着松开那人,却伸手将锐利的指尖刺进了那人的胸口,生生掏出整个心脏。 还在跳动的心脏就这样置于她的掌心,那嫣红的鲜血,让多少人吓得魂飞魄散。 生喝人血,活掏心脏。 不管是谁见了,都会吓得肝胆俱裂。 把玩着手中的心脏,浑身上下悉数被鲜血染透。 她是黑寡妇,不是夏雨。夏雨做不了的,黑寡妇能做。夏雨想做而不能做的,黑寡妇都可以做到。 至于杀人,对她而言如同儿戏。 夏雨自身的伤口愈合能力是极好的,所以只要她以内力护住心脉,只要伤口开始凝合,她就不会有事。只要还有一口气,夏雨都死不了。 虽然很疼,但总比死了强。 “少主”寻梅低低的喊了一声,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夏雨。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神色,都不再是原来的夏雨,倒像是很多年前失踪的百花宫宫主瑶姬。 彼年的瑶姬,不就是这样的邪肆张狂吗杀人对她来说,几乎就是百无聊赖中聊以取乐的把戏。所以她杀人,不会直接杀,而是慢慢的杀。 就跟现在的夏雨一样,让人痛苦哀嚎而死。 “想知道人血是什么滋味吗”她笑得邪魅无双,猩红的眸子,染尽鲜血之色,妖娆绝世。她步步上前,黑衣人步步退后。 蓦地,一名黑衣人不怕死的冲上来,她淡淡一笑,继而眸色一沉,当场将他撕碎。 是的,撕碎 撕得四分五裂,四肢和脑袋都离体,就好像木偶人一样的脆弱。肠子内脏散落一地,何其触目惊心。 “还想试试吗”她笑着上前,阴戾的眸子淡然扫过四周的黑衣人,“虽然都是蝼蚁之力,不过若是能凝聚在一块,也算是小有收获。” 谁也不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斜睨寻梅一眼,“你们退后,我可不想到时候伤了你们,那丫头最后怪在我的头上。” 阿奴刚要上前,却被寻梅一把摁住,强行拽到一旁。 深吸一口气,她如释重负般的揉了揉脖颈,整个人就像刚出狱一般的轻松自在,“难得终于有一次机会,可以大开杀戒了” 音落瞬间,强大的内劲骤然扩散,黑暗中好像有无数双鬼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让人喘不上气,也喊不出声来。 内力被源源不断的抽取,寻梅的手紧紧的抓住了阿奴的手腕,声音急颤,“是、是阴蚀**,少主在吸取他们的内力化为己用。” “后果会怎样”阿奴急问。 “如果能化为己用,武功会越来越高。”寻梅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不能,少主会血脉崩裂而死。内力太多,无法消化,囤积在体内”亚尤纵号。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却与阿奴各自白了脸色。 “公子,别在吸了,你的身体受不住这么多。”阿奴疾呼。 可她好像充耳不闻,内力源源不断的吸取,让她觉得身心痛快。就好像久旱逢甘霖,更似枯木逢春。等她收手,四下好一片寂冷的死气沉沉。 被抽干了内劲的人,身如枯槁,整个人呈现着干尸一般的褶皱。 内劲被抽干,精气神也随之被抽离,何其恐怖。 “真是舒服。”她轻笑着,扭头望着一旁吓得手脚发软的黑衣人,还有一波没解决呢 见着此情此景,黑衣人突作鸟兽散,人群中一声“撤”,所有黑衣人如奔命般逃散而去。 寻梅与阿奴疾步上前。 “少主” “公子” 有脚步声纷至沓来,是赶来驰援的百花宫门人。乍见夏雨浑身是血的模样,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参见少主属下护主不利,请少主恕罪” “立刻绞杀黑衣人,一个不留”寻梅冷斥。 百花宫门人分批急追而去。 衣袂蹁跹,眉目清冽,她站在那里,俯睨一眼跪在脚下的百花宫门人,俨然高高在上的百花宫宫主之态,“你们是来救人的,还是来收尸的打量着百花宫如今就是这样的速度曾经何时,叱咤风云,竟也变得如此不堪。你们,该当何罪” “少主恕罪”谁也不敢多言。 寻梅跪地,“少主有所不知,宫主失踪那些年武林门派对百花宫赶尽杀绝,唯有这些年百花宫才稍稍振作起来,所以明哨暗哨都未能及时修建妥当。” “传令下去,从今日谁敢招上百花宫,立杀无赦。百花宫之威不可泯灭,我要这百花宫像从前一样,统领江湖,莫敢不从。”染血的眸子,冰冷的话语。 阿奴知道,这不是夏雨。 真的不是 “是”百花宫门人毕恭毕敬。 这样的号令才是最激动人心的,有少主的号令在手,百花宫重现当日辉煌,自然是指日可待。只不过,寻梅有些担心,夏雨若是清醒过来,还会记得这样的号令吗 而且以她对夏雨的了解,这绝对不是夏雨的本性。 夏雨并非嗜杀之人,也不是兴战之人。 陷入江湖恩怨,搅动江湖血雨腥风,绝非夏雨之愿。 “少主,咱们回去吧”寻梅道。 这话刚落,眼前只觉一道身影掠过,早已没了夏雨的踪迹。 “少主” “公子” 两声疾呼,寻梅慌了神,“找马上去把少主找回来少主身上有伤,决不能让她有事快找啊还愣着干什么少主若是有事,唯你们是问” 语罢,众人四散开来,燃起了火把,满树林的找寻夏雨的踪迹。 她着火入魔了,很多事都并非出自夏雨的本愿,可她也控制不住自己。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杀人的时候是黑寡妇,逃离的时候是夏雨。 她不想让大家看着她这副样子,也不想让自己无意间伤了身边的人。 所以她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让自己恢复过来。 身上的箭伤因为她用力过度再次裂开,她觉得有些累,便靠在一口井边坐了下来。不远处有间茅屋,她不想去里头,免得被大家找到。 有些渴,她想打点水喝。 昏暗的世界里,什么都是模糊的。 这井水好似被人荒废了很久,但木桶和绳索倒是没有完全烂掉,打点水喝还是可以的。 可这水打了上来,味道却不对劲愣愣的望着水桶里的水,娇眉微蹙,眼底的猩红逐渐淡去。唇上的艳烈也跟着浅淡下来,夏雨回来了。 只是将嘴里的水当即吐了出来,怎么满口的血腥味 还有一股腐臭味 若说血腥味是来自与夏雨本身,那么腐臭味呢 腐臭味是什么 夏雨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回过神来趴在水井边往里头瞧。黑暗的世界里,井水荡漾着波纹,根本看不清楚里头的动静。她想了想,爬上了井沿,把脑袋探下去,想瞧个究竟。 有火把从四周逐渐围拢过来,多少人高声喊着,“少主你在哪” 寻梅与阿奴第一时间发现井边有人,还以为夏雨要自寻短见。 几乎是同时,二人飞身而起,直接将夏雨扑倒在地,“少主不可” 疼得夏雨眼泪星子都滚下来,老天爷,能不折腾了吗小爷身上还有伤啊哎呦喂,我的娘诶夏雨坐起身来,啜泣着抽动双肩,“你们就不能轻点我这还有伤呢” “我们还以为少主、少主”寻梅咽了咽口水。 那方才的情形,确实很像她要投井自尽 “以为我要寻死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我的命可金贵着呢这么又破又烂的水井,我能瞧得上眼吗要死,我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关键是现在,不死也被你们两个给压死了”夏雨捂着疼得龇牙咧嘴的伤口,猛吸两下鼻子。 疼,真特么的疼 不知道那黑寡妇是不是脑袋缺根弦,伤成这样还能大开杀戒,真给她跪了 “那公子在做什么”阿奴问。 夏雨这才想起来,“快帮我看看,这井里好像有东西。” “有东西”阿奴蹙眉,缓步走到井边,可里面太黑,也瞧不出来,“我下去看看” 寻梅递上火把,让百花宫门人抓紧绳索。 阿奴试了试绳索,还算牢固,她一个人下去也并无大碍。单手抓着绳索,一手抓着火把,阿奴慢慢的往下爬,到了底下道一句,“好了,别往下放了。”她伸腿劈叉,将自身架在井底,用火把照亮底下,蓦地,她骇然瞪大眼眸,“井下有死尸” 一声喊,夏雨的羽睫陡然扬起,“死尸” 仿佛想到了什么,夏雨慌忙趴在井口,“阿奴,你想办法把尸体捞上来。可能、可能但愿不是她不会是她” “好”阿奴应声。 夏雨回眸的时候,乍见百花宫门人一个个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如同敬畏神灵一般的虔诚,让她有些毛骨悚然。拽过寻梅,压低声音,“我方才是不是做了什么” 寻梅嘴角一抽,少主八成又不记得了。 “没、没什么。”寻梅一笑,“咱回去再说。” 夏雨点了头。 她是真的不太记得一些事了,清醒的时候,只看见自己满身的血,满手的血,还有满嘴的咸腥味。别的嘛确实没什么印象。 死尸捞了上来,夏雨的面色白得吓人。 蹲跪在死尸跟前,她多么希望这一刻自己是在做梦。 于杳无音讯和死讯二者之间选一种,很多人选择前者,因为杳无音讯至少还有一线生机,或许还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一面。 可是死了,就真的死了,什么都没了。 是洛花。 衣衫是她,容貌是她,确实是她。 虽然井水浸泡,可这些日子天气太冷,即便井水温暖,但也会降低尸体的腐烂程度。杀人者很聪明,这林子那么大,难免会有野狗刨食,埋在土里会被刨出来,会被发现。 而丢在水井里,这水井常年荒废,若非夏雨一时兴起,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就算红颜白骨尽数腐烂,冤死井底而无人得知。 “我其实做好了心理准备。”夏雨神情呆滞,“可我还是忍不住,我没能忍住。”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一直跟着我,开始的时候,我嫌她聒噪,啰里啰嗦的,不肯带她出门,总是把她一个人留在睿王府里。可是洛花,我现在不嫌你啰嗦了,你起来吧咱不玩了,好不好” “少主,人死不能复生。”寻梅哽咽,红了双眸,“洛花其实是很崇拜少主的,否则何以大家都找不到,最后偏偏还是让少主找到了冥冥之中,她所牵挂的人,还是你。” 夏雨抬头,泣不成声,“花满楼没了,我那么多的娘一个都没留下。后来我庆幸身边还有你们三个,洛花不会武功,所以我告诫她,每次看情形不对,让她先跑免得连累大家。她做到了,每次出事跑得比谁都快。我知道她不是贪生怕死,她是记着我的话,不想拖累我。” “她说的话,每次都不着调,可我知道那都是她的心里话。她从对我藏着掖着,过年的衣裳还没做好,她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阿奴轻叹一声,衣裳半湿,微微别过头去,不忍去看。 蓦地,她快速蹲下身子,“公子你看,洛花的手好奇怪。” 夏雨愕然,“落水之人,应该会有求生本能,尤其是落在水井里,应该双手死死的抓着井壁,呈现着五指张开的抓握状态。” 可是洛花不然,她好似知道自己要死了,双手紧握成拳,好像盛怒已极,又好似会不会握了什么东西在掌心 “帮我掰开她的手”夏雨急忙拭泪,她不是那种弱女子,悲伤过后就忘了脑子。她现在来不及悲伤,她要做的是为洛花报仇,找出杀人凶手。 寻梅与阿奴一人一只手,费了很大的气力才算掰开洛花的手。 人死之后,四肢变得僵硬,死后第一时间没能舒展开来,死后就很难再掰开。不过由此可以确定,洛花手里的东西是死之前就捏在了掌心,而非死后被人强塞进去的。 “少主”寻梅一怔。 夏雨哭了,干脆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在洛花的掌心,一左一右捏着一粒色子。力道之大在掌心都留下了至死不灭的痕迹,夏雨的视线在触及洛花的掌心时,突然凝滞。 一屁股跌坐在地,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阿奴和寻梅自是不解。 “少主,有什么不对劲吗”寻梅将色子包裹在一块丝绢中,“是不是洛花想让咱们给她报仇她捏着少主送的色子,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她嫌一粒色子太孤单,自己偷偷地买了一颗凑个对。”夏雨神情呆滞,唇瓣急颤,整个人都跟着抖如筛糠,“她不识字,所以她不懂得写字。可她知道,她的意思,我一定会明白” 眉睫微微扬起,夏雨颤颤巍巍的起身,捂着胸口的伤步履蹒跚,“她在告诉我,凶手是谁。” 顿住脚步,夏雨深吸一口气,重重合上双眸。 洛花说,公子,决不能心慈手软了 下一刻,夏雨一头栽倒在地。 “少主”寻梅惊呼。 意识模糊中,她嗅到了淡淡的茶香,而后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那一箭没能正中要害,因为她身子一撇,救了她自己一命。 夏雨醒来的时候,入目第一眼是那双眸色凛冽的桃花眼,翩然而下的红色桃花雨,就像鲜血一样红得炽烈而妖艳。他盯着她,神色冷冽入骨,好似来自地狱的魔,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她,恨不能将她拆骨入腹。只是眨眼的功夫不见,她便险些命丧黄泉,怎不让他恨得压根痒痒 他惯来算计别人,却无人能算计得了他。 可偏偏,那些不安分的手,总喜欢伸到她的身上去。 算计不了他,就算计着夏雨。 他一不留神,她就会出事。 所幸的是,她命大命硬,即便是阎王老爷也不敢要她的命。辛复方才说,她的心脏比寻常人歪了一些,心眼长歪了也有好处,人家要她的命时,她总能逃过一劫。 “我没死。”她张了张嘴。 他冷然,“爷还没开口,阎王爷也不敢带你回去。” “那你是阎王爷咯”她扯了唇,笑得惨淡,“阎王老爷,能让洛花回来一趟吗她给我做的衣裳,还没做完呢我还有好多话,都来不及说。” “阎王爷说,洛花没做完的,我替她做。”他轻叹一声,伸手撩开她脸上的散发,“累了吧,好好睡一觉。等到天亮了,心也就亮了。” “我知道是谁杀了洛花。”她噙着泪,却冷了眸。 他一笑,“那有如何证据呢空口白牙,谁信呢” “洛花的尸体呢”她问。 “停在了义庄,我已派人专门看护。辛复去了一趟,说是溺水身亡,身上没什么伤痕,对方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对府尹已经接受,不过一桩无头案,根本无从查起,最后只能变成悬案。”他说的是现实,不愿有半句瞒她。 夏雨没有吭声,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盯着床顶。 赵朔说的一点都没错,可是她不甘心。 她知道凶手是谁,却不能为洛花报仇,她觉得自己亏欠洛花,愧对洛花的信重。洛花临死前,还想着她,即便要死也要为她留下线索。 可为何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看清楚了也好,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值得你用心。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不外如是。”赵朔若无其事的为她掖了被角,“好生歇着,待会寻梅会给你送药,我出去一下。” 夏雨扭头时,正好看见门外站着的李焕。 李狗腿的脸色不太好,好像有什么着急的事,急着找赵朔。 赵朔走了,好像真的有什么事发生了。 勉力撑起身子,胸口绑缚着厚重的绷带,上头还有少许嫣红的血色。她的伤势本就愈合飞快,如今上了药,不出两三日就不会有大碍。 “少主怎么起来了”寻梅走进门来,慌忙放下手中的汤药去搀扶夏雨。 “府内是不是有什么事”夏雨问。 寻梅一笑,“没事,有王爷在,怎么可能有事。” 夏雨瞧了她一眼,“真没有” “没有。”寻梅端起汤药,“少主喝药吧,凉了便会失了药效。” “我现在无暇其他的事情,只想查清楚洛花死之前遭遇过什么。”夏雨看着黑漆漆的汤药,微微蹙眉,“如果是洛花,她一定不会对我有任何的隐瞒。” 寻梅深吸一口气,眼见着夏雨将汤药一饮而尽,这才低语,“叶光耀来了睿王府,少主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吧” “赵老九不说,你也不肯说。”夏雨轻叹一声,“叶光耀是叶尔瑜的爹吧” 寻梅颔首,“是。” “那我知道了。”夏雨起身,取了衣裳往身上穿。原先的衣裳都是血,想来早已丢弃。 “少主别过去,王爷何其睿智,必定能处理妥当。既然王爷无需少主过去,少主现在去,岂非自取其辱”寻梅忙道。 夏雨忍着疼开始系腰带,头也不抬,“谁说我要去见叶光耀了” “那少主的意思是”寻梅仲怔。 “我去看看洛花,有些事我要再确认一下。”夏雨穿上外套,额头有薄汗微微渗出,“把我的披风拿来,带上人跟我走。” 寻梅快速将披风取下,小心的与夏雨系上,“少主原来不是想去正厅。” “去哪里触霉头作甚赵老九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是赵老九吗”夏雨惨淡一笑,面色依旧苍白。她喘了两口气,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顺便让厨房给我备上烤鸭和酒,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要大吃一顿。” “啊”寻梅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好” 拢了拢衣襟,抱着暖炉,夏雨便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门。前厅有赵老九撑着,管他什么叶光要还是叶不要的,与她何干。叶尔瑜自作自受,何况夏雨伤她一些皮毛,她竟设了套子要夏雨死。 夏雨没找叶尔瑜算账已然是客气,还轮得到叶家找上门来与她算账 不过夏雨可不是大度之人,只是她如今负伤在身,暂时没工夫跟叶尔瑜闲扯。否则依着她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一次非得让叶尔瑜的身上,也来十七八个窟窿,才算了事。 乘着马车去了义庄,外头戒备森严,想来赵朔早就猜到她会过来,以免再有意外发生,干脆隆重以待。尸体都停放在义庄没第一时间送去衙门,为的就是想让她了了心愿。 很多事,夏雨不亲自看一眼,亲自动手,是绝然不会甘心的。 小丫头做事大大咧咧,可也有很多事,始终会耿耿于怀。 义庄内灯火通明,偌大的停尸间里,只放着洛花一人的尸体。白布裹尸,曾经鲜活的生命,转瞬间终结在白布之下,何其凄凉。 “如果不是少主救了她,她早就活不到现在了,算起来也是偷来的日子,至少这段时间,洛花真的很开心。”寻梅垂眸,“她不后悔,跟了少主一场。” 夏雨默不作声的站在尸体旁边,她不敢去掀白布。死尸不是没看过,只是当你看到最亲近的人死在自己的眼前,你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再去看一眼的。 因为会心疼得无以复加,也会让你再次崩溃。 小心的掀开白布一角,洛花的手掌早已打开,打开之后就再也没能合上。因为她死了,再也合不上了。左右手的掌心,因为用了的挤压着色子,如今都烙着深深的印记。 左手是一点,右手是六点。 “这是什么意思”寻梅不解的望着一旁不做声的阿奴。 阿奴摇了摇头,她也不明白洛花的意思。 “原来,真的是这样。”夏雨深吸一口气,而后漠然捂着自己的伤处,“这一箭,真的没有白挨。不过很可惜,射偏了。” “少主莫要乱说。”寻梅道,“洛花已死,人死不能复生” “可仇,始终要报的。”夏雨忽然笑了,笑得让人心里发凉。她抚着尸床,笑得浑身轻颤,笑声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悲怆,“是我害了洛花,就像你们常说的那样,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一次,都还清了吧” “少主到底在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寻梅慌了神。 夏雨笑得不正常,哪有人泪中带笑的 “有时候不懂,真的挺好。”她直起身子,敛了笑,拭去眼角的泪,小心的为洛花盖好裹尸布,“很抱歉,暂时不能为你报仇了。可是洛花,善恶到头终有报应。拿善良,喂了一头狼,却咬死了我身边的人。这笔账,我夏雨记下了。” 语罢,夏雨仰头深呼吸,而后若无其事的走出了义庄。 寻梅与阿奴却是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夏雨到底发现了什么,方才说的那些话,真教人费解至极。 “明日帮我办件事吧”夏雨站在马车旁,瞧了阿奴一眼,“你是睿王府的人,想来镇远侯府的人也都认得,不会为难你。” 阿奴颔首,“是。” 她苦笑两声,“赵老九固然是睿智的,日久见人心这句话,真的成真了” 音落,她快速上了马车。 镇远侯府 寻梅蹙眉,这件事跟镇远侯府有关还是少主另有打算少主在洛花的身上,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1章 断弦绝义,夏雨你对得起我吗? 夏雨回府的时候,叶家的车驾还没有离开,想来叶光耀不会太友善。大女儿叶知秋为赵朔而死,如今尸骨都留在了睿王府内,二女儿叶尔瑜在睿王府内受了委屈,叶光耀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赵老九是谁。纵然你纠缠不休,若他不愿与你纠缠,自然能打发了你。 这婚事乃是皇家所赐,赵老九可没有什么表示,不曾求亲也不曾相恋,你这厢誓死不休,他这里云淡风轻,被气死的也只能是叶光耀。 果不其然,夏雨还走在回廊里,便听得叶光耀怒气冲冲的脚步声。 昏黄的微光之下,撞了个正着。 夏雨转身朝着一旁的侧道走去,却听得叶尔瑜冷斥,“夏内侍就不想与我说两句吗” 寻梅正欲发作。却被阿奴一把摁住了手腕,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赵朔能对叶光耀视若无睹,但叶光耀到底是当朝大将军,背后还有肃国公府为靠山,不容小觑。亚引系号。 徐徐转过身来,夏雨邪邪的笑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弯弯如月。 叶尔瑜稍稍仲怔,这笑竟让她心底直发毛。下意识的捂住了脖颈上的伤。当初她便是这样笑着,而后突然拔剑架在了她的咽喉处。 经此一事,叶尔瑜绝对有理由相信,夏雨是那种绝对不按常理出牌之人。 而且,天不怕地不怕。 心下一颤。叶尔瑜退后一步。站在自己父亲身后不敢动弹。 叶光耀眉目森冷如刃,狠狠的剜了夏雨一眼,浑厚低沉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凛冽,“你便是夏雨” “正是。”夏雨躬身行礼,抱了抱拳道,“睿王爷内侍,夏雨。” “来的正好,找的就是你”叶光耀骤然怒目。一掌快速拍向夏雨,“今日我便为睿王府除了你这祸害” “少主”寻梅与阿奴飞身上前,阿奴快速拽开夏雨,寻梅硬生生接下叶光耀一掌,各自退开一步,“这是睿王府,容不得你撒野” 叶光耀本就出身行伍,一旦动手便会红了眼,何况小小的随婢也敢接他一掌而毫发无伤,越发让他觉得备受羞辱。 “找死”叶光耀怒喝一声,化掌为拳,直逼寻梅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寻梅心惊,立时一个飞身避开,身后的廊柱上刹那间被打出个五指印。可见叶光耀是来真的,可谓招招致命。 “寻梅”夏雨冷然。 “你们先回去”寻梅沉着应战,一个凌空稳稳倒挂在梁上。这叶光耀内劲深厚,而且练得乃是至纯至阳的武功,对寻梅而言多多少少是有影响的。 须知百花宫的武功,皆是至阴至柔的路数,阴阳相生相克,难免遇见敌手。 “想走”叶光耀的本来目标就是夏雨,此刻岂能放过夏雨。 一个凌空飞踏,迅速飞落在夏雨跟前,一掌直对夏雨。 阿奴正欲拔剑,却已被叶光耀咣当一声按住剑柄,硬生生的推回剑鞘之中。阿奴眼疾手快,一个横扫千军几欲震退叶光耀,谁知竟被叶光耀快速避开,抬手便是一掌径直拍向夏雨的面门。 “少主”寻梅出剑。 几乎是一瞬间,耳畔传来无数冷剑“咣当”、“咣当”出鞘的声音。 掌风在距离面门毫厘之差停住,迷人的桃花眼在微光里透着清冽寒光,翩然下着一场惊世绝艳的桃花雨。殷红如血,寸寸冰凉。 薄唇微启,字字绝诛,“怎么不拍下来叶将军的武功一如当年,只可惜性子也一如当年。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只差分毫,叶光耀的掌风就会落在赵朔的面门上。 只差分毫,他周围这些锐利无比的剑,会在他下手之前,先要了他的命。 手,还抬在半空中,不是他不收掌,而是不敢收。只要他在稍稍移动,那些抵在皮肉间的剑尖就会刺得越深。 如此死去,委实不值得。 寻梅与阿奴的两把剑就抵在他的左右咽喉处,而在他的四周,密密麻麻的黑衣暗卫,一双双冷厉的眸子,冷厉的剑锋,悉数将剑尖刺入了他的身体少许,有嫣红的血微微渗出。 暗卫围着叶光耀待命,没有赵朔的吩咐,是绝不会收剑的。 喉间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叶光耀只敢用眼角余光环顾四周,只能极力保持呼吸的平稳,“睿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敢问叶将军,这是什么地方”赵朔岿然不动,夏雨就在他身后站着。 最后那一刻,他还是来了。 速度这样快,以至于夏雨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挡在了自己跟前。 叶尔瑜恨得牙根痒痒,快速冲到自己父亲身边,乍见此情此景,瞬时吓得面色发白,一时间忘了如何反应。 “睿王府。”叶光耀不敢不答。 “那本王是谁”赵朔又问。 叶尔瑜这才回过神,扑通就给赵朔跪下,泣泪两行,“王爷恕罪,家父只是一时不忿,绝无他意。” “本王还活着,你们就赶着要做睿王府的主,置本王于何地入了这睿王府,是生是死皆由本王抉择,何时轮到叶大将军,在这睿王府,喊打喊杀”赵朔语气平缓,可这话外之音何其明显,“且不论其他,难道叶大将军连先帝在世时的圣谕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王爷”一听这话,叶光耀瞬时面色剧变。 赵朔抬步上前,华贵的蟒纹靴轻缓的落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绝世风华的脸上,溢开邪魅无双的轻笑,眉目微抬间竟有种妖魅临世的错觉。 美则美矣,却也让人心惊胆战。 他有着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严,纵盈盈一笑看似慵懒清贵,也可弹指间直取他人性命。 近在咫尺,那张脸越发的笑得妖冶,“先帝的圣谕,要不要本王再给叶大将军念一遍” “微臣知罪”叶光耀垂头。 赵朔一抬手,十数柄冷剑齐刷刷抽离,整整齐齐的归鞘待命。暗卫悉数跪下,而后顷刻间消弭殆尽。睿王府的暗卫,可不是好惹的。 夏雨就站在赵朔的身后,赵朔双手负后,颀长的身躯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微凉的手轻轻的置于他的掌心,被他一把握住,牢牢的捏在掌心不放。她低头一笑,将脑门抵在他的脊背上,静静的向前靠着。 面上,赵朔依旧气定神闲,并无半点异样。 许是也被震慑,叶光耀深吸一口气,朝着赵朔行了礼。 赵朔到底是位高权重的睿王,当年先帝恩宠厚重,举目天下无人能及。人死威犹在,先帝虽然驾崩,可御笔玺印落下的圣旨,生生世世皆有效。 “本王许你带着叶姑娘回去,已然是宽厚已极。叶大将军,你说呢”赵朔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睨着眼前面色青白的叶光耀。 “微臣明白”叶光耀几欲辞行,再留下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如今对付他的是当朝睿王爷,他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何况这件事,确实也是他鲁莽了。原以为四下无人,只不过两个女婢,现下杀了夏雨,最多也就是死个睿王府内侍。人都死了,赵朔还能怎样可他没想到,赵朔竟然跟了过来。 “李焕,送叶将军出去。”赵朔扳直了身子,下了逐客令。 “是”李焕颔首,“叶大将军,请” 叶光耀深吸一口气,领着叶尔瑜疾步离开。 “赵” 还不待她开口,他已转身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她想着,赵老九这般煽情,真是让人有些不知所措。转念一想,既然煽情了,是否也该矫情一下,说些好听的让她感动 哪知赵朔深吸一口气放开了她,“丫头,其实爷只想告诉你烤鸭凉了。” 眉头一蹙,夏雨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略显无奈的挠着后颈,夏雨一跺脚,嘿了一声快步往前走。 原本寻梅和阿奴还想着,二人抱了抱,是否会说些悄悄话,然后大家回避一下。哪知道寻梅扯了唇角,只能疾步跟上。 进的屋内,夏雨一眼就看在摆在桌案上的大烤鸭,还有置于火炉上温着的美酒。 她扭头看了赵朔一眼。 “天凉酒寒,温酒暖身。”他也不多话,嫌弃的瞧了她一眼,顾自与她倒上一杯酒,而后手执书卷靠在一旁的软榻上,浑然不去看她一眼。 “爷,你要不要喝两口”她笑呵呵的问。 “不用。”他翻个身没理她,慢条斯理的看着自己的书。 昏黄的灯光下,一人独酌,一人相陪。 纵不饮酒,也可为她温酒。 心道一句:若你陪我温酒促膝,我便许你一世长安。 胜过琴瑟在御,自有岁月静好。 啃着烤鸭喝着酒,就暖心肠,却氤氲了眼眶。她噙泪含笑,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有你真好。 杯酒下肚,夏雨深吸一口气问,“爷,你就不想问,我发现了什么吗” “问什么”他翻过书页,“你若想说,我何必多问。”顿了顿,他抬头看她,烛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端,漾开迷人的七彩眩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点头,“我知道。” 轻叹一声,他继续阅览书籍,“你可知与人为饵,凶多吉少” “若我不为饵,爷何以直钩垂钓”她端着酒杯坐在他身边。 他微微起身,单腿蜷起,单手托在膝上,“爷若缺你这鱼饵,你何以还能安然无恙在此早就无需费这心思。” “因为爷说了,舍不得。”她笑呵呵的望着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他一笑,笑得不羁,随手扯下她的发冠,带着宠溺的张开五指探入她的青丝之中。五指缭绕指尖青丝,慢慢的把玩着,眉目如画的男子,垂着长长的睫毛,将所有的兴致都落在他的小内侍身上。 “也许爷只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他干脆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夏雨借势躺在他的怀中,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妖冶男子。烛光里的赵朔,宛若修炼千年的狐狸精,妖魅绝世,狐媚撩人。那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恰似敛尽月华,只消一眼便足以教人心痒难耐。 她暗自想着,若眼前的男子是个女儿身,想来必定是个红颜祸水。祸国祸民祸害天下那他是狐狸精,自己又是什么呢 夏雨突然笑了,她约莫是降妖除魔的牛鼻子老道,专治横行无忌的狐狸精。 如此一想,倒生出几分相生相克的意蕴,竟有些正邪难辨的暧昧。 她躺在他怀中,他端起酒壶,慢慢的倾倒进她的嘴里。 速度稳当而不急,滴酒不漏,点到为止。 她拭唇,忽然起身凑上去,愣是将嘴里一口温酒渡进他的嘴里。唇齿相濡,喉间发出“咕咚”的声响,酒已下腹。 这撩人的小妖精,真是让人喜欢。 下一刻,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眸色迷离,妖冶不减,“你可知男人喝了酒,最喜欢做什么吗” 她一笑,如玉的胳膊轻柔的环住他的脖颈,他压低脖颈,将唇凑在她的唇边温柔吻着。吐气如兰,酒香四溢,她说的很轻、很柔,带着三分勾魂之音,“要不要夏大爷教你” 他扬唇,低头摄住她的唇,软糯的唇瓣被他辗转得几近红肿,若狂风暴雨,在她的世界里,尽情吸允着属于她的甜蜜与美好。 人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两厢情愿。 隆冬季节,依旧温暖如春,换得一室旖旎。 人,终有一死,你若觉得死了,那便是死了。你若觉得她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活着,那么她永远都活着。 夏雨相信,洛花只是走了,不是死了。 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想来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翌日起来的时候,夏雨下意识的唤了一声“洛花”,回过神来却是寻梅淡淡的笑靥,“少主,是我” 夏雨“哦”了一声,虽然还是会难过,可终究会过去。 时间,能摧毁一切,也能抚平一切。 留有伤疤,却会让你忘了当初的撕心裂肺。 “外头的阳光很好。”寻梅捏了一把湿毛巾递上。 伤口还在疼,可她知道很快就会愈合 “是新的开始,洛花会看到的。”夏雨站在门口,定了神望着外头的阳光,而后笑得凛冽,一双明亮的眼眸渐渐的黯淡下来,染了霜雪之色,转身瞬间冷然入骨。 洗漱完毕,吃了两口早饭,夏雨带着寻梅和阿奴出门了。 风过冰凉的亭子里,疏影早早的等在那里,抚琴一曲,琴声悠扬缠绵。时而婉转,时而低柔。似浅唱低吟,又似亢奋高昂。如玉的指尖在琴弦上飞速游走,人美琴美,该是怎样的倾城倾国。有美人兮,巧目倩兮,顾盼生辉。 说的大抵就是眼前的疏影,才艺双馨,无人可及。 夏雨独自上前,寻梅与阿奴留在亭子外不远处,不许二人靠近。 琴声悠扬,弹琴的女子温柔的抬头,含笑望着拾阶而上的夏雨,温柔似水的双眸,足以勾魂蚀骨。指尖轻拨三两声,终归收音停止。 指尖按住琴弦,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雨儿,你终于来了。”疏影浅笑,“我收到你的消息,早早的就过来了。” “你等了很久”夏雨报之一笑,就着栏杆斜靠着,单腿撑起,单腿悬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与寻常并无异样。 亭子四下,林木茂盛,疏影不知道夏雨为何会选择在这里。但既然是夏雨选的,她自然要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有必要来瞧一眼。 睿王府找到洛花的尸体,这件事众所皆知,所以疏影很想知道夏雨的反应。 不过看夏雨如今的模样,大抵是没找到什么线索。别看夏雨平素嘻嘻哈哈,若是真的发起火来,那火爆脾气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想当年,有地痞流氓欺负疏影,夏雨直接带着自己一帮称兄道弟的哥们就找上门去了,最后废了那人一条胳膊,给疏影磕头道歉了才算了事。 别看夏雨吊儿郎当,她只是凡事不愿较真罢了 “也不是太久。”疏影笑了笑,“雨儿,有什么事吗”语罢,竟是低咳了两声,一旁的浮月快速上前替疏影捋了捋脊背。 “风寒还没好”夏雨微微蹙眉,“你说你一直病着,是不是有其他什么缘故” 疏影微怔,继而若无其事的笑道,“能有什么缘故”说着,示意浮月退下。 浮月点了头,快速退到亭子外头,缓步朝着寻梅和阿奴走去。 “在代州府的时候,我见过大户人家,因为做了太多的亏心事,以至于幼子一直重病缠身。后来请了茅山术士驱邪也是无补于事,后来小儿子实在是活不成了,只能上山请了高僧。得道高僧说,若赎清罪孽,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乎,大户便日日行善,广济天下。” 疏影面色微紧,“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就不想问问,后来怎样了吗”夏雨笑道。 疏影笑得勉强,“后来呢” 夏雨继续道,“后来小儿子还是死了,因为大户作孽太深,即便散尽家财也无补于事。”她忽然起身,笑呵呵的坐在疏影身边,直勾勾的盯着疏影,看得疏影眼神急躲,“疏影,你是不是觉得,既然早晚要死,何必散尽家财对不对” “没、没有。”疏影被她看的极尽窘迫。 夏雨的眼神格外瘆人,看人的时候,锐利如刃,好似要穿过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里,掏出她潜藏在内心的秘密。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夏雨敛了眸,轻叹一声,徐徐站起身来,“既然要死,何必还要多费事呢可有的时候善良的人,也会有邪恶一面。邪恶的人,也有善良的软肋。不管什么东西,都是双面的。我从不会一概而论,可我知道,凡事皆有变数,由不得我。” 她说的话,让疏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雨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睿王爷欺负你了还是那未来的睿王妃,又打你了”疏影起身。 夏雨摇头,若无其事的撩起衣袖,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琴声嗡鸣,琴弦乱颤,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却让疏影心头稍稍一颤。 “打了。”夏雨的指尖还在琴弦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弹,对于疏影这种琴艺极好的人而言,这几乎就是噪音,让她瞬时有些焦躁起来。 “那睿王爷他”疏影忙问。 夏雨回眸笑看,“是我打她了。我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然后让她告诉我,洛花的下落。怎么,你没听说吗叶二小姐已经被叶大将军带回去了,而且洛花的尸体也已经找到了。”她嬉笑着,“洛花的尸体,还是我亲自找到的。” 疏影面色微暗,“阿雨,你、你没事吧”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夏雨一笑,忽然凑近疏影的脸,眨着那双迷人的大眼睛,“还是说,你希望我会出事是像当初知道花满楼的真相那样,吐血晕厥,然后险些丧命,还是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疏影忙道。 夏雨坐定,轻叹一声,从腰间小包里取出了黄色的护身符,竟是含笑自语道,“那次我能渡过难关,还要庆幸你的护身符。想来这是个吉祥物,不如还给你吧侯府深宅大院,那侯府夫人又不是善茬,听说文武双全极难应付。我听说上次就好像找过你的麻烦,还是还给你吧” 说着,她将护身符塞进了疏影的手里。 疏影面上一热,忙推脱道,“这个是我特意求来送与你的,怎么能” “为何不能你不要难道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夏雨蹙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手中的护身符,似乎要看出什么来。 疏影笑得凉薄,“你为何会这样想阿雨,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还是说,你听了什么闲言碎语,所以你不信我” “你闻闻,这护身符好香,你说那些牛鼻子老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这鬼画符”夏雨笑了笑,“是不是麝香啊” 疏影“嗖”的站起身来,夏雨的手恰当时候的搭在她的肩头,“你着什么急啊,我就是随口一说,看把你吓得。对了,我常听大娘嚷嚷着麝香麝香,你说这麝香到底有什么用” 疏影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都吐不出。 “不管有什么用处,既然是香料,想必更适合你这样纤纤女子,不适合我这样的”她自嘲般的瞧了自己一眼。女扮男装,走到哪儿都是唇红齿白的小白脸。修长如玉的指尖还在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琴弦,发出叮咚错落的音色。 “阿雨,别弹了。”疏影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夏雨一笑,“以前你总想教我弹琴,可惜我这人最不耐的就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临了,我什么都没学会。” “其实你比我聪明。”疏影深吸一口气,“从小到大,你学什么都很快,只是从不用心去学。你想要的和别人追求的,完全不是一码事。你从不为柴米油盐发愁,素来今宵有酒今宵醉。你也从不为任何人强颜欢笑,从来都只做你自己。” “我教你弹琴教你跳舞,你都不好好学,就喜欢在外头与男人混在一块。你宁可偷蒙拐骗,也不愿正儿八经的取悦任何人。” 夏雨抬眸凝着她,“可我舞剑,舞得比花满楼的任何人都要好。包括你” 疏影的眉睫陡然轻颤,继而笑了笑,“是啊,就连阿妙娘也说了,你舞的剑刚柔并济,十分难得。而我,柔中缺刚,根本舞不出你的感觉。” “大娘说,不许我在任何人面前舞剑。等着以后给我招亲,才让我大放异彩,到时候风风光光的把我嫁出去。”说到这儿,夏雨顿了顿,仿佛戳中了心头埋藏最深的痛处,“所以知道我会舞剑的人,除了大娘,就是你” “你怎么了”疏影犹豫了片刻。 “那天你是故意的。”夏雨冷笑着,眉目间凝着冷冽的戏虐,“你明知道我不会跳舞,所以故意摔了一跤,让我替你去跳舞,实则是想利用我引小侯爷前来,成全你的好事吧” “你胡言乱语什么”疏影别过头去,“阿雨,在你心里,难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已经不太清楚了。娘说过,人心隔肚皮,不要总拿自己的善良去喂狼。否则喂了一头白眼狼,反倒咬死了自己,那就是活该。”夏雨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是活该。” 疏影不说话,手死死的摁在琴弦上。 “可你想过没有”夏雨继续道,“当时那么多的宾客在,你让我出糗倒也罢了,反正我的脸不值钱。可如果有人追究起来,冒名顶替歌姬上台,一旦被府内的侍卫查出来,我很有可能被当成细作处死。不管我是生是死,小侯爷都会被引来,因为他会是第一个发现,上台的人不是你” “原来我在你心里,如此不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义,想不到,也抵不过彼此的猜忌。”疏影哽咽,“阿雨,你忘了当初我是怎么对你的吗我若真的要利用你,真的要害你,我何以不顾生死,为你做那么多的事你扪心自问,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 夏雨冷飕飕的剜了她一眼,“扪心自问我本来就是没良心的人,你没听娘经常喊我,没良心的死丫头吗我的良心,不是都让你吃了吗” 疏影仲怔,她虽然出身花满楼,可不会夏雨这般骂人不吐脏字。 想了想,她预备起身离开。 “我话还没说完,这么急着走,是做贼心虚吗”夏雨美丽的指尖,轻轻滑过琴弦,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音色。 闻言,疏影只能憋着一口气坐了回去,面色却青一阵白一阵,“你还想说什么我试问,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为何还要咄咄逼人这么多年的情义你都不信,却要信那些幺蛾子,你让我情何以堪这些年,难道我对你的好,也都是假的不成” 夏雨忽然有一种反被指责的错觉,她早就该想到,疏影会这么说。 “那咱们,就一件件的说吧”夏雨掐住一根琴弦,慢条斯理的开口,“就从咱们在京城相遇开始吧那时候的你,也许只是带着利用的目的,却没有想过要伤害我,或者踩着我肩膀往上爬。可这京城就是大染缸,人心都会变。利欲熏心,谁都不想为人鱼肉。” “东方旭那一箭,我相信你是真心要救我,可你进了侯府就变了。你利用我在睿王府的关系,迫使赵老九答应你留在侯府,因为你知道不管你做错了什么,我都欠你一条命,都会帮着你跟赵老九说情。” “事实证明,你是对的,赵老九顾及着我,让你光明正大的留在了侯府,留在了小侯爷的身边。因为你知道,没有睿王爷的首肯,谢环是绝对不会留下你的。郡主是何许人也,岂能不知你的蛇蝎之心” “可你是睿王留下的,那就另当别论了。郡主欠了睿王爷的情,无论如何都会看在睿王的面上,即便不是说善待,也不会薄待。” “嘣”的一声脆响,一根琴弦被夏雨生生掰断,嗡声长鸣的那一瞬,疏影身子僵冷,却有些不敢直视夏雨灼灼双眸。 手,抚上了第二根琴弦,“方才我问你,麝香是什么,你不是不敢答吗那就让我来告诉你。麝香是青楼女子人人都懂的东西,你更心知肚明。青楼女子一旦成孕,便无法接客。所以麝香用来避孕,随身携带,长久用着是最好的。而且拿麝香做成息肌丸,还能保持女子长久的容色靓丽,身段纤瘦。我说的,没错吧花魁娘子” 音落瞬间,又是一根弦断。 疏影袖中握拳,瞒不住的东西,自然不必隐瞒,只是会有另外一种说法,“你不是说你想离开京城,早晚要回代州吗若睿王爷与你合欢,让你有了孩子有了牵绊,你如何会代州。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减轻一些痛苦,免得来日纠缠不清,后悔莫及。” “睿王爷是谁他是皇上的亲叔叔,是当朝九皇叔,位高权重,岂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皇上赐婚,他早有既定的王妃人选,怎么轮都轮不到你。我此生争名夺利,为了一个妾室的位份而苟延残喘,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子。” “王爷待你再好,又能怎样男人,我见得多了。色衰而爱驰,能好几时你不是贪图富贵之人,你所希望的,不是自由吗我还你自由,为你早作准备我是为你好,难道也有错吗” 夏雨冷笑两声,“为我好为我好,会让人送信给我,通知我花满楼的事情明知我身上有伤,却还要雪上加霜,这也是为我好为我好得,险些要了我的命疏影,这就是姐妹吗在我危险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捅了我一刀。” “什么信”疏影用狐疑的眼神望着她,好似那件事与自己真的没有半分关系,“我不知道什么信,花满楼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人在侯府,在京城,怎么可能知道代州发生的事情。阿雨,你不能血口喷人。” “那你敢用你的左手,替我写几个字吗花满楼有难,夏家危险。”此言一出,夏雨手中的琴弦狠狠掰断,惊得疏影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疏影不敢置信的盯着她,“你说什么什么有难什么危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天洛花右手受伤了,用左手沏茶,可左手不稳,她沏茶的时候倒得满桌子都是,我们还笑她这般没用。后来我想起来,左手和右手写字,字迹会完全不同。因为下手的力道不同,落笔和收笔都不会一样。”夏雨邪肆浅笑,“我说的没错吧” “我根本不会用左手,你何时听说” 还不待疏影说完,夏雨的手,已经握住了一把琴弦,三四根琴弦顷刻间悉数被拉断,夏雨的掌心瞬时涌出血来,滴滴落在琴身上。那崩裂若裂帛般的脆响,惊得不远处的寻梅与阿奴也跟着愣住。 夏雨看了看掌心的嫣红,濡湿的感觉真好,身上有多疼,心里就有多疼。疼痛转移的方法,还是挺好的,“要不要,我让书呆子来作证疏影,我只当是自己欠你的。你怎么对我都无所谓,反正我夏雨说穿了就是个混吃混喝的混子。可洛花招你惹你了你为何连她都不放过她才十六岁,跟你我一样的年纪,为何你要如此心狠手辣” “夏雨”疏影拍案,“我说过,这些事都不是我做的,你有什么证据” “知道,洛花是怎么指认你的吗”夏雨红了眼眸,眸中水雾氤氲,“当初我跟她介绍你的时候,她嘀嘀咕咕,说你取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取个输赢。有输有赢,不是打平手吗那到底是输还是赢呢你也许不会想到,在她死的时候,她的手心里,捏着我送她的那枚色子。” “左手一颗,右手一颗,一个是一点,一个是六点。她不会赌,也不知道怎么赌,只会比大小。可不论是比大还是比小,都是一输一赢。她说的,就是你凶手疏影” 疏影骇然瞪大眼眸,“不、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呢我连杀鸡都不敢,怎么可能杀人夏雨,你别血口喷人,污蔑好人你找不到凶手,就拿我出气吗你不是说,我们是好姐妹难道你曾经对我的好,也都只是在利用我夏雨,你对得起我吗” 音落瞬间,夏雨骤然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的落在疏影的脸上。 疏影一个不慎,直接扑在地上,满脸的血污。 她的脸,顷刻间染尽了夏雨的掌中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2章 东方旭,你最好别爱上我 显然夏雨这一巴掌真的把疏影打懵了,她愣在地上半晌没能回过神。一双狐媚妖娆的眸子,此刻泛着异样的迟滞,似有些不敢置信,又似不知该如何酝酿此刻的情感。 夏雨蹲身,慢条斯理的揪着疏影的衣襟。“对得起你我告诉你江疏影,我太对得起你了。我还了你多少次,就算我欠你十条命,我也该还清了。我不知道洛花发现了什么,但我知道若非事关生死,她绝不会死。杀人不过就是为了灭口,很高兴,你成功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洛花不是我杀的。”疏影捂着脸,泪如雨下,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如此一来,强势的夏雨反倒成了恶人。 “真的”夏雨冷笑两声,“寻梅。把东西拿过来。” 寻梅快步上前,肩上背着一个包裹,打开来竟是一块灵位牌子。将灵位交给夏雨,寻梅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阿奴还拦着浮月,不许浮月靠近半步。 “疏影,你不是说你没有杀洛花吗我给你机会证明。皇天后土,人在做天在看。洛花也在上头看着。你若敢当着她的灵位磕三个头,赌咒发誓你没有杀她,我就信你一回。如若不然,此生不得真爱,难得善终。你敢吗”夏雨一声吼。突然将灵位推倒疏影的怀里。“你敢吗” 疏影面色惨白如纸,这一声吼,惊得她手上一松,灵位瞬时滚落在地。她骤然推开夏雨,浑身剧颤的站起身来,死死的扶着一侧的栏杆,“我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为何要发誓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与我何干我为何要拿自己去赌咒,你当我是傻子吗” “真正的傻子是我”夏雨怒吼。“你那左手写字是书呆子教你的,你当我不知道吗敢做不敢当,你特么就是个孬种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来拿,唆使叶尔瑜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为的不就是对付我吗” 她扯开衣襟,露出里头绑着厚厚绷带的伤处,“这一箭还你够不够如果不够,你还可以再来几箭,你看我会不会死会不会” 疏影一屁股跌坐在栏杆处,身子颤抖得厉害,“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她歇斯底里的喊着,泪流满面,表情几近狰狞,“我说了不是我,你为何还要咄咄逼人如果我要害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因为我有赵老九,我有我身边那么多的好朋友、好兄弟,这些你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夏雨低眉望着自己的伤口,终归还是冷静了下来。 吼也吼过了,疼也疼够了。 这份情谊,只能到这儿了。 “如果不是洛花被杀,这些话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谁的命不是命,谁不是父母生父母养。你不把别人的命当命,也就别怪别人,不把你的命当命。”夏雨定定的坐在那里,神情略显迟滞。 “那你告诉我,我为何要这么做”疏影重重的合上眸子。 “所有人都看的清楚的事情,你以为我真的看不见吗从我带着你进入睿王府,你就变了心肠。从前的你高高在上,而现在的你却屈居在我之下,要靠着我的名义才能寄居睿王府。我不计较,不代表你不会计较。从小到大,对于你想要的东西,你都会以各种理由从我手里拿过去。” “你当我是傻子吗我不在乎,不代表我娘她们也傻,她们见过的世面难道比你少吗所以她们尽量不让我靠近你。我一直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是狼也该有点心。” “我赌了十多年,却输在了你的手里。我输了,输的是洛花的一条命。”夏雨说的很轻,到了最后声音哽咽得也只有自己听得见。 疏影起身冷笑,眸色冷冽的凝着眼前的夏雨,狠狠的拭去脸上的泪,“夏雨,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可怜我吗我们同龄,一块被人捡到,为何最后守身如玉的是你,卖身卖艺卖笑的是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论长相,你给我提鞋都不配。论才艺,你除了赌你还会什么你就是个废物,一无是处的废物除了整日的骗吃骗喝,你还会做什么呢” “满大街的男人,谁不知道你就是个顽劣不堪的人。是我收容你,可凭什么最后被人看不起的是我不就是青楼女子吗我到底哪里输给你,那些男人对你称兄道弟,可到了我这里,还不是得跪在我脚下,舔我的脚趾头” “你何德何能,连睿王都对你刮目相看,都对你宠爱有加。你知不知道,我看到睿王爷对你的那种眼神,我有多恨。”她抚上自己绝世的面颊,“哪个男人看到我,不是惊为天人,何以都让你抢了风头梁以儒、袁虎以至于后来的睿王,他们看你的眼神,都带着宠溺。” “难道我不够好吗我到底哪里不够好温柔贤淑,才艺双馨,花容玉貌,我都可以。夏雨,你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他们一个个的都围着你转” 夏雨噙着泪,笑得悲怆而绝冷,口吻带着慑人的嘲讽,“你想知道吗那我现在告诉你。你拿七分真三分假对待他们,他们也会如此对待你。因为你善妒,多疑,自以为是,所以在你的眼里,所有人也都是善妒多疑甚至于自以为是的。因为这是你看到的世界,你所看到的只能一个个都像你自己。” “我把他们当朋友,当兄弟。我可以两肋插刀,你可以吗我能跟任何人都说实话,我拍着胸脯,敢结交这些宵小之辈,甚至于路上的乞丐。你敢吗你怕脏了自己的手,低了自己的身份,你从来没在乎过,那么现在来指责别人的不在乎,你还要脸吗” 疏影冷笑,“为何以前你不在乎,现在反而在乎了呢” “因为你要的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在乎。你拿多拿少,只管拿。可洛花的命,我在乎。”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将灵位抱在了怀中,“以后再也听不到洛花,喊我一声公子了。” 有泪,沿着脸颊缓缓而落,“今日我夏雨与江疏影,断弦绝义,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多年的情义,是你亲手葬送。来日被我找到证据,我必会为洛花报仇。” “你要杀了我吗”疏影切齿,眸色冷寒,“为了一个才相识不久的奴婢,你真的要翻脸无情” “你弱你有理,如今倒成了我翻脸无情。这样也好,至少我还能翻脸,你压根忘了自己的脸往哪儿长的。到底还是赢你的,也好”她将灵位塞进了疏影的怀中,“拿着,带回去好好供奉,希望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不会梦见洛花向你追魂锁命。井下太冷,她死得很难看。” 夏雨冷飕飕的抬头,就像恶灵附身一般,一双空洞无神的眸子,直勾勾的注视着疏影,看的疏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身上好一阵寒凉。 “洛花说,她死不瞑目,你不下去陪她,她就不投胎了。你看,她就站在你身后呢洛花,你终于来了,你要的人我把你带来了。唉”夏雨一声叹,将视线投向疏影的身后。 “夏雨你混蛋”疏影一把丢开灵位,拎着裙摆就跑出了亭子。 夏雨站在亭子里,默不作声的捡起地上的灵位,继续抱在怀中,冷然注视着疏影飞奔而去的背影。跌跌撞撞,她想着,至少这几日,疏影都得噩梦缠身了。 疏影什么都不怕,就怕鬼。 许是亏心事做多了,如今还杀了人。虽然嘴上死不承认,可做贼心虚,到底是欠了血债的。 浮月搀着神情恍惚的疏影,快速的离开。 亭子一侧的树后,商青鸾缓步走出,掌声随即响起,“好很好想不到听到一出好戏。好一场断弦绝义,好一场夏内侍怒打风尘女” “侯爷夫人倒是站得住”夏雨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的拭去脸上的泪痕,“不知有何感想” “我是真的没想到,疏影的城府如此之深。更没想到的是,世间还有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当然,最后没想到的,还是疏影的死鸭子嘴硬。桩桩件件都说了个透彻,竟然还能砌词狡辩,死活不肯承认。”商青鸾走进亭子,云儿退到一旁。 待坐定,商青鸾笑道,“其实你可以找叶尔瑜对质,这样的话疏影就无所遁形了。”转而一顿,“还是说,你下不了狠手。” “洛花的命在这里,你觉得我会下不了手吗”夏雨将灵位小心翼翼的置于桌案上。 商青鸾眸色微转,“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心思。” “大局为上,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坏了睿王府的大局。我死不要紧,睿王爷事关天下,岂能因为而连累。”夏雨起身,背对着商青鸾,负手而立。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极了赵朔。 也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赵朔为何总喜欢眺望天际。 看得远一些,心胸就能宽广一些。 这世上有些人,注定是为天下而来。 商青鸾眯着眸子去看夏雨,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像女子,这般姿态倒生出几分男儿之态。不矫揉造作,也不附庸风雅,这世上还有如此精灵。 阳光从外头落下,稀稀落落的撒在夏雨身上。她定定的遥望远方,默然不语。 商青鸾想着,此刻的夏雨,心里应该是悲愤交加的。 疏影,几乎就是一种爱与恨的集合体。从小到大的情义,说断就断了,换做是谁都会有些难以承受。可她方才也听到了,夏雨细数的桩桩件件,都是要命的事情。 如此这般,夏雨竟然也忍了,可见这女子是有些肚量的。 指尖,轻柔的拂过被生生掰断的琴弦,商青鸾笑道,“你今日让我看这一出好戏,不知是何用意只是为了告诉我,小心疏影吗” “我想与你合作。”夏雨没有转身,声音极尽凉薄,“我要她的杀人证据,而你大概只想稳固侯府吧有疏影在,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对于男人,她有的是手腕。换句话说,她自身就是一把利器,一把足以对付男人的利器。” “没错。”商青鸾点头,“她确实占尽天时地利,她有绝世的美貌,惊人的才艺,侯爷的宠爱。她唯一输给我的,就是出身还有郡主离开时定下的规矩。” 夏雨点了头,这才转身,“这么说,夫人愿意” “捉拿凶手本是衙门的职责,与我无关。不过我喜欢你的性子,真实、踏实。谁跟我耍心眼,我就让谁栽跟头。”商青鸾起身走到她身边,“你手没事吧” “没事。”夏雨轻叹,“该知道的一些事,你也都知道了,想来也该了解到她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对你有好处,不会让你着了她的道。我不想她再害无辜的人,不过以她的心狠手辣,你这个夫人之位,怕是做不长久的。” 商青鸾一笑,美丽的眸子斜睨夏雨一眼,“你只知她心狠手辣,为何没想过,我也是心狠手辣之人郡主能让我一人留在侯府,你觉得她会放个软钉子在府内,任由疏影为所欲为” 夏雨轻笑两声,“我相信郡主。” “郡主也信你。”商青鸾道。 夏雨微怔,有些不解的望着商青鸾。 商青鸾眸色微转,“我如今拿着疏影的把柄,也知晓了她的处事方式,以后对付她更是易如反掌。到底这是镇远侯府,还轮不到她这个侯府小妾瞎折腾。至于我这个侯府夫人,你只管放心,郡主有命,谢家不可休妻。” “不可休妻不代表没有平妻,也不代表不会丧妻。”夏雨望着她。 商青鸾点头,“那就走着瞧我已经见识过她的手段,黑白颠倒,能言善辩。那娇滴滴的样子,换做我是男人,我也会吃这一套。” 夏雨笑道,“换做我是男人,我会把她锁起来,最好是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的,都没有好下场。”商青鸾笑答,转身离开,“好了,戏看完了,话也说完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显神通吧” “哎”夏雨唤了一声,“你小心点,她会不折手段的。” 商青鸾转身,笑得明媚灿烂,“其实我们年纪相仿,你可以叫我青鸾。” “大家都唤我阿雨”夏雨报之一笑。 看一眼桌案上的灵位,商青鸾眸色微暖,“阿雨,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夏雨蹙眉,却听得商青鸾继续笑道,“我三朝回门的时候故意拖延,明日我准备回娘家。朝廷力量容易引起怀疑,可你不是出身江湖吗” 夏雨点了头,“我明白了。” “合作愉快”商青鸾快步离开。 合作愉快 是的,会非常愉快的 对付女人,就该女人出马。 朝廷是男人的,后院是女人的。 分工合作,才能无往不利。 寻梅与阿奴上前,夏雨正温柔的用袖口拭去洛花灵位上的灰尘。二人轻叹一声,寻梅道,“少主,洛花在天有灵,知道少主锲而不舍的为她报仇,她也会死得瞑目。” “我不会放弃。”夏雨抱起灵位,小心翼翼的放入包袱内,“洛花不能白死,疏影也不能逍遥法外。一命偿一命,血债血偿。” 想了想,夏雨道,“我想去一趟少傅府。” “公子,回府吧”阿奴道。 夏雨眉头微挑,“少傅府出事了” 阿奴摇头,“没有。” “那为何不能去”夏雨不是傻子,阿奴很少说话,但说的都是实话,撒谎都不会,“你说谎的时候,会捏紧自己的衣袖,你当我不知道吗” 阿奴一怔,随即松开了自己的衣袖,面色窘迫。她这个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连睿王爷都不知道,没想到夏雨竟然夏雨混迹赌场,这眼耳口鼻自然要对周围的一切观察入微。 “说吧”夏雨缓步走出了亭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起的” “说吧”寻梅道。 阿奴犹豫了一下,垂眸低语,“梁少傅已经出京,并不在府中。” “去哪了”夏雨问。 阿奴道,“去代州府,奉皇上密令,查察花满楼一案。公子放心,皇上让内侍李大人跟着,不会有事的。” “代州”夏雨眉头微皱,“什么时候走的” “使团出京那一天,少傅大人就已经跟着走了。没有惊动任何人,所以”阿奴瞧了夏雨一眼,“公子还是别去了。” “相宜也跟着”夏雨问。 阿奴摇头,“不知道。” “先去看看情况。”不知为何,夏雨总觉得有些心慌。梁以儒早前被花满楼下了药,花满楼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梁以儒的身份。明知身份还敢下手,显然根本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这些亡命之徒,会不会还跟着他呢 自从梁以儒闭门谢客,百花宫的暗哨才算撤去。 只要他忍过那几日,**散就会被自身化解。 毕竟梁以儒中毒不深,还算可救。 那一日侯府大婚,夏雨是见到梁以儒的,看那样子虽然憔悴,可眸中精光依旧,显然是熬过去了。 夏雨去了少傅府,相宜也不在,大抵是一道跟着去了。 “回乡祭祖了。”门口守卫是这样说的,府内的老老小小也都是这么以为的,“过几日便会回来,等大人回来,奴才给您传个话。” “不用了。”夏雨摇头,从少傅府内走出来。 梁以儒不在,她进去也没意思。 “少主是不放心”寻梅蹙眉,“既然有人随行,少主还是放宽心为是。” “我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夏雨坐在门前台阶处,略带愁容的挠了挠后颈,“这事百花宫不便出手,毕竟事关朝廷。我去找丐帮,到时候书呆子到了代州府,能让代州丐帮给盯着点。” 寻梅点头,“丐帮无处不在,这个可行。” 但愿一切都是夏雨庸人自扰。 她倒宁愿自己白忙一场,只要梁以儒没事,什么都是值得的。 肃国公府。 东方青趴在床沿没有动弹,看上去好像 婢女有些慌了,急忙放下手中的饭菜,小心翼翼的靠近床边,“小姐小姐小姐吃饭了”轻轻推了东方青一下,东方青却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面色惨白,双眸紧闭。 “小姐”婢女彻底慌了神,急忙跪身去探东方青的鼻息,“糟了,没气了。”若是东方青出了事,她也逃不了一死。 一转头,婢女刚要喊,“来” 颈后瞬时遭受重物锤击,婢女闷声倒伏在地。 东方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已经偷偷倒掉了一日的饭菜,否则体内的软筋散会让她整个人疲软无力。虽然现在饿得眼冒金星,手脚发软,可也好过被软筋散控制。 将手中的镇尺丢在地上,东方青勉力起身,褪下婢女的衣裳与自己换上。深吸一口气,她无力的走到门口,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撑着往外走。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离开这里。 肃国公府,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越过后院的小厨房,穿过长长的回廊,她觉得天旋地转。可却不愿停下脚步,还在不断的往前走。就算死,她也要死在外头。 她不喜欢这里,不愿留在这里苟延残喘。 她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成日与屠戮为伍。 远远的,云官蹙眉看一眼远去的背影,“公子就这样放她走,若国公爷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 “她若真的死了,你觉得义父不会追究吗”东方旭淡淡的笑着,白衣书生,温润如玉。直到东方青出了肃国公府的后门,东方旭才缓步走向后门。 开门出去,东方青摇摇晃晃的已经走了不少路,可惜身子太虚弱,走两步停一停,还得扶着墙走。这样的身子,怕也撑不了多久。 云官不解的望着东方旭,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蓦地,他看见东方旭的眉头骤然蹙起,而后快速的朝着前头走去。脚步匆匆,好似云官仲怔,乍见东方青已经扑在了夏雨的身上。 “救救梁以儒”夏雨一退后,东方青直接扑在了她的脚下。无力的撑着一口气,抓住了夏雨的靴面,“梁以儒,有危险。速去代州” “你说什么梁以儒有危险”夏雨快速蹲下身子,“谁谁要对付他” “救、救我”东方青没了声息,已然晕厥。 “少主,她是肃国公府的人,咱们不能救。”寻梅蹲身查看,“晕了,但没有性命危险。” “不该救。”阿奴也道,“肃国公与王爷势同水火,肃国公不会善罢甘休的。” 夏雨蹙眉,“她说,书呆子有危险。我想,她应该知道一些东西。”转而道,“寻梅,你帮我安排一下。”说着,便伏在寻梅的耳畔说了几句。 寻梅颔首,小心的背上东方青。 “是东方旭。”阿奴快速上前。 “寻梅你带人先走。”夏雨按住阿奴,“阿奴别轻举妄动。” 寻梅一点头,背着东方青快步离开。抄近路,从小巷子里离开。 夏雨深吸一口气,望着寻梅的背影消失巷子里,这才冷飕飕的望着放慢脚步,慢慢走到自己跟前的东方旭。 “好巧,又见面了。”东方旭笑道。 夏雨抿唇,“真不巧,不如不见。”她对任何人都可以保持热情,唯独对东方旭,冷到了极点。也难怪,直到今日她一想起蛇窟里的蛇,夏雨都觉得恶心。 所以见到东方旭,自然没有好脸色。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大家各为其主,也都是迫不得已的。”东方旭淡笑着。 “各为其主”夏雨冷笑两声,“你是桌下狗,不代表我也是。我是自由的,不为任何人办事。” “你不也全听睿王的吩咐吗”东方旭敛了笑靥。 夏雨双手环胸,别过头去轻嗤一声,“你这话,是在寻求心理平衡吗我与他是知心相交,不是主子和狗奴才。” 东方旭点了头,“那我就等着看,他对你的新鲜度,能保持到何时。自古以来,以色侍人,能好几时我倒不信,你们能天长地久。” “以色侍人”夏雨一愣,“承蒙抬举,难得东方公子还觉得我这人秀色可餐,真是荣幸之至。” “你是没有倾城之色,可偏偏入了睿王爷的眼睛。”东方旭轻笑两声,似嘲讽,又似认真,“如此,也算是姿色。只可惜,过了年,他要娶的是叶二小姐,而不是你。在睿王府,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内侍,他若真的喜欢你,何不给你个名分,也不至于如此耽误你。” 夏雨上前一步,阿奴有些慌,“公子” 夏雨抬手,示意阿奴别过来。 她就站在东方旭跟前,几乎是近在咫尺。脚尖抵着脚尖,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东方旭,笑得凉凉的。 “你看什么”东方旭不为所动,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让他的心骤然漏跳了一拍。还从来没有女人,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他的脸。 她算是最胆大包天的一个 “东方公子是不是改行,从杀人变成了媒婆。敢情这般挑唆我与睿王爷的关系,是想把我嫁出去吧这也容易,只要有人能出得起王爷的价格,我这儿都好说。”温热的气流就这样吹在他脸上,那张精致小巧的脸,略带戏虐的撞进他的视线,占据了他的世界。 低头间,他看见她晶亮的眸子,谈笑间眸若弯月。 “你胡言乱语什么”东方旭蹙眉,下意识的退后半步。 脚尖剧痛,她的脚正狠狠的踩在他雪白的鞋面上。 云官愕然,东方旭素有洁癖,最讨厌别人踩他的白色鞋面,尤其是他这双鞋,还是新的偏偏夏雨,就是个不怕死的,就喜欢触霉头。 他蹙眉,她笑靥如花,“怎么,难道我说错了还是说,东方公子,其实是想给自己做媒眼见着肃国公府撑不住了,想找个靠山那也容易” 她不知死活的伸手,指尖温柔的拂过他的下颚,“只要东方公子愿意,我不介意让你给赵老九做小。你与我,共侍一夫,想来以后床榻相见,会别有风味。” 语罢,她坏坏的笑着,若精灵一般,眨着明亮的眸子。 松开脚,退后一步,夏雨双手环胸,嘿嘿一笑道,“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给你时间” 东方旭低眉望着自己留着脚印的鞋面,整张脸黑沉至绝。抬头看一眼夏雨,却见她笑得邪魅,骨子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邪气,这丫头放肆起来,真的是坏到了骨子里。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换了夏雨,却是哪疼戳哪儿。 打人不戳痛处,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夏雨。”东方旭冷了音色,“你知不知道,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一条命”夏雨挑眉,“我死过多少回,在你手里也是蛮多次了,还会怕什么代价只是”她笑呵呵的望着他,“你别这样盯着我看,赵老九可是说过,如果你一直盯着某人看,早晚会爱上她。你可别爱上我,否则哪日伤了心,可别哭爹喊娘的。” 东方旭袖中拳头紧握,“真是越发有趣了。” 可他的视线,却死死的落在她身上,就像生了根一样,始终无法挪开。那笑容,那自在劲儿,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有趣因果报应才叫有趣呢”夏雨转身,手高举过头,摆了摆手,“你还是回去,给你家老子提鞋吧小爷没空陪你遛嘴皮子” “夏雨”东方旭一声喊。 夏雨站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看她。 “你跟定睿王了吗”他问。 “你有眼睛不会看吗”夏雨反唇相讥,忽然笑了,“我倒忘了,你没有心,看了也不会懂。”语罢,抬步离开,始终不曾回头。 东方旭定定的站在后头,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敛眸,深呼吸,却觉得左肩下方竟有些疼了。 不是说,没有心吗 那这疼痛来自何处 许是嫉妒吧 嫉妒她身上的青春洋溢,嫉妒她可以在赵朔面前肆无忌惮的模样,嫉妒赵朔能悄悄握着她的手,而后对视而笑的温柔。 他依旧是一个人,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亚匠共号。 “公子”云官低语,惊惧的望着他的鞋面,“卑职立刻让人给您换双鞋。” 闻言,东方旭低眉,却是盯着鞋面上的脚印看了良久,终归一言不发。 “她有什么好”东方旭呢喃。 云官一时没能听清楚,一头雾水。 “有什么好呢”东方旭转身离开,可没走两步,却又回头看一眼她离去的方向。她身上似乎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但凡跟她接触久了,就再也回不到最初。 他觉得也许过一阵,他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克制的事情。 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那还谈何大业可成呢 眼底的光突然冷了下去,既然如此,是否就要从本源入手这世上,不会有人,能阻碍他的脚步,能打乱他的计划。 夏雨走出去很远,这才快速拐个弯,钻进了一条巷子里,捂着伤处大口大口的喘气,“看看,有没有跟来” 阿奴摇头,“没有。” “还好还好这厮一天到晚一身白,就跟家里死了人一样,晦气。你说要是夜里出来逛一圈,那整个就是白无常啊”夏雨打了个冷战,但凡和东方旭有所接触,总会让她有种寒毛直立的感觉。 阿奴轻叹,仔细的探查身后,确信无人跟着,才算放心,“公子让寻梅带走了东方青,不怕肃国公府的人到时候追究起来,会找睿王府要人吗” “我压根没让寻梅把东方青带到睿王府,哪个狗胆包天的,敢说我把东方青带进睿王府了人家在外头可自由着呢”夏雨撇撇嘴,“走吧趁着天色还早,早去早回,不然赵老九又该罚我写字了” 二人没有回睿王府,而是去了一间安静的寺庙。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三六九,敬香的人不多,寺庙里还算清静。 “少主”寻梅抱拳,“跟我来。” 跟着寻梅进了一间僻静的禅房,床榻上的东方青奄奄一息,看上去格外的虚弱。素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原本饱满的唇瓣,如今干裂出血,早已不是当日模样。 犹记得当时见她最后一次,还是在侯府的婚宴上,那是的东方青光彩照人,怎的才短短一段时日,就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不过这并不是夏雨所关心的,她关心的是东方青嘴里的:梁以儒危险 “少主”寻梅有些担虑。 怕就怕,是苦肉计。 肃国公府的人,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苦肉计算什么,就算再卑劣的事情,他们也能做得出来。横竖人命在他们的眼里,轻贱如草芥。 夏雨深吸一口气,坐在床沿,望着床榻上还未醒转的东方青,“我有分寸,你放心。” 正说着,东方青紧闭的双眼,终于破开了一条缝。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颤抖而冰凉的手,骤然握住了夏雨的手,“救、救梁以儒,帮帮他,有人要、要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3章 要不要,爷给你做小? 为钻石过2400加更 “书呆子到底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夏雨眉头微蹙,她不是不信,只是不敢太相信。刚刚经历了疏影一事,让她有些心有余悸,不愿意太轻易的相信萍水相逢之人。 寻梅将东方青搀扶坐起。用软垫子将她靠坐起来。 “义父想杀了沈浩,又不想惹来朝廷的追究。所以利用”她顿了顿,“利用我的终身大事,想让我嫁给沈浩。以沈浩的嫉妒心来杀死梁以儒,借此来摆脱自己的罪责。” “寻梅,倒杯水过来。”夏雨道,“东方姑娘,你说仔细一点,沈浩他” 寻梅递上一杯水,东方青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这才缓了一口气。水乃生命之源,一杯水下肚,东方青的精气神才算恢复了少许。“沈浩不是什么好人,他平素与梁少傅称兄道弟,可实际上他狼子野心,心肠歹毒至极。他依附我义父,才会有如今的步步高升。” 夏雨冷了眉目,几近切齿,“沈浩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就知道,一个个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当日若非书呆子。他沈浩能考上状元能坐享今日荣华富贵” “少主”寻梅蹙眉,“如今怎么办” 东方青一把握住夏雨的手,“看得出来,你与梁少傅情谊深厚,想来不会见死不救吧当日你深陷刑部大牢。梁少傅为你四处奔走。不惜低声下去求沈浩。哪怕你看在这情分上,救他一命吧东方青,谢过了” “你跟他什么关系”夏雨问。 “关系”东方青噙着泪苦笑,“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信吗” 她一笑,“我信” 东方青仲怔 “就算我不信你,我也相信书呆子的为人。”夏雨起身,“寻梅,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寻梅颔首。“马上派人去代州,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沈浩的人得逞。” “好”寻梅点头,快步出门。 “你的身子很虚弱,暂时就住在这里吧”夏雨起身,神色不是太好,“我会安排这里的人,好好照顾你。” 东方青感激的望着她,“我能提个要求吗” 夏雨点头。 “能随时告诉我,他的消息吗”东方青低问。 眉头微蹙,夏雨不解的望着他,转瞬又勾唇笑了,“你喜欢他” 东方青素白的脸上,浮起少许微弱的红,微微垂了眉眼,没有应声。 “喜欢一个人,不丢脸。不敢爱,才丢脸。”夏雨缓步走出去,“待会小沙弥就会送素斋过来,你暂且住在这里。”出门的那一瞬,她回头一笑,“书呆子的事交给我,有任何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 “谢谢”她温柔浅笑。 走出寺庙的那一瞬,夏雨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她想起了沈星,当初自己身陷囹圄,沈星还来看过自己。她相信沈星的为人,小丫头还是很讲义气的。只是她没想到,沈浩竟然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不但忘恩负义,还是个卑劣小人。 私底下依附东方越倒也罢了,竟然还敢对梁以儒暗下杀手,这样歹毒的心肠,夏雨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放过的。 只不过,现在不能去,现在去只会逼急了沈浩,加快对梁以儒的暗害。 待梁以儒安全,再去找沈浩算账不迟。 她倒要看看,沈浩这个昔日的落魄书生,今日该何等的耀武扬威。想当东方越的女婿,除去梁以儒,想得倒挺美 回到睿王府的时候,夏雨觉得有些怪怪的。 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夏雨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好久没有见到赵老九了,连回廊里那只鹦鹉也不知被搬到哪儿去了。整个养心阁里,安静得让人心底发毛。 “赵老九去哪儿了”夏雨问。 阿奴面色一紧,二话不说便退了下去。 夏雨蹙眉,“我说错了什么”轻叹一声,赵老九教出来的手下,一个比一个话少。想着今日累了一天,原被疏影的事情烦闷透顶,不如去芙蓉池泡一泡温泉。 横竖赵老九不再,她一个人也乐得自在。 空荡荡的芙蓉池,白雾氤氲,温暖如春。小心的褪去衣衫,沿着台阶而下,将自己泡在温暖的温泉水里,果然是身心舒畅。她想着,赵老九早前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惬意潇洒 蓦地,外头似乎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不用猜也知道,又是赵老九那个老色鬼 无奈的挠了挠后颈,她歪着脑袋去看那位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的睿王爷。每回泡温泉,他的狗鼻子总会灵得出奇这鸳鸯同浴的戏码,都不知上演多少回了 站在水里,不着片缕的双手叉腰,反正他们早已有了夫妻之实,也不屑遮遮掩掩,“赵老九,你不知道敲门吗” 赵朔也不说话,一个人跟鬼魅似的,晃悠晃悠的走到她对面的池岸边,就地坐了下来,双腿悬于水面上,如此默然不语的盯着她胸前的二两蚊子肉。 虽然喉间滚动,却依旧面不改色。 夏雨蹙眉,“喂,跟你说话呢” 他冷飕飕的剜了她一眼,而后摆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 哎呦,这是闹的哪门子情绪 “赵老九,你哑巴了”夏雨问。 赵朔轻哼一声,嫌弃的打量着她,除了细胳膊细腿,皮肤白一点,腰段婀娜一点,这丫头哪里像个女子看那双手叉腰的模样,俨然就是想打架欠收拾的混子。 凫水游过去,夏雨靠在他脚边的石壁上,“谁欺负你了” “哼”他轻嗤一声。 她抬头,那张绝世风华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波光潋滟,倒映在他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中,折射出妖艳之光,若皓月星辰,烁烁其华。水雾在他长长的睫毛尾端凝了少许,逐渐凝结成水底,慢慢的沿着他的脸部轮廓往下淌着。 他正当低头,刚好近距离的看见她在水中若隐若现的胸前风光。水波荡漾,温泉水洗得她原就白皙的肌肤,此刻竟透着几分光感,剔透晶莹若凝脂一般。 深吸一口气,赵朔佯装不为所动。 “爷”夏雨低哑着嗓音揪着他的裤管,“你这是怎么了” “改明儿个,三人行可好”他忽然开口。 夏雨一怔,三人行 “我不喜欢叶尔瑜来这里要来,你跟她一道,反正别扯上我”她撇撇嘴,原来这厮心里打的是这样的如意算盘三人行行个屁 “你白日里怎么说来着”赵朔拉长尾音,饶有兴致的望着她,“嗯” 夏雨挠了挠后颈,“什么白日我说什么了” 赵朔冷哼一声,将裤管从她手里拽回来,眸色寒戾的走到一旁的软榻上,斜斜的靠着看她。 这可奇了怪了,她又怎么招惹这尊大佛了 夏雨娶了沐布裹着了一下身子,赤着脚从水池里走出来,缓步朝他走去,“赵老九,你把话说清楚,我又哪儿惹你了” 赵朔眼角眉梢微挑,邪魅轻笑,指尖轻柔的划过她的脖颈,下一刻突然将她拽过,直接压在身下。速度之快,夏雨压根没反应过来。 再开眼,他已含住了她的唇,贪婪的肆虐着她的敏锐的感官。 “要不要,爷给你做小”赵朔喊着她的耳垂,温柔低语。 身子骇然一僵,敢情赵老九是知道了白日里,自己戏弄东方旭的事情。嘴角猛然一抽,怎生忘了,赵老九这厮最是小肚鸡肠。 “想起来了”他笑问。 偏是这样的笑,让夏雨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那个我、我不是开玩笑的,我真的是开玩笑的。爷风华绝代,东方旭怎么能跟你比呢爷在我心中,如日月光辉,光芒万丈,其实寻常人可以相比的。是吧” “是吗”赵朔还在笑,一双桃花眼半眯着看她。那种眼神,就好像要将她凌迟处死,片片剜割了一般。亚乒长血。 夏雨嘿嘿的笑着。 “不许笑”他道。 她马上闭嘴,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瞪着她。 “知道自己的笑,多迷人吗”他煞有其事的开口,“以后不许随意对人笑,笑得这般不要脸,是不是要让爷头上生出一池的莲叶来” 她蹙眉,“爷,不长莲叶,何来出淤泥不染的荷花呢” “不许顶嘴”赵朔觉得头疼,这丫头是出了名的歪理一大堆。可迎上她佯装认真乖巧,实际上憋着一肚子笑的表情,赵朔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最后干脆翻了身将她揽入怀中,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算你赢了。” 夏雨嘿嘿一笑,窝在他怀里,修长如玉的指尖在他喉结处打着圈圈,“自然是要赢的,我这辈子还没输过。”说这话的时候,她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神情微暗了一下,“就输过那么一次,一不小心把洛花的命给输了。” “找她了”他问。 夏雨点头,“找了。” “可有吃亏”他问。 她摇头,“我打了她一记耳光,与她恩断义绝了。” 赵朔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只是抱紧了她。想了想,他突然转了话题,“对了,你有没有办法,让不肯招供的犯人吐实” “当官的不都喜欢大刑伺候吗”夏雨抬头看他。 赵朔摇头,“不能伤及性命。” “大刑不行的话,不如就用非刑咯”夏雨攀在他胸口笑道,“不伤皮肉,还能格外轻松。” “何为非刑”这词倒是新鲜,赵朔还是头一回听说。 夏雨笑着起身,“人都有弱点,有的人怕痒,有的人怕疼,有的人怕鬼,也有的人怕蟑螂老鼠之类。很多细作面对大刑伺候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所以抵死不会说实话。可若是大刑伺候久了,难免会有性命之忧。这个时候只要找准人的弱处,动动脑子,就能事半功倍。这种不是刑罚的刑罚,就叫非刑。” “官府衙门做事,都讲求个墨守成规,死板得很可我们老百姓做事,才不管那么多。怎么有效怎么来爷,你觉得怎样” 赵朔来了兴致,“那你说一说,都有那些非刑” 夏雨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听得赵朔笑意不断,自从与她在一起,他学会了笑。时不时的笑,快乐的笑,身心舒畅。 “爷,你还没告诉我,谁要用非刑”夏雨眨着眼睛问。 “一个顽固不化之人。”赵朔卖了关子,“不过你这些法子,倒是可以一试。司马当成活马医,也未尝不是突破。” 夏雨蹙眉,“是我认识的人” 他不肯说,只有两个可能:一则此人极为重要,不可轻易外泄,便是最亲近之人也不能告诉。二则此人与夏雨本是相识,所以不便让她插手,免得到时候意气用事,坏了赵朔的满盘计划。 赵朔点了头,“不但认识,还很熟。” “我能问一问,是谁吗”夏雨身子微怔,继而犹豫了半晌,才低低的开口。 长长吐出一口气,赵朔淡然一笑,“并非我不愿告诉你,而是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夏雨深吸一口气,“不会是虎子吧” 赵朔斜睨她一眼,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4章 放箭 赵朔不愿多说,夏雨自然也不好追问下去。她想着虎子其实知道的还不如自己多,是故赵朔应该也不会拿非刑对付虎子。那么又会是谁呢 思来想去也不得其解,干脆就不想了。 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人还有什么劲。 “赵老九,让你帮个忙。行不行”夏雨坐在他怀里,抿唇坏坏的笑着。 “说。”他将手伸到她的青丝之中,饶有兴致的拨弄着她湿漉漉的发丝,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夏雨心口噗噗的跳,“你能帮我,把东西从疏影那儿要回来吗” “什么东西落她那儿了她不肯还你”赵朔不以为然,“不会是上次送她的簪子吧” “你又不缺那些,我要的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玉佩。当时我远赴京城,身上没有盘缠,是疏影把自己的身家都给了我,我就把玉佩给她了。如今恩断义绝,我想着别的就算了,那东西我得要回来。”夏雨轻叹一声。“不过她那性子,黑白颠倒,怎么可能轻易还我,搞不好还得抵赖。” “什么玉佩”赵朔仿佛想起了什么,“这般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就” “当日哪知今日事,何况当时她确实为我做了很多,女人之间的情义和男人之间的情义是不同的。”夏雨深吸一口气。“你不会明白的,对我而言,那就是雪中送炭。你们读书人不都文绉绉的说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吗我也想过涌泉相报,可我没想到” 她有些怀念从前的日子。可清醒的理智却在提醒着她。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日子了。凡事只有过去,再也回不到过去。 赵朔吻上她的唇,将她的脑袋摁进自己的怀里,“好,爷明日陪你去要回来。” “为何要明日”她问。 “因为今日你累了。”他翻身将她压下,四目相对,谁是谁的眉间霜雪,谁又是谁的心头朱砂俯身摄住她的唇,辗转在唇齿间的温柔和缠绵。将两颗心融为一处。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蓦然回首,你始终在身边。 生也好死也罢,因果循环,因你是因,才有我的果。 如玉的胳膊环住他的脖颈,她极力的回应着,属于他的热情。迎合他的温柔,逐波随流。低吟浅喘,在他的身下绯红了面颊,晕开了欢喜的颜色。 水声叮咚,白雾氤氲,终化一室旖旎。 昏昏沉沉的睡在他怀中,她安静的时候,若时光都在此刻凝住。长长的睫毛垂落,不再随风恣意。她就这样静静的躺在他怀中,任凭他略显粗粝的指腹拂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不管走到哪儿,即便是死,她的坟前都必须冠上他的姓氏。 思及此处,那双桃花眼微微漾开潋滟波光。 唇角不自觉的勾起迷人弧度,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低头落吻,轻轻的吻上她的眉心,睡梦中的她翻了个身,与他紧密相贴,不再抗拒得宛若刺猬。 他想着,这算不算他此生,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 如果世间之事都如此美好,该有多好少一些尔虞我诈,少一些阴谋诡计,多好 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有欲.望,就有争夺。有争夺,就有厮杀。有厮杀,就有死亡。死亡过后,便剩下了难以抚平的伤。 夏雨只觉得自己又开始做梦了,梦见了洛花,洛花说:公子,这色子我就带走了,权当是留个念想。别把别人看得太重,输赢没那么重要。 醒来的时候,夏雨只觉得脸上湿哒哒的,原是真的哭了。睁眼,已在自己的房间。 赵朔就在旁躺着,默默无语的守着她,指尖温柔的抚去她脸上的泪渍,“人终有一死,何须太放心上。只要问心无愧,不枉此生,又有何惜” 她抓着他的衣襟,将眼泪鼻涕都抹在他脸上,抬头迎上他嫌恶至极的目光,咧了嘴嘿嘿一笑,“你说的我不太能懂,不过我知道,看见你脸色不好,我也就心安了。” 赵朔无奈的揉着眉心起身,这身衣服,势必要换一下。 这丫头,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等赵朔离开,夏雨紧跟着起身,伸个懒腰让胸腔里的闷气吐出,然后灌入新鲜的空气,整个人的心情都会好很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生命,理当生生不息。 她想着,目前自己还有多少事要办呢 其一,拿回自己的玉佩;其二,等梁以儒平安无事的消息;其三,好好的“拜访”一下沈大人;这最后一件,就是商青鸾明日之行掰着手指头都算不过来,她叉着腰想,怎么来了京城就那么多事早前在代州府,也不觉得自己如此重要 提笔绘画,她得把自己的玉佩画出来给赵朔瞧一瞧,上头的纹路她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抚摸过千万遍的玉佩,那是她父母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以前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亲生父母来寻,还能做个见证。 可现在,她一点都不期许了。 有些东西,命里无时莫强求。 咬着笔杆,她不太会写字,可若说是画画,倒是得心应手。 赵朔回来的时候,不见床榻上的夏雨,扭头却见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案前执笔挥墨,还想着这丫头是不是被打击过度,变傻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起来写字 “何时变得这样好学了”他调侃着上前,端着一叠点心,想着她晚上没吃东西,许是会饿得直叫唤,干脆绕道厨房拿了一叠糕点。 笑容,在触及跃然纸上的玉佩样式时,骇然僵在唇边。 迷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溢开清冽月色。 “这是什么”他问。 夏雨也没有抬头,“还差一点就画好了。”她小心翼翼的描绘着玉佩的纹路,“这就是我送给疏影的玉佩,到时候你帮我拿回来。我画出来,你就能做到心中有数。” “这个东西,是你的”赵朔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心头起伏,随即转身走到一旁,将点心放在了桌案一角,“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好了”夏雨笑吟吟的收笔,吹了吹跃然纸上的墨迹,让墨汁能干得迅速一些。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画纸,她快步走到他跟前,“喏,给你。” 赵朔犹豫了一下,别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这才伸手接过。锐利的眸子,好似要将这画纸焚烧为灰烬,“你说,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东西” 夏雨背对着赵朔,吃着桌案上的点心,“是啊,大娘说,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只有这么个东西。当时看着也不像什么很值钱的东西,还是掰碎的,所以她们才没有丢到当铺,给我留了下来。当时还想着,若我的父母来日寻找我,花满楼还能讹一笔银子。谁知道,十多年过去了,连个屁都没有。” 她倒上一杯水,灌了一口回头看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呢你想你的父母吗”赵朔问,将画纸随手放在了一旁。 “以前想,后来”她又转了回去,不再看他,“后来就不想了,想也没用。” “你恨他们”他问。 夏雨嚼着嘴里的点心,嗤笑两声,“说不恨是假的,既然生了我为何还要丢了我既然要丢了我,哪怕丢个寻常百姓家也好,为何要放在花满楼里如果不是我运气好,我想我就是第二个疏影。当然,我会比疏影惨得多,我没有花容月貌,又不思进取,什么都不会。” “搞不好,这辈子最大的出息,就是当个老妈子,然后一辈子卖笑卖艺卖身。你说,如此行径,我能不恨吗可我恨有什么用一切已成定局,回头看还不如往前看。往前好歹还有希望,回头只有让自己更难堪更难受。” 她喝着水,慢慢的吃着点心。 房内的气氛一时间冷寂了下来,赵朔瞧一眼画上的玉佩,这才起身缓步走到她身后。微微躬下身子,从她的背后,用自己的双臂环住她的香肩,将自己的下颚抵在她的肩胛处,“你有我。”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还好没有错过你。”她哽咽了一下。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能面对。记住你今天的话,往前看永远都不要回头” 回头,她会看见他冰冷的面孔,冷冽的双眸,还有眸中一掠而过的痛楚。亚乒史血。 所以,不许回头。 谁都不可以回头看 烛光摇曳,心潮澎湃,一张画纸掀起万丈波澜。眸色晦暗不明,有些事似乎越见分晓,逐渐清晰。可到了清楚明白的时候,却又渴望着难得糊涂。 镇远侯府。 流澜阁。 昨夜,谢蕴没有过来,疏影一大早就让浮月过去探探情况,看是不是去了主院那头。可得到的回复竟然是,谢蕴昨日上午便离开了侯府,说是要去军中处理军务,尚需数日方归。 也就是说,疏影回来的时候,谢蕴刚走,两人正好没能碰上面。 只是这府中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走漏风声的,疏影直到现在才得了这个消息,真是恨得直跺脚。 “主子,连霜儿都不知道,可想而知侯爷走的时候,也没有通知夫人。想来是真的走得太急了,所以主子你并不吃亏。”浮月宽慰。 这么一想,倒也确属实情。 疏影脸上的红印子依稀犹存,夏雨的力气本就大,这一巴掌下手绝然是不轻的。当时疏影的嘴巴里头,嘴皮子都破了出血,可见夏雨是下了狠手。 回来的时候用鸡蛋滚了一下,疏影可不想让自己的脸上留着这样难看的东西。 可即便如此,今日醒来,脸上的红印子还是若隐若现的。乍一看,半边脸还有些微肿,确实不在怎么雅观。揉着疼痛稍减的面颊,疏影冷笑两声,“这一巴掌,我算是记下了。夏雨,咱们走着瞧你既然忘恩负义,别怪我下手无情。” “所幸侯爷不在,否则问起来,怕是不好应付。夏雨又是睿王府内侍,侯爷若是知道,怕也不能拿她怎样。”浮月剥了鸡蛋壳,将滚烫的鸡蛋放在纱布里,小心的在疏影脸上滚动着。 “嘶”疏影吃痛,烦躁的瞧了浮月一眼,随即拿过纱布鸡蛋,自己亲自滚动。 浮月面色一紧,略带畏色的退开半步,继而压低声音道,“主子,奴婢还听到一个消息。” “有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疏影训斥。 浮月颔首,“听说夫人今日正在收拾东西,好像午后回娘家,约莫这两日会在娘家小住。” “回娘家”疏影蹙眉起身,“三朝回门的时候,她迟迟不肯动身,如今侯爷走了她倒想着要回娘家。这女人的脑子,是不是当日被侯爷给吼坏了侯爷不在,她一个人回娘家,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听说夫人的娘家早没人了,就夫人与商副将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所以这回不回娘家,其实也无妨。商副将未曾娶亲,说到底也是个孑然一身之人,兄妹二人不予计较归宁一事,也是情理之中。何况如今侯府,夫人一人独大,多少人看在眼里,商副将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浮月细细的分析。 疏影冷笑两声,“归宁” 归天还差不多 浮月点头,“是,说是午后。” “知道了。”疏影笑了笑。 别说是午后,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 只不过,你要她死,可有人却要她活。这生与死,本就是一念之差。有人自以为,有人黄雀在后。 “云儿,快一些”商青鸾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睨一眼身边的霜儿,“对了,我的暖炉落在了书房,你去书房给我找找看。免得到时候路上,冻坏了我的手。” 霜儿颔首,快步走出寝院。 云儿顺着霜儿离去的方向看去,冷笑着撇撇嘴,而后与商青鸾对视一眼。 “都安排好了吗”商青鸾问。 云儿点头,“小姐放心就是,那夏内侍也算个人物,手底下还真有那么几个能办事的。” 商青鸾抿一口香茶,“若非如此,我怎能与她合作愉快呢” “其实小姐与她,倒是有几分相似。”云儿笑道。 商青鸾浅笑,“何来相似” “性格豁达,不拘小节。可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云儿系好包裹,查看了四周,开始清点物品,“将军若是见到小姐回去,必定会很高兴的。” 放下手中茶盏,商青鸾一笑,“是你更高兴吧” 云儿仲怔,突然就红了脸,“你”却是一跺脚,羞赧的避到一旁,“小姐莫要胡说。” 商青鸾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吟吟的望着云儿那满脸的绯红,灿若天际云霞,格外的好看。等霜儿回来,就能走了。 思及此处,商青鸾低头浅笑,笑得温暖备至。 阳光正好,好一个暖冬。 午后将会有一场热闹的好戏看吧 戏很好,可惜她没那闲工夫去看,也懒得去看。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没空陪这些宵小之辈兜圈子。商青鸾起身,看了看高高的府苑墙头,有些人被高墙大院困住了一生,可她却是心甘情愿走进来的。郡主你放心就是,青鸾必不负重托。 也不知道郡主现在到了哪儿,是否一切安然无恙 早前听说使团遇刺,也不知如今情况怎么样。 轻叹一声,商青鸾微微蹙眉。 可惜,她有些杞人忧天了。 密林深处,篝火早已熄灭,哈图望着蹲在溪边洗脸的青云,“照这样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回大夏” “这可不关我的事,你们家丞相有意拖延回程时间,能怪得了我吗”青云起身,抓着手中的剑缓步朝着马匹走去,“走吧,前面十多里有个镇子,可以去那里弄点吃的。咱的干粮不多了,再不补充一下,过了这个村就得挨饿。” 音落,她已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 “前面有客栈吗”哈图问。 “但愿有。”青云道,回眸看一眼不远处的官道。大夏的迎亲队伍还在慢慢悠悠的往前行,这种龟速,可比他们这游山玩水的都要慢得多。 哈图轻叹,紧跟着翻身上马,“岂有此理” 青云挑眉斜睨他一眼,“到了哪儿,若有客栈就找间客栈住下。各自交代两声,换身衣裳,到时候咱们先走。” “按照他们这速度,估计晚上也得投宿那里。”哈图冷然。 “走吧”青云一夹马肚,快马飞驰而去。 哈图紧跟其后。 快马走,笙箫和。 故土难离终须离,故人难辞终须辞。 回眸一望,山河犹在,人非旧。 使团走得很慢、很慢,一天就那么点路,用青玉的话来说,几乎是用爬的。停车休息,阳光稀稀落落的撒在身上,车内的郡主谢环挑开车窗,扫一眼外头无精打采的将士们,眸色微沉。 “郡主,先吃点吧到了前面,就能煮点热乎的。”青玉端着点心进来,双手递呈。 谢环轻叹一声,拿了一块糕点送入嘴里,“这样的走法,估计过了年都去不了大夏。” “赫里丞相各种理由,带来的大半是他的人,七皇子也是无能为力。”青玉无奈,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郡主,为何青云迟迟不归” “许是路上耽搁了吧”谢环深吸一口气,“这丞相赫里,怕是不安好心。随时小心,别叫他捏住了把柄。” 青玉颔首,“属下明白。”说着,又道,“外头的阳光很好,要不属下陪着郡主下去歇会整日待在马车上,许是要累坏了。” “好”谢环颔首。 青玉便率先下车,让人围出了一块空地,这才搀着谢环下了马车。不远处,七皇子元灏缓步行来,见状,青玉领着人快速退下。 少年男女,未婚夫妻,两人隔着一块石头坐着,各自羞涩,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七皇子元灏开了口,“你还好吗” 谢环低头一笑,“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很好。” “没人发现吧”他又问。 谢环定定的望着前方,“暂时没有。你尚且能瞒天过海,我镇远侯府出来的,岂能输给你们大夏。”语罢她回眸望着他,“只不过目前的情况似乎不是很乐观,约莫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元灏颔首,“走得太慢了,很显然是在刻意拖延时间。” “没有别的办法吗”谢环问。 元灏摇头,“赫里全权处置迎亲之事,否则太子不会答应和亲,更不会放”话,顿了顿,他轻叹一声,“你想过没有,也许到了最后,咱们都会死” “死有何惜人这辈子,总要有个念想,若是连一点念想都没有,岂非白活一世”谢环瞧一眼疾步而来的丞相赫里,“他来了。” “估计是怕两人之间,真的生出感情来”元灏冷笑两声。 音落,谢环冷哼,“死心不改” 语罢,拂袖而去。 赫里来的时候,只看见谢环与元灏不欢而散的场景,还以为二人又吵架了。急忙上前行礼,“参见七皇子殿下。七皇子与七皇妃方才是” “没什么,彼此性子不合适,争了几句。”元灏看上去面色也不太好,一双眼眸灰暗无光,略带愠怒之色。 “老臣刻意放慢了行程,其实就是为了让七皇子与郡主能彼此磨合。等到了大夏,能欢天喜地的共结连理。”赫里笑道,“还望七皇子殿下,能明白老臣的苦心。” 元灏冷飕飕的瞧了赫里一眼,“到底是什么心思,丞相自己心里清楚。” 语毕,头也不回的离开。 大夏王病重,若是能拖着,等大夏境内的消息传来,想必会有别有一番局面。是生是死,有句话就有个对策。 只不过这一路上,赫里总觉得后头有尾巴跟着,可他也派人探查过,后头压根没有动静。是自己疑心生暗鬼还是说最近太累了,出现了臆想幻觉。 青玉缓步上前,“丞相大人看什么呢” 赫里骤然回过神,“没什么。”转而疑道,“你不去伺候郡主,还在这里瞎晃悠什么对了,郡主身边不是有两名侍女吗怎么如今只有你一个在侧” 青玉笑了笑,“七皇子身边不也有个内侍失踪了吗说不定是二人看对了眼,就此天涯海角也不一定” 这话一出口,赫里冷哼一声,却好似想起了什么,别有深意的端详着青玉,继而神色微恙的踱步离开。哈图确实是失踪了很久,问及七皇子元灏,也只说是去寻青云,其余的七皇子元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想了想,赫里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之时便寻得心腹,让人赶紧沿路回京城,看看哈图和青云是否还在京城。若在京城倒也罢了,若不在京城那这其中的复杂,可就大了去。 这哈图对七皇子元灏,一直忠心耿耿,是绝不会弃下元灏不管的。 听说青云、青玉追随谢环南征北战,也是忠心不二。 如今哈图和青云同时失踪难道另有所图 谢环撩开车窗,面色微冷的望着两名大夏的侍卫,骑乘着快马,沿路返回。青玉掀开帘子入得车内,“郡主,看什么呢” “你和赫里说了什么”谢环放下车窗帘子,转而笑问。 青玉道,“只是请安罢了郡主是” “没什么。”谢环一笑,“如今陪在我身边的,也只有你了。此去大夏路途遥远,也是辛苦你了。” “只要能长侍郡主身旁,青玉什么都愿意。”青玉行了礼。 谢环轻笑,“真好。” 是的,真好 青天白日,有人心怀不轨,有人拦路行凶。 朗朗乾坤,天理何存 商青鸾坐在马车内,马车朝着出城的方向驶去,不走大路转走林荫小路,这是近路也是危险之地。林子深处停着一辆车,等着商青鸾的马车靠近,两辆车便同时停了下来。 霜儿与云儿快速带着东西,与商青鸾转移到了另一辆马车,马车载着商青鸾朝着另一条路快速离开。 而原来的侯府车辇,还沿着原来回娘家的路线,摇摇晃晃的朝着前头驶去。 驱车的是个头戴斗笠之人,斗笠半遮着,除了那张紧抿的唇,看不到半点容色。他单膝蜷着,一腿悬空挂着,冷风过耳,带着凛冽的呼啸声。 蓦地,一声马鸣,伴随着马车止步。 斗笠人下了马车,缓步朝着一旁的林子走去,好似去解手,等到那人消失在林中。一群黑衣人骤然从天而降,冰冷的剑齐刷刷直刺马车,将好好的一辆马车瞬时戳得千疮百孔。 奇怪的是,里头既没有预想中的鲜血迸射,也没有哀嚎嘶喊。 一切的一切,安静得让人心发慌。 为首的黑衣人快速掀开车帘,“空的” 是的,空的 “糟了”还不待回过神,四周一波接一波的脚步声传来。 所有人慌了神,乍见所有人围上来的皆为女子,一个个挽弓上弦,背负箭筒。冰冷的箭矢,对准了在场的所有人。 方才那名带斗笠之人缓步走了出来,慢条斯理的用一根手指,将额前的斗笠戳了上去,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清冽的眸中,带着无温之色。冰冷的唇,匍出掷地有声的话语,“少主有命,格杀勿论” “你们到底是谁”为首的黑衣人怒喝,眼见着所有的箭矢都对准了自己,一双眸如血般晕开猩红之色,“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百花宫比之黑煞盟如何能让少主下此命令,让你们死一百次都够资格。”她不是别人,真是百花宫右使踏雪,当日若非夏雨,她岂能有命活到今日。 而百花宫,在她的聚集下,力量与日俱增。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这条百足之虫要复活,佛挡诛佛,魔挡杀魔 “百花宫”谁都没想到,本该消失的三个字,如今重现江湖,“黑煞盟不会放过你们的” “放箭”踏雪冷然厉喝。 说时迟那时快,万箭齐发,任你武功再高,也难逃万箭穿心之劫。一声声凄厉的哀嚎过后,血流满地,十数名黑衣人皆万箭穿心,更有甚者,死不瞑目。 “死得真难看”踏雪嫌恶的上前,用脚尖轻轻踹一脚方才还口出狂言的为首男子,继而扯下对方的遮脸布,“看看还有没有活的。有活口就带走,没有活口枭首回去向少主复命。” “是”众人应声。 若无其事的望着手中的遮脸布,踏雪道,“把这些串成一串,系在最高的树上,留下百花宫的印记。不管江湖也好,朝廷也罢,谁敢对少主动手,谁就是这个下场。”百花宫比之黑煞盟,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们虽然是女人,可下手的狠辣丝毫不输给男儿。 当年的瑶姬,可是以杀人为乐的,这些不过是小儿科。 十多条遮脸布被系在高树顶端,迎风招展。 有些人会闭气功,所以当场是探不出生与死的。但在百花宫手里,从无失手,是因为百花宫杀人,喜欢枭首复命。提头来见,是最好的以防诈死之法。 尸体被妥善处置,到了夜里,有的是野狼野狗来撕食。这脑袋嘛,自然是复命专用。 重新拽下斗笠,遮去半张容脸,踏雪怀中抱剑,转身离开。 相信过不了多久,黑煞盟就会发现,他们的计划被人破坏,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甚至连尸体都难以找到。 这边搞定了,踏雪还得赶去代州府一趟。少主难得下令,可不能搞砸了。否则咱家这任性的少主,说不定头一扭,就甩摊子走人,不干了 这是寻梅的原话 不带恐吓,确是实话。 百花宫的人,过够了群龙无首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个精神支柱的少主,岂能轻易放过说什么都得牢牢的抓着不放 不过经此一役,京城里传出了消息,说是侯府夫人丢了。 怎么丢的呢 无人得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失踪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除了千疮百孔的马车,和被乱箭射死的一匹马,什么都没留下。地上有血迹,却无尸首,以讹传讹之后,说的更是神乎其神。 奈何小侯爷不在京中,这是到了衙门那儿,也就是打太极,派人城内城外的搜寻,找得到最好,找不到继续找 直到谢蕴回来为止 阿奴搬了小小的四方桌摆在养心阁的院子里,桌上放着糕饼点心,外加瓜子花生,沏上一壶茶,小日子过得惬意。 可惜,四方桌围着三人,到底是少了一角的。 洛花没了,否则四个人围一桌,还能跟以前一样热闹。 寻梅道,“少主别想了。” 夏雨将视线收回,空落落的一角,也摆着一杯茶,只是等到茶凉,洛花也不会回来了,“洛花最喜欢嗑瓜子,咱们三个都嗑不过她,平素就属她话多。如今还真有点不习惯” 回廊里的鹦鹉伸长脖子叫着:拔毛煮粥拔毛煮粥 “把它带过来替一下,这儿空荡荡的,我看着不舒服。”夏雨啐一口瓜子壳。 寻梅紧忙过去,将鹦鹉拎了过来,抓一把瓜子放在鹦鹉的脚下,直接让鹦鹉啄案上的瓜子。好家伙,总算又凑齐四个了虽然其中一个,是扁毛畜生,但好歹还能说几句人话,勉强算一份子。 抿一口茶,夏雨道,“黑煞盟那头没有动静吗” 寻梅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近期少主还是小心一些。花满楼那里,是知道少主的身份的。” “那是不是说,如果有人找上公子的麻烦,那就证明跟花满楼有关”阿奴插了一嘴。 夏雨眨着大眼睛,“找上门最好,正好可以连锅端辛复那头的解药研制得如何” “好似少了一味药,正忙着找呢”寻梅嗑着瓜子,“等着最后一味药找出来,什么**散不**散的,都得滚蛋” “滚蛋”鹦鹉尖叫一声。 惊得三人同时一怔。 “废话”夏雨瞪了它一眼,“吃你的瓜子” 鹦鹉抬头,朝着夏雨尖叫:滚蛋滚蛋 “没良心的白眼狼。”夏雨撇撇嘴,不予搭理,“东方青的身子如何” “好些了,她就是饿的。”寻梅喝一口茶,“好好睡一觉,吃得饱饱的,便没什么大碍了。只不过这精气神,还需要调理调理,差点把自己饿死,也真够有骨气的。” 说这话的时候,夏雨揉了揉眉心,“换做是我,无论如何都先吃饱再说随后答应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这是婚姻大事,岂容儿戏。”阿奴道。 夏雨摇头,“我没说这是儿戏,只不过这般委屈自己就能解决问题吗哪怕你饿死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为何不吃饱了再说她若真想与书呆子在一起,就该好好活着。人都死了,还谈什么在一起人鬼之情吗还是说,来生再聚” 寻梅与阿奴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既然喜欢,总要千方百计活下来,才能争取幸福。”夏雨轻叹一声,“不过也难得她这份痴心,也算是书呆子的福气。然书呆子脾气太倔,只怕他不会接受” 话未说完,一只白鸽飞入院中。 寻梅快步上前,“是百花宫的信鸽。” 鸽子腿上绑着一个小竹棍,里头是一封信件,上头只写着寥寥数语。 “写了什么”夏雨忙问。 寻梅眉头微蹙,“东方青走了,留了一封信,说是去代州找梁以儒。” 夏雨蹲在地上,略显头疼的扶额,“看样子,她是铁了心要跟着书呆子。也不知道她武功怎样,能不能” “东方青武功不弱。”阿奴道,“她是东方家的义女,自小习得一身武艺,本就是肃国公派去保护公主的随侍。” “文武搭配,干活不累。”夏雨掰着手指头算辈分,“让书呆子去当东方越的女婿,那我见着东方越不得叫一声伯父赵老九不也得” 寻梅轻叹一声,“少主,为时太早。” “女追男隔层纱,我得准备贺礼才是。”夏雨自言自语,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劲,“你说东方旭到底看没看见,咱们救了东方青如果看见,那他为何置之不理不会是个圈套吧” 寻梅与阿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权当是兄妹情义,东方旭放了东方青一马吧 远远的,赵朔负手而立,手中还捏着那张,绘着玉佩纹饰的图纸。 眸色幽邃,晦暗难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5章 梁以儒遇刺,危险! 为lanny南瓜马车加更 “爷”李焕上前,睨一眼赵朔手中的图纸,“这是” 赵朔将图纸递上去,李焕接过手中,只一眼就觉得格外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这东西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因为这东西寻常不轻易示人。”赵朔冷然低语。 李焕蹙眉,仔细的想了想,忽然瞪大了眼眸,“这个是爷这是从何处得来” “这丫头画的。”赵朔轻叹一声,“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他在代州,她也出现在代州。原本是在疏影的身上,我以为疏影才是。可我没想到的是绕了那么大一圈,最后竟然是她。” 李焕垂眸不语,主仆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回眸间,阳光下的女子笑得如此灿烂。无论是谁,都不忍剥夺这样的明媚。年少的女子,谈笑间,不知愁为何物。 拟将丝萝托乔木,生如夏花笑婀娜。 岁月如梭,白云苍狗,待繁华落尽,是谁初心不改。仍是依稀旧模样 “爷是要去把玉佩要回来吗”李焕急问。 赵朔顿住脚步,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想要,我就给。” “爷可想过,若被人知道。但凡有一丁点的消息泄露。朝廷就再也没有挟制他的借口。到那时,一场内乱在所难免。咱们的实力只能算是旗鼓相当,可如今还有第三股力量的存在,咱们没有必胜的把握。”李焕说的是事实,中肯而残酷的事实。 赵朔转身,眸色肃杀的冷睨李焕一眼,“世上只有一种人,能永远保守秘密,那就是死人。你要杀她吗” 李焕扑通跪下。神色惶恐,“卑职不敢” “来都来了,那便是命里注定的事情。这辈子遗憾的事已经太多,我不想再添上一件,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他瞧了一眼院子里与寻梅等人,逗着鹦鹉戏耍的欢愉女子。 在夏雨身上,他体会到了十多年来,未敢再尝试的放松与快乐,他不想失去这样的快乐。江山只是一个承诺,并非是他的全部。否则,他怎么可能有今时今日的境地。 人这一辈子,总该有一件事,是自己最喜欢做的。 不然等到百年归去,如何跟自己的一生做个交代 李焕颔首,“卑职明白了。” “等你遇到了那个能占据你灵魂的女子,你就会明白,很多代价是值得的。”赵朔抬步离去。 占据灵魂的女子 李焕轻叹一声,他倒宁愿此生孑然,也不愿被情感羁绊一生。那些所谓的情与爱,是世间最毒的毒药,却让人含笑饮毒,心甘情愿的为之受尽折磨。 赵朔走了,去了城外别院。 当夜也没有回来。 弦月当空,夏雨裹着大氅坐在回廊里望着满天繁星,她忽然觉得,赵朔成了自己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是一夜不在,竟是如此的想念。 赵老九,我想你了。 殊不知城外别院里的赵朔,亦同望星辰,心系佳人。 丫头,想你了 同一片星空下,有人心心相惜,有人却为非作歹,死心不改。漏夜出门,悄无声息的走出了镇远侯府的后门,不带一人,身穿黑衣斗篷,将自身遮的严严实实。 空无一人的窄巷中,早有黑衣人冷然等着。 “统领。”疏影躬身行礼,徐徐掀开遮住脑袋的斗篷,露出姣好的面庞,浅笑盈盈间,眸色灿若星辰,“疏影来迟一步,让统领久等,疏影知罪” 黑衣男子转身,缓步走向疏影,眉目含笑。 可到了疏影跟前的那一瞬,突然一记响亮的耳光子狠狠落下,疏影不曾防备,一个踉跄,直接扑到在地,嘴角瞬时溢出温热的鲜血,“统领” “江疏影,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黑衣男子蹲下身子,伸手抚上疏影瞬间红肿的脸颊。掌心粗粝的茧子,刮在她脸上,若刀割般的生疼。 疏影的身子颤了颤,确实不明所以。方才他那粗暴的行为,显然是吓着她了。一双含泪的眸子,惊恐的盯着眼前喜怒无常的男子。 “不知疏影做错了什么,惹了统领不快”美人泣泪,若芙蓉出水,格外的惹人怜。 黑衣男子也不说什么,含笑将她搀起。 谁知疏影刚刚站起身来,还不待她站稳,黑衣人瞳仁骤缩,抬手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子扇过去,疏影的身子直接撞向了巷墙。只听得“咚”的一声脆响,疏影瞬觉天旋地转,身子软绵绵的沿着墙根滑落在地。脑子晕得厉害,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如今左右肿胀,夜色之中只见惊悚,何来惊艳之说 黑衣男子如鬼魅般行至她跟前,缓缓蹲下身子,指尖无温的挑起她精致的下颚,欣赏着她那张肿胀难看的脸,“你竟然敢背叛。” “我没有。”疏影无力的喘着气,“若我背叛了,那今夜我就不会一个人前来。” “那你告诉我,为何去劫杀商青鸾的人,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黑衣人切齿冷笑,“他们都遭到了早早等在那里的埋伏,那可是我的精锐心腹。这下倒好,一网打尽,连尸体都找不回来。疏影,你可真够能耐的。什么时候,找到了这样的靠山” 疏影不断摇着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怎么可能背叛主子和你,如今连夏雨都知道了我的真面目,她已经和我决裂,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还有什么靠山可以依靠我已是绝境若你不信,大可一刀杀了我。” 黑衣男子迟疑了片刻,“好,我信你一回。” 他的手,抚过她的脸,因为疼痛,疏影的身子止不住颤抖。 下一刻,他拦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都托了起来,直接架到了腰间。疏影的脊背,重重的抵在冰冷的墙壁处,身子好一阵战栗。 还不待她回过神,他已迫不及待的贯穿了她的暖巢。 一声嘤咛,疏影瞬时咬住了下唇,虽说是个死巷,可难保不会有人听到。她只能极力压抑着自己欢愉的呻吟,双手死死扣住黑衣人的双肩,承受着他一波接一波的撞击。 “你说,若你成孕,这孩子是我的还是谢家那傻子的”黑衣男子笑得何其猥琐,加快了冲撞的速度,“嗯” 疏影已然答不上话,整个人若一滩水般,柔软无骨的依附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冲撞此起彼伏。 “我”疏影痛快的呻吟着。 一声低吼,昭示着一场肉搏的结束。 疏影无力的倒伏在墙角,仿佛所有的气力皆以抽离了身体。气息奄奄,她无力的睁开双眸,望着站在自己跟前,高高在上的黑衣男子,“不管是你的还是侯爷的,都是镇远侯府的种。这不是你说的吗” 黑衣男子冷笑两声,“这话,倒是实话。”想了想,他将一张纸条塞进疏影的手心里,“商青鸾既然失踪了,且不论她去了哪里,这两日都不会回来。明天晚上,还是在这里,去商青鸾的书房,把这图纸上的东西给我拿出来。记住,一定要拿到手。” 语罢,黑衣人转身离开,疏影就像一堆烂泥般被丢在墙角,无人理睬。 喘了好一会的气,恢复了少许精气神,疏影才徐徐起身,清理了自身上的脏秽。重新穿好斗篷,遮去自己的容脸,扶着墙一步一颤的往外走着。 如今的她,虽然是镇远侯府名分上的妾室,可有时候她却觉得比她在花满楼还要不如。在花满楼,至少她不必低声下去,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可在镇远侯府,那些丫鬟奴才的眼神都已经将她踩低了一级。是个妾室又如何总是姨娘又怎样 她始终是这些狗奴才的主子,是侯爷身边的女人。 将来等她有了子嗣,一步登天,她便要让这些人都看看,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她要把所有所有仇恨的人,都踩在脚下,用力的踩,让所有人都生不如死。 还有那个夏雨,还有梁以儒,还有商青鸾,还有还有还有重重合上眼眸,疏影咬牙切齿。 身体上的耻辱,有时候远远不如心上之辱。 回到流澜阁的时候,浮月心急火燎的迎上去,“主子,你可算回来了。” “去备水,我待会就沐浴。”疏影掀开斗篷,脸上鲜红的指印着实让浮月瞪大了眼眸,“看什么看,滚哪是不是连你都看不起我连你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说的话,你是听不见还是听不懂” 那一连串的吼,惊得浮月惶恐至极,扑通就给疏影跪了下来,“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出去吧备水,我要洗澡。”疏影吼了一串,心里好似舒坦了一些,这才温柔的坐定,神色如常。 浮月疾步退了出去,疏影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手掌心的纸条。 这是一张绘图,上头绘着奇怪的东西,像豹子又像是老虎,一旁注明材质:青铜。这东西是什么疏影还是头一回见到。 是什么名贵的古玩为何如此奇怪。 但转念一想,上头想要的,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古玩。这应该是什么重要物件,否则怎么可能放在商青鸾的书房今日商青鸾失踪,主院那边加强了戒备,等着过了今晚,戒备应该会放松少许。这商青鸾也不知去了哪里,害的自己白白挨了两记耳光,简直是该死至极。 最近也是倒霉透了,自从挨了夏雨一耳光,便诸事不顺,接二连三的被打,实在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揉着自己生疼的面颊,想着今夜的遭遇,疏影有些心有余悸。 有时候依附别人的力量,远不如让自己拥有某些力量,来的更安全。 低眉望着手中的纸条,疏影抬手便将纸条置于烛火之上。火光燃起,微蓝色的火焰慢慢腾起。 浮月进门的那一瞬,刚好看到疏影在烧纸条,当下仲怔了一下,随即将眉眼垂下,不敢多看一眼。有些事不是她该问的,最好视若无睹。 随手将燃烧的纸条丢弃在火盆里,疏影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主院那边情况如何” “白日里衙门的人来过,也不敢多问,管家便让大家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许胡言乱语。如今主院那头,安静得很,一个个都瞪大眼睛,不敢松懈分毫。”浮月在耳房内浴房里备好了洗澡水,“主子,热水备好了,是否现在” 疏影深吸一口气,缓步朝着浴房走去。 褪去肮脏的衣衫,将自身没入水温正好的浴桶里,清洗着不属于自己的气息。那种气息,只让她觉得打心底里厌恶。若有朝一日她权势在手,岂能再任人凌.辱践踏。 水雾氤氲,手腕上的淤青,是他留下的痕迹。亚坑妖扛。 有朝一日,她会把这些,一点点都还回去的。 “主子。”浮月上前添热水,温柔的为疏影搓背,“主子也不必担心,夫人不在正好,主子就是这镇远侯府的当家女主。巴不得夫人永远都别回来,如此主子和侯爷,就能永远的相信相爱了。” “很可惜”她抚上自己的小腹,“我始终无法为侯爷怀孕生子,为何吃了那么多的药,始终不见成孕呢” 浮月蹙眉,“许是缘分未至,又或是机缘未到。奴婢听府里的老人说,怀孕生子这种事,要看天时地利,想来也不是太容易。主子还年轻,侯爷最宠爱的就是您,想来也不必太过担心。” “你懂什么。”疏影深吸一口气,“只要有了孩子,我就有了反戈一击的筹码。纵然我身份卑微,可若我有孩子,那便是谢家的长子嫡孙。即便商青鸾再有本事,也不敢拿长子嫡孙怎么样到时候,母凭子贵,我且看看那商青鸾,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洗去了身上的污,洗不去心中的秽。 外头的月色极好,走在长长的回廊里,疏影扭头望着天空极好的星辰,眼底的光忽然黯淡了少许。也不知她是否想起了什么 是否想起了那年那月,那群年少轻狂的少男少女,端坐在代州府花满楼的屋顶,遥望着浩瀚如海的星空,笑得何其真切。 是否想起了那年那月,那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初见他时,敢缘抬头一瞬的儒雅温润只为那一眼,从此魂牵梦萦。 可知望而不得,明明近在咫尺,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的心痛她的眼里满满是他,却只能隐藏在心里。然他回眸间,却只将温润的笑意,缱绻尽付她人颜。 垂眸间,也不知是什么,模糊了双眼。 到底是不甘的,可即便再不甘又能怎样她想着,许是过不了多久,世间再无那温润如玉的翩翩儿郎。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青梅不是她,可也不能是那个她 既然不得,谁都休想。 已然到了这一步,她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心再疼,来生吧 来生必定早逢君,不教君心托旁鸾。 房门合上,疏影倒在床榻上,深吸一口气合上了双眸,她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心如止水。她想着,自己现在最希望等到的是什么消息呢 羽睫微颤,应该是他的死讯吧 死了,才好 可有些人,注定死不了。 深夜客栈。 刺客破窗而入的那一瞬,李开复骤然睁开双眸,冷剑已经出鞘。只听得“咣当”一声冰刃相接之音,梁以儒瞬时翻坐起来,冷然望着屋子里激烈的打斗。 大批的刺客涌入房间,随行的大内高手立刻迎战。 李开复一声,“保护大人” 所有人快速将梁以儒围在中间,免教任何人伤了他。可也是因为这样,众人投鼠忌器,既要杀敌又要顾及梁以儒,有些相顾不暇。 内侍中有人开始躺下,十数名内侍被刺客以车轮战的方式进攻。 厮杀不断,恋战绝非上策。 “护送大人先行离开。”李开复一剑贯穿对方的咽喉,果断下令。 内侍随其杀出一条血路,将梁以儒护出了客栈。空旷的原野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果然是最好的下手地方。把人杀死在此处,神不知鬼不觉。 当然,前提是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梁以儒翻身上马,寒夜里,冷风瑟瑟,吹得人手脚僵硬冰冷。他一介书儒,自然是动作迟缓。刚爬上马背,随行的一名内侍已经毙命马下。 “快走”李开复一声吼。 梁以儒也顾不得其他,瞬时勒紧马缰,夺路而逃。 他留下来也只是障碍,是包袱,是累赘。于这些武艺高强的内侍而言,他是投鼠忌器的那个器,只要他安全了,他们才能放手一搏。 哪知他刚跑出没多远,马蹄却一脚踏入实现被人挖好的坑中,马声嘶鸣,撕裂了死寂的夜空。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马匹直扑向前,梁以儒刹那间被甩了出去。人若毫无防备的被甩下马背,是件极度危险之事,若是折损了脊椎或者颈骨之类,必死无疑。 “大人”李开复疾呼,可他鞭长莫及,就算飞过去也来不及相救。眼睁睁看着梁以儒被甩出去,却无能为力。 说时迟那时快,骤然一阵阴风刮过。 梁以儒只觉得身上一轻,好似被什么东西托了一把,落地的力道瞬时减弱了大半。落地一滚,手擦破了点皮,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这是还不待他回过神,半空中飞身而至无数白衣女子。足足有近百人,一个个白衣蒙面,手持冷剑,几乎是从天而降。 为首的白衣女子眸色素冷至绝,低眉看一眼还跌在地上的梁以儒,“阁下是梁少傅” 梁以儒深吸一口气,“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梁某。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白衣女子戏虐般轻笑两声,“杀你没空。”她疾步上前,冷然望着还在厮杀的内侍与黑衣人,面色陡沉,“杀了这些黑衣人,我要那个带头的。” 听得这话,梁以儒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生疼的胳膊,“你们到底是谁” 白衣女子们已经一拥而上,趁此计划,李开复急忙撤离,退回梁以儒身边,“大人,你怎么样” “我没事。”梁以儒摇头,狐疑而戒备的望着这群突如其来的白衣女子,“是她救了我。”如此梁以儒便更加肯定,方才身上突如其来的承托之力,应该来自眼前这个白衣女子。 为首的白衣女子并未作答,清冷孤傲的望着不远处的厮杀。直到最后一名黑衣人倒伏在地,那名为首的黑衣人被生擒,押赴至白衣女子跟前。 素白的绣鞋微微抬起,鞋尖挑起了那人脏秽的下颚,满嘴满脸的血污,白衣女子笑得何其凉薄,“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她顿了顿,继而笑道,声音若黄莺出谷,格外悦耳动听,丝毫不带煞气,“我想,你肯定想先听坏消息。很不幸的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今日注定难逃一劫。” 她放下自己的白色绣鞋,依旧高高在上的冷睨跪在脚下的黑衣男子,“好消息就是,我会给你个痛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6章 洛花索命,报应! “你们敢”黑衣人几近切齿,想挣扎却无力挣扎,被人摁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 白衣女子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跪在跟前的黑衣男子,“你是想说。黑煞盟,对吗” 梁以儒蹙眉,顾自低吟了一句,“黑煞盟” 扭头去看李开复,却见李开复竟有些色变,想来这黑煞盟应该是个了不得的组织。梁以儒惯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知道江湖上那么多的事。他所知道的,都是夏雨闲谈时提起的东西,其余的倒也所知不多。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白衣女子压低了声音,眉目如月弯起。 黑衣男子冷笑两声,“你们最好别多管闲事,否则” “否则怎样”白衣女子已然接过话茬,“就跟你们灭七星派那样。老弱妇孺,鸡犬不留那你可知道十六年前百花宫,屠戮六大门派之事吗江湖血雨,来者不拒。” “百花宫”黑衣男子瞬时瞪大眼眸,身子紧跟着疲软下来。 百花宫虽然消声觅迹了多年,可所有江湖人都心知肚明,不是百花宫消失了,而是百花宫的宫主瑶姬失踪,所以白花宫门人立刻做了鸟兽散,蛰伏在江湖四处,只待着有朝一日,东山再起。 而现在,百花宫重现江湖,任谁都会心惊胆战。 须知瑶姬此人,心胸狭隘,最喜欢的就是睚眦必报。是个十足的蛇蝎美人。 白衣女子退后半步,“说吧,是谁让你来的” “黑煞盟花钱买命,从不问来者身份。”黑衣男子垂头。 “是吗”闻言,白衣女子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慢条斯理的在黑衣男子面前摊开,“是他吗” 梁以儒默然上前,只一眼便愕然僵在当场。血液好似在顷刻间冻结,四周的一切都瞬间静了下来,安静得可怕,让他的手微微的轻颤起来,“这不是沈兄吗” 白衣女子斜睨梁以儒一眼,“你拿人家当兄弟。他却拿你当对手,当垫脚石。哼白面书生假斯文,笑里藏刀绵里针,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妄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连真小人和伪君子都分不清楚,看样子百无一用是书生,确实如此。”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却是将头中重重的垂了下去。 “堂主,服毒了。”一名白衣女子快速掰开黑衣男子的嘴,可惜为时已晚,唇角黑色的液体源源不断的流淌下来。 “黑煞盟,也不过如此。”深吸一口气,她瞧了一眼身边的人。“回去吧静候命令” “是”所有的白衣女子悉数退下,唯有她的一名随行还跟着。 白衣女子淡然一笑,“我叫月白衣,从现在开始,由我护送你去代州府。” 月白衣月色如练,美人白衣。果然是人如其名 “不必了。”梁以儒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他早知道沈浩此人功利心太重,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沈浩会翻脸无情到这样的地步。想当初,若非自己施以援手,沈浩根本不可能赴京赶考,若非自己有意相让,不愿入朝为官,这状元之位也轮不到沈浩。 可为何到头来,会是这番模样 人心不足蛇吞象。难道圣人所言,都是假的吗天下本一家,学子当以仁厚待人,君子皆以厚德载物,这些这些沈浩 轻叹一声,梁以儒缓步朝着客栈走去,他们的马匹还都在那。 “没有我们护送,只怕你到不了代州府。你若不信,只管试试。”月白衣站在后面,笑得冷冽。 “多谢姑娘好意,不必。”梁以儒的性子惯来是倔强的,“李大人,咱们走。” 回到客栈,收拾了内侍的尸首,来时十数人,如今只剩下了十个。梁以儒站在马前,眸色微暗,他知道此行凶险,可是文人骨子里的迂腐与傲气,不允许他向任何人低头。何况事关江湖与朝廷,他不想让太多的人搅合进和。 他想好好的,为她做件事。 做一件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查出花满楼被灭门的真相,然后给她一个交代。 可是若百花宫也插手了,他担心代州那边的凶徒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而后消失无踪,他便再也无迹可寻。他不甘心,也不能所以,只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为了夏雨,他觉得是值得的。 “少主有命,你不必也得必”月白衣骑乘马上,“我已经散了身边的所有人,已然顾及了你,你还想怎样” “她不是任何人的少主。”梁以儒翻身上马,“李大人,我们走。” 快马加鞭,快速离开客栈。 “堂主”随行的单冰蹙眉,“怎么办” “他又不是咱的少主,听他作甚自然是听少主的,否则右使怪罪下来,谁来担当”一声马鸣,月白衣紧跟不舍,快马追上梁以儒,“喂,书生,你放心就是,我不会坏了你的计划,我只负责你的生命安全。懂吗” 梁以儒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顾自策马。 月白衣忽然笑了,“是不是读书人都与你这般倔强” 他依旧没有作答,沉默得只当她是空气。 许是觉得无趣,月白衣也不再说什么,李开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女子武功不低,有她随行保护着,想来会安全很多。只是她们口中的少主又是何人竟然是少主吩咐,前来保护梁以儒想来这梁以儒与百花宫的少主,关系匪浅。 这倒是个新鲜事 快马驰骋,直奔代州,再也不敢轻易停留。 花满楼前空余音,衣锦还乡布衣郎。 马不停蹄夜不休,纸醉金迷任随风。 茶楼内。 夏雨安安静静的坐着,边嗑瓜子边喝茶,阿奴在窗户处开出一条缝隙,往外瞧了一眼,“好像来来回回也就这些人,差不多都稳定了下来。” “等着辛复的解药出来,就该忙活了。”夏雨啐一口瓜子壳。 寻梅快步从外头进来,“少主,好消息。”她坐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盏便笑道,“刚刚收到百花宫的飞鸽传书,梁以儒没事了。咱们的人,去的刚刚好。沈浩买通了黑煞盟,真是人不可貌相,果然是心肠狠毒。” “又是黑煞盟”夏雨抓一把瓜子在手中,“这些过街老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这次,都找上了书呆子,简直是找死。” “不过,黑煞盟做事,想必不会善罢甘休。沈浩付了钱,没能买到命,黑煞盟想来会派出第二波杀手继续行刺。”寻梅坐上炕头,煞有其事的开口。 “真的”夏雨一怔,随即蹙眉,“那书呆子还会有危险” 寻梅点头,“少主放心就是,已经让踏雪手底下最精锐的人去跟着了。听说梁以儒性子很倔,有些拒人千里。” 夏雨笑得肚子疼,“不是很倔,几乎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别看他书生儒雅,其实他一身的酸臭味。什么圣人老子,什么君子之德,反正又啰嗦又没用。一大堆的臭道理,能把人熏死。” “这确实是君子。”寻梅嗑着瓜子,略显头疼,“他对少主也是这般” “那当然不同,我们是兄弟是哥们。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还不是照样跟着我进出花满楼,什么君子不立围墙之下,哎呦喂被狗追的时候,还不是照样跟着我翻墙爬狗洞”夏雨笑呵呵的想着当年的事情,“不过笨手笨脚倒是真的,每次都是他拖后腿。完事之后,我和虎子都会用棉花把耳朵塞起来。” “为何”阿奴不解。 夏雨瞪大眼眸,“他那念叨的功夫,能给你念上三天三夜,不把耳朵塞起来,还要不要活了” 寻梅揉着眉心,“梁少傅似乎没有这样话唠。” “他和你们都不太熟,所以在你们的眼里,都保持着最风度翩翩的姿态。到了我这里,唉原形毕露”夏雨无奈的摇头,“反正你派人保护他就对了,别让他再出事。虎子在赵朔手里,我如今不担心他会出事,但书呆子代州水深,我担心他应付不过来。可惜赵朔不许我出京” 眼珠子忽然转了转,竟是顾自低语,“他说不许就不许我夏大爷何时变得这么听话了” 挠了挠后颈,夏雨抬头望着寻梅与阿奴。 阿奴正用一种全神贯注的眼神盯着她,方才她的话说得很轻,想来阿奴是没听清楚的,只是提及了赵朔,阿奴自然要小心谨慎。 阿奴虽然全心全意为她好,极力保护她的周全。可她也是赵朔安排在她身边的传话筒,每日所作所为,回到睿王府都会毫无遗落的传到赵朔的耳朵里。 扶额揉着眉心,夏雨想着,这要是真的出京,首先阿奴这一关就不好过。阿奴就是一根筋,就算天塌了,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只会死死的跟着夏雨。 因为她的目标,她的任务就是夏雨。 “公子别想太多,王爷这么做,是为了你好。”阿奴开口。 夏雨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他是为我好,我也没说什么。”她撇撇嘴,继而笑得若无其事,“吃瓜子,吃瓜子顺便带一包回去,给那扁毛畜生。对了,那扁毛畜生叫什么” 阿奴微微蹙眉,这一口一句扁毛畜生,委实不太雅。她低声提点,“落日。” “为何叫落日,可有什么缘故”夏雨问。 “不知。”阿奴摇头。 “看赵老九那样子,也不像是喜欢养鸟的人。”夏雨抿一口茶,随口道。 阿奴的眸色微暗了少许,没有回应。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何其微凉。 赵朔说,谢蕴没在镇远侯府,他不便上门讨要玉佩,所以要隔几天再说。夏雨想着,既然赵朔都这么说了,自己也就不必急于一时。 那东西,赵朔一定能要回来的。 只是提及玉佩的时候,她觉得赵朔的表情有些怪怪的,温柔得让她心疼。 白日里,谢蕴依旧没有回来,疏影巴不得谢蕴暂时别回来,因为今天夜里,她要去一趟主院。昨夜主院戒备森严,今儿个还是没能找到商青鸾,这戒备也就放了下来。 事实上,找不找得到女主子,对府内的人而言,并无多少关系。 镇远侯府,还会缺女人吗 侯府夫人的位置,多少女子想破脑袋,也爬不上去。 暮色沉沉,疏影深吸一口气,凝神站在院子里,望着天际那一朵美丽的火烧云。斜阳晚照,云霞翻飞,又是月升日落。 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也会觉得累,回头看的时候,只有自己的影子。 可这是自己选的路,不管怎样都得一个人走完。 “主子”浮月将披肩小心的与她披上。 疏影回过神来,任凭浮月小心的为其系好披肩的丝带。不远处的小梅,又开始痴痴呆呆的打扫庭院,那副蠢笨的模样,疏影看着便来气。 真当她是傻子吗给她的院子里,安排这样的废物。 镇远侯府的奴才,都死绝了吗 小梅拿着扫帚,小心翼翼的打扫着庭院,偶尔还蹲在地上玩一会落叶,而后傻乎乎的自己对着自己笑。这般蠢笨,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住的。 可若是现在把小梅赶出去,谢蕴该怎么看待疏影 为了一个丫头,不值得。 “今夜你守着,我出去一趟。”疏影别过头去,不愿去看傻乎乎的小梅,缓步走到石头上坐定。以贞丽扛。 “是”浮月也不敢多问,只敢低头应声。 捋了捋衣袖,疏影问道,“侯爷有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浮月摇头,“暂时没有,想必也就是这几日吧” “是去军中吗”疏影抬头。 “那头是这样说的。”浮月低语。 疏影微微蹙眉,“可别教哪个狐媚蹄子给缠住才好。” 她毕竟出身太过卑贱,这是她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也是她唯一自卑之处。她不知道谢蕴会不会也心里介意着,而嘴上却说没关系男人,不管什么东西还是美人,到手了便不会太在乎了。 她见过太多的男人,一旦做了入幕之宾,得到了身子,就不会珍惜。 所以从始至终,在对待谢蕴的事情上,疏影从不敢懈怠分毫。 “主子美貌无人能及,想来侯爷是真的有事。何况军中不许有女子,所以侯爷不会有什么狐媚蹄子,主子放心就是。”浮月笑着宽慰。 疏影浅笑,眉目如画,盈盈一笑间,天地为之黯然,只是眸底那一掠而过的冷冽,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但愿如此。不过就算有,也很正常。男人嘛,不都喜欢三妻四妾吗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我见得多了。来一个,我收拾一个,来一双,我就收拾一双。” 对于这点手腕,她还是有绝对自信的。 浮月颔首,“是。” 月如钩,夜凉如水。 入了夜的镇远侯府,显得格外的安静。 疏影就等着天黑,等着夜深人静,等着主院那头的动静。她鲜少有漆黑如墨的衣裳,只能挑一件藏青色的罗裙穿着,夜里也不太出挑,免得让人撞见。 主院那头,她也是去过的,早前给商青鸾请安的时候,她刻意走得缓慢,将主院的格局都记得清清楚楚。商青鸾有个习惯,那就是不太喜欢有太多的人伺候,所以整个主院除了厨房里的老妈子和平素打扫的奴才们,仆役并没有多少。 为此,谢环临走前还夸赞过商青鸾,这才是侯府夫人的气魄。 凡事亲力亲为,才是侯府夫人该有的品行。 疏影想着,谢环当时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过谢环再也没有机会了,远嫁大夏,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听说大夏的太子与七皇子乃是死敌,疏影只希望太子登基为大夏王,然后让谢环与七皇子,做一对鬼夫妻,生死难归故土。 浮月小心的关上院门和房门,疏影快速的离开流澜阁。 三更鼓过,整个镇远侯府,死一般的冷寂无声。 脚下轻盈,她自小习舞,脚尖落地,悄无声息。偷偷的从住院的偏门溜进去,四下无人。疏影沿着长长的回廊快速往前走,脚下生风,走的极快。 伸手推开书房的门,窈窕的身子瞬时闪进书房之内。 书房内漆黑一片,疏影取出怀中的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撑起了少许视线。环顾四周,这书房建得格外大,竟比自己的卧房还要大上许多,可想而知镇远侯府的嫡庶尊卑,分得何其清楚。 冷笑两声,疏影快步走到书案前,小心翼翼的翻找着案上的所有能装东西的器皿和锦盒。一个个都打开过,好像都不是。 转身望着书架,在书架的正中间,摆着一个青瓷白底的花瓶。 这陈列摆设,似乎有些奇怪。 疏影娇眉微蹙,开始在书架上翻找,可找遍了书架,依旧没有她想要的青铜物件。商青鸾会把这东西放在哪里是随身带走了还是放在书房里的某个角落。 转念一想,又是心生怀疑,这东西到底在不在书房 可别是消息有误 然书架和书案都快被她翻遍了,却始终没有青铜物件的下落,这是为何 蓦地,她将视线投注在书架上的花瓶处,“好端端的,怎么会放个瓷瓶”显然这个瓷瓶有些多余,以她在花满楼多年的经验,这个瓷瓶似乎也不见得有多名贵。 伸手,缓缓抚上瓷瓶,下一刻她愕然惊觉,这个瓷瓶竟是生了根一般的牢牢固定在书架上。眉目陡沉,疏影大喜,莫非这就是什么机关。 瓷瓶被旋转,只听得“咔擦”一声,好似机关启动之音。书架缓缓向一旁移开,露出书架后面的白色泥墙。泥墙上有个暗格,疏影快步上前,打开了暗格。 在暗格的里头,摆着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 疏影急忙拿了木盒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盒。 微弱的火光下,她看见木盒里,安安静静的摆放着那只老虎不像老虎,豹子不像豹子的青铜物什,“没错,就是这个” 欣喜之余,她也不忘将木盒放回去,将书架回归原位。 总该做得天衣无缝才是,否则岂非露陷 书架回归原位之后,疏影转身就走。 “恭喜,终于找到了。”黑暗中,有冰凉的女子之音,从书房一角的圆桌处传来。 疏影不回头还好,一回头,险些吓得跌坐在地。 她为何一直没有发现,在圆桌处,坐着一个人。黑暗中看不清容脸,只有个模糊的人影。空气似乎在顷刻间凝滞,心跳到了嗓子眼,疏影瞪大了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不远处的黑影。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付。 想了想,她悄无声息的将青铜物件收入了袖中,抓紧了手中的火折子,“你到底是谁” 水声清澈,这是沏茶之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夜入书房偷盗,就不怕被人抓个现行,而后死无全尸吗” 这声音是 “商青鸾”疏影愕然,身子一颤,手中的火折子“吧嗒”一声落地。 房内顷刻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疏影撒腿就想往门外跑,可不知道为何,那门就像被黏住了一般,不管她怎么用力拉扯,愣是无法打开房门,甚至于连一条缝隙都不曾看见。 听得脚步声,疏影脚下一软,脊背重重的靠在门面上,浑身颤抖的望着从黑暗中缓步走来的女子。 只不过,她并没有走向疏影,而是走向了书案,将案头的烛火点了起来。 房内瞬时恢复了光亮,一支蜡烛,一点昏黄微光,将疏影的狼狈和惊惧显得格外清晰,一览无余的是她眼底的死气沉沉。 商青鸾徐徐的指尖落在桌案上,“我这书房如何你夜入书房,想来对我这儿极为感兴趣。疏影,其实你若感兴趣可以早说,我这儿又不是见不得人,何必偷偷摸摸的来呢亦或是你觉得我是这样小气之人我连丈夫都可以分你一半,还在乎这小小的书房吗” 她低低的笑着,那笑声听在疏影的耳朵里,何其刺耳。 疏影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碎了,浑身上下,冰冷透骨。 “你为何会在这里”疏影战战兢兢的问,视线却快速环顾四周,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栽在商青鸾的手里。一侧的窗户可商青鸾是有武功的,虽然疏影不曾亲眼见过,但到了这份上,也只能搏一把了 “死不了,就回来了。没想到,在这里逮着一只大老鼠。”商青鸾的指尖轻轻滑过桌面,而后饶有兴致的双手环胸,盯着靠在门面上,容色惨白的疏影,“好玩么够不够惊喜” “你不是商青鸾。”疏影突然道,“你到底是谁” 商青鸾站在烛光里,双眸幽幽的盯着她,“我不是商青鸾,我又是谁你说,我会是谁呢这儿是主院,我当然是商青鸾。江疏影,你走不出去了,还想耍什么花样,就只管” “你不是”疏影歇斯底里。 “呵呵”那笑声,又来了,冰冷透骨,带着嘲讽,带着讥笑,就这样匍出商青鸾的唇,幽幽的在偌大的书房内回荡着。她一步一顿的走向疏影,“没错,我不是商青鸾,你猜我是谁” 疏影身子一颤,疾步朝着窗口移去。 商青鸾也没有追,依旧只是一步一顿的走着,“井下好冷,我死得太冤,江疏影,你说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下一刻,疏影骇然瞪大了眼眸,可她依旧拽不动窗户,“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窗户突然被打开,疏影疯似的爬上窗户。 冷风瞬时灌入房间,吹灭了案上烛火,房内刹那间漆黑一片。 爬上窗户的那一瞬,疏影也不知自己着了什么魔,骤然回神,只见一张血淋淋的脸,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近至跟前。血瞳,血容,还有源源不断的血,从发髻缝中淌下来。 那张脸是洛花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疏影摔下窗户,而后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身后,尖锐的笑声若阴魂不散的传来,直到她跑出了主院,那笑声才消失不见。 洛花的鬼魂怎么会出现在主院 为何为何会这样 用魂飞魄散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疏影,狼狈得跌跌撞撞。 慢着这是花园,可她为何为何觉得自己走不出去了周围的假山好像会移动,不管她走哪儿,都有假山挡路。 撒腿拼命往前冲,可她明明看得见回廊里的灯光,偏生得就是跑不过去,而且无论她怎么喊叫,回廊里来回巡逻的家丁,就是不往她这儿看。 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当她是空气。 这般的若无其事,让疏影险些哭出声来,“为何会这样” “要不要我来告诉你”身后,那幽冷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一股寒气快速从脊背窜到心窝处,让疏影整个人都寒透了。脊背,已被冷汗浸湿,她整个人慌乱得无以复加。 “你别过来”疏影凄厉的嘶喊着,“别过来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那张血淋淋的脸,就这样藏在阴暗处,笑得满嘴都是鲜血,“江疏影,你会有报应的,我会一直缠着你,直到看见你得到应有的下场为止” 脚下一软,眼睛一闭,疏影重重倒地,已然吓晕过去。额头,重重的磕在石头上,瞬时淌出血来。 此情此景,还不吓晕过去才怪。 江疏影,我要你此生魂梦不安,夜不成寐,这是你该付出的代价。你坏事做尽,心狠手毒,早晚都会有报应 报应 直到日上三竿,疏影才算苏醒过来。 当然,是被吓醒的。 她忽然就弹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外头强烈的阳光让她的双眸瞬时不适应的眯了起来,“这是哪里” “怎么了”谢蕴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疏影愕然回过神,不敢置信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容脸,“侯、侯爷” “你没事吧”谢蕴蹙眉,浮月快速捏了把毛巾递上,谢蕴温柔的为其拭汗,面露担忧之色,“怎么那么多的汗,是做噩梦了吗知不知道,你都昏迷了一夜了。再不醒,我就该进宫去请旨,让御医来给你瞧瞧。” “一夜昏迷”疏影骇然瞪大眸子,“我、我这是怎么了” 浮月扑通跪在地上,“主子恕罪,奴婢不知道主子滑倒在院门外头,还以为主子只是出去消消食,没成想” “没用的废物。”谢蕴冷嗤,“若是疏影出了什么事,拿你是问” “主子恕罪”浮月重重磕头。 疏影整个人都懵了,“我、我滑倒了” “更深露重的,院门外头有些青苔,你以后小心着点。”谢蕴冷哼两声,扭头望着跪在门外的管家,“还不滚进来” 管家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门,跪在了疏影的床前,“老奴知罪,前段时间下了雪,奴才们都小心翼翼的将积雪清扫干净,未曾想雪过苔痕易生,一时不当心就” “不当心若是疏影出了事,你有几个脑袋”谢蕴切齿,“简直混账透顶早前是我姐姐太护着你们,太惯着你们,太由着你们,做事如此懈怠惫懒。” “我没事。侯爷,算了吧”疏影揉着生疼的脑袋,厚厚的绷带上,额前血迹依稀犹可见。 听得疏影的软糯耳语,谢蕴轻叹一声,“你就是心太软,若是出了事” “有侯爷如此挂心,疏影死也甘愿。”她温柔的依附在谢蕴的怀中。 谢蕴抚着她素白的面庞,上头还带着少许擦痕,只是于绝世容颜无碍,“今日有疏影为你们求情,此事就此作罢,下不为例”说着,轻叹着在她眉心轻轻落吻。 “侯爷,是何时回来的”疏影勉强笑着,温柔的伏在他怀中,可昨夜发生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历历在目,难道是做梦不成哪有这般真是的梦 “我这几日处理完了军务,想着能早些回来陪你。即便是下半夜,也要赶着回来才算放心。还没到门口,就听得府内乱成一团,这才知道原是你出了事。这帮废物慌得不知所然,所幸是我回来,否则还不定要出什么事。”谢蕴怜惜的紧拥,好似生怕伤了疼了她。 疏影温柔浅笑,“我便知道,侯爷待我是最好的。疏影此生,业已无求。惟愿郎君身康安,年年岁岁长相守。” 谢蕴笑而不语,只是这样拥着她。看到疏影好转,喂疏影喝了写小米粥,谢蕴这才起身离开,“我得空再来看你,你好好歇着,什么都别想,好好吃药,好好吃饭。” “是。”疏影眉目含情。 “我走了。”谢蕴含笑出门。 过了一会,约莫谢蕴走远,疏影突然面色一紧,掀开被褥快步下了床榻。浮月心惊,忙不迭将披肩与她披上。 疏影面色瞬白,冰凉的手一把握住浮月的手腕,“我问你,我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浮月愕然,不明所以的望着疏影,“主子摔倒在门外,是奴婢发现的,然后让大家给抬回屋里的。主子,怎么了奴婢还想知道,主子不是说有事出去吗怎么就晕倒在门外了” “晕倒在门外”疏影摇头,“不对,不对不对怎么可能晕倒在门外,我分明是在花园里” 音落,她拎起裙摆就往外跑。 长长的回廊里,她觉得自己好似跑了很久,额头上的伤,隐隐作痛,让她的思绪也跟着恍惚起来。昨夜发生的事情,如梦似幻,如此的不真切。 可她确信,自己看见的就是洛花的脸。 洛花那个死在水井里的如花女子。 疏影气喘吁吁的站在流澜阁的院门口,面色惊惶的盯着浮月,“我摔在哪里” 浮月指着一处长着青苔的地方,“就是这儿,主子你看,这儿还有血迹呢” 那一瞬,疏影脚下一软,真的有血迹 怎么回事 她难道没有去书房而是直接摔在这里,然后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发了疯似的摸着自己的袖子和腰间,东西呢没有东西她明明拿到了为何没有 “我身上是否有东西”疏影抓住浮月的手,眸色惶然,“你有没有看见我身上的东西,是个青铜做的小物件,你有没有看到” 浮月摇头,一脸迷惘的盯着说着奇怪话语的疏影,“主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何你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假山会移动,还有个女鬼缠着我,还有我身上的东西”此时此刻,连疏影自己都分不清,何为梦境何为真实。 转身,她直奔花园而去。 到了花园,疏影直接傻了眼。 哪有会移动的假山,昨夜的地方,半点血迹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7章 赵老九那里,我自己担待 为钻石过2600加更 疏影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何为何是这般模样假山还是原来的假山,位置压根没有异动过,她甚至去推了一把,假山纹丝不动。 她又去印象中自己晕厥的方位去寻找,没有半点血迹。没有就是没有 她跌跌撞撞的走在回廊里,最后一屁股跌坐在栏杆处,失魂落魄般低语,“夫人昨夜回来了吗” 浮月摇头,“没有,夫人至今没有消息。” 那她昨晚遇见的是谁到底是人是鬼不是商青鸾,难道真的是洛花的鬼魂,回来追魂锁命是她回来了是因为死得太冤,所以、所以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整张脸青一阵白一阵,可谓难看到了极点。 “主子主子你怎么抖得这样厉害是冷了吗咱们回去吧”浮月担虑至极,“主子,你没事吧奴婢去叫大夫。” “不用叫大夫。”疏影一把握住浮月的手,“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可笑有些人,不怕杀人却怕有鬼。 她至死都忘不掉记忆中。洛花临死前的冷笑,那种咬牙切齿的冷笑,冷到了骨子里,眼神恨到了骨子里,带着无以伦比的怨毒之色,狠狠的盯着自己。 洛花说:你等着吧,公子会为我报仇的,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你。你这种贱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油锅,我都等着你江疏影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脑子嗡的一声炸开,疏影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 回到房间之后,即便抱着暖炉,加大了火盆里的炭火,她依旧冷得厉害。整个人抖如筛糠。是她回来了,真的是她回来了,不然怎么可能做得如此不留痕迹 鬼来了洛花回来报仇了 那一刻,疏影觉得四周有无数双血淋淋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一声尖叫,将自己埋在了被窝底下,抖得更加厉害了。 浮月不明所以的添着炭火,不知道疏影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得外头动静,出去一看,竟是痴傻的小梅,又在打扫庭院了。力气下得很大,抬头看见浮月的时候,也只知道咧嘴傻乎乎的笑着。而后拿着扫把去了院子里。 轻叹一声,浮月关上房门,成日痴痴傻傻的,等到来日去了阎王殿,估计还不知道此生如何活了一场,真是可悲可叹。 谢蕴踏入书房的瞬间,有个声音低低的唤了一声,“侯爷。” 小镇客栈。 一对老夫妇从客栈里走出来,正逢着那大夏的送亲队伍也跟着要出门。 “好热闹啊”老妇人笑了笑,“老头子你看,我这辈子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喜服。新娘子真好看,也不知这是要嫁到哪儿去呢” 老头子眉头微蹙,“没你好看。” 老妇人回头白了他一眼。“尽胡说,我都老了。” “拟将此生托乔木,笑看人间白头翁。这话,是这样说的吧”老头子傻乎乎的笑着,牵起了老妇人的手,“走吧,别看了,我给你的会更好看。” 握手的时候,老妇人眉头微扬,瞧了他一眼,也不拒绝。 两人相互搀扶着,缓步往外走去。 及至门口之时,却不慎与谢环撞了一下,谢环眼疾手快急忙搀住了老妇人,“大娘。您没事吧” “郡主”青玉急忙上前。 谢环一笑,“不碍事。”这才松开了老妇人的手,道了一句,“大娘,您小心点。” 老妇人连声道谢,“多谢” 说着,便与自家的老头子上了一辆马车,徐徐离开。 马车沿着反方向走去,似乎压根不是与大夏使团同路。青玉这才放下心来,“郡主,时间不早了,咱们抓紧时间赶路吧” 谢环笑道,“也不急于这一时,横竖咱们走得慢,吃不着热豆腐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人。”说着,冷眼瞧了一下不远处的七皇子元灏。 元灏长长吐出一口气,也是无可奈何。 那对老夫妻的马车驶进了一座林子,里头早有一匹马候着,二人瞧了一眼四下,确信无人这才下车。将马套取下,给马换上车内早已备下的马鞍。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低头一笑。 “消息递出去了”老头子问。 老妇人点头,“你不是都看见了吗还问。” “原是夫妻一场,谁知还未拜堂成亲,就先体验了一会与共白首的感觉,倒也不赖。”老头子翻身上马,笑呵呵的望着站在马下的老妇人,“夫人,你觉得呢” “谁是你夫人”老妇人翻身上马,“这话为时过早,你还是留着以后再说吧” “不管早不早,都是迟早的事,不是吗”老头子笑嘻嘻的吹了一下长胡子。 她睨了他一眼,眸中谩笑盈盈,“你那句话倒是不错,再说一次。” “哪句”他问。 她蹙眉,“就是你方才说的那句。” “与共白首”他道。 她还是蹙眉,“不是这句,是之前那一句。” “拜堂成亲”他又道。 她依旧摇头,竟是顾自吟出声来,“拟将此生托乔木,笑看人间白头翁。” 听得这话,他大笑两声,“夫人有命,为夫遵命必定与你白首偕老,做你此生托之乔木。” 语罢,他已策马而去。 她才恍然大悟,这厮竟是如此的油嘴滑舌,被他套了一圈。思及此处,她眸色陡沉,却在暗沉中夹杂了一丝笑意,转而哭笑不得。 一声马鸣,快马急追而去。 耳畔冷风瑟瑟,呼啸而过。 “小子,以后再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她策马追上去。 他扭头,“我说的可有假” 她仲怔。 “谁家女子不希望与自家夫君白首到老难不成你希望与别的女人,分享你的丈夫”他笑着策马,风过白须鬓发,不掩眉目间的清贵之气。 “扯淡”她不多说,风吹得她的白发,肆意飞扬。 下一刻,他忽然脚尖猛踩马镫,瞬时翻身坐在了她的身后,手却恰当好处的扣住了她的腰肢,“夫人夫人夫人” “不要脸”手中马鞭随即挥过去。 他急忙俯身一躲,神色极为狼狈,“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是女子女子动手不动口”她纵身飞起,若飞燕凌空,一脚踹在他的肩膀,直接将他踹向他自己的马匹。 他心下一惊,慌忙拽住了自己的马缰,这才一个骨碌,翻身坐会自己的马背上。肩膀处,疼得厉害。这女人下手也没个轻重,真是往死里打 “你谋杀亲夫”他瞪了她一眼。 她一笑,“你若这样就报废了,我也乐得自在。”继而又瞧了他一眼即将被风垂落的胡子,突然笑出声来,“胡子掉了” 他一怔,急忙去摸自己的嘴,哪知她一夹马肚,已经一马当先跑远了。 “喂,等等我”他疾呼,胡子飞了就飞了,媳妇跑了可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媳妇来之不易,且行且珍惜 方向,边境。 睿王府。 药庐。 夏雨趴在桌案上,托腮望着来来回回忙个不停的辛复,眨着大眼睛盯着他瞧,最后瞧得辛复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坐在夏雨的正对面。 他皱着眉头,打量着夏雨那笑呵呵的模样,心里直打鼓,这丫头笑得不正常。 “你不去盯着你家赵老九看,盯着我一个老头子看什么我又不是年轻小伙子,对你不感兴趣,你也别对我感兴趣。”辛复傲娇的晃了晃身子,嗤鼻的别过头去。 夏雨依旧双手托腮,煞有其事的望着辛复,“我在想,你多久才能死”以纵向技。 “呸”辛复啐一口,也没有真生气,只没好声好气的白了夏雨一眼,“我大吉大利,福大命大,怎么可能死那么早。小丫头,我看你面无血色,口舌发燥,肾亏阴虚,你小心床事过多,好事推迟哼” “呸”寻梅啐一口,“辛老头,你这怎么说话呢” 夏雨摆摆手,“没事没事,不过辛伯伯,我看你两眼发直,欲犯桃花,面红耳赤,神思不正,怕是不妙啊” “你胡说什么”辛复摸着自己的脸,“我什么时候面红耳赤,欲犯桃花了” “知道这叫什么吗”夏雨一本正经的问。 辛复瞪了她一眼,“叫什么” “在咱们乡下,有一种状况叫做:猪跑圈,牛叫天。”夏雨慢慢的爬上桌子,跟辛复大眼瞪小眼,“你明白吗” 寻梅忽然笑出声来,别过头去还愣是没憋住。 阿奴不解,“什么叫,猪跑圈,牛叫天” “猪发情的时候会跑圈,牛发春的时候就会仰头大叫。哈哈哈哈”寻梅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趴在门面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阿奴瞪大眼眸,看着辛复的嘴角直抽抽,那胡子紧跟着剧烈颤抖起来,却终归一声长叹,戳着夏雨的脑门强咽下这口恶气,“你你你,算你狠” 夏雨嘿嘿一笑,“你什么时候能把解药给我,我就什么时候从你这儿滚出去。” “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你们家书呆子都没事了,你还来找我干嘛该干嘛干嘛去,老揪着不放做什么”辛复直跺脚,见着夏雨就头疼。 每回这丫头一来,总没好事。 不是把这抽屉里的药材放到了那抽屉里,就是把能吃的都吃了。有些药材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能弄到,就怕夏雨给胡乱糟蹋了。这丫头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为达目的都能不折手段了。 她若是三天两头来这里跑一圈,他的心肝肠肺肾都要吓出毛病了。 他最心疼的,就是那些名贵药材,有的可是千金难求啊 不行不行,得赶紧把这个麻烦鬼弄出去才是 这么一想,赶紧动手。 可一转头,夏雨已经进了内屋的炼丹阁。 “喂喂,那不能进去”辛复拔腿就追。 他刚进门,夏雨直接将房门落栓上锁。 “你做什么”辛复愕然。 夏雨想了想,这才道,“解药迟迟没能出来,是不是因为少了一味药材,你告诉我,是什么” 辛复摇头,“这是秘密”继而绕着自己的炼丹炉走了一圈,“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你要是再纠缠不休,我这解药可就更别想炼出来。” “如果加上我的血,是不是解药就能出来了。”她捋起袖子,露出雪白的一段玉腕,“我的血是百毒不侵的,这个你应该很清楚。” 辛复愣在当场,“你疯了” “我的血能一直重生,何况我自身的修复能力,比你们任何人都强上百倍。我不缺血可若是花满楼出了事,我怕会殃及整个睿王府。”她眨着眼睛,脑子却清醒得很,“赵老九,必须费很大力气才能控制局面” 听得这话,辛复轻叹一声,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怕是有些误会这个丫头了。虽然没心没肺似的,做什么事都横冲直撞,可到了关键时候,她的脑子却比任何人都好使。 她是真的为了赵朔着想,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如果真的需要我的血,只管取。赵老九那里,我自己会担待。”夏雨笑呵呵的望着他,眸若弯月,璀璨明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8章 若她不悦,这大燕江山送你们又如何 夏雨从炼丹房内出来的时候,面色苍白,倦怠之余却有几分如释重负的神情。 “少主,你怎么了”寻梅眸色陡沉,冷然直视站在夏雨身后的辛复。 “寻梅”夏雨蹙眉,而后瞧了阿奴一眼。“不关辛伯伯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想了想又回头瞧了辛复一眼,笑了笑,“辛伯伯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辛复郑重其事的点头,“你放心。” “好。”夏雨大步往外走。 寻梅冷哼一声,只得急追夏雨而去。 阿奴顿住脚步,回眸瞧了一眼辛复,眸色微恙,却也没敢多说什么。很多事情,彼此心照不宣。 “少主”寻梅轻叹,“你何必” “我知道,我不该管闲事。”夏雨瞧了她一眼,顾自笑着,心里却舒畅得很。“可是我的事,赵老九从未当做闲事对待。那么他的事,我岂能等闲视之我夏雨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今日别说是赵老九,就是你寻梅或者阿奴有事,我也能两肋插刀。江湖上不是讲道义吗咱们的情义可比道义贵重得多。” 寻梅没再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 她是心疼。 不管发生什么事,夏雨总是笑着面对。 可喜欢笑的人,其实是最脆弱的。拿自己的坚强,去支撑着此生的重负,将眼泪流在心里,无人可见。因为他们知道,没人能替你坚强,也没人能拿走你的坚强。 寻梅想着,这样也好。 至少有个人,真心对待夏雨。 若此生有人愿用性命护着她。她想着,自己应该也会舍身相报的。 这般一想,便也跟着释然笑了。 “听说昨夜,闹鬼了”夏雨道。 寻梅一听,随即眉头微挑,“是。镇远侯府的那位,这会子估计还在瑟瑟发抖。” 阿奴轻嗤,“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世上哪有什么鬼,只心里有鬼。”寻梅冷笑两声,“活该吓病了,应该吓疯了才好可见,镇远侯府下手也不轻。” “侯府夫人什么时候回去”夏雨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寻梅摇头。“不知道,看夫人自己的意思吧不过,府内接二连三出事,想必她也呆不久,肯定会早点回去收拾残局。” “这一折腾,估计能安生好一阵子。”夏雨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笑呵呵的晃悠着,“疏影是最怕鬼的,这下子怕是吓得不轻。” “洛花的案子王爷已经让衙门结案了,被认定为失足落下井中。”阿奴说的很轻。 双脚突然落地,踩着枯死的杂草发出细碎的声音。秋千戛然止住摇晃,夏雨握紧了秋千的左右绳索,神色陡然一黯。“我知道了。” 洛花的死因是溺水身亡,而水井四周根本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即便不以自尽结案,也只是个冤死的悬案,衙门那帮酒囊饭袋是无法自行结案的。 “少主,有些事落下了就落下吧王爷这么做,大概不想让你太伤心。”寻梅低语。 夏雨点了头,“我明白他的意思,不管是自尽还是他杀,凶手我都找到了,对于洛花而言,她没有遗憾。只是我的遗憾,这辈子都无法放下。” 寻梅轻叹一声,谁也不曾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抬脚,继续晃动着秋千。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是不是又要下雪了” 阿奴点了头,“应该是吧” 谁也不说话,夏雨顾自想着自己的事情,未发觉阿奴与寻梅二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开。有人在后面为她轻轻推着秋千,风过耳畔,秋千晃动。 她道,“寻梅,你说这天下真的会乱吗” “会。”一声低沉磁音,让她心下一惊,险些一个跟头从秋千上栽下来,好在被他快速握住了秋千的绳索,这才免去她的无妄之灾。 “爷”夏雨愕然。 赵朔松了一口气,握住她冰凉的手,蹙眉去看她那张苍白的小脸,“吓着你了” 她摇头。 “走吧”他带着她往外走。 “去哪”夏雨问。 他回眸望着她,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唇角勾勒出迷人的弧度,“你不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吗爷亲自带你去,免得你日日悬心,也免得她抵赖。” 夏雨垂眸,长长的羽睫微微垂落。 镇远侯府。 谢蕴听得赵朔亲自登门造访,一脸的疑惑不解。这厢刚平复了疏影的情绪,那头赵朔就来了,难免会让人有些不悦。然则如今谢环不在,这镇远侯府还得谢蕴一人撑着。 赵朔是什么身份,谢蕴自然心知肚明,也不敢有所怠慢。 大步去了正厅相迎,免得出了岔子,到时候又要惹出什么乱子。 去到正厅,赵朔正持杯品茗,一脸的气定神闲。 “参见王爷”谢蕴行礼。 赵朔也不抬头,只是悠然放下茶盏,“小侯爷事忙,本王来得不是时候。” “不敢。”谢蕴起身,“不知王爷今日怎有如此雅兴,想到来侯府走一走” “本王来错了”赵朔挑眉,阴阳怪气的说着。 谢蕴一怔,抬头瞧一眼站在赵朔身边的夏雨,眸色暗沉了一下,继而笑道,“王爷此言差矣,王爷大驾光临镇远侯府,实乃侯府之幸,岂有来错之理。” 赵朔冷笑两声,捋了捋袖子,“郡主远嫁大夏,这镇远侯府就显得空荡荡的,好似没了主心骨。”他起身轻叹一声,“其实本王今日来,实有要事在身,还望镇远侯行个方便。” “不知王爷有何要事,需要本侯效力”谢蕴不解,狐疑的望着眼前的赵朔。 睿王什么事用得着他他如今手中没有实权,空有侯爷之位,十足一个被架空的空架子,还能有什么让人觊觎的 “早前,本王遗落了一样东西在疏影这儿,如今想起来了,想要回来。可以吗”赵朔冷飕飕的盯着猛然一震的谢蕴。 一提起疏影,谢蕴的面色便不太好看。 “原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贱内身子不爽,怕是不能”还不待谢蕴说完。 赵朔两指夹着的杯盖“砰”的一声落回杯口,他也不恼,只是再也没有方才的和颜悦色,随手便将茶盏放在了桌案上,“既然如此,告辞” “王爷”谢蕴一怔,急忙笑道,“既然是取回物件,想来也就是片刻时光,王爷这边请,容本侯先让人安排一下。”说着便让身边的丫鬟赶紧去流澜阁通报一声,让疏影准备一下,免得到时候发髻未梳容为理,失了侯府的颜面。 夏雨眉心微蹙,赵老九这是先来个下马威,而后又欲擒故纵吧 她也不说话,管他怎么弄,横竖把东西要回来就是。 她跟在赵朔身后,进流澜阁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 赵朔回眸瞧了她一眼,而后负后的双手就这样握住了她的手。众目睽睽,他从不屑旁人一顾。他,顾着她便是。 夏雨面颊绯红,一声不吭的跟着赵朔进去。 花厅里,疏影头缠纱布,由浮月搀着上前,看上去极为虚弱。那弱柳扶风的姿态,好似盈盈微风,就能消散无踪。这般柔弱的女子,夏雨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与杀死洛花的凶徒联系在一起的。 可偏偏,世人总是被假象所迷,这张天姿国色的容脸之下,包藏着恰似蛇蝎般的歹毒心肠。 夏雨甚至在想,除了洛花,是否还有别的性命,也落在了疏影的手里,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有些事,是她这辈子都不敢去想的。 比如,花满楼 深吸一口气,她半垂着眉眼,佯装若无其事的站在赵朔身边。 “贱妾,参见王爷”疏影行礼,面如白纸,看得谢蕴心疼不已。 “罢了”赵朔面无表情,“本王开门见山,也不与你废话。把东西拿出来,本王马上走。” 疏影扬眸,视线越过赵朔,落在了夏雨的身上。夏雨却不肯多看她一眼,冷然别过头去。垂眸,抿唇,看似端庄大度,实则包藏祸心,“不知王爷要的,是什么物件” “你脖子上那块玉佩,原就是夏内侍的,如今本王有用处,你且拿回来就是。若要什么别的交换,随便开口,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你。”赵朔说的直白,似乎压根没想过,要给疏影台阶下。也没想给谢蕴面子,说得毫不避讳。 那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让人听着格外不舒服。 疏影也是无奈,谢蕴都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不敢多说什么,她又能怎样不过是个妾室,在任何人面前都要自称贱妾,还有什么身份地位可言。 深吸一口气,疏影抬头望着夏雨,笑得何其凄美,“既然是夏内侍的东西,疏影自当奉还。只是夏内侍,为何不自己开口你明知道,若你来向我要回,我一定会还给你。” 夏雨冷飕飕的望着她,“还我。”只有两个字掷地有声,冰冷无温。既然疏影要撑这个面子,她就成全疏影。你不是要表现自己的柔弱吗在镇远侯面前,只管柔弱到底,能欺负的时候不欺负,是傻子吗 横竖弱者是她,盛气凌人的是自己,那何必委屈自己担了污名,还舍不得下手 疏影面色一紧,眸中带泪的扭头望着谢蕴,抽泣了两声,站在那里如同受尽委屈的小媳妇,“好,我还你就是” “王爷,若是此物不打紧,本侯府上也有不少玉石配饰,不过是个玉佩” “她不配。”夏雨冷笑两声,“那是我父母留给我的东西,是我送给自己青梅竹马的好姐姐的物件。如今情义已断,今生难再续。我没这么大度,东西自然要讨回来。情义空了,钱财岂能空” 谢蕴愕然。 却见疏影已经抬手握住了脖颈上的玉佩,有泪沿着面颊徐徐而落,美人落泪,凄美至绝,“青梅竹马的好姐姐情义已断,此生难续。这便是你说的” “我虽不是君子,可也一言九鼎,一诺千金。”夏雨快步上前,直接摊开掌心,“还给我。” 谢蕴刚要站上前,愣是被赵朔一记肃杀之眸给摄住,咽了咽口水,终归站回了原地,不敢吱声。视线,一刻不离的盯着自己的爱妾,生怕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以团双技。 疏影慢慢解下脖颈上的链子,瞬时泪如雨下,“为何会变成这样” “公道自在人心。”夏雨也不愿戳破,很多事她无凭无据,说多了只会让镇远侯谢蕴以后更加的防备自己和赵朔。如此,反倒让疏影更占上风。 她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善恶皆了。 疏影将玉佩放回夏雨的掌心,夏雨毫不犹豫的捏在掌心,退回赵朔身边。摊开掌心,细细的查看掌中的玉佩,纹路和玉质都对,好像没什么问题。 她递了一记眼神给赵朔,微微点头。 赵朔起身,“好了,告辞。” “恭送王爷。”谢蕴松一口气,面上却是十二分的不悦。 欺负了他的爱妾,自然是不如意的。 可无奈赵朔乃是当朝睿王,手握大权,谁敢轻易的得罪。何况现在谢环不在,若是得罪了赵朔,镇远侯府来日遭人欺辱便会孤立无援。 谢家姐弟在边关多年,朝中并无多少建树,所以如今的镇远侯府也不过是个虚名。眼前的谢蕴,还不如商青鸾来得更重要更有用 赵朔一走,疏影直接就软瘫在地,镇远侯府内忙成一片,谢蕴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在府内大发雷霆。 睿王府的马车朝着回府的方向行去,赵朔望着掌心的玉佩,微微蹙眉,“便是这个吗” 夏雨点头,“对,就是我给你画的那个。” “没错吧”赵朔又问。 夏雨撇撇嘴,“玉质没错,纹路也对。”她掂量了一下,“分量也差不多,只不过”她挠了挠后颈,“是不是疏影带过的缘故,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赵朔狐疑的望着她,“此话怎讲” “我都戴了十多年,跟这东西是有感情的,可方才拿在手里,不知为何竟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夏雨想了想,忽然道,“停车,我要下车” 马车戛然而止,她快速跳下马车。找了个明亮处,将玉佩对着天空,仰头望着呈现着玲珑剔透光泽的玉佩。 “咦”夏雨摸着玉佩上的纹路,而后又举高玉佩,对着另一个方向去看玉佩,“是没有太阳的缘故吗不应该啊” 她自言自语,反复看着手中的玉佩。 “怎么回事”赵朔黑沉着脸。 夏雨撅着嘴,眉头紧蹙,“好像不太对劲。”她将玉佩置于掌心,“小时候我试过一次,就是拿着玉佩,对着太阳看,里头絮就像半条龙。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这样。可是方才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都没有,絮就是絮,没有其他。” 赵朔快速接过夏雨手中的玉佩,细细的看着,里头确实没有夏雨所说的半条龙,“是假的。” “做得太像了,几乎能以假论真。”夏雨撇撇嘴,“疏影太了解我,她知道我能看出来是假的,所以无论是纹饰还是玉质,哪怕是分量和缺口处的痕迹,都做得一模一样。只是,我从未告诉任何人,里头有半条龙的玉絮,所以她不知道。何况絮这种东西,是独一无二的。” “赵老九”她顿了顿,“我的玉佩是不是,要不回来了” 他点了头,没有说话,只是捏紧了掌心的玉佩。 假的 拼疏影一己之力,是绝对无法做到这些的。这东西,必定是她背后之人换掉的。那么他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她就成了目标。 从始至终,一直被当成目标而存在。 “怎么了”夏雨蹙眉,“要不回来就算了,好歹这个假的,做得跟真的一样,还能留个念想。我如今也算是看清楚了,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卑劣得让人恶心。”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却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为何这般盯着我看呢”夏雨不解的望着他,素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活在谎言里,你会怎么做”他突然开口,说的很轻,却口吻冷冽无温。就好像一个陌生人,说着陌生的话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愫。 夏雨一怔,眨着明亮的眼睛,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什么叫,这么多年一直活在谎言里 她释然一笑,“谎言和真话其实没什么区别,就看你信不信。你信了,那谎言也是真的。你若不信,真话也会变成谎言。这么多年,虽然过得很辛苦,可从未有人强迫过我做任何事。即便是谎言,我也觉得很高兴,至少有人愿意骗你那么多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说谎,比说真话,更累。” 赵朔眉头微蹙,他没想到,夏雨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换做是旁人,许是会说,我恨这些人,因为我本该有更好的生活。又或者怨天尤人,只恨上苍如此的不公,让自己此生波澜不休。 “如果有一天,你也骗了我,可不可以骗我一辈子”她笑嘻嘻的凑上来,踮起脚圈住他的脖颈,“反正我喜欢你,骗不骗的,也都无所谓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她揽入怀中,按在怀里不许她动弹。 这丫头,太暖心了点,害得他都有些感动了。 不过嘛这丫头说话,还就只能信七分,不能全信。你若全信了,改明儿就得给你闯出祸来。她要是哄着你,你就要小心了,估摸着又该有什么坏主意了。 相处的这些时日,他算是摸透了她的小心思。 没有直接回府,两人在护城河边找了个无人的地方,静静的坐着。 他难得有空,听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小时候的她,跟着虎子他们掏鸟蛋,砸鸟窝,外带欺负弱小的故事。还有今儿个跑去谁家顺手牵羊,明儿个跑到那一户妙手空空。大街上抢了人家的烧饼就跑得没影,还被人家放狗追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她小时候,好似什么都做过了。 出身花满楼,却没有却接客,而是混迹市井街头,倒有些出人意料。 也许,是她幸运。 又或许,是有人帮了她一把 入夜的时候,赵朔带着夏雨去了城外别院。 她是他第一个带进别院的女子,这个地方除了赵朔与其亲信,外人是绝对不能靠近半步的。 下马车的时候,夏雨微微蹙眉,四下一片荒芜空旷,唯有这一座偌大的庭院,孤零零的坐落在原野上,给她一种异样阴森的错觉。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是我在城外的别院。”赵朔牵着她的手往里头走,“有时候我不在城里,就会来这儿。” 天色已暗,长长的回廊里,灯火通明,犹如一条长长的火龙,吐着火舌无限延长。这座别院的景致摆设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夏雨虽然混迹江湖,大字不识,可也明白有些东西不同寻常是因为本身就包含了一些神秘的力量。 比如机关暗道,比如奇门遁甲,又比如五行八卦。 种种种种,皆是不可小觑。 赵朔握紧她的手,“你放心就是,有我在你身边,就不会有事。” 她一笑,狐狸就是狐狸,自己这点小心思都教他看出来了。 赵朔带着她进了书房,这才松开她的手。偌大的书房内,有着一排排雕刻着精致莲花的灯盏,将上头的灯盏悉数点燃,整个书房顷刻间恍如白昼。 “你为何突然想起来,要带我出城走走”夏雨笑问。 赵朔自倾一杯水,随手递给她,“你觉得京城好吗” “当然好啊,繁华,奢靡,要什么有什么。”夏雨笑呵呵的喝一口水,“就是明争暗斗太多,累得慌。不过你那么聪明,想必也不会觉得怎样。” 他徐徐坐定,捋了捋袖口,“我现在带你出来,是想让你见一个人。还记得上次,你教我什么是非刑吗我告诉你,那个人你也认识。” 夏雨的笑凝在唇边,眼底的光微微暗了下来,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掌心杯盏,“我记得。” “我要他手上一样东西,你帮我撬开他的嘴。”赵朔冷了眉目。 “我”夏雨一怔。 “是。”赵朔深吸一口气,“我也不妨告诉你,此事非同小可,这东西必须拿到。落在别人的手里,就会天下大乱。” 夏雨徐徐起身,将杯盏放在桌案上,“我可以吗” 他点了头,“试试吧” 她迟疑了片刻,而后应了下来。 这是书房里的密道,入口就在一堵墙后面。 幽冷漆黑的密道,绵长得仿佛没有尽头。走在黑暗的密道里,十步一人,守卫森严。一个个守卫皆带着铁面具,穿着铁卫甲,好似一个个泥塑木雕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于连眼珠子,都不带眨一下。 夏雨不会知道,这是睿王府最精锐的暗卫,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 睿王不下令,即便把刀子架在他们脖颈上,他们也不会动弹分毫。 赵朔走在前面,夏雨跟在后面。 那一刻,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好似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心从脊背一下子窜入了心窝里。阴冷的地道里,只能听到自己清晰的脚步声,以及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声。 赵朔回头看她,微光从顶上落下,勾勒出他极度精致的脸部轮廓。坚挺的鼻梁,薄唇微抿,声音低沉而微凉,“你怕吗” 夏雨摇头,脸上没有笑意,“我就是有点冷。” 他走过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冷声吩咐,“抱紧我。” 她依言,圈住了他的脖颈。 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转了无数个弯,最后连夏雨都分不清自己的具体方位,终于前方一片豁然开朗。宽阔的圆形校场,无数间石屋石室,有军士在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好像是在打造兵器心,骇然漏跳一拍,她仿佛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收回了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 打造兵器意味着什么呢 心,砰砰的跳着,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她未料想,在这别院的地底下,竟然是别有洞天,除了不见天日,其他的几乎可以叹为观止。这几乎就是一个军营,一个隐藏在地底下的军库。 终于,在一间石室之前,他将她放了下来,像是犹豫了一下,扭头去看她素白的面色,“我方才与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夏雨回过神,重重的点头,“记住了。” 赵朔轻叹一声,重重推开了石室大门。 这是地牢,没有预想中的阴暗黑沉。刑部大牢,夏雨是去过的,那里阴森恐怖,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可这儿却是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进去的时候,她一时不适应,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好亮。” “这儿的灯火是永远不会熄灭的,让犯人不得休眠。夏天的时候会升起火盆,让室内温度急剧升高。冬日就只给一床薄被,冻死的也不在少数。”赵朔若无其事的说着,带着她朝着最里头的牢房走去。 沿途的看守,也都是僵冷无情的面孔,看得人阴森森的。 “我们去哪”已然走了很久,夏雨忍不住问。 赵朔深吸一口气,“到了。” 这是最后一间石室,也算是死牢之类的地方。可这里没有牢笼,只有一个个铁做的长盒子,一个个立在那里。夏雨蹙眉,不解的望着赵朔,“不是说,带我去见一个人吗人呢” “你去外头等一会,我安排一下。”赵朔报之一笑,眼底微凉。 夏雨点头,退到了石门外头。 长长的铁盒子,只能看见眼部位置,根本看不清里头关着的到底是谁。这铁盒可不是寻常的铁盒,里头有着密密麻麻的银针,一旦合上,银针扎入体内各处要穴,任你武功再高,也无法再用出一星半点的内劲。而银针刺体,会让你没日没夜的备受血液逆流的煎熬。身体无法动弹,痛楚永不消失。 活着生不如死,死却是绝无可能。 “你也听见了,她来了。”赵朔走到正中央的铁盒子前头,双手负后。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眸色阴冷无温,“你不会想让她看到曾经的那个你,和现在的你,会有怎样的云泥之别吧若我将你的事,一一告诉她,你觉得在她心里,你还是你吗” “她心里,我是怎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盒子里传来沙哑的声音,干裂嘶哑,好似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可见平日里,他没少受酷刑,“就算你杀了她,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赵朔点了头,“没错,她对你而言,其实只是一个把柄而已。你留在她身边,也不过是为了宫里的那人罢了” 音落,盒子里的那双眼眸豁然瞪大,眦目欲裂的神情,已然昭示了一切。 “以前,我以为是疏影,直到今日我才确定,原来不是疏影。”赵朔说得很轻,临了长长吐出一口气,竟带着几分自嘲般的冷蔑,“你该明白,她的出现,意味着宫里那位,会死得很惨。如果被他知道,他的女儿是从青楼里走出来的,我敢保证,十六年前的事情就会覆辙重蹈。” 死寂,好一片无言的死寂。 “不,她不是夏雨她不是”盒子里的人还在挣扎着,可声音刚要提上去,又不得不因为浑身银针刺体的剧烈疼痛而低沉下来。 “是吗”赵朔垂眸,转身往外走。 “赵朔”一声高喊,“你觊觎皇位多年,处心积虑独揽大权。你就不怕先帝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的背信弃义,会魂魄不宁,死不瞑目吗” 桃花眸微微挑起,唇角勾勒出迷人的弧度,“先帝他若在天有灵,就该睁大眼睛看看。这天下,还是原来的赵家天下吗四分五裂,何曾还有旧模样先帝,你还敢提先帝,当日你抛妻弃子,悖逆天道人伦,逃出皇宫逃出京城,可想过先帝” 盒子里的人,瞬时哑然。沉默了良久,他注视着赵朔僵冷的背影,那颀长的身躯遮去了他眼前的所有光亮。 “夏雨原就该死,可我知道,若她真的死了,这天下将会再也没有能制住他的人。所以我不敢,也不能失去这最后的筹码。”低沉沙哑的嗓音,仿佛穿透了如梭岁月,再见过往的沧桑。曾经的繁华锦绣,如今的千疮百孔。曾经的笑逐颜开,如今的尔虞我诈。 一切的一切,已随着那场战火,彻底覆灭。 该死不该死的,都死了。 “我也明白,她早晚会成为一种障碍的存在。一旦被人发现,十六年前的那些事情,就会彻底的暴露在天底下。”他冷笑着,笑声凄惶而凛冽,“你知道吗我也想过,杀了她,试着找个女娃替代。可最后我还是下不去手” 赵朔始终没有转身,只是心中波澜,又有何人知晓。 当他听到夏雨提起玉佩,提起父母,他是何等的震惊,这般的心疼。 “我从不觉得江山有多重要。”赵朔深吸一口气,“待有朝一日奸佞尽去,江山在手,生杀在握。若她蹙眉不悦,望我放弃,这大燕江山送你们又如何。” 款步,拂袖,他始终没有回头。 出去的时候,夏雨正将额头抵在石壁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踹着石壁,双手负后纠结着。这丫头等得不耐烦了吧 他缓了容色,气定神闲的站在她身后,“这算不算面壁思过” 她愕然抬头,转身已被他按在了石壁处。 猝不及防,温热的唇瓣,毫无预兆的摄住了她冰凉的唇。唇齿相濡,他的手娴熟的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直接将她带进了怀中。 辗转缠绵的温柔,教人沉醉。 赵朔的爱是致命的毒药,一旦陷入泥淖,无论生死皆难以自拔。他会让你心甘情愿跟着他,同生共死,恨不能与他风雨共担,直至性命的最后一刻也不肯放手。 他的舌在她的世界里毫无忌惮的肆虐,吸允着属于她的所有美好,若狂风暴雨,又好似刚中带柔。让人,欲罢不能,就此难休。 终于,她气喘吁吁的望着他,他勾唇笑得邪魅无双。 那双明亮的眸子,蒙着淡淡的迷离之色,就这样弯起如月的弧度,面颊绯红的望着他笑。 他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她滚烫的面颊,“我在外面等你,你自己小心点。” 她点了头,从他的怀里跑出去,进门的那一瞬间,眉目弯弯的回眸一笑,“你放心”她翘起大拇指,略显得意,而后快步推门进去,紧跟着进去的还有门口的一名暗卫。 幽邃的桃花眸,顷刻间黯淡了下来,化作一声轻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9章 这东西,我不要了 夏雨笑嘻嘻的进门,缓步走到最中央的铁盒子跟前,双手负后,仔仔细细的瞧着里头静静盯着她的那双眼睛,“你也不必如此盯着我,我不会对你大刑伺候。谁让我这人心善,见不得别人的歇斯底里。不过,开场话还是要说一说的。” 她清了清嗓子,“你若能把东西交出来,我立刻就走。” “我不知道什么东西。”盒子里的人,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只是即便沙哑,那双眼睛那种眼神,似乎总有几分熟悉。 夏雨微微蹙眉,“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我要传国玉玺。” 四下空寂无音,谁也没有再说话。 夏雨笑呵呵的上前,“怎么,我冤枉你了东西不在你这儿,还是你打定心思。不预备交出来其实人这一辈子就那么短,痛快的生死一场,有何不好你死扛着不放,真就值得吗你也许有苦衷,可你能保证没有人会出卖你吗” “就好比两只兔子,白兔和黑兔都帮了农夫的忙,白兔收了萝卜,黑兔要了萝卜的种子。可还没过完冬,黑兔没等到萝卜收成,自己就饿死。白兔吃完了自己的萝卜,刚好等到黑兔的萝卜成熟。” “你说你坚持了一辈子,原以为人要往远处看,往前看,可最后反倒成全了别人,有用吗连眼前都顾不了,你还顾得了长远之计” 盒子里的人。瞪大了眸子。 这个故事是 夏雨微微蹙眉,这眼神真的好熟悉。 “你为何不说话”她问,想了想便朝着身后的暗卫道,“把盒子打开,把他” “不要打开,我不想见任何。”盒子里的人疾呼。许是因为高喊时的疼痛,随即而来的痛苦呻吟,伴随着眸子重重合上。 夏雨近距离的走上去,隔着盒子,只能透过眼部的缝隙看到他那双紧闭的眸子,有血痕斜着划破了他的面颊,容颜不清,“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此话一出。盒子里的人骤然蹙眉,依旧没有睁开眼。 “我好像认识你。”夏雨低语。 盒子里的人,徐徐睁开双眼,定定的望着夏雨,眸中带着晦暗不明的复杂,“不要打开盒子。” 夏雨深吸一口气,“你认识我吗”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我就告诉你,我是谁。”盒子里的人,声音孱弱低哑。 夏雨点头,“好,你问。”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他问。 夏雨仲怔。想了想才笑道,“我为什么要去恨别人恨一个人需要太多的力气和精力,我没那么空闲,我的气力和精力都要用来好好活着。人生短短数十年,对于那些得寸进尺,永不知足的人,我何必委屈自己给他们脸面。所以,我不需要恨任何人,谁也不值得我恨。” 就连疏影,她也算不得是恨。 恩断义绝,若还连着恨,怎么算是“绝”呢 无爱无恨,无欲无憎。 盒子里的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发出了少许低哑的呜咽,好似在哭又好似情绪难耐。 “海叔。是你吗”夏雨低问。便是这一声问,让盒子里的所有声音都凝滞当场,再无声响。夏雨深吸一口气,定定的望着那双充血凝泪的眸子,“海叔” 盒子里的人没有回答。 夏雨低头苦笑两声,“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是你你以为你声音沙哑,我就听不出是你还是你觉得单凭一双眼,我认不出是你” “我喊你海叔,跟着你学武,看着你经常为我收拾残局,你以为我夏雨真的是傻子吗在我心里,喊你一声海叔,其实就跟把你当爹一样。我没有爹,在我心里,你就在爹的位置上。” “每次闯祸,你明知道虎子是替我背黑锅,总是不戳破,任由虎子受罚。有好吃的,你也总是念着我,我不是不懂,我只是看到虎子喊你爹的时候,也想跟着他喊一声,可我始终不是。” “在代州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你被大火烧死,为了报仇也为了保护虎子,我才会来到京城。可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已回不去了。” “海叔,我是阿雨。” 盒子里的人终于哭了,一个大男人,熬过了酷刑,熬过了身心折磨,却熬不过至亲之人的三言两语。盒子打开的时候,夏雨看见里头躺着的,浑身是血的袁胜海。 身上,早已被鲜血浸染,一身血衣嫣红刺目。 她红了眼眶,没有落泪,“其实,赵老九问我非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只是没有亲眼看见,猜测始终是猜测。在代州我亲眼看见你被火油烧死,可最后尸身消失不见,我便知道其中有诈。我担心这是赵朔引虎子去京城自投罗网的陷阱,可是” “我到了京城,见到了被关在笼子里的虎子,我便明白你可能没死,否则赵老九不会留着虎子。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以我的分量还不足以让赵朔如此费心。” “所以我更加肯定,他留着虎子其实是为了你。上次赵老九问我有关于非刑之事,还说是我认识的,我心里就笃定了,应该是你被抓住了。”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我到底,还是见到了你。海叔阿雨不是傻子,只是我无能为力。” 袁胜海掩面抽泣,声音极尽压制,那种压制到心里,实在没能熬得住而哭出来的声音,让人心酸也让人心碎。 夏雨小心的搀了他出来,让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靠在木桩处歇着,手镣脚铐,重锁在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手,轻轻的将他披散在脸上的发丝拨向两旁,脸上那道长长的劈痕何其触目惊心。从左额角延伸至右下颚,跨越了整张脸的幅度,如今伤口溃烂,若非亲近之人根本无从辨认他是谁。 这张脸,算是彻底全毁了。 “我不知道赵老九与你到底有什么仇恨”夏雨垂眸,“下半辈子,我为你养老送终。”她固然是聪慧的,很多事不是她该问的,因为她无力解决。所以她不问因由,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袁胜海定定的望着她,“其实你该”他的脸上浮现着无以言表的愧疚,张了张嘴,又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你走吧,玉玺的事情,我考虑一下。” “海叔,我想问你一件事。”夏雨抿唇,眸色微凉。 “什么事”袁胜海轻咳两声。 夏雨鼓起勇气,“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为什么当日赵老九在场,你让我给先帝爷的灵位磕头还说,是我应该的” 袁胜海愕然,一双眸子极具复杂的盯着她,那种眼神似爱似恨,又似内疚,而后带着沧桑过后的凄惶悲怆,“你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很显然,赵朔什么都没说。 “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夏雨继续问,口吻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悸动。 袁胜海一语不发。 “其实海叔,你不必说明白,我只问一句话。”夏雨笑得勉强,袖中的五指,紧紧的攥着衣袖,“我、我是不是爹娘不要的孩子” 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眸中噙着泪,一双明亮的眸子蒙上氤氲薄雾。 袁胜海抬头看她,面色极是为难。他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话,隔了十多年,忽然间觉得无从说起。 该怎么说呢 “是,还是不是”夏雨定定的望着他。 袁胜海轻叹一声,终归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了。”她眸中光亮尽褪,笑得比哭还难看,“以后我都不再问,我再也不想知道了。” “阿雨。”袁胜海握住她的肩膀,“都过去了,十多年,人事早非。” 夏雨仰头,即将夺眶而出的泪,被硬生生的压回眼睛里,“海叔,我还是那句话,我要玉玺。” “阿雨,赵朔不是好人。”袁胜海握紧她的肩膀,“你信海叔这一回,他想当皇帝,他觊觎皇位已久,他想造反。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外面的一切,都是他筹划多年的结果。一旦山崩地裂,他会揭竿而起,做这万人之上的君王。而你呢” “你对他而言,只有利用的价值,没有存在的必要。将来他会三宫六院,会有数之不尽的美人相伴。他要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简单。你懂不懂” 夏雨点头,“我懂,若真到了那一日,不是他不要我,而是我会主动离开。海叔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不是那种会纠缠的女子,也不是那种没了依附就活不成的寄居蟹。我还是我,会活得很好。” 袁胜海一怔。 “海叔,我要玉玺。”夏雨还是那句话,“就算你咬着牙不给,可若赵老九想要,他迟早会拿到的。何况,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他这一边。我会去求他,留你一条命,将来若真如你所料,我带你和虎子一起走,天涯海角,总归有个落脚处,而后为你养老送终。你纵然不信他,也该信我才是。” 听得这话,袁胜海的手松了下来,微微垂下眼帘,“你这性子,跟你娘一样的刚烈。只是,你比她善良,也比她聪明。很多事,她做不到你这样的通透。” 夏雨起身往外走,她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自己身世的事情。 “阿雨”袁胜海韩喊了一声,“你过来。” 夏雨转身回来,定定的望着眼前面目全非的袁胜海。 轻叹一声,袁胜海颤颤巍巍的起身,伏在她耳畔也不知说了什么。 夏雨眉头微蹙,却听得袁胜海笑道,“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夏雨颔首,“海叔” “我苟延残喘了十多年,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想想,还不如你活的干脆。”袁胜海跌坐在凳子上,一脸的万念俱灰,“其实想想,你的话也是对的。如今的天下早已不是昔年天下,我老了,哪里还能管的了太多以后这天下是谁人江山,与我何干纵然我死在这里,除了你和虎子,也不会有人再为我掉一滴泪。” “都说忠孝节义,可有时候说穿了也不过是种执念。然权力之争中,谁又能分得清孰对孰错赵朔有句话是对的,成王败寇,那就是对与错的标准。我守着自己的承诺,又有什么用呢” 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要这皇帝心里装的是老百姓,是天下人,谁当皇帝又有什么要紧的当官要的是钱与权,可老百姓要的,是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而不是战火连天的苦日子。海叔,你说对吗” 袁胜海点头,“去吧我也老了,再也斗不动了,如今是你们的天下了。只是阿雨,我希望不管你将来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后悔。” 她笑着看他,“我不会后悔的。”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袁胜海笑了笑,她的背影真像只是那样璀璨的笑容,记忆中的女子,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石门关上的瞬间,夏雨唇边的笑靥消弭殆尽。 抬头,颀长的身躯挡去了所有的光线,黑压压的身影就这样劈天盖地的遮住了她的一切。她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处,低眉望着自己的脚尖,“我不想说话。” 他应了一声,“那就听我说。” 她点头。 他说,“我不会放了他,但也不会杀他,等到事情结束,我把他交给你处置。” “嗯。”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肢。 他继续道,“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过与你无关。就算有关,你也只与我一人有关,懂” 她“嗯”一声,抱紧了他。 他的手,顺着她的脊背慢慢捋着,“如果你难过,可以哭出来。” 她便没了声音,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在我这里,不管怎样都可以。”他轻叹一声,将她打横抱起。柔若无骨的身子,轻飘飘的,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丫头似乎怎么吃都不胖。 许是年少时饿得狠了,所以如今吃得虽多,吸收却不太理想。 他想着,应该好好补一补。 “海叔说,你想当皇帝。”夏雨靠在他怀里低语。 赵朔顿住脚步,也不看她,只是吐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她道,“你会杀了皇帝大哥吗” “你希望我当皇帝吗”他问。 她想了想,圈住了他的脖颈,“那你会允许我四海为家吗” 他蹙眉,道一句,“休想。” 她嘿嘿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灰蒙蒙的天,下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的雪花盈盈落下,她站在雪地里,想着当日他吃雪的模样,不自觉的扯了唇笑,傻呵呵的笑着。 所谓喜欢,就是经常会不经意的想起他。而你的唇角弧度有多少,你对他的思念就会有多深。 没有父母又怎样,她还不是活到这么大了 没有亲生的,还有养母没有了养母,还有海叔还有好多好多值得珍惜的人。 她想着,也该为赵老九,做点事了。 赵老九的人不管去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而她充其量也只是个诱饵,所以赵老九若是真的能当皇帝,应该会是个好皇帝吧 深吸一口气,身后有温暖的怀抱袭来,他披着大氅,将她塞进自己的怀里,“手这样凉,还站在雪地里,不怕冻着吗” 她嘴里哈着白雾,笑嘻嘻的侧过头来,他的唇恰到好处的贴在她冰凉的面颊上。 他一笑,“就这般心急青天白日的,也想让爷好好疼你” 她抬手,手肘轻轻忖了他的胸口一下,“臭流氓。” “流氓无赖本是一家,不是吗”他越发抱紧了她,“你不怪我,如此对他吗” “在代州我就知道你们之间是有恩怨的,江湖上的恩怨都已死亡为代价,我见得多了。你能让他活着,我已经感激不尽。能让我再见一面,没有瞒着我,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这世上很多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何况,我又不是烂好人。”夏雨撇撇嘴。 脸颊相贴,小雪纷纷而下。 一不小心,怎么又和你白了头呢 真糟糕,好似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给定下来了,亏得慌 一棵树上吊死,委实无奈 翌日,赵朔还有事要留在别院处理,便让寻梅与阿奴送夏雨回城。只是走到江边的时候,她却喊停了马车。寻梅与阿奴不解的望着她,外头白雪皑皑,她这是要做什么 “少主,外头冷,你要做什么吩咐一声,我去替你做。”寻梅道。 夏雨摇了摇头,“不用,有些事我想自己做。”拢了拢披肩,她执意下了车。 早上雪已经停了,惨白的阳光落在雪地上,泛着刺眼的光华,光线亮得有些刺眼。雪融的时候,是最冷的,嘴里哈着白雾,鼻尖冻得通红。 站在雪地里,夏雨想了想,缓步朝着江边走去。 “少主”寻梅急忙跟上,与阿奴二人极为不放心的盯着她。 “我没事,我就是站一会。”夏雨深吸一口气,雪后的空气冰凉中透着少许阳光的味道。她仰头看了看雪后湛蓝色的天空,而后取出了随身小包中的那块玉佩。 指尖温柔的拂过上头的纹路,熟悉的纹路,曾经陪着她度过了那么多的日夜。无数个日夜,她都拿着这东西问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父母,该说些什么呢 可是现在,她一点都不奢望了。 最后的希冀,都破灭了。 虽然这是块假的,她也想过要留下来做个纪念。疏影打定主意不将真的还她,她也是无可奈何的。然而现在,她已经不在乎了。 有些东西有些人,你若不在乎了,她便再也无法成为你的威胁。 握紧手中的玉佩,夏雨忽然抬头一笑,狠狠的丢出去。 “公子”阿奴纵身,矫捷若飞燕快速滑过水面。一个漂亮的凌空翻将玉佩接在手里,脚尖划过江面,飞旋落回夏雨身边,“公子怎么了这东西” 摊开掌心,阿奴将玉佩奉上。 “少主千辛万苦从镇远侯府要回来的,怎么现在却要丢掉呢”寻梅错愕不解,与阿奴二人面面相觑,各自狐疑不解。以女呆亡。 “因为以前,我觉得这东西太重要,可现在我只觉得是累赘是负担。”夏雨取回阿奴掌心的玉佩,“我想丢了它,以后谁都不许再提起。我就是我,夏雨是也没爹没娘,出身花满楼,名副其实的代州府小混混仅此而已谁都不许再捡回来,明白吗” 她再次将玉佩丢了出去。 玉佩当空画着迷人的弧度,“扑通”一声落入冰寒的江水之中。以后,她还是夏雨,不会成为其他人。她是无可复制,也是无法取代的。 伸个懒腰,潇洒的笑着,“好了,回去吧” 她转身朝着马车走去,头也不回。 寻梅与阿奴对视一眼,无奈的跟着回去。 阿奴踹了一块石头,留在原地,算是做个记号。免得哪日夏雨反悔,想要寻回的时候,不记得丢出去的地方。 马车徐徐而去,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 东方越蹙眉撩着车窗帘子,似乎没弄清楚,夏雨方才是在做什么。好像有东西丢出去,被底下人截回来,然后她还是执意要丢进水里。 阳光下,那东西闪烁着碧绿的光泽,好像是一块玉佩之类的东西。 夏雨不是最好财吗怎么舍得丢东西 思及此处,东方越下了马车,缓步朝着夏雨丢玉佩的河岸边走去。走到近处,看见了阿奴留下的标记,当下愣了眉目。 “国公爷”底下人不解。 “让人下水,我倒要看看,他丢了什么东西。”东方越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方才见着夏雨,他竟下意识的停住了马车。 许是在他的潜意识里,夏雨是最像她的。虽然是个男儿,可无论是神韵还是眉目,比任何人都像。 大冬天的刚下过雪,就要下水,委实需要水性极好的人。不过东方越手底下,绝不缺人。 东方越转身,缓步朝着马车走去。 回到国公府时,东方旭就在门口候着,恭谨而温顺,“义父。” “哼”东方越冷然拂袖,“青儿还没有消息吗” 东方旭在后头跟着,眉目微垂,白衣如旧,“青儿约莫出京了。” 正厅内,东方越眸色肃冷的盯着眼前伫立不动的东方旭,“这么多人,还看不住一个女子。不是让你下了软筋散吗当日为何会逃脱,你心里有数。” 东方旭扑通跪地,“旭儿不敢,实在是青儿太聪明,她根本没吃饭,下了软筋散的饭菜都被她偷偷的倒掉,用此来迷惑大家,所以”东方旭深吸一口气,垂眸低语,“趁着众人放松了戒备,打晕了奴婢,换了衣裳逃出去。” “是吗”东方越声音微沉。 “是”东方旭颔首。 声音未落,肩头已经重重挨了一脚。下一刻,他的身子直接飞了出去,狠狠撞在门面上,而后闷声落地,却是一声不吭。 嘴角溢着血,东方旭淡然轻笑,勉力爬起来,照样跪在东方越跟前,没有多说半句。 “你敢说,不是你故意放出去的”东方越拍案而起,一身杀气。 “是,是旭儿故意放出去的。与其让她饿死在这儿,不如让她去试一试。何况沈浩的人早就出手了,就算青儿赶得及到代州,也只能赶着给梁以儒收尸。等她哭够了,死心了,也就会回来的。”东方旭轻柔拭去唇边的血迹。 “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回来这一出去,还能回来”东方越切齿,“东方旭,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我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吗你最好祈祷青儿能平安回来,否则你知道后果。” 音落,东方越大步离开。 及至东方越离去,云官急忙进得房内,搀起了跪地的东方旭,“公子公子你怎样受伤了” 嘴里匍出一口鲜血,东方旭面色瞬白,整个人晃了晃,所幸被云官搀着。东方越下手,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 “国公爷下手太重了些,公子你怎样”云官轻叹。 东方旭推开了他,深吸一口气站定,指尖轻柔的抚去唇边的血迹。唇角带笑,眉目无温,“这么多年,不一直是这样吗在他眼里,我算什么东西。名分上是义子,实际上我比你们还不如。都习惯了,习惯就好。只要不还手,他出了气就没事了。” 胸口气血翻腾得厉害,他捂着胸口缓步朝着外头走去。及至门口,又扶着门面站了良久,“雪” 云官颔首,“是,怕是要融好几日呢” 东方旭轻叹一声,“真好看。” 听得这话,云官微微一怔,“公子什么时候喜欢下雪了” 东方旭淡然一笑,唇角有血缓缓溢出,东方越那一脚委实不轻。沿着回廊走了很久,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扭头望着房中饲养的鱼儿,随手抓了一把鱼饲料撒下去,虽然受了伤却仍旧像个没事人一样,唇边带笑,温润如旧,“人都安排妥当了” “是。”云官低声回答,“有探子回报,说是在去往代州府的路上,发现了小姐的踪迹。想来国公爷很快就会得了消息,所以” “既然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了。”此言一出,云官骇然瞪大眼眸。 “公子的意思是”云官咽了口口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可国公爷那里,若是被查出来,只怕国公爷会迁怒所有人。小姐虽然不是国公爷亲生,可自小就养在宫里,疼爱有加,如果如果让国公爷知道,咱们都会没命的。” 东方旭的指尖轻轻拂过鱼缸边沿,“谁让你下手那么明显” 云官不解。 “她不是喜欢梁以儒吗”东方旭抬眸,“还不明白吗” 云官蹙眉,“公子的意思是借着杀梁以儒的由头,让小姐自己送上去替死” “主意是义父自己出的,人是他自己挑的,虽然青儿是我放出去的,可若是为梁以儒而死,要恨也该恨梁以儒,如何能恨到身上呢我对他而言,这刀子还没完全废掉,还是有用处的。现在就杀了我,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东方旭轻咳两声。 云官点了头,“明白。” “听说她出城了”东方旭忽然问。 云官微怔,猛然想起来东方旭说的是谁,忙颔首道,“是,约莫今儿个一早就会回来。” “我想去见一面。”东方旭走向一旁的书架,从上头取了一个蓝色的瓷瓶,倒出一枚药丸吞下腹中。平时伤痛惯了,总该备着一些药才是。 现在去,许是能见着她吧 事实证明,东方旭是对的。 入了城,夏雨便弃车徒步。十里长街,雪后美景,怎能辜负。吃着滚烫荸荠串,嗅着香喷喷的香气,悠然自得的走在长街上,确实是人生幸事。 “少主,回睿王府吗”寻梅一手拿着一把荸荠串,边吃边问。 夏雨摇头,“我想去一趟少傅府,再去走一圈,然后回去。” “为何要去少傅府梁少傅都不在府中,去了也无趣。”寻梅不解。 夏雨笑得微凉,“我自然知道他不在,我去那里,只是想给他留点东西。” “少主这话说得,为何”寻梅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还不待回过神,一辆马车拦住了三人去路,东方旭从车上走下来,面色素白如雪。东方旭的出现,让寻梅与阿奴骤然冷了眉目,二人不约而同的挡在了夏雨跟前。 阿奴冷剑横在身前,“东方公子,还望自重。” “少主,咱们走。”寻梅冷剑在手,随时准备出鞘。 “我想与你说两句,事关梁以儒。”东方旭转身就走,继而又顿住脚步回头瞧了夏雨一眼,“我知道,你不会坐以待毙,必定有所举动。可你也别忘了,肃国公府的人,无处不在。” 语罢,他抬步离开。 “少主,你别信他。”寻梅冷然。 夏雨深吸一口气,也不多说,只是沉默的跟在东方旭身后。他在前面走,她在后头跟着,却始终不去看他一眼。 有些人不可与谋,这道理夏雨还是知道的。 只是东方旭不像是无中生有之人,东方越的势力确实无处不在,所以自己虽然让百花宫做了完全的准备,怕就怕细作就在梁以儒身边。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的道理,夏雨比谁都清楚。 当初的疏影不就是让自己猝不及防吗 “你想说什么”僻静处,夏雨顿住脚步,“说吧,我还赶着回睿王府。” 东方旭转身看她,眉目含笑,唇角微扬,“青儿去找梁以儒了,是吗” 夏雨扯了唇,坏坏的笑着,“东方公子消息灵通,肃国公府只手遮天。怎么,你自己的妹妹都看不住,还要来问我吗若我说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金屋藏娇了要不要让你去睿王府搜一搜,若是搜出来,我任你处置。” “我只是来告诉你,对于青儿的出逃行为,义父极为震怒,所以梁以儒的命,他要定了。”东方旭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他要杀的人,就一定要死。” “不劳费心。”夏雨掉头就走。 “夏雨。”东方旭唤了一声。 她顿住脚步。 “青儿也会死。”东方旭声音暗沉少许,“你会救她吗” 夏雨蹙眉,转身瞧着他,“你为何不自己去救她姓东方,与我何干” “她喜欢梁以儒,只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她没有错。”东方旭轻叹一声,“我无能为力。义父知道是我故意放了青儿,如今我自身难保。” “你让我救你妹妹”夏雨冷笑两声,“东方旭,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信不信由你,我尽力了。”东方旭踩着雪,与她擦肩而过,及至她跟前之时,又似有些眷眷不舍的回头看她,“如果有朝一日,睿王府覆灭,你会怎样” 夏雨斜睨他一眼,“怎样你以为我会一同寻死,生死同根那你就错了。谁要了他的命,我就要谁的命。血债未得血偿,我岂能死而瞑目。” 她疾步离开,“东方青的事,我暂且信你。但能不能救她,就看她自己的运气。” 及至夏雨离开,云官这才不解的凝眉,“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要杀了小姐吗怎么又提前告知夏内侍如此一来,岂非更加棘手” “如此一来,不管是生是死,青儿都不会再回肃国公府。所有人,都会将这笔账记在义父的头上,与我并无半点干系。”东方旭长长吐出一口气。 没错,他就是在利用夏雨。 可那又怎样,成王败寇,只有笑到最后,才是胜利者。胜利者才有权,处置这世上的一切,包括夏雨袖中拳头握紧,而又松开,“按计划办事吧过不了多久,这大燕的江山,就要变天了。” 云官颔首,“是。” 是的,变天了。 君,将不再是君。 臣,也将不再是臣。 乾坤颠倒,天道尽弃。 无论是江山还是人,他都要定了赵朔,咱们走着瞧,看这大燕天下,到底是谁人江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0章 愿不愿帮哀家,杀了他? 为钻石过2800加更 没有梁以儒的少傅府,显得空荡荡的。虽然奴才还是那帮奴才,屋舍还是那些摆设,少了书呆子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在偏僻的一间屋子里,夏雨推开门的那一瞬。足足仲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带着身边的寻梅和阿奴也是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上好的柳州棺木,极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就这样四平八稳的放在房间里。 “棺材”寻梅不敢置信,“年纪轻轻的,怎么早早就备下了棺材这书呆子的脑子里,装的东西是不是跟普通人不一样啊” 夏雨扭头问身后跟着的少傅府小厮,“这棺材什么时候备下的” 小厮想了想才道,“好像代州府来信之后,皇上召见了少傅大人进宫详谈。回来了大人的脸色就变了,还没进门就让人备下了棺木。此后不久,大人就出门了。” 这话意味着什么,别说夏雨,便是寻梅与阿奴也心知肚明。 皇帝召梁以儒入宫,无疑是想让梁以儒接手代州府花满楼一案。而梁以儒明知是险境,依旧义无反顾。甚至连棺材都给自己备下,可见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世上,竟也有这样痴傻的人,明知道会有危险,明知道会有性命之忧,还是答应了下来。”夏雨苦笑两声,指尖轻轻拂过上好的金丝楠木,他素来喜欢干净,出身知府公子,也少不得要一些排场。虽然是个书生,可该花费的,他是从不吝啬的。 “少主”寻梅轻叹。 夏雨笑道,“我不难过,有这样的好兄弟,我为何要伤心难过我应该庆幸。虽然也有看错的时候,可对于书呆子,我从未看走眼。” “若非少主,他也活不成了。”寻梅道。 “这才是兄弟。”她缓步走出门,继而去了梁以儒的书房。 推开书房大门,看一眼屋内的摆设,这些摆设一如他在代州书房的模样。梁以儒,其实是个很念旧的人。走到桌案前,望着一尘不染的桌案,他的桌子向来收拾得干干净净。 “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下。”夏雨坐了下来。 “少主会写信吗”寻梅蹙眉问。 夏雨白了她一眼,“谁说我不会” 退出书房的时候,寻梅压低声音问阿奴,“少主打算又画画吗” 阿奴点头。“字认得不多,只能将就着画几笔。” 寻梅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眸,“能看懂吗” 阿奴轻叹,“运气好的话能吧” 能吧天知道 谁也没把握能看懂远古的“象形文字”吧不过对于夏雨,梁以儒肯定会将就着去看的,就算不懂也得琢磨到懂为止 肃国公府。 东方越正在练功房内收功完毕,刚要出门,便有底下人急急忙忙的上前。原是已经将落在江里的东西打捞了上来,如今就在盒子里放着。 “是什么东西”东方越蹙眉。却在底下人打开盒子的那一瞬,双眸骇然睁大。快速捏了玉佩在手,晶莹玉润的玉佩,泛着剔透光泽。指腹摸过玉佩的碎裂口,这是怎么回事 “下去”一声冷喝。东方越快速转回自己的书房。 掀开悬挂在书房内的壁画,启动里头的机关,一道石门缓缓打开。东方越想都没想就走进了密道,石门徐徐合上。 在密道的尽处,是一间精致的石室。 石室的最中央位置,摆放着大慈大悲观世音的玉像。在玉像的地盘处,东方越快速抽出了一个小盒子,里头放着与手中玉佩有着同样玉质的玉佩。 两块玉佩合在一处,那便是整块玉珏,两块半圆终于团圆了 “怎么会这样”东方越忽然冷了眉目,下一刻,他觉得自己的手都有些轻颤起来。将捡回来的,属于夏雨的那半块玉佩对着烛光照了一下。眼底的光,顷刻间猩红如血,“假的” 他笑了。笑得如此放心,如此释然。 可还没等他笑得痛快,瞬息万变的脸,刹那间乌云密布,“这东西,是如何流出去的为何会在夏雨的手中不可能会在夏雨手中,哪怕是复制的赝品,也不可能流落民间。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对,如果夏雨真的居心不良,那为何要丢弃这块玉佩想来她压根不知道这玉佩的作用既然不知道,为何会有不知道那便不是有心为之,这是为何 到底哪个关节出了问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夏雨,而且还住在睿王府中。 等等 赵妍上次病重难愈,好像就是赵朔送的药,才让赵妍转危为安。 东方越不是没有查过夏雨的背景,可是查来查去,这小子混迹市井街头,十足的痞子之态。提及夏雨,代州府可谓人人头疼,但所幸也是人尽皆知。不过是个从花满楼出来的孤儿,成日骗吃骗喝,不务正业。便是这样的人,想来也不会有这心机,敢来触霉头。 那么是赵朔 若赵朔有这样的东西在手,想来也不会沉寂这么久而没有任何动静。何况留一个混子在府中,难道只是为了宠着当面首天下俊朗男子不计其数,何以非要夏雨不可究其原因,只怕夏雨别有用处。莫非夏雨能解毒所以那些药,出自夏雨之手至少,肯定不是鬼医辛复的手笔,否则赵朔早就有了举动。 “夏雨”东方越拧眉走出密道。 关闭了石门,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书房里,看着手中的那块假玉佩。做得如假包换,若非这东西是自己祖传,旁人不知门道,想来手中的这块,真的能以假乱真。 “来人。”一声唤,一名黑衣人快速窜入房中,毕恭毕敬的跪在东方越跟前,“去把夏雨带来,不必惊动睿王。” “是。”音落,黑衣人纵身而去。 他倒要看看,夏雨身上是否真的有秘密,否则赵朔怎会如此容忍一个目不识丁的混子,在睿王府肆无忌惮。甚至于,连自己未来的王妃也置之不理,偏要与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混在一处。 赵朔惯来工于心计,城府颇深,不会做这样毫无理由之事。 深吸一口气,负手临窗,望着遥远的天际。脑子里却翻来覆去的想着,十七年前发生的那些事。那个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子,那张梨花带雨,那双惊恐而愤恨至绝的双眸。 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似乎心口还存着当年那一份悸动。可是,所有的美好,都被鲜血覆盖。所有的希冀,都败给了功名权势与阴谋诡计,都输给了那一场惊心动魄。 鲜血染红衣裳的那一瞬,他想过要杀了她。 可是最后,他还是犹豫了。 心中的不甘与愤恨,让他开始了不折手段,也开始走上了权力的巅峰。如此也好,无欲则刚,反倒让他所向披靡,若非赵朔城府之深,又手握重兵,他早就让整个大燕天下都改了姓氏。 疼痛已不似当年,可心里的伤却永久的存在,此生都不会磨灭。 他忽然在想,宫里的那块玉佩,会不会也是这么多年,他还真的从未疑心过。 转身快速离开,他要入宫一趟,问一问那个女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是摄政王的时候,可以自由出入宫闱,而现在他只是一品肃国公,虽然依旧手握兵权,然则入宫却需要通禀。不过若他硬要闯宫,也是无人敢拦着的。 平素通禀倒也罢了,只是这一次,他心急如焚。 因为穷尽一生,他也只有这么一个 慈安宫内。 薄瑶太后正在修剪梅花,整理盆栽。雪后的天气格外的清醒,她一袭红色长裙站在雪地里,一手拿着剪子,一手握着花枝,看上去心情格外的好。 听得吴恩急急忙忙禀报,说是肃国公朝着这儿来了,薄瑶太后的脸上,瞬时笑意全无。 “太后娘娘”方英愕然,“国公爷怎么突然入宫了” “不必理会。”缓一口气,薄瑶太后瞧了吴恩一眼。身为太监总管,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转而带着所有的奴才退了下去,方英也跟着悄无声息的离开。 “咔嚓”一声响,她剪去了顶上斜枝旁溢的梅枝,捏了朵梅花在手中,冷然转身望着踏雪而来的东方越。雪地里,她哈着白雾,容色虽然不似当年的风华,却依旧风韵不减。 “太后娘娘好兴致。”东方越冷笑两声,眸中敛去了方才略显踟蹰的神色。乍见她一身红衣站在雪地里,他确想起了当年的情景。也是那一眼的雪中红衣,为此后的恩怨纠葛埋下了无可逆转的伏笔。 薄瑶太后捏着手中梅花,报之一笑,“得了空闲,兴致自然也就高了。朝中宫中皆有肃国公鼎力处置,哀家这一宫太后,不就没事做了吗闲来无事,不摆弄摆弄花草,这日子又该如何打发” 她这冷嘲热讽,多少年一贯如是。 东方越也不闹,只是轻哼一声,“我今日来,不与你耍嘴皮子。我只问你一句,当日我赠你的玉佩,你丢到何处” 听得这话,薄瑶太后心头咯噔一声,面上却毫无波澜,“你这话说得真奇怪,玉佩在哪,还用哀家提醒你吗” “那这个呢”东方越摊开掌心,那块玉佩赫然呈现在薄瑶太后的视线里。 “这是从哪儿来的”薄瑶太后急忙取过,握于手心之时,再也无法淡定,整张脸都变了脸色。不知是喜是悲还是怒,说不上来的神色,无法言语的心情。 “是这个吗”东方越冷问。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手中的剪子悄无声息的落在雪中,她深吸一口气,眸色素冷的盯着眼前的东方越,“我告诉你,除了妍儿身上的那一块,不可能还有第二块。”以巨圣亡。 东方越不为所动,“你确定不如让公主自己来对质吧” “你疯了”薄瑶太后低喝,脖颈间青筋凸起,“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有她的身份。再者,你想害死她吗她的身体越发的不济,你就不怕她被活活的气死多思多虑,是会要了她的命的。” 东方越转身就走。 薄瑶太后快速拦在他跟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这东西,哪来的” “你那么着急做什么”东方越眯起危险的眸子。 “谁敢造谣生事,威胁妍儿,哀家岂能放过。”薄瑶太后几近切齿。 东方越蹙眉,“若我说,是睿王府,你信吗” 听得睿王府三个字,薄瑶太后的脸,瞬时惨白如纸,“睿王府睿王府怎么会这么做”蓦地,她骇然瞪大眸子,“是夏雨吗” “你为何猜测是他”东方越上前一步,“连你都觉得,那小子跟你长得很像” 薄瑶太后退后一步,“哀家只是觉得,此人一身邪气,跟在睿王身边,绝非好事。” “那不如,杀了罢”东方越冷笑两声。 薄瑶太后神情微怔,却突然笑了,“好只是这件事,怕是要惊动睿王。睿王如今被这小子迷得团团转,肃国公怕也不好下手。若能死得无声无息,那才是最好的。不知肃国公,愿不愿意帮哀家杀了他” 东方越一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1章 差点摔死夏大爷 “你就那么希望夏雨死吗为什么”东方越冷笑两声,“该不是当年你真的有什么隐瞒着我吧当年到底是一个还是两个” “怎么,你觉得夏雨长得像哀家,就以为当年哀家生的是龙凤胎吗哀家说了,哀家这辈子就两个孩子,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当朝公主。”薄瑶太后已然恢复了神色,俯身捡起了地上的剪子,抬手就将梅枝剪断,“你若不信,自己去康宁宫吧公主若是因此出了什么意外,别怪哀家没提醒你。” “横竖这大燕王朝,哀家也守得够久了。纵然死后去了底下,先帝责怪,哀家也无愧于心。不过能带着公主一起走,也是极好的。让你做个一人天下,想必你也会满心欢喜,至少无牵无绊,逍遥自在。皇帝也好,睿王也罢,你要杀就杀要囚便囚。再与哀家没有任何关系。” 她定定的望着他,眸色微暗,羽睫半垂落,“哀家累了,不想再斗了,也斗不动了。这天下,原就与哀家没有半点关系,现在也是。” 语罢,她转身朝着殿内走去。 却在转身瞬间,冷了眉目,寒了眸光。 有些事,没有答案。因为当事人什么都不愿说就好像有些人,如果不被承认,你无可奈何。 东方越低眉凝着掌心的玉佩,转身往外走。 赵妍的身子不好,是受不得刺激的。谁都知道。 “太后娘娘,国公爷走了。”吴恩上前行礼。 薄瑶太后换了一身衣裳,眉目冰冷,“下去吧”却是轻叹一声,转而望着身边的方英,“那东西真的是夏雨的吗你当时说过,她长得像哀家。” 方英颔首,四下无人,还是极力的压低了声音,“像,真的很像。尤其是笑容,像极了太后娘娘当年的模样。只可惜,他是个男儿。否则一定比公主更像太后娘娘。” “你说,他真的是男儿吗”薄瑶太后冷然伫立,“赵朔真的喜欢男子那么当初的叶知秋呢” “都说是因为叶知秋的缘故,睿王才得了这好男风的毛病。”方英轻叹,“只是当中到底如何,也只有睿王爷自己心里清楚。” 薄瑶太后垂下眼帘,“哀家不后悔。”却又好似叹了一声,夹杂着莫名的幽怨,莫名的黯然悲凉,“她本就不该来到世上,也没有颜面继续活着。她,该死。” 方英不说话,有些事不是她能置喙的。时隔多年。那依旧是谁都不愿再提起的陈年往事,旧年伤疤。 眸子微微合上,再睁开时,仅存的一丝愧疚也已经消弭殆尽。以巨讨巴。 “无论如何,夏雨都必须死。”薄瑶太后冷了眉目,“他既然手中有这样的东西,想来应该也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听说他是花满楼出来的混子” 方英颔首,“是这样说的。” “杀了他。”薄瑶太后拂袖坐定,“无论如何,不计代价。决不能让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坏了哀家的大事。他从代州而来,贾大海的踪迹也出现在代州,想必其中不是巧合。哀家管不了那么多,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对大燕和皇帝而言。都是一种威胁。” “太后娘娘三思,他可是睿王府的内侍,何况睿王爷对他的态度,太后娘娘也该看见。当日睿王爷闯宫,为的就是夏雨。若是咱们私底下杀了他,只怕到时候睿王反了,咱们就更没有胜算了。”方英快速跪下,“还望太后娘娘再想想。” 薄瑶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那你想过没有,如果真的、哀家是说真的,让不该发生的事情再次发生。不管他是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一旦被东方越知道哀家当初的所作所为,他会比睿王更难控制。朝廷再也没了把柄,而他会让整个天下都为之陪葬。他会被激怒,会彻底反了,到时候别说哀家自身难保,就连皇帝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这件事,必须斩草除根,不能泄露一丝一毫。 方英点了头,事态的严重性,早已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动辄江山震荡,若是处置不当,就等着改天换地吧这大燕的江山,十多年来,何曾真正太平过。 夏雨没想到的是,刚出少傅府,便被人围堵住。所幸寻梅和阿奴的武功极好,倒也不屑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三两下也就能打发。 只是谁也没料到,寻梅与阿奴的武功虽然占了上风,可惜人家放毒,你根本防不胜防。 白色的烟雾过后,阿奴与寻梅单膝跪在地上,死撑着不肯躺下。 可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气力,丹田处愣是一口真气也提不上来。 “慢着”刀剑架在二人脖颈上的时候,夏雨喊了一声,“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劫财吗我有。” “跟我们走一趟”言简意赅,要的便是她。 可夏雨也不是傻子,自己一旦离开,寻梅与阿奴必定会被灭口。看这些人训练有素的模样,根本不是普通人。所以她不会丢下寻梅与阿奴不管 “少主,别去。”寻梅想起身,可最后扑通一声倒伏在地,面色煞白如纸,额头薄汗涔涔。 “我们三个,是不会分开的。”夏雨蹙眉,“我可以跟你们走,但必须时刻与她二人在一起。否则”袖中短刃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知道你们家主子,要的是活人,还是死尸” “公子”阿奴咬着牙,却无能为力。 众黑衣人面面相觑,也只得让三人一道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夏雨也不知他们要带着自己去哪,可看着死死盯劳自己的黑衣人,她就一万个心中不爽。扭头望着寻梅与阿奴,被五花大绑的模样,脑子里滴溜溜的转。 她倒不是慌张,以前被人劫持绑架也不是没有过,所以此刻她想着应该自救才是。寻梅与阿奴本身没有受伤,只是中毒了,可自己一点都没事。 显然她本身的血液,对这种毒素也是有抗拒作用的。 “寻梅,你怎样”夏雨挪过去。 黑衣人眯起眸子,“最好别轻举妄动,她们中的是剧毒,没有解药随时会死。” 夏雨啐了他一口,“少开你的乌鸦嘴,你死她都不会死。我只是想替她们擦擦汗,你不难受,我难受,你懂怜香惜玉,我懂哪凉快哪呆着去,否则我咬舌自尽死给你看。”她撇撇嘴,小心的取了帕子为寻梅拭汗,“怎么嘴角好像破皮出血了”说着以指尖轻拂寻梅的唇瓣。 那人见着夏雨不过是个好美色之人,也就没往心里去。 上头说把人带回去,那么他只要活着带到就行。至于其他已然中了毒,还能怎么折腾 擦完了寻梅额头的汗,夏雨又开始为阿奴擦汗,“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好好的,别担心我。”她的指尖拂过阿奴的唇角,“我会没事。” 阿奴定定的望着她,眼底的光带着少许薄雾氤氲。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夏雨回眸瞧了二人一眼,眉目如月弯起,“放心吧,我命硬,谁惹我谁倒霉。”语罢,已被人蒙上了眼睛。 “少主” “公子” 寻梅、阿奴,你们要小心。 夏雨换乘了马车,车轱辘不断的转动,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而后有人带着她下了车。她一直往前走,往前走。 直到走进了冰冰凉凉的地方,以手摸着四周,竟摸到了冰冷的石壁。 这是密道吧 为何每个有钱有势的家里,都有密道暗格 许是秘密太多,心里放不下,只能放在阴暗处,等着慢慢发霉变质。 她听到身后有石门关闭的声音,“轰”的一声响。 下一刻,她快速扯下眼睛上的布条,视线有些模糊,一时间 没能适应房间内的烛火。这是哪里夏雨急忙环顾四周,是个石室。 走到石门处,她拽了拽石门,可没能打开,应该是需要外头启动机关才能从外头打开。这扇门,从里面是打不开的。她深吸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 石室内有蜡烛,有床铺,看上去好像有人居住。 难不成有人看她年轻俊朗,所以觊觎她,想着也跟赵老九那样,好一好男风之美 无奈的挠了挠后颈,夏雨缓步走到床边,一屁股就坐了下来,“还挺软”鞋也不脱,直接上了床,娴熟的翘起二郎腿,哼起了小调。 “你倒是挺悠闲自在,一点也不怕死”石门打开的时候,夏雨往这头瞧了一眼,而后不屑的嘬了一下嘴。东方越从外头进来,蹙眉望着一点都不知干净的混小子。 “怕死”夏雨坐了起来,单腿支着,单腿垂落,将胳膊托在膝盖处,好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谁不怕死,你敢说你不怕死这世上的人,哪个不怕死只不过死有早晚罢了人一生下来,不就是等死等了一辈子吗” “何况,我都落到这幅田地,自己不找点乐子,难道还要哭丧着脸不成既然有人找我,是福是祸都得我自己受,那我就等着呗。这不,把高高在上的肃国公给等到了,真是幸会幸会” 东方越长长吐出一口气,瞧着她那张浑然欠揍的脸,竟有几分苦笑不得。夏雨是他见过的,最不怕他的一个人。想他身为摄政王,身为肃国公,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奴才贱民,哪个见了他不得哈背弓腰,不得吓得肝胆俱裂。 可打从第一眼起,这小子就一点都不怕他。 “看样子,赵朔看上的人,确实有胆色。”东方越坐定,倒上一杯水,慢慢的喝着。 夏雨走下床,紧跟着坐在他对面,当着他的面给自己倒上一杯水,“上好的碧螺春,想不到肃国公也喜欢喝这个咱家爷可喜欢了”说着,她还恰有滋味的呷一口,“不错,就是比睿王府的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对我这种粗人而言,已经算很好了。” 东方越放下手中杯盏,“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诶,肃国公此言差矣,我不是你找来的,是你抓来的,我可不是心甘情愿的。否则咱家爷知道了,保不齐要罚我不许吃晚饭。”她一口一个咱家爷,说得东方越有些不耐烦起来,“爷说了,这京城之大,他都顺路。唯独这肃国公府,太邪门,去不得。” 东方越面色一沉,冷戾的眸子狠狠剜了她一眼,“这东西,你认识吗” 他将玉佩放在桌案上。 夏雨面色一僵,这不是自己丢的那块吗 东方越能从水底下捞回来,想必也该看见自己丢玉佩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只不过他莫名其妙的拿着这东西来问她认不认识,其中是否有什么关窍事关赵朔还是有别的其他原因难不成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世 “认识。”夏雨喝一口茶,垂眸不去看他。 “哪来的”东方越冷问。 “捡的。”夏雨随口应答。 东方越手中的杯盏顷刻被捏碎,他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夏雨,“我要实话。” 夏雨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他,“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话音刚落,窒息的感觉骇然来袭。 夏雨愕然瞪大眼眸,身子已被他重重提起。他的手,正掐着自己的脖颈,把她整个都悬空提着。她使劲的抓着他的手,可双腿悬空就算不断的蹬踏,也是无补于事。 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意识愈发模糊,咽喉处的疼痛窒息,让她整张脸呈现着极为难看的猪肝色。原本饱满的唇瓣,此刻青紫交加。 眼见着夏雨翻了白眼,东方越愠然将她甩了出去。 身子重重撞在墙壁处,而后闷声落地。 夏雨觉得自己快死了,咽喉处剧烈的疼痛,刺辣辣的就跟铁钳子烙着一般,空气进入身体,意识依旧难免模糊。她无力的倒伏在那里,微微抬起了头,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一双靴子停留在自己跟前。 她知道,这是东方越。 “要杀就杀,废什么话”她无力低语,勉力撑起了身子,重重靠在冰冷的石壁处。双手捂着脖颈使劲了咳嗽了一阵,直到眼泪星子都滚落下来,才算缓过劲。 东方越下手不轻,夏雨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让他给摔碎了。心肝肠肺肾,都止不住的震荡。她觉得若不是不知道这儿是哪,一定放出黑寡妇,就算是个死,也得还东方越一掌,否则如何对得起自己。 “你不说,会有人说的。”东方越蹲下身子,一双狠戾的眸子,没有半点温度。猩红如血,冷然入骨,“到时候,你别后悔。” “别后悔的是你。”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咽喉处还是疼得厉害,“这东西是假的,你还在追究不休,傻不傻” 只是一句话,东方越骇然揪起她的衣襟,“你说什么什么假的” “这根本不是原来的那一块,虽然能以假乱真,可假的就是假的,怎么也成不了真的。”她冷笑两声,“怎么,肃国公在找这块玉佩还是说,在找玉佩的主人这玉佩,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你该问的。”东方越眯起危险的眸子,“你只要告诉我,你为何知道,这块玉佩是假的。” 这玉佩做得极为真,便是自己当时也给迷糊了,险些没认出来。可夏雨为何知道,这块玉佩是假的须知,这玉佩无论是成色还是玉质,哪怕是分量,缺口,纹路,都无可辨认。 唯一的特征,那就是从未与人说起过的秘密。 “这玉佩,是别人给我的。”夏雨不想对你说实话的时候,她说的谎话,你听着也会像真话,“花满楼里有许多孤儿,我便是其中一个。”她推开了东方越的手,“其中有一个,就带着这块玉佩。她说,只是她父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东西,来日若是父母能回来相认,也好做个见证。” “只可惜,她后来生了病,没能活下来。那年代州府瘟疫,死了不少人,想必肃国公也有所耳闻吧她临死前把这个托付给我,临死前还想着,若有朝一日能见一见自己的父母,也是极好的。若是见不到,来日我有幸相逢,能与她有个交代。” 夏雨取过东方越掌心的玉佩,“她说过,这玉佩上有个秘密,寻常人根本难辨真假,她却可以时时都认得出来。”说着,她将玉佩对着光线,微微的照着。唇角带笑,眸色黯然。 东方越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她说,说的那般情真意切,好像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而且她方才的动作,似乎也是真的知道这个秘密。 若非长年累月戴在身上,谁都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所以夏雨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那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东方越声音微冷,却不似方才的狠戾无温。 “男孩。”夏雨苦笑两声,“与我情同手足,就是死得早了点。肃国公是不是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若是知道,能否告知一二,来日与他上香,我也算有个交代。” 东方越起身,夏雨虽然说得真切,可她的话不能全信。 “此事我会另加调查,若与你所说不符,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东方越嗤冷,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调查 夏雨冷笑,花满楼都没了,上哪儿调查。何况花满楼那些破事多了去,死在花满楼里的也多得很,小时候饿死的累死的病死的,她也都见过不少。 查上哪儿查无根无底,连花满楼那些姑娘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家在哪,父母何在调查做梦吧 何况现在,基本上属于死无对证。 只要东方越不找上疏影,谁都不会知道夏雨为何会有玉佩。 “随便查,只不过国公爷最好抓紧时间。”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喉间依旧好像有东西卡着一般,疼得厉害,“我想着,睿王爷没那么多时间,等你调查。” 这话刚落下,外头就传来了异样的声响。 东方越转身走出石室,出去的时候,他回眸瞧了夏雨一眼,看见她干脆躺在了地上,也懒得起来。鼻间冷嗤一声,疾步出门。 “国公爷,睿王爷在正厅等着”底下人一汇报,东方越当下愣了片刻。 “睿王怎么知道人在我这儿”东方越眯起了危险的眸子,手底下的人,真是越发不会办事了。就这么点功夫,睿王就赶来了,果然是了不得。 “因为夏雨身边的两个女人,跑了”这话一出口,东方越伸手便是一掌,直接将人震飞出去。 “混账东西。”东方越切齿,“不是让你们处理干净吗竟然连两个女人都处置不了” “国公爷恕罪”扑通扑通跪了一地的暗卫,“明明二人皆已中毒不得动弹,可不知为何,就在夏雨离开后,二人竟然恢复了自由。好像好像自行解毒,全然没了中毒迹象。咱的人都被杀了,她们一直跟在后面。” “废物”东方越抬步往外走。 没错,这就是肃国公。 夏雨待着的地方,就是东方越的书房。 原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可没想到百密一疏,那两个女子眼见着要被杀死,却突然自行解毒,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缘故吧 东方越不是傻子,那毒可是专门为武功高强之人准备的,寻常鲜少有人逃脱。而既然中了毒,就没有活出升天的可能性。 这关键,该不会是在夏雨身上吧 出了书房,去了正厅。赵朔气定神闲的坐在正厅饮茶,修长的指节轻轻夹着杯盖,慢条斯理的抬头望一眼进门的东方越,也不开腔,依旧慢慢的呷一口茶,而后慢慢的放下手中杯盏。 “睿王爷何时有如此雅兴,来我这肃国公府走一圈这般空闲,岂非朝廷的损失”东方越冷嘲热讽,坐了下来,随手捋了捋衣袖。 “朝廷损不损失,本王不知道。可本王损失了,想必肃国公知道。”赵朔吹着杯盏中的茶叶,浅尝一口清香怡人的香茗。 东方越冷笑两声,“睿王有所损失,怎么找到我这肃国公府来了你睿王府有的奇珍异宝,难不成还得来我这肃国公府讨要” “这价值连城的东西丢了,可不是要来讨要吗”赵朔手一松,手中的杯盖“砰”的一声落回杯口,“把人交出来吧,咱都是老相识了,也无需废话太多。你交人,本王带走,两不相究。” “睿王这话说的,你的人怎么可能在我肃国公府呢”东方越冷哼。 寻梅与阿奴从门外进来,冷然直视跟前的东方越。 “参见王爷。”阿奴与寻梅行礼,“方才便是肃国公府,劫了公子来肃国公府。奴婢与寻梅,皆是见证。还请王爷,做主” “好了,下去吧”赵朔悠然自得的饮茶,“国公爷,可有异议” 东方越冷笑着,“单凭两人的片面之词,就想搜我的肃国公府,睿王爷是不是打错了主意。我虽然不再是摄政王,可也容不得旁人,欺辱至我的头上。” “那本王也告诉你一句,今日你不教人,本王就住下了。想来偌大的肃国公府,应该有足够的厢房留于本王与国公爷日夜相处。”他笑得魅惑。 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唇角带着凛冽的笑意,眸色却冷到了极点。 “睿王何时变得这般无赖”东方越蹙眉。 赵朔一笑,“与无赖相处久了,自然也要沾点习惯。何况国公爷不也是抵死不承认,耍的不也是无赖吗”说着,直接站起身来,瞧了一眼身边的国公府奴才,“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本王放在马车上的行李搬下来本王今儿个就住这了若是住得痛快,咱就不走了,反正肃国公府环境好,想来也不会饿着、冻着本王这一年到头,还能省下不少银子,到时候都充给国库,也算是国公爷的功德一件” “你”东方越冷然,这赵朔打从来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耍无赖了不然,怎么连行李都早早备下了 “国公爷不会介意吧”赵朔装傻充愣,缓步走出正厅,瞧了一眼外头极好的景致,“瞧瞧,这国公府就是好,连空气都格外的清新。夏内侍留在这儿也是极好,如此也让本王有个机会,能日日夜夜与国公爷促膝长谈。到时候秉烛夜谈也无不可” “赵朔,这是国公府,容不得你肆意。”东方越冷道,“来人,送客” “本王乃是当朝睿王,你这些狗奴才,谁敢动本王一根毫发,本王就剁碎了他喂狗。”赵朔潇洒恣意的走在长长的回廊里,一路游山玩水似的,格外惬意。东张西望,东看看西瞧瞧,好像压根不是为了夏雨而来,反而是单纯的想要住在肃国公府。 当然,赵朔是绝对不能住在肃国公府的。 否则是要出大事的。 “睿王如此急着找人,是担心她的安危,还是担心她女儿身的身份泄露让睿王好男风这一举朝皆知的障眼法,成了一种败局”东方越冷蔑轻笑。 前方,赵朔顿住脚步,长长吐出一口气。 “交出来吧”他转身,面上带笑,笑得凛冽。那一双桃花眼,若下了一场桃花雨,翩然嫣红。那是杀人前的预兆,也是他不悦的表现。 “你从不喜欢男宠,所作所为怕是别有目的吧”东方越冷然望着远处,双手负后而立。幽冷的回廊里,奴才们早已退下,唯有赵朔与其并肩而立。 虽是死敌,却仿佛最了解彼此的,也是敌人。 “女人,惯来是绊脚石。”东方越冷笑,“没想到堂堂睿王,甘愿背负好男风之名,也不愿双宿双栖。可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挑她论相貌,你可以有更好的。论身段,你能有更妙的。论家世,她更是连边儿都沾不上。你看上她什么以至于让城府之深的你,甘愿深陷泥淖而不愿自拔” “这话,该问国公爷自己。彼时是如何的冲动,换的此生不能人道”赵朔一语中的。 东方越冷眸骤眯,狠狠的剜了赵朔一眼。 阴鸷的眼底,浮起少许嫣红,桃花眸眸中带笑,“怎么,本王说错了” 东方越转身便走。 夏雨被蒙着眼睛带出石室的时候,还浑浑噩噩的,脑子有些晕。许是东方越那一甩,摔得太狠了些,落地的时候全身骨头都嘎吱嘎吱的响。 站在院子里,有一双手,缓缓解下了她眼睛上的布条。 她嗅到了鼻间,淡淡的茶香。 “赵老九”她闭着眼睛喊了一声。 布条落下的时候,她着急睁开眼,却被他的手捂住了眼睛,“光线有些烈,你慢慢睁开眼睛,别太着急。”是他 她笑着点头,慢慢握住他的手,而后将他的手从自己的眼前挪开。 那张风华绝世的脸,就这样奇迹般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赵老九”她一蹦三尺,直接挂在他身上,笑嘻嘻的如八爪蟹一般粘在他身上,“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哈哈哈,我还活着” 顺着赵朔的视线,夏雨愣了愣,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回廊底下,站着面色黑沉至绝的东方越。撇撇嘴,夏雨从赵朔身上爬下,鼻间哼哼唧唧的,表示着自己的不满和愤慨,“老光棍,秀死他,让他心窝猫抓一样难受活该” 赵朔揉着眉心,下意识的笑出声来。 除了夏雨,怕是没人会喊东方越为老光棍。 这丫头,怎就如此嘴不饶人呢 “你别笑,他差点掐死我。”她这点还算是口下留情了。 赵朔蹙眉,果然瞧见她脖颈上一圈的红指印,确实是手掐留下的。若非她自身愈合能力极快,换做常人估摸着会凝血淤青一大片。 “他还对你怎样”赵朔问。 “把我丢出去,摔了一跤,疼死夏大爷了。”夏雨揉着脊背,“反正这老光棍就是个疯子,絮絮叨叨的问我有关于玉佩的事情。”她朝着东方越扮了个鬼脸,有赵朔在身边,还怕什么东方越 赵朔眸色陡沉,“玉佩”他骇然望着缓步走来的东方越,四目相对,各自凛冽。 “告辞”赵朔牵着夏雨的手就往外走。 “但愿睿王爷能护好自己的小犊子,说不定哪天,她就走丢了。到时候你再来肃国公府小住,怕也无济于事了。”东方越笑得瘆人。 赵朔冷笑两声,“那到时候国公爷记得手下留情” 语罢,头也不会。 夏雨没听明白二人打什么哑谜,只是离开时,东方越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些心里发毛。总觉得有种想将她拆骨入腹的错觉,那眼神,阴森森的,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2章 爷,她走了 为钻石过3000加更 夏雨走出肃国公府的时候,抬头看了看极好的天色,蔚蓝色的天空,浮云飘荡,连呼吸都是自由的。扭头望着身边的赵朔,夏雨笑呵呵的凑上去。“爷,咱们这算不算走出狼窝了” 他望着她勾唇一笑,“可惜带出了小狼崽。” 她撇撇嘴,快步走上马车,“我要是小狼崽,我第一个先吃了你,免得一个个都打你主意。” 赵朔笑而不语,只是定定的望着她,眸色微恙。 夏雨瞧了他一眼,只觉得这样的眼神有些怪异,可到底哪里怪异,夏雨自己也说不上来。心里有些不太舒坦,好似他藏了什么心事在眼睛里,想让她知道又不想让她轻易发觉。这算是一种极为矛盾的心态,不过也算正常。 赵朔嘛若是没有点异于常人的心思。怕也不能步步为营至今日。 “还疼吗”他将她揽入怀中,置于双膝之上抱着,小心翼翼的俯身去看她的咽喉,“下手不轻吧” “下的是死手,自然是不轻的。不过我命大,哪能这样就让他给报销了。”她揉着自己的脖颈,“就是说话的时候,咽喉处有些卡着东西,不太舒服。” “回去让辛复给你弄点药。”赵朔眉头微蹙,显然不太高兴。 自己还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小东西,反倒让别人欺负了去,心里头自己憋闷着一口气。可夏雨成日笑呵呵的,他也不好板着脸。对着她,他什么气都该消弭殆尽才是。 “好在寻梅和阿奴跟着,否则出了事便来不及了。”他抱紧了怀中的女子,仿佛心有余悸。却又是另有打算。 “肃国公府的那帮奴才都是傻子,我袖中藏着短刃,给寻梅和阿奴拭汗的时候,指尖早已被短刃划破,趁机将手指塞进了寻梅和阿奴的嘴里。便是这样,他们都不曾发觉,真是蠢死了。”夏雨扬了扬自己已经开始愈合的指尖。 “那是因为,他们从未想过这世上有人能够百毒不侵。”赵朔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黑沉得吓人。 夏雨蹙眉凝着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轻叹一声,敛去眸中冷厉,“以后不许在任何人面前,轻易展示你血液里的功效。明白吗” “我是担心寻梅和阿奴的安全。”夏雨盯着他,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般神色凝重。转念一想,却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可若是事关生死呢” “也不能”赵朔冷了眉目,“阿奴和寻梅随时都能为你死。” “可我不想让任何为我死。”她别过头去。 赵朔扳过她的面颊,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听着丫头,有时候她们的死是有价值的,你若舍不得她们,下个个死的就会是你。她们愿意为你死,也愿意为你牺牲,所以你不必介意她们的性命。你要明白的是,如果你死了。这天下就会大乱。” “我又不是妲己,怎么可能事关天下大乱”她偏是不信。 “信不信在你,话我就落在这儿了。”他覆唇而上,轻柔的含着她撅起的唇瓣,辗转缠绵,温柔备至。温热的唇瓣紧紧相贴,熨烫着属于彼此的灼热温度。他单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握紧了她纤细的腰肢,力道有些重,有些莫名的狠。 容不得她挣脱,也不许她有片刻的犹豫和拒绝。 惯来,他都是这般的霸道。 唇齿相濡,肆虐着她的所有感官。 近在咫尺的脸,那张绝世风华的脸,漆黑的眸子透着逼人的寒气。却在低眉间化作世间最美好的温柔。就这样,只对她一人温柔,一人就够了。 他温热的舌尖,在她的世界里横扫无忌,那一刻,她看见了他眼底的不舍。 终于,他抬起头,松开了她。 略显粗粝的指腹拂过她红肿的唇,一双桃花眸里满是晦暗不明的颜色,璀璨的琉璃之光仿佛顷刻间消弭无踪,他便这般盯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似乎要将她牢牢的刻在心里,放在任何人都无法触摸的灵魂深处。那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位置。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她笑问,眉目如月弯起,眸中晶亮无比。 指尖抚上她的眼角眉梢,细细的抚过她脸上每一寸肌肤。 他什么话都没说,继续覆唇吻着她。 这是这一次,温柔得让人沉醉。 没有刚才的肆虐之感,真的是很轻很柔,仿佛她就是他掌心的瓷娃娃,生怕一不小心就此碎了。温柔的含着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在她的耳鬓处徘徊,他低柔浅问,“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她睁大眼睛看他,“哪句” “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许反悔。”他所有的温柔都在最后的回味里,化作一声轻叹。 夏雨定定的望着他,眼底有异样的微光掠过,转瞬间消失无踪,又是一张灿烂如花的笑脸。下车的时候,赵朔一如既往抱她下来,而后抱着入府。 长长的回廊里,她依偎在他怀里,笑靥如花,“等我以后老了,你还能抱得动我吗”她问。 他驻足一笑,“等我以后老了,你还舍得让我抱你吗” 她一拳捶在他胸口,“花言巧语。”继而呵呵的笑着,“不过我喜欢。” 走在长长的回廊里,赵朔走得很安稳,安稳得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夏雨觉得,这算不算劫后余生的感觉从肃国公府回来,就好似大难不死一般,整个人都精神了。 “少主,要不要去辛复那儿给你取点药”寻梅道。 夏雨摇头,“我没事,不用取药。”她可一点都不喜欢那些苦哈哈的药汁,也不喜欢胡乱的往身上抹东西。横竖她这副身子,就像是铜皮铁骨,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死不了。 白日里,赵朔再也没有离开她的身边,一直守着她。 夏雨想着,约莫是吓坏他了 这样也好,还能再好好的看一看他,真好。 夏雨坐在鱼池边,望着全神贯注直钩垂钓的赵朔,“爷,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走了,你会舍得吗” 他也不去看她,只是垂了一下眼皮子,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如果是你自己的走的,爷有什么舍不得若是爷赶你走,才会舍不得。” 她一笑,转身坐在他身后,与他背对背靠着,不叫他看见自己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就算我真的要走,我也是为了你。其实人,真的好奇怪,直到离开了才会觉得舍不得。爷,你说这是为什么” 赵朔没有说话,有些事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有些事,根本无解。 肃国公府没了动静,整个京城都好像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只剩下自己与赵朔两个人,好好的吃上一顿饭,一起坐在院子里去看漫天的繁星。赵朔将她抱在怀里,用厚厚的大氅裹紧了她,“别冻着,别饿着。” 她笑嘻嘻的吻上他的喉结,却随即被他抱起,朝着床褥走去。 温柔的将她放在床榻上,欺身压下。 四目相对,是谁的温柔暖了彼此的心。 衣衫尽褪,是谁的灼热燃烧了彼此的世界。 他吻着她的眉心,湿润的吻从眉心滑落至眼皮,而后是鼻尖,最后是唇。唇齿相依,缠绵婉转,细细的啃噬着她雪白的脖颈。她不自觉的发出迷人的嘤咛,低喘浅浅,却是撩人心扉,直教人心绪难耐。他身子微微僵直,望着身下面颊绯红的女子,艳丽若桃红,顷刻间褪尽世间色,何其**蚀骨。 迷离的眸子,若水滑过人心,缱绻**。 攻城略地,他只想占据她的一切,无论是身心,他都要以共以才。 要定了 只是世间安得两全法 她随着他的冲撞而气息起伏得厉害,一张脸灿若天边云霞,素白的脖颈处,咽喉滚动,那是何其诱人的景象,也教他怎能舍得。 终于,一声低吼,他将所有的温热都留在了她的体内。 她随他攀越至巅峰,终归回到了最初的平静。 等着他为她擦拭了身子,夏雨含笑起身,顾自去喝水。他站在她身后看她,哪知她转身却踮起脚尖,直接将嘴里的那一口水渡进他的嘴里。 他凝眸望着她,毫不犹豫的咽了下去。 她愣了片刻,神情微微迟滞。 “你给的,怎么能不喝。”他笑了笑,温柔的俯下身子,在她眉心轻轻一吻,而后直接抱着她回到床榻,紧紧的拥在怀里,“丫头,睡吧” 她却红了眼眶。 “我要是给你喝毒药,你也喝吗”她低哑着嗓音,柔声的问。 他一笑,“你若舍得,我便喝。” 她钻进他怀里,哽咽着道了一句,“你才是傻子。” 他笑而不语,重重合上双眸。 夜深人静之时,夏雨抬头望着呼吸均匀的赵朔,徐徐挣开他的怀抱起身下床。小心的穿好衣裳,梳好发髻,扭头望着依旧沉睡不醒的赵朔,鼻间酸涩了一下。 走上前,眷眷不舍的坐在床沿,含笑抚着他那张绝世风华的容脸。他的每一种表情,都牢牢的刻在她心里。哪日就算是瞎了,她觉得自己也还会记得,他的模样。 一辈子都会记得 轻柔的吻上他的眉心,小心的为他掖好被角,夏雨转身离开。 门外阴暗处,寻梅独自站定,背着两个行囊,见夏雨出来便急急迎上去,“少主” “嘘”回眸最后瞧一眼床榻上的赵朔,夏雨轻叹一声,合上了房门,“走吧” “是。”寻梅颔首。 二人快速朝着后门走去,哪知刚到后门,阿奴已经怀中抱剑等在那里,“大半夜的,你们要去哪” 寻梅上前,冷剑横立身前,“阿奴,我不愿与你刀剑相向,你让开。” 阿奴扬眸盯着一旁的夏雨,“公子也是这个意思吗” 夏雨深吸一口气,“放我们走吧” “你们要去做什么”阿奴问。 “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伤害赵老九的事情。睿王府目标太大,有些事只能我去做。江湖势力,在江湖上,远比朝廷更有优势。”夏雨抿唇,“阿奴,你让开。” “带上我。”阿奴转身开门,门把手上早就挂着一个包袱。她拿起了包袱就往外走,让身后的夏雨与寻梅稍稍仲怔了片刻。 阿奴蹙眉回头,望着二人面面相觑的模样,只得面无表情道,“没有我,你们出不了京城,叫不开紧闭的城门。” 夏雨点了头,这才与寻梅疾步跟上。 外头,早已备下了两匹马。 阿奴自己牵了一匹马,原是她跟着夏雨时间久了,有时候还是能揣测到夏雨的心思的。尤其是看见夏雨去了少傅府,心里更是确定了几分。 策马而奔,回眸且看,灯火辉煌,我已离去。 李焕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赵朔衣衫单薄,负手而立对着紧闭的窗户。窗户未开,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却好似这样都能看见外头的动静。 “爷,走了。”李焕低语。 赵朔依旧站着未动,只是抬了一下眼皮。 昏黄的烛光里,长长的睫毛有着轻微的颤动,那张薄唇却终归紧抿着,到底没有开口。 “爷,她一定是去取玉玺了。”李焕张了张嘴,“只是她” “让她去吧”赵朔伸手推开了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3章 末路相逢 外头星海浩瀚,冷风瑟瑟的灌入屋内,吹得烛火摇曳不止。抬头望着那些明灭不定的烛火,赵朔沉了眸,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中,没有半点光亮。寒意阵阵,若敛了冬日寒霜,悉数凝在眼角眉梢。轻叹一声,到底还是走了。 “所幸还有阿奴跟着,爷放心就是。”若非授意,阿奴岂敢悖逆主子,否则依照睿王府的规矩,是会被乱刃分尸的。 “出了京城,就是鹰翔九天,谁也拦不住她了。”赵朔顾自低语。 李焕蹙眉,“爷的意思是,她会” 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继而一言不发。 “只是,夏雨前脚出城,后脚怕是就会有人跟着了。”李焕愁容。“肃国公府,还有想来都不会轻易放过她。其实爷,本可以留她在身边的。” “如何留”赵朔冷笑,“有舍才有得,她若不走,早晚是留不住的。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世。” 这话,李焕听得云里雾里,咱这位爷的心思太重,寻常人怕是难以企及,根本猜不透他心中所思所想。 哒哒的马蹄声,直奔城外,阿奴用自己的令牌叫开了紧闭的城门,也惊动了城内的探子。不少股势力蠢蠢欲动,紧跟其后,穷追不舍。 夏雨自然也是明白的。这一出去,想回来,只怕就要看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东方旭几乎是从床上弹坐起身的,听得外头的动静,仿佛东方越已经着人出行任务。 “怎么回事”随意披了件外衣,东方旭开门便见云官急急忙忙的过来。 云官忙道,“是主院那头,出任务了。” “为何”东方旭蹙眉,“那头有动静还是睿王府” “是睿王府。”云官道,“好像是睿王府有人出去了,所以国公爷派人出任务,大抵是对付出行之人。不过到底是谁。暂时还不知道。” 东方旭眸色微沉,站在冷飕飕的回廊里,捋过自己垂落肩头的鬓发,“这么说,应该是个极为重要之人。是李焕还是睿王本人你去查一下,看看到底是谁出去了,以至于义父如此 兴师动众,大半夜的出任务。” “是。”云官颔首,赶紧穿好衣裳,掉头就走。 “等等。”东方旭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去的什么方向” “暂时不知道,只说是出城。”云官摇头。 东方旭摆了手。云官快速离开。 浩瀚星辰,他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可到底哪里不安,竟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胸腔里憋着一口气。他忽然有些莫名的迷茫,仰望星辰的那一瞬,又想起了夏雨的笑容。 那种能让人忘却一切烦忧的笑容,眉目如月,灿烂如花。 在她眼里,没有权力地位,没有富贵贫贱,好似不管是谁都是一般模样。与她在一起,竟是如此的自在。低眉望着自己的掌心,如果不是为了练功,如果不是让她去捉蛇。也许她与他之间,也不会敌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错了吗 不,他没错。 让自己变得强大,从未有错。 只有让自己强大,才有资格去争夺任何东西,哪怕是人。 长长吐出一口气,东方旭扳直了身子,看一眼天上的繁星,继而转身回去屋里。 蓦地,他突然顿住脚步,愕然转身望着主院方向。 云官说,昨儿个义父留了夏雨在府中,是赵朔亲自讨回的。难道今夜出任务,也是为了夏雨心忽然漏跳一拍,不知为何竟是如此的惶然。 是为了她吗 义父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已经知道了她百毒不侵的秘密 眸子愕然瞪大,此时此刻,再无睡意,唯有等着云官的消息,才能落下心头的大石头。是故,他便坐了一夜,等了一夜的消息。 等来的,却是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出城的,就是夏雨。 袖中拳头紧握,终归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只是这一次,东方旭却猜不透了,赵朔到底是什么心思明知道肃国公府盯着夏雨了,还敢让夏雨出城这不是老虎头上找虱子,找死吗 “公子,怎么办”云官问。 东方旭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握紧了袖中的拳头。 良久,他冷飕飕的瞧了云官一眼,“你觉得这是不是一个局” 云官蹙眉,“公子的意思是,睿王是故意的” “明知道国公府盯着夏雨,还敢让夏雨半夜出城,赵朔若无十足把握,怎么可能把到嘴的鸭子,往别人的嘴里送”东方旭跟赵朔交手时间也算是够长,对于赵朔的手段和心思,他还是有十足的信任度的。赵朔这人,城府太深,而且不爱按照常理出牌,你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公子是说,有埋伏,是个圈套。”云官点头,“睿王爷的心思,诚然是如此的。只怕是欲擒故纵,也不知到底意欲何为。” “身边有人跟着吗”他问。 “有,还是原来那两个。”云官道。 东方旭起身,缓步走到鱼缸旁,指尖按在鱼缸口,沿着鱼缸慢慢转圈子,“那个阿奴是睿王身边的暗卫,是个罪奴,只听从睿王的吩咐。看样子夏雨不是一个人溜出来的,而是睿王自己授意。由此可见,他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把夏雨放出来。放出金鸡引狐狸,果不其然,将义父引过去了,赵朔啊赵朔,你这老狐狸果然够贼的。” “那现在怎么办”云官问。 东方旭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义父插手,咱再凑上去,不是找死吗不过,若是那头感兴趣,倒是可以让他们去。” 横竖只要抓到夏雨,他再来想办法,也是来得及。 对于东方越,东方旭觉得自己还是有足够的了解。 至少,比了解赵朔的程度,要高出很多。 云官颔首,“明白” “夏雨”东方旭顾自低吟,继而苦笑一声,“没想到她竟爱他如斯,竟连这诱饵,都甘愿替他当了。只是女人就是傻,你愿意当诱饵,却不知他只当你有利用价值。等着价值覆灭,这诱饵便不再是诱饵,而是弃子一枚,再不启用” 利用 离代州府越来越近,不知道为何,梁以儒觉得心里越来越慌,一路上不断有人追杀,不断有人截路。原本翻过这山头,就是代州府了,可明明是宽敞的官道,却生生被乱石堵塞,根本无法骑马过去。 可若是绕道,约莫要到明日傍晚才能到代州。 前面有不少百姓在搬弄碎石,以便尽快把官道修好。 “怎么办”李开复问。 梁以儒轻叹一声,“让人过去问问,大抵什么时候能修好。” 李开复颔首,派人上前询问,过会回来才道,说是要到明早才能修好。这样一来无论如何都得退回原来的客栈,再歇息一晚。 月白衣一笑,“怎么,眼见着代州就在跟前,反倒惴惴不安。早一天到,晚一天到,其实都没有区别。该死的都会死,该活的照样活着。” 梁以儒不做声,也没有返回原来的客栈。快马绕着山道走,兴许不必明日傍晚,只要不出意外,约莫明日晌午之前能到代州府。 见状,李开复也不多说。 梁以儒是少傅,他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月白衣也没有多话,只是下了雨,山道也不太好走。又都是密林,需要提高警戒。 快马疾驰,哒哒的马蹄声回响在林子里。 梁以儒一心赶赴代州,一心要查出花满楼一案,不管不顾,什么都不在乎。只是今日这心里慌得厉害,总觉得心口扑扑的跳着,眼皮子也偶尔跳动一下,好似会发生点什么事。 到了夜里,山路难行,众人也不敢再赶路,找了个干净的乱石堆,然后升起篝火,各自靠着树干歇息。李开复让人弄了点野味,煨着馒头,填了肚子。 侍卫轮流守夜,梁以儒始终没说话,吃了点馒头和野味便背过身去,背对着月白衣合眸休憩。 “堂主,这少傅大人怪怪的,脾气一点都不好,还说是读书人呢”单冰絮絮叨叨。 月白衣折枝丢入火中,轻叹一声,拨弄了一下火堆,“各人自有各人事,有些事情不是外人能明白的。你说他怪怪的,说不定还有人觉得这才是真性情呢人与人之间的事,谁都说不好。” 单冰撇撇嘴,“堂主说的也有道理,我去弄点柴火。” “别走远,林子太深,随时都可能有野兽出没。”月白衣提醒。 “明白”单冰拿着剑,转身离开。 篝火燃烧得旺盛,哔哔啵啵的燃烧声响。 只是过了片刻,月白衣面色稍霁,突然站起身来。 李开复愕然,快步起身走到她身边,“怎么了月姑娘” “你不觉得太安静了点吗”月白衣冷然,锐利的眸光快速掠过周围的一切。阴暗凄冷的林子里,连风都停了下来,好似所有的声音都消弭无踪。是被这黑暗的世界吞噬殆尽,还是说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好像是有些不太对劲。”李开复握紧了手中的剑,快步走到梁以儒身边,与随行的侍卫快速的聚拢在梁以儒周边。 “冰儿”月白衣喊了一声,随即眯起危险的眸子。 不远处的林子里有轻微的动静,单冰快步跑来,“堂主,我觉得不太对啊” “嗯”月白衣点了头。 单冰快速将柴火丢入篝火之中,让篝火燃烧得更旺盛些,能更好的照亮四周。 “不对,快走”月白衣骤然冷声,“是马蹄声,人数不在数十人一下,快走”她一声喊,李开复快速带着梁以儒翻上马背。 “撤”李开复勒紧马缰,“大人快走。” 只是前有拦路虎,又有追兵,逃是逃不出去的。 百花宫的信号快速冲破苍穹,在空中炸开,虽然此举无疑暴露自己的行迹。可篝火燃烧,他们迟早会找到这儿来,横竖都会被发现,还不如拼一拼。 马队,已经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堂主”单冰切齿,“又是黑煞盟那帮不知死活的东西。” 月白衣冷笑两声,“好你个黑煞盟,今日有我们百花宫在此,谁也休想动梁以儒一根毫发。谁与我们百花宫为敌,谁就该死” 为首的黑衣人眸光利利,视线在月白衣身上停驻了片刻,缩了缩瞳仁,又将视线投注在梁以儒身上,“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杀” 一声音落,黑衣人蜂拥而上,刀光剑影,杀气腾然。 月白衣岂能与你客气,手起剑落,已然割下了一名黑衣人的头颅,剑尖微挑,直接丢在了为首者的马下。下手快准狠,没有半点犹豫踟蹰。 李开复护着梁以儒,快速退到乱石处,与众人紧紧的围成一圈,免教梁以儒受伤。只是对方的人来得太多,百花宫的人一时间未必能及时赶到,即便是就近的百花宫暗哨,也需要一段路程。 纵身飞跃,月白衣直逼为首的黑衣人而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只是月白衣没料到的是,就在她与为首的黑衣人交战之际,身后的黑衣人已经取出了马背上的弓箭,齐刷刷的对准了梁以儒。此刻她想抽身退出,保护梁以儒,已是不能。黑衣人知晓她是百花宫的人,所以故意避开她,免得给黑煞盟找麻烦。 “梁以儒”月白衣一声喊。 顷刻间,万箭齐发。 说时迟那时快,黑色的披风突然飞旋而出,从众人头顶快速滑过。一道倩影若飘然若鬼魅,眨眼间欺身至梁以儒身边,掌心陡然凝力,长长的披风顷刻间飞旋挡箭。还不待众人回过神,她一个飞身握住披风一角,一个凌空飞踏,直接将披风中卷住的冷箭反弹回去。 只听得一阵哀嚎,不少黑衣人为曾防备,应声倒下。 “咣当”一声冷剑出鞘,灼灼火光之下,东方青一身冷冽杀气。冷剑直自为首的黑衣人,她那一身的好功夫,皆是东方越所授,比之常人更胜三分。不过,月白衣却微微眯起了眸子,怎的这女子的武功,竟与自家百花宫的功夫,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相似呢 够邪,够阴毒,好像 然则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月白衣多思多想,一个飞身而上,竟与东方青配合得亲密无间。只听得冷剑贯穿身子,鲜血喷溅的声音,为首的黑衣人被月白衣和东方青,一人一剑刺中要害,毙命当场 首领已死,底下人自然做鸟兽散。 穷寇莫追,如今也并非他们追赶的时候。 一场乱箭齐发,侍卫已然死伤殆尽,除了仅剩下的一名侍卫和李开复,皇帝派给梁以儒的人,还未到代州府都已经去阎王殿报到了。 收剑归鞘,东方青深吸一口气,终于敛眸转身,抿唇望着站在火光里的梁以儒,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笑得惨淡,“那个我其实就是路过。” 她咬紧了唇,当日雪地里的话语,音犹在耳,而他的拒绝依旧写在眼角眉梢。 “你不必有什么顾虑,我虽然是肃国公府的人,可我并无恶意,我”她憋红了脸,握紧了手中的剑鞘,“如果你觉得看到我会不太舒坦,我我现在就可以走。” 语罢,她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 到了马下,东方青回眸瞧了一言不发的梁以儒一眼,“是沈浩要杀你,你自己小心点。这一路上,不太平。” “沈浩”梁以儒愕然,“你是说沈兄” “除了他,你还认识第二个沈浩吗”东方青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件事你也许很难接受,不过沈浩本就是卑劣之人,他做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回了。依附着我义父,想来品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义父利用他”她不敢提及自己的婚事,“义父借沈浩的手杀你,如此义父便可以不着痕迹的除去你,而且不会惹一身的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梁以儒点头,“我明白。” 东方青抿唇,“那,你信我吗” “我信。”梁以儒定定的望着她,火光里的东方青,没了方才的一身戾气。说实话,她出现的那一瞬,几乎可以用惊艳来形容,那一身的好武艺,惶然不让任何巾帼之流。 只是,任你武艺超群,任你不败天下,人心难攻。 你要攻占一个人的心,谈何容易。 何况这颗心,早就另有所属。 东方青仲怔片刻,蹙眉凝望着他,忽然有些难以言喻的激动。她狠狠点头,扬唇笑着,“谢谢。” “姑娘,夜路难行,一起走吧”月白衣道。 听得这话,东方青抬头望着梁以儒,他不开口,她不好意思留下。当初他的拒绝,其实已经隔开了彼此的距离,她如何还能恬不知耻的凑上去即便前来救他,她也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敢这般厚颜无耻。 然则心不由己,还能如何 梁以儒勒紧马缰,面色微改,“那便一起吧” 音落,已策马而去。 东方青大喜,感激的看了月白衣一眼,紧跟着翻身上马,急追而去。 单冰蹙眉,“这姑娘好奇怪,那么好的武功,怎生的好似畏惧梁少傅似的” “你懂什么”月白衣上马轻笑,“男欢女爱本是人间美事,只不过看上去,这梁大人似乎不怎么对她感兴趣。所谓郎有情妹有意,可惜现在怕是单相思。不是畏惧,而是倾慕却不得,是故不敢越矩。” 语罢,快马加鞭追去。 单冰撇撇嘴,十万个不明白。 马蹄声声,踏碎了星辰,踏碎了黎明晨曦。连夜赶路也是够疲倦的,所幸一路上再无风波,安然抵达代州府城外。 熟悉的城门,熟悉的地界,熟悉的空气。 故土重回,那种感觉,真的无法溢于言表。 一身倦容被这心里的激动一扫而光,眉目间的乡愁如今都化作眼眶中的薄雾氤氲。梁以儒策马望着高耸的城门,心头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什么,只道一句,“书生依是旧模样,乡音未改布衣回。” 终于,回到了代州。 只是那个说好了要一起回来的女子,却没能一起回来。 少了阿雨的代州府,还是原来的代州府吗 下马,步行回城。 那一草一木,一屋一瓦,都是他最熟悉的。虽然离开短短数月,却好似隔了沧海桑田般的久远。原来,他到底是长不大的孩子,离不开家的傻子。 念旧,念旧人。 深吸一口气,他牵着马走过黎明,空荡荡的长街,脚下的青石板回响着清晰的马蹄声,如同叩响灵魂的响音,一阵阵一声声,悠长绵延。 站在成为一片废墟的花满楼旧址前头,被日晒雨淋过后的废墟,呈现着前所未见的狼狈与不堪。 曾经的莺莺燕燕,繁华锦绣,转瞬间如梦幻泡影。 “大人”李开复上前,“这是” “这便是花满楼。”梁以儒轻叹一声,“你能想象,数月之前,我还在这儿穿梭。数月之后,我却只能站在这里感慨,世事无常的感觉吗” 李开复蹙眉,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一片漆黑焦炭的废墟。缓步走进废墟,这里烧得什么都不剩,大火蔓延过后的废墟,除了追忆什么都没了。 梁以儒缓步走过去,而后蹲下身子,轻柔的掸去匾额上的灰烬与泥渍,花满楼三个字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堪。 东方青站在他身后,定定的望着匾额上模糊的花满楼三个字,而后抬头望着这片废墟,“可见当日的大火,火势一定很猛烈。” “里面的人都是死人吗着火了也不知道救火烧成这样,只怕不是意外吧”月白衣冷笑两声,“看这废墟的焚烧程度,应该是有助燃物。” 梁以儒起身,拍去手上的尘泥,“一百多口人,都死在这儿。”语罢,转身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走吧,先回知府衙门再说。” 有些事,还是回去找爹商量。 远远的,有不少眼睛虎视眈眈,而后淹没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月白衣微微驻足,稍稍侧过脸瞧了左右一眼,眸色微沉。 “走吧宵小不少,但也猖狂不了多久。”东方青冷笑着往前走。 嘴角微扬,月白衣恣意轻笑,“最好如此,否则可真当无趣得紧。”好不容易来了代州府一趟,总该找点事做才是,不然成日跟着那书呆子瞎转悠,还不得把她闷死。 如今正好,还能给自己找点乐趣,还能练练手。试试老鹰抓小鸡的滋味,倒也不错。横竖只要保住梁以儒的性命,便算对右使和少主有个交代,剩下的她可要好好的筹划筹划。这一个个藏在黑暗里的老鼠,若是要一个个的抓出来也是不易。 但,事在人为。 她忽然来了兴致,难得能好好的玩一场,果然是极好的。 掐指算着时间,约莫右使就在路上了。那么何时能见到少主一面呢若是能见到少主,想必就更好了把事办得漂亮,然后跟着梁以儒回京,就能堂堂正正的见着少主。 极好,就这么办 长河岸边,风景极好。一路南下,冬意渐消。 千帆过尽万里山,隆冬依旧绿意葱。 笑看古今文人客,墨笔丹青难画一。以估吗血。 站在船头,迎着风,望着碧波万顷,惊涛拍岸,夏雨有种海阔天空任鸟飞的感觉。闻着充满自由的空气,感觉又回到了从前的自己。 “少主小心点,别太靠近栏杆,风大浪急不安全。”寻梅笑了笑,怀中抱剑站在夏雨身后。 “放心吧,没事。”夏雨深吸一口气,笑得格外灿烂,“知道吗外头的天下才是适合我的。京城虽好,可空气都是死的。而这里,风也是活的。” 寻梅笑道,“少主这是被憋了太久吧” “从前,我觉得我这人是没脚的小鸟,不可能为任何人停留。直到遇见赵老九,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不是不能停留,而是没有人值得你为之逗留。可现在,我找到了停下来的借口。等一切风平浪静,他要或不要我,都随他。”她笑嘻嘻的说着,出了京城之后,竟满脑子都是赵朔的影子。 吃饭的赵朔,饮茶的赵朔,教她写字的赵朔,睡觉时候的赵朔,还有赵朔离开时的背影。 原来太想念一个人,全世界都会成了他。 “少主中毒了。”寻梅打趣,“睿王爷,果然是厉害。这颗人心,他要得不亏。” 夏雨嘿嘿一笑,没羞没躁道,“我也不亏,不花一分钱就睡了全天下最好看的男人,别人还没这福气呢何况,他那么高高在上”她顿了顿,“其实高高在上也不好,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做什么,高处太冷吗” 寻梅嘴角一抽,“少主,是高处不胜寒。” “反正就是高处太冷”夏雨撇撇嘴,“我总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他应该,不喜欢站那么高。虽然长得高,站得高,可是心不高。”继而又傻乎乎的笑了,“至少我是这样感觉的。” “若王爷只是利用你呢”寻梅问。 夏雨瞧了她一眼,迎着风深呼吸,“那我现在还有利用价值吗” “你是百花宫少主,应该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寻梅回答得格外认真。 她回眸一笑,“那我就还能继续留在他身边,不是吗” 寻梅仲怔,“少主不生气吗” “为何要生气”夏雨问,“我生气,他就不会利用我吗我若生气,我的价值就会变大还是我一生气,世间之人都会迁就我既然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为何要折磨自己,便宜那些专等着看我笑话的人赵老九若是利用我,我也很高兴他能有这双慧眼,夏大爷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让人利用的。” 寻梅轻笑一声,“少主的想法,真是异于常人。” “你说我自己安慰自己也好,自己骗自己也罢,横竖让自己好过就行。想那么多没发生的事,不是自己找罪受么人活一辈子已然不易,不能选择出身,至少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夏雨深吸一口气,迎风大笑三声,“夏大爷是打不死的。” 寻梅紧跟着笑出声来。 扭头,却见阿奴紧跟着出来,面色不是太好。 “怎么了”寻梅蹙眉。 “客船太多人,总觉得不安生。夜里大家小心点,我担心”阿奴垂眸,有些话,心照不宣。 寻梅点了头,夏雨抿唇,“我会保护好自己,说好的,还要陪着他呢” 碧波万顷,水光潋滟。 入夜之后,船上的风就更大了,沿江而下的船只往来不少。夜风瑟瑟,刮得窗户吱呀吱呀的响着,连夜行船,能尽快赶到代州。 相较陆路,水路时间比较长,但是够安全。至少在船上,人不多,事也少,不会发生半路剪径的事情。而且这一路沿江南下,也不曾听说什么水匪海盗之类,应是最安全的。 寻梅关上窗户,阿奴关上房门,喧闹的船舱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外头闹哄哄的,大家吃了晚饭都喜欢往船头凑,天南地北的高谈阔论,所以通道里的人来来往往的也多,十足闹腾得很。 “还是待在船舱里比较安全。”寻梅道,“如今外头龙蛇混杂,少主也莫出去。此去代州,约莫要七八日光景,一路上够咱们折腾的。” 夏雨笑了笑,“你们到时候别下了船,不会走路哦” 阿奴微微蹙眉,她的水性是三人之中最差的,可以说连夏雨的半点皮毛都不如。 “早年我也坐过船,不碍事。”寻梅倒上一杯水递给夏雨,却听得外头好像有些不太对劲,随即起身,“好像是打起来了。” 可不是嘛,有吵闹声,还伴随着兵刃铁器的碰撞之音。 阿奴微怔,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这一看不要紧,待回过神来,阿奴的眉睫陡然扬起,“糟了,是他们。” 门快速合上,阿奴快速环顾房内四周,“赶紧走,是肃国公府的暗人。咱们被盯上了” 说话间,寻梅已经推开了窗户,外头没有人,“少主,快走。” 夏雨二话不说便爬出了窗户,外头是一条窄窄的船舷,可这艘客串虽然大,但也就这么点地方,还能跑到哪儿去呢底下风急浪高,也算是绝境了。 “只能把船逼停。”夏雨咬唇,“前头不远应该是个码头,所以”她瞧了寻梅一眼。 寻梅点头,“明白了,你们躲起来,我去放把火。” 夏雨嘿嘿一笑,“聪明” 深吸一口气,趁人不注意,寻梅身形矫捷,快速越过高楼,到了僻静的地方。无人发现她,她小心的扯了一截窗帘,取出怀中的火折子点了个火,随手搭在栏杆处。 栏杆都是木质结构,很快就被点燃了。 “着火了。”寻梅一声喊,快速开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4章 我想活下去 船上开始骚动,有脚步声纷至沓来,吵闹声,扑火声,伴随着有人冷戾的呵斥声。隔着窗户,夏雨听见了房间里动静。有人冲进了她们的屋子。想来是怀疑她们放的火,所以迫不及待的来查看情况。 只是进了屋却发现没有夏雨的踪迹,当下整个客串都沸腾了起来。 肃国公府的暗人不知道有多少混杂在同船的客人里,夏雨扭头望着阿奴与寻梅,“如何” 阿奴示意夏雨莫要吭声,这些肃国公府的暗人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东方越授权。别人兴许不认识各方暗人,但阿奴自身就是干这行的,自然看得清楚明白。 有脚步声还在不断的徘徊,想必是在找她们。 这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然人丢了,想必肃国公府的人更不会让船只停下,如此一来绝非好事。这船是京城开出来的,京城这两日倒也干燥。是故船只上的火势还在熊熊而起。 只要大火不熄灭,哪怕有肃国公府的拦阻,船家也会停船。 能撑到上岸,就没事了。 到了岸上,百花宫的人也不会允许肃国公府只手遮天。 三人屏住呼吸,身子紧贴在船壁处,不敢轻易动弹。脚下就是碧波万顷,夜里波光嶙峋,却好似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贪婪而嗜血的盯着随时都能跌入水中的三人。 蓦地,船只突然受到重创,紧跟着有人高喊,“不好了,船漏水了” 船上瞬时如同炸开锅一般,不管是肃国公府的暗人还是船客,都开始慌了神。 夏雨险些坠下水。被阿奴与寻梅快速拽住,船只正在剧烈的摇晃,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二人飞身将夏雨挟上船甲板,刚落地就有人疾呼,“她们在这里,抓住那个男的。” 此刻,已然避无可避。 寻梅、阿奴二话不说,直接拔剑上前,夏雨知道自己武功不济,快速爬上船帆,只要寻梅与阿奴守着船帆底下,便可不必再担心她的安危。 风有些大,船不断的左右摇摆。 夏雨若灵猴爬树。手脚并用,快速爬上高处。站在高处的那一瞬,她愕然发觉客船的两旁竟有两艘小客船,那些猛烈的撞击,便是因为这两艘船相互撞击自己所乘坐客船造成。 船体已经开裂,破了一个大洞,有船员在不断的往外舀水,而后填补漏洞,等着将船快速开向码头,才能及时修补,及时保住船上客人的性命。 “这是些什么人”夏雨有些慌张,如果这两艘船继续撞过来,那这艘客船。怕是撑不住多久。 还不待她多想,船体骤然开始剧烈摇晃,那两艘船快速的贴近客船,有黑衣人快速窜上客船。船客们四处逃窜,谁也不敢再上甲板,一个个瑟瑟发抖远远观战。 船尾的火还在哔哔啵啵的燃烧着,江面上顷刻间剑拔弩张,紧张到了极致。 “少主你抱紧船帆,是黑煞盟”寻梅仰头一声喊,低眉时,面色全变了。 阿奴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冷剑,“这次倒好,都赶到一块了。”肃国公府,黑煞盟。都来凑热闹了,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夏雨愕然,双手双脚死死的抱紧了船帆,任凭船只摇晃,她也不敢轻易撒手。扭头却见船尾的大火越烧越旺,前面隐约可见迷雾中的码头灯火,只要再坚持一会。 可是人太多,有人开始窜上了船帆往上爬。 “要死了”夏雨瞪大眼眸,一脚踹在那人的脑门上,“给我滚下去”可这头滚下去了,底下的寻梅却突然大喊,“少主小心上面” 夏雨一抬头,一名黑衣人竟沿着船帆爬到了最顶端,隔着船帆夏雨一时不察,如今寒光利利,当头劈下。 手一松,夏雨瞬时一个漂亮的倒挂金钩,脚尖快速缠住绳索,身子急速往后仰去。耳畔冷风呼啸而过,她如荡秋千一般将身子快速的随着脚下蹬力甩出去。绳索往回拽的那一瞬,袖中匕首突现,一个漂亮的凌空翻,匕首飞出,直刺那人咽喉。 鲜血飞溅,黑衣人当空落下,夏雨再次稳稳的抱住了桅杆。 额头,冷汗涔涔,脊背早已湿了大片。 真要命 只是,这船似乎似乎要翻了。 摇晃越来越厉害,嘶喊声越发激烈。 到了最后火势蔓延,到处都陷入一片火海。夏雨瞪大眼睛看着底下跑来跑去的人,一个个人踩人,要么扑通扑通的跳水,要么站在船边哀嚎大哭,可就是没有人想到要去救火。 船上水不多,可是这是江啊 拿水桶取江水救火,还是可以的 怎么就夏雨挠了挠后颈,糟了,船帆也被烧着了。自己再不下去,估计也要成为红烧肉了心下一窒,快速沿着桅杆下了地。底下还在厮杀,阿奴与寻梅有些倦意,下手的力度和速度,显然不如方才。 夏雨刚要开口,一阵剧烈的摇晃,突然起来的爆炸,让甲板上的人扑通扑通的都被震到水里。寻梅与阿奴也不例外,瞬时被打落水中。 船舱里本就放着远程远送的酒,如今着了火,酒窖爆炸,顷刻间整个客船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码头就在前方,熊熊燃起的大火惊了码头上的船只,有人快速的驶着小船前来救援。 大火燃烧,水面上波光嶙峋。 水下,冰冷刺骨。 当寻梅将阿奴从水里捞起来,勉强托到一块木板上时,无论是船上还是水面上,始终瞧不见夏雨的踪迹。她开始慌了,“少主少主你在哪少主你应我一声少主” 回应她的是震耳欲聋的呼救声,是不断哀嚎哭喊的嘶喊。 乱,好乱。 四周的一切都只能用混乱来形容,乱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乱得分不清水面上悬浮的是谁。有人在水底下浮沉,有人拼命的往岸上游,也有人落了谁,便再也没能浮上来。 水下好冷,冷得让人根本无法自救。在这水下,若是不会水性,必死无疑。 “公子公子你在哪”阿奴伏在木板上,也不敢随意动弹,她的水性不好,在找到夏雨之前绝对不能死。她是使命是保护夏雨的周全,可是现在,夏雨失踪了。 这波光嶙峋的水面上,到处是火星燃烧,到处是哀嚎,到处是呼救声,还有悲怆的哭泣声。可是夏雨呢人呢方才爆炸的时候,她好似也坠了下来,可是现在水面上没有夏雨的踪迹。 冰冷的水下,夏雨将一名女子救起,而后将其托在木板上,火光里面色冻得发紫,“抱紧木板,一会就有人来救你。” 远远的,有救援的小船快速行来。 夏雨一个猛子再次扎进水里,又将一名男子从水底下捞起,而后快速的冒出水面,托到人群处,交给还悬浮在木板上的人们。 她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不足够她救更多的人。 所以,她开始找阿奴和寻梅,远远地寻梅与阿奴都伏在木板上,好似在唤着她。心下一喜,夏雨快速浮水过去,哪知脚下突然一沉,好似有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踝,急速将她拖入水中。 是是什么 是什么 还来不及呼救,她已陷入冰冷的水中。 那东西死死的拽着她,将她拖进水里,冰冷刺骨的水快速冻结身体里的血液。她挣扎着,用脚拼命的踹着,可都无济于事。 嘴里的泡,咕咚咕咚不断往上冒,她想浮上水面呼吸,可是却始终够不到水面。 身子还在下沉,那东西拽着她一直往深渊里去。 她不知道自己会被拖到那里去,可她明白一件事,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亮了,赵朔背对着她,微光落下,他回眸时冲着她笑。笑得这样邪魅无双,一如既往的眸色宠溺,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跟着他笑。 她伸手,想握住他伸出的手,然而 眸子徐徐闭上,意识愈发模糊不清。 赵老九别放开我的手,求你别放开 夏雨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破破烂烂的庙宇,身上盖着厚重的棉外套,而自己的外衣正架在篝火旁边烘干,“这是什么地方” 起身,快速环顾四周。 柴枝哔哔啵啵的燃烧着,安静的夜里倒有几分惊悚的意味。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她想着估计是方才喝了几口水的缘故,好在有火堆,否则就该冻死了。 嘴里哈着白雾,夏雨心里盘算,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 “谁”她喊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院子里,有个人影蹲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的望着即将破晓的天空。 夏雨愕然站住脚步,这背影竟然是三步并作两步,夏雨箭一般冲上去,“怎么是你” “是我”虎子起身,含笑望着她,低唤一声,“阿雨。” 四目相对,夏雨陡然愣在当场。 皇宫内乱作一团。 公主赵妍,旧疾复发,此刻危在旦夕。 御医来来回回,找不出解决之法,而当初赵朔留下的丹药,也早已吃完了。赵妍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如纸,整个人就像纸做的人儿,似乎风一吹就会彻底被吹散了。 薄瑶太后坐在床沿,面色肃冷,“你们倒是想办法啊这么多年了,竟然始终没有个解决之法。你们说,养你们这些御医有何用再想不出办法,提头来见。” “母后。”赵妍无力的轻唤一声。 听得这话,方英快速让底下的御医都退了下去。 “妍儿。”薄瑶太后心疼至极的望着奄奄一息的赵妍,不禁红了眼眶,“你放心,母后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赵妍摇着头,笑容惨白失色,“好不了了,母后。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药始终不见好,若是御医能有用,早就该好了。母后,别骗我了。妍儿不怕死,这些年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妍儿担心,若妍儿就此合上双眸,母后该怎么办呢” 薄瑶太后愧疚的望着赵妍,“是哀家害了你,如果不是哀家当年的一念之差,你也不会” “妍儿这些年,多亏母后照料,得享荣华富贵多年,得以苟延残喘。母后大恩大德,妍儿无以回报,不敢有怨,不敢有念。”赵妍喘上一口气,恹恹的半垂着双眸,“只是,妍儿未能报答母后,实在是心有不甘,母后的心头大患未去,妍儿死不瞑目。” “你好好养身子就是,至于其他的事,就不必你担心。哀家会妥善处置,不会”她想起了东方越手中的那块玉佩,一模一样的玉佩,眼底的光突然暗沉少许,“或许他会有办法,无论如何,母后都不会让你死的。” 语罢,薄瑶太后突然起身往外走。 “母后”赵妍扑在床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唇角有血不断的匍出。 薄瑶太后顿住脚步,幽然回眸看她。 “小心。”赵妍一笑,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深吸一口气,薄瑶太后将心一横,快步出门。方英疾步跟上,“太后娘娘,公主这一次怕是怕是情况不太好。” “哀家知道,赶紧派人,去找肃国公,哀家要见她。”薄瑶太后看一眼即将破晓的东方,眸光狠戾。 眼见着太后离开,兰珠快速进门,“公主”乍见赵妍正靠在床柱上,慢慢的拭去唇边血迹,当下慌了神,“公主,你怎样” “我没事,死不了。”赵妍深吸一口气,“母后应该会去找肃国公,所以她这次是在劫难逃。别怪我心狠手辣,我也只是想要继续活着,好好的活着而已。” 兰珠奉上一杯水,“公主别想太多,一切都会照计划进行的。” “想必过会,肃国公就会来看我了。”赵妍抿一口水,而后吐掉,可是嘴里依旧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我撑着一口气,不敢吃药,让病情快速恶化,也只是为了想置之死地而后生罢了兰珠,你说我是不是太狠了拿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 “公主这十多年来受尽折磨,兰珠都是看在眼里的。”兰珠微微抽泣,“这种痛苦,并非寻常人可以忍受。公主毒入骨髓,如今只有换去这一身的血,才能净化身上的剧毒。咱们没有时间了,公主早已没了退路。如今这也是迫不得已” 赵妍苦笑两声,“我想我是太自私了,可是当我知道那块玉佩很有可能与她有关时,我便知道,很有可能真的是她回来了。我占据她的位置十多年,即便还给她也是应当。可我这条命,我不想就此放弃。我想活着,活着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眸中有泪盈动,她想着,若是能活下去,哪怕只是像个普通女子一般,能与他策马奔腾,与他谈笑风生,不再病怏怏的该多好 她这辈子最恨的,便是旁人拿那种怜悯的眼神看她。 所有人对她的好,要么出于对公主地位的敬畏,要么是因为可怜她。年纪轻轻,就染上了不治之症,随时可能面临着死亡威胁。纵你身份尊贵,任你富有江山,又能怎样 “公主放心,这一次,一定可行”兰珠抿唇。 赵妍勉力喘上一口气,继而奋力的咳着,强忍着嘴里浓郁的血腥味,“可去查过,那张纸条到底是、是谁给的” 兰珠摇头,“暂时没有结果,只是公主,这上头说的夏雨之血百毒不侵,不知是否属实。若然是真的,那倒也罢了。若然不是真的,公主怕是会将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条命怕是撑不了多久。连苗疆蛊毒都失去了作用,你觉得还能有什么办法可寻吗不管是否属实,她都会死。只要手里有那块玉佩,她就必须死。横竖是该死之人,我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若真能换回我这条命,也算是她死得其所。”赵妍无力的闭上眸子,好似累极了。 见状,兰珠慌忙搀着赵妍躺回床上去,“公主不要想太多,事已至此,只能搏一搏。” “我等了那么多年,也被痛苦折磨了那么多年。我想解脱,我想有个痛快。兰珠,你可知道我的苦”赵妍泪落,“日日夜夜,受这非人的痛,就好像万蚁噬咬般,将你敲骨吸髓,慢慢的啃噬殆尽。有时候熬不过去,我真的动过寻死的念头。” “可我知道,自己不能死。母后纵然非我可她毕竟疼了我十多年,我不能让她失望。只要我闭上眼睛,这天下就会改天换地。” “想死不能死,想活却又那么难。我生不如死,可又不能死。兰珠,我宁愿像你一般,做个宫女,至少健健康康的。我不想,当公主。” 兰珠轻缓的为赵妍拭泪,“公主别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奴婢进门的时候,听说太后要宣肃国公进宫,想必很快会有答案。太后娘娘的心思,公主是最清楚的,她绝对不会放任公主不管。” 赵妍点了头,垂眸不再说话。 她当然明白,以母后的心思,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真的有时候远不如假的,因为真的会肆无忌惮,假的有把柄捏着,当然会乖顺很多。而对于薄瑶太后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而言,她不喜欢无法掌控的人和事。 那些游离在她的掌控之外的人和事,都是她平生最深恶痛绝的。 慈安宫内,薄瑶太后神色凝重,黎明微光从窗口落下,金色的光洋洋洒洒的落在她的眼角眉梢。风韵不减当年的女子,一身华贵的锦衣玉服,站在那里,却尽显落寞与怅然若失。定定的望着东方的鱼肚白,眼底的光稍稍溃散,她便这样站着,冷风拂面之时,亦是浑然未觉。 神女犹忆当年曲,一舞惊人世间休。 半城柳色无寻处,笑看沧桑几春秋。 她安安静静的站着,以至于东方越站在了身后,依旧没能回过神来。那副怅然若失的神情,再也没了平素的犀利,反倒多了几分凉薄。以台厅弟。 “你在想什么”东方越问,声音放缓。 薄瑶太后这才回过神来,继而敛眸垂下眼帘,“你来了。” “公主怎么了”他问。 “她快不行了。”她转过身来,神情复杂的望着东方越,“御医束手无策,而睿王也没了药。妍儿已经吐血了,御医说,怕是撑不过这几日了。” “这帮废物”东方越冷然切齿。 薄瑶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微红的眼睛好似有哭过的痕迹,“也不怪他们,这么多年了,便是正常人也难以承受如此折磨,何况是妍儿。她的身子自小单薄,如果不是你,她也不必承受这番痛楚。说来说去,都是报应。如果不是你杀戮太重,她岂会有今日的生关死劫” 东方越皱眉,“这么多年了,瑶姬一直杳无音讯,否则我岂能让公主备受折磨。” “苗疆蛊毒也不中用,妍儿毒入骨髓,就在这几日了。”薄瑶太后哽咽了一下,“你去看看她吧,约莫也是最后一面了。” 说着,拂袖与他擦肩而过。 手腕,骤然被他握住。 薄瑶垂眸未看他一眼,绷紧了身子,“放手。” “我知道你恨我。”东方越眸色微恙的凝着她。 她抬头看他,笑得何其悲凉艰涩,“你不是也恨着我吗不过,这是我们的恩怨,我不想波及妍儿。她是无辜的,不该受此连累。” 语罢,她掸落他的手,快步离开,“去见一见吧” 东方越张了张嘴,终归没能再开口。 去康宁宫的路上,东方越的脸色铁青,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多年前的那些陈年旧事。初见时的盈盈一笑,眸若弯月,再遇时的岁月静好,那一刻的他,只觉得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凝在了她一人身上。她曾是先帝最宠爱的瑶妃,后宫三千,一人独宠。 那件事之后,她被打入冷宫,受尽欺凌。 重开冷宫之门的那一天,他就站在门口,看着衣衫褴褛的她,一步一颤的走出来。空荡荡的眼睛里,没有半点光亮,明亮的星辰都为之黯淡失色。她挺着肚子,痴痴呆呆的站在他的面前,垂眸一瞬间的泪流满面,让他的心还是为之漏跳了半拍。 回过神,已经到了康宁宫。 有了太后的谕令,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何况这些年,东方越进出康宁宫还少吗 康宁宫,长年累月都飘荡着浓郁不散的药味。时间久了,宫里人都能即刻分辨康宁宫的奴才,因为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经年不散的药味。 进得赵妍的寝宫,兰珠小心的领着东方越进门,“公主,肃国公来了。” 说着,便搀着赵妍艰难的坐起身来。 赵妍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好像是个纸人,没有半点血色可言。眼下的乌青,更是黑得吓人,整个人就好似在鬼门关徘徊着,三魂七魄都即将离体。她消瘦得厉害,憔悴得宛若枯槁。原本纤细的身子,如今单薄得让人心疼如斯。 “公主”东方越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便是公主赵妍。形销骨瘦,让他袖中拳头紧握,“怎么会这样” “我这身子骨,原就是这般模样,国公爷也不必讶异。我这条命,早晚是要交代的,只是时间问题。”赵妍轻咳两声,眸中血丝少许,她说得很轻,气息奄奄的模样教人恨不能捧在手心里呵护着,“我没事的,若是真的死了也好,再也不必如此生不如死的活着。” 东方越摇头,“公主岂可轻言生死,微臣不会让公主死的。” “国公爷待妍儿好,这些年,妍儿都记在心里,若有来生一定会好生报答。”赵妍大口大口的喘气,东方越慌忙倒了一杯水递上,赵妍抿一口水,这才缓了口气,面色舒缓少许,“谢谢。我这身子,是好不了的。与其活着拖累身边的人,还不如就此作罢,我也能解脱了。” “总会有办法的。”东方越垂眸,身子僵冷。 “若真的有办法,还会等到今日吗”赵妍笑得惨淡,“这一次,我不想再挣扎了,我受够了,也疼够了。”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国公爷不必忙活了,妍儿此生不得自主,这一次,就让我自己做回主我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让我安心的去吧” 东方越骤然起身,眸色肃杀冷冽,“绝无可能。” “我真的”唇角有血缓缓溢出,赵妍张了张嘴,却只能匍出一口鲜血,再无话语。 “公主”东方越愕然,惊恐的坐在床沿,快速将赵妍揽入怀中。伸手急扣赵妍的腕脉,脉搏时断时续,虽一息尚存,却是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 赵妍苦笑,泪落连珠,“我快不行了,就这样吧国公爷请回,让妍儿好好的睡一觉,好好的过完这几日时光。就当是怜悯,也当是诀别。” 东方越黑着脸将赵妍放平躺在床榻上,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寝殿。 那一刻,他只想杀人。 杀尽天下人 如果能换得赵妍性命,他将不计一切。 “国公爷”兰珠轻唤一声,“奴婢有要事禀报。” 东方越眸色肃杀,“何事” “前不久,有人往宫里传了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兰珠跪地,将手中的纸条高举过头顶,双手奉上,“奴婢不敢告诉公主,只等着国公爷为公主做主。” “这是什么”东方越冷然接过。 打开的那一瞬,一身杀气腾然而起。 上头赫然写着:欲救公主,杀夏雨夏雨之血,尽解百毒。 夏雨 又是她 东方越突然眯起了危险的眸子,犹记得当日他让人擒拿夏雨,她身边的那两个丫头分明中了毒,最后竟然完好无损。原以为是因为什么解毒丹的缘故,看样子是夏雨动了手脚。 她的血,难道真的确有奇效。 再者,她入住睿王府之后,赵朔就奉药入宫,公主的病当时便有好转。 只怕这并不是什么巧合吧 然则,这纸条是谁给的 能往宫里送信的,还能知道睿王府的事情,知道夏雨的底细,只怕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决不可小觑。但是现在是特殊时候,也容不得东方越多思多想。 性命攸关,稍有不慎,赵妍性命难保。 这些年,他在赵妍身上没少花心思,奈何天不从人愿,有时候你付出了并不代表就会有同等的收获。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就是付出和回报,从未平等过。 长长吐出一口气,东方越冷问,“这是谁给的” 兰珠摇头不语,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是赵妍身边的亲信,这些年一直跟在赵妍身边。东方越蹙眉望着敞开的寝殿大门,心里似乎有些微恙。想了想,他快速转身离开。 看样子,他必须亲自去一趟了。 因为就在进宫之前,他得到了探子回禀的消息,载着夏雨的客船在江面上发生了爆炸,夏雨失踪了别说是肃国公府的人,便是百花宫和睿王府,如今都在紧锣密鼓的寻找,可都一无所获。 是故也有人怀疑,夏雨是不是坠入江中淹死了。 否则,怎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多人寻找,却还找不到踪迹呢 找无论如何,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夏雨。他心中还有千万个疑问得不到答案,先比睿王府早一步抓到夏雨再说 只是,夏雨是那么容易能找到的吗 马车哒哒的往前跑,夏雨一觉睡醒已经是晌午时分。 车子刚从陡峭的岩壁山道处下来,一眼望去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远离城镇的喧嚣,驶入安静祥和的宁静世界。山风拂过,空气清新,倒是极好的。 “虎子,咱们这是去哪”夏雨揉着睡意惺忪的眸子问。 到了山脚下,虎子寻了个平地,将马车停下,“下车歇会,舒展舒展颈骨,免得累着你。”说着便打开了马车内的一个包袱,将里头的干粮取出,递给夏雨,“来,填填肚子,如果前面有村镇,咱就去好好的吃一顿再走。” 夏雨咬一口干粮,跳下马车伸个懒腰,山里的空气就是好,“咱们这是往哪儿走” “你不是要去代州吗”虎子嚼着干粮坐在路边的干草坪上,望着夏雨笑了笑。 夏雨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赵老九为何放了你我求了他那么多次,他都不肯放你出来,怎么这次这样好心,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放你出来找我了” 虎子笑了笑,“许是他觉得现在是好时候吧” “放人还分什么时候啊”夏雨蹙眉望着他,“噢,是不是你也知道海叔没死,所以不打算找赵老九报仇了,他才放了你” 虎子一怔,定定的看了夏雨一眼,笑得有些勉强,“是、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吧”夏雨撇撇嘴,“你该不会有事瞒着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5章 你别太过分 虎子笑得尴尬,却还是嘿嘿的笑着,一个劲的傻笑着,“没事,我怎么可能瞒着你什么事呢咱们两是谁,那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好哥们。你能为我远赴京城。这份心我领了。我袁虎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以后但凡你有事”他拍着胸脯,“我袁虎一定为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呸”夏雨啐一口,“你才有事,我福大命大,用得着你上刀山下火海吗你还得给海叔传宗接代呢我可不能让老袁家就这样废在我手上,那我怎么对得起海叔” 虎子一笑,“好了,不说就是。” 吃完干粮,活动活动筋骨,夏雨这才重新上了马车,马车走得飞快。 夏雨撩开车帘,直接坐在车门边上。“虎子,你还没告诉我,赵老九为何放了你” 虎子双眸直视前方,也不回头看她,“我见过我爹了,他还活着。既然活着,就没有必要再去追杀睿王爷。何况我爹告诉我,他把藏东西的地方告诉你了。怕你这傻丫头一根肠子通到底,到时候会有危险。所以我求着睿王爷,放我出来找你。” “赵老九竟然也肯”夏雨蹙眉。 虎子点了头,“他答应了。” 听得这话,夏雨狐疑的瞧了虎子一眼,而后不解的挠了挠后颈,赵朔就这样轻易的放了虎子,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等等她愕然,“这么说,赵老九知道海叔把秘密告诉我了” 虎子一怔。当即抿唇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睿王爷脑子太聪明,我又不是他肚子里蛔虫,哪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夏雨点头,虎子确实猜不透赵朔的心思。 赵老九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千年修行的狐狸,老狐狸若是轻而易举就能让人猜透了,那么这些年他又如何逐步从东方越手中夺回大权 然而到了现在,夏雨也有些猜不透赵老九的心思了。 明知道自己有玉玺的消息,为何她出来那么久,赵老九都没有动静呢连肃国公和黑煞盟都得了消息,偏生得睿王府毫无动静,这又是为什么 一言不发的坐在马车里,风过耳畔呼呼作响,仿佛心里隔了一块大石头,有些东西在心里不断的发酵。提不出来放不下去,就这么半吊着,难受之极。 “阿雨”虎子忽然道,“你是不是爱上睿王爷了” 夏雨深吸一口气,靠在车壁处,唇角微扬,只要一想起他。她便会觉得心里暖暖的,“我是他的人,这副身心都只属于他。我想,除了他,这辈子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听得这话,虎子的眉心骤然皱起,“想不到我与世隔绝了数月,出来时什么都变了。” “人心易变,是越变越好了。”夏雨笑着,“我以前也觉得,自己不会轻易的爱上别人,见惯了花满楼里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除了你和书呆子,我觉得世间男儿都是臭男人。但是遇见了他,所幸没有错过。” 听得她说的如此深情,言语之间无不流露着幸福洋溢的滋味。虎子的眼眶忽然红了一下,继而笑得艰涩,“那你觉得幸福吗跟着他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能得到你想要的自由和快乐吗” “能。”夏雨郑重其事,“在他面前,我可以做我自己,他从不会约束我,只负责宠我。即便我闯下大祸,他也只是轻叹着帮我善后。虽然我猜不透他,看不透他,可我知道,我在他心里一定有着无人能取代的地位。即便有朝一日,他将一颗心分给了别人,我还是会爱着他。这世上不属于我的东西和人,多了去,我知道自己的分量就行。不强求,但我会争取。” 虎子点了头,“听你这样说,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放心。就像哥哥一样,看到妹妹幸福了,也跟着变得幸福起来。” “海叔还好吗”夏雨问。 “他说他这辈子都没有像如今这般,如释重负过。虽然心有挂碍,可肩上的担子突然卸下来,压抑的心得到了释放。”虎子哽咽了一下,“他说,还等着咱们给他养老送终呢” 夏雨点了头,笑呵呵道,“那是自然,到时候海叔一儿一女,你给他带回个儿媳妇,我给他带回个女婿,多好。” 虎子没有再说话,将视线投注在别的地方,眸中薄雾氤氲。 马车继续往前走,离开了山道,入了密林,穿过林子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只是夏雨似乎有种感觉,感觉这不是去代州的方向,而是往偏僻的山里走了。 她与书呆子似乎不是从这条路入京城的,而且一路上的风景,似乎都没有一点印象。 渐渐的,夏雨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虎子,到底怎么了 夜里,四下旷野无人。 虎子升起了火,好一会才逮着一只寻食的野兔,架在火上慢慢烤着。四下漆黑一片,只剩下虎子添柴的声音。火堆里哔哔啵啵的花火在脆响,夏雨抬头望着坐在对面的虎子,眉头微微蹙起。 “虎子,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这条路是去代州的吗”夏雨起身。 虎子一怔,随即笑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这不是去代州的,难不成我拐带你去私奔不成废什么话,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相信我” “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你会带我走。”夏雨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该离开京城,离开赵老九,因为那里有着看不见的战场。” 虎子丢了几根柴枝进火堆,“我没这样说。” “可你是这样想的。”夏雨道,“你方才去捡柴火,我已经看过了马车里的东西,有钱财有棉被还有一些日需品。那些钱,足够寻常人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了。你还敢说,是你求着赵朔出来的吗分明是赵老九送你出来的你来,是因为我,对吗” 虎子起身,“我去捡柴火。” “这不是去代州,对不对”夏雨追问。 虎子抬步欲走,夏雨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了虎子跟前,“把话说清楚,不许走。” “说什么”虎子蹙眉。 夏雨盯着他,“你根本不是来送我去代州的,你是来带我走的,是赵老九的意思吗” “阿雨,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睿王爷有他该做的事,他不可能围着你转。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每个人对你都会真心实意吗他只是在玩弄你,如今玩够了,就让你滚,你明不明白”虎子冷喝,“是,是他让我来的,因为他不要你了,你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如今你留在他身边,只会碍手碍脚。你已经是他的绊脚石了,所以他巴不得一脚踹开你,他不要你了,你听懂没有” 夏雨摇头,面色瞬时黯淡下来,“他是不是有危险了” 虎子拂袖,“为何你就是如此的冥顽不灵呢你看看我爹现在是什么样子都不成人形了,你还帮着他做什么赵朔心狠手辣,他不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你不会明白,我跟他之间发生过多少事。如果他觉得我是绊脚石,我会死得比任何人都要干脆。你不是说他心狠手辣吗那你也该死。”夏雨背过身去,站在火堆前眸色暗沉,“他要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当初说好的,如果我要走,他不会拦着。如果他要我走,我一定不会久留。虎子,你说实话吧” 轻叹一声,虎子挠了挠头皮,“到底是他最了解你。我还以为,这样能让你死心,结果,是我输了。” 夏雨扬眸,“他想让我走,对吗” “是。”虎子点头,“他说京城不太平了,打从你进过一次肃国公府,他便知道无法护着你一辈子。所以他放了我,刻意制造了船难,让你悄无声息的离开。” “船难”夏雨愕然。 “那些黑煞盟,其实是睿王府的暗人乔装的。你从京城出来,我就已经等在了码头,阿奴负责把你们带上船。等到离开京城,到了原定地点,睿王府的暗卫趁着黑夜乔装成黑煞盟的人,撞翻了船只,顺带着打破了肃国公府的追踪计划。”虎子走到夏雨身边,默然伫立,“等你落水,精疲力竭之后我再出现带你走,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阿奴也是知情的。”夏雨盯着他。 虎子点头,“那都是睿王爷安排好的,否则你以为睿王爷的暗卫,是这般轻易能变节的吗那可都是死士,生死都在睿王手上。他知道,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带走你,一则我刚来京城就被他抓了,京城内外无人知道我的消息;二则我不会武功,也不从未在肃国公府的人面前暴露过,就算我不用乔装,肃国公府的人也不会注意我,只当我是普通的船客。” “睿王爷说,你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可对与我,你一定会深信不疑。因为还有我爹在睿王爷手中,所以你相信我不管怎样,都不可能丢下我爹不管,所以一定会送你去取东西,而后返回京城。” “事实证明,他真的是狐狸转世。你信了我,我也顺利的带你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此时此刻,大批的暗卫,各路势力,都沿着代州方向不断的找你,百花宫,肃国公府,睿王府,包括迟来的黑煞盟,估计都在沿途找你。” “而我,已经带着你,朝着另一个方向,远远的离开了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夏雨红了眼眶,“我就知道,那老狐狸没安好心。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放了药,可还心甘情愿的咽了下去。明摆着就是耍我,当我是傻的么” “没人会找我们。”虎子撕了一个兔子腿递上去,“吃点吧” “他让你带我去哪”夏雨哭着接过兔子腿,即便伤心难过,她也得吃东西。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去找赵老九算账。 虎子摇头,“他没说,只是说让我带你朝着山里走,走得越远越好。若是连他都不知道你在哪,那么这世上就有了不透风的墙。” 夏雨咬着兔子腿嚎啕大哭,“那他以后怎么找我” 虎子红了眼眶,“他说我肯定瞒不住你,所以留了一句话给你:大燕朝虽大,但若有心要找一个人,天涯海角也能找到。” 眼泪珠子顺着脸颊不断的滑落,夏雨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眼泪,都让赵老九承包了。这次倒好,想收也收不住,哭得一脸的泪。 虎子皱眉,“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女子哭哭啼啼的吗” 夏雨翻着白眼落着泪,嘴里还不断嚼着兔子肉,“扯什么淡,我也是女的。” “哦,忘了。”虎子起身走到一旁,也开始啃兔子肉,“我告诉你,这次把你带出来了,也告诉你真相了,不许回去,明白吗” “你说不许就不许,你问过我拳头没有”夏雨狠狠的抹去脸上的眼泪,“袁虎,我告诉你,这次你骗我这么惨,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她扯着兔子肉,狠狠抽着两下酸涩的鼻子,“原来没有他,连胃口都会不适应。”才吃了几口,怎么就饱了 难道真如书呆子说的,太想一个人,会茶不思饭不想。 原来是真的 篝火温暖,可再暖,也不及他掌心的温度。 虎子睡觉前,拿绳子绑着夏雨,“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继续带你走。阿雨,你听话,也当是别辜负睿王爷的一番好意,他是真的为你好,想让你远离是非。你呀,就乖乖的。明天天一亮,我就放了你,咱们继续走” 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自己的手腕上,随时防备着夏雨的私逃行为。 只是睡到半夜,虎子嗅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气,而后就没有而后,一觉睡到天亮。手上的绳子依旧在,然另一端早已断裂成无数节。 “夏雨你敢对我用药”一声怒吼,拴在树干上的马匹也被她骑走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丫头身上还带着迷药。 出门在外,必备 藏在小竹棍里密封携带,果然是万无一失 只是这丫头,是用的什么办法,把绳索弄成这么多截这可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牛筋绳,一般的摩擦摩擦再摩擦,也是无法轻易挣脱的。 这是怎么回事 策马飞奔,墨发翻飞,她是夏雨,也是黑寡妇。便是铁索绑缚又如何,只要她想走,谁能拦得住她一定要去代州 肃国公府。 东方旭站在鱼缸前,漫不经心的饲养着自己心爱的鱼儿,“如何” 云官站在他身后,半垂着眉目,“国公爷亲自去了,想来这次公主是真的不行了。所以,国公爷必须亲自出马,这会应该已经去了沉船的地方。” “听说当夜,热闹得很,死了不少人。”东方旭回眸看他。 云官颔首,“是,不过黑煞盟怎么去得那么快呢” “都赶上肃国公府的暗卫了,确实是有些早了,按理说他们的消息,应该不会这般及时才对。何况,还傻得去撞船,连人带船都没了。”东方旭深吸一口气,“真是没脑子,一点用处都没有。” “如今,夏雨不知所踪,所有人沿着代州方向一路查找,连百花宫和睿王府也没有闲着。但,就是找不到人。”云官轻叹。 东方旭捋起袖子,伸手摸着水中的鱼儿,“找不到就对了,看样子他是真的爱上她了,这般形势也不肯多加利用,反而要远远的送走。红颜笑,英雄冢,自古如是。” 云官仲怔,“公子的意思是,睿王早有准备” “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都交手那么多年了,他那份心思虽然教人猜不透,可这一次,我一定猜中了。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变得不可理喻。即便胜券在握,最后也输得一败涂地。”东方旭握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在掌心,鱼儿锐利的牙齿似乎很想啃噬他的手。 可惜,被他捏在掌心,根本无法自主。 “这么说,睿王是有意送走她。”云官这才恍然大悟。 “送走哼”东方旭突然用力,手中的鱼儿瞬时别捏得肠穿肚裂,鲜血瞬时染尽双手,满手的鱼腥味血腥味,“即便是死,她也该留下来。就这样从我的眼前消失了,我怎么舍得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云官下意识打了个冷战,却不敢多说半句。 低眉望着掌心的死鱼,东方旭冷笑两声,“我就知道他迟早要送她走,可他问过我了吗我不愿意即便让她死,我也不愿让他们就此逍遥快活。不过这样也好,义父一定会好好处置的,想来过不了多久,赵朔就该反了,彻底的反了” 深吸一口气,东方旭如释重负,“我竟是如此期待她的死讯” 云官垂眸,不敢吭声。 站在衣柜前头,那一排的白衣素色,都是他最喜欢的颜色。那一身的白,一如初见,只是未曾见的是他始终黑沉如墨的那颗心。心是黑的,怎么漂洗都不会变白。 他想着,他是不是该去见她最后一面。 至少,赶在赵朔之前。 东方越很少亲自出马,除了每次为公主取药。这一次也不例外,马蹄声声,黑衣蒙面。策马扬尘,终铸大错。 疏影走在长街上,京城里的异动,她自然看在眼里。快步从偏僻的小巷子走过,半低着头走进了花满楼的侧门。樱娘听得来人来报,急忙去了后院,乍见疏影,便快速引着她从侧屋进入,疾步走上楼去。 “你怎么来了”樱娘压低声音,带着少许狐疑。 “林中小屋被毁,我不能光坐在家里等你们的消息。”疏影疾步上楼,“就好比这一次,这么大的事,我竟然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他在屋里。”樱娘冷了眉目,快速环顾四周,“你赶紧进去,只是他不会希望你出现在这里。” 疏影冷笑两声,“你以为我愿意来吗”语罢,快速推门进去。 屋子里一如既往的黑暗如夜,有个人影冷然站在窗口,“你可知今日若是教人发现,你就是个弃子。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疏影缓缓而坐,黑暗中抬头望着那个伫立窗边的身影,“夏雨离开了京城,为何没人通知我” “通知你做什么”他转身,黑暗中眸色利利,“难不成你还能赶去追杀她就凭你” 疏影沉默了良久才道,“好歹姐妹一场,我还能送一送。” “送”他忽然笑了,笑声冷厉无温,“猫哭耗子假慈悲,何必惺惺作态你当初与我们合作,不就是奔着她去的吗” “没错,我是奔着她来的,可那又怎样难道她要死了,我连笑两声,都不应该吗”疏影凉飕飕的笑着,“她若不死,我永远没机会。现在她出了京城,就一定会死,那么我的机会就来了。” 男子缓步走过来,走到她身后,缓缓俯下身子抱住了她。灼热的唇瓣在她的脸上挪动着,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脸上徘徊,她僵直了身子,心却始终都是冷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公主快要死了,只要她一死,你的身份就可以昭告天下了。到时候,你会有更好的一切。”他伏在她耳畔呢喃,“等东方旭掌握了大权,东方越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只能就此作罢。到了那个地步,该死的死,该出现的都会出现。真好” 疏影面无表情,心中却波澜迭起,“你放心,我会让侯爷独揽大权,废了商青鸾那个贱人。” “商青鸾失踪那几日都去了哪儿,你都查清楚了吗”男子低问。以亩吉号。 疏影起身,转身吻上了男子的唇,舌尖从他的唇瓣上灵巧的滑过,撩动了男人最原始的**。她将自己丰满的前胸凑上他胸膛,慢慢的蠕动着,鼻间发出低缓的嘤咛,力道恰到好处,声音婉转绵柔,“她换了一条路,去找自己的哥哥,还顺带着去了一趟军营。这些,都是她身边的那个,叫霜儿的丫头所说,应该是**不离十。” “那个丫头,可靠吗”男子吻着她的脖颈,而后慢慢的将唇停留在她的锁骨上,轻轻的啃噬,“可别到时候中了人家的圈套。” “你放心就是。”疏影低喘着,仰头任他撩拨,咽喉间的轻喘让人格外激动难耐。 下一刻,她的叫声突然提升了少许,原是他已握紧了她的丰盈。 “真是人间尤物。”他已将她打横抱起,快速走向床榻,迫不及待的欺身压了下去,“如今这般的撩人心魄,将来可怎么舍得下你” 疏影笑得魅惑,指尖用力的摁着他的脊背肌肉,“那不如今宵有酒今宵醉,且不论将来。” “这话,说的真好”音落瞬间,衣衫尽褪。 房中浅喘低吟,此起彼伏。 男女之音,欢好无限。 **同欢赴巫山,红颜翘楚展欢颜。 等到欢好罢,房内到处都弥漫着行房过后的腥味,疏影娇柔的攀附在他胸口,指尖不安分的打着圈圈,笑语低柔,“那场船难,是你们做的吧” 男子摇头,一把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疏影仲怔,“不是你们做的,那又是谁肃国公府的人” “肃国公府的人都在船上,不会傻得自己去撞船。”男子翻身深吸一口气,口吻骤冷,“这当中怕是有什么古怪吧当初我们的人赶到,船已经沉了,到处都是嘶喊声和火光,根本分辨不清到底谁是谁。夜里的江面,一片混乱,夏雨便是这般趁机溜走的。不过,上头怀疑她是不是沉尸江底了至少睿王府的人,开始满江的捞尸了。” “绝无可能。”疏影坐起身来,语气坚决,“就算所有人都死了,她也不会死。且不说她的命真大很大,落在水里,她就绝对死不了。她那水性,比谁都好,惯来跟着虎子到处惹事,憋在水底下一盏茶时间都不会有什么大碍。” 男子推开了她,坐起身来,好似想到了什么,“这么说,她一定还活着,睿王府只是在做做样子。” “夏雨,绝对没那么容易死。”疏影切齿。 “好了,你该回去了。”男子冷然下了逐客令。 听得这话,疏影点了头,乖乖起身捡起衣裳,一件件的往自己身上穿。那一刻,她忽然有种被人弃如敝屣的错觉。仿佛她所有的价值,也只是这具皮囊,除了这张脸这副身子,她其实一无所有。 然就是有了这皮囊,便有了她这一身的骄傲自负。 她觉得,值得 拿前半生的颠沛流离,换下半辈子的荣耀万千,有何舍不得 走出花满楼,回到镇远侯府的流澜阁,疏影觉得有些压抑。这座大宅子里,有一个商青鸾,占据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若非谢环,镇远侯府的位置哪里轮得到商青鸾来坐。 “主子,回来了”浮月上前,接过疏影的披肩,而后奉上热茶。 疏影脸上带笑,似乎心情很好。 “对了,那头现在在做什么”疏影问。 浮月道,“正在花园里下棋。” 疏影蹙眉,“跟谁下棋” “自然是夫人身边的丫鬟,云儿。”浮月低低的回答。 “闲来无事,出去走走也挺好的,这镇远侯府的花园,应该热闹热闹了。”疏影喝上一口热茶,缓步走出了房间。 她想着,这会子谢蕴应该快回来了,他说过的今日会早点回来陪着自己。 所以嘛若是知道自己去了花园,应该会主动过来的。 算着点时辰,应该差不多的。 去了花园,果然看见商青鸾与云儿一道下棋,主仆二人有说有笑,晾着霜儿在一旁候着。 “参见夫人。”疏影上前行礼。 商青鸾先是抬头一怔,而后才扬唇笑道,“听说你被吓病了一场,如今可都好了” 疏影点头微笑,“多谢夫人关心,业已无恙。”说着便瞧了一眼棋盘,“夫人好兴致。” “你可会”商青鸾问。 “略懂。”疏影颔首。 闻言,商青鸾瞧了云儿一眼,云儿会意的领着霜儿退下。 疏影朝着浮月使了个眼神,浮月点头离开。 阳光很好,只是照不见心头阴暗。 商青鸾道,“想不到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来这青楼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在你身上。可为何最后还是舍得将你让出去若我是老鸨,想来是抵死也不会将摇钱树舍出去的,太亏了。” 疏影脸上一热,笑得尴尬,“疏影出身卑微,来日还得多向夫人学习,不敢僭越礼数。” “僭越”商青鸾瞧了她一眼,继而似笑非笑道,“这倒算不上。你不过是个妾室,用不着这两个字。”说着,便落下了一枚棋子,“我这好久不下棋,倒也生疏了,说不定还得输给你。” 疏影瞧一眼黑白分明的棋盘,“夫人过谦了,疏影棋艺生疏,哪里及得上夫人的分毫。” 商青鸾突然笑了,眉目弯弯,在疏影的眼里,这样灿烂的笑容真的让她格外厌恶。因为夏雨,经常这般开心的笑着。眉目弯弯如月,果然是最丑的。 “知道就好。”商青鸾笑着落下棋子。 疏影一怔,心里愠怒已极。 这商青鸾字字诛心,话语之中皆是往她的心坎里戳。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只不过,她偏不信,这世上难不成还有完人吗 人无完人,总归会有错漏之处的。 瞧一眼疏影脸上的窘迫,商青鸾顾自笑得从容,“对了,听说侯爷待会就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过来。” 疏影心下咯噔一声,继而笑道,“夫人在此,侯爷肯定会过来的。” 商青鸾笑了,没有再说什么。 远远的,浮月端着托盘而来,上头摆着两杯茶。 “夫人请用茶。”浮月奉茶,而后将另一杯茶放在疏影的手边,“疏姨娘请用茶。”语罢,别有深意的递给疏影一个眼神,浮月便快速的退了下去。 商青鸾修长的指尖,轻柔的夹起杯盖,“茶香四溢,果然流澜阁的东西,比我这主院里的,要好上无数倍。” “夫人说的哪里话。”疏影垂眸,极尽恭顺,“疏影是侯府的妾室,这一身所有皆是夫人所给。” “这话我可担不起。”商青鸾落子,“若是让侯爷知道了,还以为我苛刻于你,到时候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音落,疏影扑通一声就给商青鸾跪了下来,面色瞬白,“疏影不敢,夫人恕罪”说着,快速端了茶水递上,“夫人折煞疏影,若有不周之处,请夫人看在疏影诚意请罪的份上,莫要与疏影计较。” 商青鸾骤然冷了眸,“你这是要给我抹黑啊” 远处,谢蕴疾步行来,“商青鸾,你别太过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6章 想死,没那么容易 商青鸾也不多言,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冷眼看着谢蕴快速上前,一把将疏影拽了起来,横眉冷对着自己。那眼睛的怨恨之气,让人浑身不舒服。 “商青鸾。你到底想做什么疏影虽然是个妾室,但好歹也是” 不待谢蕴说完,商青鸾冷笑两声,“侯爷还记得她是妾室吗想来侯爷是忘了,我的身份。” 闻言,谢蕴着实一怔。 听得商青鸾继续道,“我身为正室,有足够的权力处置府中的任何人。我是镇远侯府的女主人,是你明媒正娶的侯府夫人。这名分这地位,难道还不足以处置一个妾室侯爷,你觉得呢何况方才,侯爷哪只眼睛看见我处置她了是她自己要跪着与我说话,难不成我也得跟着她一道跪吗” 谢蕴被商青鸾一番话语,说得愣是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且不论其他,这名分二字已然是不可轻卸的枷锁。任谁都逃不过。纵然是皇帝也是无可奈何,终归还是输给了商青鸾。 疏影泣泪,“侯爷,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惹怒了夫人,妾身理当受罚。”说着,再次给商青鸾跪下。 “疏影”谢蕴愠怒,“商青鸾。你闹够没有疏影所犯何错她的身子刚刚恢复,难不成你想逼死她吗今日有我在这,我看谁敢动她” 商青鸾漫不经心的喝着茶,浑然不将谢蕴的话语放在耳里,也不发声,顾自品茗,好一派气定神闲的姿态。没有商青鸾发话,疏影自然不能起身,这可急坏了心疼佳人的谢蕴。 “疏影,你起来。”谢蕴俯身蹲下。 疏影拼命摇头。泪如雨下,就是不肯起来。 “商青鸾,你太过分了”谢蕴一拳砸在棋盘上,乱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也冷了亭中的气氛,彻底降至冰点,“我才是这侯府的主人,我才是镇远侯,你不过就是我姐姐强赛给我的女人,凭什么在这里颐指气使退一步讲,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的三从四德呢如此没有妇德之人,还妄图染指镇远侯府,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是不是痴心妄想,不是侯爷说了算。”商青鸾不冷不热的睨了他一眼。“侯爷为了一介妾室,乱了自己的方寸,没了侯爷该有的气度和风度,是否也是疏影之过呢” 疏影愕然,随即哭着磕头,“夫人恕罪,是疏影该死。疏影该死” “商青鸾”谢蕴怒斥,“我才是侯爷” “侯爷别忘了,郡主临走前,留下的规矩。你是侯爷不错,可这府中我与你是平分秋色的。我也不妨告诉侯爷,侯爷所说的三从四德,那是寻常女子,不是我。我从小受训的,可不是这个。”商青鸾徐徐起身,瞧一眼外头极好的风景,阳光温暖的落在她的身上。 唇边的笑靥清浅,眸色明亮而坚毅,没有半点慌乱失措,反倒比谢蕴和疏影更落落大方,“这大好的风景,就这般浪费在口舌之争中,真是暴殄天物。” 说着,扭头极为不屑的瞧了疏影一眼,“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在做,天在看,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是吧,侯爷” 语罢,商青鸾头也不回的离开。 谢蕴抬手便将桌案上的茶盏拂落在地,碎得四分五裂。 茶水飞溅,疏影哭得更厉害了,双眼肿如核桃,一脸的梨花带雨,真是我见犹怜的好姿态。 谢蕴轻叹一声,将疏影馋了起来,抱在了怀里,“对不起。” 疏影摇头,伏在谢蕴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还是谢蕴抱着她回去流澜阁的。进门的时候,浮月已经跪在了门外。 “起来吧,与你无关。”疏影抽泣。 浮月叩首,“谢主子。” “你待人如此宽厚,为何她偏偏容不得你呢”谢蕴轻叹着,抱着她坐在床沿,眉目凝愁。 疏影拭泪,“许是疏影命不好。” 谢蕴摇头,“不是你不好,是她手里握的权太多了些,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如果不是我姐姐临走前,将三军交给她,她何至于如此猖狂无状。” “疏影不怕委屈,只是夫人如此待侯爷,疏影觉得心疼。”她依偎在他怀中,仿佛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就这样艰难的厮守。 谢蕴蹙眉,“我也心疼,这大权一日不回,我这日子也不好过。三军本就是谢家军,如今反倒落在外姓人手里,落在一个女人手里,教我如何咽下这口气。我身为堂堂男儿,竟然还不如一个女人。家有悍妻,如何为事走出去,一个个眼神怪异,你说我还当什么镇远侯” “侯爷”疏影吻上他的唇边,“别胡说,你若不是侯爷,只怕今日我已粉身碎骨。” 谢蕴抱紧了她,“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动你一根毫发。” 疏影起身落地,“侯爷在,尚且可以。若是有朝一日,侯爷出了远门,疏影只怕此生再也无缘伺候在侯爷左右。到时候,侯爷你” 还不待她说完,谢蕴已经捂住了她的唇,“胡言乱语什么怎么可能是无缘呢你我相遇便是缘分,若非那一箭之缘,又岂有你我今日。这不是上天恩赐的吗你放心就是,我迟早会从她手里把大权拿回来。到时候,她虽然占着正室之位,但定会生不如死。” 疏影扑通跪地,“多谢侯爷。” “我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谢蕴将她搀起,“好好的养着身子,这事就不必你操心了。这段时间,我可能比较忙,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侯爷要出远门”疏影惶然握住了他的手。 谢蕴摇头,“不,我不会离开京城的。” 疏影蹙眉,“那侯爷的意思是” “睿王是站在商青鸾这边的,当初他与我姐姐也算是交情深厚。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去找他的,可是朝廷上,总该有人能与睿王分庭抗争,只要能拿回大权,我将不计一切。”谢蕴咬牙切齿,“商青鸾” 疏影抿唇,低眉间眸色狠戾。 商青鸾 这次无论如何,都得让这个障碍死无葬身之地。 “那侯爷是要投奔肃国公府吗”疏影快速关了门窗低语。 谢蕴摇头,“肃国公府去不得。” 疏影蹙眉,“那侯爷的意思是还有良主” “朝廷上,总归还有一些隐藏着的力量。”谢蕴冷笑两声,“我就不信,睿王府和肃国公府,能永远只手遮天。” 闻言,疏影不语,只是报之一笑,“愿侯爷能早日得到大权。” 谢蕴笑道,“那你早日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如今好好的补身子。” “我会好好吃饭,每日喝鸡汤,每日都睡得好好的,等侯爷回来,好好的侍奉侯爷。”疏影温柔的轻语,将唇凑了上去,吐气如兰间,柔情万丈。 谢蕴笑着揽她入怀,“好了,不许闹,你这身子刚好。大夫吩咐过,这一次可要好生将养着,否则来日怎么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呢”以妖记弟。 听得这话,疏影垂眸浅笑,面颊微红,“侯爷一口一个大胖小子,真不害臊。” “你是我最爱的女人,难道为我生个孩子也不愿意吗”他以指尖挑起她精致的下颚。 疏影摇头,“我愿意,然若是个女儿呢” “女儿也好”他一笑,“只要是你生的,就好。” 疏影浅笑盈盈,伏在他怀里,眸色微恙。 睿王府外,赵朔策马而去。玄色袍子在风中肆意飞舞,身后暗卫紧随急追。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宫里会闹出这样的事,公主病重他倒不是担心赵妍的生死,只是事关朝廷大局,容不得闪失。 最让他没想到的是,东方越竟然亲自出马。 便是用脚趾头想,也该知道东方越此行绝不简单,极有可能是冲着夏雨去的。 赵朔知道,虎子是拦不住夏雨的,那丫头鬼灵精怪,寻常人根本奈何不了她。所以他也没想着虎子能带她远走高飞,只想着能暂避一时也好,然后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她身上移开,而后让悄然潜入代州的李焕,取得传国玉玺,到时候可惜没有到时候了。 东方越都出马了,自己一下子有些被动。很有可能,这一次的主动权会落在东方越的手里,更有甚者,他与东方越谁也占不到好处,反倒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苦笑,任何事他都能事无巨细安排得妥妥当当,唯独对着她,总会乱了心智。许是劫数难逃,终归是自己的软肋。这样也罢,你是我的软肋,我便当你的盔甲,以后,谁也别想离开谁。 哒哒的马蹄,是思念,也是挂牵。 此生被你羁绊,纵死无憾。 只是有时候老天想要戏弄你,岂能人力逆转时局。再聪明的人,这辈子也会摔跤,也该摔跤。没有人能顺风顺水一辈子,当你有了软肋,在别人眼里你不再是无敌。可在她心里,你无所不能。 夏雨快马加鞭赶往代州府,换言之今日的夏雨,不再是夏雨,而是黑寡妇。 她对体内的内劲还无法完全控制,但是她若忍不住,却能释放出黑寡妇,占据自己的所有理智,替她完成原本无法完成的事。 比如杀人,比如救人,又比如拿玉玺。 夏雨很清楚,没有人能比黑寡妇,更有能力取得玉玺。相信代州府那头,应该有不少人虎视眈眈,只是他们不会知道,她此行是为了玉玺而来。 赵朔牺牲了一个暗卫,拖延了玉玺的消息,所以只要不出意外,一切都能顺利进行。 一声萧瑟马鸣,马前蹄高高抬起,而后落地。 锐利的眸子快速环顾四周,四周安静得出奇,只是黑寡妇纵身飞跃,朝着高耸的树梢一掌派去,随即有黑影快速从树梢坠落。脚尖落地,伸手解了那人的缠腰,手中无剑并不代表她会处于下风。一条腰带,足矣 说时迟那时快,铺天盖地的黑影朝她扑来。 布带在手,宛若游龙。 凌空飞跃,身轻如燕。 看似绵软的布带,此刻却是极好的杀人利器,布带翻飞,从脖颈上快速划过,留下一道道刺目血痕。鲜血飞溅,对黑寡妇而言,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哪用得着她费心费力。 布带收回的那一瞬,所有人毙命当场,一条条血痕出现在脖颈上,死得真是痛快。若非她有要事在身,不容许在此逗留恋战,她必要这些人死无全尸。 眸色微沉,随手丢了染血的布带,黑寡妇轻哼一声,“真是没用。” 转身上马,飞奔而去。 不过,便是这一拦,倒是耽搁了她不少时间。 若非这拦阻,也不会有将来的事情发生。 所有的势力都往代州涌去,没人会注意到她还在后头。说没人,其实还有一人,那便是东方越。他与赵朔朝上朝下对付了十多年,彼此之间也算是熟悉得很,这一次,他忽然逆向而行。 既然所有人都去了代州,想必赵朔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既然能想到,那么赵朔还会任由其发展吗 不会 绝对不会 依照一贯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维方式,东方越想着,越没可能的事情,越有可能。也许夏雨根本没有去代州,所谓的失踪可能只是一个幌子。 那么夏雨没有去代州,又会去哪呢 很有可能是被赵朔藏起来了。 可藏在哪里,这就不知道了。 只能靠搜,拼命的搜。 无论如何,都必须赶在公主病发之前,找到夏雨。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否则他将遗憾终生。究其一生,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遗憾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抓到夏雨。 只是夏雨的身份,却让他有些莫名的下不去手。就好似上一次,分明抓到了手,可也不知道为何,还是乖乖的送还了赵朔。若说是碍于赵朔的颜面,那绝然不是百分百的原因。究其原因,应该是心里的某种念头让他放了手,否则在密室里,他本可以直接杀了她。 这些年,他杀的人还少吗 早就不在乎这一个夏雨了 有马匹快速赶来,说是在西边发现了暗卫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是破了咽喉,可见对方的武功极高。死者身上没有其他伤口,想必是一人所为。 肃国公府的暗卫,素来是经过严格挑选和训练的,是什么人能有如此能耐,以一人之力,将那么多的暗卫同时杀死 东方越去了西边树林,在一条往南走的道上,发现了新鲜的马粪,想必是刚走不久。 “追”东方越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奔着南边去了。 南下去代州吗 难道是夏雨 东方越深吸一口气,领着所有人径直追去。 这个时候,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黑寡妇没想过,自己的马本来拉了一天的马车,又加上她连夜赶路,半道上直接把马匹给累死当场。望着倒伏在地,口吐白沫的马,她无奈的轻叹一声,“这次连老天爷都不帮你,可真是怪不得我喽但愿你那老相好赵朔,能及时找到你,否则我也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人拦着。你能不能安全抵达代州,就要看你自己的运数了” “只怕你没那么好的运气”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东方越杀气腾腾的双眸。 “东方越”黑寡妇冷然飞身,“你找死” 上一次,还没打够,这一次分出个高低 一声厉喝,掌风相对,已然开战。 东方越是谁,还能三番四次的吃同一个人的亏吗他有数十年的内力修为,便是赵朔,也不敢轻易与他交手。东方越,不是但靠着蛮力走到时至今日的地位,他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瑶姬是你什么人”东方越厉喝。 两相交手,有一个尤为重要的发现。 那就是东方越换了一种招式与她应战,也不知为何,这种招数,招招相克黑寡妇的武功。若非黑寡妇自身内力深厚,此刻必定已被生擒。 一个凌空,化掌为拳,直逼东方越,黑寡妇冷笑,“这话该问你,瑶姬是你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清楚东方越” 那三个字从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脑子里有个女人在说话。 她说:替我报仇,杀了东方越。 眸,骤然猩红如血,掌风锋利如刃,阴冷之气迅速蔓延四周,让周遭温度骤降无数。 “阴蚀**”东方越飞身,一掌迎上,“你以为我还会中计吗” 掌风相接的那一瞬,黑寡妇骤然瞪大眼眸,“怎么回事你怎么可能化解我的阴蚀**”只听得一声巨响,她直接被震开,一口鲜血瞬时匍出唇,勉力起身,却愣是一口真气都提不上来。 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没有绝对 “当年全阳真人险些命丧瑶姬之手,所以他将阴蚀**的招式记录下来,自创了一味专门克制阴蚀**的紫阳丹。紫阳丹至阳至纯,阴蚀**至阴至邪,正好相生相克。我原以为瑶姬没了,这东西便算是废了。可没想到十六年后,竟然用在了你的身上。”东方越步步逼近,“黑寡妇,大燕朝的皇榜通缉,都抓不住你。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百花寒的解药,在哪” “什么百花寒,你是不是让我打傻了”她自身的愈合能力,正在快速的愈合被他震成重伤的五脏六腑。虽然是快速,可到底也不能完好如初。 她只有拖延时间,尽量的拖延时间。 方才,东方越便是将紫阳丹融化在掌心,而后直接以内力催发,渡入她的体内,克制了她体内的阴蚀**,连带着所有真气都被遏制殆尽。 “你既然会阴蚀**,想必是瑶姬挑选的百花宫传人,她怎么可能不将百花寒的解药交给你。”东方越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别费力了,你的内力让我紫阳丹封去了大半,即便你现在还能提起真气,就不怕自己强行运气以至于着火入魔吗” 她冷笑两声,“那你可知,我现在已经着火入魔了吗” 话音刚落,她已一掌袭去,趁着东方越闪避的那一瞬,飞身上树,几欲逃离。 只是她现在身负重伤,哪里还能逃离自如。 何况,东方越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底下的暗卫,万箭齐发,笔直射向半空中的黑寡妇。她眉目大惊,瞬时旋身落地,快速避开那些锐利的冷箭。 却落在了暗卫的包围圈中。 只要再过一会,她的内劲就能冲破东方越给予的封锁,只要再过一会就好。 可惜,东方越不会给她机会。 暗卫也不往上送死,直接放箭,耗她的内劲和气力为主。 这是打算,生擒 马蹄声正在快速的朝这边靠近,也不知来的是哪一拨人,有信号冲上半空,而后迅速炸开。她心中大喜,那是百花宫的暗号。 这么说,寻梅就在附近,而且正在往这边赶来。 很好,只要再撑一会。 然则东方越不会给她机会,一个飞身而上,直扣她的肩胛。她想挣扎,奈何有些力不从心,几番交手也渐渐的落了下风。毕竟是因为夏雨的自身意识沉睡了,体内的内劲着火入魔催发了瑶姬存放在她体内的一丝意念,才得已分化出来的另一个人。 所以,这并不是她真实的武功。 否则东方越即便有紫阳丹,也是敌不过瑶姬本人的。 突然间,一连串的鞭炮声伴随着马蹄声而来,紧接着鞭炮就被丢了过来。噼噼啪啪的声响,伴随着白雾腾然而起。烟雾里,虎子一声喊,“快跑” 她一掌拍开东方越的挟制,飞身而起,稳稳坐在虎子的身后。 一声马鸣,马儿撒开蹄子就跑。 鞭炮声惊了肃国公府的马匹,当场让这些人都乱作了一团。 “阿雨你放心,我来保护你”这话刚说完,只听得耳畔一声弓弦崩声,身后的人,身子陡然一僵。虎子愕然回眸,顷刻间厉声疾呼,“阿雨” 冷箭穿胸而过,冰冷的箭矢寒光烁烁。 身子骤然冷到极点,她觉得眼前的世界突然就黑了。 黑了 身子急速往后仰去,虎子快速抱紧了夏雨,二人双双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冷箭从背后贯穿了她的身体,鲜血不断的从伤处涌出。 不远处,东方越放下了手中的弓弦,飞身而来,身后暗卫紧随而至。 眼底的猩红逐渐淡去,她不再是黑寡妇,而是夏雨。 只是,是容色惨白的夏雨。 东方越要的是活人,不是死人,所以没有下杀手,虽然冷箭穿胸而过,但没有刺穿心肺。否则,便是大罗神仙,也是无回旋之地。 “阿雨”虎子慌了神,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阿雨你醒醒,你别死” 睁开疲惫的双眼,耳朵里嗡嗡作响,夏雨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模糊的视线里,只看见泪流满面的虎子。是虎子,虎子哭了。 她抬了手,喘了口气,“虎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跑的。我只是,只是不想走得不明不白。我舍不得他,舍不得。” 抬眼,却是东方越冷然伫立,眸色肃杀,“难怪一直都找不到你,原来其实是一人。带走” “谁敢动她,我要谁的命”虎子发疯似的想要冲向东方越,却被夏雨死死的握住了手,“阿雨你放心,就算是死,咱们哥俩也要死在一处。下辈子,咱当一场亲兄弟。” 夏雨摇着头,身子冷得厉害,所幸意识还算清晰,“别傻了,你根本不是他对手,也是我一时大意,终归输给了自己。”她咽了口口水,心跳得厉害,血液的流失,让她的身子抖得厉害,“听着虎子,别白白送死,不值得。无论生死,赵老九都会来找我的。如果我死了,他也会为我报仇的。” 虎子愤怒的抹眼泪,反复喊着她的名字。 她的手一松,虎子突然取出了袖中的短刃冲向近在跟前的东方越。 一掌落,天灵开,血溅三尺,无声无息。 虎子什么都来不及说,便重重的倒在了夏雨身边。东方越一掌落下,打碎了他的天灵盖,那一瞬,红的白的,就像开了染料铺子,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歇斯底里的喊出声来,却喊不出他的名字。 就一掌,虎子没了。 她哭着爬向虎子,那小子还睁着一双愤怒的眸子,就这样死死的盯着她。血,染红了他的头颅,也染红了她的衣衫。 箭伤不断流着血,她想喊,可喊不出来。 那一刻的夏雨,是绝望的。 她宁愿,死的是自己,宁愿替虎子挨那一掌 “带走”东方越毫无动容,眸色冷厉。 “东方越”夏雨竭力嘶吼,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突然仰躺在地,从背后贯穿的冷箭几乎全部刺到胸前,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她伸手便握住了箭矢,直接将冷箭拔出了身体。 鲜血如注,像烧开的热水,咕咚咕咚的往外冒个不听。 凄厉的笑声瞬间匍出唇,夏雨笑着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衣衫。冷箭拔出的时候,连皮带肉的扯动,疼痛入骨。可她会怕疼吗虎子都死了,她还怕什么 想生擒她不管是威胁赵老九,还是利用她做别的事,在她夏雨这里,绝无可能。 她宁死,也不会让自己,成为他的威胁。 东方越万没料到,夏雨如此刚烈,这般拔出箭,无疑是自寻死路。他慌忙俯身止住她身上几处大穴,怒不可遏的将她打横抱起,“想死,没那么容易。” “国公爷,百花宫的人来了。”底下人一声禀报,东方越随即带着晕死过去的夏雨,快速离开。 “留人挡住他们。”东方越翻身上马,一声马鸣,扬尘而去。 寻梅到底是来迟一步,现场只有死去的虎子一人。 夏雨觉得自己,已经死了。身子冷得没有感觉,四周都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亮。她一个人走在阴冷的黄泉路上,摸着自己完好如初的胸口,没有箭伤,也没有心跳。 那么,是死了吧 可是,她这是要去哪里呢 去投胎转世 会喝孟婆汤 能不喝吗 舍不得赵老九,怎么能喝孟婆汤呢可是不喝孟婆汤,来日看到赵老九娶妻生子,她是否会痛彻心扉就这样死了,赵老九应该会很难过,但难过终究也只是一时的。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良药。 很多年以后,他会有另一条软肋,但再也不会是她。 赵老九,我好想你。 好想,好想,真的好想你。 耳畔,有人在说话,说什么呢说:还有一口气,还有救。她的血,确实有化解百毒之效,实乃奇人也。如果现在就进行,许是能成功。 眼睛勉强破开一条缝,恍惚中,她看见有人冲自己笑。她也跟着笑,唇瓣挪动,却只是喊了一声,“娘” 东方旭低眉望着床榻上的夏雨,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她还有一口气,暖着她的命。指尖滑过她光滑细腻的面颊,低头吻上她的眉心,而后是鼻尖,最后落在了她毫无血色的唇瓣上。 到底她还是要死了。 深吸一口气,他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突然笑了。 “死了,就不能跟赵朔在一起了。你放心,等你死了之后,我就把你的尸骨做成一副极好的骨架,到时候日日陪着你,可好”东方旭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外头,有脚步声快速而来。 他起身,深吸一口气朝外走去。 很快,她就会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留给赵朔的,唯有一段记忆,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每多想她一次,赵朔就会痛一次。他忽然很期待,赵朔痛不欲生的模样。那么高高在上的人,自诩狐狸一般的人物,却因为一个女人,而生不如死的渡此余生,真是痛快。 一想起这个,东方旭就觉得浑身舒畅。 夏雨对外界毫无感知,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她只知道,想他。 当然,想念的赵朔,何止夏雨一人。 还有赵妍。 当她看到被抬进房间的夏雨时,着实愣了一下。浑身是血的夏雨,只是被人随意的处置了一下伤口,虽然血不再往外流,可是整个人就跟死尸一样冰冷得可怕。 双眸紧闭,唇瓣紧抿,跟死人只有一口气的区别。 房内,东方越安排的大夫来来回回的进出,隔壁耳房内的夏雨,便由东方旭亲自看管着,以防万一。 再过不久,赵妍会获得重生,以夏雨的性命,为最终代价。 薄瑶太后就坐在康宁宫的花厅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等到茶水喝尽,她才突然醒过神来,扭头望着身边的方英,“开始了吗” 方英摇头,“太后娘娘别急,还没开始呢,肃国公的人,都还在准备,很快就公主就会没事了。” “哀家,去看看。”薄瑶太后想了想,还是起身去了寝殿。 赵妍躺在床上,心里是欢喜的。 薄瑶太后顿住脚步,突然转身朝着耳房去了。 “太后娘娘。”东方旭守在门口。 “哀家来看一看,你先出去。”薄瑶太后深吸一口气。 东方旭蹙眉,瞧了薄瑶太后一眼,而后瞧了瞧床榻上气若游丝的夏雨,俯身行礼退了出去。 快速进得房中,薄瑶太后面色微变,身子有些不知名的微颤,“方英,帮哀家办件事,把她翻过身来,让哀家看看他的脊背。”她想确定一件事。 方英一怔,随即上前费力的翻过夏雨的身子,让她侧对着床外。 只一眼,已然心死如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7章 睿王谋反,按律当诛 从耳房出来的时候,薄瑶太后神色依旧,似乎并无多少异常,东方旭虽然心有疑窦,却也没往别处去想。进房看到仍然躺在床榻上的夏雨,便也安下心来。 人还在就行。别的,他一概不论。 御书房内,赵禄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当下怔住,“你说什么三弟入宫了,而且还在康宁宫” 顺子连连点头,“奴才不敢撒谎,是肃国公亲自送入宫中。说是夏公子能治好公主之疾,所以此刻大抵正在诊治之中。” “诊治”赵禄忽然将手边的杯盏拂落在地,杯盏砰然碎裂。一声怒斥已然起身,“荒唐简直是无稽之谈。三弟怎么可能治得好公主的病她那是病吗那是报应,是她自己该死,不该活在这世上。还敢拿三弟的命开玩笑,就不怕睿王府的人杀进皇宫吗简直是疯了” 语罢,他夺门而出。快速朝着康宁宫而去。 天知道,如果夏雨死了,睿王赵朔会有什么举动。 抑或像很多年前的东方越那样,血洗宫闱。 长长的回廊,赵禄恨不能直接飞到康宁宫,他几乎是一路跑过去的,即便跑得气喘吁吁也不肯停下来。若是夏雨出事,他不知道这江山社稷会有怎样的波澜壮阔。 暗潮涌动本就存在。如今只怕要掀起万丈波澜。 “皇上,皇上您慢点,小心龙体”顺子在后头疾呼。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龙体。 夏雨根本不会治病,若说东方越要让夏雨给赵妍治病,那么赵禄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夏雨的性命难保。赵妍是中毒,根本不是生病,要解毒势必要有解毒之药。好端端的,夏雨为何会成为解毒之药 万千疑问没有答案。只有保住夏雨的性命再说。 只是赵禄没想到的是,太后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康宁宫半步。 “放肆,朕、朕才是皇帝,是这天下之主,朕倒要看看,谁敢拦着”赵禄愤怒已极,可是侍卫军齐刷刷的拦住了去路,压根不许赵禄靠近康宁宫,更何谈进去。 “大胆,这是皇上”顺子怒斥,“你们都让开,谁敢伤了皇上,便是死罪。” 放皇帝进去,他们得死。不让皇帝进去,也许还能活。至少在所有人的眼里心里都肯定。皇帝的地位远不如康宁宫里的那几位重要。 皇帝虽然是皇帝,却是个被人架空权力的傀儡皇帝。如果不是一直以来睿王爷和太后的支持,皇帝早就换了个人来坐。 听得外头的动静,站在院子里的薄瑶太后丝毫不为所动。身后的东方越冷笑两声,“你这个儿子,关心自己的结拜兄弟,似乎比妹妹要多得多。” “禄儿心善。不忍伤及无辜。”薄瑶太后深吸一口气,远远的望向天际,“你别伤害他。” “我只关心公主的病情,其他的一律不管。只要公主的身子能恢复过来,以前种种,我可以既往不咎。赵禄还能当他的傀儡皇帝,而我,不管以后发生何事都会留你一条命。”东方越冷哼,口吻冰凉入骨。 薄瑶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突然苦笑两声,“东方越,十多年的恩怨,也是时候了结了。你觉得你我之间,到底是谁赢了” “你觉得自己赢了”东方越嗤笑。 “哀家不觉得自己输了,至少这么多年,你痛得比我狠。”薄瑶太后面无表情。 方英快速从寝殿出来,“太后娘娘,肃国公,都准备好了,现下就可以换血解毒。”说到最后时,方英的声音稍稍颤抖了一下,而后偷摸着抬眼瞧了薄瑶太后的反应。 东方越眉头微扬,“开始吧” “是。”方英不多话,转身朝着寝殿而去。 有那么一瞬间,薄瑶太后觉得心头一酸,有泪突然落了下来,滑入嘴角,好苦。 “不想去看看吗”东方越随即往寝殿而去。 身子颤得厉害,薄瑶太后仰头看了看天色,灰蒙蒙的天看上去要下雪了,这一次可要下一场大雪才是。雪下得够厚,才能遮去这一身的罪孽。 满手的血,十六年来从未停止过浸染。 她想着,自己真的该死。 走进寝殿的那一瞬,她亲眼看见夏雨与赵妍分别躺在两张软榻上,夏雨的血源源不断的输入赵妍的体内,而赵妍的另一只胳膊,将毒血慢慢的排出身体,落在水盆之中。 夏雨面如死灰,俨然如死尸一般。水盆中嫣红的血,在烛光里泛着刺眼的波光。 腹内翻滚,她忽然冲出了房间,站在寝殿外头拼命的呕吐。一直吐,吐到泪流满面,视线都渐次模糊。方英跪在薄瑶太后身边,淌着泪望着跌坐在地上的薄瑶太后。 “太后娘娘”她低低的唤了一声。 雪风吹进来,冷得刺骨。 脸上的泪都凝结着,冷就冷个彻底,痛就痛到刻骨。 吴恩急急忙忙的冲进来,“太后娘娘不好了,宫外有好多江湖人士,将皇宫团团围住,睿王爷已经闯入了宫禁,此刻正往这儿来。奴才们,拦都拦不住啊” 薄瑶太后迟滞的抬头,东方越已经走出了寝殿,瞬间冷了眉目,“闯宫者,杀无赦” “可那是睿王爷”吴恩一怔。 东方越肃杀冷戾的盯着吴恩,“你说什么” 吴恩心颤得厉害,随即领命退下。 宫道上,赵朔一身玄袍,策马飞奔。身后随着大批的睿王府暗卫,一个个黑衣蒙面,一个个手持弓弩,谁敢拦阻,当即格杀。 他的软肋在康宁宫,他要去救她。 他听见她说:放心吧,我命大,阎王老爷也不敢要我。 可是他的心却在颤抖,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害怕过。害怕什么呢害怕失去,害怕看见的只有冰冷的尸体,害怕下雪的时候再也不能陪着她吃雪。 丫头,陪你吃过雪,发过誓,说好的要一起白头,你都忘了吗 雪的味道,是甜的。 因为有你。 大批的侍卫军朝着这边聚拢,奉命要将赵朔拦在外头,不许靠近康宁宫半步。殊不知外头的江湖人士也跟着涌入了皇宫,百花宫,丐帮,还有各门各派曾经受过夏雨恩惠之人,他们都是自愿来的。江湖人士,情义当先,生死在后。 寻梅与踏雪率先冲入宫廷,紧随赵朔马后。 当侍卫军万箭齐发时,踏雪与寻梅瞬时飞身而起,布棍在手直接挡住了所有的冷箭。 说时迟那时快,马蹄不曾顿留半步,直接冲进侍卫军中,暗卫见人杀人,见鬼杀鬼,绝不手下留情。三爪铁钩快速勾住康宁宫外墙,马蹄突然反向而行,直接拉垮塌了康宁宫外墙,去掉了所有的拦阻。第二批暗卫飞身而起作为赵朔的先锋军,为赵朔扫出一条大道。 赵禄心惊,欣喜惊呼,“皇叔,三弟在里面,救他” 赵朔几乎是一路无阻,直抵康宁宫内。策马飞奔,一个凌空飞跃,直接落在寝殿之前。 大批的肃国公府暗卫冲上来,阿奴直接用剑砍下一暗卫头颅,踏雪、寻梅冷剑在手,朝着赵朔厉喝,“王爷去救人,这里交给我们。” 那一瞬,赵禄也紧跟着冲进去。 赵朔刚踏进寝殿,东方父子已经出掌相迎,势必要将赵朔拦在门外。 飞身,被逼回院中,赵朔眸色猩红,“东方越”以见斤划。 “今日,夏雨的命,我要定了。”东方越切齿,一掌击向赵朔。东方旭只是打个下手,却没有真的用力。让赵朔与东方越各自残杀,不是更好吗 远远的,薄瑶太后冷然伫立,漠然拭去脸上的泪。 都死了,才好。 趁着他们在院子里纠缠,赵禄踩着顺子的肩头从窗口爬进了寝殿,脚下刚落地,愕然瞪大了眸子。他亲眼看见夏雨的血还在不断的灌入赵妍的身体,可夏雨好似快要不行了。 “三弟”赵禄疯似的冲上去,突然抓起桌案上的杯盏,拼命的砸向一旁候着的肃国公府大夫。众人没防备,一时躲闪不及,趁着这个档口,赵禄快速拔掉了刺入夏雨身上的管子,死命的捂着她的伤口。 “三弟三弟你醒醒三弟你别死,皇叔来了,皇叔来救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是朕,是你的皇帝大哥啊三弟”任凭赵禄呼唤,夏雨依旧双眸紧闭。 他这才发现,她的身子冷得刺骨,皮肤都泛着骇人的青紫色。这是血竭的迹象,是将死的前兆。 “皇上”大夫们面面相觑,顺子已经带着三两个太监爬窗进来,快速的护住了赵禄。 “谁敢动皇上,杂家就要谁的命”顺子握着手中的拂尘,“皇上快走,这儿的人都疯了。” 赵禄撕下衣裳一角,快速绑缚住夏雨胳膊上的伤口,勉力将她打横抱起。 “皇上,不能走正门。”顺子惊呼,声音都颤得厉害。 “皇兄,为了夏雨,都不顾我的生死吗”赵妍容色惨白,喘着气半撑起身子,“他是谁,我是谁,你忘了自己是皇帝了吗他只是个外人,我才是你的妹妹。” 赵禄狠狠的剜了赵妍一眼,“妹妹你也有脸,说是朕皇妹赵妍,太后一句话你就是公主,便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朕也不妨告诉你,有朝一日,你会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混淆皇室血统,会死得很惨。” 音落,赵禄抱着夏雨急匆匆的从后门出去。 只是后门外头,亦是乱成一团。 想出去,根本不可能。 顺子慌了,“皇上,咱还是躲一躲吧,这出去还不得让乱刀砍死” 赵禄只能退回寝殿,骇然惊觉东方旭已经站在寝殿内,此刻正眸色狠戾的盯着自己怀中的夏雨。顺子颤着身子,跟几名小太监拦在赵禄跟前,“不许过来,皇上在此,谁敢造次” “皇上这是做什么难道连公主的性命也不顾了吗”东方旭冷笑两声,“皇上可别忘了,国公爷和太后娘娘都还在外头,难不成皇上为了夏雨,连皇位也不要了吗” “跟你们这种无心之人谈论生死大事,真是可笑之极。”赵禄嘴角微扬,眸色利利,“朕虽空有帝王之名,而无帝王之实。可是朕也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你们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今日,朕一定要保夏雨,尔等又当如何难不成要谋逆弑君,造反不成” 东方旭步步逼近,“睿王爷反了,皇上没看到吗” 顺子慌了,“皇上退后、退后保护皇上护驾护驾” “皇上若是今日身死,那也是睿王爷之故,与任何人无尤,不是吗”东方旭笑得阴冷诡谲。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一声冷喝,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东方旭跟前。赵朔眸色肃杀,寝殿外头擂鼓阵阵,那是赵朔的军中将士,包围康宁宫的阵势。大军来袭,既然天不容,不如反了天去。 矫情的道一句:任是冲冠为红颜,尔又当如何 百花宫,睿王大军,快速绞杀肃国公府的暗卫与侍卫军,不管是谁,但凡遇见反抗,当即格杀,绝不心慈手软。 步步为营了那么多年,到底是功亏一篑,找了个最不利的时机,造了一场最不利的战役。 可即便如此又能怎样 他愿为自己的软肋,撑一片天,哪怕这天会是转瞬即逝的覆灭,他也愿用一世的步步为营,换她的一隅之安。生也好死也罢,即便来日埋身荒野,也要与你死不相负。 大批的百花宫女子攻入寝殿,东方旭顷刻间慌了神。扭头望着外头,东方越也被团团围住,自顾不暇。任你武功再高,能以一挡百,以一挡千,可你能以一挡万,挡十万二十万吗 纵是车轮战,也能让你竭力而死。 然则此刻,赵朔已经顾不得其他,只一眼赵禄怀中唇色发青的夏雨,整颗心都开始颤抖。若万箭穿心,疼痛入骨。 赵禄没有多言,将夏雨交还给赵朔。 怀里的女子,没有气息,没有脉搏,身上冰冷得吓人。就这样,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双眸紧闭着,没能等到他的最后一面。 不是说,不管闯了多大的祸,他总能为她收拾残局吗为何这次,她却连等一等都不肯 缓缓抱着她坐下,粗粝的指腹抚着她冰冷无温的面颊,低眉望着她胸口的伤,赵朔笑问,“丫头,还疼吗”只是那一笑,却让一旁的赵禄红了眼眶。 “皇叔对不起,朕还是来晚了。”赵禄哽咽着,徐徐蹲下身子,“她等不到你,走了。” “谁说等不到我不是来了吗”赵朔重重合上双眸,将面颊贴在她冰凉的脸上,“让你走你不走,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沿路设了那么多的卡,宁可让你杀人,也想拖住你的脚步,让你迟一些再迟一些回来。都告诉你,舍不得舍不得,你怎么就不听呢” “爷何时真的舍过你鱼池里的鱼,你以为,为何总是吃不完,就你这个吃法,鱼都死绝了。爷是怕你闲着没事,所以偷偷让人多放几条。你以为睿王府的饭菜为何越来越好吃,越来越合你口味,那你哥哥做的,能不好吃吗” “你以为自己闯了祸,为何还能安然无恙,次次都化险为夷,那是有爷给你看着。你说,爷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舍得我了呢” 有泪,沿着面颊徐徐而下,无声无息的坠落。 丫头,爷也会疼。 心疼。 好疼。 你看,下雪了。 外头的雪,纷纷扬扬的落下,锦绣皇城,输赢突然变得不再重要。 人这一辈子,长不过一生,短不过一瞬。遇见个能让自己心动,心疼,真心喜欢的人,何其不易。要天时地利,才能得到。 可他,眨眼间就失去了。 乱了天下,也没能来得及,何其可笑,多么可笑的战局。 赢了,也没什么值得欢喜的。 “皇叔”赵禄哽咽。 赵朔抱着夏雨的尸身,缓步朝着外头走去,一张绝世风华的脸,素白如雪,没有半点波澜,无悲无喜,“这天下,终不如她的一颦一笑,来得重要。” “赵朔”赵妍勉力撑起身子,原本素白的面色,此刻微微恢复了血色,只是看上去依旧憔悴不堪。她趴在软榻上,含泪望着神情迟滞,抱着夏雨离开的赵朔背影,无论怎么呼喊,他都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你现在高兴了你高兴了吗”赵禄突然上前,狠狠抓住赵妍的手腕,“她死了,你赢了。赵妍,你看见了吗拿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痛快吗来日午夜梦回,你就不怕夏雨找你追魂锁命吗你的命是命,他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何其歹毒的心肠” 赵妍瘫软在那里,重重合上眸子,“我只是想活着。” 雪,纷纷扬扬的下着。 世间好像都静下来了,没有战争,没有人,只有他与怀中的她。 看着赵朔,将夏雨抱出来的那一瞬,寻梅第一个哭出声来,歇斯底里的喊了声,“少主”整个百花宫都疯了,见人就杀,血洗宫闱。 肃国公府的勤王大军已经赶到,包括各路藩王和兵部及时调拨的京城护卫军,都急急的赶来。名为护驾,其实到底意欲何为,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太后娘娘”方英急忙搀住险些腿软的薄瑶太后。 薄瑶太后面色惨白,喘着重气,骇然握住了方英的手,“她、她死了吗真的死了死了对吗” 方英落泪,垂眸不语。 那一刻,薄瑶太后笑了,笑得那么用力,凄凉的笑声让人闻之心酸,可在心酸里,又夹杂着难以言表的怨恨,“终于死了哈哈哈哈,终于死了,死了死了哈哈哈哈,死了死得好” 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直到,泪流满面的瘫软在地上。 她还在笑,笑得连她自己都觉得,疯了。 雪在下,泪在流,终于死了。 长长的宫道上,覆盖这薄薄的白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赵朔旁若无人的抱着夏雨,穿过长长的回廊,走过长长的宫道,而后走出了皇宫大门。 暗卫随行,勤王大军只敢远远的包围着,却无人敢上前挑衅。 他就抱着夏雨,一直走,一直走,走回睿王府。 丫头,回家了。 犹记得当初她得知花满楼灭门,哭着跟他说:赵老九,我没有根了。 他说:那便落这吧 丫头,以后爷在哪,哪就是你的家,可好 咱们,到家了。 抱着她冰凉的尸体,坐在门口看雪,一如既往的拿着大氅裹着她冰冷的身子,可是不管怎么做,都再也暖不了她的身子。即便他将她的手,捂在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她也不会给他任何的回应。 “丫头,下雪了,你不是最喜欢下雪吗”他定定的望着怀中双眸紧闭的女子,若非面如死灰的颜色,他一定会觉得,她只是睡着了。发青的唇,失了血色,再也不会笑嘻嘻的望着他笑。 “你起来吧,爷想听你喊一声赵老九,可行吗” “那爷退一步,你就笑一笑,好吗” “不笑也行,眨眨眼就好。” “丫头雪是苦的。” 她再也不会醒了。 赵老九,我想你可是,对不起 屋顶上的雪,砸在屋瓦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能听得见下雪的声音,却听不见睿王府外重兵包围的声响。你若在乎,落针可闻,你若不在乎,敲锣鸣鼓亦枉然。 踏雪、寻梅还有阿奴,皆浑身染血的跪在院子里,任凭雪漫肩头,泣不成声。 睿王府的暗卫,死的死,逃的逃,被勤王大军竭力诛杀。难得遇见一个契机,可以让睿王府一败涂地,谁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肃国公府的大军,与各路勤王大军一道,让赵朔一败涂地。 血染的宫闱,到处是死尸,分不清谁是谁。 正与邪,从无本质区别。都是杀人,不过是成王败寇的后论罢了 夏禾站在回廊的尽处,直抹眼泪,终归还是走了过来。跪在赵朔身边,看着他怀里僵冷的夏雨,眼泪不断的往下掉,“妹啊,这是怎么了你说咱爹娘都没了,哥好不容易还有个你,撑着到现在。你说你就这样走了,你让哥咋办娘在天有灵,我这如何交代你起来吧,哥给你做好吃的,你不是最喜欢吃哥亲手做的菜吗你说你那么喜欢吃,没哥在身边,你饿了怎么办起来吧哥求你了” 他哭着跪在那里,“砰砰砰”的给夏雨磕头,“哥求你了” 可是,夏雨还是“睡着”,一动不动的。 府外的兵,越来越多,偌大的睿王府内,人心惶惶。谁都知道,今日睿王一怒为夏雨,谁都明白,夏雨这一死,睿王爷的心也跟着死了,那么这睿王府也会就此败落。 举兵闯宫,等同谋逆造反,罪该处死。 勤王大军闯入睿王府的那一瞬,赵朔徐徐起身,一如既往的温柔备至,将夏雨轻柔的放在床榻上,而后小心翼翼的掖好被角,“外头冷,好好睡一觉吧爷,很快就来陪你。” 他对着她笑了笑,指尖温和的抚去她散落面颊上的发丝,“乖。” 转身离开的那一瞬,心血微微淌。 为你而输,输得心甘情愿,只可惜没能救回你,这才是此生最大的憾事。 养心阁外,重兵围困。 他一步一顿走出睿王府,站在雪地里仰头望着纷纷扬扬从半空落下的雪花,却是气定神闲的笑着,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 冷利的箭矢,冰冷的剑锋,齐刷刷的将他围在正中央。 一代亲王,手握重兵,最后也不过如斯下场。来日史书工笔,少不得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他与男宠的风月韵事。一场风月,换一场沦陷。 值不值得,只问人心,不论成败。 睿王府内之人,无论老弱,皆不可踏出大门半步。谁都清楚,所等待的,不过是一场厮杀。睿王爷尚且自身难保,何况是他们这些奴才。 很多时候,反抗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谢蕴策马远观,远远的看着赵朔束手就缚。身旁,商青鸾轻叹一声,什么话都没说,调转马头策马离去。有些事看多了,自己反倒难受。 京城内外几乎戒严,皇宫内也开始收拾残局。 赵禄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冷了眉目望着各样神色的文武百官,一言不发。皇宫历经血洗,多少人惨死在宫禁之中,那嫣红的血染透了素白的血,让鲜血红得更加艳烈。 “启奏皇上,睿王爷私自调兵闯宫,图谋不轨,实乃谋逆之举,理当处死,请皇上圣裁。”兵部上奏。 “启奏皇上,睿王爷屠戮宫闱,几欲谋夺皇位,皇子犯法于庶民,理应遵循大燕朝的王法律例,其罪当诛,请皇上圣裁”礼部上奏。 “启奏皇上,睿王” “够了”赵禄一声吼,顿时打断了工部尚书的话语,“朕不知道谋逆是该死之罪吗朕知道,朕都知道,何须尔等提醒朕。那是朕的小皇叔,是扶着朕登基为帝的亲王。缘何事发,你们知道吗你们就知道拿着朝廷的俸禄,做这种落井下石之事。当时睿王闯宫,你们在哪你们在哪” “护驾的时候找不到人,现在事情结束了,一个个都出来了,你一言我一语,要让睿王死朕问你们,睿王之于朝廷,到底是功还是过”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一个个皆垂首不语。 “朕知道,睿王此次举兵闯宫实属罪大恶极,可你们扪心自问,有见过不足半日就被遏制的谋逆造反吗如果不是有心人刻意为之,睿王会闯宫吗”赵禄愤怒已极,他从未在百官面前发过火,登基之后,从未有过。 可是这一次,他自己亲眼目睹了事发的一切。 有人死了,死在他怀里,是他的三弟。 是东方越刻意为之,如果不是这样,赵朔不会闯宫,更不会有今日局面。 “皇叔是甘愿束手就缚的,否则你们以为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能抓得住他吗”赵禄怒斥,拂袖便将手边的杯盏拂落在地。 杯盏落地,碎裂之音,惊得百官齐刷刷下跪,高呼,“皇上息怒,臣等该死” “皇上此言差矣。”东方越大步走进殿内,“赵朔举兵谋反,铁证如山,岂容他辩驳。他之所以束手就缚,只是不想连累身边的人罢了臣启奏,请皇上圣裁睿王。” 赵禄身子绷直,双拳紧握,冷笑两声道,“不知国公爷要如何圣裁” “谋逆造反,按律当诛九族。”东方越昂起头。 “放肆”赵禄冷喝,拍案而起,“诛九族东方越,你是不是连朕也要一起诛了睿王乃是先帝胞弟,是朕的亲叔叔,朕与太后乃至公主,皆在九族之内。东方越,你是不是也想谋逆造反” 东方越扬唇,不紧不慢的行了礼,“臣,不敢。” 强忍着一口气,赵禄徐徐坐定,“此事押后,等一切残局收拾妥当,再从长计议。” “皇上此举,只怕会惹天下人不忿,人人不服。”金殿之外,有熟悉的声音缓缓飘进来,“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皇上的亲叔叔。” 赵朔愕然震住,“茂王” 没错,正是当朝茂王赵誉 赵誉走到殿内中央,躬身行礼,按理说赵誉不可参与朝政。他与睿王不同,睿王赵朔是先帝的托孤之臣,虽为王爷,但手中握有实权,是有参政之能的。而茂王同为王爷,却非亲王,身份地位自然不及赵朔,何况手中并没有实权,自然无权上朝参政。 做个闲散王爷,便是如此。 所以赵禄当场愣住,茂王无权参政,怎么可能上得了金銮殿呢 扭头望着一殿众臣,愣是谁也不敢吭声,一个个都俯首帖耳,好似都对茂王视若无睹,这种情形显然是不太对劲的。赵禄蹙眉,死死的盯着殿内的赵誉,深吸一口气道,“皇叔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睿王再不济,与八皇叔你可有手足之情啊” 赵誉笑了笑,笑得阴冷无情,“皇上,微臣没有这样谋逆犯上的手足,先帝也没有这样的兄弟。请皇上不必念及血脉亲情,身为君王,理该按律办事。睿王谋反,其行可诛,其心可灭,按罪当凌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8章 她死了 为^弯弯小貂^一对水晶鞋加更 茂王此言一出,竟得百官附议,那一刻,别说是赵禄,便是东方越也跟着眯起了危险的眸子。眸中冷厉无温,这朝堂百官。何时与茂王如此交情匪浅按理茂王甚少关心朝堂之事,所以百官不该如此说难听点,竟是带着少许畏惧之色。 御使大夫上前行礼,“启奏皇上,臣有异议。” 赵禄忙道,“说。” “诸位大人所言极是,肃国公与茂王爷所说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诸位似乎忘了一件事。在睿王爷的手上,还留有先帝爷留下的免死金牌,不知诸位大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拿先帝爷的免死令开玩笑若非睿王爷亲自走出睿王府,敢问诸位,你们谁敢闯入睿王府”御使大夫轻笑一声。 继续道,“先帝在世时,尤为恩宠睿王。睿王府得蒙圣谕,外人不得私自进入,不得在睿王府内办案抓人。这些,不知诸位大人可还记得若是记得,那也该明白,即便睿王爷今日身陷囹圄,困于天牢之内,天下也没有敢杀睿王爷的刽子手。” 话音落。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这确实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也让人突然想起了十六年前的那场宫变。东方越变了脸色,眸色阴狠至绝,那场宫变,本就出自他之手。如今被人翻了旧账,自然是心中极是不悦。 谁都不敢吭声,气氛瞬时僵冷至绝。 “皇上”谢蕴突然站了出来,“睿王爷此事可暂且押后,可先嘉奖勤王有功之臣。”说着。便将视线投向茂王赵誉与东方越。 赵禄抿唇不语,袖中拳头紧握,微微垂下了眉目。 一场算不得宫变的宫变,让宫里的侍卫军损失惨重,继而换上了不少新面孔填补宫中空缺。事情的最终结果,看上去茂王并无多少受益,好似全部的受益人都是东方越。从摄政王被贬为肃国公,如今又从一品肃国公恢复为摄政王,这外姓王于大燕朝而言,是何等荣耀的之位。 只是隐隐之中,连东方越自己也都感觉到了异样。 即便赵朔下狱,又有谁敢动他分毫 他若是要输,也是输给自己,不是输给任何人。哀莫大于心死,他痴痴的坐在那里,脑子里想着的是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孔。眉目弯弯如月。眸色晶亮。她最喜欢说的那句话就是:赵老九,我饿了。 有脚步声缓步而来,他无需抬头便知道是谁。 东方越 “赵朔,想不到吧,你也有今时今日。”东方越冷笑两声,隔着牢笼,望着坐在木板床上。神情未有半点波澜的赵朔,“当日的睿王,何其的高高在上,如今却是个阶下囚,任人宰割。” “即便是阶下囚,也谈不上任人宰割吧”赵朔不紧不慢的喘上一口气,“别忘了,本王有先帝的免死金牌,还有一纸圣谕在手,就是你也不敢轻易动本王。” “哼,以后你便不是睿王了,过几日你就会被褫夺王位,到时候也不过一介庶民。”东方越冷然,时至今日,赵朔依旧如此淡然,实在让他心里不痛快,“听说夏雨还是死了。” 听得夏雨二字,赵朔的眉骨骤然轻挑了一下,继而半垂下眉目没有再说话。 “血竭而死,想来不会太痛苦。”东方越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为何,心中隐隐跟着微疼。那个小子不对,是个小丫头,如果不是因为自身血液能解赵妍的剧毒,他想着自己也许有朝一日会将她收入门下。只可惜,她不但时运不济跟着赵朔,更不该有如此天赋异禀。 “你何必猫哭耗子假慈悲。”赵朔眸色微红,“你只需记得,她死了,就够了。其他的,与你不再有半点关系。” 东方越冷睨着他,突然说不出话来。 想了想,他才道,“你似乎知道什么。” 赵朔也不看他,只是苦笑两声,“知道有什么用还不如不知道,如果不知道,也许她不会死。东方越,有朝一日你若得知真相,我想你会比我痛得更惨烈。只可惜,我不会告诉你,有些秘密这辈子你都别想知道。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东方越愕然皱眉,“赵朔,你到底知道什么” “都说了,这辈子都别想知道,还问”赵朔冷笑,继而长长吐出一口气,仰躺在木板床上。想什么呢想着夏雨,想着他的小丫头,想着耳鬓厮磨与生死决绝。 得到之后的失去,痛彻心扉的回忆。 东方越拂袖而去,心里却如同硌着一块大石头,始终无法落下。脑子里,徘徊不去的是夏雨最后那个眼神,那是一种怨恨,一种决绝,一种不可原谅。 人在虚弱的时候,灵魂是最脆弱的。 她曾喊过一声娘,那是因为她这辈子所欠缺的便是父母的疼爱,是亲生父母的遗憾。只是这个遗憾,历经生死,再也不复存在。 薄瑶太后神情呆滞的站在慈安宫的寝殿门口,就这样定定的站着,看着外头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这是今年下的最大的一场雪,雪花砸在身上也是疼的入骨。 掠一袭冷风,凛冽了眉目,她红了眼眶,低眉望着自己的手。 方英上前,将大氅披在薄瑶太后身上,“太后娘娘,天太冷,别站在风口处,小心风寒侵体。” 她愣愣的回头看着方英,“哀家这双手,从染上他鲜血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干净过。那年她刚出生的时候,哀家很庆幸是个女孩,不是男孩。否则这大燕朝的天下早已不保,哀家如何对得起先帝。” “听到她第一声啼哭,哀家好恨,是真的好恨。彼时年少,只想着让他断子绝孙,从未想过十月怀胎,哀家自己也会痛。哀家不肯看一眼,就趁乱送了出去。” “可是今时今日,真是冤孽啊” 她突然跪在了门口,低声抽泣着,“为何还要回来为何她不能死在外头,非要死在自己的父母手里为何要这样哀家不想杀人,再也不想杀人了” “太后娘娘,都过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方英哭道,“以后不会再有这个人,太后娘娘放心吧再也不会有了为了先帝的江山,为了皇上的皇位,太后娘娘也是迫不得已。若她地下有知,想必也不会怨恨太后娘娘。” “哀家是这世上,最狠心的母亲。”薄瑶太后落泪,望着外头白茫茫的世界,笑得悲凉,“哀家,杀了她两次,两次啊” 到了最后,声若蚊蝇,所有的声音都逐渐被风雪之声淹没。 这世上有些事还能重来,唯独性命,只有一次。 生与死的选择,你若错了,那便再也不能重来。 “太后娘娘,公主来了。”吴恩上前行礼。 方英急忙搀起薄瑶太后,拭去太后脸上的泪痕,“太后娘娘” “让她进来吧”薄瑶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瞬时恢复了原有的淡然自若。 赵妍坐着软轿,落在门外,而后小心翼翼的踩着雪进来。素白的脸上虽然依旧憔悴,但看得出气色好多了。她受剧毒折磨十数年,到了今时今日才算解脱了。 奴才们都退了下去,寝殿门窗紧闭,将风雪之声阻挡在外头,安静的寝殿内,只听得见火盆里的炭火哔哔啵啵的响声,伴随着烛花清脆。 深吸一口气,赵妍跪地,重重的向薄瑶太后磕了个头,“妍儿多谢母后救命之恩。” “这话你该去跟东方越说,而不是哀家。”薄瑶太后端坐在上,抿一口热茶,道一句淡然。 赵妍眸色温润,“母后” “妍儿,哀家愧对你的父亲,所以对你容忍至极。你是知道夏雨的身份的,是吧”烛光摇曳,薄瑶太后冷了眉目,“别告诉哀家,你不知道。你是哀家一手带大的,是何品性,心中何想,哀家还会不知道吗在这宫闱里,哀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闻言,赵妍不语。 “哀家知道,你想活下来,这么多年哀家看着你痛苦,濒临死亡,哀家也痛苦。可是从今以后,你这条命是哀家的。以后别在哀家面前耍心机,你那点伎俩,哀家早就用过了。”薄瑶太后眸色微沉,“是拿夏雨的命,换来的。” 赵妍抿唇,“母后其实大可不必这么做,妍儿的命,本就及不上” “事已至此,还说那些做什么哀家不怪你,毕竟亲手送她去死的人,是哀家。”她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哽咽了一下,然后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妍抬头,却见薄瑶太后连握着杯盏的手,都有些轻微的颤抖。低头泪落,赵妍轻轻抽泣,“母后别这么说,妍儿知错了。” “替哀家拖住东方越。”薄瑶太后起身,轻叹一声,“你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朝廷将再也无法遏制住他。如今睿王下狱,他一人独大,想必过不了多久,这天下都将是他的了。哀家不希望看到大燕江山改姓,你明白吗” 赵妍颔首,眸中微恙,“是。” “哀家累了,你下去吧好好歇着,别辜负了夏雨的一条命。”薄瑶太后拂袖而去。 “姑姑”赵妍哭道。 薄瑶太后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以后这两个字,咽到肚子里去,再也不许说。哀家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活着,如今只为自己的儿子活着。退下吧” 赵妍张了张嘴,终归还是没能说出话来,拭泪走出寝殿。 外头风雪依旧,只是人心冷了,便再也暖不起来。 “公主的身子虽然大好,可御医说最终还是差了最后一点,余毒未清,尚有反复的可能。”兰珠小心的将赵妍搀上软轿,“公主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赵妍深吸一口气,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活一场了,心里是极为高兴的,“无妨,不过是出来走走,也当是透透气。这偌大的皇宫,我虽自小生活在这里,却从未走遍宫内的每一个角落。等雪停了,我要亲自去走,这些时间都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我岂能轻易浪费。” 兰珠一笑,扬手,“起轿,回宫。” 大雪还在下着,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的景象。雪色反光,让天地间呈现着极为刺眼的明亮。赵妍想着,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宫殿,走出病痛的阴影,终于可以活得像个人。那种如获重生的感觉,真好 回到康宁宫的那一瞬,她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赵禄冷然坐在那里等着她,面上没有半点颜色,便是回眸一眼,也比外头的风雪更加冷得刺骨。 “参见皇兄。”赵妍行礼。 赵禄冷笑,“刚从母后那儿回来” 赵妍颔首,“是。” “身子刚好,也不必如此折腾吧”赵禄冷蔑轻笑,“你就不怕再有好歹,到时候可没有第二个夏雨,能让你解毒。” “皇兄说的极是,妍儿会小心身子,再不让皇兄多担心。”赵妍俯首温恭。 赵禄嗤然,“你瞧瞧你这康宁宫的墙,都被小皇叔给拽倒了,你说夏雨若是死不瞑目,会不会直接进来没了墙,就更畅通无阻了。” 听得这话,赵妍眸色一怔。 赵禄继续道,“那是朕的结拜弟弟,朕这辈子没有兄弟姐妹,所希望的也不过是皇家的半点亲情。只是现在朕才发现,这冰冷的宫闱,冰冷的皇室,要寻找那点亲情,简直是痴人说梦。皇叔虽然强势,甚至于在有些朝政问题上,都是他拍案定章的。” “可他,到底姓赵,为的也是赵家江山。而东方越呢他姓东方” 语罢,赵禄猛然回眸狠狠盯着赵妍,“你说,若他真的得了江山,百年之后又是谁人天下是你吗一代女皇,东方妍” 赵妍扑通跪地,“皇兄何出此言妍儿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人都敢杀,天都敢欺,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赵禄说得很轻,可话语的分量不轻,“母后纵容你,惯着你,朕不知道是何缘故,也不想知道。女人的天下和男人的手段,是截然不同的。也许她是为朕好,可她从未想过,朕要不要。”以沟以巴。 “母后一心为了皇兄的江山社稷,绝无他念。”赵妍伏跪在地。 赵禄俯身蹲下,“真的” “妍儿不敢欺瞒皇兄。”赵妍跪地不起。 “那你呢”赵禄问。 赵妍愕然抬头。 他冷笑,眸中狠戾无温,全然不是当日那个唯唯诺诺的傀儡皇帝,“你是帮着母后站在朕这一边,还是帮着东方越,来日做你的女权天下” “妍儿无能,坐不得天下,自然是以皇兄为尊。”赵妍战战兢兢。 “朕也不妨告诉你,茂王出手了,这个隐藏极深的八皇叔,终于浮出水面了。这天下没了小皇叔,到底也不是东方越一人独大。八皇叔来势汹汹,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最好擦亮眼睛站对阵营,否则来日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可别怪朕没提醒过你。”赵禄冷笑着,冰冷的指尖挑起她精致的下颚,强迫她面对直视自己的双眸。 赵妍瞪大眸子,惊恐的望着眼前盛气凌人的赵禄。 “东方越,死期不远了,你若摆好姿态,赵妍就还是公主。如若不然,公主英年早逝,也不是没可能的事。”赵禄起身,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风雪中,赵禄走出了康宁宫,消失在赵妍的视线里。 “公主”兰珠急忙搀起赵妍,“皇上他”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赵妍垂眸,淡去惊恐之色,转瞬间还是原本的从容淡定,“东方越做不到一人独大,茂王显然是有备而来。这个八皇叔,看似沾花惹草,实则韬光养晦。睿王一旦倒台,他便恰当时机的冒出来,想要置睿王于死地。” “可想而知,他筹划的时间不短。我不信他是鲁莽行事,能与东方越分庭抗争立于朝廷,势必手中握有大权。可茂王这些年并没有朝廷大权在手,如何敢上金銮殿呢” 兰珠蹙眉,“公主的意思是,茂王与文武百官,怕是早有勾结亦或是自身偷偷的储备了力量。” 轻咳两声,赵妍点了头,“到底事实如何,还得静观其变。我只担心,茂王此次走出幕后,绝非如此简单,怕是怕他还有后招。若是这样,只教人防不胜防。” 兰珠低眉,“公主身子刚刚好转,还是莫要担心太多,先养好身子才是。” 赵妍颔首,还是命要紧。 别的,以后再说吧 至少,赵朔是死不了。 别说皇帝不肯,便是赵朔手中免死金牌,和手底下的那帮老臣,也不会全然答应。 茂王的出现,出乎东方越的意料,不过他也不是浑然没有感觉的。有些时候,人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负手而立,站在书房窗口,东方越眉目无温。 “义父。”东方旭进来,躬身行礼。 “去查一下,茂王的背后,是否还有同谋,光凭他一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强做大的,何谈上金銮殿议政。他的脑子没那么灵活好用,否则当年九子夺嫡,他怎会输给先帝。”东方越冷然。 东方旭颔首,“是。” “还有。”东方越突然转身,眸光凛冽的盯着东方旭,“夏雨,真的死了吗” 东方旭深吸一口气,“义父这话问过多回,夏雨血竭而死,不会有错,乃旭儿亲眼所见。否则睿王岂会心死如灰,走出睿王府束手就缚。” 东方越点了头,“那公主的身子,应该好全了吧” “公主中毒已久,一时间还未能清除余毒。也怪皇上来得早了,在最后的时刻拔掉了管子,公主到底是差了最后一步。”东方旭垂眸低语,“不过只剩下余毒未清,只要不再复发,便能慢慢好起来。” 东方越不再说话,东方旭转身离开。 外头的雪,还在下着。 东方旭摊开掌心,雪朵落在掌心,稍瞬即化,沁凉之感瞬时传遍全身。 “死了。”他顾自低语,而后哑然苦笑,又道一句,“死了。”等赵朔也死了,他就去为她敛了尸骨,然后做成一副极好的美人骨,日日陪着她。 而赵朔呢,与她生不能一起,死也难同穴。 算是报复,也算是成全自己。 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夏雨以后再也不能回到赵朔身边了。 极好 却不知,睿王府内养心阁,烛光摇曳,寻梅摸着死而不僵的夏雨尸身,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踏雪,还记得宫主以前练功着火入魔的样子吗” 踏雪愕然,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她。 “阿奴去烧热水,要不停的烧。马上备浴,快踏雪,你身上不是一直带着百花清露吗拿来,快要快已经六个多时辰了,可能可能还有转机,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寻梅厉喝。 阿奴撒腿就往外冲,寻梅随即抱起夏雨的尸身,二话不说就朝着浴桶去了。 夏禾心惊,慌忙去门外守着,他帮不上忙,只能把把风了。 妹啊,哥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那么多人没有放弃你,你一定要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9章 重新认识一下,茂王赵誉 这世上,总有人希望你死,可也有很多,念着你的生,念着你的好。为了那些念着你的人,总该好好的活一场才是。 夏雨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一个人一直走一直走,黑暗中没有半点光芒,身边也没有任何人。她走两步,喊两声,可都无人应答。 也不知这是哪里,只觉得四周黑沉得可怕。 这里没有人,连个鬼都没有。 空荡荡的,就像是黄泉路。 她想着,这辈子难不成就这样结束了洛花和虎子的仇还没报,梁以儒也不知是否安全还有寻梅、阿奴以及赵老九嗯,赵老九怎么办呢 血液被抽离身体的时候,她只记得自己打了个冷战,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当然,每个人都是怕死的,她也不例外。她怕死。更怕死的不明不白。 如果知道她就这样死了,赵老九会伤心欲绝吧 她又喊了两声,没人回答,身上有些发热,有些疼,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黄泉路不是该有彼岸花吗那些鲜血浇灌的彼岸花呢 唉谁能告诉她,她到底死了没有 热气腾腾的浴桶之中,阿奴不断的往里头添热水。水温慢慢的升上来。浸泡着夏雨冰冷的身子。她双眸依旧紧闭,与死无异。 白花清露与温热的水混合在一起,透过滚烫的热气,不断的冲击着夏雨的身子。 掌心凝力,尽管知道如今的内力对于夏雨而言,肯定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是寻梅与踏雪也只能勉强一试,只要夏雨能活过来,能喘上一口气,她们将不计一切。 当年百花宫宫主瑶姬。乃是出了名的武痴,嗜武如命,是故有一次,因为急于求成而至着火入魔。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瑶姬已死,所幸瑶姬闭关之前吩咐过底下人,若她有意外,立刻将其尸身放入热水之中,倒入百花宫独门秘药百花清露,热水十二个时辰之内必须保持高温。 便是这样,瑶姬捡回了一条命,也让她的武功更上一层楼。 只是夏雨耽搁的时间太久,也不知是否可行。 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其实寻梅心里也没底。只念着夏雨死而不僵,死马当成活马医。凡事不尽力而为,来日必当悔之不及。 期待着,奇迹能不吝到来。以肠长扛。 听得夏雨身死。睿王下狱的消息,疏影委实高兴了很久。 “荣耀了半辈子,她也猖狂了很久,如今也该轮到我笑了。”弯眉轻画,梳妆镜前,容颜娇俏。微微一笑,倾国倾城。指尖拂过自己如花容貌。笑得这样高兴,这样开心,可笑着笑着,眼睛里竟蒙上了一层薄雾,“雨儿,你说若咱们还在代州,现在又是如何境地” “你做你的混混,成日混吃混喝;我当我的花魁,众星拱月。原也极好,可是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死了,我突然觉得无人可斗了。你说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都死光了,又该是多无趣。” “没让你死在我手里,我怎么想,都是不甘心的。” 浮月上前,“主子,听说夫人病了。” “病了”疏影起身,眸色微沉,“昨儿个不还是好端端的吗” “主子,您忘了,郡主以前是依附着睿王府的。如今睿王府垮台了,那么夫人不也是”浮月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笑了一下。 疏影嗤笑两声,“敢情,这是吓病的。没了睿王府,商青鸾就如同没了靠山,以后除了手上的谢家军兵权,她已一无所有。退一步讲,睿王下狱,迟早会有人对他们商家下手。就凭商家兄妹二人,想独掌谢家军大权,只怕是痴人做梦了。” “所以侯爷已经先一步赶了过去了。”浮月道,“想必夫人这会,也只能靠着侯爷了。” “女人嘛,你想独揽大权,也得看看自己的斤两。郡主那是打出来的天下,是靠着自身征服的三军。而她商青鸾做过什么有什么若非军中将士,敬服郡主之德,哪有她商青鸾什么事。”疏影起身,浮月快速取了外衣与她穿上。 腰间珠翠清响,眉目如画,笑意嫣然,一身素衣翩然,疏影抬步便往外走。 “侯爷此刻就在主院,主子此刻过去,是否不妥”浮月蹙眉。 疏影一笑,“现在不去,又当何时” 盈盈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这样的女子,才堪与执掌侯府大权。像商青鸾那样的姿色,疏影是绝然看不上眼的。只可惜,赵妍死不了,不然此刻到底是功亏一篑。 不过赵妍没死,夏雨死了,也是一样的。 横竖有人死,那就对了。 谢蕴进门的时候,商青鸾正靠在软榻上,面色微微发青,神色恹恹,看上去是有些不太好。见谢蕴进门,云儿急忙将商青鸾搀了起来。 “不必行礼。”谢蕴蹙眉,瞧了她一眼,顺手便将软垫取过垫在她的腰部,让她能靠得舒服一些,“好些吗” “夜里受了凉,没什么大碍。大夫说,吃几贴药就好。”商青鸾眸色微恙,话语中透着少许无奈。 谢蕴点了头,抬眸望着她良久,而后又垂下眸来。 商青鸾一笑,看见他袖中紧握的拳头,“我很好。” 只有三个字,让他的身子微微绷紧了一下。 而后,他轻叹一声,“我知道。” 他也只有三个字。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房门紧闭,谁也不知道,谢蕴与商青鸾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谢蕴出来的时候,疏影便看见了他手中的青铜之物。那不是她一直想要的东西吗那是什么 “侯爷”疏影上前,“这是什么” 谢蕴站在门口,扭头回望了靠在软榻上绵软无力的商青鸾一眼,而后低眉盯着掌心的青铜之物,“是谢家军的三军虎符。” 羽睫陡然扬起,疏影愕然盯着眼前的谢蕴,“夫人她竟然肯” 深吸一口气,谢蕴冷了眉目,“夫人病重,即日起,夫人搬入侧院,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家法严惩,决不轻饶” 语罢,谢蕴头也不回的离开。 疏影仲怔了片刻,站在原地有些欣喜。 商青鸾搬离主院,那就意味着,这个院子将会腾出来,而再过不久,商青鸾将会守着她的侧院,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冷宫弃妇。 抬步上前,步入房中,商青鸾倦怠的靠在软榻上,垂着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上起面色发青,神色恹恹,似乎是有些不太对劲。气色很差,人也显得憔悴,不似当初的趾高气扬。 “参见夫人。”疏影行礼。 商青鸾摆了手,似乎懒得说话。 疏影起身,“夫人这是怎么了” 云儿白了她一眼,没好声好气的冷道,“自个儿不会瞧吗夫人不舒服,你就别在这儿碍眼了,免得到时候夫人的心坎堵得慌。” “是啊,侯爷刚刚说,让夫人搬入侧院,想来夫人的病是有些厉害。不过夫人放心,侯爷乃是重情重义之人,来日必定也不会亏待了夫人。”疏影浅笑。 “说这话也不怕打脸,好像你已经是夫人了”商青鸾蹙眉,冷飕飕的睇了疏影一眼,“江疏影,你别得意。我再不济,不管住哪都是侯府夫人。你再得宠,哪怕是住在皇宫里,你也是个妾。以后即便你有孩子,那也是庶出。懂” 疏影也不恼,如今这时候,还跟商青鸾计较什么。 在疏影眼里,商青鸾可谓是黔驴技穷,已然到了末路。谢蕴都不将她放在眼里,逐出主院,她还有什么可猖狂的 “庶出便庶出吧,若这镇远侯府,独我一人有子,庶出与嫡出又有什么区别”疏影缓缓坐下来,眉目浅笑,饶有兴致的望着商青鸾发白的面色,“夫人想来都听说了,睿王府没了。” “说你蠢,还真的蠢。睿王府不是好好的在那吗”商青鸾轻嗤。 疏影冷笑两声,“睿王下狱,你还指着他能护得住睿王府吗” “先帝有旨,不得入睿王府办案,便是东方越如今恢复了摄政王之名,也不敢进睿王府半步。重兵围困,也无人敢上前擒拿睿王爷。”商青鸾剜了她一眼,“你以为睿王,是这般轻易就能弄死的吗他若不是心甘情愿的束手就缚,就凭侍卫军凭那些酒囊饭袋,能抓得住他”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疏影一笑,瞧着霜儿端着一盅东西上前,饶有兴致的掀开了盖子。霜儿眉头微蹙,随即看了商青鸾一眼。 疏影嗤笑,“我当是什么呢原是白燕,夫人若想吃燕窝,大可去我那儿,那些血燕过来,何必这般委屈自己。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你想吃多少,我就送你多少,反正侯爷送我的太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呢” “滚出去。”商青鸾话语清冽。 “哼”疏影拂袖转身,奚落了商青鸾一番,心里觉得何其痛快。再过一会,就该有人过来,将商青鸾挪到侧院去。 不会再有人记得她这个侯府夫人,等过段时间,自己给谢蕴生个一男半女,就再也没有商青鸾什么事了。就算她空有夫人之位,也是白搭。 “小姐”霜儿上前,眸色微暗的望着瓷盅中的燕窝。 商青鸾微微推了一把,娇眉紧蹙,似是极为不舒服,“拿开吧,我现在吃不下。” “小姐,好歹吃一点吧”云儿担虑。 商青鸾摇了摇头,面色青白相加,“我是真的吃不下。” 云儿轻叹,不吃东西,这可怎么好呢 “小姐,那喝点水吧”霜儿倒了一杯水。 云儿伸手接过,“小姐” 商青鸾还是摇头,“我再睡会吧” “好”云儿颔首,取了大氅与她盖着,便跟着霜儿一道走出去。到了门外,云儿便去煎药,霜儿转身便出了主院。 外头的假山后面,疏影悠然自得的坐在石头上,浮月立于一旁,见着霜儿便忙笑道,“快些,主子在等你的消息” 霜儿匆忙给疏影行礼,“疏姨娘。” “商青鸾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疏影笑问。 霜儿道,“昨儿小姐听说睿王府出了事,睿王宫变,当下急得不得了,想要领军出去,却被侯爷拦住了。后又听说睿王下狱,睿王府重兵围困,便一下怒极攻心晕了过去。等醒过来,身子就不行了。大夫说,怒极攻心,怒则伤肝,小姐的身子一下子受不住,虽无性命之忧,但也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过来。” 疏影一笑,“睿王府没了,商家就失势了。别说是商家,便是咱们这镇远侯府,只怕也是岌岌可危的。”说着起身走到霜儿跟前,“霜儿,你是个明白人。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知道,一旦进了那侧院,想要再出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疏姨娘。”霜儿扑通跪下,“霜儿不想一辈子困在那儿。” “你先起来,我给你想个法子就是。”疏影搀了霜儿起身,“你这丫头就是太老实,只顾着为别人想,怎么也就不顾及自己呢那云儿是夫人的心腹,来日夫人必定会将她嫁出去,到时候也免了她的困苦之刑。而你呢夫人是不会想着你的你看夫人当初打你那一顿板子,可压根没拿你当自己人。” 疏影轻叹着,“我呀,也是与你们这般卑微出身,自然明白你们的苦楚。可是霜儿,这世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若想好好的过活,就得为自己想出一条活路来。” 听得这话,霜儿连连点头,“霜儿全凭疏姨娘做主。” 浮月将一个小瓷瓶交给霜儿,“把这东西下在夫人的药里。” 霜儿霎时大惊失色,扑通跪地,“霜儿不敢杀人,那可是侯府夫人,是小姐啊” 疏影回眸浅笑,“看你吓的”说着,便用绣帕温柔的拭去霜儿额头的薄汗,“你放心就是,这个可不是什么烈性毒药。只是让人精神萎靡的药物,时日长久才能见效。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才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 语罢,疏影俯身蹲在霜儿跟前,将瓷瓶塞进了霜儿的手中,“做不做在你,我也只是可怜你罢了。你说你这以后跟着夫人一道住在侧院里,你的家人可怎么办呢那点微薄的月例银子,要养活你的家人,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闻言,霜儿垂泪,嘤嘤啜泣。 疏影起身,望着她的手握紧了掌心的瓷瓶,才算了松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办好差事,到时候夫人一死,我便让你出来,到时候你留在府里伺候我也好,离开侯府自谋生路也罢,都随你。总好过一辈子困守在侧院,不见天日。” “还不快谢过疏姨娘”浮月暗示了霜儿一句。 霜儿深吸一口气,磕了个头,“多谢疏姨娘提拔,奴婢一定办好差事,绝不会让疏姨娘失望。” “霜儿。”疏影轻叹,略显惋惜的搀了她起身,“我这也是为你好,此事你放心去做,绝不会有人怀疑的。这东西无色无味,不会有人查出来。商青鸾失了侯爷的宠爱,即便来日身死,也不会有人理睬的。你放心就是。” “是。”霜儿拭泪。 浮月将银子塞进了霜儿的手里,“跟着疏姨娘好好办事,少不得你的好处。” “谢疏姨娘。”霜儿欣喜之色,几乎溢于言表。 “我对你的提拔,可是含了指望的,霜儿你别让我失望。”疏影转身离开。 霜儿狠狠点头,快速将银子和瓷瓶收入袖中,疾步走开。 “主子”浮月道,“那个真的不会被人看出来吗” “放心吧,那是慢性的,绝不会让人看出端倪。”疏影深吸一口气,眸色狠戾,“商青鸾如今神色恹恹,气色奇差,用着正好。这病一直没好全,来日死了,也只当是忧思过度,郁结而死。” 浮月点头,“主子所言极是。” 等商青鸾死了,那她有的是法子,让谢蕴升她为正妻。这世上风云聚变,别看今日谁笑得欢,关键还得看是谁笑到最后 商青鸾被搬到了侧院,侧院冷冷清清的,外头还上了锁,不许任何人探视。 在所有人看来,商青鸾是失了宠,以后想出来,再无可能。没有夫君疼爱的女人,是极为可怜的,将来也别想有子嗣傍身。究其一生,孤独终老,红颜枯骨。 疏影这才知道,原来这个青铜之物,是虎符。 是执掌三军的兵符 兵符只有一半,而另一半是在领军的将士手中,当两半兵符合二为一之时,才能领军出征。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谢蕴执掌了三军,也就是说只要把握住了谢蕴,这谢家军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谢蕴拿了虎符,便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疏影得空去了花满楼一趟。 只不过这一次,见到的不是那个人,而是 扑通跪在地上,疏影花容失色,“王爷” “想不到吧,是我。”茂王赵誉端坐房中,酒香四溢,笑意匪浅,“疏影,你有多久没见到本王了跟着镇远侯时日久了,是不是连本王都忘了” 听得这话,疏影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敛尽花颜,“王爷一直在疏影心中,不管多久,疏影都不敢相忘。侯爷那儿,王爷也该知道的,疏影不过是逢场作戏,绝无半点私情。” “是吗”赵誉端着酒杯缓步走到她跟前,俯身蹲下,指尖轻柔的挑起她精致的下颚,将酒杯凑到了她的唇边,“来,本王好久没见到疏影,终日思念不已。听闻你出了侯府,本王想着你大概就是来这儿了,迫不及待的来见你一面。今日,就陪本王好好的喝上几杯。以慰藉本王的相思之苦,如何” 疏影深吸一口气,赵誉便将杯中之酒倾入了他的口中。 “极好。”赵誉笑得冷厉,眼底的光突然变得狠戾起来。 下一刻,他一把拽她起身,直接搂在怀中,痴迷的闻着她淡雅的发香,“本王的女人,如今是别人的妾室,真让本王打心眼里不痛快。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疏影身子微颤,眸色畏惧,“疏影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魂。疏影与侯爷逢场作戏,也是为了王爷的大业。来日王爷大业有成,疏影死而无憾。” “是吗”赵誉冷笑,忽然拿起了桌案上的酒壶,拼命的往疏影的嘴里灌酒,“喝给我喝喝都给我喝了” 酒水疯狂的涌入她的嘴里,从嘴角不断的滚落,湿了衣襟,湿了胸前的衣衫。 疏影挣扎着,畏惧着,摇着头,可还是不得不把到嘴的酒水咽下去。 等着酒壶干涸,再也倒不出酒来,赵誉随手将酒壶丢在地上。连带着落地的,还有疏影,她几乎是瘫软在地,被酒水呛着,不断的咳嗽,一张脸咳得满脸绯红。 眸色微微迷离,美人娇喘,那是怎样的诱人之景。 赵誉突然将她抱起直接丢在了床榻上,不由分说的撕碎了她的衣衫,直接进入正剧。没有任何的前戏,只有预兆,只有折辱和疼痛。 身下,美人落泪。 赵誉却觉得愈发来了精神,如恶魔一般,成为了疏影的梦魇。是的,她怕茂王赵誉。赵誉有着非人的兴趣爱好,让她一见到他,就会心生恐惧,恨不能逃离。 可她没办法逃离,除了死,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手腕被布带绑缚在床头,滚烫的蜡烛就这样滴落在她身上,红色的蜡,滚烫着她细嫩的肌肤,疼得她不断挣扎,疼得她泪如雨下。 可她越挣扎,赵誉越兴奋,整个人几乎都振奋了。 “知道吗府中那么多女人,没有一个人能像你这样,让本王如此兴奋难耐。疏影,你是人间尤物。能遇见你,本王真的好开心。”赵誉笑得凛冽,突然用力捏起她的下颚,“怎么,你不喜欢” 疏影拼命摇头,泪流满面,“多谢王爷厚爱,疏影感激不尽。” 等到赵誉累了,觉得无趣了,这才狠狠的宠了她一次,松开了她绑缚着手腕的布条,将她温柔的揽入怀中,“等到一切都结束,本王荣登大宝,你就是本王最宠爱的妃子。到时候,你要什么有什么,本王都能给你。” 疏影重重的合上双眸,靠在他怀中没有说话。 他的手,用力的抚过她细腻光滑的面颊,冷笑两声,“但如果你敢背叛本王,本王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王爷放心,疏影绝对不会背叛王爷的。”疏影深吸一口气,稍稍恢复了神色。身上还刺辣辣的疼,但心里却是清楚的,“侯爷如今拿回了谢家军的兵权,想来这商青鸾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只要疏影能替王爷制住侯爷,扫除王爷的后顾之忧,王爷就能安安心心的去对付摄政王了。” “东方越”赵誉嗤笑两声,“他离死期已经不远了。太后与他一道,弄死了夏雨,搬到了睿王赵朔。只要本王让东方越反过来去对付太后与皇帝,这天下,本王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兵不血刃的拿到手。本王倒要看看,发了疯的东方越,会是怎样的歇斯底里。” 疏影微怔,“王爷这话何解” 赵誉翻身将她压下,饶有兴致的啃噬着她细嫩的脖颈,“你不是想当公主吗那你就该知道,为何这公主之位如何重要可惜现在赵妍死不了,你也当不成公主了。” “是那块玉佩”疏影瞪大眸子,“夏雨她是”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公主,宫里那位是假的,而夏雨也是假的。”赵誉这话说的疏影半晌没有回过神来,都是假的,那么真的呢 疏影不解,“那真的公主” “都说了,没有公主。那就是个混淆皇室血统的孽种,本就不该活在世上。那是薄瑶太后与东方越的孽种,该死的东西。”赵誉咬牙切齿,“东方越这个阉人,这次真的是断子绝孙了。拿真的女儿,换了假的女儿,如果他知道”他忽然朗笑起来,“你猜,他的表情会是怎样” 疏影心头咯噔一声,她万没想到,夏雨的生母竟然是当今太后,而夏雨的生父竟然是东方越。这个执掌朝政大权十数年,惯来以心狠手辣著称的摄政王 “摄政王,应该会疯吧”疏影低语。 “何止是疯,他会杀尽天下人。当然,第一个要杀的,是他自己。人是他自己抓的,也就是说,是他自己送了亲生女儿去死。”赵誉笑得何其恣意狂佞,“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与人无尤啊” 疏影抬眸看着赵誉,“那摄政王,一直不知道吗” “很快就知道了。”赵誉笑得尖锐,眸色狠戾,“他很快就会知道,打铁要趁热,宫中还来不及重新安置侍卫军,若是摄政王再反了,那么这天下就会大乱。京城一旦动乱,乌托国就会趁虚而入,打开代州府的大门。到时候与本王里应外合,这天下就会为本王一人所有。” “疏影恭贺王爷。”疏影抿唇浅笑,“王爷大业可成,疏影誓死效忠王爷。” “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好好伺候本王。”他俯身,摄住她的红唇。 覆雨翻云,美人在怀。 巫山**,江山在手。 何其惬意,何其恣意,何其心狠手辣。 父女相残,兄弟阋墙,这皇家凉薄,人心也算是彻底的凉透了。 夜凉如水,外头银装素裹,白雪覆盖。 赵禄独自伫立在御书房窗前,他不知道天牢里赵朔在想什么,可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夏雨,想着自己的结拜兄弟。也是在她死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三弟其实是三妹。 犹记得当时,自己还欣羡夏雨的手怎就生得这般好看。原是个女儿家,难怪那双手,柔软得让人如此不舍。当他看到面如死灰的夏雨时,他清晰的感受到心头的微恙。是疼,是痛,只有自己知道。 然则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冰冷的身体,抱在他怀里的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疯了。 可他是帝王,无论何时都必须有帝王的姿态,容不得他大喜大悲。 “皇上”顺子上前,“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睿王府那头,可有动静”赵禄回过神来。 顺子轻叹,“已经挂上了白绸,想必是已成定局。” 赵禄眸色微暗,“真的,没了吗” “皇上,是没了。”顺子垂眸,“一命换一命,到底皇上晚了一步。夏公子去了,皇上节哀顺变吧睿王为此一蹶不振,然则诸位大人还盯着皇上,等着皇上的处置呢” “功过相抵,大不了终身囚禁。只是,谁也别想动小皇叔,他虽有过,但也是功不可没。”赵禄深吸一口气,“等着夏雨的丧事过去,再行处置。她如此喜欢小皇叔,朕不想让她,死而不安。” 顺子轻叹,“只怕摄政王那头。” “哼,你以为茂王是吃素的吗宫中巨变,他已经急不可耐。如今还不趁热打铁,乘势追击吗”赵禄嗤冷,眸色寒戾,袖中拳头紧握,“八皇叔,藏得可够深的” 烛光摇曳,赵禄伫立窗前,袖中拳头微微松开,指尖轻轻的置于窗棂上,外头的雪停了。 “三妹”他低吟了一声,突然笑了,眼底透着微凉。 “皇上”顺子上前,“歇着吧,夜深了,小心龙体啊。” 赵禄没有说话,夜深了,活着的人是该睡了。可死去的人呢睡着了,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长长吐出一口气,也不知道皇叔该如何做想 这局面,真是越来越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0章 这玉佩是阿雨的 为君子兰388608南瓜马车加更 诚然如赵禄所想,茂王赵誉似乎是个耐不住的人,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如何忍耐至此,筹划至此的。一个不善于隐藏的人,偏生得成了最后的赢家,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猫腻。 睿王府已经白绸漫天。显然是想让夏雨入土为安。 对于这件事,东方越所选择的态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夏雨,他本身并无敌意,甚至原有几分好感。何况夏雨对于赵妍还有救命之恩,虽非自愿,但终归一命换一命也是事实。 白日里,赵禄称病不朝,不用想也知道,是想拖延时间,不想直面赵朔之事。 拖就拖吧,如今有了茂王赵誉的出现,东方越忽然有些不舍得赵朔死了。 那日赵朔自己走出睿王府,甘愿束手就擒,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这似乎不是赵朔的做派,赵朔是谁,在所有人的眼里。那就是头狐狸,岂是随意认输之人。夏雨死了,他既没有寻思报仇,也没有真正的兴兵作乱。 这闯宫闹得是够大,但赵朔似乎根本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很大一部分都是江湖势力,乌合之众。 东方越倒吸一口冷气,骇然眯起了狭长的眸子,冷然盯着外头厚厚的积雪。雪色反光,月色清冽,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头。东方旭疾步而来,“义父。” 东方越快速将思绪抽回,“何事” “旭儿查到一些有关于茂王赵誉的事情。”东方旭行礼。 “说”东方越转身冷睨。 东方旭恭敬道,“义父可知道朝中文武,为何突然如此听命茂王赵誉” 东方越眯起危险的眸子,狠狠的剜了东方旭一眼。 见状,东方旭随即俯首,“诸位大人家中,或独子或爱子,皆受茂王赵誉的药物控制。” “什么药”东方越冷然。 “**散。”东方旭毕恭毕敬的回答。 一听是**散,东方越瞬间便明白了大概。**散这种东西,自然是厉害的,东方越冷笑两声,“没想到赵誉竟然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不过,卑劣之人自有卑劣之处。卑劣之处,自然也是过人之处。能想到用**散控制朝中大臣之子,果然是极好的。” 顿了顿,东方越骤然冷声,“他们是如何下手的能同时控制这么多的大臣之子,想必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何况**散这种东西,本身就极难弄到,何况谁也不是傻子,会心甘情愿吃毒药。” “回义父的话,是烟花之地,名为花满楼的青楼妓馆。”东方旭低语。 云官在外头叩身,东方旭快速出门。 等到进门,东方旭躬身上前。“义父,茂王爷方才派人来说,想请义父去花满楼一聚。”见东方越没有说话,东方旭又道,“义父若是觉得不妥,我自去推了便是。” “不必。”东方越快步出门。 身后,东方旭眸色幽冷,冷哼两声。 云官蹙眉,“公子。茂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旭深吸一口气,“这是置人死地的意思。”茂王爷是耐不住了,挨了那么多年,憋屈了那么多年,筹划下这一盘大棋,如今终于熬出头了,自然是要说些话,让自己痛快一番。 “不怕摄政王杀了他吗”云官诧异。 东方旭冷笑两声,“他既然能找义父的麻烦,自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只不过,我倒不担心茂王爷的安危,反倒担心宫里,还能不能经得起,第二次的宫变。” 云官愕然,“公子的意思是,摄政王他” “看戏就好。”东方旭笑得阴冷诡谲。 一场好戏,终归是要上演了。 花满楼前,东方越走下马车。 仰头望着高高的金字招牌,花满楼三个字,赫然夺目。红灯高照,照耀着花满楼前的花花草草,即便是冬日里,依旧春意盎然。 今夜的花满楼显得格外肃静,空无一人,似乎是专门为东方越而设。 东方越孤身踏入花满楼,锐利如刃的眸子快速掠过四周的一切,最后将视线落在高高在上的红线网中,眸子眯起,眸光利利。 “摄政王大驾光临,实乃花满楼三生有幸。”赵誉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含笑望着站在大堂内的东方越,“本王恭候大驾多时了。” 闻言,东方越不紧不慢的走上去,“茂王爷弄出如此排场,想必费了不少精神。只不过,到底还是寒碜了点,比不上茂王府分毫。” 赵誉笑了笑,“那是自然,谁能跟摄政王府相比。摄政王虽为异姓,可也能异姓封王,实乃可喜可贺。” 说话间,东方越已经走上了楼梯,“茂王爷何时变得如此能言善辩” “摄政王客气,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若摄政王不喜欢听,咱们换个话题。”说着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温暖如春的房间内,香气四溢,隔着纱帐,美丽妖娆的女子舞姿曼妙。琴声悠扬而起,抑扬顿挫,声声悦耳。席面上,美酒佳肴,可见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入了席,赵誉举杯,“来,本王敬摄政王一杯。” “怎么,你也想给我下**散吗”东方越冷笑两声,“你可知道这东西,对于内力浑厚之人而言,不过是个废物。只需逼出体外,便毫无作用。你还是省点药,留着对付那些大臣之子为好。” 赵誉笑道,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摄政王说笑了,本王怎么可能给你下药呢摄政王武艺高强,本王纵然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你下手。何况,今日邀约,实乃有要事相告,绝非与你为敌。” “有话就说,少来这套。”东方越将杯中之酒饮尽,而后自倾一杯酒,顾自斟酌。土向贞弟。 赵誉一笑,“摄政王果然是快人快语,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必绕弯子了。”两手一拍,孙启随即上前,手中捧着一个精美的蓝色锦盒。 “这东西,想必摄政王会很感兴趣。”赵誉笑了笑,孙启便将锦盒毕恭毕敬的放在了东方越跟前,而后躬身退到一旁,垂眸不语,静观其变。 东方越面无表情,想了想,暗自运了内力于掌心,这才打开了锦盒。到底,也是担心赵誉耍花样,出暗招。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锦盒打开的那一瞬,东方越骇然瞪大了眸子,冷然望着眼前的物件。 这不是他的那块玉佩吗为何会在这里 身子“嗖”的一声站起,东方越冷然握住了那块玉佩,微光中,他看见了半条龙的玉絮。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这块是真的。 独一无二,真的。 “你们竟敢从宫中盗物,到底想做什么敢动公主,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东方越冷然切齿,赵妍的身子好不容易恢复了大半,可经不得折腾。若是余毒复发,只怕大罗神仙也是回天乏术。 “看样子,摄政王对公主还真是上心得很。”赵誉轻叹,“只可惜,这东西,可不是公主的。摄政王难道一直没有见过公主的玉佩吗还是说,薄瑶太后瞒着你太久,以至于摄政王自己都分不清,那是不是你的种啊” “砰”的一声响,东方越手中的杯盏被当场捏碎。 赵誉面色一紧,随即敛了唇边笑意,继而道,“难道摄政王就真的不想知道,这块玉佩的真正主人是谁吗不过,肯定不是公主赵妍。” “你到底想说什么”东方越几近切齿,那一刻,他只想杀了这些私造谣言之人。 “把人带上来。”赵誉瞧了孙启一眼,孙启颔首离去。赵誉道,“有些话,本王说了不算,还是让当事人来说吧她们会告诉你,什么才是真相。” 东方越一身杀气坐了回去,他倒要看看,赵誉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孙启回来的时候,身后带着一个老女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事实上,东方越确实不认识这个女人,然则赵誉能把她带来,想必也不是随意而为。 “民妇参见王爷。”女人跪在席前,不敢抬头,身子止不住从颤抖。 赵誉道,“自己说吧这块玉佩,到底是怎么来的。” “民妇乃是代州花满楼的妈妈,是”她抬头,可不就是代州花满楼的老鸨阿妙娘嘛。谁都没想到,花满楼大火,里头虽然凑齐了死尸人数,可也有滥竽充数之人。 其中,便有逃出生天的阿妙娘。 夏雨的大娘 阿妙娘不敢吭声,抬头见着东方越一脸黑沉,眸色肃杀,已然吓得浑身战栗,“这玉佩是是阿雨的,当年我在在花满楼门前捡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上就放着这么一块东西。民妇见这块玉佩是被人为掰断的,想着来日若是有人寻找,如果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还能、能能换个好价钱,就没给典卖,一直挂在阿雨的脖子上。” “阿雨”东方越袖中拳头紧握,一掌拍在案上,桌案顷刻间四分五裂,一声怒吼,愤怒至极,“简直胡言乱语什么阿雨你再敢胡说八道,我便要你五马分尸。” 阿妙娘吓得登时哭出声来,“咚咚咚”给东方越连磕了三个响头,“民妇不敢说话,这东西就是阿雨的,她挂在脖子上十多年,民妇真的没有认错。小时候她淘气,爬树掏鸟蛋,还一不小心磕掉了一个角。那一次,阿雨还哭了来着,说是怕以后弄坏了,便找不到自己的父母。” 东方越身子微颤,狠狠的盯着眼前这个自称妓院老鸨的女人。 “摄政王何必动怒,你为何不问问,到底谁是阿雨”赵誉喝一口酒,极为惬意的招手,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快速从纱帐里头走出来,浅笑盈盈的扑在赵誉的怀里,笑语嫣然。 东方越抬步便走,可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步,回眸冷看狎戏怀中女子的赵誉。 赵誉掐起女子尖细的下颚,饶有兴致的吻着女子的朱唇,继而才漫不经心的瞧了阿妙娘一眼,“既然摄政王不愿听,那你就不必说了。滚吧”他朗笑两声,笑声何其锐利,“摄政王既然什么都不想知道,那本王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赵誉”脚下骤然移动,东方越的速度太快,连一旁的孙启都没能看清楚,什么时候东方越已经近至赵誉身前。三指狠狠的捏着赵誉的咽喉,指尖处有血缓缓溢出,只需东方越再用点里,赵誉的一辈子就算到这里画上了句号。 “王爷”孙启拔剑相向,“放开王爷” 惹怒东方越,绝然不是一件好事情,何况是在这件事情上面。对东方越而言,他这辈子没什么把柄可以捏在别人手里,唯独这一条命根子,是他最不能触及的雷区。他为人臣子那么多年,宫变之后也不过是个异姓王,为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薄瑶太后心知肚明。 为了赵妍这条命,他屈居人下,什么都忍了。 如今,赵誉却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个阴谋,而他自己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蠢货,更有甚者,他极有可能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的错事。 如果这些成真,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纵有滔天大权,亦无回天之力。 孙启冷睨阿妙娘一眼,阿妙娘早已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唇瓣颤抖得厉害,却终归匍出了几个字,“阿雨就是夏、夏雨” 夏雨二字,几乎是晴天霹雳,东方越双目猩红如血,怒吼一声,“你再说一遍” “她、她她早前跟着梁大人的儿、儿子梁以儒,来、来了京城,听、听说后来进、进了睿王府,当了睿王爷的内、内侍阿雨、阿雨是不是惹什么祸了”阿妙娘突然醒转过来,砰砰砰的直磕头,泣不成声的跪求,“阿雨还小,这丫头如果得罪了各位大爷,求、求你们放过她吧阿雨可怜,从小没过上好日子,求求你们手下留情,放过她吧求求你们” “夏雨已经死了。”孙启冷然开口。 便是那一瞬,阿妙娘身子一僵,顿在当场,突然身子一歪瘫坐在地,“死、死了死了”她不信,“不,那丫头命大,崖洞都摔不死她,她怎么会死呢为何会死” “那便要问,摄政王了。”孙启抬眸望着面色瞬间黑沉至绝的东方越,“摄政王若是不信,觉得其中有诈,大可进宫去问问太后娘娘。想来自己的女儿,应该是认得的。再不行就去看看公主的玉佩,看看公主又是如何说法。手刃亲子,摄政王怕是被骗了,这一骗可就是十六年。哦对了,听说夏雨也正好十六岁,与公主的年纪相仿。” 东方越收了手,赵誉一下子跌坐在地,几近晕厥。 孙启继续道,“摄政王想必不会忘记,在代州地界,发现了贾大海的踪迹。既然贾大海出现在代州,那么当年的一些事情,想必也可以得到令人信服的解释。公主是跟太后娘娘有些相似,可摄政王也别忘了,有时候表亲之间,也会有几分相似的。尤其是姑侄之间” 话音未落,东方越已经疾步离开。 有些话,自不必再说了。 “王爷”孙启慌忙走向奄奄一息的赵誉,所幸还有气,只是厥过去了。庆幸的是,东方越没有下狠手,否则赵誉必死无疑。想来东方越,是信了。不然以东方越的心狠手辣,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仿佛早有预感,薄瑶太后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事实上,打从夏雨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食不下咽,夜难成眠了。许是报应吧,又或是内疚。 是她自己,送了自己的女儿一程。 亲生的女儿 时至今日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何下得去手。 可事实是,她真的那么做了。 夏雨,真的死了。 院子里的雪,经过一日已然开始融化,变得僵实而生硬,逐渐的凝结成冰,在月光下泛着惨白惨白的流光。薄瑶太后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清冷的月,轻叹一声,“如今的时局,真的是越来越不利了。但凡只需风吹草动,大燕江山摇摇欲坠。” 方英小心的为薄瑶太后披上大氅,“太后娘娘,歇着吧。这两日你都没睡好,再这样下去,会扛不住的。大燕朝需要太后娘娘,皇上也需要太后娘娘,你可不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长叹一声,薄瑶太后苦笑一声,“身子算什么,如果能换的天下太平,邪佞皆除,哀家死而无怨。” “太后娘娘千岁。”方英笑了笑,“回吧” 薄瑶太后点头,刚要转身朝寝殿走去,便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转身,竟是太监吴恩快速跑来。雪地有些话,他跑得有些狼狈,“太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方英瞪了他一眼,“胡言乱语,太后娘娘好得很,怎么就不好了呢掌嘴” 吴恩一声叹,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这才道,“太后娘娘,公主来了。” “公主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方英蹙眉,想了想又道,“公主来了就来吧,怎么就不好了呢你真是越来越糊涂,还不够赶紧” “哎呦喂,不单单是公主,连摄政王都漏夜进宫,陪着公主一道朝慈安宫来了。”吴恩急得跺脚。 听得这话,方英愕然看了薄瑶太后一眼。 东方越漏夜进宫,怕是有什么大事急事。还跟公主一块过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原薄瑶太后就不待见东方越,方英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如今还是大半夜的进宫,这只怕是好事不来。 “太后娘娘,您看这”方英有些惶然不知所措。 薄瑶太后冷了眉目望着宫门口,“既来之则安之,如今死无对证,他还能干什么呢” “还是准备一下吧”方英道。 薄瑶太后颔首,瞧了吴恩一眼,“你下去吧若有万一,你该知道怎么做。” “是”吴恩快速退下。 月色清冷,银辉倾泻在薄瑶太后身上,恍惚间她又想起了彼时年少,青春芳华。那时的她,是如此的喜欢下雪,而现在的她,望着这一片苍茫,却只觉得冷,透骨透心的寒凉。 须臾,东方越和赵妍便踏入了慈安宫的大门。 如今的东方越已然恢复了摄政王的名位,再也不受宫门限制,可自由出入宫闱。何况他的身子,谁也不怕他秽乱后宫。 终于,他走到了她面前,只一眼,足见目色冷戾,隐隐透着血光之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1章 都疯了 “摄政王夤夜入宫,不知是何缘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薄瑶太后依旧淡然,含笑望一眼东方越身后的赵妍,“妍儿,你过来。” 赵妍面色微恙,紧跟着走到薄瑶太后跟前。 薄瑶太后握着她的手。惊觉她掌心冰凉,眉头微微蹙起,继而瞧一眼赵妍的神色,心中顿觉不妙,“怎么了这手这样凉你的身子刚刚大好,怎么经得起这般折腾深夜不还肯安歇,可是要将母后急死吗摄政王入宫便入宫吧,何须你来作陪,回去歇着吧” “多谢母后”赵妍转身欲走。 “还是留下吧,至少把话说清楚。”东方越拂袖踏入正殿。 听得这话,薄瑶太后冷然眯起了眼眸,赵妍摇了摇头。 她并不知道东方越突然发什么疯,只知道东方越去了康宁宫,一定要赵妍作陪去找薄瑶太后。原本摄政王去慈安宫也并非第一次,不必赵妍作陪。 何况如今夜深了,让她起身作陪。丝毫没有顾及她单薄的身子,这其中便是有些怪异。 但东方越的面色极差,整张脸黑沉得可怕,是故赵妍也不敢回绝,想着不管出什么事,慈安宫里总归还有个太后担着,便也壮着胆子跟着来了。 薄瑶太后缓步走向正殿,殿内,东方越已经冷然安坐,一杯热茶端在手中慢慢啜饮,对她们母女二人视若无睹。 “你到底发什么疯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儿作甚”薄瑶太后对他惯来没有好脸色,原本也是习以为常的事,可今日却有些不同寻常。 东方越也不看她们,只是睨一眼杯中碧绿的茶水,“太后娘娘觉得,本王为何来此” “哀家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薄瑶太后坐定,赵妍默不作声的站在她身边。 闻言,东方越才抬头,眼神极为陌生的盯着眼前的薄瑶太后,“未卜先知那倒不必。本王只是想问你,你可想过,因果报应” 这话一出口,薄瑶太后骤然冷了眉目,“你要的报应。不是已经承受了十六年吗妍儿为此受了十六年的苦,你都忘了吗” 东方越嗤笑两声,“是啊,十六年,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六年。薄瑶,咱们的恩怨也纠葛了大半辈子。本王以为,这辈子终于可以获得重生,可就在不久之前,本王得了一样东西,才发觉,很有可能本王被蒙在鼓里十多年。”语罢,他骤然盯着面色微白的赵妍,“敢问公主。你的玉佩呢” “什么玉佩”赵妍微怔,脸上却依旧保持这最初的平静。 薄瑶太后心惊,瞳仁骤然一缩,“东方越,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把那块玉佩拿出来吧”东方越端起了杯盏,继续饮茶,“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们,别让本王说第三次否则,后果自负。” 话音落。薄瑶太后瞧了赵妍一眼。 赵妍眸色微转,“来得匆忙,并未带在身上,既然摄政王有用处,那我这就回去取。” “不必了。”东方越抬头,冷睨赵妍转身离去的背影,“玉佩在这”一根红绳一块玉佩,指缝间夹着红绳,玉佩悬空晃悠着。烛光里,翠绿色的微光,熠熠夺目。 “不可能”薄瑶太后骇然起身,快步走到东方越跟前,“这个不是你早前给哀家看过的吗哀家说了,这是假的。” 东方越垂着眉目,声音冷冽暗哑,甚至于带着少许轻微的颤抖,“那本王告诉你,如果这块是假的,这世上就没有真的了。”语罢,他取出自己怀中的另半块玉佩,两个半块合在一起,严丝合缝,是最完整的一个圆。 烛光里,玉佩上的龙纹玉絮,栩栩如生。 薄瑶太后的心在颤抖,身子也跟着颤抖,无处安放是视线竟一时间不知该看向哪里。夏雨都死了,这东西即便是真的那也不为过。因为有真人的出现,自然会有真正玉佩的出现。 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出现在东方越的手里。 对薄瑶太后而言,这几乎是判了死刑。 “看清楚了吗你还有何话说”东方越说的格外平静,似乎在极力遏制体内的戾气,可那一双通红的眸子,已然昭示了一切。 四下,突然安静了下来,静的可怕。 落针可闻的正殿内,三个人无声伫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只听得胸脯里的心脏,还在铿锵有力的跳动着。可是这心脏,是不是就这样跳着跳着,忽然就停了呢 薄瑶太后徐徐坐了下来,就坐在他身边,双眸定定的望着外头。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散落着惨白惨白的月光。就像惨白的人脸,她扭头望向赵妍,赵妍的脸色泛着微白,想必自己的脸色,应该也是如此。 谁也没有开口,仿佛都在等着对方。 可此情此景,要怎样问怎么答怎样开口 “砰”然巨响,东方越手中的杯盏被生生捏碎,茶水茶叶落了一地。指缝间,还有嫣红的鲜血不断地顺着水迹往下淌,滴落在他靴面上,渐渐的在他脚前汇成一滩血水。 赵妍的身子一震,视线快速的落在东方越的手中。 “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东方越切齿,“薄瑶,我之所以会坐在这儿,还能跟你平静的说话,不是因为我还爱着你,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把此生对你所有的忍耐,都在此刻耗尽。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夏雨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眸光黯淡,薄瑶太后依旧没有说话。 下一刻,染血的手已经掐住了薄瑶太后的咽喉,直接将她抵在墙壁处。 “母后”赵妍一声喊。 薄瑶睁大眸子,沙哑着嗓音喊了一句,“别过来” 赵妍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有东方越在此,谁敢乱动。 “东方越,你真的想知道吗”薄瑶冷笑着,眸中恨意阑珊,“好,那我就告诉你,什么叫做真相,什么叫做真正的报应。该遭报应的,不止是你一个人,还有我” 音落瞬间,东方越收了手。 受伤的手垂落着,鲜血沿着指尖不断的滑落在地。 薄瑶太后瘫坐在地,笑得凛冽,眸中怨恨已被氤氲薄雾覆盖,“你还记得贾大海吗”她抬头,笑得悲凉而轻蔑,“我恨你,恨不能吃你肉喝你血,如果不是你,先帝怎么可能如此恨着我怎么可能把我打入冷宫,过那种任人欺辱,非人的生活” “孩子出生的那一刻,第一声啼哭传出,便成了你发动宫变的信号。那一夜的皇宫,就像前不久那样,战火喧嚣,血流成河。那些知道孩子身世的,都被你赶尽杀绝。若有非议,亦难逃一死。” “趁乱之际,我放了贾大海,还让她带走了你的女儿。那个你只见了一面,就再也无缘得见的女婴。我知道,那是你的根,你此生已无法再生育,所以为了这个孩子,你会做尽一切。” “可是,我好恨。恨这个不该存活在世的孩子,恨这个唯一能与你有牵绊的骨肉血脉。可我下不了手,孩子好小,就在襁褓里躺着,握着我的指尖不肯撒手。” “你杀了贾大海一家,我便让他带走你的女儿。你毁了我一辈子,我就毁了你下半辈子。我要让你的女儿像我一样,受尽凌辱,任人人践踏,我要让她成为世上最不耻,最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 东方越的身子晃了一下,突然跪在薄瑶太后跟前,发狠的握住了她的双肩。他不信,他不信,心在颤抖,身子也跟着颤抖。那么多年,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害怕听到实话。 “她也是你的女儿,你让她去青楼妓馆薄瑶,那也是你亲生的骨肉。”他双目猩红,面色惨白如纸。 剧烈的疼痛,从双肩处传来,肩胛骨都快让他捏碎了。可是,她还是在笑,笑得泪流满面,“可是我恨你,又该怎么办呢我杀不了你,对付不了你,我只能杀自己的女儿,让你遭报应。可是我没想到,时隔多年,她还会回来,她还能再回来” 下一刻,她像疯了一般死死抓着东方越的衣襟,歇斯底里的吼着,“她要回来做什么回来找死吗已然走得远远的,为何还要回来为什么,要让我再动手,杀她一次” 她无力的匍匐在地,泪如雨下,“东方越,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是你创造了她,也是你自己亲手送她上路的。是你,是我,作为她的亲生父母,亲手杀了她。她叫夏雨,你听见了吗她就是夏雨,就是那个被你杀死的夏雨。她的脊背上,有出生时就带着的胎记。” “你难道都没发现,她长得像我,可她鼻子和嘴,却像你。”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东方越的双手,瞬时垂了下来,无力的垂落着。体内血气翻滚得厉害,猩红的眸子从最初的染血,到了最后的茫然惨白。就像外头的月光,透着无力的苍白。 “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可那又怎样你倾尽一切,所做的都只是徒劳。东方越,不我恨不能将你食肉寝皮,拆骨入腹。我为何要生下你的孩子因为我要活着走出冷宫,因为我恨你,我知道这个孩子于你而言等同性命我要亲眼看你遭报应所幸在我有生之年,我看到了你此生最大的报应,不是我毁了你,而是你亲手让自己断子绝孙,血刃亲子痛快啊”她放声大笑,笑声萦绕在殿内,久久不能散去。 那种笑,连薄瑶太后自己都觉得悲怆,惩罚了你的同时,何尝不是在惩罚自己。 又是一口鲜血匍出唇,东方越迟滞的眸子,无力的看了她一眼,“我不杀你,我要让你这辈子,都活在女儿的阴影里。我是什么都没了,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儿,如果我知道,便是自己身死也不会教人碰她。可你呢你明知是自己的女儿,还能下得去手。你根本,不配做女人,不配做一个母亲。” 他的身子颤了颤,颤颤巍巍的起身,仿佛这一刻,所有的精气神都被剥离了身子。指尖微弹,蓦然间有东西快速的进入赵妍的嘴里,而后滑入了她的咽喉。 如此的措手不及,让赵妍骇然瞪大了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咽喉,“母后” “死,对于人而言,实在太简单。”他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正殿,雪地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定定的站在那里,望着入目苍白的世界。耳畔,是萦绕不去的婴孩啼哭之声。 记忆突然开始倒带,回到了十六年前,薄瑶生产的那一日。 嘶喊声,脚步声,伴随着宫墙内的厮杀声。刀刃相碰,血溅三尺。他领兵围攻,占领了宫闱,那一夜的血,没过了脚背,血浆凝固,何其触目惊心。 孩子出生的那一瞬,他好高兴,高兴得落了泪。 原以为此生绝嗣,没成想,还能有一线血脉尚存。尽管让自己绝嗣之人是孩子的生母,可他还是愿意照顾他们母女,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没有母亲。也不想让孩子,将来恨着他。 薄瑶说,先帝的江山不能交付在你手中,那是赵家天下,只能由我的儿子赵禄来继承。 他允了,尽管他觊觎那个皇位已经很久很久。 瑶姬闯宫的时候,对孩子下了手,他恨不能将瑶姬撕碎,与她拼个你死我活。 孩子中毒以后,他日夜奔波,只想让自己的女儿健健康康的成长,连宫名都改成了康宁宫,此身康健,此生安宁。他别无所求,只是想保住自己的骨血,唯一的骨血。土反贞划。 薄瑶说,孩子身子弱,经不得风雨动荡,你若再起谋夺江山之意,只怕孩子承受不住。 他允了,即便得了江山,也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女儿,做个人上人。因为他担心,担心那些男人不可能会像自己一般,如父爱疼惜她,怕她将来受委屈。 与其依附男人,不如大权在握。 他更怕的是,将来自己失势,自己的女儿会备受凌辱。 犹记得,第一次抱着那软绵绵的孩子,看着孩子的小手在襁褓里挥舞,他是这般的悸动,这般的情绪难耐。可他没想到,那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孩子。 刚出生的孩子,眉目间都相差无几,除了生母很少有人能认得出来。 便是这一瞬间的转换,替换了两个孩子的一生。 那个叫夏雨的小丫头,生得真好,是他的女儿。这样一想,夏雨的五官真的有几分像他自己,尤其是初见时她当街拦马的气势,那种气魄不就是自己的翻版吗那时候的她,真像当年的自己。初生牛犊不怕虎 沧海遗珠,明明就在眼前,他竟有眼不识,拿真的换了假的。 仰头笑得凄厉,有泪沿着眼角不断的滚落,笑声绵延千里,泪水坠落无声。 唇角有血不断的淌下,谁能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 薄瑶太后笑着站在门口,“东方越,你的女儿死了她叫夏雨,是你亲手把她带回来,送她去死的。东方越,其实最该死的人就是你,是你自己你为什么不杀了你自己你该为此付出代价为她偿命” 厉声的长啸,伴随着泪如雨下,东方越扑通一声躺在了地上。睁着一双眼睛,感受着浑身上下彻骨的冰凉。天上星星极好,繁星满天,浩瀚无垠。就像夏雨笑起来的模样,弯弯如月,眸若星辰。 人绝望的时候,仇恨与情爱都不再重要。 绝望的时候,你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因为,你再也不需要任何的情感。 你只是,绝望了。 人这一生,除了生死,都不是什么大事。可这一次,纵他有滔天权势,也换不回夏雨一命。你做不到江河逆流,时光逆转,这便是现实。 笑声,还在继续。 没有尽头的笑着,一直笑着。 赵妍惊恐的望着薄瑶太后,已然感觉到东方越不太对劲。 薄瑶太后敛了眉目,狠狠拭去脸上的泪水,“东方越” 下一刻,东方越突然起身,疯似的跳出高墙。他的速度很快,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母后,他方才不知道给我吃了什么。”赵妍瞪大了眸子,面色苍白,“母后,我会不会死” “夏雨的命在你身上,他舍不得让你死。”薄瑶太后如同提线木偶,失魂落魄,颤颤巍巍的走在长长的回廊里。一步一踉跄,好似顷刻间苍老了下来,风韵不减终归成了夕阳薄暮。 吴恩带着侍卫军快速的冲进来,一时间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方英也跟着摇头,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唯独赵妍,面色惨白无色,快速的跑出了慈安宫,好像遇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方英去找薄瑶太后的时候,发觉她就坐在栏杆处,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好像失了魂魄一般。 “太后娘娘”方英低声轻唤。 “他都知道了。”薄瑶太后容色僵冷,眸色呆滞,“可他为何不杀了我呢只要我一死,他就成了大燕朝的罪人,这天下将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我害死了他的女儿,他应该杀了我的,为何还要留下我” “太后娘娘,您糊涂了呀”方英轻叹一声,蹲在薄瑶太后跟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如果太后娘娘殒命,即便皇上借此收回大权,也是不值得的。别的都还能再来过,可这命,就一条。太后娘娘莫要胡思乱想,这天下还得靠着太后娘娘撑着,皇上一人怕是撑不住何况如今还有个茂王爷,这茂王爷看情形,只怕会是当年的摄政王啊” 薄瑶太后垂眸,眼底的光慢慢聚拢起来,“茂王赵誉” 赵妍不知道东方越给自己吃了什么,连夜宣御医来诊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御医诊脉,都说无恙,可这东西分明已经吃进了肚子里,怎么会无恙呢 那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再者,东方越去哪了 发疯似的冲出去,然后便没了踪迹。事实上,宫外的人,也没能等到东方越回来。他就像是凭空失踪了,人间蒸发一般,再无痕迹。赵妍揣测,许是东方越接受不了现实,接受不了自己唯一的女儿竟然是死在自己手里的,所以得了失心疯。以他的武功,如今发了疯只怕更甚,这世间之人要想抓住他,更是难上加难。 那一夜,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京城内,有人午夜嘶喊,笑声凄厉,让人闻之肝颤,复闻之又心酸落泪。 “失踪了”东方旭摆弄着手中的鱼饲料,扭头望着身后的云官,“你确定” “摄政王自从进了宫,便再也没人看到了。”云官俯首,“听慈安宫的人说,摄政王当时好像发疯了,然则他武功太高,谁也追不上他,就这样没了踪迹。京城内外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 “发疯了”东方旭蹙眉。 云官点头,“是,听说内侍打扫慈安宫正殿,还发现了血迹。据公主身边的人说,当时摄政王吐血了,而后疯狂大笑,笑着笑着就躺下了,起来后整个人都不对了。” 东方旭深吸一口气,“他所有的心魔,本就在女儿身上。原以为是公主,倾尽一切为了公主的性命。可没想到,最后一步,错送的是亲生女儿性命。他的执念突然成了噩梦,心里最后的那根弦,顷刻间绷断了,人也就废了。凡是最自负的人,最后都是输给自己的。” “那摄政王”云官蹙眉。 东方旭随手将鱼饲料撒入鱼缸里,“继续找,如果真的疯了杀了就是。如果没有那就麻烦大了,就更得斩草除根了。否则来日,他若知道那块玉佩的事,谁都别想活。” 云官愕然,随即颔首,“明白” “对了,睿王府那头,怎么样了”东方旭问。 闻言,云官轻叹一声,“说是今儿一早就悄悄的抬出去安葬了,就葬在东边的小树林里。因为是百花宫的人,官兵不敢轻易拦阻。皇上毕竟还没有下令,处置这些江湖人,所以百花宫的人还是不能轻易碰的。” “葬了”东方旭说得很轻。 “是。”云官道,“也该入土为安了。既然救不活了,早些下葬也是好的。听说皇上一定要捱到夏雨入葬,才肯正式处置睿王。依照大燕朝的律例,即便有免死金牌护身,怕是也难逃贬为庶民的惩罚。” “贬为庶民”东方旭冷笑两声,“那不是太便宜他的了” 云官不语。 东方旭长长吐出一口气,竟是缓步走出了门。 “公子这是”云官蹙眉。 “亲眼看着她死,自然要亲自去接她回来。”东方旭眸色狠戾,“她就算是死,也该留在我的身边。至于赵朔,我要他们生不能在一起,死也休想。” 快马扬鞭,他策马朝着城外而去。 白色的冥币漫天飞舞,新坟旧冢两相依,饶她归来旧相识。 “洛花,以后你不会孤单了。”寻梅伸手抚着洛花的墓碑,扭头望着一旁夏雨的坟墓。踏雪摸着冰冷的墓碑,眸光冷然入骨。 “少主不能白死。”踏雪切齿, 跪在坟前烧纸钱,浑身僵直,“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去杀东方越还是入宫行刺公主和太后那个毒妇”寻梅起身,望着冰冷的墓碑上,亲自刻下的“夏雨”二字,眼底的光寸寸微凉。 踏雪冷然,“都该死。” “百花宫亟需整顿,否则来日朝廷追捕,咱们就会像以前一样,成为过街老鼠。想为少主报仇,首先得让百花宫有足够的号召力和实力。”寻梅深吸一口气,“少主是在咱两手上出事的,我们责无旁贷。” “我懂。”踏雪起身,“血债血偿,百花宫的姐妹们,都不会放过他们。” 回眸再看一眼两座坟,新坟旧冢,好歹有个伴了。 人活一辈子,终难免黄土一抷,任你九五之尊还是草芥黎民,最后都不过一副棺椁。 冬日里的风,呼啸着,耳朵里嗡嗡地响着。花白的发,随风摇曳,一夜白发生,试问谁人知白发送黑发,独遗世间上。端坐坟前,安静的靠着墓碑,冰凉的墓碑冷了自己的体温,可那又怎样,那是他女儿的体温。 冷则冷矣,所幸终归找到了。 “他们叫你阿雨,爹也叫你阿雨,好不好爹再也不去抢了,不去斗了,就陪着你吧”东方越痴痴的笑着,唇角模糊了血渍,花白头发随风摇曳,遮去了原本的容脸。曾经的不可一世,在死亡面前,也变得脆弱不堪。究其所有,也逃不过“父亲”二字。他一心想做个好父亲,最后却成了亲手杀子的刽子手。 抢到了天下,坐拥了天下,又能怎样 他的女儿死了,没了。 这世间有很多女子,都叫夏雨。可他的女儿夏雨,就在这里。 他痴痴的笑着,许是觉得有些冷,缩了缩身子依旧靠着不动,“不怕,爹守着你就不冷了。” 远远的,东方旭冷然伫立,他没想到的是,东方越会变成这副模样。疯疯癫癫,看上去好像真的疯了。活人守不住,守着死人墓,倒也是够情深意重的。可想而知,夏雨的死,对他而言几乎是个致命性的打击。 即便是疯了,他还是记得,自己有个女儿,死在自己的手里。 “公子”云官道,“这如何是好” “让人守着,等他精疲力竭,送他上路。既然那么疼爱女儿,那么想她,让他下去陪她,也是成全。”东方旭转身便走,有东方越再,谁也别想动夏雨的尸身一根毫发。现在不是时候,以东方旭的武功,是绝对无法与东方越正面对抗的。除非东方越死,否则夏雨嘛他休想碰一下。 不过这样也好,没了东方越,这摄政王府的一切,就该任由他来做主了。 这么一想,夏雨死得似乎很有价值,超乎想象的价值。 大权在握的感觉,真好,连呼吸都觉得舒畅无比。 回到摄政王府,踏入东方越的书房,满目都是熟悉的味道。以前那些不敢看不敢碰的,如今他非要去碰一碰。坐在东方越的虎皮座椅上,感受着东方越曾经的傲然不可一世。如今,这些都是他的了。 他等到了这一日,熬到了自己能做主的这一天。指尖抚摸着温暖的虎头,笑得这样欢愉,“东方越,你也有今天你让多少人尝过了失去至亲的痛苦,今日就是你的报应。你也该好好尝一尝,什么叫孤家寡人。” “公子,神射军那边怎么办”云官问。 “不是有摄政王玉印吗怕什么。”东方旭悠然自得的舒出一口气,“放开手做吧这天下,早晚是我的。赵朔输了,东方越也输了,如今就剩下茂王那个蠢货。” 云官道,“只是茂王的手里,不是攥着诸位大人之子吗如此一来,岂非麻烦。咱们要想拿到主动权,只怕也有些困难。如果茂王爷发难,事情将会无法控制,何况还有个黑煞盟。” “你真以为那个废物有这样大的本事”东方旭冷笑两声,继而轻嗤,“不过这样也好,各为其主,各谋其利。来日如何,就看谁更胜一筹。” 一场棋局,终于到了要一决胜负的时候。 东方旭笑着执笔,绢绣的字体,跃然纸上。 一个偌大的“君”字,呈现在他的面前。 很快,就能实现了。 “晚上安排一下,我要去见个人。”东方旭骤然冷眸。 云官颔首,“是。” 是该见一见了。 见一见故人,也教自己,放下心来。 就好比,阴暗幽邃的天牢重地,黑色的斗篷长长的披着,遮去了半张容脸,唯独可见的是唇边的浅笑盈盈。是个女子,却瞧不清真容。可她手上握着皇帝的令牌,狱卒自然不敢拦阻,放她进去,任由穿梭。 空荡荡的死牢内,安静得只能听见火盆里的炭火哔哔啵啵的声响。 美丽的绣花鞋停驻在死牢外头,修长如玉的手,轻柔的握住了天牢的锁扣。但见她从小拇指处取出了一个铁片,轻而易举的打开了死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2章 我想你 为钻石过3200加更 死牢之内,烛光摇曳,斗篷女子二话不说便坐在了长凳上,顾自倒上一杯水慢慢喝着。一旁,赵朔冷眼旁观,带着一股子嫌弃。 “有什么好奇怪的。能给你喝的,我自然也喝得”她撇撇嘴,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 却因为喝得太急,竟被呛着,顿时咳了出来。 许是身上有伤,她一下子趴在桌案上,捂着被牵扯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赵朔轻叹一声,起身走到她身后,伸手顺着她的脊背,“都死过一回,还这么不要命,你这是有几条命啊” 斗篷骤然掀开,露出夏雨娇俏的面庞,青丝垂落,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正儿八经的穿着女儿装。原本她的五官就格外清秀。因为要女扮男装,故意弄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如今褪去了男子的粗糙,素颜清丽,只是这笑容依旧俏皮。邪邪的笑,坏坏的笑,穿着女儿装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裙摆一掀,单腿支在凳子上,一屁股跳上桌面坐着,两腿悬空晃悠着,何其惬意自然。“你还好意思说,我醒来不见你,就眼巴巴的进宫来找你咯。你看辛复给我弄的,这花裙子迈个步子都迈不开,实在是太不舒服。” 他定定的望着她,脸上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平静得宛若无风无波的湖水。略显粗粝的指腹抚上她的眉眼,好似不敢确定,她是否是真实存在的。 渐渐的,他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极为轻微的抖,逐渐转变成难以遏制的颤。 下一刻,他突然上前,直接将她揽入怀中,重重的合上了双眸。 “爷。我没死。”她伏在他怀里,轻柔的笑着,“寻梅告诉我,是阴蚀**在本体濒死的那一刻,封闭了我的五官,断绝了我与外界的感知。可是有一口气存在我胸腔里,让我一息尚存。只是你们都以为我死了,所以”她抬头望着他,攀上他的身子,在他的喉间轻轻吻着,“多亏了寻梅和踏雪,否则就算我有九条命,这次也都玩完了。” 他蹙眉。眸色复杂,就这样死死的盯着她,好似怎么看都看不够。 天知道,抱着她冰冷的身子,以为她真的死了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江山社稷,也随之瓦解殆尽。就是这么个小东西,竟然主宰了他的一切。不费吹灰之力,让他所有步步为营的繁华。顷刻成了难以言说的荒芜。 “如果不是爷走出了睿王府,束手就缚,所有人都不会误以为我死了。现在大家都觉得,堂堂睿王为了男宠,心死如灰。都觉得已经覆灭了你的斗志,可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夏雨贪婪的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茶香。 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香气,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茶香总能让她觉得心里踏实。 有赵老九在身边,就是踏实。 “爷,夏雨死了。”她低语。 他捧起她的面颊,四目相对,情愫难掩,“以后,你是爷光明正大的女人。” 那一瞬,他狠狠摄住她的唇,唇齿相濡,这样的迫不及待,这样的刻骨铭心。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紧扣着她纤细的腰肢。舌尖纠缠,他只想这样吻着她,一吻天荒,一吻地老。 从此,白首不离。土反记才。 烛光摇曳,他温热的呼吸就扑在她脸上,舌尖在她的世界里肆虐。她不会知道这几日他的思念成灾,也不会知道,他日日夜夜在掌心写着她的名字,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他霸道而邪肆的侵占她所有的味道,仿佛要将她彻底揉碎了,塞进身子里,从此融为一处。他在哪,她就在哪,再也不愿分开。 唇齿胶着,终于眷眷不舍的分开。 低眉望着低吟浅喘的她,指尖抚上她红肿的唇瓣,终归还是笑了。温柔的将她抱在怀里,一如既往的放在膝盖上拥着,将自己的下颚抵在她的发髻中,轻嗅她淡雅的清香,即便是死牢也成了天堂。 “伤势如何”他低问。 她笑嘻嘻的抬头看他,“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一箭够深,需要将养好一阵子。其他的,慢慢恢复就是。只不过”她抿唇,“辛复发现,我、我失去了百毒不侵的能力。” 赵朔微怔,“你说什么” “除了比正常人快速愈合的能力,我再也无法百毒不侵,我是个寻常人了。”她小心的靠在他怀里,素白的脸上因为早前的失血过多,没有半点血色,“不过我因祸得福,以后也不会有黑寡妇。我体内被封存的内劲,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可以运用自如了。” 他抱紧了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七层浮屠塔都为她求遍,只为她能活下来。其他的,就随风去吧,跟她比起来便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这一辈子,有个深爱之人,不易。历经生死,才会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你死而不僵,我自知会有异样。我若走出睿王府,重兵围困,所有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睿王府。唯有我带走所有人的注意力,你才能更安全。”他深吸一口气,“以后,你再也不必穿男装了,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盛开在阳光下。” 夏雨笑呵呵的跳下他的怀抱,却因牵扯了伤口,微微蹙眉。 他起身,蹙眉凝着她,“小心伤口。” “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头始终有些晕晕的,所幸并无大碍,“赵老九,辛复说,你极有可能被剥夺王位,那你不当睿王爷了,你当什么” “当个寻常百姓,与你泛舟江湖,可好”他笑问,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夏雨狠狠点头,“不许反悔。”说着,踮起脚尖,在他唇瓣上轻轻一吻,“我不能久留,明天晚上再来看你。” “自己小心。”他舍不得。 可舍不得也得舍,如今的局势,容不得他儿女情长。他也想与她花前月下,与她风花雪月。可外头虎视眈眈,他岂能恣意妄为,置她于危险之境。 丫头,爷不怕输,只怕输了你。 你若安好,我才心安。 走出大牢,顺子在前面带路,夏雨快速朝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内。 赵禄坐立不安,在房内来回走动。时不时开门往外瞧,可又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走漏了风声。 门外顺子轻语,“皇上” “快进来。”赵禄急忙开门,将夏雨迎了进来。 事实上,夏雨骤然从窗外窜入的那一瞬,赵禄当真吓着了。顺子险些喊出声来,夏雨抬腿就将鞋子塞进了他嘴里,这才避免了顺子的大呼小叫。 赵禄道了一句:你有影子。 夏雨二话不说,上前从顺子的嘴里拔出自己的绣花鞋,极度不屑的撇撇嘴,“没有影子的是鬼,我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吗亏辛复还让我来找你。” 她穿上鞋子就想跑,却被顺子一把抱住了脚踝,哭喊着:姑奶奶,你别跑了,再跑,皇上就该扒奴才的皮抽奴才的筋了。 于是乎就这样,夏雨被留了下来。 首当其冲第一件事,就是拿到令牌去见赵老九,她想他已然想了很久。久得仿佛隔了千百年,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进天牢。可是她有伤,行动不便,能进皇宫已然不易。这一次,她是偷偷让辛复瞒着寻梅踏雪阿奴她们,悄悄出来的。 烛光里,夏雨将令牌交还给赵禄,眉目弯弯如月,笑嘻嘻的道谢。 赵禄定神看了她良久,从头到脚的看。 “我这样穿着,是不是很奇怪”她抿唇,倒显得有些扭捏,“我就知道我不适合这样穿,可辛复非得让我改头换面,说是这样,即便被人撞见,一时间也不会被人认出来。我这样,是不是很好笑啊” “不。”赵禄摇头,敛眸笑得尴尬,“很好。只是,三弟忽然成了三妹,倒让朕有些不太适应。” “我本来就是女的。”夏雨眨眨眼,笑嘻嘻的坐了下来。顺子慌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退到了门外。 赵禄深吸一口气,“其实你这样很好,原就是娇滴滴的女儿家,何必要装成男子模样” “装我可不是装的,我从小到大都这样穿,习惯而已。”夏雨撇撇嘴,喝上一口水喘了一口气。 “你的伤”赵禄望着她脖颈上似乎隐约可见绷带痕迹,不觉蹙眉担虑。 夏雨一笑,“没事,死不了的伤,都不算大事。这儿就是挨了一箭,可是我命大,阎王老爷都护着我。” “朕当日真的以为,你死了。”他说得很轻,眸色异样的盯着她,眼底透着微恙的复杂,“身子冰凉,没有脉搏没有呼吸,真的” “我听说了,所以今夜我特意来找你。皇帝大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快一步,纵然我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入土为安了。”夏雨起身,朝着皇帝重重一拜,“大哥救命之恩,夏雨铭记在心,来日你若用得着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快起来。”赵禄急忙搀起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组建百花宫,等赵老九出来。”她的眼底突然冷了下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家都想要我的命了,我还能放过他们吗”她扭头望着他,“不过皇帝大哥可以放心,不管我做什么,你永远是皇帝。” 赵禄垂眸苦笑,一言不发。 夏雨出去的时候,是顺子送出去的,赵禄不许她翻墙。毕竟她身上有伤,前两日还险些丧命,哪里经得起那么多的折腾。有顺子带路,自然不会引人怀疑。 “三姑娘,就送你到这儿了,奴才回去了。”顺子行礼。 斗篷遮了脸,却依旧能见到她弯起的唇角,清脆而毫无做作的声音悠悠道,“回吧,多谢” 走在宫外黑漆漆的车道上,缓缓朝着长街走去。长长的斗篷随风摇曳,她的心情却是极好的。明月当空,她走两步歇一会,毕竟有伤在身,有些累得慌。 一回头,却见身后有些莫名的黑影,一闪而逝。心头微怔,夏雨即刻反应过来,这是被人跟踪了。 捂着胸疼痛的胸口,今夜有些累着了,伤处疼得厉害。喘上一口气,她咬了咬牙,突然纵身一跃,几个落点,瞬时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人呢”黑暗中,两个人影快速窜出。 “不见了身手太快,难不成是睿王府的暗卫”二人一交谈,便决定马上回去向上头汇报。疾步而行,快速朝着花满楼而去。哪知刚走到拐角处,突然伸出两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二人拖进了黑暗中。 两声闷响过后,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有黑影从黑暗中走出,而后消失无踪。 睿王府外有重兵防守,夏雨窜入后院之时,一个踉跄扑在地上,胸口疼得厉害。捂着胸口的掌心,略感濡湿,借着月光,她看见了掌心的血。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该死,伤口裂开了。 勉力起身,她跌跌撞撞的朝着前头走着。 东方越的箭都是经过药水浸泡过的,倒不是什么剧毒,只是这些药水很容易让伤口**感染,加快人的死亡。虽然她现在醒转了过来,可是因为早前失血过多,自身的愈合能力便有些跟不上伤口的恶化。 抚着墙无力的滑坐在地,夏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伤口疼得厉害。 “丫头”辛复一声喊,急忙跑过来,“糟了,伤口又裂开了,不是让你小心点吗”他慌忙搀起夏雨,“还撑得住吗” 夏雨点了头,“就是有些累。” 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淌,她的脸色本就苍白,如今更是惨白无光,整个人都显得疲软无力。寻梅又急又怒,小心的为夏雨重新处理了伤口。她这才发现,伤口的**程度,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夏雨本身就具有极快的愈合能力,可是现在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奄奄一息的夏雨,“少主,这伤口” “辛复说了,箭上有加速伤口恶化的药水,早前我昏迷,身体机能都处于休眠状态,所以伤口没有恶化。现在我醒了,一切都恢复了过来。但是我身子虚弱,愈合能力有限,所以伤情恶化会加速。”夏雨咽了咽口水,额头冷汗涔涔,“实在不行,只能把烂肉剜干净。也只能这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3章 我要报仇 寻梅红了眼眶,“少主刚刚醒转,身子甚是虚弱,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剜了烂肉,也不见得能让伤口好转。为今之计,只能让少主先将身子养好。如此伤口才能恢复快一些。我去催催辛复,让他换种药试试。” 夏雨颔首,疼痛让她素白的面颊,泛起了惹人心疼的青白之色。 “少主好好歇着吧,可别再往外跑了。”寻梅不是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夏雨现在的身子,委实不允许外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可别再折腾没了。 “我就是想见他。”穿回衣裳的时候,夏雨倒吸一口冷气,而后减慢了自己的呼吸频率。缓缓的呼吸,让自己静下来。 “我知道。”寻梅收拾着药箱,“睿王爷肯为少主带兵闯宫,为你束手就缚,这份情谊寻梅看着也甚是感动。只是少主,睿王爷为你做这些,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这条命。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是我们百花宫的希望,是王爷的希冀。” “我懂。”夏雨起身,因为疼痛,唇色都霜白起来,“可是寻梅,在有些人的心里,有的东西,比性命更重要。重要到,即便为你弃了天下,我亦愿意。” 寻梅仲怔了片刻。没有再说话,开了门,辛复便从外头走了进来。 辛复神色焦灼的望着夏雨,“丫头,觉得怎么样” “伤口开始恶化了。”寻梅道,语罢神色黯淡的走出房去。 “寻梅丫头生气了”辛复蹙眉。 夏雨撇撇嘴,紧跟着微微一笑,“没事的,我还好好的,她不会计较。” 辛复点了头,“见到王爷了” “见到了,他也放心了。”她笑着,眉目弯起,眸光敛尽夜空星辰。 “那便最好。”辛复如释重负,“只是也不知道朝廷还会有怎样的举动。如果王爷被贬为庶民,丫头,你有什么打算” 夏雨笑道,“我都死过一回,辛伯伯还问我这样的问题作甚” 辛复一笑,“是我老糊涂了。” “辛伯伯是有事瞒着我吧”夏雨抿唇,眸色晶亮的凑到他跟前,“别告诉没有,你让我进宫先去找皇上,而后去天牢,不就是想告诉皇帝和咱家爷,可以动手了放我出去溜一圈,你当我是白溜圈的吗” 辛复打死不说。白了她一眼,哼哼唧唧的别过头去倒水喝。 夏雨嘿嘿一笑,“我跟着咱家那位爷,时间也不短了,再没眼力见,也该闻得出来。赵老九是谁,那可是修行千年的老狐狸精,都成精了,还能没有后招。能坐在牢里等死别说蒙我,搁谁都不信。”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辛复将杯盏递到唇边,却被夏雨一把夺了下来,“喂,喝水都不行” “不把话说清楚,渴死你。”夏雨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把空杯子塞进他手里,斜着眼睛坏坏的打量着他,“你到底说不说” “不说不说,打死也不说。”辛复起身就往外走。 夏雨轻叹一声,“现在不说,以后也要说的。我有的是时间,辛伯伯,你说对吧” 辛复摇摇头,无奈的走出去,这丫头就是个鬼灵精。不管做什么事,只要露一点马脚,这丫头就能拽着你不放。所幸这丫头心善,若是心狠手辣之辈,怕是会成为赵朔最强劲的敌手,也未可知。 看似重新恢复平静的京城,夏雨想着,只怕没那么简单。 自己身后有人跟着,京城内还有那么多人居心叵测,不肯放过睿王府。赵朔身在天牢,也还有那么多人惦记着。夏雨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太客气了。 总该要做点什么,才能不枉费自己,鬼门关走一遭。 得知夏雨安葬的消息,疏影才算如释重负。 “终于还是死了。”她苦笑两声,“梁以儒,你觉得呢” 黎明晨曦,破晓来临。 浮月道,“主子近来寝食不安,这样下去,只怕身子受不住。” 疏影深吸一口气,“我高兴。” 高兴着,从今往后,很多人都可以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高兴着,从今以后,她能褪去曾经的污点,风风光光的做侯爷的女人。 是啊,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 可眼睛里的薄雾氤氲又是怎么回事呢 商青鸾锁在了侧院,谢蕴如今忙着筹措自己的势力,整个镇远侯府就像是个冰窟窿,冷清得让人不舒服。空荡荡的心里,一下子好像没了底,仿佛身边的人都走了,就剩下了自己一人。 “主子”浮月低语,“主子若是念着,不如奴婢陪您去一趟吧” “去祭奠吗”疏影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为何要去祭奠。她已与我恩断义绝,我何必还恬着脸去祭奠。她是自己该死,如果她不来京城,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夏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浮月没有说话。 东方的鱼肚白,落着凉薄的晨光。 远方寺庙里的晨钟暮鼓,敲醒了沉睡的人。 “如果他知道夏雨死了,不知该是如何神色。”她忽然笑了,笑得冷厉无温,“梁以儒啊梁以儒,生离死别,是不是很有趣你一惯护着她,如今她已身死,你怎么不去死我等到了她的死讯,为何等不到你的死讯呢你不是很爱她吗” 她低头苦笑着,一直笑得精疲力竭,“他应该会很快赶回来的。” 眸色幽冷,有泪滑过面颊。 这京城,早已不是他离开时的京城,一旦回来,就再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事实上,在夏雨离开睿王府的那一刻,寻梅已经发了消息给踏雪,所以踏雪才能及时赶回来。可那时候,踏雪刚刚到代州,与梁以儒他们接上头。如此一来,梁以儒也知道了夏雨遭遇危险。 可是他皇命在身,以为有赵朔保护,便没能赶回去。 踟蹰着等着,有关于夏雨的消息。 可是他没想到,消息是到了,只是并非好消息,还不如没有消息。 “公子,怎么了”相宜进门,“都准备好了,咱们今儿个还是去” 蓦地,相宜愣住,梁以儒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一张脸乍青乍白。握着信纸的手,抖如筛糠。 “公子”相宜慌了神,眼见着梁以儒眼睛一闭就往后仰去,急速冲了过来接住梁以儒,“公子你怎么了来人来人” 这一声喊,惊得院内的那些人,紧跟着冲进来,七手八脚的把梁以儒抬到了床上。 掐过人中之后,梁以儒才幽幽的醒转过来。 大夫松一口气,徐徐起身道,“无妨,只是气急攻心了,缓缓就好。我去开点要,安安神就是。” “到底怎么了”东方青望着相宜。土找叉技。 相宜摇头。 李开复的手中,正握着方才从梁以儒手中遗落的信件,神色黯然的退开了房中所有的闲杂人,“我想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睿王举兵闯宫,夏雨夏雨死于非命。” “这不是真的”梁以儒歇斯底里的喊着,却因为刚刚醒转,有些气竭而一下子趴在了床沿处。通红的眸子,染尽鲜血之色,“她怎么可能死于非命睿王爷不是好本事吗他不是能一手遮天吗为什么护不住一个阿雨为什么两个女人都护不住他这当的是什么狗屁王爷” “女人”东方青瞪大了眸子,心突然漏跳几拍,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再看梁以儒几欲抓狂的表情,她几乎可以猜到因果之故。她不是傻子,梁以儒为何来代州,为何对她视若无睹,为何今日晕厥在地,这一切都有了最终的答案。 “公子,公子你别着急。”相宜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得梁以儒晕厥的消息,梁安邦快速赶来,焦灼的进门,“怎么回事以儒怎么会突然晕厥可是生病了吗” 却见一屋子的人,都神情怪异,当即心中一怔。 “怎么回事”他扭头望着相宜。 相宜跪在地上,“老爷恕罪,公子方才听闻京中巨变,睿王造反,夏公子死于非命,一时间难以承受,所以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代州离京城有千万里之遥,得知这个消息,已然时隔已久。 梁安邦轻叹一声,“儿子,你若想回去,便回去吧为父虽然不喜欢夏雨,可那丫头也是与你一道长大的,去尽一番心意也是情理之中。但你要想好,你自己身负皇命,回去那就是抗旨不遵。为父老了,能看到你官居一品,位列三公九卿,也是老怀安慰。你不必顾念我,从小到大,我对你所有的希冀,也不过是平安喜乐罢了” 他抚着儿子的脊背,“代州的案子,爹自己来,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只是来日,你莫后悔就好。” “爹”梁以儒泪落,眸色通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爹年轻的时候,以为凭着一己之力能成为大燕朝的中流砥柱,以至于忽略了家人,从未参与过你的童年,让你娘这种遗憾,远比生与死,更折磨。”梁安邦紧接着笑了笑,“梁家就你这么个儿子,爹也不希望你出事。你自己小心点就是,别的爹也不说了,你都懂。你读的书比爹多,可爹走的路比你长” 梁以儒狠狠点头,泪如雨下。 梁安邦长长吐出一口气,环顾四周,而后将视线落在了东方青身上,终归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缓步走出了房间。 自己老了,儿女之间的事,还是留给他们年轻人自己处置吧 情之为物,生死相许,古来如是,早已司空见惯。 收拾了一下,轻装简行,梁以儒只想尽快赶回京城。代州府的事情,虽然没有完全查清楚,可他已有了眉目。心里有了底,回去之后也算是能跟皇帝交差。只是夏雨那头怕就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公子现在就回去吗”相宜担虑,站在马下,“睿王爷都下了天牢,只怕京城形势严峻,公子现在回去,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对付公子你的。” “你当我没想过吗可有时候,逃避不如面对。”他现在一心要回京城,去见夏雨。很多话还来不及说,怎么就能死了呢 不是说好了,还要一起回代州的吗 如果梁以儒知道,夏雨离开京城是想来代州,他会不会更疯狂 东方青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背上的梁以儒,笑得何其微凉,“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喜欢的女子是不是夏雨我从不知道,她竟是个女儿身,如果我知道”知道又能怎样呢有些人注定是你此生大劫,明知故犯的劫数。 梁以儒不说话,远远的望着天际良久,这才道,“你就不必回京城了,既然出来了,就别回去了。”他勒紧了马缰,敛眸不语。 “你是怕我跟着你拖累你,还是觉得我会碍着你和夏雨她已经死了,你还要继续爱着她吗”东方青翻身上马。 梁以儒蹙眉,“我和阿雨之间,从来没有第三个人。有些情义是无法取代的,她当我是兄弟,那我就当她的兄弟。哪天她忽然改变了心意,那我随时都可以等她走过来。”但是现在,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可她却再也不会走过来了。 天人永隔的那种痛,痛到极致,无法落泪,所有的泪都会倒灌进心底,成了死亡之海。一颗心没入死亡之海,慢慢的结冻,封存,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一声马鸣,策马而去。 望着梁以儒飞奔而去的背影,东方青红了眼眶。 月白衣骑着马缓步上前,“你可以继续追,反正他现在也是一个人。即便心不是你的,可保不齐以后这人是你的。” “留得住人,留不住心,有用吗”东方青哽咽。 月白衣一笑,“总比一样都留不住,要好得多。人都是日久生情的,许是过了十年二十年,他会骤然明白,所希望的不过是一缕执念,而你才是真实存在的。就看你,愿不愿意等下去。” “我愿意。”一声答,策马扬鞭。 “堂主”单冰蹙眉,“堂主何时成了红娘” “你懂什么,这叫成人之美。”月白衣嗤鼻,“反正闲来无事,就当是积点阴德。也当是为少主扫除后顾之忧,那梁以儒不会武功,怎么能跟少主在一起” 单冰点了点头,“堂主所言极是。” 策马回京,终归是要见到自家少主了。不过少主这件事,她还真不打算告诉梁以儒。飞鸽传书上,右使可都说了,瞒着梁以儒,别让他惹出乱子来。 不过看梁以儒这疯魔之态,要想安然无事,只怕有些困难。 先不管这么多,回京再说 马不停蹄,回京转。 终归难见,伊人面。 青草明年绿,离亭燕难归。 远远的,李焕冷然伫立,悄无声息的站在城门处,目送梁以儒等人的离去。看样子,是回京城去,这般急急忙忙的。 “大人”身后,暗卫低语,“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为时尚早。既然东西已经拿到了,静待消息就是。”李焕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头上的斗笠,“这代州府,很快就会有动静了。那些人,都找到了吗” “已经查出了落脚点。”暗卫道。 李焕颔首,“很好,悄悄的,把人都换了。尸体处理干净,不许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暗卫点头,“属下明白。” “也是时候去见一见梁安邦了。”李焕转身离去。 这种平静,很快就会消失。 京城乱了,这天下,早晚也得动荡起来。 知府衙门。 梁安邦刚推开书房的门,瞬时愣在当场。一名男子,负手而立,早已等在了书房内。 “梁大人,好久不见。”他徐徐转过身来,挽唇一笑,“可还记得我” “李大人”梁安邦快速环顾四周,确信外头没有闲杂人,这才急忙进门关上了房门,“不知李大人怎会出现在此” 李焕笑了笑,“京城出了事,难道梁大人一无所知吗” “睿王爷他”梁安邦有些惶恐,不知李焕这次前来到底是何原因。何况梁以儒刚走,李焕就到了,这其中是否有诈 “梁大人当年傲气可嘉,宫闱巨变,自动请调这偏远之地,宁可守得一隅之安,也不愿尽享京城富贵。时至今日教人想起来,也是感慨万千,堪为百官榜样。”李焕不紧不慢的坐定,慢慢的倒上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置梁安邦跟前。 见状,梁安邦轻叹一声,紧跟着坐了下来,“李大人谬赞,下官愧不敢当。当年算是年少气盛,如今已经是腐朽之身。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就不必提当年之事了。” 李焕一笑,“梁大人客气了,如今梁少傅年轻有为,丝毫不逊梁大人当年风范。皇上格外其中,官至一品,位列九卿,令人欣羡至极。” “犬子幸运,得蒙皇上器重,委以重任。自当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梁安邦低语,却极尽恭敬,转而又道,“李大人还没告诉下官,到底是为何而来。想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大人这是奉命而来吧” 李焕点了头,“确实有点事,也确实是奉命而来。” “奉了王爷的命令”梁安邦蹙眉。 李焕不说话,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递过去,“梁大人自己看吧” 梁安邦小心翼翼的接过,只一眼就扑通跪在了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处无人,梁大人不必行此大礼。”李焕深吸一口气,将梁安邦搀了起来,“皇上手谕在此,梁大人知道该怎么办吧” “下官一定不负皇上重望,只是犬子回了京城,他”梁安邦握着手中的书信,眸中焦灼难安。 李焕负手而立,扳直了身子,“此举成败,就看梁大人了。至于梁少傅,自然会有他自己的使命。皇上与王爷只想平息兵戈,天下太平,让百姓安居乐业,仅此而已。” 梁安邦俯首恭敬,“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点了点头,李焕轻叹一声,“那我就走了,还望梁大人,以天下为己任,黎民之幸就交付给大人您了告辞”音落,他已推门而出。 等着梁安邦出门,早已没了李焕的踪迹。 关上门窗,一字一句都足以教他心惊胆战。等着看完信,身子微颤,额头冷汗涔涔。打着褶子的脸,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惊惧,亦或是时隔多年后的激动心情。 长长吐出一口气,“十六年了,先帝在微臣的有生之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先帝 养心阁药庐内。 阿奴将一包药粉交给辛复,“给你。” “是这个吗”辛复问。 阿奴颔首,“错不了。” 辛复点了头,“那就好,只不过,她难免要受点痛楚。” “只要不必剜肉,都好说,公子不对,是姑娘,姑娘不是受不住的人。”阿奴垂眸。 辛复倒上一碗药,端在手上便道,“走吧” 夏雨有些发烧,许是因为伤口溃烂的缘故,夜里高烧不退。到了晌午时分还是迷迷糊糊的,面色通红,喘口气都是热的。 “怎么样”寻梅慌忙出来。 “试试这个。”辛复将汤药放在床凳上,伸手为夏雨把脉,“这伤口不好,体内的燥热就一直留存着,排不出来就会一直发烧。丫头,我给你换了一种药,如果你觉得疼,我可以为你弄点麻沸散,只不过麻沸散这东西虽然好,但对伤势愈合会有些影响。如果你扛得住,那就” “只要能好的快一些,我不怕疼。”夏雨勉力做了起来。 “好。”辛复点了头,将那包药粉交给寻梅,“敷在伤处,会很疼。不过也是克制箭上药物的良药,绝对有用。到时候外敷内服,伤口就不必剜肉了。” 寻梅蹙眉,“要不下点麻沸散吧” “不用。”夏雨摇头,“只要能让伤口好得快,多疼我都忍得住。” 辛复轻叹一声走出去,阿奴走进去,给寻梅打个下手。 伤口溃烂得不成样子,药粉撒下去的时候,如同盐水和辣椒水浸泡在伤处,如万蚁噬咬,千针穿身的剧痛,让夏雨整个人都无可抑制的颤抖。唇瓣都咬出血来,愣是没有喊出声来。 浑身筋肉都紧紧绷起,脖颈间的青筋都显而易见。 她的指甲深深的攥着被单,只要能快点好,就能早点见到赵老九,她好想他。脑子里是他一个人坐在牢里的影像,烛光里的赵老九,显得这样孤单,这样憔悴。 他看她时的眼神,复杂幽邃,似喜非喜,似怒非怒,好像这辈子所有的情绪突然都涌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除了盯着她看,还是盯着她看。 好怕一开口,她就如风而逝。 好怕,只是个梦。 这样想着,不管多疼,都成了值得。 嘴里,满是咸腥味,疼痛锐减,终于不疼了。 寻梅抽泣着为她拭去额头的薄汗,心疼的望着她疼得煞白的脸,“少主,你若是疼,你就喊出来,喊出来就不会那么疼了。” “可我心里是欢喜的,我好了,就能见到他了。”夏雨笑了笑,指甲都在床单上抠出血来。 阿奴哽咽,端了药过来,“姑娘吃药吧”将一小碟蜜饯放在她身边,“有些苦。” “再苦也要吃。”她嘿嘿的笑着,皱着眉头将药一饮而尽,“我没事,你们都放心。鬼门关都走了一圈,害怕这点伤吗没事” “咱能不说没事吗”丢下一句话,寻梅转身走出房。 夏雨一怔,继而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不多时,寻梅红着眼睛进门,大抵是哭过了,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自从遇见夏雨,她觉得自己都变得矫情了,原本的杀伐决断,此刻都成了儿女情长。少主与她的情义,其实真的早就超越了主仆,是姐妹,是哥们,是兄弟。 “今天,外头有什么消息吗”夏雨问。 寻梅道,“皇上临朝,如今满朝文武都在争论,该如何处置睿王。” “结论呢”夏雨忙问。 阿奴摇头,“摄政王失踪,茂王好像是病了,朝中争议不下,也只能继续搁置。” “东方越失踪了该”夏雨切齿,“如果不是他,我何必躺在这儿。不过茂王病了什么病神经病复发了” 寻梅噗嗤笑出声来,被夏雨弄得苦笑不得,“不是。” “那是什么”夏雨撇撇嘴,“别告诉我,他不想处置赵老九。那老小子,不就是弄他几枝梅花吗,犯得着这样赶尽杀绝都是一家兄弟,现在弄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皇家真没劲。” 阿奴轻叹一声。 辛复坐在门槛上,“没听过吗自古帝王多薄情,皇家何是有情人。那地方看着富丽堂皇,其实吃人不吐骨头,进去了不褪一层皮,是出不来的。” 夏雨抿唇点头,“话是这样说,可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赵老九难道要在牢里关一辈子吗就算是夺了王位成了平头百姓,也好过在那个天牢里了此一生。” “贬为庶民其实是最好的,怕只怕他们不会甘心。”辛复起身,缓步走向火盆暖暖手,“赵誉平日里喜欢拈花惹草,可如今却是最难对付的。” “当日去茂王府,我也是接触过赵誉的,不觉得他有多精明,还不如他身边的那个。赵誉”夏雨顾自低吟,“这人看上去有勇无谋,不像是能蛰伏这么久的。赵老九不可能一点都没感觉,还有那摄政王府的一对王八父子。都是朝廷上的老人,斗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就这样教人钻了空子。” 夏雨越想越不对劲,抬头望着默不作声饮茶的辛复,仿佛明白了什么,随即笑了笑,“我看,茂王爷还不如辛伯伯厉害,辛伯伯一点都不着急,看上去是早有后招了,对吧” 辛复一口水呛在咽喉,顿时咳出声来,“你这死丫头咳咳咳咳你” “我娘以前说过,男人之所以不喜欢女人猜忌,是因为女人的感觉往往都太准了。”夏雨悠然轻叹一声,“不过看辛伯伯一直都是一个人,想必光棍打久了,也不会明白这种感觉。” “光棍怎么了光棍怎么了”辛复放下手中杯盏,狠狠的瞪了一眼夏雨,“没大没小,你一个十多岁的奶娃子懂什么老夫这是洁身自好,不为红尘俗事而牵绊,活得多自在。哪像你们,成日要死要活的爱来爱去,烦人有本事出了事,都别来找我,还好意思在这里奚落我。” 夏雨扮个鬼脸,“你这是恼羞成怒。” “我这是据理力争。”辛复嗤鼻。 “孤单寂寞,心虚肾虚,就你这是最直接的表现。易易躁怒,口不对心。”夏雨吐了吐舌头,“你不告诉我,我早晚也会知道。如今赵老九是在牢里,可皇上还在外头。” “你要干什么”辛复瞪大眼睛。 “不干什么,难不成我还得收拾收拾嫁给皇帝大哥,然后让赵老九出来剁了你”夏雨坏坏的笑着。 看见夏雨那笑,辛复就觉得头疼。 这辈子都没这样头疼过 “你别乱来”辛复皱眉。 “你当我傻呀”夏雨撇撇嘴,“我还没功夫跟皇帝大哥戏耍。”她揉着伤处,“我这一箭之仇还没报,虎子的仇也还没报,我怎么可能入宫去找皇帝大哥。” 辛复一顿,神情一怔,“你要找东方越报仇” “我打不过他。”夏雨深吸一口气,“不过摄政王府的人,也别想好过。我弄不了大的,我就找小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辛复慌了,“你别乱来,会出事的。王爷将你留在府内,就是想护你周全,你可别” “你就等着看吧”夏雨咬唇。 摄政王府的人,最后别出窝,出一个她宰一个非要闹得摄政王府鸡犬不宁为止他们不是要她的命吗她没死,就该轮到他们了东方越失踪了没关系,他身边的人还在,摄政王府也还在 果不其然,摄政王府当夜就出事了。 西院被人放了把火,烧得面目全非。 隔日,有两名护院出门打牙祭,死在了巷子里。 不到一日,又一名暗卫被杀,尸体悬挂在摄政王府的后门。 一时间,整个摄政王府人心惶惶,东方旭勃然大怒,誓要抓住行凶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4章 站在你背后 为 罗小咪 南瓜马车加更 茂王府内。 赵誉正躺在软榻上晒着太阳,因为东方越,他着实吓得不轻,以至于当天晚上说了一夜的胡话,估摸着是真的吓着了。这一病数日,才算缓过神来。 孙启上前。“王爷,这几日摄政王府发生的事情委实有些怪异。府中之人但凡外出,都莫名其妙的被杀,如今摄政王府人心惶惶,怕是情形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有人替咱们收拾了摄政王府,不正好免去了本王的后顾之忧吗”赵誉起身,拢了拢衣襟,想起自己的梅花,转身朝着梅园走去。 “王爷说的不无道理,只是王爷没想过吗对方这样杀人,到底是何用意”孙启跟在身后。 赵誉一笑,“还能有什么用意,杀人无外乎三种,一种是纯粹想杀,一种是杀人灭口。最后一种则是报仇。摄政王府得罪了不少人,估计这一次是有人趁着东方越失踪,趁火打劫。” 孙启长长吐出一口气,“王爷可曾想过,如今睿王府没了,茂王府和摄政王府似乎已经成了分庭抗争的两股势力。摄政王府出事,咱们茂王府可就是头号嫌疑人。到时候摄政王府疑心咱们,咱们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听得这话,赵誉脚步一顿,陡然眯起危险的眸子,“你是说。东方旭可能会怀疑,是本王下的手。” “王爷,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如是,无一例外。东方旭此人阴险狡诈,他比东方越更能忍耐,更狠更绝。此人生性多疑,惯来笑里藏刀,咱们不得不防。”孙启蹙眉。 赵誉点了头,“东方旭这小子,确实厉害,能在东方越眼皮底下,玩那么多花样,自然是不能小觑的。镇远侯府那边怎么样了” “疏影来报,说是谢蕴已经动了心思。估摸着很快就会自己送上门来。摄政王府与谢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谢蕴纵然软弱可欺,但也是有点性子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投奔自己的死敌,一则怕重蹈覆辙,二则也怕天下人诟病。”孙启分析得头头是道。 赵誉冷笑两声,“谢蕴那小子,空有镇远侯之名,比起谢环却是差之千里。一母同胞,竟有着天壤之别,实在让人唏嘘。想当年谢老将军在世,是何等的英雄霸气,怎会有这样无能的子孙。” “王爷,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这谢蕴嘛自小在姐姐的羽翼长大,根本就无法自理。所以,他能有如此境地,也就不奇怪了。姐姐一走,这弟弟就措手不及了。”孙启调侃。 赵誉仰头望着自己精心打理的梅花,“瞧瞧,本王的梅花,这才是天姿国色。只有赵朔那种人,才会不懂得怜香惜玉。竟生生折断了本王如此之多的梅枝,实在可恨。” 孙启笑道,“所以现在,王爷可以放开手去对付睿王。睿王此人诡计多端,只要不死,必成大患。所以,他一定要死” “赵朔”赵誉冷笑两声,“父皇在世的时候,就极为钟爱老九。后来皇兄继承皇位,又极为宠信老九,以至于临死都得召他入宫。当年他才十二岁,皇兄竟然临死前把免死金牌交给了他,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兄至死都要护着他,连自己的后宫与妻儿都顾不得,光顾着老九了,实在可恨。” “都是一脉相连,为何他竟受命运如此眷顾,而本王本王是八皇子,父皇却从未看过一眼。老九围着他转,他便龙颜大悦,而本王稍有不慎,便会惹来他的龙颜大怒,如此不公,实在令人愤恨。” “王爷何必再顾念着兄弟之情,赵朔不仁,王爷大可不义。这叫礼尚往来,否则吃亏的是王爷。现在王爷掌握了京城大势,明日上朝,王爷可以让文武百官上书,请求皇上褫夺赵朔的王位,永远囚禁在宫墙之内。”孙启眯起危险的眸子。 赵誉一怔,轻嗅梅花的动作稍稍一顿,“不该是贬为庶民吗” “王爷,您想,如果赵朔出了天牢,那么他那些残党余孽,岂会安分守己到时候他一呼百应,照样能东山再起。所谓斩草要除根,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在天牢内,赵朔便如龙困浅滩,虎落平阳。一隅之地,想致人死人,可比放虎归山,来得更容易。到时候王爷想怎样,就能怎样。而赵朔胆敢逃出天牢,便是天下人的仇敌。畏罪潜逃之名,能让他这辈子都如丧家之犬,无处安身。”孙启笑着行礼,“王爷觉得如何” “诚然如此。”赵誉捡起地上散落的梅花,极为疼惜的置于掌心,“除去了赵朔,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东方旭了。” “没错。”孙启点头,“东方越已经失踪,听说是疯了。这也难怪,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命根子,偏偏最后死在自己的手上。错拿明珠换鱼目,足够打垮他所有的意志。他这辈子所有的希望都在女儿身上,原以为赵妍是自己的骨肉,从小护着一辈子,为她杀人为她夺药。如今疯了也好,等处理了东方旭,回头腾出手来再料理他,便算是一了百了。” 赵誉冷笑两声,“极好。” 正说着,外头竟听得有人来报,说是镇远侯爷来了。 “谢蕴”赵誉一怔,随即抬步往外走。 孙启笑了笑,“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谢蕴一旦投靠了咱们茂王府,就意味比东方旭多了一个筹码。谢家对摄政王府恨之入骨,想必将来与东方旭对决,更会拼死为咱们卖命。” “哼”赵誉眸色陡沉,“谢蕴那个蠢货,空有谢家军在手,却无领兵之能。瞧他那一股子憨样,迟早得让人给架空了。” 语罢,快速朝着正厅走去。 谢蕴已经坐在了正厅内,端着杯盏慢慢啜饮。 听得脚步声,即刻起身相迎,“王爷。” “镇远侯大驾光临,实乃本王之幸,快坐。”赵誉朗笑着,极尽客气,“难得你来一趟,本王也好多年没见过你了。如今你姐姐走了,谢家就靠着你一人支撑,委实不易啊不过,年少将军,本王佩服。” “王爷客气了。”谢蕴面色微窘,“谢蕴才疏学浅,王爷谬赞。听闻王爷病了,一直也没能来看看。今日得空,听说王爷身子好些了,才敢过来叨扰。不知谢某,是否打搅了王爷的静养不请自来,若有不周,还望王爷海涵。”土农他巴。 “说的这样客气,岂非见外当年谢老将军,义薄云天,忠君报国,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谢侯爷如今得蒙皇恩,你能来本王这儿坐坐,本王已经很高兴了。还说这么见外的话,岂非没把本王当自己人”赵誉轻咳两声,垂眸饮茶。 听得“自己人”这三个字,谢蕴顿时来了精神,孙启看见他的眼睛都发亮了。 谢蕴笑得有些难以自禁,“多谢王爷抬举,如今王爷才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谢某后生晚辈,实乃望尘莫及。”许是经历的世面太少,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些精湛。 赵誉不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看着谢蕴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心里隐约有了底。谢蕴是来表明立场的,所以说他在等,等着谢蕴自己钻进套子里。 果不其然,俄顷不见赵誉开口,谢蕴终于忍不住了,“明日皇上开朝,王爷” 轻咳两声,赵誉一笑,“镇远侯,是来为睿王说情的” “不是。”谢蕴慌忙道,“我不是为睿王说情,此次前来只是想问一问,王爷对于睿王之事,有何看法。谢某不才,怕到时候惹怒了皇上,所以”他顿了顿,看上去格外的窘迫不安。 赵誉轻叹一声,“睿王虽然是本王的手足兄弟,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王虽念及手足之情,但众怒难犯啊谋逆之罪,若是当堂为睿王开脱,只怕来日本王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本王能做的,只是保住睿王的性命,至于其他的,唉”他惋惜着摇头,“本王势单力薄,谋逆之罪若是连坐起来,别说我这茂王府,只怕无论是谁,都难逃一劫。谢侯爷,你说是不是” 谢蕴额头上渗出薄汗,走到赵誉跟前抱了抱拳,“王爷所言极是,多谢王爷提点,谢某记住了。” 听得这话,赵誉起身拍了拍谢蕴的肩膀,“年少轻狂本是人之常情,但若不懂得分寸,那么万死也是活该了。” “是。”谢蕴笑得勉强,“受教于王爷,谢蕴受益匪浅。来日还望王爷多多提点,谢蕴感激不尽。” “唉,经此一战,本王的茂王府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本王也担心着来日”赵誉轻叹,“前途难料,生死难料,何如” 谢蕴一怔,瞬时反应过来,“王爷放心,镇远侯府与茂王府如今可算是同气连枝,来日若茂王府有难,我镇远侯府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还望王爷,放心就是。” “谢侯爷年纪轻轻,颇具谢老将军风范,本王看在眼里甚是欣慰。”转而朝着一旁的孙启道,“以后谢侯爷入府,不必通报,可自行出入。” 孙启躬身行礼,“是。”继而笑着朝谢蕴道,“王爷待侯爷果然是另眼相看,卑职伺候王爷多年,还从未见王爷如此对待他人。侯爷果然是有福之人” 谢蕴笑着,“多谢王爷提拔” 镇远侯府内。 浮月兴冲冲的进门,“主子,侯爷去了茂王府。” “是吗”疏影对镜梳妆,望着镜子里那张绝美的容脸,不觉微微牵起了唇角,“侯爷到底是想通了,如今除了摄政王府便剩下了茂王府,赵朔一旦被定了罪,谁敢再往上凑,那可就是自己找死了。” “主子所言极是。”浮月小心的为疏影插上她最喜欢的步摇。 桌案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金簪银簪,疏影伸手抚上了一旁的簪盒。里头放着一根木头簪子,这还是当初夏雨送的,说是从皇上那儿要来的,乃皇帝亲手所做。 “主子”浮月一怔。 疏影冷笑,“金簪银簪尚且入不了我的眼,却拿一根木簪子来糊弄我,真当我是要饭的吗夏雨,如今你死于非命,与我相争,都没有好下场。”她伸手将簪子掸落在地,可转念想着,毕竟也是皇帝之物,如今镇远侯府局势非同寻常,是故还是小心为上,“捡回来。” “是”浮月战战兢兢的捡回来。 疏影的性子,越发的阴晴不定,前一秒可能还笑靥如花,转瞬间就能晴转多云,闹不好就是雷暴。浮月只能小心的伺候着,捡起来簪子,“主子何必跟一个死人较劲,如今她人都死了,主子却要享尽荣华富贵,想必她泉下有知,也该死不瞑目了。” 听得这话,疏影笑了,“我真该好好看看,她当日的死状是何等的惨烈。哼” “主院那头,霜儿已经下手了。奴婢悄悄的去打听了一下,连大夫都说夫人近两日身子越发不济,气色极差。”浮月笑道,“想来是起了药效,主子离侯府夫人之位,是越来越近了。” “哼,贱人也敢与我斗。”疏影嗤冷,“商青鸾以为仗着郡主之名,就能稳坐夫人之位,想的挺好,可惜她遇见的是我。这一次,我要她的命。” 浮月颔首,“祝主子早日得偿所愿。”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看着点,如果侯爷回来,替我遮挡。”疏影转身离开。 摄政王府出了事,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有些事她必须好好的问一问。不但是摄政王府,好像连花满楼都出了事。虽然只是死了两个人,但都是一刀致命,显然是有备而为之。 如今京城的时局这样乱,疏影不得不留个心眼。 否则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疏影悄悄的去了花满楼,还是那个房间,樱娘瞧了她一眼,“最近来得太勤了些,也不怕侯爷生疑吗” “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蠢吗”疏影冷飕飕的瞟着她,“女人如果握不住男人的心,就不该拿自己当赌注。我既然拿自己当了赌注,那便是连同身家性命一道赌上了。” 语罢,她直接推门而入。 黑漆漆的房内,有男子低沉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疏影深吸一口气,“摄政王府出了事,想必都听说了吧摄政王义子东方旭开始彻查,挨家挨户的搜查,想找出幕后元凶。” “连你都觉得,是茂王府做的”男子冷笑两声。 “黑煞盟有这个能力。”疏影开口。 男子嗤笑,“黑煞盟是有这个能力,可你也别忘了,有这个能力的不单单只有黑煞盟。” “这么说,不是你们做的。”疏影蹙眉,“那会是谁” “有人在中间搞鬼,杀了不少摄政王府的人,与此同时,也杀了我们的两个人。我刚刚得知,那天夜里有人夤夜入宫去了御书房,说是个女子,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子的声音愈发冰冷,“这个女人,只怕不简单,不但入了宫,还去了天牢。等她出宫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女人”疏影仲怔,“什么样的女人” 男子轻叹,言语中似乎有些难以言表的切齿,“不知道,咱们的人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一刀毙命,不简单。黑煞盟的手下,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绝对不可能毫无挣扎迹象。除非对方武功极高,否则很难做到这一点。” “到底是谁”疏影有些惊慌,“这些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那我会不会也有性命之忧” “你只管抓紧你的谢侯爷就是,别的嘛你放心,如今除了花满楼的人,还没人知道你跟茂王府的关系。”他顿了顿,突然拦住了疏影纤细的腰肢,“对了,忘了告诉你,王爷的身子大好,说不定过两日就会来见你,你可要做好准备,好生伺候着” 听得这话,疏影的身子骇然一怔。 男子随即笑了,笑得何其猥琐,带着毫不遮掩的**,直接将她抱上了床榻。 他就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美人惊惧色,何其妖娆颜。真是够**蚀骨 低吟浅喘,**巫山。 疏影确实是人间尤物,那副柔若无骨的身子,细腻白皙的肌肤,纤秾合度的身段,委实教人痴迷沉醉。只不过,有些东西来的太容易,想让人珍惜也就难了。 出了花满楼,疏影便转回了镇远侯府。 心里隐隐有些异样,为何她一直都不能成孕呢是否有什么不太对劲想了想,半道上下了车,去了一家医馆。 看病的是个老大夫,仔细的端详了疏影一阵,才点头示意她坐下。 拿了号脉枕,轻柔的将手指搭在疏影的腕脉之上。 疏影翘首期待,她想知道自己为何一直不能成孕是人为还是自己的身子确实出了问题。现在商青鸾已经去了侧院,自己还不能有孩子,等到时局稳定,时间长久,谢蕴未必还会视她如珍宝。这世上漂亮的女人多了,可是对着一个人太久,再美也会腻。 她不是没想过,谢蕴如今的痴迷,不代表以后。 “大夫,怎么样”疏影问。 大夫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身子一直需,而且夫人忧思过度。正所谓忧伤肺,恐伤肾,怒伤肝,姑娘忧恐皆备,身子才会难得成孕。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好好回去歇着,别多思多想,孩子这回事有时候也看缘分。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疏影起身一笑,“多谢大夫,那我就放心了。” 语罢,留了诊金,便匆匆离去。 等着马车走远,老大夫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不紧不慢的走到后堂的看诊室。案头倒伏着一个老大夫,身上的外衣已被剥去。看上去是被人打晕的,所幸并无性命之忧。 “得罪了。”伪装成“大夫”的人,浅浅一笑,眸色幽邃,却是一腔女儿声。 将一锭金子置于案上,伸手把皮面撕下置于怀中,身影早已从后门窜出,不见踪迹。 一切,恢复如旧,毫无痕迹可循。 宛若,她压根不曾来过,除了那锭金子。 踏入镇远侯府的大门时,疏影回头看了身后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身后好像有双眼睛,如影随形。可四下又没有人,空荡荡的镇远侯府门口,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5章 走出睿王府 一切都来得太诡异了些,疏影只觉得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主子,怎么了”见疏影边走边回头的踏入流澜阁,浮月诧异不解。 “最近你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疏影问,“咱们流澜阁内外,有没有可疑人” 浮月摇头。“没有。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 疏影轻叹一声,面色微冷,“我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好些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总是盯着我一样,让我浑身不自在。”说着,她眸色沉冷的扫一眼自己的流澜阁。 自从商青鸾去了侧院,她重新清理了流澜阁的奴才,一些看似可疑的都给踢了出去。当然,她也没有做的这样明显,否则府内任意揣测,传到了谢蕴的耳朵里,又要多费唇舌。 小梅扫着院落,望着梅树上还有少许梅花,竟在树下用力摇晃树干,将树上最后的一点梅花都摇了下来。疏影眉头陡蹙。眸色陡沉。 见状,浮月急忙过去,抬手便是一记耳光落在小梅的脸上,吓得小梅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捂着脸哭出声来,“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别打、别打” “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浮月冷斥,“让你来扫地的,不是让你来摧花的。你到底在做什么” 疏影冷哼着上前。“简直是愚不可及。” “奴婢看这花三三两两的落着,怎么扫都扫不干净,所以”小梅跪在地上哭着,浑身颤抖着抱紧了怀中的扫帚,“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姨娘饶命” “废物。”疏影拂袖离开。 浮月叹一声,“你这丫头,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瞧见主子在这吗还敢这样放肆,这梅花要是落下,你再扫就是。惹怒了主子,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快滚。” 小梅哭着抱着扫帚,撒腿就跑。 见状,浮月快速进门,“主子。小梅心智不全,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丫头就是蠢,可蠢也有蠢的好处,至少没那么多事。” 疏影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 浮月如释重负。 入夜之后,四下黑漆漆的。 岂料这摄政王府还是不安生,大半夜的一声惊呼,火光中,一些瘆人的微亮之光,在地面上,回廊间,四处游窜。 有人惊恐的尖叫着,“蛇是蛇” 大冬天的。怎么可能有蛇呢 还是成群结队的蛇,是毒蛇。 事实上有的时候,人比蛇可怕。蛇会咬人,也只是咬死一人。可人若是咬人,能咬死成千上万。 大批的护院冲出来,不断的搜寻着府中的蛇,可黑暗中,有些蛇悬挂在回廊里,你压根防不胜防。这一夜的闹腾。真是惊心动魄。 东方旭站在门口,冷眼望着人声鼎沸的摄政王府。 深更半夜的,大批的蛇涌入摄政王府,可想而知必定是人为。但到底是什么人呢能进入摄政王府严密的包围圈,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则内应。二则武功高强。 冲破摄政王府层层布防,进入内院,绝非易事。 “公子”云官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东方旭跟前,身后的护院随即将一条死蛇奉上,“就是这东西,现在府中也不知还有多少。按理说,到了冬日,还下过几场大雪,蛇类都该冬眠才是,怎么可能进入王府之内” “这蛇”东方旭骇然瞪大眸子,快步上前仔细端详着那条黑漆漆的毒蛇,“怎么可能,会这样” 云官不解,“公子,怎么了”说着,便让人悉数退下,自己跟着东方旭进了门。 东方旭的神色极不对劲,整个人显得有些慌乱,眼底透着令人惊惧的寒光,“怎么可能是这种蛇怎么可能呢她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有人知道”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云官不解。 “这蛇不该出现在这里。”音落,东方旭忽然取了外衣,快步出门。策马而去,整颗心都在微微的颤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直到他去了那个山洞,早前他让夏雨徒手抓蛇的蛇洞。 发了疯似的往里冲,洞内寒意阵阵,丝毫没有当时的温暖潮湿之感。蛇洞内,腥臭依旧,很显然这些蛇并非自己去的摄政王府。即便当初被搅了安宁,但这儿依旧是蛇类最喜欢的巢穴。 可现在,没了。 一条蛇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样”东方旭瞪大了眸子。 云官紧追而至,“公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蛇呢那些蛇呢”东方旭一把揪住了云官的衣襟,“为何一条蛇都没了” “这儿好像有点水渍。”云官慌忙开口,指着一旁的地面道。 东方旭快速上前,地上有些奇怪的水渍,因为洞内潮湿,一时间也没完全干透,“这是什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云官摇头,“卑职不知。” “这个地方如此隐秘,绝对不会有人知道。除非是她”东方旭觉得脑子有些乱,“可她已经死了,是我亲眼所见,怎么可能若她没死,赵朔岂会如此心灰意冷。” “公子你到底在说什么卑职一个字都没听懂。”云官听得云里雾里。 快速走出山洞,东方旭深吸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东方越守着夏雨的坟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去开棺验尸的,否则以东方越的疯狂,会让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难不成是睿王府的人,装神弄鬼 或者,是百花宫的人 眸子,陡然眯起。狭长的缝隙里,透着幽冷寒光,“百花宫” “百花宫自从睿王爷下狱,便消声觅迹了。”云官道,“无论是明哨暗哨,全部撤离了京城。卑职找了很久,始终一无所获。依卑职所见,咱们摄政王府近期发生的诡异事件,似乎不是百花宫的所作所为。这些事,都有些下作,而且似乎并没有引起极大的伤害,只是想让摄政王府人心惶惶罢了。” “你的意思,是茂王府那头”东方旭冷然。 云官俯首,“没有证据,卑职不敢妄断。” “盯着那边,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等着天一亮,皇帝就该处置睿王赵朔,到时候这天下就再也没有睿王这号人物。”东方旭翻身上马,“找个人,去睿王府 看看情况。如果她真的没有死,现在是不是就在睿王府” “是。”云官上马,“卑职马上安排。” 养心阁内。 夏雨捂着肚子笑,胸口的伤还在疼,可她笑点太低,实在没忍住。 辛复坐在一旁嗑瓜子,听着寻梅绘声绘色的讲着夜里发生的那些事。 “按照少主的吩咐,咱们找到了那个洞,悄悄的放了冰块进去,把那个洞里的温度瞬时下降到最低点。然后拎着装过冰块的麻袋进去,那些蛇乖乖的盘成一圈一圈的,在那一动不动的。”寻梅喝一口水,继续道,“咱们的人就把蛇都装进了麻袋,悄悄的带走了。” “那这蛇不还得睡着吗咬不死人的毒蛇,那不就是摆件吗”辛复插嘴。 寻梅丢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得意洋洋的嚼着,“你当我们是傻子吗在蛇进了麻袋以后,咱们就偷偷放在火盆旁边,为温热了,然后这蛇遇热就醒了。醒了之后,咱就给丢到摄政王府去了。哎呦喂,你们没听见,摄政王府里的人,那一阵的哭爹喊娘,叫唤得可厉害了” 辛复一怔,眉头微蹙,“就这样丢进去了” “对啊”寻梅道,“怎么,难不成还得带回来,让夏大哥给你做一碗蛇羹” “呸。”辛复啐一口,“小蹄子说话没大没小,我的意思是,你们没遇见摄政王府的阻拦吗摄政王府那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们能随意进出的,便是我睿王府的暗卫,也得费不少心思,何况你们还带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蛇进去。” 寻梅一怔,脸上的笑意瞬时一扫而光,继而眸色微恙的望着夏雨。 夏雨瞬时也敛了笑,“没有遇见摄政王府的暗卫阻拦” 听得这话,寻梅点了点头,“一个都没有,是我亲自带人直接进去的。” 三个人突然不说话了,黎明微光从窗口落进来。 夏禾兴高采烈的端着早点过来,“阿雨赶紧吃饭。”乍见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劲,当下愣了愣,“怎、怎么了阿雨,你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 说着,夏禾忙不迭过去。 夏雨摇头,“不是。” 夏禾憨厚的笑着,“那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不说话,光坐着。”想了想,许是觉得自己也不懂他们之间的事,干脆道,“厨房里还在做着,你们先吃。” 说着,极不放心的看了夏雨一眼,紧跟着出去了。 “是有人帮了咱们一把”夏雨抿唇,盯着辛复,“还是你们所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辛复蹙眉,“你别看我,这事肯定跟睿王府无关。何况,睿王府可不知道摄政王府的暗卫布置,不可能这么精准的让你们畅行无阻。” “那么,会是谁”寻梅深吸一口气,“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帮着咱们,是不是也代表着,少主还活着的消息,已经泄露了” “东方旭应该会怀疑我还活着,那蛇有剧毒,当初是他逼着我走进那个蛇洞的。”夏雨起身,伤处隐隐作痛,但辛复的那包药委实极好,如今伤口没有继续溃烂,她自身的愈合能力便加快了伤口的愈合。现在,伤口已经结痂,过段时间就能痊愈。 寻梅冷笑,“他只管放马过来,这一次,看我不弄死他。” 夏雨点了头,“好好玩,别跟我客气,随便玩。” “你这丫头,到底想做什么”辛复问。 夏雨缓步走到门口,“我想让他们自己人对付自己人,这样能让我们轻松很多。这些个成日打着如意算盘的人,其实最怕的就是背叛与出卖。他们既然能联盟,我也能让他们从同盟,变成敌人。” 说着,夏雨走了出去。 “少主你去哪”寻梅问,却见她朝着厨房去了。 夏禾坐在厨房外头的院子里,望着摆在大理石桌上的鸟笼子,里头关着赵朔的鹦鹉,“你说你虽然是个扁毛畜生,可比咱们福气多了。在睿王府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咱们干完活还得伺候你。” 鹦鹉大叫着:关关雎鸠,拔毛煮粥。 “真该把你炖了给我妹妹补身子,没觉得我妹夫那么多话,怎么养只鸟还那么多废话。”夏禾对着鹦鹉叽叽歪歪,“其实,我也想帮他们,可他们说的我一点都不懂。我只会做饭做菜,除了锅碗瓢盆,就是酸甜苦辣。你说,我是不是特没用啊” “娘在世的时候,就时常跟我说,禾子,你妹妹年纪小,虽不是你亲妹妹,可那也是咱们家的一口,你身为哥哥得护着她。可是我呢自打参军,就没好好照顾过她。” “她性子急,做事不顾后果,能为兄弟两肋插刀。可她心善,我知道。那天你家王爷抱着浑身是血的阿雨回来,我吓着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世上没有比我更没用的哥哥了。” “我,不是个好儿子,护不住爹娘;也不是个好哥哥,护不住妹妹。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说着,夏禾顾自抹眼泪。土何吐弟。 夏雨这一病,他瘦了很多。 早前在代州府吃得膘肥体壮,如今都瘦了一圈。夏雨昏迷不醒,他就跪在院子里给老天爷磕头。穷人家的孩子,不懂得那些细致活,除了跪地求天,已然无法表示他那一刻的焦灼与企盼。 “哥”夏雨低低的喊了一声,站在门口红了眼眶。 夏禾一怔,慌忙拿袖子擦干净自己的脸,笑呵呵道,“你怎么过来了是早点做得不合胃口没关系,哥再给你做。你要吃什么我想着你身子刚好,不该吃太油腻的,就没给你做烤鸭烤鸡的,你要是想吃,哥这就去给你做。” 夏雨摇着头,忽然就哭了。 “哎,你别哭啊哥在这呢”夏禾扭着依旧肥硕的身子小步跑过去,“这又是怎么了那么多年没见你哭过,挨了人家一箭也没见你喊一声疼,你说你现在怎么就哭了呢”他想替她擦眼泪,可想着自己的手油腻腻的有些脏,便往自己的衣角上抹了一把,这才伸手去擦她的眼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别哭了,丢不丢人” 话音刚落,夏雨一脚就踩在了他脚面上,疼得夏禾哇哇直叫。 “死丫头,疼疼疼”夏禾尖叫着。 “你说你还是不是我哥躲在厨房那么久,分明早早的进了睿王府,还敢这样躲着我你还是我哥吗我踩你一脚还是轻的,换做别人我非得砍你两刀。”夏雨挪开了脚,狠狠抽两下鼻子。 “你说你刚恢复了身子,这就有气力打我了”夏禾疼得直叫唤,“死丫头,下脚就不能轻点,每次都这样” “那你还不是每次都不知道躲”夏雨撇撇嘴,擦去脸上的泪痕。 夏禾嫌弃的瞪了她一眼,“我躲了,你拿什么出气回头跟娘告一状,娘非得揪我耳朵,有本事你别告诉娘” 娘 许是习惯了,脱口而出的“娘”让兄妹两同时沉默了。 以后,娘不会再回来了。 花满楼没了,爹娘也没了,都死在那场莫名的大火里,再也回不来了。 夏雨不说话,半低着头,僵直了身子。 “哥知道,哥没什么本事,就能做点饭做点好吃的给你。爹娘没了也别怕,哥还在呢。以后哥还要风风光光的送你出嫁,你说你以后若是一直这般凶,人家王爷哪敢要你啊”夏禾轻轻的抱了夏雨一下。 伏在哥哥的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的温暖。 哥哥,是除了父母之外,最疼她的人。 虽然不是亲生的,可胜过亲生。 “哥给你攒嫁妆,将来你出嫁,还能给你主厨。当然,我知道王爷那么富有,压根用不着我。可我也知道,你吃不惯别人的,他们不知道你的喜好。可是,哥都知道。”夏禾哽咽着,“你呀,也别老想着报仇,就算娘还在,你觉得她会希望你为她报仇吗” “咱们家的丫头,是最让娘放心的,也是最让她不放心的。放心的是,不管走哪,你都能活的好好的。不放心的是,你这性子没人敢娶你,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前两日你醒了,我就跟娘说了会话。我说,娘啊,放心吧,阿雨长大了,人家王爷待她好着呢。知道丫头吃不惯,就偷摸着把我从代州找来。所以娘啊,您就放心的去禾子给你盯着呢如果王爷待她不好,我就算单枪匹马,也得跟他拼命。谁欺负咱夏家的女儿,咱不能放过他,是吧” “说这话,其实也是矫情了,到时候哥也许会怕得要死,不敢往上冲了。阿雨,爹娘没了哥也难过,可是咱别总寻思着报仇。你才十六岁,过完了年也才十七,日子还长着,咱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夏雨伏在夏禾的怀里,双肩不断的抽动,双手死死抓着他胸前的衣襟,“可娘死的不明不白,花满楼那么多条人命,你让我怎么罢休” 夏禾不说话,只是抱着妹妹落泪。 “哥,娘还有你,夏家没了我还有你。”她抬头,泪流满面,“什么事你都别管,以后我的事你都别插手。”她深吸一口气,“我要一个真相,我不能让娘死得不明不白。那么多条人命,我要给她们一个交代,否则我会遗憾终生的。” “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啊”夏禾哽咽着。 “改不了的。”夏雨拭泪,“除非我死了,否则这脾气,我也不打算改。我这样,挺好。不像有些人,活着活着,就活成了别人,忘了最初的自己。” 夏禾蹙眉,“你是说疏影吧” 夏雨垂眸。 “我都听说了,她变了,还对付你,好几次置你于死地。”夏禾长叹一声,“小时候你跟她好得似亲姐妹一般,只不过娘早就说过你,不要跟她靠得太近,你非不信。娘也是那里出来的,早就看出来疏影眼神不正。当局者迷,终归险些害了你。” “只要没伤害我,我始终信身边的人一如从前。”夏雨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而惧怕身边的所有人。如果从一开始就抱着索取的心去付出,那么谈何真心” 夏禾笑了笑,“这才是我的好妹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大不了摔倒再爬起来,又不是摔不起。”夏雨微微一笑,眉目弯弯如月,“哥,你说对吧” “对”夏禾点头,“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不信,就不存在的。比如,报应福报,果报,都会来的。疏影那么对你,早晚她都会自食恶果。” 夏雨揉着微疼的伤口,“如果让我知道,她还干了别的坏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夏禾轻笑,“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伤吧” “这点小伤算什么,过两天就没事了。”夏雨走向鹦鹉,“哥,你好好的守在府内,外头太乱容易出事。我可能要离开睿王府一阵子” “你去哪”夏禾急忙问。 “我不能坐以待毙,何况昨晚我让寻梅去摄政王府闹了一场,估摸着东方旭应该会怀疑我没死。他一定会让人来睿王府探查,所以我必须躲出去。”夏雨抿唇。 夏禾点了头,“可是外头这么乱,你能去哪” “去少傅府,书呆子不在,他那儿应该不会有人看守。”夏雨笑了笑,“还好他不在,否则也该出事了。所幸,不在。” “他如果知道你出事,只怕”夏禾轻叹,“其实梁公子对你也挺好的,只不过阿雨,有些话你必须得说清楚,不要误了人家。” 夏雨蹙眉,“哥,你胡说什么” “你难道没看出来,梁公子对你颇有好感吗”夏禾问。 夏雨摇头,“我说过很多次,只当他是兄弟。” “可人家没拿你当兄弟,毕竟你也不是他兄弟。你是个女子,迟早是要嫁人的。”夏禾轻叹,“你这丫头别的都好,就是在这事上反应太慢。你没看出来疏影看梁公子的眼神,和梁公子看你的眼神,其实很相似吗” “瞎说。”夏雨撇撇嘴,伸手逗弄着鹦鹉。 鹦鹉扑腾了一下翅膀,忽然喊了一声:爷是好人 她突然笑了,“就你是好人,全天下都是好人了最坏的,就是赵老九老狐狸,狐狸精” 狐狸精狐狸精鹦鹉拼命的尖叫着。 “唉,你这丫头”夏禾摇了摇头,“快点回去歇着,一会让寻梅过来给你把药拿过去,我先去给你煎药。”说着,便朝着厨房走去。 “那我先回去。”夏雨起身往外走,想了想又顿住脚步,回头笑得微凉,“哥,不管我在不在,照顾好自己。” 语罢,头也不回。 夏禾深吸一口气,继而苦笑,“诶”了一声,算是应她。 夏家的妹妹,长大了。 以后,能独立的撑起一片天,想着再也不需要他这个没用的哥哥了。 他能做的,只有别给她添麻烦。 仅此而已。 夏雨回来的时候,眼睛还有些红肿,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鱼池边很久。历经生死之后,她经常会想起以前的很多事,很多人。 想娘,想师父,想着海叔,还有虎子 虎子再也回不来了,东方越那一巴掌,让她痛彻心扉,比自己挨了一掌还要疼。虎子是为她死的,死得那么惨,临死都闭不上眼。 寻梅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少主” 夏雨回过神来,“我没事。” 阿奴刚从养心阁外回来,“外头已经准备妥当。”她的手里拿着一张人皮面具,“姑娘换个装束,便不会有人认出来。毕竟所有人都以为姑娘是个男儿身,未曾想过” “未曾想过,鸳鸯袖中藏短刀,原来是个女儿身。”寻梅浅笑。 夏雨仰头望着极好的天色,“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朝堂吧” “是。”阿奴颔首,“皇上今日开朝,也许王爷的罪名也该定下了。不过这睿王府,没人敢怎样。毕竟有先帝的圣旨在前,皇上也不会违拗先帝的意思。” “换衣服吧”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 戴上皮面,换上女儿装,清浅的嫩绿色,衬得她的肤色透着迷人的光泽。她的皮肤不算很白,却很光滑细腻,隐隐中剔透莹润,若玉琢一般的晶莹。 陌生的容脸,熟悉的眼神,这就是此刻的夏雨。 常年束发,一朝倾泻。 青丝如墨,长发及腰。 夏雨静静的盯着镜子里的人,而后望着同样陌生的阿奴和寻梅,挽唇轻笑,“这算不算,重新开始” 寻梅笑道,“少主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眸敛月华,夏雨转身往外走,“既然是重新开始,那规则就该由我来定。江湖有江湖道,在夏大爷这儿,也有个道,叫轮回道。” 辛复站在回廊里,将药递给她,“最后一次给你送药,出了这个门,自己小心。” “谢谢辛伯伯。”夏雨将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快速在嘴里扩散开来,“我走了。” 辛复一笑,将一个小瓷瓶交给阿奴,“把这个带着,她的身子还虚,经不起太折腾,偏生这丫头就是个拼命的主,你也拦不住。这是血竭丹,她早前失血过多,难免会不舒服。你到时候让她吃上一颗,随时备着以防万一。” 阿奴颔首,转身就走。 走出睿王府,悄无声息的消失。 马车内,夏雨撩开车窗往外开,这个时候,正是睿王府外的守卫换班之时。只需要让下一班接手的人,迟一些,就能安然无恙的出来。 当然,少不得跟上一些尾巴。 不过百花宫的人,会处理妥当的。马车绕着京城走上一圈,等到百花宫处理了尾巴,便安然无恙的停了下来。还是原来的茶楼,还是那个花满楼。 下了车,夏雨没有进茶楼,而是走在京城繁华的长街上。 依旧人来人往,人头攒动。 白日里的花满楼,随意敞着门,没有一个客人,等到了夜里就该热闹了。 “姑娘”寻梅改了称呼,免得露了马脚,“不走了吗” “帮我备一些东西。”她低头。 虎子的坟前,干干净净的,还是百花宫收敛的虎子尸首。就埋在城外不远,出了城再走一会就到了。孤零零的坟,冰冷的墓碑立在那里,安静得让人心酸。 寻梅与阿奴祭品都拿来出来,夏雨神色微暗的为虎子烧着纸钱,“虎子,咱们兄弟一场,你这个兄弟我没白交。下辈子如果还有缘分,咱们还当兄弟,当亲兄弟。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为你报的。欠债还钱,血债血偿。” 阿奴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三支清香,两根白蜡烛,点燃着今生来世。 犹记得当日两个人偷偷凫水去看乌托国的奸细长得什么模样,这般的贼头贼脑,转瞬间便成了如今的天人永隔。谁都没想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虎子,来,我敬你一杯。”夏雨将酒撒在虎子坟前,“等我为你报了仇,咱们再痛饮一番,到时候,不醉不归” 白色的冥币漫天飞舞,若那一日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转身间,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虎子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活着的人,会替死去的人,好好的活着,活出两个人的精彩。 深吸一口气,夏雨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咱们现在去哪”寻梅问。 夏雨一笑,“去找付舵主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有了他们的帮助,咱们能事半功倍。对了,代州那边怎样” 寻梅稍稍犹豫,“代州来消息,说是梁大人得知少主出事的消息,已经日夜兼程的赶回,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 “什么”夏雨愕然顿住脚步,神色陡沉,“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别让他回来。虎子已经没了,我不想他再搅合进来。” 寻梅蹙眉,“这不太好办,轻不得重不得。” “实在不行,绑了他。”夏雨抬步离去。 寻梅轻叹,百花宫多少年没干过绑人之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6章 丫头,可以吗? 为 槛外猫623796 南瓜马车加更 夏雨去了丐帮,心里亦是忐忑不安。 今日皇帝开朝,就意味着赵朔的罪名会就此定下。 会是什么结果呢有免死金牌,应该不会死吧 “启奏皇上,睿王谋反已是定局,天下人都看着皇上。静等着皇上处置。”赵誉上前一步,“敢问皇上,何时才肯处置睿王赵朔” “八皇叔别忘了,睿王即便被褫夺了王位,那也是朕的八皇叔。皇室之中,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朕看得太多。皇室血脉越发凋敝,父皇在世时,便深感忧虑。朕岂能让父皇,在天之灵难安。”赵禄端坐龙椅,眸色凝重。 赵誉一笑,“那是自然,微臣也念及血脉至亲,想着皇上是否能手下留情,睿王虽然有错。但终归也是事出有因。”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毕竟是皇室秘辛,有些话确实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点,他还是有分寸的,“臣恳求皇上,饶睿王一命,便是永生囚禁,也好过贬为庶民。” “八皇叔真是心善,竟是如此为九皇叔着想,实在让朕所料未及。”赵禄不冷不热的说着。继而环顾百官,“诸位爱卿,觉得茂王爷所言如何可有异议” 百官面面相觑,竟都垂下眉眼,躬身齐道,“臣等附议。” 赵禄身子一僵,袖中五指蜷握,深吸一口气,而后有渐渐松了手。唇边凝笑,眸色微冷,“看样子,众位爱卿都觉得茂王所言,极好” “请皇上,处置睿王。”文武百官跪地。 即便此时此刻,文武百官的心里还念及赵朔平素的恩德。但现在的状况表明,谁敢站在赵朔那边,就是与茂王赵誉为敌。 赵誉如日中天,谁敢与他为敌,岂非自己与自己过不去。 顷刻间,金銮殿内,噤若寒蝉。 谁都没有再说话,只等着皇帝赵禄的生杀之决。 “皇上”赵誉躬身行礼,“其实囚禁皇室也并非没有先例可循,早在高祖皇帝之时,曾有皇室亲贵身犯重罪,然高祖皇帝不忍,是故将其囚于清梧宫之中。永世不得外出。皇上可遵循先例,让睿王赵朔永世住在宫中,以示隆恩浩荡。” “请皇上遵循祖例。”百官异口同声。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终于,赵禄深吸一口气,徐徐起身,冰凉的视线逐一扫过底下众臣,“准奏。” 司礼太监一声喊,“皇上有旨,睿王赵朔举兵谋逆。实乃罪无可恕。然皇恩浩荡,不予生杀,法外特赦。着终身囚禁清梧宫,永世不得踏出清梧宫半步。钦此” 一纸圣谕,天下皆知。 玉印既落,终身囚禁。 巍巍朝堂,潇潇雨下。 所谓清梧,吾凤难栖。 第一时间得知皇榜张贴,夏雨疯似的冲出丐帮。城门处贴着触目泛黄的皇榜,上头盖着当今皇帝赵禄的玉印,红色的印泥,何其触目惊心。 “上面,写什么”除了赵朔二字,上面的内容,它们认识她,她不认识它们。 “睿王爷,永世囚禁清梧宫。”寻梅说得很轻,很轻。好似生怕说得重一些,就会让夏雨更加心疼入骨。可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夏雨早有心理准备。 深吸一口气,半垂下眉眼,夏雨苦笑,“这么说,他再也出不来了” 阿奴颔首,“是。” “其实想想也对,赵誉怎么可能让王爷走出大牢呢放虎归山,终究是个祸患。关在深宫大院内,那就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皇帝若是敢放他出宫,无疑是害了王爷。”寻梅轻叹,“畏罪潜逃,罪加一等,到时候赵誉就有名正言顺的借口,以追捕为由,对王爷赶尽杀绝。” 夏雨深吸一口气,“赵誉那老东西,我早晚得让他知道厉害。他最宝贝他那梅园,惹急了我,我连根拔了那些花花草草。哼” 她抬步就走。 “姑娘去哪”寻梅慌忙追上。 “放心,现在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等着天黑,我入宫一趟。”夏雨抿唇浅笑。 阿奴蹙眉,“姑娘是想见王爷” 夏雨笑了笑,“赵老九那么有福气,皇上都留下他了,我自然要去恭贺恭贺,免得他一个人喝庆功酒,那多孤单寂寞。有我在,说不定还能给他舞剑助兴。” 她倒不着急了,在宫里虽然暗箭难防,可赵老九一点动静都没有,想必是有了万全的准备。她倒要看看,这头狐狸想做什么 皇帝都不急,还能把太监给急死吗 她信,赵老九。 伸个懒腰,自由的空气真好,她忽然扭头问,“对了,我埋在哪儿” 寻梅噗嗤笑出声来,“在王爷心里。” 夏雨双手负后,缓步后退着走,“我想去看看自己的坟,人死后,是怎样的境况” “跟洛花在一起。”阿奴垂眸。 夏雨神情一怔,继而苦笑,“原来在那,反正还有时间,陪我去看看洛花吧我也好久,没有去看她了,可能她也想我了。一个人躺在那里,冷冷清清的,也没个人说话。说好的要为她报仇,可到现在我都没有做到,说起来,到底是我对不起她。” “不怪你。”寻梅轻叹一声,“终归是洛花福薄。” 只是,还没到洛花的坟前,便远远的看见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靠在夏雨的坟前睡觉。 “那是谁”夏雨蹙眉,不解的回望阿奴与寻梅,三人一起顿住了脚步。 一眼望去,花白的头发,遮去了面庞,身上的衣衫看上去破烂,好像是被树枝之类给刮擦的,破了不少地方。可是这老者好生奇怪,怎么不去别的地方休憩,反倒靠在她的墓碑前头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夏雨微微凝眉,“看上去好像有点面熟。” 阿奴笑道,“许是附近的流浪人,无处可去只能在这里歇歇脚。姑娘,咱还是走吧,万一是个疯子,保不齐还得闹出事来。咱们就是来看一看洛花的,看过了就走吧” 想来也是有道理,但凡是个正常人,谁会蹲在坟前,不是给自己找晦气吗 “我想跟洛花说说话。”夏雨撇撇嘴,缓步走到洛花坟前,也不去管那蜷缩成一团,发丝覆面的老者。看不清容貌,大抵真的像阿奴说的那样,是个流浪的可怜人。 从袖中取出一包瓜子小心的打开,夏雨深吸一口气,抓了一把瓜子撒在坟前,“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瓜子,咱们四个在一块,最喜欢嗑着瓜子说笑。如今我们走到哪儿,都还给你留着位置,尽管知道你回不来了。没关系,人没了,情义还在。” 说着,伸手掸落墓碑上头的灰尘,夏雨笑嘻嘻的拍了拍墓碑,“答应过你的,要给你报仇,可到现在我还没有证据。但是洛花你要相信,公子不会骗你的,她早晚会落在我手里。欠的,就该还。一命偿一命,谁都不例外。” 她将整包瓜子都撒在坟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知道吗,这一次我差点就去见你了,但是我命大。我都说了,没爹没娘的孩子,命硬得很。便是阎王老爷,也不敢收我,你说对吧”她苦笑,“想我的时候,就给我托个梦。别人怕神神鬼鬼的,你家公子我可不怕这些,你只管来,咱们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姑娘,走吧”阿奴道,“此地不宜久留。” 寻梅冷眼环顾四周,“这里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夏雨点了头,只是顺带着瞧了一眼蜷缩成一团的老者,想了想便将自己的披肩解了下来,“老伯”她这一喊,老者瞬时如受惊的刺猬,整个脑袋都埋到了膝盖里,身子愈发蜷缩成球。 见状,她轻叹一声,只好将披肩披在了老者身上,“天气冷,找个好点的地方避一避吧,这里不遮风不挡雨,不适合待在这里。” 世间可怜人多了,你不是圣人,帮不了那么多人。尽到心意,便也是了。 起身,夏雨转身离去。 身后老者轻声呜咽,透过花白的发,远远的凝视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身子微颤,却是抓紧了身上的披肩,裹紧了自身。淡淡的女儿香,让他顷刻间泪流满面。 轻轻的靠在冰冷的墓碑上,有泪不断的往下淌。 怨谁呢 怨来怨去,终归是自己有眼无珠。若非上苍垂怜,他何止是泪流,只怕早已自绝当场。如今这样也好,相见不相识,总好过相识相杀。 不是不想认,只是不敢,也没脸去认。土何肠巴。 自己造的孽,自己欠的债,自己得的苦果,都要自己来偿,自己去赎。他越发的缩紧了身子,蜷缩成一团,却把披肩塞进了怀里,紧紧的抱着,不肯再撒手。风冷天寒,不能冻着她。 夏雨走出去很远才回过神来,“方才那老头怪怪的。” 寻梅一笑,“阿奴不是说,他是疯子吗” “阿奴怎么知道他是疯子”夏雨坏坏一笑,“莫非阿奴能算命” 阿奴蹙眉看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开口,急的面颊有些微红。 “好了少主,阿奴本就不善言语,你就别逗她了。”寻梅浅笑。 夏雨嗤笑,“你看把她急的。” 阿奴轻叹一声,握紧了手中的剑,到底没能开口。 身后,似乎有尾巴跟着。 “别回头。”寻梅佯装若无其事的笑着,站在夏雨身边低语,“少主与阿奴先走,到时候我会等在宫门口接你出来。这里,交给我” 夏雨点头,与阿奴快步离开。 后头跟着的是东方旭的人,要对付这些人,便是寻梅一人,也是绰绰有余的。是故夏雨没有逗留,既然寻梅有把握,那么她便放手交给寻梅处置。 天色渐暗,寻梅才赶回来,不过她与阿奴如今的身份,是不宜入宫的。早前因为阿奴是睿王府的人,如今虽然带了皮面,但夏雨的玉佩只有一块,所以只能一人入宫。 所幸夏雨现在的功夫,足够应付突发状况,所以寻梅与阿奴也算放心。 来接夏雨的依旧是顺子,只是乍见夏雨此刻的模样,顺子一时间也没认出来。直到夏雨指了指自己的绣花鞋,顺子才青了面色,认出她便是夏雨本人。 这绣花鞋的味道,着实不太好,时过多日,顺子还觉得一嘴的莫名味道。 当日夏雨的鞋,也不知踩过什么东西。 长长的宫道,一如既往的熟悉。 不过这次,夏雨没有去御书房,而是跟着顺子去了赵禄的乾宁宫。偌大的乾宁宫,安静至极。夏雨左顾右盼,也没瞧见半个人影,“皇帝大哥也都不需要人伺候吗这脾性倒是随了赵老九,在这一点上,叔侄二人倒是极为相似。” 顺子打着灯笼言笑,“皇上见着玉佩,心知是夏姑娘来了,所以早早的让奴才们都下去了,不许人前伺候着,独独留了奴才一人。这不,乾宁宫便空了下来。” “我还以为他与赵老九一样,不喜欢热闹呢”说话间,夏雨已经踏入了寝殿。 寝殿内,烛光摇曳,赵禄一身明黄色的绣龙中衣,靠着软榻阅览书籍,听得动静随即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起身笑迎,“你到底还是来了。” 顺子慌忙去取了外衣与赵禄披上,“皇上,小心着凉。” “你下去吧”赵禄道。 顺子微微一怔,继而行了礼退下。 夏雨倒也不见外,顾自坐定,倒上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水推倒赵禄跟前,“皇帝大哥一早就猜到,我会连夜入宫” “朕的诏谕一旦发出去,你肯定能看到。得知皇叔被囚禁在清梧宫,永世不得外出,想来你也会迫不及待的想见他一面。”赵禄喝着她倒上的茶,说的极为平静。 “没错,我想见他。”她毫不遮掩,在她心里,喜欢就要喜欢得坦坦荡荡,遮遮掩掩的就不是真的喜欢。爱上一个人,不管是王爷还是阶下囚,她不觉得丢人。 赵禄握着杯盏的手微微一缩,抬头看她是眸色微恙,“你就那么喜欢皇叔吗” “他能为我举兵闯宫,我为何不能为他,漏夜进宫他都不怕死,我又何惧之”夏雨笑了笑,“他在哪,我就跟到哪。” “真羡慕皇叔,能有你这样的红粉知己。多少人听得皇叔获罪,唯恐避之而不及,唯独你还眼巴巴的凑上来。”赵禄忽然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你是朕见过的,最傻的女子。” 夏雨笑道,“那赵老九就该是你见过的,最傻的男儿。放着大好前程不要,最后为了我,兴许会连命都搭上。” 赵禄将早已准备好的信物放在夏雨跟前,“去见他吧,他会很高兴见到你。” 拿起桌上的信物,是个小小四方印鉴,夏雨转身就走,“多谢。” 她走得这样迫不及待,甚至于连回头都成了一种奢望。走得这样干脆,这样的赵禄站在寝殿门口,身后烛光摇曳,捂唇轻咳两声,她甚至都没发现他今日身子不适,才会在寝殿召见她。 轻叹一声,拢了拢外衣,赵禄苦笑两声。 夏雨哪管得了那么多,如今在她心里眼里,只有赵老九一个。置于旁人,何时等她得空了,何时才能多看上两眼。此时此刻,她只想插上翅膀,飞到清梧宫去。 漆黑如墨的夜里,漆黑如墨的清梧宫。 只有三两灯火,随风摇曳,空寂得宛若一座死城。 没有半点声音,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夏雨将信物交给了宫外的守卫,守卫便找了一名女官,搜了夏雨的身,这才让夏雨进去,但也只能让她一人进去。 细碎的脚步声,在回廊里慢慢的游荡。 夏雨深吸一口气,环顾冷寂至此的清梧宫,没有奴才没有宫婢,好像一潭死水。这儿冷得可怕,安静得可怕。小小的清梧宫,却有着地狱般的冷冽,让人踏入这里的那一瞬间,便已毛骨悚然。似乎有一股寒气从脊背处窜起,快速涌入心窝。 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夏雨沿着回廊慢慢走着,顺子说回廊的尽处就是关押赵朔的房间。 终于,她看见了微弱的光,就在回廊的尽处。 飞奔一般冲过去,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站在门外,素白的手微颤着贴在门面上,里面的光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深吸一口气,夏雨终于推开了那扇门,迈步进门。 轻轻的合上房门,后腰一紧,温暖的感觉顷刻间从脊背传来。 鼻间轻嗅淡淡的茶香,那是专属于赵老九的味道,是她的最爱。 转过身来,那张倾世风华的容脸,就这样毫无遮掩的撞进她的深瞳之中。唇瓣已被他摄住,辗转缠绵,再也舍不得放手。 唇齿相濡间,舌尖相抵,他是这样的疯狂肆虐,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侵占了她所有的理智,拨乱了人心,撩动了灵魂深处的悸动。 低吟浅喘,她死死的抓紧了他的胳膊,而他置于她后腰的手,越发的收紧。 “爷”她低低的唤着。 他终于放开她的唇,容她喘口气。这丫头,迄今为止,还不懂得如何换气。鼻尖相抵,温热的呼吸就扑在她的鼻间。 低眉去看自己的小丫头,半垂着眉眼,长长的羽睫垂落在脸上,从上往下看,下眼睑处的斑驳剪影,随着他的呼吸而轻微摇晃。正应了那一句,与君同待岁月好,从此恩爱不相离。 真想就这样抱着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极好的。 她扬起羽睫,不管是美是丑,近距离的去看,总归是视线模糊的。她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却能深刻的感觉到来自于他的温度。那后腰处传来的灼热,让她越发的握紧了他的胳膊,“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你靠我太近,你得负责。”他低语,继而含上了她冰凉的耳垂。 一股酥麻快速传遍全身,她一个激灵想要躲开,身子却不小心碰到了某样僵硬的物什。脸,蹭的一下,红到了耳根。 他一笑,伏在她耳畔呢喃,“都说了,让你负责,你还不信。丫头,我硬了,可以吗” 夏雨抬头看他,一张脸绯红若天边的火烧云。 她重重点头,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 他如释重负,没有她的允准,他不知道她的伤是否好得差不多了,还怕会伤着她。有些生死之痛,痛一次就够了,已然刻骨铭心,无谓再让自己,让她再痛第二次。 这种事,有一次绝无二次。 “爷,我想你。”四目相对,她一字一句的说,格外的认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7章 把花满楼附近的鸽子,都给我打下来 颀长的身躯遮去了外头所有的光线,帷幔落下,微弱的视野里,他依旧能清晰的看见,身下女子的熠熠眸光。明亮如星辰,弯弯若月牙。 “如果这一次。我死在了天牢里,又或者是没有免死金牌,死于刑场,尔当如何”他问。 夏雨深吸一口气,“还能如何你在哪,我就在哪。等我为你报了仇,我就去找你。黄泉道,阴间路,你只管走慢一些,等我一等。”她转而反问,“如果这一次,是我死了呢” 他眸色微沉,黯然失色,“若无奇迹,那还要希望做什么我留在天牢,本就是等着你的消息。若是连着好消息都等不到。别说是天牢,便是九重地狱,也奈何不得我。天下将因你而血染,吾当以血祭苍茫。什么苍生何辜,到了你这儿,便什么都不是了。” 她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却笑得那样灿烂如花,“好吧,这个答案我很满意。” 俯身,他快速摄住她微肿的唇。指尖娴熟的挑开她的腰封,探入她的衣襟之内。 她身子一颤,低吟一声,他的舌恰当好处的滑入她的嘴里,与她如斯纠缠。 就这样,极好。 低吟浅喘间,眉目含情,温柔似水。 无论是多么高高在上的人,也不管怎样冰冷如霜的心,这一生总会有一个人,能让你甘愿放弃骄傲的一切,愿为她俯首垂眸,付尽温柔。 烛光摇曳,诉不尽一室旖旎。 夏雨实在是太累了,被他折腾来折腾去。好似骨头都要被拆散架了。等着他餍足过后,软弱无力的攀附在他怀中,静静的靠在他胸膛处,眉睫半垂着。 他有些后悔,自己要得太狠了些,一时没控制住,忘了她的身子还未痊愈。 偏也是这丫头如斯倔强,分明受不住了,可这身子却诚实得教人不舍得放下。 “爷。”她的声音带着少许虚弱,“你打算真的在这里住一辈子吗” 他淡淡的笑着,指尖温柔的抚过她微热的面颊,“如此,便能夜夜与你私会。有何不好”他的声音带着行事过后的暗哑,磁音温柔,撩人心扉。 她抬头,蹙眉望着他惯来从容的眉目,“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赵朔抱紧了她,坐起身来,揽过被褥紧紧的裹着她,视线却突然冷了下来,死死的盯着她的伤处。 夏雨微怔。慌忙缩了缩身子,“别看了,结痂的伤疤,太丑。” 他掰开她的手,倒吸一口冷气。 可以想象,一箭穿身的疼痛,以及伤处恶化的惨烈。这让他又想起了在代州与她初遇的情形,那样一个假小子,便是脱臼也可自行接骨。虽然疼,可她愣是咬牙坚持住了,没有哼唧一声。换做寻常女子,哪怕是个男儿,都得嚎上两声,这样才算对得起伤痛一场。 偏生得这丫头如斯倔强,就像那年的他,便是摔断了骨头,也不曾吭过一声。 忍不住疼,就会心生畏惧。 忍住了疼,就会无所畏惧。 “再丑,也是你身上的肉。”他将她抱在怀里,不再多说,“好好的养着,爷出去之后,你若是瘦了轻了哪怕是少了根头发,看爷怎么收拾你。” 她笑嘻嘻的用指尖在他胸口打圈圈,“我才不会饿着自己,只不过你一个人在这,可别乱吃东西。” 这丫头他浅笑,“怕爷被人毒死” “我还想多活几年。”如玉的胳膊圈着他的脖颈,“所以你最好保重自己,我还在外面等着你出来,到时候离开京城吧”她顿了顿,说的很轻,“我不喜欢这儿,一点都不喜欢。” 赵朔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口,仿若要将她揉碎了塞进身体里,与自己融为一处,这样他就能日日带着她,省得成日为她担惊受怕。 于是乎,就剩下夏雨一个人叽里咕噜的说个没完。 从摄政王府时不时发生的死亡时间,到放蛇进摄政王府,大闹一场。夏雨说得眉飞色舞,赵朔听得津津有味。但凡她说的,他都听得仔细。 “爷,好玩吗”夏雨问。 赵朔嗤笑两声,轻轻刮了她的鼻梁一下,“就这点伎俩,纯粹去给爷丢人现眼的。打不过,顺带着跑路,你说你就这么点出息吗” “打不过不得跑吗”夏雨眨着明亮的眼睛,“难不成打不过人家,还得眼巴巴的凑上去” “打蛇打七寸,刀子不下在要害处,如何能真的疼”赵朔笑问。 夏雨仲怔,“我不知道东方旭的要害在哪还有那个茂王赵誉,我迟早一把火烧了他的梅园,让他鬼哭狼嚎去。” 闻言,赵朔将唇凑近她的耳畔,低语了一番,而后神情淡然的直起身子,“听懂了吗” “懂了,只不过,可行吗”夏雨抿唇,“就我与百花宫,能吗” “自然是可行的。”赵朔挑起她精致的下颚,温柔的吻上她红肿的唇,“怎么尝都不够,你说,这可怎么得了” 夏雨坏坏一笑,迎上他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那就把爷想要的留下,不想要的我就带回去。” “爷都想要,怎么办”他含着她的耳垂低问。 “那爷出去,我替你待在这里。我歇会,你去忙。”夏雨笑呵呵的推开他,“时间不多了,我该走了,不然天一亮我怕是走不出这宫闱了。” 这折腾了一晚上,说了那么久的话,原是相处的时间如此短暂。 东方已然有了鱼肚白,再过些时候天大亮了,她确实不便出现在深宫里,何况还是如此敏感的清梧宫。 “自己小心。”赵朔一袭白色的中衣,望着快速穿上衣服的夏雨。 淡淡女儿妆,灼灼离人心。 出水若芙蕖,垂枝芙蓉色。 “这儿的守卫似乎也不那么森严,爷可以随时出去溜达。”夏雨笑了笑,穿好了衣裳伸个懒腰,眉目间有些疲惫。 “我前脚踏出去,后脚就会被定为畏罪潜逃,而后死无葬身之地。”赵朔浅笑,“刻意的放松戒备,其实只是想让我走出去罢了” 夏雨的笑凝在唇边,“赵誉那个老家伙,我非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 “别闹了,按我说的做。”赵朔伸手,撩开她散落面颊的青丝,“既然穿回了女儿装,就忘了曾经的夏大爷。在我这里,你什么都可以做,但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夏雨点头,继而在他的脸上轻轻落吻,“等我的好消息。” “好”他一笑,目送她疾步离去的背影。 一路小跑,倩影渐行渐远。她不时的回头,却始终没有停住脚下的步子。他就这样远远的看着,看着她笑着跑出清梧宫。 冷寂的清梧宫,转瞬间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长长的回廊,萧瑟的庭院。满目的落叶翻飞,满目的了无生机。 没有她的地方,一下子安静下来,真的浑身不自在。 顺子在外头等了一晚上,终于在破晓之前等到了夏雨出来,急得直跺脚,“哎呦喂姑娘,天都快亮了,你才出来。若是教人知道,你若有个好歹,皇上那儿非得宰了奴才不可。” 夏雨笑呵呵的打趣,“不如下回,公公陪我进去,也叫你知道,我为何进去那么久。” 听得这话,顺子当即一怔,脸色瞬时变得难看至极。 他怎的忘了,夏雨出身市井,可不像寻常姑娘那般矫揉造作。人家可是穿惯了男儿装的夏大爷,玩的就是不要脸。跟她动嘴皮子,还不是自己找抽。 顺子一声叹,低着头带着夏雨快速往外走。 不远处,兰珠眉目微蹙,急忙转身进了康宁宫。 自从吃了不该吃的,还不知道吃的是什么,赵妍就夜不成寐,一大早就坐在了床前发愣。兰珠心急火燎的进门,“公主,奴婢方才看见了顺子公公。” “顺子他是皇兄身边的人,在宫里看见他,有什么好奇怪的。”赵妍轻叹一声,缓步走到梳妆镜前徐徐坐下。烛光里,镜子里的自己,显得格外憔悴。虽然再不受疼痛折磨,可是这蜡黄的气色,看上去还不如病着的时候来的精神。 “可是他领着一位姑娘,好像是从清梧宫那边过来的。看这情形,怕是在清梧宫待了一夜。”兰珠说得很轻,可还是惊了赵妍。 手中的簪盒“啪”的一声合上,赵妍冷然转身看她,“你说什么待了一夜清梧宫的姑娘怎么可能”心头一窒,她仿佛想起了什么,“是皇兄授意的” 能跟顺子在一起,自然是赵禄的意思。 可赵禄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清梧宫如今是宫闱禁地,怎么还往里头送女人呢即便是送女人,为何赵朔还肯留她住一夜一大早的离开,走得这样匆忙,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样的女子”赵妍问。 兰珠摇头,“天色黑,没能看仔细。” “你马上带人去截住他们,不许他们出宫。我去找母后,清梧宫的事,万万马虎不得。”赵妍眸色冷厉,口吻冰凉。 “是。”兰珠行了礼,快速退下。 赵妍温柔浅笑,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家女子,有这样的福分,连赵朔都肯留下她。要知道这么多年,赵朔与她虽是名分上的叔侄,但很少正眼瞧她,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敷衍罢了。 “皇叔”她突然笑了。 赵妍一大早去了慈安宫,薄瑶太后愣了一会,当听闻赵禄往清梧宫送女人的消息,当下也是懵了一下。须知这睿王赵朔乃是好男风的主,怎么如今被囚禁清梧宫,反倒是改了心思呢 转念一想,夏雨就是个女子,当日他宠信夏雨也许是夏雨改变了他。 只不过当日他为夏雨举兵,如今怎么就移情别恋得这样快是心灰意冷,还是别有图谋 薄瑶太后快速起身,这件事必须搞清楚,否则只怕来日后患无穷。也亏得赵禄这样的宽心思,赵誉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发难。而摄政王府如今由东方旭执掌,他比东方越更笑里藏刀。东方越尚且会念及旧情,而东方旭可是六亲不认的主。 长长的宫道,眼见着,看到了宫门。出去就是自由,在这深宫大宅内,夏雨只觉得憋屈。自己的一条命,可是险些送在这里。 哪知大批的侍卫军突然涌了过来,拦住了去路。 “放肆,你们要干什么”顺子一甩拂尘,“看清楚,这可是皇上的令牌。马上让开,杂家要出宫,谁敢拦阻” “顺子公公好大的口气。”吴恩不紧不慢的上前,笑呵呵的望着顺子,那笑,真让人心里直发毛,“皇上这么一大早的让公公出宫,不知是否有什么要务既然身负要务,公公出宫便是,只是这位姑娘怕是出不去了。” “你们要做什么”顺子乍见是吴恩,当下也愣住了,那可是慈安宫的总管太监,薄瑶太后身边的亲信,可不能得罪。然,夏雨若是落在薄瑶太后手里,怕是当日之事顺子可都是亲眼目睹的,自然不敢让夏雨落在吴恩手上。 吴恩笑道,“请这位姑娘,和杂家去一趟慈安宫,太后娘娘懿旨,姑娘这边请吧” “我为何要与你一起去”夏雨不冷不热的瞥了他们一眼,“我又不认识太后娘娘,无话可说。顺公公,咱们走吧”土页以圾。 夏雨抬步要走,不欲理睬。她倒不是不敢去,只是怕自己一旦去了,没能控制得住,到时候会宰了太后母女。这一身的血,都被他们抽干了,还想怎样 扒皮吃肉吗 “放肆,太后娘娘让你过去,你就过去,还敢挑三拣四的。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吴恩表情一转,瞬时勃然大怒。 夏雨蹙眉,冷笑着扯了唇角,上下端详着吴恩,“我是东西,那你就不是东西了,对吧” “大胆”吴恩怒色,“来人,带走” “吴总管,这可是皇上” 还不待顺子说完,吴恩眉目冷拧,“顺公公,太后娘娘说了,如有异议,可让皇上自行来慈安宫要人。”手一挥,丝毫不给人争辩的机会,“带走。” 夏雨冷哼,“你可别后悔。” 不远处,郭胜掉头就走,直奔乾宁宫。 走进慈安宫的那一瞬,夏雨觉得自己一股热血就往脑门上冲,死而后生的恨意,让她对这座宫闱,厌恶憎恨到了极处。 不管是太后还是赵妍,也不管谁是幕后主谋。 她只知道,自己这一身血的,都流进了赵妍的身体里。一命换一命,她们视她如草芥,就这样不顾她的意愿,剥夺她生存的权力。 只是因为,赵妍是公主,她就该把自己一身的血,都给赵妍吗 墙外的黎明晨光,在这宁静的世界里,铺设了一片金灿。夏雨踩着晨曦,走进了慈安宫。 正殿内的蜡烛还没熄灭,火盆里的炭火还在燃烧着。 薄瑶太后高高在上的坐着,赵妍在一旁陪着。 夏雨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二人面前,她们是认不出来的。只是夏雨的那双冷冽眸子,却在烛光里锐利如刃,刀刀剜心。 “你是什么人,竟敢私入宫闱。”薄瑶太后冷斥,“这皇宫大内,岂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能出的。” 夏雨行了礼,“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她也不辩驳,只是微微抬头,看一眼薄瑶太后手中的佛珠,而后垂眸安静的站在那里。 赵妍打量了她一眼,“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公主该去问皇上。”夏雨斜睨她一眼。 赵妍眉目微凝,“我现在是在问你。” 夏雨深吸一口气,“我也说了,公主去问皇上。皇上怎么说,就怎么着。其余的,无可奉告。” “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公主,你怎么敢如此无礼”方英上前呵斥,“这是慈安宫,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你什么货色,我就给你什么脸色。你都能在慈安宫撒野,我为何不能你尚且自称奴婢,我可不是这宫里的奴婢。”夏雨站在那里,眸色冷厉的盯着赵妍。 赵妍身体里的血液,都是自己给的,一想起这个,她就觉得血脉喷张,恨不能上前把自己的血抽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她们如此狠毒,自己怎么可能失去百毒不侵的能力 想到这儿,夏雨握紧了袖中的五指。 被夏雨这么一瞧,赵妍莫名的心慌意乱,不知为何,这女子的眼神,如此的凌厉,竟让她有些不敢直视。不过是个寻常容色的女子,怎生得眸色如此锐利。 赵妍心慌,但脸上还是不为所动,一惯的从容淡定,“方姑姑何必与她计较,想来是外头的粗鄙女子,不识礼数。姑姑若与她对付,岂非失了自己的礼数。” “公主教训得是。”方英颔首。 如此一来,更显得她这个当朝公主,识大体,懂礼数。 薄瑶太后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冷眼望着站在殿内,浑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夏雨。这面孔是生疏得很,平素确实没见过,可是那双眼睛,竟有几分熟识之感,总觉得她看人的时候,能让你心里格外的不舒服。便是薄瑶太后被夏雨这么一瞧,也生出几分心慌意乱来。 “哀家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什么人”薄瑶太后开口。 夏雨双手负后,冷然伫立,“太后娘娘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吗不如猜猜看。如果猜对了,我这条命就留下了,如果猜不到,就让我走。如何” “放肆,你敢跟哀家讲条件。”薄瑶太后拍案而起,“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嘛”夏雨煞有其事的环顾四周,“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她冷飕飕的盯着薄瑶太后沉冷的面孔,紧跟着笑道,“太后娘娘,都说吃斋念佛的人心善,可你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人。嘴里吃着人肉,还不忘念阿弥陀佛。你说这样的人,佛祖会庇佑吗” “混账东西,你敢这样跟哀家说话。”薄瑶太后勃然大怒,“来人,拿下她。哀家今日若是连你这个小丫头都处置不了,如何还能执掌三宫六院” 夏雨冷笑两声,掌心凝力,“太后娘娘这样生气,不是因为我冲撞了你,而是被我说中了,戳穿了。是吧口吃人肉,还不忘念阿弥陀佛,太后娘娘也不怕佛祖一生气,给你个欺神弄佛之罪” 大批的慈安宫内侍涌入殿内,作势将夏雨团团围住。 “拉她下去,给哀家狠狠的打。什么时候你服软了,哀家就什么时候放了你。”薄瑶太后眯起冷冽的眸子,冷然盯着毫无惧色的夏雨。 真要动手,夏雨还求之不得呢 反正心里憋着一股子怨气,迟早是要动手的。 “住手”赵禄一声喊,快速步入殿内,直接挡在了夏雨跟前,“你们这是做什么”语罢,视线狠戾的落在一旁的赵妍身上,“皇妹的身子刚好,不在自己的宫里歇着,一大早的来母后宫里凑什么热闹” 听得这话,赵妍瞧了薄瑶太后一眼,眸色微暗,容色委屈。 “你先回去。”薄瑶太后道。 赵妍行了礼,一句话都没说,马上离开了慈安宫。 赵禄冷睨身旁的蠢蠢欲动的慈安宫内侍,冷声厉喝,“还不退下。” 内侍行了礼,但没有太后的命令,谁敢轻易退下。 郭胜在一旁低斥,“没用的东西,皇上的命令就是圣旨,尔等胆敢抗旨不遵,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音落,内侍们齐刷刷的退下。 “郭统领,带她走。”赵禄冷然。 “是。”郭胜瞧了夏雨一眼,“姑娘请” 薄瑶太后加快了手中佛珠的转速,一身凌然之气,“皇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朕知道。”赵禄扳直了身子,直视薄瑶太后,“只是母后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是个女子,母后竟如此兴师动众,传出去如何对得起母后这母仪天下的声誉所谓母仪天下,不该恩泽天下吗” “你让她进清梧宫,就意味着会落人口实。茂王赵誉若是就此发难,你觉得自己有多少本事,能抵得住他”薄瑶太后冷斥,一步一顿走到赵禄跟前。长长的凤袍逶迤在地,发出细碎的声响,“赵誉,东方旭,你能抵得住哪个这大燕的江山,容不得你肆意妄为。” “母后也知道,这是大燕江山那敢问母后,到底谁才是皇帝”赵禄理直气壮,“朕三岁登基,十三岁亲政,却一直活在别人的阴影里,敢问母后,朕还是个皇帝吗” 薄瑶太后冷笑两声,“这就要问,能不能把持朝政。你撑不住,母后替你撑着,有错吗” “没错。”赵禄深吸一口气,“可是母后忘了,朕如今已不是当年的懦弱天子。早晚有一天,朕会在母后的羽翼下成长,正式接手这个大燕江山。此后,这大燕江山就无需母后操心了,这天下终归是朕的天下。”语罢,赵禄拂袖而去。 “赵禄”薄瑶太后一声喊,赵禄顿住了脚步。 “不知母后还有何吩咐。”赵禄没有转身。 龙袍在身,颀长的身躯僵直在门口,傲然伫立。这背影,像极了先帝,这般的傲骨凌风。先帝是骄傲的,是故赵禄也是骄傲的。他不在是怯懦的傀儡,而是成长的帝王。 薄瑶忘记了,自己的儿子虽然是儿子,可也是天下之君。 儿子会长大,君王则会君临天下。 “你恨哀家”薄瑶太后深吸一口气。 赵禄一笑,“朕不恨任何人,只是时局造人罢了母后好生歇着,儿臣告退。”头也不回,走得这样干脆。 夏雨还在宫道上走着,郭胜亲自送她出去。 因为赵禄身份特殊,自然不能相送,只远远的看一眼她离去的背影,连句话都来不及说。郭胜来寝殿的时候,说是慈安宫的人拦住了顺公公,惊得赵禄马不停蹄就往慈安宫赶来。 他也是真的怕了,上次夏雨死在他的怀里,身体冰冷无温。这段时间,他一闭上眼,就是夏雨面无血色的模样。 “皇上”顺子上前,“人都走了。” 赵禄回过神来,扭头看一眼身后的慈安宫大门,眸色瞬时冷了几分,“派人盯着慈安宫,朕不希望这样的事,还有第二次。” 如果宫禁之中,君王还不能自主,如何自主天下 深吸一口气,赵禄疾步离开。 顺子急忙跟上,焦灼疾呼,“皇上的龙体欠安,皇上小心。” 寻梅和阿奴在外头等得心急如焚,如果天亮了夏雨还没出来,寻梅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所幸夏雨还是出来了,完好无损。 “姑娘,你可算出来了。”寻梅慌忙查看,“没事吧” 夏雨摇头,朝着郭胜福了福身子,“谢郭统领。” “告辞”郭胜转身就走。 “出什么事了”阿奴忙问。 劳驾郭胜相送,绝非小事。皇帝应该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想来其中必定有缘故。阿奴乃是罪奴出身,自然知道其中轻重。 “边走边说。”夏雨抬步就走,快速离开皇宫。 寻梅早已在外头备好了马车,夏雨与寻梅快速上了马车,阿奴驱车前行。 “怎么回事”寻梅忙问。 夏雨松一口气,“本来已经出来了,走半道上被太后那毒妇劫了。还想打我,谁知被皇帝大哥搅黄了。所以,郭统领就专门送了我出来。” 寻梅冷然,“又是太后,她跟那什么公主,怎就如此阴魂不散。” “就像是上辈子欠了她们一样。”夏雨撇撇嘴,“真不知道她们为何盯着我不放。如果方才不是皇帝来了,我想此刻你们应该冲进来救我了。我已经忍了她们很久,实在忍不住,我也只能动手。” “少主放心,若她们敢轻举妄动,百花宫绝不会善罢甘休。”夏雨在自己的手上,已经出过一次事,可不能再出第二次,否则寻梅万死难辞其就。 “好了,权且不管她们,现在我们要对付的是赵誉和东方旭。”夏雨眉头微蹙。 寻梅一笑,“少主不说,我还给忘了,确实如少主所言,东方旭怀疑少主没死,真的让人去探睿王府。不过很可惜,咱们不在,他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我只是有些想不通,既然怀疑我没死,为何不去刨坟呢”夏雨有些想不通,其实刨坟是最直接的办法。为何东方旭放着简单的办法不做,非要去睿王府呢 外头,阿奴垂眸不语。 深吸一口气,“对了,通知百花宫的姐妹,咱们有活干了。”夏雨转了话锋,“这一回,咱们玩点真格的。” 寻梅微怔,“少主有主意了” “赵老九说,打蛇打七寸。”夏雨坏坏一笑,“老树缠根,我要连根拔起。吩咐百花宫的姐妹们,把花满楼附近的鸽子,一只不剩的都给我打下来,咱好好吃一顿烤乳鸽” 寻梅愣住,“少主这是” “没办法,睡了一觉,饿疯了。”夏雨咬牙切齿,“就拿花满楼下手,算她们倒霉” “没问题。”寻梅点头。 鸽子嘛,打下来就是。 夏雨就等在花满楼对门的茶楼里,还是原来的房间。谁不知道睿王府已没,所以这个房间自然不可能继续留给夏内侍。 嗑着瓜子,等着寻梅把一只又一只的鸽子装在袋子里送进来。鸽子都是普通的鸽子,有一两只信鸽,不过都不是她想要的,只是普通大户人家的传信鸽子。 “姑娘到底在等什么”阿奴蹙眉,这射下来的鸽子,都能炖一锅的鸽子粥了。 夏雨眨着明亮的眼睛,“等好戏啊” 说话间,寻梅再次踏入房间,将一个袋子往地上一丢,“少主,又逮到几只。” 夏雨快速上前,俯身查看鸽子腿,在一只染血的鸽子腿上,又发现了绑缚着的信件,“帮我念一念这是什么东西。” 寻梅颔首,急忙接过,摊开信件一看,愕然愣在当场,“少主,你就是在等这个吗” “找到了”夏雨欣喜,“是这个对吗” 寻梅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想是这个。” “快念”夏雨忙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8章 两个郡主,两个七皇子 “这上头是乌托国的文字,写着:代州有动,望乞追速,恐迟则生变,不利兵发。”寻梅深吸一口气,将纸条递到夏雨的手中。“早年听闻宫主极有可能在代州附近失踪,所以我学过一阵子的乌托国文字,想着去代州府走一圈,若是宫主一不小心去了乌托国,还能有个寻处。” 阿奴深吸一口气,“原来姑娘是在等乌托国的消息,只是”她瞧了一眼窗户外头的花满楼,没有继续说下去。 夏雨握着纸条左看右看,反正都不识字,也就是看个稀罕,“花满楼,乌托国,代州。这三个地方联系在一起,你们想到什么” 寻梅一怔,“花满楼通敌乌托国,几欲发兵代州少主。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夏雨坐了回去。嗑着瓜子笑道,“这些个杂碎,如今也敢打大燕朝的主意。我是在代州长大的,乌托国一直觊觎我大燕朝的疆土,这个我比谁都清楚。只是我没想到,他们还敢把手伸到京城来。只是”她顿了顿,“代州花满楼的事,是不是也跟乌托国有关抑或,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可是,寻常的青楼妓馆,怎么就跟国家大事牵扯在一起了”寻梅不解。 “我也不明白。”夏雨摇头,喝上一口茶笑道,“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偏生我来了京城就出了事。还一个活口都不留。我倒想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似乎代州府的花满楼,不过是个最寻常的青楼,怎么说也跟乌托国扯不上半点关系。那么,为何要覆灭花满楼呢 “那少主现在要怎么做”寻梅问。 夏雨抬头看了她一眼,“让百花宫的姐妹继续抓鸽子,找个好鸽子,做好原来的记号,把信件放在鸽子腿上,送入摄政王府。” “那岂非要送到东方旭手里”寻梅仲怔。 “就是要落在他手里,让他看见。”夏雨抿一口茶,眸色微亮。 寻梅点了头。“好。” 夏雨才瞧了阿奴一眼。“摄政王府与大夏太子元弼素有往来,即便东方越不在,东方旭也不会放过大夏这条线。抓着大夏,又得知乌托国的所有动向,似乎让他掌控了大局。” 阿奴颔首,“没错。” “如此一来,乌托国怕是要乱了。”夏雨微微一笑,眸若弯月。 是的,要乱了。 鸽子飞进摄政王府的那一瞬,就意味着茂王赵誉和摄政王府的联手,会就此产生裂痕。他们不是很喜欢幕后操纵吗那就让他们去争夺,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东方旭和赵誉,此前最喜欢做的就是让赵朔和东方越相斗,从中牟利。如今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茂王府。 “什么”赵誉愕然伫立,梅园中,梅花纷纷落下,“进了摄政王府怎么可能” “鸽子确实进了摄政王府,只怕这会信件已经落在了东方旭的手里。”孙启冷然,“王爷,这东方旭明面上与咱们合作,可背地里到底是什么心思,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东方越教出来的,手段必定不小。他能让咱们把东方越逼疯了,自然也有办法,为他自己留一条后路。” 赵誉点头,眯起了危险的眸子,“东方旭迟早是个障碍,养虎为患,绝非长久之计。只不过现在,茂王府还不能与摄政王府翻脸,虽说东方越疯了,也失踪了,但毕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咱们不能赶尽杀绝。否则东方越这步棋,一旦错了分寸,咱们茂王府会输得很惨。” “王爷所言极是,那这件事怎么办”孙启问。 “找人送个信,让他去花满楼见我”赵誉深吸一口气,“这小子城府太深,咱们必须早做准备。” 孙启行礼,“是。” “乌托国那边,也不知如今怎样了”赵誉长叹一声,“这一次,本王要一击必中。” “卑职明白。”孙启退下,眸色微恙。 让人送了信去摄政王府,约莫入夜时分,东方旭便去了花满楼赴约。 烛光摇曳,底下歌舞升平。 他是从后门进去的,直接去了二楼的雅间。 赵誉已经等在那里,笑吟吟的望着他,“东方公子来的有些晚。” “府中事忙,耽搁了,还望王爷恕罪。”东方旭不是傻子,笑着行了礼,而后坐定。他知道茂王爷为何找上门,他也明白,其中的关窍。 有人要防着他了,他也没办法。 只是那鸽子来的奇怪,好端端的竟然飞入了摄政王府的院子,无端端的让他捡了个消息。 眉目含笑,却是十足的笑里藏刀。 “无妨。”赵誉笑道,倾了一杯酒推到他跟前,“今儿个本王也是闲来无事,想找你说说话罢了。摄政王府如今群龙无首,全靠着东方公子一人担当,委实压力不小。” 东方旭一笑,也不推辞,“不过是能者多劳,倒也没什么。” 赵誉点了头,“东方公子相较你义父,确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王爷谬赞,有话还是直说吧,绕来绕去绕不到重心,王爷编得太累,我这厢听得也累。”东方旭的指尖轻柔的在杯盏沿口打着圈圈,“王爷,您说是吧” 赵誉笑了笑,“是这个理,咱们明人跟前不说暗话,那本王可就直说了。” 东方旭挽唇浅笑,“洗耳恭听。” “有一只信鸽,进了摄政王府的大院,想必这封信也该落在你手上了。”赵誉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指尖停了下来,东方旭也不抬头,半垂着眉眼,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微笑,“是又怎样进了摄政王府的东西,还能轻易的要回去吗” 赵誉笑道,“那东西,于你而言,没有半点用处。” “代州有动,乌托国几欲发兵,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呢”东方旭面色微沉,眉睫徐徐扬起,饶有兴致的盯着眼前的赵誉,“王爷,睿王谋反乃是前车之鉴,你怎么也就跟上了呢” “东方旭,别以为本王不知道,大夏与你摄政王府联络密切,你别告诉本王,那不过是泛泛之交。”赵誉冷笑两声,“谢环远嫁大夏,如今谢家军如同一盘散沙,所以谢蕴已经归附了本王。摄政王府,除了神射军,还能有什么” 东方旭笑着点头,“是啊,摄政王府就是那支神射军让人心惊胆战。” “可你别忘了,没有东方越,谁也动不了那支神射军。”赵誉斟满酒杯,笑得阴冷。 “是吗”东方旭也不解释,只是那种笑,笑得何其自信从容。斜睨赵誉一眼,眸色微沉,“茂王爷还是管好自己吧,免得来日落一个与睿王一样的下场。睿王有免死金牌,怎么茂王爷也有吗” “哼,免死金牌”赵誉冷笑,“那东西,还是留给废物比较好。本王,可用不着那个。” 东方旭抿一口杯中醇厚的美酒,倒是极为惬意,“好酒。不过既然王爷想要,我这厢随身也带了,就原物奉还,就当是给王爷一个面子。”说着,他将早已备着的信件放在了赵誉跟前,“王爷没什么事,东方旭这厢就告辞了。” 起身,转身,出门。 到了门口,他顿住了脚步,回眸笑看面色黑沉的赵誉,“对了王爷,不知王爷最近有没有发觉,京城之内多了很多不明身份之人。保不齐这些人跟摄政王府接连几日的怪事有关,那些莫名其妙的杀戮,想来也跟这些人逃不出关系。摄政王府尚且被人折腾,那么你们茂王府,可也要小心了。说不定下一个,就该是茂王府的人被”他做了个杀头的手势,继而朗笑两声,走出门去。 赵誉腾然起身,手中的杯盏狠狠摔碎在地,孙启快速上前,“王爷” “他是个什么东西,无官无爵,竟敢与本王如此言语,简直找死”赵誉切齿,“东方旭咱们走着瞧,只要本王登上皇位,第一个要碎尸万段的人,就是你。” 孙启抬手捡了案上的信件,“所幸东西拿回来了。” “哼他敢威胁本王,本王总归要让他尝到厉害。”赵誉冷然瞧了孙启一眼,“信件上说什么” 孙启蹙眉,“代州有变,他们让咱们早点下手,恐迟则生变。” “贾大海还没招供吗”赵誉冷斥,“再不找到传国玉玺,本王如何名正言顺的登基那个小皇帝,羽翼渐丰,再不让他滚出去,本王如何能君临天下” “卑职”孙启跪地,“卑职一定加快速度。” “哼”赵誉转身离开。 从花满楼出来,东方旭没有上车,也没让人跟着,而是一个人静静的走在繁华的京城大街上。 十里长街,繁花锦绣。 从前,夏雨是最喜欢这热闹的。 如今,睿王府没有踪迹,而那座坟,他亦不能现在去刨坟。于是乎,夏雨的生与死,变成了他心头最大的疑问。夏雨到底是生是死,东方旭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那些蛇,好似隐隐在透露着某种信息。 是有人故意为之,打算扰乱他的心绪 还是说夏雨真的活着 越走越黑,人越少。 及至巷子口,他顿住了脚步。 “出来吧你们是什么人”他口吻低冷,身后有尾巴,一直从花满楼跟到了这里。这里四下无人,若是动手,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 话音刚落,冷剑瑟瑟。 寒光之下,有数名黑衣女子扑了上来,冷剑在手,招招致命。 一个凌空,东方旭避开冷剑,抬手便是一掌袭去。他的掌风有毒,有剧毒,中者必死。 对方一惊,已经为时太晚,面纱被击落,露出一张令他惊慌的容脸。 “夏雨”东方旭惊呼。 下一刻,他直扑夏雨而去。 然他错了,当他一掌掀开另一黑衣女子的面纱时,依旧是夏雨的容脸。也就是说,这些人,全部带着夏雨的皮面,是真是假,孰真孰假,根本分辨不清。 “你们都不是她”东方旭动了怒,掌风凝着浓烈的杀气,毫不留情。 夜空中,一声鹧鸪啼,黑衣女子突然丢下烟雾弹,集体撤离。 似乎,只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并无其他。 “都给我滚出来”一声怒喝,东方旭急追而去。 可十里长街,杳无踪迹。 黑衣女子就像是从天而降,如今入地而灭,来无影去无踪,除了依旧红灯高照的花满楼,这十里长街上,没有半点异样。 远远的,有一名少年双手负后,左顾右盼的往前走。 “夏雨”东方旭疾步追上,一把捏住了那人的肩胛,“夏雨” 少年回头,眉清目秀,却并非夏雨,“神经病啊什么夏雨” 挨了骂,东方旭松了手,愣了足足半晌才回过神。 是啊,赵朔被永生囚禁,夏雨即便还活着,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众目睽睽,她不要命了吗顾自苦笑一声,是自己疯了吧 转身,轻叹一声,白衣书生,月光下落着颀长的身影,孤单落寞的朝着街口走去。 身后的巷子里,夏雨从阴暗处走出来,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她的面纱方才确实是被他挑落了,只可惜他以为她是假的。这也难怪,真的混在假的里头,不是假的也成了假的。 “没想到,他还不死心,还在找少主,不过看他的表情,似乎用情不浅,可惜心里不正常。”寻梅打趣,掀开脸上的遮脸布,撕下伪装的皮面,恢复了本来面目,“他的武功似乎精进了很多,方才看他的掌风带着黑雾,似有剧毒。”土匠协血。 “他练的是毒功吧”夏雨抿唇,眸色微沉,“邪门歪道,阴邪狠毒。估计就是那些蛇,成全了他。这功夫,约莫是背着东方越练的,真够毒辣的。” 阿奴上前,手中拿着一张皮面,“姑娘太冒险了,方才若是他” “我是刻意示弱的,故意让他看见我的脸。那么多张脸,足以让他措手不及。东方旭此人很聪明,寻常的办法根本不可能撼动他的心绪。只有让死人复活,重现人间,他才会乱了心。”夏雨深吸一口气,“不过这件事,他估计会算到花满楼的头上。” “谁让花满楼那帮蠢货,也跟着他呢”寻梅浅笑,不过那帮蠢货已经被百花宫的人扮成摄政王府的人,给打发了回去。 两头跑,虽然累,可也累得有趣。 “阿奴,你实话告诉我,代州那边,咱家爷是不是早有部署”夏雨问,“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从我醒来到现在,我都没看见李焕。你怎么解释” 阿奴垂眸不语。 “代州是边关重镇,跟乌托国只有一江之隔,我不信赵老九会这般没有准备。”夏雨眸色微沉,盯着阿奴沉默的容脸,“李焕,在代州,是不是” “是。”阿奴颔首,“所以代州府的一切,姑娘就不必费心了。只需守好京城,保护好自身,便是万无一失。” “好。”夏雨掉头走进漆黑的巷子里,“我信你。” 阿奴的呼吸稍稍一窒,仍是没有言语。 信,就足够了。 人与人之间,有了信任胜过千言万语。你既信我,我必以命相付,待之以君王。 正如夏雨所料,回去之后的东方旭,就跟疯了一样,一直盯着自己鱼缸里的鱼,不理不睬任何人。便是云官也没闹明白,不过是去了一趟赴约,怎么回来就这副模样了 “公子这是怎么了”云官低问。 东方旭直勾勾的盯着鱼缸里的鱼,鱼儿游来游去,看上去格外的自在。可所有人都知道,任凭自在,也游不出这鱼缸,这被囚禁的世界。 他不得不承认,看到那张属于夏雨的脸,肆无忌惮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是心慌意乱的。拨开水面的睡莲,伸手撩起水下滑溜溜的鱼儿,掌心微冷,鱼儿扑腾着,鱼鳍突然就划破了他手指,有血沿着指缝间不断的滴落在地,在寂静的夜里,让人听着格外的毛骨悚然。 “夏雨”他低吟了一声,“还活着吗” “公子,说句不中听的话,摄政王手下,无活口。您忘了吗”云官低低的开口。 深吸一口气,东方旭敛眸冷笑,“是啊,义父手下无活口。否则,他也不会自己把自己逼疯了。原本,是可以留着她的,可惜她整颗心都扑在赵朔身上。既然不能留在我身边,不能为我所用,那只能是死。可她即便要死,也该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于是乎,她便死在了自己亲生父亲的手中。” “这样也好,如果不是夏雨的死,这摄政王府如今还在摄政王的手中。”云官道,“公子这一步棋,走得极好,利用了公主的求生**,铲除了夏雨与睿王府的同时,还让摄政王也疯了。简直是一石数鸟,绝妙无比。” “可我现在心痛了,怎么办”东方旭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却又苦笑着,“去把后院女人都带过来,谁今儿个能让我高兴,重重有赏。” 云官一怔,“公子好久没碰后院的女人了。” “你的话太多。”音落瞬间,手中的鱼儿被生生捏死,肠穿肚裂,满手是血。 “是”云官疾步走开。 摄政王对东方旭要求极为严格,所以后院那些女人,也不过是用来考验他的定力的。女人嘛,多得是,再漂亮的也有。摄政王的后院,有的是供人玩乐的女人,一个个生得如花似玉。 摄政王自己不能人道,并不代表他没有**,他也需要女人。 否则,这日子何其无趣。 当然,死在摄政王手里的女人,也为数不少。 这些女人,就是用来玩的,有的因为年纪太轻,当下就玩死了,死了就往乱葬岗一丢了事。这种事在富庶大户、达官贵人的世界里,早已司空见惯。 一波接一波的女人被送进了东方旭的房间里,房门关上,房内灯火摇曳,笙歌乐舞,笑语嫣然。莺莺燕燕的,渐欲迷人眼,也渐欲迷人心。 东方旭坐在那里,美人如斯,伏在膝头,或斟酒共饮,何其惬意。指尖拂过美人的面庞,原来醉了,便很容易看花了眼,很容易看成了她。 眉目如月,眸敛星辰,恰似她嫣然浅笑。 “阿雨”他低笑着,指尖微凉的抚上美人的朱唇,眼底的光也变得模糊起来。人是自己亲手送去死的,如今痛与不痛也是自己该受的。 醒着的时候,浑然未觉。 如今醉了,才知道悔之已晚。 越走越远的路,永远无法回头。 吻着膝上女子的朱唇,便是有个替身也不错。东方越不是说过吗他们这种人,是不该有感情的,一旦有了感情,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事实上,东方越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见证了这话的真实性。 可谓,一语成箴。 女子的衣衫被撕裂,房中的烛火越发的明亮,伴随着女子的低吟浅喘,情与欲的胶着在室内慢慢的漾开。疯狂与痴狂,在此刻成了无可阻挡的欲念。 一室旖旎,足以慰藉他此刻烦乱的心。 等到天明,房内一片狼藉。 日出东头,东方旭才算醒转。 头微微疼,许是昨夜醉酒的缘故。他很少这般失态,也很少这般不受控制。宽敞的床榻上,横七竖八躺着数名衣不蔽体的女子,或妩媚或妖娆,或青丝覆面,或光腿外露。 揉了揉眉心,中衣蔽体,胸襟微敞,露出光滑如玉的胸膛。 “都给我滚。”一声低喝。 惊了床榻上的女子们,慌忙起身,胡乱的抓了衣裳遮住身子,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行了礼才算奔命般的逃出房间。 云官进来的时候,屋子里依旧一片狼藉,鼻间满是行房过后的腥味。 “公子,你醒了”云官行了礼,“卑职去给你拿醒酒汤。” 东方旭扶额坐在床榻上,单膝撑着胳膊,掌心遮去了所有的视线,“昨夜的事,查出来了吗” “花满楼确实派了人跟踪公子。”云官俯首。 深吸一口气,东方旭直起身子,眉头深皱,“这么说,是花满楼的女子,乔装成了她,故意乱了我的心绪。” “估摸着茂王爷生怕公子知道太多,所以想半道上对付公子。但公子武功奇高,他们自知不敌,所以便寻了武艺高强的女子,带着夏雨的皮面,来扰乱公子的心绪,以为这样就能杀了公子。”云官细细的分析,确实有几分道理的。 东方旭起身,长长的中衣随意披着,胸前半敞,“花满楼赵朔当时难道就没发现花满楼的异常还是说,他可以放了他们一马这不现实。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让赵朔迟迟没有对花满楼动手呢” “这倒是很可疑。”云官附和。 “通知黑煞盟的内应,我倒要知道,这花满楼除了**散,到底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连赵朔都忌惮三分。”东方旭冷眸,“赵誉那老小子,我早晚要让他死得很惨。” “是”云官疾步退下。 一夜风花,身子有些倦怠,东方旭仰头长长舒了一口气,梁上陡然传来细微的“嗤”、“嗤”声。说时迟那时快,眸色陡沉,拂袖一掌,一条通体漆黑的蛇,已经落在了地上,身首异处。 一股子腥臭,迅速蔓延开来。 “如今,我已用不着你们这些畜生,还敢进来找死。”东方旭冷笑两声,低眉望着自己掌心的黑气,笑得凛然,“这本是为东方越所练,如今,也不知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东方越,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如鲠在喉,但是如果东方越死了,一旦消息传出去,神射军就会动乱。在大业未成之前,他是不可能动东方越的,只能用尽一切办法,封锁东方越的消息。 只要不让人找到东方越,那么一切就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然则大夏那边,大夏王病重,左相赫里刻意拖延时间,那一场迎亲死活不肯过边境。只要大夏太子元弼当了大夏王,那么元弼与摄政王府早前的盟约,就可以得到实现。 大夏出兵,协助摄政王府发动兵变。 到那时,京城乱,天下乱。 东方旭冷笑两声,“不管你是生是死,到时候这天下都是我的,你还能跑到哪里去死了也是一副美人骨,若是活着,就更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夏雨” 事实上,大夏的迎亲队伍确实可以用蚂蚁搬家来形容,一天一小段路,磨磨蹭蹭的几乎让人忘了,这是迎亲队伍。 云龙关。 “是出门踏青的吧”谢环冷笑两声,“丞相大人看上去很喜欢我大燕朝的风土人情,这山山水水,恐怕把丞相大人的魂都给勾走了。” 赫里面色无恙,眸色微沉,“郡主此言差异,这两日一直下雨,路不好走。难不成郡主想让咱们都染上风寒,才算好的北上天冷,雨湿路滑,确实不好走啊” “不好走,也走了大半个月了,丞相大人是想走上一年半载,还是十年八年的”谢环负手而立,站在云龙关的城楼上。 大夏就在不远处,这些地方,是她最熟悉的。 镇守边关十年,能不熟悉吗 对谢环而言,相比京城,还不如边关,来得更亲切。 举目远眺,过了前面的戈壁滩,就是大夏的地段。可这一路走得有多慢,她心里很清楚。赫里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赫里缓步走到谢环身边,“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站在大燕的国土上,遥望故土,真是感慨万千。” “我也没想到,早晚有一天,站在你们大夏的城楼上,遥望大燕故土。”谢环不冷不热的回答。 不远处,元灏抬步而来,“你们在说什么” “郡主背井离乡,感慨万千,微臣只是来宽慰几句罢了”赫里行礼,“微臣告退” 留下元灏与谢环独处。 “终于还是到了。”元灏冷笑两声,“大夏。” “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谢环蹙眉,“是否安全,是否能顺利” “他们都是聪明人,肯定没问题。”元灏深吸一口气,“赫里一直以为,是他拖着我们,殊不知咱们求之不得。这样也好,悄无声息的,咱们还不必出手。” 谢环点了头,“我明白。”她转身凝上他的眉目,“可如果他们出了事呢” “那你永远是郡主,我永远是七皇子。”元灏斩钉截铁。 她一笑,“永不反悔。” 他颔首,“誓不相叛。” 遥望大夏,那将是个崭新的天地。无论是对于谢环而言,还是元灏,都将是崭新的开始。只是赫里打死也没想到,等他们到了大夏,命运之轮竟然跟他开了个玩笑。 太子元弼被囚,七皇子元灏执掌朝政。 大夏的金銮殿上,大夏王咳嗽着坐在龙椅之上,冷眼看着赫里领着郡主谢环与七皇子元灏上殿,“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两个、两个七皇子” 连随行的青玉都愣住,“郡主,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让本皇子来告诉你们,到底发生了何事吧”元灏从大夏王的身边走下殿来,言笑晏晏的瞧一眼目瞪口呆的赫里和青玉,“来人,请郡主上殿。” “郡主”青玉愕然瞪大眸子,“郡主”她骇然望着自己身边的郡主谢环,怎么还有一个郡主 这七皇子元灏,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个七皇子 两个郡主 开什么玩笑 青玉不相信自己跟了一路的郡主是假,她自问跟着谢环多年,对于谢环的仪容相貌,言行举止,乃至处事方式,都是了若指掌。眼前的郡主,并未出现任何异常,怎么可能是假的 既然自己这位不是假的,那么另一个就一定是假的。 正想着,便有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原本还喧闹不休的朝堂,顷刻间噤若寒蝉,文武百官悉数屏住呼吸。 腰间的翠玉发出清脆的响声,脚步声铿锵有力,一袭大燕朝忠义郡主的衣着,傲然如巾帼的女将军气魄。抬步间,昂首阔步,锐眸无温的扫过一殿众臣,瞬觉凌寒刺骨,不怒自威之色,足教人不敢直视。 躬身,作揖,声音清亮,“大燕忠义郡主谢环,参见大夏皇帝,敬祝夏王,万岁金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9章 处置叛徒 “这是怎么回事”青玉瞪大眼眸,不敢置信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郡主,其中一个必定是戴了皮面。一瞬间,别说是青玉,便是赫里,也有种被人戏耍的错觉。 赫里愕然。“为何有两个” 身着新婚喜服的郡主,撕去脸上的皮面,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青云”青玉一下子退开两步,“是你” 青云眉目含笑,“怎么如此惊讶青玉,咱们跟着郡主可算是出生入死多年,郡主的言行举止乃至于处事方式,咱们不是最清楚吗只是,你似乎退步了,连我是不是郡主,竟也分辨不出。还是说,你只顾着拖延和传信,连我是谁都认不出了。” 赫里扭头望着自己带来的七皇子,却见他也跟着撕下皮面,“哈图怎么会是你” “卑职哈图,参见皇上。参见七皇子殿下。”哈图跪地行礼。“卑职不辱使命,未教任何人看出端倪。” 元灏一笑,握住了谢环的手,扫一眼一殿众臣,“现如今,真假已辨,诸位还有异议吗赫里丞相刻意拖延回朝时间,居心叵测,该当何罪啊” 赫里扑通跪地,瞬时白了一张脸,“微臣不敢,皇上,微臣是冤枉的,实在是大燕路途遥远。举步难行,又逢大燕居心不良,半道截杀,微臣这才” “那为何,七皇子早早归来,而你们迟了足足半个多月”大夏王端坐朝堂,纵然垂暮,亦眸色锐利。 赫里的脸乍青乍白,“皇上,实在是道路难行,大燕境内有不轨之徒,几欲置微臣与使团于死地。” “还敢胡言乱语。”谢环冷笑,挣开元灏的手。缓步走到赫里跟前。“这话,你打量着蒙三岁的孩子吗大燕境内的突袭,不是你们说好的吗只要七皇子死在大燕境内,大夏就有足够的理由出兵大燕。到时候,千万铁骑踏碎我大燕国土,让两国百姓陷入水深火热。赫里,你实在是该死。” “没有皇上,微臣没有说谎,不信的话,皇上大可问郡主身边的人,那一场厮杀绝非意外。实乃大燕朝睿王府,睿王赵朔所为。”赫里斩钉截铁。 大夏王稍稍一怔,百官交头接耳。 青玉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然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青云蹙眉,“老丞相也别忘了,最后还是有一波人来救了咱们。而这波人黑衣蒙面,武艺高强。为此,丞相大人还派人去了一趟京城,为的就是验证离开的哈图和青云,到底去了哪里。不过很可惜,你们没有得到期许的答案,因为那都是提前布置好的一个局。” “其实一路走来,咱们身后都有人跟着,一路护送,一路厮杀。”青云继续道,“那些人不便露面,便昼伏夜出,咱们走的那么慢,怎丞相大人一点都不奇怪为何你安排的杀手,一个接一个的都不按计划出现,反而都消失无踪了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出现,就已经做了刀下亡魂。” 青云跪地,“启奏大夏皇帝,使团之所以能安然回来,实乃睿王府暗卫沿途护送之功,请皇帝陛下明察。”此言一出,朝堂震惊,百官议论纷纷。 元灏笑道,“这话不假,只是我相信丞相大人是不会承认的。不过也没关系,丞相大人不承认,总会有人承认,是不是青玉” 青玉一下子跪在地上,高声应道,“是。殿下与青云所言,句句属实,卑职可以作证。” “你是郡主身边的人,以何为证”赫里冷斥,“皇上明察,微臣对大夏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这一路行来,也绝无要刺杀七皇子之意,请皇上莫被小人蒙蔽。郡主乃是大燕朝的女将军,此人居心叵测,巧施离间计,想要置微臣于死地,还望皇上明辨忠奸” “明辨忠奸”元灏揉着眉心轻叹,“怎么丞相老糊涂了父皇锐目如炬,怎么可能难辨真假呢你这话,可是在说父皇老了” “皇上,臣绝无此意。”赫里骇然。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一时间关于左相赫里的事,谁也定不下个所以然。 许是被吵烦了,又或是少许偏袒元灏,大夏王手一挥,“让左相去牢里反省,等朕查明真相,再来处置,今天夜里朕做主,让郡主与七皇子正式完婚。” 音落,内侍搀着大夏王离朝。 青云斜睨青玉一眼,想了想才道,“青玉这一路上也辛苦了,若非你佯装不识,我这厢还瞒不住丞相。”听得这话,青玉骤然抬眸望着赫里。 左相赫里被带走的那一瞬,面色煞白,眸色狠戾的盯着青玉。 青玉垂眸,上前朝着谢环行礼,“郡主无恙,青玉参见郡主。” “起来吧”谢环瞧了元灏一眼,笑吟吟的搀起了青玉,“倒不是我与青云刻意瞒着你,实在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那性子太直,我担心赫里会看出端倪,所以连你一道瞒着了。不生我气吧” 青玉俯首,“卑职不敢。” “好了,今夜是我与七皇子的大喜,开心点。”谢环浅笑。 欢天喜地,红绸漫天,到处都是喜悦的氛围。 大夏七皇子成婚,普天同庆。 太子已经被软禁,想要翻身怕是很难。七皇子最得帝王心,虽然没有荣封太子之位,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迟早的事。 如今归附七皇子,才是正道,否则一旦七皇子登位,只怕谁都别想好过。七皇子的秉性,与皇帝年轻的时候是最相似的,看似温和办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从不心慈手软。就好比这一次抓着太子元弼的乱国之罪,从事发到处置,不超过十天。 试想一下,太子为何会输 其中莫不是有帝王的偏袒与宠爱在先 皇帝有意七皇子继承皇位,那么一切都变成了理所应当。 百官齐贺,君王临场,这样的声势,浩大的婚礼。 三拜天地,结为夫妻。 安静的坐在新房内,谢环深吸一口气,低眉望着自己脚上绣着鸳鸯交颈的绣鞋,“爹,我到底还是回不去了。”大燕,她的国土,就这样成了大夏的七皇妃。 青云推门而进,“郡主,一切都在郡主的意料之中。” 掀开头上的红盖头,拨开遮挡着眉目的凤冠珠帘,谢环眸色微冷,“找出他们的联络方式,而后收网照做。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 “是”青云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步望着谢环,“郡主” 谢环知道她的意思,沉默着盯着青云手中的剑。土乒帅亡。 “那她呢”青云低问。 “事毕之后,留她来见我。”谢环放下了珠帘,重新戴上了红盖头。 青云低低的“嗯”了一声,快步出门。 门外,哈图已经等着,“怎么样” “行动。”青云轻叹一声。 “会舍不得,对吗”哈图问。 青云点了头,抿唇垂眸,“情同姐妹,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断就断了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变得这般无情。生与死于我们而言,本没有那么重要,可情与义,自该存在心中,如今却是本末倒置了。” 哈图一笑,“我们大夏人没那么多的歪歪肠子。” “那赫里算什么”青云问。 哈图面上一滞,“我、我是说我们” 还不待他说完,青云已经快步的离去。 大夏的天牢内。 狱卒悉数被迷晕,孤灯摇曳。 一道黑影快速窜入天牢,迅速打开了囚着赫里的牢门,踏入牢内。 “你是什么人”赫里冷喝,急忙退到墙角。 黑色的遮脸布被摘了下来,露出青玉清晰的面孔,“是我,青玉。” “你不是郡主身边” 还不待赫里说完,青玉冷笑两声,“我不这么做,郡主就会生疑,怎么可能还留着我。如果不是这样,咱们的消息就送不回大燕。太子元弼已被生擒,你们这些太子党羽,早晚会被郡主和七皇子一锅端。我也不妨告诉你,郡主的手段,不是你们这些蠢货,可以对付得了的。” 赫里冷了眉目,“你到底是站在那边的” “太子元弼与摄政王府私交甚深,不过很可惜,摄政王府并非可栖大树。你们可知道,摄政王东方越此生不得人道,当年他与太后仇怨极深,如今即便你们助他一臂之力,也难保来日江山易主,岂非得不偿失”青玉缓步坐了下来,“丞相可要想好了,到底要不要帮着太子爷,重揽大权” “你不是摄政王府的”赫里瞪大眼眸,不敢置信,“原来你并非摄政王一党。” “我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不要和我合作”青玉冷睨他一眼,“我在郡主身边伺候,可以帮你们杀了郡主和七皇子,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没了七皇子,你们就可以让太子东山再起。我看大夏王也活不长了,丞相大人还是早作决定。我不会逼你们,我等你的消息” “慢着”赫里深吸一口气,“你能确保杀了郡主和七皇子能让太子爷东山再起” 青玉转身,蔑笑的瞧着赫里素白的面色,“丞相大人,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身为太子殿下的亲信,大夏王还会对你委以重任吗只有借助大燕的力量,里应外合,大家相互合作,才能重新开始。” “好。”赫里上前,“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明面上联系摄政王府,让他们帮着你与太子殿下,暗地里与我们合作。如何”青玉笑得凛冽,“别说我趁火打劫,大家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你要我的联络方式”赫里算是听明白了。 青玉重新带好遮脸布,“既然丞相不愿意,便当我没来过。” “城门口有一个叫乌木的守将,是我的人,他有一只鹰隼,能直接带信去摄政王府。”赫里切齿,“我警告你,你最好别食言,否则别怪我抖出来,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 “放心。”青玉冷眸,“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还劳烦丞相大人在这里多待几日,等我办完事,就等着好消息吧” 音落,她关上牢门,快步离开,随手便将钥匙丢回狱卒身上。 顺利找到了乌木,放飞了鹰隼,青玉垂眸离开城门口,转身进了一家绸缎庄子,过了一会她才出来,继而朝着七王府走去。 屋顶上,青云怀中抱剑傲然伫立,冷眼望着走在空荡荡大街上的青玉。 下一刻,纵身轻跃,脚尖几个落点,青云稳稳落在青玉跟前,冷剑在手,眉目无温,“青玉,你去哪了郡主在找你,为何你会在此” 青玉先是一怔,而后便如同寻常般笑道,“郡主大婚不是有你吗我来这儿熟悉熟悉,到时候还能陪着郡主出来走走,也好为郡主办事。” “是吗”青云深吸一口气,“你想得可真周到,只不过我看你半夜放鸟,这又是为何” 此话一出,青玉手中的冷剑骤然握紧,面色微变,却又快速的笑出声来,“是吗你都看见了”她缓步上前,“是郡主让你来盯着我的吧郡主也太过小心了,不就是让我来取个信件吗何必把你也使唤出来,我一个人足以办事。”说着,便在怀里掏东西,“对了,这是郡主要的睿王府信件,睿王府出事了。” “出事”青云一怔,却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 “对。”青玉轻叹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青玉突然洒出白色的粉末,青云纵有防备也是一时间措手不及,慌忙抬袖去挡眼睛。 “小心”耳畔,是哈图厉声冷喝,伴随着肩上抖沉,身子已被人一把拽开。刀剑之声顷刻间不绝于耳,快速传来。 青云被拽到在地,回过神来,哈图已经和青玉交上手。 “青玉”青云起身,几近切齿,手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刹那间,大批的大夏军士涌出街道,将青玉团团围困在内。 哈图的武功极高,连谢环也至多打个平手,所以对付青玉,还是绰绰有余的。 冷剑架在了青玉的脖颈上,哈图面无表情,“卑鄙小人,拿下” 青玉没有自尽,可见并非是上等的细作,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人,还是怕死的。 绑缚青玉带走的那一瞬,青玉冷眼盯着青云愤怒的面色,青云狠狠的回了她一记眼神,“我想过要给你机会,跟着郡主这么多年,郡主下了令要带你回去。我甚至想过,如果你肯回头,我就放你自由,只要你离开大夏,去哪里都行。这一切的罪责,我去向郡主承担。可我没想到,你竟然要我死” “你既然愿意放了我,为何不能死在我手上”青玉冷蔑轻笑,笑得这般讽刺。 “与这种人谈情义,你不觉得是侮辱了自己吗”哈图冷嗤,“带回去。” 谢环摘下凤冠走出了新婚洞房,走进了冷僻的房间。四下重兵防守,七皇子元灏还在前厅做着官面文章,她在后头处置叛逆。极好的分工,比初始来此,更为默契。 青玉被架在木架上,动弹不得。 进去的那一瞬,谢环迟疑了一下,这一秒钟的犹豫,只有自己知道,旁人压根看不出来。墨发及腰,眉目如旧,“青玉,你太让我失望了。” “郡主以为,如何才能不失望”青玉冷笑。 “你跟着我出生入死多年,名为主仆,可情分上咱们三个情同手足。”谢环坐了下来,青云奉茶伫立一旁。 深吸一口气,抿一口茶,谢环一如既往的沉稳。 却听得青玉冷哼,“情同手足谢环,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奴才永远是奴才,即便为你们这些主子做的再多,那也是奴才。主子受罪,奴才受累,只要你出一点点意外,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就会被牵连。我不要自己的命运,掌握在你的手里,我要自己做主。” 谢环放下手中杯盏,“其实你大可以直说,我会还你自由。” “还我自由你还得起吗”青玉冷笑着,“当年谢家受罪,我娘死了,死在那一场屠戮之中,身首异处。可最后我得到了什么照样是奴才,生生世世都还是奴才,是你们谢家的狗。相比青云,你更喜欢青云。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不如她。武功不如她,心性不如她沉稳,甚至于” 她顿住了,忽然笑得凛冽,“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我输了,你们要杀就杀。” “你若真的想死,就不会在这里了。”谢环瞧了她一眼。 青玉面色泛白,垂眸不语。 “大夏王就在天牢的隔壁,你和赫里的话,他都听得仔细。如今太子元弼,就更别想翻身了,你死了这条心。”谢环慢条斯理的开口,“赫里很快就会被定罪,到时候这大夏就没他们什么事了。你既然不是摄政王府的,那么应该是茂王府的吧” “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茂王府,与我何干”青玉切齿。 “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是睿王府的吗或者,是太后的人”谢环冷笑两声,徐徐起身走到青玉跟前,带着几分惋惜,几分微凉,“青玉,你始终学不会青云一般的沉稳与内敛。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表情,叫做欲速则不达” 青玉仲怔。 青云上前一步,“早在镇远侯府的时候,你便处心积虑要我们杀了疏影。其实从那个时候起,我们就已经怀疑你的动机了。几次三番的杀人,其实都只是为了让侯爷为之动心,让郡主疏远睿王爷。可明面上,却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切都像是睿王爷在幕后操纵的。” “睿王爷是聪明睿智,但郡主也不是傻子。你觉得自己城府够深,就把每个人当成了三岁的娃儿戏耍。别说是睿王,便是郡主也早就看出了你的异常。摄政王府蠢蠢欲动,睿王府若是没了镇远侯府的支持,势必如同断臂。” “可是青玉,你忘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忘恩负义的。郡主与王爷,那是生死之交,过命的交情。没有王爷当年的力保,就没有今日的镇远侯府和谢家。真正的朋友,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王爷睿智,郡主心细,他们早就看穿你了。” 青玉苦笑两声,眸色依旧怨恨至绝,“所以,你们一直在我跟前演戏。” “你帮着疏影,对付睿王府,对付夏雨,对付睿王爷。还帮着疏影对付郡主,无所不用其极。”青云切齿,“青玉,你的心呢相处多年,出生入死,难道都是假的吗我从未想过要与你攀比,我当你是姐姐,处处以你为榜样。我从未觉得,郡主有过偏颇,是你自己想歪了。” “是吗”青玉深吸一口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个叛徒。只不过,我没想到,我刻意以退为进的帮着疏影进入侯府,博得侯爷的欢心,反倒露出了自己的马脚。如果我不是因为要帮着疏影那个蠢货,你们一定不会发觉。” 谢环双手负后,冷然伫立,轻哼两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世上之事,纸包不住火。” “慢着”青玉骤然瞪大眸子,“你们知道疏影的事,知道茂王府,那么”她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气定神闲的谢环,以及毫无诧异之色的青云,“所以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从我回京,我就知道摄政王府绝对不会再让我离京带兵,因为东方越忌惮着谢家军。可我没想到,半道上杀出一个疏影,疏影的出现其实也在你的意料之外。可她意外的进入了谢家,让你们欣喜不已,干脆将计就计。”谢环冷睨她一眼,“在所有人的眼里,蕴儿是个不成器的东西,贪慕美色,好高骛远。实际上,是个眼高手低的废物,只需要疏影耍点手段,就能把蕴儿控制得死死的。” 青玉整个人都慌了,“不,你们怎么可能” “我一直都盯着你,而流澜阁里,也一直都有郡主的眼线。”青云冷然,“所以,不管疏影做什么,郡主都会知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知晓。唯一的意外,是洛花。暗卫不能打草惊蛇,只能牺牲她了。原本也没打算让人找到她的尸骨,可惜还是让人找到了。” 说到这儿,青云垂眸,“不管郡主在不在侯府,侯府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郡主的眼睛。” “你们现在说这些都来不及了,信已经送出去了,很快就会落在摄政王府的手里,到时候你们还不是会死无葬身之地”青玉切齿。 “你说的,是这个吗”哈图从外头进来,一直鹰隼,两封信。他躬身朝着谢环行礼,“参见皇妃。” 谢环接过他手中的信件,瞧一眼他肩膀上停着的鹰隼,“人呢” “都抓了。”哈图道,继而望着青玉,“打从丞相说出乌木此人,我们就已经找到了他,这鹰隼是我的,不是乌木的。想来,青玉姑娘找错了鸟,系错了信件。这不鹰隼飞回来,就落在了我的手上,姑娘到底是晚了一步。” 青玉浑身轻颤,那是一种彻骨的挫败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所有的预谋,都在此刻分崩离析,瓦解得彻彻底底。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怎么可能知道你们都是诈我的,骗我的”青玉嘶吼着,挣扎着,那一刻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几乎被摧毁殆尽。所有自以为精妙的布局,却成了别人口中可笑的笑话。 自以为是掌局人,没想到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如今,还是一枚弃子。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谢环转身往外走,“青玉,是你自己不要命的。我让青云去找你,青云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心软,肯定能留你一条命。现如今连青云都不愿放过你,可想而知是你自己不珍惜。既然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不顾昔年情义。” “郡主郡主,青玉知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死郡主”青玉泣泪,“郡主” 谢环没逗留,已经快步离去。 有些话,已经没必要再听。就好像有些人,从一开始就失去了信任的必要,既然死不悔改,也就不必再留了。 身后的门,重重合上,谢环垂下眼眸,眸中无爱无恨,对于青玉的背叛,她是心痛的。不过,对于背叛,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尤其是青玉这样的死不悔改,放虎归山只能是徒留后患。 “没事吧”元灏一身酒气的站在她面前。 谢环摇了摇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我没事,其实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记得青云青玉一起跟着我的时候,比蕴儿大一些,还是个孩子。如今,竟是天壤之别。人心之变,转瞬间佛魔共生。” 元灏笑了笑,“女人就是喜欢多愁善感。”说着,直接牵起她的手往前走。 身后的人,身子陡然一僵,冷然睨着元灏的背影。 背上寒飕飕的,元灏顿住脚步回眸看她,幽冷的眼神,让他如电击一般快速撒开手,“那个新婚之夜咱们不在新房里,难免会惹人非议。郡主以为呢” 谢环瞧了他一眼,顾自往前走,朝着新房走去。 元灏急忙跟上,回头瞧一眼紧闭的房门,想必哈图和青云能处置妥当。 房门紧闭,青云站在青玉跟前,面无表情,“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你也可以安心上路了。你的死讯,不会传到大燕,而你的尸骨将永远的留在大夏。这是你该受的惩罚,也是自作孽不可活的下场。我们每个人都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谢家,早晚也会有报应的。”青玉眦目欲裂。 “如果你是指疏影,那么很抱歉,我必须告诉你,你猜错了。很多事,看见的听见的和真相,其实是背道而驰的。”青云将一枚药丸突然塞进了青玉的嘴里,伸手点了她几处穴位,亲眼目睹她将药丸吞了下去。 泛着黑色光泽的鲜血,不断从唇角落下,青玉眼底的光,慢慢的溃散,慢慢的黯淡了下去,“青云,你说人有没有下辈子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青云垂眸,有泪从眼眶里缓缓涌出。 “我看见了,我们一起长大的日子,跟着郡主习武的日子。”青玉声音渐弱,终归合上了眸子,没了气息。 那些年的我们,虽然过得极苦,可也是最快乐的日子。彼此相互扶持,同生共死。我们一起上战场,千里黄沙英雄冢,看尽了厮杀,却看不见变化的人心。 随着年纪渐长,想要的越来越多,再也不满足于那些微小的得失。 征战沙场,厌恶了厮杀,却让人爱上了繁花锦绣的奢靡。对于性命,越发的舍不得,于是乎心变得越来越狭隘,越来越自私。 犹记得那一日,青玉说的那一句:咱们在这里为大燕出生入死,有谁能知来日死在沙场上,马革裹尸,又有几人明白那一场黄沙染血 “青玉,你错了。”青云深吸一口气,“即便没人知道,可我们无愧于心。若是死在沙场上,那也是为了天下人,为了大燕的百姓。以一己之身,换得盛世太平,便是无名无姓,又能怎样这世上寂寂无闻的人多了,能风华天下的,又有几人。纵你天下皆知,到头来还不是红粉骷髅,一梦黄粱” 哈图让底下人进来,将青玉的尸身抬了出去,“青玉的死讯不会传到大燕,你放心就是。” 青云拭泪,“不好意思,让你见证了大燕人的自相残杀。” “不,是诛灭叛徒。”哈图盯着她,“我算是见识了你们大燕人的智慧,那么一场精密的布局,就算是我们,怕也难以置身其外。我佩服你们” “这不是什么好事,何必佩服。”青云转身离开,“交给你们了,我去看看郡主和七皇子。” “那个”哈图一怔,“今晚是新婚之夜。” 青云顿住脚步,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她过去是不太好,可是郡主那性子,能心甘情愿跟七皇子洞房花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0章 当然,谢环是不可能乖乖洞房的,虽然她已经和元灏成了亲,但到底不是自己心甘情愿。何况她的武功绝对在元灏之上,若没有谢环的首肯,元灏只怕是连床沿都靠近不了。 红烛摇曳。新房的房门紧闭。 元灏蹙眉望着坐在梳妆镜前褪去发簪的谢环,想了想,便倒了两杯酒缓步走过去,“新婚之夜,喝杯交杯酒总不为过吧” 谢环起身,抬头瞧了他一眼,而后低眉望着元灏手中的酒杯,“你纳妾吧” “什么”元灏一怔,手上的酒,险些倾泻在地。 这可是新婚之夜,哪有刚入门的妻子,开口就让新婚丈夫纳妾的道理。 “纳妾,没听懂吗还是说,要让我来帮你纳妾”谢环蹙眉,接过他手中的一杯酒,“合作愉快。为大燕和大夏的永远和平。” “等等”他的掌面盖着酒杯,按着她,没让她喝下去,“先把话说清楚。你跟我成亲,只是因为大燕和大夏的和平同盟关系” 谢环放下杯盏,身穿大红喜服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说的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家国天下。元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样被人戏弄过,千辛万苦娶来的妻子,为的是她的国家。即便没有爱。可日久也可生情,他到底哪里不好,让她连试都不愿试一下,就要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那七皇子以为,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今日不是我站在这里,东方越和茂王赵誉,还会找别的女人塞给你。与其如此,还不如以我自己为代价,平息兵戈之苦。”谢环缓步走到桌案前坐下。将酒杯放在案上,“你放心,我不会耽搁你,你照样可以去找你心爱的女人,共度余生。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大燕和大夏的协议,别无其他,你别想太多。” 不是他想太多,是他想太少了。 他以为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会跟寻常女子一样,抱定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态度。可他忘了,眼前这个女人可不是寻常的女人,是历经战火。出入沙场的女将军。在她心里眼里,除了她大燕,便是属于谢家的荣耀。 说好听了,是贞烈女子。 说难听了,那就是个倔骨头。 一块,最难啃的骨头。土尽向圾。 元灏揉着眉心坐在谢环对面,“你能不能别把自己当郡主” “然后呢”谢环问。 元灏抬头,“就当自己是个正常的女子,向往风花雪月也没关系,只要你能说得出来。有点小性子也可以,撒撒娇啊耍耍无赖啊,都可以。就是别这般一本正经,好不好” 谢环蹙眉望着他,那眼神就像看疯子一般,“风花雪月我不要那些。” “那你要什么”元灏忙问,眸色晶亮。 谢环轻叹一声,“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两国不再征战” “唉”元灏扶额,还以为娶了个妻,原来是娶了个国界牌,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要越界这可如何是好,娇妻在前,动不得这还是男人吗传出去,估摸着会成为整个大夏的笑柄。 无奈的撇撇嘴,元灏煞有其事的盯着她,“商量个事。” “说”谢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元灏深吸一口气,“咱能不这样疏远吗你是我妻子,是不是应该尽一个妻子该尽的责任你们大燕不是礼仪之邦吗应该有人教过你,如何伺候丈夫安寝吧” 谢环岂能听不出元灏的言外之意,“安寝” “自然。”元灏起身走向床榻,百子千孙被,温暖而柔软。他伸直双臂,身为皇子,一直都是奴婢为他宽衣解带的。 所以现在嘛自然是要谢环这个妻子,来代劳了。 谢环眉骨微挑,出身行伍的她,可没学过什么为妻之道。她一贯来学习的,都是为将之道。她自己尚且不需任何人伺候,怎么嫁个丈夫,却要她来伺候呢七皇子府上可不缺奴才,何时轮得到自己来动手。 不过看上去,元灏似乎是有意的。 笑了笑,谢环缓步走上前,一身火红色的嫁衣,在烛光里明艳照人。 她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也算不得清秀可人,但眉宇间自有一股寻常女子都不曾有过的迫人英气。英气逼人,眉目间尽显干练之风。 终于,谢环站在了元灏跟前,剑眉微扬,“原来七皇子是想让我伺候,好说。既然我嫁入了大夏,自然要尽到一个妻子的本分。这七皇妃,自然不能白当。” 只不过手,温柔的落在他的腰带上,笑得让元灏心里直发毛。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谢环突然用力一扯,抬脚便踹在他肚子上,直接将他踹翻在床榻上。元灏一个鲤鱼打挺,而后一个漂亮的驴打滚,滚到了床内侧,揉着生疼的肚子,“好险,差点断子绝孙。姓谢的,你是不是想下半辈子守活寡嘴上说得漂亮,做事却如此狠辣。” 谢环双手负后,冷飕飕的剜了他一眼,“你有手有脚,还用得着我伺候何况你身为七皇子,以后有的是女人,还能断子绝孙,说出去谁信” “我有多少女人与你无关,如今你是我妻子,是我七皇妃,便是唯一与我有关的事。”他在床榻上躬身站起,因为身材颀长,百子千孙帐不够高,他只能半弓着身子俯瞰着床前站着的谢环,“就算你跑到天去,哪怕去了阎王殿,你也得冠上我大夏七皇子元灏的名讳,我将来作古,碑上也得写着你未亡人谢环之名。” 这话确实让谢环怔了一下,元灏所言,丝毫不差。 生是他的人,死她也是元灏的鬼。 房内骤然安静下来,元灏蹙眉,乍见谢环不语,紧跟着道,“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谢环不说话,只是坐在了桌案处,伸手慢慢捋直了自己的喜服,大红喜服未褪,烛光里鲜红似火,“曾经我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从未想过要嫁人。这谢家,这大燕天下,但凡还用得着我,我便义无反顾。” 她顿了顿,“可我没想到,如今我还是嫁了人,还离开了大燕的国土。我领兵与大夏征战多年,算是死对头。可命运便是如此的戏耍于我,偏偏让我嫁给了死敌。” 倒上一杯酒,慢慢的喝着,说着那些不着边际,却带着心酸微痛的话语,“你可知道,从我踏入大夏边境,我的心便再也无法平静。驻守边关十年,风餐露宿,艰难困苦我都熬过来了,可现在我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熬不住了。到底是我,把自己想得太坚强了些。” 喝着酒,说着话,渐渐的便能掏心窝子。 鲜少喝酒的人,一旦喝了酒,就会说一些平素从不会说的话。 也或许是元灏的某句话,让谢环的心微微触动了。 “你想回去”元灏问。 谢环一笑,“我从未想过回去,因为打从走出大燕,我就明白自己是回不去的。既然做不到,为何还要去想。只不过,心里有些念想,这辈子都不会丢弃。” 元灏缓步走到她跟前,也跟着一般坐下饮酒,“其实我们大夏也挺好的,你们大燕总觉得我们大夏人野蛮无礼,我们却称之为直爽痛快。很多事,我们没你们那么多的误会,有话直说不遮遮掩掩,多好比起你们玩心计,弄城府,要轻松得多。” “是累。”谢环一杯接一杯的饮酒。 “一人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比一比,大燕和大夏到底谁的酒量更胜一筹。”元灏端起酒杯,“我们大夏人,酒量极好,不信你就试试。” 谢环扯了唇,笑得轻蔑,“比酒伤身,懒得理你。”她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如今元弼已被囚禁,赫里也即将面临处置,我身边的叛徒也”她顿了顿,“你有什么打算” “你不是说过吗励精图治,两国和平。”元灏一笑,“这就是我的打算。” 她一笑,因为饮了酒的缘故,面颊绯红如朝霞。英气逼人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少见的娇柔之态,醉态朦胧,酒气微熏,气息微恙的伏在桌案上。 许是红服在身的缘故,烛光里眸色迷离,带着少许薄雾氤氲,“爹娘在世的时候,想着要看我出嫁,看着蕴儿娶亲。一晃岁月如梭,却是谁都见不着了。世事无常,人生几何,都不过一瞬芳华。” 她趴在案上,合上了眉目,眼角鲜少的泪光闪烁。 她不会哭,因为她是谢环。 纵无郡主之名,也有谢家之风,不肯输人半分。 其实元灏的酒量也不是太好,只不过比之谢环要好一些。何况早前,他已在前厅喝了不少酒。将酒壶中的最后一杯酒饮下咽喉,他终于扭头去看趴在案上呼吸均匀的谢环。 彼此的喜服未褪,却都各自先醉了。 指节分明的手,缓缓伸过去,终于抚上了谢环滚烫的面颊。她比他大上几岁,却早已历经风霜,尝过人生困苦。一个女子背负着国仇家恨,要经历怎样的厮杀,才能站在三军之首的位置何等的艰辛不易。便是彪悍如大夏女子,只怕也没有几人能做到这些。 他很难想象,战甲之下的女子,其实是个身段纤瘦的女子。 只不过所有人,都被她的凌然锐眸骗了,以为她是怎样的傲骨铮铮。 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子。没人替你坚强的时候,只能自己坚强。这样的人,即便有朝一日获得了依靠,也无人能拿走你的坚强。 颤颤巍巍的将谢环抱起,颤颤巍巍的走向床榻。 元灏打了个酒嗝,轻柔的将谢环放在了床榻上,踢了靴袜,紧跟着爬上了床。 帷幔落下,房内的红烛何时熄灭的,谁也不知道。 青云生怕出事,便远远的守在院门外头,也不敢靠近。 哈图就在一旁给她弄了个火盆,免得冻着她,“大夏不比你们大燕,大夏的温度低很多,夜里冻死人也是经常有的。你若是担心,我便去看看,你若觉得放心,就赶紧回去睡吧。这大冬天的站在这里吹冷风,会吹出病来的。” “你去睡吧,别陪着我了,我再等等。”青云嘴里哈着白雾,鼻尖冻得通红,看着火盆又笑了笑,“都说大夏的男子皆是莽夫,不过你倒是个例外,难得还有这般心细的。” 哈图一笑,倒露出几分羞赧之色,“七皇子不惯旁人伺候,一直都是我在跟前守着。早前太子在朝,也防着旁人暗害。是故我便习惯了,久而久之,便尽量做到事无巨细,以防不测。” “这倒很像我与郡主。”青云轻叹一声坐定。 听得这话,哈图面色微紧,“别想了,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青云抬头看了看大夏的月,月色如练,夜凉如水,“大夏积雪覆盖,也不知京城里头,是否也下了雪银装素裹,红灯微照,着实好看。” “可惜我错过了,未曾看见。”哈图眸色微亮,仰头望着极好的月色。 二人伫立良久,新房似乎没有传来打斗声,青云便也放了心,“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她转身便走。 “哎”哈图叫了一声。 青云回眸,“还有事吗” “初来大夏,许是不习惯,若有什么不适之处,随时可以来找我。”哈图笑道。 青云点了头,“谢谢。”也未多说什么,抬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哈图一笑,搬起火盆便往回走。 不求新房之内一室旖旎,但求不打不闹一夜太平。 只不过,他们的要求似乎太低了一些。谢环与元灏一夜宿醉,一大早,谢环醒转之时,足足坐在床上愣了半晌才算回过神来。 这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1章 大夏王,薨! 许是没料想到一觉醒来,会这般狼狈。衣衫未着,两人光溜溜的大被同眠,而她便是从他的怀里坐起身来的。也是因为这一怔,元灏也跟着睁开眼睛坐了起身。 头微疼,谢环眉头微蹙。清醒过来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良久,谁也没有说话。 此情此景,说什么呢 谢环下意识的背过身去,重新躺了下来,一言不发的攥紧了被子。 身上传来的酸疼,清晰无比。 理智告诉她,他们昨夜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可对于新婚夫妻而言,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早已没了界限。 “昨晚我” 不待元灏开口,谢环突然又坐了起来,伸手取了衣裳便往身上穿。 他清晰的看见,在她白皙的脊背上,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 面颊微红,即便她是傲视群雄的女将军,即便她曾经统领十数万大军上战场,可终归骨子里还是个女子。但凡女子。初次被男子看光了全身,难免羞怯。 谢环也不例外,一声低沉,“把头转过去。” “昨晚” “大家都喝醉了,不是你的错。”她的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已经穿好了衣衫。也不去看坐在床榻上,赤着上半身的元灏,继续道,“天色还早。你可以继续睡一会,我先出去了。” 谢环快步朝着门口走去,手刚刚伸到门面上,便听得身后传来元灏一本正经的声音,“我虽然喝了酒,可我心里很清楚。” 她微微僵直了身子,顿住了脚步。 元灏继续道,“大夏的男子,不喜欢遮遮掩掩。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谢环,你嫁给了我,就是我唯一的妻子,我喜欢你才娶你,不是为了什么两国协议,你听明白了吗” 谢环开门。 “如果早在战场上遇见你,也许大燕和大夏,早就不必打仗了。”元灏穿上衣服,“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是很奇怪的。有的人,只一眼就刻骨。而有的人,倾尽一生都上不得心。入不得眼。” “说这些做什么。”谢环深吸一口气,回眸看他,“即便如此,我们之间依旧横亘着两国界限。” 语罢,她抬步离开。 不多时,哈图领着婢女进门,“参见殿下。”眸色一顿,“怎么七皇妃” “她出去了。”元灏转身走向床榻,取了床榻的环佩,眼角一瞥,却看见了床褥上鲜红的桃花色。唇角不经意的露出一丝笑意,凝着那抹嫣红良久。 “恭喜殿下。”哈图一笑。 元灏拍了拍哈图的肩膀,“我看你跟青云眉来眼去,倒是极为情投意合,改日由我做主,让七皇妃把青玉给你就是。” “多谢殿下美意,只不过”哈图笑得微窘,“不必了。” “这是为何”元灏一怔,“你有心上人了” “有。”哈图深吸一口气,转身将湿毛巾递上。 元灏蹙眉,心里顾自偷笑。没看出来,这哈图还是个情种,情深意重的痴情种。 院子里的谢环在练武,青云让人端着脸盆在旁候着。等着谢环收功,将长枪丢回兵器架,青云才拧着温热的毛巾上前,“郡主无论何时都不忘练武。” “武艺这种东西,极易荒废。虽然来了大夏,但不能忘本。”谢环擦了脸,漱了口,这才将外衣重新穿上,精神还算可以。 青云也算看出来了,方才谢环练武的时候,似乎有些招数不太对劲。尤其是底盘功夫,好像有些偏颇,不太到位。相对于平日里的精妙,是略逊一筹。 难不成昨儿个夜里青云笑眯眯的望着谢环,“郡主昨儿个夜里是不是没睡好” 谢环瞧了她一眼,笑骂一句,“死丫头。” 青云随即明白了过来,“其实这样也好,总归是夫妻。七皇子虽然是大夏人,可到底也是郡主的夫君,来日还得与郡主白首齐眉呢” “怎么来了大夏,嘴巴也变甜了”谢环缓步走在回廊里,“可是哈图教的” “郡主胡说什么”青云的脸蹭的一下红到了耳根,“若是教人听见,还以为” “以为什么”谢环顿住脚步,笑着追问,“以为你恨嫁” 青云一跺脚,脸更红了,愣是急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去花厅用了早饭,谢环站在高高的假山上,将偌大的七王府尽收眼底。 青云站在身旁,面色有些微恙,“一路上都能收到消息,郡主离开之后,咱们得到的消息是睿王府出事了。睿王爷举兵闯宫,说是跟夏雨有关,如今获罪囚禁清梧宫,永世不得外出。” 谢环点了头,“这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只不过我没想到,他连一刻都等不得。早年他还说我呢,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如今到了自己身上,却是如此的不明白。计划提前了那么多,成与败在他的心里,约莫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 “王爷如今是被迷了心窍。”青云轻叹。 谢环摇头,却是不怒反笑,“不,是动了真情。”她走进亭子里,徐徐坐了下来,“难得他也有一个可以值得为之倾尽一切的女子,否则漫漫长月,何以为寄他这一生,为仇恨所扰,如今难得放下,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知交一场,我当为他高兴。” 青云蹙眉,“郡主不怕王爷功亏一篑吗筹划多年,如今眼见着要成功了,若是一着不慎,那便是满盘皆输。何况,侯爷还在京中,若然出了事,侯爷也难逃一劫。” “我相信蕴儿。”谢环捋直衣袖,“也相信睿王。大智者至融天下,卑劣者小肚鸡肠,不外如是。人各有命,我既然来了大夏,自然也只能听天由命。只不过,坐以待毙并非我本愿,人总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哪怕不能更改既定的结果,至少也能让自己心安理得。” “王爷突然之间将计划提前,也不知道侯爷他们,是否能接替得上。”青云担虑。 谢环一笑,“你忘了他们两个是谁了吗如何接替不上” 青云颔首,“郡主所言极是,我倒是把这一层关系给忘了。”一扭头,“殿下来了。” 闻言,谢环的身子微微一僵,青云便知情识趣的退了下去。 元灏缓步走进谢环的视线里,面色红润,站在阳光里浅浅的笑着,“今儿个天色真好,我想带你出去走走。这大夏的皇城,你该见识见识。” 谢环摇头,“既然来了,来日方长,还怕没时间去走吗” “那倒是,你这一辈子有的是时间。”他紧跟着坐了下来,“不过我这一辈子,也有的是时间作陪。” “你何必呢”谢环一笑,“昨儿个夜里” “生米煮成熟饭。”元灏知道她要说什么,七皇子殿下惯来聪慧,这是大夏人尽皆知之事,“有些话说过就当真,但有些话说过了就跟没说一样。我的话,你自当认真,你的话就看本夫君愿不愿当真了。” 谢环蔑笑,“七皇子殿下,好大的口气。” “口气不小,但也不大,不是你们大燕朝的夫为妻纲吗”元灏的嘴皮子太溜,谢环是个武将,自然说不过他。想了想,在嘴皮子上较劲也委实没有意义,便也不去说什么,顾自起身就走。 “太子元弼想要见我。”元灏开口。 谢环顿住脚步,转身望着他,“见你做什么”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他要做什么。”元灏起身走到她身边,突然握住她的手,“陪我一道去” “放手”谢环蹙眉,“走就走,别毛手毛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元灏环顾四周,“难不成你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七皇子殿下与七皇妃不睦这大燕和大夏刚刚和亲,你就想要四分五裂的结果” 谢环冷凝,“你威胁我” “实话实说。”他牵着她手往前走。 不过元灏说的确实也有道理,哪有新婚夫妻如同陌路的道理,自然是要显得亲昵一些才算正常。罢了罢了,昨儿个夜里啥都做过了,今日牵手便牵手吧若有什么不忿,夜里回房关起门来,好好揍一顿便是。 因为大夏太子元弼是被软禁的,所以即便要见元灏,也必须通过大夏王的同意。 右相在太子府外头候着,见元灏偕同谢环到来,急忙上前相迎,“七殿下,太子爷要见你。”说着,蹙眉瞧了谢环一眼。 元灏一笑,“多谢右相大人,这是本皇子的皇妃,自然要随身携带。谨遵父皇母妃教诲,夫妻之间,无可相避,方得举案。” “七殿下所言极是,快些进去吧”右相领着元灏朝府内走去。 太子府重兵防守,太子被软禁在自己的寝殿内。 “不如让微臣派人先进去,制住太子殿下,七殿下再行” 还不待右相说完,元灏便摇了头,“我有七皇妃在侧,何惧他人。”含笑望一眼谢环,极具信任。 谢环点了头,“右相放心,我必护殿下周全。” 右相颔首,“如此,你们小心点,太子殿下精神不太好,容易激动。” “好”元灏领着谢环进门。 偌大的太子府寝殿,空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不远处的床榻前,横七竖八的翻倒着不少酒坛子,方才推门进来,有风拂过,酒坛子咕噜噜的在地面上转圈圈。太子元弼披头散发的靠着床柱坐在地上,手中还抱着一坛酒,抬头看人时,眸色溃散,一脸的胡渣子。尽显憔悴与狼狈,哪里还有半点大夏太子的威仪。 “皇兄。”元灏上前,俯身蹲下,“何必这般不珍惜自己,酗酒伤身。” “你来了。”元弼干笑两声,扭头去看一旁眸光锐利的谢环,“谢环” “是我。”谢环上前,她还得防着元弼,这人虽然醉醺醺的,难保不会拼死一搏,突然袭击元灏。且不说元灏是自己的丈夫,便是元灏的身份,也容不得有丝毫闪失。 否则大夏乱,大燕更会乱。 “很好,好得很”元弼笑着饮酒,浓烈的酒就这样被他仰头灌入咽喉里,放下酒坛子的那一瞬,他笑得更大声更凄厉,“没想到吧,厮杀了一辈子,到头来你也不过是个牺牲品。大燕,还是不要你了功高盖主,也不外如是。” “大燕何时不要我了我若不肯,谁人能替我点头”谢环冷眉,“我是为了大燕而嫁,俯仰之间无愧天地。” 元弼勉力扶着床沿起身,却因为脚软,跌坐在床榻上,无力的靠在床柱处,笑得冷冽,“你们以为自己赢了吗本太子虽然落魄了,可你们也赢不了,这天下你们若真的想要,就拿血来偿。” 元灏瞧了谢环一眼,似乎是有些不太明白元弼的意思。 谢环浅笑,“太子殿下这话,只怕是自欺欺人了。” “是吗”元弼冷笑,继而望着元灏,“你以为她是真的嫁给你吗喜欢你吗你看看她的样子,哪里有为人妻子的样子她不过是为了她的家国天下,你不过是她手中的提线木偶。七弟,你醒醒吧,别到时候让大夏的天下,都落在这样的女人手里。她就是个包藏祸心的女人,她嫁给你,根本就是有意而为之,几欲图谋我大夏的江山我输给你,无话可说,但如果是她” “她是七皇妃,是我的妻子。”元灏淡然回应,“她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睡在我枕边的人,是她,不是你。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可我知道将来与我生儿育女,共度余生的人,只有她。” 谢环微怔,蹙眉望着元灏。 有那么一瞬,心里升起微弱的不知名的情愫。 “这样一个女人,如果还不值得我信赖,那我不是傻子吗或者,皇兄觉得,我该相信处处陷害自己,几欲置我于死地的皇兄的话”元灏负手而立,眸色微冷,“离间计只对于心胸狭隘之人,方可用。对于我,皇兄用错了。或者,皇兄应该多用用美人计,说不定我这心一软,也就遂了你的愿。” 谢环嗤笑,也不说什么。 “你会毁了大夏”元弼浑身颤抖,看得出,有些歇斯底里。 “难道大夏交给你,便是好的吗”元灏问,“你不是我,如何知道我不能担起重责是福是祸都好,我活的清醒,过的也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该要什么。只是这些,皇兄兴许都看不到了。” “你说什么”元弼突然扑过来,元灏身子一侧,快速避开,肩上一沉,谢环已经上前一步拦在了他的身前。 “太子殿下最好安分一些,我无意伤你,但你也别逼我。”谢环口吻无温,眸色素冷。 元灏一笑,缓步上前,“皇兄就是想对我们说这些吗如今说也说过了,我们走了。” “就算你当了大夏的皇帝,那又如何这大燕还不是会乱成一团”元弼咬牙切齿,一身的酒气熏天,“大燕没了,我看你们还如何嚣张。就算签订了议和协议又怎样一纸协议不过是一张纸罢了,早晚有一天,都会变成空口白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元灏蹙眉。 元弼仰头长笑,笑得如此凛冽,“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你是指摄政王府吧”谢环冷笑,“如果是这样,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太子殿下,是你错了。大夏没有你,乱不了。大燕没了东方越,也乱不了。” “睿王府已经出了事,你们还以为我不知道吗”元弼冷嗤,“睿王赵朔下狱,大燕也算是完了。没有睿王这个绊脚石,这大燕天下,早晚都会变成别人的囊中之物。你们大燕那个废物皇帝,根本挑不起担子。我虽然输了,可你们也赢不了。到头来,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谢环笑得轻蔑,“太子殿下想必是囚禁了太久,脑子越发的不清楚。睿王下狱那又怎样,你可听说睿王死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算输。与你废话太多,太累。七殿下,咱们走吧” 元灏颔首,理直气壮的牵起她的手,朝着外头走去。 “你们都去死”元弼突然飞身扑向了元灏。 说时迟那时快,谢环随手将元灏推出门,一个腾空,脚尖狠狠抬起,踹在元弼的下颚。旋身便是一个横扫腿,快速落在元弼的面颊处,元弼的身子就像失控的物件,毫不留情的撞在了柱子上。落地时,一声闷哼,便没了动静。 元灏站在门外,饶有兴致的双手抱胸。 挺好 “放心,死不了。”谢环瞧了一眼右相,而后睨一眼看戏的元灏。心道,早知道就不出手了,让他自己去折腾。 谢环下手的力道,自己是控制住的,自然不会要元弼的性命。 元弼的生死,只能由大夏王来决定。 走出太子府,上了马车,谢环扭头望着身边的元灏,“你没想过吗也许元弼说的,有些道理。我毕竟是大燕朝的人,于你们大夏而言,是个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不懂吗” “我说过,你就算死了,墓碑上也得刻着我的名字。”元灏煞有其事,“你是我的妻子,即便来自大燕,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便是大夏的女子。” 谢环轻笑,“你倒是心宽。” “因为觉得信任,所以不必猜忌。”元灏定定的注视着她,“我所希望的是,无论什么时候,你若心里有事,能第一个想起我,第一个告诉我。我不是不喜欢去猜,而是怕猜错了,会错过。” 错过二字,是人生中最可怕的。 因为很多人很多事,一旦错过,那就只能将错就错,没有重来的机会。 马车还没到王府,便听得后头有马蹄声急促传来,一大波的皇宫侍卫拦住了马车,为首的是大夏王亲近的侍卫长,“七皇子殿下,皇上病重,请速速入宫。” 音落,马蹄声声,直奔皇宫。 大夏王的病,原本就拖了很久,到底是拖到了使团归朝,便再也撑不住了。年迈的老者,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眉目微合,看上去随时都会撒手人寰。 进去的时候,文武百官都已经跪在了殿内,连右相都急急的赶回来,同拟遗诏,以便确定皇位继承的正统性。不少皇子也都席地而跪,妃嫔们呜咽着,抽泣着。 寝殿内,气氛微凉,透着瘆人的寒意。 “你们都下去,七皇子留下。”大夏王闭着眼睛开口。 谢环看了元灏一眼,元灏对之一笑,便独自留了下来。 退出殿外,谢环站在巍峨的宫殿门前,一代帝王的陨落,也不过是新的开始。人生人死,都不过一场荒凉。有人在荒凉中活出了精彩,也有人就此堕落,淹没在尘世间,无人记得。 深吸一口气,她就在外头静静的等着。 耳畔是百官的议论声,是妃嫔们的低咽。 谁都知道,皇帝要死了。 新婚之期刚过,转瞬间她将面临着,朝代的更替。对于谢环而言,算是不小的波折,她这一辈子都想过,有朝一日踏入大夏的国土,竟然站在了大夏的皇帝身边,成为一朝之后。 当然,这是后话。 元灏进去了良久,出来的时候眼眶微红,却定定的看着谢环,“父皇让你进去一趟。” 谢环一怔,“我” “是。”元灏颔首,右相在一旁点头,应声附和,“皇上召见,请七皇妃入殿。” 虽然不明白,大夏王临死前为何要见自己,但不管怎么说,她都该尊他一声父皇。该尽的礼数,她一样都不会少。 默然无声的走进寝殿,大夏王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若非看得他胸口微喘,当真与死无恙。 谢环近了床前,跪身行礼,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谢环参见皇帝陛下。” 苍老的眸,微微打开,大夏王转过脸,眼底泛着羸弱的光,“你该改改称呼了。” 闻言,谢环抬眸瞧了一眼大夏王,深吸一口气重新行礼,“谢环参见父皇。” 他点了头,继而笑了,“朕没想到,最后的最后,竟然是你做了皇儿的皇妃。” “谢环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谢环垂眸。 “你起来吧”大夏王气息奄奄,“那一日,飞鸽传书,他说他要娶你为妻。朕犹豫过,毕竟你与大夏交战多年,若是让你做了七皇妃,便如同养虎为患,不可为之。可当时,朕又在想,除了你,似乎无人敢与太子为敌。元弼此人,心狠手辣,朝中党羽众多,若无雷厉风行,只怕绝无胜算。” 谢环蹙眉不语。 大夏王继续道,“这般一想,朕便同意了,虽然有些冒险,可朕撑不了多久,实在也是没办法了。朕的回复是,纳妾不复妻,慎重。灏儿极为聪慧,不会不明白朕的意思。可他那性子,像极了朕年轻的时候,一惯的固执。” “终归,娶你为妻,而非妾。朕不是拿他没办法,只是他认了真,朕也就随他吧从小,他聪慧过人,可朕忙于政务,很少陪着他。所有人都说,他是最像朕的,朕也是最喜欢这个儿子。” “可是朕还是担心,这大夏的江山,若是交给他,他是否能帮朕扛起此次去大燕,便是抱着试探的心思,若是能安然归来,朕也就放心了。朕不是不知道,赫里居心叵测,可朕也没有办法。” 谢环点了头,“父皇不必说了,谢环心知肚明,都知道。” “是啊,你都知道。”大夏王喘了口气,好久没说话。 殿内一下子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隐约可听得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着。谢环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大夏王还想说什么。 “朕”他闭上眼睛,“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愿意真心待他” 谢环蹙眉,这大夏王对元灏,还真的是疼到了骨子里。难怪所有人都说,七皇子元灏,是大夏王最宠爱的儿子,果不其然。 “我,愿意。”谢环低语。 倒不是违心的话,只是你若真心待我,我必真心相付。 人与人之间,不就是这般吗 大夏王点了头,“灏儿待你是真心的,这世上有一个人对你真心,那便足够了。如此,朕也就放了心。他若挑不起,你便帮着他挑起,虽然你是大燕的人,可朕相信,你们谢家世代忠良,骨子里的傲气和忠义,是不会变的。” 谢环行礼,“谢环不求功名天下,也不会做哪些卑劣勾当。无论输赢,都会光明正大。父皇放心,我要的,只是天下太平,而不是永无止境的厮杀。” “好。”大夏王已然气虚至绝,“你下去吧” “是”谢环退下。 她从不知道,原来大夏王的本意,是让她做妾,是元灏不肯,硬是要让她做妻。她不懂,元灏与自己也不过短短接触,何以他如此信任 只是因为谢家的忠义和傲骨吗 走出寝殿时,她出神的望着伫立在廊檐下的背影。 颀长的背影,负手而立,遥望天际。 他很少这样沉默寡言,可这一次好像真的伤着了。皇家,何时还有这样情义的人她见过凉薄的皇家厮杀,也见过残忍的兄弟阋墙,父母之爱,兄弟之情,都不及高高在上的赤金龙椅。 “你在想什么”谢环上前,与他并肩而立。 “父皇跟你说了什么”元灏问。 谢环一笑,“猜猜看。” 他眸色黯然,“父皇放不下我。” “父子之间的缘分,有时候挺不公平的。”谢环深吸一口气。 “父皇是觉得愧疚吧”元灏垂眸,“我的生身之母,当年是被父皇误会而赐死的。始作俑者,是太子元弼的生母。后来,父皇把我交给别的嫔妃养着,我便不太愿意再见他。他每次来,我都躲着,久而久之,他便心生愧疚,奈何得不到我的原谅。” “你”谢环蹙眉,“那现在呢” “刚才父皇问我,是否还恨着他。我说,我从未恨过,只是觉得人这一辈子难得一个真心人,觉得父皇可怜后宫佳丽那么多,可真心实意的又有几个人”元灏凝着她的眸,“我跟父皇说,这辈子我不想纳妾,只想寻一人白首,与一人同棺长眠。足矣” 谢环定定的望着他,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深吸一口气,她垂眸,“男儿大丈夫,如此矫情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辈子算是完了。生死都吊在我一个人身上,别想在逃开。”他低语。 “为何选中我”谢环问。 元灏嗤笑,“喜欢一个人,必须得有原因吗” 谢环不语。 “如果真的要有原因,大概是你的傲气,像我母亲。尤其是看人的眼神,就好比我母妃至死都不肯向父皇解释。”元灏红了眼眶,抬头望着天际。 “我有那么老”谢环剜了他一眼。 身后,有脚步急促行来。 内侍一声高喊,“皇上驾崩” 谢环骤然盯着元灏。 元灏的身子一颤,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泪从眼眶里出来,沿着面颊缓缓而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当了一辈子的皇帝,临死前不忘自己还是个父亲。这对元灏心里的触动,是极为深刻的。土尽在弟。 他是在用命来教育儿子,帝王家并非凉薄无情,只是生在帝王家,多少不由己。 皇帝,即便是错了,那也是对的。 因为,君无戏言。 此后,元灏必须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一言一行,都是天下。 谢环跪在元灏身后,终归这大夏的江山,落在了元灏的肩上。皇帝之位,是多少人觊觎贪恋的。有的人为之杀人无数而不得,有的人却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要担任的准备。 这便是命。 阴冷潮湿的茂王府地牢里,烙铁落在皮肉上,皮焦肉烂的滋滋声,瞬时蔓延开来,一股子焦肉味,弥漫不散。 “晕了。”暗卫道。 赵誉握紧了手中把玩的玉件,蹭的一声站起身来,“简直是废物,抓到人那么久,竟然一句话都问不出来,要你们这帮蠢货何用” 孙启瞧一眼木架上绑缚的人,一道长长的刀切伤痕划破了整张脸,看上去面目全非,极难辨认,“王爷,这贾大海死活不招,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好不容易把他从赵朔手中抢到,可这贾大海竟然是个硬骨头,千般用刑都熬过去,实在可恨。”赵誉冷哼。 “王爷要做好拿不到传国玉玺的准备。”孙启蹙眉,“卑职有个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说”赵誉冷然。 孙启笑了笑,“既然暂时拿不到玉玺,那咱们是不是留条后路” “什么意思”赵誉一怔。 孙启瞧一眼晕死的贾大海,笑得凛冽,“所谓退路,比如谢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2章 归附茂王府 赵誉自然没有明白孙启的意思,蹙眉沉思了良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孙启道,“王爷,谢侯爷如今还念着皇帝的恩典,想着谢环临走前的嘱咐。忠君报国。来日若是一着不慎,还得成为咱们的障碍,如今正是考验他的时候。” 闻言,赵誉缓步走出地牢,“这话确实不假,不过如何考验谢家军无坚不摧,军纪严明,鲜有差池,不好下手。” “王爷,有些事假的也能成真,有些事真的也能成假,就看人愿不愿意去落实罢了”孙启冷笑,“如果谢家军出了纰漏,那么谢家,镇远侯府,只怕要吃苦头了。皇帝那里。他也无法交代,必受苛责。” 赵誉颔首,“不错。”土叉沟划。 “人到了绝境,才会义无反顾。”孙启眯起了危险的眸子。“王爷,这可是大好时机。咱们即便找不到玉玺,也得拉个人当垫背的。” “去办吧”赵誉深吸一口气,“但愿这个谢蕴,不会让我失望。” “谢环虽然刚烈,可镇远侯爷不过是个贪慕美色之人,只要疏影下点功夫,想必”孙启邪笑着,眸色晶亮。“到时候王爷手底下,可又多了一支军队。十多万谢家军,一旦归附,王爷如虎添翼。” 赵誉朗笑两声,“很好,事情可成,本王重重有赏” “谢王爷”孙启快步离开。 要想让谢家军出纰漏其实很简单,不必真的谢家军出手,只需要穿上谢家军的服饰。做些奸淫掳掠之事便可。不管做什么,只要欺凌百姓,引起公愤,假的也能成真。 百姓义愤填膺的时候,皇帝也不能坐视不理。 谢蕴必定要吃苦头。 如今没了睿王府,到时候谢蕴只能依附茂王府。 一夜的骚乱,谢家军臭名远扬。 虽知晓是栽赃陷害,终归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流澜阁。 谢蕴怒气冲冲的进门,随手便将披肩甩在地上,面色沉冷的坐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疏影朝着浮月使了个眼色,浮月快速的退下。疏影缓步上前,温柔的为谢蕴沏上一杯茶,徐徐坐在他身旁。担虑的握住了谢蕴的手,“侯爷为何如此动怒,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家军军纪严明,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骚扰百姓之事谁都知道是栽赃陷害,偏偏皇上一叶障目,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训斥我治军不严,管束不利。”谢蕴抬手便将案上的杯盏拂落在地,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杯盏顷刻四分五裂。 疏影眸色微怔,随即垂眸哽咽,“都怪我无用,什么忙都帮不上。否则,我也能帮上侯爷一二。如今看着侯爷如此心焦愤怒,疏影” “与你有什么关系。”美人垂泪,若梨花带雨,教人陡生怜惜,怎么舍得。谢蕴轻叹一声,抚上她精致的面颊,“也怪我,不该与你说起这些朝堂上的烦心事。” “不”疏影握紧他的手,眸色凄迷,“侯爷可曾想过,皇上为何敢训斥于你郡主走了,将谢家军兵权交付在夫人手中,皇上竟无异议。为何当兵权落回侯爷手中之时,便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不分青红皂白,又是为何” 谢蕴蹙眉望着她,“你的意思是” “侯爷,功高盖主啊”疏影轻叹一声,“郡主在京时,谢家军对郡主忠心耿耿,谁都知道无人能撼动郡主在谢家军心中的威信和地位。可是郡主走了,谢家军如今落在了侯爷的手里,那便是截然不同的。侯爷是侯爷,郡主是郡主,不是疏影说丧气话,对于军威而言,侯爷确实不如郡主。” “皇上如今没了睿王府与摄政王府的障碍,故意打压侯爷,其实是想收回兵权了。侯爷,皇上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皇上了,他羽翼渐丰,开始逐渐培养自己的势力,想把一些实权从臣子的手中收回。而侯爷手中的谢家军,已然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不管谢家军扰民之事,是不是谢家军做的,都无所谓。只要皇上认为是,那就一定是。” “皇上要侯爷手中的兵权,侯爷避无可避。” 不得不说,疏影这番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古往今来,功高盖主者,不胜枚数,但都没有好下场。前有伍子胥,后有萧何,皆死于非命,莫不是因为帝王猜忌,而落得凄凉无比的下场。 谢蕴垂眸,长长吐出一口气,“自古帝王皆薄情,他们忌惮谢家军,生怕谢家军在我姐姐的执掌之下,日益强壮,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让我姐姐去和亲。如今和亲成功,遂了他们的心意,便开始剥夺我的实权。今日拿一点,明日剥一些,逐渐的我便什么都没了,除了镇远侯府的空壳子,已然被完全架空。” “所以侯爷应该早作准备。”疏影起身,温柔的站在谢蕴身后,将一双玉手轻柔地搭在他的双肩处。身子慢慢的往前倾,最终温柔的圈住了他的双肩,温热的面颊就这样贴在他微凉的脸上,“侯爷,现在不比从前了,咱们得早作准备。否则,十年前的旧事重演,覆辙亦会重蹈。” “绝不可能”谢蕴骤然起身,目露凶光,“谢家绝对不能毁在我的手里,好不容易拾起的荣耀,绝不可以打回原形。”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双眸重重合上,也许这一次真的到了绝境。 疏影从身后抱紧他的腰肢,将自身轻柔的贴在他脊背处,“侯爷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疏影对侯爷至死不离。” “还好,有你。”他睁开眼眸,“你放心,我不会让谢家毁在我的手里,更不会让你出事。皇帝容不下我,总归有人容得下。这天下,也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的。” 语罢,他突然掰开了她的手,快步朝着外头走去。 疏影焦灼的跑到门口,“侯爷,你要去哪” 谢蕴走得飞快,一转眼已经出了流澜阁,背影消失在门口。 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疏影浅笑盈盈,伫立回廊里,悠然坐定。 浮月蹙眉上前,“主子,侯爷这急急忙忙的,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疏影抚着自己素白如玉的手,“这一次,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也好。”浮月笑了笑,“主子觉得,侯爷能去那儿吗” “除了茂王府,他无处可去了。睿王府已没了,赵朔自身难保,摄政王府是谢家死敌,除了茂王府,他还能去哪”疏影笑吟吟的抚着鬓间散发,“只要踏入茂王府,他便是王爷的囊中之物。此后想要再脱身,便是痴人说梦” 浮月颔首,“主子所言极是。” 走出流澜阁的时候,谢蕴在回廊里静静的站了一会,遥望着侧院方向,面色淡然。 “你可以去看看,如今”顶上传来微凉的声音,难辨雌雄。 “废什么话,如今是什么时候,你只管做好你自己就行。我的事,不用你管。”谢蕴冷哼。 那声音悠然入耳,“我倒是不介意你的事,人间美事何乐而不为。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过不了多久,我就该去天牢了,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所以最好早作准备。” 谢蕴拂袖而去。 屋顶上有风掠过,消声觅迹。 谢蕴去了茂王府。 赵誉若无其事的站在院子里,拾掇着他的那些花花草草,见着谢蕴进来,佯装微怔,“怎么侯爷今儿个有空过来来来来,看看我院中的这些花花草草,那是海棠,这是” “王爷。”谢蕴面色微窘,显得有些局促,“谢某今日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 “哦,有什么事”赵誉放下手中的剪子,孙启端了脸盆上来,他便洗了洗手,笑问,“难不成是想让本王给你物色几个美貌女子,充作后院” 谢蕴摇头,“王爷没听说吗昨儿个谢家军出了点事,皇上训斥”他焦灼的蹙眉,看上去六神无主,“皇上已经不止一次对谢家军不满了,长此下去,谢某怕皇上他王爷也知道的,如今除了王爷,举朝之中,已无中流。” 赵誉轻叹一声,捋直了袖口,“想来皇上是想重掌大权,收回谢家的兵权了。只不过,没了谢家军,你们谢家便也只能任人宰割。” “王爷所言极是,这便是谢某今日到来之故。”谢蕴深吸一口气,“不知王爷可有对策,能为谢某指点迷津谢某实在是没了办法,不得已才登门拜访,还望王爷不吝赐教。” “本王这也是没有办法。”赵誉摇头,“皇上是谁那是天子,是君。本王再有本事,那也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除非这君不再是君,臣也不再是臣。奈何皇上有意卸你兵权,本王即便费尽唇舌,那也是无用的。” 谢蕴突然就给赵誉行了大礼,“还望王爷救我一救。” 孙启上前,“王爷,侯爷如此诚恳,您倒是给想个辙子。” “本王近来得到消息。”赵誉将谢蕴搀起,“说是有了传国玉玺的下落。” 谢蕴的眉睫陡然扬起,“传国玉玺” “你也该明白,这传国玉玺早在十六年前宫变之时,被贾大海等人带出了皇宫,如今下落不明。当今圣上登基之初,若非东方越做主,怕是无人信服,只因没有传国玉玺的见证,百官不信,天下不服。”赵誉轻叹一声,“如果真的能找到传国玉玺,也未尝不能化解谢家之劫。但是也可能皇上会灭口,毕竟谢家功劳太高,已然功高盖主。” “这”谢蕴俯身,“还望王爷明示。” “听说是在西山佛寺,你大可去看看,有最好,没有也坏不到哪里去。”赵誉瞧了他一眼,继续补充道,“你许是会觉得奇怪,本王既然知道,为何不自己去。可你要明白,若是到了本王手里,来日难免有人以为本王图谋不轨,觊觎皇位。本王,不想惹得一身骚。” “是。”谢蕴颔首,“我明白那我,这就去。” “自己小心。”赵誉继续摆弄着自己的花花草草,对着谢蕴笑了笑。 谢蕴迫不及待的离开,脚下生风,很快就消失在赵誉的视线里。 “王爷”孙启上前,“这谢侯爷真的能把东西交给王爷吗” “交或者不交,就看他自己的心思。如果他真心归附于本王,必定会交给本王。如果不是真心的,他一定会去找皇帝。到时候,就能知道谢蕴此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如果真的归附了本王,那么本王如虎添翼,就不必再畏惧什么神射军了。拿到了谢家军,对抗神射军,继而整个天下”赵誉冷然眯起危险的眸子。 孙启含笑,“恭喜王爷。” “先别忙着贺喜,西山佛寺那边,可都安排妥当了”赵誉笑问,眸色幽邃。 “有朱成在,肯定没问题。”孙启颔首。 “那便最好。”赵誉浅笑,“贾大海的事,他不知道吧” 孙启摇头,“不知道。” “很好。”赵誉不再言语。 有些事,没必要知道太多。 而有些事,是真的不知道。 谢蕴马不停蹄的去了西山佛寺,带着自己的一众亲信,包围了西山佛寺。谢家军的作战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很快就占领了西山佛寺,一些抵抗的黑衣人被屠戮殆尽。 为首的被包围其中,团团围困。 “你到底是什么人”谢蕴冷然。 “哼”黑衣人手中拎着一个木盒子,“你们是为这个来的吧可惜,要想拿到这个,就先胜过我” 音落,剑出。 谢蕴持剑而上,他的武功虽然不及谢环,但也是谢环一手教的。学得皮毛也够他受用一生,应付几招也是可行的。 只是,渐渐的,他便落了下风。 见状,谢家军一拥而上,直扑黑衣人而去。 打斗中木盒掉落,黑衣人的挨了一刀,面上的遮脸布被撕去,这面孔竟有几分稔熟。好像近年一直通缉的重罪犯人朱成 “拿下,生死不论”谢蕴几近切齿,怒目圆睁。 那一声令下,几乎是全员出动。 然则白雾升起,十数名黑衣人从天而降,快速落在朱成身边,直接将朱成带走了。速度很快,快如闪电,等众将士回过神来,早已人去无踪。 “别追了”谢蕴拿起木盒,快步走到佛殿内无人处打开。洁白莹润的玉玺,上面的精雕盘龙,栩栩如生,“这便是传国玉玺” 拿到玉玺的那一瞬,他有些犹豫。 按理说,玉玺拿到手了,应该交给皇帝,这才是正道。 不过谢蕴想了良久,竟是拎着木盒子去了茂王府。 踏入茂王府的那一瞬,他又迟疑了片刻,看上去犹豫不决,处事没有半点谢环的干练果断。犹犹豫豫,极尽优柔寡断之风。 入夜时分听得谢蕴归来,赵誉便瞧了孙启一眼,各自心知肚明。 想必是谢蕴明白了白日里赵誉对他说的那些话,若君不是君,臣不是臣,这谢家才能有一线生机。否则谢环已远嫁大夏,而谢家备受皇帝苛责,早晚是要出事的。 多年前的灭门覆辙,是谢蕴心中的痛,他是绝然不敢再让自己苟延残喘一次的。 十年的边关磨砺和艰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明白。 “让他去书房。”赵誉疾步朝着书房而去。 孙启颔首。 谢蕴提着木盒子进来的时候,赵誉正在书案前执笔挥墨,浑然不察外人到来,最后还是孙启走上前,低哑的道一句,“王爷,谢侯爷来了。” 抬头见到谢蕴铁青的面孔,赵誉笑着放下手中狼毫,“侯爷这么快就从宫里出来了皇上对侯爷可有什么嘉奖”低眉看见他手中的木盒子,眉头微蹙,“这是” 谢蕴扑通一声跪地,“请王爷笑纳。” “你这是”赵誉快速上前,孙启关上门窗。 “皇上懦弱无能,好猜忌,视谢家为眼中钉肉中刺。谢某不愿再侍奉君前”谢蕴一本正经,“王爷也该明白,太后早年失德,与东方越不清不楚,甚至于公主的身份,也是个疑问。既然公主生疑,那么皇上的血统也许”他抬头,眸色微沉,“没有传国玉玺,皇上就不是正统。” 赵誉轻叹一声,将谢蕴搀起,“本王懂你的意思,只不过如今天下大定,你这一跪可真叫本王为难” “王爷”谢蕴义正词严,“谢某听说,太上皇在世时,曾也有意让王爷继承大统,只不过后来生了变故才会让先帝继承皇位。可是王爷,君不正,臣何以为纲王爷这些年一直闲散,实则无心名利,此乃君王之度也,着实让谢某钦佩。” “本王不愿理睬朝堂琐事,只想弄点花花草草,了此残生罢了只不过上一次,睿王实在是不争气,为了一介男宠而举兵谋反,本王不得已才出手。”赵誉惋惜,“不过本王确实不想当皇帝,只是想让天下百姓过的好一些” 谢蕴将玉玺奉上,“王爷这份爱国爱民之心,才是为君之仁德,王爷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当可为之,理应义不容辞。” “王爷仁德,理应坐拥天下。”孙启跪地。 谢蕴诚恳的盯着赵誉,“王爷” “唉”赵誉轻叹一声,“本王容本王考虑考虑。” 谢蕴颔首,“此乃大事,王爷考虑也是理所应当。”说着便将玉玺留下,“但凡王爷举兵,谢某一定鼎力相助告辞” 语罢,谢蕴没有停留,甚至于都没有回头,走的这样干脆。 好似做了某种义无反顾的决定,算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 赵誉望着桌案上的玉玺,冷笑了两声,伸手慢慢抚上莹润的玉玺,“虽然是假的,但做工还是跟真的相差无几。当年本王也不过是粗略见上一眼,倒也没能看得仔细。只可惜,假的终归是假的,再怎样也不会变成真的。” 音落,朱成被带了进来,身上血迹斑驳,跪在了赵誉跟前。 “做得很好。”赵誉冷笑两声,“没让谢蕴看出是假,也是你的本事。” “你什么时候能把贾大海救出来”朱成俯首。 赵誉拂袖,孙启安然退到一旁。 “怎么,当年自己做的事,如今老了却来后悔弥补,有用吗”赵誉俯身蹲在朱成跟前,“若不是你的出卖,当年的孔宣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如果你早点告诉我贾大海的踪迹,也许他也不会下落不明。”赵誉伸手挑起他的下颚,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人哪,就是不能站错位置,一旦错了,那就步步皆错。” “你到底想怎样”朱成垂眸,别过头去。 “当年你们几个,可是先帝跟前的红人,一个个身怀绝技。可没想到,也有这样的下场。”赵誉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本王不想怎么样,来日本王取得天下,你想怎样就怎样,本王都能满足你。只不过现在,你必须听本王的吩咐。否则贾大海一死,你便再无赎罪的机会。” “本王知道,你不怕死,可你就不怕自己所担心的人,也跟着死吗本王说到做到,如今这天下,尽在本王掌控之中。本王要谁死,谁就得死,包括疏影。” 朱成眉骨微挑,重重垂下眼帘。 “你想清楚,贾大海到底把传国玉玺放在了哪里。”赵誉冷斥,“本王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继续与你们纠缠。” “我会想清楚的。”朱成口吻低沉,仿佛无奈到了极致。 “滚吧”赵誉冷哼。 极致朱成离开,孙启才道,“王爷觉得,他知不知道玉玺的下落。” “他们三个当年义结金兰,并为殿前三将军。孔宣的武功最高,朱成的轻功最好,而贾大海的城府是最深的。所以贾大海如果拿了玉玺,就绝不会让别人知道,哪怕是朱成。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任何知道。即便杀了朱成,咱也别想知道玉玺的下落。”赵誉冷笑,“本王偏不信,撬不开贾大海的嘴巴” “是”孙启颔首。 黑漆漆的清梧宫。 指节分明的手,百无聊赖的摆弄着烛火,迷人的桃花眼半垂着,烛光摇曳,在下眼睑处打着斑驳的剪影。眸光幽邃,晦暗不明。就像这烛光,看似微弱,可你若是靠近,足以让你粉身碎骨。 墨发轻垂,风过窗棂,撩起他的鬓间散发,幽然摇曳。 褪去玄袍,只着单薄的素色中衣,墨发白裳,相得益彰。 在这静谧的世界里,烛光散着七彩炫色,地上落着颀长的身影,他微微抬眸间,自生一派风流。轻叹一声,伫立窗前,若神祗一般傲然绝世。 “如何”他低问,声音微微暗哑。 外头有人低回,“分毫不差。” 他点了头,“极好” 自然是极好的,一切都照着原定的计划,分毫不差的进行着。清梧宫,锁不住涅槃的凤,拦不住栖梧的凰。总归,是要飞出去的。 转瞬间,房中烛火熄灭,万籁俱寂的世界里,再无半点声音。 安静得,让人心颤。 这漫天的繁星,都不及她明眸璀璨。 同一片天空下,夏雨躺在少傅府的屋顶上看星星,翘着二郎腿,嘴里哈着白雾。冷是冷,可心是暖的,便也无恙。 “少主”寻梅拿着披肩上来,“大冷天的躲这儿做什么” “你说赵老九在宫里,是不是也在看星星四四方方的宫闱里,能看到的星星是不是特别少”夏雨笑问,“肯定不及我在外头看见的多。” 寻梅一笑,“不知道。” 夏雨坐起身来,双手支在双膝上,托腮远眺繁华的街市,“所有人都好热闹,可没有赵老九,这京城也没什么好玩的,没有什么能让人开心的事。” “少主端了那么多的乌托国暗哨,还不高兴”寻梅笑了笑,“他们费尽心机,弄得那么隐秘,可少主顺藤摸瓜,一个个都给连锅端了,还端得这样悄无声息。” “方才抓到的那个,没吐实吗”夏雨问。 “阿奴还在审讯,受了刑也没说实话。”寻梅轻叹,“这些细作,都是精心挑选的,想必没那么容易说实话。” 夏雨翻身下了屋顶,少傅内安静得很。这一片都是厢房,平素少傅府就没什么客人,所以奴才们也都不会过来,夏雨在这儿住着,也不怕被人打扰。 昏暗的房间里,一名男子被五花大绑,身上有不少鞭痕。 阿奴的鞭子,都沾了盐水,抽到哪儿疼到哪儿。 便是如此,晕死了好几回,这乌托国的细作也没有吐实。 “姑娘,没用。”阿奴吐出一口气,“这细作怕是有些地位,不似那些小喽啰。” “去抓一只蜘蛛过来,不要太大。”夏雨坐了下来。 寻梅一怔,“要蜘蛛作甚” “你先去抓,待会告诉你。”夏雨笑了笑,继而瞧了阿奴一眼,“去找根羽毛过来,要上好的,柔软的。快去” 阿奴也是不解,不是问供吗怎么还用得着羽毛呢 心头虽然不明白,但二人还是照做了。 夏雨吃着花生米,一边道,“把蜘蛛放进他耳朵里。” 听得这话,那细作也是愣了,寻梅笑呵呵的将蜘蛛放进了那人的耳朵里,而后笑问,“少主,然后呢还要做什么” “把他鞋脱了,拿羽毛挠他脚底板。”夏雨津津有味的吃着花生米,坐在床褥上笑嘻嘻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着看戏,这叫痛并快乐。” 寻梅也跟着坐了下来,阿奴蹙眉,瞧一眼手中的羽毛,便让人脱了细作的鞋袜。 羽毛很柔软,触及脚底板,细作整个人都一哆嗦。 人一哆嗦,蜘蛛受了震动,赶紧往耳朵里爬。 人的耳道是很柔软,稍有点外力,就会疼痛至极。何况蜘蛛的脚上是带着倒钩的,这一路爬向耳蜗,当真疼得要命。 可疼归疼,脚底板传来的瘙痒,有又让人止不住发笑。 嘴巴被封住,想笑笑不出来,耳朵里疼痛难忍,想哭又哭不出来。这又哭又笑的,直接将人折磨得够呛,眼泪鼻涕一把抓,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大刑伺候。 “好看吧”夏雨问。 寻梅抓了一把花生米在手中,点了点头,“比大刑伺候好看。” 夏雨转而问阿奴,“阿奴觉得呢” “前所未见,闻所未闻。”阿奴蹙眉。 夏雨倒是饶有兴致,“这样还不说哎,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就点头哈”想了想瞧一眼花生米,“阿奴,再去拿点花生米,都不够吃了。” “少主最近很饿吗”寻梅瞧了她一眼。 听得这话,夏雨顿了顿,“有、有吗”她蹙眉,“最近是挺饿,估计太忙的缘故。” 阿奴转身出门,那细作已经受不住了。 “少主怎么想起这样的刑罚,太奇怪了。”寻梅道。 夏雨笑道,“你们练武的时候,我在当梁上君子,顺带着爬爬山,打打猎,所以跟你们不同。蜘蛛这种东西我大小就玩,它们就喜欢钻黑洞,越黑越往里头钻。一旦进入耳朵里,会让人生不如死。蜘蛛的创伤面很小,但是它的存活力很强,挠得人生生疼死又没办法。蜘蛛一直都活在阴暗的世界里,所以用阴暗的东西对付这些见不得人的过街老鼠,是最好不过的” 寻梅点了头,“好像有道理。” “是很有道理”夏雨撇撇嘴,那细作已经在点头了。这眼泪,把衣襟都打湿了,哭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下了地,夏雨瞧了寻梅一眼,“准备一下,明天继续抓老鼠。” “是”寻梅俯首。 空荡荡的院子里,一切都静悄悄的,少傅府本来人就不多,梁以儒走后就更冷清了。 一个人坐在栏杆处,双腿悬空,漫不经心的晃动着,“其实赵老九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喜欢杀人。我知道,异国入侵是件很危险的事,屠杀细作也是势在必行,为的是天下百姓。可赵老九,我也是天下百姓,你能不能回来护着我就护我一人好了原本,我就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她垂首自言自语,空寂的夜里,是最容易沉浸在思念里的。 “如此自私”低沉的音色,突然从身后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3章 给你两个选择 夏雨骤然转身,“李焕” 李狗腿不是不在京城吗这是吹的那阵西北风把李焕都给吹回来了等等,他怎么知道他们在少傅府身子一撇,刚好看见站在李焕身后阴影处的阿奴,手中还端着一小碟花生米。 “你跟阿奴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夏雨撇撇嘴,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 李焕扳直了身子。“你有必要知道吗” “当然”夏雨晃动双腿,“我哪知道你回来是真心帮我们,还是来落井下石的。爷虽然在宫里,但我也不妨告诉你,你可别轻举妄动。”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李焕蹙眉,“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 “诶,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夏雨瞧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开口,“去了一趟代州,总该带回点东西吧把东西放下,我会亲自送进宫给爷。” “戒心不小。”李焕道。 夏雨苦笑两声,“没办法,死过一次的人,不能轻易死第二次。代州那是个什么地方,我比你清楚。你能全身而退。想必已经拿到了东西。赵老九相信你,你别辜负他。” 阿奴上前,“姑娘,李焕不会背叛王爷的。你放心就是。” “有阿奴作保,我信。”夏雨回眸,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你”她顿了顿,“真的刚刚从代州回来” “难不成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李焕一贯冰冰凉凉,倒也确实是这样的口吻。 不过这声音,怎么听着不太一样呢是受了风寒还是怎么了 夏雨瞧了阿奴一眼,继而上下打量着李焕,缓步走到李焕跟前。双手负后绕着他走了一圈,“为何我听着你的声音不一样呢” “你我才相处多久,怎知不一样”李焕睨了她一眼。 夏雨抓了一把阿奴碟中的花生米,挥挥手示意她退下,继而又坐了回去。 阿奴垂眸,什么都没说,乖顺的退了下去。 “你确定自己就是李焕”夏雨吃着花生米笑问。 “怎么,还能有假”他不屑,嫌弃的转身。 “真的要走”她懒洋洋的问。 他顿住脚步。“你既然不信,我还留着作甚” “就不怕我随便找个男人,共度良宵。”她冷飕飕的望着他的背影。 他不说话。 夏雨伸个懒腰起身,“既然如此,不送。” “你不怕你们家王爷回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李焕幽幽的转身。 夏雨靠在廊柱处,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睨着他,“自家爷回来,都得跟我装腔作势,戏耍我一通。我还要跟谁客气反正我就是花满楼出来的混子,男人嘛哪儿没有啊,我干嘛非得等着宫里那个。成日见不着面的人你真当是牛郎织女啊哼” 她撇撇嘴,掉头就走。 “夏雨”李焕一声低喝,音色低沉,带着少许难掩的喑哑。 她驻足,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别闹了。”他道。 深吸一口气,夏雨慢慢吞吞的转身,突然一个飞扑直接扑向了他。 他的身子微怔,却是下意识的快步上前,快速接她在怀。脚下飞旋,稳稳的坐在了栏杆处,面色凝重而紧张,“不要命了,就这样玩” 她像个八爪蟹一般贴在他身上,死活不撒手,“不是有爷接着吗有你在,我还怕摔了你舍得吗” “胡闹。”他轻斥,眸中却是慢慢的宠溺。 她伸手便撕下了他的皮面,笑呵呵道,“还是这样看着顺眼,那李狗腿虽然长得不赖,总归也是碍眼,哪及得上咱家爷来得好看。看这对桃花眼,我这厢要手撕烂桃花多少年都不一定呢” 他嫌恶的瞪了她一眼,“废话真多,这少傅府也是你该来的” 他看着少傅府就打心里不痛快。 “不来少傅府,又该去哪”她盯着他,怎么都看不够。仔细想想,他怎么就能长得这样好看呢素白的手,轻轻的抚上他的眉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牢牢刻在心里。 即便这般看着他,她亦觉得好想好想他。 渐渐的,她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自己以双腿开叉姿势架在他的身上,好像好像触及了某人的底线。而接下来,她便深刻领悟到,底线被触及的代价。 起身,抱着她离开。 阿奴早已介绍过少傅府的情况,他几乎是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夏雨的房间。 昏暗的世界里,只听得彼此沉重的呼吸,伴随着彼此的温度,熨烫着彼此的心窝,暖暖的蔓延全身。他俯首埋在她的颈窝里,轻轻啃咬着,仿佛在惩罚她方才的口不择言。可又舍不得真的伤了她,这般温柔的啃噬,让夏雨的身子止不住轻颤,紧跟着笑出声来。 “爷”她低低的问,“你就不怕茂王就此兴兵,置你于死地吗” 他一笑,望着身下担虑的女子,即便是在黑暗中,依旧能闪烁微光的双眸,就这样紧紧的盯着他。指尖温柔的抚去她散落面颊的发丝,低头在她的唇瓣上慢慢的品尝着,“你觉得,爷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她突然含住了他的唇,答一句,“不会。” “爷的机会,只留给你一人便罢。”他反客为主,快速摄住她几欲抽离的唇,容不得她退缩半分。 衣衫尽褪,这昏暗的世界里,浓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压抑良久的释放。 寒夜里,亦可一室旖旎,温暖彼此。 许是最近夏雨真的累着了,折腾了一回便沉沉睡去,就窝在赵朔的怀里,一如既往的蜷成慵懒的小猫。是的,这只懒散的小猫终于学会了独掌大局。听阿奴说,近来夏雨雷厉风行,端了不少异国细作留在京城内外的明哨暗哨,而且端掉的同时马上审讯获取接头方式,继而安排自己的人留在原来的暗哨之内,丝毫没有打草惊蛇。 这丫头平素虽然胡闹,可真要做起事来也是绝不含糊的。 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孰轻孰重,在她的心里始终有一杆自己的秤。 一声嘤咛,她翻个身背对着他。 他一笑,从身后轻轻揽了她入怀,小心的掖好被角,免得冻着她。 那一夜在清梧宫,他便有过抱着她入眠的冲动,只可惜时不相待,终归她还是急匆匆的走了。如今,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再也不用一觉醒来就犯傻的寻找她的踪迹,梦里也总是念着一不小心把她弄丢了。 这般想着,原是这几日过了生不如死的生活,折磨得心力交瘁,比皮肉之苦更胜三分。 夏雨做了一场梦,梦见赵老九与她离开了京城,然后去了她心心念念的江南小镇。江南小镇,风景如画,山水人家,一片桃林。就着桃林树下,种上满院子的蒲公英,等到秋日桃花开,那蒲公英开出漫山遍野的黄花,一阵风吹过,蒲公英漫天飞舞。 可是一回头,他没了。 空荡荡的桃树下,唯有美丽的桃花雨,翩然而下。 她哭了,歇斯底里的喊着赵老九,却无人回应。 一声气喘,她惊慌失措的坐起身来,身上凉凉的,枕畔早已空无一人。急忙穿上衣服下了床,夏雨直冲门口。 外头的阳光很好,院子里也空空荡荡的。 昨晚,是梦吗 梦到赵老九回来了 寻梅与阿奴上前,“怎么了” 说着,二人快速进屋,为夏雨拧了把湿毛巾递上,阿奴铺开了早点。土休亩才。 “少主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寻梅担虑的望着她素白的面颊,夏雨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微微泛着白。她觉得夏雨这两日的气色越发的不好,不似以前的红润,好像病了一般。 “昨晚我是怎么回房的”夏雨擦了把脸,清醒了不少。 阿奴一笑,“姑娘怎么不记得了昨晚”她垂头浅笑,也不继续说下去。 “他真的回来了”夏雨笑了。 阿奴点了头。 下一刻,夏雨蹙眉,“他走的时候,为何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少主近来嗜睡、还好吃,但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好,可别是生病了。不如今儿去找辛复瞧瞧,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便了不得。”寻梅也觉得奇怪,若说以前夏雨内力被封,警惕性没那么高,倒也是情有可原。可现在的夏雨,内力已然和自身融为一体,不应该如此毫无防备才对。 这是怎么了 听得这么一说,阿奴也慌了,“姑娘身子不舒服吗” “没感觉不舒服。”夏雨撇撇嘴,穿上外衣,“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着,吃上两口肉包子,可怎么吃总觉得腥 “没我哥做的好吃。”夏雨放了手,抬步就往外走,“对了,他人呢” “去办事了。”阿奴道,“爷吩咐了,以后不许住在少傅府。在东面的落逸轩,有一处宅子,是早年以不相干人的姓名购置的,如今姑娘可去那里歇脚。” 寻梅点头,“这少傅府虽然现在安静,但是时日久了,怕是也容易教人生疑。如此安排,倒也妥当。” 夏雨颔首,“收拾一下,走人。” 赵朔自然有他要办的事,她不能拖他的后腿。而夏雨自己,也有要办的事,毕竟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弄完了那些宵小之辈,就等着赵朔收拾残局。 到事情全部结束,也许就可以放下一切了。 深吸一口气,夏雨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昨儿个还是极好的天气,只怕今儿个夜里就该下雪了。代州少雪,如今来了京城,倒是一次性看了个痛快。 “继续掏鼠洞,开工”夏雨眯起了眸子。 京城内,形势复杂至绝。 而来京城的路上,梁以儒亦是遇见了难事。 一觉睡醒,被人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丢在客栈的床榻上根本动弹不得。他只记得昨儿个夜里准备睡觉,突然问道了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然后便没了知觉。 再然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狼狈之余,气愤难耐。 孺子书生,孔孟弟子,岂能遭此羞辱。 “放开我”他挣扎着蠕动身子,一个翻身便从床上滚了下来,前胸落地,撞得生疼。倒吸一口冷气,白了一张脸,梁以儒继续往门口蠕动身子,“相宜相宜” 相宜进来了,说难听点,是被人推进来的,也是五花大绑。 顺带着被推进来的,还有李开复。 同样的五花粽子,绳索比他们的都粗壮,不过看上去,李开复有些腿软。 月白衣站在门口,瞧一眼狼狈的三人,轻叹一声,“我们不想拿你们怎样,但是右使有命,你不能去京城。” “为何”梁以儒挣扎着,却无法站起身来,只能使劲的昂起脖子,盯着门口的月白衣,“京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要去见阿雨,见你们少主,你们听明白了吗放开我放开我” 他愤怒的嘶吼着,未能见到夏雨最后一面,已然是他的此生大憾,如果现在还不能回去,他这辈子都不会心安,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好多话还来不及说,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在京城 便是死,也该带回代州。 说好的,要一起代州的,岂能食言呢 “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月白衣轻叹,白衣翩迁,眉目凝着淡淡的愁绪,“少主的生死,与你无关。右使有命,我们自当从命。京城如今大乱,你一介书儒即便回去也没什么用处,到时候会枉送性命,何必呢” “便是死,我也该回去。”梁以儒眸中冷冽,浮现氤氲薄雾,“她若是身死,也会希望,能见我最后一面。而我,不管她身在何处,都该与她共生死。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去代州,不然也不会落一个天人永隔的下场。” 月白衣轻叹一声,有些话右使交代了,不该说,也不能说。 京城的局势,月白衣知道得不多,但右使信中提过,京城内的百花宫姐妹,正在清剿细作,想来是极为热闹的。只不过这种热闹,对于梁以儒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言,是极为危险的。 既然上头有命,不许梁以儒回去,她也只能照做,只可惜东方青太聪明,早已看穿了她们的动机,还不待她们动手,便已经消失无踪。 “好好待着吧”月白衣瞧了单冰一眼,“盯着他们。” 李开复服了软筋散,短时间内比寻常人还不如,根本不足为惧,所以月白衣不怕他们跑了。留下一个单冰,就足够应付。 如今,要抓到东方青才是。 她敢肯定,东方青肯定没有走远。 谁都看得出来,东方青心属梁以儒,自然不会弃梁以儒不顾,一人逃离。现在这里只有四名百花宫的姐妹,算上单冰和月白衣也不过六人,要搜寻怕是不易。 “小心点,别让东方青钻了空子。”月白衣走下客栈的楼梯,她倒要看看,东方青能跑多远。 东方青的武功不低,月白衣也没有跟她正式交过手,但东方青出现之时,那惊艳一招,便是月白衣也心有余悸。东方越教出来的义女,无论是心智筹谋还是武功,都决不可小觑。 这客栈立于官道旁,往日里人来人往的也不少,进进出出的,三教九流比比皆是。一眼望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就这一家客栈。 “东方青,能去哪呢”月白衣走出客栈。 外头都是荒原,冬日里林木凋敝,越往京城方向走,越萧瑟荒凉。站在官道旁,月白衣蹙眉,这里看上去也躲不了人,难不成东方青心灰意冷,丢下梁以儒先行离开了这马厩里的马匹她也是清点过的,东方青的马匹确实没了。 真的走远了 她沿着官道慢慢走着,试图找出些线索,如果东方青真的走了,那倒也是省事。 殊不知,东方青哪儿也没去,就在梁以儒的床底下猫着呢 房间里进迷烟的第一瞬间,她直接翻窗而出。湿毛巾捂住口鼻的那一瞬,以最快的速度窜入了梁以儒的房间,躲在了他的床底下。她不知道月白衣她们想怎样,只能第一时间去保梁以儒的性命。 至于其他人,她倒没想那么多。 月白衣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在耳里,原是百花宫上头的人,为了梁以儒的性命不许他回京。 这虽然是好事,可她知道,若是如此,梁以儒只会悔恨终身。 她不愿看他痛苦挣扎,也不愿一介白衣被人绑成这样,丢弃在地。 东方青不是没有犹豫过,若是任由月白衣作为,梁以儒也许真的可以避开京城动乱,相安无事的过下去。可如果这样,梁以儒此心不安,他不会快乐的。 最终拳头紧握,深吸一口气,东方青突然就地翻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床底。一个猛虎扑兔,直接扑向了单冰。 单冰快速拔剑,东方青眸色陡沉,一掌摁住她的剑柄,直接将冷剑推回剑鞘。下一刻,骤然化掌为拳,根本容不得单冰喊出声来,已然将她震出去。 脚下骤移,一记手刀落下,在单冰还来不及撞上墙壁弄出动静的前一秒,单冰已经晕厥在东方青脚下。她不伤人,否则此刻,单冰已是死尸。 东方青的下手几乎可以用快、准、狠来形容,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连武艺高强的李开复也看得仲怔了片刻。不得不承认,当年东方越送她入宫保护公主,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就东方青这一身功夫,除非她愿意,否则鲜有近身者。 只是跟月白衣相比,倒有些胜负难料。 月白衣的武功,也是相当不弱。 “我只能救你一个。”东方青快速解开梁以儒的绳子,“李大人中了药,根本不利行走,而相宜”她顿了顿,瞧了梁以儒一眼。 “公子你赶紧走,别管我们。”相宜压低了声音。 梁以儒踌躇片刻,突然起身点了头,“对不起。” “前面有人,我们从后窗走,我的马在后面的树林里。”东方青开了后窗,扭头望着梁以儒,“抱紧我的腰,我带你下去。” 他微怔。 君子素以男女之别为重,岂能还不待他想明白,她直接抱住了他的腰肢,似解释又似自言自语,“既然你不肯,换我抱你也一样。” 落地的那一瞬,梁以儒还在发愣。 除了夏雨,他这辈子还没、没抱过别人,心里怎么想怎么别扭。 可东方青也容不得他别扭,拽着他的手腕,快步朝着林子里走去,“赶紧走,月白衣很聪明,她很快就会发现。咱们不能走官道,只能走山道,你要有心理准备。” “好。”梁以儒缓过劲来。 可两个人一匹马算是怎么回事 梁以儒盯着那匹马又犹豫了。 东方青翻身上马,低眉望着马下的梁以儒,“你再怎么盯着它看,它还是一匹马,不会变成两匹马。你要么上来,与我同骑一匹马,要么回去跟相宜和李大人在一起,慢慢等着京城无恙,再回去。” 她朝他伸了手,“上来给你两选择,要么你抱着我,要么我抱着你。” 听得这话,梁以儒嘴角一抽,除了夏雨,还没有女子如此豪放无忌的。 但东方青说的确实也有道理。 仿佛下定了决心,为了夏雨,他豁出去了。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不及见夏雨一面来得重要。 思及此处,梁以儒握住了东方青的手,坐在了东方青身后。 眉眼含笑,嘴角微扬,东方青也不回头,只是低眉瞧一眼微颤着置于自己腰间的那双手。那双执笔挥墨,书尽诗词歌赋的手,此刻就落在自己的腰间。 虽然极为不情愿,可到底也是无可奈何。 这样想着,也是极好的。 算是弥补了心里的空缺,让此生的憾事能尽量少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浅浅的道一句,“抱紧了,若是摔了你,我可不负责。”语罢,一声马鸣,策马扬鞭而去。风过耳畔,心里是欢愉的。 原来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算得上幸福。即便心里酸涩,但看着自己喜欢的人高兴,也是幸福。取代不了你心中的那个人,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恨不相逢未爱时。 你来迟了,终归就是来迟了。 彼此都心知肚明,月白衣很快就会发现人没了,消息会快速传到京城,而后京城内外的百花宫门人,都会严加防守,不会让梁以儒入城的。 “其实她们是为你好。”马儿累了,中途歇息,东方青让马匹去吃点草料,马匹上有些干粮,她想得果真是细致。 “我知道。”梁以儒啃着冷馒头,眸色微沉,“但是我必须回去。” “如果回去是个死呢”她问。 他深吸一口气,“那也得回去。” “为了夏雨”东方青坐在他身边,眸色微暗。 “是。”梁以儒毫不遮掩,“为了她,我就该回去,即便是个死,也该看上她一眼。见不到最后一面,也该见一见新坟孤冢。说好了,要一起回代州的,怎么能把她一个人留在京城那地方,本就不属于她,原就不是她该来的。” 东方青苦笑,“这世上,还有属于自己的地方吗人生在世,恍惚百年,不过是行云野鹤,怎么可能还有自己的落脚点呢” “不,她有。”梁以儒深吸一口气,望着满地的落叶,萧瑟枯黄,“在我心里。” 有泪在眼眶里徘徊,东方青笑得艰涩。 是啊,夏雨有个落脚点,哪怕不容于世,还有梁以儒的心,为她撑起一片天。那么自己呢从小到大,她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 回去之后该怎么办呢 悔婚 义父不会放过她,势必会加重处罚,抑或死在义父手里。 而沈浩这次回去,她一定要杀了沈浩,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便是为了梁以儒,沈浩也该死。她不是嗜杀之人,但也从不惧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其实何止梁以儒一人,东方青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来看我”东方青忽然笑问,眸色微凉。 梁以儒一怔,“什么” “没什么,问问罢了”她一笑,转身朝着马匹走去,“前面不远处有个镇子,咱们去那买一匹马,到时候就能走得快一些。” 他点头,“谢谢。”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谢谢,我不要你的感恩。”东方青淡淡的瞧了他一眼,“有些东西,你给不了,就不必再多说什么。多说无益,还不如让彼此都存着一些心思,来日薄暮苍老,还能有点遗憾在心里,也算是此生念想。于你于我,都好。” 梁以儒不说话,同骑一匹马,马儿跑得自然不快,到了前面的镇子,天色渐暗。山路崎岖,不便于行,天黑了更难赶路,可她知道梁以儒的心思,这日夜焦灼着心中的人,便是睡也不会安稳。 匆忙买了一匹马,二人又继续赶路。 荒山古道,随你走。 天涯海角,陪你去。 怕只怕,路尽了,人也散了。 昏黄的篝火之下,是相顾无言的两个人,你不言我不语,彼此沉默着。许是觉得尴尬,东方青起身,“我去拣点柴火。” “还是我去吧”梁以儒转身就走。 她定定的望着他的背影良久,久得连自己都忘了呼吸。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心也跟着慢慢沉沦。温润如玉,儒雅天成,说的便是眼前这个男子。 容貌清秀,举止优雅,她何其欣羡,何其仰慕,只可惜终归不是她的。 夏雨,真好。 她低头一笑,转身朝着林子里去。 这种天气,想要抓点野味是比较难的,所幸她也不是什么弱女子,也受过野外的生存训练。这个时候还是会有兔子之类的小动物,出来觅食,就看运气好不好。 梁以儒回来的时候,东方青正在杀兔子。 她下手很快,匕首落下,整只兔子皮就剥了下来,连皮带毛,干干净净。扭头看见痴愣的梁以儒,眼底透着一丝惊悸之色,东方青手抖了一下,笑得尴尬,“一直吃素食,怕是不够体力,我”她不知该说什么,至少寻常女子是不会这般狠辣的。 “我知道。”梁以儒将柴火丢进火堆里,“各为生存罢了” 她微怔,蹙眉望着他。 他不怕 “你的手法,和阿雨的很像,一样的干净利落。”梁以儒抬头看着她,“她就喜欢往外跑,往山林里跑,逮着什么吃什么。运气好逮着野猪,还能分肉给她那些小兄弟们。她这人,藏不住东西。” 说着,他垂眸不再看她。 温暖的篝火,熏烤着兔肉,哔哔啵啵的柴火焚烧之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着。 撕了一条兔子腿递给梁以儒,“吃吧,估计没有夏雨的手艺好。” 梁以儒伸手接过,盯着兔肉良久也没有下嘴。 东方青蹙眉望着他,“如果还有下次,我不会让你看见我杀兔子的模样。” “她最爱吃肉了。”他低吟了一声,却声音哽咽,“无肉不欢,做东西也挑三拣四的。烤只兔子,非得去掏个蜂窝,自己倒是躲了,倒是把虎子蛰得满山跑。到了吃的时候,非要吃最大的,虎子也心疼她,谁让她总是不长个呢” 东方青默然不语。 即便是夏雨的事,即便是从他嘴里出来的,即便心里不痛快,可能听到他的声音,也是极好的。至少,她能清楚的告诉自己,他在身边。 等到了京城,再想这样安安静静的独处,只怕是不可能了。 “真好。”她回到,“能从小一起长大,情义上无人能比。代州好美”她哽咽了一下,“不像京城,不像我,对我而言这辈子得到最多的是命令,是吩咐,是执行。” 他抬头看她,稍稍一怔。 东方青噙着泪,望着他笑,“在所有人眼里,摄政王府是个很可怕的存在,犹如九幽地狱,冥界地府。可在我心里,那是家,是我唯一的归宿。我爹娘在瘟疫中死去,而我进了摄政王府。从小到大,我不敢懈怠不敢偷懒,因为我知道只有让自己强大,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后来,我便站在了义父身边。我这辈子的幸或者不幸,都源于义父。但我不恨他,他也可怜。他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个父亲,为了一个病重的女儿,竭尽全力,不惜与天下人为敌。” “作为父亲,他从未失职。只是作为臣子,他错得离谱。可那,与人性无关。他只是生理上的缺憾,导致了心里的扭曲。所以他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东方旭身上,只因为他这辈子都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所以他恨恨天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这些是梁以儒从未听过的,不管是谁,只怕都不会相信。 他定定的望着她,“东方越的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4章 有孕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东方青显得有些局促,继而不再说话,只是垂着头默不作声。见着东方青不再说话,梁以儒自然也不会没话找话。 四目相对,各自垂首。 他对摄政王府的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如今他一心只想回京城,其他的别无多想。 自打梁以儒被东方青救走,月白衣快速飞鸽传书右使,去往京城的道上,早已密布百花宫的门人。只要看见梁以儒和东方青,立马拿下。 奉少主之命,无论如何都不准让梁以儒进京。 花满楼。 疏影虚弱的穿上衣裳,脊背上刺辣辣的疼,疼得钻心刺骨。脊背通红如血,所幸这段时间谢蕴一直忙着整顿军务,也无暇顾及她,否则教谢蕴看出端倪,只怕影响自己在镇远侯府和谢蕴心中的地位。 赵誉意犹未尽的摆弄着手中的烛台,随手便将烛台摁灭在床头,“谢蕴如今怎样” “侯爷一直忙着整顿军务。”疏影喘着气,不敢去看赵誉一眼。“自从被皇帝训斥了一番,侯爷便觉得军中似有内奸,想着要抓住内奸方能作罢侯爷惯来孩子气,所以能有这样的思想。也不奇怪。” “孩子气”赵誉冷笑两声,“看样子,你对他还是很了解的。莫非,是对他动了真心听说谢蕴对你,可是温柔备至,百依百顺啊” 疏影扑通跪下,面色惊慌,“王爷恕罪,疏影不敢。疏影是按照王爷吩咐。以迷惑侯爷为己任,不敢挟着私心。请王爷明察,疏影万不敢对谢侯爷动半点心思。疏影的心,都在王爷身上” “记着自己的身份,将来本王大业得成,少不得你的好处。”赵誉拦了手,疏影战战兢兢的朝着他走过去。 一声惊呼,他已将她拽入怀中,滚烫的指尖死死掐着她的咽喉。低头附在她耳畔,低吐着冰冷的字眼,“听着,本王能让你尽享荣华,也能让你碾落成泥。你虽然在镇远侯府,可你也在本王的掌心。你若敢背叛本王,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处。本王的话,你最好当真” 疏影心头一窒,紧跟着颔首,“疏影铭记在心,不敢有忘” “最好记住”他笑得邪冷狠戾。 疏影抬头,只看见他眼中的冷漠无情。绝无其他。恍惚间,她又见到了谢蕴的温柔,那种被人呵护备至的错觉,瞬时有了鲜明的比对。 可这恍惚,也只是一瞬间。 转瞬恢复了清醒,疏影浅浅一笑,眉目如画。 赵誉松了手,在她的唇上轻柔的来回舔舐,“你放心,办成了本王的大事,少不得你的好处。本王说话算话,你只管抓住谢蕴的心,其他的本王自己会解决。” 下一刻,他突然笑了,转而温柔低语,“吓着你了吧” 疏影笑得温柔,“疏影的身心都是王爷的,王爷怎么说,疏影就怎么做,绝无怨言。” “很好”赵誉笑了,“尤其是现在,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将谢蕴握在手中,最好能握住他手中的兵权,为本王所用。明白吗” “明白”疏影俯首。 赵誉满意,“本王就知道,疏影是最聪明的。” “疏影告退。”美人浅笑,柔声细语。 要想抓住谢蕴,光靠身子是不够的,还得靠着其他的手段。疏影这辈子最欠缺的便是孩子,无论是谁的孩子,只要有个肚子,就行了。 可是不知道为何,无论她怎么吃药,怎么努力,这肚子都是干瘪的,没有半点气色。前几日,月事又来了,足足将她气得半死。为何这肚子,就是不见效呢难道真的像那老大夫所说,是缘分未至 轻叹一声,一个人坐在流澜阁的院子里出神。 难不成,还得再耍一次旧模样 “主子”浮月上前,“不如咱们故技重施,再来一次” “故技重施不难,难的是上哪找个孩子塞我肚子里”疏影愤懑。 浮月笑了笑,“主子,这世上有的是孩子。” 疏影仲怔,随即眯起了美丽的眸子,“你是说,偷天换日” “主子觉得如何”浮月笑问。 徐徐起身,疏影眸色微沉,“这倒是个好办法。”想了想,忽然笑道,“你去找几个怀孕的女子,月份不要太大,就两三个月最好。给她们一些银子,让她们安生养着。等到了时候,让她们生,她们就得给我生一个儿子。记着,要男孩。男孩,重重有赏。” “是”浮月颔首,“奴婢马上去办。” 疏影点了头,“不许走漏风声,否则你跟我都是个死。” “奴婢明白”浮月跪地。 “去办吧”疏影蹙眉,“那么小现在,我也该想一想,如何告诉侯爷,我有了身孕。”素白的手,温柔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不如让府中的大夫来一趟”浮月抬头。 疏影一笑,“好”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浮月去找孕早期的妇人,而府中的大夫,一剂保胎药,全府皆知。等着管家通知了谢蕴,谢蕴便马不停蹄的赶回来,那一脸初为人父的欣喜,几乎是笑得合不拢嘴。 “真的”谢蕴脚步急促,快步踏入流澜阁,“疏影,真的有了吗” 疏影靠着软榻,面色微白,笑得何其羞赧生涩,“你都要当爹了,还能有假”说着,她握住他的手,徐徐抚在自己的小腹处,“就在这里,不过现在还小,你也摸不出什么来。等着孩子再大一些”她笑吟吟的盯着他,面颊绯红如艳丽的红莲,“看把你高兴的。” “咱们终于有孩子了,我能不高兴吗”谢蕴笑着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若非上次不小心,这会子咱们的孩子都”他顿了顿,显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当下焦灼的盯着疏影的脸。 疏影垂眸,面色微微僵冷,笑从唇边逐渐淡去,“侯爷,咱以后不说那个了,好吗她都死了,到底是她不小心之失,也不是故意的。我虽有心原谅,只是她已无缘得知。” “你就是心善。”谢蕴轻叹一声,坐在了软榻处,将她轻柔的揽入怀中,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以后少出门,你若需要什么只管与我说一声。或者吩咐管家,这府中大小事务,都由你说了算。便是我,也由你说了算。只要你能为我生个儿子,侯府世子之位,就是他的。” “侯爷胡言乱语什么这孩子还小,怎么经得起世子之位,何况疏影不过是个妾室,即便有了长子,也不是嫡长子,到底是不能继承世子之位的。上头,还有夫人呢”她浅浅的笑着,那模样好似浑然不在意夫人之位。 可这话里话外,何处不是透着酸涩之位。 谢蕴冷笑两声,“夫人她也算夫人么如今一个人守着侧院,我不给她机会,她如何能孕育我谢家的子嗣。何况”他吻上疏影的唇,笑得转瞬温柔,“如今我大权在握,她空有夫人之名,而无夫人之实,又能奈我何我便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与我的孩子,才是镇远侯府未来的希望。” 语罢,他突然起身,眸色冷厉,“我要大摆筵席,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女人有了身孕,而且这个孩子将来会是我镇远侯府的继承人。” “侯爷”疏影噙泪,“疏影何德何能,得王爷如此厚爱。便是死” “有孕在身的人,说什么死不死的。”谢蕴蹙眉,却是满目怜惜,“你好好休息,我着人安排一下,这一次我便是要打她商青鸾的脸。早前她如此欺凌于你,这一次,我就与你出出气,也教府中人知道,谁才是镇远侯府的女主子,免得来日你受那些不知死活的奴才欺负。这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孩子,都是有利无弊的。你明白吗” 疏影落泪,温柔颔首,却是懂事不语。 谢蕴浅笑,“我去安排,你安心养着。” 语罢,快步离开了流澜阁。 浮月进门,“侯爷待主子真是极好的,如今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主子才是镇远侯府的女主子,来日这腹中的孩子,便是镇远侯府的继承人。想必要巴结主子的人,会尽献殷勤。” “是吗”疏影抚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小腹,笑得冷冽,“这样也好,有个孩子牵绊着他,来日就不怕他跑出我的手掌心。镇远侯府我倒是不稀罕,我就喜欢谢环留下的那支谢家军。十数万谢家军,来做我孩子的贺礼,果然是极好的。” 浮月笑着,“主子所言极是,握住人,还不如握住权。人难留一世,权可倾天下。” 疏影笑靥如花,眸色沉冷入骨。 没错 镇远侯府大张旗鼓,彩旗飘扬,一天之内,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镇远侯府的疏姨娘有了身孕。而照着镇远侯府的这个阵势,谢蕴对疏影的疼爱,自然是有目共睹的。明里暗里将妾室未出生的孩子,尊享了世子的待遇,就意味着将来极有可能会为疏影抬位份。 商青鸾早已失势,连主院都腾出来,住在了侧院,想必离镇远侯府休妻,也该不远了。 正房无所出,侧室飞上枝头,这种事也不是没见过。在大户人家,狐媚蛾子上位,比比皆是。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夏雨正在嗑瓜子,一口咬到了自己的手指头,疼得眼泪星子都险些出来。花满楼对面的茶楼里,她盯着寻梅看了良久,方才开口,“你说什么疏影有孕” “不但有孕,而且镇远侯府如今正在大摆筵席,庆贺镇远侯得子延续。”寻梅眸色微暗,“看这样子,镇远侯怕是拿疏影的孩子,当了未来的侯府世子对待。商青鸾已经失势,想来不久之后,这侯府夫人的位置,也该换人来做做了。” 阿奴盯着夏雨紧握的指尖,微微蹙眉。 “侯府夫人世子”夏雨冷笑两声,眸色黯然。一些事,是永远都不可能忘记的。杀身之仇尚且可以宽恕,终归也是欠了她一命。可后来呢洛花的命呢就这样一了百了 她抬头望着寻梅,“为何,好人不长命她却能逍遥自在踩着别人的性命,便是如此惬意吗她难道不会想过,午夜梦回时,那些冤死的亡魂会来向她追魂索命” “少主”寻梅轻叹,“冤死的人多了,若是人人都索命,岂非都不用活了杀人的人,便是在下手的那时候起,就没想过要怕神敬鬼。何况疏影连与你的情义都不顾,还会顾惜一个洛花吗” 阿奴点头,“疏影这一次,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冲天”夏雨徐徐起身,出神的望着自己发红的指尖,上头的牙印微微泛着红肿,“有那么便宜的事吗上一次她故意把罪责推给我,博自己上位。那么这一次呢镇远侯府如此大的动静,是不是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竭力保存这个孩子” “是这个理。”寻梅道,“如今她没必要牺牲孩子,来搏上位。保住孩子,生下儿子,她此生无忧。所以”她顿了顿,有些狐疑的望着夏雨紧抿的唇瓣,“少主这是什么意思” 深吸一口气,夏雨定定的望着她,笑得邪魅无双,“既然她有孕,我总该送点东西去贺喜才是。否则,怎么对得起十数年的情义和交情她无情,我总不能无义吧不然我跟她,又有什么区别” 寻梅扭头看了阿奴一眼,各自不解。 送礼送什么礼 疏影害死了洛花,夏雨还赶着给她送礼 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夏雨冷然望着窗户缝外头,门可罗雀的花满楼,外头的大雪纷纷而下,“我要送她一些好东西,不然她会忘了这世上,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送什么礼 是个精致无双的盒子,外头宝石镶嵌,看上去贵重至极。这还是在赵老九的金库里刻意挑选的,将里面原本放置的夜明珠取出,成全了自己的买椟还珠。 夏雨将自己的礼,郑重其事的放在了宝石盒子里,指尖轻柔的抚过上头精致的缠枝牡丹纹路。盒子上镶嵌着的五颜六色的宝石,看上去格外耀耀夺目。 “我要她坐立不安,魂梦不宁。”夏雨坏坏的笑着,握着手中的宝石盒子,“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才能衬得上她这疏姨娘的位份。哦,不对,是未来的世子之母。” 这东西还是夏雨亲自送去的,她如今一直带着陌生的皮面,穿着女儿装,谁也不会将她与原本的睿王府内侍联系在一起。何况夏内侍已经死去入葬,这是有目共睹之事,所以她穿着锦衣玉服去送礼,也不会有人追问。只当是寻常的富家女子,想着许是来攀龙附凤的。 那盒子一眼看上去就极为贵重,岂能不收。 “把这个亲自交给疏姨娘便可。”夏雨浅笑,将盒子递给了在门口写着收礼单子的管家。 管家仲怔,“这位姑娘是” “我是尚书府的。”夏雨道,“这是尚书大人的一点心意,请疏姨娘笑纳。尚书吩咐过,切莫轻易打开,要亲自递交疏姨娘才是。” “这是什么东西”管家不解。 “好东西。”夏雨笑得温和,“您瞧着上头的宝石和纹路,那可都是万里挑一,举世难寻的好物件。尚书大人也未说明白,只说是亲自交付即可。”想了想,夏雨蹙眉,“若是管家不信,你可自行打开,我这厢可不敢违背尚书大人的意思。” 管家细细的打量着夏雨,这一身的贵重衣料,显然不是寻常人家。 说是尚书府,可尚书府与咱们镇远侯府素来无交情,怎么说也有些唐突。但受邀赴宴的名单上,又有刑部尚书,沈浩沈大人的名讳。 听上去,似乎并无可疑。 “尚书大人这是”管家蹙眉。 “刑部突然有紧急公函,一时间来不了,所以尚书大人吩咐,先将贺礼送上。若是赶得及,必定前来赴宴。”夏雨回复得滴水不露,这可是阿奴细细教导的,一般官家奴婢都该这般回复,才算恭敬得体。 官家点了头,收了礼品,“那就请姑娘写上名字,登记一下。” 袖中的手指,微微蜷握。 夏雨想了想,佯装若无其事的抬手拾笔,用微颤的笔触,写下不太雅观的两个字,继而含笑着转身,打着伞离开镇远侯府。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顺然。 听得是尚书府有好东西送到,疏影蹙眉,“什么好东西” 管家是亲自送进去的,因为觉得那盒子极为珍贵,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华丽的物件,才会小心翼翼的送到疏影跟前,“便是这个。” 外头这般精致,想必里头也是个了不得的物件。 雪下着,房内的炭火哔哔啵啵的响着。 疏影眸色发亮,她也确实未曾见过这般华贵之物,比之谢蕴平素送给她的,都要贵重百倍。怎么尚书府那里,还有这样的宝贝 “给我吧”回过神,疏影浅笑,佯装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免得教人看出自己的心中波澜与欣喜若狂。 “是”管家留下盒子便退了出去。 雪花打在屋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疏影极为喜欢的捧起精致的盒子,“好漂亮。” 浮月笑道,“这盒子做工精致,外头嵌着好多宝石,奴婢这辈子都没见过。” “这些东西,可都是外朝使臣进贡之物,咱们寻常百姓哪里见过。”外朝进贡的东西,她曾在赵誉府中见过一两件,其中有一把匕首的手柄处,便也是镶嵌了一枚这样的宝石。 可那也只是一枚,不像这小小的盒子,竟然嵌着不下十数枚之多,实在教她喜不自禁。 “那里头的东西,是不是更贵重”浮月欣喜。 “许是吧”疏影笑逐颜开,急忙打开。 然打开的那一瞬,她几乎是见鬼一般的将盒子丢了出去。一声惊叫,整个身子立刻绷直,双眸怒睁,却染尽惊惧之色。 “主子”浮月惊慌,急忙搀住了疏影。 疏影一屁股跌坐在软榻上,身子微颤着,掌心冰凉如雪。 “这是怎么了”浮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会、会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疏影不敢置信的抓紧了浮月的胳膊,修长锐利的指甲,深深嵌入浮月的肉里,“怎么可能她不是死了吗她死了,为何还要纠缠我为什么” 浮月疼得额头直渗冷汗,“主子,到底怎么回事” 疏影松了手,浮月赶忙去捡起了盒子,打开的瞬间,也跟着愣在当场,“怎么是两颗色子呢这是什么意思” 两颗色子都被牢牢的黏在盒子内部,一颗是一点,一颗是六点。 这是洛花死时,掌心的色子。 夏雨说过,这代表着:无论是比大还是比小,都是一输一赢。合起来,就是输赢疏影 洛花指认的杀人凶手,就是疏影 可是这件事不该随着夏雨的死去而彻底从疏影的世界里抹去吗为何为何还有人记得那个低贱婢女的死为何还会有人提起为何 “这是谁送的”疏影眸色通红,“谁送的” 浮月战战兢兢,根本不知道疏影怎么突然情绪反复,只得小声低语,“管家说,是尚书府沈大人送的。怎么了” “去把管家带来,把名册拿过来”疏影怒斥,一脸的黑沉。 “是”浮月撒腿就跑。 等着管家急匆匆的跑来,疏影早已恢复了不少,情绪也渐趋平静。 “疏姨娘”管家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个盒子到底是谁送的”疏影冷了眉目。 管家微怔,如实答道,“是个姑娘,说是尚书府的丫头,奉了刑部尚书沈大人的吩咐,前来送贺礼。奴才瞧着名单上确实有沈大人的名讳,便收了下来。来者说得言辞恳切,知书达理,确实也像受过训的府中丫鬟。” “什么样的姑娘”疏影倒吸一口冷气,心中一窒:姑娘难道是夏雨回来了她不是死了吗 想了想,管家道,“个子不是很高,眉目也算清秀,衣着极好,撑着一把红伞。” “眉目清秀,清秀到何种地步有没有睿王府的夏内侍这般清秀”疏影突然问。 管家一怔,好端端的提及了睿王府的夏内侍,这是怎么了不过疏影毕竟是主子,管家只得道,“老奴是见过夏内侍的,此人绝非夏内侍。何况夏内侍已死,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他笑了笑,“这女子,也就是个寻常面孔,疏姨娘这是怎么了” “名册呢”疏影放松了少许。 看样子,不是夏雨。 按理说,管家见过夏雨,应该也认得夏雨的面孔。 如此她便放了一半的心。 等着接过名册,管家指着账面上不太端正的两个字笑道,“疏姨娘,便是这个女子。” 眼眸骇然瞪大,疏影的手骤然死死抓紧了名册,似乎要将名册吞之入腹,“洛花她叫洛花真的是洛花” 管家不明所以,点了点头,“是。那姑娘亲自写的,不会有错,是叫洛花。这字写得不太好看,奴才当时还刻意留意了一下。” “下去吧”浮月忙道。 管家点了头,快速退下。 疏影所有的防备好像一瞬间突然垮塌下来,“洛花怎么可能是洛花”那天夜里撞鬼的情景,如潮水般悉数涌到眼前。 是洛花的死不瞑目,所以苦苦纠缠 还是洛花附体她人,如今又回来找她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土夹丰亡。 洛花如今怕是已成白骨,怎么可能还借尸还魂呢那么是有人刻意的是谁 眼前突然一亮,疏影骇然起身,紧接着脱口而出,“夏雨” “主子,您糊涂了夏雨已死,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浮月也被疏影这一惊一乍吓着了,眼底透着微恙的惶恐之色,“当日睿王举兵闯宫,不也是为了她吗若不是夏雨已死,睿王何至于心灰意冷,甘愿束手就缚。如今睿王爷还在清梧宫里囚禁着,主子怎么就” “不,我始终有一种感觉,我感觉她不会那么容易死。”疏影起身,冷然望着案上的宝石盒子,“她的命太硬,以前那么多次危险,她都安然躲过,这次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死了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看见尸体,打死我都不信。” 浮月蹙眉,“那主子要怎样才肯信” “我要亲眼看一看,她的尸骨。”疏影切齿,“只有将她挫骨扬灰,我才能安枕无忧。否则,我寝食难安,夜难成眠。” “主子”浮月扑通跪下,“如今外界皆知主子身怀有孕,若是让人知道您去找人刨坟,想必会有人疑心主子的动机。若是细细查下去,万一查到主子假孕,那可怎么得了” 疏影站在桌案前,指尖用力的划着盒子上头的花纹,“不这样,我怎能心安我的心里这辈子都不会觉得舒坦,只有让夏雨粉身碎骨,我才会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她的命太硬,硬得连我都不相信,她会死阎王殿那里,她又不是第一回走。” 浮月抬头,“可是主子” “怎么,你想替她求情”疏影骤然眯起了眸子。 浮月慌忙摇头,“奴婢不敢拦着,只是担心万一让侯爷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那” “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旁的就不必担心了,我自然会做得天衣无缝。”疏影笑得凛冽。 夏雨 你生也好死也罢,既然你跟洛花都到了地底下,做了一对好主仆,那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挫骨扬灰。这辈子尸骨无存,下辈子投胎,只能当猪做狗。 我也要你们知道,你们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你们生生世世都不痛快。 外头,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撑一柄红伞,孤零零的站在雪地里,伸手去接了一朵雪花在掌心。掌心的温度,让雪花瞬时消融殆尽。掌心,微凉。 洛花,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绝不会食言。你死得凄惨,我要她活得生不如死。好人不长命,没关系,坏人活千年,也没关系。有关系的是,该如何活着 唇角,微微扬起,却透着凄然。 “少主这么做,就不怕疏影”寻梅撑伞上前,“我担心,她会想到少主的衣冠冢。” “就算她以为我真的死了,你觉得她会让我死得安心吗”红伞微微抬起,露出夏雨冷冽的双眸,“她从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她自己。所以,除非我尸骨无存,当着她的面粉身碎骨,否则她永远都不会安心。” “少主的意思是”寻梅握紧了伞柄。 夏雨深吸一口气,“我一直怀疑,代州花满楼覆灭一事,与疏影有着莫大的关系。如今,我倒是想确认一下。”她转身望着寻梅,“咱们掏老鼠洞已经不少时日了,也弄得差不多了,不如换点新鲜的。掏了鼠洞,咱们去掏蛇洞如何” 寻梅瞧了身边的阿奴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 “姑娘三思,这事怕是有点危险。”阿奴面无表情道,“乌托国的明哨暗哨,因为身份不同,便是发现了咱们也不敢明着来。可是江湖帮派却不同,他们来自江湖,所作所为有时候连朝廷都拿他们没办法。一旦他们反扑,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黑煞盟,我剿定了。”夏雨冷笑两声,“三番四次,我都忍了,这一次,只要他们敢来” 寻梅一笑,接过话茬,“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极好” 夏雨握着红伞,继而含笑望着满目的银装素裹,踩着积雪缓步离开,“黑煞盟不灭,江湖不是江湖,朝廷不是朝廷,都将永无宁日。” 阿奴握紧了手中的剑,微微垂眸。 雪地上,留下一排清晰的脚印。 等到了夜里,一切都会被大雪覆盖,都将不复存在。 下雪的夜,何其诡异。 就好比夏雨的墓前,阴冷萧瑟得可怕。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伴随着凛冽寒风,遮去了一些暗黑勾当。只是,天在做人在看,谁都逃不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5章 好想一辈子陪你看雪 大雪翻飞,抬眸间银装素裹的世界,显得格外苍凉空旷。十数名黑衣人如午夜的跳蚤,从四面八方窜入,飞速围拢在夏雨墓前。 冰冷的墓前,萧瑟悲凉。 雪落无痕。不管今夜发生什么事,到了明日,就会被大雪覆盖,再也不为外人所知。 墓前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马上刨坟开棺。”为首的一声令下,顷刻间铲子快速的插入泥土。 风卷雪花急,风雪中隐约夹杂着异类的嘶吼,似狼又似虎豹,让人闻之心颤。 “怎么回事”黑衣人顿了顿,急忙望着自己的首领,“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是不太对劲。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寂冷的雪夜,让人心都开始颤抖。 蓦地,突然有人厉喝,“看上面”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身子已被人整个人拎起。所有人只觉得一片黑影掠过,便没了同伴的踪迹。有血从半空落下,一点一滴在雪地里逐渐化开。嫣红的色泽,何其触目惊心。 “是蝙蝠”又有人惊呼,然则转瞬又被黑影吞没。 便是这会子,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楚明白。暗夜里,风雪交加,有硕大的蝙蝠,长着骇人的大翅膀在夜里翱翔飞旋。转瞬间吞噬了两名黑衣人。 “是人”为首的怒斥,“杀了他们。” 音落,天空骤然黑沉下来,只见黑影掠过,地上便已空空如也。除了那些横七竖八的铲子,以及滴落在白雪里的血滴子,再无其他。 嫣红的血,慢慢融化一滩雪,却又被继续飘落的大雪覆盖。 等到了明日天明,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东方越坐在一旁的树下,远远的望着女儿的墓,怀中抱着披肩,逐渐缩紧了身子。却是顾自笑语呢喃着,“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只是这般速度,这般诡异的蝙蝠突袭。似乎吓着了被东方旭派来盯着东方越的暗卫们。方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夹着风雪,更没能看清对方到底是谁。 唯记得黑影浮动,转瞬即灭,诡异至绝。 地上只有黑衣人的脚印和血 摄政王府。 “什么”东方旭愕然,“蝙蝠人” “是”云官眉目微惶,“说是速度很快,几乎是脚不落地,就已经杀死了所有盗墓者。” “东方越当时在哪”东方旭冷问。 云官道,“就在树底下坐着,痴痴呆呆的一如从前,还抱着那条披肩。有披肩不知道御寒。反而搂在怀中,实在是痴傻得不成样子了。” 东方旭点了头,“大雪漫天。还冻不死他么” “摄政王内力浑厚,想来暂时冻不死。”云官应声,“不过他这般也好,虽然活着,但比死了更痛苦。许是来日,公子还能用得着他。” “不错。”东方旭冷然望着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他若是没记错,夏雨是最喜欢下雪的。只可惜,他不是没找过,睿王府确实没有她的踪迹,而他是绝然不能轻易去刨坟的,否则激怒了东方越,自己可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也无妨,若是夏雨真的还活着,许是来日还有用得着东方越的地方。虽然早前是仇敌,可东方旭知道,夏雨此生最大的憾事便是身世。 如果真的捏住了东方越,那么夏雨 若然挟制了夏雨,那么东方越 这似乎是最好的恶性循环。 “那些蝙蝠人,到底是什么人”东方旭眯起了危险的眸子,“京城内,那些江湖帮派可有动静尤其是百花宫” “似乎并非是百花宫干的。”云官道,“咱们前段时间的护院被杀,以及府内被放蛇,皆以查证是百花宫所为。她们不过是些女子,做的也就是这些宵小伎俩。可蝙蝠人武功奇高,今夜被杀的都是黑煞盟的人,想必还是有些不太合理的。” “如此说来,应该是睿王府的暗卫”除了睿王府,东方旭想不出,还有谁能这般护着夏雨的坟冢。东方越已疯,如果他要下手,以他的武功,也不会假手于人。这样反而麻烦 睿王府已经彻底的败落,但那些睿王府的暗卫却不知所踪。 睿王府被查封,虽然皇帝念及先帝之恩典,保存了里头的人命,但东方旭可以肯定,里头早已没了暗卫,否则他进入睿王府,怎么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那么暗卫呢 睿王府精锐的暗卫呢 到底去了哪里 随着睿王赵朔的永生囚禁,暗卫也在人世间蒸发不见了。 “公子的意思是,睿王府的暗卫还在京城内”云官一怔,“睿王府确实有能力训练出这般诡异的暗卫,只不过群龙无首,他们如今是以谁为首始终保护着夏雨的坟墓,想必也是受命而为。” “李焕还没落网。”东方旭冷然,“李焕是赵朔身边最得力的干将,知道太多有关于赵朔的秘密,所以若是由他统领睿王府的暗卫,意图营救赵朔于清梧宫,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云官颔首,“这倒是。” “再去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睿王府失踪的那些暗卫,给我挖出来。”东方旭切齿,“李焕和那些睿王府的暗卫,始终是我摄政王府的威胁。” 他是绝不会允许这些威胁的存在,稍有不慎,自己很有可能会栽在这里。 “是”云官点头,“不过公子也不必如此,黑煞盟吃了大亏,想必茂王府那头,也会着急。莫名其妙的人没了,这般诡异之举,想必更让他们心惊胆战。” 东方旭忽然笑了,笑得何其凛冽,“我怎么就忘了他们呢蝙蝠人这件事,还是让黑煞盟去吧茂王赵誉不是自诩权倾天下吗那这样的小事,他应该轻而易举就能解决。” “是”云官笑了笑,“卑职这就去透消息。” “对了,大夏那边还没动静吗”东方旭问。 云官神色微怔,“左相自从护送迎亲队伍回大夏,便再也没了音讯。便是太子元弼,也跟着没了动静。公子,要不要让人去一趟大夏,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直鹰隼传信,也不见得有多可靠。” “是该让人去一趟了。”东方旭深吸一口气,“赵誉蠢蠢欲动,咱们也该准备了。” “是”云官行了礼,转身就走。 那一批黑煞盟死士去而不返,也着实教人心急。好端端的十数人,就这样失去了踪迹,委实教人心惊胆战。只可惜,夏雨墓旁无人应,雪夜寂寥瘆人心。 花满楼内。 “什么一个都没回来”黑暗中,男子的声音格外清晰,几分愠怒,几分冷冽,“怎么可能不过是个孤冢” “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樱娘低语。 “狗屁。”男子冷然切齿,“我偏不信,她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我,死了还能猖狂这其中一定有人装神弄鬼,四周可都检查过了”土亩厅巴。 “四周有人,不敢轻易踏入。”樱娘低语,“我与他们悄然交过手,这武功路数,像是出自摄政王府。若我猜想不错,如果不是鬼神之故,想来与东方旭逃不脱干系。” “东方旭”男子声音一顿,“他让人盯着夏雨的坟冢作甚” “许是猜到咱们要去,又或者夏雨真的没死,而且已经站在了东方旭这边。”樱娘蹙眉,“睿王府的暗卫悉数消失无踪,咱们遍寻京城也不得其踪,若是” 男子冷然切齿,“若是东方旭藏了起来,让这些睿王府的暗卫归附了摄政王府,后果不堪设想。” “想来,是容不得东方旭了,否则早晚养虎成患。”樱娘附和。 “大夏那边如何”男子冷问。 樱娘蹙眉,黑暗中浅浅的吐出一口气,“没有消息。” “青玉呢”男子仲怔,“怎么可能没有消息沿途上那么多的死士都被人处置干净,想必这其中必有大的变故。如今使团回到了大夏,竟然毫无音讯,可想而知没有消息便是坏消息。” “那怎么办”樱娘问。 沉默了良久,男子道,“只能让茂王早作打算,摄政王府如果真的接手了睿王府的暗卫,而大夏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只能说明出事了。如果大夏太子元弼真的当了大夏王,想来谢环时数已尽。谢环的时数,会直接影响镇远侯府。在皇帝拔掉谢蕴这枚棋子之前,必须让谢蕴发挥最大的作用。十数万谢家军,若是围城,想想都觉得畅快。大燕皇帝的气数,就到此为止了。” “茂王爷他”樱娘一怔,“怕是担不起这大燕重任。” “就是因为担不起,才会选择他。”男子嗤笑,“你去办事吧,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那三个人现在如何可还算安分守己” 樱娘颔首,“性命握在咱们手上,他们不得不安分守己。” “很好”男子口吻带笑,“留着他们三个,就不怕夏雨死而复活。她不是自诩重情重义吗那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情义和自己乃至天下比起来,到底孰轻孰重。” “是”樱娘快速退下。 男子推开后窗,外头大雪迷茫。 风雪交加之中,有一个女子,身着素衣,撑着一把红油伞,慢慢悠悠的走过花满楼的后巷。伞遮着,看不清容脸,只是她走了一阵子,却是站在后巷了,也不抬头。 须臾,才迈着原来慢悠悠的步子,走出了花满楼的地界。 这女子好生奇怪。 慢着,红油伞 疏影说送礼的女子,就是撑着红油伞之人。 身子如燕飞出窗户,凄冷的夜里,白雪茫茫,风雪打在脸上涩涩的疼。素白的雪地上留下她清晰的脚印,可脚印的尽处,却是一条死巷。 死巷空空荡荡,杳无人烟。 “人呢”黑衣蒙面的男子愣在当场。 “你在找我”红伞下,清秀的女子眸色如雪。一袭洁白如雪的罗裙素衣,腰间一道嫩绿色的腰带轻缠。细腰盈盈一握,宛若风一吹便会消散在雪地里。 她站在那里,伞面半遮着上半张容脸,唯见唇角微微弯起,带着一抹淡然浅笑。清凌凌的声音,在风雪中依旧清脆悦耳。 风过鬓角,撩动三两乱发,迎风摇曳。 极为精致的手,素白而修长,轻轻握住伞柄,因为风吹凄寒而微微的轻颤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黑衣男子冷然。 她上前一步,红伞上已然有了薄雪覆盖,随着她的走动,伞面上薄雪不断的落下,“新颜故人都无妨,名字不过一个代号罢了你找我,有事吗” “哼,装神弄鬼”男子切齿。 “神神鬼鬼的东西,问心无愧自当不用怕,除非坏事做尽,才会怕鬼。”她笑着顿住脚步。 大雪纷纷而下,男子眯起了危险的眸子,“今日无论你是神是鬼,都必须死” 她一笑,唇角弯起的弧度更甚,“死死了可不就是鬼吗若我是鬼,还怎么死呢不过,如此不惜命之人,才最该当鬼。既然你要杀我,可否容我问你一句” “什么”他没料到她还能如此淡定。 “疏影和花满楼有关系吧”她笑问。 音落,男子一掌袭来,“这答案,你还是去问阎王爷吧” 却是一掌落空,四下早已没了女子的踪迹。 身后,清凌凌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男子愕然转身,肩头狠狠挨了一掌,一个飞身快速避开了她的第二掌。而她,脚下飞旋,依旧撑伞在手,稳稳的站在那里,伞仍遮着她的眉眼,教人看不清容脸。 花满楼那边已经有了动静,想来是有人来了。 她退后两步,“这世上,总有报应。今日别看笑得欢,来日哭的,便是你们。我会笑着,看你们每个人哭。告诉疏影,洛花回来了。” 红伞掀翻在地,白影快速越过墙头,几个落点便消失无踪。 “统领”樱娘领着人快速跑来。 黑衣男子抬手,示意他们不必追了。轻柔肩头,疼得厉害,“好厉害的功夫。” “怎么回事”樱娘错愕。 男子切齿,“她到底是谁武功竟然出神入化。那么高的武功,为何不直接杀了我报应洛花人是我亲手杀的,我就不信洛花真的能还魂归来” 樱娘走到那顶红油伞旁,大雪之中,红色的伞艳丽如血,一眼望去何其惊心。 不过,问及了疏影,想必也跟疏影逃不脱关系。 难道男子骤然眯起了危险的眸子,“难道是她夏雨” 樱娘愕然,“夏雨她的武功怎么可能”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些惶然,樱娘快速敛了神色,“夏雨的武功,根本不可能如此大进。” 男子冷笑两声,“那你说,她会是谁” “夏雨身边的那两个随从,倒是有几分相似。她们的武功,绝对在夏雨之上。”樱娘斩钉截铁。 “去找,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我也要知道,这女人的真实身份。”男子转身往花满楼去,“还有大夏那边,尽快让人联系青玉。” “是”樱娘俯首,转身望着那顶红色的油纸伞。夏雨是夏雨吗不像,真的不太像。那丫头粗鄙,想来不会如此心细如尘,应该是她身边的那两个女子,想着为夏雨报仇,所以才会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一定是这样 她可不是疏影,会疯子一般的相信鬼神的存在。 其实夏雨就站在一墙之隔的巷子外头,眸色素冷无温。 寻梅与阿奴上前,寻梅轻叹执伞,遮去了夏雨顶上的风雪,“少主,回去吧,雪下得那么大,当心自己的身子。” 清浅的吐出一口气,夏雨苦笑两声,“我其实可以杀了他,可是杀了他多无趣啊”她看了寻梅一眼,“疏影和花满楼,到底是有关系了那么我的承诺呢我是否也该实践自己的承诺” 阿奴微怔,“姑娘的意思是,去找疏影” “如果疏影真的覆灭了代州花满楼,杀了我那么多娘,我岂能放过她别说是什么侯府的妾室,世子爷的母亲。便是太后,又当如何谁杀我母亲,我就要谁性命”夏雨转身,缓步走在雪地里,“她们虽然不是我生身之母,可对我而言,也有养育之恩,人不能忘本。” “那现在呢”寻梅问,“少主去哪” “我想他了,想见他。”她顿住脚步,“去城外别院。” 她知道,他在那。 再过不久,天下大动,所有蚁穴都会倾巢而出。 轻咳两声,夏雨拢了拢衣襟,眸色微垂。 疏影,你到底有没有害死花满楼那么多人如果真的是你 袖中,五指蜷握成拳,如果真的是你,我便要你血债血偿。 “所以说,咱们的人去晚了”马车里,夏雨扭头望着寻梅,有些不可置信的蹙眉,“那人呢一点痕迹都没有” “去的时候,除了横七竖八的铲子,还有雪地里少许的血滴子,什么都没有。”寻梅道,“咱们的人来迟一步,那些黑煞盟的人,不知道被谁处理了。能处理得如此干净,想来绝非常人。” “会不会是摄政王府的人”夏雨问。 寻梅摇头,“摄政王府现在由东方旭执掌,此人阴晴不定,心里不正常,怎么可能帮着少主守坟” 阿奴微微蹙眉,低吟了一句,“守坟”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夏雨瞧了阿奴一眼。 阿奴面无表情,“许是姑娘平素与人为善,有人暗中相助罢既然是帮着咱们的,想来也是跟黑煞盟不对付。如此,不好吗” “看上去是敌非友,只不过到底意欲何为,又有谁人知晓”夏雨觉得有些累,安安静静的靠在车壁上,长长睫毛半垂着。 外头的风雪还在纷纷扬扬的落下,打在车顶发出细碎的轻响。 夏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原想只是靠一下,可靠着靠着便睡着了。 直到被赵朔抱在怀中,她才迷迷糊糊的醒过神来,模糊的微光里,那张风华无限的容脸在她的视线里闪烁。耳畔是他低哑的磁音,“睡吧,爷抱着你进去。” 她低低的“嗯”可一声,算是彼此间默契的回应。 依偎在他怀中,她觉得便是天塌了也照样安心。 爷的怀抱,是最温暖的港湾。 累了,困了,都能歇歇脚。 温暖的房间内,她躺在床榻上,他小心的为她掖好被角。指尖轻拂她消瘦的面颊,怎的数日不见,她便如此憔悴不堪这丫头,委实教人心疼。 烛光里的夏雨,撕去那张陌生的皮面,眉目如旧,红颜依然。 双眸紧闭,长长的羽睫垂在下眼睑处,落着斑驳的剪影,极具安静美好之感。她便躺在那里,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睡着。 想来,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是最安分的。 可若她一直那么安分,便也不是夏雨了。 “姑娘前段时间好吃,这两日倒是不太能吃了,反倒嗜睡。王爷,要不要让辛复过来给姑娘瞧一瞧。”阿奴担虑的蹙眉。 夏雨的气色是不太好,整张脸素白而无血色,看上去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没有精神。 赵朔握紧她微凉的手,眸色微沉,“可是受了伤” “上次离开睿王府时,辛复便说过,少主早前失血过多,所以身子难免不适。然则如今过了这么多时日,也该好转,怎的一直反复”阿奴不解。 “明日让辛复过来一趟。”赵朔轻叹一声,将她的手,放回被窝里,而后走到火盆处,将炭火拨弄得更旺盛一些。这丫头怕冷,大雪天还在外头走,可别冻出个好歹来。 回眸去看床榻上的女子,心瞬间软到了极致。 “王爷,蝙蝠人之事”阿奴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那是他的事。”赵朔眸色陡沉,口吻冰冷,“自作孽不可活,终归是他自己造的孽,如今自己去收拾,与人无尤。” 阿奴垂首不语。 “下去吧”他轻叹一声。 “是”阿奴快速退下。 然则,有些事该如何跟夏雨开口 有些话不是不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明知纸包不住火,却还希望着这层纸能厚一些再厚一些,尽量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处。 房内温暖如春,夏雨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些口渴,便睁开了双眸。 坐将起来,一眼便看见执笔案头,冷然挥墨的赵朔。 眸色晶亮,夏雨笑嘻嘻的下了床,“爷,你写什么呢” 赵朔抬头看她,浅浅一笑,“醒了” 她点了头,瞧了一眼他面前白纸上的“鬼画符”,不感兴趣的走回案前倒了一杯水,慢慢悠悠的喝着,“雪停了” 他颔首,“停了。” “爷,你知道蝙蝠人是怎么回事吗”她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 手中的笔尖,一滴墨突然落下,在白纸上晕开了大片。好端端一副字,瞬时留下了难以遮掩的败笔。他淡淡浅笑,继而放下了手中墨笔,“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了这个” “我来京城时日不短,可一直也没听说过什么蝙蝠人,这些人是突然冒出来的”夏雨撇撇嘴,“看上去也不像睿王府的暗卫。” “看上去不像,并不代表不是。看上去像,也不代表着一定是。”他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爷知道花满楼和疏影的关系吗”夏雨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赵朔一笑,“你觉得呢” “疏影是不是和代州花满楼一案有关”她咬着杯口,慢慢的喝着茶。 他知道,其实她的心里,何其敏感脆弱,她知道这个答案,可又想再确认一下。到底是心软的,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情义,虽说放下,可心里的那道伤,是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 她怕,怕自己若是错了答案,会就此后悔一生。 “如果我说是,你又当如何”他问。 夏雨握紧了手中的杯盏,坐在那里良久不说话。 “丫头,过来。”他坐在软榻上,朝她拦了手。 夏雨抿唇,缓步走过去。 赵朔瞬时将她揽入怀中,温热的唇,温柔落下,贪婪的品尝着她薄嫩的唇瓣,辗转缠绵。舌尖相抵,这般的撩人心魄,好似永远都尝不够这滋味。他在她的世界横扫无忌,却也在最后即将把持不住的瞬间,离开了她的唇瓣。 低眉望着怀中微微气喘的女子,面颊绯红若雪中红梅。眸色迷离,蚀骨**。 她坐在软榻上,将头枕在他的膝上,“爷,我总觉得你回来之后,好像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什么难处我能不能帮上忙” 指节分明的手,玩味的在她脸颊上轻柔摩挲,仿佛兴致极好。把玩着她如瀑青丝,五指肆意在她的发髻中缭乱,耳畔是烛花哔哔啵啵的响声。 安静的世界里,只有你我二人,真好 你陪我温酒促膝,我许你一世长安。 如是而已 “你后悔吗”他问。 “后悔什么”她反问。 “跟着我。”他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 她一口含住他修长的指尖,眨着灵动的眸仰头望着他。烛光里,她看见他的喉间滚动了一下,低眉间四目相对。他的眸,夹杂着复杂难言的神色。 黑鸦羽般的长睫毛垂落着,她从下往上凝着他的双眸,仿佛一下子撞进了他的眼里,在他浩瀚如星辰的瞳仁里,再也难以自拔。 舌尖在他的指尖轻轻滑过,濡湿的触感让他挽唇浅笑。 这丫头,又淘气了。 “别闹。”他细语呢喃。 她突然咬了下去,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不疼吗”她松了嘴,问。 他摇头,“你咬的,不疼。” “所以我跟着你,也不会后悔。”她握着他的指尖,看着上头自己留下的清晰齿痕,“下次再问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我就把你手指头咬下来。” 他定定的望着她,笑得微凉,“丫头,如果将来有一日,我骗了你,你该当如何” “那你最好骗得高明一些,若是能骗我一辈子最好。”她笑嘻嘻的回答着,“赵老九,我那么喜欢你,你爱骗多少回便多少回罢,横竖这辈子算是折你手上了” 他宠溺的将她揽入怀中,心里微疼,“傻丫头。” 如此女子,如何能不爱 这眼里这心里,还能容得下旁人吗所庆幸,有你在心上,便是负了天下又如何京中风云起,与我何干只愿与你秉烛共话窗外雪,回眸笑看白发生。 此生动荡,到了你这儿,才算靠了岸。 “这辈子也就为你傻了一回,值得。”她低语,却是笑语嫣然。 他一笑,嫌弃的瞧了她一眼,“我此生也就为你心软了一回,你便知足吧” 我忍你,忍你一辈子。 “爷,陪我看雪吧”她笑道。 他颔首,一如那一次,就这样抱着她坐在窗前,裹着暖厚的大氅,看着满目的苍茫。再过段时间,便不会再有这样的安静祥和。他想着,能有一日便算一日。好好珍惜眼前的美好,谁知道即将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局面。 “爷,雪是甜的对吧”她笑问。 他点了头,越发将怀里的夏雨裹紧。面颊贴着面颊,传递着各自的温度,逐渐的融为一处。 “雪下得真好。”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等着将来天下太平了,我就找个江南小镇,种上一片桃林。桃树脚下都种上蒲公英,秋日里一片黄,过了深秋便是漫天雪白的蒲公英飞舞,像极了大雪纷飞的样子。” “然后呢”他问。 “然后”她笑得微微羞赧,“然后我给你生个臭小子,再来个小丫头,儿女成双,福禄两全。” 他笑了,幽邃的眸越发深远,“一儿一女便是最好。”生太多,会累着她。一对便好 只是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京城风云搅动,天将变 怀里的女子,娇小瘦弱,他恨不能日日都悬在心上,舍不得放开舍不得放下。吻上她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就扑在她的肌肤上,让夏雨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痒”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作为。 外头,积雪覆盖,白雪苍茫。有你在怀,天寒地冻也无妨,你若欢喜,与你看一辈子的雪,也是欢喜。大夏之事,很快就会被人探知,到那时,茂王府便再也不会安于现状。而摄政王府,也将腾然而起。 “爷,如果能这样一辈子,多好”她靠在他怀里浅语。 “爷准了”他极尽温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6章 耍赖,小爷住下了 翌日黎明时分,金色的晨曦照耀着白雪皑皑的世界,到处都是耀眼微光。她在他怀中睁开双眸,慵懒的抬头,仰望着他那双若暗夜星辰的双眸。幽邃的眸,带着少许疲惫与倦怠。却在迎上她的那一瞬,绽放着璀璨流光,低哑的嗓音,生怕惊了她的梦,淡淡道一句,“醒了” 她一笑,晕开了天地苍茫,一直刻在了他的眼底心里。 “我睡着了。”她笑着。 将她抱到软榻上,温柔的放下,“还想睡吗” 她摇头。 外头的暗卫等了大半夜,因为他怀中抱着人,暗卫始终不敢上前。 “你去忙吧”她笑了笑,用大氅裹紧了自己,眉目如月弯起。 “好。”赵朔走路的时候,腿脚似乎有些僵硬。 夏雨噗嗤笑出声来,他回眸嫌弃的瞧着她。继而也报之一笑。她睡在他怀里太久,他愣是不敢动一下,担心惊了她的美梦。 这一夜太长,长得宛若一生。 可在他心里,还是太短,便是为她废了这双腿也是甘愿。 赵朔去了书房,暗卫这才上前汇报消息。 跪身在地,暗卫道,“王爷,代州那边业已准备妥当。李大人让卑职前来报信。所有的替换皆已结束,何时动手” “大夏的消息传来,便是动手之机。”赵朔负手而立,冷然驻足窗口,“梁安邦那边如何” “梁大人极力配合,所以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暗卫俯首,“不过梁大人有件事想求王爷。” “梁以儒”赵朔睨了他一眼。 暗卫颔首,依旧伏跪在地,“是。梁大人道,梁家唯有独子,还望王爷能护住梁少傅一命。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赵朔深吸一口气,继而长长吐出,“忠良之后自然该保全,不过梁以儒如今不在京中,倒也无妨。” “梁少傅早前得知夏内侍出事。业已赶回京城。”暗卫低语。 “赶回”赵朔冷笑两声,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他便是想回来,那丫头也不会让他轻易回来。虎子已经死了,若是连梁以儒都保不住,她如何能承受” 暗卫蹙眉,低声提醒,“王爷,东方青跟梁少傅在一起。单凭梁少傅一人,倒也没什么。只是东方青乃是摄政王府义女,此人武功奇高,而且极为聪慧。只怕不易拦阻。” “传令下去,但凡遇见梁以儒,立即秘密抓捕。不许他踏入京城半步。”赵朔冷了眉目,就像暗卫所言,若是梁以儒一人倒也罢了,文弱书生不足为患。然则东方青不同,她跟着赵妍在宫中一道长大,虽不似赵妍这般城府,但若是逼急了,心狠手辣绝不下于东方旭。 “是”暗卫颔首。 赵朔轻叹一声,“让李焕准备着,约莫就是这两日。” “明白”暗卫行礼,“卑职告退。” 这两日应该就是这两日了。 大夏新皇登基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一旦摄政王府和茂王府知道七皇子元灏登基为帝,大夏太子元弼被囚禁,那么他们就不会再忍耐。 虎视眈眈的乌托国,也会跟着搅合进来。 一场内乱,夹杂着外敌入侵之忧,诚然是天大的事。 天下乱,乱苍生。 夏雨不是不知道,如今的局势很乱,而赵朔肩上的担子更是不轻。站在回廊里,望着外头白皑皑的一片,眸色微暗。 “少主”寻梅微怔。 “出去走走吧,我觉得闷得慌。”夏雨深吸一口气,快步往外走。 赵朔如今忙着应付茂王府和摄政王府,能与她并肩看雪已然是尽了力,她不想留在这里,让他担心挂牵。她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帮着他掏鼠洞,还有搞定黑煞盟 用江湖对江湖,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京城内一片虚伪的祥和。 端坐在早点铺子,吃着热腾腾的馄饨、汤包,嘴里哈着白雾,欣赏着城内城外的白雪天地,委实是人间美事。十里长街,若是能永远这样太平下去,该多好。 吃饱喝足,夏雨伸个懒腰。 阿奴道,“姑娘回去吧,辛复约莫去了别院,还等着给姑娘诊脉呢” “我没病,为何要诊脉”夏雨撇撇嘴,“我不痛不痒,身子好着呢” 寻梅一笑,“少主近来是有些精神倦怠,看看也好,若是能抓一两剂补药,补补身子也是好的。” “是药三分毒,还是免了吧”夏雨走在热闹喧哗的大街上,兴致极好,她就是喜欢热闹,热热闹闹的最好。那场赌坊的赌局,如今拖了一日又一日,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真正的举办决赛。 历经睿王府闯宫之事,京城内外看上去祥和,不少人心里也都明白,不过是假象罢了 “大娘”夏雨愕然顿住脚步。 前面的身影好像是阿妙娘 寻梅一声惊呼,夏雨已经拨开人群飞奔而去,“大娘娘” 那个妇人的背影,真的好像代州花满楼的阿妙娘,怎么阿妙娘不是死在花满楼的大火之中了吗难道没死,所以来京城寻自己 “大娘”夏雨喊着,可拨开人群却又不知人去了哪里。 “少主”寻梅如释重负的站在夏雨身边,“怎么了” “帮我找个人,上衣下裳,黄色衣裳。那妇人年纪约莫五十上下,最喜欢戴翡翠耳坠,手背上有一道疤。”夏雨环顾四周,眸色焦灼,“我觉得是她,那背影看了十多年,我一定不会看错的。快,找人” “是”寻梅与阿奴对视一眼,各自散开寻找。 远处的小巷口,阿妙娘贴在墙壁处,眸色微暗,不由自主的低语呢喃,“阿雨,对不起。” 有些人,即便换了容颜,改了身份,哪怕重为陌生之躯,你也能一眼便认得。 虽非亲生母亲,可到底是看着夏雨长大的。 十六年的风风雨雨,也不是白过的。 “大娘”夏雨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蓦地,她又看见了那道身影,疾步便追。 只是,这身影快速的进了一家门面,夏雨愕然抬头,上头的三个字她是认得的。心头一窒,夏雨骇然退后一步,“花满楼” 怎么会是花满楼 “姑娘,没找到。”阿奴嘴里哈着白雾,环顾四周,抬头乍见花满楼三个字,身子瞬时僵住,“姑娘你怎么来了这里” “人进去了。”夏雨直勾勾的盯着门口,抬步便走。 阿奴快速拦在夏雨跟前,“阿奴进去探个究竟,姑娘就不必进去了。”语罢,瞧一眼对面的茶楼。 夏雨点了头,自己来花满楼确实多有不便。转身从茶楼的后门去了原来的雅阁,伫立窗口,静待对面花满楼的一切举动。 阿奴是从花满楼的后院进入的,正大光明从正门进去,那就不叫探路了。 空荡荡的花满楼里,安静得让人心惊。 白日里的姑娘们约莫都在熟睡,所以花满楼处于歇业状态。四下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唯有风过大堂,晃动了大堂正上方的红丝网铃铛,才能弄出少许响动。 阿奴在花满楼里粗略的寻了一遍,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及至快离开的那一瞬,阿奴骤然抬头,冷眸眯起,死死盯着大堂顶上的红丝网。 铃铛声声清脆回响,这红丝网的颜色鲜亮如血。 洛花在世的时候说过,花满楼的红丝网,确实是鲜血染就的。这丝可不是寻常的丝,是乌托国的海蚕丝,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只是这样危险的东西,悬于大堂之上,是否有些怪异 环顾四周,所幸四下无人。 阿奴纵身飞跃,脚下轻绵至绝。 稳稳落在红丝网下,阿奴用指关节轻轻叩着地板。 是空的 眉睫陡然扬起,这花满楼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脚下突然一空,她正欲腾空而起,却惊见顶上红丝网以最快的速度铺天盖地的袭来。不明就理的人,一定会冲上去,几欲挥剑破网。可阿奴却明白,这红丝网乃是海蚕丝所铸,普通的刀刃根本就不可能破开网。 腾空,是个死。 脚下,漆黑一片。 耳畔冷风呼啸,她只记得身子快速下坠,终归生死难料。 夏雨在茶楼里等了很久,一直站在窗口,一动不动的观察着花满楼的境况。蓦地,她看见花满楼挂上了歇业一日的招牌,而后有人将大门重重合上。 “糟了”夏雨撒腿就往楼下跑。 “少主”寻梅心急如焚的冲过来,“四处不见少主的踪迹,我就想着你可能来这了。所幸,找到你了。少主脸色不太好,出了何事” “阿奴进去了,没能出来。”夏雨切齿,“只怕,生死难料” 寻梅愕然,转身只见花满楼,大门紧闭。 “少主”寻梅一把拽住夏雨,“我立刻召集百花宫姐妹们,守在外头,然后我亲自走一趟。少主不可冒险,还是在外头等着为好。” 语罢,寻梅焦灼的盯着夏雨。 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夏雨点了头,便看见寻梅去了僻静处,朝着天空发送了一枚信号弹。回来的时候,直接从花满楼的大门进去。 光明正大进去,看他们能耐她如何。 “给我出来”寻梅一声喊,一人一剑,直接寻了个座坐下。冷剑重重的置于桌案上,眉目飒冷无温。 樱娘长发及腰,一脸的倦怠,双手环胸打着哈欠,“哟,这是吹了哪门子的风,来的不是少爷公子哥,竟然是个美娘子咱们这儿只做男人的生意,可不做女人的生意,姑娘若是闲得慌,可去赌坊转两圈,那里有的是壮汉招呼你。” 寻梅慢慢悠悠倒上一杯水,突然掌心凝力,直接将水杯掷向樱娘。 水袖轻拂,樱娘稳稳将杯盏捏在掌心,却是微微退后了半步。 杯盏凝着寻梅的内劲,樱娘自然有些难以招架。百花宫里除了夏雨,便是寻梅和踏雪这两位使者的武功最高。不过看樱娘能接住自己的杯盏,寻梅便心里有了数,这女人的武功不弱。 能面不改色,稳稳接住只退半步,可想而知这花满楼,确实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这可是花满楼,容不得你撒野”樱娘抬手便将杯盏掼碎在地。 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出不少壮汉,顷刻间将寻梅团团围住。 “人在哪”寻梅也不废话,“交出阿奴,我就走。” “什么人”樱娘冷笑着走向阶梯,“你发什么神经,跑我这儿要人怎么,难不成你喜欢女人,想要带走我这里哪位姑娘” 寻梅嗤笑,“你这儿的姑娘都有毒,我可不敢要。把阿奴交出来,我马上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明人跟前不说暗话,你该知道我的身份。” “百花宫”樱娘笑语嫣然,“我又不是不认得你,上一次你跟那小子过来,劫走了梁少傅,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你倒送上门来。哼,这一次,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跟百花宫作对,可知是什么后果”寻梅眯起了危险的眸子,伸手抚上冰冷的剑鞘。 樱娘扯了唇,笑得何其妖娆,“后果今日你若死在这里,谁会知道还问后果后果就是,我要你今日有来无回” 寻梅环顾四周壮汉,“就凭他们” “百花宫左使,武艺高强,只是”樱娘冷笑,“你能以一当十,能否以一当百” “或者,你可以试试。”寻梅眸色肃杀。 音落,樱娘一声,“杀了她” 众人一拥而上,直扑寻梅而去。 寻梅的武功自然是极好的,只不过这些人似乎有些奇怪,身体坚硬如铁,怎么打都不知疼痛,还不要命的往上冲。便是被寻梅一剑砍掉了胳膊,还敢往前冲。 这般不要命的打发,寻梅也跟着仲怔了一下。 眼角余光,骤见樱娘唇边凛冽笑意,心头咯噔一声,怕是不妙。 她一剑将壮汉的脑袋卸下,扭头却被一阵白色的粉末迷了双目,肩头狠狠挨了一脚,身子赫然飞出去。下意识的旋身落地,再睁眼,目不能视,眼前一片模糊,压根看不清楚。 樱娘笑吟吟的取过一名壮汉递上的冷剑,“今日我便要江湖人都知道,你这百花宫左使也不过是浪得虚名。死在我手里,算你的福气。” 眸,骤然冷到极致,樱娘身形陡然移动。 虽然目不能视,但寻梅的耳力还是极好的。 听得动静,只能靠着本能去还击。她武功虽好,可终究难敌卑劣之术。冷剑带着阴戾之风,直指寻梅咽喉,樱娘笑得诡异决绝。 “找死”一声低喝,伴随着黑影骤然近至跟前。 樱娘手上陡然剧痛,冷剑咣当一声坠地。胸口狠狠挨了一掌,一口鲜血快速喷出,身子被重重弹出去,狠狠落地。 一声闷哼,她勉力抬头望着傲然直视的陌生女子。 一袭天水蓝碧的轻纱罗裙,双肩削成,腰若丸素,明亮的眸子透着利利寒光,就像突来的豹子,将这里的一切都视为猎物。 收功站立,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柔的拂过自己被风吹乱的鬓发,冷飕飕的剜了众人一眼,“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如今这杀人,也跟切菜一样容易,啧啧啧,果然是个贼窝。” 樱娘勉力起身,紧捂着疼痛难忍的胸口。 方才那一掌力道极重,她未能防备,一时间受伤不轻。可细看眼前的少女,粗略估计也不过十多岁模样,竟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劲,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你到底是什么人”樱娘低喝,狠狠拭去唇角的血渍。 “我吗”夏雨笑嘻嘻的望着她,那笑,看的所有人都心里发毛,“我是什么人故人” 樱娘冷笑,“装神弄鬼,有本事道出真实姓名。” “你且不拿真心来,我为何要奉上真心是你傻还是我傻”夏雨白了她一眼,不屑的撇撇嘴,“就你这斤两来当花满楼的老鸨,比起那些久经人事的妈妈,可是差远了。就你这般容色,当个挂牌姑娘,也不够味。” “你”被夏雨劈头盖脸的羞辱一顿,樱娘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你什么你说不出话来了”夏雨不耐烦,“你娘怀你的时候,是不是只养大了胎盘,忘了给你养脑子我都进来帮忙了,还废话那么多没看见我在救人吗把阿奴交出来,这鬼地方,我才不稀罕。”她单手撑着桌案,一屁股坐在了桌案上,双腿悬空垂着,悠然自得的晃悠着双腿。 樱娘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手一挥,众人立刻散了下去。眯起微恙的眸子,她将夏雨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遍,“你是” “是什么”夏雨睨了她一眼。 “你不会是夏雨吧”樱娘似自言自语,又好似在征求夏雨的答案。 “夏雨”她挑眉笑看眼前的樱娘,这人有些疑神疑鬼,又不敢百分百肯定,这般眼神好似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樱娘蹙眉,“你到底是不是夏雨” “传说中死去的睿王府夏内侍”夏雨饶有兴致的笑着,一脸的天真无邪,“青天白日的,敢情你还睡着呢就算是鬼,也得半夜出来,大白天的出来晃悠,也不怕被太阳晒化咯蠢死了阿奴在哪把人交给我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否则我让你这花满楼,变成歪楼或者残楼” “你最好相信我说的话” 她眸色晶亮,分明是少不谙事的少女,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皆是分量不轻。 看似笑盈盈,可她的武功实在是高深莫测,便是方才那一掌,已然让樱娘招架不住。可想而知,此女子的武功绝壁在百花宫左使之上。 百花宫的武功惯来独步江湖,虽然没了瑶姬,但人去威犹在,每每江湖人提起,依旧是谈虎色变。 “阿奴”樱娘冷笑,死死盯着夏雨,“人是在我这儿,不过偷偷摸摸进来,非偷即盗,我应把她交付官府才是。何况睿王府的奴才,也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岂能随意交给你” “官府”夏雨笑了,“你这都干起了杀人买卖,还用得着官府你当我是三岁的娃儿,打量着蒙我呢就算阿奴是通缉要犯,可你这也算是包庇窝藏,包庇朝廷要犯,那可是同罪连诛的。你要是不怕死,只管去,没人拦着你。何况乌托国的老鼠窝,哪儿敢往阎王殿里凑啊你说是不是” 乌托国三个字一出,樱娘瞬时闻之色变,“你说什么” “你是聋子,怎么不管什么话都要我说第二遍呢”夏雨轻叹一声,竟是有几分惋惜之色,“年纪轻轻的,倒也可惜了。不如这样,我认识个神医,你若是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让他给你治一治。如何” 她说的一本正经,没有半分作假之意。 废话那么多,其实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寻梅慢慢恢复视力。何况这花满楼看似一目了然,但其中到底布下了多少机关暗道,谁也不知道。 夏雨没有那么傻,凭着一股热血,就来个肆无忌惮。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里头冲,除非她不要命了。只等着百花宫的人过来,才能更有胜算。 否则就算抓住了樱娘,又能怎样 樱娘眸色不正,若是动了歪心思,她可就死定了。 隐隐之中,夏雨忽然心中一动,“代州花满楼之事,是不是跟你们有关花满楼的老妈子是不是还活着,如今就在你们手里” 她这一问,直接让樱娘蹙眉冷眸,“你” “说说你们的条件吧”夏雨不是傻子,拿着那么多筹码,势必是有目的而为之。方才自己看见的大娘背影,且不说是真是假,单凭背影在大街上转悠,就是别有深意。 他们许是怀疑自己没死,又断定了她不会弃大娘于不顾,所以没办法刨坟,只能派人引她出来。投石问路这招,倒是用得极好。 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自己上钩了。 现在他们的手中拿着阿奴,许是还拿着大娘,夏雨不得轻举妄动。不管做什么,她都是投鼠忌器。 “你是夏雨。”樱娘斩钉截铁。 夏雨不否认,也不承认,见着寻梅好些了,便从桌案上跃下,气定神闲的坐在凳子上。见状,樱娘也坐了下来,与夏雨面对面坐着。 四下无人,四目相对,各自肚肠。 “没想到,你还活着。”樱娘冷笑两声,“只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说那么多官面话做什么”夏雨拂袖,单膝蜷着,单手搭在膝头,依然旧时浪荡模样。不改初衷,不变初心,夏雨永远都是夏雨。一双灵动的眸,含笑望着眼前的樱娘,带着几分戏虐,几分不羁,“说吧,你们要什么” 樱娘见过不少女子,矫揉造作,温柔娴淑,皆不在少数。可这般女儿身男儿心,纵是女子,亦不改眉目英气,眸中灼灼之光,让人不敢直视,仿佛看上一眼,便会心虚难耐。 这样的女子,她倒是第一回见着。 豪气,浪荡,山水儿女,江湖侠客。 约莫便是如此。 “好。”樱娘点了头,“阁下快人快语,那我也实话实说。阿奴在这里,你的大娘也在这里,只不过你必须帮我们办件事,才能放了他们。” “什么事”夏雨心头一窒,却隐隐觉得,怕是与赵朔有关。 “你能死里逃生,想必跟睿王有莫大的关系吧”樱娘道。土边叼扛。 夏雨不答。 樱娘继续说着,“我们要睿王的命,还要皇帝的命,你肯给吗两条命换两个人,大家扯平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夏雨冷笑着反问。 “那就为他们收尸吧”樱娘起身便走。 掌落,桌碎。 一掌下去,哗然巨响,四方桌瞬时四分五裂,樱娘的身子骇然绷紧,只佯装镇定,徐徐转身望着面无波澜的夏雨。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一天之内,给我答复。”樱娘笑语。 “如果我拿赵老九的命和皇帝的命去换阿奴她们,那我跟你们有什么区别皇帝是谁,那是天下之君,是大燕朝的核心。赵老九即便现在什么都不是,但他毕竟是曾经的睿王爷。一旦他死在宫闱,天下人会以为皇帝容不下他。而皇帝之死,则会被你们牵到赵老九的身上,是赵老九的亲信为了报仇杀了皇帝。”夏雨冷了眉目,脑子却清醒得很,“你们这一石二鸟,做得极好。” 樱娘垂眸,“你倒不傻,如此不好吗还不用牵扯到你。你现在的武功如此之高,想必也没人能抓得住你。你继续当你的陌生人,而我们” “而你们,会偕同乌托国造反,篡夺大燕天下。大燕的百姓,会成为乌托国的奴隶,从此之后,在乌托国的统治下,永远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夏雨接过话茬,口吻冰冷,“我虽无心天下,也不愿搅合朝政。可你也别忘了,我是大燕的子民。让我拿自己的大好河山,来成全你们的野心,我就是大燕的千古罪人。” “没有人会知道是你,夏雨不是已经死了吗”樱娘袖中五指蜷握。 夏雨冷哼两声,“死一个夏雨算什么,就算搭上这里所有人,那又怎样国仇和家恨比起来,你说孰轻孰重我还以为漂亮的女人都聪明,却原来也有你这样的蠢货,蠢得跟猪一样,啧啧啧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样蠢笨之人。跟你说话,真是糟践了我聪明的脑子,呸” “你”樱娘骇然愠怒,眸色冷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哎呦喂,什么敬酒罚酒,我这千杯不醉的,还怕你什么罚酒”夏雨不屑一顾,视线锁定在红丝网处,“你那个破渔网,不就是用的海蚕丝吗江湖人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过刚易折,柔能克刚。你可知道,海蚕丝有个致命的缺陷” 樱娘仲怔,“你什么意思” 夏雨瞧了一眼寻梅,“你好些吗” 寻梅颔首,“好些了。” 缓步走到红丝网下,寻梅疾呼,“少主” 夏雨抬手,示意寻梅莫要着急,以指,指了指顶上的红丝网,“百花宫的内劲,以阴柔冷戾为主,不知道我这一身的内力,能不能碎了这海蚕丝铸就的血丝网呢” “少主危险”寻梅瞪大眼眸,“不可” 强大的内劲骤然爆发,这段时日的调息,让夏雨的内劲得到了最快的恢复,虽然经过紫阳丹的摧残,弱了不少,但此刻对付这些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樱娘骇然瞪大了眸子,忽然笑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夏雨,是自己找死。 海蚕丝怎么可能有缺陷 哪知下一刻,樱娘瞬时尖叫,“不” 内劲催发,海蚕丝竟被内劲快速冻结,顷刻间若冰丝一般纷纷断裂,霎时被夏雨震碎。四分五裂,丝线迸射,如刃似刀,将隐藏在周围的花满楼死士悉数射杀。 只听得一声声哀嚎,此起彼伏。 夏雨旋身落回寻梅身边的那一瞬,二楼不断有尸体往下坠。伴随着闷响,以及痛苦的呻吟,原本富丽堂皇的花满楼,此刻已然千疮百孔。 “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夏雨朝着猝不及防的樱娘一笑,“我最讨厌听墙根的,这不没经你同意,直接处罚了他们。” 樱娘万没想到,夏雨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以至于她都来不及反应,已是满地死尸。潜伏在周围的死士,不是死了就是重伤,鲜血飞溅。夏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你”樱娘气得浑身颤抖。 夏雨笑嘻嘻的望着她,“我这人最讨厌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的,没办法,谁让我从小就喜欢偷鸡摸狗呢你这花满楼生意那么好,想必姑娘们都是吃好的喝好的,那我就不走了,你供我吃供我喝就行。阿奴和大娘呢,我也不要了,你养着他们顺道养着我吧” 她干脆走上楼去,“我挑个房间,不用太大,干净点就行。反正,我是不走了。我这人要求不高,你若觉得亏,就给我挂个牌子,我不介意打得你那些恩客满地找牙。” “你这是耍无赖。”樱娘切齿,她还没见过这般没脾气,这般死皮赖脸的。换做旁人,非得闹一场,大打出手。可夏雨倒好,干脆赖上她了,还要住下 “我有说过,我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吗”夏雨眨着眼睛,站在楼梯处望着她,“我本来就是无赖,何必装清高,你这儿环境好,吃好喝好,我舍不得走了。你放心,来日我跟你那些恩客切磋切磋,摆个赌局赢点钱,你也不会吃亏。阿奴和大娘呢你就替我照顾着。” “他们两个最喜欢啰里啰嗦,没他们在身边,我也乐得清静。寻梅,出去招呼咱们百花宫的姐妹,谁要是感兴趣,都进来住几日。樱娘好客,想必也不会介意的。” 夏雨笑靥如花,樱娘面黑如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7章 樱娘不是傻子,就算拼上这里所有人,也未必是夏雨的对手。与其浪费人力,还不如樱娘招手让一名死士上前,伏在那人耳畔低语了一句,那人快速离开。 夏雨随手推进了一间雅阁。“真是不错,外头看着与代州花满楼相似,可里头却是截然不同,如此奢华,真叫人不想走了。” 寻梅谨慎的环顾四周,“少主,这怕是不太好,咱们还是赶紧救出阿奴,快走吧” “阿奴在他们的手上,他们抵死不交,你能奈他们如何若是拆了花满楼,杀光这里的所有人,能救出阿奴来,我乐于成全。”夏雨坐了下来,鼻间轻嗅桌案上的茶盏,放下后又起身漫无目的的在屋子里走。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极为感兴趣。 “可”寻梅轻叹,“他们会不会找救兵” “会。”夏雨坐定,“所以我在等。” 寻梅仲怔,却见夏雨笑逐颜开,“你以为我真稀罕住这儿我在等着他们的上面来人,这花满楼单靠樱娘是绝对不可能有如此规模的。所以呢樱娘拿我没办法,自然要去求援。上面来人了,我才能知道,这花满楼除了乌托国,到底隶属于谁。经手人不查出来。始终是个祸患。” 寻梅颔首,“此言不假,只不过实在太危险,少主三思。” “不进老虎窝,怎么抓着老虎崽呢”夏雨笑盈盈的走到软榻处,直接躺了下去,“真柔软,好舒服。我睡会,你盯着点,有事叫我。” 动了动手脚,便觉累得慌。是不是当时失血太多,以至于到现在还没补回来,才会如此身心疲惫 夏雨撇撇嘴,翻个身当真睡了过去。 寻梅愣了半晌,听得夏雨均匀的呼吸声,十分肯定夏雨真的睡着了。这少主的心。未免也太大了些,这样就睡着了外头花满楼里的人,可都虎视眈眈呢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不过转念一想,少主的身子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前阵子好吃,几乎什么都吃。 这阵子嗜睡,几乎时刻都睡。 揉了揉眉心,少主不会是伤势反复吧赶紧让辛复来瞧瞧才是正理,可别到时候拖出毛病来,那可了不得 茂王府。 孙启快速进了梅园,“王爷,大鱼去了花满楼,如今花满楼已将她围困。只是”他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赵誉回眸,将手中的剪子递给他,“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只是她的武功今时不同往日,好似精进很多,连樱娘都不是她的对手。不但如此,花满楼外,大批的百花宫门人聚集,形势不容乐观。”孙启沉眉,“王爷该知道,百花宫行事惯来心狠手辣,她们的狠戾丝毫不下于黑煞盟。所以,樱娘让人来报,请王爷明示,该如何处置” “想不到,还真的去了花满楼。”赵誉冷笑两声,“真是大难不死,如此这般都弄她不死,这女子果然是命硬得很。” 孙启一笑,“王爷怎么忘了,她爹不就是个命硬的主吗如今到了女儿,若是命数不够硬,还不知得死多少回呢” “人呢”他问。 孙启道,“就在花满楼里,樱娘已经让人盯着了。她现在在花满楼里耍赖,卑职想着,其实她是想见王爷。” 赵誉缓步走出了梅园,“想见那就见见吧总归是要见一面的,否则来日死得不明不白,这丫头还不得阴魂不散如此命硬之人,着实该见一面,去花满楼。” 昔日上门讨要疏影,在茂王闹了一场。 也不知今日的夏雨是否知道,当日若非赵誉别有心思,许是夏雨早已香消玉殒,那一日便让她所以说有些人福大命大,就是运气好。 孙启颔首,快步跟在赵誉身后。 马车还未到花满楼,便已经看见了守在街对面的百花宫门人,一个个娇艳的女子,却生得冷眸无温,直勾勾盯着花满楼。花满楼里有她们的少主,岂能大意。只要里头稍有动静,她们会马上冲进去,不管是鱼死还是网破,皆无所畏惧。 见此,马车绕道后巷,孙启快速环顾四周,这才领着赵誉快速进门。 安静如斯的花满楼,地面上的血迹还未清理干净,尸体早已被挪出。赵誉进门便嗅到了浓烈未散的血腥味,不悦的眯起了眸子。抬头望着高高的台阶,唇角凛冽扬起。 樱娘快步上前,“王爷。” “人呢”赵誉冷问。 樱娘瞧了一眼二楼,压低了声音,“这边请。” 楼梯处有脚步声传来,寻梅快速踏出房门,愕然怔住,“怎么会是”一扭头,急忙走到软榻旁,“少主,人来了,是茂王赵誉。” 羽睫陡然扬起,夏雨赫然坐起身子。 她是累了,只不过也没有深度睡眠,赵老九没有在身边,她哪敢真的睡太熟。不过是眯着眼睛小憩一会罢了,这会听着寻梅的快语,心下瞬时一震,“什么茂王赵誉” 寻梅郑重其事的点头,“我没看错,是他” 音落,赵誉已经踏入了房门,“这世道真是乱得很,如今一个个女人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即便龙潭虎穴,也敢直接闯,真叫本王刮目相看”他坐在桌案边,冷笑着睨一眼坐在软榻上的夏雨,陌生的面孔,女儿身打扮,若非让人引她出来,委实无人能认得她便是夏雨本人。 “龙潭虎穴”夏雨冷笑,“王爷真能抬举自己,这卖笑卖艺卖身的地方,还算得上龙潭虎穴,那外头十里长街,算不算蓬莱仙境啊” 赵誉一笑,樱娘上前奉茶。 两杯茶,一杯是赵誉的,一杯是夏雨的。 夏雨笑着下了软榻,缓步走到赵誉对面坐定,瞧一眼跟前的茶盏。如今她已经失去了百毒不侵的能力,自然不敢轻易下咽。早前就知道,花满楼里有**散,这会子更该小心谨慎。自己这条命,有的是用处,可不能白白折在这里。 “真能说笑。”赵誉抿一口香茗,神情悠然,“不知道现在,是该称你为夏内侍,还是夏姑娘” “随你的便,就算你要喊我一声娘,我也不会介意的。”夏雨双手托腮,一本正经的盯着他。 赵誉面色一紧,万没想到一个姑娘家,言谈举止如此粗鄙。这样的女子,他这辈子没见过,说话没大没下,不知尊卑,甚至于根本不会察言观色,也不想想她如今可是在他的地盘上。 夏雨笑了笑,“王爷,还是说正经事吧,否则我怕你这张老脸,都得抽筋了。”土妖见号。 寻梅在一旁偷笑,跟夏雨耍嘴皮子,那赵誉就是茅坑里打灯找死屎。 “哼”赵誉冷笑两声,“嘴皮子溜没什么用处,关键是要看你有没有这命走出花满楼。” “我有没有命,我自己知道,只不过王爷有没有这条命,那就难说了。”夏雨骤然凝眸。 几乎是一瞬间,房门砰然紧闭,孙启快速拔剑,却还是晚了一步。 一时间,房内的各人状态显得极为诡异尴尬。 夏雨掐着赵誉的脖颈,孙启剑指夏雨,寻梅则将冷剑架在了孙启的脖子上。而樱娘,也掐住了寻梅的脖颈。一环扣一环,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想让。 “放开王爷”孙启冷喝。 “你说放开就放开你又不是我祖宗,我干嘛听你的笨。”夏雨浑然未放心上,只是瞧一眼面色僵冷,想要挣扎又不敢挣扎的赵誉。她修长尖锐的指甲,已经刺破了他的颈部肌肤,只需稍稍用点内劲,就能让赵誉当场毙命,“王爷最好别乱动,我这人胆小,怕受不住王爷和下属的一声吼,到时候不小心伤了王爷,那可就糟了。” 赵誉瞪了孙启一眼,示意所有人都别轻举妄动。他这条命,可是相当金贵的,就算搭上这里所有人,也不及他一分一毫。 夏雨笑嘻嘻的扫一眼孙启,孙启正狠狠的瞪着她,“瞪什么瞪,再这样盯着我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给你家王爷下菜。把剑放下”她手中使了暗劲,赵誉的面色瞬时难看至极,夏雨冷笑,“放下” 到底还是拗不过夏雨,孙启冷剑归鞘,万般无奈的退到了一旁。 “还有你。”夏雨瞧了一眼樱娘,樱娘正蹙眉望着孙启,面色有些犹豫。 见樱娘没反应,夏雨一声吼,“看什么看,说你呢樱娘,放开寻梅。” 樱娘深吸一口气,只能挪开自己的手,放了寻梅。寻梅快速走到夏雨身边,冷剑寒光,切齿望着眼前这为虎作伥的几人。 “王爷,把阿奴放了。”夏雨皮笑肉不笑,“我呢也不与你为难,放了我的人,我马上离开花满楼。大家以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互不相干。如何” 夏雨可没忘记,这是赵誉的地盘。 赵誉眨了眨眼睛,艰难的从齿缝间蹦出一个字,“好” “听到没有,把我要的人,都带来。”夏雨眸光利利,此刻的她,可没有半点游戏的意思,一改寻常浪荡之风。她惯来如此,大事小事还是分得清楚。 赵誉一抬手,孙启冷然,“你可别后悔。” “该后悔的是你们。”夏雨嗤冷。 樱娘出去了,夏雨挟持着赵誉走出了房间,站在了走廊上。大堂内,原挂着红丝网的地方,对下慢慢空出一块,随着器械的低沉响音传出,一个巨大的笼子被慢慢托出了地面。 夏雨一怔,皇室中人,怎么都喜欢用笼子装人赵老九是这样,怎么赵誉也这样 只是,等夏雨看清了笼中之人,指尖骇然颤抖了一下,竟是脱口而出,“娘”手,快速撕下了自己脸上的皮面,继而哽咽着低唤了一句,“娘” 没错,是夏家的阿丽娘,也是夏雨的养母。夏家夫妻连同阿妙娘,都还活着,与阿奴一道被关在了笼子里。见到夏雨喊出声的那一刻,阿丽娘泪如雨下。自己一手养大的闺女,不管变成什么模样,岂能不认得。流着泪望着二楼挟持赵誉的夏雨,阿丽娘极力高喊,“阿雨快走,离开这儿,别管我们” “放开王爷”樱娘站在笼子旁边,“只要我动一动手指,他们就会死得很惨。万箭穿心或者毒发身亡,随你选择。” 夏雨一松手,赵誉就跟丧家犬一般跌落在地,连滚带爬的爬到了孙启脚下。 孙启急忙搀起他,持剑挡在赵誉身前,“夏雨,这是你自找的。我们没有别的要求,这么多条人命,换赵朔与赵禄的命,不知道在你的心里,值不值得” “卑鄙”寻梅切齿,可底下那些人,都是夏雨仅存的亲人。寻梅投鼠忌器,也不敢轻易作为,只能按捺住一身杀气,冷眸望着笼子里的那几人。 “娘”夏雨红了眼眶,笑得比哭还难看,“娘” 除了反复喊着这一句,她已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谁能想象,以为已经失去的亲人,忽然之间出现在你面前,却是这样的状况,该是怎样的又惊又喜。可惊喜之余,剩下的便是焦灼不安与惶然,她该怎么救如何去救 “夏雨,你别想着侥幸,他们都服了毒,没有解药也是个死。”樱娘冷笑,“你最好答应王爷的要求,提头来见,你便能一家团圆了。” “姑娘快走,我们几个人的命,怎么能及得上睿王爷和皇上的命那是大燕的根基所在,切不可因小失大。”阿奴斩钉截铁,唇色微微发青。 很显然,樱娘说的话,是真的。 他们是中毒了,而且中毒不轻。 阿妙娘冷笑两声,“死丫头,还不赶紧滚都见上最后一面了,还不满足代州的事,我都知道了。这辈子所有的心血都没了,还有什么指望呢指望着你得了吧,就你这三寸丁的本事,还不如老娘重开花满楼呢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要不是你惹的祸,老娘下半辈子哪用得着喝西北风啊与其喝西北风,还不如死了算了,这辈子我也算活够了,可不敢让皇帝和王爷来替命。这遗臭万年的事,你可别往我头上揽” “大娘”夏雨声音颤抖,双手死死的抓紧了栏杆。 “听不懂人话是吧让你滚,麻溜的滚,滚哪”阿妙娘有些着急。 “阿雨,你别听他们乱说,爹在这儿呢你救救我救救爹吧”夏天德却不是这般规劝,他想活着,想活着走出这儿。因为在这里,戒了酒,他脑子也清醒了,不再浑浑噩噩,可他怕死。无时无刻都怕死,不敢赴死。 尤其见到了夏雨,就如同见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阿雨,我是你爹啊,你要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王爷是谁皇帝是谁跟你都没关系,我跟你才有关系。我与你娘从小把你养大,你不能忘恩负义,不能不救我们我是你爹啊” 阿丽娘突然将夏天德推倒在地,瞬时泣不成声,“现在你想着认她当女儿了那时候你把她压在赌场上,险些被剁了胳膊,你怎么就没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有报应夏天德,你哪来的脸,让阿雨认你你养过她吗是你带坏了她,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被你成日带到赌场酒坊,否则哪有今日” 阿妙娘也上前,直接揪起夏天德的衣襟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如果不是你,阿雨丫头早就嫁人了,还会来京城,还会出这些事说来说去就是你不好,就是你造的孽” “别打了”夏雨一声喊,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身子轻颤着扶着栏杆,泪眼迷离的望着笼子里扭打成一团的三人。阿奴快步上前,分开了两个女人一个男人。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赵誉冷然,却也不敢再轻易上前,只管躲在孙启身后。 樱娘一抬头,笼子在此没入底下。 隐隐的,还能听见夏天德的嘶喊,“阿雨,我是你爹,你不能没良心,不能不救我。我养你长大,你良心让狗吃了吗阿雨” 心,很疼。真的很疼,夏天德对夏雨而言,确实没有多少情义,可她的两位娘,对自己有大恩。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胜过亲生,一个让自己赶紧走,一个变着法的骂着她,也不过是想保全她。 父母之爱,疼爱的方式尽管不相同,可所希冀的也不过是儿女长安。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那又怎样儿女的幸福,才是父母的心头大事。 走出花满楼的时候,夏雨抬头看了看天,脸上没有半分表情,面色苍白得吓人。 “我娘,还活着。”她顾自呢喃,说的很轻,却有泪从眼角不断落下,“我以为自己没有根了,却原来还有一线生机。” 眸子一闭,夏雨的身子突然往一旁栽去。 “少主”寻梅惊呼,以最快的速度抱住夏雨在怀。 外头,百花宫门人快速聚拢。 “你们盯着花满楼,若是她们敢轻举妄动,若少主有什么闪失,给我剁碎了他们。”寻梅咬牙切齿。 “是”百花宫门人一声应和,快速隐没在花满楼周围。只要一声令下,她们将不惜一切,哪怕倾巢而出,也要让花满楼从这世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夏雨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一直在做梦,梦到小时候。 那么多的娘围着她,要么戏弄她,要么捉弄她,偶尔还塞给她一些小点心。告诉她怎么偷人东西,告诉她臭男人该如何对付。 那时候虽然穷,可是真的很快乐。 还有虎子,两人没事都往山上跑,因为山上有免费的果子,偶尔还能弄点野味。出了事,虎子总是第一个担着。他们还时常戏弄书呆子,让他站在河边,突然将他推下水。这书呆子不会游泳,总是淹个半死,他们才将他捞上来。 即便如此,书呆子一次也没有出卖过他们,哪怕是自己挨了梁安邦的训斥,也不会多说一句。 “娘”睡梦中,夏雨低低的喊了一声,却是嘴角含笑,眼角带泪。 寻梅焦灼,“辛老头,你到底行不行我家少主到底怎么了怎么最近感觉,少主身子很虚弱,动不动就累了,动不动就想睡还是说她内伤未愈” 辛复蹙眉望着她,“你叽里咕噜那么多问题,我到底要先回答哪个” “那就先回答,少主这次为何会晕倒”寻梅撇撇嘴,略显不耐烦。 “这个”辛复挑眉看她,“丫头的脉象显示,她有了身孕。” “什么”寻梅脚下一崴,差点给辛复跪下,眸子瞪得斗大,“身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8章 肚子里的小狐狸 寻梅其实也该想到的,夏雨跟赵朔时日不短,二人同床共枕,情意绵绵,早前虽然一直未能成孕,可终归是会有孩子的。只是这孩子。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这个档口,夏雨有了身孕,那么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那少主的身子无恙吧”寻梅问。 “没什么,就是一时间太着急,所以厥过去了,我开点安神补胎的药,待会醒了让她喝下便是。”辛复笑了笑,瞧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夏雨,“睿王有后,大喜。你看那些王爷,到了睿王这个年岁,孩子都大了。也唯有睿王,耽搁到了现在。” 寻梅抿唇,“这事,还是等少主醒了再说吧” 辛复颔首,“我知道。你放心吧” 语罢,辛复快速出门。 正好遇见端了热鸡汤急急忙忙走来的夏禾,夏禾身子胖,走路带着粗重的气喘,见辛复出来,急忙问,“辛大夫,我妹子没事吧” 辛复一笑,“你要当舅舅了,好事。” 夏禾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点了点头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前脚迈进门槛,后脚一想不太对,“舅舅”舅舅是什么意思他赫然瞪大眼眸,快速放下鸡汤走到床前,手焦灼的搓揉着腰间的围腰,“那个,辛复说我要当舅舅了阿、阿雨她她肚子里是不是有、有我小外甥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欣喜得一直搓手。 寻梅含笑点头,“是,少主有了王爷的孩子。” “我给端了鸡汤,那、那我再去给她做点好吃的,等她醒了好好吃一顿。这丫头就爱吃我做的菜,我马上、马上去”夏禾快速跑出门,被门槛绊了一跤。直接摔在了门口。 他本就胖硕,如今这一跤摔得不轻。 落地的闷响,惊了床榻上的夏雨,她揉着惺忪的眸子坐了起来,一眼便看见了趴在地上半晌没动静的夏禾,“哥你干什么” 夏禾翻个身坐在了地上,傻笑的瞧着床榻上的夏雨,“没、没事,你醒了赶紧把鸡汤喝了,哥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身子。你啊,只管给我生个胖外甥。”说着,连滚带爬的起身离开夏雨的视线。 外甥 夏雨蹙眉。抬头望着端了鸡汤过来的寻梅,“我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寻梅笑着将鸡汤递上,“少主先喝点鸡汤。缓缓劲,我再告诉你。” 这话也有道理,夏雨只觉得最近身子虚得很,动不动就累,委实该好好吃一顿。鸡汤不油不腻,口感极好。夏禾最知道她的口味,所以他做的东西,夏雨都喜欢。 因为夏雨不喜欢的,夏禾都不会做。 等着夏雨喝了鸡汤,面色因为睡了一觉而稍缓,寻梅才道,“少主不觉得近来身子有些怪异吗” “最近特别累,许是掏鼠洞闹腾的,所以” “少主有了孩子。”寻梅打断了她的话。 “孩子”夏雨仲怔,“什么孩子” 寻梅深吸一口气,指了指夏雨的肚子,“少主的肚子里,有了孩子。辛复刚刚确诊,恭喜少主,要当母亲了。” 心头骇然一窒,夏雨僵在当场,伸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小腹,低眉间她盯着自己的肚子,“你是在告诉我,我和赵老九有了孩子” 寻梅点头,面色微恙,“是。” 想来夏雨与寻梅是一样的心思,这个孩子实在来得不是时候。轻叹一声,刚刚浮上眉间的喜悦,瞬间被脑海里那一声“阿雨快走”给冲刷得干干净净。 “少主别想太多,身子要紧。花满楼的事,我去想办法,实在不行百花宫就跟黑煞盟拼了。”寻梅握住夏雨冰凉的手,“少主回王爷身边去吧,王爷会照顾好你的。其他的事,交给我。寻梅虽然是江湖人,可跟着少主那么久,也明白了一些道理。” “皇帝人人可做,杀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可睿王爷只有一个,那是少主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也是少主的男人。当然,这也是说笑话,皇帝哪能说杀就杀。如果让赵誉当了皇帝,这天下还是大燕的天下吗” “没了大燕朝,江湖也不再是江湖。我没那么傻,更不会去杀皇帝,少主放心就是。咱们百花宫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底还是有些实力的。我就不信,凝了江湖奇能异士,还斗不过花满楼这小小的三尺之地。” 夏雨蹙眉,“奇能异士” “当然。”寻梅冷了眉目,“宫主早年执掌百花宫,江湖上有不少人也被规列为邪魔外道,所以这些人跟咱们百花宫都有交道。时隔多年,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否还会念及旧情,助我百花宫一臂之力,但寻梅愿意一试。横竖到了现在,便是睿王来了,想必也是投鼠忌器。何况少主如今有孕,更不能有所闪失。” “他们能帮吗”夏雨不解。 寻梅一笑,“少主莫要小看这些邪魔外道,虽然他们作恶多端,甚至于臭名远扬,可也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杀人不眨眼。用恶人对付恶人,实在是最好不过的。百花宫就当是欠了他们的人情,但总比束手无策来得强。” “有多少把握”夏雨问。 寻梅定定的望着夏雨。 夏雨深吸一口气,“说实话,不许骗我。” “没有把握。”寻梅垂眸。 “好。”夏雨点了头,“你去办吧,但凡有一点希望,都不要放弃。我想,我该去找王爷。有些事,他有必要知道,我不想瞒着他独自承担,这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自己,都不公平。” “一家人,就该一起。”寻梅笑着,“我去看看辛复的药,煎好了没有,少主好好歇一会。” 夏雨颔首,寻梅快步出门。 夏禾端着燕窝粥过来,因为摔了一跤,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可脸上带着饱满的笑容,“阿雨,喝点粥垫垫肚子,哥给你弄了烤鸡,待会就给你拿过来。” “哥”夏雨迟疑了一下,靠在床柱处,“别忙活了。” “值得。”夏禾憨厚的笑着,“来,小心烫。” 夏雨接过玉碗,眉目微垂,“哥,如果爹娘还活着,你你觉得高兴吗” 夏禾一笑,笑得有些勉强,“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爹娘如果还活着,自然是高兴的。怎么了阿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又提起了这个爹娘回不来了,如今还有哥陪着你,你什么都别怕,天塌了,哥给你顶着。” 她笑了,“哥,天塌了,你也不怕把自己压扁了”转而细语低咽,“哥,爹娘还活着呢” 听得这话,夏禾脸上的表情骤然僵住,笑意凝在唇边,他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夏雨,“你说什么” “我见到了。”夏雨深吸一口气,“亲眼所见,爹娘都活着,还有大娘也在。他们被人抓起来了,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们死了。所以我想着,代州花满楼一案,其实只是为了藏匿他们的踪迹,才杀死所有的有关人员。哥,我该怎么办” 夏禾眸色欣喜,“还活着”等等,他突然抓紧了夏雨的手,“你见到了人,可是没有带回来,是不是意味着,有人拿他们威胁你是不是” 夏雨垂眸不语。 “他们拿爹娘威胁你做什么”夏禾虽然笨拙,但不代表着他傻。 “他们要我,杀了王爷和皇上。”夏雨不想隐瞒。 “不可能”夏禾骤然起身,“阿雨,你别信他们,也别那么傻。且不说王爷与你的情义,便是皇帝,那是随随便便就能杀死的吗皇帝如果被杀,你就是千古弑君的罪人,到时候咱们夏家别说是你,都得死。弑君乃是死罪,他们借你的手,杀死了皇帝,最后又会来杀死你,所以你千万别做傻事。” 夏雨抬头,“可是哥,爹娘在他们手里,我能怎样” 音落,夏禾沉默了很久,很久。 她看见他袖中的五指,蜷握成拳,死死的攥着,仿佛要将指甲嵌入肉里。 “哥,我不能见死不救。”夏雨低语。 “但你也不能白白送死。”夏禾深吸一口气,“阿雨,别犯傻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哥都还在你身边。”语罢,他转身离去。 走的时候,夏雨看见他抬袖拭泪。 对于夏雨,阿丽娘和夏禾是一样的疼爱,虽然穷苦,可感情是最真实的。彼此之间,有着比血缘更深厚的亲情。能让夏禾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明智之选,但凡有一点希望,夏禾都愿意替代家人去死。 可现在,看不到希望,只能把死亡率降到最低。 他身在行伍多年,虽然一直做的是厨子,可也明白群龙无首必受欺的道理。皇帝若是死了,天下就会大乱,到时候弑君之人便是遗臭万年。一旦查出是夏雨所为,夏雨身边的人都会死。即便现在救出了父母,将来也还是要死的。 与其如此,不如放弃。 虽然疼得彻骨,可他无权无势,已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憨厚的男子,默默落泪,放弃父母的性命,比心如刀割更疼。 可若不如此,怀孕的妹妹就会有危险。 一尸两命,也非他所愿。 “娘,我知道,你也舍不得阿雨。”夏禾跪在厨房的院子里,狠狠的朝着老天爷磕了三个响头,“你放心,我不会让阿雨去冒险。来年清明,禾子让阿雨带着你的小外孙,给你上香。娘,禾子对不起你” 夏雨就站在院门外头,脊背贴着冰冷的墙壁,红了眼眶,湿了脸颊。有时候,便是没有血缘也没关系的,因为情义是真的,那便够了。 转身离开,走在长长的回廊里,望着极好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下。冷风刮过面颊,冷得让人身颤,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坐在了栏杆处。 偌大的睿王府,若无赵老九,就会变得格外的冷寂萧瑟。生命本荒芜,你是最后的绿洲,若连你都没了,那该怎么好 也不知坐了多久,后头有脚步声急促而来,寻梅焦灼,“少主,你怎么在这” “回去吧”夏雨回过神。 “先把药喝了。”辛复上前,含笑望着她,“所幸你的身子骨不错,否则早前失血过多,这个孩子势必会受到影响。也算是运气,你自身的愈合能力极好,所以现在你只需好生保重自己,别做太激烈的运动,别多思多想,便无大碍。等过了四个月,胎气稳固就好。” 夏雨点了头,憋着一口气将汤药一饮而尽,“我该回去了,爷还不知道呢” 辛复颔首,“我随你去,也好有个照应。” “好。”夏雨抿唇,却是心事重重。 回城外别院的路上,夏雨想了很多,有些事既然无可避免,不如坦白。如果她与赵老九两个人之间,都心存隔阂,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岂非遂了那些歹人的心意 赵老九有权力知道所有的一切,她没必要瞒着他。 他为她,宫都闯过,命都可以不要,她还有什么无法信任的 “少主”下车的时候,寻梅稍稍迟疑了片刻,“小心点。” “我没那么娇弱。”夏雨深吸一口气,下了车便直接去了赵朔的书房,“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寻梅看了辛复一眼,各自点了头。 长长的回廊,她一个人走。 站在书房门前,夏雨顿住了脚步,低眉望着自己的小腹,终于咬唇推开了房门。 赵朔正在执笔挥墨,见着夏雨进门,先是一怔,随即一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十里长街不够热闹了吗” “赵老九,我有话要跟你说。”她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平日里的笑靥,眸色微暗。关上门的那一瞬,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得极快。 放下手中笔墨,他拦了手,“过来。” 夏雨缓步走过去,被他顺手揽入怀中。 赵朔抱着她起身,缓步朝着软榻走去。坐在软榻上,将她放在双膝处,像个孩子一般的抱在怀里哄着,这样的感觉真是永不相厌。 “气色不好,辛复” “辛复为我把过脉了。”不待赵朔说完,夏雨已经接过了话茬。靠在他温暖的怀里,感受着来自赵朔的掌心温度。她的手冰凉得厉害,他就这样用掌心包裹着她的双手,试图拿体温温暖她的冰凉。鼻间酸涩,夏雨抽出了手,反握住他的手背,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 赵朔仲怔,身子微微僵直。 她能明显感受到来自于赵朔的迟疑,以及他几不可察的震惊。 “爷,你说的话,都算数吗”她问。 他没吭声。 “你说过,如果我有了身孕,就生下来,你必护我们母子平安。”她慢悠悠的说着微凉的话语,“爷,咱们有孩子了,就在这里,现在还是小小的,无法察觉。等孩子大一些,你就能感受到了。” 她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继而变成了剧颤,下一刻,他用力的抱紧了她,将下颚抵在她的肩胛处,重重合上了双眸。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也跟着加速。 她笑着将胳膊探入他的腋下,将他抱紧。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却能感受到来自于赵朔的颤抖与激动。 寻常王爷,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有了儿女,唯有他为了这大燕天下,始终孑然一身。甚至于,对外抹黑自己,宣称好男风,不慕女色。 他早已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却没想到今日竟有这样的好消息。 怎不让他心颤身颤 这种激动,几乎无法用言语来表述。他只想抱着她,就这样抱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再多的话语,都说不出他此刻的欣喜若狂。 “爷,我们说好的,要生一儿一女,男孩像你,女孩像我。咱们一家人,永远都不会分开。”她哽咽着,有泪在眼眶里徘徊,“你说,当初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怎么到了最后,我却如此舍不得了呢” “原以为此生孤鸾,为了大燕,我早已抱定了孤独一生的准备。可是丫头,你来了。”他声音沙哑,带着微凉的凄然,“终归,我有后了。” 夏雨哭了,“你说你叫什么睿王一点都不聪明。守了半辈子的活寡,不就是为了等我夏大爷吗你早点找到我,不就没那么孤单了吗笨死了” 他终于松开她,怀中的女子狠狠抽着鼻子,眼泪越发掉得狠了些。抬手,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这不,等到了,便再也没放手。”他笑了,笑得眼眶通红,“还好,没放手。” 是的,还好。 “赵老九”她哽咽着,“只准我不要你,不许你不要我。” 他苦笑,这说的是什么话 “你如果欺负我,我就对付你儿子对付你女儿,你自己看着办”她将眼泪鼻涕,一道擦在他身上。 赵朔嫌弃的瞧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却也是拿她没半点办法,谁让自己就好这一口呢 “好了,以后就好好的留在爷身边,不许乱走了。”他温柔的吻上她的唇瓣,“爷以后也会小心,这段时间都不敢再碰你了。” 她噗嗤笑出声来,“谁稀罕呢”转而又道,“赵老九,我跟你说个事,花满楼找上我了。” 此言一出,赵朔眉目骤冷,房内的温度瞬时急速下降。他眯起危险的眸子,小心的抱她在怀,“什么事” “我娘他们没死,包括阿奴,都在他们手上。他们给我娘和阿奴下了毒,让我拿你和皇帝的人头去换人。”夏雨死死盯着他平静的容色,“我不想杀人,可我也不想让我娘他们死。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如果可以救,我当时就救了。” “我知道。”赵朔轻叹一声,“早前我就派人去过一趟代州,准备把你娘他们接来,只可惜半道上让人给劫了。后来便有了花满楼覆灭一案,所有知情者都死了。我也怀疑过,人也许就在京城花满楼,但我派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现在会找上你。” 夏雨蹙眉,“你让人去代州接我娘他们,做什么” 赵朔一笑,“当然是想让你安心留在我身边。”现如今,谁还敢告诉她,当初去代州,是为了核实夏雨的真实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提起夏雨的身世,确实是时机不宜。 她撇撇嘴,“果然是狐狸,没安好心。”低眉却见他的手,始终落在她的小腹处,轻轻的,柔柔的,就这样贴着,按捺着心头的悸动。心头微喜,夏雨笑道,“因为花满楼里有不少机关暗道,尤其是大堂里的海蚕丝网,不知道有多少人,折在这上头。不过现在没事了,不久之前我已经亲手碎了它。” “你出手了”赵朔蹙眉。 她扯了唇,笑得尴尬,“那个我先前不知道自己有孕。” “胡闹。”他轻叹,“即便没有身孕,怎么敢硬闯花满楼里折了我不少暗卫,岂是随便能进去的若是出了事,爷上哪再找一个夏大爷” 她笑嘻嘻的点了头,“下不为例。如今我这肚子里有了爷的小狐狸,可不敢再折腾了。我没有亲生父母,而今我自己做了父母,一定要给孩子,最完整的家。” 听得这话,赵朔只觉心疼。 不是没有亲生父母,只不过,一个错过,一个狠戾。 到头来,还不如没有。 “你能帮我救人吗”夏雨问。 “岳母大人,自然是要救的。”赵朔在她眉心轻轻一吻,“否则,我这万千聘礼,要送给何人呢” 一听万千聘礼,夏雨眼睛都亮了,“是睿王府的小金库吗都给我” 他蹙眉,“想得美。” 她朝他扮个鬼脸。 他敛眸浅笑,“我的,便是你的。” 她在他喉间落吻,“爷最好。” “还是银子最好”他轻叹,这丫头是个钱串子,想来惦记着自己的小金库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也好,算是给她留的聘礼,一道送与她也是理所应当。 “爷打算如何救人”夏雨问,“寻梅说,她要联络一些江湖人,让江湖上的奇能异士帮着救人。”朱唇微抿,“我只有一天时间,明日就必须给他们答复。” “一天”赵朔垂眸,长长的睫毛半垂着,落着斑驳好看的剪影。这副沉思的模样,委实好看。夏雨禁不住抬手,轻轻拂过他高挺的鼻梁,心里头忽然想着,不知道小狐狸以后会不会也长成这般模样若是个女儿,约莫是要红颜祸水了吧土见亚弟。 他伸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别乱动,爷还忍着呢” 她笑出声来,“这次,让你忍个痛快” 他无奈的摇头,“你这丫头,简直就是火坑,无奈爷还心甘情愿往里头跳。”掌心裹着她柔嫩的手,赵朔在她的手背吻了一下,“去歇着吧,让寻梅来见我,这事你就别管了。” 夏雨起身,低眉想了想,“如果真的救不到人,我也不怪你。在花满楼的时候,娘和大娘已经表明了态度,我哥也说得清楚。”她抬头看他,“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有些事,只能说是事在人为。成败天注定,能在有生之年见上一面,我已经很知足了。” 语罢,她转身往外走。 “丫头”赵朔轻唤一声。 她回眸看他,笑得微凉,“夏大爷跟赵老九说的话,都是真心话,你若不当真,是你吃亏。” 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赵朔驻足原地良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的小丫头,如今怀着他的孩子,抱定了与他共度一生的决心。颠簸动荡了十多年,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期许平静如水的生活。不需要皇位王爵,也不必权倾天下,更不用富可敌国。只需一人在心,二人在行,三人成家,便是此生无求。萧瑟孤鸾,终归是命不相负,让他也成了有妻有子的男人。 一个命中无缺,完整的人生。 那年叶知秋死后,他制造了假象,让天下人都以为他好男风,不慕女色,于是乎也断绝了自己的子嗣。但他从未后悔,如此也好,就像夏雨说的那样,空守孤城也不过是为了等待,那个对的人,值得等的她 他从不羡生在帝王家,也不屑高高在上的皇位荣耀。 惟愿从此天下太平,能与你并肩同行,生死同在。泛舟山河,游历天下。 “王爷,耳红眸赤,此乃情绪过激之态,想来夏丫头的喜讯,让王爷欢喜不已。”辛复从外头进来,微微躬身行礼,“恭喜恭喜。” 赵朔回过神来,也只是瞧了辛复一眼,负手而立,远眺门外之色,“说吧,什么事” “寻梅都跟我说了,花满楼那边很棘手。”辛复直言不讳。 赵朔点了头,没有做声。 辛复轻叹一声,“夏丫头的身子虽然好转了不少,但终归早前血虚,现在有了身孕,更当小心。所幸她内劲浑厚,只要安稳养胎,这孩子一定能平安喜乐的降生。但现在那么多事情搅合在一起,王爷可要早作准备了。有些事,纸包不住火,夏丫头迟早会知道的。” “包不住也得包,以前不说,现在更不能说。”赵朔幽然低语。 辛复颔首,“是这个理,只不过以后若她知道了,怕是更难接受。怕只怕,以她性子,曾经的期许会变成最后的痛苦根源。如果没有放血这件事,也许她会好受些。但”辛复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我来是想告诉你,宫里头出了点事。太后娘娘万般无奈,偷偷让人找我入宫去给赵妍看病。” 赵朔凝眉,“她不是没事了吗” “原本是该没事,只不过”辛复突然笑了,眸色微冷,“也是赵妍自己活该,拿夏丫头的命去换自己的命,如今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东方越离开之前,给她喂了毒。你要明白,东方越手里的东西都是从苗疆取得的,都是好东西。宫里的御医,是没办法解决的。” “苗疆的”赵朔望着他,“现在如何” “毒入腑脏,从里头慢慢溃烂出来。我用金针银针封锁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护住了她的心脉。只不过这种毒来势汹汹,时日长久便是拿到解药也是来不及的。”辛复双手交叉伸进袖中,风吹得他微微颤了一下,“要说这东方越还真够狠的,也不直接杀人,却让人慢慢的熬死,比之前的百花寒,更惨烈百倍。” “溃烂”赵朔冷笑。 辛复点头,“从腑脏内开始溃烂,慢慢的由内而外,即便人死了,也会继续腐烂,直到化为一滩血水为止。她拿了夏丫头多少血,东方越就让她吐出多少血,最后除了血,会连骨头都不剩,这算是因果报应吧若是要怨,也该怨薄瑶太后当年的所作所为,不但害了夏丫头,也害了赵妍。” 赵朔深吸一口气,“因果循环,终归是有轮回的。今日不来,明日也会来。” “当日亏得夏丫头命大,也算是瑶姬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一件事。否则,现在尘归尘土归土的,就该是夏丫头了。”辛复提起这个,脸色依旧凝重。犹记得夏雨当时被带回来的模样,再也不会笑,不能笑,不再对着他捣乱,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身子冰冷。 那种感觉,真的让他至今还咬牙切齿。 这么个热情开朗的丫头,都让她们活生生折腾死,怎不叫他恨得牙根痒痒 当日他束手无策,今日他也不忌冷眼旁观。 “你替赵妍治病,怕是别有心思吧”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突然笑了。 辛复揉了揉眉心,“话说开了多不好虽说我只是想让她活的久一些,疼得久一些,但我到底也是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也对得起我这当大夫的职责。王爷觉得呢” 赵朔点了头,“那就让她活长久些,自己动的心思,自己受恶果,怨得了谁” “我私底下问过了,赵妍如此行径,是有人在暗中为她传递了消息,透露了夏丫头百毒不侵的事情。”辛复凝眉,“这件事府内没多少人知道,根本传不出养心阁,所以若要调查,应该不会太难。”说到这儿辛复偷偷睨了一眼赵朔平淡无波的表情,继续道,“也别怪老头子我多管闲事,夏丫头的事,我还真的管一管。这作祟的妖魔鬼怪,老头子要好好会一会。” “如果是摄政王府那位呢”赵朔问。 辛复一怔,“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9章 赵朔笑而不语,眸色幽邃难辨。 辛复骤然回过神,“你是说东方旭那臭小子”提起东方旭,辛复气得直跳脚,“东方越那个老不死的,养的什么狗屁义子狗养的兔崽子。就知道咬人,气煞我也我早晚得扒了那臭小子的皮,好事不做,坏事做尽,怎么不上天” 辛复骂骂咧咧的走出门去,东方旭是谁,任凭辛复医术再好,也奈何不了东方旭。 那小子,无论是城府还是武功,都足够辛复喝一壶的。土沟杂血。 耳畔清静了下来,赵朔遥望天际,扳直了身子。 他在等,等着寻梅的答复。 寻梅这边搞不定的,他来补充,双管齐下,想必也是有些胜算的。 而宫里。确实如辛复所言,赵妍面色惨白的靠着床柱坐着。 薄瑶太后一张脸,黑沉如墨,难看至极,“东方越,算你狠” “母后”赵妍低唤,“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你放心,没事的。”薄瑶太后回过神来,眸色寒戾,“辛复已经来给你诊过脉。你好好吃药,好好休息,母后保证你不会有事。” 赵妍笑得苍白无力,“妍儿相信母后。” 薄瑶太后坐在床沿,握住赵妍冰凉的手,“你安心就是,剩下的母后替你解决。到底,是哀家欠了你们父女的。”长长吐出一口气,眸中歉疚,难以遮掩。 “母后不欠妍儿的,妍儿此身皆是母后所给,便是真的有所亏欠,上一次皆已还清。母后是一国太后,妍儿此生命绝,怨不得任何人。”赵妍的额头有薄汗微微渗出,仿佛很痛苦。腹腔内时而火烧,时而冰冻,几乎是冰火两重天的折磨。比之以前的百花寒,更难以让人承受。 百花寒虽然如万蚁噬咬,可不会忽冷忽热,也不会半夜高烧不退。百花寒的疼痛是一阵一阵的,可现在几乎是日日不绝,每分每秒都疼痛入骨。 “吃了药,好好睡一场吧”薄瑶太后惋惜的望着她。 赵妍点头,微微合上了眸。 见状,薄瑶太后转身便走。出了康宁宫,一张面色才算冷到了极致。 方英快步上前。“太后娘娘,公主的身子怕是辛复都束手无策,想必这次摄政王下的毒。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薄瑶太后冷了眉目,“东方越,哀家岂能容他妍儿的命,是哀家欠了她的,也算是欠了妍儿父亲的,终归是要还的。” “太后娘娘不欠任何人,该还的不是都已经还清了吗”方英低语。 闻言,薄瑶太后一怔,脑子里赫然想起了那一日的夏雨。 惨白的脸,僵直的尸身,浑身上下,衣衫皆被鲜血染透。 那种颜色,至今还在她脑子里不断的盘旋。 深吸一口气,薄瑶太后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东方越还没找到吗” “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到处都找不到摄政王的下落。”方英俯首,“太后娘娘恕罪,奴才们办事不利,请太后娘娘责罚”说着,便跪了下来。 缓走两步,薄瑶太后微微眯起了眸子,狭长的缝隙里,透着锐利寒光,“哀家应该猜得到他在哪人,即便是疯了,在疯之前的意识里,他依旧会记得此生最重要的人或者事。”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方英仲怔。 薄瑶太后没有说话,径直走开。她想着,除了自己,只怕鲜少有人会知道他在哪里。东方越,这辈子都会毁在女人手里。 从前是她,此后是夏雨。 似乎是一种魔咒,逃不开的魔咒。 深夜,皇宫侧门打开,一辆马车徐徐而出,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拦阻,直接出了城门,驶向城外。 那一片幽深密林,那一座孤坟新冢,那一个无家可归的白发老者。 车子停下的时候,方英下了车,“太后娘娘,就是这儿了。” 掀开车帘,薄瑶太后一身漆黑如墨的斗篷披着,从车上慢慢走下来。抬眼是一片萧瑟与荒凉,那白发老者蜷缩成一团,怀中也不知抱着什么,就这样畏缩在坟前,瑟瑟发抖。 有那么一刹那,薄瑶太后以为自己看错了。 虽然年近半百,可东方越惯来冷厉,因为不能人道的关系,他无法近得女色,是故保养得极好。离开时尚且黑发如墨,然则现在,白发随风摇曳,如此触目惊心。 薄瑶太后抬手,示意方英与吴恩莫要上前,自己拖着长长的黑斗篷走了过去。及至近处,她拂落遮着发髻的斗篷帽,露出清晰完整的容脸。黑夜里,青丝随风,容颜依旧,只是一颗心突然就乱了。 她站在他面前,仍是清冷孤傲的薄瑶太后。 而昔日的摄政王东方越呢在她脚下瑟瑟发抖,可为何她的心里没有半点愉悦这不是她一直所希冀的事情吗抬头看见的,是冰冷的墓碑,上头的一字一句,竟会让人疼得无法呼吸。 俯身蹲下,她下意识的去触摸夏雨的墓碑。 “别碰她。”东方越忽然冷喝,惊得薄瑶太后的手,骇然缩了回去。白发凌乱覆面,亦难掩一双杀气腾腾的双眸。他呼吸微微急促,继而压低了声音重复呵斥,“别碰她,谁都不配。” 指尖,微微蜷缩,薄瑶太后愣住半晌,继而冷笑两声,“我不配,那么你呢你配吗就算你守着她的坟墓,她也不会活过来。是你造就了她,也是你亲手杀了她,与人无尤。” “谁都不配。”他依旧重复着冰冷的话语,伸出粗粝的手指,颤抖着抚摸冰冷的墓碑。 夏雨二字,颜色比其他几个字淡去很多,可见他抚摸了无数遍。其实他是真的好想摸一摸她的脸,以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女儿,才会做出那么多伤害她的事。 可等着他知道了真相,却原来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甚至于连弥补的机会,都不愿给他。 他顶得住流言蜚语,不顾世俗眼光,却难敌夏雨仇恨之眸。那一掌,他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兄弟;那一箭,是他亲手射出去的,就此贯穿了她的身子,鲜血淋漓。 那一刻,他是真的在要她的命。 他连自己都无法原谅,何况是她 便是此刻夏雨站在他面前,他都没有勇气站出去,求得她的原谅,原是他不配,真的不配。 世上,哪有这么狠心的父亲呢 何况,还有个如此狠心的母亲。 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薄瑶太后定定的望着他,心里乱得无以言表,可她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哀家今日来,是想求你把解药拿出来。妍儿的身子” “薄瑶,你还有心吗”东方越将自己的容脸,轻柔的贴在冰凉的墓碑上,白发覆面,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倦怠寒凉的声音匍出唇,“自己的骨血不要,却要护着别人的骨血今日来的,既然是太后,那便请回吧。” “东方越,当初是你自己做错了事,怨不得哀家如此对她。她本就不该活在世上,如果不是因为你,她早就死了。”薄瑶太后站起身来,“把解药拿出来,从此你与哀家,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你装疯卖傻也好,是真的厌倦了尘世也罢,都与哀家无关。” “太后娘娘高高在上,何必来求我这个疯子”东方越低语,“回吧” “把解药拿出来”薄瑶太后加重了音色。 东方越缩了缩身子,好似整个人都贴在了墓碑上,一言不发。 “东方越,你到底想怎样”薄瑶太后只觉得有凉薄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开来,逐渐的侵占了理智,逐渐的剥夺了她所有的清醒。鼻间酸涩,声音哽咽,却带着一个女人,憋了十数年的爱恨离愁,“如果不是你,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样” “现在,你来责怪我的残忍那我问你,当年如果不是你对我做出那样的事,先帝会恨着我吗你会变成这样吗君不君,臣不臣,妃子也不像妃子,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天毁了。” “我深陷冷宫,受尽欺凌,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怀着你的孩子,我只觉得恶心。她在我肚子里多一天,我就多憎恨一点。我无时无刻都想杀了这个孩子,让你彻底的断子绝孙。” “可我知道,没有这个孩子,我走不出冷宫。我也知道,要走出这个冷宫,势必要依靠你的权势。先帝病重,是你下的手,如果这个孩子死了,你会迁怒于天下,迁怒于所有人,包括我和先帝的儿子。” “我要保住大燕天下,保住赵氏江山,难道我有错吗我错了吗” 她几近嘶吼,寂冷的夜里,新坟孤冢,静静的听着她的歇斯底里。 “谁都没错”东方越说得很轻,“稚子何辜” “何辜她错就错在,不该是你东方越的女儿,更不该由我生出来。”薄瑶太后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徘徊,“东方越,把解药给我吧,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了。十多年的恩怨,难道不该随着她的死,就此终结吗我们创造了她,也亲手结束了她与我们的关系,难道不好吗” 东方越笑了,笑得何其悲怆,何其苍凉,“亲手结束你愿意结束,可你问过我了吗我愿意结束吗薄瑶,论手段,你不及我。可论狠心,你赢了。我屠戮天下,杀的都是毫无血缘之人。而你呢手刃亲子,你的狠毒早已胜过我百倍。” “这些日子,我一个人守着女儿的墓,想了太多。长街一眼,何其稔熟,分明从未谋面,可血脉相连岂是说说而已。三番四次的,我都对她下不了手,当时为何不多想想呢” “如今我算是明白了,千算万算,算不到你的铁石心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能如此糟践,你还是个人吗” 薄瑶冷笑着看他,“从你强暴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死了。” 笑,冰凉的笑,东方越苍白无力的手,一如既往的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就像女儿刚出生时,他摸过的那双柔软的小手。襁褓中的女儿,红红的,嫩嫩的,睁着一双眼睛,茫然的望着四处,始终没有聚焦点。她看不见自己的父亲眸中带泪,唇边带笑,身子剧颤。 可那一面,谁能想到,便是永诀 “我也死了。”东方越低语呢喃。 下一刻,薄瑶骤然蹲下身子,一把抓住了东方越的胳膊,“把解药给我” “谁要了我女儿的命,我就要谁血债血偿。”他说得很轻,却字字诛心。 “那你杀了我,我这条命就在这里,你为何不杀了我你杀了我啊”薄瑶太后拼命摇晃着他的身子,从前光耀无比的摄政王,此刻竟有种垂暮苍老的错觉。 身子一颤,他已扑倒在地,却还是死死的抱紧了怀中的披肩。白发下,一双冷眸瑟瑟其寒,“你以为我不想吗是不能。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了真相,我该给她一次当面对质的机会。否则,她会更恨我,恨我杀了她母亲。有些错,不能我一个人承担,你也该尝尝,来日的锥心之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0章 火烧花满楼 “东方越”薄瑶切齿。 “这话你说了无数遍,薄瑶,你越是强调自己的无辜,越发说明了你的心虚。夏雨你也见过了,那样的丫头,哪里不曾遂了你的心”东方越靠在墓碑上。一身的死气沉沉,“你难道都没发现吗,她的性子随了年轻时的我,可那容貌其实很像十多年前的你,尤其是笑的模样。” 眉目弯弯如月,眸敛星辰之光。 曾几何时,我们早已忘了,微笑的模样。 “东方越,我要解药,我不要听你废话。”薄瑶太后整颗心都是乱的,尤其是在夏雨的坟前,她甚至于不敢直视墓碑上的名字,不敢太过靠近夏雨之墓。 东方越有句话说的很不错,她是心虚的。 无时无刻在强调着自己的弱处,其实何尝不是在自我安慰,刻意的避开那些事。只是为自己的心狠手辣与不折手段,找一个能让自己信服的理由。哪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也有个能原谅自己的借口。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只是有些人的情,所具备的的温度,远远没有达到做人的标准。 “赵妍,死定了。”东方越冷笑两声,“我要她的命,谁敢拦着,我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太后娘娘。请回吧现在不走,可别怪我让你也留下来守墓。守着女儿的墓,不知能不能让你身上的罪孽,赎清一些” 听得这话,薄瑶瞬时退后几步。 东方越说的话,她绝对相信。 谁不信,谁就真的该死。 而且,东方越也绝对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如今对于他而言,该失去的不该失去的,都不再掌中。所以他无所顾忌,再也没了羁绊。 薄瑶太后攥紧了拳头,“赵妍不能死。” “她必须死。”东方越坐直了身子,“拿了我女儿的血,拿多少就得还多少。还有这些年,你们欠我的。连本带利。” “你这个疯子”薄瑶太后切齿。 东方越疯笑两声,“疯子我本来就是疯子,太后娘娘跟一个疯子,谈什么话呢岂非,更疯” 薄瑶抿唇,转身便走。寂冷如水的夜里,冷风呼啸而过,撩起她长长的斗篷,逶迤在地,发出细碎的声响。可还不待走到马车前,车轱辘突然崩裂,马车直接垮塌下来。 “东方越”薄瑶骤然转身。冷然直视墓碑前的东方越,这里除了他,她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做到这样。身子绷直,眦目欲裂。 东方越声音飘渺,“以后这里,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至于马车劳烦太后娘娘走回去,谁扰了我女儿的安宁,我就让谁不得安宁。” 所谓文官下轿,武官下马,除非是接皇驾,或者是在尊享殊荣的牌坊之前。 如今东方越要让她这个当朝太后走回去,极具讽刺意味。 “太后娘娘”方英仲怔,“这” 吴恩焦灼,“车坏了,怎么回宫呢” “走回去”薄瑶太后切齿,拂袖抬步。她原本就没抱多少希望能拿到解药,毒是东方越下的,东方越做事从来都不会留有余地。所以她也只是来碰碰运气,只是没想到,最后反而被东方越戏弄了一场。 于是乎,薄瑶太后是真的徒步走了回去。 深更半夜,徒步回宫,也算是她应有此报。 这一夜,注定是不凡之夜。 摄政王府。 “什么,太后去了夏雨坟前”东方旭冷然,“怎么会宫中出了何事” 云官道,“先前,太后娘娘请了睿王府的辛复入宫一趟,是不是公主的身子又出了问题” 东方旭伫立窗前,冷眸微瞥,“你是说赵妍又出毛病了早前不是已经解毒了吗夏雨这身骨血,可都交代给她了,怎么可能还会有问题。” “公子您想,摄政王既然知道了真相,他岂会放过赵妍公主那赵妍是个冒牌货,堂而皇之的占据了他女儿的身份,摄政岂能甘心”云官想了想,“肯定是摄政王对赵妍公主下了手,所以太后娘娘没办法,只能漏夜出宫,去找寻摄政王。” 冷笑两声,东方旭点了头,“是这个理,否则太后那毒妇也不至于深更半夜的去夏雨墓前。人是她自己送上路的,她哪有脸去夏雨的坟前站一站。若非为了赵妍,她怕是这辈子,都不愿再见夏雨一面。明日让人入宫瞧瞧,赵妍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云官颔首。 正说着话,有暗卫急匆匆捧着一只白色的信鸽上前,“大夏来的消息。” 云官快速解下鸽子腿上的信件,暗卫退下,云官将信鸽递给东方旭,“公子,总算有大夏的消息了。” 然则东方旭打开信件一看,却是愣在了当场,眸色陡然冷戾至绝,瞬时将信件丢弃在地,一脸的怒不可遏,“怎么可能会、会是这样怎么可能该死的元灏该死的谢环” “公子出了何事”云官仲怔,慌忙捡起地上的信件。 但见上面写着:大夏王薨,七皇子元灏继位,谢环为后。太子元弼与左相赫里被囚,生死难明。 简短的两句话,似乎已经彻底扭转了剧情。 原本的稳操胜算,如今不得不殊死一搏。 大夏王薨,元灏继位,那就意味着,摄政王府再也不能仪仗大夏的势力,来达到东方旭自身的目的。那谢环与摄政王府本就势不两立,如今只怕是要帮着赵朔,来彻底剿灭摄政王府了。 “公子,看样子,咱们必须得另谋出路了。”云官上前低语。 东方旭眯起了危险的眸子,“出路”低眉望着自己的掌心,黑雾缭绕,经久不散,“我有摄政王印在手,那便是神射军在手,我看谁敢动摄政王府。就凭赵誉那个蠢货,简直是不自量力。” 云官垂首,“那如今,咱们只要控制住摄政王,这天下乱不了。” “赵誉很快就会得到大夏的消息,他一定会忍不住的。”东方旭忽然笑了,笑得森冷诡谲,“赵誉一旦出手,咱们的时机就到了。清君侧,剿逆党,这天下到底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是”云官欣喜,“卑职一定让人盯死茂王府,但凡轻举妄动,随时来报。” 东方旭深吸一口气,“只可惜了义父筹划多年的大夏之棋,到底功亏一篑。便宜了谢环,哼,竟让她这样的女人,坐上了大夏皇后之位,真叫人不甘心。” 云官笑道,“公子不必担心,谢环如今身在大夏,那就是鞭长莫及。来日她若敢插手大燕的事情,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哼,那是自然。”东方旭转身往屋内走去,“有利自然有弊,你下去吧” “是”云官俯首退下,小心的关上房门。 房内女子嬉笑之音不绝于耳,烛火摇曳,一室春光。 无星无月之夜,夜凉如水。 三两黑影,若跳蚤般快速隐没在花满楼附近。速度极快,快得让你根本分辨不清到底是人还是兽,眨眼即逝,快如闪电。 花满楼内,天罗地网,似乎早已备下了重重机关,为的就是守株待兔。 然则对付机关暗道,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快,比他们更快。 比箭快,比刀快,快如闪电之光,转瞬即逝。 火光蹿起,整个花满楼都陷入一片大火熊熊之中。大堂底下的笼子被托起,里头早已空空如也,樱娘冷了眉目,“人呢人在哪”笼门大开,这精钢炼就的牢笼之锁,奈何也被人打开来,可想而知来的绝非朝廷暗卫,绝对是江湖上的宵小之辈。 能悄无声息的躲开花满楼那么多高手,还放了把火,这样的做派除了那些人,还有谁 “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樱娘站在烈火之中怒喝,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流水。一旦追究起来,她必定是失职之罪,到时候必定生不如死。 花满楼,大火 熊熊大火燃起,大批的黑煞盟冲出花满楼,满大街的搜寻丢失的人。 一辆马车快速朝着睿王府而去,不作任何逗留。 后面,黑煞盟穷追不舍。 “呦,红花鬼母也在这儿呢”一名骨瘦如柴的八字胡男子,半弓着身子挡住了黑煞盟的去路,扭头看一眼站在一旁,拿着一枚小铜镜反复打扮的红衣女子。 女子格外妖娆,身段极为丰腴,前凸后翘得厉害,举手投足间,骚气十足。 “哼,只许你这饿死的贼老鼠在这,就不许我来吗”红花鬼母极度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而后摆幅极大的扭动腰肢,走到了男子跟前,忽然拽住了男子的衣襟,将他拽到跟前。鼻间轻嗅,“哼,还是死老鼠的味道,你这辈子活该住在地底下。干脆,别叫什么飞天鼠了,叫钻地鼠还差不多。” “那还不是一样吗到手才是真的。”飞天鼠笑着凑上去,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丰腴的臀部摸了一把,嘴里的哈喇都要流下来,“你身上真香。” 红花鬼母清浅嘤咛,那声音直撩得人心痒痒,“你要是不怕我采阳补阴炼了你,只管来。我这儿呢,来者不拒,只要你够胆量。”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飞天鼠贼眉鼠眼眯成一条线,笑得让人心惊。 “你们两个说够了没有”黑煞盟总计十数人,前方马车已经离开,再不追,就追不上了。 红花鬼母与飞天鼠同时转头望着大煞风景的这些人,不悦的蹙眉,“这大冬天哪儿来的苍蝇,嗡嗡嗡叫得人耳朵疼。” 飞天鼠冷笑两声,“要不咱比比看,看谁捉的苍蝇多,今儿个夜里到底你是我的,抑或我是你的,就看谁胜谁负。” “好主意。”红花鬼母抬手便将铜镜放回怀中,“老娘还能输给你”染着血色蔻丹的指甲,轻轻滑过飞天鼠的下颚,“咱们,走着瞧。” 音落瞬间,骤然眸色陡沉。 平地杀气起,午夜鬼哭嚎。 另一条街上。 一身夜行衣的黑衣男子,双手环胸挡住了黑煞盟的去路,另一名身宽体胖的胖子,五官憨厚,傻乎乎的笑着,清点着眼前的黑煞盟人数。 可数了好几遍,他也没能数清楚这里到底有多少人。 “夜罗刹,你说这儿到底有多少人为什么我、我数了那么久都数不清楚呢” 黑衣男子冷睨他一眼,傲娇的轻哼两声,“一个都没有,还用得着数” 胖子蹙眉,“为什么一个都没有,你看、看那么多人”他说话似乎都带着气喘,相比夏禾,眼前的胖子可要比夏禾胖上一圈,傻乎乎的憨厚模样,根本入不得黑煞盟的眼睛。 “罗胖子,咱们可是来帮忙的,不是让你来数数的。”夜罗刹冷笑,黑色的遮脸布遮去了脸上五官,只露出一双极为灵活的双眸。 罗胖子傻呵呵的一笑,“对哦,是、是这个理。”他打了个哈欠,“赶紧干活吧,我可不是你,喜欢昼伏夜出。干完活,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夜罗刹斜睨他一眼,“废话” 音落瞬间,突然消失不见。 待黑煞盟回过神来,夜罗刹与罗胖子已经一前一后截断了黑煞盟的去路,“就凭你们黑煞盟这些跳梁小丑,也敢在江湖上买命卖命,真当江湖无人了吗” 罗胖子笑得浑身赘肉都在抖,抖着抖着突然出了手。 夜罗刹乃是夜行者,昼伏夜出,晚上才是他的世界,就像飞天鼠一般,他们才是黑夜的主宰。偷梁换柱哪怕是偷天换日,根本不在话下。 而罗胖子,你别看他胖,那只是个假象。 他的速度,其实根本不下于夜罗刹。 一旦动手,你根本防不胜防。 整个京城,但凡是黑煞盟,都被人赶尽杀绝。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江湖人,他们平素隐没在江湖中,寻常不理世事。如今,算是倾巢而出了。 红花鬼母,飞天鼠,夜罗刹,罗胖子,以及灵蛇兄弟等等,一个都没落下。 血腥味弥漫不散,下手快准狠,在他们的手底下,是没有活口可言的。 众人汇聚一堂,各有各的骄傲,胳膊上缠着碧绿的灵蛇,灵蛇兄弟睨一眼众人,“今日若不是百花宫少主邀约,我是绝对不会来京城趟这趟浑水的。” “哟,看你说的,黑煞盟这几年可算是嚣张至极,你为什么不说,你自己也看不惯黑煞盟呢还怕早晚有一天,黑煞盟会找上你。这江湖上,什么事都能发生。与其等着刀子找上门,还不如早点把这刀子折断,趁着这刀子还没完全开锋。”红花鬼母妖娆万千,红唇染血,染着蔻丹的手,妩媚娇柔的拂过自己浓妆艳抹的脸。 灵蛇兄弟对视一眼,冷笑两声,“你红花鬼母不也是这样想的吗虽说咱们都是受了百花宫邀约,可你保证自己没有私心吗这趟来京城,大家谁都别说谁,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说谁。” “哼,黑煞盟我还没放在眼里。”夜罗刹冷笑两声,“他们抓不抓得住我,还是个问题。” “你当然跑得快,东瀛忍术诡异万分。可惜你学了个半吊子,结果也只能偷鸡摸狗。”飞天鼠冷嘲热讽,眸中极致不屑,“哼” “吵什么”一声低喝,寻梅与踏雪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众人跟前,“多谢诸位拔刀相助,百花宫在此谢过。”语罢,寻梅躬身抱拳,“少主有事在身,不便现身。但托我转告,以后诸位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百花宫。但凡百花宫力所能及,绝不推诿。” “百花宫少主之言,我们自然深信。当初瑶姬宫主,虽然手段凌厉,可言出必践,也委实让人信服。”灵蛇兄弟上前,“我们都是冲着瑶姬宫主来的,当年百花宫没落,我们这些人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若过街老鼠,东躲西藏。” 红花鬼母轻哼,“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见百花宫没了,就开始诛杀我们这些邪门歪道。只可惜,我们命不该绝。如今倒好,百花宫重建,也算咱们这档子人,有了个盼头。这一次,可要好好给他们这些名门正派几个耳刮子,否则老娘这些年的苦,可都白受了。” 踏雪笑道,“有百花宫在,以后江湖事,江湖了。” “有你们这句话,我也算吃了定心丸,也不枉我大半夜不睡觉,出来瞎晃悠。”她拿着铜镜照了照,“哎哟,这眼角啊,又有细纹了,都是熬夜惹的祸,回去得好好补补。”说着,眸色邪魅的打量着飞天鼠,朝着他抛了个媚眼。 寻梅颔首,“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百花宫吧” “斩草要除根,你们百花宫可别教我们失望。”夜罗刹冷笑。 罗胖子笑呵呵的应着,“就是就是,可别到最后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诸位放心,这次少主已经下了死令,百花宫即便拼至一兵一卒,也要与黑煞盟斗个你死我活。”寻梅嗤冷,“诸位援手之恩,百花宫记下了。” “听说你们还请了不少江湖豪杰,大多是偷鸡摸狗之辈”灵蛇兄弟瞧了一眼飞天鼠和夜罗刹,一脸的轻蔑与不屑。 寻梅一笑,“既然是江湖事,自然要请江湖人帮忙。那些兄弟都安排回去了” “好了,再啰嗦下去,我都要困死了。”红花鬼母打着哈欠,与飞天鼠眉来眼去,“你,要不要跟我走啊” 飞天鼠贼眉鼠眼的打量着她,垂涎三尺,“要啊就怕你到时候,受不起。” “把老娘伺候爽了,老娘也让你痛快。”音落瞬间,红影闪烁,瞬时纵身离去。见状,飞天鼠迫不及待的跟着去。 罗胖子傻乎乎的一笑,“又一个不怕死的。” 夜罗刹蔑然,“告辞” 一瞬间,众人四散而去,顷刻间走得无影无踪。 这些人本就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人,因为修习的武功太过诡异,或是行事离经叛道,所以被冠以邪魔外道之名。百花宫垮塌,瑶姬失踪之后,这些人因此受到了名门正派的追杀,一个个逃离隐居,不敢轻易出现在江湖上。 偷鸡摸狗又如何,为的也是一口气。若人人得以安逸,何至于偷鸡摸狗很多时候,都只是迫不得已,为了生存罢了 寻梅看了踏雪一眼,“一个比一个难应付。” “其实我倒喜欢与他们打交道,至少不像正派人士那样,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是魑魅魍魉,各自肚肠。他们说的话,都是实话,最多难听点,可你不必多费心思去揣摩。这不好吗”踏雪轻叹一声,“所幸遇见少主之后,你便让我重建百花宫,我便让人留心了这些人的下落,就想着有朝一日也许能用得上他们。” “我倒是想,永远都用不上最好。”寻梅深吸一口气,“少主这一次也是绝境了,好在有睿王府的精锐暗卫,以及这些神偷们。一个人偷不到,两个人。两个人不行,就三个四个一起上。果然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一群神偷,这花满楼还不得畅通无阻吗” 说到这儿,踏雪噗嗤笑出声来,“也亏得睿王能想得出来这个损招,找那么多的神偷,愣是把人给偷回来。外带放了一把火,直接一锅端了。” “眼线都放出去了吗”寻梅问。 踏雪颔首,“放出去了,你放心就是。” 寻梅冷了眉目,“少主说了,这一次咱们要连根拔起。” “连带着脑袋一起摘吗”踏雪笑问。 寻梅回眸看她,“你说呢” 深吸一口气,踏雪如释重负,“这一次,我要亲自摘了他脑袋瓜子,敢威胁少主,还敢跟少主作对,这段时间咱们可没少吃黑煞盟的亏。新账旧账,一起算。” “好”寻梅笑了,略带切齿,“可要算得干干净净” 长街上,到处是黑煞盟的尸体,百花宫下手,绝不留活口。花满楼的大火熄灭了,樱娘见着情形不对,亲自去茂王府报信。 身后隐隐有什么动静,可等着樱娘转身,却毫无发现。 终归是夜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到底有些疑心生暗鬼了。 思及此处,樱娘加快了脚步,从茂王府的后门直接进去。 等着寻梅和踏雪赶到,樱娘已经进了茂王府。 “哼,我就知道她会来这儿。”寻梅冷笑,“这一次,我倒要看看,黑煞盟的总头,到底是谁。”音落,瞧一眼守在茂王府外的眼线,“你们都小心点,不许踏入茂王府。里头有的是暗卫,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赵誉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什么,人被劫走了这怎么可能如此机关,还是牢笼重锁,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把人弄丢了是不是内部问题”赵誉不信,一千一万个不相信。 分明是固若金汤,怎么突然就瓦解了呢 顺带着,花满楼也损失不少,一把火烧了个大半,想要继续营业,短期内是不可能了。 樱娘扑通跪地,神色惶恐,“王爷明察,樱娘断不敢背叛王爷。”土肠找扛。 “本王知道你不敢,但难保”赵誉冷然。 孙启上前,“王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黑煞盟受了重创,王爷必须当机立断,让所有黑煞盟弟子尽快回到驻地,不许轻举妄动。这件事,十有**是百花宫夏雨捣鬼。百花宫行事,历来狠辣决绝,如果现在不掐断她们的线索,过不了多久,黑煞盟就完了。” 赵誉颔首,“没错,马上传令下去,不许任何人轻举妄动。” “看样子,百花宫已经开始了屠戮黑煞盟的行动,纠集了那么多的江湖人士,只怕大祸临头了。”孙启冷了眉目,“王爷处心积虑培植的黑煞盟,可不能白白折在这里。咱们的养军军费,还指着黑煞盟的买命卖命呢” “恩。”赵誉长长吐出一口气,“夏雨那丫头,看不出来,竟是如此雷厉风行之人。只是这手段,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王爷是说,宫里那位”孙启一怔。 赵誉点了头,“没错,只有赵朔,才会如此果断决绝。夏雨,似乎还嫩了点,想不了这么周全。” 孙启蹙眉,“王爷的意思是,他出来了” 此言一出,赵誉骤然盯着孙启,那眼神凶狠得几欲吃人。 仿佛想到了什么,孙启扑通跪地,“王爷,卑职一直派人盯着清梧宫,便是今儿个夜里,清梧宫也有人守着,睿王根本不可能私逃出宫。” “事无绝对。”赵誉深吸一口气,“旁人我不知道,但赵朔,生性狡猾,他的行为决不能与常人想比。你马上让宫里的人去查,看看赵朔到底是不是在宫里。如果他出了宫,这一次,本王要他有来无回。” “是”孙启快速转身离开。 赵誉瞧了一眼樱娘,“还不滚” 樱娘行礼,疾步离开。 赵誉抬手便将拿上的笔墨纸砚拂落在地,盛怒难平。在这关键的时候,竟然被百花宫钻了空子,实在是可恨之极。 出了书房,樱娘低头走在回廊里,尽量避开府中的人。 不远处,一道黑影伫立,樱娘快步上前,“如今怎么办” “还能怎样,赶紧让黑煞盟的人回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轻易踏出驻地。只要百花宫的人找不到驻地,咱们就还能东山再起。”黑暗中,男子的声音冷彻骨髓,“如今起兵在即,绝对不能有所闪失。代州那边,我已经收到了消息,皆已安排妥当。只待京城一声响,代州就算是乌托国的领地了。” 樱娘点了头,“只不过,睿王此前好像派人去过代州,梁以儒也在代州调查过花满楼的事情,你确信万无一失吗” “怎么,还要你来教我做事”音落,有手突然揽过了樱娘的腰肢,直接将她带入黑暗中。隐隐的,有低吟浅喘传出,似唇齿缠绵,如此撩人。 “这是茂王府,你疯了”樱娘低斥。 “过不了多久,再也不会有茂王府。”那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几分得意,几分冷冽,“到时候你就能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到时候再说”樱娘推开了他,“我去吩咐底下人,花满楼暂停营业。那些药,我会偷偷让人送到各位大人的府上,免得引起动乱。” “好”一声音落,樱娘疾步离开。 须臾,黑暗中才走出那名男子,寻梅眯起了危险的眸子,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常日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容脸。 竟然是孙启 眸子一怔,寻梅倒吸一口冷气,“果然羊毛出在羊身上。” “你觉得,他才是黑煞盟的头”踏雪愕然,“可他不是赵誉的随侍吗一个小小的随侍,怎么可能有这样大的本事黑煞盟,势力崛起迅速,绝非常人可以为之。即便是茂王赵誉,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 “所以,我怀疑他不简单”寻梅敛了眸色,“先回去告诉睿王,看看睿王的意思。让姐妹们,别打草惊蛇。” “好”踏雪颔首,二人快速离开茂王府。 听到“孙启”二字时,夏雨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赵朔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抱在怀里听着踏雪寻梅的汇报,毫无波澜的脸色,在触及她微微蹙眉的表情时,也跟着蹙眉不悦。 “他不是赵誉的狗腿子吗”夏雨仲怔,“怎么狗腿子那么好使骨头啃多了吧”说着,她不敢置信的望着赵朔,“爷,你们家李焕,是不是也那么了不得啊” 赵朔白了她一眼,这丫头真能推理。赵誉能跟他比吗孙启能跟李焕比吗 真是蠢 心里头这样想,嘴上自然不能这样说,如今天大地大,夏雨最大。 赵朔轻叹一声,无奈的凝着她的眉目,“你以为人人都能草菅人命吗买命卖命,且不说结仇树敌,便是因果轮回,来日苍天也不会放过。那孙启可不是普通人,能一手建立黑煞盟,还能操控茂王,所作所为都不露痕迹,让所有人都以为,其实是茂王一人所为。这份心思,可不是寻常人该有的。” “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寻常人该有的,难不成他跟你一样,有个不寻常的爹”夏雨笑嘻嘻的别过头去,自当开玩笑。 哪知赵朔快速吻上她的鼻间,竟是顺水推舟,“这也说不定” 她一怔,不解的望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1章 我不是要跟着你,我们只是顺道 夏雨眨着明亮的眼睛,笑嘻嘻的问,“爷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以后有事没事,就抓两个茂王府的人来玩。大街上溜一圈,他保证什么都交代了。” “你是自己想去溜一圈吧”赵朔凉飕飕的望着他。“抓了他,谁把京城的消息传出去如今大夏日趋稳定,根本不可能与京城内的某些人同流合污,这消息可是相当重要,若是让人知道” “那他们就更有把握”夏雨点了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咱们说的人家未必信,他们自己得的消息,那肯定是深信不疑。”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爷,你家小狐狸饿了。” 赵朔蹙眉,“是你饿了吧” 她嘿嘿一笑,“爷果然聪明绝顶,这都让你算出来了” “马屁精,打你睁开眼。就有人在厨房里忙着给你做点心了。”以前就惯着她吃,如今不得给双份吗只可惜这丫头,怎么吃都不胖,着实教人着急,生怕营养跟不上。 “爷最好”她笑呵呵的起身,听得有东西可吃,双眼直冒金光。 寻梅张了张嘴,似有些欲言又止。 见状,赵朔瞧了夏雨一眼,“你先去躺着。别太累着。我去厨房帮你看看,待会叫你。”夏雨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了头便乖乖去躺着。 “何事”出了门,赵朔才开口。 寻梅上前,“夜里有蝙蝠。” “又是他们”赵朔蹙眉。 寻梅点头,“这些蝙蝠人,似乎经常出现在附近,只要咱们有行动,多多少少都会搅合其中。上一次其实有姐妹已经发现了坟地的异常,只是少主这儿,我不便多说。” “不必告诉她。”赵朔深吸一口气,“你先下去吧,估计茂王府那边很快会有动静,你们早作准备。有必要时,还得让你们百花宫出面。” “是。”寻梅看了踏雪一眼。二人快速离开。 夏禾端着热腾腾的糕点快速上前,“参见王爷。” “进去吧”赵朔站在外头,面无表情。 如今的局势,是越来越紧张了。 约莫明日,大夏七皇子登基的消息,会传遍整个京城。宫里宫外,都会知道得一清二楚。谢环如今是大夏的皇后,自然不会让大夏对大燕出兵压境。 所以就算大燕境内动荡,与大夏的边界还是可以保得住的。 关键是与乌托国那边,乌托国乃是虎狼之国,一直觊觎大燕的国土,是故这些年乌托国派了不少细作潜入大燕境内。意图不轨。 轻叹一声,负手而立,仰望浩瀚夜空。漆黑如墨,无星无月。这样的天色,令人有种莫名的压抑。所幸身后屋内的女子,给了他最大的安慰。 乍见夏禾端着东西进来,夏雨一怔,“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见到娘了,也把你有孕的事告诉她了,娘让我赶紧过来照顾你,我就跟着寻梅她们过来了。刚好听见你醒了,给你做点你爱吃的。你现在吃一口,得两个人分,多吃点。”夏禾笑呵呵的望着她。 夏雨笑了笑,“我哪那么娇贵,娘他们怎样了” “有辛复在,估摸着能找出解药吧”夏禾垂眸,仿佛想起了什么,抬头便道,“你丫,咸吃萝卜淡操心,只管顾好你自己就是,其他的事,就不必你管了。” 夏雨嚼着典型,笑呵呵的望着夏禾,“哥,你啥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禾坐下,肉呼呼的脸傲娇的别过去,甩了她一个白眼,“这事,你哥我是瞎子吃饺子,肚里有数。” “但愿辛复能解毒。”夏雨深吸一口气,但愿别让自己白忙一场。那么多条人命,好不容易救出来,可一定要解毒才是。 所幸,寻梅说,花满楼被一把火烧了个面目全非,如今想要继续营业,怕是有写困难了。那些**散,想必得专人送上诸位大人的府邸,如此一来倒是极好 是的,极好。 翌日晨光。 大夏王薨,新王登基的消息,传遍了朝野上下。 七皇子元灏继位,谢环为大夏皇后。 如此一来,百官齐贺,大夏与大燕的边境,想来会更加稳固。 只是这消息,对于茂王赵誉而言,算是半喜半忧。 喜的是,摄政王府东方旭,已经失去了强有力的后盾,相当于斩去一臂,受创匪浅。忧的是,如此一来,原本所期待的三国混乱局面,是绝对不可能出现了。 大夏,似乎退出了这三足鼎立的局面。 如今剩下的,只有乌托国和大燕的对峙。 两两相抗,输赢难料。 茂王府花厅内。 赵誉负手徘徊,眉目愁结。 “王爷在担心什么”孙启问。 闻言,赵誉顿住脚步,“本王只是有些紧张。如今大夏新王登基,就意味着摄政王府将不堪一击,即便他有神射军,只怕也是螳臂当车。然则,咱们接下来该如何现在起兵,似乎略有不足,这事若一着不慎,那可是满盘皆输。到最后,本王还得落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王爷放心,咱们不打无把握之战。”孙启深吸一口气,“等到代州准备妥当,咱们再来商议起兵之事。这京城嘛,也安生不了多久,花满楼一事证明已经有人把矛头对准了王爷,王爷若是再迟疑不决,只怕将来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本王绝不会放弃,皇帝小儿无用,本王岂能看着大燕的江山,落在他这样的黄毛小儿手里。”赵誉切齿,“再等等消息吧,一旦有了消息,本王再决定。” “卑职马上去通知,随时待命。”孙启行礼退下。 对于皇位,赵誉可是日思夜想了很久。打从先帝继位,他就已经怀恨在心。他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只是因为自己生母位份卑微的缘故 他不甘心 即便皇兄如今已经命丧黄泉,他还是不甘心,想从自己的侄子手里,把皇位抢过来。 这皇家,本就是争来夺取的地方。 最是无情帝王家,其实,只是人心作祟罢了 京城内昨夜出了事,有人死了可最后却不见尸首,只见满地的血迹。一时间京城内人心惶惶,有人挤破脑袋往城外跑,也有人铁了心要往城内走。 好比,梁以儒。 策马狂奔,身后马蹄声声响起,有尾巴穷追不舍。他自然是知道的,这些人要的不是他的命,只是要拦他的路。可只有自己明白,拦了他的路,比要他的命更残忍。 若此生无缘再见夏雨一面,他至死不休。 眼见着被已经被追上,自己的马驹,哪里比得上他们的千里快马。 东方青纵身飞跃,一脚踹开了骑乘在千里马上的女子。已然被追上,就不必再跑了,因为根本就不可能跑出去。 既然如此,东方青一身喊,“自己躲起来,这里交给我” 音落,掌风犀利,衣袂飞扬。 她的身手干净利落,皆出自东方越的教授。抬腿,屈膝,一个翻身旋转,急冲云霄,而后若离弦之箭,飞速坠落,直接一个横扫腿,将围上来的对手,悉数踢翻在地。 速度很快,快如闪电。 有她在,这些人休想抓到梁以儒。 梁以儒躲在树后面,蹙眉望着身手极好的东方青。以前夏雨打架,靠的撒泼打滚,啃咬踹扑,怎么打得赢怎么来,完全没有套路可寻。而眼前的东方青,一招一式早已凝聚心中,出手收手,一气呵成,几乎完美得无懈可击。 她身姿很美,或身轻如燕,或力拔千钧,这样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子,却有着最简单的一颗心。许是见惯了宫闱黑暗,见多了身边的冷漠无情,所希冀的也不过是一点温暖。找个可以生死相许之人,白首不离,举案齐眉。 但终归,他是良人,却非她良人。 梁以儒从来不知道,女人打架,还能打得这样漂亮。 “小心”他突然疾呼。 东方青骤然扭头看他,他在担心她朝着他释然一笑,便是这一瞬间的痴愣,有箭快速袭来。待她回过神,急忙身子一撇,还是来不及了,冷箭直接贯穿了她的肩胛骨,鲜血迸射,染红了胸前衣襟。 眸色骤冷,东方青突然明白了一些事,自己对他们手下留情,但不代表着他们也会对她手下留情。他们要留下的是梁以儒的命,可不包括自己的命。 她怎么就忘了呢 自己姓东方 一个飞身,快速急旋,抽出了马背上的佩剑。 这一次,得大开杀戒了。 “把眼睛闭上”她一声冷喝,“别看” 音落,冷剑出鞘,血溅三尺。剑走游龙,如灵蛇在手,蜿蜒脖颈,剑剑致命。腕上一抖,瞬时剑花迸射,直逼咽喉,剑取性命。 方才是她大意了,也是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东方家的人,走哪儿都不招人待见。即便是江湖人,也有不少憎恨摄政王府的。毕竟当初东方越因为瑶姬之故,杀了不少江湖人,杀了不少百花宫的门人。 这些人如今遇见她,怎么可能还会对她手下留情。 最后一剑贯穿对方的咽喉,东方青回眸去看站在树下的梁以儒,自己一身的血,满手的血腥,与他这般儒生模样,真的有天壤之隔。 收剑,剑尖垂落,鲜血沿着寒光利利的刃口,缓缓滴落在地。 她定定的望着他,俨然忘了肩上的疼痛。 “很吓人对吧”东方青笑得勉强,容色苍白,“算起来,我杀的人也不少,这一双手早已染尽鲜血之色。我跟你不同,你饱读圣贤书,而我阅尽人世凉薄。”许是意识到自己多说无益,又尴尬的干笑了两声,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自己的马匹前,用布条擦去了剑上血污,收剑归鞘。 “你的伤”梁以儒站在她身后。 东方青低头,看见那支箭贯穿了自己的肩胛骨。 轻叹一声,从靴子里取出了短刃,割断冷箭两端,“这样好看些吧”她回眸,笑得苍白无力,“走吧,等到了前面有水的地方,我再清洗伤口。” “还是先上药吧”梁以儒蹙眉。 东方青摇头,“现在不能拔箭,否则会血喷,何况我身上并没有金疮药。都落在客栈里了,没带身上。”她翻身上马,“走吧,前面如果有镇子,我这个样子别人会起疑心,也会暴露行踪,你帮我买药就好。这点小伤,我自己会处理。” 梁以儒不懂这些,自然也拗不过她。 所幸前面不远处,真的有个小镇,但东方青身上有伤,自然不敢去客栈投宿,只能在镇子外头一个破棚子里歇着,让梁以儒去买了些金疮药止血散和剪子绷带之类,治疗外伤所需。 梁以儒心细,给抓了药,买了个药罐子才算回来。 自己手搭起炉灶,慢慢的生火煎药。 他背对着她,那个伤刚好在肩头,只要他现在回头,就会看见女儿家白皙的肌肤,白皙的香肩。可他是谁正人君子,岂能如此下作。 不管怎样,都不会回头。 东方青无奈的笑了一下,咬着一块布,发出低咽的嘶声,将染血的箭柄拔了出来。鲜血迸射,脸上都沾了不少血珠子。 那一声低咽,让梁以儒的脊背微微僵直。 她的伤,到底是因为他,才会握紧了手中的柴枝,突然就折断了。深吸一口气,他有些慌张,“你怎样” “没事”东方青吐出嘴里的布,额头上满是涔涔冷汗。将止血散和金疮药倒在伤处,因为有些消炎作用,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疼,好疼咬着牙,将纱布一层又一层的缠绕在肩膀处,可这怎么打结呢 身后没了动静,梁以儒蹙眉,“你没事吧” “能帮我一个忙吗”她无力的喘息着,“我没办法包扎,你帮我打个结吧” 梁以儒起身,“你” “就当是江湖儿女,你能暂时抛却男女之别吗”她说得很轻,生怕他拒绝,“帮我,打个结吧” 梁以儒有些紧张,面色微微泛白,终归还是转了身。只是他没有去看她,半低着头,缓缓走向她。他走得很慢,很轻,似乎很犹豫。 可她也知道,他其实是没办法拒绝的。 因为她这一箭,多多少少也有他的原因。 她不怪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如果你为难,我”东方青垂眸抿唇。 梁以儒蹲了下来,目不斜视的帮她绑缚绷带。 这是东方青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安安静静的与他接触。他身上有着淡淡的书卷气息,仿佛一卷浓墨泼洒的山水画,清逸悠远,让人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的手有些凉,触及她温热的肌肤时,她也跟着一颤。许是太紧张的缘故,却还要强装镇定,小心翼翼的为她包扎伤处。 抬眼,看着梁以儒微白的面色,她抬了抬手,想要替他拭去额头的薄汗,可又怕惊了他。抬起的手,到底还是放下了。 等到包扎完毕,梁以儒连忙起身,“我去盯着药罐,免得把药罐子煎坏了。”说着,还不待东方青开口,他已经快速走出了棚子。 她笑了,看他满额头的汗,“我又不是老虎,我不吃人。” 梁以儒不做声,只是继续守着药罐。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女子的身子,即便是香肩,可到底指尖温热犹存,心里有些莫名的焦躁不安。 圣人云:非礼勿视。 低眉望着自己的伤处,东方青重新穿好衣服,不远处有条小溪,“我去洗把脸。” 梁以儒没有回声,依旧背对着她。 黄昏日落,溪水倒映,她能看见自己染血的面孔,落在波光嶙峋的溪水里,如此清晰。用碎布沾了点水,轻柔的拭去脸上的血渍。 东方青生得不赖,容色靓丽。只是现如今,多了几分憔悴与苍白,显得精神倦怠。她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回眸去看守着药罐的梁以儒的背影。 谦谦君子,谁得似 可终归,这君子的心,不在她这里。 “梁以儒。”她反复低吟着他的名字,似要刻入脑子里,刻进灵魂深处。 因为东方青有伤,行程自然耽搁下来了。 “你可以先走,翻过这座山,就可以到皇城脚下了,你便能进城。”火光中,东方青的面色有些微红,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梁以儒将柴枝丢进火堆中,“你有伤在身,我若弃你而行,来日她知道,必定不会再拿我当兄弟。在她心里,义字当先,我岂能问心有愧” 东方青原是欢喜的,可听他提及了夏雨,为的是夏雨的那一腔热血,眸光又渐渐的黯淡了下来。她略显虚弱的靠在草垛上,微微合上了双眸。 身子有些热,风一吹又有些冷,虽然有草垛挡着风,可身上忽冷忽热的还是难受得很。朦胧中,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额头有凉凉的东西搭着。 东方青勉力破开眼睛的缝隙,恍惚间,看见了梁以儒焦灼的眸。 “你发烧了。”梁以儒望着她,“快起来,把药喝了。大夫说了,你夜里可能会高热,所以喝了这药,能散热。” “好。”她无力的喘息,觉得呼出来的气都是热腾腾的,“谢谢。” 梁以儒搀了她坐起,小心的将汤药喂进她嘴里,“我去打水,你别乱动。”他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破罐子,急急忙忙的朝着溪边跑去。 夜凉如水,视线模糊,残存的理智在告诉她,他在为她忙碌着。 她心里,是高兴的。 打了水,梁以儒将冰凉的湿毛巾搭在她额头,“高热尤为小心,很容易伤人。”他自言自语,却始终没有去看她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做着该做的事情。 “如果被那一箭射死,你是不是会亲手葬了我来年忌日,你也会心存愧疚的来看我一眼。便是天下人都忘了我,也还有你记得我。”她发着烧,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话这个时候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她不是会退缩、会放弃的人,只是遇见了他,她便学会了成全和尊重。 梁以儒捏着湿漉漉的碎布,半低着头没说话,将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的手上。良久,他才抬头看她,迎上她浑浊的眸,没有聚焦,只是这样清清浅浅的盯着他。仿佛熟悉得,早已没了界限。 “对不起。”他开口,“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你为我做的那些事,只是你来晚了。有些地方,一旦被人占据,是绝对容不下第二个人的。倾其策略兵书,都找不到一种谋略,能打得赢这场恶战。” 就好比,他想走进夏雨的心,是如此的艰难。可他不愿为难夏雨,就好像东方青不愿为难他一眼。有些人,是该忘记该放弃的,可你就是忘不掉放不掉。算是执念,也是一种难以赎清的业障。 东方青红了眼眶,有泪在眸,来回荡漾,“能不能给一次机会,就一次便好。试一试,可以吗就试一试吧” 梁以儒摇头,将她额头上,被体温灼热的湿毛巾取下,换上冰凉的湿毛巾,“本就没有可能,为何还要去试一试本就无望,何必给你希望。青姑娘,你是个好女子,会有更好的归属。小生无才,无福消受。” 他轻叹一声,如今东方青发烧,他自然得寸步不离的守着。 就像东方青所说,若是她死了,他会带着愧疚过一生。如果不是为了送他回京城,她根本不必跟他走这一趟,冒这些风险。 都以为不会有生命危险,可那一箭也让梁以儒清醒了不少。 百花宫是不会要他的命,但不代表着,会放过东方青。 早年百花宫跟摄政王府结怨甚深,而东方青是摄政王府出来,所以这笔账也就算在了东方青的身上。所幸这箭射偏了,否则东方青性命堪忧。 取下被灼热的湿毛巾,梁以儒又重新捏了把冷毛巾搭在她额头。 蓦地,东方青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有泪沿着她的眼角缓缓落下。土狂场划。 梁以儒身子僵在当场,愕然仲怔的望着她。 四目相对,各自情怀难诉。 “我想跟着你,想和你在一起。”她哭了。 许是虚弱的时候,人心是最脆弱的,所以她没能按捺得住。此刻的东方青,实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朦朦胧胧,迷迷糊糊。 说了这句话,她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却留下了心绪难平的梁以儒,痴愣当场,久久回不了神。多么希望,说这句话的人,是夏雨,而不是东方青。 下半夜的时候,东方青出了一身汗,总算退烧了。 到了天亮时分,业已无恙。 醒来的时候,东方青微微蹙眉,身上盖着一件外衣,那是梁以儒的。抬眸,看见他从远处走来,估摸着天亮时分,趁她睡着了去的镇上。 是一些热馒头还有一些肉类,细心的他,还抱了一碗粥回来。 “吃吧”梁以儒面色平静,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吃完了才能让伤快些好起来。” 东方青低眉一笑,扭头望着自己受伤的肩膀,“对不起,耽搁了你的行程。” “没事,赶紧吃吧”他把热粥递给她,“吃完了你就留下,我自己回去。” 她一怔,愕然盯着他,“我没事的,可以赶路。” “你有伤在身,还是别跟着我了。”梁以儒起身朝着马匹走去。 东方青勉力起身,“这点伤算什么,我以前受的伤,比这个重多了,我” “以前是以前,以前不是为我受伤。可现在,你若是有事,我问心有愧。”梁以儒说得直白,将方才买到的干粮放在马背上,翻身上马,“你别跟着我了。” “百花宫的人,会拦着你,没有我,你根本进不了京城。”东方青仰头望着他。 “那也是我的命,你别跟着就是。”梁以儒绝情的模样,就像一把刀子,狠狠的剜在她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淡漠疏离,“何况就算我进不了京城,我也不想跟摄政王府有任何瓜葛。” 眸色黯然,东方青站在原地,梁以儒已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 东方青是逃婚出来的,梁以儒很清楚,一旦她回去,只怕又是羊入虎口。她护着他一路,他不是不知道应该心存感激。只是,不想让东方青嫁给沈浩那样的贼人。 沈浩,配不上东方青。 所以梁以儒不想误了她,就此分别,让她去过她自己想过的日子,从此以后山高皇帝远,再也无人牵绊无人束缚。 到了那时,东方青才是自由的。 京城这样的龙潭虎穴,还是让他一个人去吧 若然被人拦下,那也是他的命,是他与夏雨缘分浅薄罢了 马蹄声声,扬起尘烟无数,东方青迎风而立,衣袂翩然。轻捂着肩头的伤,定定的望着扬长而去的背影,他走得这般决绝干脆。 下一刻,她忽然走到自己的马匹旁,纵身上马,勒紧马缰。 一声低喝,马声嘶鸣,疾驰而去。 “梁以儒,你当我是傻子吗”她略显愤然,却湿了眼眶。 从前,她不会哭,也不爱哭,因为义父说,眼泪是弱者的标志。她不当弱者,无人可依的时候只能依靠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可遇见了梁以儒,她这十数年的泪,似乎一下子都找到了汹涌的借口。 为男人落泪,算不得弱者吧 只是,动了情而已。 身后马蹄声传来,梁以儒一回眸,愕然望着疾驰而至的东方青,“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谁说我要跟着你,我们只是顺道而已。”东方青含笑望着他,一个书呆子策马,哪里及得上她这摄政王府出来的。 “京城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梁以儒蹙眉。 “你在担心我”她笑问。 他不答。 “担心我会被迫嫁给沈浩还是担心我受义父惩罚抑或担心再遇百花宫,他们还是会对我下手”东方青单手勒马缰,马姿恣意潇洒,“你放心,我不喜欢做的事,没人强迫我。”她煞有其事的望着他,“而我喜欢做的事,也没人能拦得住,除非我死。” 语罢,她已策马在前,超过了梁以儒。 “你怎么不听劝告”梁以儒冷了面孔。 “留着你的劝告,劝你自己吧”东方青心里是喜欢的,“至于我,你管不着。我爱怎样就怎样,你能奈我何” 梁以儒确实无奈,东方青武功比他好,本事比他大。若说是排兵布阵,或者诗词歌赋,那他还有胜算。可现在,他几乎是全军覆没,大败而归。 东方青,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轻叹一声,招惹上她这样的,也不知是福是祸。 还是两匹马,快速朝着京城而去。 只是他们还不知道,东方旭已经执掌了摄政王府,更不知道,茂王已经在准备起事,不久之后就会天下大乱。 这一去,确实凶险万分。 疏影似乎是最后一个知道大夏消息的,因为她现在“怀”着谢蕴的小世子,所以不能轻易出门,免得让人看出端倪。 “你说什么谢环当了皇后”疏影瞪大了眸子,几乎是拍案而起。 浮月颔首,“是,郡主如今是大夏的皇后娘娘,七皇子当了大夏皇帝。” “她可真是走了狗屎运。”疏影切齿,“如此这般,都能让她瞎猫碰到死耗子。”这般一想,如果当初 赵妍早点死,自己就能取而代之,嫁给七皇子元灏,那么现在自己才是大夏的皇后娘娘。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之尊。 就这样,大好的机会从手边溜走了 怎么想,怎么都不甘心 “花满楼没了,这”浮月低语。 疏影眸色微沉,“黑煞盟都退了,看样子王爷已经开始准备了。花满楼没了,不代表一切的结束,那只是开始。” 浮月垂眸,“可是主子,若王爷真的能成就大业,他对你” “我知道,你觉得王爷不可能真的对我。”疏影冷笑,“我也知道,他不会真心对我,所以我也给自己留了一手。” “什么一手”浮月错愕。 疏影冷睨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真当她是傻子吗若是赵誉过河拆桥,那她唯一的下场,只能是被杀灭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2章 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你,夏雨! 琴声如旧,美人如旧,只是心已非昨日。桌面上的白纸黑字,被风吹得呼啦啦的响,夏雨的名字,赫然跃于纸上。 疏影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失策的事情。就是为何早些没想过。终有一日会与夏雨势不两立若是早知如此,那为何不早些下手呢 养虎为患。最后连累的,反倒是自己。 若早些年,世上便无夏雨此人,哪来如今的措手不及 琴声杳渺,依稀间,旧事浮现,却有种如梦似幻的错觉。 许是想得有些入神,只听得“嗡”的一声巨响,琴弦骇然绷断,指尖有血徐徐坠落,滴落在琴弦上,发出清晰脆响。 “主子”浮月仲怔,慌忙去拿了纱布和膏药。“若是侯爷之后,可是了不得。” “她竟然还活着。”良久,疏影才低吟着道出这么一句。 浮月一愣,“主子在说什么” 疏影起身,胳膊轻垂。任凭指尖鲜血滴落,静静的眺望天际,“她为何还不死呢为何还能活着为什么偏偏要与我作对我对你不够好吗小时候你饿得半死,还是我施舍你的若不是我,你能来京城吗你能有今时今日吗若非我替你挡了一箭,你能活到现在” 说到最后。疏影几近切齿。 浮月总算听明白了,能让疏影这般咬牙切齿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夏雨。 夏雨没死 心中烦闷异常,等着浮月为她处理了伤口,疏影抬步便往外走。 “主子,侯爷说您不能走出镇远侯府。”浮月慌忙上前。 “再不出去走走,我会被憋疯的。”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固然是最好的,可是与世隔绝,让她彻底断绝了与外头的联系,只会让她日渐不安。 音落,疏影已经快步走出门。 只是在镇远侯府待了数日,这京城内外已然发生了惊天变化。黑煞盟集体撤离京城,花满楼已经被毁,如今悬着歇业的牌子。长街依旧是长街,看似如初繁华,但疏影隐隐感觉有些不太一样了。 有种莫名的压抑,让人置身其中而心情抑郁。 坐在茶楼的雅阁里,半倚着窗口,俯瞰着长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与喧嚣,疏影微微蹙眉。 “主子好像在找什么”浮月沏上一杯花茶,含笑将果脯点心摆在案上。 疏影将胳膊绵柔的搭在窗棂上,想起了自己当初在花满楼的日子,但凡她往窗前一坐,底下的登徒浪子,总会吹着哨子想要一睹芳容。 可如今,繁华街市,有的是娇俏的姑娘。大家闺秀,闺阁女子,哪个不是风华无限,豆蔻年少 蓦地,疏影突然直起了身子,冷然凝着底下的一名女子。虽然容色陌生,可那背影她太熟悉了。相处了那么多年,就算化成灰,她也会认得。 “主子怎么了”浮月不解。 疏影却突然转身,直奔楼下。 马车旁,夏雨正在挑选拨浪鼓。 她进城也是赵朔允许的,只是想来看看爹娘和阿奴她们的毒,是否解了。然则刚才经过路边小摊的时候,却看见了拨浪鼓。 “小时候,经常看人家父母拿这个哄着孩子玩,我就好喜欢。”夏雨欣喜的摇着拨浪鼓,“我也偷过人家小孩子的拨浪鼓,可终归不是自己的,最后也只能自己摇给自己听。现在,我就当这个,是送给我孩子的第一份礼物。” 寻梅笑了笑,看着夏雨笑逐颜开,自然也是打心底里高兴,“少主喜欢就好,这些东西我也不懂,不过咱们早些备下,也是极好的。” “夏雨”熟悉的声音,冰冷的口吻,让手中的拨浪鼓之声,顷刻间消弭于无形。疏影站在后面,眸色利利,直勾勾的盯着手执拨浪鼓的夏雨,“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寻梅瞧了夏雨一眼,夏雨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 悠然转身,夏雨带着陌生的皮面,也权当自己是个陌生人,陌生的眼神凉飕飕的在疏影身上打量着,唇角微扬,笑得这般淡然从容,“这位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夏雨,我也不姓夏。” “哼,旁人不认得你,我岂能不认得你装神弄鬼的,送了两枚色子给我,不是你又是谁”疏影切齿,眸光寒戾。 夏雨拨弄了一下拨浪鼓,饶有兴致的望着她,“色子装神弄鬼,你这人说话可真有趣,我何时送你色子了,何况送那玩意又有什么意义呢” “哼,你敢让我撕下你的皮面吗”疏影冷然眯起了眸子。 “人有人面,鬼有鬼皮,谁人不是戴着一张皮戴着皮倒也没什么,关键是看人心,心黑了,脸再白也没用啊”夏雨将拨浪鼓交给寻梅,“咱们走,这女人八成是想情郎想疯了。” “夏雨”疏影冷喝,“你以为你这样我就认不出你吗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到底掌握了你什么秘密吗比如花满楼,再比如你的亲生父母。” 心头一窒,夏雨在马车边站住了脚步,寻梅仲怔,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拨浪鼓。 却听得夏雨悠然回眸,眸光极尽淡漠疏离,“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怎么还牵扯不休你知道人家多少秘密,与我无关。我只奉劝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凡事做得太绝,早晚会作死你自己。” 音落,夏雨上了马车,马车快速扬长而去。 “夏雨,你给我回来”疏影想追,却被浮月一把按住。 “主子,您别忘了自己的身子。大夫说了,你不能激动,不能乱跑。”浮月一声提醒,疏影这才想起,在外人的眼里,自己可是怀有身孕的。这般追着马车跑,还不得露陷 思及此处,疏影极力按捺住心头的一把怒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倒要看看,她能躲到什么时候。”蓦地,她突然蹙起了眉头,回眸去看小摊上的拨浪鼓,下意识的去拿了一个拨浪鼓。 拨浪鼓摇晃,发出清晰的声响。 “好端端,怎么想起要买这个”疏影凝眉,搜寻着记忆里所有的,有关于拨浪鼓的记忆。 犹记得那年,夏雨偷了人家孩子的拨浪鼓,一个人躲在墙角玩耍,可玩着玩着便越发不高兴了。疏影问过夏雨,为何不高兴了。夏雨说,偷来的始终不是自己的。她多么渴望,自己的父母也能像人家的父母这般,拿着拨浪鼓,在她哭闹不休的时候,哄着她玩。 后来,夏雨便把拨浪鼓还回去了。这是她第一次偷了东西,还能还回去的,为此还被人家追了几条街才脱身。 便是如此,夏雨竟大言不惭的说,来日自己若是有了孩子,第一个要买的就是拨浪鼓。 自己没有的,所希望的,只有下一代的幸福。 疏影陡然眯起了危险的眸子,骇然握紧了手中的拨浪鼓,心中愤恨难平。可能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赵朔不是在宫里被囚禁吗若夏雨真的那个真的是夏雨吗 她第一眼看见,就觉得没有认错,可到底也是隔着一张皮面。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弄清楚,夏雨到底身在何处。 “主子,你要去哪”浮月忙问。 “你不必跟着,在茶楼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疏影蹙眉,疾步离开。役双司号。 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而是去了茂王府的后门。 听得樱娘来报,说是疏影来了茂王府,孙启快步去了后门,一眼就看见了神色微恙的疏影,急忙将她领到僻静处,压低声音冷斥,“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你就不怕谢蕴知道了,会怀疑你” “你说过,夏雨没死。”疏影眸色冷冽。 听得夏雨二字,孙启微微一怔,“你什么意思” “我想,我方才已经见过她了。”疏影深吸一口气,狠狠的折断身后枯枝,“而且我还有个惊人的发现,你想不想知道” “什么发现”孙启蹙眉。 “如果那个女子真的是夏雨本人,我想你们可能失算了。睿王,只怕已经不在宫里,你们这是要功亏一篑。”疏影笑得轻蔑,“枉你们筹划多时,然则这一次,也是遇见了对手。” 孙启突然掐住了她的咽喉,直接将她抵在石壁处,眸色狠戾无温,“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功亏一篑,若不说清楚,我现在就让你了账。” 疏影一张脸乍青乍白,窒息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用力掰开了孙启钳制自己咽喉的手,疏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下子跌坐在石头上,却是冷笑着抬头看他,“如果我刚才没有认错,那么夏雨很有可能,已经有了睿王爷的孩子。试想一下,睿王爷进了清梧宫,那么这个孩子又是哪儿来的据我所知,夏雨可不是这样见异思迁之人。” 音落瞬间,孙启的袖中五指骤然蜷握,“夏雨赵朔”他狠狠的盯着疏影,“你确信没有看错” “她不承认自己是夏雨,可我太了解她。我这辈子见过的人不少,怎么可能看错她装得了皮面,可装不了与生俱来的一股子邪气。还有那双眼睛,每当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弯弯如月。”疏影眸色陡沉,音色冰冷至绝,“自己的仇人,怎么可能会认错”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你是绝对不会认错,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背影,你都能找到她他。 这两种人刻在你的骨子里,烙印在你灵魂深处。 一个是你爱的,一个是你恨的。 千山万水,都不会错过。 孙启眸色有些溃散,“你马上回镇远侯府,这件事我来解决。”他冷然睨着她,“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王爷召唤,不许靠近茂王府半步。否则你的出现,就会招致谢蕴的疑心,影响王爷的大计,明白吗” 疏影勉力起身,揉了揉生疼的脖颈,“如果不是为了夏雨,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儿吗”转身,毫不犹豫,腰间却被一双手骤然揽过,直接撞见了厚实的胸膛处。 抬头,是孙启邪魅轻笑,“生气了” “放手。”疏影别过头去。 他将唇瓣凑近她的脖颈,温柔的吻着她的勒痕,“方才着急了,下手没了轻重。你也该知道,如今的局势,动辄牵扯大局,我不得不小心谨慎。若是一步踏错,那就是满盘皆输。如今你的身家性命也都压在这儿,想来你也不想让我们输得太惨吧” 疏影抬头望着他,神色黯然。 “乖,等过了这段时间,王爷起事成功,你就能光明正大的走出来,到时候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孙启哄着她,笑意浅浅,“现如今,你只需要忍耐一下。赵朔的事情,我会去调查,既然你那么在意夏雨的事情,我就把她交给你。若是有机会,我让你们见上一面如何” “当真”疏影蹙眉。 孙启颔首,“当真”他顿了顿,继而玩味的吻上她的唇瓣,低语笑问,“不过,你要告诉我,为何你非要见她” “因为她疼得还不够,我怎么想,怎么都不安心。”疏影温柔浅笑,指尖在他的胸口不断绕着圈圈,“有些事,还得我亲自来。因为我知道,她的弱处是什么。哪儿越疼,就戳哪儿,疼了她不也是疼了睿王爷吗你说呢” “这主意,倒是极好。”孙启笑了,“如果她真的有了身孕,这个孩子一定不能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疏影含笑推开他,“这还用得着你来教其实要证实她是否有孕,有很多办法,而我有的是办法,让她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孙启点了头,“快走吧,王爷还在梅园,很快就会出来。若是教他看见你,你就走不了了。” “好。”疏影转身便走。 及至疏影离去,樱娘才上前,“这样的女人,你也不嫌脏。何况,把夏雨交给她,若是出点什么事,你就不怕赵朔给你拼命吗这女人貌美如花,却是心如蛇蝎,也不怕惹一身骚,到最后自己的命都折在这上头。” “你在担心我”孙启笑问。 樱娘冷笑,“有必要吗” “当然”孙启转身抚过她精致的面颊,冰冷的容脸,很少能见到她的真心笑容。似乎自从来到了大燕,她便再也没有笑过,“等那个老不死的死了,你就是我的。” 樱娘转身,“你答应过我,一旦事成,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远离这一切的是非恩怨。哪怕此后青灯古佛,也好过继续打打杀杀。我不想再当别人的棋子,不想再斗下去了。于我而言,这些都没有任何的意义。我来这里,只是完成此生最后的任务,仅此而已。” 手腕一紧,已被孙启握住。 回眸,是他清冷无温的双眸,“你真的要走” “从来这里之前,不是就这样说好了吗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我的心思。”樱娘望着握住自己手腕的孙启的手,抬手拂落了他的手,“对你们男人而言,滔天权势那是毕生向往。可对于女人而言,所希冀的也只是平凡人的生活,平平淡淡,哪怕是柴米油盐,每日守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就足够了。” 樱娘抬步,再也没有回头。 手心空了,再也握不紧。 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曾握住过。 孙启笑了,笑得寒凉无温,“染血的手,还能洗干净吗金盆洗手,只是个笑话,尤其对我们这种人而言,是个天大的笑话。” 睿王府内,好一片其乐融融。 “再吃几服药,就能把余毒清干净。”辛复拭汗,收起了桌案上的针包,瞧一眼房内的众人,“放心吧,就这么点伎俩,还难不住我这副老骨头。” 阿奴上前,躬身行礼,“多谢” “娘”夏雨站在门口,笑靥如花,“谢谢辛伯伯。” “就你嘴甜心善偏不老实。”辛复含笑数落着夏雨,“现在是什么时候,也敢进城”说着瞧了一眼寻梅,“你也是,怎么不拦着,这丫头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可都等着吃你肉呢” “我又不是香饽饽,盯着我作甚”夏雨笑呵呵的进门,见到自己两位母亲的瞬间,突然就跪在了地上,狠狠的磕了个头,“娘,大娘,阿雨给你们磕头。” “快起来。”阿丽娘慌忙搀起她,“你这丫头,以前可没这样软骨头,如今怎么一声不吭就敢下跪了你不是说女儿膝下有黄金吗” 夏雨笑着起身,“看到你们没事,我高兴。” “高兴也不至于这样。”阿妙娘阴阳怪气,“活着的时候不必你跪,等来日我们百年终老,你去坟前多磕几个头,那才是孝心。” “大娘”夏雨走过去,抓着阿妙娘的胳膊撒娇般的摇晃着,“生气了” “谁让你来救人的你说当日在里头多危险说了让你赶紧走赶紧走,你当老娘的话是耳边风吗没心没肺到这个地步,老娘以前怎么教你的遇见危险,第一件事是什么”阿妙娘叉腰训斥。 夏雨眨了眨眼睛,“跑” “那你跑了没有”阿妙娘问。 夏雨白了她一眼,单手一撑便坐在了桌案上,悬着两条腿悠然自得的晃悠着,“我不是跑了吗我又不是傻子。” 阿妙娘戳着她的脑门,满嘴的唾沫飞溅,“跑个屁啊你平时半个鬼影不见,到了这会子就蹭蹭蹭的冒出来,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将来老死在路边没人收尸可怎么办” 寻梅本欲上前拦阻,可听得这话,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有些母亲对于爱的表达,比较粗粝,可细细斟酌,却还是能发现,母亲的爱亦是极为深沉。女人的话,有时候得反着听。 夏雨不以为意,依旧嘿嘿的笑着,一如既往的撇撇嘴,“大娘骂人的功夫,真是功力深厚,一点都没变。这感觉,真好。” “神经病。”阿妙娘自己红了眼眶,瞧了一旁站着傻笑的阿丽娘一眼,骂骂咧咧的坐了下来。 “阿雨”夏天德快速过来,笑得有些谄媚,“这是睿王府,那你现在是不是一步登天了你是不是跟了王爷你说你这丫头,这可是大好的事,怎么也不来个信跟家里人说一声,也让爹高兴高兴。” 听得这话,屋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夏雨一笑,“爹,不管我跟了谁,我都还是夏雨,跟以前没有区别。” “那可不一样,你看这深宅大院的,富丽堂皇。王爷那是谁你别瞒我,我都知道,王爷那可是皇帝的亲叔叔,这荣耀一定是”话未说完,夏天德整个人就已经飘飘然了,“我竟然成了王爷的岳丈大人,那么王爷会给我什么好处”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保持了缄默。 最后还是阿丽娘突然站出来,一把扯过夏天德,“够了,你说够了没有王爷不王爷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雨如今过得幸福。满门荣耀,又能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你,阿雨会进赌坊会经常被人追得满街跑吗会吃那么多苦头吗夏天德,你还有脸问好处,你给了阿雨什么” “她是我养大的,我是王爷的岳丈大人,为什么不能问自己的女婿讨点好处”夏天德一脸的义正词严,脸皮厚得,浑然是铜墙铁壁。 “特么的狗娘养的。”阿妙娘上前就是一个耳刮子扇在夏天德脸上,直接把夏天德扇在地上,让他当场懵了半晌。阿妙娘破口大骂,“夏天德我告诉你,你不要脸是你的事,别把阿雨的脸也给我丢完了。人家小两口有没有荣耀,是谁家亲眷,跟你都没关系,你要是再敢瞎扯,我就割了你舌头。” 她这些年经营花满楼,这一身的泼辣劲儿,可不是白练的。 “你们这些贱妇,就是见不得阿雨待我好”夏天德战战兢兢的起身,对着夏雨就嚎啕大哭,“阿雨你看,我是你爹总没错吧你看看她们,就是怕我分了你的好处,这帮女人” “其实王爷,已经获罪,永生囚禁清梧宫。这睿王府除了空壳子,什么都没了。”夏雨说的很清楚。 一字一句,干净利落。 音落瞬间,房内一片鸦雀无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3章 养了一头白眼狼 听得夏雨这话,夏天德所有的笑都凝在唇边,面色逐渐僵冷无温,下一刻他突然骂骂咧咧起来,“你个死丫头,原来这睿王爷是个罪人。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吗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如此好心。会不顾危险救我们,原还以为是你良心发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压根没安好心。” “你是不是觉得,就算要死,也该拉个垫背的所以你压根不是在救人,你一定是别有目的。你说,你是不是在找替死鬼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吃里扒外,为了那个什么狗屁王爷的,动我一根毫发,我就打死你” 一瞬间,便是寻梅也跟着眼皮直条。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没想到男人翻脸也快。 方才还是阿谀奉承的容脸,转瞬间变成了深恶痛绝。这男人是有多势利眼。转瞬间就换了一个人似的,连寻梅都愣在当场半晌。 要不是看在夏雨的面上,寻梅此刻真想上去给他几耳光。敢当着她的面如此欺凌少主,简直是找死握剑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寻梅咬唇,只能极力忍耐。 毕竟,这是夏雨的家事,毕竟夏天德也没有动手。 如果夏天德敢动手,哪只手伸出来,她就剁了哪只手。就算夏雨在场。寻梅也绝不留情。 阿妙娘叉着腰上前,笑得那叫一个瘆人,还发出“呵呵”、“呵呵”的声响。 夏天德瞧了她一眼,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脸上还刺辣辣的疼,他可不想再挨阿妙娘一个耳光。这阿妙娘,可是出了名的泼辣户,女人撒起泼来,男人是压根没辙的。 “你、想怎样”夏天德声音微颤。 “看不出来啊,夏天德,你还挺识时务的。”阿妙娘笑呵呵的望着他,笑得他脊背发凉,“这么有骨气,佩服佩服我跟阿丽呢,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栽了。你呢还有机会,出了门左拐,不送。外头花花世界,你自己过去吧我们生也好死也罢,就不劳阁下费心。” “阿丽是我的妻子,我为什么要走”夏天德挺直腰板,“那王爷不是被囚禁在深宫大院了吗那这儿这么多空房子,我为何要走我就住下了反正不要钱,外头的客栈还得收钱呢” “哎呦喂,这脸皮都能上杆子称一下了。你要住这儿,那你瞎嚷嚷什么你嚷什么这是阿雨的地方,你把她惹毛了,有你好果子吃。”阿妙娘威吓,想了想,忽然又笑道,“或者过两天,我们都解了毒,估计就你一个人解不了毒。人家辛大夫,看上去是个实在人,肯定看不惯你这副嘴脸。你说你要是敢嚷嚷,说不定下次扎针,心一歪,针就歪了,扎不死你,也得给你弄得残废。” 听得这话,夏天德眼睛一眨,一下子坐在了凳子上,“你说真的”役肝投划。 “我阿妙看人那可是一看一个准,你没听人说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你这样的,还敢来睿王府,弄不死你,我跟你姓。”阿妙娘煞有其事的说着,继而拍了拍夏天德的肩膀,惊得他一下子捂住了自己刺辣辣的面颊,还以为阿妙娘又要甩他耳光了。 阿妙娘轻哼,“我劝你啊,最好放老实点,嘴巴放干净点。你没瞧见王爷人在宫里,可这睿王府始终无人敢查封吗莫蠢一辈子蠢到死也就罢了,可别到了最后,还连累我们阿雨。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跟阿雨说那些有的没的,我就让辛大夫给你弄点不死不活的药。” “你”夏天德不敢吱声,那辛复能解毒,自然也能下毒。 阿妙娘知道他怕死,所以她瞧了夏雨一眼,“你这丫头木头桩子做的吗老娘当年是白教你了人家吼你,你也不知道吼回去吗干坐着傻笑,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娘生我的时候,光养胎盘了。”夏雨无奈的轻叹,“还好娘和大娘给我养了脑子,二位天姿国色的大美人都在场,我哪敢造次啊” “算你会识货,知道老娘天姿国色。”阿妙娘哼哼两声,“我饿了,赶紧让人给做饭,吃了好久的青菜汤,能给口肉吃吗” 夏雨笑了,“这得问辛伯伯,辛伯伯说可以,那就可以。否则”夏雨一把揽过阿妙娘的脖颈,笑呵呵的低语,“大娘,肉以后都能吃,可这命,只有一条。你说是不是” “行行行,那给点肉汤也好。”阿妙娘白了她一眼。 夏雨瞧了寻梅一眼,寻梅一笑,转身离开。 “放心,这老东西要是敢使坏,还敢对你嚷嚷,我就再给他一耳光。”阿妙娘拍了一下夏雨的胸脯,忽然眼睛一亮,“哎呦,长大不少,最近挺滋润。” 音落,夏雨的脸蹭的一下红了,“大娘,你瞎说什么” “大娘可是过来人。”阿妙娘锐利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夏雨一通,而后盯着夏雨的眼睛看了很久,“丫头,你是不是” 阿丽娘也跟着过来,“怎么了” 阿妙娘拽过夏雨的手,轻轻一扣,“别的我不会,不过有一样东西,你肯定瞒不住老娘。”下一刻,阿妙娘眉头微蹙,愕然盯着夏雨,“你怀孕了” 花满楼的姑娘们,偶尔也有失算的时候,探喜脉是阿妙娘必会的功夫。这么多年了,从未出过错,所以这一次她微微仲怔,继而压低了声音,“这是真的” 阿丽娘跟着心惊,“阿雨,你跟娘说实话,是真的吗” 夏雨点了点头,“是真的,我有了王爷的孩子。” “好,挺好的。”阿丽娘高兴得合不拢嘴,瞧了阿妙娘一眼,“我这是要当姥姥了,是吧” 阿妙娘睨了她一眼,有些吃味,“那我也比你大” “都好都好。”阿丽娘紧张的搓着手,“阿雨,你想吃什么娘给你去做” “娘,有哥照顾我,我很好,你放心就是。吃的那些东西,哥都小心谨慎的,不会有问题。”夏雨笑道,“何况我又没那么娇弱,你们是看着我长大的。” “诶,都有孕在身,还蹦蹦跳跳的。”阿妙娘轻斥,半低着头,好似也有些紧张,“老娘干了一辈子缺德造孽事,终于要做一回积德事,你可别给我整出事来,该睡就睡,该吃就吃,别整天没个正形,教坏了肚子里那个小的。” 说着,急急忙忙的出门。 “你去哪”阿丽娘问。 “我去给阿雨做点心,臭丫头爱吃。”人去,音还在。 阿丽娘也急急忙忙的走出去,“等等我。” 夏雨抬头望着傻愣着坐在凳子上的夏天德,“爹,这些年这些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清楚。我方才没有吭声,只是不想让娘心里难过。我不是大娘,说到底也是个晚辈。” “我若吼你,别人会说我娘没教过我。喊你一声爹,也不是因为你养了我,只是因为娘和哥。你扪心自问,这些年除了喝酒进赌坊,你管过我死活吗” “多少次,我被你押在赌坊,人家要剁我胳膊,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不过是个臭丫头,就算残废了,到时候找个没钱没势的也能嫁,还能收一笔钱。” “这些话,我没敢告诉娘和哥,怕他们恨你。这些年都是娘一针一线赚钱养家,可都被你拿去喝酒了。你不是喝得烂醉,就是赌得天昏地暗。所以我苦练赌技,是因为我恨赌。” “如今我长大了,我也有我想要保护的人,你若安分守己,我必养你终老。你若不愿,也可以走。不过,你别想带走娘和我哥,他们不欠你,我也不欠你。” 夏天德冷笑两声,“臭丫头,你是翅膀硬了敢这样跟你老子说话我是你爹到死你都得给我磕头,喊我一声爹” “我说了,我认你是爹,你才算爹。我若不认你,你跟我可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夏雨冷睨了他一眼,这眼神浑然没有半点温度,连夏天德也跟着微微一怔,瞬时有种如至冰窖的错觉。 “养你那么大,还不如养条狗,养狗还能杀了吃肉,养你有个屁用。”夏天德骂骂咧咧,“这么多年,白养你了,养来养去,养了头白眼狼。” 夏雨挑了他一眼,“白眼狼我没让人出手,就已经很客气了。你那么说赵老九,我都没有与你计较,如今你说我是白眼狼” 她冷嗤,“我也不放告诉你,百花宫那么多人都尊我一声少主,我若要让你消失,也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你没养过我,我只认我娘和我哥。喊你一声爹,是对我娘的尊重。以后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脾气好,可不代表我身边的人,也一个个脾气够好。” “来日你若缺胳膊断腿,记得来找我,我会找人伺候你终老,只是这辈子你也只能躺在床上了。做事之前,你最好想清楚代价。” 说实话,夏雨倒喜欢醉酒的夏天德,虽然醉醺醺的会胡言乱语,但不会尖酸刻薄,也不会说出这样令人寒心的话语。 有些人,是适合活在醉生梦死里的。 夏天德就是这种人 醉了,还有几分人性。 醒着的时候,便连自己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夏雨,我是你爹,是你长辈,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夏天德怒斥。 “你可以声音再大点,让寻梅或者我大娘听见。”夏雨瞧了他一眼,悠然自得的吃着桌上摆放着的红枣,“大娘最多扇你几耳光,只是寻梅我劝你再说话之前,最好去厨房磨刀,否则她一剑下去,你半个身子都没了。” 夏天德倒吸一口冷气,瞬时缄默不语,只是恨恨的盯着夏雨。有时候人善被人欺,哪怕是父母兄弟,有时候也是如此。人性总有偏颇,不可能永远公平。 对于夏天德,夏雨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感情,她跟阿丽娘甚至于夏禾,乃至虎子书呆子他们相处的时间,都比夏天德长得多。 夏天德唯一教会她的东西只是求生。被押在赌桌上的次数多了,夏雨便开始了学习赌技,只有自己坚强,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没有人知道,年幼的她被按在那里,斧子架在脑门上的惊惧,是怎样的刻骨铭心。 她不是不害怕,只是没人能帮着,只好装作什么都不怕。 久而久之,她忘了自己是个女子。 男人能做的事,她基本都做遍了,除了和女人上床,该会的她都会。连虎子都会笑着说她,已经彻底是个男人了,就该早点娶媳妇。 虎子心,突然就疼了一下。 虎子,已经没了。 因为阿奴她们的毒还没有清干净,所以不能离开睿王府。 夏雨从睿王府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高兴的,至少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现如今,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没事就好。等他们的毒清干净了,夏雨想着该送他们离开。依着如今的京中局势,还有看赵朔的表现,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该动乱了。 一旦天下大乱,她和赵老九就算是筹划仔细,也难保万无一失。 与其如此,还不如早点送走。 “少主在想什么”寻梅问。 夏雨摇了头,“没什么,只是不知为何,觉得心里觉得莫名的不安。寻梅,是不是身怀有孕的女子,都喜欢多思多想” 寻梅一笑,“我没怀过,如何知道不过少主不必担心,我与踏雪商量过,等少主诞下麟儿,我们就拥立少主继承宫主之位,到时候少主就是百花宫的宫主。而少主肚子里的孩子,便又是少主了。” 低眉,欣喜的抚上自己的小腹,夏雨笑盈盈的望着她,“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成长就好。别的,我也没有什么奢求。”她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吐出,“如今我自己当了母亲,明白孩子离开身边会有多痛苦。可我不懂,一个母亲能让孩子远离,不是为了保全他吗” 可为何自己的母亲,却她没有把话说下去,许是觉得也是时候放手了。 说好了不去追问,不再去深究,可搁在心里的那根弦,总是时不时的被人拨动。如今自己有孕在身,越发的喜欢胡思乱想,愈发的想知道自己的过往。 不知道自己出身的人,那种心底的悲凉,是无人可懂的。 回过头,竟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马车徐徐而去,不远处,孙启冷然伫立。 “看样子,人在睿王府。”樱娘道。 孙启颔首,转而望着睿王府方向,“睿王府看似风平浪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茂王府多少精锐暗卫都折在这上头,何况这个时候咱们不能动用黑煞盟的力量,否则会有被人剿灭殆尽的危险。” 樱娘瞳仁微缩,扭头望着他,“那你说怎么办” “咱们进不去,不代表里面的人出不来。”孙启冷了眉目,“那几个人都是从咱们手里丢的,到底品性如何,你清楚,我也清楚。那三个女的,倔得很,自然是不会有纰漏。但是那个夏天德嘛贪生怕死,想来是待不住的。你去告诉疏影一声,顺道问一问,那个夏天德和夏雨的情况。” “你觉得,身为父亲会出卖女儿吗”樱娘蹙眉。 孙启冷笑,“你可别忘了,人性都是贪婪的。何况,他们是亲生父女吗既然没有血缘关系,到底还是输了一截。” 樱娘沉默,继而转身就走。 “自己小心。”孙启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樱娘淡然拂袖,没有理睬,疾步离开。 有些事,疏影确实比较清楚。 樱娘的身段极为矫捷,飞身进入镇远侯府,悄无声息的没入流澜阁。进去的时候,已然是入夜时分,四下漆黑一片,疏影正在沐浴。 香气缭绕,隔着屏风能依稀可见玉臂纤细,微光中极尽婀娜撩人。 水声潺潺,玉暖闺阁。 樱娘脚下很轻,等疏影发觉之时,她已走到了疏影的身后。唇角微扬,樱娘冷笑两声,“看样子你的日子过得委实不错,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屋子,镇远侯爷待你可是不薄啊。” “你怎么来了”疏影冷笑,继而瞥了她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樱娘浅笑,指尖温柔的抚过浴桶周边,淡淡的花香真让人心情舒畅,“花满楼的花魁娘子,值得这样的待遇。” 疏影轻哼,“你专程来一趟,不是为了调侃我吧有话就说,何必冷嘲热讽的撕破脸皮,对咱们谁都没好处。” 樱娘倚在屏风处,凉飕飕的望着疏影白皙光滑的胸前风光,连女人都受不住她这样的魅惑,何况是男人。这样一副身子,这样一个冰雕玉琢美人,是有资格如此骄傲的。 敛了眸,樱娘冷笑,女人的幸或不幸,往往都源于一张脸。 就看运气吧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花满楼里的人被劫了,如今极有可能就在睿王府。你不是想对付夏雨吗若你有本事,把里面的人带出来,你就能引出夏雨。”樱娘忽然以修长的指尖挑起了疏影精致的下颚,“上头说了,三个女人暂且别管,也许能从那夏天德身上打开出口。” “夏天德你该熟悉吧夏雨的养父,他为人贪生怕死,嗜酒如命,还好赌成灾,你有什么办法,能对付他吗”说着,樱娘鄙夷的打量着她极好的身段。 错落有致,婀娜无方。 不过除了这身皮肉,疏影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了。 一个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想要洗干净,想要做人上人,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疏影眉头微蹙,“夏天德” “没错。”樱娘深吸一口气,伸手拨弄着温暖的水,撩起两片花瓣在指尖,饶有兴致的摆弄着花瓣,“你也是从代州来的,想来代州的男人,你都很熟吧有什么弱处,你也该最清楚。” “你这是问话的态度吗”疏影挑眉,干笑两声,“如今是你有求于我,你搞清楚状况。” 樱娘冷了眸,骤然握紧掌心的花瓣。 不过,正如疏影所说,现在是樱娘有求于疏影。 “好,算我有求于你。”樱娘服了软,有时候没必要争个高低,在这样的事情上,樱娘还是有分寸的,“那么,疏影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吗” 疏影极为满意樱娘的说话口吻,她就喜欢这样高高在上的感觉。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柔的抚过自己光滑的胳膊,水光潋滟,何其迷人。 “夏天德这人算是个人渣,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坑蒙拐骗也不在少数。他烂赌如命,嗜酒痴狂,只要有这两样东西,你们就能把人引出来。”疏影冷笑,“人现在在哪” “约莫在睿王府,只是咱们的人,没办法进去。”樱娘蹙眉望着她。 疏影撩起花瓣,凑到鼻间轻嗅,继而嫣然浅笑,“酒香四溢,还穿不透睿王府的高墙府门是死的,人是活的。当初在笼子里关了那么久,滴酒未沾,不是把他憋坏了吗到了睿王府,以夏雨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给他酒喝的。否则夏天德喝醉了酒,闹出乱子来,如何能收拾” 樱娘点了头,“我明白了。” “这就要走了吗”疏影浅笑盈盈,烛光里,倾城容色格外熠熠夺目。水声清澈,美人如玉,“只是拿夏天德来抓人,你们就没想过别的夏天德这人贪财好色,只认钱不认人。如果真的能被你们引出来,或许他还能帮你们做点事情。” 樱娘回眸看她,眸色幽邃,“我忽然明白,为何会有那么多真心待她,而不是对你。”语罢,笑得凛冽,快步出门。 疏影骤然起身,水声哗然。 烛光里,不着片缕,却是气得浑身轻颤,双拳紧握。 你未曾真心待人,莫怪他人不真心。凡事,有因才有果,怨不得别人。 浮月推门而入,“主子,侯爷让管家来报信,侯爷一会就到。” 疏影垂眸,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谢蕴如今知道了谢环当了大夏皇后,便越发的忙碌,成日不见人影。疏影想着,若非谢蕴惦记着自己“怀有身孕”,只怕压根不会回来了。 有了一个皇后姐姐,谢蕴在朝廷上的腰板,也挺得更直。 “主子似乎不是很高兴。”浮月替疏影更衣。 疏影斜睨她一眼,“主院那边,为何那么久了还没动静找个时间,让霜儿过来一趟。” “是”浮月颔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4章 失手,断臂 谢蕴回来的时候,疏影煞有其事的靠在软榻上休憩。 “也不怕着凉,浮月是如何照顾主子的”谢蕴轻斥。 浮月扑通就给跪下,“奴婢知罪” “好了,是我一定要等你的,不关浮月的事。”疏影娇嗔着。被谢蕴打横抱起。轻柔的放在床榻上。四目相对,谢蕴敛眸凝上她的小腹。伸手轻轻抚上。 浮月起身行了礼,快步退下。 “我很好。”疏影笑了笑,“侯爷放心就是。” 谢蕴点了头,却是轻叹了一声。 “侯爷有心事”疏影蹙眉,想了想便小心道,“侯爷,我听人说,郡主当了大夏的皇后,如今侯爷的危机也该缓和了,怎么还有心事” “这事是不假,早前我也碰到了茂王府的来人,说是姐姐在大夏为后,若是京中事起。还望我能书信一封,求姐姐施以援手。”谢蕴轻声细语,“只不过,姐姐的性子何其倔强,我料定她是不会答应的。可若是不应允。我这厢怕是难以像茂王交代。” 疏影握住谢蕴的手,“侯爷只需尽力就好,何必为难自己郡主的性子,谁不知道,那是出了名的倔强。侯爷也是没办法的” “所幸有你理解我。”谢蕴轻叹,“否则。我便是无人可说了。自从姐姐离开大燕,这镇远侯府今时不同往日,一个个都觉得我是个无用之辈,谁都瞧不起。” “在疏影心里,侯爷是最好的。”疏影温柔的伏在他怀中,“侯爷莫要自怨自艾,终归是有出路的。当今圣上针对侯爷,几欲拿走侯爷的一切,只要侯爷别放手,就不会有大碍。侯爷手中有权,那这天下就无人敢动谢家。否则有朝一日,权势丧尽,侯爷可就危险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谢蕴抚着她的青丝,温柔低语,“有你万事足,这段时间我太忙了,都未能顾及于你,你” “疏影省得。”她抬头浅笑,温柔的吻上他的唇,迷离之眸顾盼生辉,“侯爷只管去做事,疏影一定会好生照顾自己,还有侯爷的孩子。” “乖。”谢蕴笑了,“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别委屈了自己。” “好。”疏影浅笑。 谢蕴起身,又是匆匆忙忙的离开。 浮月进门,“主子,侯爷走了。” 疏影下了床,眸色都沉,“看样子,局势真的不同了,王爷的大事将近。” “是。”浮月颔首,“霜儿已经等着了。” “让她进来。”疏影拂袖坐定。 霜儿战战兢兢的进来,刚进门就跪在了疏影跟前,“给疏姨娘请安。” “这么久了,为何那边,一直没动静”疏影问,继而眯起了眸子,“还是说,你不敢” “疏姨娘恕罪,实在是奴婢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只能每日在指甲缝里藏一些毒。夫人身边时时刻刻有人守着,奴婢的身份疏姨娘也是知道的”霜儿浑身战栗,说的不似作假。 浮月道,“主子,霜儿早前挨了打,于夫人心中的地位,便可见一斑。所以她说的话,也该可信。” 疏影不动声色,“我等不了太久,你明白吗” 霜儿差点哭出声来,连连点头,“奴婢省得。” “这几日,我便要听得动静,哪怕是一星半点也好。你最好照我说的做,否则你的事一旦抖搂出来,第一个要杀了你的,就是夫人。”疏影冷笑。 “是。”霜儿磕头。 “下去吧”疏影鼻间轻嗤,霜儿着急忙慌的退了下去。 “主子如此着急”浮月蹙眉。 疏影轻叹一声,“你以为我想吗一旦王爷事成,谢蕴早晚是个绊脚石。商青鸾若是走了出来,又是一个祸害。我不能让他们夫妻同心,最好的办法,就是除之而后快。” 浮月颔首,“主子所言极是。” “想必这宫里,如今也该热闹了。”疏影突然想起了清梧宫里的赵朔,既然夏雨极有可能怀孕,那么赵朔也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清梧宫。如今大事在即,容不得丝毫闪失。 浮月微怔。 确实如疏影所想,宫里也热闹了。 有一名妖娆的女子,还有一名穿着黑斗篷的人,也不知是谁,正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清梧宫内。 “不经通传,就擅自进入,你们还真不怕死。”案前烛火摇曳,赵朔眉目如旧,依靠窗台左右手互博对弈,却没有抬头看二人一眼。 “王爷。”两人躬身行礼。 赵朔冷笑两声,“王爷如今我困于此地,还算什么王爷呢只不过,我倒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你。你说你蛰伏睿王府那么久,怎么谁都没看出来,原来你也是个探子” “王爷说笑了,我入府那么久,王爷何时宠幸过。事到如今,也不过是各谋生路罢了。像我这样的人,除了依附,还能做什么呢”黑衣斗篷下,男子的声音格外熟悉。 烛光幽暗,看不清他的容色。 “睿王府素有先帝遗诏,任何人都不敢进去,你本可以在里面安度余生。可你既然出来了,那就回不去了。”棋子落下的声音,清脆有力,赵朔终于抬头望着眼前二人。 一个妖娆多姿,是个绝世美人。 一个温婉如玉,是个风华少年。 若是二人站一起,倒也极为登对,可偏偏这颗心,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女子撕下了脸上的皮面,竟是她自从睿王府出事后,一直都闭门不出,如今也算是有了用处。 “叶尔瑜,好久不见。”赵朔冷笑两声,“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 “我也没想到,当日一别,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在此。”叶尔瑜深吸一口气,“王爷若够聪明,想必也该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你们既然尊我一声王爷,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赵朔忽然弹指,一枚黑色的棋子骤然划过二人中间。一声脆响,牢牢的嵌入身后的木柱之内,足见内力浑厚。 黑色的斗篷被慢慢的取下,竟是当日的睿王府芙蓉苑文礼。 “说起来,当日若非我之故,王爷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苦笑两声,声音低沉婉转,“彼时算是无心之失,如今也只能有意为之。”深吸一口气,文礼抬头望着赵朔,那眼神中充满着稀稀落落的斑驳隐晦,黯淡中透着少许光亮。 那个毕竟是他寄予过厚望的男子,如此风华,让人难以遏制的心跳加速。 烛光氤氲,赵朔极好的容颜,让二人再也不愿挪开视线。 “茂王府真是越发了不得。”赵朔依旧气定神闲,“如今连叶光耀也投奔了茂王,看样子再过不久,他就该自立为王了。”说着,赵朔慢条斯理的将黑子吃掉的一片白子拾掇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放回棋盒里。 叶尔瑜与文礼对视一眼,没有做声。 “一个要为死去的叶知秋报仇,一个名为太后挑选的琴师,实则也不过是茂王府早精心准备的棋子。虽然这枚棋子没什么用处,甚至于只是个摆设,但武功高强的进不了睿王府,只有看似无害的,才能蛰伏在我身边多年而不会被发现。”赵朔的视线始终落在棋盘上,不去看任何人一眼。 烛光里,他倒似有几分自言自语。 “身为琴师,理该有着与寻常人不同的淡然气魄,可你染了世俗之气,这手怕是再也弹不出昔年之音。如今的靡靡之音,也就是茂王那个蠢货,还愿意听一听。”赵朔轻嗤。 文礼垂眸苦笑,“王爷所言极是。” 能记得那么多事,那么应该是真的。何况方才眼前之人,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淡然处世的气质,都跟赵朔无异。若说是假的,那也假得太真了些。 叶尔瑜上前,坐在了赵朔对面,似乎也想看出点什么。许是心慌,竟伸手漫无目的的摆弄着案头的香炉,神情微恙。 “想知道,我有没有带着皮面”赵朔冷睨她一眼,“叶尔瑜,你忘了你的奶娘是怎么死的了吗” 叶尔瑜心中一窒,瞬时愣在当场。 “如今来的就你们两个,我若要动手,你们谁是对手”赵朔轻笑,浑然不在意二人的出现。其实转念一想,他们也明白,赵朔是谁,那可是出了名的狐狸,跟东方越斗了那么多年,逐渐壮大了势力。在老虎嘴里分食的,能有几个 “还要验身”赵朔嗤笑,“又或者,你们想留下来我倒没什么,只怕外头的人不肯。” 音落,突闻“皇上驾到”之音。 二人急忙起身,愕然盯着赵朔。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朔落下最后一枚黑子,白子已经全无退路,“就你们这点伎俩这点本事,也敢来丢人现眼不过,你们还不配死在我手上。” 闻言,叶尔瑜看了文礼一眼,二人转身就走。 “慢着。”赵朔突然道,“我说你们二人,可以走了吗” 音落瞬间,只听得两声哀嚎,各断一臂,鲜血淋漓。 赵禄站在门外的时候,着实也是一惊。一人一条胳膊滚落在地,鲜血横流,场面触目惊心。二人痛苦哀嚎,直接疼晕过去。 望着躺在血泊里的两个人,赵禄一抬手,身后的郭胜快速会意,让自己的亲信快速上前,为二人包扎止血,“不许教人死了。”郭胜低语吩咐,便随着赵禄走进了房门。 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赵朔端起案上的杯盏,捂着口鼻将茶水倒进了香炉之内。香炉内的焚香被浇灭,腾起一股子白雾。 郭胜忙道,“皇上别过去。” 赵禄一怔,“怎么,在宫里他们也敢如此恣意杀人” “以为是熟悉之人,便会防不胜防,所以更容易得手。”郭胜轻叹。 等到白雾散尽,赵禄才敢上前,“你没事吧” 赵朔一笑,“叶尔瑜下药的时候,我便护住了心脉,所以没事。”随手将香炉丢到窗外,他这才笑道,“皇上来得也够及时,否则他们估计要等着给我收尸才肯走。” “简直是混账透顶。”赵禄冷然拍案,“皇宫大内,他们也敢如此做,真是一点都没把朕放在眼里。” “如今的局势,皇上自己也心里清楚。”赵朔轻叹一声,慢慢的收起了案上的棋局,“这次没得手,还有下一次。不过,他们已经得到了答案,想必对宫里会稍稍放松,而外头,则更肆无忌惮。皇上还是自己早作准备为好,这宫里难免有人自作聪明,到最后反而误了卿卿性命。” 赵禄起身冷笑,“朕认得,那个男人其实是当初太后挑的。送进了睿王府,为的其实也是多个人多双眼睛。只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倒是成全了别人。” “这两人,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赵朔问。 “一个送去慈安宫,一个送去叶家。”赵禄冷飕飕的瞧了他一眼,“各归其位,自然是最好的。只不过,你下手似乎重了些。” “我这还是轻的,若是正要重,应该两条胳膊一道剁下来,也不枉费我等了那么久。”赵朔缓步朝着床榻走去。 轻哼一声,赵禄抬步往外走,“把这里处理干净,别让朕再看见一滴血。” 语罢,赵禄快步朝着外头走去。 “皇上”郭胜上前,“真要抬回慈安宫” “君无戏言。”赵禄冷了眉目。 “是”郭胜颔首,瞧了顺子一眼。 顺子轻叹一声,太后娘娘算是殃及池鱼了。役华医血。 有黑影从房梁上蹿下,黑衣蒙面,斜睨一眼躺在床榻上悠然惬意的赵朔,“叶尔瑜这个蠢货,怎么就没毒死你呢” “想要毒死我,你也得找个美人来。”赵朔浪荡浅笑,“就叶尔瑜那样的,本公子还看不上眼。虽然是大家闺秀,长得也可以,只是少了点泼辣劲,没滋没味的,不合胃口。” “哼,美人也不怕死在石榴裙下温柔乡,英雄冢,你还没睡够吗”黑衣人嗤冷。 赵朔翻身坐起,邪笑两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话你没听过吗事到如今,我只想让事情快点结束,这影子般的生活,那及得上外头来得自由自在。” “能当影子,是你的福气”黑衣人深吸一口气,继而瞧了一眼紧闭的寝殿大门,“估计慈安宫又该不太平了。” “不太平才好,若是一直都太太平平的,那还要我们做什么”他低笑,笑得诡谲而阴冷,“太后那贱妇,也该受点教训了,如此气焰嚣张,真是让人不痛快。不过现在,我心里痛快了。看过那么多张嘴脸,是非善恶自在人心。” 黑衣人回眸看他,眸色幽邃,“可有些人,报应来得太晚。还有些人,甚至都来不及看到恶有恶报。” 一声轻笑,相顾无言。 诚然,慈安宫确实不太平了。 染血的文礼被带进慈安宫的那一瞬,薄瑶太后当即怒了,“皇帝,你在做什么” “母后还认得他吗”赵禄缓缓坐定,偌大的正殿,空空荡荡,只回荡着他铿锵有力的声音。 “哀家不管他是谁,哀家只想知道,皇帝带着这样的人进慈安宫,到底意欲何为”薄瑶太后不是不认得文礼,只是乍见文礼一身的血,也只能佯装不认识。 “这人去了清梧宫,还准备刺杀皇叔。”赵禄说这话的时候,双眸死死的盯着薄瑶太后瞬息万变的脸色。听得刺杀,薄瑶太后却是心头一惊。 不可否认,她想赵朔死。 赵朔如今被困在清梧宫,不得外出,看上去是虎落平阳,实际上依旧手有大权。因为二十万大军的虎符还在睿王府,睿王府是不可轻易踏入的,所以实际上而言,二十万大军还在赵朔的手里。 囚于一席之地,并不意味着赵朔就此偃旗息鼓。 如今茂王虎视眈眈,一旦出了事,赵朔必定不会坐视不理。薄瑶太后也怕呀,怕赵朔一旦与茂王交手,若是拿下了江山身为皇室成员,哪个不想当皇帝哪个不想坐上九五之尊的皇位便是看似温顺的茂王,如今都褪去了羊皮,成了一只狼。 何况是这么多年,一直手握重兵的赵朔。 “你怀疑哀家下的手”薄瑶太后冷然,“你觉得,文礼是奉了哀家的命令,去杀赵朔” “是不是母后下的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原本就是从母后这儿出去的,如今朕给母后送回来,虽然算不得完璧归赵,但也算是从何处来归何处去。至于母后要如此处置,朕不管。”赵禄起身,言出必践,没有多问一句。 可也是这样的不闻不问,反而让薄瑶太后觉得,愈发的证实了,这事是她做的。 “哀家说了,不是哀家的命令。”薄瑶太后瞧了赵禄一眼。 赵禄一身黄袍在身,烛光里笑得阴凉如斯,“母后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今夜去行刺的除了文礼还有个叶尔瑜,叶尔瑜不是与妍儿关系匪浅吗当初去睿王府,还是妍儿陪着去的。试问,如今的清梧宫重兵防守,若没有暗地里的指令,谁能畅通无阻” “你怀疑哀家,怀疑妍儿”薄瑶太后瞪大眼眸,“皇帝,你把眼睛擦亮点,要赵朔性命的,除了哀家还有很多人。赵朔结怨众多,难保不是他人授意。” “所以朕说了,朕没有怀疑母后,只是原物奉还罢了。”赵禄扳直了身子,淡然浅笑着,望着自己面色微白的母亲,“母后,朕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曾经朕也颓废过,是皇叔说,身为赵家子嗣,没有时间来让朕颓废。是他一手,扶着朕走上今日的地位。朕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朕只想告诉你,凡事终有报,做尽必绝自己生路。” 语罢,黄袍拂袖,大步离开。 薄瑶太后心头一怔,身子紧跟着一颤,所幸方英快速上前搀住她,“太后娘娘” “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薄瑶太后气息微喘。 “皇上,似乎知道了些什么。”方英低语,“太后娘娘,皇上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您该高兴才是。如今朝中已无睿王和摄政王的干预,皇上好不容易能独掌朝政,以后这天下就是皇上的了。” 薄瑶太后苦笑两声,缓缓坐了下来,望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心里头凉薄,“哀家为他做了那么多,临了临了,他还要来怀疑哀家的用心。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还是说,孩子长大了,都会这样” 方英轻叹一声,“太后娘娘别多想了,外头还有个茂王和摄政王府虎视眈眈,您可不能倒下。许是连皇上,都觉察到了危险,是故有了他自己的考量。茂王不可靠,东方旭更不可靠。思来想去,还是睿王爷比外头那两位略胜一筹。太后娘娘,皇上到底是要自己长大的,这天下您迟早是要交给他的。” “茂王东方旭”薄瑶太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东方越对这大燕弃之不理,可哀家不信,他就这样放了手。狼子野心,岂能一朝灭。哀家不信,他真当如此多情。” 她从不信,东方越的情。 以前不信,现在更不会相信。 方英不语,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早已超出了是非对错的范围。如今,那里还能说得清楚。只不过在夏雨这件事上,方英始终觉得,薄瑶太后是有些心狠了些。 但太后毕竟是太后,她服侍了薄瑶半辈子,薄瑶心里的苦楚她也是知道的。 叶尔瑜被送回叶家,叶光耀自然是勃然大怒,可偏偏又奈何不得。是皇帝的侍卫军统领,郭胜亲自送回来的,罪名是行刺睿王。 叶光耀虽然恨得咬牙切齿,可当初这决定也是他自己拿下的,如今望着半身残废的叶尔瑜,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等着侍卫军离开,孙启才从正厅的后堂走出来,眉目森冷,“看样子,失手了。” 下一刻,叶光耀突然揪住孙启的衣襟,眦目欲裂的表情,恨不能将孙启拆骨入腹,“现在失手的是我的女儿,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皇帝为何会出现这分明是有人通风报信,你们当中有皇帝的细作。如今我女儿断了一臂,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难不成,叶将军是想让王爷娶了她吗”孙启瞟了他一眼,无温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5章 拿这些钱,买夏雨的命 “我已经搭上一个女儿的命,难道还要搭上第二个吗”叶光耀狠狠松手,几近切齿,“赵朔的命没能拿到手,反而折了我女儿的一条胳膊。这笔账怎么算” 孙启一笑,“等到王爷大业可成。将军想怎么算。就怎么算。东方越如今疯癫无状,失去了下落。摄政王府落在了东方旭的手上,试问将军敢信任他吗大夏无望,东方旭难成气候。除了茂王,将军亦是别无选择。这条胳膊是因为赵朔而断,将军到时候可以好好的,新账旧账一起算。” 叶光耀恨得咬牙切齿,“赵朔” 叶尔瑜面如死灰,能保存一条命已经是万幸。胳膊没了,血流三尺,也算是罪有应得。事实上,她并不想对赵朔动手,每个女子的心里,都有一方净土。只可惜。她的净土放错了人。 更可惜的是,没能见到该见的人,却险些身死,终归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天色蒙蒙亮。 镇远侯府侧院。 云儿疾步叩响了商青鸾的房门,“小姐。宫里出事了。” 商青鸾快速坐起身来,云儿已经进了门,“叶尔瑜和睿王府男宠行刺睿王。” “现在呢”商青鸾坐在床榻上,眸色微沉。 “叶尔瑜和那个男宠都被睿王断了一臂,各自送回来处。”云儿蹙眉,“小姐。如此一来,不是把叶家往绝处逼吗那叶光耀本就与睿王爷不对付,现在怕是要跟茂王爷混为一处了。” 商青鸾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们不混为一处,皇帝怎么能一气呵成,拿回所有大权” 云儿一愣,“小姐的意思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黄雀早晚是要死在猎户箭上的。”商青鸾轻叹一声,“叶光耀,死期不远了。对了,那个男宠呢” “皇上好奇怪,竟然没有把男宠送回睿王府,而是送去了慈安宫。据说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云儿想了想,又道,“小姐,皇上这么做,不是要让天下人,都疑心太后娘娘吗” “有了太后这个挡箭牌,六部就不会追查此事。这幕后黑手才能躲开一劫,皇帝也不至于触怒那些人。有时候你若没有准备一击必中,就必须学会迂回战术。所谓战术,乱而取之。对方还没乱,自己这边自然不能先乱了手脚,否则就是事倍功半。”商青鸾的面色好了不少,相较进来的时候,红润了很多。 不但如此,好似身段丰腴了少许,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看上去略显富态。 云儿颔首,继而笑道,“奴婢明白了,小姐好生歇着,外头的消息,奴婢盯着就是。” “也不知道我哥他怎么样了。”商青鸾轻叹一声,靠在床柱处望着案上摇曳的烛火。 门外,有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个人在这嘀嘀咕咕什么呢若是想得慌,我陪你回去看看,也叫你散散心。” 听得这话,云儿噗嗤浅笑,急忙转身走出门去。 有人影掠过窗外,在薄薄的窗户纸上留下颀长高大的黑影。 商青鸾笑道,“就你嘴贫,外头那么乱,我还能去哪” 说话间,他已入得房内。 淡笑从容,脚下生风。却是四目相对,各自心照不宣。 知你无处可去,便想许你家国安康,任尔肆无忌惮。 夜里那件行刺事件,夏雨是起床后才知道的,赵朔不许任何人乱嚼舌根扰了她的清梦。揉着睡意惺忪的眸子,夏雨眨着眼睛打量了赵朔一眼,而后凑上去用鼻子嗅了嗅,确认无误的点了头,“爷,你会分身术你的本体不是在这儿吗” 赵朔伸手撩开她散落面颊的青丝,低低的“嗯”了一声。他可不至于傻得让人装成自己,来睡自己的女人。哪个男人会蠢得去当活王八,尤其自己喜欢的女人。 打了个哈欠,夏雨摆了摆手,“谁惹你,谁活该。” 转头,他已穿好了衣裳,浅笑着望一眼床榻上的夏雨,“再睡会吧” 夏雨摇着头,“睡多了腰疼。”她紧跟着起身,接过他手中递来的衣裳,快速往身上穿,“爷,你好像有事瞒着我。” 听得这话,连刚刚进门的寻梅也跟着愣了一下,转而望着端了早点进门的夏禾。 赵朔面不改色,笑得淡然,“是。” 夏雨抬头看她,“是我不该知道的” “不是。”赵朔否认。 房内万籁俱寂,谁都没敢吭声,寻梅与夏禾站在那里甚至不敢大喘气,只是定定的望着对话的二人,不知该作何表情。 夏雨蹙眉,“因为会伤害我” “是。”赵朔颔首。 夏雨点了头,“那我明白了。”她笑了笑,“你能骗我一辈子吗” 他想了想,“我尽量。” 她如释重负,“那就好,其实我怕疼,只是以前不敢说而已。” “我更怕你疼。”他上前,将唇瓣轻柔的贴在她的眉心,“有些事不是我不想说,只是不知该如何说起。可我也明白,我不说不代表没发生过,答应我一件事。” 她抿唇,“好。” “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首先第一件事是学会保护自己。”他将她揽入怀中,长长吐出一口气,“爷倒是想骗你一辈子,反正你是个天生的小骗子,骗多少次都一样。只是,我怕别人不给我机会。” 温柔的伏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极为好闻的淡淡清香,夏雨笑得灿烂,眉目弯弯如月,“只要我给你机会便可,跟谁都没关系。” 他轻嗤,嫌弃的望着怀里心爱的女子,“多说几遍,爷爱听你说话。” 她一笑,望着夏禾与寻梅,面颊绯红若桃花盛开。 赵朔还是什么都没说,寻梅也不明所以。很多事,寻梅一旦知道,势必会告诉夏雨,因为夏雨是她少主,她必定不会有所隐瞒,所以赵朔也不会让寻梅知道真相。 他只希望有些事,能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哪怕是在事后也好,至少能给她一些缓冲的时间,现在她初初有孕,是经不得这样的刺激的。 “黑煞盟的那些人都找到了吗”夏雨嚼着水晶包子问。 寻梅点了头,“找到了,只是暂时还没有下手,王爷说再等等。” “等什么”夏雨蹙眉。 “等时机。”寻梅深吸一口气,“王爷说了,黑煞盟现在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咱们若是强攻只怕会两败俱伤。只有让他们慢慢的放松戒备,以为事情过去了,咱们再来个一网打尽。至少在茂王府行动之前,黑煞盟必须清剿干净。” 夏雨点了头,咬着筷子望着坐在对面的夏禾,“哥,你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 “王爷说了,让我盯着你的一日三餐,我可不得盯着你吗”夏禾煞有其事。 夏雨撇撇嘴,“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这可不会饿着自己。到时候他别嫌我吃太多就成” “吃再多,也是肚子里那小家伙的。”夏禾憨厚的笑着,“阿雨,王爷待你真好,他人也好,简直就是那不搭棚的葡萄。”说着起身往外走,“我厨房里给你熬着汤,这汤得熬久一些才能入味,我去盯着点。” 寻梅低头寻思了半天,“少主,什么叫不搭棚的葡萄” 夏雨不紧不慢的开了口,“我哥说咱家爷,没有架子呢” “对了,叶尔瑜死了没有”夏雨又问。 寻梅摇头,“没死,送回叶家了。” “她爹,想必更恨赵老九了吧”夏雨抿唇,继而轻叹一声,“搞不好就得和赵誉合作了。” “茂王府”寻梅敛眸,“岂非如虎添翼” “心思不同,未必添翼,搞不好还得起内讧。”夏雨百无聊赖的起身,“今天太阳真好,我得进城去一趟。”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一点点的拾掇起来,到孩子出世,就该差不多了。我去问问我娘,也不知该准备些什么,要早些准备才是。”谁让自己没有公婆,不得什么事都自己操心吗 寻梅笑道,“果然是要当娘的人,竟也变得细碎起来。” 夏雨白了她一眼,“你早晚也得轮着。” 今日的太阳委实极好,落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甚是惬意。只是这睿王府内的夏天德却不是如此思想,懒洋洋的坐在院子里,身后的房间里,辛复在为夏雨的两位娘扎针祛除最后的余毒。 淡淡的酒香从高墙外飘进来,勾起了夏天德肚子里的酒虫,整个人都开始癫狂起来。他嗜酒如命了数十年,如今一下子断了他的酒,让他变得格外的暴躁烦闷。如今嗅到迷人的酒香,哪里还能忍得住。 奈何厨房里,夏禾那臭小子离开前就嘱咐了厨子和厨娘,不管什么时候都必须紧锁厨房大门,不许夏天德踏入半步。人家早就防着他了,根本就不许他再碰酒。 这下子,夏天德算是彻底的焦躁了。 闻着酒香,就像狗闻到了肉骨头,整个人都振奋了,在长长的回廊里快速奔驰。 前门出不去,有人守着,夏天德是知道的,所以想从后门出去。 可还没到后门,便有一道黑影落在门口,黑衣蒙面看不清真容,却摆明了不会让他出去。猛吸两下鼻子,犯了酒瘾的夏天德开始抓狂,大老远掉头就跑。正门出不去,后门也出不去,那只好爬墙出去。 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夏天德环顾四周,所幸周围都没人。踩着一旁的树爬上高高的石块,等到了墙头,还不待他站稳,突然就一头栽了下去。 这一摔可摔得不轻,夏天德直接摔晕了过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这夏天德,早晚是被自己给害死的。 这一觉睡的,好久好久,等着他醒来,却是在一间装修精致的房间内。浑身上下若拆碎了骨头,稍稍一动便疼得龇牙咧嘴。 夏天德一声痛呼,窗口位置,便传来一个女子幽然轻语之声,“这么快就醒了还以为你摔死了,没想到你这副老骨头,命还真硬。那么高的墙都敢爬,真是老当益壮。” “谁”夏天德心神一震,勉力撑起身子坐了起来,靠在了床沿,“是你” “夏伯父还认得我”疏影浅笑着转身,窗外的阳光极好,从外头落进来,在疏影极好的容脸上打着斑驳的光影,格外的神采奕奕。 樱娘让人来报,说是夏天德抓到了,她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还以为夏天德摔死了,谁知道这老东西,命数挺硬,竟然没事。 “你怎么”夏天德一怔,忽然慌了神,“我告诉你,就算你跟夏雨说了也没用,那臭丫头还得管我一声爹。她不敢拿我怎样,你就别想” “我为何要告诉她”疏影淡淡的笑着,眸色却寸寸冰冷,“夏伯父觉得,我会出卖你还是说,我会在夏雨跟前挑拨离间” “你以前跟那死丫头不是很要好吗少在这里假惺惺。”夏天德想要起身,奈何腰背处疼得入骨。他又是那种吃不了苦,受不住疼的人,是故这会子压根不敢再动了。 这一切,疏影都尽收眼底,见着夏天德额头渗出的薄汗,已然明白这老东西最是怕死的德行。唇角依旧带着迷人的浅笑,疏影轻哼一声,“夏伯父也会说以前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岂能同日而语。”她抬手一拍掌,浮月从外头推门而入,将一个包裹放在了案上。 “你想做什么”夏天德蹙眉,他在代州一贯烂醉如泥,是故很多事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夏雨时常提及疏影的好,所以一直觉得疏影和夏雨是极为交好的两个人。 可如今,听得疏影的口气,似乎并非那么回事。 浮月打开了包裹,里头是一包银子,足足有千两之多。 夏天德的眼睛都发亮了,勉力撑起身子,一下子扑到了案上,而后忍着疼痛坐了下来,“你这是要做什么这是” “这是给你的。”疏影长长吐出一口气,“定金” “给我的”夏天德喜不自禁,打着褶皱的双手,颤抖着拂过白灿灿的银子,整个人都振奋不已。蓦地,他面色一沉,“你好端端的为何要给我银子是那丫头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所以让你来当说客我可告诉你,她若想拿这点银子打发我,休想我是不会离开睿王府的,他们吃好的喝好的,凭什么赶我走我养她那么大,她就得给我养老送终” “如今她自己享福了,就想把我一脚踹开,你告诉她,门儿都没有。我苦了一辈子,如今也该享享清福。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就赖在睿王府不走了。” 疏影冷笑两声,心道:这夏天德果然是一点都没变,难怪人家给他起个外号叫“夏缺德”,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这男人,脑袋缺根弦。 殊不知他若惹了夏雨,无疑是惹了赵朔。 赵朔下手,岂能留情。管你是谁,何况还是跟夏雨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这些话,只要有一星半点传到赵朔的耳朵里,夏天德都死定了。 不过这样也好,正合疏影心意。 “我给你这些银子,就是让你留在睿王府的。”疏影笑得冰冷入骨,徐徐走到桌案前,修长如玉的五指轻柔的拾起一个银锭,放在掌心把玩着,“这些银子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必有十倍之赏。” “你想让我干什么”夏天德察觉到了不对劲,蹙眉望着眼前阴阳怪气的疏影,眼神忽然变得邪肆起来,快速在疏影婀娜的身上游走,“让我帮着你抢男人还是说,你缺男人了”役刚庄技。 疏影眸色陡沉,“我要知道夏雨的一切。” 夏天德一怔,“你为何不亲自问她” “如果我说,这些钱拿来买夏雨的命,你愿不愿意”疏影这一开口,直接让夏天德懵在当场。 “买、买命”他猛咽口水,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桌案上的银子。银子晃眼,也容易让人蒙了心。 疏影将银锭放在他的跟前,笑得如花绽放,“你没听错,是买命。不知道你肯不肯,把你女儿的命,卖给我呢” “你们不是很好很好吗你要她的命”夏天德有些不知所措,“你可别忘了,如今她好歹也是睿王爷的女人,这条命哪能说买就买,我说了也不算。” “我知道你说了不算,不过有些事,你说了也算。”疏影又放了一个银锭在他跟前,“睿王如今是罪人,永世囚禁清梧宫,所以你就别指望着睿王府能养你一辈子了。逐渐败落的地方,早晚是会消失的。” 她又将一个银锭放在他跟前,并列排开,“你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不要到时候夏雨拍拍屁股走人了,你抓不住狐狸还惹得一身骚。什么都没得到,最后还得过回以前的苦日子。现在这些银子,虽然不说能足够你生活半辈子,可好歹也是个真金实银的,你拿在手里才能心里踏实。” 浮月从外头端了一壶酒进门,醇厚的酒香瞬间在房门溢开,香气浓郁得夏天德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不顾身上的疼痛,疯似的抓起了酒壶,拼命的往嘴里灌。 酒瘾犯了,心里就跟万蚁噬咬一般的难受。 如今终于能喝到酒了,也不管是美酒还是劣酒,只要是酒就行。 酒壶里的酒,很快就被喝干了,夏天德一脸期待的望着疏影,“还有吗还有酒吗我要喝酒,把酒给我” “有钱在手,还怕没有酒喝吗”疏影望着他跟前的银锭子,“你考虑清楚,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音落,浮月已经在香台上,插了一支清香。 香气缭绕,燃烧的是一个人的性命。 夏天德神情微恙的坐了回去,视线不时的落在案上的银锭之上。他是喜欢钱,喜欢酒,只不过夏雨如今的身份确实很尴尬。他倒不是在乎夏雨,只是担心夏雨身边的那些人,包括寻梅和赵朔他们。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之所以能在睿王府安然无事,都是因为,夏雨无恙。 若夏雨出了事,第一个要死的那就是自己。 有钱没命花,似乎也是不值得的。 “你放心,一旦事成,我会送你离开京城,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你带着你的钱,从此逍遥快活,再也不会有人找到你。”疏影岂会不知夏天德的顾虑,含笑着便将他的顾虑解决了。 “我该信你吗”酒壮怂人胆,夏天德皱眉,煞有其事的望着她,“过河拆桥这种事,我可是见的多了,如果夏雨出了事,我会死得很惨。” “那如果,不是你亲手杀的呢”疏影笑问。 夏天德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要问我,买夏雨的命吗” “我问你,夏雨是不是有了身孕”疏影突然冷了眸子。 夏天德犹豫了一下,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却没有当即回答。 “一千两银子,买这个消息,还不够吗”疏影将包裹推到他跟前,白灿灿的银子,谁会不喜欢呢 “是。”夏天德快速的将三个银锭放回包裹,而后系好了包裹抱在怀中,“只要不让我动手杀人,你想怎样都行。” “我让你做的,其实很简单。”疏影起身,一双素白的手,轻柔的搭在夏天德的双肩之上。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夏天德此刻的心悸与颤抖,温热的呼吸就吹在他的耳畔,细语呢喃,声音悦耳撩人,“你只知道惧怕睿王爷,那你可知道,夏雨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吗” 夏天德愕然僵直了身子,“身份什么身份她不就是花满楼捡来的孤儿哪来的身份” “看样子,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疏影笑了,笑得何其冰凉,“那也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给我听清楚。回去之后见到夏雨,我要你一字不漏的告诉她。当然,在此之前,你还要帮我做一件事。” 她将一包药粉温柔的塞进他的怀里,举止轻柔至绝,“把这个,让她喝了。在她死之前,我要让她亲眼看到她自己的孩子,是怎样胎死腹中的。” 夏天德身子剧颤,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所谓最毒妇人心,不外如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6章 阿雨是个孽种? 夏雨回去的第一时间就听得辛复道,夏天德跑出去了。这睿王府的规矩,夏雨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出去容易进来难。所以当初自己跑出去睿王府的暗卫都没有拦阻,但如果没有赵朔授意,她出去了就绝对很难再回来。 睿王府。若是轻而易举就能进来。那就不叫睿王府了。 “约莫是喝酒去了。”阿丽娘低低的说了一句,只是轻叹的看了一眼夏雨。而后看了看阿妙娘,顾自无言的低头绣着小红肚兜。早前辛复带着她去了一趟库房,拿了一些布匹,打量着给夏雨肚子里的孩子做些衣裳。自己的针线活好,比外头买的粗糙物什,自然要精致放心一些。 望着母亲手中的针线活,夏雨眸色微恙。 寻梅知道,她这是想起了洛花。洛花死的时候,那些东西都还没做完,如今悉数锁在柜子里,夏雨舍不得碰,也舍不得让人碰。 洛花的生死之仇未报,夏雨是绝对不会再去看一眼那些东西的。 觉得没脸。 阿妙娘嗑着瓜子冷笑。“醉死在外头才好,免得回来还得找麻烦。” 阿丽娘苦笑着点了头,“该。” “让人去找找吧,如今京城不太平静,别出事了。”夏雨吩咐寻梅一声。 寻梅颔首。“是。”转身离开。 “娘的手艺真好。”夏雨笑了笑。 阿丽娘将做好的小肚兜放在桌案的布包上,里头还放着一套连夜赶制出来的小儿衣裳,“娘给你备着,自己做的比外头的好,针脚也处理的干净细密,外头的太粗糙。娘也不放心。”说着,笑看夏雨欢喜的模样,“想当初咱们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又该看着你的儿女长大,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这么平平静静的也足够了。” 阿妙娘倒是什么也不说,只是微微蹙眉,许是也未阿丽娘这辈子嫁了那么个男人而不值吧可那又怎样,她经营着花满楼,男人什么样的花言巧语,她没听过。 只是有些人当了真,有些人上了当。 如今说这些,也都毫无意义,这么多年都过了,还在乎现在吗 “娘也不必着急,孩子还小,你”夏雨爱不释手的摸着小小的衣服。 不当母亲,很难想象,看到那些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那种激动难耐的心情。那一刻,宛若全世界加起来,都没有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那就是天,是地,是你的一切一切。 即便来日有了危险,你所能想的就是倾尽一切,保全这个孩子,保全生命的延续。 寻梅找到夏天德的时候,他醉倒在人家的酒肆里,醉得不省人事。店家说,醉了还闹了事,被人打了一顿。寻梅赔付了银子,就把人带走了。 回到睿王府的时候,阿妙娘骂骂咧咧,直接将夏天德丢在院子里,一泼冷水从头浇下,让夏天德一个激灵当场就弹坐了起来。瞪着一双醉酒猩红的双眸,木讷的环顾四周,风一吹,立刻冻得瑟瑟发抖。 阿丽娘到底是心软,将一条薄被丢给他,“去换身衣服,醒醒酒吧” 夏天德踉踉跄跄的起身,猛打了一个喷嚏,狠狠的瞧着阿妙娘和夏雨,“你们敢这样对我”突然上前揪住阿丽娘的手腕,“你是我老婆,竟然也帮着外人这么对我你是不是活腻了” 趁着酒劲,他一个抬手,狠狠的给了阿丽娘一个耳光。 “娘”夏雨一声喊,寻梅抬脚就踹了过去,直接将夏天德踹飞出去,伸手拽过阿丽娘在自己身后。对于夏天德这样的男人,寻梅也是厌恶至极,如今还敢当着少主的面动手,简直是找死 “你没事吧”夏雨忙过来,心疼的望着母亲脸上的红印子,愤怒的盯着倒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夏天德。 阿妙娘手中的脸盆一丢,急忙就走了过来,“你是不是傻子,他打你,你也不知道躲哎呦喂,打死了活该,你说你”说着,阿妙娘急忙拽着阿丽娘往屋内走,“我去给你拧热毛巾敷一敷,不然这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散。蠢死了,也不知道还手。活该一辈子受男人的气” “少主,要不要杀了他,净惹事,早晚要出事。”寻梅握紧了剑柄。 “我哥待我不薄,我不能让他爹死在我手里。”夏雨抚着自己的小腹,“何况我现在不想染血。”肚子里有孩子,自然要忌讳一些。 语罢,夏雨拂袖进屋。 母亲的脸上肿的厉害,夏雨看着心疼,“娘,去厨房煮个鸡蛋给你滚一滚吧。” 阿丽娘笑得惨淡,阿妙娘便带着她朝着厨房走去。 轻叹一声,夏雨坐在那里觉得心里烦躁。许是有孕的缘故,心里总是喜欢多思多想,有些莫名的不安与焦躁。 扭头望着一旁的棉花,那些是用来塞小鞋子小衣服里面的,娘说刚出生的孩子身子凉,得穿得保暖一些,便是夏日里也该护好身子。 娘总是如此心思细腻。 外头的哀嚎声停了下来,寻梅冷眼望着跌跌撞撞爬起来,朝着房间走去的夏天德,冷笑了两声,“真是不打不行,果然是个皮糙肉厚的。” “我知道没有亲生爹娘的滋味,所以不想我哥也跟我一样。”夏雨一笑,“寻梅,你会不会觉得,是我心软” 寻梅长叹一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算心软,只是感同身受罢了。” 不多时,阿妙娘走了回来。 “娘呢”夏雨问。 阿妙娘瞧了一眼夏雨,“回房去了,她还能干什么,这辈子都心软没出息,估计又去给人家搭把手了。你说当初她若是听我的,别相信夏天德那张破嘴,不就没这么回事了吗非得嫁,这倒好,嫁过去没几天夏家的铺子就砸了,吃苦受累一辈子。真不是好东西” 她絮絮叨叨的,夏雨听得也心里酸楚。役场团才。 听人说,夏家原本也是大户,夏天德是夏家的老来子也是独子,从小娇生惯养。那些年岁,他挥金如土,在花满楼穿梭。也是信了夏天德的花言巧语,阿丽娘被夏天德包养在一座别院里,生下了夏禾。 再后来,阿妙娘想着让夏雨也脱离花满楼的身份,便把夏雨交给了阿丽娘,这样一儿一女也算齐全。 可哪知天有不测风云,夏家生意砸了,一瞬间倾家荡产,夏家二老先后病死,夏家财产都用来抵债。而夏天德生性骄奢淫逸,哪会什么求生本事。 也就是阿丽娘心善如斯,在夏家覆没之后还肯照顾着夏天德,并且拿出所有的积蓄想要帮一把。 然则扶不起的阿斗,再怎样都是烂泥上不了墙。 夏家一败涂地,夏天德成日嗜赌烂醉,阿丽娘拖着两个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却也坚决不要阿妙娘的救济。这是她交给夏雨的第一课,做人要有骨气要有发自内心的坚强,要学会自力更生不可贪婪,无论何时都不能向命运低头。 阿丽娘推开房门的时候,夏天德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站在桌案前沏茶,也不知往茶水里放了什么,见到阿丽娘的时候慌忙将一张纸包收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阿丽娘蹙眉,警觉的盯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夏天德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你让开。” “你在茶里下药,你想对付谁”阿丽娘不是傻子,毕竟她也是从花满楼出来的,那些伎俩她见的也不少,“你想害阿雨吗你疯了吗且不说阿雨是我们的女儿,便是这睿王府,你若让她出点事,寻梅和路王爷也不会饶了你。” 夏天德冷笑两声,“我们的毒已经清干净了,所以这睿王府对你我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睿王囚禁宫中,你还指望着这个乘龙快婿,能让你富贵荣华你别想了,到时候,我带你走。” “慢着,你把话说清楚。”阿丽娘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神色焦灼而愠怒,“你是不是要对阿雨下手她打你是因为要保护我,你若是有气只管冲我来,你别冲着孩子去。” “那是你领养的闺女,我跟她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是生是死跟我没有关系。”夏天德冷了眸色,“你最好闭上你的嘴巴,否则我就要你好看。”说着,他准备端起茶盏往外走。 “夏天德”阿丽娘抬手就是一记耳光落在夏天德的脸上,瞬时泪如雨下,“你还是不是人阿雨跟你有仇吗她是我养大的,是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可你别忘了,如果不是他,你现在已经被人毒死了。从小到大,你那么对她,甚至于把她押在赌坊,好几次差点让她丢了命。” “如今,你还要对付她,你还是个人吗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死活要跟着你呢”阿丽娘深吸一口气,“有我在,你休想动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根毫发” 夏天德这辈子都没见阿丽娘如此愤怒难耐过,一时间还真给她吼住了。但死性不改的人,岂能轻易被吓着,回过神就恢复了本来面目。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护犊之人。”夏天德轻叹一声,“罢了罢了,我也不愿与你计较,这辈子虽然是被你这克星给克得如此狼狈,但好歹你我也是相爱一场。今日,就听你的。”他无奈的坐了下来,一脸的懊恼,好似真的有些悔过了。 阿丽娘松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最好,我既然跟着你,吃苦受累都没什么。只是,别碰她。” 语罢,她转身便往外走。 蓦地,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伴随着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有滚烫的东西从后脑勺慢慢的涌出,逐渐冰凉。 她僵在那里,幽幽的转过身来,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了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身子重重的倒伏在地,与落地的茶壶碎片一般,和不断从头部涌出的鲜血一道,从喧嚣归于宁静。 躺在地上,听不见,看不见,胸腔里的心脏还在微弱的跳动。有光线从门口处落进来,而后彻底的陷入一片漆黑。 “阿雨”她最后喊了一句,便没了声音。 这就是她守了一辈子的男人,曾经的风花雪月,对于夏天德而言,不过是万花丛中的一点。他从未爱过任何人,他只是习惯了骄奢淫逸,习惯了尽享富贵,却根本做不到与共患难。 到底,是她错了。 错付一生,临了还连累了自己的儿女。 悔不当初啊 “你来干什么”寻梅冷眼望着,端了茶盏过来的夏天德,眸色锐利的盯着他手中的杯盏,“这儿不欢迎你,出去。” 夏天德扑通就跪在了门外,一把鼻涕一把泪,“丫头啊,是爹不好,爹不该跑出去喝酒,实在是受不住酒瘾。你也知道的,爹没有恶意,醉酒之人做出的事情哪能算数呢你要是不原谅爹,爹就跪死在外面。” “呦呵,有种你就跪死在外面。”阿妙娘啐一口瓜子皮,白了一眼门口跪地的夏天德。 夏雨嚼着小点心,也是一脸的不以为意。 跪 爱跪就跪,她可没让人跪着。 哪知这夏天德跪着爬到房内,夏雨微微蹙眉,寻梅也跟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夏天德吃错药了吧怎么突然态度来个大逆转,看着不太对劲。 “你干什么”夏雨问。 夏天德眼泪鼻涕的哭道,“你要是不原谅我,阿丽也不肯原谅我,那我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呦呵,这个时候,知道情深意重了刚才那一耳光子甩过去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么在乎阿丽”阿妙娘冷嘲热讽。 “是我错了,我不该喝醉酒,喝醉了酒我就容易犯浑。丫头,你也知道爹的性子,就好那一口酒。”夏天德擦着眼泪,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真了,“你原谅我吧”说着便将手中的茶盏递上去,“你若是原谅我,就喝了这杯茶,那你娘也就不会再赶我出去了。” 寻梅上前,冷然盯着夏天德手中的那杯茶,俯身冷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好端端的给自己晚辈敬茶,不会是下了毒吧” 夏天德盯着夏雨,突然就给夏雨磕了一个头,这着实把夏雨和阿妙娘都给惊着了。 “丫头,爹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让你娘赶我走。”夏天德抽泣。 “夏天德,你搞什么鬼,给阿雨磕头是不是想折她的寿”阿妙娘一把瓜子撒在他脸上,愤然上前,“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在老娘跟前玩花样,我就弄死你。阿丽呢” 夏天德拼命的给夏雨磕头,哭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丫头,你不原谅我,你娘都要给我收拾包袱了,还不许我进门。阿雨你就帮爹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见状,阿妙娘蹙眉望着寻梅,两人没有再说话。 看样子,阿丽娘是在为夏天德收拾行囊了,所以夏天德以为她来了真的,这才吓坏了来磕头认错。 “你不喝茶,就是不原谅爹,爹就磕头磕到死为止。”夏天德哭道,“什么折寿不折寿的,反正我离开了睿王府早晚得饿死,还不如就这样磕死在你面前。” “你这人怎么这样无赖”寻梅忍不住。 夏雨轻叹一声,“他何时不无赖吗”伸手接过了夏天德手中的杯盏,“我有孕在身,辛伯伯说不能喝茶,太凉。我就抿一口,你起来吧”她打开了茶盏盖子。 “少主”寻梅抿唇,“还是别喝了,我看他没安好心。” 闻言,夏雨望着眼前又哭又闹又磕头的夏天德,额头都磕破了皮,微微渗着血,看上去极为狼狈,“他这个样子,让我哥看见了,不定要怎样难过。” 语罢,夏雨抿了一口茶水,“起来吧”紧跟以袖掩唇轻咳了几声,长长吐出一口气,“爹,我不想为难你,你也别让难做。娘心软,你别欺负她,否则就算是哥的面子,我也不给。” 夏天德欢天喜地的起身,“好好好,我马上去找阿丽解释清楚。”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步,“对了丫头,那个我在外头喝酒的时候,听到了一件事,好像与你有点关系。” 夏雨蹙眉,“什么事” 听得这话,夏天德眼神躲闪的望着寻梅和阿妙娘,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吧,都不是外人。”夏雨起身。 “好像是有关于你的身世。”夏天德深吸一口气。 阿妙娘突然上前,“你发什么神经阿雨是谁,你不清楚吗什么身世不身世的,她就是吃羊奶长大的,你少给我扯淡。再胡言乱语,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你怎么可能知道。”夏雨冷笑两声,“爹,是谁让你跟我说这些话的” 夏天德猥琐的缩了缩身子,“你若不信,那就当我没说过。” “人家让你转达,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你现在不说了,岂非没有忠人之事”夏雨双手环胸,“拿了人家多少好处说说吧” 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夏天德,从小在夏天德的不作不死中长大,对夏天德那点伎俩,夏雨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既然有人拿她的身世做文章,那这个人势必知道些什么。 对付她是为了赵朔还是别的 阿妙娘咬牙切齿,“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吃里扒外的东西” “那个人,你也认识。”夏天德战战兢兢的往后退,“她说你亲生的爹娘都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一个个尽享荣华富贵。而你,是你爹娘不要的孩子,甚至于你爹娘还亲手杀过你一次。” “你说什么”夏雨愕然瞪大眸子,脚下骤然移动,胸腔里一股无名之火腾然而起。等寻梅回过神,夏雨已经按着夏天德抵在廊柱处,她锐利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咽喉。有嫣红的液体,慢慢的渗出,染了她极为好看的手,微微透着妖娆血色。 阿妙娘自然没听明白,可寻梅却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叫亲手杀过你一次,夏雨那次险些丧命,不就是因为摄政王东方越和薄瑶太后吗难道是若是如此,那可就真的坏事了。 别说是夏雨,便是寻梅也接受不了。 历经那次凶险,寻梅至今心有余悸,如今剧情大反转,让夏雨如何承受 “少主”寻梅慌忙上前,“少主你别中计,他们是故意为之,故意让你激动。你如今身怀有云,辛老头说过,你不能激动,否则容易动了胎气。” 阿妙娘也慌了,寻梅都紧张了,无异于此事非同小可。 “阿雨你快松手,你坐下来,你别激动。”阿妙娘握住了夏雨冰凉染血的手,夏雨眸色一窒,这才回过神来收了手。阿妙娘松一口气,“丫头,你坐下来,别听他胡说。这夏缺德嘴里没一句实话,你也能信他大娘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过不去的坎,这个坎是你一辈子的遗憾。” “大娘。”夏雨垂眸,缓缓坐在了栏杆处不语。 夏天德瞬时瘫软在地,打死他也没想到,夏雨的功夫如此出神入化,当初被他拿着擀面杖,追得满街跑的臭丫头,如今伸手就能置人于死地。 寻梅的剑快速出鞘,直接架在了夏天德的脖颈处,“这件事,是谁在背后捣鬼你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就让你尝尝我百花宫肠穿肚裂的剧毒。少主念着你是夏禾的父亲,对你手下留情,但不代表我也会手下留情。” “是疏影是疏影”夏天德疾呼,“不关我的事,跟我无关,是疏影让我这么说的。她还说,当朝太后就是你亲娘,可她为了公主,为了另一个女儿,明知你是她的骨血还要置你于死地,何等无情无义。不过,有这样的娘,配你这样的贱人,倒是” 他咽了咽口水,没敢说下去。 夏雨面色惨白,神情微滞,“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谁是我娘谁” “当、当朝太、太后”夏天德声若蚊蝇,可夏雨听得清清楚楚。 当朝太后 薄瑶太后 太后娘娘 阿妙娘愣在当场,一屁股跌坐在夏雨身边,“太后怎么会是太后呢那阿雨,跟皇帝岂非是兄妹阿雨是公主” “不不不,疏影说”夏天德抖如筛糠,“阿雨是个孽种” 眸,骇然瞪大,夏雨听见胸腔里有东西,突然就碎了。 四分五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7章 我来找娘 孽种二字,就像是一记晴天霹雳,从天而降,把夏雨直接给打懵了。她就那样愣愣的坐在栏杆处,半晌没能回过神来。这副痴痴呆呆的模样,委实吓坏了一旁的寻梅和阿妙娘。二人有些慌了神色。 “阿雨”阿妙娘上前。“你莫耳根子软,这夏缺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说的话不能当真。” 寻梅连连点头,“就是,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不堪的母亲,明知是自己的骨肉还敢往火坑里送。所以疏影这样说,实则就是想让少主痛心难受。我不信,天下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夏雨微微蹙眉,深吸一口气抬头,“疏影的意思,我爹是摄政王对吗”役有斤号。 这一问,直接让寻梅瞪大了眸子。 东方越 忽然之间,寻梅明白了,为何摄政王府如今由东方旭掌控。外头传闻,东方越疯了。所以失了踪。那么如果这并非东方越的本意,是该疯的。 心,微微的疼着,夏雨苦笑两声,“那我懂了。” “少主”寻梅不知该如何言语。百花宫跟摄政王府斗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现在的百花宫到底是属于江湖,还是属于摄政王府呢 寻梅不知所措,一时间也拿不下主意。 远远的,阿奴刚回来。可听得三两句,便已经不敢上前。有些事,她不该说也不能说,有些话她只能烂在肚子里。 徐徐起身,夏雨不想追究下去了,很多事追究得越多,疼得越狠。她连命都丢过一次了,还敢再丢第二次吗抚上自己的小腹,这里孕育着她与赵朔的孩子,是她的一切。 她无法想象,身为一个母亲,该有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想了想,阿奴掉头就走。 夏雨看了一眼阿奴的背影,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眼眶微红,也不知是怒是悲,心中五味陈杂,酸甜苦辣样样俱全,“大娘,我觉得好难过。这件事,我不想再听任何人以讹传讹。” “阿雨,别胡思乱想,不该信的别信。”阿妙娘也不知该说什么,“咱们养你那么大,难道还比不上你那个素未谋面的亲娘吗” “你们一直都是亲娘。”夏雨哽咽了一下,“不过我想听她说。是非对错,该由当事人来说个清楚明白有些苦楚,也该说清楚,即便要了断,也要本人亲自来了断。她虽然生了我,可凭什么主宰我如今的生死” 音落瞬间,夏雨突然纵身飞跃,几个落点便跳出了睿王府。 寻梅大吃一惊,“少主” “快去盯着她,这丫头性子太倔,会出事的”阿妙娘急得直跺脚。 语罢,寻梅已经飞身追去。 阿妙娘操起房后的扫帚,披头盖脸的就往夏天德身上砸去,“都是你,都是你个臭男人,老娘这一次不打死你,我就跟你姓我打死你个贱人,我打死你” 院子里的吵闹声,惊得辛复急急忙忙的跑出来,慌忙拦住了阿妙娘,“怎么回事” 见状,夏天德连滚带爬的跑开,满脸的血迹斑驳。 “你有种别跑老娘要打死你这个畜生”阿妙娘拿着扫帚还想追,却被辛复拦住。 “怎么回事”辛复急问。 “那畜生乱嚼舌根,说阿雨是太后和摄政王的女儿,这不闯祸了吗哎呦我的娘诶,这个狗杂种,下次再落在老娘手里,我非得剁碎了他不可”阿妙娘急的直跳脚。 蓦地,她蹙眉望着辛复良久,“不对啊,你都出来了,阿丽为何没出来”心中咯噔一声,“坏了,这个杂碎啊” 阿妙娘扫帚一丢,撒腿就往房间跑去。 辛复也愣住了,这是要出大事呀面色瞬白,也跟着阿妙娘跑,这都叫什么事怎么都搀和到一块了呢 还不待辛复进门,阿妙娘那一声撕心裂肺,惊得他心头骇然漏跳一拍。 夏雨已经不是头一遭,去皇宫她可谓轻车熟路。 阿奴在宫门外不远处等着了,为的就是拦着夏雨入宫。可夏雨是谁,阿奴掉头就走,她岂会想不到她的用意,所以这一次她压根没从一惯的宫门进入,而是直接翻墙进去。 她的武功,早已不拘门口与墙的区别。 所以很抱歉,阿奴没能等到夏雨。 黄昏日落,本来是一场极美的风景,可在行色匆匆的夏雨眼前,却成了落幕的鲜血。站在慈安宫门口的那一瞬,夏雨忽然有些心生怯意,有些不敢踏入。 不久之前,她还想杀了太后和赵妍,可现在她该拿什么样的心思,去面对里面的那个女人 进去之后,该怎么说呢 问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我娘 还是说,不管你是不是我娘,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人说,近乡情怯,可如今她这算什么后知后觉得太晚,亲人在面前,却不愿相认,只愿相杀薄瑶太后宁愿与她自相残杀,也不愿认她是母亲吗 是她的亲娘吗 “什么人”她落进院子里的时候,慈安宫内的侍卫悉数围了上来,锐利的剑刃,齐刷刷的指向她。夏雨苦笑,这些人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可她不想杀人,“我要见太后娘娘。” 她脸上没有带着皮面,因为是从睿王府过来的,所以此刻的她还是被不少人认出来了。毕竟当初她就是在宫里,“命丧”黄泉的。 一袭女儿装,不再是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眉目清秀如画,却再也不见当日明媚灿烂的笑靥。 有些侍卫胆怯,只当是黄昏日落,有冤魂归来。 吴恩心颤,慌忙去禀报了薄瑶太后,听得夏雨归来,薄瑶太后手中的杯盏突然落了地,碎得不成样子。 “你说什么夏雨还活着”方英瞪大了眸子,“你没看错吧” “是他,也不是他,如今她是女儿身,不再是睿王府内侍。”吴恩许是吓着了,有些语无伦次。 薄瑶太后惶然起身,大步朝着正院走去。远远的,她看见了那抹倩影,纤瘦如昔,被团团围住。可在夏雨的脸上,她没找到一丝一毫的畏惧之色,相反的,是那种无法言语的痛苦与挣扎。 回眸看着薄瑶太后时,夏雨红了眼眶,心里五味陈杂,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悲凉。 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你竟然没死”薄瑶太后倒吸一口冷气,却不敢直视她的双眸。犹记得冰冷的墓碑之前,东方越畏缩而单薄的蜷缩着,可现在夏雨竟然完好无缺的出现在自己跟前,而且还恢复了女儿身。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当日众目睽睽,她是真的气绝身凉,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 “我没死,太后娘娘觉得很失望吗”夏雨冷笑着,面部表情几近僵硬,“也许在太后娘娘的心里,我是该死之人,所谓孽种,真的该死。” 薄瑶太后的眸子骇然瞪大,“你胡说什么” 夏雨深吸一口气,“胡说吗那我跟太后娘娘,好好说会话吧”音落瞬间,夏雨眸色陡沉,脚下陡然移动。 谁都没反应过来,夏雨已经挟着薄瑶太后直冲正殿。 进殿的那一瞬,门窗同时关闭,只听得夏雨音色森冷无温,“谁敢硬闯,我就杀了太后。” 一时间,谁也不敢往里冲,太后娘娘若有闪失,谁都吃罪不起。 “去请皇上,快”方英朝着吴恩疾呼。 吴恩撒腿就跑出了慈安宫。 安静的正殿之内,夏雨安静的坐着,薄瑶太后冷然伫立,“你知不知道哀家是谁” “这话,该我问太后娘娘。”夏雨垂着眉睫,平静得让人害怕,“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薄瑶太后一怔,蹙眉盯着她苍白的面色。 “如果皇上跟公主出了事,太后娘娘一定会着急,会心疼吧”夏雨笑了,笑得凉凉的,“因为是自己的骨血,所以身为母亲,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不会忘了自己的本分。太后娘娘,您说是吗” 薄瑶太后没有说话。 “当然,我知道,夏雨身份卑贱,不该与皇上和公主相提并论。我只是想不通,太后娘娘不是信佛吗佛祖不该导人向善为何太后娘娘可以狠心得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夏雨盯着薄瑶太后的脸,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愧疚。 可事实是,她失望了。 这辈子,赌了那么多次,自己数也数不过来,却都是输给身边的人。 一个至亲,一个至信。 输得好惨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薄瑶太后定定的望着她,眸色狠戾无温。 夏雨轻叹一声,视线在触及她眼底的愤怒之时,心凉彻骨,“我宁愿,这辈子都不必知道。”至少那样,她心里,还会存着一丝念想。 薄瑶太后背过身去,不再说什么,在夏雨的眼里,等同于默认。 “我想亲口问一问太后娘娘,您知道我娘在哪吗我这次来,是来找娘的。”她声音颤抖,眸色通红,眼眶里薄雾氤氲,却始终不肯落下。 薄瑶太后握紧了袖中拳头,身子紧绷。 “小时候被骂,他们总说我是没娘的孩子,是个没人要的野种。我也问我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爹和我娘不要我”夏雨憋着一口气,生怕眼泪掉下来,“后来我长大了,我告诉自己,他们是迫不得已,一定有他们不能说的苦衷。” “代州很少下雪,可那一年下了雪,有人说踩着雪去庙里求佛,佛祖一定会被感动。我从不信这些,可那一次我太想爹娘,真的去了。回来的时候又饿又冷,差点冻死在路边。可佛祖没有显灵,我还是没人要的孩子。” “太后娘娘,你知道当一个孤儿,是什么滋味吗如果不是花满楼那么多的娘,都还心存一丝善念,你知道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吗沦为青楼妓女,任人践踏,最后人老珠黄,孤独终老。” 薄瑶太后骤然转身,狠狠的瞪着她,“够了,别说了” “怎么,太后娘娘也觉得我可怜吗”她笑问,“不,我一点都不可怜,可怜的是我娘。她有勇气生下我,却没有勇气面对我,这才是可怜可悲可叹” 薄瑶太后身子急颤,手高高抬起,却在迎上她冷戾的眸光回应时,顿住了手。 夏雨笑着看她,高举的手停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终于有滚烫的东西,沿着眼角源源而下,“我曾卑微的渴望过,自己的父母能打我一顿,骂我一顿也好。可现在我才知道,打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奢望。而以后,我也不会再心存希望。” “我想问太后娘娘,虽生不养,何人之过再问太后娘娘一句,既然不曾养育,没有半点养育之恩,那凭什么要来剥夺我的生死我不欠任何人,为什么非要我死我死了你就开心了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对我赶尽杀绝” “我只是想活着,你凭什么要我死就因为你是太后,就因为赵妍是公主就因为我是孽种我欠你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她泣不成声,薄瑶太后突然泪如雨下。 四目相对,泪眼迷离,当中恩怨纠葛,还能如何说得清楚。 薄瑶太后千算万算没想过,夏雨没死,如今还能找上门来。天知道看见她的那一眼,她心中的波澜澎湃,那样的汹涌难平。 原来自己当年做下的事,如今都有了报应。 面对着找上门来的夏雨,她已经无法言语此刻心中的情感。是痛是怒,是悲凉是无奈,也只有自己知道。夏雨说的那些话,就像是锥子一般狠狠的刺着她的心,让她疼得无法呼吸。 即便恨着东方越,十月怀胎岂能有假 生夏雨的时候,她险些血崩,那种性命攸关的时候,她依稀也说过一句:保小 可最后的最后,为何会变成这样连一个女人最基本的护犊之心都忘了,被权势所蒙,只想着自己的爱恨离愁,只想着让东方越悔恨一生,只想着报复那个造就她一生悲剧的男人,却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也造就了夏雨十多年的颠沛流离。 夏雨凉薄的起身,面色迟滞,神情痴愣。 “夏雨”薄瑶太后一声低喊,扑通一声给夏雨跪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握住了她的衣角。多少话语哽咽在喉,却不知从何说起,唯有泪流满面。 夏雨掰开她的手,淡漠的退后一步,平静的望着薄瑶太后痛不欲生的容脸。她知道,薄瑶太后不是悔不当初,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被人直面的内心秘密。那种被人掏出秘密的恐慌和惊惧,占据了薄瑶太后的所有理智。等她清醒过来,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执掌后宫,母仪天下。 她没有后悔,也不会后悔。 因为她是太后,根本不会明白身为小老百姓,与家国大事相比之下,那微不足道的悲凉。 “如果说不恨你,那是假的。”夏雨缓缓朝着门口走去,走得很慢,脚步沉重如灌了铅一般,“可是上半辈子你们占据了我的痛苦,后半辈子我不想在追恨中度过。恨太累,太后娘娘想必也深有感悟吧恨着摄政王,恨着我,消耗了你所有的善与恶。” 她转身,望着跪在地上掩面哭泣的薄瑶太后,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我希望有朝一日你想起我的时候,少一些仇恨。我跟你,无冤无仇。从今往后,你还是太后,而我与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我是吃羊奶长大的,我姓夏,代州人氏,花满楼里稍稍年长的,都是我娘。我有一百多个娘” 垂眸,伸手,开门。 “三妹”赵禄站在外头一声喊。 夏雨的手僵在半空中。 薄瑶太后愕然瞪大了眸子,劫持太后可是重罪,虽然太后无恙,可是 “这一次,你能光明正大的杀我了。”夏雨深吸一口气,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赵老九说,不要冲动,要冷静。可是有些东西,是你不能冷静的。那是你心里的坎,是你一辈子的死结,每逢触及,便是平静如水也能搅动风云,波澜不休。 “你不怕死吗”薄瑶太后低吼。脖颈将青筋暴起,身子紧绷如铁,“出了这个门,你会” “这就不劳太后娘娘费心了。”夏雨深吸一口气,“我还有该见的人,没能见到,怎么会轻易赴死如今我与太后娘娘彻底脱离了关系,我的生死前程,与你都没有任何关系。” 她打开了沉重的正殿大门,进来是血色残阳,出去是暮色蔼蔼,满目皆是侍卫军。黑漆漆的天空下面,只能看见刀刃锋利而冰凉的寒光。 长长的羽睫半垂着,夏雨苦笑两声,抬头望着焦灼如斯的赵禄,“皇帝大哥也来了” 赵禄轻叹一声,望着勉力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后殿走去的薄瑶太后。她连为夏雨解释一句,哪怕争辩一句都不愿。 明知劫持太后是重罪,可薄瑶太后,还是选择了冷漠。 夏雨定定的望着薄瑶太后离开的背影,仿佛一瞬间,她苍老了很多。可是,心却没有变化。哭了一场,又能怎样很多事,无法改变。 郭胜上前,“皇上,夏雨劫持太后娘娘,按律当关入天牢,待查察之后,再行定罪。” 赵禄凝望着夏雨苍白的容脸,“三妹,你不该来。” “是我来得太晚了。”夏雨望着他,笑得凄美微凉,“我来得太晚。” 拂袖转身,踩着夜色,去天牢。 一路上,侍卫军相随。 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薄瑶太后是不会在自己身后的。她的母亲,是不会像对待赵妍那样,对她保驾护航。 她的亲娘,其实早在十六年前丢下她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赵禄亲自送夏雨去的天牢,眸中微恙,始终欲言又止。 “想必皇帝大哥也该知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夏雨不是傻子,赵朔说的那些话,如今都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她也算是明白了,赵朔到底骗着她什么。这件事,真的知道还不如不知道。至少不会疼得这样撕心裂肺,疼得这样心死如灰。 不是说好了吗要骗一辈子,可为何我给你机会,他们却不肯放过 赵禄沉吟了很久,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微凉,“原来很多时候,缘分是天注定的。当初执意要拉着你结拜金兰,如今才明白,是真的有血缘关系。说到底,朕还真得喊你一声妹妹。不管你是谁的女儿,咱们都是同气连枝。他们不要你了,你还有朕这个大哥。” 夏雨神情黯然,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就好像没了三魂七魄一样,丢了半条命。 轻叹一声,赵禄退出牢房,转而面色沉冷的叮嘱郭胜,“朕把人交给你了,天牢重地,若她有个闪失,提头来见。” 郭胜行礼,“卑职明白” “还有,不许苛待,不许提审问供,不许任何人来探视。一概饮食,都必须检查仔细。”赵禄缓步往外走。阴暗的天牢里,烛光摇曳,昏黄得让人心都跟着压抑,“朕要她,万无一失,懂吗” “是”郭胜斩钉截铁,“只是皇上” 赵禄顿住脚步,回过头也知道郭胜要说的是什么,眸色微暗,“朕知道你的意思,如果他来了,你们都不是对手。不过也没关系,这世上最不敢动她,最怕她死了的人,是他。” “那卑职放吗”郭胜问。 赵禄长长吐出一口气,回望着来时的幽暗之路,“她能心甘情愿的进来,不就是想引他出来吗既然是她所愿,朕岂能不成人之美朕只怕,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她会受不住。” “看上去,似乎无恙。”郭胜蹙眉。 “她习惯了笑,喜欢笑的人,其实更容易受伤。”赵禄叹息着转身离开,“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不好。把别人看得太重,自己就轻了,一旦受伤,疼得比寻常人都要狠上百倍。去那头通知一声,就说暂时无恙,不必担忧。” “是”郭胜点头,跟在赵禄身后。 死寂的天牢,昏暗的光线,夏雨坐在木板床上,静静的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心也是凉的。她在等,等一个人,等一场交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8章 一箭穿心 夏雨入狱的消息,很快就传开,宫内宫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死里逃生,终究还是自投罗网。谁也不知道,夏雨为何还要回宫,为何冒死也要见薄瑶太后。都当她是傻子,脑筋不清楚。 可赵朔明白。每个心里都有一道疤。 薄瑶和东方越,是夏雨心中无可磨灭的疤痕。 她若不让自己面对,早晚有一天,她会忧思难解,死在这上头。人该直面自己的内心,直面那些不堪回忆的过往,才能明白得失之间,自己存在的价值。 阿奴跪在赵朔跟前,“属下知罪,请王爷责罚。” “她到底还是知道了。”赵朔伫立窗前,眸色悠远深邃,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这本就是她该知道的事情,我也只是想让这些事,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可终究,还是知道了。知道了也好,若能过了这一关,便是晴天。” 夜凉如水,心中挂牵,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她身边。 可他明白,此刻的她需要安静,他的出现只会让她崩溃脆弱。有些事,有些痛。有些坎,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夏禾焦灼的站在一旁,“那阿雨会不会有事” 阿奴蹙眉。 “本王不许,谁敢”赵朔斜睨他一眼。 便是这一眼,夏禾似乎看见了他眼中,一闪即逝的担虑和心疼。赵朔是在乎的,只不过有些事夏雨必须自己迈过去。 说不担心不害怕,比自欺欺人还可笑。 “阿雨还有身孕,这天牢”夏禾紧张得直搓手。 “她见到了想见的人,就会出来了。”赵朔低语。“以她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夏禾轻叹,是这个理。 夏雨那性子一旦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 赵朔不担心宫里,只担心宫外。 宫外的茂王府和摄政王府,赵誉和东方旭一旦得知夏雨未死,必定会采取行动。赵誉想必会担心,夏雨未死的消息传出来,清梧宫里的自己会振奋精神,就此重出山河。而后,这两人都想着,拿夏雨来威胁他。 自己手中的二十万大军。他们没能找到虎符,自然无法调动,一旦赵朔振臂高呼,二十万大军足以踏破整个京城。 他从未想过,要让夏雨身陷险境,可这一次,怕是要改变计划了。 所有行程,悉数提前。 遥望天际,负手而立,心中百感交集。 果不其然,赵誉得知夏雨生还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你说什么”赵誉愕然,“在天牢,被抓住了” 孙启颔首,“是,如今私闯皇宫大内,劫持太后娘娘,已被皇帝下令关押在天牢之内。此事宫内都传遍了,绝不可能作假。”顿了顿,孙启又道,“王爷,该下决定了,夏雨没死还身陷囹圄,只怕清梧宫和摄政王府的那两位,不会甘心了。” 赵誉眉睫陡然扬起,“你是说东方旭会”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戏码古往今来也不知玩了多少次,可总有人乐此不疲。王爷,若是拿下了夏雨,就等于拿下了睿王手中的二十万大军。如此一来,胜算怕是不止一半。摄政王府本就有神射军在手,再加上睿王手中的二十万大军,后果不堪设想。”孙启凝眸。 赵誉点了头,“没错,只不过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迟了对于夏雨之事,睿王绝不会一无所知。如今夏雨光明正大的出现了,他的那些旧部,肯定会第一时间保护夏雨。赵朔与东方越斗了半辈子,根基极深,尤其是宫禁之中,遍布党羽。” “王爷,咱们已经联合了叶家,还有外邦,如今起事还来得及。东方旭根本不成气候,就凭他一时半会未必能驾驭得了神射军。而睿王还困在宫内,出宫便等同于畏罪潜逃。现在的时机,对于咱们而言,是最好不过的。”孙启冷笑,“皇帝若是要杀了夏雨,睿王肯定要跟皇帝为敌。一个女人,就能让他们乱成一团,王爷正好可以乱而取之。” “如此极好。”赵誉冷了眉目。 孙启道,“如今离年前还有十数天,不如” 赵誉切齿,“过年年关一声炮响,万家灯火阑珊。” “明白”孙启俯首,“卑职马上安排,在最短的时间内,清楚所有障碍。”语罢,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卑职参见皇上,敬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得这话,赵誉仰头大笑,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忘形,“好待本王大业可成,必定封你为开国元勋。” “谢皇上”孙启欣喜。 摄政王府。 东方旭愣在那里,“你说什么” 云官俯首,毕恭毕敬,“夏雨在天牢,说是劫持了太后娘娘,是皇帝亲自下的抓捕令。” “天牢”东方旭冷眸眯起,“我就知道,她没死。但我没想到,她竟然自投罗网,去了皇宫大内,还敢找上太后。”他微微一怔,“太后没说什么” “没有。”云官摇头,“太后娘娘什么没说,事发之后,太后娘娘一直闭门不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不过据慈安宫的宫人说,夏雨下狱之后,太后娘娘哭了。” 东方旭沉默了。 哭了那就意味着夏雨知道了真相。 苦笑一声,带着令人嘲讽的冰凉,东方旭将手搭在了鱼缸的沿口,慢慢的滑动着,“终归还是知道了,逃不开的劫数。还以为人死了,一切都就到此为止,没想到死亡,只是个开始。这一关,谁都别想跑,谁也别想好过。” “有因才有果。”云官轻叹。 “我不信因果。”东方旭摆弄着水面的睡莲,“若是真的有因果,死在我手上的冤魂何止千计,那我岂非早就该死了”指尖撩起清水,响起潺潺水声,“盯紧茂王府,赵誉绝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 “公子不担心清梧宫那头”云官蹙眉。 东方旭冷哼,“清梧宫你的那个赵誉是傻子吗夏雨被抓,赵誉第一时间就会让人盯着清梧宫。既然他盯着了,咱何必还劳师动众有赵誉在,清梧宫出不了事。如今所有人都在打夏雨的主意,包括皇帝。有夏雨在手,赵朔就能把兵权交出来。” 云官担虑,“只是夏雨,不好控制。” “废话,那么容易就能控制,赵誉岂非早就得手了”东方旭深吸一口气,“我只怕夏雨入狱,实则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云官不解。 “找了太后对质,如今是不是该找义父对质了”东方旭冷了眉目,“父女相认的画面,应该会很感人吧只可惜义父这辈子杀的人太多了,注定此生难赎。夏雨的性子那么硬,能不能认他还是个事” 云官微怔,“有摄政王当父亲,不好吗” “她若是看中身份地位,那就不是夏雨了。”东方旭得意轻笑,“她若是一身世俗之气,赵朔能看上她吗鲜少能有女子这般豪爽浪荡,不拘小节,也少有这样的情深意重之人。可也偏是所谓的情深意重,能在绝处逢生,也能轻而易举的置人于死地。夏雨,错在太重感情。” “义父杀了她一次,也杀了她的兄弟,她即便能原谅一次,不可能原谅第二次。所以这一次,义父也栽了。不管他是真疯了还是假疯,都无路可走。这比杀了他,更让我心里痛快。” 杀一个人容易,可要让人活着,活的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真的畅快淋漓。 只一眼,云官瞬时心生畏惧,尤其是迎上东方旭发亮的双眸,阴狠毒辣得让人心惊胆战。他的心,早已扭曲了,扭曲得不成样子。 同样的扭曲的除了东方旭,还有一个,那便是疏影。 清朗的笑,笑的这样得意,这样张狂。便是夏天德,听得也是心惊胆战。外头的阳光极好,可偏偏心里却是寒凉至绝。 “我的银子呢”夏天德起身。 疏影止住笑,幽然转身,若有所思的望着夏天德,“你放心,我有的是银子,绝对不会少你一分一毫。只不过咱们说好的,你还有另外的作用。”夏雨既然怀孕了,那么宫里的那位想必肯定坐不住。能让夏雨怀孕,能让夏雨毁了花满楼,这大手笔不是夏雨一人能成的。役余引亡。 所以呢,赵朔极有可能已经出宫。 而且更可能的是,赵朔和夏雨在一起。当然,这话她可跟任何人提过,有些事若是让太多人搅合进来,自己的计划可就坏了。夏雨,该毁在她的手里才对。 祸害了夏雨,也不能放过赵朔才是。 疏影笑得这样冷冽,眉目如画,倾国之色却有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凉。 “可如果那样的话,他们不会杀了我吗”夏天德自然也是怕死的。 疏影一笑,“你放心,我的人随时随地都护着你。何况你还有个儿子夏禾,夏雨便是不顾及你,也该顾及着你的儿子。夏禾对夏雨那是没话说,小时候都愿意为她出生入死,夏雨欠他太多,所以无论你犯下什么错,夏雨都不会杀你的。她自己没爹没娘,可不敢让夏禾也没了爹。” 夏天德点了点头,夏雨那性子,确实是如此。 “可我怎么知道我儿子在哪”夏天德心惊胆战。 “往城外走。”疏影蹙眉,“一定能找到。” 夏雨的马车都是从城外进来的,可想而知,城外必定有赵朔的老巢。只是这个巢穴,迄今为止,赵誉都没能找到,何况是疏影。 不过夏天德目标这么大,想必要引出赵朔那帮人,应该很容易。 得知夏天德对夏雨做了这样的事,戳破了不该戳破的秘密,赵朔一定不会放过夏天德的。 事到如今,夏天德也知道自己捅了篓子,迫不得已硬着头皮往城外走。他现在是过街老鼠,不听疏影使唤,不拿到那些钱走人,他一定会死在京城之内。 要钱还是要命,只能任选其一。 夏天德走出城门的第一时间,赵朔就得到了消息。夏禾本就在等着夏雨的后续消息,所以寸步不离的跟着赵朔。听得来人来报,说是发现了夏天德的踪迹,夏禾扑通就给赵朔跪了下来。 “王爷,我知道我爹罪该万死,可是”毕竟也是生身父亲。 赵朔袖中五指蜷握,以他的个性,是绝对容不下夏天德的。夏雨如今安好倒也罢了,若是有个好歹,夏天德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偿还。 “你去把他带回来,本王有话问他。”赵朔冷了眉目。 夏禾“欸”了一声,急忙跟着报信之人离开。 阿奴蹙眉,却见身后的寻梅人去无踪。 “王爷,寻梅不见了。”阿奴上前。 赵朔面无表情,“百花宫出面,自然是最好的。” “爷的意思是”阿奴仲怔。 “夏天德不能死在本王手里,否则丫头那里不好做人。”赵朔轻叹一声,“夏天德贱命一条,死了倒也罢了。只不过,他有个好儿子,养了个好女儿。” 阿奴颔首,“属下明白了。” 有人想让夏天德引出赵朔,借赵朔的手杀了夏天德,以此来造成夏雨和赵朔心中的嫌隙。可赵朔是谁,这点伎俩岂能瞒得过他。 他是生气,甚至于恨不能撕碎了夏天德。 可这般就中了套,那便不是千年的狐狸了。 赵朔转身进了书房,看样子,有些人是不该再留下了。 “茂王爷已经开始准备了。”阿奴跟进门。 赵朔冷笑,“终于等到了,也不枉费本王筹谋多年。” 夏禾急急忙忙的去找夏天德,他当然明白父亲对夏雨的所作所为,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出了事。否则,他怕是也不想再认这个父亲了。 辛复那头还在救治,能否救得活,就要看天意了。所以这消息是绝对封锁的,怕就怕消息传出去,天牢里的那位又要折腾了。 可不敢再折腾 远远的,夏禾看见了东张西望,猥琐的夏天德。夏天德走路晃晃悠悠,想必又喝了酒,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只一眼这模样,夏禾眼中怒火腾然而起,“爹” 他喊了一声,却换来夏天德的骂骂咧咧,“小兔崽子,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爹我快被人打死了你都不知道,你还是我的儿子吗养你这样的孩子,还不如早些年拿去喂狗。养只狗还知道感恩摇尾巴,我养你们这些小畜生,就是为了给我气受吗狗崽子,小杂种,你怎么不去死啊” 夏禾站在那里,胸口起伏,肥硕的身子紧跟着颤抖起来,“你骂够了没有你害得阿雨被关进天牢,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挽弓上弦,例无虚发。 “你看看我身上的伤,都是那群婊”话音未落,夏天德的身子骇然一僵。 夏禾愕然伫立当场,半晌没能回过神。 身上微凉,好像有东西,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夏天德的视线慢慢的挪到了自己的胸口,冰冷的箭,穿管了胸膛。嫣红的血迹从寒光利利的箭矢上,一点一滴的往下坠,刚好滴在他的鞋面上,没能发出丝毫声音。 四下陡然安静了起来,他视线模糊的望着飞奔而来的夏禾,身子骤然往后仰去。 “爹”夏禾一声喊,已经回天乏术。 远处的大树后面,踏雪飞身收弓,悄无声息的飞身离去。及至走远,寻梅已经等着了,“如何” 踏雪冷笑,“一箭致命。” “这种人该死,可是少主仁慈,念着自己大哥的好,迟迟没有下手。既然少主下不了手,咱们来做。谁敢让少主不痛快,我们就给谁痛快。换做别人,如此对付了少主,我非得扒了他三层皮不可。这么个死法,算是便宜他了。”寻梅至今想起来,还愤怒难耐。 夏雨当时决绝的表情,让寻梅心里难受。 除了花满楼那一次,她还没见过夏雨,这般黯然神伤过。 踏雪握紧手中的弓箭,“要不要给疏影那贱人,也来几箭” 寻梅摇头,“疏影的事,应该问过少主再说。少主没动她,想必有她的道理。只不过这一次,我看疏影也是在劫难逃。咱还是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给疏影个淋漓尽致吧” 踏雪笑了,“这好办,宫主失踪前不是留下一样好东西吗” “你是说那个”寻梅一怔。 “没错,谁也没试过,不过正好可以拿疏影来下刀子。”踏雪笑得邪冷,“她心肠歹毒,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 寻梅点了头,“这倒是不错,到时候等我通知。” “那少主呢”踏雪问,“要不要劫牢” “睿王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人家二十万大军都备下了,难道还不比咱们百花宫人多”寻梅摆了摆手,“你安心等着吧,少主如今有孕,去天牢歇两天也是极好的。” 踏雪轻叹,“这皇宫,也就天牢还算得上是一方净土。其他地方,脏秽难堪。” “好了,你赶紧走,别让人发现了。这事就你知我知,切莫让第三人知道,否则少主那里咱们不好交代。”寻梅环顾四周。 踏雪颔首,“收拾疏影那贱人之时,记得叫上我。” “行了,赶紧走。”寻梅点了头,“估计少主出来,会很忙,你先清点人手。许是过不了多久,会有一场硬仗。” “黑煞盟那帮臭男人,早晚得让他们去阎王殿报到。”踏雪飞身离去。 这事,就算是悄无声息的办成了。 疏影的计划又落空了,赵朔没动手,连夏禾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只看见一支箭,一支最普通的箭,没有任何特殊性,然后便没了然后。 查无可查 一声轻叹,望着铁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和煦的阳光稀稀落落的洒进来。她这个并不是死牢,赵禄给她挑了一个向阳的牢房,谁也不敢怠慢她。 可夏雨不高兴,心里一点都不开心。 她等了一夜,都没能等到自己想要等的人。 有时候,你想见一个人,偏生见不到。你不想见的,又会时不时的冒出来。就好比东方旭,好死不死的,出现在了牢房外头。 “你来看我笑话”夏雨瞥了他一眼,“看到了,也该走了,我不想见你。” “你想见我义父,为何不来找我反而要住在这儿,把自己当诱饵呢”东方旭笑问,白衣书生,笑里刀绵里针。 “我能靠自己,为何要与狼为伍何况,还是头白眼狼。”夏雨不屑,她想了一夜,心里也有些想通了,“东方旭,你义父失踪那么久,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东方旭笑了笑,“你是拐着弯的从我嘴里套话。” “你都猜出来了,还算拐着弯”夏雨撇撇嘴,“我这是明摆着从你嘴里套话,蠢死了。” 他蹙眉,“身陷囹圄,还能这般逍遥自在,你算第一。” “少来这套。”夏雨不屑,“说吧,你想干什么要是动手,我可不怕你。再说了,这可是天牢,皇上都吩咐了,不许提审你能奈我何你所有的本事,也就在嘴皮子上。耍完了嘴皮子,就请高抬贵脚,向后走左转再右转,不送。” 东方旭浅笑,“你这性子,还是那么直,一点都没变。” “你认识我才多久,什么变不变的,你也不知道啊”夏雨懒得搭理他,“东方旭,你也别套近乎,我虽然要见你义父”她顿了顿,始终有些不肯承认自己与东方越的关系。深吸一口气,夏雨冷了口吻,“即便我是,那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让你义父宰了你,免得后患无穷。” “你不会。”东方旭笑得凉凉的,“因为你根本不会认他,因为他杀了你最好的兄弟袁虎。他杀你,你倒是能原谅,可杀了你的兄弟,你怎么也不会忘记,在袁虎坟前发的毒誓吧” “我跟虎子的事,关你屁事,你少狗拿耗子。”夏雨冷然,“虎子和我是兄弟,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原谅我。你那么冷血,懂什么叫兄弟吗狗屁” 东方旭冷哼,“兄弟是吧好,你重情义,我会让你明白,情与义是不能两全的。” 语罢,东方旭拂袖而去。 只是他最后那句话,似乎话中有话。 夏雨蹙眉,却不知东方旭其实意指他人。 京城内,赵朔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自然不会有事,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这关键时候梁以儒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9章 闯摄政王府 安静的天牢似乎比外头的喧嚣热闹,更舒坦更惬意。夏雨还是没等到她要等的人,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微微蜷着身子,望着那稀稀落落的阳光。 赵禄来的时候,东方旭已经走了。确定她无恙,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三妹”赵禄进的牢内。 夏雨抬起倦怠的眸子瞧了他一眼。扯了唇笑得微凉,“大哥怎么来了这可不是君王该来的地方。走吧,这儿晦气。” “那你呢”赵禄问,“你本可以全身而退,却非要留在这里,不也是不该来吗” “我不一样。”夏雨深吸一口气,长长的羽睫半垂落,“这是我的心结,我不想跟他们那样,一辈子不敢面对。我若如此,与他们有什么差别”何况她自己也有了孩子,有些事她不想再留给下一代。 赵禄点了头。“其实,朕来的时候去了一趟慈安宫。”他没能在她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波澜,只能轻叹一声继续道,“慈安宫冷冷清清的,自从你走后,母后就把自己锁在了佛堂,日夜诵经念佛。” “她诵经念佛,也是为了公主的身子,不是为了我。”夏雨娇眉微蹙,“大哥,你若真的为我好,以后别再提她了。那日我便说的清楚。我与她再无关系。从她杀我救公主的那一刻开始,我什么都不欠她,连命都已经还给她了。她是太后娘娘,不是我的娘。” 赵禄没再说话,也实在是无话可说。 当日的情形,他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 “朕”赵禄抿唇,“朕想说,还有一个人想要见你。原本朕是不答应的,奈何她苦苦哀求。朕想着或许你也想见一见。事已至此,你约莫也不想再纠缠下去,有些话该说清楚的,还是说清楚吧” 夏雨苦笑,“我知道,让她进来吧” 赵禄点了头,外头便有微弱的脚步声,好似脚下拖拽,走得很慢。可见,她连走路都已经很苦难了。 来的是赵妍,赵禄转身离开,“你们说吧,朕就先走了。” 赵妍面色惨白如纸,就好像花园里被霜雪击打。而衰败的花儿,已然到了生命的绝境。兰珠搀着她,亦步亦趋的朝着牢房走来,等着进了大牢,无力的坐在了凳子上,她将所有的身体重量都靠在了兰珠的身上。 看上去,气息奄奄,时不与待。 房内寂静,夏雨也不开口,只是冷飕飕的瞧着此刻的赵妍。似乎从认识赵妍开始,她就一直病着,是好是坏的。只是如今,那张消瘦的脸越发如枯槁般,呈现着骇人的死灰之色。 “对不起。”赵妍艰难的开口,额头满是薄汗,“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对你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可是面对着你,除了这三个字,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 “你拿了我的血,病似乎更重了。”夏雨蹙眉。自己的血早前是可以解百毒的,怎么如今赵妍还是这副模样呢 “摄政王知道了真相,又对公主下了手。”兰珠哽咽,竟带着几分期许的望着夏雨。 夏雨冷笑两声,“你不是来道歉的,你是来求我,求我救你的。我也不妨告诉你,他没来,你找我也没用。再者,你们对我做出这样的事,还期待着我能救你一命你若如此心善,当初为何不能救我赵妍,你可以为了自己而杀我,我凭什么救你” “夏姑娘,你心地善良” 不待兰珠说完,夏雨冷哼一声,“谁告诉你,我心地善良生我的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还指望着我能出淤泥而不染笑话你们杀了我一次,还想让我救你赵妍,你哪来的自信和脸面,能来这儿找我我告诉你,就算他今天来了,我也不会求他救你。你今日的报应,是你该得的。这叫做,现世报。” 兰珠扑通就给夏雨跪下,“夏姑娘,求你了” “求我”夏雨轻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求我也没用,我不是佛祖也不是菩萨,我没有菩萨心肠,不救害我之人,否则我不是自己打脸吗还嫌命不够长” 赵妍笑了,“你说话的口气,跟他们很像,真不愧是他们的女儿。” “不必恭维我,说好话也没用。”夏雨不屑一顾。 “我都快死了,何必恭维你,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赵妍疼得浑身颤抖,一张脸白得不能再白,“我来,不是找你要解药的。我也知道,如今的身子,就算拿到了解药也来不及了。我偷偷的听到御医和母后的说话,我大限将至。” 夏雨不语。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赵妍说的很轻,无力的望着她笑,笑得夏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算是我对你的弥补。我知道,我不该轻取你的性命,只因我实在太想活下去。如今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利用你爹对你的宠爱,来达到存活的目的。” “夏雨,你是幸运的,虽然被母后恨之入骨送出宫外,可也因为这样,你侥幸逃过一劫。不然,今日的我就是你的下场。” “我是替你受的十多年痛楚,也替你享受了十多年的荣华富贵,可你知道我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出这囚笼。当我知道我是你的替代品时,你可知道我多想换回来。用健康的身子,换一世颠簸也无妨。” 赵妍轻咳着,毫无生机的眸子,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夏雨,“母后要用我来牵制摄政王,所以我不能死。可到了现在,什么都没了。夏雨,我好羡慕你,羡慕你那么自由自在,羡慕你有健康的身子,更羡慕你能靠近他。你可知道,我其实是你表姐,我爹叫贾大海。” 羽睫骇然扬起,夏雨愕然瞪大了眸子,瞬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你爹叫什么” “我爹贾大海和你娘是亲兄妹,只不过同父异母罢了。”赵妍有气无力的说着,说一句,就得歇上一会,“你娘是正室所出,可我爹只是个无人知晓的私生子。” “不是姓薄吗”夏雨不解,脑子里有些乱。 海叔怎么和太后扯上关系了 “我们家是姓薄,可我爹是私生子,随母姓。”赵妍笑得何其凄凉,“我爹见不得光,如今换了我也是如此见不得光。你说的对,这真的是报应。报应薄家人的薄情寡义,所以要薄家断子绝孙。”有泪滑过眼角,缓缓而下,“夏雨,苦的人不单单只有你一个,我和母后也不好过。” “你知道骗一个人十多年,要用多少谎言来周旋吗时时刻刻担心着,谎言有朝一日会被戳破。一旦谎言被戳破,我们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很多事,原是命中注定,人力无法更改。” “如果不是我牵制着摄政王府这么多年,如今坐在九五之位上的,早就不是赵家子弟了。” 夏雨垂眸,“你是说,我该同赵老九一起感激你感谢你这么多年来的忍辱负重,感谢你与太后这么多年来的偷天换日,感谢你们的心狠手辣所以,我该死是吗我就该从一出生就被生身之母恨着,因为我该死而后你取代我,也是因为我活该,活该是东方的家的种” “如果我命不够大不够硬,死在了外头呢此时此刻,你该去怨谁你只看到我所拥有的,却从未珍惜过你们自己拥有的,一味的只想过去剥夺,可有没有想过,我今时今日握在手里的,都是我用真心换来的,都是我拿命去争取来的。” “除了摆弄权术,玩弄人心,你们还会什么还有什么输就输,赢就赢,赌场上可没有两全其美之说。你们输不起,当初就不该下水。如今,怪得了谁” 一番话,直接让赵妍愣在当场,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的,输不起。 “你走吧”夏雨背过身去,“我不知道你说的话,如今还有几分可信。但即便你是海叔的女儿,这么多年他对你而言,也只是有生育之恩,没有养育之情。你若不是濒临生死,你会认他海叔的将来,由我养老送终,不必你担心。而你我也不想让海叔担心,他既知你的存在,也该明白身为公主该有公主的去处,不是他这样的草民能掌控的。” 赵妍泪如雨下,“你说的对,我真的输不起。输了,便是死。所以我不敢输,不能输,可最后为何还是输了呢我也想拿真心待人,可这深宫大内,何曾有过半点真心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和利用,还剩下什么呢” 夏雨没有说话,也不想再多说。 “夏姑娘,您看在贾”役鸟丽弟。 “当初你们没有看在海叔的面上,如今我为何要看他的面子”不待兰珠说完,夏雨反唇相讥,“我说过,你给我一刀我就要还你一刀,那还算客气的。你们走吧,我累了。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你的恳求,我拒绝。能为难我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抱歉” 赵妍点了头,“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不过说出了心里的一些秘密,真的好舒服。这一次,算不算真心相待” 夏雨望着她,清浅一笑,“勉强算是。” “谢谢。”赵妍垂眸。 兰珠搀起她,勉力朝着外头走去。 “对了,他还好吗”赵妍回眸,幽然望着夏雨。 “如果我说不好,你会难过吗”夏雨问。 赵妍摇头,“素未谋面,何来难过之说。我只是随口一问,我”她苦笑,笑得意味深长,“其实我们都是孤儿。”语罢,她像来时那样,亦步亦趋的往外走。 走得很慢,脚步很沉重,好像随时都会倒地不起。 直到赵妍走出去,夏雨才敛了眸,缓缓坐下。 上一辈的人,很多恩怨早就不是这一辈人能理解,能解释清楚的。每个人在每个特定的时间地点,所具备的心思和做下的决定,都不是现在能说得明白的。 许是一念之差,又或者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如果当初夏雨没有离开宫闱,那么现在她身边不会有那么多的好朋友,也不会有赵老九,更不会有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说,老天爷做这样的决定,是有他所在的道理。 天要给你的东西,谁都拿不走。 你骨子里具备的东西,有时候是天给的恩赐。 摄政王府。 东方青一个凌空飞跃快速窜入,脚下飞速,她熟知摄政王府的暗卫布置,悄无声息的避开了所有的暗卫,进入了东方旭的房间。 房内空空无人,东方旭不在。 眉目微沉,锐利的眸子快速掠过房内周围,东方青一个箭步上前,快速翻找着。从回来的那一瞬,她便听说了东方越发疯失踪之事。此事非同小可,东方越是谁,岂能轻易被刺激到。可想而知,其中必定有阴谋。 她想着,以东方旭的心性,少不得要搀和其中。 可义父若是发了疯,东方旭第一件事要做的,就该是拿到摄政王大印,继而掌控整个神射军。 东方旭为人,心术不正,东方青自然不会让他得到摄政王大印,否则天下大乱,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如今城门口都贴着夏雨被生擒的消息,她若是拿到了摄政王大印,说不定还能交给梁以儒,让梁以儒送去皇宫给皇帝,也算是交换条件。 拿神射军换夏雨一命,也不枉费义父辛苦多年。 轻叹一声,造孽 好奇怪,房内都找遍了,竟也没能找到摄政王大印。东方旭的房间,东方青很少来,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不太清楚这房内是否有什么机关暗道。 东方旭这人看似书生儒雅,实则城府极深,寻常的机关暗道他想必也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蓦地,东方青把视线投注在鱼缸之中。 这鱼缸端端正正的摆在屋子正中央,好似极为累赘,可偏生的是东方旭的最爱。这些鱼都是东方旭精心饲养的,拿人命喂养的小恶魔。 “难不成是在这儿”这屋内屋外都找遍了,东方青快步朝着鱼缸走去。 门外一声响,东方青愕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门开的那一瞬,她身若游龙,已经飞身上了房梁,将纤瘦的身子紧贴在梁柱之上,屏住了呼吸。 东方旭回来了。 东方旭的武功在东方青之上,但凡房梁上有所异动,底下的他都能察觉得一清二楚。 “公子” 还不待云官开口,东方旭已经抬手示意他莫要出声。自己的房间,当然是最熟悉的。熟悉的物件摆设,熟悉的气息,还有鱼缸里焦躁不安,拼命来回游动的鱼儿。 脚步轻缓的走在屋内,锐利无温的眸子快速扫过周遭的一切。 白衣书生,笑靥依旧,修长的指尖轻柔的捋过肩头洁白的飘带,“来都来了,还躲躲藏藏做什么” 音落瞬间,云官快速拔剑,却见一道黑影若闪电般及至眼前,腕上一阵钻心刺痛,刀剑归鞘,黑影快速朝着门外略去。 东方旭拂袖阖门,顷刻间已近至东方青跟前。 肩头陡然一沉,东方青骇然瞪大眸子,脚尖直踹门面,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甩开东方旭的扣肩。脚下飞旋,一扭三转,面面相觑。 肩上微疼,不知为何,这箭伤原也没觉得这样疼,如今却疼得厉害,脊背一阵寒凉升起。 “青儿”东方旭自然认得出东方青的身手,都是东方越教的,彼此各自熟识。 “东方旭,你把义父怎么了”东方青冷笑,一袭黑衣干净利落。 东方旭冷笑,“青儿你这话说的真好笑,义父武功那么高,别说是我,就算你我加起来也未必是他对手。我能把他怎样还能怎样” “少废话。”东方青切齿,“你当我是三岁的娃儿,这么好骗义父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发疯失踪如果没有你从中作梗,打死我也不相信,义父会变成这样再者退一万步讲,义父失踪,你为何不闻不问我问你,义父现在何处” “天下之大,我哪里知道他在哪”东方旭笑得温和,“何况你都这样说了,还能指望着我去找义父下落吗我也不妨告诉你,他失踪了,我求之不得。”双臂张开,那一种如释重负的得意,逐渐呈现在东方旭的脸上,“你也不妨睁开眼看看,如今的摄政王府,是我的。我会傻得把义父找回来” 他笑得凛冽,“找回了义父,再让我当猪做狗吗青儿,你是不是蠢过头了你来我这儿,想必不仅仅只是为了寻找义父的下落吧” 东方青冷了眉目,“哼,东方旭,义父不会放过你的。” “呵放过他什么时候放过我啊”东方旭一脸矫揉造作的惊惧之色,“我好怕,青儿你会帮大哥的忙吗这摄政王府,咱们一人一半,兄妹两一起打江山,有何不好” “你疯了我没疯,这就是区别”东方青冷笑两声,“东方旭,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别忘了黄雀在后。”语罢,她深吸一口气,“让开,放我走。” 东方旭开了门,浅浅的笑着,“想走很容易,走吧这摄政王府也是你的家,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我自然不会拦着你。” 东方青面色发白,咬着牙往外走。 及至门口,回眸看一眼得意浅笑的东方旭,冷哼一声飞身离开。 “公子,就这样放她走了”云官愕然。 “她中了一招,走不远。”东方旭拂袖,满意的望着自己的鱼缸,指尖温柔的沿着鱼缸口子打圈圈,“何况,她既然回来了,那梁以儒想必也回来了。你去一趟沈府,告诉沈浩。梁以儒一旦入宫,沈浩就死定了。” 云官俯首,刺杀皇帝钦差,沈浩真的是在找死。 所以只要沈浩知道,比不东方旭动手,梁以儒也难逃一劫。 进了京城,就等于羊入虎口,再想出去就难了。 外头的阳光极好,东方旭笑了,笑得意得志满。梁以儒回来了,似乎对付夏雨,又多了一重胜算。而那个东方青到底还是略输一筹,似乎所有人唯一的败笔都是多情。 自古多情空余恨,不外如是。 东方青自知受了东方旭的掌风,这掌风绝非寻常,而且绝不是东方越所授,是故也不敢走太远。见身后没有人追赶,便悄无声息的拐了道,去了一间小小的四合院。 少傅府外头有人守着,梁以儒暂时不能回去,所以便躲在这间民宅里。 这个早前便是梁以儒住过的小院,不过没当少傅之前的院子,并未引人注意。 刚进门,一口黑血便从东方青的嘴里匍出。 梁以儒正走到院子里,看样子是要出门,乍见东方青这般模样,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你这是怎么了谁伤了你” 东方青面色发白,肩头疼得厉害,“东方旭的掌风有毒。” “东方旭”梁以儒快速搀着东方青进门,“我要怎么帮你” “去打一盆清水过来。”东方青咬着牙,坐在了床沿,无力的靠在床柱处。 梁以儒快步出门去打水。 东方青深吸一口气,掀开自己的衣衫,肩膀处淤血凝滞,隐隐透着黑气,“好毒辣的掌风,竟敢瞒着义父练了毒掌。” 疼,刺骨的疼。 这绝非一般的毒功,练功的毒物一定是剧毒无比的。 梁以儒进门的时候微微一怔,只见东方青袒露着左肩,右手则握着短刃,将短刃放在烛火上反复灼烤着。眉目微蹙,这是第二次见着白皙的女儿身。 罢了罢了他轻叹一声,将清水放在案上,“我要如何做” 这次可不同上次,梁以儒不会武功但也看得出来,东方青中毒了。这肩上黑漆漆的一块,想必就是东方旭做下的恶事。 东方青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取出两颗药,一颗放进水里,一颗我吃。待会你帮我擦血,直到血色黑尽红出为止。你不要有所顾虑,你就当我是男儿,或者当我是夏雨。不把毒逼出来,我的左肩膀和左胳膊就算废了。” 梁以儒紧皱眉头,终归点了头。 被火烤得微红的刀刃,割开了肩膀的皮肉。刀刃触血,发出“滋滋”的响声,冒起腾然白雾。东方青紧咬着毛巾,一双美眸染血通赤,浑身剧颤。 黑色的血,沿着她的肩膀不断滚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0章 你这个畜生 当素白的脊背上,鲜血横流下来的时候,梁以儒的手微微轻颤,但依旧理智的将沾了药水的湿毛巾敷了上去。冰凉刺骨的感觉,让东方青整个人都急颤了一下。 “很疼”梁以儒手上一抖,下意识的问。 东方青没有应声。只是将染血的刀子丢在了桌案上,重重合上了双眸。 等到毒素被内力逼出体外。黑血尽而嫣红出,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道一句,“谢谢。” 脸盆里的清水,早已被污秽染成墨色,梁以儒也不作声,帮着她缠好绷带,处理好伤口,便抱着脸盆便走出了房间。 身后,东方青低头苦笑,眸色微暗。 爱一个人很累,可她不后悔。 自己的选择自己的路。自己去走,总好过一辈子空空荡荡的,等到白发垂暮,却也不知此生为何故,此生还有何惜那才是悲哀。 “外头很乱,你别出去。”梁以儒再进来的时候,东方青开了口。 他瞧了她一眼,微微蹙眉。 东方青苦笑,“你也该知道,夏雨和皇帝的关系,她既然没死,那就不会有事。”她深吸一口气。“你现在只要出了这个门,我保管你还没到宫门口,就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京城已经不是咱们离开时的京城了,如今的城里城外,遍布危险,我尚且不能自保,何况是你。” 梁以儒坐了下来,沉默。 “我知道你不甘心,原以为夏雨身死,所以不顾一切赶来。谁知人未死。你也未能见到一面。可是梁少傅,你必须知道,如果你落在他们的手里,夏雨会更着急。你担心她,就该为她保全自己。她那么聪明,又有皇帝和睿王在后,不必你来操心她的安危。反而是你会让她投鼠忌器”东方青说的很仔细,视线却死死落在梁以儒的脸上。 他没有生气,平淡如旧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她说的这些,他何尝没有想过。 否则,她离开时,他早就该走了。 夏雨没死,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安慰,至于入宫那就坐等时机吧 一声轻叹,两无奈。 梁以儒安静了下来,沈浩却再也无法平静。 沈府。 “你说什么,梁以儒没死”沈浩愕然盯着前来报信的云官。 云官颔首,“完好无缺。” “他在哪”沈浩忙问。 云官笑着摇头,“这就要沈大人自己去找,咱们摄政王府还不好出面。毕竟摄政王失踪,咱家公子还得忙着找摄政王呢沈大人也不想找回了青姑娘,没了老丈人吧” 沈浩微怔,随即笑着点头,“那是那是梁以儒之事,我很快就会有结果,你们放心。” 闻言,云官抱拳离开。 “黑煞盟那帮废物。”眼见着云官走远,沈浩一拳砸在桌案上,“简直是岂有此理,竟然回来了。” “大人,如今可怎么得了只要梁少傅往宫里一走,皇上若是知道大人截杀朝廷命官,截杀皇上的特使,不管哪一条,可都是死罪。若说是大人与青姑娘成亲了便罢,可惜现在还没成亲,也不过是个口头上的约定,一旦出了事摄政王府必定撇清干系。”徐福道,“大人可要做好决定,否则后患无穷。” 沈浩冷然切齿,“梁以儒你马上去找,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他,找到他之后”他做了个杀的动作,“必须干干净净,明白吗” 徐福颔首,“大人放心,奴才一定做得干干净净的。不过,摄政王府既然知道梁少傅回京,是不是因为青姑娘也回来了” “东方青”沈浩蹙眉,“留着她还有用处,这女人太聪明,可越是聪明的女人越容易作茧自缚。来日我娶了她,那么” 徐福笑道,“那大人可就是摄政王府的乘龙快婿了。” “有摄政王当背景,举朝上下谁敢无礼。”沈浩笑得何其得意,“你去找,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梁以儒。我等你消息,要快梁以儒念旧,你去找找看,他当上少傅之前都跟什么人接触,以及住过什么地方。” “是”徐福疾步离开。 侧窗底下,沈星纤瘦的身子缩成一团,悄无声息的躲着。指尖,深深嵌入肉中,眸光利利微凉。她是打死也没想到,自己的哥哥,是这种人。 原来早前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深吸一口气,沈星撒腿就跑。 约莫傍晚时分,刘福就带回了消息,梁以儒找到了,就在那座小小的宅院里。那是梁以儒身为文华殿行走时的住处,一直未能引人注意,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住在那儿。 “大人,现在就去吗”刘福问。 “黑煞盟那帮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沈浩双手负后,思虑再三,“就梁以儒一个人吗” “奴才打听了一下,还有一个女子,想必是青姑娘。”徐福眸色微转,“大人,若是要杀梁少傅,是否得避开青姑娘” 沈浩冷笑,“她是东方家的人,自然动不得。入夜为号,先调虎离山,再赶尽杀绝。” “是”徐福俯首。 黑煞盟没能完成任务,自然要继续去做事。调集了十数人悄无声息的进了沈府,只等着天一黑,就去守株待兔。 如今东方青有伤在身,若真的被人围攻,她未必能保全梁以儒。 可现在除了坐以待毙,似乎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沈星又趴在窗户外头,将一切都听在耳里。娇唇微抿,着急得不知所以,这可如何是好夏姐姐进了大牢,谁能救梁哥哥呢 她也知道,睿王府出了事,可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想了想,沈星快步从沈府后门跑出去。 夏雨教过她一些爬墙的技术,她虽然个子小,但爬墙还是不错的。穷人家出身的孩子,没那么点技术还真不行。 睿王府外头有人守着,她一直等到了天黑时分,才逮着那些人换班,费力的爬进了睿王府。 不过她可没有夏雨这般幸运,刚掉下墙头,就被人逮个正着,辛复瞧了她半天也没认出她是谁。 “小丫头,你什么人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爬墙”不过这德行跟夏雨还真有得一拼。 “你是夏姐姐的朋友吗”沈星硬着头皮问。 辛复皱眉,“你是谁” “我叫沈星,我是夏雨姐姐的好朋友,我知道她以前住这儿。”沈星有些胆怯,话语声音低柔。 辛复点了头,“她是住这儿,不过现在,她不在这儿。” 沈星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夏姐姐在天牢里。我来这儿是想来碰碰运气,我想着,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这儿是夏姐姐住过的地方,那么住在这儿的人,一定和夏姐姐一样聪明善良,是不是” 看她这般小心翼翼,明亮的眼睛里充满着希望和期许,辛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救过你夏姐姐的命,那你信我吗” 沈星犹豫了一下,事到如今,她没有选择。 “夏姐姐和梁哥哥都是好人,所以我想,夏姐姐不会希望梁哥哥出事。”沈星盯着辛复,“阿公,你能帮我救梁哥哥吗我知道如果夏姐姐在这儿,她也会这么做的。” “你是说,梁以儒”辛复微怔,“怎么,他回来了” 沈星点头,“回来了,而且有人要杀他,我想救他,可我” 辛复俯身蹲下,“丫头,告诉阿公,梁以儒现在住哪他不能出事,一旦他出事,你夏姐姐那头又该发疯了。” “恩。”沈星心头一紧,连连点头。 等着悄悄将沈星送出去,辛复趁着夜色急忙离开睿王府。 这下真的要出事了,希望还来得及。 小小的宅院,风云涌动,沈浩通知了黑煞盟,赵誉那头便也紧跟着知道了梁以儒转回的消息。沈浩要杀梁以儒,赵誉也乐于成全。 杀了梁以儒,宫里的夏雨势必坐不住,必定会闹出动静。 一旦有了动静,睿王赵朔也不能再安于现状。 所以对于这一场刺杀,对赵誉而言有利无弊。 而东方旭,则是静观其变。 他什么都没做,什么也不关他的事。 唯有沈浩那个蠢货,背了黑锅还自鸣得意。 东方青站在院子里,轻抚着肩头上的伤处,眸光寒戾。梁以儒低眉间便看见她的手,握紧了手中的冷剑,好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怎么了”梁以儒上前。 东方青敛了眸,将一柄短刃递给他,“留着防身吧,该来的终究会来。” 梁以儒握住短刃,“对不起,连累你了。” 他也知道,让她现在离开,是绝无可能的。东方青说,有人来了,那么这些人肯定是冲着梁以儒来的。 “他们要的,是我的命。”梁以儒轻叹一声,握紧了短刃,“其实你” “我若可以离开,这一箭这一掌这一刀,早就不必挨了。”东方青望着他,“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会妨碍你喜欢夏雨,但你也别妨碍我,为心爱的男人拼命。我跟他们一样,他们要你的命是想让你死,我要你的命,只是想让你活着。” “我这辈子都为别人活着,这一次,我想为自己拼一回。”东方青笑了,“梁以儒,你说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就拿血都捂不热呢” 梁以儒定定的望着她,笑得艰涩,“这个答案,我也想知道。” “等见到了夏雨,我希望你们之间能有个了结。”东方青垂眸,“爱或不爱,都该有个交代。你不敢说,我替你说。你不敢做,我替你做。当然,前提是我还有命在。” 她抬头望着院墙,锐利的眸子瞬时变得幽邃无温。 “值得吗”梁以儒问。 东方青一笑,“如果每做一件事都要问值不值得,那就不必做了。你要做的事,必定没有这种价值衡量,而是你心甘情愿。” 蓦地,她眉目陡沉,突然一个飞身,直接将梁以儒推向房门,“快进去”音落,梁以儒直接被她的力道推进了房门,重重扑倒在地。 火羽箭直扑院落而来,将黑漆漆的院子,顷刻间点亮得恍如白昼。 黑衣人翻过院墙,如跳蚤般一个接一个的进来。 东方青冷剑出鞘,下意识的回眸看了一眼梁以儒,嘴巴微微张合,她在用唇语告诉他,她会把人引开,让他从后门走。 可以去睿王府,也可以往摄政王府跑。东方旭城府极深,想来是不会让梁以儒死的,否则她根本无法活着跑出摄政王府。 梁以儒起身,撒腿就往后院跑。 他留下只是她的累赘,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仅存的是夏雨的那些话。打架的时候,他每次都是第一个先跑的,这是夏雨定的规矩。为他好,也是为他们好。 可现在,他回头望去,火光中的东方青,与黑衣人纠缠在一起,拼死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身上血迹斑驳,风中身量单薄。 她的伤口,裂开了。 如果不是他,她怎么可能受伤 三番两次,都是为了他。 可她,从未以此要挟过他,要他负任何的责任。 眼见着梁以儒跑出了后门,东方青一脚踩在黑衣人的肩头,瞬时飞身跃上屋脊。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很显然应该是主谋 银牙一咬,冷剑在手,东方青真的下起手来,也绝对狠辣不逊任何人。 冷剑刺穿车帘,身若闪电,直抵车内。 惊得车外的奴役尖叫不已,“来人呐” 却当下被东方青割喉毙命,染血的剑,已经架在了沈浩的脖颈上。 “怎么是你”东方青切齿,“让他们都停手,否则我就先送你上西天。” 沈浩当下吓蒙了,整个人颤抖得厉害。尤其是东方青的剑刃上,还淌着嫣红滚烫的鲜血,他整个人都吓得险些晕厥过去。 被东方青劫持着从马车上下来,沈浩两股战战。 一声怒斥,梁以儒还是被抓回来了。 左右肩被人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谁敢轻举妄动,我就杀了沈浩。”东方青冷然,“把梁以儒放了。” 徐福深吸一口气,突然将剑架在了梁以儒的脖颈上,“你先放了大人,我再放了梁少傅,否则谁都别想好过。” 沈浩眼见着梁以儒被抓住,当下有了底气,“青姑娘何必如此,你与我本是” “本是什么”东方青冷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义父是答应了,可我没答应。要嫁,义父嫁你,我可不嫁。废话少说,放不放人一句话。大不了,一拍两散。”她眯起危险的眸子,若非自己有伤在身,此刻已然气竭,换做平时她一定能在剑下救人。 但如今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实仔细看,根本不难发现,东方青握剑的手正在轻微颤抖。 可到底,她还是在乎梁以儒居多。 当徐福的剑,划破了梁以儒的脖颈,东方青脱口而出,“住手” 梁以儒瞧了她一眼,眸色微恙,“不许管我。” 东方青羽睫微垂,“都为你拼到这儿了,还哪来的不许”她望着剑下的沈浩,“放他一命,就当我求你。” 沈浩冷笑,“看不出来,青姑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也好办,咱们本就是未婚夫妻,你跟我走,我保梁以儒性命无虞。带走” “东方青”梁以儒一声吼,就想往徐福的剑上撞。 但,他一介书生,还能怎样 手无缚鸡之力,除了咬文嚼字,还能如何 以前是夏雨护着他拉着他跑,如今换成了东方青。 二人皆被带回沈府,悄无声息的,只有那座庭院被大火焚烧,从此前尘往事,尘归尘土归土。 梁以儒被五花大绑丢在耳房地上,他只能靠着身子微微的蠕动,朝着门口蠕去。 而东方青因为身上有伤,面色惨白得难看至绝。双手双脚被绑着,有气无力的躺在床榻上,一双无神空洞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床顶。 外头到处都是沈府的人,赵誉很快就会知道,梁以儒落在了沈浩的手里。 不过,梁以儒现在是活着,但过了今夜就不一定了。 房间里的烛火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光线晦暗不明。 沈浩推门而入的时候,唇角那一抹刺眼的笑,让人心里极不痛快。不紧不慢的走到床沿坐定,望着床榻上气息奄奄的东方青,沈浩笑得狡黠至绝,“其实青姑娘这又是何必呢梁以儒虽然长得俊俏,可我沈浩也不差。他是个少傅,将来我也能官至一品,你说你” “呸”东方青啐一口,冷蔑轻笑,“就你也配跟他比他是正人君子,你算什么东西为虎作伥的卑鄙小人,与你为伍,我怕下地狱。” 沈浩一抹脸上的唾沫星子,笑得凛冽,“正人君子如今的正人君子只能为人鱼肉,他就在那里,躺在地上像狗一样的苟延残喘。就这样,你还看得上他迂腐不堪,就算他今日不死在我手里,早晚也是个死。” “你忘恩负义,少廉寡耻,卑劣下作,便是街头的乞丐,也比你好上百倍。”东方青咬牙切齿。 指尖温柔的抚上她素白光滑的面颊,沈浩笑了,“即便如此,你现在,还不是落在我手里了你放心,我不会拿你怎样,毕竟咱们是要做夫妻的。将来我入了你东方家门下,你要什么不就有什么吗那穷书生有什么好你还指望着跟了他,能让他在圣上面前博得一席之地我告诉你,来不及了。” “沈浩,你这个卑鄙小人,我早晚会杀了你。”东方青别过头去,对他的碰触可谓厌恶至极。 沈浩点了头,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没错,我是卑鄙小人,所以呢今日我就让你知道,卑鄙二字是如何得来的。” 音落,他倒了一杯水,重新回到床边。 下一刻,他强行掰开东方青的嘴,用水将药丸灌了下去。 “你给我吃什么”东方青想吐出来,可她手脚被绑缚,早前厮杀已然拼尽全力,如今除了可笑的挣扎,什么都做不了。 沈浩慢条斯理的褪去外衣,“你说,我要做什么” 心头一窒,眸色骇然,东方青瞪大了眼睛,“不你敢沈浩,我会杀了你,你给我滚出去你别碰我,我警告你,我会杀了你沈浩你这个畜生,你放开我放开别碰我” 隔着门面,梁以儒清晰的听到,来自东方青的歇斯底里。 她不是那种会歇斯底里的人,即便疼痛入骨,她也会毫不畏惧,这一点跟夏雨很像。不是不怕疼,而是一个坚强了太久,习惯了一个人的疼痛。 女人的哭喊声,挣扎声,以及沈浩的笑声,让门外的徐福笑出声来,一抬手,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坏了大人的好事,谁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梁以儒已经蠕到了门口,有滚烫的东西从发红的眼睛里不断涌出,他的嘴巴被布团塞着,根本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以头触门,他奋力的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无能为力。 清晰的闷响伴随着屋内的哭喊声,咒骂声,以及绝望的嘶喊,在四周回荡不去。 “别碰我”房内,东方青撕心裂肺的喊着。 那种无助与绝望,好像会传染,隔着门面,让梁以儒也开始了绝望。绝望得不能呼吸,绝望得泪如雨下。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因为他,东方青怎么可能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如果不相遇,何来今日的局面 他想嘶喊,却连喊出声都做不到。 房内的声音越发的激烈,梁以儒知道,那是东方青挣扎的声音,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辛复去的晚了,毕竟他要避开一些人的耳目,然后才能到城外报信。赵朔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了。宅院着火,第一时间去了沈府。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役节何血。 赵朔的暗卫自然是精锐至极,很快就解决了沈府外围的陷阱。 很奇怪的是,沈星带着梁以儒和东方青走出了后门。 后门停着一辆马车,东方青看上去很糟糕,衣衫凌乱,神情激动。梁以儒搀着她上马车时,东方青还抖得厉害,整个人抖如筛糠。 辛复示意手底下人别轻举妄动,独自快速上前,“没事吧” 梁以儒仲怔的看了他一眼,额头满是撞击门面留下的血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1章 这一次,再也不会回来 沈星垂眸,“你们赶紧走吧,我哥那儿我去拖延。”语罢,沈星抿唇,突然给梁以儒跪了下来,“对不起。我知道我哥哥做下这样的事,天理难容。对不起” 沈星还小。除了磕头认错,她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离开再说”辛复快速让梁以儒上了马车,而后随车同行。 车内的东方青极为狼狈,浑身颤抖不已,面色乍红乍白。辛复快速为她扣脉,却是心神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梁以儒,“她服了药” 梁以儒有些木讷,“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 东方青将唇瓣都咬破出血,“是沈浩给我下了药。”她抖得愈发厉害,身子却绷紧僵硬得厉害。好似全身的血液都要冲破血管爆裂炸开。 “你救救她。”梁以儒惶恐。 “我救不了。”辛复垂眸,“不过,兴许你能救她。” 梁以儒愕然,他摇着头,什么都不懂。 “你进去的时候,沈浩是不是正要对她欲行不轨”辛复问。 梁以儒连连点头。 是沈星爬了窗户进门,而后解开了梁以儒的绳索。进去的时候,梁以儒拿凳子直接砸晕了沈浩,这才将东方青带了出来。 东方青什么都没说,任凭梁以儒脱了外衣与她披上,而后便随着沈星跑出了沈府后门。 辛复轻叹一声,“她的命在你手里。你总不能让我这老头子破她身吧合欢难散,需男女交合才能解除。我身边没有这样的解药,何况她已经药性发作,就算有药也来不及了。”语罢,辛复撩开车帘,让马车寻了个僻静处停下,自己下了车,留下梁以儒和东方青在车内。 “辛大夫”梁以儒喊了一声,眸中波澜荡漾。 “我也看出来了,你喜欢夏丫头。但是少傅大人该明白,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夏丫头跟你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你都没能说出口,以后也不必说出口了。夏丫头心善,老天爷许了她一个最好的归宿。可惜,不是你。你错过了便是错过,以前或许还有机会,如今夏丫头有了王爷的孩子,就算到了天涯海角,你也没有机会了。”辛复说得清楚明白。 梁以儒瞪大眸子,“你说阿雨,有了王爷的孩子” “王爷待她,如视珍宝。以命相待,不是谁都能做到这些的。夏丫头要的,你给不起。”辛复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东方青虽然是东方越的义女,可她跟东方越不同。她对你,一点都不输给你对夏丫头的情义。看得出来,她也是以命待你。你错过了一个,还想错过第二个吗” “人这辈子,有必要让此生遗憾少一些。若她死了,死在你跟前,你还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坚持你所谓的君子之德吗” 车子微微的晃动,那是东方青正在极力的压抑自己即将爆发的药性。 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可她残存的理智在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梁以儒违背他自己的意愿。她不愿看他为难,不愿让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与他有任何的牵扯。 她所希望的爱情,是干干净净的,完完全全的属于。 梁以儒进来的时候,东方青面颊涨红,一双美眸迷离而倾尽妖娆。她就这样无力的靠在车壁上,笑得这样凄凉,“你不必管我。”她抱紧了身子,“我没事,你走吧跟辛复走,他是睿王爷的人,有夏雨在,没人敢伤你。” 苦笑一声,梁以儒靠在她身边,“如果你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你说我是因为愧疚也好,感激也罢。辛复说的没错,人命跟君子之德比起来,有时候可怜的君子之德,便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东方青笑了,扭头看着他是,眼底的红泛着泪光,“那你的意思是,在你心里,我也有一席之位” 梁以儒不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她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直接抽出了他袖中的短刃。这柄短刃,还是她给的,她亲眼看见,他收在了袖中。 血,沿着刀刃不断滚落。趁着她还有少许理智的瞬间,可他没有给她机会。 东方青瞪大了眸子,愕然望着梁以儒的手,握住了短刃刀身。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掌心,有血不断的落下,滴落在她的身前,于如此安静的车厢内,发出清晰的声响。 刀子落下的瞬间,梁以儒将她压在了身下。 粗重的呼吸,是一种释然的放纵。 鲜血与眼泪一道滑下,生与死都变得渺小。人有时候很奇怪,一念执着,一念放下。 被药性占据理智的东方青,只觉得身子被人打开,灼热的将两人混合在一起,就像被打碎的泥人,从此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会分开。从此后,我与你再不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不管你是否爱我,我都爱你如初。 痛并快乐着,交付了自己的所有,包括身心。 心爱的人,在她身上挥汗如雨,她甘之如饴。明知他只是为了救她,而无爱意,她也知足。他能抛却君子之风,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回应。 尽管,最后内疚至极的那个人,是她 辛复远远的等着,让人赶紧回去,回复赵朔一声,等着东方青无恙,再把两人带回睿王府。既然沈浩是被打晕的,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醒过来。所以是时候想想,该如何处置沈浩了。 这小子虽然是梁以儒的同窗,不过心性差太多,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也不知夏丫头在天牢里怎样了 肚子里的小狐狸,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月明星稀,铁窗外有斑驳的星光落下。 夏雨苦笑两声,“你还是不肯出来吗我都进来了,你还能躲到什么时候躲我一辈子等到我的孩子在天牢里出生,你才肯出来见我慈安宫那边,都已经说开了,还有躲的必要吗虎子的事,暂时放在一旁,我今日要与你说的,是我与你的事。” “我知道,你在外头,我也知道你能听得见。我不是傻子,从我进了天牢,你就守在了外头,别人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 “虎子的死,我不会原谅你,因为那是我兄弟。可我也明白,不管我做什么,虎子都不会怪我,因为我们是兄弟。” “如果当年不是你犯下的错,就不会有今日的我。我不知道该谢你,还是该恨你谢你造就了我,还是恨你让我险些走了另一条不归路” “我不是要秋后算账,我只是想问一问,当年你们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就那么招人恨吗那么招你们不待见既然不待见,何苦生了我既然生了我,为何不能面对我” “有些话,我不想一直说一直说,我只是想说完这一次,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要让你们的恩怨牵扯到我的儿女,我也是要当娘的人,不想把恩怨留给孩子。” “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儿。” 微弱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伴随着拨浪鼓低低的摇晃之音。衣衫褴褛,白发垂暮,他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却始终不敢抬头看她,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拨浪鼓,身子微微的颤抖着。 她看见他的泪,慢慢的流了下来。 这还是昔日风光无限的摄政王还是那个一掌打死了虎子,执意要她死的东方越原本保养极好的乌发,如今都成了花白的一片。他以发遮面,似无颜以对,一手握着拨浪鼓,一手握紧了天牢的栅栏,就这样隔着牢笼相顾无言。 他的肩膀微微的颤动,似抽泣,可当着她的面,又不敢发出声音。 夏雨的拿出小包里的铁片,轻而易举的打开了天牢大门,“进来吧” 三个字,淡然而微凉。 他的怀里,还塞着她给的披肩。原来他不是发疯失踪,而是在为她守墓。一开始,他也真的以为她死了吧会觉得内疚会觉得心疼如斯会像寻常的父亲那样,白发人送黑发人,觉得撕心裂肺,此生无望 东方越走进了天牢,站在夏雨面前的那一瞬,突然掩面哭泣。 十多年了,他只在她出生那一刻,曾经喜极而泣的崩溃过。 十多年了,他一直为赵妍的生死奔波取药,从不知疲倦。 可现在,亲生女儿就在跟前,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该怎样面对。第一句话该说什么说:对不起谢谢你还活着求你给我弥补的机会 可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哪有脸与她说话如果不是她命大,那么此刻他只能对着她冰冷的坟墓忏悔。悔不当初,悔之晚矣。 “我打死也没想过,老伯会是我爹。”夏雨哽咽着,笑得那样苍凉,“大概真的是缘分命中注定,我远在代州,也能来京城,还能遇见我爹。你说,这到底是我幸还是不幸” 东方越泪如雨下,将手中的拨浪鼓递给她。 便是这一举动,夏雨突然难以抑制的哭出声来。 他晃了一下拨浪鼓,那清脆的声响,让她顷刻间泣不成声。 他流着泪笑说着,“爹来迟了十六年,错认了十六年,今日能不能重新开始,疼你一次爹知道错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何会是这样如果我知道,就算要我的命,爹也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毫发。你要什么,爹都给你,好不好” 夏雨流着泪微笑,笑着看他狼狈至绝的模样,这样的狼藉哪里还是当日的摄政王。朝堂上的威风八面,摄政王府的生杀在握。役亩女技。 摄政王府内,他曾经为了那个玉佩,险些要了她的命。 慈安宫内,他又为了这个玉佩的主人,真的要了她的命。 至少在她凉薄的亲情面前,她的生身父亲比生身母亲,胜过百倍。可她放不下的是对虎子的承诺,是虎子一条命。 她一步一上前,笑着流泪,“我娘不认我,还要杀我。不过我爹肯认我,那么以后我就不是野孩子了,对吧” 东方越老泪纵横,却见夏雨缓缓的给他跪了下去,磕了个头。 “你从来都不是野孩子。”东方越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力道微重。这是他第一次带着内心的惶恐,悲喜交加的碰她,“你身上流着的,是我的骨血,是我的生命延续,是我的一切。我从未想过不要你,我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我不敢怀疑。” “我这辈子,风光过,也落魄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如今出现在你面前的,什么身份都不是,我此生最大的荣事,是我还能作为一个父亲,笑着看我的女儿还能活着。我差一点,手刃亲子,悔恨终生。” “到底是我们这一代的恩怨,害了你。” 他突然双膝落地,泣泪两行的望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夏雨,“丫头,爹能抱抱你吗” 夏雨笑着哭,哭的好惨,这辈子都没这样惨烈的哭过。 “爹”扑在东方越怀里的那一瞬,只剩下夏雨的嚎啕大哭。有家人的感觉,真好有爹疼的感觉,真好有爹抱着的感觉,真好 这下,什么都不缺了。 她有娘有爹,原来也有家 功名易碎,前程未卜。 唯有至亲之情,方可延续千万年。 就算全天下都不要她了,她还有个爹,还有个赵老九,还有个肚子里的孩子。她不亏 寂静的天牢内,拨浪鼓轻轻的摇着,时隔十六年的光阴,岁月没能在彼此之间留下流淌过的痕迹,却斩不断割不断与生俱来的骨肉亲情。 爱也好恨也罢,终归都要面对。 虎子的仇,只能还在贾大海身上。父债女偿,天经地义。至于赵妍,夏雨仍旧没有心软,赵妍和东方越不同。赵妍是赵妍,若非她心有歹念,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而东方越是爱女心切,才会险些铸就大错。 这些日子,东方越在夏雨的衣冠冢之前也想了很多,即便你一人天下,坐拥皇朝江山,回头去看多少血腥屠戮,终究报应不爽。 他甚至想过,这一切也许并非是薄瑶之过,而是自己的报应。 报应他这么多年来,杀了太多的人,染了太多的罪孽无法赎清,所以老天爷才会惩罚他,让他手刃亲子,让他痛不欲生。 丧子之痛,他已经深受,不敢再有第二次。 所以他不敢靠近夏雨,一则无脸相认,怕她不肯原谅。她那倔强的性子,他也不是第一回领教。二则既然她假死,那他便守着她的坟冢,让她换个身份重新来过也好。上辈子守不住女儿,下半辈子就守着她的坟,换她一世自在。 只是他没想到,最后的最后,她还是知道了。 更没想到的事,她会用这种方式,逼他现身。 “我曾对天起誓,若上头垂怜,能让你安然无恙,我此生再不杀生,愿茹素终了。”东方越坐在那里,冷了十多年的双眸,终于在烛光里,泛起了微弱的暖阳。 他不是天生冷漠之人,时势造就,也不过无可奈何。 “天可怜见,你活下来了。天也开眼了。”他话语哽咽,声音孱弱而模糊,许是连自己都没想过,夏雨会喊他一声爹,还会认她。 他只知夏雨的倔强,却忘了她本就是热血之人,延续了他骨子里的多情,敢爱敢恨,敢做敢当。 夏雨伏在他的膝上,眼眸肿得如核桃一般,眼眶通红,可心里是欢喜的。她这一生的宿命从小就被强行改写,从双亲健在变成了孤儿。可皇天不负,虽然沦落青楼妓馆,却没有走上疏影那条道。干干净净的进去,干干净净的出来。 璞玉不经雕琢,如何成大器 以后的路怎么走,谁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一刻,时间都停滞不前。世界,都安静了,只有夏雨手中的拨浪鼓,还在一声声的回响着。 宫内落针可闻,却仿佛有音色穿破苍穹,奏响了遥远的残缺之声。 这一夜,到底是不平静的。 可不平静也有不平静的好处,若每个人都能直面自己的内心,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憾事。 黎明将至的那一刻,郭胜跪在了赵禄的寝殿外头。 夏雨走了,天牢里换上了一个女囚。 这丫头,来去无踪惯了,如今更是无人能拿她怎样。 她要走,便是郭胜也奈何不了她。 她要留,赵禄随时欢迎她回来。 赵禄第一时间去了慈安宫。 站在院子里,便能听见佛堂里传来的木鱼声,一声声,若远方的晨钟暮鼓,让人心安也心酸无比。深吸一口气,赵禄示意守夜的宫婢都退开,只身一人进了幽暗微凉的佛堂。 满目的符幔,还有杳渺檀香,在屋子里回荡游离。 赵禄毕恭毕敬的盘膝坐在蒲团上,就坐在薄瑶太后的旁边,“母后放心吧,她想通了。” 薄瑶太后没有做声,闭着眼睛,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捻着佛珠,口中念着佛经,不理睬任何人。 “她走了。”赵禄道,“这一次,再也不会回来了。” 佛珠停止了转动,薄瑶太后扭头看他,昏暗的光线里,眸中晦暗不明。她没有说话,只是就这样神情呆滞的注视着赵禄。 赵禄苦笑,“她从不会与人为难,何况是你。其实母后原本就不必如此惧怕,夏雨这丫头虽染年岁轻,可她经历得多,尝遍人间疾苦,受尽世态炎凉。她早已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她在乎的只是你这个母亲。可你没给她,喊你一声娘的机会。” “你不给她机会,她也不会给你机会。她说过,与你恩断义绝。你还是一国太后,任你母仪天下,她只得四海为家,再不会入皇室宫门半步。夏雨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以后,母后不会有女儿了。而朕,也没有妹妹。” 语罢,赵禄起身往外走。 却听得身后,佛珠纷纷落地,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叩着地面不断的蹦跳着。 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皇宫,是夏雨的伤心地,是她所有悲剧的根源。 穷尽一生,她都不会再踏入宫门半步。 而这世上,很快就不会再有夏雨这个人。 木鱼声,再次响起,佛堂的门徐徐关上。从此以后,一人身两世人。 恩断义绝,怨不得任何人。 东方青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睿王府。两股间的疼痛伴随着昨夜的记忆逐渐浮现,原本该欢喜的事情,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却显得如此的尴尬,如此的让她内疚不安。 勉力撑起身子,披着单薄的外衣站在门口。 她看见了伫立在院子里的那个男子,依旧是温润儒雅的学子模样。布衣在身,负手而立时,寂寞无语的望着天际,望着远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她在看他,他却不知在想着谁。 身上,有他留下的痕迹和气息,她是高兴的,也是悲哀的。 就这样的联系,是否会让他有种被纠缠的错觉强迫的纠缠,并非独立的个体,如此的让人无措。 “你怎么起来了”梁以儒转身,阳光里的他,没有半点暖阳温意,眸光平静如水。 她在想,他此刻的心,是否也归于平静 心如止水再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东方青笑得勉强,“你没事吧” 这话,本该他问她,如今相顾无言,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 “既然你没事了,那便是最好的。”语罢,他掉头就走。 “我不需要你歉疚,也不需要你担责任,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东方青说得干脆,却说得很心虚,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我不过是借了你的身子一用,你别往心里去。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妨碍你对夏雨的一如既往,你放心就是。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梁以儒深吸一口气,“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会娶你。” 他抬步离开,没有回头。 东方青愣愣的站在那里,红了眼眶。 辛复走了过来,“你醒了如此结局,不是你所希冀的吗怎么反而不高兴了呢” “我宁可自己是抢来的,是偷来的,却不希望他是因为要救我,才被迫”她哽咽了一下,随即笑了,“不过,就像你说的,这就是我希望的结局。谁说我不高兴了,我当然是高兴的。”她深吸一口气,“你能帮我办件事吗就当是我求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2章 爷,我想离开京城 辛复应承了东方青,答应帮她办一点事。 而沈府那头,沈浩早已暴跳如雷,脑门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血迹斑驳。 沈星被人带了进来,一脸怨愤的盯着沈浩。 “我供你吃供你穿。让你尽享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你非要胳膊肘往外拐。合同外人来对付你哥哥”沈浩咬牙切齿。 沈星挣扎着甩开了徐福扣在自己肩头的手,愤然上前,“哥哥说话不算话,分明说过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我才知道,你是真的要杀梁哥哥,要害死夏姐姐。哥,你好狠,你好毒。他们对我们那么好,你头上的乌纱帽还是梁哥哥帮了你,你才能有今天。娘说了” “别跟我提娘”沈浩切齿,底下人快速退下。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徐福陪着沈浩。 沈星被沈浩这一吼。当下愣住半晌。 “娘死了,她说的那些话,能当饭吃能当钱花吗”沈浩冷眸直视,“如果我被他们打死了,今日活该沦落街头。我告诉你,如果我有事,第一个要死的人,就是你。你是我妹妹,可谁敢挡我的路,谁就得死。沈星,这是第几次了你坏我好事,我岂能随意饶了你。” 沈星心下骇然。下意识的退后,“哥,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沈浩冷然,“徐福,把她带下去拿铁链锁起来严加看守,以后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谁敢私自放了她,我就要谁的命。” 徐福颔首,“是” “哥,你不能锁着我”沈星想挣扎,徐福抬手便欺向沈星的后颈。 眼前一黑。沈星便没了知觉,晕厥在地。 让人带走了沈星,徐福才道,“大人,如今梁少傅逃脱,只怕其祸非小。那东方青武艺高强,一旦恢复过来,势必会寻隙报复,大人还要早做准备才是。” 沈浩点了头,“他们没能打死我,是他们的失策。” 徐福俯首,“请大人吩咐。” “东方旭靠不住,摄政王府已然风雨飘摇。”沈浩眯起了危险的眸子,“给茂王府送上拜帖。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是”徐福退了下去。 如果不是沈星捣乱,他怎么可能错失良机。早知道这样,在宅院里擒下梁以儒之后,就该一刀两断的。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差一点和差很多,其实没什么区别。 错过了就是错过。 城外别院里,赵朔挑眉看了辛复一眼。 辛复笑得有些心虚,“你这般看着老头子作甚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过是成人之美,也让王爷您能永无后顾之忧啊”他咽了咽口水。 赵朔依旧不说话,凉飕飕的望着他,而后轻笑了一声。 一声叹,辛复摇了摇头,“得了,到底是瞒不过你的。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你想啊,那梁以儒成日惦记着夏丫头,总不是个事啊我想来想去,只能把他送出去那才是最好的。他不是君子吗君子就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这不,有个送上门的东方青,不是正好赶上了吗既然东方青那丫头看上他了,那就凑合凑合得了,保不齐将来成其好事,还得谢我这个和事老呢也不枉费我,跟他说了那么多的废话。煽情煽得我自个儿都感动了,我一把年纪了还要当红娘,我容易吗我” 赵朔眉头微蹙,“等她回来,你自己跟她说吧” “哎,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吗那夏、夏丫头还能真生气我这是做了好事,成人之美”辛复自己都觉得脸上臊得慌,说是成人之美,其实大部分只能算是牛不喝水强按头。 赵朔又瞧了他一眼。 辛复垂眸,“我这去得确实有点晚了,暗卫说,人刚被抓住带进了沈府。我已经让人随行护着了,不没出什么人命嘛” “你跟暗卫怎么交代的”赵朔抿一口香茗,淡淡的问。什么事,能瞒过他的眼睛。 辛复干笑两声,“我这这不是” “缺胳膊断腿没事,保命就是。瞎子聋子瘸子也无妨,还有一口气就行。”淡淡的声音,熟悉而凉薄,却让辛复的面色骤然大变,掉头就想跑。 “我又不吃人,辛伯伯跑那么快做什么”夏雨从屋内走出来,缓步走到了赵朔身边,被他慵懒随意的揽入怀中,笑嘻嘻的坐在赵朔的膝上,饶有兴致的望着辛复青一阵白一阵的容脸。 赵朔一笑,“他怕爷的猫儿挠花他的脸。” 夏雨笑呵呵的“喵”了一声,嘴角一扯,冷不丁在他喉间舔了一下。 眉头微蹙,他低眉望着失而复得的小野猫,内心却是万般无奈。这丫头如今有孕在身,到处瞎晃悠,他这心里头担虑得要命,嘴上却不想拦着她。她做事也是有分寸的,所以他信她。左不过,这丫头如今撩人的手法越发娴熟,她做什么事都极易上手,明知他憋得难受还头疼 真头疼 看出他眸中微澜,夏雨得意的笑了,“爷还满意吗” 赵朔不说话,夏雨又望着辛复,笑嘻嘻的问,“辛伯伯好本事,如果不是沈星帮了忙,你是不是要等书呆子撞个半身不遂你再出面救人呢” 辛复看了看天,略带怨气道,“青天白日呢,你这丫头睁眼说瞎话,我这是来迟了,哪有那么心狠。何况,就是为了救梁以儒去的,我怎么可能让他死呢” “你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夏雨撇撇嘴,“爷是我男人,书呆子是我兄弟,我分得清楚,辛伯伯就不必费心思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辛复哼哼唧唧的离开。 赵朔置于她腰间的手,微微下了力道,“还不是你惹的桃花债” “哪里及得上爷后院的桃花多不止桃花,还有梅花荷花兰花牡丹花。”夏雨挑眉看他。 他一笑,“爷就喜欢这带刺的狗尾巴花。” 如玉的胳膊圈着他的脖颈,轻轻的将脑袋凑在他颈窝处,微凉而婉转的声音,绵柔传出,“爷,分开那么久,你想我吗” “不想。”他吻上她的眉心,“偏是做梦会梦见几回罢了” 她笑了,眉目间的阴霾,逐渐散去。 “生气吗”他低柔的问,轻嗅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夏雨没有吭声,过了半晌才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幽然轻语,“我说过,我喜欢赵老九,所以你若喜欢骗,那就骗着吧。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到大,坑蒙拐骗,什么都做过。你能接受这样一个我,包容这样的一个女子,我已经很知足。” “谢谢你这样保护着我,该了结的我都已经了结了,只是这京城我不想再继续留下来了。爷,我想走。离京城远远的,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从前的我,不知疲倦的浪迹着,如今的我只想带着孩子,与心爱的人厮守一生。有亲人在旁,粗茶淡饭也无妨。虚名的世界,不适合我,我也受够了那些亲近之人的相爱相杀。” “我怕死,怕伤,怕一个人孤独。而现在”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我什么都不怕了,只是有些厌倦厮杀和争夺。爷,我累了。” 他抱紧了怀中的女子,“做完你想做的事,就走吧世界之大,总能找到你的。” “爷,你跟我爹是不是有仇”她问。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爹,杀了你皇兄,让你们赵家几近倾覆。所以,不管是出于情义还是道义,你都必须杀了他,对吗”她深吸一口气。 赵朔缄默不语,伸手温柔的抚去她散落面颊的青丝。 “我知道,在所有人的眼里,他杀人无数,罪大恶极。我也明白,若有朝一日他上了断头台,迎接他的将是天下百姓的拍手叫好。作为臣子,他的确该死,但作为我的父亲,他没有失职。尽管他将这一腔的父爱,错与她人。”夏雨说的很轻,语速很慢。 仿佛思虑了很久很久,“这世上的每个人,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他造下的孽,我也亲身经历。虎子之死,以及那么多无辜的人,我知道是该给他们一个交代的。爷,我不求你宽恕他,我也知道他罪无可恕。我只求你,若有朝一日兵戎相见,你能给他全尸。”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要明白,就算我肯放他,肯不计前嫌,百官岂能放他,天下人岂能放他最关键的是,皇帝也不会答应。自古以来,曾经权势滔天之人,临了都没有好下场。不单单是他,还有我。” 心,骇然一窒,夏雨愕然盯着眼前的赵朔。 “什么都别想,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他俯身吻上她凉凉的唇瓣,温热的呼吸就这样扑在她的唇齿之间。温柔的含着她的唇瓣,轻缓的啃噬着,发出醇厚的磁音,“爷所能做的,就是保全你们母子,至于别的,就任凭天意吧” “爷”她半推半就的回应着他的温柔,学着他的模样,突然含住他几欲脱离的唇瓣,用灵巧的舌尖温柔舐过,“皇帝,会是最后的赢家,对吗” 长长的睫毛垂落着,他含笑凝视近在咫尺的女子,眸中温度逐渐散去。 她看见他斑驳的剪影,眸中倾城琉璃色,迷离而虚渺。 他的笑,让她心慌。 似乎是对她的唇上了瘾,他便如此反复的在她唇瓣上辗转缠绵。轻柔的啃噬,力道适中,她觉得有一股无名的暖流从小腹处窜起,快速蔓延全身。 他笑了,看明白了她眼中的渴求,便恰当好处的适可而止。 毕竟,她如今的身子,还不适合这不过是他给的惩罚,惩罚她的闯宫,惩罚她的恣意妄为。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也就只能沾点便宜,让她尝一尝,何为心焦难耐的滋味。 夏雨有些怨怼的望着他,却也明白此时此刻求欢,是件极不明智的事情。轻叹一声,她一拳落在他的胸口,低低的嘤咛了一声。 “爷,我要收拾黑煞盟。”她靠在他怀中低语。 他点了头,“早已准备妥当,如今连他们的巢穴,爷都替你盯着了。什么时候动手,记得走远点,远远看着就行。底下的事,交给寻梅和阿奴便是。” “好。”她一笑,“收拾了黑煞盟,我还要去找一个故人,有些事也该了结了。爷,我不管你留着她是为了牵制茂王还是另有所图,我提前与你打声招呼,她这条命我要定了。” “你就不担心吗”他口吻微恙。 “我知道,她如今有了身孕,可那又怎样有这样一个母亲,来日孩子出世,所学的也都是害人之术。与其来日为祸他人,还不如断送在我手上。我也懂你们所说的稚子无辜,可是一旦有了孩子,她将更肆无忌惮。我不能让无辜的孩子,成为她争权夺利的工具。”夏雨深吸一口气,将他的手轻轻的贴在自己的小腹处,“孩子应该是另一种希望,而不是工具。” 他颔首,眸色晦暗中带着微亮,虽然她大字不识一个,可她的见地却丝毫不必那些学富五车之人少。她从小就混迹三教九流之地,见过那么多的善变人心,所以想的也通透。 “放手去做吧”凡事,还有他给她担着,不管她做什么都无妨。 等她做完了该做的所有事,那么也就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她拿自己的鼻尖去蹭他的脖颈,痒痒的凉凉的,愣是将他逗得禁不住朗笑起来。这丫头总是这般的无赖,于是乎对付无赖也只能用更无赖的方式。 比如快速扣住她的后脑勺,摄住她的唇,就此辗转反复,乐此不疲。 每逢这个时候,她便是最安静的。 后腰处,她的手掐着他,狠狠的拧了下去。 他却容色不改,依旧自得其乐。 赵朔亲自送夏雨去了睿王府,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想着能多待一日便算一日。能多陪陪他们母子,也是好事。 谁知道,来日会是什么局面呢 养心阁内的厢房,贴着红色的大红喜字,东方青愣愣的站在窗户外头,伸手抚着红艳艳的大红喜字,眼底噙着泪,泛着迷离微光。 夏雨抬头看了赵朔一眼,赵朔会意,转身离开。 深吸一口气,夏雨缓步上前,“你这是”昨夜的事,她已经知道了,东方青和梁以儒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要是能成亲也是件好事。 只不过她没想到东方青会如此着急,第二天就请辛复购置了喜服之类的物什。 对于东方青,夏雨谈不上感觉,没怎么接触过,自然也不知根底。不过她既然是爹的义女,算起来夏雨也该称她一声姐姐。至少,眼前的东方青比东方旭那个疯子,看上去要正常得多。 “好看吗”东方青转身,含笑望着她。 夏雨点了头,“好看,不过你长得更好看。书呆子与你站在一处,真当登对。” “谢谢。”东方青笑了笑,“不过他心里除了你,容不下第二个人。” 夏雨一笑,“我是王爷的人。” 东方青轻叹一声,远眺天际,“曾经我以为你是个男儿,不知梁以儒心里到底存了什么,不管怎样都不肯接受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把你藏在了心里。可他是君子啊,君子读圣人书,行君子之事。保持着男女之别,竟是从未与你开过口。” “夏雨,如果给你第二次机会,你会选他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睿王爷,没来京城,你和他还在代州,你会嫁给他吗” 夏雨想都没想,直接摇了头,“不会。”役边岁划。 “为什么”东方青仲怔,“他哪里不好” “有些人什么都好,可注定只能当兄弟。”夏雨与东方青比肩而立,眉目弯弯如月,笑得这样灿若暖阳。她便这样笑着,好像所有的阳光都落在她一人身上。 东方青忽然明白,为何那么多人喜欢夏雨,许是因为人心隔肚皮太久,每个人都带着不属于自己的面具,久而久之对于那些肯坦诚相待的人,便多了几分怜惜,几分期许。 人总是对自己无法得到的人或事,心存希冀。 这样的快乐与知足,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我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东方青笑着哽咽。 “我祝你们幸福。”夏雨笑了笑,“有你这样爱着他,也是一种幸事。一文一武,说起来也是绝配。只不过书呆子的性子其实很倔,你别逼他,否则会适得其反。” “我知道。”东方青垂眸。 夏雨耸了耸肩,“恭喜你我去找他。” 语罢,她转身离开。 东方青苦笑,“你可知道,他拼死也要来京城见你,可想而知你在他的心里,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如今得知你还活着,他才肯放了心,所以” 夏雨顿住脚步,“你想说什么” “不管我在或不在,你都会帮我照顾他吗”她问。 “他答应要娶你,这个责任就落在你的身上,而不是我。”夏雨蹙眉,“我只能尽兄弟之义,不能尽夫妻之情。” 梁以儒就在院子里站着,二人皆是一怔。 两个武功高强的人,因为心里有事,都各自忽略了他的存在。 各自垂眸,各自尴尬。 三个人这样站着,说不出来的难堪与窘迫。 最终是东方青走开了,只剩下夏雨和梁以儒面面相觑。 台阶上,两个人像小时候那样肩并肩坐着,只不过此刻的夏雨已经不再是一身男儿装。青衫罗裙,青丝垂落,嫣然轻笑间,多了些许女子该有的矜持。 对于男儿身与女儿身之间的转换,夏雨觉得自己还算是收放自如。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夏雨笑了笑。 “你很少这样穿。”至少在梁以儒的记忆里,夏雨从未有过这样。 夏雨点了头,低眉打量了一下自己,“不好吗我原本就是个女子。就像你们读书人常说的,女为、为什么容。” “女为悦己者容。”梁以儒苦笑两声,“你觉得开心吗可我后悔,后悔来京城了。” “和他在一起,自然是开心的。”夏雨一笑,“虎子死的时候,我后悔过。如今我也后悔,可如果不来京城,我如何能与他在一起所以说,出现在你生命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他们或多或少的带走你一些东西,也会留给你一些东西。就看你,怎么权衡利弊了。” 梁以儒定定的望着她,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再也没有了说出口的必要。 夏雨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是一支上好的狼毫笔,“我看这东西挺好看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用,就拿来了,送你就当是留个念想。”她垂眸笑得淡然,“我可能很快就要走了。” “去哪”梁以儒愕然。 “不知道。”她摇头,笑得微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来日就不会有人能找到我。如今的我,不会后悔所做的任何事,包括来京城一趟。此后我也不会后悔离开京城,浪迹天涯。” 梁以儒红了眼眶,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好似要将她牢牢的烙印在心底。 “王爷,答应了吗”沉默了良久,他才敢问。 夏雨笑了,“大燕还需要他,走不得。等到战事起,我的存在只会成为他的障碍。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他的羁绊。他的前半生都托付在这万里河山中,我不愿他功亏一篑。” “你要明白,不论任何朝代,也不管你是否直系皇室,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者,都没有好结果。”梁以儒轻叹一声,“我知道茂王将反,可若是王爷一力承当,力挽狂澜,这天下人该视他为王者。而皇帝呢真正的王者会” 夏雨没说话。 梁以儒继续道,“伴君如伴虎,咱们三个虽然结义为兄弟,皇帝对咱们也算优待。那是因为咱们没有成为他的威胁,没有变成皇权的挡路者。如今皇帝羽翼渐丰,经过上一次的睿王兵变,皇帝已经逐渐夺回了朝政大权。” “你别说了。”夏雨起身,眉目微冷,“有些事,我心里清楚。要么,王爷揭竿而起,就此称帝。要么甘为人臣,只等着有朝一日皇帝放下戒心,容他四海为家。” “即便皇帝对他放下戒心,可你想过没有,他不但是权臣还是皇叔,永远都没有自由。”梁以儒幽然低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3章 人生最大的憾事,莫过于缘尽情未了 “从我选择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我便想过了千万种的不可能。可那又能怎样”夏雨苦笑两声,“至少我努力过,也尝试过。即便输了也此生无憾”她望着他,提起赵老九的时候,眸光微亮。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生命里的烙印。早已此生不换,“他这辈子做不到的事,我替他做。” 语罢,她轻轻的一拳落在他的胸口,犹如昔年那般的情谊,“一转眼,你都要娶亲了,可惜虎子看不到。不然,咱们三个,又能大醉一场了。” 铁三角,到底还是缺了一块。 梁以儒点了点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是自找的。”便没了后话。 原来年纪渐长,历经人事,能说的话便会越来越少,终有一天也会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目送夏雨转身的背影,梁以儒眸色黯淡,面如死灰。 你幸福便好,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阿丽娘还晕厥在床榻上,辛复来得及时,救下了阿丽娘一命。只不过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又成了未知数。夏禾每日都守着床边,爹没了,娘总该守住才是。 夏雨进去的时候。夏禾趴在床沿睡着了。 阿妙娘说,“这小子打从夏缺德草草埋葬之后,便日夜守着阿丽。”她一声轻叹,“造孽,都是那夏缺德干的坏事,如今这好端端的人,都给折磨成这样。真是好人不长命,恶人作千年。” “苦了哥。”夏雨低语。 “那日的茶水里,有东西。”阿妙娘眸色微冷,“辛复后来查过了。是夹竹桃。常人喝下去也会中毒,何况是你这样身怀有孕的人。一尸两命,花满楼训练出来的姑娘,呵果然够毒辣。”语罢,阿妙娘冷冷的剜了夏雨一眼,“我说都是老娘教出来的,你怎么就没学会疏影那贱人的心眼和手段呢气死我了” 夏雨瞧了她一眼,“我要是如此这般与她一样,娘还肯真心待我吗” 阿妙娘语塞,这倒也是夏丫头就是因为没心眼,虽然无赖,虽然坑蒙拐骗,虽然不学好,可心地是好的。当初阿妙娘就像个。便是吃苦,将来自己百年,也能有个去处。 至少夏雨不会不养她。 “那你现在知道,为何我不看好她了”阿妙娘轻叹着坐在栏杆处,“疏影这丫头,从小就心眼多,虽然对你也是极好的,但老娘见得人多了,这点伎俩还是看得透的。都是风尘之人,哪有半点心思。连说书的都说了,咱们待人就是婊子送客,虚情假意。哪有真心还是阿丽教的好,让你不至于学得这般无情义。” 夏雨抿唇,“娘说过,你哪怕当个贼,也得有良心。偷,是迫不得已。但是你若害人,那就是万恶。” “哪日让老娘出去,抓着疏影那小贱人,我非得扒她三层皮不可。”阿妙娘切齿,“真是白瞎了这么多年,养条狗好歹还知道感恩,这贱人真是猪狗不如。” “大娘那么激动做什么,这事我会处理。”夏雨垂眸。 阿妙娘挑眉看她,“你能保证不心慈手软” “她如今欠了我几条命,我还怎么心慈手软”夏雨反问,眸色微冷,“如果这样对我,我还能心慈手软,那么死在她手里,只能算我活该。她都把主意打到我孩子身上了,我岂能容她。百花宫少主这身份地位,也不是白瞎的。大娘,你说是吧” 阿妙娘干笑两声,“记得到时候,通知我给她上香。白烛三支香,我还是给得起的。” “一定”夏雨走进房间。 夏禾还睡着,夏雨微微推了他一把,“哥,你回房歇着吧,我来守着。” “阿雨,你没事了”夏禾一怔。 夏雨笑了笑,“放心吧,我怎么可能有事。倒是你,看你眼下的乌青,若是娘醒了怕也要心疼。你去歇一会,我来守着娘,跟娘说说话。” 夏禾一声叹,点头走出门去。 寂静的房间里,夏雨握住阿丽娘微凉的手,鼻子酸涩,“娘,我是阿雨,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我带着你的外孙子,来看你了。这一趟,我去了宫里,见到了我的生身父母。你想知道结果吗” “我娘不认我,因为她是太后,更因为我是她最恨的男人的孩子。我跟她,断绝了母女关系。因为她不要我,所以从我一出生,就没有母亲。不过我不缺母爱,我有娘,有大娘,有二娘三娘四娘五娘我有好多娘。” “我认了我爹,他也可怜。当时我入京初见他,他是这样的高高在上,如今狼狈得像个乞丐,一头白发。他怕我不认他,因为他杀过我一次,也害死了虎子。所以他躲着我,想认又不敢认。” “娘,你觉得我有没有做错娘,你起来好不好日子会越来越好,将来我还得伺候你终老。夏家只剩下哥这一个男丁了,哥没有爹了,可不能没有娘。” 夏雨将阿丽娘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上,唇角微扬,带着幸福的笑,“娘,你起来吧,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带你们都离开。离开这儿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什么国家大事,什么天下苍生,都与我们没关系。咱就是小老百姓,带不了那么大的帽子。以后,我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咱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指尖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夏雨仲怔,可惜,阿丽娘还是没有醒。 不过没关系,她能等。 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人生就还有希望。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不放弃希望,你都能感觉到幸福的滋味。 “娘,今晚书呆子成亲,我好高兴。如果你能醒来,我就更高兴了。”夏雨笑了笑,却发现有泪从母亲的眼角滑落,“娘,你别哭啊,咱们都还活着呢” 她温柔的为母亲拭泪,“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夜里的时候,虽然满目大红喜字,可却是夏雨见过的最冷清的婚礼。 除了一对璧人,身着喜服,剩下的便是这些熟悉的面孔。 没有司礼,只有赵朔主婚,别无其他。 “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也不忌热不热闹了。”东方青坐在梳妆镜前,望着站在自己身后,面色微凉的捏着喜帕的夏雨,“你知道,爱一个人有时候这些名分地位便不再那么重要。” 夏雨点了头,“我知道,其实你可以缓一缓,书呆子既然答应要娶你,势必会给你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而你也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女人这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 “那我问你,如果摄政王府出了事,我这个摄政王义女,如何能嫁给当朝少傅三公九卿,一品少傅,将来要娶的,也必定是名门望族之女,而绝不是我。”东方青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明眸皓齿,美人如玉。轻抚自己脂粉轻施的容脸,唇角艰涩的挤出一个笑,“换做以前,我必定无所顾忌。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可如今我确实想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东西,注定不是你的。我不管怎么做,都走不进他的心。” 夏雨不语,缓步上前。 东方青苦笑,“这样也好。” “吉时到了。”阿妙娘进门。 夏雨深吸一口气,将喜帕盖在了东方青的头上,搀着她往外走。 “江湖儿女,本就没什么忌讳。”夏雨搀着东方青,细语呢喃,“何必要想那么多呢一辈子有多少个年头能等待能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在一起吧想太多,苦的是自己,何苦呢” 东方青顿住脚步,低眉却只能看见夏雨的绣鞋,低低的笑了一声,“谢谢。” 赵朔端坐正堂,梁以儒面无表情。 一身喜服在身,却没有半点喜悦之色。他不明白,东方青为何如此着急,更不明白为何她非得当着夏雨的面成亲。 是在告诉他,让他就此断了与夏雨的心思 还是因为对他承诺的不信任,担心夜长梦多,所以做此决定 辛复道了一声,“新娘来了。” 梁以儒的眉头骤然蹙起,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盈盈而至的东方青身上。 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璧人,只可惜神女有梦襄王无情。 赵朔含笑望着东方青身边的夏雨,喜烛照耀下,他的小丫头也是满面红光。清秀的五官,微抿的薄唇,灵动的眸子,此刻正笑着回应他无时无刻的柔情。 梁以儒的视线在触及夏雨的笑容时,微微黯淡了少许。 “牵好。”夏雨将东方青的手交到梁以儒的掌心,“新人可以拜堂成亲了。” 没有司礼,只能辛复充当。 夏雨快速的退到赵朔的身后,与他对视一笑,而后将素白的手,极为自然的搭在了他的肩上。这般的默契,这般的温柔。 在夏雨的眼睛里,微微透着光,那是梁以儒,从未见过的。 夫妻对拜的时候,梁以儒有些犹豫,东方青已经躬身行了礼,他还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神情黯然失色。 “夫妻对拜”辛复又喊了一声。 梁以儒下意识的看了夏雨一眼,而后垂眸望着躬身行礼的东方青,重重的合上眼睛,复深吸一口气,才算躬下身子。 “礼成,送入洞房。”辛复笑着高喊。 没有鞭炮,没有礼乐,只有寥寥数人的祝福,东方青被送入了洞房,而梁以儒却留下来与大家欢庆共饮。夏雨有了身孕,赵朔绝对禁止她饮酒,所以她只有在旁观看的份。 而赵朔很少饮酒,干脆带着夏雨坐在了院子里,抱着她看星星。 一杯又一杯,推杯换盏间,梁以儒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年少气盛,彼时的两小无猜,如今却只剩下了各自天涯。 院子里的人,身影依偎。 正厅内的人,一个个杯酒入腹,各有心事。 夏禾念着自己尚未苏醒的母亲,阿妙娘则担心着夏雨。 而梁以儒,从今往后,只能在醉梦里才能再看一眼夏雨的背影。 有些话不必再说,她其实都懂,只不过夏雨是个聪慧的,不必说的话自然不会给你机会再说出来。被送回新房的时候,梁以儒早已不省人事。 东方青关上了房门,笑着红了眼眶。 这一张喜帕,到底还是要由自己来掀开。 床榻上的梁以儒,呈大字形横躺着。一改以往的温文儒雅,醉得这般天昏地暗。她想着,他这辈子怕是都没这么醉过。 “我知道你难受。”东方青捏了把湿毛巾,温柔的替他擦拭滚烫的面颊,“我也明白,你娶我只是出于责任和道义,与情爱无关。可即便这样,我也知足了。” 有泪缓缓而下,原来笑着哭,是这样的悲凉。 大红喜烛微微摇曳,房间内满目的艳红。 “我要吃糖葫芦”醉梦中的梁以儒,喃喃自语,翻个身背对着东方青,“糖葫芦糖葫芦” 她能看见他眼角的泪,他哭了。 她也跟着哭,妆容都花了。 “她的心不在你这里,还不如让你们就此断了情分。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如何能就此死心呢即便你娶的不是我,我也希望你能放弃她。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再也不需要你的奉陪。人生匆匆,你能不能,让自己活得更幸福一些”东方青泪如雨下,“相公”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酸甜苦辣,百感交集。 梁以儒哭得似乎厉害了一些,吵着闹着,要吃糖葫芦。 东方青手忙脚乱的拿着湿毛巾,为他冷敷,就像哄着孩子一样的哄着她,“明儿个给你买糖葫芦,买好多好多,行不行你别闹了,别闹了。” 他忽然抱着东方青嚎啕大哭,像个孩子般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雨我喜欢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推给别人” 她的身子僵在当场,泪流满面。 单手捋着梁以儒的脊背,东方青笑了笑,“好,你说什么都好,睡吧睡醒了,什么事都没了。” 他从未如此醉过,醉了一夜,胡言乱语了一夜,又哭又笑了一夜。 唯一不变的,是他醉梦中的呓语,永远都离不开夏雨的世界。役妖亩号。 阿妙娘在门外摇着头,瞧一眼同样叹息的辛复。 “你说我这次是不是做错了”辛复轻叹,“强扭的瓜不甜哪” 阿妙娘坐在栏杆处,也跟着轻叹,“梁以儒那小子,打从他跟着夏丫头,我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可惜夏丫头别的都能开窍,就这事到了自己身上,偏生得开蒙最晚。我也不是没想过,让她跟了梁以儒算了,到底人家也是官宦世家,还能当个少夫人。” “可惜啊,人各有命,有时候不是你来得早,就能成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来得巧不如来得好。夏丫头跟睿王爷的命数,那是天定的,不然京城和代州相隔万里之遥,怎么就搭到一块去了呢” 辛复点了头,“东方青想断了梁以儒的念想,可惜啊,执念太深,这辈子怕是都难喽。” “男人嘛,过段时间就好了。”阿妙娘蹙眉,“情爱这种东西,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不过梁以儒那小子,唉他也是聪明的,知道自己不成亲,夏丫头始终都会惦念着他的幸福。所以干脆,东方青铺了路,他也顺道往下走。你说三个人三条心,累不累” 辛复无奈,“年少一辈,难得情深。风华京都,能有这般情义的,已经越来越少了。人为功名累,众为富贵图。” 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再说话。 月明星稀,繁星若钻。 仰望星空,安然靠在自己心爱的男人怀里,这般的轻松自在,这般的踏实。 “爷,等到天一亮,我就铲除黑煞盟。”夏雨闭着眼睛躺在他怀中小憩。 赵朔吻上她的眉眼,“记得爷的话,躲远点,不该你出手的时候,别逞强。”他细细的叮嘱,贪婪的开始啃噬她雪白的脖颈。 身上痒痒的,夏雨下意识的躲闪,将自己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轻笑了两声,“别闹了,待会你自己受不住,可莫要怪我。” 他一笑,“代州有动静了,估计也就在这几日。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很快也顾不上你了。一旦交战,京城乃至天下,都将动荡不安。不过在那之前,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 “镇远侯府呢”她问。 略显粗粝的指腹,温柔的拂过她的面颊,“疏影的命,爷给你,没人敢拦你,你想怎样都可以。只是有一条,她身边的那个丫头,要么放了她,要么一刀杀了她,决不能多问一句。懂” 夏雨蹙眉不解。 赵朔意味深长的笑着,“知道太多,对谁都没有好处。” 夏雨点了点头,“既然是你说的,那我照做就是。我倒不怕没好处,我只怕知道太多,失望更多。还是大娘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 这丫头,如今倒学会拽文了,教她那几个字,她还写得螃蟹爬一般难看。 所幸,她已经会写他的名字了。 天亮时分,赵朔得了代州那边的消息,急匆匆的离开了。夏雨知道,他这般匆忙,意味着天下将乱。代州异动,就证明乌托国已经举兵待发。 寻梅一大早就跟阿奴过来伺候着,如今夏雨有了身孕,自然凡事要小心。辛复叮嘱过,未满四月都必须小心,免得动了胎气。 夏禾送了早点过来,看到夏雨的时候神色有些愧疚,“阿雨,我” 见状,夏雨瞧了寻梅与阿奴一眼,二人会意的退下。 “哥,咱们兄妹两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夏雨笑问。 夏禾扑通就给夏雨跪下,“爹做出那样的事,险些害了你,你什么都不计较,反而以德报怨,哥谢谢你。我知道,爹死有余辜,还害了娘,但是” 夏雨快速将他搀起,“哥,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永远是我哥,娘永远是我娘,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我从未怪过你们,至于爹那是疏影在背后捣鬼,我也不怪他。如今我们母子平安,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咱们还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夏禾笑着起身,噙着泪点头,“好。我去照顾娘,你快些吃,凉了便不好了。” “娘就劳烦大哥照顾,我这厢处理好所有的事,就带你们走。”夏雨眸色微恙。 “去哪”夏禾一怔。 夏雨笑了,“去哪都好,只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胜过京城百倍。” 夏禾点了头,“是这个理,一家人在一块就好。”说着,转身出门。 深吸一口气,夏雨抚着自己的小腹,眸色清冽,顾自低语,“孩子,你乖一些,娘会带你去看,什么叫作恶必有天收。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寻梅进门,“少主” “踏雪那边准备得如何”夏雨问。 “业已准备妥当,睿王爷还调拨了睿王府的精锐暗卫,供少主调遣。只要少主一声令下,咱们立刻围剿黑煞盟。”寻梅面色凝重,“不过樱娘似乎还没回来,约莫去了茂王府,如今便要动手吗” 夏雨缓步上前,眸色冰冷的望着外头阴霾不散的天空,“我不想有一条漏网之鱼,樱娘不除,迟早是个祸患。” “那就等她回来,再动手。”寻梅握紧了手中的冷剑,“横竖咱们齐集了各路豪杰,这一次一定要把黑煞盟斩草除根。” 夏雨点头,漫不经心的喝着粥吃着小点心。 不吃饱,哪有气力对付黑煞盟。 没有了黑煞盟,这江湖都能平静很多,这多年的人心惶惶,也该到此终结了。 阿妙娘快速进门,“那头出事了,东方姑娘走了。” 夏雨一怔,放下筷子就去了新房那头。 “我看门是虚掩着的,就推了一把。里面就剩下了梁公子一人,再看桌案上留了一封信。我跟辛复四处找过,都没能看见东方姑娘的踪迹。”阿妙娘边走边说。 夏雨进门的时候,梁以儒正坐在床沿揉着眉心,面色青白,身上的喜服未褪。 桌案上,是一封已经被拆开的书信。 是东方青留下的,字迹绢绣而清晰,上头的墨汁似乎有融化开的痕迹。许是带着泪写的,夏雨看不懂,转身递给了寻梅。 寻梅低语,“谢谢成全,人生最大的憾事,莫过于缘尽情未了。”她抬头,“少主,只有这一句。” 夏雨抬头望着梁以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4章 我斗不动了 “你不去找她吗”夏雨蹙眉。 梁以儒苦笑,“现在不是时候。” “她留你一句话,其实是想告诉你,在你们熟识的地方等你。”夏雨轻叹,坐在了他的身边,“女人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只是想要你挽留罢了她不想成为你的负累,也不想你因为愧疚而选择和她在一起。她是真的爱你。等你做完了该做的事,去把她找回来吧” 梁以儒凝着她,沉默了很久才道,“你希望,我把她找回来” 夏雨一笑,“她是你的妻子,你们都已经拜堂成亲了,不是吗夫妻就该白首同心,百年好合才对。” 他点了点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好。” “我还有事,先走了。”夏雨转身便走。“对了,你的折子王爷已经带走了,相信皇上很快就会收到折子而后召你入宫。你缓一缓,会有人送你回少傅府,并确保你的周全。” 梁以儒没说话,夏雨大步离开房间。 “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照做。”梁以儒深吸一口气,“沈浩” 袖中,双拳紧握。 偌大的庄园,除了风过树梢的声音,四下静得可怕。看上去是个普通的庄园,可是一旦靠近。只怕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辆马车停在最偏僻的阴暗角落里,夏雨吃着小四方桌上摆放的点心,饶有兴致的撩开车窗缝隙,“还没回来” “没有。”寻梅摇头。 “继续等。”她喝一口水,笑呵呵道,“紧张吗” 寻梅一笑,“只要能剿灭黑煞盟,不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夏雨嘬了一下嘴,踏雪在车外躬身,“少主。樱娘回来了。” “回来了”夏雨笑着走下马车,外头的风有些大,她下意识的拢了拢披肩,“我给的东西,可都备下了” 踏雪颔首,“人手一份。” “很好,要以最少的代价,换来最大的成果。这个时候,咱就不能讲江湖道义了。”夏雨坏坏浅笑,“跟黑煞盟讲江湖道义,就是咱们太蠢。爷说,成王败寇,你们懂我的意思。” “反正咱们百花宫的名声也不好听,横竖都是邪魔外道。也不屑做点手段了。”寻梅笑了,“坏人不如就坏到底,也许到了极处,咱就是好人了。” 夏雨双手环胸,笑嘻嘻的望着寻梅,“当好人有什么趣儿当坏人,才有滋味。我来京城一趟,好人也当腻了”她突然冷了眸,“从现在起,我要当回我的流氓痞子,做一回恶人。以恶制恶,才是我夏大爷该做的事。行动吧” 踏雪俯首,“是”转身离开。 一颗雷明珠冲上天空,顷刻间炸开美丽的烟花。 说时迟那时快,四周的百花宫门人如跳蚤一般出现,每个人的脸上蒙着白色的遮脸布,将手中的烟雾弹悉数丢入院墙。这可不是一般的迷药,是辛复特意为了黑煞盟而研制的特殊迷烟,这般剂量别说是人,就算是十头牛都可以倒下。 参加行动的,都已经事先服了药,并且做好了绝对的防范措施。 踏雪领着百花宫门人,破门而入,一场厮杀随即展开。 迷药对于普通人自然是百发百中,但有些人内力浑厚,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倒下的。而夏雨的命令是:绝无一条漏网之鱼。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是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的道理。 庄园内乱作一团,鲜血、屠戮、厮杀、哀嚎,此起彼伏。 樱娘快速含了一枚解毒丹在嘴里,如此情形只能力抗外敌,别无出路。冷剑在手,樱娘一个飞身已然落在了踏雪跟前。高手对决,就看谁更胜一筹。 事实上樱娘的武功不弱,踏雪微微蹙眉,“你不是大燕之人” 樱娘不语,冷剑在手,招招致命。 高手对战,惶然不让。 待到庄子里头的迷烟散去,黑煞盟已经折损了大半,只剩下少数武功稍高的头目还在负隅顽抗。百花宫也死伤不少,却是越战越勇。 眼见着大势已去,樱娘抬手一掌朝着踏雪逼去。踏雪心惊,随即回出一掌相迎。掌风相对,哪知樱娘借力反跃,直接跳上了屋脊,逃出了庄子。 “寻梅”夏雨一声冷喝。 寻梅飞身相迎,说时迟那时快,冷剑快速出鞘,直逼樱娘心口而去。不能放过一人,尤其是樱娘这样的人物。她能出入自如,便说明在黑煞盟之中,樱娘是个极为重要之人。 而且樱娘的武功路数,并不像江湖人。 樱娘仲怔,急忙躲闪,但还是晚了一步,寻梅的剑擦着她的脖颈而过,直接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鲜血溢出,樱娘飞旋落地,连退数步。 踏雪飞奔出门,与寻梅二人一道对战樱娘,夏雨冷笑,二对一自然是稳操胜券。 樱娘这一次,算是在劫难逃。 夏雨退到一旁,她如今身子不便,自保尚可,若是真的要动手不怕一万还怕万一,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有任何的损伤。孩子太小,胎气未稳,这也是赵朔和辛复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蓦地,突如其来的一道黑影,骤然洒下一片白烟,擒了樱娘快速窜离。 夏雨愕然,忽的腾空而起,伸手便要去抓,却急的寻梅踏雪双双疾呼,“少主不可” 骤然响起自己身怀有孕,可眼见着就要抓到人了,夏雨一咬牙,终归放手返身。人还能再抓,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出事,那可就了不得。方才她是一时心急,倒是疏忽了。 对方能在寻梅踏雪跟前劫人,自然武功不弱,自己这一趟冲出去,难免会交手。 万幸万幸 踏雪领人去追,寻梅慌忙上前,“少主怎样” “没那么弱。”夏雨撇撇嘴,“我的孩子自然要与我一般,哪有这样不成器。” 寻梅的额头微微渗着冷汗,握着剑的手心,好一片濡湿。若是有个好歹,睿王怕是要吃人的。小心的搀着夏雨回到马车内,寻梅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少主别乱动,这儿有咱们盯着,不会有问题。” “方才救人的会是谁呢”夏雨蹙眉。 寻梅摇头,“不知道,看上去武功不弱,而且这武功路数与樱娘似乎同出一门。应该都不是大燕人氏,保不齐是乌托国的细作来救人。” 夏雨点了头。 踏雪气恼的站在马车外头,“少主,人丢了。” “丢了”夏雨一怔,抬头望着寻梅。 寻梅也跟着皱眉,“她受了一剑,伤了颈部,这段时间应该会躲起来养伤。我那一剑下手可不轻,估摸着应该伤到了血管,若不及时止血,她必死无疑。” 夏雨抿唇思虑,“这樱娘的身份,只怕非同小可。否则一个细作,何必还来救呢” 闻言,寻梅点了头,“这倒是,明知黑煞盟这儿都是咱的人,还敢往里头冲,在咱们跟前劫人,要么是因为樱娘的手里有什么重要情报,要么是因为樱娘的身份。” “难道是茂王府的”夏雨嘀咕。 寻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吩咐外头的踏雪,“把这儿清扫干净,一个不留。” 踏雪颔首。 这一次不少武林豪杰也参加了,是故对黑煞盟必定赶尽杀绝,自然不会留有活口。这些武林人士,很多都受过黑煞盟的威胁以及屠戮,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还不得杀个你死我活 一日之内,黑煞盟巢穴被剿灭,剩下一些三三两两的宵小之辈,只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黑煞盟大势已去,想要东山再起几乎是不可能的。 百花宫还下达了江湖诛杀令,凡黑煞盟党羽,无论老弱,一概格杀。 诚然如夏雨所猜测的,救人的确实来自茂王府。 破庙之内,早有几人等着,乍见黑衣人打横抱着樱娘进门,慌忙迎上去。 樱娘的身上满是鲜血,整个人惨白如纸。脖颈上被寻梅一剑拉开好大的口子,所幸并未伤及动脉,被快速的止过血,否则早已回天乏术。 “你撑着,没事的。”黑衣人扯下了遮脸布,是心急如焚的孙启。 樱娘面如死灰,疲倦的破开眼睛的缝隙,去看眼前模糊的身影,“你不该救我,也不该来。” “代州已经开始行动,你撑着点,等你好一些我让人送你回去。”孙启将她放平,底下人快速的上前,重新为樱娘处理伤口。 “回去”她苦笑,合上了双眸,“还能回去吗” “有我在,你自然能安然无恙的回去。”孙启深吸一口气,她的脉象虽然虚弱,可只要止住血,就不会有大碍。朝着底下人吩咐了两人,一人快速的跑出去,估计是去抓药了。 樱娘闭着双眸,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一身的血看上去如此的触目惊心。 “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百花宫,夏雨,我会让他们付出沉重的代价。”孙启转身就走。 “还要斗吗”樱娘问。 孙启顿住脚步,没有转身。 “我斗不动了。”她声若蚊蝇。 “好好养着,等事情结束,我带你回去。”他快步离开。 “回去还不是一样吗”有泪从眼角滑落,“还得继续斗,可我斗不动了。”她觉得身子冷得可怕,好冷,心也跟着冷。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该多好。 一觉醒来,她还在师父那儿,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代州恸,风雷动。 京城痛,天下弄。 乱一世繁华,惊寒鸦无数。 何得破天阑,徒留轻声叹。 孙启快速回到了茂王府,代州已经开始了行动,那就意味着乌托国的大军很快就会压境。等到乌托国大军压境,天下局势都会发生逆转。 “王爷,代州已经开始了,咱们的大军也该调集完毕了。”孙启笑了笑行礼。 赵誉冷笑两声,“那是自然,叶家军已经整装待发,只要本王一声令下,就能攻城拔寨。当然,这京城皇都,将是首当其冲。” “摄政王府那头,也蠢蠢欲动。”孙启笑道,“很快他们会按捺不住,到时候咱们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先拿下皇帝,再掉头对付摄政王府。任凭东方旭有天大的本事,他敢反抗那就是谋逆反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今文武百官都在本王的手里攥着,谁敢违抗本王的命令”赵誉眯起了危险的眸子,“很快,本王就是这天下之主了,到时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孙启跪地,“卑职恭喜皇上” “黑煞盟保不住了”赵誉问。 孙启眸色微沉,“是。” “保不住也好,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咱们早前备下的,说到底也是本王的污点所在,来日教人查出个端倪,反倒不利于本王的声誉。死绝了,便也算是替本王灭口。物尽其用,人尽其能,也算他们死得其所。”赵誉笑得冷冽,“黑煞盟的事,本王不希望任何人再提。否则来日本王登基,还得落人诟病。” “卑职明白”孙启俯首,“王爷放心就是,谁敢乱嚼舌根,卑职一定会提前斩草除根。” “很好。”赵誉伫立梅园,环顾着自己盛开得艳丽的梅花,幽然清香,让人流连忘返。他最宝贝的这一园子梅花,将来就能移植进御花园,他要让天下人都看看,他这天下第一人种下的梅花,也是天下第一的。 他喜梅却不喜百姓,惜梅却不惜苍生。 “王爷,那沈浩”孙启顿了顿,“梁以儒势必会上奏皇帝,沈浩劫杀皇帝的特使,而且代州花满楼一事,梁以儒知道得太多了。” “就因为知道得多,所以皇帝更不会轻举妄动。”赵誉冷笑着,嗅着他美丽的梅花,“你要知道,如今百官都在观望中,皇帝即便想杀鸡儆猴,也该看看这鸡是谁家的。沈浩朝着本王递了拜帖,堂而皇之的将重礼送入了我茂王府。皇帝的眼线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他,沈浩是本王的人。” 孙启颔首,“刑部尚书的确是个不错的肥缺,若是贸贸然换人,王爷将来登上皇位清扫障碍,这酷吏之刑,怕是免不得要有人来当替死鬼的。” 赵誉一笑,“不错,想到点子上了。沈浩卑劣,可越是这样的人,越能下得去狠手。来日谁敢反本王,就让沈浩出面替本王清扫。等到天下太平,本王还是圣明之君。” “是。”孙启俯首。 “梁以儒一介书生,空有少傅之职,奈何手中并没有实权。”赵誉缓步走着,穿梭在梅林之间,何其惬意,“就算上疏折子,皇帝也心知肚明,可那时候他想力挽狂澜,便没那么容易了。代州乃是大燕的门户,只要乌托国的铁骑踏入大燕的国土,皇帝就算是输了。” 孙启笑道,“王爷所言极是。” “乌托国那边可都联络上了”赵誉问。 “王爷放心,一切都照计划进行,绝无差池。”孙启邪冷浅笑。 “很好”赵誉极为满意,“只要乌托国打响了战役,咱们就能孤注一掷了。” “是”孙启点头。 赵誉望着极好的天色,“本王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久的本王自己都快忘了,当初是怎么被他们凌辱践踏的。同样是皇子,父皇偏心,将皇位给了皇兄那个短命种。那个短命种又竭尽全力的保全赵老九,一个个都自以为情深意重,可都忘了这江山还有我这样一个人。” “一个个都无视我的存在一个不拿我当儿子,一个不拿我当兄弟,今日我便要你们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逐鹿问鼎,且看谁,笑到最后。 黑煞盟之事了结得差不多之后,夏雨没有直接回赵朔那儿,而是带着寻梅去了一趟镇远侯府。回来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 少傅府那边,有阿奴护着,夏雨自然是放心的。沈浩乃是朝廷命官,在赵老九出手之前,夏雨还不能直接动他。 不过是迟早的事,就让他多喘口气罢了 赵朔不在书房,夏雨想着,应该是去了地下工事。那底下不是谁都能下去的,夏雨也不愿意过去,毕竟底下都是军士,都是男儿。她如今一身女儿装,也不方便下去,便在书房里靠着软榻等着赵朔。 温暖的书房,烛光摇曳,软榻旁摆着一小盘瓜子,还有茶水点心水果之类。 寻梅在一旁陪着,“少主去找侯府夫人,是想里应外合” 夏雨嚼着脆脆的苹果,笑呵呵道,“我要去她地盘上折腾,不得事先打个招呼让她准备准备吗且不说有没有心里准备,这好茶好水的,总不能亏待我呀好歹我帮了她不少忙,她也教过我闭气的功夫,咱们可是朋友之交。” “她如今都被侯爷禁足关着了,还能怎么尽地主之谊”寻梅不解。 夏雨瞧了她一眼,“老话说的好:烂船还有三斤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寻梅摇头,“不靠谱。” “她这是欲擒故纵。”夏雨又咬一口苹果,“你想,换做一般人,自家夫人若是没有利用价值了,估摸早该遣送出去了,怎么可能侧院禁足何况商青鸾早前执掌军政大权,谢侯爷就不怕商青鸾死灰复燃若谢侯爷真的有心军政,绝对会斩草除根。女人嘛,何足挂齿啊” 寻梅似乎有所顿悟,“少主是怎么悟到这一点的”役见序巴。 夏雨笑道,“没那么点本事,能当你家少主吗再说了,我去找商青鸾的时候,她跟我说了些事,抖落了一些秘密,我便知道了大概。” “什么秘密”寻梅瞪大眼睛。见夏雨得意洋洋,寻梅将手中的瓜子仁快速递上,“少主,说说嘛” “其实,疏影根本没有身孕。”夏雨突然冷哼两声,“我就说嘛,老天爷就算眼睛瞎了,可耳朵也该灵吧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还能怀孕生子,简直是没天理” 寻梅嗑着瓜子,“少主的意思是,疏影假怀孕” “不但是假怀孕,就连上一次,也是假的”夏雨说起这个,整张脸都变了,“亏我上一次还那么难受,以为真的害死了她孩子,到底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搞了半天,原来这母鸡压根不会下蛋。气死我了简直岂有此理” 寻梅听得一愣一愣,一口咬到自己的手指头,瞬时疼得龇牙咧嘴。 “那个贱胚子,实在太混账”寻梅捂着手指头,气愤已极,“这富贵人家的女人,可真是了不得,一个个专门玩心眼,实在是太狠太毒辣了” 夏雨将苹果核一丢,摸一把嘴笑道,“不过这一次,夏大爷要弄死她。” 寻梅点头,“新账旧账一起算,我和踏雪可是连工具都早早给她备下了。” “什么工具”夏雨抿唇。 “少主有孕在身,见不得血,这些事还是交给我和踏雪吧,保管给少主办得妥妥当当的。”寻梅别有深意的笑着,眼底透着寒光。 这疏影那死贱人,专拿少主耍心机,专门踩着她家少主的肩膀往上爬,寻梅和踏雪还不得弄她个半死不活才怪。 夏雨也不追问,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我现在只想早点办完事,早点离开。京城将乱,我不想给他添乱,也不想让孩子有个闪失。” 寻梅点了头,“少主怎么说,咱就怎么做,一切都听少主的。” 夏雨一笑,“好。” “那侯爷夫人可是说了,什么时候咱去那儿,比较合适”寻梅问。 “就这两天。”夏雨深吸一口气,“商青鸾说了,等她消息,她会让云儿来通知咱么一声。以城东布庄为安好,挂红布咱就去。” 寻梅颔首,“那我让姐妹们随时注意着。” “小心点,别暴露行踪。”夏雨叮嘱。 等赵朔来的时候,夏雨已经百无聊赖的靠在软榻上睡着了,身上的毯子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轻叹一声,温柔的用毯子将她裹住,而后慢慢抱起。 夏雨睁开睡意惺忪的眸子,“爷” “爷在。”他低语,“榻上凉,回床睡。” 她下意识的伸出胳膊圈住他的脖颈,“好。” 温暖的床榻,温暖的人。 他从她身后圈住她,将她揽入怀中,恨不能将他的小丫头就此埋入身子,走哪儿都带着。微凉的唇,在她的脖颈间轻轻啃噬,他是实在没忍住。怀中搂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却不能好好的美餐一顿,确实是煎熬。 脖颈上痒痒的,夏雨禁不住嘤咛几声,睁眼便看见赵朔那双猩红的眸。 没忍住,她噗嗤笑出声来。 赵朔无奈的扶额,支着脑袋望着怀中笑得不成人样的夏雨,“别笑了,爷忍着呢” 夏雨戳着他的心口,笑得那叫一个惬意,“爷这千年修行的狐狸,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于你,何时不无奈却也无奈的心甘情愿。”他握住她安分的手指,呼吸都有些灼热,“爷只希望这种无奈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她神情微怔,愣愣的盯着他,突然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5章 你到底是谁? 四目相对,她慢慢的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唇齿相濡,却是百感交集。她也可以不用走,冒点风险,也许能见到雨后彩虹。 可是不走,他来日便是想走也走不得了。 这世上。人无伤虎心,虎却时常有伤人意。 君王枕畔,终究是容不得人酣睡的。纵你谋划再深。若有了软肋,便如同俎上鱼肉。她喜欢自由,不喜欢约束,更不喜欢这皇室宫门的条条框框。 何况这宫里,还有她不想再见的人,所以她还是决定要走。 “不能陪你生死,对不起。”她垂眸。 他笑了笑,伸手撩拨着她如墨青丝,声音暗哑如斯,“命中有你。五行不缺,极好。等到来日华发染雪,惟愿还有桃枝尽发日,能与你并肩共赏人间色。” “你说的。我都听不太懂。不过你可以放心,夏大爷这辈子只栽在你一人手里,不管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我都会带大我们的孩子。”她深吸一口气,“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也是自由自在的,跟皇室,跟大燕的江山社稷,都不再有任何的瓜葛。” 赵朔嫌弃的瞟了她一眼,“风筝非得再高,线还在爷手里。” “赵老九,你舍得吗”她问。 “于你,这大燕江山送了又如何”他笑着吻上她的眉心。 夏雨抱紧了他,拼命嗅着他身上淡雅的茶香,恨不能融进他的身子里。与他怎样厮守都不够。 “对了,樱娘跑了,一时间我也找不到她。”良久。夏雨才喘了口气,转了话锋。 “跑不了。”赵朔笑得淡然,“除非爷放她一条生路,否则爷的小娘子手里,怎么能丢东西呢丢了,爷也得给找回来。”不然他家小丫头,还不得日夜念叨着,这般悬心,哪还有位置留给他呀 夏雨笑嘻嘻的望着他,“爷真好。” “夏大爷可有赏赐”他笑问,挑起她精致的下颚,那一双桃花眼,漾开迷人的琉璃色,仿佛倾世之光都凝在了他一人身上。这般的光芒万丈,这般的撩人心魄,蚀骨**。 夏雨抿唇,“大娘说”她清了清嗓子,有些为难,有些少见的羞涩。灵动的眸子环顾四周,她压低声音凑在他耳畔说了一句。 语罢,瞬时红了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你确定”他邪魅浅笑,饶有兴致的望着她难得一见的羞答答模样。 深吸一口气,夏雨鼓着腮帮子盯着他,“那你不许笑,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先前,我也没试过大娘就这么告诉我的,我” 赵朔朗笑两声,“随你高兴。” 门窗紧闭,床幔轻垂,有沙哑磁柔的男儿之音传出,伴随着女子略显沉重的喘息声。 床榻微微摇晃,烛光摇曳不止。 翌日黎明时分,夏雨眼下乌青,顶着一对熊猫眼坐在床沿。寻梅进来的时候有些诧异,睿王爷倒是精神抖擞,自家主子怎么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呢 “少主,你没事吧”寻梅拧了毛巾递上去。 夏雨幽怨的盯着赵朔,赵朔轻咳两声,脚下飞快,“我让辛复过来看看。” “睿王爷这是怎么了”寻梅不解。吗估匠技。 夏雨瞪着寻梅,“这叫心虚。” 等到辛复一声“小心肾虚”,惊得寻梅嘴角直抽抽,瞬时面红耳赤。 夏雨一记杀人的眼神甩过去,辛复抱着药箱急忙赔笑,边说边往门口退去,“说笑呢,别当真。老头子就是开个玩笑,你没什么事,孩子也好得很,就是以后别太累。那个夫妻同房呢也悠着点,毕竟你现在身怀有孕。” 语罢,辛复掉头就跑。 阿妙娘靠在门口,嗑着瓜子嫌弃的瞧了一眼落荒而逃的辛复,“呸,胆小鬼。”而后笑嘻嘻的望着房内的夏雨,“丫头,老娘教你的招数不错吧这男人哪,你就得变着法的伺候。你说你有孕在身,身子不便,那嘴” “你还说”夏雨直接把毛巾丢了出去。 阿妙娘撒腿就跑,“死丫头,我这是为你好不识好人心” 寻梅自然没听懂,夏雨却红了脸,笑得尴尬至极。 “少主”寻梅犹豫了良久才道,“京城内外都找遍了,也没找到樱娘的踪迹。” “找过丐帮了吗”夏雨问。 寻梅眉头微皱,“丐帮能知道吗” “丐帮弟子别的不行,这打探消息那可是一等一的,一点都不输给赵老九的暗卫。”夏雨撇撇嘴,“只管打着我的旗号去找付舵主,他会帮忙的。” 寻梅颔首,“明白。” “我估计这樱娘在京城附近也呆不长,守住城外的大小要道。她受了伤,肯定没办法爬山涉水,一定要走正道,否则她没死在你剑下,估计也得死在一路颠簸上。”夏雨深吸一口气,“我就不信了,她还能逃出我的五指山。” 寻梅一笑,“踏雪已经派人守住了各大小要道,一有消息,一定会及时通知少主的。” “对了,书呆子那头”夏雨顿了顿,“东方青没回来吗” 寻梅轻叹,“都这样走出去了,梁少傅不去找人,她怎么拉的下脸回来呢少主就不必操心他们了,估摸着这时候,阿奴已经护送梁少傅进宫了。这折子往皇帝跟前一递,沈浩欠下的债,就该偿还了。” “没那么简单。”夏雨摇头,“皇帝正值用人之际,是不会轻易杀人的。何况还是刑部尚书,单凭书呆子一面之词,没有人证物证。把李开复和相宜送回来吧,书呆子都回来了,他们也没必要留在外头。” “好”寻梅点头,“我这就让月白衣给送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阿奴手中握着一封信,垂眸走进了房间,“姑娘,这是”她蹙眉,脸上显得有些犹豫,“这是梁少傅让我转交的信件,好像事关代州花满楼。他说,姑娘要有心理准备,必须得顾念着身怀有孕,切不可太过激动。” 阿妙娘站在门外,快步进门,睨一眼阿奴手中的信件,复抬头望着夏雨。 夏雨伸手接过,犹豫了半晌才打开了信件。 寻梅看见夏雨的手,有些微微的轻颤。 花满楼的事情,一直是夏雨心中的刺,她最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下的手。 “这姓梁的也真奇怪,明知道少主不识字,还要写信给少主,委实”寻梅这话还没说完,突然察觉夏雨的面色全变了,紧接着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面色瞬白如纸。手中的信纸,翩然落地。 阿妙娘慌了,“丫头丫头你怎么了” “少主”寻梅也跟着乱。 阿奴撒腿就跑,“我去找辛复。” “不用。”夏雨启齿,“我没事。” 阿奴骇然顿住脚步,握紧了手中冷剑。 “丫头,你手好凉,冷吗”阿妙娘慌了神,急忙搓揉着夏雨冰冷的双手,“花满楼的事,你就不必着急了,老娘这厢都放下了,你就不必介怀了。虽然”她哽咽了一下,“诶,就是那些姑娘们可怜,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 寻梅拿起夏雨遗落在地上的信纸,上头画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一块陷在火海里的“花满楼”招牌,一朵手拿染血长剑的牡丹花。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这是什么意思”寻梅小声的问阿奴。 阿奴摇头。 阿妙娘接过,“我看看。” 上头的东西,似乎也就夏雨看懂了。 “你们都看不懂,我来告诉你们,书呆子的意思。”夏雨红了眼眶,声音轻颤,“他说,一夜之间覆灭焚毁花满楼的人,就是花魁娘子。” 阿妙娘脚下一软,瞬时跌坐在地,“是疏影那个贱人” “我对天起誓过,谁覆灭了花满楼,我就要拿谁抵命。可我没想到的是,她连自己的根都要除得干干净净。那么多条人命,说没了,就没了。花满楼虽然是青楼妓馆,可那也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为什么大娘,你说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夏雨重重合上双眸,几近咬牙切齿。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阿妙娘神情呆滞,“一个不留” 寻梅道,“杀人无外乎两者,一种为复仇,一种为灭口。有仇吗” 阿妙娘摇头。 “那么估计就是你们知道了太多。”寻梅思虑再三,“她或许早就做好了要进入侯府的准备,是故想把以前的肮脏身份去除干净。既然是这样,那你们就必须死。因为,你们知道太多有关于她的过去。” “我看她,原本是想取代姑娘的位置,只可惜最后未能如愿。”阿奴开腔。 便是这一句话,瞬时点醒了夏雨。 别忘了,她的生身父亲可是东方越 退一步将,赵妍取代了自己的位置,那么疏影如果也想取代自己的位置,也就是说她想当公主又是为了身份地位,又是为了荣华富贵。 夏雨一拳砸在桌案上,她很少发脾气,这次是例外。 “姑娘别冲动。”阿奴急了。 夏雨抬手,示意她莫要多言,“我知道,没有商青鸾的通知,我不会去侯府闹事的。这笔账迟早是要算的,我已经等了那么久,也不在乎多等一时。” 寻梅如释重负,“少主放心,疏影这样心狠手辣,咱一定会让她尝到恶有恶报的滋味。” “替我,好好招呼她,别跟我客气。”阿妙娘颤颤巍巍的起身,跌跌撞撞的离开房间。 “大娘”夏雨喊了一声。 阿妙娘摆了摆手,神情恍惚的迈着步子,“到底是老了,及不上年轻人的心狠手辣。若是倒退二十年,她这样的幺蛾子,我岂能容她。” 夏雨垂眸,“洛花,公子很快就会送她来给你磕头认错,你且等着吧也该相信,你家公子说话算话,绝不会失信于你。” 扭头凝视着寻梅手中的画,眸光寸寸冰冷。 摄政王府。 东方旭低眉望着掌心的摄政王大印,笑得这般凛冽,“代州那边,已经有了动静。想来茂王也会有所动作,咱们神射军,也该备下了。” 云官颔首,“公子终于可以出手了。” “茂王府一动,咱们就以勤王之名进入宫闱。可惜没找到传国玉玺,否则我也就不必如此麻烦了。”东方旭切齿,“东方越那个蠢货,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真是无可救药。” 书案上,白纸黑字,只要东方旭落下大印,神射军就会全军出动。 指腹温柔的抚过摄政王大印,脑子里却突然忆起夏雨的脸。那张截然不同的风华无限,那张妖艳尽眸光凛冽的容。黑衣墨发,一身杀气。与平素的夏雨截然是两个人,仿佛她的手还停驻在自己的脸上,那样妖媚无双的笑。 有时候想想,他倒宁可,她永远是黑寡妇的模样。 只可惜,如今的夏雨即便还活着,却再也不会他冷笑两声,眸光紧跟着又冷了几分。好在她为黑寡妇时,偷盗了摄政王大印,东方越遍寻天下都未果,却让东方旭在自己的房梁上,找到了摄政王大印。时也命也,注定了这东西该落在他的手上。 摄政王大印重重落下,盖上了东方越的印章,那就意味着神射军可以派上大用处了。神射军一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神射手,手中神射更是例无虚发。 用神射军来对付茂王大军,自然是极好的选择。 云官上前,“那百花宫” 东方旭蹙眉。 云官轻语,“前两日,百花宫可是连黑煞盟都给连窝端了,这股江湖势力的崛起,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公子是不是该提防着一些,免得到时候深受其害” “百花宫乃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没了夏雨,没了她这个主心骨,想必很快就会覆灭。”东方旭冷笑两声,“我只是没想到,赵誉连黑煞盟都可以舍弃。” “公子,黑煞盟乃是江湖帮派,素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长此存留,对茂王而言,只会落人把柄,与人口实。所以,黑煞盟被剿灭,何尝不是茂王的幸事。”云官道,“这杀人灭口还不用自己动手,他是何乐而不为呢” 东方旭冷笑,“他还不算太笨,只可惜他太着急了。这个时候折了自己的羽翼,可没什么好处。战事还未开始,就先拿自己人开刀了。” 云官点头,“确实操之过急了。” “找到东方越下落没有”东方旭问。 云官摇头,“自从夏雨被擒下狱的事情传出来,他便失踪了,这一次是真的一点痕迹都找不着。京城内外,凡是能找的,掘地三尺也都找过了。没有就是没有,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东方旭缓步走出房间,锐利的眸子快速横扫四周,“人间蒸发” “对。”云官颔首,“只听说是在天牢里露过面,见了夏雨一次,而后便杳无踪迹了。” “想来是父女相认,他也痛定思痛,去哪儿闭门思过了。”东方旭冷了眸,“派人继续找。” “找到之后呢”云官问。 东方旭伸手扶住门框,含笑望着云官。只是这眼神让云官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东方旭硬生生用手掰下门框一块木质,“杀。” 云官扑通跪地,“是” 在东方旭的世界里,有些人是必须死的。 比如东方越,比如夏雨 说起来这对父女也真是他的冤家,一个造就了他,一个让他爱而不得,恨之入骨。 连东方旭自己也说不清楚,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他要的很多,多得连自己都觉得心魂颤抖。他要九五之尊的皇位,要这天下,要夏雨,要要很多很多 可惜现在,他一样都没有得到。 所以他疯狂,几近抓狂。 他要的,怎么可以得不到呢 夜凉如水,月光如练。 冷剑如虹,美人如玉。 夜深人静私语时,孙启悄悄的离开茂王府,去了那座破庙,这两日的休养,樱娘已经好转了很多,伤口也开始愈合。只要没有太大的动静,行路应该不成问题。 孙启进去的时候,庙内的黑影快速靠近。 “是我。”他低语,“马上收拾东西,立刻离开。” 樱娘被人搀起,脖颈上绑缚着厚厚的绷带,“现在就走吗” “王爷这两日就会起事,京城会乱成一团。到时候你有伤在身,我怕是很难顾及你。”孙启语调平缓而低沉,似乎有些凉薄寒意,“趁着现在茂王还在调兵,摄政王府也还没有出兵,你们赶紧走。代州已经动了,所以你们现在回乌托国,应该没什么大的阻碍。” 樱娘点了头,“那你呢” 孙启一怔,“你是在关心我吗” 她缄默不语,顾自垂眸。 孙启苦笑,“我还没有完成使命,走不了。你先回去,等我回朝,我一定” “不必说了。”樱娘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你明知道那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你自己小心吧,我走了。”几乎不作顿留,樱娘被人搀着,小心翼翼的上了外头孙启备下的马车。 一辆马车,数人随行,缓缓离去。马车走的慢,因为樱娘有伤在身,不可太过颠簸,免得触动伤口便麻烦了。 月光清冷,孙启站在破庙门口,眸色黯然,“我说过的,一定会做到,你等我。” 转身快步离开,却不知远处有两个乞丐半眯着眼睛躲在草垛里,将这一切都看的真切。等着孙启离去,一名乞丐快速尾随马车而去,沿途做了记号。而另一名乞丐,快速回去乞丐窝汇报。 消息,很快就到了寻梅的手里,转而落再了夏雨的耳朵里。 飞鸟已出窝,冷箭该离弦。 樱娘走的不是官道,而是小道,虽然路不太好走,但也算是僻静人少,能绕道而行,免得教太多人看出端倪。 走累了,马车便停在林子里歇了会,樱娘从车上走下来喘口气,她的身子因为早前失血过多而太过虚弱,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 坐在树根底下,樱娘只觉得心里莫名的慌乱,不安的情绪打从马车驶出便一直萦绕不去。 随行的细作取了水,毕恭毕敬的递给樱娘。 四下无人之时,彼此间用乌托语相互交流。 喝下一口说,喘上一口气,又该走了。 东方的鱼肚白,有少许朝霞陪衬,朝霞如血,熠熠生辉。 樱娘起身,刚要上车,忽闻一声清澈的笑声,从林子深处传来,由远及近,终于到了马车跟前。从这笑声里,樱娘便知道对方武功极好。所有人全身心戒备,却还是晚了一步。 乱箭飞射,除了樱娘,底下的人全部中箭而死。 鲜血,呻吟,终归化为黄土一抷。 夏雨笑嘻嘻的站在她跟前,“数日不见,樱娘风采依旧,可有想我” 樱娘站在那里,定定的望着笑得灿烂至极的夏雨,眸光微暗,“到底还是落在你手里了。” “你该知道,其实上一次我本就有机会抓住你。”夏雨双手负后,寻梅与踏雪手持弓箭快步上前,百花宫的宫人们一个个将冰冷的箭矢对准了樱娘。 “这一次,你是插翅也难飞。”踏雪切齿,上次樱娘从自己的手里跑了,她可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到底,是回不去了。”樱娘无力的喘口气,慢慢悠悠的坐在了车轱辘旁边,身边横七竖八躺着她的人。散落的冷箭就在她的脚下,她浅笑着捡起一枚冷箭。 “你想做什么”寻梅挡在了夏雨身前。 樱娘把玩着手中的冷箭,“我已是将死之人,还能做什么以你们少主的武功,我就算想做什么,怕也不行了。” 夏雨推开了寻梅,“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樱娘苦笑,笑得脖颈处血迹斑驳,映出了厚厚的绷带,“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带着皮面久了,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怎么办” “你少废话。”踏雪冷然。 深吸一口气,樱娘垂下眼帘,锋利的箭矢一不小心在她的指腹上划开一道口子,她的身子稍稍一僵。 “你是乌托国来的细作,救你的是茂王府的人,茂王赵誉勾结乌托国,欲对大燕图谋不轨。”寻梅冷笑两声,“樱娘,还是坦白说吧,免得皮肉受苦。” “我”樱娘微微抬眸,眸色黯然如灰,“我是乌托国皇帝最宠爱的妃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6章 殁 彼时的芳华正茂,彼时的青春年少,美人回眸谁人怜一步错,步步错,终此生成殇。命运颠簸,注定了很多人这辈子都只能擦肩而过。 “妃妾”夏雨蹙眉。“你既然是妃妾,为何会” “因为皇帝信任我,他觉得只有我这样的女人。才有资格为他出生入死。”樱娘说这话的时候,面如死灰,眼底再也没有任何光泽。仿佛触及了内心深处的伤,又仿佛疼了自己,身子与灵魂一起颤抖,“我不想离开国土,却还是离开了国土。我不想杀任何人,可还是杀了很多人。” 她抬眸,疲倦的容色,带着显而易见的倦怠。“早知如此,就不该离开师门。如果没有离开师门,也许今日就不必与你们生死相见。我厌倦杀戮,厌倦鲜血。更厌倦永无止境的尔虞我诈。我恨战争,恨至高无上者为了权力的厮杀。” “代州花满楼,是你们干的”夏雨问。 樱娘点了头,望着夏雨笑得凛冽,“你错信了人。” “我知道。”夏雨垂眸,别过头去深吸一口气,“何止是错信。” “我知道,早晚有这一天,所以”樱娘从怀中取出了一张染血的纸,“她的字迹你应该知道。” 夏雨一怔,“你为何要这么做我们不是一道人。” “你能答应我,休兵戈,止硝烟吗我不想两国交战。”樱娘定定的望着她,“我答应过师父。走出师门之后,不许为祸苍生,不可作恶。我食言了。可是现在,我想实践对师父的承诺。” 夏雨伸手接过,俯身蹲在她跟前,“有赵老九在,大燕和乌托国,打不起来。” 樱娘满足的笑了笑,“谢谢。” “其实,你早就可以抽身了,何必等到现在”夏雨望着她,倒生出几分敬重来,“以你的功夫,大可一走了之,根本不必搀和其中。” “如果让你现在放弃睿王爷,你会答应吗”樱娘笑得凄美。 夏雨垂眸不语。 “你也做不到,不是吗”樱娘笑得艰涩,“身不由己这四个字,你又何尝感悟极深” 夏雨一笑,“我不觉得那是身不由己,我只觉得是心甘情愿。无论所做之事,是对是错,都是自己的选择。自己走错路选错了道,怪不得命,怨不得他人。” 樱娘身子微怔,若有所思的盯着夏雨含笑的容脸,良久没有吭声。 “也许,你是对的。”她是选错了路,真的怨不得旁人。 “没人求着你去杀人,你不举刀,那些无辜的人就不会死。难道你觉得是刀错了”夏雨望着她,“就好比今日,你无处可逃,我决意要你死,是一样的道理。杀你,是我选择,对与错只能由我承担。我不后悔,而你只有被选择的机会。” 樱娘点了头,“你是对的。”她看一眼极好的天色,早上看见的血色朝霞早已不见,如今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是漫天浮云,随风漂浮。 她突然笑了,“当年我随他离开师门,他说她要让我成为世上最荣耀的女子,我便信了。可是”她微微蜷起了腿,将脑袋埋在了双膝里,“我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夏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不能。”夏雨起身离开。 “与他说一句对不起,此生爱恨,就此一笔勾销吧。”她的声音越发孱弱,“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夏雨顿住脚步,没有吭声。 而身后的樱娘也不再说话,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死寂之中。 寻梅骤然察觉不对劲,快步上前,轻轻推了樱娘一把,“喂” 樱娘砰然倒地,心口处,便插着那枚冷箭。 “少主”寻梅愕然,“她自尽了。” “虽然是乌托国的人,但就咱们江湖人而言,她也算条汉子。”夏雨回眸看了她一眼,“备一副棺材,好生葬了她。虽然道不同,各为其主,但就事论事,如果我站在她的那个位置,我也会赶尽杀绝。” 寻梅点了头,“好。” 夏雨朝着马车走去,上马车的那一瞬她禁不住回眸看了樱娘一眼。樱娘身量纤纤,死的时候却带着一种极为祥和的笑,好似解脱了一般的如释重负。 她不知道樱娘如何作想,可她知道,对于樱娘这件事上,自己没有做错。 樱娘杀了那么多人,还是乌托国的细作,黑煞盟的幕后,她是该死的,不该同情。只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背后的隐情难免教人唏嘘不已。 樱娘,原本有更好的前程,只是不该踏入大燕境内。 虽得夏雨怜悯,一副棺材了残身,只是这乌托国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去了。客死异乡,尸骨难归。 孙启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除了新坟孤冢,什么都没留下。红颜薄命,到底还是入了黄土,再也无缘得见。 孤零零的木碑上,刻着樱娘之墓四个字,再无其他。 阳光很好,却冷得刺骨。 那四个字,就像针尖一般,狠狠的扎入五脏六腑,搅动着生离死别之痛,让人痛不欲生。 “樱娘”他突然就跪在了坟前,手中的冷剑咣当落地,瞬时泪如雨下,“为什么师姐”佳人已殁,再无回音。 犹记得花开浪漫时,那笑颜如花的女子。取次花丛懒回顾,一颦一笑皆为君。可怜龙凤烛未灭,转身已是两世人。 这一生的爱与恨,就此一笔勾销。 极好 泪落的那一刻,他想起了那个身着大红嫁衣,浅笑盈盈的女子。嫁衣如火,却是他亲手葬送。似乎从那一日起,他便不再见她真心的笑过。那双蒙着薄雾的眼睛,仿佛永远都不再见天日。她说过,从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死了。 无论是身子还是心,都跟着死了。 可樱娘,你既然心死了,为何还肯与我来这大燕最后还把命都搭上了 “你恨我么”他问。 林梢风无痕,离亭燕难归。 敢问离亭燕,时时可忆得 貌若雪中月,笑若掌中玉。 恍惚指间沙,朝露难复昔。 人都死了,爱与恨便也不再重要。只是活着的人,始终还在追问,追问着永远都不会得到的答案,朝朝复夕夕。 皇宫。 梁以儒是进了宫,如他自己所料,赵禄收到了折子也没能拿沈浩下手,如今赵禄自己的处境也是堪忧,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早已想到这一点,梁以儒便也没什么失望。 只不过进了宫,赵禄便不敢再让梁以儒出宫。 外头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出去早晚要出事。他身边的可用之人,已然越来越少。 梁以儒看见赵妍的软轿在清梧宫外头徘徊了很久,不过没有皇帝的旨意,她是无法进去的。眉头微蹙,他自是知道赵朔不在里头,只不过赵妍这般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见状,梁以儒缓步上前,躬身行礼,“参见公主。” 兰珠认得梁以儒,急忙还礼,“少傅大人。” 软轿垂着帘子,看不清楚里头的赵妍,却能听得赵妍微弱的声音,幽幽的从里头传来,“少傅大人为何会在此流连” 梁以儒礼节性的笑道,“微臣是见到公主的软轿一直徘徊不去,这才上前。敢问公主,是想进清梧宫吗” 轿子里的声音,消失了半晌,一双素白失色的手,微颤着撩开了软轿的帘子。 梁以儒俯首不敢抬头,毕竟赵妍是公主之尊,未经允许抬头,实属失礼。 赵妍虚弱的靠在轿门处,微微喘着重气。 “是微臣唐突了。”梁以儒毕恭毕敬。 “不,你说得很对,我是想进去,只是”赵妍垂眸,“没有皇兄的恩准,我进不去。乞恳少傅大人,可有何办法能助我” 梁以儒眉头微蹙,“微臣冒昧,敢问公主进这清梧宫作甚这清梧宫乃是囚禁睿王爷之处,戒备森严,公主身子不好,为何” “就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想见一见。说不定,便是最后一面了。”赵妍笑得苍凉。 梁以儒不语。 “你抬头吧,无妨。”赵妍自是聪慧的,早已看出他的拘谨。 闻言,梁以儒才轻叹一声抬头。 眼前的赵妍瘦如枯槁,原本还算极好的容脸,此刻惨白如纸,更显得眼下乌青瘆人万分。她眼眶凹陷,颧骨突出,整个人就像是被风干了一般,仿佛只是一口气吊着罢了。 她笑了笑,“很吓人对不对” 梁以儒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神,慌忙垂眸,“微臣该死。” “是我该死。”赵妍吐出一口气,“我只是想见皇叔一面,可惜皇兄一直未能成全。” “公主,既然是不该见之人,何必再执着呢”梁以儒回想起自己与夏雨的情景,忽然悲从中来,却未曾在脸上有过一丝一毫的波澜,只是口吻间带着几不可见的悲凉,“有些人注定不是你的,便是赔付一生亦未能教人动容分毫。” 赵妍苦笑,“赔付一生我倒是想赔付一生,只可惜,他不要啊天生的冷,怎么捂都捂不热。” “有些人不是天生的冷,只是恰巧他想暖的人不是你。”梁以儒眸色微暗,说别人容易,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却是钻了牛角尖大道理,谁都懂,只是我还是不愿放手。 否则,这世上怎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左不过一个情字,就此缠绕一生,为此生死也是无怨无悔。 是故情之为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赵妍忽然落泪,“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想见一面,只这最后一面。我都快死了,难道这样也不行吗我没有别的奢望,只想说上几句话罢了” “公主何必呢”梁以儒摇头叹息。 “到底不是皇兄不许,终是他不愿相见。”赵妍盯着清梧宫的门口,“他若不肯相见,我” “公主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还执念不悔”梁以儒抬头,“回去吧” 赵妍望着梁以儒,泣泪两行,“少傅大人可真心的爱过一个人” 梁以儒不语。 “爱到骨子里,便是穷尽一生都无法将其从生命里剔除。有一些人,真的有一种本事,能让你把他的名字刻进灵魂深处,让你不再计较生命的长度,哪怕他只是多看你一眼,只一眼,你也能心满意足的为他死。我遇见了,可是我没能抓住。”赵妍泪流满面,“如果我没有那么贪心,如果我早点解脱,也许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梁以儒行了礼,起身的时候抬头看一眼紧闭的清梧宫大门,默然不语的离开。 赵妍笑着落泪,她到底是没机会的。 从一开始,赵朔就没有给过她机会。 “公主”兰珠上前。 “回去吧”赵妍放下帘子。 “起轿,回宫。”兰珠道,而后站在了轿子旁。 软轿内的赵妍,还在无力的诉说着心里的痛楚,除了兰珠,她无人可说了。自从夏雨来过之后,薄瑶太后便整日留在佛堂内诵经,再也不见任何人,包括赵妍。 “母后不肯见我,皇帝也不肯见我。从夏雨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其实就已经被逐出局了。我本就是个替子,是个随时可以被取代的棋子。”赵妍靠在轿中,泪落两行,“可我要的太多,我想要自由又想要到手的荣华富贵。我想要他可又放不下自己的公主的位份,那是我拿命换来的,我岂能随意放弃。” “但如今,我想活着,却最终还是自食恶果。这世间,原来真有报应的存在,而我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轿子里的赵妍,声线哽咽,话语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兰珠低低的呜咽,“公主,别说了,咱回去好好养着,一定能好起来的。” “九皇叔到底是太聪明了,他看我,比我看我自己还要通透。”赵妍继续说着,“所以他从不拿正眼看我,因为我真的是卑鄙之人。我错了真的错了” “公主”兰珠低唤。 “我累了,到了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我歇会。”她声若蚊蝇,说的很轻,却好似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淡淡的好像夹着笑意。 兰珠俯首,“是。” 软轿走得很稳当,回康宁宫的路很远,走了一程又一程。 兰珠在旁慢慢的跟着,及至康宁宫门前落了轿才毕恭毕敬的唤了一声,“公主,到了。” 轿子里没有动静。 兰珠蹙眉,又上前一步,低低的唤道,“公主,康宁宫到了,该下轿了。”吗台住巴。 轿子里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兰珠突然慌了,快速撩开帘子。 帘子被掀开,触目嫣红,赵妍靠在轿子里,唇角微扬,尚有血沿着她的唇角缓缓滴落。衣襟上,罗裙处,皆是斑驳血迹。 “公主公主”兰珠哭喊,“来人,快请御医,请御医救公主” 转瞬间,康宁宫乱作一团。 只是这一次,康宁宫再乱,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公主的死活,对于所有人而言,如今都已不再重要。再没有薄瑶太后的心急如焚,摄政王东方越的焦灼万千,皇帝赵禄的徘徊不去。 康宁宫,便算是冷到了极点。 方英来了一趟康宁宫,御医摇了摇头,她转身便离开了康宁宫,甚至没有进去看赵妍一眼。 疾步走进慈安宫的佛堂,方英压低了声音,毕恭毕敬的跪在薄瑶太后的身后,大礼参拜,“启禀太后娘娘,公主去了。” 薄瑶太后指尖一顿,手中的佛珠稍稍一滞,而后又继续转动,不骄不躁,无悲无喜。 吴恩也跟着躬身进门跪在了方英身侧,轻声低语,“太后娘娘,奴才刚从皇上那儿得来的消息。皇上说,公主福薄命舛,本该厚葬。然则公主于大燕无所功立,怕是有人不忿,是故薄葬之。” 薄瑶太后的眉头,微微凝起,终归是一言不发,继续敲着木鱼念着经。 见状,方英瞧了吴恩一眼,二人默不作声的退出了佛堂。 临走前,方英小心的将佛堂大门合上,却见薄瑶太后脊背挺直,仍是没有半点微恙。亲生女儿尚且如此,何况是养女。 虽说十多年来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可人心里的业障一旦放下,便也只剩下万念俱空了。 听得赵妍殁了的消息时,梁以儒正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喝茶,眉心微微一蹙,心头突然无限悲凉起来。不久之前,他还跟赵妍说这话,转瞬间赵妍便死了。 世事无常,这性命长则一生,短则一瞬。 任你盛世风华,终不过红粉骷髅。 事实上对于赵妍而言,死是一种解脱,纵然她想活着,奈何五脏六腑早已**,活着也只是备受煎熬,胜过早前的百花寒无数倍。 谁也不知道,大门合上的那一瞬,薄瑶太后有泪滑落,却是顾自笑语呢喃,“死了死了好,死了就不会再疼了。可活着的人呢” 活着的人,会永远活在痛苦里。 死去的人,永远无法感受,被留下来的人的痛苦。 每一次呼吸,都有疼痛伴随。每每合上眼,都有噩梦作祟。 镇远侯府那头有了消息,夏雨正欲出门,却迎面对上了归来的阿奴。 阿奴道,“公主没了。” 夏雨唇边的笑意微微一僵,而后嗤笑一声,沉默不语。 “皇上说,年关将近,公主此生又未曾于皇室于天下有所业绩,是故不可风光大葬,只许薄葬。”阿奴慢慢说着,吐字清晰。 寻梅微蹙,“都不过借口罢了,身为公主的皇兄,虽非亲生也该有所情义。哪怕是年关将近,自该有所表示才是。难怪人家说,自古无情帝王家。”寻梅望着沉默不语的夏雨,“也许少主防备得是对的,皇帝始终是皇帝,终有一日大权在手,天下在握,只怕就不复当日的年少气盛和情深意重了。” 阿奴不语。 夏雨轻叹一声,“你看哪朝哪代,哪个皇帝不曾心狠手辣过说书的说,皇帝这辈子只有三件事必须做。第一件事,坐稳朝纲,护着自己的天下。第二件事,屠戮功臣,维护自己的皇权第一,免教臣子功高盖主。第三件事,开枝散叶,让皇朝世代绵长。这三件事,做得好的就是明君,做得不好那就是昏君。” 寻梅嗤笑,“好像是这个理。” “赵妍是自己活该。”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眸中倒有几分冷冽与惋惜,“她长得好,才学也好,只可惜用错了方式。如果早前,她肯直言相告,直接来找我。我一定会帮她” 寻梅道,“舍不得荣华富贵,那只能舍命了。” 阿奴点了头,“姑娘这是要去哪” “去收拾一个,迟迟舍不得的人。”夏雨眯起了危险的眸子,“曾几何时,她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欠她太多。如今,我必得让她知道,到底是谁欠了谁的。” 夏雨抬步,快步出门上了马车。 依稀犹记得年少时的绕床弄青梅,到底富贵容易迷了眼,权势容易蒙了心,渐行渐远的情谊终究抵不过富贵荣华。 马车停在镇远侯府的后巷,夏雨端坐马车内,没有起身。 镇远侯府内没有动静,她自然不能轻易行动。 商青鸾的手段,夏雨是相信的,是故等着消息便是。 日薄西山,残阳似血。 今夜的镇远侯府,势必会血染,可那又怎样,欠的就该还。 到了夜里,疏影觉得有些不安,不知为何总觉得今夜有些不同寻常。取了琴却弹不出完整的曲子,心有旁骛,如何专心致志 “主子这是怎么了”浮月燃起了屋内的蜡烛,昏暗的房间瞬时被照亮。 疏影起身走向院子,“今儿个侯府好像太安静了一些。” 浮月蹙眉,环顾四周才若有所思的点了头,“好像是,连小梅都不知去了何处。”想了想,浮月急忙在院子里走了一通,这才慌慌张张的回来,“主子,四下都没人,奴婢去看看,其他的院子。” 疏影点头,“快去。” 音落,浮月快速跑开。 整个镇远侯府,都陷入了一片漆黑的死寂之中。 没人,连虫鸣鸟语都不曾有半点。 好像一座死城,困守着这主仆二人。 浮月回来的时候,面色全变了,“主子,整个侯府都黑漆漆的,除了咱们这儿,没有一个院子点着灯。就连侧院那头,也是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7章 疏影,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你说什么”疏影倒吸一口冷气,“都黑漆漆的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浮月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奴婢不知。” “到底是谁在捣鬼出来都给我出来”疏影咬牙切齿,疾步走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出了流澜阁,外头依旧是漆黑一片。正如浮月所说。没有半个人影,空荡荡的镇远侯府就像个死城,而疏影和浮月则是被人遗弃在此的游魂野鬼。 疏影喊着。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只觉得阴风阵阵,从背后窜起,脊背冰凉得瘆人。 “主子”浮月惊惧低唤,“主院那儿好像有灯光。” “主院”疏影一怔,“商青鸾吗是商青鸾吗”语罢,疏影抬步便往主院去了,“侯爷不是说今晚回来吗为何还没回来” 浮月边走边道,“许是在路上,很快就会回来。”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在镇远侯府里作祟,我一定要将人剁碎为止。”疏影走进主院,却见主院里有一人蹲在地上。仿佛是在烧纸钱。 “谁在那里”浮月低喝。 霜儿回过头,满脸的泪痕,“疏姨娘,你来了” “你在做什么侯府里的其他人呢为何都不见人影”疏影冷然切齿,这主院也无一例外是空空荡荡的,除了眼前的霜儿,再无他人。 霜儿没有行礼,只是神情木讷的将冥币丢进火盆里,“夫人没了。” 疏影突然笑了,“商青鸾死了死得好” 冥币丢入火盆,燃起袅袅白烟,霜儿也跟着笑了,笑得何其诡异,“可是夫人说。一个人下去太寂寞,太冷了。她说,想让疏姨娘去陪一陪。” 闻言。疏影面色骤变,愕然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霜儿。霜儿徐徐起身,一步一退往后退去,“疏姨娘,夫人在等你呢夫人说,今夜一别,将成永诀。” “霜儿,你胡言乱语什么”浮月忙呵斥。 蓦地,疏影顿觉天旋地转,不知为何,整个人都开始轻浮起来。她骇然盯着火盆里燃烧的纸钱,“你在、在里面” 浮月一头栽倒在地,火盆里下药了。 疏影话没说完,已经晕厥在地。 凄冷黑暗的世界里,唱响着来自地狱的冥音。微弱的光,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何时而灭。疏影是被一阵冷风吹醒的,脑子很沉,沉重得让她挣扎了很久才算睁开眼睛。 入目的那一瞬,她几近尖叫出声。 左右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大小鬼排排站。正中央端坐地狱阎王,红面黑须,眦目欲裂。身旁随侍主簿判官,掌生死大劫。 “大胆疏影,见到本殿还不跪下。”惊堂木响,阎王爷怒目直视,冷声厉喝。 疏影骇然一窒,面色惨白如纸,跌坐在堂内不知该如何反应。 左右小鬼齐刷刷瞪着眼睛看她,一张张黑皴皴的脸上,皆是愤恨冰冷的眼神。 疏影浑身颤抖着抬头去看阎王爷,“这儿是哪里我在哪里” 判官冷目,“此乃阴曹地府,尔气数已尽。现将你罪责一一清算,可待托生六道,不负轮回。” “我没罪,我怎么可能死了呢阎王爷,你一定是弄错了。该死的人不是我”疏影颤抖着切齿。 “带人上来。”阎王爷冷道。 疏影骤然回眸,乍见洛花与商青鸾一身白衣走上殿来。 昏暗的光线里,洛花面色惨白,鞋子还是湿的,仿佛是从井里走出来的,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脚印,一双冰冷的眸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疏影。 商青鸾七窍流血,眼眶里还有血泪缓缓的落下,她瞪着猩红的眸,直勾勾的望着疏影,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 “你二人说过,生死皆因江疏影而起。”阎王爷冷道,“如今对质殿堂,可有何话说” “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她表面上与我家公子和睦为好,实际上却在背后暗动手脚,几欲置我家公子于死地。如此不仁不义之徒,为了灭口,还把我害死在井中。”洛花切齿。 商青鸾冷笑,“我已身居侧院,将这镇远侯府和丈夫都让给了你,你为何还不肯放过竟然唆使我收下奴婢与我下毒江疏影,你好狠的心,好毒辣的手段。你该与我偿命” “江疏影,你还有何话说”阎王爷低喝。 四周昏昏暗暗,除了这几人的声音,四下落针可闻。 疏影仿佛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慢慢吞吞的站起身来,环视四周而后朝着堂上的阎王爷走去,“你们想诈我以为这样的伎俩,就能套出我的话吗夏雨,是你对不对你以为,就你计谋多,就你够胆识上次在书房,也是你装神弄鬼吧不过是个丫鬟,死了也就死了,你却为了一个丫鬟耿耿于怀。” “我与你可是十数年的交情,你竟然如此薄情寡义,为了一个低贱之人,这般对我是你想置我死地吧,还扭曲事实,说我想害你夏雨,明人不做暗事,你闹够了没有” 那一瞬,堂内的大小鬼牛头马面,乃至于洛花和商青鸾,都有些面面相觑。 拍手声,一声接一声,清脆的响起。 “好,很好。”夏雨从黑暗处,一步一顿的走出来,“不愧是花满楼出来的,也不愧跟我做了那么多年的好姐妹。这点本事若都没有,想必也无法稳居花满楼花魁之位多年。疏影,咱们又见面了。” 阎王爷朝着夏雨躬身施礼,缓步退到一旁,夏雨便端坐堂上,一如既往的勾唇坏笑,“我给你的见面礼,安排得可还满意” 她拂袖扫一眼堂上众人,“这可都是为你精心准备的,我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出个这么好的大礼。怎么,你不喜欢不喜欢那也没办,我送你的,你必须要,这是我的规矩。” 疏影冷笑两声,“你可别忘了,这是镇远侯府,容不得你放肆无状。如今睿王爷永生囚禁清梧宫,你的身份地位也早已今非昔比,还想在镇远侯府作祟,未免也太过高估自己。” “噢,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呢”夏雨轻叹,故作为难之状,“怎么办呢身为摄政王的亲生女儿,该是什么身份才最妥当好头疼,不如你来告诉我,顶替公主是不是会好一些出入侯府,会更方便些” 闻言,疏影愣了半晌没有吭声,她眸色愤恨的回望着洛花与商青鸾。 “好了,云儿、踏雪,别闹了踏雪,你去试衣服换了,可别冻着,不值当。”夏雨揉着眉心,“真不好意思,都被看穿了。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我怎么瞧着,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呢” 身旁的阎王爷取下脸上皮面,是夏雨身边的寻梅,“少主,有时候恶人可比恶鬼难缠多了。鬼也怕人,可见这人心,是坏到了极点。” 判官摘下皮面,是阿奴,“想必有时候阴司也拿恶人没办法。” “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夏雨抬头直视疏影狠毒的双眸,“阎王爷管不了,我管。疏影,你真觉得自己做下的那些事,如此天衣无缝吗”她从怀中取出那张纸条,“今日,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现在,我来跟你算算旧账。” “这上面是你的笔迹,花满楼一百多口人,就这样白纸黑字,让你杀光了。那是你的根你是从花满楼出来的,人家说饮水思源,喝口水尚且要记得源头,你呢花满楼养了你,你就是这么报答大娘她们的吗赶尽杀绝,亏你做得出来。” 疏影愕然退后一步,“你胡说什么你为何” “我为何有这个”夏雨冷笑。 疏影咽了咽口水,几近不敢置信。 换了衣裳回来的踏雪盈盈步入,“因为少主剿灭了黑煞盟,从黑煞盟的樱娘手里,拿到的这个证据。白纸黑字,岂容你抵赖。皆道百花宫杀人无数,可我们从不会自相残杀,宫中姐妹更不会刀剑相向。这狠毒之处哪及得上你,自己人也下得去手。” “该说的,我早前都已经说过,如今我不想再旧事重提。”夏雨放下手中的纸条,“我夏雨做事很公平,不会无缘无故冤枉别人,也不会一棍子打死。我给你辩驳的机会”她咧唇笑呵呵的望着面色瞬白的疏影,“你可以跟我解释,我洗耳恭听。” 解释 事到如今,疏影还能怎样解释 解释她的心狠手辣 “花满楼那事,我”疏影不是不知道,花满楼对于夏雨的意义,可她不想死,更不想放弃如今的荣华富贵,就算硬着头皮她也要争取活命的机会。夏雨心软,她不是不知道,所以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也许夏雨还能放她一条生路,“是黑煞盟逼我的。” “牛不喝水强按头,你不觉得牵强”寻梅冷笑。 这话,谁都不会信。 “这是真的。”疏影慌了,“阿雨,你信我一回。我真的不想杀花满楼的那些姐妹,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我是被逼无奈。你知道,他们一个个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我为人利用怎么可能有自由选择的机会” 夏雨点了头,“好,然后呢” “然后”疏影有些无措。 方才的趾高气扬,如今为了活命竟变得这般低贱,拼命的找借口,拼命的找理由。可事实胜于雄辩,她做的那些事,便是有天大的理由,也无法洗脱自身罪孽。 “花满楼的消息,是你刻意告诉我的,那时候的我险些死在你手上。可惜你运气不好,每次我都死不了。叶尔瑜听你使唤,成了你藏在睿王府的暗箭,时时刻刻对准了我。疏影,人心不足真的很可怕。你对付我倒也罢了,可商青鸾呢”夏雨冷笑,“她何时惹你了” 疏影不语。 夏雨单手支着下颚,饶有兴致的望着她,“她又挡你路了郡主临走前留下话,谢家不可休妻。所以你想了个辙,既然不可休妻,那就丧妻。唉,真不好意思,又是我坏了你好事。黑煞盟那帮蠢货,都让寻梅和踏雪他们,送阎王殿去报道了。白白折了黑煞盟不少人,啧啧啧,真是可惜。” “是你”疏影切齿。 “对,是我没错。”夏雨无奈的撇撇嘴,“你捅我刀子,还不许我拆你台那你可不地道了,咱们有来有往,才对得起这么多年的情谊。你说你,是不是杀人上瘾了灭了花满楼,杀了洛花,而后又想杀商青鸾,再跟着又想对付书呆子。” 夏雨揉着眉心,“我看你这是病,该明儿到了下面,找个鬼大夫好好瞧瞧,可别给带到下辈子去。我怕你业障太深,来世投不了好胎。” “夏雨”疏影厉喝,“你真把自己当成阎王爷吗以为真的能决定我的生死我好歹也是镇远侯府的人,是侯爷的宠妾,你敢杀了我,那就是跟镇远侯作对。何况现在,我还怀有身孕。我肚子里的可是镇远侯府的世子爷,你敢动我,就不怕侯爷为我报仇吗” 夏雨长大嘴巴,一下子站起身来,好似吓得不轻,“哎呦喂,吓死我了。”她瞧一眼寻梅和阿奴,“天哪,这可怎么好世子爷都出来了”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我的乖乖,都吓着我的孩子了。夫人,你说这可怎么好母鸡要下蛋,那可拦不住。” “怎么办呢”商青鸾轻叹着从后堂出来,缓步朝着夏雨走去。霜儿小心的搀着商青鸾,邪笑着瞧了疏影一眼。 疏影陡然退后一步,“你、你们”商青鸾完好无损,而且霜儿疏影的视线颤抖着移到商青鸾的小腹处,这微微隆起的小腹,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所谓的身子不适,是因为当时身怀有孕,可谢蕴不是说侯爷难道知情 羽睫轻颤,疏影慌乱得无以言表。 “话说咱们这两个有孕之人,实在不敢闹这一出。还牛头鬼面,黑白无常的,真晦气。”商青鸾嫌弃的瞧了疏影一眼,“就为这么个人” 夏雨瞪了她一眼,“没让你参演,让你看戏就不错了,还嫌弃什么这不是要告诉咱们的孩子,世无鬼神,鬼神在人心。” 商青鸾笑了笑抚着自己的小腹,“也亏得你百花宫大手笔,换做我镇远侯府,可闹不出这动静。不过,你还真别说,这小东西倒是喜欢你这闹腾。”吗尽肠扛。 “惩奸除恶,自然喜欢,来日也是个仗义的。”夏雨笑着凝视商青鸾的小腹。 两人有说有笑,浑然不将疏影放在眼里。 云儿退下了商青鸾的皮面,缓步上前,“小姐,今日可不是让你与夏姑娘叙旧的。” 听得这话,二人才回过神来,齐刷刷的笑看面色惨白的疏影,她想必是气坏了。 “想必你很奇怪,我为何会有了身孕。”霜儿搀着商青鸾缓缓坐下,“我也不妨告诉你,成亲那天夜里,侯爷和我已经圆了房。你以为只有你能守得住他吗” 疏影潮冷,“可他的心,在我这里。纵然你有了身孕那又如何将来的世子之位,还是我的。” “世子”商青鸾浅笑,“就你那肚子,打量着蒙谁呢别说世子,就连个丫头,你都生不出来。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江疏影,你生得出来吗” 疏影仲怔,“你” “知道你手腕上的那串红珠子是什么吗”商青鸾眸色幽冷,“那是侯爷亲手为你戴上的,麝香珠。你以为自己每天喝鸡汤,为何那么特别侯爷不许任何人碰那些鸡,说是特别为你准备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疏影的身子止不住颤抖,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那些鸡,从鸡仔开始就在饲料里添加了红花。所以你没看到任何的添加,对侯爷的恩宠深信不疑。其实那些鸡,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们可是连一口汤都不敢喝,全让你喝了。”商青鸾笑得惬意,“鸡汤的味道,很好吧哪怕你真的有孕,这鸡汤日日不断的喝下去,肚子的孩子也早就成了血水。” “不,侯爷不会这么对我的。他很喜欢我,我们日日缠绵,他怎么可能有假”疏影不信,打死也不信,“你骗我,你是想离间我和侯爷的感情。商青鸾,你骗我。” 霜儿冷笑,“小姐何苦骗你,就你还不值得小姐花这样的心思。” “霜儿”疏影切齿,“你出卖我。” “出卖”霜儿突然笑了,“我一直都是小姐的奴婢,你以为商家出来的奴婢,是这样轻易就能策反的吗疏姨娘,是你自己太蠢。小姐不打我一顿,怎么能让你有机可乘怎么能教我得到你的信任与其让你变着法的折腾小姐,还不如让我来。” 疏影退后,可身后的门早已被百花宫的人堵住,她逃生无路。 云儿附和,“我们两个与小姐一道长大,可不像你,与夏姑娘一起长大,却也如此忘恩负义。” 商青鸾瞧了夏雨一眼,“可见,我胜你一筹。” 夏雨耸肩,两手一摊,“你赢了。” “承让。”商青鸾笑道,“疏影,你杀了那么多人,还潜入镇远侯府,充当茂王赵誉的细作。你想谋夺我的位置,还准备替代公主,又一心要侯爷从我手中夺取谢家军的兵权,唆使侯爷投入茂王门下。疏影,你知不知道就你这些所作所为,死一百次都不够。谢家忠肝义胆,门楣清白,险些教你毁于一旦,你还有何话说”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疏影死不承认。 夏雨蹙眉,“你少给我拽文,我告诉你,今天你死定了。但怎么个死法,由我定” “你们说的,都不是真的。侯爷对我情深意重,他不会不要我,不会不管我”疏影犹如困兽之斗,还在苦苦的作茧自缚,她幻想着自己的侯爷,那个与她耳鬓厮磨的男人,会破门而入,救她于水火之中。 可惜,她又错了。 这辈子,一步错步步错,临了还是错。 商青鸾冷笑,“侯爷从未喜欢过你,也从未碰过你。我告诉你,不管你有没有身孕,这个孩子的经手人都不会是侯爷本人。我肚子里的孩子,才是谢家的种。你以为自己是谁凭着一张天姿国色的脸,就能招摇过市,让全天下的男人都围着你团团转” “我告诉你,但凡有点本事的都不会被你迷住。他们要的是这天下,有了天下还怕没有美人相伴你自视甚高,可惜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从未真心待人,却想要人人都真心待你,可能吗” “江疏影,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连睡在的枕边人是谁都搞不清楚,就想留住侯爷的心,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疏影眸色惶然,“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夏雨笑了,“你看看这屋子里的这些人,哪个不是戴着皮面像不像乍一眼很相似对吧我忘了告诉你,这世上还有一种把戏叫换皮,简而言之就是易容。也许在你心里,男人都一样,所以你压根没分清楚,跟你上床的男人,到底是不是镇远侯爷。” “不不可能”疏影一下瘫软在地。 “不相信吗”商青鸾笑了笑,“那我让侯爷亲自与你说,也让你死个明白,免得来日魂魄不去,倒是我的罪过了。” 云儿颔首退下。 后堂,谢蕴瞧了一眼端坐饮茶的赵朔,放下了手中的杯盏,起身时眸光深邃凛冽。 茶香四溢,赵朔面无波澜,仿佛外头的一切与他都没有半点关系。 他只是个看客,任凭戏台上颠簸流转,都激不起心中半点微恙。 谢蕴朝着赵朔躬身行礼,这才朝着前堂走去。 放下手中杯盏,赵朔淡淡吐出一口气,勾唇笑了笑。这丫头,回回闹事,不闹得人尽皆知是不会罢休的。他若不来,谁能请得动谢蕴大驾 不过这样也好,她高兴就好。 谢蕴走进疏影的视线,脸上平静得让疏影绝望,可她不甘心,仿佛是溺水的人,死命的要抓住浮在水面上的一根稻草。 “侯爷救我,她们血口喷人,她们要杀我杀我们的孩子你说的,我们的孩子,是将来的世子。”疏影泣不成声。 可谢蕴,却不慌不忙的走到了商青鸾跟前。 商青鸾低眉浅笑,盈盈一笑间,眸光柔和,低暖的唤一声,“蕴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8章 濒临死亡的滋味 谢蕴含笑握住了商青鸾的手,这对疏影而言,无疑是给了狠狠的一记耳光子。那一瞬,疏影忽然觉得心疼了,一种莫名的心疼,如鲠在喉。疼得她泪如雨下。 “我与青鸾自小青梅竹马,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便知道。她将是我的妻。”谢蕴将商青鸾轻轻揽过怀中,“无人可取代的妻子。” 商青鸾笑了笑,“那么多人在呢,也不害臊。” 谢蕴笑道,“自己的妻子当然自己疼着,自己护着,有错吗” “那我呢”疏影泣问。 “你”谢蕴转身时,眸光依旧温柔,就像是平素与她言语时那般,温柔得让人误以为真。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眼底的温柔终于逐渐淡去,转而换上的是冰冷淡漠,“你在赵誉那边是什么角色,在我这里就是什么。” 棋子。永远都只是棋子。 你的定位在这,你也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了棋子,那么此后不管在哪,你都只是个棋子。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难道都是假的”疏影泣不成声。 谢蕴冷笑,“真与假,还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吗” 美人落泪,谁人心碎。 “我只问最后一句,商青鸾和夏雨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撩起衣袖,玉腕上红得刺眼的珠串,触目惊心。 “是真的。”谢蕴面无表情,“这东西是我亲自为你戴上的。鸡汤也是我亲自喂你喝的,亲自嘱咐府里的人,专门为你做的。你两次有孕。我皆知有假,但还不到收网的时候,我必须利用你来稳固我在茂王心中的地位。你若死了,茂王便不会那么相信我。所以,你必须得到我的恩宠。” “所以你利用我,只是为了稳定茂王”疏影重重的合上双眸,面如死灰。 谢蕴淡漠的望着她,“没错。” “你们谢家,不是自诩忠肝义胆不是自认为忠臣良将吗怎么也会这样卑劣无耻的行径看样子,谢家不过是个贼窝。”疏影切齿,已然泪流满面。 “你错了。”谢蕴松开商青鸾,缓步走到疏影跟前,眸光利利幽寒,“谢家还是当初的谢家,只不过从小到大,我跟我姐姐学的东西不一样。”他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影黑压压的落下,不似风花雪月时的昏庸无能,“我姐姐学的名门正派,学的是沙场制敌。而我,学的是谋略。” 谢蕴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就像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这才是谢家子弟该有的气势,“谢家早前败落,皆是因为刚直不阿,所以落得如斯下场。从那以后,我姐姐不许我碰沙场战术,而是让我学了朝堂之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谁说只是谗臣的专属谗臣奸佞,忠臣更要奸。谁规定,忠臣良将就必须直来直去,不许耍阴谋诡计” 有那么一瞬,夏雨觉得谢蕴说话的时候,像极了一个人。而且这行事作风,狡黠至绝,似乎真的有种说不出的相似。 赵老九 娇眉微蹙,她想着,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疏影垂眸,笑得这样艰涩,这样绝望,“却原来,所有人都把我当傻子一样耍。” “只有你自己,还以为有多高明的伎俩。殊不知,是班门弄斧。”商青鸾敛眸,面无笑意,“江疏影,你真的很可怜。你杀了所有曾经真心对你的人,去迎合那些利用你的人,到了最后你众叛亲离,没有一人肯再帮你。就连死去的那些人,都不会再原谅你。你扪心自问,如今的你除了这副皮囊,你还剩下什么” 什么都没了。 疏影瘫软在地,神情呆滞绝望,“所以你们都在骗我,可笑我最后连自己跟谁上床都不知道。” “我给过你机会。”夏雨深吸一口气,手中握着那枚从流澜阁取回来的木簪,“我说过,有朝一日你若过不下去了,就带着这枚簪子走。不是这簪子有多贵重,哪怕是皇帝给的,那也只是根木簪。”她当着疏影的面将簪子打开。 疏影从未想过,簪子是中空的,里头竟然塞着一些东西。 夏雨取出簪子里的东西,心头悸动难耐,到底还是红了眼眶,“这是我进睿王府以后,拿王爷送我东西典当之后换来的银票。我一分都舍不得留,真的担心你会在侯府受苦。我把钱都给了你,就是想着你能过得好一点。可我没想到,我一片苦心在你这里,一分不值。” “疏影,十多年的情谊,你为何一点都不留恋人心真的能坏这地步,真的可以如此无情或许,你压根没有心。为什么” “为什么”疏影跌跌撞撞的起身,笑得惨淡,“因为我爱梁以儒,可他爱的是你。我恨你” 夏雨仲怔,这是她这辈子都没想过的答案。 “他眼里心里都只有你,偏偏你那么蠢,看不懂男人的心。你永远都不知道,我看见他看你的时候,那种神情有多伤人。你只知道他时常来找我,却永远不会明白,他只是为了靠近你。”疏影泪落,“我喜欢他那种安静与温润儒雅,我想为自己赎身,我不想每天强颜欢笑的伺候着各色各样的男人。” “你比我幸运,为什么你始终比我幸运一起进的花满楼,最后接客的却是我。她们一个个都当你是宝,最后的最后,你得到了洁身自爱,我却只能不断的争夺花魁之位,为的就是在年老色衰之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所以我恨你,你为什么能拥有所有我不曾有过的东西。我想要你的那些东西,都为我所有。我要自由,我要荣华富贵,我要梁以儒,我要你死。只有你死了,我才会觉得心安。但凡是你拥有的,我若不得,自当毁去。” 夏雨定定的站在那里,眼前的疏影,对她而言,就是个成魔的疯子。 “你要的,我都愿意给的。”夏雨冷然,“可为何你要用这样的手段,你是瞎子吗我对你的好,你都浑然不见。” 疏影仰头大笑,笑得疯魔至此,“我不要施舍,不要你的虚伪。夏雨,我是输了。可我也输得痛快,至少对于背叛,你疼得比我狠。我杀光了花满楼的人,也毁了花满楼。你到底还是无家可归了,不是吗我杀了洛花,你从此心中愧疚至今。来日我若身死,你一定还会记得我。每每想起我的所作所为,你都会心疼如斯,想起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 “夏雨,你这辈子最大的错,就错在多情心软。你若是与我一般狠毒,早就置我于死地,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放过我,那么洛花不会死,这所有的人也都不会因你而死。说来说去,你才是罪魁祸首。” “我是为了你,才杀了他们。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寻梅切齿,“江疏影,你说够了没有心软多情没有错,你自己做错了事,从不知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夏雨红着眼眶,有泪在眼眶中徘徊,“她就交给你们了,生也好死也罢,都任你们处置。”她凝上疏影的双眸,“到了下面,跟我那么多的娘认个错,也跟洛花道个歉尽管我知道,她们根本不屑你的虚情假意,做做表面文章也好,免得阎王爷到时候让你下油锅。” “还有明年清明,我就不给你上香了,元宝蜡烛什么的,也都免了,怕你受不起。”她哽咽了一下,“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我真的痛得比你狠,可你别忘了,我愈合的能力胜过常人。所以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一辈子陷在愧疚里。你死了,洛花的仇和花满楼的恨,也就此长埋地下。疏影,我想过一千遍一万遍你我的结局,却从未想过,会是现在这样。” 夏雨缓步走到疏影跟前,“纵然知道你三番四次害我,但是现在我一点都不恨你。因为恨一个人太累,我不想成为第二个你。疏影,但凡你有一点悔过之心,都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她回眸瞧了寻梅一眼,“带走吧” 寻梅颔首,“少主放心,咱们一定教她神清气爽。” 踏雪冷笑,“那是自然,否则可对不起咱们憋的一肚子火气。少主大度,不代表咱也多情心软。” 音落,踏雪突然抬手,一记手刀下去,疏影便已晕厥当场。扛起了疏影,踏雪疾步出门,寻梅紧跟其后。 商青鸾上前,握住了夏雨微凉的手,“我知道你不好受,青梅竹马,都以为两小无猜。却不知美人蛇蝎,防不胜防。” “我是多情,但不代表我心软。”夏雨呢喃。 商青鸾一笑,看着谢蕴转身朝着后堂走去。轻叹一声,商青鸾拍了拍夏雨的肩膀,“时间会让人擦亮双眼,看清楚过往云烟。作为旁观者,说一句为这样的人不值得,是件很轻松的事。可作为当事人的你,我知道会难过。” 夏雨点了头,“是不太好受,我甚至想过,她肯跟着茂王来京城,是不是也因为我的缘故” “也许吧”商青鸾道,“不甘心的人,不管你在不在她身边,她都会不甘心。不把你踩在脚底下,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一腔怨恨表面仁义道德,实际上却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伪君子,倒不如真小人来得畅快” 谢蕴去到后堂之时,早已人去楼空。 除了杯盏温凉,已没了赵朔踪迹。 他来得安静,走得也悄然。 “蕴哥”商青鸾进来的时候,谢蕴还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儿,“怎么了王爷呢” 谢蕴一笑,“师父走了,许是担心她吧”他伸手将商青鸾揽入怀中,“师父孤身多年,难得有一个人能占据身心之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王爷说过,他许是会孤独终老,却又担心朝堂无人可用,所以收你为徒。”商青鸾靠在谢蕴的怀中,他的手轻轻的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谢蕴吻上她的眉心,“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你夜夜都来,何谈委屈”商青鸾浅笑,“只愿咱们一家三口,以后无病无灾。” “等过了茂王之战,会越来越好。”谢蕴抱紧了她。 商青鸾取笑,“都说一文一武才是绝配,咱们家可算是倒过来了。” 谢蕴刮了她一下鼻子,“没办法,谁让姐姐,只教你不教我呢如今这谢家军都是你的,我还能怎样” “一股子酸味。”商青鸾撇撇嘴。却被谢蕴打横抱起,径直朝着外头走去,“累了吧,回侧院歇着吧,这主院还得再空上几天。” “有你在,侧院与主院,有何区别”商青鸾温柔一笑,靠在他怀里,只觉如此心安。 有心爱的人相伴,自然是心安的。 夏雨离开镇远侯府,第一时间回到了城外别院。 赵朔就站在门口等着她,下马车的那一瞬,她直接冲进了他的怀里。什么都不必说,只想就这样抱着他,静静的安心的抱着。 他的手,温柔的拂过她的发,半低着身子将她拥在怀中。怀中娇小的女子,若鸵鸟一般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他的胸膛里,不肯离开。 “还好吗”低哑的声音,吹在耳畔。 她点了点头,“爷,我突然好想你,想了你一路。你抱抱我吧” 他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而后低低的自言自语,“嗯,好像重了些。” 她笑得有些凉,“以后会更重。” 他颔首,“更重也抱得动。” 说着,抬步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如玉的胳膊,轻柔的圈着赵朔的脖颈,夏雨将脑袋轻轻的靠在他肩头,“爷,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 “我知道。”他答。 她继续道,“虽然觉得她是罪有应得,可还是会难过。我把她交给寻梅和踏雪了,到底我还是心软的。” “我知道。”他答。 她又道,“我不明白,人为何不能知足呢” 他顿住脚步,眸色幽邃的望着远处,“因为嫉妒。” 夏雨点了点头,“我忘了问商青鸾,假扮侯爷的人是谁。” “问爷也是一样的。”赵朔继续往前走。 夏雨抬头望着他,“你” “求我。”他干脆利落。 夏雨撇撇嘴,“不说就算了。” 他不吭声,眉头微挑,不信她耐得住。 眼见着进了门,赵朔都没有要说的意思,夏雨白了他一眼,“说不说” 赵朔将她放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坐在一旁,仍旧不开腔。她那性子,不弄个清楚明白,夜里肯定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那就当我求你。”夏雨扯着他的衣袖,眼巴巴的望着他。 赵朔瞄了她一眼,慵懒的别过头去。 “哎呦,好了,就一次。”夏雨撅着嘴。 “你自己说的,可不是爷求你的。”赵朔邪魅浅笑,“宫里那位睿王爷,最擅长的就是乔装易容。他跟着谢蕴时日不短了,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扮得如真人一般,毫无分差。除了自己人,旁人根本认不出来。何况是疏影这样的女子,纵你千娇百媚,可也要看看是在谁的眼里。” 夏雨一声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就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自信没有错,错就错在信错了人。”赵朔温柔的摄住她的唇瓣,在她的脖颈间,撩人啃噬,“以后,不许再提她了。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该从你的生命里剔除出去。” “所幸,还有你。”夏雨低语。 他一笑,“算你识时务。” 夏雨撇撇嘴,“不识时务也晚了,如今都买一送一了。” 赵朔笑着将她揽入怀中,眼底却漾开微凉的光。 也不知这一刻,还能持续多久 百花宫地牢。 凄厉的喊叫声传出,那是疏影的专属。 “先让她好好享受一番,再送她上路。”寻梅坐在地牢外头嗑瓜子,“坐下歇会”吗布呆血。 踏雪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瓜子,自从跟着夏雨,寻梅变得特爱嗑瓜子,走哪儿都带着瓜子,“这几个人可都是我精心为她准备的,都是江湖上最专业的采花大盗,会让她痛快至极的。” “那不是便宜她了”寻梅啐一口,“看你办的什么事。” “她这辈子不都喜欢捡便宜吗以前就爱占少主便宜,这次让她占个够。”踏雪探着脑袋往里头瞧了一眼。 绳索绑缚手腕脚踝,身子悬空,若五马分尸状。 三、五个男人,将疏影扒得一丝不挂,戏虐声声,伴随着男人沉重的喘息声,以及疏影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的传出。 手腕脚踝处,被绳索勒出道道血痕,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她挣扎着,哭泣着,却无能为力。 踏雪笑着回望寻梅,“没让她人尽可夫,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玩到什么时候”寻梅问,“我还等着回少主那里” “好久没玩过杀人游戏了,难得少主给个机会,你别小气嘛”踏雪饶有兴致,“宫主说过,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心是最脆弱的。你没听见江疏影那么横吗她敢吼少主,还把自己摘得这样干净,我岂能轻易饶了她” 寻梅嗑着瓜子,“这还不简单,刑房里有的是器具。” “我要覆面。”踏雪冷笑。 “随你”寻梅挑眉。 等着男人们餍足的走出,百花宫的宫人们便快速的进去将奄奄一息的疏影解下,快速的绑缚在木凳上。一盆水,一叠纸,置于一旁。 寻梅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身下不断淌血的疏影,血迹斑驳的身子,何曾还是那个妖娆风骚的花魁娘子。冷笑两声,寻梅冰凉的剑鞘划过疏影满是血污的容脸,“你不是很喜欢杀人吗那我就在你尚算清醒的时候,让你知道什么叫死亡的滋味。” 踏雪亲自上前,捋起了袖子。 “这可是上好的纸,衬得起你这侯府的妾室。”踏雪冷笑。 “你你要做什么”疏影视线模糊,方才被男人们折腾得几番晕厥,如今早已气竭,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上了。 纸张被浸湿之后,一层又一层的敷在面上。人会慢慢的窒息而死,这种死亡的过程,会让人格外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剥离,死亡的降临。 雨浇梅花轻覆面,果然是极好的。 第一层纸张覆上之后,疏影开始挣扎,微弱的呼吸,拼命的呼吸,即便绑缚在凳子上也必须有垂死的挣扎。 “听说一般人熬不过五张纸,我倒要看看,你能熬得了几张。”踏雪笑吟吟的拿起第二张纸,“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快就让你死的,你只需要好好感受一下,洛花她们在垂死之际是怎样的心情便罢。” 第二张纸放上去之后,寻梅道,“慢一些,否则她如何能体会” 踏雪笑了笑,“你要不要试试” “我可没空。”寻梅啐一口。 到了第三张纸的时候,疏影便没了动静。 踏雪蹙眉,便让人掀开了纸张。 “死了”寻梅一怔。 “没死。”踏雪道,“宫主的药还没派上用场,怎么舍得让她死了。”从宫人手中接过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的一枚红色药丸,直接掰开疏影的嘴塞进去,强行与水一道灌下。 寻梅冷笑,“走吧” 踏雪手一挥,解开了疏影的绳索,所有人紧跟着出去。 地牢大门重重合上,踏雪瞧了寻梅一眼,“你要不要等到结果再走” “我明日再来也不迟。”寻梅嗑完最后一颗瓜子,“不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委实不适合我。谁让本使心软多情,可见不得血染美人骨。” “贫嘴。”踏雪笑道,“随着少主久了,越发的能说会道。” 牢内,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种叫声宛若见鬼般的凄厉。若百鬼挠心般的惨烈惊惧,可听在踏雪的耳里,却是格外的悦耳。 “听,药效出现了。”踏雪笑道,“不知道是从哪个部位先开始吃呢胳膊还是腿” 寻梅转身离开,“不管是哪个部位,都是她自己的,无所谓。” “那倒也是。”踏雪紧随其后离开。 唯有地牢内的惨叫声,还在此起彼伏的响起,越来越响亮,但终归会化为无声。 人,若恨到极处,无外乎食肉寝皮,拆骨入腹,不过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9章 她是我的女儿 边关十万火急的奏报,终于抵达了京城。拿到奏报的那一瞬,赵禄面色发白,神情沉冷的坐在御书房内,沉默了很久很久。 顺子有些惶然,“皇上皇上”他低低的喊了两声。赵禄也没能回过神来。 梁以儒躬身上前,“皇上,边关十万火急。莫不是” 赵禄抬手就将奏报递出去,“你自己看吧” 闻言,梁以儒行礼接过,眸光扫过上头的行文。面色骤然一紧,“皇上,代州大乱,那就意味着会给乌托国可乘之机。一旦乌托国趁机起兵,那代州门户势必大开,乌托国必能长驱直入侵占我大燕国土。” “没错。”赵禄点头起身,明黄色的袍子在晌午的阳光里,愈发的刺眼夺目。沉冷的面色,深远幽然的视线,冷然飘向天际,“乌托国早对大燕国土虎视眈眈,如今得了这样的机会,又岂会善罢甘休。” 梁以儒皱眉凝望赵禄的背影,少年天子,肩挑天下。 “皇上放心。我大燕朝人才辈出,只要皇上一声令下,千军齐发,势必护我国土,寸土不让。”梁以儒毕恭毕敬的行礼。 “人才辈出”赵禄微微昂起头,眸色冰冷如刃,“怕只怕,不单单是人才辈出,还有旁逸斜出,更有不少图谋不轨之辈。古人云,乱世出英雄。可乱世也出枭雄。出逆党,出篡国之贼。” 听得这话,梁以儒微微一怔,“皇上万岁。” 赵禄回头一笑,“二弟何时学会了中庸之道当着朕的面,就不必如此拘谨。朕的身边,如今能说话的,越来越少。朕不想到了最后,连个说真话的人都没有。” 梁以儒笑了笑,“皇上贤德,微臣誓死效忠皇上,必为大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有此良臣,朕甚欣慰。”赵禄眯起了眸子。那一双不在澄澈的眸子,染上了一层薄雾。宫中惊鼓响起,百官慌慌张张的往金銮殿赶去。 这一声声惊鼓,惊得百鸟齐飞,惊得皇城内外人心惶惶,也惊得百官闻之色变。 惊鼓响,要么宫中出了大事,要么边关告急。 百官上殿,面面相觑,一声“皇上驾到”,殿内万众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袍明眸,长袖拂过。 少年天子,正襟危坐。 锐利的眸子,冷冽的扫过殿内文武,赵禄深吸一口气,敛眸开腔,“平身。” “谢皇上”百官起身过后,偌大的金銮殿内,只剩下噤若寒蝉的冰凉氛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私底下面面相觑,不知皇帝为何突然命人敲响惊鼓,急召百官上殿。 赵禄口吻平缓,不骄不躁,“朕刚刚收到来自代州的奏报。”他手中握着奏报,“代州大乱,暴民骚动,乌托国边境驻扎了大量军队,与大燕朝的军队形成两两对峙之局,大有举兵来犯之意。诸位爱卿觉得,此事该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百官交头接耳,一个个谈虎色变。 梁以儒扫一眼殿内众臣,所有人都心生畏惧,却无人敢挺身而出。 更有臣子上前奏报,说一句,“臣以为,乌托国不过是虚张声势,并非真的有意犯境。” 此言落,梁以儒冷笑道,“看样子,刀没架在脖子上,诸位大人都不会相信乌托国举兵犯境的。既然如此,臣请奏,皇上不必敲惊鼓,让诸位大人都回家等着吧等着乌托国长驱直入,乱了京城,诸位大人再来议朝吧” 音落,无人敢言。 “少傅大人所言极是。”茂王赵誉从金殿门外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赵禄眸色陡沉,唇角微扬,却带着习惯性的笑,“皇叔怎么来了” “皇上命人敲响了惊鼓,臣虽然闲赋在家,可也不能置大燕天下于不理。”赵誉行礼,“臣请奏,请皇上恩准,臣为大燕出一份力。臣愿意领兵出征,与大燕天下共存亡。势要驱逐乌托贼子,还我大燕一个太平盛世。” “皇叔之言深得朕心。”赵禄笑道,“不过皇叔毕竟不复当年,朕岂能让皇叔领兵出征。年岁渐长,皇叔该为了大燕而好好保重才是,至于这领兵出征之事,交由朕这一殿文武便罢” 百官跪身,“臣等愿为皇上分忧,愿与大燕共存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禄点了头,“诸位爱卿忠君爱国,朕甚是欣慰。朕将亲自调兵,委派朝中武将,赶赴代州。只要乌托国来犯,朕必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他冷笑着睨了赵誉一眼,“还有,别怪朕丑话说在前头。朝上朝下,不管是谁,胆敢私通外敌,休怪朕翻脸无情。” “皇上圣明”百官俯首。 “皇叔好意,朕铭感五内,等到天下太平,必定与皇叔把杯共饮。”赵禄笑道。 赵誉报之一笑,只是迎上赵禄的双眸时,不知为何,突然心头一窒,竟有种难以言说的错觉。那种眼神,像极了先帝。威严,森冷,好一番王者之气。 他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迎上赵禄的视线,却突然哑口无言。 许是骨子里对于先帝的一种忌惮,让他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先帝对他知之甚深,是故赵誉在先帝跟前是不敢放肆的,如今到了赵禄这儿,骤觉虎父无犬子之说,所言不虚。 朝堂上知道了代州事发,赵朔自然早就开始准备,地下工事里头的,磨刀霍霍,随时预备着倾巢而出,一举灭敌。 “战事将起,到时候京城大乱,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夏雨抬头看他。 比肩而立,站在院子里。 赵朔伸手揽她入怀,将自己的唇瓣,狠狠的依附在她的额头,“自己小心点。” “我回城一趟,悄悄的把娘她们接出来,而后”她顿了顿,眸色黯然无光,“就不再回来了。”语罢,她突然抱紧了他的腰肢,“我好想告诉你,不必顾念我。可我又怕你真的忘了我,赵老九,我舍不得你,孩子也舍不得你。” “你不是逢赌必赢吗”赵朔抚着她的发髻,眸色幽邃,“夏大爷如此,赵老九也该如此。逢赌必须赢,不然爷怎么要得起你呢” “要的起,不管是输是赢,你都要的起。”她抬头,眸中薄雾氤氲,“我会去” 他突然俯身吻住她的唇,眷眷不舍,却又像要烙印属于自己的痕迹,让她永世不忘。辗转缠绵,唇齿相濡,什么前因后果,什么天下太平,都及不上眼前的女子,那一颦一笑来得真实,来得痛彻心扉。 可天下不平,她此生难安。 早前是为了仇,为了自己身为赵家皇室的使命。 如今,他只想为了她。 天下重,莫若红颜重,天下情,莫若两厢情。 霸道的摄取她口中的甜蜜,席卷着所有,她残存的理智。泪落的那一瞬,她感觉到他的唇,停留在她的眼角,吻去了落下的晶莹。 所有的苦涩,他来挡。 泪眼斑驳,只愿来生,不入帝王家。 “什么都别说,我怕忍不住会去找你。”赵朔捧起她的脸,眸色幽冷的盯着她,“我不知道的秘密,谁都不会知道。天下虽大,可我若想找你,就一定能找到。心还在,就不怕你跑出爷的手掌心。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爷还你一场白首同心,飞尽千里蒲公英。” 她狠狠的点头,“我说的话,你可都记得” “刻骨铭心,从未敢忘。”他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中,不叫她看见自己眸中斑驳。深呼吸,极力平复着心中的波澜壮阔,“走吧走得远远的,这京城从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后悔让你留下,如今也不后悔放你走。”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掌心拂过她的脊背,眉目微舒展。 穿着便好 她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襟,一拳又一拳的砸在他脊背上,拼命的呼吸着,属于他的淡淡茶香。却终归,再也没了话语。 心里的话太多,到了这会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放手的那一刻,她转身离开。 嫩黄色的罗裙随风摇曳,没有回头没有最后一眼,走得一如来时的潇洒不羁。她本就该属于江湖,属于外头自由自在的世界。她从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也不该豢养在任何的花盆里。 她是自由的蒲公英,风一吹就会离开,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出别院的门槛,夏雨还是没有回头,却能听见身后的别院大门,重重合上的声音。她仰头望着他,如同望着他的脸。 他所有的视线都被阻隔在门缝中,越来越小,最后彻底的断了她的踪迹。赵朔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天,脑子里是她一去不回的背影。吗厅木巴。 “少主”寻梅上前,“你其实不必走,百花宫姐妹会誓死保护少主的。” “百花宫能不能抵挡茂王的千军万马能不能挡得住皇帝的圣旨赐死能不能让全天下的百姓,都放过我爹”夏雨低问。 寻梅垂眸。 答案是,不能 纵然赵朔挡得住赵誉的千军万马,可先帝还是死在东方越手里的。赵禄一旦执掌大权,还会放过东方越吗东方旭势必谋反,东方越必定受到牵连。 可不管是否受到牵连,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赵禄身为帝君,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只有她离开,赵朔和东方越才会无所顾忌。 无论结局如何,她都是他们的软肋。 若软肋消失,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她必得想得长远,才不会遗憾终生。 上了马车,夏雨没敢回头,真的不敢。低眉抚着自己的小腹,突然有泪坠落,“爷,你放心,我会跟孩子好好的活着,不管多久我都等着你。你说的,天下虽大心很小,你心中有我就一定能找到我。你若食言,我就带着人杀回来,到时候管你是皇叔还是阶下囚,哪怕只有孤坟荒冢,我也要你回到我身边。夏大爷说的话,多少马都难追。” 寻梅的心里,不是滋味,阿奴在外驱车,也跟着神情微暗。 城内,到处都是官军,马车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什么人”阿奴蹙眉。 夏雨撩开车帘,愕然微怔,“师父” 朱成便站在马车前面,面色僵冷的望着她,也不说话,只是看了夏雨一眼,转身便走。 “师父”夏雨快速下了马车。 “少主”寻梅疾步跟上。 夏雨眸色微恙,回头道,“你与阿奴去睿王府,把我娘和我哥他们都接出来,城门口见。我现在去找师父,很快就回来。” “姑娘,谨防有诈。”阿奴提醒。 “我知道。”夏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示意二人放心。 寻梅与阿奴交换了一下眼神,终归会意离开。 深吸一口气,眼见着寻梅与阿奴驱车离开,夏雨掉头直奔深巷,“师父师父你在哪” 巷子里空空荡荡,夏雨快速往里头走,却发现朱成进了一个大门。见状,夏雨疾步跟上去,“师父,你等我,师父你去哪师父我是阿雨,师父” 这是个普通的宅院后门,夏雨进门的时候难免环顾了一下四周,好似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这院子竟没半个人影,空荡荡的,好像没什么人。可师父来这,到底为何 心头迷惑,夏雨左顾右盼的走在长长的回廊里,突然发觉朱成走进了一间屋子。 “师父”夏雨急忙追上去,推门而进。 屋子里很黑,仿佛与世隔绝。 朱成就站在窗口处,背对着夏雨,让人看不清楚脸上的容色变化。可夏雨能肯定,眼前的的确就是自己的师父。 缓步上前,夏雨眉头微蹙,“师父,你还在京城” “我没走,一直都没走。”朱成深吸一口气,仍旧没有转身,“阿雨,你觉得师父待你如何” “我这一身的赌技都是拜师父所授,师父对阿雨如同再造之恩。你跟海叔,都是阿雨最亲近的人,是阿雨的亲人。”夏雨笑了笑,“师父,你怎么了” 朱成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凉薄,“那你觉得师父是好人吗” 夏雨仲怔,“师父何出此言师父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好人,师父,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还有,为何你还在京城海叔他你是在找海叔吗” “我不是在找他。”朱成幽然低语,“阿雨,你把疏影带哪儿去了” 夏雨一愣,“师父为何如此担心疏影” 朱成不语,只是转身,眸色微冷的盯着眼前的夏雨。 “疏影她做错了事,所以被带走了。”夏雨一言概之,很多事,真的不必再提。有关于疏影的善与恶,她只想忘记。 “因为她对付你”朱成问。 夏雨点了头,没有吭声,但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朱成苦笑,“做错了事,不能弥补吗让她跟你道个歉,或者” “师父了解疏影吗”夏雨反唇相讥,“了解多少师父常年游历在外,可知道什么叫罪无可恕疏影她不是做错了,是杀错了人。人死可还能复生师父,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放过疏影吧”朱成深吸一口气,“师父从未求过什么事,这一次就当师父求你。疏影算是你的师姐,也算你的同门。” 夏雨蹙眉,“师父说什么疏影与我是同门,她何时拜了师父为师”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朱成冷然,“你放了她。” “来不及了。”夏雨别过头去,微微侧了身,口吻冰冷无温,“她落在了百花宫的手里,不可能还有命在。其次,就算百花宫饶了她一命,我也不会饶了她。花满楼那么多条人命,她得为自己做的孽偿还。师父,除了疏影这件事,别的我能办到的,我都答应你。” “你变了。”朱成眯起了眸子。 夏雨一笑,“不变的是石头人,只要是人,不可能一成不变。来了京城一趟,我是变了不少,不再是少不谙事的混混,我懂得了很多为人道理。这世上,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师父,是你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今我还懂得,欠命还命,也是天公地道。” 朱成点了点头,“一趟京城,跟了睿王赵朔,如今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同了。看样子,师父在你眼里,也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师父还是师父,只不过有些事,恕阿雨难以成全。”夏雨躬身抱拳,一如既往的尊崇,“师父始终是我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阿雨不敢悖逆。只不过,疏影该死,没有商量的余地。” “终身为父你倒是随了你的父亲,无情狠辣。”朱成冷笑,“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只怪当初贾大海心软,还想留着你来日对付东方越。现在倒好,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夏雨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我不怪你们。海叔和师父都知道我的身世,但还是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至少让我过了十六年,没有恩怨的日子。我很感激你们,谢谢你们给了我那么多年没有厮杀的幸福。虎子是为我死的,疏影是我要她死的,来日我来为你们养老送终。” 朱成的眼神忽然变得怪异,说不出的悲凉,道不尽的悲怆,“死了” “必死无疑。”夏雨只有四个字。 “我看着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为何会变成这样”朱成声音暗哑。 “因为人心不足,因为贪婪无度。疏影的心里,根本没有感情,她只有自己。”夏雨也不是不难过,只是觉得不值得再为疏影伤心,“师父,咱们能不再提她吗我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执意一条道走到黑,谁都没办法。师父,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儿,离这些是是非非都远一些。” “走”朱成神情微滞,“走去哪” 夏雨笑道,“不管去哪,都好过这里的你争我夺。我们这些小人物,在这里活不长。” “小人物”朱成眸若死灰,“是啊,我就是从这儿走出去的,可十多年了,还是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回来,怕是再也走不得了。去时成双,回来的时候,就剩下我一个人。” “师父,你在说什么”夏雨不解的望着眼前的朱成,“我们走吧” “丫头,你跟师父说实话,如果师父跪下来求你,你会放过疏影吗”朱成问,“会吗” 夏雨退后了一步,“师父何必苦苦相逼,我说过,别的都可以,唯独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要为花满楼那么多人报仇,也要为洛花雪恨,所以对不起。即便是同门,即便疏影是师父的弟子,我也要她的命。” 朱成突然缄默,四目相对,眸光凛冽。 各自僵持了很久,久得连夏雨都觉得四周的氛围变得诡异起来。她小心的往后挪动身子,朱成的武功平平,可是他的下盘功夫却是极好的,轻功绝对一流。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时候,他总是第一个跑路的。 这点,夏雨比谁都清楚。 朱成的速度,寻常人根本无法触及。 “师父”夏雨低低的喊了一声,“既然你不愿走,那我就先走了。请恕徒儿不孝,不能长侍师父跟前,还望师父宽恕。” 语罢,夏雨深吸一口气,掉头就走。 “为什么”朱成突然疾呼,纵身腾跃。 夏雨愕然转身,眸子骇然瞪大。 她清楚的看见,师父眼底的泪。清晰的看见,师父眼底的恨。那种切齿之恨,仿佛染尽了鲜血,凝着浑厚内劲的掌面,毫无前兆的朝着她袭来。 “是你杀了我女儿”朱成满目猩红,“我要你给她偿命” 夏雨抬起的掌面,瞬时一滞,收了内劲,不闪不躲,胸口处硬生生的挨了朱成一掌。身子瞬时被弹开,所幸她以内劲护体,一个凌空翻之后,狼狈落地,连退数步才算再次稳稳站定。 唇角有少许血迹微微溢出,她不敢置信的抬眸去看,发了狠的朱成,“你说什么” 朱成泪落,几乎将唇瓣咬破,“十六年,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受每每看到她强颜欢笑,我有女不能相认,你可知道我心中的亏欠是你,是你杀了她。” 夏雨只觉体内血气翻滚得厉害,可更让她不敢相信的还是亲耳听到的这些话。 “你让自己的女儿,去青楼做妓”她僵在当场,这跟薄瑶太后的做法,有何差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0章 对于背叛,我疼得更狠 “师父疏影是你女儿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夏雨根本不敢相信,这世上还会有这样狠心的父亲。她以为自己有这样的母亲,已然是世上最悲凉的事,可没想到疏影竟然比自己更惨烈。 这算不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朱成切齿,“既然你要她死。那我只能为她报仇。”他提掌,“丫头,怪就怪你不该是东方越的女儿。恨就恨你是睿王的心头好。” 夏雨退后半步,“师父不是为了疏影而杀我吧” 朱成微怔,不语。 “都给我出来吧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打从我进门我就知道,这里头有埋伏。”夏雨正了颜色。捂着微微生疼的胸口,“你们是想拿我来对付我爹和赵老九,这才是真正目的。” “很好”孙启冷笑着从外头领人进门,“没想到你还不傻,不过今日你既然来了,就别想再走出去。” “你们以为,让我师父暗算我,便是成功了吗”夏雨冷然,“只是一掌罢了,你们就那么确定,能赢得了我” 孙启狠戾的笑着,“你受了伤,肚子里还带着赵朔的孩子,能跑到哪儿去再者,你确定你师父那一掌。只是随随便便的一掌吗” 夏雨微微一愣,“你什么意思” “姑娘,掌心有毒。”孙启切齿,“是你们百花宫自寻死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樱娘。本来,我还能留你一命,让你活着来牵制赵朔。可现在,不单单是我要让你死,连你师父都容不得你。”他掉头望着面色惨白的朱成,“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想为女儿报仇了” 朱成望着夏雨。而后看了看自己漆黑的掌心。 夏雨再不济,那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虽然杀了自己的女儿,可夏雨与他的情分算起来比疏影还亲。方才夏雨明明可以躲开,他看见她抬起的掌面,转瞬间放了下去。 这丫头,到底是心善的。 疏影做的那些事,朱成也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千错万错,自己的女儿永远都不会有错。 掌面,微微抬起,朱成蹙眉望着不远处的夏雨。 “师父,你真的要杀我”夏雨微微哽咽,“我跟着你十多年,师父,你真的要为疏影报仇。要杀了我吗不管我肚子里是谁的孩子,那都是你的徒孙。师父你真的忍心吗” 她不是赢不了,只是不管是谁动手她都可以狠心,唯独朱成。 那是她的师父,江湖人讲的就是道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朱成教会她这一身的本事,虽然不务正业,可那也是师父,受教之恩无可替代。 朱成抬起的手,在半空中轻微的颤抖着,那双猩红的眸微微的淡去。 夏雨挨了她一掌,明知他掌心有毒,还是未有反抗。否则以夏雨的功夫,他怎么可能暗算得逞是夏雨有心放他生路,也是有心与他赔罪。 “朱成,你还不动手清理门户,更待何时”孙启冷剑出鞘,“今日夏雨不死,就是你的死期。” 朱成一咬牙,“丫头,别怪师父心狠,怪只怪你生不逢时。” 夏雨苦笑,“师父当真要清理门户了,为何都要逼我呢”她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既然如此,别怪我下手无情。疏影如此,师父也如此,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疏影说,我错就错在多情心软,师父觉得呢多情本无错,但对于那些要杀我的人,我从未心软过。” 音落,夏雨微微抬起双手,突然拍了三掌。 顷刻间,墙外百花宫门人从天而降,手起刀落,直接与孙启带来的茂王府暗卫纠缠一起,厮杀不断。 “你”孙启愕然。 “师父教过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师父好端端的出现,我自然要防备一些。只是我没想到,师父要为了疏影报仇,更没想到师父会跟茂王府的人在一起为非作歹。”夏雨冷然,“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死不足惜。” 她盯着眼前面色微白的孙启,“樱娘是死在我手里,不过她是自尽的。孙启,你要为樱娘报仇,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拿什么身份为她报仇就因为你是他的同门她是为你受牵连的吧男人,但凡有一点担当,就不需要女人来做牺牲。” 孙启哑然无语,却恨得咬牙切齿,“我们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置喙纳命来” 冷剑出鞘,剑走游龙。 夏雨没想到,孙启的武功这么好,一直以来都当他是赵誉身边的走狗,没想过他竟然藏得这样深。孙启一出手,朱成也跟着对夏雨下手。 “少主小心”踏雪飞身从屋顶落下,直逼孙启而去。 却有一道黑影,如风掠过,一掌推向朱成。 朱成心惊,骇然抽身退开。 手底下走过三招,朱成面色骤变,“是你”音落,纵身飞跃,几欲逃离。 “朱成,哪里走”黑衣人紧追不舍。 眼见着形势不对,孙启一声厉喝,“撤”瞬时所有的暗卫迎上来,护住了孙启,孙启趁着空挡飞身离去。 “踏雪”夏雨一声喊,“穷寇莫追,我娘他们呢” 踏雪收剑上前,“寻梅和阿奴已经带着人离开了京城,在城外与咱们汇合。少主,你为何不让我去追” “他对赵老九还有用处,现在杀了他,赵誉那头就会断了与乌托国的联络。”夏雨快步走出去,“去找朱成。” “是”踏雪跟上,“可是少主挨了毒掌,还是先” 夏雨一笑,已经飞身而去。 僻静的林子里,黑衣人到底还是赶上了朱成。 四目相对,朱成面露惧色,“是你” “还记得我”黑衣人冷剑在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亏你还记得我” 朱成退后半步,“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恨意阑珊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朱成,“你当然巴不得我死,只有我死了,当年的事才不会被人发现。朱成,你背信弃义,竟然抛却了咱们往日的誓言,出卖我”黑衣人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全家老小一个都没逃出来。” “你和贾大海,完好无缺的离开了京城,却把我卖给了东方越,让我生不如死的受尽折磨。如果不是睿王收容我,不是他偷天换日救了我,也许在十六年前,我就已经死在了断头台上。可你们呢” “我一直以为贾大海是叛徒,如今我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情。而你朱成,才是我们三个人当中,唯一的叛徒。皇天后土,朱成,你真该死” “不不不”朱成连连后退,“我、我是万不得已。如果我不那样做,我跟贾大海根本逃不出京城。你要知道,如果让孩子落在东方越手中,他就会变得肆无忌惮。我们是为了先帝,为了大燕朝的江山。身为殿前三将军,不是早就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吗” 黑衣人缓缓扯下脸上的黑布,“那你告诉我,我这样,算不算视死如归” 那是一张被大火焚烧得面目全非的脸,五官几乎扭曲到了一处,根本分辨不清最初的容颜。除了那双眼睛,还有被火烧得几乎融化的唇,露出的血红色牙床,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我再问你,你这样贪生怕死,也算得上视死如归”他是孔宣,一个十六年就已经心死如灰的人。脑子里除了报仇还是报仇,他要找出当年的叛徒,当年出卖一百禁军的叛徒。 朱成面色瞬白,“你” “原本,大家都可以逃生。可你呢为了能让东方越相信,所有人都死了,你竟杀人灭口。让人把我们引到了火坑里,你可知道烈火焚身是什么感受那种疼痛,还有兄弟们的哀嚎,多少年了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孔宣切齿,“我们一百多人的无辜丧命,换来的是你的逍遥。” “而现在,你还要背弃对先帝的承诺,助纣为虐,帮着茂王赵誉为虎作伥。朱成,你对得起我们一百多个禁军兄弟的拼死相护,对得起先帝的在天之灵吗” 朱成扑通跪在地上,“我知道我对不起先帝,所以这些年,我甚至不敢面对贾大哥,不敢出现在他面前,生怕他又问及当年的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可当时我若不这么做,东方越穷追不舍,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们三个当中,唯有你孑然一身,尚无子嗣保全。我当时也是没办法,我我承认我贪生怕死,可这事不能全怪我。怪只怪东方越赶尽杀绝” 夏雨站在不远处,听得这一番话,突然觉得眼前的朱成像极了疏影。 或者说,是疏影像极了朱成。 都是一脉传承,责任永远都在别人身上。 “事到如今,你还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孔宣握紧了手中冷剑,“只怪我与贾大哥瞎了眼,看错了你。没成想,你贪生怕死到这样的地步。为了活命,你想杀的不单单是我,还有贾大哥。不过很可惜你们真的跑出来包围圈,而你又害怕再次被人找到,所以你干脆连自己的女儿都弃之不理。” 夏雨僵在当场,这恐怕是她听到的,最恐怖的真相。 一个父亲,为了自己能活命,又害怕自己的兄弟起疑心,所以干脆把自己的女儿放在兄弟的眼皮底下。可又怕交给自己的兄弟,来日自己的兄弟会以此威胁自己。 所以思前想后,唯有把孩子丢在青楼妓馆,才是最不会令人起疑的。 青楼妓馆,多的是孤儿,多的是没人要的孩子。 “我没想到,海叔竟然也没有拦着你。”夏雨缓步上前,眼底是浓烈的失望。 “你没事”朱成错愕。 夏雨苦笑,“师父是觉得我会死在你的毒掌之下吗”她微微扯开了衣襟,“看见这是什么了吗我说过,但凡男人有一点担当,都不会让女人去做牺牲。赵老九把先帝御赐的东西,给了我。”她摸着自己还微微作痛的胸口,“等于把命也给了我。师父,你对自己女儿都做不到,何况是别人。” 朱成愣住,“软卫甲” “我挨你一掌,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错了,我是想给你一个机会。我是杀了疏影,所以我亏欠你一个女儿,但不代表着疏影不该死。”夏雨深吸一口气,“师父,欠债还钱,欠命还命。那一掌,算我还你的。而剩下的,就是你们之间的恩怨了。” 她转身离开。 “丫头”朱成疾呼,他惊惧的望着眼前的孔宣。 孔宣握紧了手中冷剑,三个人当年结拜,贾大海的武功最高,其次是孔宣,最后是朱成。朱成的武功其实并不怎样,只是为人狡诈一些。毕竟他的专长是偷鸡摸狗,是锁扣,是逃生。 夏雨顿住脚步,回眸看他。 “我是你师父,你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吧”朱成期待的望着她,带着对生的渴望。 如此的贪生怕死,甚至都不敢担当他自己昔年犯下的错。 “师父是要我救你”夏雨定定的望着他。 朱成看了一眼孔宣,而后朝着夏雨点了点头。 夏雨苦笑着,“我答应,可也要问债主答不答应。” “朱成,你真让人失望。”孔宣冷笑,“事到如今,你还要躲,还要逃。女儿都死了,你还不知错,还要躲避到何时” 朱成跌坐在地,突然抓起地上的一把泥沙掷向孔宣。吗在私巴。 孔宣骇然伸手挡在眼前,避开泥沙迷眼。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明晃晃的亮光,奇袭孔宣而去。 “师父”夏雨一声喊,正欲阻止,却见孔宣的剑也跟着刺出。 夏雨这一愣,没想到脖颈上一凉,身后的踏雪骤然疾呼,“少主小心” 朱成的短刃就架在夏雨的脖颈上,冰冰凉凉的刀刃,锋利得可以在顷刻间让她身首异处。夏雨只觉得失望,彻底的失望,她已经在想着要救人了,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原来是真的。 孔宣可不管那么多,冷剑直逼夏雨而去,却被踏雪拔剑挡去,“你疯了,伤了少主,我要你命”转头狠狠盯着朱成,“放开少主,否则我要你死无全尸。” “放我走,我就放了她。”朱成勒紧了夏雨的脖颈,冰冷的刀刃已经划破了她脖颈,有少许血迹微微渗出。 “师父,你真卑鄙。”夏雨说的很轻。 朱成深吸一口气,“师父教过你,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不能赴死,都必须让自己活下去,你忘了吗” “我没忘。”夏雨垂眸,平静得仿佛放下了心头的石头,“只不过师父没告诉我,为了活命,能挟持自己最亲近的人。也没告诉我,对待自己人,也要如此卑劣不折手段。我一直以为,这些伎俩,都是用来对付别人的。” “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信。”朱成切齿,拖着夏雨往后退去,“什么最亲近的人自己的骨肉尚且可以不认,何况是旁人。丫头,师父教你多年,这一次就当是你欠我的,一次性还给我。” 夏雨笑得绝冷,“师父,你跟疏影说话的口吻真的很像。是不是你们都觉得,自己做的都是被逼的,而旁人对你们的好,都是应当的。往常对你十分好,若有一分未及,便是罪大恶极可你想过没有,这一分便是未及,也从不相欠。世上没有人,真的欠你什么,只有真心假意。” “废话少说,把马牵过来,放我走”朱成慌不择路。 “师父,你可知错”夏雨问,“你若知错,我便送你一条生路。” “狗屁。”朱成切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只是想活着,活得很好,何错之有” “师父,我本欲走,你却出卖我引来了孙启。”夏雨冷眸,“这份情谊,夏雨心领。”音落瞬间,她忽然提起真气,一股强劲,瞬时绷断了架在脖颈上短刃,直接将毫无防备的朱成震飞。 拂袖转身,眸光利利,容色未减。 夏雨孑然傲立,“师父,你太让我失望。” “少主你怎样”踏雪急忙上前查看夏雨脖颈上的伤口。 “事不过三,我给了你三次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夏雨退后,孔宣上前,冷剑直指被伤得不轻的朱成。 “丫头,我是你师父。”朱成声音剧颤,勉力撑起身子。夏雨的发劲很重,这次是真的动了气。她没想到师父会如此卑劣,表面上是去袭击孔宣,实际上却是来挟持她。 那一会,谁都没料想到朱成的虚晃一枪。 “如果我还是当初的夏雨,如果我没有武功,那么现在师父还会说这句话亦或是,我已经死在你手上了。”夏雨垂眸,“师父,在外头,我几乎很少吃亏,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懂得保护自己。可这一次来了京城,我就没好过。疏影有句话说得好,对于背叛,我痛得更狠。” 她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朝着朱成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再造之恩,我已还清。以后你是你,我是我,至此再无相干。” 语罢,夏雨起身离开。 “夏雨”朱成厉喝。 夏雨没有停留,有些人不值得停留,也不该停留。好像来了京城,她一直吃自己人的亏。这一次离开了京城,应该就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吧 “朱成,受死吧”孔宣长剑直指。 夏雨没有回头,耳畔听见了朱成的哀戚呼救,但终归随着一声闷响,和孔宣的收剑归鞘之音,所有的一切业已尘埃落定。 她顿住脚步,依旧没有转身去看。 “少主”踏雪低语,“你没事吧” 夏雨摇头,深吸一口气,大步离开。 师父,以后我走我的人间道,你过你的黄泉路。下辈子别再重逢,免得孽债不清,再来纠缠。 那一剑,算是了断了前缘。 孔宣驻足原地,低眉望着死在自己剑下的朱成。一剑穿喉,干脆利落。没有痛苦,也来不及痛苦。不像他,轻柔的抚上自己的脸,残损的容脸,模糊的过往。仿佛这一生除了记忆里的仇恨,再无其他。若不是这些仇恨支撑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活到今日。 可以后呢 以后该如何 “你虽不义,我却不能不仁。”孔宣低语,“到底也是兄弟一场。”曝尸荒野不是孔宣想要的,如今大仇得报,也愿意给朱成三尺黄土,埋去此身。 渐行渐远,夏雨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回眸去看京城的城门楼。高高的城门楼子,巍峨,气魄,充满着繁华的诱惑。盛世锦绣,象征着国运昌隆。 可转瞬间,繁华即将破灭,这国运昌隆也将变成命运多舛。 天堂与地狱本没有区别,区别只在人心。 一念善,一念恶,一朝荣,一朝耻。 林子里,两辆马车停着。 夏雨一扫眉目间的阴霾,缓步掀开了一辆马车的帘子,袁胜海靠着车壁坐着,身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虎子来看他之后,他便自爆经脉,几欲寻死。所以虎子来找夏雨的时候,提及父亲便是眸中带泪。所幸赵朔没让他死,救了他一命,只不过这一身的功夫都废了。 以后,他不过是个寻常的老人家,再也不是什么殿前三将军。 “海叔,你自由了。”夏雨笑了笑,“对不起,我没能把虎子带回来。不过,我会替代他,好好的孝顺您老人家。” 袁胜海眸子轻垂,“阿雨,你很好,海叔知足了。” 夏雨苦笑,“谢谢海叔。” 很多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仇恨蒙了袁胜海一生,也让他备受煎熬。如今他什么心愿都没了,亲生女儿已殁,养子也死了,他这一生都在找东方越报仇,可到了最后这一双儿女都死在东方越的手里。临了临了,命运还跟他开了个莫大的玩笑,轮到东方越的女儿,来侍奉他终老。 这一番轮回,莫不是应了那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 最后看一眼繁华锦绣的京城,来时带着怎样的期许,与兴致盎然,去时却带着意兴阑珊。这里头,除了赵老九和东方越,夏雨忽然觉得,再无什么可以留恋。 “少主”寻梅道,“走吧” 夏雨看一眼下了马车的阿奴,“保重。” 阿奴圈红了眼眶,“一路顺风。” “回去告诉赵老九,我夏大爷走了,让他保重自己。”夏雨快步上了马车,车内她两位娘亲都在,还有兄长夏禾。虽然阿丽娘还没苏醒,可是能离开这个伤心地,也算是极好的。撩开车窗帘子的那一瞬,她看见了站在城门脚下的一个乞丐,白发覆面,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她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声来。深吸一口气,夏雨取出袖中的帕子,伸出手朝着那乞丐挥了挥帕子。 爹,保重,我走了。 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回来。 你既然不愿跟我走,那就各自珍重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1章 悲喜交加 茂王府的人追出城外的时候,数十辆马车朝着四面八方而去,教人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一辆是夏雨的车驾。分散了力量去追,最后都没有结果。 分瓣梅花计,一下子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夏雨的下落。 改头换面,不走茂王与朝廷的必争之地。便能很好的避开隐藏的危险。寻梅与踏雪行走江湖最久,自然明白何处可走,何处不能走。 何况还有个长年走镖。行迹四海的袁胜海。 他走镖行过的路,也不逊色与寻梅和踏雪。 东方越站在城门口很久,久的连自己都分辨不清昼夜。当年是薄瑶太后送她出去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十六年后她还是回来了。而现在是自己送女儿走的,她这一去,便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心中酸楚,却还是笑着望向远方。 走了好,走得越远越好。这京城看似繁华,却是龙潭虎穴,不该来。 转身,冷了眉目。 如今,他也该有所作为了。 视线,冰冰凉凉的落在摄政王府方向。 边关八百里加急,乌托国犯境,代州危险。代州知府偕同城内百姓,与代州守军一致对外,满城皆兵。百姓们也都拿起了武器,宁可玉碎不能瓦全。吗史丰划。 代州城内的所有乌托国细作都开始活动。眼见着侵占了代州府内所有的关隘要道。 这份奏报呈递朝堂,若丢石于湖心,激起万丈波澜。 百官们,交头接耳,面露惶恐。 代州是边关门户,一旦代州被打开,乌托国大军就会长驱直入。 何况还有乌托国细作行动,这一场仗,势必是一场恶战硬战。朝廷商议,火速出兵驰援,由兵部调拨军士。谢家军旧部商正,着手领军,克日启程。 势不容缓,时不与待,京城内外都陷入了紧绷的局势。 茂王府。 孙启快速进门,“王爷大喜,乌托国已经出兵,代州摇摇欲坠,眼见着就要是咱们的天下了。是故咱们联合叶家,也该出手了。” 赵誉朗笑,“果真” “是”孙启颔首,“早前蛰伏代州的细作业已发来消息,所有的关隘要道皆被控制,只要京城一动。他们就会马上占领代州。代州知府梁安邦与那帮守军,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力挽狂澜。” “好”赵誉眸色陡沉,“你马上去通知叶光耀,就说风吹浪急,出兵” “卑职马上让人去通知”孙启快速吩咐底下人。 赵誉欣喜若狂,“本王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今天。赵禄,赵朔,你们苦心孤诣了那么久的江山,到底还是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孙启微微妩媚,“镇远侯府一直没有消息,是不是也该让疏影与镇远侯爷说一声” “疏影如今假意怀孕,自然不能出府。”赵誉抿唇,“让谢蕴过来一趟。” “是”孙启点了头退出去。 收到茂王府的召唤,谢蕴看一眼站在身边整理战甲的商青鸾。 商青鸾笑了笑,“你看我作甚你可算是茂王府的乘龙快婿,我又不拦着你。” “果真是做了母亲的人,说话都醋溜溜的。”谢蕴笑了笑,放下手中笔墨起身,走到她跟前看一眼置于木架上撑着的战甲,“你该知道,茂王的意思。” 商青鸾点了头,“你快去吧,估摸着要让你出兵造反了。” 谢蕴轻轻揽了她入怀,“你兄长即将奔赴代州,这京城的兵和将都会被快速调离,京城便要靠你我和少数的将士维持了。这一招调虎离山,到时候你兄长会陷入两难境地。奔赴代州无疑让京城变成空城,而返回京城救援,则会让代州失守,乌托国会就此犯境。” “调虎离山虽好,可茂王忘了,虎到底是虎,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大老虎,不是谁都可以碰的。”商青鸾低语。 “我去去就回。”谢蕴松开她,“你别累着。” 商青鸾颔首,“放心吧,我在家等你。” 谢蕴轻柔的抚着她的脸,转身离开。 战事一触即发,已然是箭在弦上。 到了茂王府门前,谢蕴抬头看一眼这朱漆大门,人心不足便是这般的心狠手毒。好好的王爷不当,非要当那出头鸟,这九五之尊的皇位于这么多人而言,是挂在嘴边的肉还是悬在头上的刀,都不曾去细细掂量。 这老天爷要给你的东西,无论你失去多少次都会回来。 可老天爷不给你的东西,无论你争取多少回都会擦肩而过。 这便是宿命使然。 谢蕴进得茂王府,毕恭毕敬的站在茂王赵誉跟前,躬身作揖见礼,“王爷急召谢某,不知有何要紧之事” 赵誉抿一口杯中茶,“坐。” “谢王爷。”谢蕴坐定,婢女上茶,看上去悠然自得好似浑然无事,可谢蕴心里清楚,这赵誉本是多疑之人。虽然早前自己对赵誉示忠,但未必能完全得他信任。 毕竟谋反之事,事关身家性命和九族,说说倒也罢了,若真的要做,只怕依旧费思量。 赵誉道,“如今烽烟四起,这代州一事想必你也心中了然。乌托国进犯,商正领兵出征。他算是你的大舅子,也是你谢家人。” “是。”谢蕴颔首,端起了茶杯。 “你说若京城出事,他只返程救主,还是直抵代州呢”赵誉试探性的问。 这意思何其明显,只有谢蕴起兵,商正才不会返程救主。要知道,商正的妹妹商青鸾可是谢蕴的妻子,一旦谢家出了事,不管商正有多少功劳,也会被连坐。 谢蕴快速起身,“王爷请明示。” “皇帝昏庸,这天下岌岌可危,若还依旧让皇帝坐拥天下,这大燕江山早晚会成为乌托国的口中食。与其如此,不如本王取而代之。”赵誉已经表明了心思,“不知道谢侯爷以为呢” “王爷这是”谢蕴故作一怔,随即起身行大礼,“王爷放心,只要王爷一声令下,我谢家军必定全力以赴。皇帝早已看我谢家不顺,再加上如今我姐姐贵为大夏的皇后,皇帝对我谢家是忌惮非常。长此以往,只怕我谢家早晚要覆辙重蹈。” 赵誉颔首,“难得谢侯爷深明大义。” 谢蕴义正词严,“我谢蕴虽不才,却也知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古人之训,岂敢弗也。这天下如今动荡不安,莫不是天无良主的缘故王爷韬光养晦,独具慧眼,实乃再世明主,谢蕴愿追随王爷,鞍前马后,共创大业。” “谢侯爷此番大义,我赵誉铭记在心。得天下易,得良臣难。若本王大业可成,必定与谢家平分江山。这山河社稷,少不得你谢家的忠心。”赵誉拍了拍谢蕴的肩膀,一脸的诚恳。 谢蕴颔首,“王爷但请吩咐,谢蕴愿一马当先,为王爷平定天下。这商正领兵之事,王爷请放心,商青鸾如今还在我的手中,他断不敢轻举妄动。何况,一旦我追随王爷起事,就意味着商家再也不能独善其身。不管他愿不愿意帮我,只要侯府出事,他断然逃不脱干系。” “株连之罪,他算是其一。何况这商正格外疼爱这唯一的妹妹,绝不会希望置妹妹于险境。他若回援京城,还得顾念着商青鸾的性命。” 谢蕴将赵誉想说的话悉数说出,也得了赵誉的满意。赵誉要的便是这番话,毕竟在赵誉等人的心里,谢蕴还算是个毛头小子,并无真才实学。与他姐姐谢环相较,实在是相差甚远。 却不知谢蕴早得赵朔真传,这一番的刀切豆腐两面光的行径,做得可谓炉火纯青,丝毫不逊于赵朔的处事作风。 “果然是谢侯爷思虑周到。”到底是谢蕴自己说的,便不算是强人所难,这赵誉也乐得成全。转而又道,“谢侯爷如今家有娇妻,想必这疏姨娘定能给侯爷生个大胖小子,来日儿孙满堂,委实教人欣羡。” 谢蕴闻言,大老爷们竟也腼腆浅笑,“王爷见效了,贱内委实温柔善良,府中一切如今由她打点,我也放心至极。虽长姐有言,不许休妻,但抬个平妻倒也绰绰有余。谢某此生得此妇人,也算是三生有幸,心满意足。” 见状,赵誉只当他与疏影是鹣鲽情深,越发的深信不疑。 一个大老爷们也能谈得疏影而色变,可见疏影的功夫确实极好。 赵誉笑笑道,“谢侯爷福分匪浅,果然是人中龙凤。” “王爷过誉,谢某愧不敢当。”谢蕴缓和了容色,“不知王爷何时起兵” “等到叶家纠集准备,便可围拢京城,直取皇宫。”赵誉负手而立,“你先回去准备,只等着本王一声令下,一道合围。” “是”谢蕴颔首,“那谢某这就回去调兵遣将,只等着王爷的好消息。” “去吧”赵誉笑着点头。 眼见着谢蕴出去,孙启上前,“王爷如今齐聚谢家和叶家的兵力,这摄政王府的神射军想必也不成问题了。” “摄政王府,动了”赵誉问。 孙启颔首,“蛇已出洞,想必咱们一动,神射军会第一时间包围宫禁。” “那自然是最好的。”赵誉冷笑,“这东方旭没有半点的实战经验,一旦包围皇宫,擒住了皇帝,他就输了。到那时,咱们正好能趁机剿灭摄政王府,顺带着把皇帝的生死,都推到东方父子的身上。” “可东方越到现在还没找到,摄政王府那头,也还在继续找。”孙启踌躇,“怕只怕这东方越老奸巨猾,别有所图。” 赵誉嗤笑两声,“我看你现在是草木皆兵了,一旦起事,那东方越还能成什么气候东方旭起兵谋反,那就意味着东方越也难辞其咎。一旦被连坐,东方越便是无路可逃。不管他是生是死,是疯是癫,都是死路一条。” “本王不信,他觊觎皇位多年,还能按捺得住。一旦东方旭得势,他一定会跳出来,白白捡个便宜。东方越此生,阴险诡诈,与睿王赵朔能相持多年,可见都不是省油的灯。” 孙启点了头,“王爷所言极是,那睿王爷” “皇帝就算出尔反尔,放了赵朔,可你也别忘了他那些兵将,可都在京城外头,一时间根本无法调集妥当。他要想救皇帝,也得插上翅膀来得及才行。一旦本王得了天下,那就是成王败寇,容不得他不低头。”赵誉切齿,眯起了危险的眸子,“我倒要父皇在天之灵看清楚,他昔年最疼爱的小儿子,是如何死无全尸的。” “王爷圣明。”孙启行礼,低眉间,眸色阴冷狠戾。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成天下者,不论生死。 摄政王府。 东方旭试穿了一下属于自己的战袍,这做工精细的战袍才衬得起他的身份。精致里的自己,一袭素白的袍子,与姣好的面容交相辉映,如此的鲜艳夺目。 轻柔的抚上自己极好的面颊,他低眉笑了笑,可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又沉了眸子。 “公子”云官上前,接过东方旭退下的白色战袍,“茂王爷已经开始行动了,叶家调兵遣将,连谢家都开始了整顿,只怕很快就要围城了。” “神射军可都准备妥当了”东方旭坐在镜子前面,指尖轻柔的抚着自己的脸颊。 云官颔首,“公子放心,大批的神射军已经乔装成百姓进城,只要公子一声令下,这些神射军就会立刻直取皇宫。” “只要拿到了皇帝,我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以清君侧的名义,杀了赵誉”他顿了顿,突然一笑,“不,还有赵朔。” 云官点头,“不错,睿王爷虽然被禁足宫中,可毕竟没死。只要没断气,那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东方旭瞧着镜子里极好的自己,慢慢取出玉篦子,温柔的打理着自己如缎长发,“告诉神射军,按兵不动。我想着,还是得让赵誉先出手,我才算是出师有名。” “是。”云官赞同,“那” 不必云官开口,东方旭也知道那意思。 镜子里的人,眸光暗沉,面色灰暗,“到底是走了” 云官俯首不语。 “连赵誉都没能拦下吗”东方旭复问。 “没有。”云官低语,“毕竟她身后有睿王爷撑腰,还有皇帝也是有意相放,否则她出了天牢,皇帝何必为她遮掩只不过她的身份也确实尴尬,毕竟太后娘娘是她的生母,一旦被抓住,真相大白的那一天,皇帝也脸上无光。” 东方旭冷了眸,“就这样走了,教我如何甘心便是错了一步,慢了一步,竟错过了一生。我倒宁愿她能死在我的手里,如此死也是我的。只可惜,我输给了赵朔。从叶知秋,到夏雨,似乎一直没能赢过赵朔。他要谁死,谁就得死。他要让谁活着,死了也能复生。” “公子,天下女子何其多,何必要这一个呢”云官轻叹,“这夏雨本就是祸根,她与摄政王的关系,注定了不能在京城久留。如今她走了虽然让咱们少了一个威胁睿王的筹码,可走了也干净,公子能至此心无旁骛,一心朝堂。” “可惜啊,我当初还以为能抓住梁以儒,威胁夏雨。没想到,沈浩那个不成器的,反倒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东方旭眯起了危险的眸子。 云官挑眉,“公子,如今沈浩投靠了茂王府,与咱们也算是死敌了。沈浩此人摇摆不定,十足小人势利。不过,听说他妹妹,与梁以儒等人交情甚好。沈浩不堪重用,不过他妹妹,也许还能派上用场。” 东方旭冷笑,“梁以儒” “是。”云官道,“这梁以儒常日陪在皇帝身边,若咱们真的要对皇帝下手,让他来动手不是正好能撇得干干净净梁以儒与夏雨是兄弟情义,一旦梁以儒弑君,那这夏雨势必也能受到牵连。而跟夏雨最直接干系的,便是睿王赵朔与东方越。如此一来,刚好能一网打尽。” “果然是极好的。”东方旭眯起了眸子,望着镜子里自己精致的面庞,笑靥浅浅,“抓住沈浩的妹妹,还有,拿沈浩的人头来见我。胆敢背叛摄政王府,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否则还教人以为,咱们摄政王府如此可欺。” 云官俯首,“是,卑职马上去办。” 轻柔的捋过鬓间散发,东方旭笑得温和,书生白面,一袭白衣。缓步临窗,衣袂翩然。却不知早有人,将这些话语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左不过,沈浩此人卑劣至绝,三番四次的要杀夏雨和梁以儒,委实该死至极。 云官点了人,漏夜去沈府。 沈浩正在书房挑灯办公,做的无非也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在刑部的档案里专挑一些冤案悬案,只要事关城中富庶人家,商贾之门,他便巧立名目。说好听点,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说难听点,那便是讹诈勒索。 有钱能使磨推鬼,他要的就是功名利禄,和财富双赢。 “大人。”徐福上前,“小姐不肯吃饭。” “又闹脾气”闻言,沈浩伸个懒腰,将案卷丢在一旁,想着也该起来走走,干脆去看一看沈星。 沈星被关在自己的房间里,铁链拴在腰上,牢牢的固定在墙根里。都说闺阁小姐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可沈星却是不是金丝雀。她是困兽,如同沈浩豢养的家犬,一只不听话的家犬。 铁链拴在腰上,因为沈星身材小,力气小,根本奈何不得这粗壮的铁链,平素也只是在床榻附近勉强活动,根本拖不动这沉重的铁链。 所以,她跑不了。 甚至于,根本走不出铁链的长度。 无力的坐在床沿,靠在床柱处,屋子里昏黄的烛光就像她这一生,好像到了绝境一般。 小小年纪,脸上流淌着的是一种绝望,一种彻骨的悲愤。 沈浩推门而进的时候,婢女们还跪在沈星跟前,一个个都不敢做声。 “退下。”徐福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 “为何不吃饭”沈浩坐在桌案前,冷冷的望着床榻上的沈星。自从他锁着沈星,沈星是三天两头的不吃饭,一开始倒也还好。他料想这丫头势必还想逃离,所以拼命的吃饭补充体力。可到了现在,她已经无计可施了。 所以,便开始了正式的绝食。 自己的妹妹是何秉性,沈浩自然明白,小小年纪倔强得比大人还倔。以前吃苦受累,也是不甘示弱,所以村子里的人,都不敢欺负她。 “吃下去做什么”沈星盯着他,“吃下去也不过锁在这里,哥哥打算锁我一辈子不是吗反正见不到天日,还不如饿死算了。如此,哥哥也省心,我也省事。” 沈浩挑眉,“你便如此厌恶我” “是哥哥自己不好。”沈星哼哼两声,“你没良心,我可不能没良心。像哥哥这般作为,我怕到时候去了阴曹地府,都没脸见爹娘。” “放肆”沈浩怒斥,“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哥” 沈星握着身后的铁链,“态度那我倒要问问哥哥,你既然是我哥,那我这腰间拴着的铁链,又是什么养狗也不是这么个养法,你还有脸说是我哥。” “混账东西”沈浩拍案而起,“你以为夏雨和梁以儒是什么好东西你救了他们,可他们呢如果真的对你好,对你真心,这会子早该来救你了,何必还丢下你一个人。我也不妨告诉你,梁以儒如今就在皇帝身边,而你的夏雨姐姐,估摸着这会都已经逃得没影了。” “他们是不想连累我,跟你完全不是一类人。”沈星反唇相讥,“我若有难,他们必定会伸手帮我,就像夏雨姐姐那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梁哥哥也是,他们不会不管我。可是换做是哥哥,那可就说不定了。”她咬唇,冷眸直视,“哥哥只认钱,只知道自己,根本不懂得什么是为人之道。” “沈星”沈浩切齿,“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活该你饿死。” “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再吃你一粒米。你的钱,都是不干不净的黑心钱,我不要”沈星无力的嘶喊着,“我没有你这样狠心的哥哥,来日见了爹娘,我一定会如实告诉他们。他们在天有灵,必定也不会原谅你。爹娘老老实实了一辈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沈浩抬手便将案上的饭菜掸落在地,“既然如此,那你永远都不用吃了。你想饿死是吗那好,那就饿着吧”扭头朝着徐福冷道,“从今日起,不许给她送饭,不许给她喝水。我倒要看看,她能熬到什么时候。” 语罢,沈浩缓步走近沈星,眸色沉冷无情,“你不与我认错,那就等着饿死吧” “永远都不会。”沈星狠狠的瞪着他。 蓦然间,房门被人撞开,黑衣人瞬时从天而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2章 你疯了,她只是个孩子 沈星愕然僵在当场。 “什么人”沈浩一声厉喝,“来”还不待他喊出声来,只见为首的黑衣人,手起刀落。血花迸溅的瞬间,沈浩闷声倒地。 长长的血痕划过整张脸,满脸的血污。 他睁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躺在那里。 为人作恶太多,如今便是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死在谁的手里。 “哥”沈星撕心裂肺的呼喊着。 抬头却见徐福也被人一刀砍死在地。 她惊恐的望着逐渐走近的黑衣人,腰间的铁索让她根本无法动弹逃生。她想着。许是哥哥的报应来了,所以连同她这个妹妹,都会死在别人的刀下。 到底是欠了的,做的孽,尚需偿还。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谁救”她惊惧的瞪大眸子,只觉得颈后一凉,便失了知觉。黑衣人拿帕子捂了一下她的口鼻,许是给她下了点药,能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沉睡不醒。 沈浩的身上有铁索的钥匙,取出钥匙,解开拴在沈星腰上的铁链。 趁着沈府的卫士赶来之前,黑衣人带着沈星,消失在夜幕之中。 那一声凄厉的喊叫声。惊了京城的飞鸟,寒鸦无数。声声凄厉。 京中三品大员死于自己府苑,这事自然很快就落在了府衙头上,一夜之间以讹传讹,京城人心惶惶。然则叶光耀已经准备领兵进城,谢蕴将数万谢家军驻扎在城外,所以这些事跟天下事比起来,也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皇宫。 “皇上”顺子进得御书房,颤声疾呼,“大事不好,那、那叶光耀大将军准备领兵进城,遇见了守城将士的阻拦,眼见着守城将士要守不住城门了,您看这” 赵禄正端坐龙椅,与梁以儒商榷。 听得这话。瞬时拍案而起,“你说什么叶光耀他这是要谋反吗” 顺子跪在那里,浑身颤抖,“皇上,城门快要守不住了,叶光耀已经和守城将士打起来了,眼见着就要进城。皇上,您赶紧下令,让援军赶去城门制止吧” 梁以儒蹙眉,“叶光耀反了。” “谢蕴呢”赵禄问。 顺子险些哭出来。“谢家军驻扎在城外,纹丝不动,若然不是观望,便是”这同谋二字可不敢乱说,顺子只是个太监,虽然从小陪着皇帝一道长大,可也不敢随意提及这“谋反”二字,弄不好可是要杀头的。 “皇上,还是去看看吧”梁以儒道,“事到如今只怕是叶光耀已经和茂王同谋,如此一来也难怪外臣观望。自古以来,成王败寇,都不过转瞬间。” 赵禄起身就往外走,哪知刚走到半道上,又听得郭胜的一记噩耗。 “皇上”郭胜跪在赵禄跟前,“摄政王府举兵围宫,如今神射军已经包围了皇宫上下,这四方门很快会被攻陷,请皇上速速移驾,去安全的地方暂避。” “你说什么”赵禄切齿,“你让朕移驾朕是皇帝,外头都是乱臣贼子,朕岂能怕了他们。” “皇上,安全为上,龙体第一。”顺子哭诉。 赵禄拂袖往前走,“朕倒要看看,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嘴脸。都觊觎朕的龙椅,到底谁有本事能坐上去。”他便要去宫门口上,看一眼,这东方旭是什么嘴脸,这茂王赵誉又拿什么脸来面对这赵家的列祖列宗。 叶光耀起兵谋反,茂王赵誉里应外合,让自己的暗卫打开了城门,放了叶光耀的大军入城。 东方旭一身白袍,骑乘着高头大马站在宫门下方,神射军手持弓弩,乱箭将侍卫军打得落花流水。城门打开的那一瞬,东方旭策马进宫,吩咐神射军驻守宫门四方,以防叶光耀来袭。 “东方旭”赵禄还没赶到宫门口,东方旭已经站在了宫道口。 身后神射军手持弓弩,冰冷的箭矢齐刷刷的对准了赵禄等人。 “皇上万岁。”东方旭笑得温和,紧跟着行了大礼,“启禀皇上,茂王赵誉起兵谋反,家父失踪未返,只能由草民率领神射军加以抵抗。请皇上放心,草民一定会保护皇上周全,绝不叫叛臣贼子,伤害皇上分毫。” “你自己闯宫,射杀朕的侍卫军,难道不算是叛臣贼子”赵禄冷然。 东方旭笑着起身,“草民只是迫不得已,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这些死去的侍卫军,就当是提前为皇上尽忠。”语罢,他缓步朝前走着,白色的袍子没有半点鲜血之色。书生白衣,阴霾中笑意温和。分明是披着羊皮的狼,却又让人有着卸下防备的冲动。 他笑得这样无害,这样的诚恳,极易让人忽略了极好的皮囊之下,埋藏的祸心。 “站住”梁以儒低喝,“不许对皇上无礼。” 东方旭点了头,“那是自然,皇上到底是皇上,草民岂敢越矩。只是战事将起,这叶光耀的大军即将包围皇宫,还请皇上去宫门口等着,咱们也教茂王一睹皇上的风采。” “你”郭胜切齿。 赵禄冷眼看着东方旭身后的神射军,冰冷的箭矢,箭在弦上。 深吸一口气,赵禄道,“顺子,你去一趟慈安宫,让众侍卫好生保护好太后娘娘。” “皇上,臣愿与君随往。”梁以儒行礼。 “准奏。”赵禄拂袖而去。 高高的宫门楼上,眺望着不远处的浓烟滚滚,那是踏马而来的硝烟。尘土飞扬,昭示着大燕天下的撼动,这朝堂之争终归还是爆发了。 十六年的平静,换来了今日的厮杀与屠戮。 鲜血的洗礼,会让大燕皇朝的光芒,更加锐不可挡。 叶光耀领军而来,赵誉端坐马背,冷眼仰望着站在宫墙上头的赵禄,“让皇上,等候多时了。臣是来清君侧,勤王救驾的。” “皇叔便是如此救驾的吗”赵禄冷笑,“朕可没有让任何人前来救驾。”语罢,他看一眼身边的东方旭,此时此刻的赵禄,就好像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东方旭,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造反。”赵誉呵斥,“还不快点放了皇上。” 东方旭盈盈一笑,白袍翻飞,“茂王爷可真能倒打一耙,分明是你造反在先,怎么反而要推诿在我身上这皇城门口的守城将士,可是我杀的还是说,今日这叶家军,是我东方旭亲自调兵的茂王爷,你当皇上是三岁的孩子” 孙启握紧了手中冷剑,看了身后叶光耀一眼,叶光耀抬手,叶家军瞬时包围了整个皇宫。只不过,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皇帝现在还在东方旭的手中,而神射军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觑的。神射军百发百中,例无虚发,叶光耀可不想白白折损那么多的人力。 再加上有谢蕴在城外守着,即便有各方势力的驰援,也不可能那么快得到消息赶来救驾。所以赵誉还有时间,关键是代州府那头,乌托国还没能攻陷代州。 等着乌托国攻陷了代州,长驱直入,自己再闯宫不迟。 “东方旭,本王给你一天时间考虑,速速放了皇上,缴械投降。你最好想清楚,与本王为敌只有死路一条。”赵誉冷然厉喝。 东方旭躬身朝着赵禄行礼,“皇上,这边请。” 赵禄拂袖而去,神射军控制了整个皇宫,乾宁宫外头,重兵防守。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空空荡荡的。记坑丽技。 东方旭一袭白衣,拾阶而上,缓步朝着金殿走去。一步一台阶,三步一回头,这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每个帝王都要走的路。高高在上,天下为尊。 他没有官阶,没有品衔,所以根本不可能上得金銮殿。 他也一直没能明白,东方越既然要培养他,为何到了现在都不肯给他一个官职是因为觉得自己无能还是他只是一柄剑罢了 杀人的剑,不论姓名,也无需更高的身份。 站在空荡荡的金殿里,雕龙画凤的玉柱巍峨耸立,他缓步上前,温柔的触摸着玉柱上的龙纹。栩栩如生的龙纹,好像预兆着他即将腾跃的人生。 深吸一口气,东方旭抬眼望着高高在上的赤金龙椅,那是皇帝的专属。 玉桥拾阶,龙椅近在跟前。 以前他必须仰人鼻息的活着,如今他距离龙椅只有一步之遥。 命运真是可笑。 “你就那么想当皇帝”梁以儒站在金殿外头,冷眸直视。 东方旭站在玉桥上,慢慢悠悠的转身望着眼前的梁以儒,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和,“谁不想当皇帝皇帝乃是天下之主,想怎样便怎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难道不好吗” “那只是百姓愚见,怎么连你都这样想”梁以儒上前,“你知道当一个好皇帝,需要做什么吗日以继夜的批阅折子,凡事躬身必亲为,以天下为己任,以民为天。你做到了吗你若做不到,还指望着能坐上龙椅,为天下之主吗” 东方旭眸色微冷,“你懂得不少,可惜,快要死了。” “士为知己者死,为皇上尽忠,为百姓尽力,这才是臣子之道。可惜,你不了君王,也当不得臣子。这也是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连个官衔都没有的原因。东方越早就看出了你的野心,所以压根不想让你接触朝堂。”梁以儒冷笑,“比起东方越,你果然差得太多了。就事论事,你压根不及他。” “哼,那又怎样到头来,他还不是疯癫无状,一无所有”东方旭不屑一顾。 梁以儒苦笑两声,“到底是他成就了你,还是你成就了他这事,没到结果谁也不好说。”他看一眼空空荡荡的金銮殿,“东方旭,其实你该为自己感到悲哀,你没发现但凡你想要的,最后都没能得到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东方旭眸色狠戾,脑子里想起了远走他乡的夏雨,突然飞身落在梁以儒跟前,伸手便已经掐住了梁以儒的脖颈,“你知道夏雨的下落” “我不知道。”梁以儒不躲不闪。 脖颈上的手,微微用力,梁以儒便开始窒息。 可梁以儒始终没说别的,东方旭始终拿他没办法。 “你可以杀了我,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梁以儒喘着气,捂着生疼的脖颈。 东方旭眯起危险的眸子,“你想为她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何况,你配吗值得吗她身边有个赵朔,你觉得自己与赵朔相比又如何” 梁以儒冷笑,“那你知道自己与睿王爷相较,又如何睿王能为她殊死一搏,能为她放弃江山,你能吗这便是到了最后,你只能孤独终老的原因。因为你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自私自利得容不下任何人的存在。而且,你要不起也输不起。你害怕输,害怕一无所有。” “你胡说什么”东方旭切齿。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无惧则刚,仁者无敌。”梁以儒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仁者无敌”东方旭忽然笑了,笑得何其讽刺,“梁以儒,那就让我来看看,你所谓的仁者无敌,到底是什么模样。” 金銮殿外,云官将一个麻袋丢在地上,里头有蠕动的痕迹,还有低哑的呜咽声,约莫是个人。 梁以儒顿住脚步,蹙眉盯着麻袋。心中暗自思忖:东方旭不是随便之人,想必定有关窍。扭头望着东方旭,心里隐隐浮起不安的情绪。 “梁以儒,你不是说仁者无敌吗那我问你,知恩图报算不算仁义”东方旭缓步走到麻袋旁。 “你想说什么”梁以儒深吸一口气,顾自镇定。 云官快速的打开了麻袋,被五花大绑的沈星出现在麻袋里头,脸上有少许瘀痕,约莫是撞伤。沈星的嘴,被一块布塞着,根本喊不出声音来。 “沈星”梁以儒刚要过去,云官却以三指扣住了沈星的咽喉。 “别过来。”东方旭慢条斯理的开口,面冠如玉,笑靥温和,“我怕不小心,就把她掐死了。” “你疯了,她只是个孩子。”梁以儒冷斥。 东方旭无辜的望着他,“孩子一旦战事起,谁还管什么老弱妇孺。孩子也一样,是个人就得死。”他轻叹一声起身,“梁以儒,你欠我一个恩情。” 梁以儒蹙眉不解。 “我帮你报了仇,杀了沈浩,这不是恩情吗”东方旭笑了笑,“你去代州那么久,他一路追杀你,难道不该死吗” 梁以儒望着泪落两行的沈星,“沈浩自作孽不可活,确实该死,但国有国法,他好歹是个三品大员,轮不到你动用私刑。更何况,沈浩做下的事情,与沈星何干你放了她,她不过是个孩子,与我们与天下与所有事情都毫无关系。” “啧啧啧,梁少傅未免想的太简单了。”东方旭修剪得极好的指尖,慢慢滑过沈星娇嫩的面颊,吓得沈星的眼泪珠子掉得更厉害了一些。东方旭笑道,“沈浩贪赃枉法,图谋不轨,还想跟茂王联手,实属大逆不道。皇帝怪罪下来,他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他望着梁以儒,笑意浅浅,“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株连九族吧茂王谋逆,沈浩跟从,无疑也是死罪。那么这个丫头,也该是九族之内,到时候也是个死。既然早死晚死都一样,那么现在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慢着”梁以儒疾呼,“你放了她,你想怎样都可以。” 东方旭低笑两声,“梁少傅果然宅心仁厚,我倒是忘了,如果不是这丫头,你都死了好几回了。算起来,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梁以儒点了头,“没错,她于我有恩,是我救命恩人,我不能见死不救。东方旭,你到底要做什么有话直说,不必再拿沈星来威胁我。” “很简单,一命换一命。”东方旭笑着看一眼玉柱上的雕龙,突然掰下龙爪,眸色狠戾无温,“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她死,要么皇帝死。” “你说什么”梁以儒瞪大眸子,“你要我弑君” 沈星不断的摇头,眼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掉,她不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杀了皇帝,那么谁都别想活,这么简单的道理,沈星还是明白的。 她想挣扎,奈何甚至弱小,又被绑缚,根本无法动弹。 “皇帝信任你,由你动手,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东方旭笑道,“或者,你可以成就大我,牺牲这小女子。反正都是人命,一命换一命,也都一样。” 梁以儒不敢置信的望着沈星,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沈星善良如斯,他怎么忍心搭上沈星的性命。如果没有沈星,梁以儒早就死了。 是沈星跑到了睿王府求救,才有梁以儒的今日。 人不能忘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 袖中,五指蜷握成拳。 抬眸,却是东方旭冷漠无情的笑脸。 “容我考虑。”梁以儒盯着泪流满面的沈星。 “好,日落之前必须给我答案。”东方旭点了头,“你先回去皇帝身边,这丫头暂时在我手里不会有事。如果你敢背叛我,将此事告知皇帝,这丫头必死无疑。而且,会死得很惨。” 梁以儒缓步走向沈星,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没本事带走她的。东方旭武功极高,梁以儒根本没能力救沈星。 轻叹一声,扯下沈星嘴里的布,梁以儒苦笑着为沈星拭泪,“你放心,梁哥哥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夏姐姐若是知道,也必定会拼死救你,只不过她” 沈星摇着头,哭得更凶了,“梁哥哥,你别管我了,我哥死了,就算我活下来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梁哥哥,不能杀皇帝,皇帝死了你和夏姐姐都会被连累的。你别管我,别被他利用。” 梁以儒笑着点了头,抚着沈星的刘海,“没事,梁哥哥自己知道,你别放弃,梁哥哥也不会放弃你的。明白吗” “梁哥哥。”沈星垂眸,泪落连珠。 “傻丫头,没事。”梁以儒柔声低语,“有梁哥哥在,不会有事。你忘了,你夏姐姐好本事,而你梁哥哥和夏姐姐是是兄弟,自然不会逊色于她。你说是不是” 沈星狠狠点头。 “我会考虑清楚,日落之前,给你答案。”梁以儒起身,瞧了一眼沈星,而后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夏雨走了自然是极好的,不然换做夏雨落在东方旭手里,梁以儒肯定会一口应承。别说是皇帝,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会毫不犹豫。 苦笑着走下金銮殿前的台阶,梁以儒抬头看了看天,心里有些烦乱。 该怎么救沈星呢 杀皇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看着沈星死,他也绝对做不到。 缓步走在满目神射军的宫闱内,梁以儒忽然觉得很无助。皇帝那里是绝对说不得的,东方旭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心狠手辣悉数受教于东方越。自古皇帝惯多疑,梁以儒即便坦诚相待,也难免会招致怀疑,到时候不但救不了沈星,还可能连自己都身陷险境。 这可如何是好 深吸一口气,梁以儒坐在了御花园的假山下,静静的坐着,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若这个时候有夏雨在,那便好了。夏雨这丫头惯来心思灵敏,必定能想出个好办法。 只可惜如今也不知去了哪儿。 取出腰间的那封信,捏在掌心以指腹轻轻摩挲着,宛若还残存着属于她的气息。 “遇见了难处,又不敢告诉皇帝,便想起了她是吗”一道清丽低缓的声音从假山后头传来。 梁以儒骤然起身,眉目无温,“谁谁在那里” 音落,悄无声息的将手中信件收入袖中。 有细碎的脚步声从假山后头传来,伴随着身上甲胄轻微的撞击声,一步一摇晃。及至走进梁以儒的视线,梁以儒愕然愣住,“怎么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她笑了笑。 闻言,梁以儒忽然低头一笑,“幸好是你。” 是的,幸好。 袖中,却越发握紧了那封信件,心中微凉:幸好有你。 一声叹,满目苍夷,方英快速进了佛堂,“太后娘娘,出大事了,茂王谋反包围了皇宫,摄政王府已经控制了整个宫闱,如今两军对垒,战事一触即发。” 眸,快速睁开,手中的木鱼停了下来,薄瑶太后微微沉眸,“茂王赵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3章 搜到就算你的 方英颔首,“是,茂王赵誉起兵谋反。” “前两日乌托国犯境,今日赵誉便已起兵谋反,真是好巧。”薄瑶太后轻叹一声,方英快速上前。搀着她站起身来。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方英愕然。 “皇帝呢”薄瑶太后问。 方英道,“皇上让人来过一趟,说是让侍卫们好生保护太后娘娘。到底,皇上是太后娘娘的亲子。舐犊情深不是随意能抹去的。皇上如今在乾宁宫,只怕也是不得自由。” 薄瑶太后苦笑两声,脸上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盛气凌人,佛堂洗礼,剩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过后的沉淀。逐渐的,让这颗浮躁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哀家去一趟乾宁宫。”薄瑶太后缓步走出佛堂。 阴霾不散的天空,阴冷灰暗,好似又将有一场大雪。 这约莫是年前最后一场雪了吧她险些丧命的那一日,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而后下了一场最大的雪。心里,忽然有些疼,却疼得无人可知,无人可说。 到了最后,自己竟也觉得是一种活该。 外头有侍卫军相随,有神射军拦阻。 “哀家要见皇帝。谁敢拦着”薄瑶太后冷然低喝,这一份威严不减,倒教人逊色三分。云官赶来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太后要见皇帝也未尝不是坏事。 毕竟如果皇帝会死,那么太后薄瑶,也一定难逃一劫。 临死前见一见,也无妨。 思及此处,云官便放了行,让人跟着薄瑶太后,眼见着她进了乾宁宫才算放心。 赵禄没想到薄瑶太后会过来,当下仲怔半晌,“母后为何过来” “哀家来看看你。”薄瑶太后轻笑两声,“皇帝这些日子说的话,哀家想过多回,这一切确实如皇帝所言,与哀家逃不开关系。”她眸色平静如水。“如今兵临城下,皇帝觉得该如何自救” “朕身为帝王,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亦不可先自乱阵脚。赵誉围宫,东方旭宫变。可说到底朕才是中心。他们时时刻刻提防着对方,却忘了提防朕。”赵禄眸色清冽,“最想不到的对手,也许最出其不意。” 薄瑶太后蹙眉。“看样子,皇帝已经胸有成竹。” 赵禄深吸一口气,“朕的江山,必须要朕来做主。这天下,任由他们瓜分已久,如今也到了该收网的时候。古人云,天下之势,合久则分,分久必合,大燕天下也不外如是。兵权外分,以至于皇权被架空。朕当这个傀儡皇帝十多年,如果一直没有准备,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必顾念哀家。”薄瑶太后淡淡的望着赵禄,“早在十六年前,哀家就该死了。如今能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此成长,也是死得其所。对先帝,哀家总算有了个交代。惟愿这大燕的天下,能在禄儿的手中开创盛世繁华,国祚绵长,国运昌隆。” “朕不想辜负父皇重托,也不想辜负扶植朕的那么多忠臣老将。”赵禄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江山,朕要定了。” 薄瑶太后点了点头,“你越来越像你的父皇。”她顿了顿,却硬是把到嘴的话,给生生咽了下去。抬眸望着自己信心满满的儿子,眼底那一掠而过的狠戾之色,那是先帝眼中从未有过的东西。 也许,先帝是输给了心狠手辣这四个字。 可在赵禄身上,薄瑶太后看见了。 赵禄的作为,势必会在先帝之上,因为身为一个帝王,先帝做到了仁善,却没能做到一个皇帝该有的果断和无情。 所以在东方越的心狠手辣之下,先帝输了。 薄瑶太后一声轻叹,“如果你父皇泉下有知,想来也会很高兴。”她垂下眼帘,苦笑着走出去,亦步亦趋的走着,仿佛脚步很沉重。一人在佛堂冥思静想了那么久,有些事也比早前想通了不少。虽然很多东西,耿耿于怀始终无法放下,但她已不再恨任何人。 就像夏雨说的,恨太累。 夏雨 她顿住脚步,娇眉微蹙,远远的望一眼天际。她应该走了吧 走得好,走了最好。 此生不见,此生勿念。 “太后娘娘”方英上前低语,“回去吧” 薄瑶太后一笑,抬步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宫道绵延,幽深而寒凉。 吴恩上前,“太后娘娘,那东方旭去了清梧宫。” “清梧宫”薄瑶太后突然冷了眸子,“他是去找死的吧” 继而不再多言,顾自回了慈安宫。 东方旭去了清梧宫,如今的他,可以在宫中恣意行动,根本不必在乎自己的身份地位。打开清梧宫的大门,缓步走进这冰凉的囚地。 长长的回廊,没有一个宫人,可见平素的清冷。 远远的便能看见,寝殿窗户处映出的烛光。青天白日的,赵朔还有心思点蜡烛,可见他早就料到了这一日。只是东方旭不明白,赵朔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 他今日前来,便是要亲眼看一看,这清梧宫里的赵朔,到底是不是赵朔本人。 推开寝殿大门,有风吹进来,吹得蜡烛台上的蜡烛,拼命的左右摇晃。 赵朔手执长长的火柴,慢条斯理的点着蜡烛。有风吹过,蜡烛熄灭了不少,他眉目温和,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浮动,只若无其事的道一句,“把门关上,本王不喜欢外头的寒风冽冽。” “睿王爷好自在。”东方旭抬手,身后的门被掌力迅速合上。 房内,烛光明灭不定,昏暗的世界被赵朔点的蜡烛,照得通明至极。 “心若自在,万般皆清。”赵朔眸色幽邃的望着他,“可这颗心若不自在,万般皆恶。东方旭,你来这儿做什么” “来看看咱们尊贵的睿王爷,如今是何模样。”东方旭轻笑,一袭白衣,与赵朔一惯的玄色袍子,成了鲜明的对比。 奈何这世界,黑不是真的黑,白也不是真的白。 “那你现在看到了,就没什么想对本王说的”赵朔点完最后一支蜡烛,将手中的火柴之火,轻轻吹灭,那一番从容镇定,绝非常人可比。明知外头危机四伏,还是淡然自若至此。 “很满意。”东方旭笑了笑,突然冷眸出手。 下手之快,毫无防备,冷冽的掌风直逼赵朔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赵朔身子微微一撇,顷刻间抬手欺其手背,一个凌空翻,随即旋身避开。眸色清冽,唇角带笑,速度之快,快如闪电。 “东方旭,你是来找死的吗”赵朔站定,指尖轻柔的拂过袖口褶子,“如果是,那本王也不妨成全你。你该明白,除了你义父,还没人能与本王交手。你三番四次的动手,可有赢过本王一招半式” 东方旭愕然眯起了眸子,上下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赵朔,“你是睿王” “我家丫头说,你是我的老相好,怎么,如今反倒不认得了”赵朔笑得讳莫如深,“要不要本王帮你回忆回忆” “你是睿王。”东方旭冷笑,“没想到你真的在宫里。” “废话太多,脑子太笨。”赵朔无奈的望着他摇头,“本王囚禁宫中,不在这儿难不成还在你们摄政王府东方旭,你简直蠢得无可救药。自以为是的以为这天下都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却不知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赵朔,你死期不远,还能侃侃而谈,委实不简单。”东方旭蔑笑。 “死期”赵朔挑眉,慢条斯理的坐下,“你是说你自己吧” 东方旭不慌不忙的坐在他旁边,二人隔着一张小桌比肩而坐,“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还真的很欣赏你。” “客气。”赵朔一笑,“虽然立场不同,可我对你,除了这张皮面还真的一点都喜欢不起来。便是我后院那些面首,也是绝胜你三分。至少他们没你那么狠,也没你那么不识时务。你欺负我的女人,我可是一回都没找你算过账。” “夏雨”东方旭低狠的吐出这两个字。 赵朔捋直方才被弄乱的衣摆,“很嫉妒不好意思,她只爱我一人。若说是羡慕,那你就羡慕吧,这世上唯有一个夏雨,却偏偏为我所有。旁人可是沾也沾不得,换句话说,谁敢沾得,本王便容不得谁。” “赵朔,你该不会不知道,她是东方越的女儿吧”东方旭冷笑,“先帝为东方越所杀,你与先帝手足情深,难道也能容忍杀兄之女留在自己的身边” 赵朔微微皱眉,“说你蠢还不承认,换做她在,活该你被骂得狗血淋头。恩怨情仇,自在人心。我与她父亲的恩怨,那是我们的事,与她何干彼时她刚出世,难不成还是她拿着刀去杀了先帝东方旭,你根本活不出自己的模样,连做个人都只能算是勉强,还谈什么天下” “那又怎样如今掌控大局的人,是我。”东方旭冷眸,“你赵朔,被囚宫中,即便要勤王救驾,也要看看自己的分量够不够。此去军营数百里,你能以一人之力救得了谁” 赵朔忽然笑了,“救人谁跟你说,本王要亲自救人了” “你就不怕我杀了皇帝”东方旭斜睨他一眼。 赵朔凉飕飕的望着他,“东方旭,我都说了,你太蠢。” “你什么意思”东方旭蹙眉。 “你以为让梁以儒去杀皇帝,就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吗”赵朔此话一出,东方旭骤然起身,骇然凝眸盯着他。 “不要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如此盯着一个人看,是很容易爱上对方的。”赵朔轻叹一声,扶额摇头。心中却想着,自己这厢调戏东方旭,若是教他们家丫头知道,那丫头不得笑得找不着北才怪。 如果还能听到她的笑声,倒也是极好的。 心头微凉,赵朔清浅的吐出一口气,抬头清冽的望着眼前的东方旭,“你以为自己赢了,可你想过没有,为何皇帝没有动手杀沈浩明知他与茂王府有所干系你真以为皇帝是因为惧怕朝堂动荡,所以懦弱的容忍吗你们都太天真,不过也无妨,人这辈子总该有一时半会的天真,不然真当无趣。” 东方旭凝眸不语。 “沈星对梁以儒而言,确实很重要。救命之恩,岂能不报。”赵朔起身,负手而立,俊伟的身影在烛光里格外颀长,黑压压的气势竟有着不怒自威的凛冽,教人不敢直视,“只不过,你确定沈星还在你手上吗” “你说什么”东方旭骤然起身。 赵朔剜了他一眼,“你连自己的筹码都守不住,还想着让梁以儒为你卖命东方旭,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笨你连夏雨这样一个女人都敌不过,何况别人。” “夏雨”东方旭快步往外走。 夏雨虽走,却留了后手。 那丫头是谁混迹江湖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防备。她能这般放任梁以儒在京城,自然会留有一手。这丫头秉承了她爹的一肚子坏水,专门喜欢破坏别人的好事。 今日,便生生坏了东方旭的好事。 赵朔伫立寝殿门前,冷笑两声望着东方旭疾奔而去的背影。 “没想到你自己老谋深算,养个儿子却是这般的不中用。得了你心狠手辣的真传,却没能得到你满腹诡计的真谛。反倒是你女儿,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赵朔幽然低语。 身后有冰凉入骨的声音,如斯回道,“养虎必防患,如是而已。” 文华殿。 一名身着盔甲的神射军缓步而来,只是手中持剑而非弓弩。 “什么人不许踏入文华殿半步,否则”守殿的神射军还不待说完,脖颈上已经血溅殒命。 所有神射军愕然,快速拿起弓弩。只可惜弓弩上弦尚需时间,而冷剑挥出,却可以极快极准极狠。血溅三尺,遍地死尸。 沈星钻出麻袋的那一瞬,愣在当场,满目鲜血与死尸,看得她面色发白,整个人都剧颤起来。 头盔摘下,月白衣笑了笑,“放心,我是你夏姐姐的人,是你梁哥哥让我来救人的。”她快速解开沈星的绳索,“跟我走。” 沈星点头,牵起月白衣的手,快速往外走去。 门口,云官已经赶到,拦住了去路。 月白衣抚着沈星的小脑门,“闭上眼睛,从一数到十,姐姐就带你走。” 沈星颔首,捂着眼睛背对着门口,开始数数。 身后,刀剑声声响起。 数到十的那一刻,沈星放下了捂着眼睛的双手,身后一声闷响。她转身便看见了月白衣剑上的血,沿着锋利的剑刃缓缓流下,从剑尖滴落在地面上,慢慢晕开一朵嫣红的血花。 月白衣笑得极美,“走吧。” 沈星牵起她的手,疾步离开。 走出去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去看满地的死尸,云官脖颈上有一道很深的剑痕。即便已经死去,可那血还是不断的从脖颈处涌出,格外的触目惊心。记休叨血。 “害怕吗”月白衣问。 沈星点了头,“有一点。” 月白衣抱起她,“害怕的时候,就把自己当成死人,就不会觉得害怕了。” 沈星皱眉望着她,深吸一口气轻轻的环住她的脖颈,“姐姐,我不怕。” 月白衣浅笑,“是个乖孩纸,少主还说保护你,此后你便跟着我如何” 沈星颔首,沈浩已死,她也实在是无处可去。当初夏雨走之前就让月白衣将相宜和李开复送回,顺便给了她一句,保护沈星。毕竟沈星救了梁以儒他们,夏雨料定沈浩即便顾念亲情,也未必会再对沈星好。只是夏雨也没有料到,沈浩会拿铁链锁着她。 如今沈星便跟定了月白衣,倒也是个好去处。 东方旭赶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月白衣下手绝无活口,她的武功极是不弱,连云官都丧命剑下。 “赵朔夏雨”东方旭切齿。 神射军汇报,沈星被劫走了。 就这么一会功夫,时间卡得真够准的。月白衣动手很快,这来去也不过是个换班的功夫,眨眼间就人去楼空,还折了东方旭的心腹大将。 持剑疾奔,纵身进入清梧宫,东方旭又回来了。 赵朔正在惬意的沏茶,看一眼院子外头持剑而归的东方旭,笑得凉凉的,“怎么,恼羞成怒了” “赵朔,人在哪”东方旭冷剑直指。 “什么人”赵朔也不看他,慢慢吞吞的沏上一杯茶。 “沈星”东方旭冷喝。 闻言,赵朔拂袖坐定,指尖轻柔的夹起白玉杯盏的杯盖,“她不是在你手上吗你不看好她,让她满宫闱的乱跑,还来问我我在这儿一个人挺好,你就不必再找陪我了。何况还是个女娃,若是她知道,还以为我要纳小,不定该怎样闹腾。” “你”东方旭握紧了手中的冷剑,“把人交出来。” “你随便搜,搜到就算你的。”赵朔吹着杯中浮起的茶叶,淡然饮茶。 东方旭快速环顾四周,这清梧宫寝殿本就装饰简单,一眼望去就看到了边际。冷然蹙眉,东方旭快速走向偏阁。 赵朔轻叹着摇头,突然抬手,大门砰然关闭,“看样子,是搜到了。” 果不其然,东方旭一步一顿的退出了偏阁,面色煞白如纸,“怎么会” “本王说了,搜到了就算你的。”赵朔抿一口香茶,怡然自得的开口,“带走吧” 东方旭没有吭声。 赵朔放下手中杯盏,“怎么,你不是跟本王要人吗如今给你了,还不敢要东方旭,你方才的嚣张气焰去哪儿了” “义父”东方旭低哑的喊了一声。 东方越就等在偏阁内,东方旭持剑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东方越身边的月白衣和沈星,可东方越一记眼神,他便如五雷轰顶,再也不敢造次。 花白的发,虽不似当初的黑如墨玉,却丝毫不影响东方越与生俱来的威严冷戾。华贵的摄政王蟒服穿在身上,负手而立缓步前行,眸如刃,寒戾无双。 “东方旭,你好大的胆子。”东方越眯起危险的眸子,凛冽至绝,“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窃了我的摄政王大印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谋反篡位东方旭,你可还将我这义父放在眼里” “义父”东方旭心头一窒,手中的剑突然坠地,整个人微微轻颤起来。 赵朔瞧一眼偏阁门口的月白衣和沈星,示意他们进去,莫要出来。 月白衣颔首,快速领着沈星进去,外头的事还是等他们自己解决才好。月白衣的任务,就是保护梁以儒还有沈星。其他的事,与她这个江湖人,没有半点关系。 东方旭扑通一声跪在了东方越跟前,“义父恕罪。” “是你挑唆了赵妍,让我险些手刃亲子,那张纸条便是出自你的手。”东方越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的波动,却能深刻感觉到话语间的杀气,“你明知道,我只有这么个女儿,却还是要下狠手。你不是为了对付夏雨,你是为了对付我。” “这个摄政王之位,你觊觎已久。觊觎更久的,是高高在上的皇位。东方旭,你太让我失望了,简直是失望透顶。” 东方旭抬头,“义父,你听我解释。”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东方越坐在赵朔身边,背对着东方旭,“你可知道为何我迟迟不肯让你入朝为官吗因为你的眼睛里,有太多的**,可你的自身条件根本支撑不了这样的**。你为人做事只求心狠手辣,却不懂得人心之故,根本无法在朝廷上如鱼得水。让你入朝,只会让我的所有计划,都倾覆殆尽。” 语罢,东方越望着身边的赵朔,“你赢了,正如你所说,无情不是赢,多情方为胜。佛若无情,与魔何异魔若有情,立地成佛。” 赵朔抿一口茶,眉目微垂,“现在明白,还不算太晚,也许还能还你一个安享晚年。” “但愿吧”东方越长叹一声,“我与你争夺了半辈子,这荣华富贵该享的都享过了,如今剩下的便只求她一生喜乐安康。” “义父”东方旭惊呼,“难道你不想登上九五之位了” 东方越冷了眸,忽然抬脚直接将东方旭踹翻在地,“九五之位岂是说登上就能登上的若我想要九五之位,还用得着你来瞎指挥若我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十六年前我就已经是大燕之主了,还会等到今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4章 这天下,谁做主? “义父”东方旭显得有些无措,看上去甚是慌乱,许是年少时的阴影一直在心头徘徊,所以造就了这般的惊惧心态。他是惧怕东方越的,惧怕东方越这样的拳打脚踢,辣手无情。 东方越拂袖。愤然而坐,“简直是废物。” 却不知,东方旭低眉间已然凝了全身气劲于掌心。掌心黑雾腾起,东方旭忽然扬唇冷笑。不管是谁,今日谁挡他的路,谁就得死。 一掌袭出。直逼东方越脊背。 说时迟那时快,赵朔斜睨东方旭一眼,东方越岂是泛泛之辈,在东方旭的掌风即将来临之际,早已防范。全身气劲快速震开,还不待东方旭逼近已经将他反弹开来。 冷然转身,衣袂翻飞,凭空一声冷喝,“东方旭,你好大的胆子” 东方旭飞身,一脚踹在梁柱处,再次挥掌相向。 “孽畜,你别忘了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东方越抬掌相迎。 赵朔眉心陡蹙,“小心他掌心有毒。” 东方越却已经接下了东方旭一掌。一声巨响。东方旭被生生震出窗外,翻滚下台阶,落在了院子里。一口血喷涌而出,却是冷笑着去看伫立寝殿门口的东方越。“这一掌就是专门为义父准备的。” “混账东西。”东方越刚要迈开步子,可体内却毒气涌现。眸色狠戾的盯着院子里,勉力起身的东方旭,“你拿蛇毒来练毒掌,就是为了对付我” “没错。”东方旭拭去唇边的血迹,“我知道义父从不把我放在眼里,所以也不会防备我这毒掌。我忍着被蛇毒噬骨的疼痛,就是为了等到今天。义父,此毒无解,你输了。” 东方越一口污血喷出,却还是岿立不动,“小兔崽子,真没白养你,不愧是我东方越的义子。你赢得了我,你赢得了睿王赵朔吗只要我一声令下,外头的神射军就会掉转头来对付你。你觉得,自己还有多少把握,能活着走出去”嘴角溢着血,眸色晦暗不明,“如今,你还觉着谋朝篡位是件容易的事吗” “那就不必义父操心了。”东方旭捂着生疼的肩膀,东方越的内劲浑厚,已然震断了他的肩胛骨。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额头不断的冒出涔涔冷汗,“义父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音落,东方旭突然飞身窜出宫墙,疾驰而去。 “你是故意的,否则以你的武功,东方旭根本接不住你这一掌。你未出全力,他却发了狠的要你命,真是可笑。”赵朔阴测测的望着东方越掌心黑雾,“没想到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也会有心慈手软的一天。” 东方越冷笑,“果然是狐狸,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十多年的养育,即便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世人皆知,摄政王心狠手辣,可到底摄政王是人,不是神也不是魔。有血有肉,就注定了要有疼痛。事到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很多,有些人有些事真的是因我造就。” 赵朔不为所动,“死了就是死了,你如今想通,能让死人复生还是能改变过去” “我会给你个交代,又不会让你为难。”东方越抬步往外走。掌心黑雾缭绕,有剧毒穿梭在体内,与骨血缠绕在一起。 唇角,黑血涌现,他不是不知道东方旭的掌心有毒,只不过他不接下这一掌,多少人都不会死心。接了一掌,能省去很多的麻烦。 “东方旭跑了”月白衣蹙眉,“东方越故意放他走”方才打斗的时候,月白衣看了一眼。有武功的人自然看得明白,那一掌东方越分明可以闪躲,但还是不偏不倚的接了下来。 赵朔回到殿内,眸色幽邃而深沉,“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住的东西。他守不住天下,守不住女儿,只能拿东方旭来填补心中的亏欠。不管是谁,能还上一点,他都觉得心里舒坦。与善恶真情无关,只是觉得舒坦。” 月白衣没成想,赵朔看东方越竟然看的如此通透。 “那东方越现在去做什么”月白衣蹙眉不解。 “去跟皇帝请罪。”赵朔指节分明的手,握紧了杯盏。 东方旭不谋反,东方越然后能让皇帝解恨说起来也算是用心良苦,虽然迟了十多年,但好歹也是有希望的。努力去争取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一些。 争取或许还有命在,放任则必死无疑。 事实诚然如赵朔所料,东方越拖着疲惫的身子,亲自去了一趟乾宁宫,解了皇帝赵禄的禁。 跪在赵禄跟前,东方越垂眸俯首,因为中了毒,所以面色铁青得吓人,唇色都发紫,“老臣无能,以至于管教不严,让义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望皇上宽宥。” “摄政王”赵禄显然也是愣住,东方越当日疯癫,如今却清醒了。而且看上去神情不太对,好似中毒模样,“摄政王这是怎么了” “老臣自作自受,与人无尤。”东方越微微摊开掌心,“东方旭掌中有毒,老臣与他交手之际,不慎中了毒掌。只怕是命不久矣,到底是劫数难逃。” 赵禄瞧了顺子一眼,顺子快速上前搀起东方越,“摄政王快快起身,这该死的东方旭,实在是大逆不道,连自己的义父都不放过。” “顺子,去请御医,要快”赵禄道。 “是”顺子疾步跑出去。 东方越苦笑,身子有些微颤,“皇上,如今宫外茂王嚣张,不如将计就计。皇上既然已经为老臣宣召御医,不知可否委屈一下皇上,假意” 赵禄眉头一蹙,若有所思的盯着东方越,“摄政王的意思是” “皇上薨,必定天下乱。若是皇上死在了东方旭的手里,那么茂王就更能肆无忌惮的闯宫。臣的神射军已然准备妥当,随时都能听命于皇上。”东方越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皇上意下如何” 音落,东方越一头栽倒在地。 “摄政王东方越东方越”赵禄疾呼。 可见,东方越是真的中了剧毒。 能撑到现在,也委实是他内劲浑厚的缘故。 御医匆匆忙忙赶来,外头的人也不知道乾宁宫发生何事,只知道御医拼命的往里头赶,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是皇帝出了变故。 “然后”赵禄问。 御医行礼,“启奏皇上,摄政王中了剧毒,若非用内力护住心脉,此刻已经剧毒攻心,回天乏术。” “摄政王不能死,如今怎样”赵禄黑着脸,缓步离开偏殿。 御医紧随其后,“现如今,臣等用毕生所学控制住了摄政王的剧毒,只不过这毒一时半会也清不了。摄政王虽然内力深厚,但毕竟也是年岁渐长,身子早晚会吃不消。长此下去,臣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变故。” 赵禄顿住脚步,“这一时半会,不会死吧” “这倒不会。”御医俯首。 “那便好。”赵禄凝眉,“把朕中毒身亡的消息传出去,明白吗” 御医扑通跪地,“臣不敢” “朕让你敢,你就得敢。”赵禄冷眸低喝,“必须举宫皆知。” “是”御医薄汗涔涔的起身退下。 顺子上前,“皇上摄政王既然与东方旭交过手了,那么东方旭也不知现在何处” “吩咐郭胜,散了暗卫,若是遇见东方旭,不许阻拦。他若要逃离,只管让他走。他若离宫便教人跟着,记住不许他靠近茂王大营半步,否则杀无赦。”赵禄负手而立。 顺子仲怔,“皇上的意思是,放了东方旭” “照做就是,朕暂时不想与东方越再起争执。这茂王大军,还得让神射军出面。懂”赵禄冷睨顺子一眼。 顺子颔首,“奴才明白” “顺道,去太后娘娘那儿报个丧。”赵禄垂眸。 顺子行了礼,急急退下。 不远处,梁以儒安然伫立,见着赵禄便快速躬身行礼,“参见皇上。” “你去了何处”赵禄笑问。 梁以儒轻叹,“此前与东方旭说了一会话。” “哦,有何感想”赵禄缓步走在长廊里。 “不堪重用,必输无疑。”梁以儒只有八个字。 闻言,赵禄朗笑两声,瞧了一眼梁以儒,“不愧是朕的二弟,果然是慧眼识人。这东方旭狠辣有余,谋略不足,连东方越都瞧不上他,何况是你。” “不过是贪生怕死的小人,难成大器。”梁以儒低笑。 “这倒是。”赵禄笑了笑,“不过贪生怕死自然有贪生怕死的好处,可为酷吏,不可为贤臣。卑劣之人自有卑劣之术,有时候也是极为好用的。”他别有深意的盯着梁以儒,“比如说,能借刀杀人。二弟,你说呢” 梁以儒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这倒是,不过也要看这柄刀,愿不愿意杀人。否则,借无可借。” 音落,赵禄满意的点了头,“此言不假,二弟总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抬步进了寝殿,赵禄拂袖而坐,“坐吧,与朕说说话。” 梁以儒也不推诿,依言坐定。如今还能坐着说话,许是过了这一次,便只剩下君臣有别,各自为谋了。唏嘘也好,感慨也罢,不过是事实而已。 “天黑之前,朕被毒杀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赵禄看一眼梁以儒,“也许要连累你了。” 梁以儒点了头,“臣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很好。”赵禄缓缓倒上一杯水,推到梁以儒跟前,“等到事成,朕一定重重有赏。” 梁以儒起身,大礼参拜,“皇上隆恩,臣必定不负皇上重托,誓死效忠皇上。”跪倒在赵禄脚下的那一刻,梁以儒已经明白,自己跟赵禄再也不能像以前这般称兄道弟了。即便尚有情义,可君终归是君,臣终究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一声令下,郭胜便将梁以儒打入死牢。 这似乎给外头造成了一种假象,那便是皇帝已死,是被梁以儒毒死的。想来也是东方旭的功劳,毕竟皇帝没有杀东方旭,而且神射军暂时还没人知道,东方旭已经逃离。 “委屈梁少傅了。”郭胜站在死牢外头。 梁以儒笑了笑,“事急从权,也是万般无奈。皇上睿智,身为臣子自当竭尽全力。” 郭胜抱拳离开。 寂冷的死牢里,空空荡荡的。梁以儒环顾四周,心里却想着当日夏雨在四牢里,想了些什么呢这丫头心善,虽然平素喜欢胡闹,可从不做伤人之事。即便是坑蒙拐骗,却也是谨记盗亦有道的道理。 “阿雨。”他顾自呢喃,一身囚衣,怅然若失的坐在木板床上,定定的望着前方。脑子里,全部是夏雨。过往的痕迹,彼此的嬉笑怒骂。想着想着,紧跟着笑出声来。记豆农划。 难怪她会在天牢里待那么久,原来这儿才是人间净土。 安静得让人心无旁骛,有充足的个人时间,去想自己该想的事,忘不掉的人。 那时候的夏雨,可有半分想过他 低眉苦笑,应该没有吧 袖中取出那封信件,这封随身携带的信件。听府里人说,夏雨在自己离开后来过一趟,还看见了自己准备的棺木,必定知道自己当日去代州调查花满楼之事,是抱定了必死之心的。所以,她留下了这样一封信。 她不会写字,也不识字,只在苍白的白纸上,画着左右相握的手,双手紧握的是手足情深。从一开始她就当他是兄弟,别无他想。 “我从来不想做你兄弟,从来都不想。”梁以儒盯着手中的画,“我若为将,攻城夺寨也只想进驻你的心。我若习文,执笔挥墨也只为绘你此生繁华。可惜,都没有机会。我无法为将,即便执笔,也早已有人为你绘尽繁华。若有来世,你能可愿与我一次机会我是真的” 抬头的那一刻,竟是有泪从眼眶中滚落,沿着面颊徐徐而下,滴落在画纸上,晕开了墨色无数。 小心翼翼的收起画纸,收入心口处紧贴着,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她的消息。夏雨是何其聪慧的女子,既知他的心思,必不会再给他机会纠缠。即便知道他不会纠缠,可一分一毫的机会,她都不会再给。 此去经年,此生永诀。 从此,他做他的梁少傅,她过她的江湖行。 垂眸,敛尽的除了此生爱恨,还有盛世繁华。 皇帝暴毙的消息很快被人为的传出了宫墙,茂王大营中,脚步声迭起。 赵誉蹙眉端坐帐中,“什么,暴毙” 孙启颔首,“探子是这样来报的,说是暴毙其实经过御医诊断,说是中毒之状。而且梁以儒也被打入了死牢,太后如今就在皇帝寝宫,可想而知此事不假。” “看样子,是东方旭下的手。只不过这梁以儒,为何会听从”赵誉蹙眉。 孙启笑道,“王爷忘了,梁以儒这些人自诩情义,想必是东方旭抓住了他什么把柄。这沈府不是刚刚死了个刑部尚书吗可这刑部尚书,不还有个妹妹吗当日梁以儒蒙难,可少不得这妹妹的帮衬。” “没错,是没发现沈浩妹妹的尸体。”赵誉这才想起来。 “如此也好,省心省事,都让东方旭一个人办完了。”孙启冷了眉目,“王爷,既然皇上已死,那就是说东方旭已经成了千古罪人。咱们这罪名,就不必背着了。” 赵誉仰头望着阴霾不散的天空,“想不到,不必等到天黑,就能有此好戏。夜长梦多,本王可不喜欢旁生枝节。”看一眼身着战甲的叶光耀,赵誉笑了笑,“叶将军,如今报仇雪恨的机会到了。赵朔就在清梧宫,只要咱们闯进宫去,赵朔的命就随你处置。” 叶光耀冷了眉目,握紧了手中冷剑,“赵朔” “马上整顿,立刻进宫。”赵誉眯起危险的眸子,“这一次,本王要一次性解决所有人。这大燕朝,就是我的了。” 一声令下,顷刻间群情激奋。 大批的军队闯宫,不断的与神射军发生激战。侍卫军也搀和其中,宫内烈火熊熊,宫外厮杀不断。神射军弓弩在手,万箭齐发。茂王大军车轮战碾压而至,满目苍凉,横七竖八都是惨死的军士。 薄瑶太后就在乾宁宫里等着,她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皇帝让她过来,只是为了加重茂王对皇帝暴毙之事的信任度。 “皇上,太后娘娘,茂王大军攻破了西门,眼见着东大门也要守不住了。”吴恩急急忙忙的回来,满宫奴才和奴婢,都是一脸的惶然失措。可是皇帝还在这儿,谁也不敢慌乱惊叫,只得浑身颤抖的站在一旁候着。 “慌什么”赵禄冷笑,“随朕去金銮殿等着吧朕倒要看看朕的皇叔,是何等本事,能不能真的把朕从这赤金龙椅上拽下去。” 语罢,赵禄抬步往外走。 “太后娘娘”方英上前搀着薄瑶太后。 薄瑶太后轻叹一声,“走吧,去看看。”皇帝若是出了事,她这个太后娘娘,也算是做到头了。可方才皇帝的模样,分明是胸有成竹,哪有半点亡国之君的模样。 是虚张声势,还是早有准备 天知道 薄瑶太后顿了顿,“清梧宫那边,没有动静吗” 方英摇头,“太后娘娘,如今睿王怕是也自身难保了。” “你错了。”薄瑶太后忽然浅浅一笑,“赵朔是谁,岂能任人宰割。他能造就如今的皇帝,自然能把握一切。都说乱世出英雄,可真正的英雄,却能造时势。赵朔,便是这样的人。” 那么多年的交手,她还能不知道赵朔的秉性 按兵不动,必有大计。 空空荡荡的金殿,没有文武百官的朝君高喝,只有一根根雕龙画凤的玉柱。身着龙袍,脚踩着青玉石阶,走上自己的金銮殿。 赵禄转身眺望着烽火硝烟的宫闱,满目的破碎,厮杀声响彻天地。 “母后,十六年前的宫变,也如今日这般惨烈吗”赵禄问,“朕都快要不记得了。” “是。”薄瑶太后站在赵禄身边,回看来时的路,竟是这般的不堪回首,“彼时你年岁尚小,母后将你护在宫中,你自然没见到过这样的惨烈之象。烽火硝烟,为了这九五之位,厮杀不断。可皇位只有一个,天下的君王也只有一人。母后拼死让你坐上了皇位,成了天下之君。从未后悔过” 说到最后,薄瑶太后语调暗沉,垂眸轻叹。 年轻的时候,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计后果,只求目的达成。可到了年岁上来,才恍然大悟,原是做错了那么多,对不起那么多的人。 于心有愧,便是倾尽天下之富贵荣华,都无法弥补。 过去的只能过去,再也回不去。 走上玉桥,坐在自己的龙椅上,赵禄端正了容色,只等着叛臣贼子走进来。薄瑶太后坐在一旁,扭头望着自己的儿子,恍惚间觉得一切都变了。 赵禄不在是那个胆怯懦弱的傀儡君王,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在悄然的成长呢 薄瑶突然觉得,越发的看不懂身边的人,尤其是赵禄,越发的无法揣摩。这不得不说,是赵朔的功劳。皇帝变得冷漠果断,到底是好是坏呢 宫门,很快被攻破,茂王大军长驱直入。 与神射军和侍卫军在狭窄的宫道内发生激战,赤身肉搏,血染宫墙。 由古至今,每一场宫变,都会招致大肆的屠戮,无可避免的死亡。 终于,郭胜一身是血的退到了金殿内,杀人杀得手都开始颤抖。横剑身前,冰冷的眸子注视着大批涌入金殿的侍卫军,眼见着侍卫军将里里外外团团围住,郭胜厉喝,“皇上,侍卫军中有叛党。” “错,这些可不是什么叛党,来日史书工笔,那可都是正义之师。”茂王赵誉从人群后面走进来。 黑夜如墨,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似乎要将这些鲜血和丑恶都集体遮蔽。 抖落肩头的雪花,赵誉含笑望着端坐龙椅的赵禄,以及薄瑶太后,“其实我也猜到了,皇上是放的幌子,目的是想让神射军与我同归于尽。只可惜,皇上似乎高抬了神射军的力量。神射军再好,到底也没能悉数赶到,这么点力量也想与本王的大军力敌,未免太自不量力。” 赵禄不卑不亢,不怒不悲,“皇叔不是说来勤王吗如今朕在这里,朕安全了,皇叔可以退下了。” 赵誉讽笑,笑声何其刺耳,“朕你还当自己是皇帝吗如今整个皇宫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所有人的生死都由我说了算,包括你赵禄” “放肆”赵禄冷斥,“皇叔这是要谋朝篡位吗”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赵禄,你还摆什么臭架子你真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不妨告诉你,从今日起,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我的阶下囚,这皇位早就该由我来继承。”赵誉眦目欲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5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叔对这个皇位寄予如此厚望,实在出乎朕的意料。”赵禄不怒反笑,“其实朕早该想到,这个位置不好坐。可是不管好不好坐,愿不愿意坐,朕也坐了十六年了。皇叔。朕已经当了十六年的皇帝,也不妨告诉你,这大燕的皇帝不好当。” “哼,那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你无诏登基。又无传国玉玺在手,说到底你这皇帝,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既然大家都一样,还不如你写个禅位诏书。把皇位让给我。若是如此,我还能留你母子一条活路。”赵誉一步一顿走上玉桥,笑得这般洋洋得意。 赵禄轻叹一声,“顺子,把东西拿过来。” 顺子俯首,快速的将一个精致的盒子地上。盒子四四方方,乃是上好的檀木做成,外头珠宝玉翠,装饰得格外奢华。一眼看去,便知非同一般。 “皇叔知道这是什么吗”赵禄笑问,指尖微挑,打开了盒子。锐利凉薄的眼神,就这样淡淡的扫过赵誉瞬息万变的脸,似乎他也明白了什么。 晶莹剔透的白玉,栩栩如生的龙踏祥云。上好的印泥按下,落着大燕皇朝最尊贵的印记。烛光里的传国玉玺。泛着迷人的七彩炫光。触手生温的手感,只一眼就能让人辨别,这绝世无双的好物件。 “传国玉玺”赵誉瞪大了眸子,“怎么可能在你手上” “从始至终,都在朕的手里。”赵禄笑得森冷,转而扫一眼底下面面相觑的军士们,以及孙启和叶光耀。“朕手中握着的,是大燕朝的传国玉玺,乃是先祖皇帝留下的,这比之先帝遗诏何如朕是先帝挑的,外头传言,传国玉玺于十六年前遗失,不过是母后设的**计罢了。朕不如此,你们怎么能安心,让朕这个傀儡皇帝,做到今时今日呢” “唯有君不像君,你们才能让朕继续为君,皇叔,你觉得朕的母后是否聪明绝顶以至于你们这么多年,都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被蒙在鼓里。不知这人人瞩目的传国玉玺,其实根本没丢,一直都在朕的手中。朕乃真命天子,此乃天意人为,你们还要造反吗造朕的反,造先帝的反你们好大的胆子” 玉玺落在御案上,掷地有声。 谁人不知,传国玉玺乃是天命之子的象征。 众人面面相觑,竟有些心生退意。 赵誉一回首,见叶光耀也跟着畏缩,先帝当年泽被天下,自然是威名八方的。人死多年,威名犹在,众人不敢造次。 “哼,赵禄”赵誉冷喝。 “赵誉”赵禄厉喝,“你太放肆,敢直呼朕的名讳。朕乃大燕天子,当朝帝君,你纵然是朕的皇叔,先帝手足。然则君臣有别,你敢如此大逆不道,就不怕朕降罪于你还有你们,谋朝篡位,该当何罪,就不需要朕来告诉你们了吧” “赵禄,如今你已被包围,就不必再做困兽之斗了。”赵誉切齿,在这样下去,赵禄势必要动摇军心。已经到嘴的鸭子,他岂能让鸭子飞了。 “包围”赵禄慢条斯理的摸着案上的传国玉玺,眉目间寒霜微凝,唇边笑意缱绻,“谁说朕是困兽之斗皇叔,你可听过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朕今日要告诉你的就是,黄雀之后,还有猎人。” “王爷,小心中了他的拖延之计。”孙启忙道。 赵誉切齿,瞬时拔剑劈来,顺子疾呼,“皇上” 只听得刀剑落地之音,伴随着赵誉被强大的气劲狠狠的震下玉桥,侍卫军快速围拢上前。孙启急忙搀起赵誉,“王爷” 众人错愕,赵朔盈盈落下,一袭玄色蟒袍在身。麦色的肌肤在烛光里泛着迷人的光泽,黑鸦羽般的睫毛半垂着,一身傲然之气,竟有着不怒自威的凛冽。灼灼桃花目,清冽目中光,染尽琉璃色,绽开盛世颜。 旁若无人的捋着自己的衣袖,眉目如画般在烛光里晕染了笔墨丹青的瑰丽,没有浓墨重彩,却有着勾魂摄魄的倾城之色。 “这么大场面,皇兄也不叫上我,实在是太教我伤心了。”赵朔语速平缓,眸光清冽的落在面色瞬白的赵誉身上。勾唇浅笑,桃花眼扫向众人时,若下了一场嫣红的桃花雨,纷纷扬扬。迷人,而惊心。 “九皇叔。”赵禄一笑。 赵朔面对众人,玄袍在身,若地狱来使,仿佛一人便足矣震慑三军。 “参见皇上”赵朔微微躬身朝着赵禄行礼。 “九皇叔来的正好,茂王要谋反篡位,不知九皇叔觉得朕这皇帝,是否真当该退位让贤”赵禄冷睨赵誉。 赵朔闻言,勾唇浅笑之,“皇上之位,乃是先帝所授,又有传国玉玺在手,何人敢逆皇兄,你不好好的种你的梅花,跑到这儿喊打喊杀的,不觉得血染梅花,不吉利吗”缓步走下玉桥,赵朔睨一眼恨意阑珊的叶光耀,“叶将军来此,是想要本王的命吧人在这,命在这,谁有本事谁就只管来拿” 音落,却无人敢动。 孙启拔剑,“赵朔,你乃阶下之囚,如今别说是皇帝,就算是你也逃不得。” “逃”赵朔蹙眉,“皇兄,你们家的狗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可知道,你身边撺掇着你,谋朝篡位的狗奴才,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闻言,孙启一怔。 赵誉愤然盯着赵朔,继而不解的望着孙启,“什么意思” “连自己身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能贸贸然起兵造反,皇兄你是不是种梅花种傻了”赵朔娓娓道来,不慌不忙,“乌托国兵发大燕,几欲冲破代州门户,铁骑屠戮我大燕黎民百姓。为何你这奴才能联络上乌托国的细作你难道都没想过” 赵誉哑然。 “一夜之间覆灭代州花满楼,一夜之间创立京城花满楼,以及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煞盟组织。一个奴才,即便你茂王府富可敌国,也不至于有如此通天之能。”赵朔眯起了眸子,笑得凛冽,“你叫孙启是吧乌托国二皇子叫蒙齐,字启。人称齐皇子,乃乌托王最疼爱的儿子。” 赵誉不敢置信的望着孙启,“乌托国二皇子” 孙启跪身行礼,“王爷莫听他挑唆。若卑职是二皇子,何至于在茂王府当奴才,大可挑明身份。王爷,您要相信我,决不能听信赵朔的挑拨离间。” 此话倒是有理,阵前疑将,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赵誉捂着生疼的肩头,狠狠盯着眼前的赵朔,“叶将军,你不是想要他的命吗杀了他。” 可叶光耀哪里是赵朔的对手,愣是握着剑不敢上前。 “皇兄如此迫不及待要让我死”赵朔垂眸低笑两声,“皇上不是刚刚说了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真的以为,自己赢了吗” “赵朔,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赵誉切齿。 外头的天空,一记明亮的火光在夜空中炸开。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仿佛要将天地都遮掩在白茫茫的风雪中。 “你输了。”赵朔拂袖转身。 有叶家军士匆匆忙忙的上殿,“禀报将军,谢家军攻城,趁着我们不防备,占领了京城。如今已包围皇宫,直冲金殿而来。” “谢家军”叶光耀骇然。 赵誉冷笑,“谢蕴是来” “来给你送行的。”不待他说完,赵朔已经接过了话茬。 赵誉面色一顿,突然心头大惊,“谢蕴” “谢蕴是奉了皇上的意思,与你虚以为蛇,你还当真了”赵朔讽笑,“谢家对皇上忠心耿耿,谢环驻守边关十年,你以为你是谁三言两语,就能让谢蕴倒戈相向谢蕴虽然行军打仗不及谢环,可在智谋上却胜过谢环。” “你们以为拿个女人使用美人计,就能让谢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殊不知边关风沙磨砺,他早已不是昔年的黄毛小子。年纪轻轻,足以挑得大任,否则谢环如何敢轻易离开大燕。谢环为了稳住大夏,就是想让皇上腾出手来对付乌托国和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抬步走上玉桥,站在赵禄身边,瞧一眼案上的白玉杯盏,赵朔眸色幽邃。 这帮人,想必是再也按捺不住了。 孙启切齿,“王爷,趁着谢家军还没能赶过来,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如今退缩无疑是自寻死路。” 赵誉把心一横,“叶光耀你还等什么如今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众将听令,谁杀了皇帝,我就让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杀” 赵朔突然抬手,案上的杯盏砰然落地,碎得四分五裂。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众人皆怔的那一瞬,周旁的侍卫军,乃至叶家军当中突然一分为二,半数人同步抽出匕首,直接砍杀了身边还在痴愣的同僚军士。 几乎是一瞬间,死伤过半。 “你们”叶光耀愣住,“你们这是” 副将却直接将刀刃架在了叶光耀的脖颈上,高声道,“启禀皇上,叛臣叶光耀已经拿下,请皇上谕旨,该如何处置” “你有袖中刀,我有鱼肠剑,皇兄可还满意”赵朔笑问,“你现在还觉得自己赢了吗看看你身边的,那可都是皇上与本王的心腹。如今,又是谁在做困兽之斗呢” “怎么可能”赵誉嘶吼。 “你以为,你和摄政王把人安排在侍卫军中,我与皇上便不得而知吗”赵朔拂袖,眸色轻蔑,“只不过我们苦于没有借口,不能做到悄无声息,还不如不做。正好,趁着我上次宫变,杀了不少你和摄政王府的人,顺带着让侍卫军充入新鲜的血液,把我们的人都塞进去,填补宫中空缺,可谓两全其美。” “方才厮杀的时候,你没瞧见冲上去的都是你的人吗如今你回过头看看,剩下的都是我与皇上的暗卫,而你们的人要么死在神射军的手中,要么就死在你的脚下。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赵誉环顾四周,已然无兵可用。 安慰说杀人速度极快极狠,也是极准的。 外头响起了擂鼓声,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响彻整个皇宫。 薄瑶太后依稀又想起了当年的情景,也是这般的兵刃相见,鲜血屠戮。若非她那孩子的命相要挟,也许今日坐在龙椅上的就是东方越。 这江山,这大燕天下,早就易主了。 若是当年成功了,今日的她又身处何位呢 也许赵禄早就不复存在了吧 谢蕴终于走上了金殿,一身战甲威风八面,眉目凛冽,眸色无温。疾步走到君王驾前,躬身行以军礼,高声道,“启奏皇上,一干逆党余孽,皆已扫清。谢家军不负圣上重托,终不辱使命,请皇上定夺。” “拿下赵誉和孙启。”赵禄冷了眸。 刀剑声声,冰冷的剑,齐刷刷的对准了赵誉和孙启。 方才的趾高气扬,瞬时成了俎上鱼肉。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孙启冷笑两声,“不愧是先帝的托孤之臣,不愧是睿王。” 赵朔垂眸,“你错了,今日主宰局面的不是本王,你是输给了皇上。”拂袖行礼,毕恭毕敬的道一句,“吾皇万岁,万万岁。” 顷刻间,三军齐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甲胄声,呼喊声,整整齐齐,震耳欲聋。 “孤家寡人也算皇帝吗文武百官”孙启冷嗤。 还不待说完,谢蕴瞧了他一眼,“你是说**散”手握腰间佩剑,笑得何其冷蔑,“你们太自以为是,以为靠着药物就能控制文武百官为己所用,以为如此就能让你们的谋位之事不被世人诟病我告诉你们,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散的解药,在花满楼被焚烧之后,就已经分送到诸位大人府中。你们还指望以后能掌控文武百官吗” 也亏得夏雨那些百毒不侵的血被提前抽出,否则辛复也是无能为力。 说起来全赖夏雨,力挽狂澜。 她的舍,换来了如今的得。 孙启骇然,“不可能” “拿下他”赵禄冷然。 谢蕴已经拔剑出鞘,直逼孙启而去,赵誉直接软瘫在地。 孙启的武功不若,谢蕴到底是不如谢环的,武功上稍逊一筹,不是孙启的对手。说时迟那时快,郭胜持剑而上,二比一,稳操胜券。 郭胜趁孙启不备,快速挑掉孙启的手中剑,谢蕴手起剑落,在孙启的脊背上狠狠划开一道口子。身子一颤,孙启扑倒在地,已被侍卫军快速拿下。 “清剿逆党,如遇反抗,格杀勿论。”赵禄骤然起身,眸若刀刃,冷漠无情,“茂王等一干叛党家眷,立刻擒拿,容待后议。” “谨遵皇上圣谕”一声高喝,君临天下。 薄瑶太后扭头看了一眼依旧面无波澜的赵朔,历经大劫,可在赵朔的眼里仿佛什么都不存在。平静得,让人误以为他不过是个置身事外的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把所有的部署都搁置在赵禄的身上,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仿佛不过是个局外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的开始经过和结果。 如此这般,也不难看出赵朔的退意。 这世上,一种人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 那便是君王 功高盖主之时,就该明白功成身退的意义。及时悬崖勒马,抽身离去,才是明智之举。 阴暗的天牢内。 赵禄亲自去放了梁以儒出来,“二弟辛苦,如今大局已定,朕金口玉言,必不负尔。” 梁以儒毕恭毕敬的行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大局已定,那就意味着,茂王之乱已平。皇帝会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清除阻碍皇权之人,上至权臣,下至百姓,都不会轻纵。 途径一间牢房,里头关押着赵誉,隔壁间关押着浑身是血的孙启。孙启的伤处已经被人处理妥当,还不到时候,是不会让他死的。 何况,他还有个乌托国二皇子的身份。 “皇上,微臣都是听信了孙启的挑唆才会做出这等恶事,皇上,咱们是叔侄,叔侄啊”赵誉死死抓着囚牢栅栏,跪地磕头,“求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饶了微臣这一次。只要皇上不杀微臣,微臣做什么都愿意。” “赵家,何时有你这样贪生怕死之徒”赵禄斜睨,“你既然敢谋朝篡位,就该想到会有今时今日。赵誉,朕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先要朕的命,就怪不得朕六亲不认。” 梁以儒看一眼牢中狼狈至绝的赵誉,只觉得可笑可悲。好好的安逸王爷不做,非要做乱臣贼子,怪得了谁呢这皇位,岂是人人都能随意坐得。 “皇帝虽然擒住了我,可你能阻挡得了乌托国的百万雄师吗”孙启无力的趴在木板床上,容色惨白,奄奄一息。 赵禄冷笑,“你以为乌托国真的能攻占代州吗你在代州的那些明哨暗哨,早就被九皇叔的暗卫,端得一干二净。” “不可能”孙启陡然凝眉,“绝无可能,代州消息不断传来,我的暗哨绝对不可能” “那是因为,你的暗哨依旧存在,只不过里头的人早就不是你的了。做到这一点也不难,掌握你们的消息传递路径,传递方式,而后杀了你们的人,取而代之,以安抚身在京城的二皇子你,和隔城相望的乌托国。”赵禄居高临下,负手而立,“偷天换日这一招,你不会不懂吧” 音落,赵禄拂袖而去。 “赵朔又是赵朔”孙启重重合上双眸,“到底是输给了你,睿王赵朔。” 千年的狐狸,可不是白修的。 清梧宫中,茶香四溢,外头一片狼藉,清扫不绝。而清梧宫从始至终都完好无损,当然,除了东方越与东方旭交手的损坏。 白玉杯盏握于掌心,碧绿的茶叶嫩芽随波浮沉,茶雾氤氲,袅袅茶香传出甚远。仿佛外头的厮杀,与这没有半点关系。 “王爷”千面郎君悄无声息的伫立,“如今大局已定,为何王爷没有半点喜悦之色” “乌托国兵临代州,大局已定这话言之过早。”赵朔抿一口香茶,“乌托王折损了爱妃,又折损了皇子,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大夏那头如何” “王爷该知道,虽然郡主嫁入了大夏,可大夏与我大燕毕竟交战多年,能旁观而不落井下石,已然是最好的结果。要想大夏出兵相助,只怕是不可能的。”千面郎君轻叹。 赵朔一笑,“那是自然,有谢环稳住大夏,大燕单独对付乌托国,倒也无妨。” 千面郎君蹙眉,“王爷没想过,神射军那头” “神射军效忠东方越多年,要么神射军全军覆没,要么东方越身死,总归逃不出这两者之间的。”赵朔放下手中杯盏。 “可这东方越,算起来也是王爷的岳丈。”千面郎君低语,“虽说东方越作恶多端,实属该死。可王爷若是见死不救,来日怕是不好面对王妃。” 夹着杯盖的指尖,半停在空中,迟迟没能落下。 “弓弩都送去了吧”赵朔问,杯盖落下。记以岛血。 “送去了。”千面郎君颔首。 赵朔轻叹一声,缓步走到窗前,负手而立,临窗远眺,“神射军已经是过去,如今皇上有了新式弓弩,神射军早就不是威胁了。本王为皇上培植了那么多的暗卫,也储备了足够的新式弓弩,想必皇上也该明白本王的用意。但愿,不会赶尽杀绝。” 千面郎君点了点头,“如今诸事已毕,在下就此告辞。” 赵朔扳直了身子,身后如风掠过,千面郎君业已离去。 山水有相逢,来日江湖见。 殿内,茶香袅袅,相思成灾。 双拳微握,这天下诸事皆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唯独想你了,我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是好。 眸,微暗;思,悠远。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东方越面色微微泛青,临窗而立,看一眼掌心的黑雾,却是低头一笑。取了外衣慢慢穿回去,不管身处何境,他的脚步惯来沉稳至极。一步一顿的走出偏殿,竟是缓缓的朝着慈安宫走去。 慈安宫里,住着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骗了一辈子,也毁了一辈子,最后心死如斯。 乍见摄政王前来,方英与吴恩也不敢拦着。 轻车熟路的去了佛堂,推开大门的那一瞬,他宛若又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皇帝最爱的瑶妃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6章 功臣难为 佛堂内,香气杳渺,木鱼声声,尽显安静祥和之气。 轻微的脚步声,怕踩碎了属于她的安宁,事隔十六年。终于能有一次平心静气的面对面。不再摩拳擦掌,也不再针尖对麦芒。 难得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说上几句话。 东方越静然伫立在薄瑶太后身旁,抬头望着金身佛像。眸中微凉。 彼此良久没有开口,安静的氛围让彼此都觉得尴尬。 “你就没什么话说”薄瑶太后终于开了口,“哀家知道,你恨不能杀了哀家。” “那是过去。”东方越就着她身边的蒲团坐下。“不过现在,我却庆幸,当年你所做的错误的决定。如果夏雨现在还在宫里,也许过得根本不会这般快乐。虽然小时候尝过人间疾苦,但至少她幸福过。你与我在她生命中的缺席,都有人为她补上。” “只不过,对于你而言,她始终是个负累。所以她走了,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到京城这个伤心地。在你的有生之年,我想她都不会回来。其实细想之下,她的性子有很大一部分是随了你我。一样的固执,却都只是为了心中的坚守。” 薄瑶太后放下木鱼,扭头望着他,“你来,就是为了跟哀家说这些” 东方越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年其实我享尽荣华富贵,可丝毫不觉得快乐,我想着你也不快乐。” 眸微敛,多少暗潮涌动,却无法言语。 “是我一手造就了这一切,也是我让你走上了不归路。”东方越苦笑两声。“其实,我一直不曾真正恨过你,除了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因为我的心,始终在你身上。尽管我们这一生,都在毁灭彼此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但所幸今时今日业已回头。” “是阿雨带我回头,也是她让我明白,有些话你藏在心里太久,会变成心魔。你若不说,别人是不会懂的。不管爱或恨,都该勇敢的说出来,接受或者拒绝,都该勇敢的去承受。这才是一个人,该过的生活。”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竟有些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我们都被这一段恩怨纠缠了十多年,也自我折磨了十多年,彼此间相互伤害相互折磨,也够了。如今,欠你的我都会还给你。而欠咱们女儿的,我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 “我在她的世界里,缺席了太久,久得她都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坚强。我想着,你也是如此吧薄瑶,我们的恩怨就到此为止吧是我对不起你,终究伤你太深。其实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今日来是谢谢你的。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女儿。” “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欠,我自生死由天,你便孤独终老,如此作罢” 东方越勉力起身,轻咳两声,唇角有漆黑如墨的血迹溢出。体内毒气翻滚得厉害,他站在原地良久才算缓过劲来,亦步亦趋的往外走。 “是哀家对不起她。”薄瑶太后哽咽了一下。 东方越顿住脚步,幽然转身望着她微颤的背影。 “是哀家错了。”她喃喃自语,“不管你做过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可是哀家却迁怒于年幼的孩子。归根究底,哀家比你心狠。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哀家下手的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三番四次置她于死地,何等的冷酷无情。” “可是那天,她却告诉哀家,她不会恨着哀家。她走了,离开了京城,于哀家有着莫大的关系。她虽心善可也过不了心中那一关,尤其哀家还是她的生身之母。然世上哪有哀家这样的母亲亲手送自己的女儿去青楼妓馆” “哀家是恨你,但哀家真的错了。她说不恨哀家,却也惩罚了哀家,一走了之,再也不会给哀家弥补的机会。她要哀家,这辈子都活在内疚之中。” 东方越突然嗤笑两声,笑得何其冰冷,“薄瑶,你是活得太久了,一个人活得太冷了,心中没有燃起的希望,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阿雨离开京城,不是要让你此生内疚,她只是不想让天下人知道,当今太后还有个私生女。她在保护你,为的是维护你当朝太后的声誉,不想让你在皇帝跟前难做,她根本没想过要给你惩罚。” “十多年了,原来那个善解人意的薄瑶去哪了为何如今的你,依旧这般尖锐刻薄你以为人人都与你我这般,心狠手辣吗她不是宫里走出去的毒妇,她只是民间最普通最平凡的路边花。” “她没你那么多尔虞我诈的想法,你身为她的母亲,却根本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你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不懂一点都不懂” 顾自絮絮叨叨的,东方越撑着疲惫的身子,脚步沉重的走出了佛堂。 外头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 这丫头,喜雪。 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天空是否也下着雪 伸出掌心,雪花落在手面上,稍瞬即逝,融化成沁凉的水珠。被恩怨纠缠了十多年,沉淀了十多年的负罪感,一朝得到释放,竟有种无事一身轻的感觉。 这种感觉,比他登上九五之位,更畅快淋漓。 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东方越站在雪地里,满目白雪皑皑,覆盖了不久之前的血腥屠戮。那些被埋藏在雪地里的鲜血,都将被冻结,从今往后除了史书工笔留于史册,再无迹可寻。 “丫头,下雪了,爹陪你打雪仗堆雪人,就像寻常人家的父女一般,可好”音落,东方越一口黑血喷在雪地上,融了脚下厚厚的积雪。身子一晃,在众人的惊呼中,伟岸的身子砰然倒地。 摄政王病危。 太医院内,御医们焦灼万分。 听得东方越病危,赵禄疾步去了太医院,“如何” 首座御医急忙行礼,“摄政王毒发攻心,危在旦夕。” “还有救吗”赵禄蹙眉。 御医俯首,“只能尽力而为,所幸摄政王内力浑厚,应该还能撑得住一些时日。只不过这毒来得太烈,要解毒怕是” 赵禄抬手,“摄政王暂时不能死,明白朕的意思吗” 闻言,御医一怔,继而瞧了赵禄身边的顺子一眼,顺子微微点头示意。 “微臣,明白。”御医垂眸。 “明白就好。”赵禄走进内阁,东方越直挺挺的躺在床榻上,面如死灰,双眸紧闭。一头华发倾泻,看上去不过是个垂暮将朽的老者,已然没有丝毫的杀气,更谈不上威胁。 可赵禄却深知,这神射军到底还在东方越的手里,只要东方越活着一日,神射军就不可能平静下来。蠢蠢欲动了十多年,想要让这滚烫的沸水就此歇息,一时半会是绝无可能的。 “皇上”梁以儒蹙眉。 赵禄一声叹,疾步转出门去,继而慢下脚步。 “此时此刻若让摄政王殒命,只怕神射军必反。”梁以儒低语。 “朕自然知道,东方越不能死。乌托国还在作祟,好不容易平息了茂王之乱,若此刻神射军反了,那么朕只怕真的要守不住这大燕的天下了。”想了想,赵禄突然道,“去清梧宫。” 梁以儒俯首,紧随其后。 这种时候,赵禄自然是去找赵朔为先,毕竟赵朔与东方越对峙多年,比较了解东方越的行事作风。不管外头如何作为,可这清梧宫,一如其名,清冷萧瑟。 若一隅静土,不染尘埃。 还未进门,便已经闻得满屋子的茶香,淡然清雅,教人闻之心情舒畅。 似乎早已料到赵禄该来,赵朔亲自泡了两杯茶,“上好的碧螺春,皇上也尝尝吧,微臣亲自泡的,当年先帝最爱喝微臣泡的茶。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景物依旧,人事早非。当年先帝的托孤之臣,如今也只剩下了微臣一人,难免唏嘘不已。” 提及先帝,赵禄眸子的锐利瞬时淡去不少,轻叹一声,心头也难免感怀,“十多年了,朕都不记得父皇是何模样了,却还记得幼时与父皇戏耍的快乐之情。” 赵禄徐徐坐定,叔侄间似乎也忘了君臣见礼。 茶香袅袅,让浮躁的心,慢慢的沉淀下来。 “犹记得先帝在世时,谈及天下之事,只道了四个字,心平气和。”赵朔抿一口香茗,勾唇浅笑,“儒以茶修德,道以茶修心,佛以茶修性。是故,多品茶,多静心,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然酒多伤身,差异如此,喝多了伤胃,喝少了不够味。凡事,总有个度。” 赵禄握着手中的白玉茶盏,一如既往的笑着,“皇叔之言,朕铭记五内,不敢有忘。这些年也亏得皇叔照拂,否则朕哪有今日。” “皇上乃真命天子,只有上天庇佑,微臣不过是尽了做臣子的本分,做皇叔的本分,只是本分而已。”赵朔报之一笑,缓缓放下手中杯盏,抬头笑看眼前的赵禄,“皇上坐拥天下,天下黎民都是皇上的子民,皇上所尽的也是身为天子的本分。如斯而已。” 闻言,赵禄仿佛想明白了什么,起身,躬行浅礼,“多谢皇叔教诲,侄儿记住了。” “天下是你的,只不过有句话身为先帝的托孤之臣,不得不说。”赵朔眸色清浅幽邃,若深井般深不见底,“皇帝手握生杀,必须明白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纵不闻史书工笔,也该明白杀戮过重终有报的道理。东方越,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赵禄微微蹙眉,点了点头,垂眸不语。 “微臣明白,皇上担心神射军的问题,也曾想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屠戮神射军作罢可皇上想过没有,乱世之时以杀止杀,可若太平盛世,只会适得其反。”赵朔轻叹,“皇上睿智,想必心中自有决断。” 听得这话,赵禄稍稍一怔,继而面色稍霁,看着赵朔轻笑,“朕明白。” 外头,大雪纷飞,清梧宫内难得的安宁祥和。 嗖嗖而下的雪朵,敲打着屋瓦,发出细碎的声音。赵朔微微凝眉,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一日的吃雪情景。她是这样的诧异,而后这样的欢喜。那张笑脸,如花绽放,若三月暖阳。 叔侄二人似乎很久没有这样静静的待在一起了,犹记得年少之时,比肩而立,赏雪谈心。可自从赵禄成长,赵朔日以继夜在外奔波,二人便渐渐的疏远。虽然情分依旧,但很多感觉早已在岁月的蹉跎中,逐渐改变了最初的模样。 梁以儒站在回廊尽处,远远的望着。 顺子笑了笑,“梁少傅觉得奇怪,皇室间还有如此情谊” “不是吗”梁以儒瞧了顺子一眼。 顺子嘴里哈着白雾,瞧着外头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彼时先帝驾崩,幼帝登基,朝中权臣当道,若非睿王爷一力扶持,这大燕江山如今是何模样,便很难说了。睿王爷是先帝的胞弟,先帝在世时,便对其寄予厚望,疼爱有加,甚至于宠爱睿王这个幼弟,超过了自己的后宫子嗣。” “群臣虽有异议,可先帝始终一意孤行。这其中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情分,也就睿王与先帝自己知晓。睿王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可在先帝驾崩以后,愣是磨平了所有的棱角,你可知这其中又有多少的忍辱负重” “为的也就是皇上这条血脉,先帝的骨血,能让大燕江山国祚绵长。若说这大燕的功臣,非睿王爷莫属” 梁以儒眸色微恙,却是不冷不热的道一句,“自古功臣不易为。” 闻言,顺子身子稍稍一僵,急忙环顾四下,“梁少傅慎言,这话可不敢说。皇上乃圣明之君,必不会如此。” “但愿吧。”梁以儒轻叹一声,“若这样的情分能一直延续下去,许是我还能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否则这情与义虽重,也抵不过万里江山,挡不住权倾天下。” 顺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赞同又似否认。 君心难测,谁知道呢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可这虎狼之心,谁又能揣摩得了呢 不过梁以儒说的很对,功臣难为古往今来,若稍功臣都死于忠君二字,多少贤臣冤死深牢大狱,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赵禄从清梧宫出来的时候,似乎心情很好,倒让顺子和梁以儒都有些猜不透。 只记得他离开时,煞有其事的望着赵朔,问了一句,“皇叔可愿永世追随朕,辅佐朕共同治理家国天下朕愿与皇叔平分江山,同执社稷。” 赵朔只是笑着躬身行礼,没有任何的答复。 梁以儒离开时朝着赵朔行礼,却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一丝稍瞬即逝的绝然。心想着,龙困浅滩不过是暂时的。既然是龙,终究是要自由的。 只怕赵禄,是困不住赵朔了。 心都不在了,还强留着躯壳做什么 代州那头还在交战,隔三差五传来乌托国战败的消息。李焕领着睿王府的精英暗卫,配备了皇帝亲自研发的连发弩,火烧粮营,万军之中生擒守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谓战果硕硕。 战争还在持续着,可惜乌托国最后连小小的一个代州都没能攻陷,只能拼尽全力,让战局处于僵持状态。毕竟乌托国二皇子,还在大燕国的死牢内。 而京城内的一切,似乎又开始步入正轨。记土土血。 可最让梁以儒觉得奇怪的是,皇帝在金殿上开始处置赵誉等一干逆党,却丝毫不提及赵朔之功。按理说功过相抵,赵朔也该从清梧宫出来才是。 但现在的状况,似乎是皇帝刻意不想让赵朔脱罪出宫。 眉头微蹙,细想之下,梁以儒漏夜进了清梧宫。 如今的清梧宫不似当初的重兵防守,外头空无一人,似乎只要赵朔想走,他便可以潇潇洒洒的走出去。但赵朔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一个人守着寂冷的清梧宫,闲时品茶,倒也悠然自得。 “王爷。”梁以儒见礼。 “听说今儿个皇上处置了茂王。”赵朔负手而立,临窗眺望着外头的皑皑白雪。这场雪下了足足三天,如今虽然雪停了,却满目皆白,一时半会是不会全部消融的。 想着,若她看见,约莫要欢喜至绝。 她,喜雪至深。 梁以儒颔首,“茂王满门抄斩,一干逆党皆诛九族,连坐之数约万众。老弱妇孺,都没能逃过。我没想到,皇上处置逆党,竟是如此的深恶痛绝。” “耳濡目染,本王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赵朔轻叹一声,“东方越言传身教,皇上自然是看得多了,也就会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赵禄便是这未能除根的草,他岂能让旁人也学了自己的模样,春风吹又生所以,他不会给茂王赵誉一丝一毫的反扑机会。唯有死亡,才是最好的终结。 如此,也正好给世人一个警醒。 顺者昌,逆者亡。 谋朝篡位者,便是如此下场。 九族皆灭,万劫不复。 虽然同为皇室,也难免在史官笔下落一个同室操戈之罪,可身后之名,谁又能辨得了功过是非还是眼前要紧 梁以儒点了点头,“王爷为何不走” “早前没走,是因为使命未完。如今没走,是因为走不得。”赵朔回眸看他,眸色深远幽邃,“金口未开,本王终究是罪臣。这般出去,无疑是畏罪潜逃。背负这一身的污名,少不得要连累自己珍视之人。有些人是本王的心头好,有些人则为本王出生入死。本王,不得不顾及。” “皇上,始终没提为王爷解禁之事,王爷就没什么打算吗”梁以儒问。 赵朔一笑,“何以如此担心” “我不是担心王爷,我是担心她等得太久会累。”梁以儒垂眸。 “那你可曾想过,也有人等你等了太久,累了身心”赵朔敛眸,扳直了身子,遥遥的望着天际,“梁少傅好意,本王心领,只不过皇命如山,如今本王不想旁生枝节。皇上已经是执掌天下的老虎,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的帝君了。他有锋利的爪子锐利的牙,梁少傅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伴君如伴虎。”梁以儒苦笑,“来日王爷若有用得着梁某之处,梁某必定全力以赴。” 赵朔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眸色晦暗不明,“梁少傅忠心耿直,本王有几句话相告。” “王爷请讲。”梁以儒躬身。 “佞臣之所以为非作歹,是因为奸佞狡黠。忠臣之所以满门诛灭,就是因为忠正耿直。你若要为忠臣,就必须审时度势,佞臣奸邪,忠臣必得更甚之。”赵朔勾唇,似笑非笑,一双桃花眼,若下了一场迷人的桃花雨。 纷纷扬扬而下的嫣红刹那,夺目妖娆。 梁以儒稍稍一怔,继而俯首行礼,“以儒受教,必当谨慎为之。” “从今日起,不必再来。有些话不该说,就一句都不必说,不管对着谁,哪怕只有自己一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谨言慎行。”赵朔不冷不热的斜睨他一眼,“以后这大燕朝,就靠你们几个了。” “王爷”梁以儒骇然,“王爷是说,皇上会” “本王功成身退。”赵朔含笑。 梁以儒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清梧宫。 走出去甚远,他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清梧宫的匾额。高悬的匾额,虽是囚地却显得门楣尊贵,听说以前住在清梧宫的,是一位帝君宠妃,长年累月的足不出户。明明尊宠万千,却无人得见娇颜。 只听说此女风华绝代,冠压六宫,偏生喜静。 可惜红颜薄命,刹那芳华,终成红粉骷髅。 路边的雪,都化了,踩着结冻的冰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倒也是赏心悦耳的动听之音。 摄政王东方越一直留在宫中养病,因为病着,对于摄政王府的此次的行迹,皇帝赵禄表示要延后再议。东方越浑浑噩噩的,一会清醒一会晕厥,病情反复无常。 今儿个已经是年三十,宫内张灯结彩的准备着过年。司礼也备下了皇帝的赐菜,以及入宫赴宴的应邀名单。 宫女们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说是摄政王快不行了。” “倒也不是,我咋听说是武功废了如今怎的连命也保不住” “谁知道呢,估摸着上头容不得。” “这话也敢说,不要命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7章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寂冷的殿内,空无一人,唯有淡雅的茶香,在空气中缓缓散开。人影晃动,是他来了 东方越徐徐坐起身子,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你来了。” “怎么能不来”一袭玄袍,眸色幽邃,却是晦暗不明,教人看不穿猜不透。指节分明的手。徐徐握住手中杯盏,轻描淡写的开口,“你倒也下得去手。” “换做是你,你肯吗”东方越轻咳两声。依靠床柱,看上去的确不太好。奄奄一息的模样,好似随时都会就此躺下,再也不必睁开眼。 赵朔抿一口香茗,长长的睫毛半垂着,在昏暗的世界里,落下斑驳的剪影。茶香四溢,茶雾氤氲,微敛的桃花眸,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放下杯盏,他挽唇浅笑,“你很早就知道了” “他是我养大的,自己养大的狼,还能不知道他的本事吗”东方越一声叹,“与你斗了那么多年,我也是明白的。很多事到底瞒不过你的眼睛。心智谋略上,我赢不了你,所能赢你的不过是手段与心狠手辣罢了。失去这两样,我便是废人一个。” 赵朔幽然转身,淡淡然的望着他,“不过最后,看似输。却谁都没输。神射军没了你,自然会逐渐瓦解。不过擒贼先擒王,你培植的那几个心腹是必死无疑的。” 东方越点了点头,“我知道,然则你还不了解我吗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而我从不是好人。打从他们跟着我,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我来,就是来送你一程的。”赵朔起身,负手而行,缓步行至床前,“你猜,她会在哪” “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可以一直找下去。”东方越突然笑了,笑得这样知足。“如今我是废了,可我的心终于活了。你知道一个煎熬了十多年的人,突然间获得重生是怎样的感受吗” 赵朔转身往外走,“恭喜你,终于可以死得瞑目了。” “你这人的嘴里,永远都没有半句好话。”东方越不屑轻嗤。 赵朔顿住脚步,明媚浅笑,回眸挑眉,“好话都说给她听,于你犯得着吗你又不是她。”记吗叼号。 音落,他纵身离开,转瞬间消失无踪。 他是来确定,他是否真的会死。 “赵朔,你聪明一世,最后还是输给了我。”东方越笑得这般惬意,“斗了一辈子,你最后还是输了一轮。我们家丫头,虎父无犬女倒也是你,终归是你,方能配得上她。不过,也所幸是你,才能给她,她想要的幸福。”他低头,干哑自语,道一句,“多谢了。” 徐徐躺在床榻上,想起了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为,好在上天有眼,未能将这罪孽都就报应在夏雨的身上。万幸万幸 一声叹,东方越听得外头细碎的脚步声,又缓缓闭上了双眸。 数名御医紧跟着赵禄进门,梁以儒在旁看了躺在床榻上的东方越一眼,心头微恙,看这脸色怕是再也好不了的。 “如何”赵禄冷问。 御医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启禀皇上,摄政王中毒已深,如今连内力都被毒气吞噬。此毒剧烈无比,只怕是回天乏术。臣等惶恐” 音落,重重的脑门磕在地上。 梁以儒仲怔,“什么回天乏术”扭头,不敢置信的望着赵禄,心里恍如明镜一般。 赵禄蹙眉,“内力” “回皇上的话,摄政王这一身的功夫,从今往后便算是废了。”御医俯首回禀,“内力全失,想来这毒与摄政王的内劲本就是相生相克的,如今算是化解了个干干净净。”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摄政王就是个普通人”赵禄回过神来。 御医颔首,“皇上所言,一点不假。” 从今往后,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再也做不到生杀在握,也无法手起刀落,斩人于马下。从今往后,前尘皆成过往。 “皇上”梁以儒上前,不觉压低了声音,“摄政王已然废了武功,于皇上而言便是好事。”顿了顿,梁以儒笑了笑,“生死之事,如今都握在皇上手中,恭喜皇上。” 赵禄起身,走到床前看一眼床榻上面如死灰的东方越,转身便走。 长长的宫道里,赵禄与梁以儒一前一后的走着,赵禄一直没说话。及至进了御书房坐下,赵禄才眸色晦暗的抬头望着案前伫立的梁以儒,“你觉得东方旭与东方越的武功,相较之下,谁更胜一筹” 梁以儒自然知道皇帝的用意,俯首行礼,“皇上,听说东方旭乃东方越一手教授,想来其武功应当不及东方越。然则总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时候,难免也会有个例。其实皇上想问的并非武功,而是东方越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赵禄轻叹一声,“朕知道,你懂。其实朕也并非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之人,只不过这天下,来之不易。朕费了十多年才能稳坐江山,不想再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皇权归集,皇上放心便是。”梁以儒眸色微凉,“东方越虽名为摄政王,可实际上早已放置大权不管。如今的他与寻常的老者并无半点异样,只不过皇上可曾想过,若东方越死在宫里,传出去不管他死因如何,都与皇上脱不了干系。”梁以儒大礼参拜,“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 “说。”赵禄蹙眉。 梁以儒道,“来日史书工笔,千古相传,皇上诛杀功臣,剿灭权臣,难免有碍皇上圣名。即便东方越并非皇上杀死,可他一旦在宫中死去,这黑锅皇上怕是背定了。” 赵禄点了头,“朕知道,二弟觉得朕该如何,才能两全其美” 梁以儒徐徐抬头,“傀儡二字,皇上意下如何” 闻言,赵禄徐徐站起身来。 “皇上即可免去神射军的危机,又能不负圣名,还能成人之美。”梁以儒跪地,“皇上,该留之人必当留,该走之人必会走。摄政王东方越其实已经替皇上做了决定,只等着皇上点头。他用自己的命,以当诚意。为的,也不过是一脉相连,生命中所欠缺的东西。他要的,已不再是这大燕天下。” 梁以儒深吸一口气,“皇上睿智,想必早已参透其中。皇上不信东方越,可也该信阿雨的为人。她不声不响的离开京城,甚至于不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不就是最皇上最大的忠诚吗何况,还有太后在京中,太后的分量,于阿雨而言丝毫不比东方越轻。皇上” 赵禄长长吐出一口气,缓步走到窗前,负手而立,临窗远眺。眼前,依稀犹见那双柔白无骨的手,柔软得能把心都捏软下去。唇边淡淡一笑,那样一个传奇的女子,可惜是自己的妹妹,否则他还真的有点希望她能留在自己的身边。 “容朕思量。”赵禄低语。 梁以儒如释重负,这句话就意味着,放了一半的心。 剩下的,就看皇帝,肯不肯给东方越机会,肯不肯相信夏雨了。 不过梁以儒觉得,皇帝还是有些柔软之处的。每个人的心里,总会有尘封的角落,留着一隅净土,为生命中不能做到不能得到的人或事,默默的坚守着初心。 梁以儒离开之后,赵禄去了索香宫。 忽然发觉,自己很久没有来索香宫了,里头的木材散着幽幽的松木清香,满目熟悉之感。这么多年,他听从赵朔的安排,都在这里偷偷学着批阅折子,了解家国大事。也是在这里,他琢磨出比神射军的弓弩强劲百倍的连发弓弩。 事实证明,赵朔说的韬光养晦,是值得的。 没有人能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处处伪装成懦弱的草包,实际上却跟赵朔联手,步步建立属于自己的地下暗卫。赵朔在明,他在暗,如此的天衣无缝。 这些年是怎样过的,他都有些不敢回想。 轻叹一声,指尖拂过熟悉的木匠的工具,天知道他这个皇帝当的有多累,可如今想想,好似什么都是值得的。 应有的回报,他似乎都得到了。 案头放着一枚木簪,上头镌刻着栩栩如生的荼蘼花。这簪子原是送给了夏雨,可惜那丫头却转送给了江疏影。如今,总算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握紧了簪子,心里有些不该存在的情愫慢慢滋长。 仰头长叹,赵禄突然将簪子掷出去,拂袖走出了索香宫。 “皇上”顺子等在外头。 “不是说李开复回来了吗”赵禄道。 顺子颔首,“是。” “朕看他忠心可嘉,让他来见朕。”赵禄眉头紧皱,“此外让梁以儒去御书房候着,朕要拟旨,嘉奖有功之臣。尤其是摄政王” 顺子愕然愣住,继而快速行礼,“奴才马上去。” “三妹,朕有那么多东西,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偏生得你什么都不要,连母后你都留给了朕。这一次,朕还你一个爹。就当是,皇帝大哥给你一份大礼。”以后,他做他的君临天下,成全她的四海为家。 站在回廊底下,赵禄抬头望着极好的阳光。 这大概是年前最后一道旨意,最后一个决定了。 除夕鞭炮声,声声入耳。 红绸漫天,远方战乱,可京城永远都是繁华盛世。外头的硝烟,挡不住城内的歌舞笙箫。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站在清梧宫的院子里,赵朔仰头望着漫天迷人的焰火,犹记得她最爱看焰火。 手中握着一支焰火,燃起时明亮的火光,似乎夹杂着属于她的明媚笑容。 眸若弯月,笑得这般肆无忌惮。 这一笑,若揽尽日月光泽,教人再也无法将她从心里抹去。 火光熄灭的那一刻,薄唇勾起,赵朔深吸一口气,“丫头,你爹自由了,你高兴吗爷很快也会来找你的,很快的。” 大燕朝更改年号,废天保,史称建武。 是为建武元年。 所有人都还在欢天喜地的过大年,却有一辆青布马车,悄然离开京城,朝着南方渐行渐远。风过车窗,撩开车窗帘子,一袭华发依旧,褪却蟒袍华服,着布衣青衫,寻田园之乐,沐天伦之欢。 “主子,现在去哪”驱车心腹笑问。 车内,传来略颤的声音,“江南。” 建武元年,摄政王东方越病体好转,皇帝颁旨嘉奖,特遣送回府休养,自此闭门不出,不问正事。神射军与侍卫军整编,归入郭胜手中,而调度大权悉数落回皇帝赵禄手中。神射军始有愤懑之绪,郭胜斩杀数名领军之将,才将众怒镇压。 擢升不少皇帝心腹大将,掌控了皇宫内外的所有禁军大权。 三月光景,代州传来好消息,乌托国因为国中兵变,五皇子弑君夺位,根本无力支持边关战争。赵禄趁机派梁安邦为使臣,与乌托国接洽。大燕承认五皇子的乌托王地位,但必须保证乌托国永不相犯,如此也算是稳定了边关大局。 李焕回京复命,商正驻守代州,梁安邦带着议和协议随之上京。 梁家父子为大燕朝可谓鞠躬尽瘁,皇帝特赐梁父永定侯爵位,可世袭之。梁家,可谓满门荣耀。可当赵禄问及梁以儒,要何赏赐时,梁以儒却只淡淡的道了一句,“皇上若是真的要赏赐微臣,可否把白梅山赐给微臣。微臣喜梅,想” 赵禄蹙眉,“你就要这个旁人要高官厚禄,你却只要一个白梅山” “微臣此身荣耀皆皇上所给,已无所求,平生夙愿不过是寻一隅之地,弄梅为乐。”梁以儒笑得这般温和,有一种从心里散出的暖意。 赵禄看不懂,只觉得似乎其中有些故事。 “求皇上成全。”梁以儒行礼。 “准奏。”赵禄缓步走出御书房,“二弟,你是不是有什么故事,没有告诉朕这白梅山不过是一座小山,你不会真的是喜欢梅花吧你若真的喜欢,朕可以把茂王府里的梅花,都赐给你。” 梁以儒摇头,“不必了皇上,臣要这白梅山,其实只是留个念想。” “听说阿雨当时与你去过一趟。”赵禄一开腔,梁以儒便垂下了眼眸,笑而不语,却笑得这般艰涩。 如今,已是生死两茫茫了。 “你也该娶亲了。”赵禄道,“阿雨不会回来了。” 梁以儒点了头,“微臣知道,只不过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微臣还需” “听说你与那东方青倒有些情分,说起来东方青是在宫中长大的,为人耿直中正,与她的父兄是截然不同的。”赵禄顿住脚步,转身望着梁以儒,“若你真的中意,朕也可以为你赐婚,让她名正言顺的进你梁家大门。” 袖中,五指蜷握。 梁以儒苦笑,“皇上” “你好好考虑吧”赵禄拂袖而去,徒留下梁以儒痴愣原地。 东方青 他是亏欠了她的,毕竟沾了她清白之身,虽然情非得已,当初也是为了要救她。可话说回来,若不是他有难,她岂能落到这样的地步。 听说摄政王府那头,她也能没回去,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呢 一声叹,梁以儒出了宫回自己的府邸。 门前下车的时候,梁以儒抬头看一眼自己朱漆大门上的匾额,原本的少傅府,如今成了永定侯府。永定侯位,乃世袭爵位,他该高兴,自己荣耀满门。 可这一身荣耀到底无人能共享,也就少了最初的意义。 若是知道会这样,他就不该名列三甲。 若是能做个平头百姓,想必会更开心一些,至少还能随她浪迹天涯。 然则现在,都不可能了。 “公子”相宜喊了一声,“咱进去吧” “去白梅山看看吧”梁以儒转身朝着马车回去。 相宜仲怔,“可是公子,三月桃花都快开了,梅花早就凋零得不成样子,你还去白梅山作甚” “让你去就去,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梁以儒轻声呵斥,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相宜撇撇嘴,只能使唤车夫,往白梅山去。 如今的白梅山,只剩下满枝繁叶,梅花早就过了花期。京城较冷,是故桃花还只是花苞,未能绽放。再过几日暖阳,约莫桃花也要盛开了。 “都没了。”站在梅树下,仰望着疏疏落落的梅花,残存的也就那么一两朵,这儿以后都是他的。不远处立着一个小茅屋,屋前竟站着一名女子。 梁以儒仲怔,随即快步走过去。 他这一过去,那女子转身便走。 他刚要喊出声来,却愕然顿住了脚步,“青姑娘” 音落,女子止步垂眸,依旧背对着他,“世子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相宜道,“这儿以后便是我家公子的,为何不能来青姑娘,当日一别你怎么在这为何不回摄政王府呢” 彼时相宜不在京中,自然不知道梁以儒与东方青之间发生的事情。 东方青似乎显得很拘束,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潇洒利落,“不好意思,占了你们的地方,我马上收拾一下就离开。” “青姑娘。”梁以儒喊了一声,“不必,你若欢喜,可继续住着。”他一步一顿上前,“长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东方青深吸一口气,“一直都很好,你呢”仿佛想起了什么,竟顾自苦笑,“对了,恭喜你世袭侯爵。你看我这脑子,如今是越发的不中用了,你都成了侯府世子,如何还能不好呢你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想必过不了多久,皇上也该为你赐婚了。” 语罢,她快步朝着茅屋走去。 一扭头,梁以儒骇然僵在当场。 在一旁的竹架上,晾晒着孩儿的衣物,小小的十分精致,可见是一针一线仔仔细细做的。 “这是”梁以儒仲怔,双手微颤着拂过那些衣物,“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青已经走到了门口,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收衣服了,当下窘迫得无法言语。 身后脚步声急促,梁以儒突然拽住她的胳膊,直接将她扳过身来。微微隆起的小腹,显而易见的孕态,都在昭示着她如今怀有身孕。 “这孩子”梁以儒只觉得心头一窒。 东方青笑得尴尬,“我从未想过要出现在你面前,你就当我不曾出现过我现在就走,你放心。” “是我的”梁以儒紧握她的手腕。 相宜瞪大了眸子,“公子,你跟青姑娘你们两个” “是不是”梁以儒追问。 东方青咬唇不语。 其实梁以儒不用想也知道,她的武功极好,若她不愿基本上是无人能靠近她的。当然,除了那些卑劣的手段之外。何况当日他与她之时,她还是个处子之身,是故她离开数月,这孩子应该就是当时怀上的。 可她,却一直避着他。 “我不想给你造成困扰。”东方青含笑掸去他的手,“我当日就说得很清楚,你既不悦,我自不会强求。以后,也是如此。没有你,我也可以把孩子带大。” “我们是夫妻。”梁以儒低语。 相宜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默默的背过身去,站到一旁。心道,咱家公子什么时候成亲了如今还直接给老爷带个孙子回去,会不会吓着老爷 东方青稍稍一怔,却没有吭声。 “皇上说,要赐婚你我。”梁以儒笑了笑,眸中晦暗不明,“如今我想着,也该应下来了。当日仓促,现下便还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东方青红了眼眶,低眉望着自己的小腹,“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会说这样的话吗” 梁以儒不语,却是握紧了她的手。 “也罢,如今追问这些都没有用了。”东方青哽咽笑道,“我便跟你回去,这孩子总归是你们梁家的,也该认祖归宗才是。至于你我,但凡你给我一点机会,我都不想再放手了。你爱不爱我都无所谓,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能怎么办呢这颗心早就交付了。 收不回来,只能继续沦陷。 只要不死,都还有机会。 可她忘了,他是梁以儒,看似温润的男子,那可心怎么捂都捂不烫。 对不起,非我凉薄,只是我想暖的人,不是你。 “相宜,为少夫人收拾东西,回府。”梁以儒瞧了相宜一眼。 相宜“诶”的应承一声,屁颠屁颠进了屋子收拾东西。 这少夫人二字,实在悦耳,东方青忽然觉得心都软了。真的好喜欢他这样喊着她,少夫人梁少夫人。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8章 侦缉事首座 梁安邦也是个开明之人,如今木已成舟,生米也煮成了熟饭,不要也得要。何况这儿媳妇看上去还不赖,三番四次的救过梁以儒的性命,在代州梁安邦也早就看出来了东方青的心思。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模样什么心思。梁安邦是心知肚明的。 梁以儒走开的时候,梁安邦笑了笑,“于你,我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只不过你该知道,有时候过日子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他的心在哪,你比我清楚。老夫也不多说了,想来你愿意与他在一起。自然有你自己的执着和考量。” 东方青行了礼,毕恭毕敬的道了一句,“谢谢父亲。” “是老夫该谢谢你,但愿你能带他走出心中的坎。”梁安邦轻叹,“从小到大,他什么话都喜欢闷在肚子里。而那个夏雨便是打开他心门的钥匙,可惜她走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你只怕很难取而代之。” “我不想取而代之,我只想陪着他。”东方青垂眸。 “委屈你了。”梁安邦叹息着,“不过既然进了我梁家的门,以后便是梁家的人,他若敢负你,我也不容他。” 东方青苦笑不语。记记帅划。 负 他背负她一人足矣,哪里还有心思再多背负几个。梁以儒的心里,装的都是夏雨。怎么可能还去装别人便是当年风华美貌若江疏影,在梁以儒的眼里也不过尔尔,遑论他人。 赵禄赐婚,东方青并非以摄政王府的名义嫁入永定侯府,而是以皇帝钦赐郡主之名,以皇家嫁女的排场,风风光光的成为永定侯府的世子妃。 声乐飘扬。宫里宫外好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清梧宫内依旧茶香四溢,赵朔手执杯盏,容色清浅依然。 “王爷”李焕垂眸,“皇上为何迟迟不肯赦王爷的罪哪怕是交付大权,也好过永囚宫中。其实王爷可以拿出” 赵朔摇头,“人在权欲面前,会变得很脆弱。每个大权在握的人,都不会轻易认输。皇帝也是,如今的他,自信心得到了极大的膨胀,若不及时收敛,长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李焕颔首,“他在皇帝手里。” 眉头微蹙,赵朔抿一口杯中香茗。“然后呢培植第二个东方越他的手段是越发的凌厉了,却不知打天下需要犀利,可坐天下却必须效仿先帝,以仁德为先。君无仁德,臣下失德,到时候大燕会比过去的十六年,更加混乱。” “爷的意思是,皇帝会”李焕睁大眸子。 “继续盯着,随时来报。”赵朔垂眸,“照计划行事。” 李焕俯首,快步走出门。 杯盏茶香,赵朔轻叹一声,连东方越都走了数月,自家娇妻的肚子应该很大了,不管怎样都得在她生产之前赶到吧 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赵朔也不抬眸。 顺子行了礼,退出门外,赵禄缓步进门,“皇叔。” “已然入夜,皇上怎么过来了”赵朔淡淡的笑问,放下手中杯盏抬头看一眼端坐在对面的赵禄,“看上去,皇上心情不错。” “今日朕让梁以儒与东方青正式完婚,也算是成人之美,是故多喝了几杯。”赵禄笑道,“皇叔要不要来几杯” 赵朔摇头,“酒能乱智,微臣不喜。” 闻言,赵禄蹙眉,“皇叔是有心事”语罢,赵禄徐徐起身,笑得有些勉强,“其实朕也知道,皇叔是想出去,只不过朕也知道,皇叔若是出去,便再也不会回来。朕承蒙皇叔教授多年,舍得谁也舍不得皇叔啊” 赵朔不语,依旧淡然自若的品茗。 “在这世上,若说朕还有什么舍不得的,那便是皇叔与这大燕天下。”赵禄自言自语,“朕不想让皇叔离开京城,朕想让皇叔继续留在朕的身边,辅佐朕共同治理江山社稷。皇叔,你能答应朕吗能留下来吗可不可以,别离开朕朕和大燕,需要你。” “皇上如今大权在握,早已有了自己的盘算,如今怕是也用不着微臣了。微臣受命于危难之中,肩不可推,为的也就是皇兄临死前的嘱托。托孤之情,微臣没齿不忘,不想让皇兄难以瞑目。可是现在朗朗乾坤,自在皇上手中,微臣也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了。”赵朔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杯盏。 赵禄瞬时冷了眉目,“这么说,皇叔还是去意已决” 赵朔不答,面无波澜。 “皇叔好好想想吧”赵禄抬步便走。 顺子躬身在外,“皇上” “去天牢。”赵禄眸色肃杀,脚下生风。 顺子心惊,急急跟上。 天牢内灯火昏黄,狱卒见着赵禄进门,悉数屏退,谁也不敢近前打扰。 郭胜就在刑房中等着,刑架上,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被绑缚,气息奄奄,长发披散着,覆去了面上五官。他耷拉着脑袋,看上去似乎受伤不轻。 “参见皇上。”郭胜行礼。 赵禄冷然伫立,眸色冰凉的盯着眼前的男子,“死了” 郭胜摇头,“没死,不过微臣用银针封穴之法,封住了他的奇经八脉,让他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人鱼肉。” “朕要的东西,可都备下了”赵禄问。 “是。”郭胜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当时茂王一党控制诸臣之子的**散,并且依皇上所言,额外加入了五石散。只不过皇上,咱们没有解药啊” “朕无需解药,再也不用解药。”赵禄冷睨郭胜一眼,“你只需源源不断的为朕提供**散便是,朕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生都必须听命于朕。” “是。”郭胜将小瓷瓶打开,突然掰开男子的唇,将药塞进他的嘴。 深吸一口气,赵禄的眼神忽然变得格外诡异,“你们都下去,朕与他说两句。” “遵命”郭胜与顺子疾步退下。 一片死寂的刑房内,赵禄负手而立,“东方旭,朕的要求不高,朕让你活命,但你必须改了身份重现。朕给你足够大的权力,可便宜行事。然你必须唯朕之命是从,但凡反抗于朕的,都必须死。你可听明白了” “我连我义父都可背叛,凭什么听你的”被绑缚在木架上的除了东方旭还有谁 “所有人都以为你逃出了皇宫,亡命天涯,是故你不用心存希冀,谁也不会想到,你还在宫里。”赵禄笑得冷蔑,“东方旭,别指望还有人会来救你。如今,你已是孤家寡人。” 东方旭想要挣扎,奈何身上的几处要穴皆被郭胜以银针封闭,他内力全失,根本无法动弹。 “你身为皇帝,没想到也如此卑鄙。竟然派人跟踪我,最后趁我不备竟是偷袭。若非我受伤在身,就你那些酒囊饭袋,岂能擒得住我。”东方旭切齿。 可是渐渐的,他觉得身子有些不太对劲,“你对我做了什么” “**散加上五石散,你觉得你会怎么样”赵禄冷笑两声,“朕会通令全国,不许百姓私藏**散所需配方,以及五石散。若有发现,一律流放。你说,你以后可怎么办呢” “你”东方旭整个都开始迷迷糊糊,有种欲仙欲死的错觉。 “朕还用得着你,所以朕不会杀你。”赵禄笑了笑,“东方旭,答不答应在你,放不放你在朕一句话。你要明白,如果不是朕,你已经死了。外头有多少人等着杀了你,落在朕的手里,算你运气。” 东方旭只觉得恍惚,只觉得浑身都舒服,一种轻飘飘的舒坦。 极好的容色,迷离的双眸,朦胧间,他似乎看到了夏雨。转瞬间,他又哭又笑,整个人若得了失心疯一般令人心生惊惧。 “朕会给你足够的权力,让你做个人上人,多少人的生死都会握在你的手里,如何”赵禄笑着拍手,“来人” 郭胜与顺子快步进门,双双行礼,“皇上” “阉了他。”赵禄拂袖出门。 郭胜骇然愣在当场,“皇上” “怎么,要朕说第二遍”赵禄顿住脚步,冷然回眸,“既然东方越是个废人,那么身为东方越的义子,理当子承父业。” “是”郭胜声音微恙。 赵禄走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尖锐刺耳,令人闻之肝颤。 淋漓的鲜血从两股间不断的往下淌,虽在醉生梦死之中,可依旧能感觉到彻骨的疼痛,疼痛能让人变得清醒,也能让人便得心狠。 最凉不过人心,最狠不过人性。 郭胜睨一眼满地的血污,只能轻叹一声。这东方旭也算生得极好,只可惜以后这副身子算是彻底废了。绝嗣而终,真的走上了与东方越一般的道理。 此后即便人上人,也无法享受人间情爱,到底是缺了男人的根,再也做不得正常男子。 回到寝殿,赵禄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去想过往种种,那些年赵朔是怎样扶持自己登上皇位,而后又是怎样与手握大权的东方越斡旋。翻个身,赵禄垂下眼帘。 犹记得赵朔说的那些话:君者,欲君临天下,必得持重而慎行。得一人者谓之小家,得民心者谓之帝王。帝王之爱,当泽被天下,得生杀在握,死亦无悔。 帝王爱 赵禄轻叹一声,却是辗转反侧,再也难以成眠。 只是赵禄没想到,金銮殿上,百官上奏,以赵朔伪造军部名册,私造兵器,圈养暗卫为非作歹,纵容手下祸乱军营,实乃罪无可恕,请皇帝严惩睿王赵朔。 如今外头还传言,睿王赵朔豢养男宠狎戏户奴,为了强占民女强行让女子入籍军部名册,借此囚在身边以供亵玩。实乃禽兽不如之举,此人图谋不轨,任江山动荡亦不肯勤王相助,理当该死。 “混账”赵禄切齿,“睿王是何等人物,他所作所为,朕难道不清楚吗” “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皇上查清事实。若睿王实属清白,自然最好,不然还请皇上律清朝纲,肃正国法。国不可无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百官俯身跪地,毕恭毕敬。 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正所谓众怒难犯。 赵禄再生气,也不能一下子斩杀那么多大臣。文武百官跪了一地,赵禄当场拂袖而去。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顺子跟在赵禄身后。 赵禄快步走进御书房,抬手便将案上的笔墨纸砚掸落在地,“反了简直反了他们竟然要朕处置皇叔,杀了皇叔简直是岂有此理” “睿王爷对江山有功,于皇上而言,更有情分在内。”顺子轻叹,“只不过皇上,众怒难犯,百官皆上奏,那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若皇上不及时处置,只怕百官” “他们还能学赵誉不成”赵禄切齿,愤然坐定,“你出去,朕好好想想。” 顺子行礼退下。 这头朝臣一闹,那头李焕赶紧进了清梧宫。 “王爷。”李焕行礼,“朝臣上奏,请议处死王爷。” “罗织罪名不易,理当成全。”赵朔负手而立,站在回廊下眺望天际。 “可是爷,这么一来,你岂非危险”李焕蹙眉焦灼,“皇上万一恩准” “他能恩准,我就能走出去。”赵朔轻叹一声,“光明正大的走出去,而后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从此以后睿王便是前世今生,与我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李焕愣住,“可是皇上会答应吗” “不会。”赵朔一笑,“他是我一手教的,所以他会很快就反应过来,后头是有人在做手脚。他会怀疑是我,而后来询问我,最后会下狠手真的要我死。” 李焕瞪大眸子,“王爷” “身为皇帝,最不可避免的特质便是多疑。而赵禄虽然是后者居上,但如今的他也已经具备了多疑的特质。他是看着东方越一步一血走过来的,对于杀人早就蠢蠢欲动了。高高在上的王者,哪里会在乎,自己的手上死多少人。”赵朔回眸看他,“我要走出去,还得洗清罪名,不能给她沾一丝半点的腥味,得干干净净的走到她面前,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李焕俯首,“卑职明白” “赵禄很聪明,跟先帝一样聪明。他为自己找好了利刃,却忘了这江山是我给他的。我既然能给他,自然也能收回。”赵朔垂眸,“下去吧最好是这几日。” “是”李焕抬步便走,刚到门口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蹙眉,“王爷,东方旭” “那是他该有的惩罚,不必理睬。皇帝能用他,等到了无用之时,自然也会杀了他。充其量,只是让他多活片刻,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可悲之人。”赵朔淡然自若,“这朝堂确实也有必要清一清了,赵禄若是够聪明,就该明白什么人该留,什么人该死。” 李焕行礼退下。 心,还在跳动,将掌心贴在心口,能感觉到属于自己的心跳。此时此刻真的好想抱着她,静静的抱着,再也不要撒手。 丫头,爷很快就来找你了。 镇远侯府。 谢蕴端坐书案前,蹙眉望着案上白纸。 商青鸾缓步走到他身后,轻柔的捏着他的肩膀,“你放心,王爷那么聪明,又是你师父,岂能逊色于你。何况,他还等着出去与夏雨团聚,所以绝不会让他自己有事,你只需为他罗织罪名,最好是罪无可恕之名便是。” “僭越之罪,谋权之名,欺君罔上,罪无可恕。”谢蕴轻叹一声,握住了肩上的素手,“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你也要学皇上,将睿王爷占为己有吗”商青鸾笑着打趣。 谢蕴一笑,顺手将她抄入怀中,轻柔的刮着她的鼻梁,“我有你足矣,只不过如果没有师父,就没有如今的谢家,更没有今时今日的谢蕴。我这条命,这份荣耀,都是师父给的。如今,他却想放手一切,回归最初,难免教人唏嘘感慨。” “何必唏嘘,应该祝福。”商青鸾如玉的胳膊轻柔的环住他的脖颈,“王爷早前背负了太多,十六年来一直筹谋划策,从未为自己活过,孑然一身的苦痛不是谁都能懂的。” “当年逼死叶知秋,免去了摄政王府与叶家的结缘,却也让皇叔背上了好男风之名。他也是万般无奈,打定了孤独一生的准备。可没想到,世间还有夏雨这样的精灵,横冲直撞的惹了他。庆幸,有这样的女子,能让师父以后不再孤身一人。”谢蕴抱紧了怀中的商青鸾。 商青鸾笑了笑,“那浮月又该如何你总让小梅盯着,也不是个事,该处置的就该处置。” “师父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总该为他留一手才是。”谢蕴敛眸,“浮月暂时不能死,留着还有用。” “长姐来信,说是大夏一切安好,如今她”商青鸾伏在谢蕴耳畔低语。 “真的”谢蕴仲怔,“姐姐竟然也肯了” “都是人家的妻子了,又是当朝皇后,还有什么肯不肯的”商青鸾戏虐浅笑,“人家早前是七皇子的时候,给姐姐的印象原也不错。如今还为姐姐解散三宫六院,后宫无妃,此生独守一人。如此情深意重,任是铁石心肠也要化去半边。” 谢蕴笑了笑,“如此,我便放心了。虽然相隔万里,心里也是舒坦的。” “只可惜,不能瞧一瞧姐姐的孩子。”商青鸾似乎有些累得慌,身子一日比一日沉,说着话都哈欠连天。 “累了吧”谢蕴蹙眉。 商青鸾靠在他怀里,“无妨,有你在我便安心,累点也是值得的。” 谢蕴抱紧了她,于眉心落下轻轻一吻,“很快事情就会结束了,但愿以后都不会有战乱,如此我也乐得轻松自在。朝中有梁家父子,倒也是举足轻重,能担得起朝堂。” “蕴哥,我好困。”商青鸾垂眸。 “睡吧”谢蕴一声叹,外头阳光极好。 他想着,此后的天气,应该会一直阳光灿烂下去吧院子外头的桃花正在悄然绽放,又是一年春来到,犹记得当时镇远侯府里好热闹,如今怎么就越发冷清了呢 低眉望着怀中沉睡的人儿,不自觉的绽开唇边轻笑。 对了,不会冷清的,等着肚子里的孩子出来,侯府会再次恢复勃勃生机。一转眼,谢环走了,疏影死了,天下乱了又平静了,厮杀与繁华共存,鲜血与荣耀同在。往事历历都在眼前滑过,谢蕴只觉如梦似幻,唯有抱紧怀中的女子,才觉得是最真实的。 外头,李焕找了丐帮,由丐帮出面为赵朔奔走造势,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赵朔身犯重罪,实属该死。李焕自己目标太大,而丐帮都是乞丐,很少能引人注意。 丐帮也是看在夏雨的面上,尽心竭力的办事。 京城已经没了百花宫的行迹,月白衣在救得沈星之后,带着沈星与最后一批百花宫门人撤离了京城。百花宫撤离,连带着不少江湖人士也跟着悄然离开。 京城好像少了点什么,不过没关系,不久之后京城还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赌坊依旧盛行,妓馆依旧营业,街面上仍有形形色色的人,穿梭来往,忘却了不久之前的战乱之扰。 睿王之事沸沸扬扬的闹了足足半月有余,皇帝赵禄一直免朝不见任何人。直到半月之后,“侦缉事”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啥了眼。 “你说什么”梁以儒仲怔当场,看一眼御使大夫,“侦缉事这是什么东西” “世子侍奉皇上身边,怎么也不知道吗”御史大夫急得直跺脚,“听说这侦缉事乃是皇帝亲随,由皇帝挑选侍卫军骨干,直隶皇上手中。说难听了,那便是皇上的眼睛和刀子。” 梁以儒心头一窒,“皇上准备清理了” “不管皇上准备做什么,世子可知这侦缉事首座是谁吗”御史大夫说这话的时候,不但身子在抖,声音也跟着颤巍巍起来,“你知道是谁吗打死你都想不到的一个人。” 梁以儒垂眸,只觉得心里莫名的慌乱,不觉也跟着紧张起来,“是谁” 御使大夫环顾四周,小心翼翼的上前,继而压低了声音,“东方旭” 眸,骇然瞪大,梁以儒瞬时僵在当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9章 求皇上成全 皇帝成立了侦缉事,那就意味着赵禄开始了皇权**的独裁统治,将所有的军政大权揽于一身,虽然保持了皇权的至高无上,可也因为这样,极容易造成帝王的一叶障目的杀戮。乃至满朝文武的人心惶惶。  这对于如今的大燕而言,梁以儒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于赵禄来说,表面上碌碌无为了十多年,也确实该拿出点魄力来主宰天下。然则以杀止杀,似乎让人有些寒心。谁也不知道哪天皇帝心情不好。这刽子手的刀也许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了。朝中为官若不能步步为营。谨言慎行,只怕这身家性命乃至九族,都得搭进去。 梁以儒没有进宫,只是告别了御使大夫,安安静静的回永定侯府。 进房的时候,东方青正在整理孩子的小衣服,乍见梁以儒藏不住的脸色,当下起了疑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你别多想。”梁以儒一笑,继而走到桌案前,细细的打量着每一件小衣裳,“这都是刚做的” “还不知是儿是女,干脆都备下了。”东方青笑颜,“其实你不必瞒我。如今能让你为难的也就两件事,要么事关摄政王府,要么事关睿王爷。我有说错吗” 梁以儒摇头,“没说错。是前者。” 东方青蹙眉,“义父不是走了吗难不成又回来了” “不是。”梁以儒抿唇,坐下身来轻叹一声。 东方青倒上一杯水递上,“是东方旭” “嗯。”梁以儒低低的应了一声,而后呷一口清茶抬头望着东方青,“你身子不便,以后还是少出门吧外头,以后怕是不太平了。” “东方旭本该死,义父纵他一命其实也只是想为夏雨积德。”提及夏雨,东方青咬了一下舌头,悄然偷睨梁以儒一眼,见他容色未改只是低头喝水,便快速略过,佯装若无其事,“然义父也知道,东方旭此人复仇心极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么留他下来,是成心添乱吗”梁以儒蹙眉。 东方青笑道,“义父的心思,谁又能知道,不过有了东方旭,睿王爷想走想必就容易多了。东方旭与睿王交手了那么多年,如今能重见天日自然不会放过睿王。可睿王人称狐狸,东方旭也只是不自量力罢了你且看着吧,皇上有意铲除异己,巩固自己的势力,到头来该留的人还是一个都留不住。” 梁以儒点了头,算是对东方青的赞同。东方青到底是服侍过赵妍的,也是从宫里走出来的,宫中的那些伎俩她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平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已。如今到了梁以儒身上,她自然要多个心眼,免得让丈夫吃亏。 “皇上,有意留下睿王爷,可睿王爷一心都系在”梁以儒深吸一口气,压抑了心头的一丝痛楚,淡淡的笑道,“王爷一心系在阿雨身上,怎么可能长久的留在宫里。皇上强留,只能让自己陷入困境。启用侦缉事,会让百官再也不敢随意说话,很多事无法上传天听,就意味皇帝会众叛亲离,剩下的也只有对其的恐惧之心。君王,不能以仁德治天下,早晚是要出事的。” “这事你也别多想,东方旭即便归入皇帝麾下,可到底也不敢拿你怎样。说到底,你还是皇帝的八拜之交,父亲大人又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官至世袭侯爵。”东方青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是心虚的,言辞间也有些闪烁。 梁以儒轻叹一声,“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帝王与臣子还能称兄道弟,何必安慰我。其实我也明白,打从知道皇上身份的那一刻起,我便明白我与他此生都不可能平等,即便他喊我一声二弟,我也不敢像阿雨这般,称他一声皇帝大哥。君臣有别,纲常在上,岂敢悖逆。” “君王有心那你就是他兄弟,君王无义那就是伴君如伴虎。虎狼之心,岂敢弗也,否则不是自己找死吗” 东方青颔首,“没想到你也懂这些。” “古往今来,君王反复无常的还少吗”梁以儒放下手中杯盏,“东方旭被委任为皇上侦缉事的首座,替皇上查察天下百姓与文武百官是否有谋逆之心,不轨之举。你与他因为东方越之事尚有过节在先,还是少招惹他为好,能避则避,犯不着正面冲突。” 东方青会意,“我省得,你放心就是。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那么做。且不论我自身何如,我还怕连累了你们。所幸我有皇帝钦赐郡主身份,他倒是一时半会也不敢动我分毫。” “恩。”梁以儒垂眸。 “你担心睿王”东方青问。 “睿王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辈,但也算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然东方旭为人阴险狡诈,怕只怕他会给睿王使绊子,弄不好还得耍阴招。”梁以儒一声叹,奈何赵朔早前吩咐过,让梁以儒平素别再来清梧宫,自然是为了保护梁以儒自身周全。 赵朔如今只求脱身,身旁的人越安全,他便走得越放心。 “那你放心就是,睿王是谁,任东方旭大权在握,你怎知睿王没有大权在握相比之下,睿王手中的大权,可比东方旭乃至皇帝,多得多。”东方青长长吐出一口气,“你可知道当年先帝为何如此宠爱睿王爷甚至于下达了不许入睿王府审案抓人,给睿王免死金牌的特权” 梁以儒摇头,“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吗” 东方青起身走到门口,观望了一下,确定外头无人,这才关上门窗回到梁以儒身边,压低声音小声道,“知道这件事的人,约莫都死得差不多了,不过我听义父提起过。当年先帝的皇位,还是睿王爷拱手相让的。老皇帝格外钟爱幼子,是睿王爷在遗诏上做了手脚,这才有了先帝登基。” 心下大吃一惊,梁以儒愣在当场。 东方青继续道,“这也是我听义父偶然间与太后娘娘争执时提起过,外人怕是都不知情,皆以为先帝护弟情深,殊不知是睿王礼让在先。先帝死后,睿王本也可以取而代之,但他还是扶植了幼帝,不得不说睿王骨子里是重情之人。” “重情之人,莫怪心心相惜。”梁以儒自言自语,说着似是而非的话。 “你说什么”东方青不解。 “没什么。”他一声叹,“也就是说,如果睿王想坐拥天下,当今圣上也许就得退位让贤。” “睿王筹谋了十多年,根基颇深,便是皇帝启用东方旭,也未必真的能动他。”东方青顿了顿,眸色微恙,“除非,是睿王爷自己放弃。” 梁以儒苦笑,“他早就放手了。” 东方青垂眸不语。 这倒是实话。 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不语。 “这江山风雨动荡,他若想要即便没有前朝旧事,也能早早的握在手中。”梁以儒自言自语,说的很轻,却似乎带着隐隐的微凉与痛楚,“相比之下,我也输得心服口服。试问这天下,能有几人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何况,还是自己筹谋了十多年的所有。如此男儿,不管是谁家女子,但凡有血有肉,都会心向往之,此生不悔。” 东方青蹙眉望他,也跟着淡淡的说了一句,“此生不悔。” 他看她一眼,不语。 侦缉事的出现,犹如在苍茫的天地间,用利刃破开一道缝隙,将黑暗与光明都普降人间。君王成了至高无上的象征,皇权成了不可僭越的人间正道。 可即便如此,百官惶惶不安,百姓惴惴不宁,谁都不知道哪日这侦缉事的爪牙就来了自己家中,举起了便宜行事的刀子。 赵禄去清梧宫的时候,赵朔正站在院子里,竟是拿着剪子慢慢修剪院中的枯枝,将院中的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 “皇叔好惬意。”赵禄笑道。 赵朔直起腰,紧跟着笑道,“如今天下太平,微臣闲来无事,只好打理打理花草。如今才发现,打理花草也是一门学问,则剪子横着剪下去,和斜着剪下去,所成效果那是截然不同的。”想了想,赵朔放下手中的剪子,“皇上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皇叔,不知道吗”赵禄敛了笑。 “微臣足不出户,知道什么”赵朔放下剪子,缓步进了殿内洗手。 这里里外外依旧是空无一人,赵朔也不喜欢外人伺候。除了他们家丫头,这宫里的奴婢,他看谁都不顺眼。 “侦缉事,皇叔”赵禄抿唇。 “那是皇上决策,微臣不敢置喙。”赵朔擦了手,“皇上随意坐。”拎起一旁火上烧着的茶壶,赵朔极为娴熟的泡了两杯茶。 安静的房内,除了炭火哔哔啵啵的声音,便只剩下茶雾缭绕,被风吹散的香气。 “皇叔别怪朕心狠,父皇当年就因为棋差一招,最后连命都丢了。”赵禄垂眸,“朕如今肯放了东方越,那也是看了皇叔的面子,否则杀父之仇,朕岂能不报。” “还有一句话,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赵朔凉飕飕的揭了赵禄的短。 赵禄面上一紧,没有说话。围介贞圾。 “皇上与微臣在一起,就不必绕弯子,很多事你懂我更懂。”赵朔淡淡然,“只不过彼此心照不宣,没有戳破罢了。”抿一口香茗,赵朔斜睨默默不语的赵禄一眼,“你启用侦缉事,启用东方旭,是为了清除摄政王府逆党,因为没有比东方旭更知晓摄政王府的底细。” 赵禄点了头,“皇叔一点都没说错,朕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可你如今做的,何止是万无一失”赵朔修长的指尖,慢捻着茶盏盖子,轻轻叩击着白玉茶盏,发出清脆而悠长的脆响,“皇上想要独揽大权,那也该明白心不可失的道理。百官不齐心,天下不齐力,皇上一人天下,有意思吗” “天下,是父皇交付的,朕没有选择。”赵禄喝着茶,说着极为凉薄的话语。 “选择是你自己的,说这样的话,只是不想让自己后悔罢了”赵朔垂着眉睫,“皇上可知,杀戮太多终有报的道理此时酷吏,来日你若想挽回,就必须更心狠手辣。” “谢皇叔教诲,朕记住了。”赵禄深吸一口气,“皇叔还是决意要走吗” “你已做好了准备,不是吗”赵朔一语中的。 赵禄微微仲怔,而后垂眸,“皇叔该明白,朕不想让你走,若你执意如此,那只能看谁更快一步。朕宁可杀了皇叔,也不会让皇叔流落民间。” “微臣宁可死,也不会再留在宫中。”赵朔长长吐出一口气,“皇帝是在宫里长大的,尔虞我诈的事情还看得少吗你如今希望微臣来巩固局势,来掌控你所不能掌控的,可来日等你大权在握,皇上就不怕微臣会成为你最大的敌人吗” “最是无情帝王家,是敌是友从不能一概而论。此刻是友,许是来日便成了敌人。皇上愿意看到那一幕吗” 赵禄眯起了眸子,“皇叔,会让那一幕发生吗” “谁知道呢”赵朔勾唇邪魅。 “皇叔,会成为朕的威胁吗”赵禄复问。 “所谓威胁,就要看皇帝自己心里是如何想的。”赵朔放下手中杯盏,睨一眼花瓶里的花,“这花枝是微臣亲自打理,微臣觉得极好。可皇上也许会觉得旁逸斜出太多,有碍瞻观,便一剪子都去了。人心难料,岂能事事顺遂。皇上觉得呢” 赵禄沉默,握紧了手中的杯盏,手背上青筋暴起,好似愤怒又似无奈,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内。 “前朝之事,微臣业已听说,皇上不必心慈手软。该杀之人不该留,留来留去留成愁。”赵朔别有深意的望着赵禄,“皇上不必顾念什么情分,那些罪,微臣都认下了。” “皇叔这是在逼朕。”赵禄突然起身,“那些军部名册,确实是伪造的,可当初也是皇叔与朕商议过的。现在皇叔,是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吗” 赵朔笑了笑,“有何不可这世上本无完人,但君王必须是完人。这些事虽然是微臣与皇上联手,可皇上就是皇上,有错有罪只能是微臣的。” “不可以。”赵禄别过头去,“朕有侦缉事,如今不怕天下人。” “可是微臣怕。”赵朔依旧淡然自若,“东方越平了,乌托国也平了,大夏安静下来,如今的大燕百废待兴,皇上是打算与微臣一道留名史册,染上墨迹吗微臣已经完成先帝重托,保住了赵家天下,死得其所。可皇上呢皇上的天下,才刚开始。” 赵禄咽了咽口水,只是攥紧了袖中拳头,一言不发。 “微臣会把一切都还给先帝,还给皇上。”赵朔低眉浅笑,茶香四溢,心中若空旷无垠。 “皇叔说来说去,还是要走。”赵禄垂眸。 “皇上不想将来自相残杀,就该成全微臣。”赵朔放下手中杯盖,“这天下如今与微臣,没有半点关系。除了微臣的姓氏,微臣什么都不想要。” “就为了夏雨,皇叔也觉得值得”赵禄深吸一口气,“她到底是东方越的女儿,皇叔不恨她吗” “如果一早就知道,估计会恨。可惜知道得太晚,陷得太早,于是上苍用另一种方式,化解了这一场深仇大恨。说起来,也是极好的结果。”提及夏雨,赵朔眉目微扬,一双桃花眼,竟下起了迷人的桃花雨,妖娆倾城色,璀璨流光让人挪不开视线。 赵禄定定的站在那里,他从未在赵朔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类似幸福的表情。从他登基至此,从他接手这个皇朝,他所接触的人当中,最尊敬最崇拜的人便是眼前的睿王赵朔。在赵禄的心里,赵朔几乎是无所不能的神,一种凌驾在人这一物种之上的神。 神,不是该断六根,无情无欲吗 可为何如今连神都动了真感情呢 “朕在很小的时候,皇叔便教导朕,要学会韬光养晦,学会冷漠与心狠。可为何到了最后,皇叔自己反倒走不出来了呢”赵禄呢喃自语。 “因为那是乱世。”赵朔敛眸,眸光瞬时凛冽起来,“可对于太平盛世,微臣也说过,不可以杀止杀。当学先帝,以仁德治国。” 赵禄剜了赵朔一眼,却在赵朔凛冽的眸光里,微微退缩了少许,“皇叔” 四目相对,却是心的厮杀。 赵禄冷哼一声,突然拂袖而去。 许是觉得在气势上,相对赵朔,赵禄自己落了下风,有些懊恼,也有些无奈,更多的是一种焦躁。 站在宫道里,远远的看一眼索香宫,犹记得那年赵朔领着他到了这儿,说是让他以后专心木艺,而后悄悄的让人从后窗将奏折都递了进来。赵朔手把手的教诲赵禄,如何批阅折子,如何分清轻重缓急,如何决策天下大事。 为君之道,为帝之道,一一教诲。 御书房的太傅碍于摄政王东方越,自然不敢教授赵禄,如何为君如何为明君。 所以说赵禄有今日,都是赵朔一手教的。 身后,传来顺子低哑的恭请声,“参见太后娘娘。” 薄瑶太后安静伫立,“你们都下去吧,容哀家与皇帝说几句。” 方英颔首,领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参见母后。”赵禄躬身行礼。 薄瑶太后轻叹一声搀起他,牵着他的手,缓缓朝着索香宫走去。推门而进的时候,一屋子熟悉的松木清香迎面扑来。 “哀家知道,从小到大你与睿王是最亲昵的,你的言行举止受睿王的影响颇深。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母后在你亲政之后格外的排挤睿王。不单单是因为他恨着哀家,更因为哀家怕怕你到头来从东方越的傀儡变成了睿王的傀儡。”薄瑶太后放开赵禄,长长的凤袍逶迤在地,沾上了不少木屑。 站在满目都是木材的殿内,薄瑶太后苦笑两声,“哀家知道,很多事哀家已经插不上手了。可是哀家明白,睿王是留不住了。外头的沸沸扬扬,哀家皆已听闻,皇帝不必多说也该明白事情的始末原由。睿王要走,光凭你一人之力,能留得住吗” “东方越十六年厮杀,反而让他日益崛起,你就该明白,他要做的事无人可拦。睿王之所以能留在宫中这么久,是因为念及先帝之德,以及与你的情分。你若逼得太紧,你自己反而无路可走。” “他要留,东方越也拦不住。他要走,你便是送他大燕天下,也留不住他。与其如此,最后撕破了脸面,还不如就此放了吧” 赵禄默默无言的坐下来,容色怅然,“朕舍不得皇叔走。” “母后知道,亏欠你太多。你从小是随着你皇叔一道长大的,除了他,你就没有可以交心的人。如今他要走,你留不住为何不能祝福呢”薄瑶太后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 “母后不是因为夏雨,才说这样的话吗”赵禄冰冷的望着薄瑶太后。 薄瑶太后摇了摇头,却是斩钉截铁,“母后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儿子。夏雨是谁,与母后都没有半点关系,与这大燕天下,也没有任何瓜葛。母后是一国太后,是你的母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赵禄眉头微蹙,微微垂下眼帘。 “母后,朕也不想如此执念。只是从小到大,朕都当皇叔是朕这一生的奋斗目标,朕把他当神,可今日他却告诉朕,他不是神是个人。七情六欲未能逃脱,为了女子宁可放弃天下。朕与他平分江山,他都不要,你说到底是朕错了,还是他错了”赵禄轻轻抱住了薄瑶太后的腰肢,将脑袋埋进她怀中。 “谁都没错,只是你们要的不同罢了”薄瑶太后轻叹,“江山与美人,自古以来很少能共存。禄儿,身为一个皇叔,能为你做到这地步,你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当年的他,才十多岁,就为你不顾生死的守住江山,换做旁人早已取而代之。” “可他没有,而且一直都没有。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大燕天下。否则,你父皇也坐不上江山,而你更别说君临天下。” “你虽是帝王,不该有感恩之心,也不该愧疚之情。如今他给了你一个借口,替你背负了一切,你便成全他又如何他把台阶都布下了,你就退一步吧,就当是放了他,也放了你自己。” 赵禄抬头,眸色氤氲,逐渐红了眼眶,“可朕,还是舍不得。他这一走,朕就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薄瑶太后轻柔的抚着他的面颊,宛若回到了小时候,轻抚儿子稚嫩的脸庞,笑语呢喃的说着,“你顾着你自己的不舍,可顾着他的不舍你离了他,还有天下。可他呢他只有妻儿了。” 有泪缓缓而下,赵禄默默垂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0章 她该死 薄瑶太后只觉得悲哀,越发的悲哀,从来引以为荣的皇家荣耀,如今却成了一种逃不开的枷锁,她这一生都甩不掉的包袱。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业障。如果当年何必再想当年呢 嘴角溢开一丝艰涩的笑意,不再光滑如玉的手,难得温柔的拂过自己儿子的发髻,这是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抱过的自己儿子了 “这些年,母后忙着争权夺势。忽略了你。”她哽咽低语,“以后,母后会经常陪着你,便是身处佛堂也会为你祈福。愿吾儿健康喜乐。事事顺遂。” 赵禄心头为之一怔。抬头凝望着自己的母亲。 记忆里的母亲,一直都是尖锐刻薄的,严厉得让自己害怕,不敢轻易靠近。可如今他似乎觉察了异常。在母亲的额角与眼尾,早已蔓延出岁月的痕迹。 淡淡的纹路,那是沧桑给予的馈赠。 母亲,老了。 不再风华如当年的瑶妃。也不再凌厉若当时的刀刃。 她现在是敛尽锋芒的刃,只是在等着利刃归鞘的那一天。 “母后”赵禄低哑的唤了一声。 薄瑶太后浅浅的笑着,“禄儿,**无止境,你若学不会收放自如,你永远都做不到你所崇拜的睿王之态,你明白吗” 赵禄不语。 “你不是尊崇他吗那你知道,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吗”薄瑶太后笑得淡然,“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可曾在他脸上找到波澜掠过的痕迹处事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乱,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人可以做到身为君王,不该喜怒形于色,不该轻易教人揣度出你的喜好。君王,注定是世上最孤独的人。你懂吗” “认清自己的责任,约束自己的**,这才是一个君王该做的事。用你父皇的话说,君者当以天下为己任,民若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是君王,可若百姓不认你,你觉得自己还能一人天下吗” 赵禄静静的望着薄瑶太后,“母后,从未说过这些话,也从没跟朕提过父皇。” 薄瑶太后垂眸,笑得勉强,“不提并不代表忘记,只是觉得心中有愧,不敢开口污了你父皇的圣明。到底是母后,对不起他。” “可如果母后死在了冷宫,此时此刻,母后还会觉得对不起父皇吗”赵禄问。 这问题,倒是让薄瑶紧跟着一愣。 “这世上,谁也不欠谁,只不过是生不逢时罢了。”赵禄想起了夏雨,“若人人都用欠的来衡量此生的价值,只怕谁都是欠债的。” 薄瑶太后红了眼眶,“这话,你从何处学来的。” “母后想到是谁,那便是谁。”赵禄不挑明,拭泪起身,毕恭毕敬的朝着薄瑶太后施礼,“母后今日教诲,朕铭记于心,必以天下为重,再不恣意妄为。” 薄瑶太后颔首,握住了赵禄的手,“母后知道,禄儿生就帝王相,一定不会辜负你父皇的嘱托,成为一代圣君。” 赵禄笑了笑,却笑得何其苦涩。 走出索香宫,一个人走在长长的回廊里,赵禄抬头看一眼漫天的繁星,没有月亮的夜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星星们眨眼间。她是最喜欢看星星的,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了。这一走,还真够绝情的,果然这性子随了她父亲。 不管做什么都是干净利落,永不回头。 “皇上”顺子小心的递上大氅,“夜里凉,皇上小心龙体。” 赵禄低头一笑,摸一把顺子双手奉上的大氅,“朕好像有些想明白了。顺子,你跟朕说实话,你觉得朕的皇叔,怎么样” “奴才该死,奴才不敢置喙主子的事。”顺子俯首微颤。 赵禄就着栏杆坐下,拿了大氅披在身上,“朕恕你无罪,你说吧” 顺子行了礼,慎之又慎道,“回皇上的话,在奴才的眼里,睿王爷面相好,脾气好,又处处护着皇上。谁对皇上好,奴才就觉得谁最好。” “滑头。”赵禄轻笑出声,“皇叔跟朕相处了十六年,虽然与朕年纪相差不多,可在朕的心里,朕不曾拿他当过皇叔,一直当成嫡亲的父兄般敬重。朕敬他,这么多年为朕杀出一条条血路,却从未向朕要过任何东西。不管发生什么事,在皇叔的脸上,永远都看不到心灰意冷和绝望,他给予朕的,何止是帮助,而是希望,一种破茧成蝶的希望。” 顺子点点头,“皇上说好,那就是好的。睿王爷这些年为皇上拉拢各方势力,却从未动过一丝一毫的私念。甚至于,他好男风这事似乎都已经为皇上,共享此生,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皇上,易得无价宝,难得知心人。” 赵禄笑着颔首,“孤家寡人,那就孤家寡人吧朕只希望,在朕的垂暮之年,也能遇见像皇叔这样的忠臣良将,能让朕的赵氏江山,就此绵延下去,国祚千年,万年” “皇上仁德,一定可以的。”顺子毕恭毕敬的行礼,高喊一声,“吾皇万岁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赵禄起身,仰头望着漫天繁星,不远处有一株桃花,昏黄的宫灯下,半开半就的绽放着。春风拂露,染尽桃花色。若赵朔那双迷人的桃花眼,风一吹微微下着勾魂摄魄的桃花雨,翩然而下,湿了一身的锦衣玉服。 镇远侯府。 谢蕴没想到,赵禄会微服私访,亲自登门。 听得外头来报,心头已然明白了少许。 今日早朝上,皇帝提及了睿王赵朔之事,说是侦缉事查察属实,乃证据确凿。然则赵朔到底是皇室中人,乃至尊至亲的皇叔身份,又服侍过先帝,所以交由三堂会审,再定罪责。 “只怕是来打个醒的。”商青鸾看了谢蕴一眼。 谢蕴颔首,“只要谢家军安稳无事,皇上就会下令处置睿王爷。” 商青鸾垂眸,“你说皇上,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呢” “谁知道呢”谢蕴浅笑,“看看就知道了,到底人心隔肚皮呢”想了想又道,“你先把人备下,就当是咱们给的定心丸。师父助我多回,这一次,该到我投桃报李了。” 商青鸾点了点头,“你放心就是,剩下的交给我。” “好”谢蕴抬步出门,想了想又回头看着她,“自己小心点,注意点身子,可别” “知道了知道了。”商青鸾撇撇嘴,“果然是要当爹的人,越发的嘴碎。如今这眼里心里,都只有我肚子里的一块肉。” 谢蕴蹙眉,想了想回头抱了她一下,“夫人第一,孩子第二,可还满意” 商青鸾瞬时红了脸,轻轻的捶了他一下,“云儿霜儿都在,你臭不要脸。” 听得这话,谢蕴神情微怔的看着她,“我就说不能靠夏雨那丫头太近,如今一个个都学坏了,谁沾着谁得跟着她变。” 商青鸾噗嗤笑出声来,“你小心小梅告诉你师父,等你师父出来,保管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可舍得”谢蕴笑问。 商青鸾白了他一眼,掉头便走,心里却是极为欢喜的。 花厅内,赵禄坐定,茶盏点心皆已上齐,不敢有所怠慢。 谢蕴进门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堂前坐定的赵禄。布衣简行,身边也没跟着多少人,就一个顺子,一个郭胜,可想而知皇帝这次是来真的。 “微臣参见皇上。”谢蕴施礼。 赵禄抿一口香茗,淡淡笑道,“朕如今是微服,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谢皇上”谢蕴装傻充愣的本事自然是一流的,是故也不去问皇帝为何出宫来此,反而恭维道,“皇上驾临,臣受宠若惊。” “你不该说,惶恐吗”赵禄将手中杯盏置于案上。 谢蕴笑了笑,“皇上来微臣府上,乃是臣的荣幸,何有惶恐之说。微臣欢喜还来不及,岂敢惶恐。” “是不敢,还是不能”赵禄继续问,眸色微冷。 “是不会。”谢蕴轻叹一声,“皇上乃万岁之躯,臣等岂敢拂逆圣意。皇上金口一出,天下皆平,臣等唯皇上之命从焉。” 赵禄冷笑两声,“果然是谢家军统帅,只不过你与你姐姐似乎有着天壤之别。郡主忠义刚直,而你似乎多了几分” “皇上。”谢蕴一笑,“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臣与臣姐虽然是一母同胞,可毕竟人与人是不同的。若长姐在此,对于当下局势,所做的怕是要远胜过臣。臣不敢与长姐相比,但臣对皇上之心,从始至终未变。谢家祖训,忠君爱国,谢蕴绝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悖逆之心。不管臣用的是何种方式,皇上要的也只是结果罢了。” “极好。”赵禄点了头,缓步走出了花厅,站在草木繁盛的院子里,好一派春暖绿意。 谢蕴跟在身后,听得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快速上前,朝着皇帝行了礼,而后伏在谢蕴耳畔低语了一阵,这才又行了礼离开。 赵禄也不多问,谢蕴面不改色的行礼,“皇上,臣可否离开一下” “去吧”赵禄点了头,谢蕴疾步离开。 郭胜会意,悄然尾随。 花厅外头,浮月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条,跪在那里拼命的挣扎。 “小姐,这丫头早前跟着疏姨娘,本就不该留着,奈何小姐心善也不愿多沾性命,只教人牢牢看管便是。谁知这丫头心术不正,听闻皇上来了,这会子也不知哪儿来的本事,直接就跑出去了。好在奴才们及时把她摁住,若是冲了圣驾,怕是了不得。”云儿一脸的愤意。 霜儿颔首,“当日她与疏姨娘坏事做尽,可谓天怒人怨,早就该死了。能活到今日已然是上苍垂怜,奈何她还这般的不识趣,还想着来冲撞圣驾,实属该死。” 商青鸾抚着自己的肚子,眉头微蹙,“我如今有了身孕,实在不想见血。” 谢蕴急急走来,二人交换了眼神,谢蕴示意身后有人,商青鸾浅笑待之。 “蕴哥,我不想沾血。”商青鸾道。 谢蕴颔首,低眉望着被摁在地上的浮月,“早前这丫头看着还算乖巧,怎知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富贵名利教人蒙了心,黑了肚肠,真教人唏嘘不已。” 见着跪地的浮月,郭胜掉头就回了赵禄身边,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赵禄便抬步走了出来。远远的,他一眼就看见了浮月,龙颜微怒。 “皇上”谢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微臣该死,实没料到底下人这般不懂规矩,冲撞圣驾,还望皇上恕罪。” “怎么回事”赵禄冷了眉目。 谢蕴道,“这丫头早前跟着微臣府中的姨娘为非作歹,干了不少坏事。拙荆念及其不过是个从犯,也就想着网开一面就此饶过,权当是上苍有好生之德。谁知这丫头死性不改,如今”谢蕴轻叹垂眸,“总归是微臣管教不严,冲撞圣驾,微臣该死” 说着,谢蕴扑通跪在地上。 “起来吧”赵禄深吸一口气,视线迎上浮月满是泪的双眸,微微缩了一下,“既然是为非作歹之人,就决不可心慈手软。正所谓养虎为患,你身为三军之首,就该明白纵容恶人其实与擅杀无辜,根本没什么区别。” 谢蕴佯装一怔,“皇上的意思是” “该杀就杀,不过是个奴才,何必多费心思。”赵禄缓了面色,敛尽眸光。 “微臣遵旨”谢蕴看了一眼管家,“还愣着干什么,拖到僻静处,乱棍打死就是” 浮月的嘴被布条塞着,却拼命的朝着赵禄的方向发出歇斯底里的呜咽。可呜咽终归也只是呜咽,除了夺眶而出的泪,再无其他。 赵禄转身离开,却能清晰的听到身后传来的,浮月被拖走的身影。衣衫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绝望的呜咽是她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声音。 “皇上”顺子低语。 赵禄顿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眼底的光,沉静得如同无波之水,翻不起丝毫波澜。扳直身子,缓步走在长长的回廊里,谢蕴在一旁安静的随着。围台叼技。 “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朕的意思,想必你也清楚。”赵禄扭头望着谢蕴,“朕要你一句实话。” 谢蕴垂眸,想了想才毕恭毕敬道,“谢家军永远都是皇上的谢家军,是天下人的谢家军,只可忠君爱国,绝无非分之想。” “家国天下,朕希望你能掂量清楚。”赵禄朝着门口走去。 “臣一定以天下为重,尊皇上为先。”门口,谢蕴俯首作揖,“恭送皇上。” 赵禄上了车,马车扬长而去。 “侯爷”管家上前。 “死了吗”谢蕴问。 管家颔首,“皇上圣旨,当然得死。这尸首往乱葬岗一丢,也就算是完事了。” “她能在死之前见他一面,也是福分。”谢蕴拂袖转身,再无言语。 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皇宫而回,赵禄坐在车内,车窗外若隐若现的光线,就这样忽闪忽闪的落进来。仿佛有一种力量,把人拉回了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他也才十多岁的年纪,豆蔻年华的少女,因为挨了姑姑的训,流着泪清扫御花园的路。她不认得他是皇帝,他也不知道她是哪宫的宫女,只是恰好遇见,恰好他起了好奇心。 那几天,他们一直约在御花园的荷池边相见。 瞒着所有人,连他的皇叔也瞒过了。 那时的天气就像现在,春风拂面,让人难免心猿意马。他悄悄的带她去了索香宫,而后让她成了自己的女人。可她至始至终不知道他是皇帝,只当他是某个世家公子,单纯得犹如白纸一张。 初入宫的女子,年岁又小,哪里懂得那么多。 直到有一日他摊开了身份,她才明白自己侍奉的男人原来是人人都瞧不上的傀儡帝君。她心疼,她愤慨,凭着一腔热血要助他一臂之力。 于是乎,她被悄悄的安排出宫,而后顺利的进了谢家。 这一去,便是数年光景。 方才那一眼,现在想想,竟是此生永诀的回眸。 她到死都没想到,他那一句该杀就杀,便让她至此万劫不复。此生所做的努力,都成了空话,成就了男人成就了天下,却唯独没能成全自己的爱情。 女人之于爱情,如同含笑饮鸩酒,至死方休。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赵禄的身子随之一震,郭胜与顺子在外头行礼,“皇上,到了。” 木讷的抬了头,迟滞的神情瞬时消磨殆尽,转而换上的是一如既往的君王容色,威严与冷漠并存。冰凉的眼底掠过一丝微恙的神色,在下车的那一刻,被凌厉之色取而代之。 “皇上,她是该死的。”顺子低语。 赵禄不说话,黑着脸从侧门进了宫,走在寂冷的宫道里。 前后无人,只有郭胜和顺子相随。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奴才。”郭胜俯首,“皇上若是觉得不妥,卑职可以去一趟乱葬岗。约莫,能让她死得其所。” 赵禄顿住脚步,抬头看看高耸的宫墙,而后如释重负的舒展眉头,“不必了,如你所说,只是个奴才罢了曾许诺,也不过是一梦黄粱。如今,才是真实的。” 走进御书房,一个人静静的待着,赵禄忽然觉得无人可说了,心里竟觉得空空荡荡的。 “其实朕,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那么情深意重。”赵禄自言自语,眉头微蹙,半低着头看不清眸中颜色,“朕崇拜皇叔,可朕又早早的在潜意识里防备着他。说到底,朕是自私的,是嫉妒的,是想要这个皇位江山的,而不单纯的想为父皇报仇,想重整朝纲。” “算来算去,似乎皇叔的目的才是最单纯的。放开了仇恨,剩下的只是把朝纲给朕,让朕稳坐江山。所以是朕错了皇叔朕欠你的,可怎么办呢” 赵禄坐在地上,靠着书架脚边,静静的将自己蜷成一团。 幼帝临朝,赵朔所面临的压力,绝不少于任何人。赵禄隐约记得,那年自己尚在年幼,登基那日,在金殿外头东方越曾把刀架在赵朔的脖子上。 赵朔,曾为赵禄挡过刀。 “朕,到底是要做孤家寡人了。”他靠在书架处呢喃自语。 其实这样也好,人各有命,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该无怨无悔的走下去。 眸子,重重合上。 皇叔,是朕错了。 清梧宫。 “不出王爷所料,皇上真的去了清梧宫。”李焕俯首。 “只要谢家军不出兵,皇帝会退步的。”赵朔清浅的吐出一口气,“他不是生就心狠手辣之人,长久的羽翼下生活,让他的心里产生了一种矛盾的情愫。既想留着我,又要防着我。最后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对于我是该留还是该放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别人给他指条路,而薄瑶太后会是他最好的港湾。” “人嘛,一辈子缺的是什么,所追求的就是什么。皇帝什么都有了,却没了情这一字,一时间自然是害怕孤寂。等过些时候,他能独自撑起这天下,便再也不需要任何人了。” 李焕垂眸,“到那时,他的手腕会胜过先帝。” 赵朔笑着颔首,“虎父无犬子,我能为皇兄做到这一步,也是仁至义尽。” “王爷”李焕深吸一口气,“镇远侯府还来了消息,浮月死了。” “当着皇帝的面”赵朔问。 李焕点了头,“皇帝看见了,王妃是给王爷您留了一手。” “夏雨虽然莽莽撞撞,可却也是个粗中有细之人。我说那一句要么杀要么放,她便明白了浮月对于我而言,也算是有利用价值。”提及夏雨,赵朔不经意的勾起唇角,笑得淡然,“这丫头,最得我心。” 李焕仲怔,原是喜欢一个人,哪怕想起少许,唇角都会不自觉的为她勾起幸福的弧度。这世上一物降一物,李焕也曾想过,自家王爷这般挑剔,将来可要配个怎样的大家闺秀才好 可兜兜转转了十多年,竟是弄了个大字不识的女流氓一个,还是东方越的女儿。 上苍总算用另一种方式,化解了一场纠葛了十多年的血海深仇。 父债女还,算起来也是公道。权当是东方家欠下的,如今就从夏雨身上,一点一滴的,把仇恨化作幸福,还给赵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1章 我给的,你必须要1 黎明晨曦到来的时候,朝堂上,赵禄落下了传国玉玺。厚厚的一叠罪状,出自侦缉事也是三司会审的结果。这就意味着赵朔的最后一天到来了,一朝人上人的睿王,转瞬间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从这一刻起。他将一无所有。 清梧宫内茶香四溢,清梧宫外重兵防守。 赵禄进来的时候,屏退了所有人。 顺子双手托着圣旨紧跟赵禄其后,一道而来的还有满殿文武,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言。默默的跟着皇帝往里头走。心里惴惴不安。 抿一口香茗,褪去锦绣玄袍,着一身玄色青山,却难掩眉目间的森然威严,拂袖间的王者气派。睨一眼行至跟前的赵禄和赵禄身后的满殿文武,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到底还是来了,我已等候多时。” 侍卫军快速包围了赵朔,顺子缓步上前,打开了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睿王赵朔,自恃权位” “好了。”赵朔起身。指尖的杯盏盖子“咣当”一声落回杯口,发出清晰的脆响,惊得众人眸色皆怔,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赵朔。 顺子也跟着愣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付。 这睿王,可是最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 “念最后。”赵朔睨了顺子一眼,一双桃花眸抖开璀璨的琉璃光色。倾城容色带着缱绻笑靥,那是一种足以魅惑众生的邪肆轻笑。 顺子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壮着胆子继续念道,“实乃罪无可恕,按律当斩。朕念及旧恩。特准予全尸,以枭首之刑取而代之。钦此” 赵禄定定的望着赵朔,由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不是不说,是不知该如何言说。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喊一声皇叔,可所有的话都如鲠在喉,好似不管用多少气力,都无法冲破咽喉。 文武百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是一言不发。 死寂的寝殿内,落针可闻。 赵朔笑得如释重负,好像卸下了周身重担,脸上洋溢着淡然微笑,依稀间仿佛能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就站在远方朝着他盈盈浅笑,眸若弯月,染尽三月暖阳。 袖中取出一样物件,金灿灿的,那是先帝给予的免死金牌。 毫无眷恋,毫不犹豫,他就将免死金牌以及象征着皇叔睿王的印鉴,悉数放在了桌案上。手中十多万大军,就这样没有半点恋栈,换回此生自由自在。 以后,什么君临天下,什么大权在握,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草民赵朔敬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朔躬身作揖,毕恭毕敬的朝着赵禄,行了一个大礼,“惟愿我皇国泰昌荣,天下讴歌。” 语罢,赵朔直起身来。 赵禄三步并作两步,突然上前抱住了赵朔,“皇叔,谢谢。” “皇上到底是皇上,也不怕百官笑话如今我卸下周身荣光,便让这前尘往事都随着这一纸圣谕,就此湮灭吧”赵朔拍了拍赵禄的脊背,“以后,你是君,而我只是个平头百姓。你能让天下太平,我会感激你。” 赵禄重重合上眸子,终于放了手,“保重,如果还能回来” “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赵朔淡淡的笑着,叔侄二人眸光对视,“皇上保重,今生就此别过吧告辞” 文武百官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都俯首垂头,跪在那里。 赵朔含笑往外走,风过衣袂,翩然轻摇。此生一去,死生不复见。 长长的宫道里,只看见玄袍翻飞,只看见他走得惬意潇洒,头也不回。仿佛出了这囚笼,便是龙归大海,至此可以闲云野鹤,自在的倚栏听风。 身影越走越远,终于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消失在宫道的尽处。 赵禄还痴愣的站在原地没能回过神来,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重复着再重复:走了就这样走出去了。 这座皇宫,外头多少人想走进来,从一开始的东方越,到后来的茂王赵誉,他们打破脑袋想进来,想到独占。却也只有赵朔这样的傻子,从未想过要进来,甚至于一门心思要走出去。 什么皇位,什么天下,什么君王,在他的眼里都不及外头一口自由的空气来得重要。 生就最尊贵的身份,却做着让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决定。 都说权势是毒,染者无药可救。 如今,也有了例外。 头戴斗笠,快马加鞭出城。 “爷,如今去哪” “江南。” 元宵佳节。 势力长街上,灯火灿烂。一张张带着各色各样面具的容脸,在人群里穿梭,护城河边满是放河灯的男男女女,或笑靥如花,或默默无语,或两相对视,情投意合。 “主子,咱赶紧回去吧”低哑的女子声音在人潮里被瞬时淹没。 前面的女子越跑越快,笑声悦耳,“纯儿,你快些,咱们去前面看看。” “主子,你别跑那么快,奴婢追不上你了。”纯儿疾呼,却被人潮推挤得,再也追不上不远处的女子。等她走出人潮,环顾之下,早已没了主子的身影,那一瞬,纯儿慌了,“主子主子你在哪” 天知道,丢了主子是何等重罪,回去之后必得被生生打死才能作罢 护城河边,摘下脸上的罗刹面具,昏黄的烛光里,那张青涩娇嫩的容脸露出迷人的浅笑,眉目弯弯如月,在这寒意阵阵的夜里,若着了三月暖阳之光,让人望之心暖。几近通透的肌肤,宛若吹弹可破。她仰头望着悬在树上的红色莲花灯,抿唇想要拿下来,奈何自己不够高,转身望着身后,却没了纯儿的踪迹。 “纯儿”她这才慌了神,“纯儿” 四处人头攒动,哪里还有纯儿。 “纯儿”拨开人群,她开始往回走。 观灯的人潮,谁知道纯儿在哪。 蓦地,有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拽出人群。 “放开我,你是谁放开我”她挣扎着,奈何气力太小,对方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自己哪里敌得过。可她刚要喊救命,却被他直接抗在了肩头,带出了人群,去了僻静的巷子里。 “瑶妃娘娘。”熟悉的声音,从面具后头传来。 容色微怔,闯入视线的是熟悉的脸。 “东方大人”她仲怔,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吭声。她虽不在前朝却也知道一些事情的,这东方越乃是今试文状元,而后又是金科武状元,可谓是文武全才,皇帝特破格提拔,为当朝将军,统领十数万禁卫军。 东方越早前与她也算有过数面之缘,只不过在她的印象里,还未亲昵到可以手牵着手的地步。 “多谢东方大人。”她躬身行礼,退开一步,毕竟男女有别。 “你和纯儿走丢了”东方越声音沙哑,那一双灼灼之眸就这样死死的盯着她。 她是谁 她可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瑶妃娘娘薄瑶。 薄家嫡女,荣耀满门。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但如此,如今满朝争议立太子之事,而薄瑶的儿子刚满周岁,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是。”薄瑶点了头,不卑不亢,但极力的坚守着男女之防。 巷口停着一辆马车,东方越盯着她浅笑,“既然是走丢了,找回来便是。娘娘贵体,不必在熙熙攘攘中寻找,微臣自当为娘娘寻回。” “多谢东方大人,本宫在此等候便是。”薄瑶浅浅一笑,眸若弯月,笑靥温暖。 她不是多话之人,温柔似水,便是在宫中也不喜欢争夺。正因为如此,皇帝才格外的娇宠于她。 有奴才上前朝着东方越施礼,东方越道,“去吧人找回来。”说着,又道,“微臣在这附近有座宅院,娘娘可先行去歇息。” 薄瑶想推辞,可一时间身边也没个人,她是拿着皇帝的令牌,悄悄出宫的。身上没有半点纹银,也不认得回去的路,想想也是没辙了,便点了头道了声谢。 那是座安静的宅院,外头喧嚣不停,宅院内却安静得出奇,似乎连婢女都很少见到,除了看门的管家,好像便没人了。 “大人平素,不喜人伺候”干坐在花厅里,薄瑶觉得尴尬,只能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心中好奇。 东方越抿一口茶笑道,“这院子本就是我平时想要安静一下,才来的住处。我一个人惯了,也不屑旁人伺候。” 薄瑶点了点头,默默不语的拿起手中杯盏,清浅的抿一口香茶。 “说起来,娘娘于我有恩。”东方越慢条斯理道。 薄瑶蹙眉,不解的望着东方越。 “进京之前,我被仇敌追杀,结果身负重伤。好不容易来了京城,却连吃顿饭的钱都没有。还记得茶馆跟前,是娘娘给了我几个馒头,才让我活了下来。”东方越说起过往之事,竟轻描淡写的掠过,可那双灼热的眼睛,温度始终没有下降,“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娘娘。” 薄瑶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是我第一次出宫,回家省亲,也算是偶然,大人不必记在心上。”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东方越笑了笑,放下手中杯盏,“如今朝中文武皆议论立太子之事,若娘娘” “不必了。”薄瑶太后摇头浅笑,“当皇帝有什么好我不要我的儿子当什么太子,他只需安安稳稳的做他的皇子,来日有个封地,平平安安的度日便是。” 东方越蹙眉,“娘娘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 “不想。”薄瑶眉目如月,笑意浅浅,“我只想陪着皇上终老,而后看着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如此罢了为何要去争去抢那些东西原就不是属于我的,我何苦要紧握不放苦了自己,也害了别人。他们既然想要,那只管拿去便是,与我何干” 东方越苦笑两声,“娘娘不去争,不代表旁人不会因此而放过你们母子。” “我有皇上。”薄瑶笑着起身,“皇上待我极好,他说过,此生最爱的便是我。我也说过,此生只忠于君王,永不相负。” 语罢,竟是面色绯红,眸中凝着浓郁不散的幸福光芒。 “你信吗”东方越冷笑,“后宫三千,皇上” “不,我信。”薄瑶自信满满,“我信他。” 东方越起身,深吸一口气,“皇上近来身子不适,怕是也顾及不了瑶妃娘娘母子。” “我知道,所以我才悄悄的出宫,否则他总要来盯着我,我如何能出来透口气呢”她笑着往外走,“对了,纯儿还没找到吗如果还没找到,大人可否先送我回宫呢等找到了纯儿,你再把她送回来,好不好” 他定定的望着她,神色复杂,“好。” 薄瑶行礼道谢,可还没出大门,脚下骤然一软,身子重重的靠在了门面上。视线越发模糊,模糊得再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怎么”她扶着墙想走,却直接瘫软在墙根,气息微促。 东方越俯身蹲下,打横将她拦腰抱起,“我没能告诉你,其实那一眼我便已经深陷。” 推开房门,小心谨慎的将她放置在床榻上,凉薄的吻顺势欺上她柔软的朱唇。唇瓣绵柔,带着少许摄人的甜蜜,如他想象中的一般美好。 她想推开他,却奈何手脚无力,所有的声音卡在咽喉里,她哭着想喊出来。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我能让你的儿子,当上太子。”指尖微挑,腰带尽落,顷刻间衣衫褪尽,香肩美人,白皙如玉的肌肤,触手若凝脂般幼滑。 吻上她的眉眼,吻过她的鼻尖,将他的吻落在了她身上的每个角落。略显粗粝的手掌,抚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极为怜惜的抚上了她的禁地。 她摇着头,泪如雨下。 薄弱的理智在告诉她,必须挣扎。 可无力的感觉在提醒她,她已是绝境。 当身体与身体交合的那一刻,她泪流满面,终于发出了低哑的嘶喊。 身下的女子,柔软的美好,让他欲罢不能。他只要一想起皇帝在她身上贪婪的迷恋,迷恋属于她的美好,东方越便觉得怒火中烧,瞬时加快了进程。 他在御花园见到站在花丛中的她时,整个人都是振奋的,可听到她是皇帝最宠爱的瑶妃,他又是愤怒的。与皇帝争女人,显然是一种自寻死路的念头。 可他真的这样做了,做得天衣无缝。 薄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死过去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的骨头如同被人拆散了架一般,疼痛得连下床都困难。床褥上斑驳的印记,那是她生命中所有的污点来源。 有泪滑过冰凉的面颊,无声无息的落下。 她下意识的用被子裹紧了自己,木讷的望着从门外进来的东方越。在东方越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令她厌恶至绝的笑容,璀璨得让她恨不能上前,撕破他的脸。 外头的天,已经亮了,她在他的宅院里留了一夜。 这一夜,宫里找她已经找翻了天,如今城内到处都是皇帝派出的禁卫军。皇帝在找她,可她泪越发汹涌,她狠狠的剜着眼前的男子,恨不能一刀杀了他作罢围讨来亡。 东方越将衣裳奉上,“我送你回去。当然,如果你不愿回去,我也有办法藏住你。”他笑得微凉,“我知道,帝王的宠爱充满了诱惑。但他此生不可能只爱一人,而我能做到。如果你喜欢帝王之爱,终有一天,我也能给你。” 薄瑶一言不发,身上满是瘀痕,这般回去皇帝一定会发现。 他这是在逼她留下,可是她也不是傻子。 当着东方越的面,薄瑶不声不响的穿好衣裳,面色迟滞的往外走,她要回去回宫去。宫里有她深爱的帝王,深爱的儿子,深爱的一生幸福。 东方越是亲自送她上车的,一直护送回宫。可就在马车即将停下来的那一瞬,薄瑶突然从马车内滚了出来,直接翻下了马车,身子如滚轮一般的撞出去。 人惊马惊,东方越更是第一时间飞身下马,直接将薄瑶抱起,“娘娘” 薄瑶跳下他的怀抱,一把推开他,捂着生疼的肩头亦步亦趋的走在宫道上。 “大人”心腹上前。 东方越摆手,示意他莫要多言。 这一摔,她身上的淤青有了出处,对着皇帝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没想到在温柔的皮面之下,藏着如此倔强的一颗心。 唇角微微溢出浅笑,东方越深吸一口气,“既然人送回来了,去皇帝那通传一声。”语罢,东方越掉头就走,没走两步又回头望着渐行渐远的倩影。 你要的,我都可以给。 你要帝王之爱,我就给你帝王之爱。 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要你在我的身边。 薄瑶回去的时候,身上带着伤,但所幸她那一摔所有人都看见了,是故也没能引起皇帝的怀疑。薄瑶只说自己与纯儿走丢了,一个人不知道回皇宫的路,便寻了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皇后派人去调查的时候,那客栈的店家与小二竟也口径一致,说是当夜薄瑶便住在这儿,别无他人探访。 如此一来,谁也没借口。 皇帝一句,回来便好,胜过了一切。 而对于东方越,谁都不会起疑。一个文武双全,忠君爱国,深的皇帝信重之人,怎么可能另有他想。只不过后宫的妃嫔乃至皇后倒是别有所想,想着这么一来东方越是否就站在了薄瑶这一边 一时间,后宫妃嫔对薄瑶可谓是视如眼中钉。 早前她就分了皇帝对众人的宠爱,如今更是了不得。 事关国本,谁都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你不去争,并不代表别人也不想要。 你不去害人,也不代表别人不会想要害你。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奈何 皇帝的身子似乎越来越差,以前偶尔还能上朝,如今却是久卧病榻。身为睿王的赵朔日日进宫陪王伴驾,也只有赵朔进宫时,和薄瑶来时,皇帝才能高兴一阵。 谁都知道皇帝心头有三宝,睿王、瑶妃、天下好。 “皇兄的身子一直不见好,臣弟想着能不能广招天下名医,来为皇兄诊治”赵朔年岁虽小,个头却比一般的男孩子都要高出许多。极好的五官容貌都随了她母亲,清秀得如同女儿家,一番唇红齿白,眉目间自成风流,教人欣羡不已。 皇帝靠着床柱笑了笑,“你说怎样那便怎样。” “皇上”太监总管低语,“这民间的大夫大多是粗人,皇上龙体贵重,岂能让这些人瞧病若是瞧不出来倒也罢了,怕就怕他们弄出个什么古怪名堂。” “放肆”赵朔冷嗤,“我与皇兄说话,关你这奴才什么事给我滚出去。” 听得这话,皇帝也跟着蹙眉,“没听到吗睿王让你滚出去,你还不滚出去。” 太监总管急忙行礼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这就滚。”说着,急急往外退。 “慢着。”皇帝轻咳两声,“睿王说滚,你没长耳朵吗” 闻言,太监总管一怔,愕然望着赵朔。抿唇一脸委屈,咬咬牙如死鱼般躺在地上,而后打着滚的往外翻滚出去。 “皇兄”赵朔笑问,“这事交给我如何” “你小小年纪,就喜欢结交江湖人士,无心朝政。”皇帝轻叹一声,“朕都不知道是好是坏。” “皇兄知道的,臣弟不喜欢朝中大臣,一个个板着脸,不是阳奉阴违,就是倚老卖老说官面文章。臣弟希望外头的人,说话不好听,可也不会拐弯抹角。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强人所难,也不会强自己所难。”赵朔笑嘻嘻的为皇帝削苹果。 皇帝望着他,又是轻叹一声,“你说当日若不是你在父皇的遗诏上戳了个洞,这皇位” “这皇位我也会让给皇兄。”赵朔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母妃冤死在宫里,所以我不喜欢这儿。父皇虽然疼我,可这江山我不稀罕。好在有皇兄替我挡着,我何乐而不为呢” 皇帝无奈的笑着,“宫中最忌耿直,需谨言慎行,要知道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话到嘴边,心中留三分,口中留三分,而后脑子里还得留三分,方能出口。可你这性子,何时能改” “天塌地陷的时候,许是能改。”赵朔抬头见着薄瑶抱了赵禄进门,便跟着起身行礼,含笑道一句,“参见瑶妃娘娘。”借机打断了皇帝的话,“瑶妃娘娘再不来,我这耳朵都要长茧子了,皇兄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如今娘娘来了可好,皇兄这儿就交给娘娘了。” 说着撒腿就跑,“皇兄好好休息,臣弟改日再来。” 皇帝蹙眉轻咳,“臭小子,你慢点” 薄瑶笑了笑,“皇上对睿王,还真是手足情深。” 皇帝握住薄瑶的手笑道,“朕也就这么一个同胞弟弟,何况朕有今日,都是他给的。人,当有心方为人,否则与畜生何异” 闻言,薄瑶心头微微一窒,下意识的缩了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2章 我给的,你必须要2 皇帝笑了笑,容色微白,“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闻言,薄瑶浅笑着摇头,将赵禄放在地上。赵禄已经可以扶着床沿,颤颤巍巍的走了。边走还边顾自呵呵的笑着。看上去格外高兴。 “等禄儿再长大些,朕就立他为太子。朕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怕就怕若是朕就这样走了,你和禄儿便没了依靠。”皇帝握紧她的手,“如今天气寒凉,多穿些。你手这样凉。小心冻着。” 薄瑶噙着泪,“皇上说过的,此生不负。臣妾亦当如是,皇上在哪,臣妾就在哪。皇上万岁,怎么可能舍得臣妾呢” 皇帝笑道,“你看你,说句话便当真了,朕只是说万一。如今朝廷上。一个个都指着朕立太子,朕也知道后宫那些女子都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可不管怎样只要朕不信,你就是朕最喜欢的女子。禄儿是朕最疼爱的幼子,来日朕也期望着,他能成接替朕的位置。” “朕明白,帝王虽然人称万岁,可世间何曾真的有过万岁之身。朕必得为你们计深远,免得将来你们走了前朝那些太妃皇子的下场。” “皇上”薄瑶哽咽,有话在喉,却怎么也吐不出。这些日子,她想坦白。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如何说 如何能说 如何敢说 “朕能坐上皇位。是因为父皇年纪朕的母妃,疼爱老九的缘故。父皇钟爱老九的程度,你应该有所耳闻。所以迄今为止,朝堂上的那些老臣还都觉得朕的皇位,来的不明不白,名不正言不顺。”皇帝伸手轻柔的将薄瑶揽入怀中,“这些都无所谓,无碍朕与老九的手足之情。” “老九的骨子里是很犟的一个人,不会轻易的服软。他要做的事,除非是他自己放弃,否则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父皇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从始至终父皇都没告诉他,皇位是留给他的。” 薄瑶的羽睫骇然扬起,身子微微一颤,“皇上” “也真是,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皇帝扳直了薄瑶的身子。“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禄儿,剩下的交给朕来安排就是。” “皇上”薄瑶突然落泪。 “身子是朕自己的,朕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长长吐出一口气,倦怠的脸上泛着苍白的死灰,“朕累了,你陪朕一会。” 薄瑶重重点头,让皇帝将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别过头默默拭泪。 过了片刻,外头传来太监总管的低唤,“启禀皇上,东方大人求见。” 听得东方越三个字,薄瑶整个人瞬时神经绷紧,面色刹那间难看到了极点。 皇帝睁开睡意惺忪的眸子,微微撑起了身子,“瑶儿,你先带禄儿回去朕有要事相商。” “是”薄瑶起身,教奶娘抱走了赵禄,抬步便往外走。 迎面逢着东方越时,也只是低头擦肩而过。她想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他不这样想。占据了第一步,就会想要更多,更多的更多。 回到自己的寝宫,薄瑶佯装不舒服,让底下人都退了下去,顾自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寝殿内。她想着,那件事到底该不该跟皇帝说 皇帝待她这样好,几乎是掏了心的,可她面对着皇帝,只觉得内疚,只觉得自惭形秽。 她就这样坐着,也不知坐了多久,忽听得后窗有动静,还不待她回过神,骇然听得熟悉的声音,“你这是在等我吗” 身子陡然僵住,薄瑶惊惧得浑身剧颤,“东方越,这是皇宫大内,你别乱来。” “这话,该我提醒瑶妃娘娘。这是皇宫大内,你可别乱喊。”东方越笑得凛冽,缓步走到她身后,温柔的圈住了她的脖颈,低头含住了她的耳垂,“怎么办呢只想敲骨吸髓,只想拆骨入腹。看你陪在皇帝身边,你可知我心头有多痛。” 薄瑶骤然回过神,想要挣脱,却被身后的东方越抱得生紧,“嘘别闹,外头好多人听着呢你要是喊救命,外头的人冲进来,咱们就一起死。” 羽睫陡然扬起,薄瑶几近切齿,“卑鄙,无耻,下流” “这声音都好听极了。”唇瓣辗转停留在她的脖颈处,光滑细腻的脖颈,眷恋迷恋,如此的让人不舍,“你放心,这皇宫只要有我在,你就能安然无恙。” 手,已经恰到好处的解开了她的腰封,衣衫瞬时滑落。 身上一凉,薄瑶快速伸手挡住胸前风光,“东方越,你够了滚出去”她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突然挣开了东方越的束缚,快速急退。猩红的眸子,狠狠盯着眼前的东方越,眦目欲裂。 东方越也不慌,不紧不慢的褪去自己的外衣,如同自己家中一般惬意自如,“这样出去,娘娘与微臣私通的罪名就再也卸不掉了。” 下一刻,他脚下生风,快速近至跟前,直接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薄瑶压在了床榻上。 覆雨翻云鼓掌间,巫山**枉断魂。 东方越是文武双全之人,无论是爆发力还是持久力,都可以想象。薄瑶身子柔弱,哪里经得起他如此折腾,等到事毕,早已奄奄一息。 指尖抚过她精致的脸庞,东方越吻上她的朱唇,“乖乖的休息,我改日再来。” 事毕拂衣去,深藏行与迹。 于是乎这样的事,每隔三两日便会发生一次,薄瑶甚至在枕头底下藏了一把匕首,却奈何始终没有机会。因为还不待她拔出匕首,东方越已经折腾得她没了气力。 便是想死,也不能。 只是薄瑶千算万算,没能算到的是后宫里的手段。她事后都吃了避子药,也因为这避子药,终究纸包不住火,给她惹下了滔天大祸。 “娘娘最近是怎么了,好像很累的样子”纯儿诧异。 纯儿是跟着薄瑶从小一块长大,而后一块入宫的,自然较为亲厚。 薄瑶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两日总觉得浑身乏力,倦怠得很,也不知是何原因。许是最近事多,有些累着了,你去让御医过来一趟,给我开些安神静心的药便是。” 纯儿颔首,“奴婢这就去。” 哪知不单单是御医来了,皇后与众妃嫔也跟着来了薄瑶宫中,那阵势显然是了不得的。皇后面目皴黑,好像是动了真格的。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诸位姐姐”薄瑶慌忙行礼,在宫中,她也算是中规中矩的,从不敢僭越分毫。如今见着这派头,心中已然察觉了异样。 皇后往殿内这么一坐,各妃嫔便嚷嚷开来,让御医赶紧给薄瑶诊脉。 薄瑶心虚,自然有些畏缩。 奈何皇后在场,她也是没了主意。只期待着可别处什么乱子,否则自己这条命怕是要折在今日了。这皇后和后宫众人盯着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就想要她这条命,如今若真的逮着什么空子,还不落井下石 御医一诊脉,山羊胡子都跟着颤了颤,一下子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谁不知道,皇帝如今病着,敬事房也一直闲置着不敢安排侍寝。 “如何”皇后徐徐起身,眉目森冷如刃。 御医连磕两个头,“微臣不敢” “说”皇后狠狠的剜了薄瑶一眼。 御医战战兢兢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瑶妃娘娘已有月余身孕。” 薄瑶愕然,“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是不可能。”皇后冷笑,“皇上病着,敢问瑶妃妹妹,这身孕出自何处啊” 这一问,几乎是让薄瑶不打自招了。 宫内的奴婢奴才跪了一地,都大气不敢出,薄瑶只能佯装镇定,“你们都想要我死,不是吗御医,你还不说实话,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你就不怕皇上摘了你脑袋吗” 御医连连磕头,“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实话实说,绝没有弄虚作假。” “再去请御医过来。”皇后可不怕把事情闹大,但也要顾及皇家颜面,否则事情出在她的后宫,她也不好跟天下人交代,“悄悄的,暂时不许惊动皇上。” “是”一声应承,接二连三的御医往薄瑶宫中赶来。 所得到的结果可想而知,薄瑶有孕。 也是在那一刻,薄瑶才明白过来,不是御医作假,是自己喝的避子药有假。很早之前,皇后的人就盯上了自己的避子药,或许从那时候起,自己的避子药就已经被人偷偷的替换掉了。 所以现在薄瑶身子微颤,所以现在她极有可能是真的有孕在身。 怀了东方越的孩子 “来人,把这贱妇给本宫拿下”皇后一声令下,薄瑶便已逃无可逃。皇后居高临下,“待本宫禀过皇上,再行处置你这贱人。看好她,这消息不许外泄,否则皇上怪罪下来,都提头来见。” 语罢,皇后拂袖而去。 薄瑶已经瘫软在寝殿内,房门关闭的那一瞬,她便知道自己此生就此毁了个干干净净。纯儿等人早已被控制,她现在想要向外求援,也是不可能了。 皇上不会再相信自己,因为腹中这块肉,已经是最好的负心罪证。 她背叛了皇帝,背叛了皇帝的宠爱,背叛了皇帝与自己的承诺,背叛了自己的身心,换来了肚子里的这个孽种。 狠狠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她想把孩子打下来。 可是薄瑶突然怔住,现在若是把孩子打了,那就更说不清楚了。而且若她万一死了,岂非百口莫辩,连跟皇帝解释的机会都没了 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泪流满面的望着紧闭的房门,心如刀绞,疼得无以复加。 宫里的消息,在传到皇帝耳朵里的同时,就已经传到了东方越那里。 “没想到师弟还关心皇帝后宫之事,难不成这孩子的经手人,便是师弟你”眉目妖娆,长长的眼线拖拽至鬓发处,睫毛半垂着。素白无血色的脸上,精细的五官极尽妩媚之能,仿佛只一眼便能勾魂摄魄。 染着蔻丹的指尖,轻轻的在桌案上划出细细的划痕,刺耳的声响,让人整颗心都为之缩紧。 东方越深吸一口气,“师姐乃江湖第一人,坐拥百花宫,我高攀不起,难不成还不能心悦她人”剑眉横挑,冷峻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你看中她,莫不是因为她的名字里也嵌了一个瑶字一字之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她是谁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百花宫宫主瑶姬是也 音落瞬间,瑶姬身形一动,已然近至东方越跟前。 东方越抄手,直接将她揽入怀中。 瑶姬先是一怔,而后笑靥如花,低柔妩媚,“师弟是不是太想我了,所以如此饥不择食” 东方越低眉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脂粉微香,勾唇笑得邪肆张狂,快速含住她精致的耳垂,“我这条命暂时还不想交给师姐。” 瑶姬低吟浅喘,回应着在他的胸前,以指打着圈,“师姐我,也舍不得采了自己的唯一师弟。何况,我这样喜欢你,也想多留你在身边做个伴。” “多谢师姐。”东方越吻上她的脖颈,“那就有劳师姐了,我这厢先去处理事情,否则一旦人尽皆知,师姐怕是要为我收尸了。” “有百花宫在,我看谁敢”瑶姬笑得娇眉至绝,伸手抚过他的面颊,眸中璀璨流连。 东方越松了手,勾唇似笑非笑,“在府中等我,我很快回来。” 语罢,他没有回头,直接拂袖而去。 瑶姬轻吮指尖,举止轻挑撩人,笑得绝色妖娆。 宫中。 皇帝大为光火,皇后言辞凿凿,御医更是拿性命担保。薄瑶有没有可能怀孕,皇帝自己最清楚。如今怀孕月余,那就意味着绝不可能是自己的骨肉。 可薄瑶是谁 那是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入宫伊始便得了盛宠,一路擢升。生下皇子之后,更是破格提升为瑶妃,一跃为四妃之一,甚至于皇帝还打算立赵禄为太子,让薄瑶荣享贵妃之尊,屈居皇后一人之下。 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突然被全部颠覆。 皇帝的爱成了毒药,妃嫔的荣享成了不可饶恕之罪。 “把她带来,让她来见朕。”皇帝怒不可遏,急咳不止。 皇后暗笑,朝着身旁的奴才一声冷喝,“还不快去” 殊不知,东方越已经悄然无声的进了薄瑶的寝殿,此刻的薄瑶,脆弱得犹如温室里的花朵,只要接触外头的冷空气,就会折损死去。 “瑶儿”一声低柔浅唤,东方越快速蹲下身子。 薄瑶瘫坐在床边,半合着双目,面如死灰。 听得呼唤,薄瑶倦怠的睁开眸子,神情呆滞的瞧了东方越一眼,而后照旧不理不睬的垂着眼眸。 “你还好吗”他问。 她不语。 指尖轻柔的滑过她的面颊,她微微避开,“拜你所赐,你满意了” 伸手抚上她的小腹,东方越笑了笑,“这里,有我的孩子” “很快就没了。”她冷笑。 “我知道。”东方越突然将一枚药丸塞入薄瑶的嘴里,薄瑶不慎,一下子滑入咽喉。 “你”她愤恨的盯着他。 东方越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皇帝舍不得杀你,我更舍不得。”可这话刚说完,薄瑶却觉得肚子开始剧烈的疼痛。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东方越,你到底要做什么好痛你” “没什么,会有些疼,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我的孩子必得活着,谁要孩子的命,我就要谁死。而我的孩子,也只能由你所出。你别指望能告诉皇帝什么,这宫里到处都是我的人。我也不妨告诉你,皇帝的命也在我手里。” 薄瑶愕然盯着他,额头薄汗涔涔而下,“你、你说什么你对皇上做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能不能活着,就看你能不能保住我的孩子。就当是你,喝避子药的惩罚。我东方越想给的,你必须要。”东方越深吸一口气,“你放心,那些人活不长久,我早晚都会替你一个个都收拾掉。” “你别伤害皇上,别动他”薄瑶几近切齿,“别伤害他。” “晚了,不过看在你的面上,我会留着赵禄。”东方越笑了笑,“好歹,也是你的骨血。” “禄儿”香汗沿着脸颊缓缓而下,薄瑶只觉得脊背发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都在逼我” 蓦地,东方越骇然瞪大了眸子,一道寒光掠过,他下意识的撒手松开薄瑶,身子就势一撇,却是一声低沉的闷吼,揭开了他此生所有杀戮的序幕。 短刃落地,薄瑶红了眼眶,看着鲜血从东方越的两股间源源不断的涌出。 刺目的嫣红,说不出痛快,只让她感受到了彻骨的惊恐。 东方越面色惨白,疼痛得翻滚在地。 那样一样武功高强的男子,此刻竟也是最疼不过男人根,他是绝没有想到,柔弱如薄瑶这般,也能挥刀相向。只是一瞬疏忽,造成了一生永远无法弥补的生理缺陷。 薄瑶笑着,笑得泪流满面,手上染着他的血,直视他眦目欲裂的狰狞容脸,“东方越,我恨不能吃你肉和你血,我与你势不两立。” 门外传来骚动,东方越强忍着剧痛勉力起身,鲜血染红了裤管衣摆,这个时候他安排的人不可能赶到,为何会提前围土岛巴。 却传来赵朔的怒喝,“你们都闪开,谁敢拦着我,我就让皇上杀了谁瑶妃,你给我出来” 赵朔提脚踹门的时候,东方越刚好翻窗而出,鲜血滴落在窗棂上。入目是满地的鲜血,以及倒伏在地痛苦挣扎的薄瑶,委实惊了赵朔。 “这是”短刃上有血,但好像不是薄瑶的血。 可薄瑶的脸色苍白,看上去似乎很痛苦。 赵朔一犹豫,便听得外头有太监疾步而来,乍见此情此景忙道,“快传御医。” “王爷,这是后宫,您看”来的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 赵朔冷哼,“后宫如何,我还瞧不上这些庸脂俗粉,皇兄对她这样好,她竟然也敢干出这等龌龊之事。皇兄能饶她,我也不饶。”扫一眼窗棂上的血迹,赵朔疾步离开。 太监总管瞧一眼身边的人,快速关上了门窗,而后走到薄瑶跟前,小心翼翼的捡起了地上染血的短刃收入袖中,笑吟吟的望着薄瑶,“瑶妃娘娘这又是何必呢” 薄瑶愕然,“你你做什么” 有奴才上前,取出袖中隐藏的血包,三下五除二的倒在薄瑶的身上。浓烈的血腥味,让薄瑶腹内翻滚得厉害,想吐却吐不出来,一张脸白得更是吓人。 “娘娘放心,一切都会顺遂。”太监总管含笑起身,一张满是脂粉的白脸,笑得诡谲阴冷。 御医进了寝殿,出去的时候底下人都端着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外头传言,瑶妃娘娘小产,孩子没了。也只有薄瑶自己知道,东方越的药根本没有伤及孩子,只是让她腹痛如绞,肠胃不适罢了。可外人看上去,她疼痛难忍,血流满地,这孩子确实是保不住的。 同行的妃嫔也是亲眼所见,眼见为实。 那一瞬,皇帝总算信了薄瑶的不忠之行。薄瑶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入了冷宫。到底,皇帝还是舍不得杀她,能留她一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那头,东方越晕倒在自己的府邸,浑身是血。 醒来之后,已经彻底失去了男人的资本,命根损伤太重,难以保住。最后的结果是,从今往后,与宫中的太监无异。 所有的血迹到了宫道尽头便消失无踪,赵朔蹙眉望着脚下的血滴,俯身蹲下沾了少许血迹,心道:是刚留下的,前头是车辙,应该出宫了。 赵朔起身,眯起眸子顾自低语,“能随意出宫的朝中大臣没几个,看样子是个人物。”思及此处,赵朔抿唇皱眉。小小年纪,一双桃花眼里若下了一场桃花雨。透着染血的嫣红,一眼惊心。 回眸望着烟锁重楼的宫阁殿宇,竟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他知晓薄瑶之事对皇帝必定有所打击,然让赵朔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直接吐了血。这一口血吐出,皇帝直接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程度,身子每况愈下,朝上朝下,人心惶惶,众臣揣度非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3章 我给的,你必须要3 赵朔也未能想到,皇帝的病会这样重,这一病,朝中连个主政的人都没了。以至于皇帝醒来时,便即刻召集了文武百官,赵朔临危受命。得皇帝免死金牌一面。皇权特许,可先斩后奏。 皇朝无监国之人不可,龙无首不行,赵朔虽不是皇子,但也是皇帝最信任之人,先帝最宠爱之子。皇帝没立太子。由赵朔监国也算马马虎虎过得去。 朝中一些老臣,也唯有赵朔这样名正言顺的身份,才能镇得住。 在赵朔跟前,这些个倚老的都无处卖老。 赵朔掌权的同时,也悄无声息的揽了不少江湖中的奇能异士,毕竟得做两手准备。自己是无心皇位,但不代表后宫和前朝不会有人联手兴风作浪。尤其是那些血迹,如今还在赵朔的心头徘徊不去,这血是谁的。估摸着谁就是与瑶妃私通之人。 东方越数日不朝,赵朔心里犯了嘀咕。 “王爷,瑶妃娘娘去了冷宫,这小皇子”李焕蹙眉。 教年纪,李焕年长,又是与赵朔一道拜师学艺的,算是同门师兄弟。李焕为人耿直,也够忠心,是故赵朔对其十分信任,虽为主仆却亲如兄弟。 “以后禄儿就跟着我。”赵朔道。 李焕犹豫,“这不太好吧” “禄儿到底是皇兄的骨血,是皇兄最疼爱的儿子。交给谁我都不放心。何况后宫那些人岂能善待于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母亲受罪。稚子无辜。”赵朔一声叹,负手而立时,眉目间英气逼人,“再者,我也怕有人会拿禄儿做文章。” “这话何异”李焕不解。 赵朔眯起眸子,“还不懂吗瑶妃至今没能说出奸夫是谁,这其中难道不是有什么缘故吗要么是蒙了心,打错了主意,要么是有把柄落在旁人手中。我如今带着禄儿,便可免去了瑶妃的后顾之忧,若她还有些良知,想来也能道出一二,你改日有空去问问。” 想了想,赵朔又道,“对了,我要找的人。可找到” “鬼医辛复便在睿王府。”李焕俯首。 赵朔颔首,“走,现下便去看看。皇兄病得怪异,御医久治不愈,以至于到了如此地步,我总觉得其中大有文章。药渣和那日吐出来的血,可都留着了” 李焕点头,“王爷放心,按照王爷的吩咐,都悄悄留下,没有惊动任何人。” “极好”赵朔加快了脚步,“让奶娘带着禄儿,以后我走到哪儿,便跟到哪儿,不可有意外。我不想旁生枝节,也不想教人钻了空子。” “是”李焕疾步跟上。 薄瑶入了冷宫,皇帝始终舍不得杀她,到底是真爱还是假慈悲,也就只有皇帝自己心里清楚。身为帝王,若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件很困难的事。时事不允,身份地位也不许,可若真动了心,也只能强忍着。 皇后一句“好生照顾”,换来了薄瑶在冷宫中生不如死的生活。 肚子里的孩子安然无恙,这是她所有的资本。 她想出去,出去见皇帝,可冷宫大门紧闭,她根本不可能走出去。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落井下石的人,大有人在。 来的是四妃之一的淑妃。 淑妃带着人进了冷宫,冷宫四下的奴才谁敢吭声,只能远远的避开,放任薄瑶落在淑妃的手中。 “皇上舍不得杀你,本宫也舍不得。”淑妃笑得魅惑,“你瞧瞧,这张细皮嫩肉的脸,换做是谁都得护在掌心里。偏生得人就是贱皮贱肉,好端端的妃子你不做,要去与人私通。” 音落瞬间,淑妃陡然冷了脸,“既然是不要脸,那本宫便教你知道,什么才是肮脏。拿上来,好生伺候着瑶妃娘娘” 薄瑶瞪大了眼眸,剧烈的恶臭连淑妃自己也跟着捏了鼻子。 “娘娘,咱家主子念着您在冷宫吃不好穿不暖,所以特意让奴才们去御膳房给你找了好东西,也好补补身子。”姑姑拎着一桶潲水上前,“您瞧瞧,咱家娘娘对您可是一片好心,麻烦您一口不落的,都给喝下去。”围吗记圾。 “这是馊水,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我要见皇上,我要见”还不待薄瑶挣扎,已有奴才强行将她按跪在地上,水瓢舀起恶臭的馊水,不断的让薄瑶的嘴里灌。 恶心的味道,是薄瑶此生都不会忘记的。 从头至尾,她都被按在那里,强行灌了馊水。 到了最后,连淑妃自己也看不下去了,嫌弃的甩着帕子快速离开。 薄瑶无力的瘫软在地,一口皆一口的吐着,伸手抠着咽喉,只想把肚子里的馊水都抠出来。一张脸,如死灰般的惨白。 她宁可就这样死在这儿,也不想再受永无止境的侮辱。 “娘娘”熟悉的声音,那是她陪嫁,是方英。 “娘娘”方英哭着冲上来,小心翼翼的搀薄瑶坐起,“娘娘你怎么样” “杀了我吧”薄瑶一声歇斯底里的痛哭,“杀了我吧” “娘娘,宫中的奴才都被灭口,奴婢是逃出来的。皇上把娘娘打入冷宫,奴婢便悄悄的跑到了冷宫里。娘娘,咱要活着,您想想小皇子,他才一岁,若是落在了后宫娘娘们的手里,那可是必死无疑啊娘娘”方英泣不成声。 “禄儿”薄瑶此刻的模样,已然不是“狼狈”二字便能说的清楚的。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几乎到了癫狂的境地。 “我的禄儿我的孩子”薄瑶死死的抓着方英的胳膊,“我是冤枉的,我没有背叛皇上,我没有可是我百口莫辩我不能说我肚子怀着的是东方越的孩子,他会杀了皇上,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方英,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方英抱紧了剧颤的薄瑶,“娘娘,如今咱们要想活着,也只能靠着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了。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只要还有一口气,报仇雪恨都不在话下。娘娘很聪明,从小老爷就说娘娘聪慧,这才送入宫中。娘娘您好好想想,咱们是不是可以有别的办法” 薄瑶迟滞的倒伏在方英的怀中,脑子里满是赵禄哭啼的声音,身为母亲,最舍不得的当然是孩子。她的孩子会怎样后宫的女子各个都心狠手辣,保不齐会会对付自己的禄儿。 没了母亲的保护,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把怒气牵连到自己的儿子身上 后宫,母凭子贵,子凭母贵,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 伸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薄瑶半垂着眉睫,定定的望着自己的腹部,“那我就拿这个孩子,去换自己的儿子。” “娘娘”方英微怔。 薄瑶敛尽眸中光芒,口吻冰冷入骨,“我恨这个孩子,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这块肉造成的。如果不是这孩子,我何至于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东方越,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我今日所受的痛苦,我都会百倍千倍的从你身上讨回来。此生不报此仇,我薄瑶誓不为人。” 冷宫的日子从来都是最长的,日最长,夜最冷。 什么都要自食其力,还外带着那些妃嫔时不时的来耀武扬威。因为她刚刚被打入冷宫,这些事情自然会多一些。 淑妃带来了馊水,丽妃带来了一车的马桶,薄瑶什么都忍了,和方英一道日夜刷马桶。恶臭与肮脏占据了她所有的日与夜,可那又怎样,她外头还有个儿子。 盯着那扇紧闭的冷宫大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走出去,走出这人间炼狱。 东方越养了足足一个月的病,可惜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人道,算起来,这也是他咎由自取。如今除了薄瑶肚子里的孩子,他已绝嗣。 也是从那一日起,东方越很少再笑,整个人阴冷彻骨,变得更狠更绝更残忍。 “你如今有什么打算”瑶姬看一眼站在院子里的东方越,口吻低沉。 东方越面无表情,“我失去的,都必须加倍的讨回来。”他回眸冷睨瑶姬,“在她生产之前,别让皇帝死了。” “为何你非得等到她生产之前”瑶姬走下台阶,“只要你开口,我的毒一定能让皇帝更痛苦万分。他的女人让你我就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宫中戒备森严,你别胡来。”东方越冷道,“我还在操练兵马,现在还不是时候。何况睿王太聪明,听说鬼医去了睿王府。” “鬼医那老家伙真是多管闲事,可惜啊他在江湖上威望甚高,当年我爹还受过他的救命之恩,这事我怕是不能替你解决。不管辛复当初是有心还是无意,上头留下的话总该遵守的。百花宫虽是歪门邪道,可我瑶姬素来言而有信。”瑶姬的指尖轻柔的滑过东方越的脸颊,似乎断了命根之后,这东方越的皮肤是越发的光滑细腻了。 不但如此,原本的冷峻刚毅如今竟有了少许邪魅蛊惑的柔媚之态,想来对男人而言,那东西还真是阳气所在。阳气泄了,这男子便如女子般娇媚起来,真是了不得。 东方越一把握住她不安分的手,眸色猩红如刃,“哼,查出来又如何我所关心的是,辛复能不能解你的毒” “那可就难了。”瑶姬冷笑两声,“那可是百花宫第一奇毒,百花寒。除了我百花宫的独门内力,无人可解这样的剧毒。就连你,也不可能。你我所习的武功路数不同,男女阴阳有别,当中奥妙也不必我细说了。” “那便无恙。”东方越冷哼,“纵然睿王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看着他的兄长,慢慢的死去。痛苦的死去,永远的闭上眼睛。” 瑶姬轻笑两声,“那冷宫的女人呢来日她生下孩子,你还打算留着她吗” “你想怎样”东方越剜了她一眼。 “想怎样”瑶姬陡然凝眉,突然掰断了身旁林木的斜枝,发出清脆的声响,“我说过,我要的东西若然得不到,旁人也休想。当年你偷了我爹的秘籍,叛出师门,如果不是我在我爹跟前求情,你还有命在吗如今你文武双全,名利双收,怎么就想翻脸不认人” 东方越冷嗤,“我如今已是这副模样,你还肯跟着我就不怕你那些百花宫门人,笑话” 瑶姬定定的望着他,“没人知道你的存在,你一早就离开了师门,我百花宫的人压根不知道还有你这个师叔的存在。她们要笑便笑吧,我瑶姬什么风浪没经历过” “若大业可成,必与你举杯共饮,白发齐眉。”东方越勾唇,这样的似笑非笑,竟突生一种魅惑众生的错觉。 瑶姬似乎很受用,笑吟吟的伏在他的怀里,“东方越,我信你,你最好是说真的。否则,我会把你的心掏出来,当着你的面一口一口的生吞。” 她是言出必践之人,他自然心知肚明。 “听说你最近在研制一种毒,能让人神志不清产生幻觉”东方越垂眸望着怀中的女子。 瑶姬笑了笑,“连你都很好奇吗” “当然。”东方越毫不避讳。 她抬头望着他,笑得诡谲而妖艳,“这毒加入了一种叫活人蛊的东西,人吃下去会产生幻觉,最后发狂发疯,把自己当成猎物,一口一口的把自己吃掉。吃的时候,人是完全清醒的,可就是控制不住,到了药效过去,会被自己生生吓死。这种自己把自己杀死的把戏,想必是很有乐趣的。” 东方越蹙眉,“你也不嫌恶心。” “这多好玩儿。一刀两断,那是莽夫所为,多无趣。”瑶姬可不认为恶心,她杀的人多了,杀人也成了烦心事。可折磨人,却折磨出了乐趣。所以百花宫,惯来以杀人取乐,若直接杀死倒也罢了,偏偏她们不依不饶,让你生不如死,慢慢的在折磨中死去。 因此,江湖中人谈百花宫而色变,提及瑶姬更是咬牙切齿。 “你小心玩出祸来。”东方越松开她,缓步往外走,“对了,你不回百花宫看看听说如今的江湖上,都视百花宫为仇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可都在找你们的疏漏。” 瑶姬妖娆浅笑,“这帮蠢货就这么眼巴巴的想死在我手上,我也不妨成全他们。” “无忧和尚也出关了,你没听说吗”东方越冷笑两声,只留给瑶姬一个冰冷的背影。 和尚 瑶姬面色一僵,“他怎么也出来了” 思及此处,瑶姬纵身飞上屋脊,眉目沉冷,这无忧和尚可是个了不得的主。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那一身功夫可谓炉火纯青,正可以克制百花宫的阴毒功夫,是故对其瑶姬还是有所忌惮的。虽然张狂惯了,但事关身家性命,还是小心为上。 回了百花宫坐落在无情崖下的总坛,两个五六岁光景的小女娃快速迎上前行礼,“参见宫主。” “都起来吧”瑶姬抬步就往紧闭的石室去了,“寻梅踏雪可乖吗我离开百花宫这么久,可有好好习武” “宫主放心,卑职一直勤加练习,不敢辜负宫主。”小小年纪,话语郎朗,丝毫不拖泥带水。 “很好”瑶姬一路行来,一路便有门人行礼,对其可谓毕恭毕敬。 打开石室的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瑶姬眸中发亮,可谓是精神振奋,鲜血的味道才是她喜欢的味道。 “都自己把自己要死了。”踏雪上前,“宫主,还剩下一颗。” “暂时留着吧,我一时半会突然不想再用了。”瑶姬眸中的光亮微微黯淡下来,望着室内横七竖八的江湖人,有男有女,甚至于也有孩子。一个个衣衫碎裂,胳膊上腿上的肉都被生生咬下来,自己吃了自己的场面,要多残忍有多残忍。 寻梅道,“宫主,那这些尸骨” “拿去练尸丹,保不齐还能有些药效。”瑶姬随手关上石门,“真无趣,改日让诸宫姐妹们再研制点新的手法,多点新意,这药我又不喜欢了。” “是”寻梅踏雪齐齐颔首。 “你们两个自小聪慧,还是我从路边捡回来的,如今培植你们二人习武,可要用心些。等你们长大了,我就让你们当百花宫的使者,到了那时我百花宫一统武林,谁与争锋。”瑶姬笑得尖锐,“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二人跪地。 瑶姬抬步往前走,“对了,去取些白花寒来。” “是”踏雪快步离开。 寻梅上前,“宫主,如今武林人士蠢蠢欲动,那些名门正派磨刀霍霍,约莫是要对付咱们百花宫了。听说还有什么和尚,也搅合在内。” “无忧”瑶姬飞身落在自己,铺着狐裘大氅的软榻上,神情妖媚而绝美,“这还不简单,把天下的和尚都给我杀了。还有那些想要与我百花宫为敌的,一个不留。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听懂了吗” 寻梅颔首,“懂了。” “凡是不必留的,就杀了。”瑶姬合上美眸,指尖温柔的从唇瓣上滑过,若舔舐出了鲜血的味道,红色的蔻丹在昏暗的视线里显得格外的妖艳夺目。 “遵命”寻梅退身离去。 年幼的孩子,耳濡目染的是杀戮,除了杀戮脑子里再无其他。从小被灌输的思想,主宰了她们的命运,以至于在而后的十多年颠簸里,一直奔波着,以杀止杀。 瑶姬一声令下,江湖上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她从不怕事大,但凡跟她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谁人不知,百花宫宫主瑶姬,武功天下第一,无人能及。她便是现世的阎王,女罗刹,阎王要你三更死,断不留你到五更。 只是瑶姬到死都没想到,就因为自己的杀戮,最后反被人利用,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毁于一旦。 东方越进冷宫的时候,薄瑶正在扫地,一身的麻布衣裳,褪去了早前的光鲜亮丽。见到他,她也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依旧低着头扫自己的地。 到处春意盎然,仇恨的种子也在彼此的心中发芽,开花,结果。 视线,冷冷的落在薄瑶的小腹处。 方英远远的看着,也不敢上前半步。 原本素白纤细的手,本该素手描眉,此刻做了粗活,变得有些粗糙起来,不复当日的光滑细腻。薄瑶握着扫帚从他跟前扫过时,被他一把握住了扫帚柄子。 她顿了顿一下,脸上依旧没有波澜,“孩子还在,你可以放心离开了。” 她看见他的手,握得很用力,以至于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一月有余未有消息,如今来了,好似有些微恙的变化,具体哪里不一样,薄瑶一时间也说不出来。 后来她才明白,东方越完成了从男人到太监的畸形变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的扭曲程度。喉结会慢慢的退化,再也不会有胡子,而后皮肤变得光滑起来,连声音都开始若女子般尖细扭捏。 她的此生,拜他所赐,毁得一干二净。 他的此生,拜她所赐,毁得所剩无几。 四目相对,多少言语难以言说。 东方越放了手,转身便往外走。 “你什么时候送我出冷宫”薄瑶直起身子,握紧了手中的扫帚。 他顿住脚步,扳直了身子没有回转,“孩子呱呱落地之日,便是你荣耀归来之时。” 音落,东方越拂袖而去。 方英疾步上前,“娘娘” 薄瑶圈红了眼眶,“只要能出去,我已什么都不在乎了。留下来是个死,走出去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死。我还有禄儿,我不能把禄儿一个人留在外头。” “娘娘放心,都会好起来的。”方英轻叹一声。 “皇上如今怎样”薄瑶问。 方英道,“奴婢悄悄打听过,说是皇上依旧半昏迷着,时而清醒时而晕厥。别的,奴婢也问不到什么,这是冷宫,很多消息”方英为难的垂眸。 “东方越”薄瑶切齿,“若他敢伤害皇上,我绝然不会放过他。” 却不知一语成箴,皇帝熬过了春天,熬过了炎热的夏天,可到了秋末便彻底不行了。 当天夜里,瑶姬是被撞门声惊醒的,方英急促的跑进来,搀起了身子极为不便的薄瑶,“娘娘,快起来,好像宫里出事了。” 瑶姬骇然,“出了什么事” 说话间,人已经冲入了冷宫,包围了整个殿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4章 我给的,你必须要4 这是薄瑶此生噩梦的另一个转折,挺着即将临盆的孩子,由方英搀着,亦步亦趋的走出冷宫。外头,东方越冷然伫立,回眸间视线毫无意外的落在她偌大的肚子上。里头孕育着他此生唯一的骨血。也是他所有的血脉延续,最后的希望所在。 薄瑶垂眸,避开了他投射而来的视线,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我说过,你要的我都给得起。”东方越拂袖而去。 “皇上怎样”薄瑶脱口而出。 东方越顿住脚步,眯起了危险的眸子。狠狠的剜了薄瑶一眼,“你很快就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整个皇宫都被控制,一声令下谁人可挡。 回到自己原来住的地方,薄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熟悉的殿宇荒凉得让人鼻子发酸,她走在长长的回廊里,反复的回忆着这些日子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一步步的心酸,一步步的执念,只是为了能在最后见皇帝一面。 皇帝封锁了这儿,可见还是顾念她的。 不过有些事。男人是永远无法谅解的,也许真的爱过,只是已成往昔,不复追寻。而女人往往还停留在原地,只为了心中那一口热气,曾经说过的只言片语。 “娘娘”方英搀着薄瑶坐下,“别多想了,如今还是把孩子生下来要紧。只要孩子平安,想来” 薄瑶冷了眉目,“这个孩子,是我最后的筹码,我不可能轻易给他。我那一刀。他约莫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抚上自己的肚子,“我这里怀着的。是东方越所有的希望。可我要用他的希望,来换我的希望。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方英垂眸,“可是娘娘,这到底也是娘娘您的骨血,您怎么忍心” “这只是个孽种,我最恨的孽种。”薄瑶咬牙切齿,“东方越的孽种” 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是他执意要给的。 方英没说话,只是轻叹一声。 外头,到处都是侍卫军,谁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模样呢。 许是有些紧张,到了下半夜的时候,薄瑶只觉得肚子疼,一阵阵的腹痛难忍。她是生过皇子的人。自然是知道,这样的情形必定是要生了。宫里的喜婆快速赶来,寂冷的宫里,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天际。 “娘娘,是个女儿。”方英笑着将襁褓里的孩子递给薄瑶。 哪知薄瑶别过头去,连看都不看一眼。 方英的笑,凝在唇边。听得外头的脚步声急促而来,脚步声很重,想必是东方越来了。 “我的孩子在哪”东方越脸上的欣喜,几乎难以言表。 方英看了面色惨白的薄瑶一眼,而后恭敬的将孩子递了上去,“大人,是个女儿。” 东方越抱着孩子的时候,双手有些莫名的轻颤,“我的女儿。”也不计是儿是女,只要是自己的种,那便是最好的,“我有后了。”他将略显粗粝的手,生涩的伸给自己的女儿。 刚出生的孩子,小小的,红红的,睁着一双大眼睛实际上压根没有视力。她只是胡乱的挥舞着双手,小脑袋转过来转过去,裹在襁褓里也极不安分。 这孩子好动,像他。 东方越有些激动,握紧了孩子稚嫩的手。 抬头去看床榻上面无表情的薄瑶,心里生出几分愧疚来。即便自己此生由她所毁,但到底她还没有做得太绝,给自己留了孩子。 “辛苦了。”东方越低语,“好好照顾孩子。”扭头望着方英,“照顾她们,若有差池,小心你的脑袋。”语罢,东方越疾步出门,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来看一眼孩子,实在是打心眼里欢喜得紧。 深吸一口气,他在孩子的脸上轻轻的啄了一下,这才眷眷不舍的离开。 一声婴儿啼哭,拉开了皇朝险些更替的序幕。 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血流成河,杀戮无限。 宫内宫外乱作一团,整个京城都陷入恐慌与厮杀中。东方越谋反,打着清君侧之名,将皇帝身边的几位朝中重臣,迅速逮捕砍杀于宫门下。 赵朔早就察觉了一场,由李焕护送出城,与城外的十数万禁军汇合,由谢智领兵反抗,包围了整个皇城。两军对峙城下,形势一触即发。 谢家满门忠君爱国,岂能任由东方越为所欲为。何况赵朔有免死金牌在手,又得皇帝亲笔谕旨,算是名正言顺。 一时间,内乱爆发。 却不知宫里,早有偷天换日之策。 殿前三将军:贾大海、朱成、孔宣,偷偷带着传国玉玺离开。然则离开之前,贾大海去找了薄瑶。此时薄瑶已经生产,守卫虽然严密,但其三人武功甚高,又有方英做内应,要进去见一面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娘娘”贾大海快速进门,“宫内宫外大乱,东方越谋反,你怎么在这” 贾大海一直以为薄瑶身处冷宫,没想到她竟然出来了,而且这摇篮里还躺着一个熟睡的孩子。眸色微沉,贾大海似乎明白了什么,“早前我一直不信,你会与人私通。看样子,与你私通之人,是东方越你怎么那么糊涂” 薄瑶坐起身来,容色惨白,“糊涂我是太清醒了。兄长如今这是做什么” 听得她喊了一句兄长,贾大海轻叹一声,“如今薄家,也就剩下你我兄妹了,其他人都在东方越手中。我拼死带走了自己的女儿,除此之外,我一个人都救不了。原还想着带你一起走,不过看这情形,你也走不得了。” “多谢兄长。”薄瑶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唇色微白的盯着贾大海怀中的孩子,“兄长此去,能否逃出生天” 贾大海摇头。 “既然如此,瑶儿大胆,想了个法子。咱们薄家,总该留下点血脉才是。兄长虽为私生,不足以外人道也,但在瑶儿心里,兄长这些年在宫中的眷顾,没齿不忘。就让瑶儿,为兄长做些事吧”薄瑶望着贾大海,眸色微沉。 “你什么意思”贾大海不解的望着身边的朱成和孔宣。 朱成的怀中也绑着一个婴儿,而孔宣因为年纪最小,此刻孑然一身。 薄瑶起身将摇篮里的孩子抱起,递给了贾大海,“我拿东方越的女儿,换你的女儿。东方越已经绝嗣,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保住这个孩子。” 贾大海瞪了眼眸,“你疯了,孩子是无辜的。你这样把孩子给我,难道不是一命抵一命吗” “是东方越害了我,我岂能容他父女团圆他加注在我身上的痛楚,我要他千倍百倍的偿还。”薄瑶咬牙切齿,眸色狠戾,“若兄长能逃出生天,烦劳兄长将孩子置于青楼妓馆。我要她受尽践踏,遍尝人尽可夫的滋味。我要她生不如死,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朱成与孔宣对视一眼,朱成快速上前,见贾大海犹豫便道,“如此也好,若是出不去,咱们还能有个筹码。别忘了,咱们身上可还有传国玉玺呢皇上密旨,即刻出宫。” “皇上皇上他怎样”薄瑶情绪开始激动,“皇上怎么样他现下如何” 三人面面相觑,没有言语。 薄瑶一把揪住贾大海的胳膊,“兄长,皇上他还好吗他还活着吗” “我们三个出来的时候,皇上还活着,但是此后便不一定了。”贾大海口吻低冷,“你该明白,东方越的手段,他素来是赶尽杀绝的主,怎么可能会留下皇上。皇上也是没辙了,所以便让我们几个带着传国玉玺离开,以后不管是谁当皇帝,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等到事情过去,另择他法。” “东方越。”薄瑶突然将孩子塞进了贾大海的手中,“还请兄长成全。” “你疯了”贾大海低喝,“这可是你的孩子。” “这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有禄儿一个皇子,这个孩子是我此生的污点,我一刻都不想再见到她。”薄瑶决绝。 “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走。”孔宣道,“城内城外乱作一团,我们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贾大海低眉望着自己的女儿,为了不让孩子发出声来,事先给孩子吃了点药。若再不走,药效过了,孩子哭啼,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我的女儿,就托付给你了。”人到底是自私的,自己的孩子当然是舍不得陪着自己吃苦的。虽然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可现在是非常时期,孩子跟着贾大海,很有可能会丧命,以后都要过着颠沛流离被人追杀的日子。 将孩子交给薄瑶,也算是一种保全。 “以后,这就是我的亲生女儿。”薄瑶接过贾大海的女儿,“你们快走吧,记得替我处置这孩子。青楼妓馆,越热闹越好。” 贾大海犹豫。 “东方越一定会斩草除根,咱们薄家与他仇深似海,兄长不会手下留情的,对吗”薄瑶盯着贾大海,“只有让这个孩子受尽折辱,才算对得起那么多冤死的亡魂。”她环顾朱成和孔宣。 贾大海脖颈处青筋暴起,抱紧了熟睡中的孩子。 朱成快速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少许液体粘在指尖,而后抹了一下孩子的唇瓣,“有了这个,能让她一直睡着。” “快走”方英急急忙忙的进门,“快点,来人了。” “保重”贾大海看了薄瑶一眼,而后看着自己的女儿,终归纵身离开。此去经年,料无缘再见,若闻汝安,业已足矣。 东方越甚至还来不及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字,来不及再抱一抱,来不及等到孩子长大,只看了一眼便隔了十六年的光阴。这十六年的蹉跎,是他再也无法弥补的此生缺憾,也算是薄瑶对他的惩罚。 作为父亲,他在女儿的生命里,缺席了整整十六年之久。 若非夏雨福大命大,也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夏雨归来。 皇帝还剩一口气的时候,薄瑶抱着孩子闯进了寝殿。 所有人都以为,她抱着东方越的女儿,谁也不敢对她怎样。 泪流满面的跪在皇帝跟前,薄瑶想忏悔,想解释,可上苍也没有给她机会。到底有些事,是再也无法解释清楚的。孩子都生了,你说你是被逼的,那么这十个月你都在做什么 皇帝留给薄瑶只有一句话:保住赵家天下。 这是留给她的,也是留给自己的遗憾。 薄瑶至始至终都没能得到皇帝的一句原谅,在此后的余生里,她也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不可原谅中。所以她恨东方越,恨夏雨,恨所有人,除了保住天下来日去阎王地府向先帝告罪,她想不出第二天可以让自己得到救赎的路。 于是乎,在人性的路上,越走越偏。 最后才想起,自己除了是个女人,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可惜,晚了。围记上号。 瑶姬扭着纤细的腰肢进门,“怎么,还跪着呢皇帝都死了,你在哭丧吗” 薄瑶冷睨她一眼,“你是什么人” “皇帝的催命人。”瑶姬笑得妖娆,“你这脸生得倒是极好的,难怪师弟会喜欢。”她低眉望着薄瑶怀里的孩子,“怎么,这就是师弟的孩子” “你想怎样”薄瑶面如死灰。 “不怎么样,只是想让你把孩子交给我。”瑶姬笑得淡然,“以后这孩子,就跟着我好了。你继续当你的妃嫔娘娘,而我替你把孩子养大。” “哼,凭什么”薄瑶冷嗤。 “就凭,我是百花宫宫主瑶姬。”音落瞬间,薄瑶只觉得手上一空,孩子已经到了瑶姬的手中。 “把孩子还给我”薄瑶疾呼,“还给我” “放下孩子”一声冷喝,伴随着凌厉掌风快速朝着瑶姬袭去。 瑶姬一怔,随即不慌不忙的接下这一掌,却是脚下浮动,连退两步,“东方越,你来真的” “把孩子还给我”东方越一身杀气,“听到没有” 瑶姬冷笑,“怎么,你还能杀了我不成你可别忘了,没有我,你哪来今日。更何况,现在孩子就在我手中,你能奈我何东方越,我告诉你,你若敢食言我就让你绝嗣。这孩子倒是长得极好,可若是我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些,你就等着给孩子收尸吧” 语罢,瑶姬欲提气离开,哪知体内突然灼热难耐,她愕然抬头盯着眼前眸露凶光的东方越,“你做了什么” “还记得全阳真人吗他险些死在你的阴蚀**上,回去之后苦心研制出克制阴蚀**的紫阳丹。至阳至纯,刚好是阴蚀**至阴至柔的克星。”东方越步步逼近,“瑶姬,你我同门一场,我也不想赶尽杀绝,你最好把孩子放下,我便让你安然离开。” 瑶姬冷哼,“东方越,我还不了解你吗就你,还能放我一条生路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你动了杀意。” 东方越垂眸,“把孩子放下,我说到做到。” “要孩子是吗为了你跟她生的小杂种,你连我也敢杀。”瑶姬切齿,“好,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够狠够绝够毒辣。”她低眉望着自己怀中的孩子,“原本我是想替你了解了这个女人,现如今看来这样太过便宜你了。你很爱自己的孩子”她笑得阴邪,“对了,这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你的身子废了。” 薄瑶抿唇不语。 瑶姬笑得疯狂,“东方越,我不会动你的孩子,但是你既然想杀我,我必得回报于你。对我而言,我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人生不如死。” 音落,她突然将一样东西塞进了孩子的嘴里,指尖轻点,孩子下意识的吞咽下腹。 “找死”东方越腾空而起。 瑶姬随手便将孩子丢出去,飞身破窗而出。 “孩子”东方越第一反应是接住孩子,至于瑶姬他已无暇顾及。眉睫骇然凝起,东方越眸色猩红染血,“百花寒是百花寒来人,无论如何都要抓住瑶姬。” 心腹上前,“大人” “通传内线,让八大门派围攻百花宫。这一次,我要她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东方越咬牙切齿。皇帝的死还在眼前,如今就轮到了自己的女儿,怎不教东方越恨得切齿。 他的女儿,此生唯一的骨血,难道也要走这条死亡之路 “东方越,如今你满意了”薄瑶抢回孩子,浑身颤抖着抱了孩子退到一旁,“你自己造的孽,何苦连累孩子这是我的孩子,如今也要与皇上一般,没入尘土,你满意了吗” 东方越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天是长了眼睛的,人在做,天在看,这是你的报应”薄瑶泣泪,“今日皇天后土,你若敢窃取赵家天下,来日就会报应在孩子身上。” “你疯了”东方越厉喝,“你敢孩子赌咒。” “这也是我的孩子,为何不能”薄瑶泪流满面,“东方越,你还不相信报应吗” 闻言,东方越眸色微敛,“混账,我只信人定胜天。” “哼”薄瑶抱着孩子颤颤巍巍的往外走。 “你想带着孩子去哪”东方越冷然。 “一起死。”她回答得简短而凛冽。 东方越心头一窒,“我的孩子,不可能” “皇上是怎么死的,我看到了。我们的女儿会怎样,我也预见了。”薄瑶僵在那里,“东方越,别自欺欺人了。有些事是注定的,你造孽太多,注定你此生孤独终老。我会陪着孩子,一起死,你就一个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把孩子还我”东方越疾步上前。 “你想过没有,即便你当了皇帝,又能怎样将来你要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女儿女婿吗”薄瑶笑得冷蔑,“女儿以后长大了,听得外头的疯言疯语,先帝妃子与当朝大臣私通,生下了孽种。而后这大臣谋朝篡位当了皇帝,千人指万人骂。东方越,你背得起这样的骂名,我的孩子,背不起这样的担子。” 东方越抱起了孩子,孩子面色发青,唇色发紫,看上去奄奄一息。快速为孩子输入内力,护住心脉,而后再某他法。瑶姬的毒,极为厉害,连东方越也没辙。 “你不如扶持禄儿吧,他好歹是皇上的血脉,而你的女儿也能跟着我,名正言顺的成为一朝公主,不会惹人非议。”薄瑶神情呆滞。 “你想当太后”东方越眯起了眸子。 “皇上留有遗诏,虽无传国玉玺,但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禄儿为君,你也能执掌大权,岂非两全其美”薄瑶垂眸,“东方越,你若真的为了自己的女儿着想,就该想着如何为她解毒,而不是时刻惦念着你的君临天下。” 孩子缓过气来,瞬时哭出声来。 怀中女儿的哭啼,让东方越只觉得心中焦躁至绝,那一刻他只想杀人,杀光所有人。 “我女儿若有好歹,我就让这大燕天下,都为她陪葬”东方越抱着孩子拂袖而去。 薄瑶定定的站在寝殿门口,听得外头太监们的一声高喝,“皇上驾崩” 有泪徐徐而下,她笑得何其凛冽凉薄。 一朝母仪,太后之名昭告天下。 东方越如今一门心思扑在女儿身上,是没有功夫去处理朝政,也没有时间去登基为帝的。所以让赵禄当个傀儡皇帝,先稳定外头的赵朔与谢智,也是极有必要的。赵禄,好歹是皇帝血脉。赵朔身为小皇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推翻赵禄的皇位。 登基那日,气氛格外紧张,一个个剑拔弩张,神射军与谢家军对峙。东方越虽然想做皇帝,可一想到自己必须亲自去寻解药为女儿解毒,又缓下来。冷剑直指赵禄,却有赵朔挡在身前。 赵朔手握先帝的免死金牌,又有谢家为后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东方越只得作罢。 是赵朔牵着赵禄的手,一路从金殿外的台阶走上了殿中龙椅。 一声万岁,注定了东方越此生与龙椅擦肩而过。 如今是无暇分身,到了后来东方越身为摄政王,亦不敢太过,是怕惊了中毒已深的赵妍,累及赵妍性命。但对于杀戮,东方越从未停止,前朝臣子几乎被杀光,连同当日与赵朔联手的谢智也被罗列罪名,满门皆诛,所幸有赵朔私下救人,救下了谢家姐弟二人。 在东方越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 而东方越走遍了大江南北,甚至于广发皇榜,为的就是想找寻能人异士,救赵妍性命。 是故江湖传闻,瑶姬失踪二十余年也不过是个幌子。 瑶姬练就至阴至毒的功夫,当年前便悄悄入住东方越府邸,江湖上一直以为瑶姬失踪,实际上是退入幕后操纵着百花宫的事务。也因为远程操纵的关系,她压根不知道东方越在背后做了多少手脚,到处散布瑶姬失踪的消息,以至于在后来所有的江湖传闻中,瑶姬失踪了那么久。 瑶姬真正失踪,是从宫里出去之后。连东方越都找不到瑶姬所在,受伤的瑶姬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在此后十数年的光阴里,再无音讯。 直到黑寡妇的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5章 八岁那年 代州。 绵绵细雨,花满楼门前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龟公揉着睡意惺忪的眸子走出门来,一眼就看见被放在门口的孩子,立时高喊一声,“谁家的谁家的孩子,怎么到处乱丢啊当这是善堂吗谁家的。赶紧领回去,再不领回去,小心我丢后山喂野狗了” 这一通喊,没有人应答,街面上三三两两早起耕作的人,好奇的看他两眼。一个个都没搭理。 “喊什么喊什么”阿妙从里头出来,打着哈欠。 年轻时候的阿妙,身段婀娜,容颜也是极好的。瞟了龟公一眼,极为不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大清早号丧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喏,是这东西。”顺着龟公的视线看去,阿妙娘愕然愣住。“哪来的孩子” “这孩子”阿妙环顾街道,“谁家的” 见无人应答,阿妙快速抱起孩子,“这么冷的天,哪个没心肝的,这般糟践孩子。” 龟公忙拦阻,“诶,妙姑娘,咱这是开门做生意的,你弄个孩子进来” “花满楼里哪个姑娘不是从小调教的何况我前两日刚与妈妈商议,顶替她盘下这花满楼,来日我便是你的老板娘。我要不要收留这孩子,还轮得到你插嘴。起开起开”阿妙二话不说就把孩子抱了进去。 远远的一辆马车上。贾大海如释重负的将斗笠压低了一些,看一眼身边将孩子放在箩筐中,背在身上的朱成,“以后,便落这儿吧我不打算走了。” 朱成蹙眉,“那就此别过,我不打算留下。” 贾大海看了朱成一眼,“随你吧,不过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只怕也不会太方便。” “这你就不用管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会常回来的。如今,也就只剩下你与我两兄弟了。”朱成垂眸,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贾大海轻叹一声,“老三是为你我而死,若有下辈子我必定还他这个人情。” “走吧”朱成抱拳。“保重。” 背道而驰,贾大海从此成了袁胜海。 这一年,因为东方越造的孽,有不少难民来往代州附近。 贾大海的镇远镖局开业第一日,便有一小童晕厥在石狮子旁边。许是觉得自己将无辜的孩子丢在了妓院,心有不安,贾大海便收了这孩子为自己的子嗣,取名袁虎。 这孩子也是可怜,父母都饿死了,自己也是一路要饭过来的。 所幸孩子憨厚,这些年家里有个孩子,也给贾大海添了不少乐趣。如今他想了想,也许自己当年真的做错了,薄瑶留下自己的孩子,或许并非是为了恨东方越,而是留了他一个把柄。 投鼠忌器这种事,真的很难说。 以至于在代州多年,贾大海也不敢回京城。 带着传国玉玺,一直躲在代州。 一则担心真相揭开,自己的女儿会有危险,再怎样想念也不敢回去见一面。 二则担心传国玉玺落在东方越手中,自己愧对先帝托付。 想当年先帝说过,若赵家皇嗣继位,他们必须把传国玉玺还回去。可为了自己能活命,不至于遭东方越的毒手,贾大海选择了避世。 过惯了平稳的日子,年纪越大就越怕死。 只是贾大海打死也没想过,朱成其实没走,在夏雨进入花满楼的半月之后,他也悄悄的把自己才一岁不到的女儿,送进了花满楼。 他不是没有观察过,这些女子因为自身原因不可能有孩子,所以对夏雨格外的疼爱,虽说是留下了她,却好似并没有将她当成寻常的雏妓来对待。 不但如此,这两日好似还将孩子送出去了,送去了大户人家收养。围围贞扛。 如此好事,朱成自然也是放了心。 可惜朱成打错了算盘,不是每个人孩子都能得到夏雨这般的眷顾。 “真是反了,还真把我这花满楼当成了善堂一个两个都把孩子往这儿送,简直是岂有此理”阿妙叉着腰愤怒至极,瞧一眼坐在桌案上,小小年纪就眉清目秀的女娃。 “妈妈,您瞧,这五官生得倒也精致,想必来日是个摇钱树。”龟公上前。 一旁围着的姑娘们也都七嘴八舌,说这女娃娃倒也漂亮。 仔细瞧瞧,阿妙点了头,“废话,我早就看出来了。既然不用花钱买孩子,倒也凑合。那这孩子便留下吧,阿丽那头是塞不下了,我总不能一直做亏本的买卖。”说着,便摸了摸孩子的身子,“骨架很细,来日习舞想必错不了。留下吧” “那叫什么”众人问。 阿妙蹙眉,“取个好听点的。” 众人七嘴八舌,虽说是妓女,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也不在少数。有人道,这小姑娘生得好看,不如就叫“疏影”,所谓疏影横斜水清浅,是形容梅花的。 “就叫疏影吧”阿妙轻轻捏起孩子的肉呼呼的下颚,“但愿不是个赔钱货。” 疏影就叫疏影,所谓的江疏影,是因为疏影长大以后总觉得别人有个姓氏,而自己没有,才自己给自己加上去的。江疏影,倒也好听。 因为是下雨天来的,而后阿丽跟着夏天德,所东方越的女儿便成了夏雨。 一场雨,下得好大。 夏家败落的时候,阿丽很狼狈,但死活拖着夏雨不肯交还给阿妙,生怕夏雨被拉去接客。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哪舍得送去那样的地方,何况自己还是从那儿出来的。 许是怕夏雨被人欺负,也因为家里确实穷,从小到大,夏雨穿的衣服都是夏禾不要了,然后经过阿丽娘改了尺寸,留给夏雨穿的。所以夏雨一直都穿着男儿装,久而久之,谁都搞不清楚,夏雨到底是男是女。 再大一些,便没人在意,她的性别了,连夏雨都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女子。 朱成回来的时候,也担心贾大海会知道自己的女儿留在花满楼,便一直不敢去看。可又不放心贾大海一人独占夏雨,便与夏雨套近乎,将自己的赌技传给夏雨。 偏生得夏雨古灵精怪,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对旁门左道却极为上手。不管学什么,都是一学必会,除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夏雨经常去找疏影玩,也会将疏影的消息带给朱成。 夏雨还喜欢与虎子一道厮混,漫山遍野的跑,不是装陷阱抓野味,就是作弄一些赶路的人。可谁也抓不住她,她活得跟一条泥鳅一样。 “阿雨,你快点,这天怕是要黑了。”虎子从树上爬下来,“这鸠山什么都好,就是地洞太多了。”他喊了两声,却始终没有夏雨的回应。 “阿雨”虎子顺着陷阱的方向往前走,这丫头往前头布置陷阱去了,怎么也不答应一声 没人回应,虎子蹙眉,爬上了一棵较高的树,早前还看见夏雨往这方向去了,怎么没人了呢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一拍大腿,“坏了,可别掉地洞里去了” 听人说,这鸠山有些地洞深不见底,能把人摔死。 思及此处,虎子快速爬下树,撒腿就往前跑,“阿雨阿雨你在哪你应我一声喂,有人吗阿雨阿雨”空荡荡的林子里,只有鸦雀成群飞起。 “糟了”虎子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跑去,要出事 听说夏雨丢了,贾大海也着急了,这丫头虽然是东方越的女儿,可好歹这些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再不济也是自己的外甥女,说到底还得喊他一声大舅。 “你赶紧去夏家通知一声,我带人去找找。”贾大海领着镖局里的镖师就往鸠山上寸寸的搜。 阿丽娘一听夏雨可能掉进了地洞,吓得当场就晕了,还是夏禾去了花满楼。花满楼炸了锅,阿妙娘直接抄了家伙领着龟公和夏雨那些“娘”上了鸠山。那一夜的鸠山,几乎被明晃晃的火把照得透亮。 夏雨只记得自己一脚踩空了,连呼救都来不及,身子就拼命往下坠。 等她醒来的时候,刚好卡在一个悬空伸出的岩壁松树上,这才捡回一条命。她沿着松树慢慢的往下爬,终于落了地。 身上到处都是伤,不过她天生伤口愈合能力快,倒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左胳膊脱臼了。 捂着生疼的胳膊,夏雨环顾四周,洞口很深,从底下往上看,只能看到拇指大的一点小光线。天一黑,就彻底没了光亮。 洞内阴暗潮湿,跟外头想必,倒是暖和得很。 夏雨咬着牙小心的单膝跪地,将左手手掌按在地面上,右手紧紧的握住疼痛难忍的肩头。突然身子一扭,只听得一声清晰的骨头“咯嘣”脆响,她愣是将脱臼的胳膊给接了回去。 脊背被冷汗打湿,待疼痛缓和了些,夏雨才站起身来,“真疼。” “我好久没吃过肉了,没想到还是个人肉。”黑暗中,有铁索拖拽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子之音。 夏雨一个激灵,骤然环顾漆黑的四周,“谁谁在这儿是人是鬼你别吓唬你夏大爷,我告诉你,夏大爷可不是” 话还没说完,身子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鞋子与地面剧烈摩擦。夏雨只觉得身子压根不受控制,一个飞跃,直接被这股力量丢了出去,狠狠的砸在石壁处,继而重重坠落。 一声闷哼,夏雨忍着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快速爬起来钻进一个极小的洞穴内。 她的身子本就较小,速度又是极快了,让黑暗中那人许是也震住了。 “这小娃子倒也有趣,不如留下来陪我解闷陪我玩。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问。 夏雨也不甘示弱,“我叫夏大爷,你若不介意,可以叫我大爷。” “是青楼出来的吧”有咯咯的笑声幽然飘出,那种声音便是夏雨听着也足够毛骨悚然。就好像在冬日寒风冽冽的夜里,有人拿着刀刃,慢慢的割着你的脖颈。 蓦地,声音戛然而止,继而是低沉的咳嗽声。 夏雨静静的听着,这咳嗽声心里微恙,夏雨道,“你这咳嗽想来不是一日两日了,听着有点像肺痨。” “肺痨”女子冷笑两声,“死了也好,好过在这里永不见天日。” 仿佛有什么东西落下,岩壁上方稀稀落落的泻下少许光亮。 夏雨急忙探出脑袋去看,这是一个不大的洞穴,在洞穴的一处角落里,被铁链锁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衣衫褴褛,披着兽毛皮,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看上去格外狰狞可怖。 更让人觉得恐怖的是,地上满是成堆的动物尸骨,有些连皮带肉的,还在腐烂着。看上去,都是被人生吃掉的。而就在这对动物尸骨的正中央,有一副身着袈裟的人骨。这个,应该是和尚的尸骨。 夏雨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这温暖潮湿的山洞里,什么都有。往上看去,还能看到几条蛇缠在石壁的矮脚松上,丝丝的吐着信子。 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女子生吃野兽,难怪会生病。 “姐姐,你在这儿关了多久”夏雨小心的问。 这姐姐倒是叫得她极为舒服,她笑得有些锐利,“多久我也不知道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半辈子”她突然盯着不远处的夏雨,“你多大了” “八岁。”夏雨眨着明亮的眼睛。 “八岁”她又哭又笑,“我快撑不下去了,你过来。” 夏雨没敢动弹,依旧躲着。 “我让你过来,你没听见吗”她好似动了气,“过来” 夏雨知道,对方武功这样高,若真的想杀了自己,根本就逃不出去。深吸一口气,夏雨身子微颤着走出山洞。颈后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殊不知一只通体漆黑的蜘蛛,已经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她后颈处。 她刚要伸手去挠,却被一股力量快速拉拽到了女子跟前。 眸子骇然瞪大,夏雨险些叫出声来。 那是一张染满了血污的脸,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难掩的恶臭。一双如野兽般发亮的眸子,许是因为在黑暗中待得太久,竟透着微微的绿光。 “你是谁”夏雨壮着胆子脱口而出。 “我是谁”她一怔,犹豫了良久好像不太记得了,“我是我是谁呢是谁”她探出头问白化的和尚尸骨,“喂,臭和尚,我是谁我到底是谁不、不记得了我是谁呢” 她的视线骤然凝在了夏雨身上,手快速的在夏雨身上摸过去,“骨骼不错,我方才看你自己给自己接骨,竟然都不没有哼一声。” “哼了也没人心疼,哼有何用”夏雨挣扎着,想躲开她揪着自己衣襟的双手。 那双污黑的双手,长长的指甲因为长年没有修剪,已然弯曲变形,染满了血污。这样的手,让人只一眼便足以教人腹内作呕。 “这性子我喜欢”她忽然笑了,像个孩子般望着夏雨,“你知道吗我快要死了,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去,没想到还有你来为我送终。你会记得我,对不对” 夏雨点了点头,“你放了我,我便可以葬了你。” “真好。真好”她自言自语的说着,“我这一身功夫都被这老和尚的毕生功力给锁住了,若是血劲冲穴,很快就会血尽而亡。我记得我还有仇人,你帮我报仇,我把一生的功力都给你。” 夏雨愕然,“我才八岁,怎么报仇” 她突然冷了眸,杀气腾然而起,“这么说,你不会帮我报仇” “不不不,我帮你报仇,你、你说吧,你要杀了谁只要是在代州地界上的,你说句话,我保证帮你杀了他。”夏雨慌忙改口,她自然是怕死的,也自然是最机灵的。 女子犹豫了一下,“叫什么呢东东方又不记得了怎么又不记得了”她松开夏雨,发疯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整个人疯了一般,“他是谁他是谁” 夏雨心中暗忖,这女人约莫是困在这里太久,所以神志不清了。心心念念想着要报仇,可是连仇家是谁都记不清了,也委实是可怜得很。然则她此刻也不敢说什么,生怕激怒了这女子。 蓦地,女子又安静了下来,突然扣住了夏雨的手腕,直接将夏雨抛到了空中。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夏雨压根没来得及反应。 身子飞上去,而后快速坠落,及至女子上方骇然停住。 夏雨觉得自己飘起来了,身子软绵绵的好似浮在云朵上。 转瞬间,一股冷冽的阴寒之气,从四面八方涌入身子,快速侵占了她身体里的每个角落。 “好疼”夏雨一声喊,换来女子更尖锐的笑声。 “疼就对了,我这武功也要挑人,受得住你就能拿多少拿多少,受不住你就只能活活冻死,最后成为我的口中食。”女子浪笑着,“拿吧拿吧,都给你” 彻骨的寒冷,如同将全身的血液都要凝住,夏雨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本能的想反抗,想抵触这股寒流的进入,可惜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根本无能为力。 意识逐渐模糊,整个人如坠冰窖。八岁的孩子,任你骨骼清奇,也断然无法承受一个人数十年的功力,何况还是如此阴毒的独门功夫。 突然间,颈后不知被什么咬了一口,顿时钻心的疼了一下。 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不知名的暖流刹那间涌遍全身。阴寒交迫之际,却有暖若春水的温度来慢慢的抵消。身子逐渐回暖,夏雨觉得好舒服,舒服得她有点昏昏欲睡。身体里的奇经八脉如同被瞬间打通,整个人连呼吸都畅快无比。 “师父,你能送我出去吗”夏雨问。 乍见夏雨竟然可以全部吸收自己的内劲,女子更是发了狂的将内力灌入夏雨体内。 “要出去是吗好,这就送你出去,记得一定要找到我的仇人”女子震耳欲聋的声音,顷刻间响彻整个地洞,大有山崩地裂之势。 “师父”夏雨还来不及多说,身子突然像沙包一样被快速掷上半空。 女子丢沙包的力道很大,几乎是拼劲了全力,也可以说是孤注一掷。夏雨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山野。快速上升的力道,在夏雨飞出地洞的那一瞬突然消失殆尽,瘦小的身子快速滚下山坡,停落的时候,夏雨只觉得脑袋狠狠的撞在树干上,而后便没了知觉。 地洞内,女子把自己的头皮都抓得鲜血淋漓,突然瞪大了狰狞的绿色眼眸,“我是瑶姬我是百花宫宫主瑶姬,我要杀了东方越东方越”她蓦然仰头嘶吼,“东方越,我要杀了你” 却有一口血从口中匍出,身子重重倒地。不远处,那尊和尚尸骨,依旧巍然不动,淡然坐定。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尘归尘,土归土了。 没错,她是瑶姬,是百花宫宫主。 曾经的不可一世,如今的癫狂凄惨。 不能不说是一种报应,报应她曾经的杀人如麻,也成就了她此生轮回。诸事因夏雨开始,如今也因夏雨而结束,果真是报应不爽。 花满楼的人找到夏雨的时候,夏雨还在昏迷中,贾大海二话不说就将其抱回了花满楼,阿妙娘快速请了大夫。大夫说夏雨也是福大命大,身上没什么大伤,都是一些细微擦伤。脑袋上被撞了一下,但性命无虞,就这样捡回一条命。 许是因为撞伤了脑袋的缘故,夏雨对地洞里发生的事情,浑然是一点都记不起来。 一问三不知,而那些蹩脚大夫更探不出夏雨体内为妙的变化。 知道那一日,夏雨与虎子上山,一不小心被黑蜘蛛咬了一口,瞬时成了另一个人,夏雨才知道自己的体内竟有着如此神奇的变化。虎子当时还以为夏雨是鬼附身,在夏雨醒来后死活拽着她去寺庙里驱鬼,最后庙里的主持告诉夏雨,她体内被人强行封存了强大的内劲。只不过夏雨没练过心法,根本无法运用自如。 至于为何非得蜘蛛咬一口才能运用出来,主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夏雨挠了挠后颈,她不忘了地洞里的事情,自然也不记得在瑶姬为她灌输内力之时,自己一不小心教“黑寡妇”咬了一口,因祸得福接纳了瑶姬的全部内力存入体内。 从此后,这便成了她与虎子的秘密。 黑寡妇负责大半夜的劫富济贫,虎子负责大清早到处找她下落。 两人倒也玩得不亦乐乎,直到赵朔的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6章 怀柔政策,以柔克刚 赵朔手握先帝的免死金牌,又有先帝遗诏在先,不许任何人入睿王府办案,于是乎他就成了一个香饽饽。多番势力都将视线落在这个看似十多岁,却心智老成的少年身上。 然则赵朔是谁,能金殿挡东方越。扶持赵禄登基,小小年纪便知道拉拢势力与东方越分庭抗争,却又做得不留痕迹。那般的谨而慎之,便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们也是力所及的。 可赵朔都做得很好,表面上摆出一副难得糊涂的样子,暗地里却早已开始谋划一切。 大有运筹帷幄。坐看风起云涌之态。 只不过有件事,让赵朔一直头疼得很。 那就是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富贾商贩,乃至于太后和摄政王东方越,都绞尽脑汁的想往睿王府送女人。自古以来,女人作为利器,美人计屡试不爽。 在情感方面,赵朔一直克制,甚至于为了自己的脑子能永远保持清醒,他不许自己沾一星半点的酒。酒能让人放松警惕。美人能让人堕落不堪,酒色财气,对他而言那是致命的危险。 “爷,总把人往外推,也不是个事。”李焕愁眉,“这个月都第八次了,这日日送,日日推的,时间久了也没借口了。何况爷的年岁也着实到了该立王妃的时候,迟早睿王府是要有女人的。王爷上头的那几位兄长,在王爷这个年纪,早就成家了。” 赵朔抿一口茶,略显无奈的望着湛蓝色的天空。“国不成国,何以为家” “听说摄政王打算与叶家联姻。”李焕道。 赵朔斜睨他一眼,“叶家” “叶家嫡长女。叶知秋。”李焕俯首。“说是才貌双全,容色极好。” “嫁给东方旭”赵朔问。 李焕点头,“是。” “那倒是郎才女貌,好得很。”赵朔慢条斯理的走到鱼池旁边,瞧一眼池中极为快活的鱼群。 李焕蹙眉,“王爷不着急吗” “着急什么”赵朔一笑。 李焕道,“王爷,叶光耀的手中握有兵权,到底也是将门虎子。若是跟摄政王府联姻,王爷的胜算又少了一筹。” “我有说过,同意他们联姻吗”赵朔反问。 李焕不解,“王爷这是何意” “本王是好人,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听说这叶家大小姐个性极为倔强,是个被宠坏的主。”赵朔别有深意的笑了笑,“这女子虽然才貌双全,可惜太过倔强太过好强之人,心里总是缺了点东西。” “缺什么”李焕越发的不明白。 赵朔缓缓坐下,认认真真的钓起鱼来,“自古有言,过刚易折,柔能克刚。” 李焕仲怔,“爷的意思是” “明白了”赵朔深吸一口气,垂眸去看自己的鱼。 “明白了。”李焕行了礼,掉头就走。 明白就好。 闺阁少女,懵懂少女心,最经不得撩拨。何况面对着这样优秀的少年郎,翩翩儿郎桃花目,灼灼风华自其中。任是霜寒心肠,也能于三月暖阳中,逐渐消融殆尽。 得君一顾,自当心系。 那一日阳光灿烂,那一日回眸一顾,临江楼前不巧偶遇,谈笑风生将心寄。风过美人鬓,撩动美人心,得看美人颜,谁知美人意 若约定般,三两日一见,四五日便成相思。 此生最恨相思,只缘绵绵相思无尽处。 此生最爱相思,只愿无尽相思无尽情。 眉目间风流之成,只一眼便刻骨铭心,如今更是魂牵梦绕,再也割舍不去。纵圣旨下,婚姻赐,亦可不从。 叶知秋是死活不肯嫁给东方旭的,即便听闻东方旭亦是难得的美男子,可有关于东方旭残杀朝廷重臣的传闻,也是极为可怕的。 身为女子,自然不愿与暴虐之人为伍。 何况眼前还有个风度翩翩,仪态万千的睿王爷赵朔。 不管是才貌还是身份地位,赵朔丝毫不逊于东方旭,所差只不过一道圣旨罢了。 那一日的临江楼前,赵朔未能如期赴约,而是让李焕将一封书信转呈叶知秋。李焕一脸的悲凉惋惜,“王爷身子不适,所以不能来了,这是王爷让卑职亲自交给你的。” 叶知秋圈红了眼眶,“王爷可有话说” 李焕轻叹一声,“王爷道,此生无缘,来生再聚。若福分不浅,但愿还能与小姐共度余生。”说着,便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这信中有一粒药丸,乃是假死之药,小姐可于新婚之夜服下,如此既不算抗旨也能保全自身。等到药效起来,王爷会悄悄派人把小姐带回来。若小姐不愿,那只当作罢。从此你当你的少夫人,王爷自当孑然一身,不复再娶。” 听得这话,叶知秋哽咽了一下,“王爷待我如此情深意重,我岂能负他。你只管告诉他,我一定会做到,此生不负。” 语罢,叶知秋疾步离开。 李焕松了一口气,眼见着叶知秋离开,这才快速转回睿王府。 远处,东方旭冷然伫立。 “公子,这睿王府的和叶家小姐怎么就搭上了呢方才好像还有封信。”云官蹙眉,“这其中是否有诈” “盯着叶知秋,若这桩婚事除了差池,义父那儿谁都别想好过。”东方旭眯起了危险的眸子,隐隐觉得有些异样,可又说不出赵朔会玩什么花样。 赵朔此人,不管做什么都是滴水不露的,所以要找出他的漏洞,还真不容易。 但现如今,东方旭只要能娶到叶知秋便是,剩下的也不怕赵朔玩花样。 可惜,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 这件事的主动权,在叶知秋身上,而远程操纵的赵朔虽然占据了所有人的目光,却也让人彻底忽略了叶知秋。 被宠坏的孩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不管不顾的,深信不疑。 摄政王府大张旗鼓的娶亲,叶家欢天喜地的嫁女,却不知叶知秋已经将药丸悄悄的藏在了腰间。东方旭第一次褪去白衣,换上大红喜服,也没想过要举案齐眉,只不过是按照东方越的意思,娶一个对摄政王府有用之的女子。 凉薄之人,对谁都凉薄,包括自己。 哪知那一夜,红烛之下,美人香消玉殒。一声尖叫,乍见床榻上一身喜服的叶知秋,双眸紧闭,躺在大红褥子上,一动不动。 等着人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没了呼吸、没了心跳、没了生命的气息。 东方旭这一身喜服还没暖透,就已经成了丧妻之人。红烛还没燃尽,就该换上白烛了。 天知道,此刻的东方旭,心里有恨,恨得咬牙切齿,低冷得只喊出赵朔的名字。 可你没有证据,如何能闯睿王府 再者,到底第二日,这叶知秋的尸身竟然不翼而飞。 众人言语,怕是这睿王爷生不能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吧可睿王府又不能随意进去,东方旭也奈何不得,只能由着东方越做主,在宫门口生生拦下了赵朔的车辇。 赵朔也不避讳,扫一眼凶神恶煞的东方越,淡淡道,“人都死了,你们还想怎样活着进去,死了出来。本王舍了她成全了你们,你们却害死了她。这笔账,本王还没找你们算,你们反倒送上门来了如今想要怎样尸体就在我睿王府,本王不打算给你们,也不会给你们。打一场作罢吗” 东方越自然知道赵朔的性子,横竖这叶知秋也死了,对自己而言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不如让叶光耀更恨赵朔为好,仇恨与利益一般能让人结成同盟,与联姻许是会有异曲同工之效。 相比东方越,此刻的赵朔哪里是他对手,但东方越也不敢下死手,若这样真的将赵朔打死,天下人乃至于朝堂上下,以及赵朔手中的那些军队,只怕是要动乱的。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赵朔没被打死,但生生的被东方越打了个半死,躺在床上一月没下床。 叶知秋的尸骨便留在了一叶知秋,外头只道睿王赵朔对此女用情极深,以至于生不能同床,在其死后也要日夜相伴,哪怕美人白骨,红粉骷髅也不在乎。 再后来,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消息,说是睿王赵朔自从情商之后,便不喜女子厌恶女子,好男风恋断袖。 对此,赵朔也只是笑了笑,“如此极好,睿王府没有子嗣,也没有女人,本王便不会有感情束缚,也不会有任何的羁绊。那些面首送进来便送进来吧,好吃好喝待着就是,总比女人来的好一些。男人对着男人,不会有太多的情感寄托,可若是对着女人,难免还是会动真心。本王,到底是个男人。” “心之为物,谁能料到呢至少,本王不想赴皇兄的后尘,更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颠覆了天下。” 说这话的时候,李焕只觉得惋惜,“王爷自此打定孑然一身之念,可对于您来说,太不公平了。何以这天下,要王爷牺牲” 赵朔负手而立,笑看清风朗月,“生又何欢,死有何惧,所谓牺牲不过是自己的选择罢了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不管是什么结果,都是我自找的。既然如此,坦然便是。” 李焕点了头,“卑职誓死效忠王爷” 没有女人羁绊固然是好的,可也是寂寞空虚的。漫漫长月,一个人走,一个人活,为的是对死去的皇兄所做下的承诺。 赵家天下,为了所谓的天下,他几乎拼尽了所有。 光耀明媚的睿王之名,看似大权在握的皇叔之位,仿佛世上所有的荣耀都悬在他头上。世人只看得见光亮,却没能看到藏在背后的杀机四伏。 他披荆斩棘,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 直到遇见她那个叫夏雨的假小子。 在她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本该属于女子的妩媚娇柔,仿佛是路边的野草,连野花都算不上的。可以自生自养,好似天塌了她也能找个地缝钻出去,活下来。那种随遇而安,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选择生存的女子,他前所未见。 见惯了方方正正的女子,如今倒有些稀罕这样的另类。 不矫揉造作,与他一样,厌恶尔虞我诈。 可又见不得天下的不平事,遇见了就拼尽全力去做。手段虽然下作,偶尔还流氓本性毕现,可他就是她的真实。 闺阁女子虽好,哪里能自由自在的呼吸围扑宏圾。 她大字不识,压根不懂礼数,可她有一颗赤子之心,待人之诚。便是萍水相逢,也能与你称兄道弟,若有难处,还能为你两肋插刀。 赵朔想着,天下间能做到这样的女子,怕是不多了。而自己能遇见的,有她一个,就足够了。他不是会退缩的人,所以遇见了就没打算放过。 空了二十多年的心,一下子被人填满的感觉,让他再也不能放手。即便为她提前了所有的计划,面临着很有可能会一败涂地的结果,他也无怨无悔。 聪明的人,不会让仇恨蒙了心。 因为这世上,爱比恨更值得握在手里。 幸福永远要比痛苦,更重要。 离开京城的那一瞬,赵朔之觉得无比的轻松。身心畅快,从此以后山高水长,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也不用在日以继夜的谋夺什么,只消痛痛快快的陪着自己的妻儿,与山水为伴,共享天伦。 这世上所有的荣华富贵,都不及她,微微一笑,眉目如月。 大夏。 谢环挺着肚子,躺在铺了狐裘的藤椅上,一块手帕盖着眼睛在晒太阳。青云在一旁慢慢摇着藤椅,不远处的元灏顿住了脚步,示意身后的奴才们莫要跟着,拎了衣摆尽量压低了脚步声过来。 就怕,惊了自己的皇后娘娘。 青云窃笑,明白了元灏的意思,稍稍行礼之后站在了一旁候着。 元灏替代了青云,轻轻的摇着藤椅。 自从有孕,谢环时常倦怠犯困,夜里肚子里的孩子闹腾得她都睡不好觉,白日里还算好些,逮着空就眯一下。 “云儿,你说青鸾生了没有怎么还没消息呢也不知生的是儿是女。”谢环闭着双眸说话。 青云在旁低语,“娘娘,还没来消息,也该快了。不过,不管是儿是女都是件好事。如今大燕太平,想来侯爷和侯爷夫人会更努力为谢家绵延子嗣的。” 谢环顿了顿,气息匀称,好似睡着了,又好似半睡半醒。 过了良久,又开口道,“你说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青云仲怔,瞧了一旁欣喜的元灏一眼,只能笑道,“只要是娘娘生的,皇上都会喜欢的。” “我要他喜欢做什么我自己喜欢就足够了。”话是这样说,可这话是带着唇边浅笑说的,说的这样违心,“这要是个女孩子多好。” “娘娘喜欢女孩”青云蹙眉。 这后宫可没有别的妃子,自家主子若不能为皇帝生个儿子,来日这大夏天下要交给谁难不成还得女皇登基 不过青云转念一想,主子既然能怀上一次,那也能怀上第二次。这一次是个女孩,下一次保不齐就是个儿子,以后青云想,循环往复下去,主子以后的日子是不是就在怀孕生子,生子怀孕中度过了 没办法,谁让自家姑爷皇帝,是个痴情之人,偌大的三宫六院如今都是摆设。 一声叹,谢环微微蹙眉道,“我也知道,你呀也跟皇帝一个鼻孔出气,想我生个儿子。满朝文武时不时的上奏一本,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三宫六院也没个人能跟我说说话,除了你就没别人了。有时候想想,后宫这样冷清,当真也可怜。” 元灏蹙眉,心想着: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后宫要是人多了,她这皇后还能做得这般清闲 “有时候我真怀疑,皇帝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谢环继续道。 青云轻咳了一声,元灏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莫要吭声。 自从怀孕,谢环也觉得自己变得嘴碎起来,可她管不住,这后宫比军营还无趣。在军营好歹还能跟弟兄们打打牙祭,偶尔还能策马飞奔比试比试。现在身处后宫,除了太监宫女,连个找茬的都没有,实在是憋得受不住。 “你说他为何就盯着我一人呢那么多王公大臣,把绝色佳丽往他跟前那么一送,这小子还直接把人给赏出去了,还让他们闭门思过一个月。如今,大臣们虽然上奏,却也不敢再直接送女人入宫了,生怕赔了夫人又折兵。”谢环叹息着,“你说我当初这脑子怎么也就抽了呢我当后宫是龙潭虎穴的时候,后宫就成了一潭死水。这一池湖水,好歹也给我荡出点波浪啊” 她越说越烦躁,一个人闭着眼睛絮絮叨叨。 “好了,别摇了”说话间,她伸手去抓青云的手。 下一刻,她骤然取下眼睛上盖着的帕子,“皇上” 面上顿时尴尬起来,她张了张嘴笑得勉强,“你何时来的” “我一直都在。”元灏笑着搀着她坐好,对着他,无外人的情况下,她从不需行礼。他说的,你是吾妻,便如寻常夫妻,哪有夫妻相见还有行礼的道理。 “死丫头。”谢环白了青云一眼,青云偷笑着跑开。 “是儿是女,我都不在乎,只要是你为我生的,便是最好的。”元灏握紧她几欲抽回的手。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下盘功夫如此深厚,一招必中。那一夜**,直接把孩子塞进了她的肚子。 谢环挑眉瞧了他一眼,“早前没看出来你这般油腔滑调,如今可是越发的了不得。这嘴皮子溜得都能赶上睿王府那位了” 元灏握着她的手,对她的打趣浑然不介意,只顾着嬉笑道,“没办法,谁让后宫,唯你独尊这没人顾着哄我了,我不得花着心思哄着你吗” “那你去把人召回来,也省得我” 还不待她说完,元灏轻叹一声,“上哪找” “外头,里头,这世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难不成你连男人都要”谢环瞪了他一眼。 元灏犹豫了一下,“我这要是找了男人入宫,你还不得我给我训出一支谢家军来”他苦恼的摇头,“不成不成,哪有皇后娘娘成日跟男人厮混的道理。” 谢环抽回手,“屁话真多,你分明是打不过我,又怕后宫女人太多,我会拆了你的后宫,这才求个清静散了这三宫六院。” “我”元灏想了想,“又输过吗” 谢环一怔,“你这人怎生得这般健忘,你何时赢过” 他指了指谢环的肚子,“这不是赢了吗我在上,你在下,输了还有这孩子吗” 谢环征战沙场多年,什么世面没见过,但终究也是个女子,乍听这话还是难免红了一下脸,道一句,“无耻。” 元灏不以为耻,反而笑道,“这辈子,就对你一人下流,那也是极好的。不管我这皇帝做得如何,好歹以后世人提及我的时候,总得说上一句,此君此生独一后,乃千古痴情帝王。这痴心二字,总比风流来的舒坦。” 闻言,谢环定定的望着他,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般看着我作甚,大夏男儿有话直说,不似你们大燕之人,喜欢拐弯抹角。在我这儿,你想说什么便是什么,你想怎样便怎样,我惯着你就是。”元灏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一直看得谢环气息微喘的别过头去。 他的视线似乎比刀子还要锐利三分,以至于让她这个征战沙场的女将军,也跟着躲闪起来。 敌人的刀刃她都能迎上去,至死方休。 可柔软的刀子绵绵的捅在心上,有些疼,却疼得让人觉得值得。 “怎么不说话了”他蹙眉,“是哪里不舒服” 谢环扶着腰起身,“懒得与你油腔滑调。” “去哪”元灏慌忙上前搀她。 “我又不是残废,千军万马都过来了,还奈何不了一个孩子”谢环推开他,“不必。”可没走两步,她忽然站住。 “怎么了”元灏愕然。 谢环突然皱眉,“好像疼了一下。” 元灏瞪大眼眸,立时上前,直接将她打横抱起,高声厉喝,“来人,找太医” “我没”谢环刚要挣扎,奈何腹部突然剧烈阵痛,“好疼” 元灏也不知哪来的气力,疯似的抱着谢环往寝殿跑去,“要生了要生了,太医找太医来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7章 这世上,总是一物降一物的 om,。 大夏皇宫内乱作一团,皇后娘娘生产,那可是大事。这宫里原就太平静,原也就一件事,那就是皇后娘娘的肚子。后宫没有妃子,元灏吩咐。所有人只做好这一件就够了。 元灏在外头急得团团转,屋子里的不断有产婆的声音传来,偏偏听不到谢环的声音。 “我要进去”元灏一把推开拦阻的奴才,“那是我的老婆孩子,闪开闪开” 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元灏直接闯了进去。床榻上的谢环紧咬下唇,死活不肯喊出声来。大大的帷幔撑着,产婆们一起喊着“用力,娘娘,再用力”的声音。 “环儿。”元灏干脆坐在床头凳上,紧握谢环的手,“我在我在” 谢环的手心都被自己的指甲抓住血来,乍见元灏坐在自己身边,一下子愣住。瞬间喊出声来,“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皇上,女人生产会有血腥气,不祥。”太监们上前,扑通扑通跪了一地,“还请皇上在隔壁等候,待” “到底我是皇帝,还是你们是皇帝。”元灏暴怒,“出去出去,无关的人都给我出去。如今是我女人生孩子,干你们屁事。滚滚滚,都给我滚。” “胡闹”谢环狠狠抽回自己的手,突然一脚把元灏从床沿踹了下去。 元灏一骨碌滚在地上。险些摔个狗啃泥,愣愣的坐在地上,望着床上坐起的谢环没敢吭声。 “你再不出去,我、我就不生了”谢环嘶喊着。面色疼得青白,额头上汗珠子不断的往下落,连喘口气都显得极为费劲。 “娘娘娘娘您赶紧躺好,娘娘您千万不能动”产婆们七手八脚的上去,将谢环按回床榻上,“羊水破了,娘娘吸气吸气,憋着一口气” 青云慌了。“皇上您先出去,娘娘她不愿您在这儿。何况您在这儿,娘娘反倒不自在,不能安心生孩子,您还添乱” 一听青云说添乱,元灏懊恼的从地上爬起来,悻悻的走出去,一屁股就坐在寝殿外头的台阶上。 房内,产婆还在吆喝着,谢环是久经沙场的人,喊疼未免太丢人,所以死活不肯发出声来。 元灏坐了站,站了又走,走一圈又跺脚,还趴在门缝里瞅了半天,“怎么还没生出来。” 哈图急急忙忙的回来,“皇上,这是宫外请来的,说是最好的接生婆。” “进去进去”元灏慌忙摆手。 哈图一抹额头的汗珠子,喘了口气,却见元灏不断的搓着手,“皇上很紧张” “废话,那不是你妻儿,你当然不紧张。改日换成青云试试,看你还说不说风凉话。”元灏没好声好气的瞪着他。 哈图不说话,只得在旁陪着。 不多时,房内传出“哇”的一声婴儿啼哭。 元灏一脚踹开房门就冲进去了,“生了生了” 青云抱着孩子朝元灏行礼,“恭喜皇上,是个公主。” “好好好”元灏瞅一眼孩子,而后快速走到床边。 床榻上的谢环不似当初的意气风发,眉目间多了倦怠与疲惫。她太累了,唇都咬破了,也没喊出一声来。看了一眼孩子,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皇上,屋子里血腥气太重,您还是不要进来了。”产婆们都规劝。 元灏扫一眼众人,“我也是这样被母妃生出来的,什么血腥气不血腥气,自己妻儿的味道,有什么不妥都出去,让乳母来照顾孩子,还有能炖的能煮的,反正皇后月子里可以吃的,都给做上。皇后一醒,都给我端过来。” “是”众人行礼。 谁人不知,大夏皇帝对这位异国皇后宠爱有加,以至于到了宠妻如命的地步。 元灏心想,公主好身为大燕礼仪之邦的郡主,自然明白后宫无子嗣是不行的,身为大夏的皇后,必定要为大夏绵延后嗣才是。有了公主还不够,得一直生,生到皇子为止。 元灏窃喜,那就是说,他们还得一直造人 这敢情好,又有名正言顺爬床的借口了。 待众人褪下,谢环微微睁开眼,却见元灏正温柔细心的替她捋开散落面上的乱发,“很抱歉,不是皇子。” 元灏显得格外得意,“无妨无妨,皇后再接再厉。” 谢环蹙眉,“你说什么” “没办法,谁让我这大夏皇帝就你一个女人呢你不跟我生,那只能让大夏易主了。”他说的郑重其事,分明是堂堂大夏帝君,却仿佛把大夏的兴亡都扛在了谢环身上。 谢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却迎上元灏沾沾自喜的神色,竟也跟着无奈的轻笑。 于是乎,大夏不但多了个痴情的皇帝,还多了一个时常抱着公主四处转悠的皇父。有时候王公大臣与皇帝商议大事,都能经常看见皇帝的膝盖上,抱坐着宝贝女儿。说得烦了,皇帝一句“去问问皇后的意思”便给打发了过去。 时间久了,大臣们也不再去找皇帝,干脆找皇后。 谢环只觉得头疼,坐皇位的是元灏,可到头来忙得焦头烂额的是自己这个皇后。世上怕是没有她这样勤劳的皇后娘娘了,以前是闲得发慌,如今是忙得团团转。 心中想着,难不成是元灏那小子耍的花样 谁让自己早前嫌后宫人少,还私底下张罗着,预备召那些官家子女充盈后宫。 元灏那小子,看似浑浑噩噩,心思却是极为缜密的。大夏宫中长大的他,若真无半点本事,想必也夺不了大夏天下,当不得皇帝。 得,谢环觉得自己算是栽了,当初看那七皇子元灏虽然油腔滑调,但也算是诚恳之人。可当了人家妻子生儿育女不算,还得管人家的江山大事。奈何她在大燕征战多年,委实也觉得累了,不想再理朝政,如今只得轻叹一声。 这样一想,谢环倒有些怀念,身怀有孕的日子了。 每当她拿着奏折坐在御书房内一声叹息时,那小子总要抱着自家闺女,凑上来嬉皮笑脸的问一句,“皇后娘娘,可做好二胎准备了” 谢环扶额悲愤,这武将最怕什么不怕上阵杀敌,不怕明刀明枪,不怕血染沙场。 怕软钉子软刀子还有软磨硬泡。 只一眼奏折上,这文绉绉的长篇大论,罢了罢了,元灏,算你狠。 元灏眨巴着眼睛,望着宝贝女儿,笑得甚是得意。 所以说这一文一武搭配,最适合以柔克刚。 十里桃花,一望无际的蒲公英。 那一片广袤无垠的绿草地上,山水人家,有不少屋舍风中伫立。篱笆深深,炊烟袅袅,看不穿是谁家小院,时常能听得嬉笑怒骂,极尽天伦。 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一个个进进出出的,脚步匆忙。 好像是有人要生了。 夏雨躺在床榻上,阿妙娘阿丽娘在旁候着,产婆快速进门。夏禾烧着水,也不敢往那头去,女人生孩子到底不是男人该看的。 东方越在院子里直打转,时不时探着脑袋往里头看,突然问身边的奴才,“当年她娘生她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难。” 奴才轻叹,“主子,您怎么忘了,如今这是头胎,和当时情况不一样。” 这么一想也对,当年薄瑶已经生过赵禄了,而现在的夏雨,可是第一回生孩子。 “阿雨你别怕”说完这一句,东方越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接下来该说什么想了想又还是这一句,“你别怕” 阿妙娘开门,“嚷什么嚷,让她分心作甚” 平白无故被吼了一声,换做以前,东方越早暴跳如雷了,可如今他一点脾气都没有,谁让里头疼得死去活来的,是自家闺女。 心疼都心疼不过来,哪有功夫生气。 只求着上苍,能让夏雨少受点罪。 夏雨的肚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好像薄瑶当年的肚子,也没那么大。 “阿雨,你憋着一口气,用力。”阿丽娘是生过孩子的,自然知道如何生产。 夏雨拼命的喘气,有眼泪不断的往眼角滑落,“赵老九你个挨千杀的”一咬牙,连下唇都咬破了,鲜血混合着唾液的味道,涌入喉间。 都说女人生孩子,那可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 尤其是古代的女人,没有剖腹产,只能靠自己的毅力和运气了。 “糟了,好像是横位。”产婆惊慌,满手是血。 “什么是横位”阿妙娘面色瞬白。 “就是孩子卡着了。”产婆瞪大眼眸。 夏雨觉得,自己平素气力不小,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使不出劲来了呢她勉力撑起身子望着对面的产婆,“无论如何,先保住孩子” 外头一听动静不对,东方越就想砸门。 突然一阵冷风掠过,江南阳光和煦,哪来如此凉风却见门开门合,已有一双手,裹住了她冰凉的柔荑,喁喁耳语,“我在。” 十指紧扣的瞬间,若烙印的前世痕迹,重现此生。 他笑了笑,“我来了,就再也不会离开你。” 她红肿着眼睛,“那你的身份地位呢” “舍了。”他言简意赅,“得你,足矣。” 她一笑,笑得哭了。 所幸也有辛复跟着,自从夏雨有孕,便随时带着催生止血的药,这是赵朔早前吩咐的,辛复一刻也不敢松懈。煎好药送进去,夏雨喝了药稍稍止了血,才算恢复了些气力,又开始继续生。 赵朔,一直在旁边陪着。看着她生,孩子出生时,他没来得及看一眼,而是在第一时间抱紧了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子,道一句,“再也不生了,够了。” 夏雨笑了笑,便在他怀中晕死过去,这是赵朔第一次发飙,“辛复,药呢给我滚进来” 好一阵乱,好一场喜怒交加。 夏雨产虚,失血过多,捡回一条命还得亏了她自己的愈合能力,不然换做常人,只怕是难连夏雨自己都记不清,这是第几回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了。 “放心吧,阎王爷都不要我,命硬着呢”她白了赵朔一眼。 赵朔坐在床沿,望着自己手中的汤药,“那也得喝。” “能不喝吗”她蹙眉,“都喝了半个月了。” “不喝不行”阿妙娘抱着孩子进门,“你都差点没命了,还不惜命,赶紧喝,哪那么多话。” 夏雨撇撇嘴,“我不是怕苦,只是喝药都快喝吐了。” 阿丽娘也抱着孩子进门,“这还不是为你好,你赶紧好起来,否则孩子都抱不动,你说你这当娘的还有什么乐趣呢” 闻言,夏雨一声叹,只能任凭赵朔将药喂进自己嘴里。 喝就喝吧,就当是为了孩子。 门外,寻梅笑吟吟的望着李焕,“亏得你家王爷厉害,少主一次性解决了儿女双全的问题,真好。” 李焕红了红脸,笑得尴尬,却是拱了拱手,“是是厉害。” “来日,孩子再大些,可就更热闹了。”寻梅笑着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李焕点了头,“王爷终于可以卸下一切,安安静静的过他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再为朝政所累,也不必再日夜颠簸。”他扭头望着寻梅,“你不打算回百花宫了吗就这样跟着王妃” 寻梅抿唇,想了想才笑道,“不回去了,百花宫有踏雪,还有月白衣她们,我也放心。其实跟着少主那么久,我忽然觉得平平静静的也好,打打杀杀似乎不太适合我。”她苦笑,“少主说的对,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杀人的。我不想回江湖了,就这样当个普通人,挺好的。” 语罢,寻梅望着李焕,“那你呢王爷舍了一切,你也舍了吗” 李焕一笑,“那些东西,原就不是我想要的。王爷在哪,我就在哪。这些年在官场,在王府,兜兜转转的,所谓的尔虞我诈也都看腻了,外表光鲜亮丽有什么用还不如一口水一口饭来的实在。过惯了浮躁的生活,回归平静也不错。” 二人对视一笑,为这不谋而合的念头,面露羞赧之色。 一回头,邻院里的东方越,已经开始做木马,做各种各样的小物件。 “我没想到,百花宫和摄政王府,还会有这一天。”寻梅望着不远处的东方越。 东方越专心致志做着小木马的样子,像极了寻常的老者,为自己的小外孙和小外孙女,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是这样的欢愉。 “时也命也,放下一切的感觉如何”李焕问。 寻梅笑道,“释然,轻松。少主都可以放下,我为何不能放下呢何况现在,他没了武功,只是少主的生父。少主无父无母了十多年,如今有个亲爹在身边,重享天伦,我看着也舒坦。你看他如何,哪里还像当初不可一世的摄政王,曾经的手握生杀,如今都拿来给孩子做玩具了。” 李焕欣然,“所以说,无情之人并非真的无情,而多情之人有时候也并非真的多情。” “其实,仇恨也没那么重要。”寻梅起身,“毕竟人这一辈子,太短了。很多人,来不及说再见,就只能来世再见了。” 比如洛花。 辛复背着药筐进门,“呦,两人处得挺好嘛。” 寻梅一下子红了脸,“胡说什么呢辛老头” 语罢,转身便走。 李焕张了张嘴,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 辛复瞪了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傻小子。追啊错过这村,可没这个店了。” “你胡言乱语什么”李焕蹙眉,抬步欲走。想了想,又朝着寻梅的方向去了。 听得辛复的声音,阿妙娘从屋内走出来,“药都采齐了” 辛复点了头,“齐了,再养几日,就不必再吃药了。” “我帮你煎药。”阿妙娘将孩子递给阿丽娘。 阿丽娘会意一笑,关上了门。 “娘,大娘和辛伯伯是不是”夏雨抿唇笑问。围余围划。 “真是个人精。”阿丽娘笑了笑,便将孩子小心的放在夏雨的身边,“你们好好的说说话,娘出去给你看看,烫熬好了没。” 夏雨点了头,低眉望着自己的一双儿女。 “还记得你我初见的情形吗可曾想到会有今日”她抬头笑问。 孩子安然睡着,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肉嘟嘟的小脸,格外的可爱。赵朔满心欢喜,伸手抚了抚孩子的容脸,而后握住了她的手。 “没想过今日,却也到了今日。”他一笑,那双桃花眼便若染了璀璨的琉璃色,教人挪不开视线,只想在他眸中就此沉沦。 夏雨将头轻轻的抵在他肩头,“爷,那一日的话,我没听清。你能再跟我说说吗” 他微微蹙眉,这丫头却还是依着她,淡然浅笑,“那一日你问我,身份地位呢我答,舍了。得你,足矣。” 她心满意足,在他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天下尚且舍得,身份地位有何舍不得呢 她为他产子,远走他乡,才是他舍不得的。 “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要分开了。”夏雨低低呢喃。 他点了头,捧起她的脸,低眉便摄住了她的唇,辗转浅尝,毕竟她的身子早前虚得太厉害,他也不该自己把火撩起来。等着她身子好全了,他想着,自己估摸着得憋疯了。 不过,数月都熬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他们还有一辈子可以在一起。 厨房内,阿丽娘瞧一眼熬汤的夏禾,“汤熬好了吗” 夏禾一笑,“娘你别着急,多熬会。阿雨和王爷可好” “好着呢”阿丽娘笑了笑,“当初如果不是阿雨和王爷,我也活不到今日了。” 夏禾垂眸,“娘,你要不再找一个吧,一个人太孤单了” 阿丽娘羞怯一笑,“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你看阿妙娘和辛大夫,他们” 不待夏禾说完,阿丽娘直接打断了他,“他们是他们,你娘是你娘。阿雨生了龙凤胎,如今就剩下你的终身大事了。除此之外,娘什么都不求了。娘不想再嫁,有些事情,一辈子一次就够了。” 夏禾定定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娘” “好了,别说了,以后这事都别提了。”阿丽娘轻叹一声,“看到自己的儿子女儿都好好的,一家人都和和气气的在一块,比什么都只要。” 夏禾点了头,“是。” “对了,阿雨她爹那头,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脏衣服,有就拿过来一起洗吧”阿丽娘轻叹,“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容易。” 夏禾颔首,“好。” 到了东方越院子的时候,东方越正在做弹弓,夏禾蹙眉,“伯父连这个都会做” 东方越因为习惯了严肃,一直都板着脸,可这么久相处一来,大家也都习惯了。东方越点了头,“阿雨小时候我没给弄过,如今给孩子玩,也算是弥补。” 夏禾笑了笑,“阿雨小时候打弹弓,一打一个准。大半夜还和”他顿了顿,随即改口,“大半夜去打布谷,能打下大半碟,然后偷我爹的酒就着吃。若是有多的,还能给我留一口尝尝鲜。” “虎父无犬女,我的女儿,自然不逊于人。”东方越握紧了手中的弹弓。没能陪女儿一起长大,如今陪着外孙外孙女一起长大,也是极好的。这辈子,到了这儿就算是圆满了。 “我来拿脏衣服。”虎子抱着脏衣服便出去了。 早前东方越是极为不许任何人动她东西,可夏雨三番四次的说了,东方越慢慢的便也接受了所有人的好意。 夏雨说,爹这辈子靠自己靠了太久,下辈子就学会靠着女儿女婿,还有身边的人吧这才是亲情,是亲人间该有的举动。 东方越也想融入夏雨的圈子,所以必须试着放开自己的过去。 时刻谨记着,他如今只是个父亲,是个外公,而不是当朝摄政王。 出了月子之后,夏雨去了一趟静安寺。 马车停在静安寺外,赵朔没有下车,在车上等着,夏雨和寻梅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下的车。 抬头看一眼静安寺的匾额,心里有些五味陈杂。 “少主”寻梅低唤。 夏雨回过神,淡淡一笑,“我没事。” “既然是来报喜的,少主就该高高兴兴的才是。”寻梅笑着逗弄怀中的孩子,“安安,你说是不是啊” 夏雨点了头,“是啊,高兴点。”唇边带笑,抬步进了静安寺。om,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8章 大结局 om,。 静安寺内。紫阁 .. 一身袈裟,寂冷的背影,已经不再挺直的脊背。安静的和尚,手中捻着佛珠,站在禅院中望着湛蓝色的天空,看着一群鸟飞过。 夏雨抱着孩子缓步走到了老和尚身后。低眉看一眼怀中的孩子,而后笑盈盈的喊了一声,“海叔” 和尚转身,正是当日一道从京城出来的袁胜海。 只不过安定下来之后,他没有跟夏雨他们再在一起,而是寻了这一间山中古庙。就此栖身。青灯古佛,能洗净当年造下的孽事,黄卷在手,诵尽此生该诵之经。为死去的,和活着的人,默默的诵祷。 于他而言,出了京城,放下了所有的心中负担,此生便再无可恋。 如今这样也好。长伴佛堂,至此修身养性,为自己前半生造的孽,做一个彻底的悔悟。 “贫僧了尘。”他双手合十,以佛礼相待。 夏雨笑了笑,“了尘师傅,我是来跟你报喜的。” 袁胜海含笑看着她怀里的孩子,“恭喜施主。” 寻梅上前,“少主喜得一儿一女,刚出月子便来跟你报个喜。” 闻言,袁胜海走到寻梅跟前,伸手撩开挡着孩子脸颊的襁褓,脑子里依稀想起了当初抱走夏雨时候的情景。竟有些难掩心中的五味陈杂,“真好。” 当年她也就这么大,瘦瘦小小的,连眉目都没长开。就这样随着他颠沛流离,从京城杀出血路,去了遥远僻静的代州。也是在代州,袁胜海才算过了十多年平静的日子。虽然时常提心吊胆,可也是他人生中,最清静,最渴望,最难以忘却的生活。 只是在心里对夏雨的亏欠。从来都是有增无减。 “回去吧”袁胜海清浅的吐出一口气,含笑看了夏雨一眼,“贫僧身在佛门清静之地,本该六根清净,你们就别再来了。” “清修修的是心,了尘师傅何必在意俗尘之人的来去呢若轻易被我影响,那就不叫出世了,先得入世方能跳出,方丈当初不就是这么说的吗”夏雨深吸一口气,“不过我也确实不能出来太久,海叔,我以后再来看你。如今你能放下一切,我也很高兴。” 至少,虎子的死,赵妍的死,能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袁胜海的心里满满的淡去,被佛门净化,夏雨也是高兴的。 有些东西,人死便随风去,无谓背负一生。折磨的是自己,死去的人,哪里会知道分毫呢 夏雨去了方丈室,方丈道,“了尘如今一心修佛,却是比来时的心如死灰好很多,如今算是心如止水,也不枉费佛门感化。” 夏雨甚是欣慰,“有劳方丈了,海叔此前吃了不少苦头,又丧儿丧女,算起来也是个苦命人,若他有什么事还望方丈能及时通传一声。海叔是出尘之人,可我们不是,所以有些事情是我们做晚辈的应该做的,希望方丈能明白我们晚辈的苦心与孝心。” 方丈笑着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心善,必得善果。” 夏雨嫣然,“多谢方丈。” 走出静安寺的时候,夏雨忍不住回头看了静安寺的大门。 大门徐徐合上,从此跳出红尘,不再过问红尘俗世。 “其实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寻梅轻叹,“前半生杀戮不断,后半生平安度日。想来也唯有佛门净地,才能让他心如止水的过完下半生。当年的殿前三将军,如今一个遁入空门,一个浪迹江湖,剩下的长埋黄土之下,难免让人有些唏嘘。” 夏雨苦笑,“所以功名利禄再好,到头来也不过一场空。” 然而掀开车帘的时候,车内已经没了赵朔的踪迹。 “爷”夏雨轻唤一声,继而环顾四周,“爷这家伙去哪了”围帅协圾。 “少主先上车吧”寻梅道,“出来的时候,我便听得王爷说,要去一趟城里。” “去城里做什么,那里人多,也不怕被认出来吗”夏雨蹙眉。 寻梅一笑,“少主多虑了,如今这儿偏僻,哪有那么多人能认得王爷。王爷惯来高高在上,岂是人人都能认得的。何况,王爷出来时吩咐过,让少主晚些回去。” 夏雨打量了寻梅一眼,“晚些回去” 赵老九这是要做什么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不成又出什么事了 可寻梅笑得如此古怪,莫非真当有什么意外之喜 心里有些不安,可她也知道,寻梅既然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否则若威胁到夏雨的安危,寻梅定不会有所隐瞒。 寻梅先是驱车去了城里,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在一间临溪酒家等着,夏雨两个娘更是一前一后的将孩子都带走了。 东方越含笑看了夏雨一眼,也不说话。 连辛复和夏禾的脸上也是怪怪的,夏雨一回头,寻梅和李焕却是不知所踪。 秋意阵阵,河边杨柳随风摇曳。 夏雨扫一眼面色古怪的众人,“爹,为何人人都这样奇怪。” 东方越惯来不会开玩笑,可若开起玩笑来,却也是有板有眼,一本正经的,“自然是有事,不过不会告诉你发生了何事。若你真要问个明白,爹还是不会告诉你的。” 语罢,扳直了身子,走出了夏雨的视线。 夏雨揉了揉眉心,嘴角直抽抽,眼见着天都要黑了,还不见赵朔的踪迹,心里难免有些不安起来。 人都去哪了 须臾,阿妙娘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块布,上前就系在了夏雨的眼睛上。 “大娘,你做什么”夏雨伸手去拽。 “不许拿掉。”阿丽娘道,“别动。动了,就再也见不着他了。”说着,不由分说的为夏雨换衣服。 夏雨撇撇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他们摆布。也不知她们在做什么,一会为她换衣裳,一会为她梳头盘发,还给上了少许胭脂水粉。 “你们做什么”夏雨不悦的蹙眉,“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这般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为何” 阿丽娘道,“在娘面前,你即便是做了娘的人,也还是娘的女儿,何时长大过” 夏雨笑了笑,“那倒是。” 等着梳妆完毕,阿丽娘搀着夏雨起身,扭头望着阿妙娘,“当年你还说,阿雨这丫头生得不够秀气,如今可算是看走眼了吧我们家阿雨哪里输给旁人。” 阿妙娘笑了笑,“许是生来便是一身贵气,花满楼哪敢留她。老娘当年见的人多了,可咱们阿雨生得就是与寻常女儿家不同,哪里不同却也是说不出来的。只是,看一眼会叫人舍不得。不似有些人,生得虽好但到底少了那一股子气。说到底,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当年要不是我送出去给你,今儿个她还不是与疏” 说到这儿,声音戛然而止。 夏雨听得一声响,应是阿丽娘拍了阿妙娘一下。 毕竟疏影这个人,曾经在夏雨的身上和心里,都留下过很重的伤。一个曾经最亲近的好姐妹,最后成了最疏远最该死可恨的仇人。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 良久,听得外头一声响动,夏雨便被二人搀着往外走去。 “你们带我去哪”夏雨蹙眉。 无人应答,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搀上了一艘小船。 身子一摇晃,却有一双手,快速的握住了她,而后便是熟悉的怀抱。淡淡的茶香,让她一直悬着的心,顷刻间平静了下去。就势伏在他怀中,静静听着属于他的心跳,那一刻什么都不再重要。 风过耳畔,他下意识的抱紧了她。 船过水声,逐浪之音徘徊不去。 须臾,水声越来越少,许是到了水平处。 覆着双眸的布条,被轻柔的掀开,她想睁开眼,可因为双眸被覆太久,一时间无法适应外头的光线。有一手恰如其分的遮在她眼前,耳畔是他的温柔耳语,“慢慢睁开,别着急。” 她点了头,随着他的手慢慢的挪开,瞬时僵在当场。 火树银花明亮岸,扁舟轻摇从此过。 回眸泪眼花不语,笑问君子谓何求 不求功名与利禄,不问荣华极富贵。 惟愿身在此梦中,与卿百年不相负。 有温暖的怀抱,从身后袭来,他从身后抱住了她,附耳低语,“你说你喜欢看焰火,如今我送你一夜焰火,许你一生繁华。如何” 她红着眼,“文绉绉的,听不懂。” 他一笑,这丫头总喜欢让他说第二遍。 也罢,横竖这辈子就惯着她了。 轻柔的啃噬着她的耳垂,喁喁耳语,却是刻骨铭心,“还记得那一天他们在护城河边放焰火,你说你很喜欢。今日这场焰火,是我送你的,以后每年咱们都来看焰火,我陪着你,就两个人安安静静的。” “孩子也不要了”她笑问,面色绯红。 “没有你,何来的孩子”他不依不饶的啃着她的脖颈。 痒痒的,鼻尖泛酸,心里却是暖的。 夏雨深吸一口气,他松开她走到了她面前。她这才惊觉彼此都一身红装,而自己竟是一身嫁衣。难怪大娘和娘,那么费力的为自己梳妆打扮。 她抬头看他,焰火中的赵朔显得格外不同。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身着红衣的模样。这一身的红,衬得那双桃花眼更加妖艳迷离,眸中琉璃色竟倒映着璀璨流光,直教人心跳加速,沉沦不已。勾唇浅笑,邪魅无双,竟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颠倒众生亦不为过。 记忆中的赵朔,一直身着玄袍,漆黑如同他内心的腹黑一般,属于深不见底的颜色。玄袍在身,便是染了血也无人看得见,横竖此生疼与痛都得自己扛着。 所以他选择,最孤寂的颜色。 直到遇见了她 让他此生,第一回觉得,真心的笑容是何其难能可贵,他所渴望的一切都能在她的身上找到。 自由、率真、快乐、以及善恶分明的无所畏惧。 “今日的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九皇叔,也不再是手握生杀的睿王爷,此后还可能变成一介商贾,成为最平凡的普通人。夏雨,你愿意嫁给我,做我唯一的妻子吗”他难得敛了笑,对着她一本正经的说着她最期待的话语。 他不是不明白,这话其实根本不必问,可他更明白,不管这话有多可笑,哪怕是多么的明知故问,夏雨身为女子,所期待的便是他能亲自开口。 夏雨声音哽咽,笑着看他,“不管你是王爷,还是商贾,哪怕是个寻常人,我喜欢的一直都你,从不在乎你的身份地位。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赵朔。可你什么都会,什么都好,而我既不会琴棋书画,也不会诗词歌赋,更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出身,甚至于还有好多的坏毛病,曾经一度嗜赌如命,好酒成性。这样一个满是缺点的我,你还敢娶吗” “我爱你,因为你是夏雨。”赵朔吻上她的眉心,夜空中,明亮的焰火尽情绽放,“你不会的,我来做。你负责任性,我负责惯着你。”轻揽入怀,若倾尽了此生温柔,只赋一人,“我这辈子唯有一件事做得最好,那便是忍。” 我忍你一辈子。 胜过千万句情话。 有多少人,能容忍你的小性子,一辈子呢 我可以。 寻梅与李焕肩并肩摇着左右船桨,却是打心里替二人高兴,只不过 “王爷与少主成婚,为何不让大家都来呢”寻梅不解。 李焕含笑望着她,“王爷说,成婚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何必那么多人瞎搅合。再说,这一夜的焰火,是王爷早前就想送王妃的,可惜当时的时事不允,如今总算能补上了。” 寻梅撇撇嘴,饶有兴致的盯着李焕,“是你家王爷,还是有些心理障碍吧” “随你怎么说吧。”李焕一笑。 寻梅深吸一口气,“说来也是应该的,毕竟他是皇室中出来的,能为少主做到放下一切,已然不易。若大家都在,二拜高堂的时候,到底是该对着自己的杀兄仇人还是对着老皇帝的灵位呢能放下仇恨已经很难得了,毕竟谁也不容易。” 李焕轻叹一声,“其实他们两个在一起,已经需要很大的勇气了。既然冲破了世俗礼教,那就不必在乎什么繁文缛节了。几度历经生死,有些东西其实早就刻在骨子里的。相守一生,比什么都重要。”说这话的时候,李焕若有深意的盯着寻梅。 触及李焕的目光,寻梅急忙低头,面上瞬时染上一片红晕。 “我也是认真的。”李焕低语。 寻梅难掩唇边浅笑,“我也没说你不认真,划船吧” 船儿轻轻的摇着,那一路的焰火,倒映着波光嶙峋,那一夜的风花雪月,落在三生石上,成了永久的铭刻。 此生不负,从不是说说而已,是我对这世间、对你,唯一的要求。 红衣在身,十指紧扣,说好了一辈子在一起。 抬头仰望,焰火明媚,回眸间,笑靥如花。 此生,足矣 建武七年春。 正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梁蠡牵着母亲的手,小小年纪便学会了蹙眉,“娘,爹在找什么” 东方青垂眸望着自己的儿子,含笑抚着他的脸,“在找他的过去。” 抬头,梁以儒像疯了似的拨开人群,发红的眸子似乎在找寻什么人。可他好像又找不到那个人,痴痴愣愣的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娘,爹的过去能找到吗”梁蠡不解。 东方青笑得酸涩,“他想找,却未必能找到,所以他找不到的。”就算夏雨真的在附近,她也未必会见梁以儒一面。夏雨何其聪慧,怎么可能还会给梁以儒一丝一毫的机会,明明知道梁以儒的脾性。 七年了,他一点都没改。 七年了,自己还在原地。 “爹,咱们不是出来散心的吗”梁蠡牵起梁以儒的手,“爹,咱们走吧,马车修好了。” 这个江南的小镇,若非他的马车临时坏了,也不会停下来。若非停下来,他也不会看见那一闪即逝的熟悉背影。 可那终究,也只是个背影。 时隔多年,谁知道那还是不是她 回过神,梁以儒低眉望着自己的儿子,长长吐出一口气,而后抬头看了东方青一眼,笑得何其勉强,“走吧,上车。” “爹,为何咱们每次出来玩,你总爱往南方跑我想去代州看看咱们老家。爷爷在世时不是说过吗代州风景极好,咱们为何不回去呢”梁蠡问。 梁以儒抱紧了怀中的儿子,沉默着没有说话。 倒是东方青,微微低下头,没教他看清自己的容色,说的极为低哑,“代州风景虽好,可终归有些地方是不该去的,蠡儿,等你以后长大了再回去吧” “等蠡儿将来与父亲一样位居人臣,蠡儿” 还不待孩子说完,梁以儒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语,“你知道爹,为何与你取名蠡儿吗” 怀中的儿子摇头。 梁以儒继续道,“爹不想让你踏入仕途半步,昔年范公逍遥自在,人称商圣。爹不想让你走爹的后尘,更不想让你为官。伴君如伴虎,爹这辈子因为这乌纱失去了太多珍贵的东西。”说到这儿,他低眉望着儿子稚嫩的脸颊,“哪怕你做个普通人,也比做官来的自在,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爱你想爱的人 “爹,那你和娘,什么时候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梁蠡笑问。 梁以儒转头望着东方青,东方青面上一僵,“不是我教他的。” “我知道。”梁以儒垂眸,“对不起。” 东方青摇头,“是我自己选的路,你不必说对不起。我可以继续等,等到你愿意让我走进去为止。” 车内,一片沉寂。 马车摇摇晃晃的离开,夏雨从巷子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双儿女,一人一根冰糖葫芦,一个比一个古灵精怪。 “娘,你为何躲着”安安问。 糖糖嚼着冰糖葫芦,看一眼自己的小哥哥,“不想见自然躲着,笨” 安安剜了她一眼,大抵的意思是,你猜听不懂话外之音。 夏雨挑眉,瞧一眼两个小的,不悦的撇撇嘴,“你们懂什么,叽叽喳喳的。赶紧回家,不然爹和外公又该打起来了。” “娘放心,外公打不过爹。”糖糖一本正经的说。 安安扶额无奈,“废话,所以娘担心爹不会手下留情。” 夏雨怀中抱着一卷红布,“赶紧回去,晚上可以喝寻梅阿姨的喜酒了。” 小人精屁颠屁颠往回走,还没到自家门口,夏雨便看到了一个人。当下仲怔,她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阿奴”夏雨微微蹙眉。 “太后娘娘殁,皇上改制侦缉事,百官上奏以百十条罪处置了首座东方旭。”阿奴缓缓开口,“我们这些早前的睿王府暗卫得以重见天日,不必再躲躲藏藏,所以”她顿了顿,“我无处可去,这些年走遍了大燕的山山水水,没想到在这儿找到了你。” 夏雨释然一笑,“人事变迁,好歹又回来了。你,还走吗” 阿奴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还要去哪。” “那就别走了,正好寻梅今日与李焕成亲,看到你,寻梅应该也会很高兴。”夏雨笑着想把她带进去。 “可王爷在,我”阿奴到底是睿王府出来的,对于赵朔依旧心存畏惧。 两个小人精不知何时又出来了,一左一右趴在门口往外看,竟是异口同声道,“爹都听娘的,娘说怎样就怎样。” 夏雨一下笑出声来,快步进门,急促的脚步声惊了所有人, 院子一角,正在棋盘上厮杀的翁婿瞬时将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我给大家带来个熟人,以后咱们又能一起嗑瓜子了。”夏雨笑嘻嘻的开口。 阿奴小心翼翼的从门外进来,笑得有些生涩。 寻梅开了门,一身嫁衣如火站在那儿,笑得一如曾经,“没想到,你也来了。” 虽然凑不齐一桌了,但是总算大家又能在一起了。 辛复瞧了身边的夏禾一眼,“瞅瞅,又该盖个屋子了,这些年都快组成一个村了。” 夏禾拿着锅铲,“挺好,你是村中大夫,我这厢还是个厨子。今年过年,又能好好热闹一场了,比在京城好多了。”说到最后,辛复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出来了,总是好的。 总好过某些人,从此以后,一人天下。空有万岁之名,只能永生孤寂。 没有鼓乐齐鸣,只有鞭炮声声,红绸漫天。 赵朔揽着夏雨,站在院子里看着屋中拜堂行礼的寻梅和李焕,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在众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走出了侧门。 “喂,赵老九,你干什么我还得喝寻梅的喜酒呢”夏雨撇撇嘴。 “难得撇开两个小的,爷带你出去走走。”桃花树下,风一吹,桃花雨翩然而下。 “去哪”她问。 他抱着她,含笑走在漫天桃花雨里。一双桃花眼,染尽倾城琉璃色,开尽盛世桃花颜。 她望着他,微微一笑,眸若弯月。 跟着你,去哪都好真的好 ..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 即可访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