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谪仙录》 第一章 梁州春日 “我告诉你们,给我好好练剑,练刀,练枪,练棍,选的什么就自觉练什么。” “不信上来看看,你们在下面偷懒,上面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们不是为了我练的,是为了自己练的,是为了自己未来的修炼之途练的。” 训话声在回响着。 这里是梁州,眉山书院,一处宽广的校场内。 一群白衣少年挥舞着不同的手中木制兵器,依着手中兵器的不同,分开在不同的区域内。 少年们脸上大多带着稚气,显然生活颇为富足。 他们有的身着一身精悍短打,上身着白色窄袖短衣,下身长裤,深色腰带系在腰间,有的白色长袍,深领右衽,宽大的袖口被向上挽起,用过肩的臂绳牢牢扎在大臂后方。 即使是同一区域之中,身着不同种装扮的少年也显得泾渭分明。 此时正值未时,太阳刚刚偏过头顶,阳光几乎是直直撒在院落中少年的脸上、身上,却因刚刚二月而丝毫不让人感觉燥热,反倒让刚过正午的阳光显得懒洋洋的,只有寒风不时吹过,吹得不少人一个激灵。 他们有的无精打采,随手挥动木制兵器,刚刚到手的兴奋感已经迅速褪去。 有的东张西望,心思已经飞出校场之外了。 也有的虽在专心练习,但一旦感到疲惫,便自然停下休息,轻松写意。 其中,练剑的那个区域里人数最多,但在密密麻麻的少年之中,一眼望去,有一人显得十分突出。 他穿着白色短打,皮肤白净,身高超过了周围少年大半个头,体态匀称,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此时,他正右手持着一柄三尺三寸三分的标准木剑,正在一剑一剑向前方、由上而下劈着,每一剑都使出全身力气,力贯剑身,劈得呼呼风响。 别的少年大多相当惬意,他却练得满头大汗,头发湿漉漉地贴在了头上,眉毛也被浸湿了,汗水一滴滴从下巴滴下,贴身短衣已经湿透了,砖石地上都密密麻麻的洒了一滴滴汗珠。 不得不说,除了他的身高和颜值,如此勤奋也称得上大大的与众不同。 其他少年们虽然看似人人用力,但大多悄悄斜眼盯着一个身着灰色袍服,头戴黑色四方巾,手握一根铁尺,正背着手四处游走的青年男子。 训话声正出自这名青年男子之口。 他不时走到其中某个少年身边,伸出铁尺将挥舞的木兵刃按住,随后用铁尺拨弄少年的臂、腿、身体的位置,纠正他们的动作。 或是干脆利落的一记铁尺,随后击打声和惨叫声就传遍整个校场,惊得各位少年全身一颤。 因此,每当青年男子走到某个区域少年面前,少年们便各个卖力挥舞兵器。 但是,每当他离开那里,原本偷偷瞟着他的少年们便虚应起事来。 如果不蓄意观察,不会发现那辛苦练剑的少年左手边,有一个皮肤微黑的敦实少年。 他长着一张大众脸,尤其身边同伴就如此引人注目,更让他仿佛变成灯下的那片黑暗,被完全淹没在了人群中。 那敦实少年个头偏矮,身躯明显比大多数人宽阔,一身短打紧紧贴在的身上。骨碌碌转着的眼睛,破坏了本应看起来憨厚的面相。 他左右看了看,见四处巡视着的青年男子并未看向这里,当即悄摸摸向右方挪了几步,然后对着白净少年轻轻一脚踢了过去。 他刚有动作,白净少年就下意识眼珠一动,看见了踢过来的一脚,却并未有其他反应,而是继续全力一剑劈了出去,任由那一脚扫到自己左小腿上,然后口中轻声念道:“三百八十一”。 “白鸟白鸟,孙教习也没盯着我们,放松一点嘛,”眼见自己这一脚劳而无功,敦实少年并未放弃,而是将行动转化为了语言:“你这么认真,我压力很大的。” “基础剑法有什么练头啊,有这功夫,让你爷爷、大哥教你点高级点的剑法不好吗。” “炼体期我们也没必要像普通人家一样那么辛苦,到时候吃点药、泡泡澡,一日千里啊一日千里。” “四百。”白鸟又一次完成下劈,这才停下了动作,用左手手背抹了一把汗,然后侧脸看向正对着他说话的敦实少年: “小姜,我们现在是眉山书院新入学的学生,今天也还只是我们第一次挑选自己主修的兵器练习。练习的时候就应当认真练习,不应该马虎。” “而且,你说错了三点。” “首先,所有的剑法都是这一十三式基础剑法组合成的,基础剑法练不好,再好的剑法想练成也只是花花架子,事半功倍。” “其次,炼体期的前、中、后三个阶段炼脏、炼肉、炼骨正是我们走上修炼之路的第一步,基础中的基础。” “只有基本的肉体练到位了,之后的修炼才算打好了基础,光靠吃药,基础打不牢,以后的修炼会越来越难,所以不能因为怕辛苦就依仗外物。” “最重要的一点,我大名小名都不叫白鸟,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叫我白子规。” 说完,他回想了一遍平时在家里,被大哥教育言语的场景,感觉身心舒畅,于是非常满意地转回头,挺剑练起了“刺”的动作,同时轻轻数了一声“一”。 “白鸟,你叫谁小姜!”姜姓少年瞪大了眼睛,在他黝黑的脸上看来衬得格外显眼。 “真没意思,就跟个老头子一样。子规不就是鸟吗,就叫你白鸟,白鸟。”说到这,他看见灰衣孙教习即将转过身来,急忙挪回了原位,继续装模作样起来。 一直从未时练到接近酉时,随着孙教习宣布今天的练习暂时结束,一个个正忙于舞刀弄枪的少年轰然散开。 校场之上的声音从一阵阵的兵刃带起的风声变成了混乱又响亮的吵闹声,有大声谈笑的,有低声窃窃私语的,也有一个人或一群人坐在一起饮水休息的。 白子规结束了最后几个挂的动作,大步走到一个打了半桶水的木桶边,拿起浮在水面上的水瓢,舀起满满一瓢,一口气饮下。 随后,他又舀起一瓢,一边慢慢饮着,一边扫视着周围,看见太阳已经渐渐向西面落了下去,开始沉向山的那一边。 梁州位于九州大地的西南角,多山多谷,沟壑纵横,水脉众多,气候湿润,今天虽然天气晴朗,但湿润的环境让天空中漂浮着大片大片的积云。 一眼看去,夕阳的下端已经开始与山峦重合,火红色的余晖撒在远处可见的一片片山峰与山峦上,洒落在一片片积云上,洒落在正在谈笑着、打闹着的少年们脸上。 四周吵吵闹闹的,白子规心里却格外安静、闲适,脑海中的思绪仿佛飘得很远很远,离开了校场,离开了眉山书院,飘到了夕阳下山峦的那一边。 “修炼之后,这么休息一下,真是太惬意了。” “不管看多少次,梁州的夕阳都是无限美好,夕阳洒下,书院也好,树木也好,人也好,都是一片金灿灿的。” “书上这么记载,上古之时,兽族横行,直到禹横空出世,驱逐兽类,占据了九州沃土,又铸九鼎,镇压九州,才让我们能够生活得这么安定。”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经年累月的发展,听说当今道法昌明,有无数奇人异士,掌握着层出不穷的奇功绝艺,有无穷奇妙的天地造化,汇聚成了超出想象的秘地,有凝聚了前人心血的奇珍异宝。” “即便如此,也常年有四夷进犯,逼得皇朝不得不在四境大军驻扎,和他们浴血厮杀。” “他们掌握着各种另辟蹊径的功法秘术,虽然不够正大光明,却也各有其独到之处。” “四方合力,即便是我浩土神州,也只能险险御敌于国门之外,一个不慎,受些挫败,边境就是一阵血雨腥风。” 而且,除了负笈周游之外,他也很想确认一件事。 那时一个他从小就不时会梦见的场景。 无边的黑暗,远方夜空中各色碰撞绽开的璀璨,划破天际的金光,剧烈的爆炸声,激荡的水声。 还有远方冲天的火焰。 自己仿佛在一个高大的身影怀中,旁边隐隐还有两个身影,一个矮小,蹒跚而立,将另一个抱在怀中。 又是温暖,又是寒冷,又是安心,又是恐惧。 虽然过去的事不记得了,但他总觉得这是自己能记事之前经历过的场景。 最重要的辅证是,爷爷一个人,把他们兄弟三个带大,但是爷爷姓苏,他们姓白。 但是,每当他问及爷爷和大哥,得到的都是一笑而过。 后来,弟弟也开始记事了,白子规就没再问过了。 他要自己出门走走,搞清楚自己是谁,其他的家人在哪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一只黑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夺下了白子规手上的水瓢,打断了他的思绪,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然后伸进桶里,又舀起一勺,一半饮下,一半撒在脸上。 “太粗鲁了你,下次自己准备。”白子规看了他一眼,走到旁边,拿起了放在自己长袍边上的内衫。 此时春寒料峭,练剑时尚不觉得,稍微停下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冷了。 一一穿戴妥当,他用准备好的汗巾拭尽了脸上的汗水。 若是他人仔细看来,浓浓的眉毛,大而清澈的眼睛,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加之身材修长匀称,与这一身白色长袍格外相衬。小小年纪站在那里,竟然也有一种出尘之气了。 “别这么见外嘛,又要打水又要净水的,多麻烦你说是不。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姜姓少年嘿嘿一笑,把瓢往桶里一扔,一手提起桶,一手提起自己的长袍领子,往半空一甩,单手搭在肩膀上,披在背后,几步追了上去。 “姜青峰,小白脸,别急着走啊。”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子规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很明显,麻烦来了。 可是,自己不是一直在好好学习、好好修炼吗。 什么情况啊? 第二章 麻烦上门 “薄望玄,别阴阳怪气的,有话快说。”姜青峰把水桶往地上轻轻一丢,也顾不得水面一阵晃悠,水花都溅出几滴,恼怒地回过头来,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白子规轻轻叹了口气,也看向了同一个位置。 走来的是三个身着同样白色制式长袍的少年,两个中等个头,一左一右跟在一个个头稍高一些的少年后面。 为首那人只比白子规略矮些,肤色苍白,眼睛狭长,手持一把折扇。 身后两人肤色黝黑,一个身材瘦小,一双眼睛四处乱转,另一个身材粗壮,四肢比周围人都粗了一圈。 “不怎么样,我看小白脸练的也挺认真的嘛,正好趁热打铁,不如我们练练?你身边的可是我们青羊部的少族长,第一勇士的公子,没两把刷子可没资格跟着他。”薄望玄嘿嘿笑着。 “玄少出手,哪有赢不了的道理。这小白脸一看就第一天摸剑,一把木剑,一套基础剑法,当成宝贝一样,哪里见过什么世面。”身侧那个瘦的像猴的少年微微弯着腰,巴结地说道。 “公子前数日已经得授的开山刀法,不是区区基础剑法能比的。”另一侧的粗壮少年瓮声瓮气地说道。 薄望玄听来显然非常受用,得意洋洋地手一抖,“啪”的一声把折扇抖开,露出面上的一丛菊花。 “要不要脸啊你。”姜青峰当即大怒。 “你入学之前就已学到了一门刀法,现在已经练了有十多天了,来跟……”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跟子规这么一个第一天练剑的人比,你也不脸红。” “基础剑法怎么了,基础练不好你练什么都是白费。” 听见这话,薄望玄等人对视了几眼,然后轰然大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激得姜青峰脸色通红。 “好好好,想不到少族长这么看好这套破烂剑法。”薄望玄使劲喘了几口气,这才直起腰来。 “既然如此,相比少族长也不用担心小白脸用这么‘厉害’的剑法,会敌不过我了。”这么说着,他的脸上还挂着讥嘲的笑容。 “少族长,玄少挑战的是外人,你没道理阻止他。”身后的瘦猴少年见姜青峰又要说话,抢在前面说道,将他还没说的话直接堵了回去。 “说话啊,小白脸,还是说你怕了?”折扇一翻,露出了背面“玉树临风”四个字,薄望玄狭长的双眼睁大了些,盯着一直默默站在姜青峰旁边,看着他们不说话的白子规。 “如果你怕了,就乖乖滚远一点。胆小的汉人,就会动嘴皮子。” “你家那个老东西,不知道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蒙蔽了我们老族长,竟然让我们看见他都要行礼,真是岂有此理。” “还有你那个大哥,带着你们几个没爹没妈的野种,没事就来我们青羊部厮混,竟然还不觉得丝毫惭愧,当真不知羞耻,我族之地也是你们配也进得来的?” “我忍你们很久了,什么贱民也配跟我们平辈论交,如果不是老族长推荐,这个书院你都来不了。” “你……”姜青峰脸涨的通红,伸出右臂把白子规往身后揽去,却被一只手臂拦住了,下意识偏头一看,只见白子规的眼里射出了锐利的光芒,与薄望玄对视着。 薄望玄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往后退了一步,当即恼羞成怒,正准备开口,却听见白子规的声音传来: “你已经开始为未来争夺族长候选人做准备了。这才是你的目的。” 薄望玄一怔,后续的话当即被堵在了喉咙里。 “这个很明显。乡野蛮夷,沐猴而冠,穿着衣冠像模像样,骨子里的东西到底掩盖不了。”旁边人群中一个鄙薄的声音传来。 往四周一看,人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起来,有目露好奇的,有眉头紧皱的,有一脸激动明显看热闹的,有眼带不满的,也有窃窃私语谈笑的。 从中走出一人,周身衣冠整整齐齐,五官也颇为端正,只是眼中带着一种隐而不发的傲气。 薄望玄正欲发作,却看见那人一身华服,腰悬玉佩,气度不凡,明显不是寻常人家,本欲脱口而出的咆哮生生憋在了喉咙里,同时伸臂拦住了身后正欲冲出的随从。 “还有你。”眼见此人嘲讽罢了薄望玄,又转过头看向白子规:“之前几日,上午授课之时,看你读书写字,言谈举止,有些法度,像是有些来历的人家。” “怎么竟然穿着如此鄙陋的衣衫参加习练,又和这等外族之民厮混在一起,竟然还被他们看轻,真是自甘堕落,丢尽了我汉人脸面。” “若不是刚才看你竟能一眼看穿此人用意,似乎有些急智,我卢见奚都不屑于与你说话。” “现在你当知晓,这等外族终究终日蝇营狗苟,脑子里就是这些东西,跟我们不是一类人。” “你若醒悟,我也不是不能开恩,接纳你为伴。” “你算哪根葱,多管闲事,还敢羞辱于我,找死。”薄望玄终于按捺不住,气得白脸通红, 他咬着牙冲卢见奚前行两步,又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白子规:“你怕了就直说,本来若是跪下磕几个头赶紧滚,小爷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马。” “现在不仅污蔑小爷,还敢找了人来羞辱我。今天不打掉你满嘴牙,你怕是不知道小爷的厉害。” 两个跟班也紧随其后,瘦的戟指白子规与卢见奚,破口大骂,壮的虽未多言,却也抽出了木刀,气势汹汹。 白子规丝毫没有理会卢见奚,而是前踏一步,逼视着薄望玄,年纪虽小,却有一股勃然气势:“事有先后。你既然辱及我祖父与兄长,想要我就此罢休,却也绝不可能了。” “既然你一心要一决高下,我便遂你之意。就在此时此地,不必拖延了。” 言罢,又回头看向旁边的姜青峰:“兄弟,烦请找孙教习前来做个见证。” 适才的一片混乱让姜青峰又是生气又是迷惑,一时正不知如何是好,闻言又是一急:“有我在呢,你……那厮已经……”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必须得我来。拜托了。”白子规打断了他的话,两眼郑重望着姜青峰,非常坚决地说道。 姜青峰犹豫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调头向校场另一边跑去。 “不必了,我都听到了。”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随即越众而出的正是身着灰袍的孙教习。 待得他走到近处细细看来,身高约莫七尺,五官普通,眼睛懒洋洋地眯着,手中悠闲地转着那根铁尺。 “同窗之间,理应友好相处。不过武技乃我九州立足之本,人人习练,我眉山书院由朝廷出资,培养人才,弟子自然不能光说不练。” “既然你们已经开始炼体了,有我主持,切磋切磋却也无妨。只是你们须得注意,点到即止。明白了吗?” 白子规闻言点了点头,行了一揖:“拜托先生了。” 第三章 初试身手 夕阳开始渐渐向山脉的那一边落下,校场中央已经空了出来,熙熙攘攘的看热闹人群都挤在四周,谈笑议论着。 “好了,天都要黑了,要比快比,速战速决。”孙教习站在校场正中央,懒洋洋地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南侧。 白子规正与姜青峰正并肩站在那里,见他示意,点点了头,手握木剑,轻轻垂在身侧,大步向空地中央跨去。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搭在了他的右肩上。 白子规一回头,见姜青峰正盯着他,眼神复杂,又是紧张,又是迷惑,当即微微一笑,伸出空着的左手在姜青峰搭在他肩膀的手背上拍了拍。 姜青峰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下了。 眼见白子规又一次转回头来,走到了空地中央,孙教习又将视线转向北侧,却微微一怔,然后眉头皱了起来。 只见跨前一步的却不是薄望玄,而是他身侧的那个瘦猴一样的跟班。 “孙教习,姓白的区区一介平民,哪里有资格跟我家少爷这等人物比武。” “我身为少爷随从,有义务替少爷打发掉一些阿猫阿狗。我看,他若能胜得过我,才有资格见识我家少爷的刀法。”瘦猴嘿嘿笑着道。 孙教习当即挑了挑眉毛,正欲说些什么,眼角余光下意识往白子规处一扫,却见他脸色丝毫未变,不由心中又是一怔。 南侧那边,姜青峰气得跳了起来,指着瘦猴怒道:“黄三,你这厮好不要脸,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四周人群也一阵哗然,发出了嘈杂的嘘声、叫骂声,甚至有一瓢水朝着薄望玄三人处泼了过来。 正站在空地中央偏西处、人群最前列的卢见奚发出了一声清晰可闻的冷笑声。 一片嘲讽声中,孙教习看也不看黄三一眼,直对着薄望玄淡笑道:“适才提出要切磋的是你,现在要车轮战的也是你。眉山书院没这等规矩。” 薄望玄正被四面传来的嘲笑声激得面色通红,又有些不知所措,听闻孙教习开口,当即仿佛找到了泄气的突破口一般,冷笑道:“孙教习,这是我青羊部之事,你只要做个裁判就好,还是别牵扯太深。” 四周声音稍稍低了一些,孙教习脸色丝毫未变,呵呵两声,摇了摇头,就欲说些什么。 “孙教习,无妨的,热热身罢了。”一声清脆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回过头来,见出言的正是白子规,不由微微一愣,眼睛终于稍稍睁开了些,与白子规对视了一眼,看见对面那个少年眼神坚定,并无游移,于是停顿了一下,收回了正欲出口的询问,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白生认可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不过,只此一人。若是黄生输了,再有人欲车轮战,我便视为薄生怯战,直接判负。尔等听明白了吗。”孙教习回过头来,严厉地盯着薄望玄三人说道,一股气势直逼过去。 薄望玄本也不放在心上,被孙教习眼神一盯,不知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咬着牙勉强点了点头。 见状,孙教习收回了目光,退到人群前。薄望玄三人这才惊觉,才这一会儿,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受此一惊,薄望玄又是诧异又是害怕,一股邪火涌了上来,对着黄三狠狠道:“给我往死里打。” 黄三会意,当即几步走到已在校场中部一侧、面无表情静静等着的白子规相对的位置,狞笑道:“小子很狂嘛,今天爷爷就教教你什么叫天高地厚。” 言罢,他手持木刀,对着白子规一路快跑,跑到约莫距离他三、四步距离时,用力跳起,借着冲势跃向白子规,木刀向背后一收,随即抡圆了向前挥,人在空中便气势汹汹地一刀劈向他的头顶。 白子规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眼睛盯着劈面而来的木刀,却丝毫未动。 眼见如此,姜青峰紧握双拳,控制着自己不冲上去,手心都捏出了汗来。四周众人也是议论纷纷: “他怎么不动啊……” “不会吓傻了……” “还说要一打二,难道只是嘴硬?” 黄三见白子规不动,心中大喜,臂上力气更增,抡得更加起劲,欲一刀将那对面的小白脸劈晕在地,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以后再也不敢说些“热热身”之类的话。 至于那小子是否会重伤,却也丝毫不必放在心上了,这样一来,想必少爷少不得对自己的赏赐。 这刀将将要劈到头顶时,白子规突然动了起来,轻快地向右大步一跨,身子微微向左侧,面向人在空中的黄三,一剑便横着向其腰间扫去。 适才静而不动,这一动却是迅捷至极。 黄三只见眼前人影一晃,急忙定睛一看,白子规已经出现在了自己左侧,一剑扫向自己,赶紧拧动手腕,右臂偏转,往左一转,想要扫向白子规左脑。 却见他又往左后方退了一步,超出了自己手臂挥刀的范围,急忙将手臂往下一带,想要挡住扫向腰间的木剑。 这一刀本就匆忙,加之白子规这一剑扫来正在黄三死角,令其难以发力,不仅未能挡住,反被轻易打开木刀,被一剑击中腰间,哎呦一声,连人带刀斜着飞出。 白子规却未就此罢手,前跨一步,一脚朝着黄三踹了过去。 黄三勉强偏头看到了这一脚,赶忙下意识一把丢开木刀,手忙脚乱想要勉强挡住,然而既够不到、也来不及,只得悲哀地看着这一脚朝着自己腰眼踹来。 “砰”的一声,黄三横飞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终于落地,捂着腰叫了几声,趴在地上连连喘气。 白子规静静转过身来,朝向薄望玄,声音不大,但是刚刚好够让他听清:“下一个。” 周围一阵寂静,随即又是一阵喧嚣。叫好声,欢呼声,对着薄望玄和黄三的鄙视生和嘘声一阵阵传来。 薄望玄额头上青筋一阵跳动,当即大步向白子规冲去,也不管正趴在地上正在勉强试图爬起的黄三,也是木刀一刀向白子规头上劈去,人却未跃在空中,劈出的一刀速度、力量也远在黄三之上。 白子规伸手抬起木剑一架,只觉一股大力传来,当即往后退了一步,将力卸开。薄望玄却得理不饶人,或劈或砍或斩或撩,接连一刀刀向白子规攻去,速度快而不乱,颇有章法。 白子规虽然初次使剑与人比武,却毫不慌乱,耐心使出了刚刚学到不久的基础剑法中,适合防守的几式,牢牢盯着薄望玄的刀,或架或拨,或挂或撩,一步步或向后方或向侧方卸力,将劈来的刀尽数格挡在外。 外面人群中,姜青峰眼睛死死盯着正在一步步后退的白子规,上身微微前倾,额头上的汗都渗了出来。 卢见奚看着白子规的眼神越来越不屑,孙教习则是面无表情,眼睛也依旧眯着,看不清楚他眼睛看向哪里,是何眼神。 四周观战众人见他步步后退,只守不攻,也是议论纷纷: “怎么就知道跑啊,是不是怕了。” “这小子看着还行,不会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差距这么大?” “看他刚才身手挺厉害的,不至于啊。” “再看看。” 第四章 取胜 原本白子规才是第一天学剑,几式基础剑法只是初学乍练,使出来与人交手,难免有些生硬、呆板。 之前黄三被他一鼓而破,很大程度上因为小看了他,人在空中,难以移动,可以说是由战斗意识的差别导致的。 此时薄望玄虽然大怒,却并未漏出什么破绽,加之此人练习刀法已有一段时日,远比他更熟练,若是对攻怕是难以讨得了好。 故此,白子规下定决心,先动用防守的那几式,以稳为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即便如此,初始几招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所幸他身手灵活,加之薄望玄激怒之下,相对冲动,并无耐心,出手虽然力大,招式却难免单调,使他撑得以过了最初一段时间。 待得薄望玄渐渐冷静下来,招式渐渐开始生出变化时,白子规已经熟悉了防守的几式,能够勉强应付了。 此时,他见薄望玄气势汹汹,步步紧逼,又通过接下了他击来的数刀,判断出他的力量应当胜过自己,故此先不急于硬拼,而是借助次次交手时的碰撞,拉开距离,引敌来攻。 薄望玄见白子规只守不攻,心中只道这小白脸怕了自己,黄三大抵是太不中用了,又太过大意,才被这小白脸所趁。 眼角余光一扫,见那粗壮少年牛铁已经抢上前去,慢慢将黄三远远扶开了,心中更是毫无顾忌。 于是,他一刀一刀朝白子规递了出去,只觉自己刀法使得从未如此酣畅伶俐。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姓白的小白脸被自己一刀劈倒在地,被劈得骨头断裂,血流满面、浑身无力,只能趴在地上,勉力伸出手,低声呻吟着向自己求饶,却被自己一脚踏在头顶。 自己是和他无冤无仇,不过谁让他跟姜青峰走得近、挡了自己的路呢。 他仿佛又看见了周围众人的赞叹与崇拜,看见了那个没眼睛的孙教习看自己不爽却只能黑着脸掉头就走。 看见了从此没有人敢跟着姜青峰,他只能怒吼、咆哮却无可奈何,在族长继承人之位的争夺中完败给自己。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不仅当上了族长,而且斗败、驱逐了现在的族长一家人。 族长、姜青峰一家也好,姓白的一家也好,只能做自己的奴隶,跪在自己的面前向自己祈求活命。 一幕幕美好的景象仿佛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又是一刀劈下,薄望玄突然呼吸一顿,一口气未能喘上来。 刀法劈砍本就耗力,他又连连出招、未曾休息。 加之又才刚刚开始修炼,却也不甚认真,只靠着族中授予的一些药方,才将将踏入炼体境前期的炼脏境。 故此,虽然他周身理论上耐力大增,却远未能掌握其中精髓,只凭着一口气狠命进攻,远比不得白子规步步后退,抓住机会拉开距离喘息。 结果比起尚未开始修炼的白子规,他竟然先一步支持不住了。 这一轮交手下来,白子规反复运用用于防守的绞、崩、架、跳、拨、挂、截数式,已经对它们在实战中的运用,有了远超之前练习时的了解,可以说相当自如了。 此时他见薄望玄的刀一顿,当即抓住机会,一剑当胸刺出。 薄望玄被向后逼退了一步,这才勉强隔开。 白子规一抢到上风,立即抓住机会,又是一剑点出。薄望玄连续隔开数剑,这才仗着白子规进攻用的数式基础剑法不够熟练,把局面扳平,有攻有守,却已气势大失。 白子规依旧以守为主,忽而抓住机会,攻出一剑,劈、刺、撩、扫、斩、点六式攻击剑法夹杂在各式防守剑法中,越来越熟练,攻击比例也是越来越高。 时而隔开一刀后,将薄望玄逼退一步,喘一口气,这才继续进攻。 炼脏境乃是强化内脏,综合提升全身力量与耐力的境界。 然而,薄望玄全仗着父祖荫蔽,并无什么自身理解,又是刚刚突破,本就并未强出白子规太多。 加之之前那一轮猛攻未果,体力下降,两人体力大致持平。 而他本想着蹂躏白子规,被逼退之下,自觉颜面大失,又失了平常心。 期间几次短暂分开时,不及喘息,就又扑上,原本更强的持久力和恢复力,却也等同于自己放弃了。 白子规时机也确实把握得刚刚好,每次借力分开时,都抓紧间隙,换好一口气再攻上,使得薄望玄每次未来得及将气喘匀,便又举刀接战。 待得他明白过来时,局面已经被白子规牢牢掌控了。 白子规将他牢牢跟住,不予硬拼,只是缠斗,不给他拉开距离、喘息回力的机会。 薄望玄心惊之下,心态失衡,越斗越是体力不支,汗水涔涔流下,手中刀也是越来越无力。 白子规越斗,手中剑便越是灵巧自如,仿佛自己的手臂被延长了一般。 基础剑法一一从脑中浮现,化为各种组合从眼前闪现,又渐渐消失,如同与自己的肉体融合了一般,从记忆变为了本能。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对基础剑法的理解又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不再是简单的一招招剑法了,而是可以组合、衍化成各种变化。 抓住这一契机,白子规也是对着薄望玄当头一剑劈出,趁他勉强架住之时,向右一个滑步,又是一剑劈向他的头顶。 薄望玄大惊之下,慌忙用刀向左格去,却见白子规的手腕在空中一抖,换了一个方位,劈向了自己的持刀手腕。 猝不及防之下,手腕一阵剧痛,刀已经脱手,落向了地面。 惊怒之下,薄望玄仍不愿认输,而是大吼一声,左手一拳向白子规胸口捣去。 白子规不慌不忙,抬起左手,抓住薄望玄的拳头一拧,同时抬起膝盖顶在了他的小腹上。 薄望玄一声痛吼,整个人像一只煮熟的大虾一样弯下腰来。 左臂又是一阵剧痛,已经被拧到了背后。 紧接着又是腿弯一痛,膝盖被硬砸在了砖石地面上。 人已半跪向前。 背后一柄木剑的剑尖也已轻轻点在了后脖颈上。 “就这?”他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从身后高处传来,最后带着一个疑问的上扬。 声音不高,但是听得一清二楚,在他听来满满的都是嘲笑和讽刺。 羞恼之下,他的声音从喉咙里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脸涨得通红,就欲双腿发力、拼命站起来。 但是,刚一用力,就觉得右手手腕和被拧在背后的左臂一阵剧痛,浑身顿时没了力气,又一次单膝跪在了地上。 四周安静了一瞬,接着被一声欢呼声打破了。 姜青峰在原地高高跃起,右手挥动,充斥着喜悦的一声“好”传遍了整个校场。 卢见奚不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人群也开始喧哗起来,有的跟着高呼,有的鄙夷地嘲讽着黄三和牛铁二人,令得他们脸涨得通红,却也顾不上反驳。 牛铁只是死死盯着白子规,咆哮道:“贱种,快放开我们少爷,不然你会后悔的。” 黄三使劲喘了口气,咬着牙跟在牛铁之后说道:“你绝对不是第一次跟人动手。” 白子规却并未理会那两人,只是低下头来看着薄望玄狼狈的身影: “其实我只想好好读书,好好修炼,一直到可以支撑我做我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可惜你偏偏不让我如愿。” “此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不该辱及我祖父与兄长。” “我猜得到,你大概是见我和老姜走得太近,又摸不清我爷爷和大哥的底细。” “使以,你才想着通过攻击我来试探他们,还有让你们的族人觉得所谓少族长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从而失去信任。” “但是你太不能沉得住心了。” “才刚刚开始修炼,刀法也只是学了几个套路,就忙于想着排除异己、争夺族长继承人的位置了。” “据我所知,贵族中任何一位族长,或者是曾经威胁到他们的竞争者,像是碧岩叔叔或是令尊,都有着横压其余同辈的实力,和远超其他所有人的人望。” “更不用说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是,你根本就没有想去保护身边的人,甚至随时可以抛弃他们。” “说到底,你也只是个被惯坏了的任性的孩子罢了。” “这些话刚才不说,是因为想先看看你的本事。” “想了很多,可惜你太弱了。” “弱者没有资格做任何事情。” 言罢,他松开了左手,移开了木剑,对着薄望玄赶忙直起的后背一脚踢了出去。 薄望玄在赶忙赶上来的黄三、牛铁二人帮助下勉强爬起,回过头来。 当他用又是怨毒、又是迷茫、又是痛苦、又是无助的眼神寻找着白子规的时候,只看到收剑背后、身上洒着如火的夕阳余晖的背影。 嘴唇蠕动了几下,这次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第五章 二月之约 从比武的场地回到了喧闹的人群中,一阵嘈杂的声音迎面传来,灌入了白子规的耳中。 先前他始终集中精神比武对敌,事后又将先前被挑衅之时就堵在心里的话一吐为快,未曾太留意围观群众的言行举止。 此时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热闹又自在的世界,自己先前一直生活在其中的世界。 先是对着孙教习略略行了一礼,待得孙教习微微点头示意之后,他向左侧身,面对着朝自己直冲过来的姜青峰,扬起了左手。 姜青峰见状,赶忙双腿用力,向前踉跄了几步,正好停在了白子规面前,抬起右手击了个掌。 两人相视一笑,白子规又转身走到了孙教习侧后方、人群中最前排的卢见奚面前,直视着他。 卢见奚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此时见白子规前来,哂笑一声:“区区一个无知蛮夷,胜过了他也没什么可值得夸耀的。” “你最好还是已经借此对他们的浅薄、弱小、卑鄙和无知有了足够的认识,来见我是迷途知返,请求我接纳于你……” 说到这儿,他不屑地看了一眼白子规身后几步跟了上来的姜青峰。 又是嗤笑一声,接着说道:“不过看样子,你是无药可救了。这却也由得你。” “只是若是你来此只是为了与我炫耀一番,那你这等眼界之人也着实不配与我等上品世族结交。” 四周依旧喧闹。 人群纷纷议论着刚才的那场比斗,没有人注意在这里对峙着的二人。 只有白子规背后脸上带着紧张神色、微微低着头、沉默着的姜青峰。 和数步之外脸色淡然、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的孙教习。 两人的目光投射向这里。 深深地看了卢见奚一眼,白子规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适才我说了,事有轻重缓急。” “薄望玄辱我尊长,为人子弟者,断不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凡此身尚在,便誓要讨回此公道。” “故此我以此战为第一优先。” “但这并不代表你辱我好友,我也会视若罔闻。” 背后的姜青峰豁地抬起头来,眼眸亮起,牢牢注视着他们。 “青羊部自昔年从故地迁移来此,已历数千年之久。” “那时做为梁州中心的锦城都还未建立。后来锦城得建,少不得青羊部大力支持。” “梁州乃群山嶙峋、偏离中原之地。” “当年定鼎中原之时,此地穷山恶水,困苦难言。” “然而时至今日,梁州被喻为天府,金城千里,民众殷富,锦城多方来聚,气运昌隆,青羊部人可以说功莫大焉。” “青羊部先祖虽与南蛮同源,却一向与我九州亲善。” “昔年禹帝尚未出世之时,青羊部就已在此,与我梁州各部先民并肩作战、抵御南蛮。” “后来禹帝横扫四夷,因着青羊部来历特别,风俗习性与九州大部大相径庭,故此并未强求与其余各部融为一体。” “而是只需称臣,允其自治,仍以部落形式存在。” “唧唧歪歪的,你到底想说什么?”卢见奚听得眉头大皱,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白子规的话。 白子规却也不恼,声音不断提高,一字一句道: “你生存此地,锦衣玉食,是由先民的血肉之躯换来的,其中就有青羊部先民。” “你今日却遗忘他们的贡献,鄙薄他们全族,破坏他们身后之名,是谓忘恩。” “青峰与你是同窗,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未曾行不义之事。” “你却不顾先生教诲,不记同窗之谊,反而破坏书院和谐,莫名羞辱于他,是谓寡义。” “青羊部在此地地位超然,这是由先人们共同认可,其中就包括了你的先辈。” “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你身为世族子弟,锦衣玉食,除非遇见伤天害理之事,本就该当以家族意志为先。” “然而你却毫无依据,只为一己好恶,便背逆先人,称得上数典忘祖,是谓不孝。” “青羊部人数众多,其中有术法卓然、威震南蛮的,有智谋卓越、经略梁州的,有德高望重、桃李满园的。” “你不过区区一世族子弟,不过又一个好出身,为国为民做过什么贡献,从政也好修炼也好,又有什么建树,就敢如此自命不凡。” “更不提凭空为你背后的家族树敌,是谓不智。” “你这等忘恩、寡义、不孝、不智之人,本来若是你迷途知返,我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未必不会接纳与你。” “不过……” 白子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口中啧啧数声,才接着道:“你要一错再错,那以你这等人品,本也没有资格与我为友。” 卢见奚愣了一会儿。 他看了看面前淡漠中带着一丝不屑、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白子规,又看了看白子规身后眉飞色舞、一脸愉悦的姜青峰,反复几个来回之后才回过神来。 这一下,他脸色变得铁青,口中声音一下都变得阴冷了。 “好啊,刚才就看出来了,你这小子牙尖嘴利。” “我也不与你多说,你既然如此自信,言道我不配与你为友,想必自身本领高强的很。” “我看你刚才与那人交手,也有些身手,怪不得如此自负本领。” “不如我们比划比划。” 话音刚落,他便前踏一步,抽出挂在腰间的一柄木剑,便欲对着白子规斩去。 见状,白子规脸色一沉,双眼微眯,双腿略弯,身体前倾,手中木剑也扬了起来。 眼看两人又要动上手,忽的一股大风吹来。 风声呼啸,吹得两人衣袂一阵飘动,头发也随之乱舞。 两人无法再站稳原地,而是被风推着接连踉跄几步,这才回过神来。 白子规一边侧着身子,减小被风吹到的面积,一边顺着风向交替错步前进。 匆忙之中,他眼神朝四周一撇,却发现四周众人纷纷站在原地。 他们只是听闻风声,愕然向这里看来,却无一人像自己二人一般站立不稳。 他心中微微一动,赶忙收起剑来,风压骤息。 那一边,卢见奚却是双腿张开,身体下沉,蹲起马步,向下发力,手中木剑向下一插,试图借力站稳。 风压却骤然加大,将他吹得站立不稳,“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直到这时,风压才停了下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向风吹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孙教习正双手背后,眯着眼睛看向他们。 四周又是一片安静。 这次众人的目光都在他二人和孙教习之间来回移动,却无一人做声。 “书院禁止私斗。”孙教习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会儿,这才开口,声音毫无波动。 “两个月之后的四月初,会有你们入学以来的第一次小考,检测你们这春季三月以来的学习成果。” “到时会有相互切磋、比武决胜。” “你二人若有此意,此战就放在那时。” 言罢,也不再理会四周学子,回身向校场外走去。 原本站在他前进方向的学子纷纷后退,让开了一条道路。 直到孙教习离去,四周的声音才又渐渐响起。 卢见奚阴沉着脸,也不理会周围人追着他的目光,一声不吭地爬起身来,默默穿过人群,走到了校场边缘的一棵粗若儿臂的小树旁,双手握住木剑,抡圆了对着那棵小树砍了过去。只听咔嚓一声,小树和木剑竟然双双断成两截。 “白子规,”他背对着白子规等人,咬着牙大声道:“我已经完成了炼体境前期的修炼,脏腑圆满,进入了中期炼肉境。” “就你都未曾开始的境界,绝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两个月后,我等着你跪地求饶。” 言罢,卢见奚头也不回地沿着校场边缘离开了。 第六章 竹林小院 太阳已经几乎完全落下了,只在落下远方山峦的地方留下了最后一抹浓烈的余光。 余光照出了大路上两个并肩而行的少年的影子。 一个身材修长纤细,步伐稳健,背后背着看起来颇为轻便的一个竹笈。 另一个更矮更粗壮些,走起路来蹦蹦跳跳,背后背着的笈却是乌黑的,一副沉重的样子,当中不断传出物体撞击的声音。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矮壮些的那个不时扭头向那纤细少年看去。 “白鸟,打得爽不,爽就笑出来,别憋着了。” 矮壮少年正是姜青峰,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满脸的戏谑:“我还不知道你?” 白子规正一脸的淡漠自然,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闻言调脸向他看去,又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便也盯了回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却也没有停下脚步,还在一直往前走着,直到姜青峰一脚踢在一个小坑里,险些摔了一跤,这才停了下来。 又僵持了几息,白子规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是会传染的。见白子规开始笑,姜青峰也跟着放声笑了起来。 两人笑声越来越大,少年略带些稚气的清脆笑声在颇为空旷的四周传了开来,一个笑得弯下腰、按着肚子,一个笑得蹲了下来。 良久,笑声止息,白子规直起身子,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那边姜青峰还蹲着,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对不起。”他长叹一口气,突然说话了。 “今天是我连累你了。” “那三个家伙虽然不像样,终归是我的族人,而且父辈在族中势力不小。” “他们向你挑战,我最多尽力阻止,若是不成,也实在没法做得更多。” “我知道,对贵族中的许多人而言,我们家并不是自己人。若是你为了我与薄望玄他们动手,会引发他们对姜叔叔的不满。”白子规笑了笑说道。 “而且是我自己答应这场比斗的。他们辱及我的祖父兄长,若不比上一场,我也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所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责怪你这种事,我想都没想过。” “可是刚才我却没有完全相信你。”姜青峰依旧没有抬头看他。 “我们认识很久了,我自认为很了解你,所以我也清楚知道你是想先跟薄望玄分个胜负,而不是对那个姓卢的说的话不在意。” “但当时,你没有直接反驳那个姓卢的,我心里还是忍不住在想,你是不是觉得他说的对,也觉得我们做朋友是不合适的。” “毕竟,也许别的族人不清楚,但我知道一点,苏爷爷绝对不是普通人。” “而且我一直知道,在很多人眼里,青羊部毕竟只是蛮夷。” 白子规叹了一口气,蹲下在他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也不知道爷爷的过去是什么样的,我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但我从来没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姜青峰突然抬起头,站起身来。 “好了,已经太晚了。白鸟,各回各家,我回书院宿舍去了。” 姜青峰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待得白子规站起身来,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得他全身一抖,忍不住呲了呲牙。 “两个月以后的夏试啊,我们一起努力,给那个姓卢的一点颜色看看。” “炼体境中期又怎么样,不到养精境,练出气血之力,还不都是不入流,有什么区别吗。” 白子规嘿然一笑,点了点头:“那你可别输给他了,还得我替你出气。” “看你能的,你怎么不上天呢。走了。”姜青峰往后一跳,背后黑笈中传出了“哐啷”一声巨响,不由得身子一僵。 空气又诡异得沉默了几个呼吸,见没有声音再传出来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打量了面部肌肉紧绷、似乎在强行忍着笑的白子规,调过头去,抬了抬手,向前走去,脚步却明显轻了一些。 “对了,”他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步子,扭头看向白子规:“以后装逼的时候,记得言简意赅一点。话痨是帅不起来的。” 言罢,再次掉回头,在渐渐昏暗下来的大路上越走越远。 白子规还站在原地,手指摸着下巴,深思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轻声嘀咕了一句,这才扭头向家的方向走去。 声音顺着风声传开,隐约似乎可以听见“有道理”三个字。 …… 眉山书院之南数里有一处不大不小的竹林,从书院离开后沿南北向的大路走出一段距离,到了一个远处可以看见小村庄的地方,再离开大路向东走出不远,就可以进入到这片竹林之中。 梁州多山,这片竹林就夹在两山之间,再向南不远就是岷江。 说幽静,地处城外,称得上幽静;说方便,除了竹林一眼就能看见村庄,离眉州城、岷江、书院都不太远,也称得上方便了。 白子规现在就已经踏入了这片竹林中。 林中翠竹枝干挺拔,傲然而立。 此时已经离戌时不远,加之刚刚二月,天色已经颇为阴沉。 林中并无光源,深色的竹身与黑暗混杂,若不是时有寒风吹进竹林,吹得它们轻轻摇晃,着实是难以辨清。 加之林中地面不甚平整,想要在林中前行可以说颇有难度。 白子规却是轻车熟路,灵活至极,时而前进,时而跳跃,竟然毫无停顿。 没过多久,他就已接近竹林中央,眼前已经开始现出了亮光。 又前行几步,豁然开朗。 只见竹林中央是一片空地,和四周颇为密集的竹子称得上泾渭分明。 空地中央有一个小院,小院成一个矩形,长的两边各有三间小屋,短的两边一边是院门,另一边则是一个更大一些的屋子,有两层高。 院中点着不少灯火,照亮着初春的夜晚。 前行几步,推开院门,院中一个小男孩正在玩耍,看见白子规进来,当即欢呼一声,扑了上来。 白子规赶忙向前行了几步,迎面将他从肋下托住,原地连转两圈。 那男孩离地数尺,若非白子规双臂用力,险些就要被甩出去,却丝毫不害怕,而是一脸兴奋,欢呼声更高了。 两圈转毕,白子规将那男孩放了下来。 那男孩刚刚双脚着地,就眉开眼笑地对着白子规道:“二哥回来得略微迟了些,爷爷已经做好饭菜等你了。今天还有个大惊喜。” 白子规还是竭力保持脸上表情淡然,可是眼中轻松的表情却是掩饰不住的。 他伸手拍了拍男孩的脑袋道:“赤琼莫急,二哥临时有点事情耽误了。” “我们这就去见爷爷,饭桌上再与我说说今天表现如何,读了什么书。” “对了,你说的惊喜是什么?” 小孩嘿嘿一笑,也不再说话,只是拉着白子规的手小跑着向院中正厅而去。 白子规只得小碎步跟在后面,眼睛盯着地面,担心自己被拉个平地摔或是在门槛上被绊倒。 刚刚进了门,就听见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赤琼太也着急,青雀刚进门,也不让他喘口气。” 白子规一怔,随即大喜,灿烂的笑容将脸上竭力保持淡漠的表情彻底冲散:“大哥,你回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 一个圆桌放在一楼中央,桌上是冒着热气的四个菜和一大碗饭,四周摆放着四张凳子和对应的手巾碗筷。 桌对面是一个身着黑衣的高大老者,正含笑看着他。 那老者须长及腹,须发俱已经白了大半,眼角也略有些皱纹,看起来却并不显老,反而颇有精神,称得上气度不凡。 出声说话的年轻人坐在老者的左侧。他也是一身白衣,五官与刚刚进门的白子规二人都有六七分相像,只是个头明显高了许多,身材也健壮些,那男孩赤琼比起他的两个哥哥则略微胖了些许。 见白子规出声,他嘴角微微翘起,眼中清楚可见喜悦,表情却并无太大变化:“不止回来了,还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 “青雀,明天你在书院若是听说来了一个叫白子安的新助教,可别惊讶。”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帮你跟张大叔请了个假,正好他说明天准备出一趟门,最近你不用去他那里帮忙了。” 说完,老者接上话,朝着正站在门口的白子规二人招招手,笑道:“呆站着干嘛,赶紧坐下,边吃边说。” 赤琼当即点点头,欢快地向靠门的座位跑了过去。 白子规则应了一声,在门边放下竹笈,一边向老者右侧的座位走去,一边快速思索起来。 第七章 林中比斗 今天的主菜是一道豆腐鱼,鱼片、豆腐搭配着绿色的葱段,汤汁是淡黄色的,中间还漂浮着白菜和番茄,红、白、绿的色彩搭配分外醒目。 一旁放着的是一大碗水煮肉片,肉片在粘稠的红色汤汁中隐约可见,顶上还有一把蒜末和辣椒末混合在一起,在鲜亮的油光中吱吱作响。 还有一盘麻婆豆腐和一个与辣椒混炒的绿色蔬菜,稻米饭粒粒分明。 四个菜有三个是辣的,这倒很是符合梁州当地的口味,汤汁浸在米饭上,光这一碗饭就让人欲罢不能了。 鱼肉鲜香,豆腐嫩滑,蔬菜爽口,也解除了过度的辛辣与油腻,搭配得恰到好处。 赤琼欢快地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 白子规也着实是饿了,一边快速吃着,一边和家人们交谈着。 话题包括白子安这趟出门在外的见闻,白子规今天在书院中学了些什么,赤琼白天表现好不好之类的。 有意无意的,白子规把今天临回家之前的那场比斗,和两个月之后的约战给忽略了。 虽然现在没说,但是明天大哥去了书院任职,这倒是很难瞒得住。还是找个时间跟他通通气为好。 一边说着话,白子规一边心里想着。 饭毕,自然就到了洗刷碗筷的时候了。 爷爷是长辈,还给大家做了饭;大哥风尘仆仆,刚刚游学归来;再一转头,看着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还不时眨两下的赤琼,白子规长叹一口气,起身开始收拾起了碗筷。 抱着收拾好的碗筷进了厨房,白子规看见赤琼也跟着挤了进来,冲着他嘿嘿一笑。 “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听见这话,白子规不禁一愣,下意识伸手拍了拍脸。 自己什么都没说啊,难道心里有事表现得很明显,连这小东西都看出来了? “没有!”想到这,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你确定?” “确定!” 赤琼满脸怀疑的表情,看了他一会儿,扭头离开了。 白子规眉毛一阵跳动,转身开始洗起了碗。 赤琼都能看得出来,很难想象爷爷和大哥会毫无察觉啊。看来串供的事情是迫在眉睫了。 等等,呸呸呸,什么叫串供,我又没干什么坏事,不想让爷爷知道了担心罢了。 总之,洗完了碗就去找大哥。白子规下定了决心。 只是很难想象他们俩会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希望别跑太远…… 碗筷洗罢,白子规在几个房间中各转了一圈,不出预料地只看见了老者一人,于是打了一声招呼,也跟着出门去了。 走出正门,四下环视,小院一圈空地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白子规心想这两人跑得也太快了点,怎么也不等等自己。 这么一想,他感觉有些不对,不过想太多也没用,于是直接走进了竹林中。 前进数步,刚刚远离了小院中照出的灯光范围,迎面便是风声拂面,一个高大些的黑影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出现在了白子规的侧面,一腿向他的胸腹处扫了过来。 事起仓促,白子规却是不慌不乱,迅速向后退了一步,刚刚好让开了扫来的那一腿。 接着,他趁那黑影扫出的腿收回,转退为进,直奔这那道黑影的怀中扑了过去,一只手臂竖起,架住了黑影扫过来的一拳,另一只手握拳向黑影胸口处击了过去,又快又狠。 眼见白子规一拳击到,那黑影猛地双臂一振,向外用力,将他推了出去。 白子规后退数步,卸力站稳,见那道黑影又扑了过来,当即稳站原地,见招拆招。 拳脚交错了数轮,见黑影四肢比自己略长,力量更大,攻势又更猛,一时突不进去,自觉已经渐落下风,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只见他趁黑影双拳击出之际,格住双拳,上面双臂各自较力,下面忽的一腿踢出,十分隐蔽。 眼见这一腿将将踢到,黑影却是一腿迎了上来,又快又准,毫不慌乱,似是早有察觉一般。 两脚撞在一起,黑影感觉到力量没想象的那般大,定睛一看,白子规已经接着踢力向后一跃。 急忙伸手去抓时,白子规立地的那条腿与较力的双臂已经同时发力,拉开了距离。 接着他又连续斜向后退数步,退到了一棵竹子边。 黑影连进数步,逼了上来,白子规却是借着那竹子,忽左忽右,忽拳忽腿,近身短打。 黑影被这竹子挡着,没法如之前一般,仗着身体优势,大开大阖,压制白子规,只好耐下性子,绕竹游斗。 小范围内拳打脚踢,两人一时打成平手。 又打了一会儿,见白子规又一次绕到竹子另一边,黑影似是耐心用尽,一声低喝,一拳击出,竟将那根竹子一拳打断! 竹子咔嚓一声折断,笔直向着白子规倒了下来,那黑影气势勃然,威风凛凛,伴着效果明显的一喝,直能夺人心魄一般。 竹子一倒,那黑影立刻便一错步,绕过竹子,直向着竹子后方的白子规扑了过去。 常人若是见到这一幕,怕是立刻被惊得胆战心惊,神为之夺,就算不手足酸软,也总得愣上一愣。 这样一来,一扑之下,怕是便要落入下风,几招之内分出胜负了。 却见白子规是丝毫不乱,仿佛早有预料,别说胆战心惊、神为之夺了,就连眉毛都未挑上一挑,瞬息都未犹豫,直接就向着侧后方的那根竹子退了过去。 黑影终究被竹子挡了一挡,眼见着白子规瞬息未停,只好扑了个空,接着追了过去。 之后数轮游斗,又是连断几根竹子。 白子规一天锻炼下来,体力消耗颇大,此时已是感到疲累,心知不能久战,咬了咬牙。 眼见着黑影再次出拳,向竹子击去,他赶忙作势向后一晃。 这次他却并未后退,而是撤步弯腰,向前一扑,直奔着黑影的下腹部撞了过去。 那黑影一拳击出,力聚拳端,正正击断了那根竹子,却未料到白子规扑了过来,一时之间也来不及后退或是抵挡,只得勉强抬起膝盖,向白子规顶了过去。 白子规抬起一手,勉强挡住顶来的膝盖,另一只手对准黑影小腹一拳捣了过去。 这黑影力量远胜白子规。之前两人交手时,不知为何他未用全力,才能让白子规打得有来有回。 即便如此,这一膝盖顶出,纵然未来得及完全发力,也是非同小可了。 白子规却是下定决心,拼着受这一击,也要打中黑影,否则以自己的体力,之后再难有机会了。 黑影膝盖顶在白子规手掌之上,却丝毫无力;白子规一拳击出,落到黑影腹部时,竟然也未用力,只觉坚若铁石。 黑影后退数步,白子规则直起身来,抬眼看向黑影,笑道:“怎么样,还不错。” 小屋中一缕灯光透过竹间,照在了黑影脸上,依稀可见剑眉星目,与白子规有六七分相像,正是白子安。 只见白子安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白子规的脑袋:“不错,有进步,这段时间没荒废了。” 兄弟对视了一会儿,忽的林间有咔嚓声传来。 两人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矮一些的熟悉黑影站在那里,一手捧着一撮瓜子,另一只手不断捻起一枚,送入口中,咔嚓咔嚓嗑得很是开心。 见两人看来,赤琼点了点头:“打得很精彩。还打吗?” 白子安无奈地摇了摇头,白子规则是哑然失笑,作势欲打。 赤琼笑着向小院跑去,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竹林间。 收回视线,白子安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 第八章 夜谈 白子规闻言长叹了一口气,心想果然被你看出来了。 其实这事情本来让你们知道也无妨,而且也没准备瞒着你,但是就这么让你们一个个看出来了,我也太没面子了。 抬起头来,白子规看向白子安,正准备说些什么,发现他眼中满是促狭地笑意,猛然反应过来:“玉角哥哥!你跟赤琼合伙的对不对!刚才你让他来试探我的,我说那小东西怎么看得出来!” 白子安面不改色,一边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猜你可能有心事,诈你一下。” 白子规使劲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和打人的冲动。 “好了,说说。”白子安及时打住,把话题转移了开来。 见此,白子规也严肃了一些,把晚饭时没提到的,白天发生在书院的事情,从与薄望玄一行比斗,到两个月之后的约战,一边回忆着,一边慢慢说了出来。 白子安则耐心听着,时不时提几个相关的问题,诸如薄望玄、卢见奚展现出的身手之类。 听完,他忍不住笑了笑:“现在的青羊部,年轻一辈是被保护地太好了。” “哦?”白子规忍不住问道,“此话怎讲?” 白子安叹了口气:“明知故问,你还想考校我不成?” “薄望玄就不用说了,才这个年纪,不专心修炼,就忙着来这套,手段还如此拙劣。” “当年他父亲与碧岩叔叔平分秋色,横扫其他所有同龄人,至今族内权势也只是稍逊,可谓是虎父犬子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你的好朋友姜青峰也没好多少,优柔寡断。” “若是当年的碧岩叔叔,早就二话不说打上去了。” “他在梁州的赫赫威名,可不是整天犹犹豫豫、束手束脚得来的。” “多得是人看他不爽却打不过他,只能忍着。” 最后,他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满是星星的夜空:“过几日休沐时,这几个小家伙都得被他们老爹收拾。等着看。” 白子规有心替自己的好兄弟辩解几句,但是心知这也是正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大哥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语气。 “别说他们了,说说你。能赢吗?”白子安略往侧向偏头,看向白子规。 白子规思考了一下,缓缓应道:“没把握。” “他今天砍断树的那一剑,威力不小,在擂台上范围有限,有些麻烦。” “爷爷的那堆书里,一本跟修炼有关的都没有,我也只知炼体境中期以增加纯粹肉体力量为主,不够详细。” “不过话说回来,也没道理刚刚突破力量一下超出常人这么多,总得有个过程。” “所以要么他有所隐瞒,要么有别的手段。” “不错。”白子安点了点头,颇有赞许:“多动动手果然有好处,至少这点小场面吓不倒你。” “这应该是他们家族在炼体境的一招武学,不过这样的爆发,炼体中期最多用一、两次,而且不是说用就用的。” 白子规想起卢见奚双手抡起木剑的场景,嗯了一声。 “而且,这样的蛮力爆发肯定难以消解反震力,至少这个阶段肯定会。”白子安接着说道。 “他竟然用来砍树,明天你注意看看,他手腕肯定伤得不轻,说不定打着夹板来的。” 白子规想了一下,也觉得很有可能。 “你今天能赢胜,全靠身手灵活,交手经验不是那几个小菜鸟能比的。” “从刚才看来,你的基础算是过关了,正好可以教你一些武学了。” “你今天初次学剑,冒险借助与薄望玄的交手练剑,实战中对基础剑法的掌握前进了一大步。” “但是练习时间还是太短了。要练到骨子里,然后我再教你别的进阶武学,这样才有把握。” 白子规回想了一下自己白天在实战中练剑的场景,剑法越使越熟练,用之对敌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不觉有点不太服气。 “既然已经开始练兵刃了,呼吸法想必已经教给你们了?” 白子规张口准备回答,然后才意识到这一会儿自己竟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心想玉角哥真是自己的克星:“是的,基础呼吸法已经……” 林中气氛突然冷了下来。 白子安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伴随着鼻腔发出了一声冷哼,声音中仿佛藏着万千情绪,又是悲哀,又是痛苦:“基础呼吸法。” 白子规停了下来,感觉到自己大哥的情绪有点不太对。 黑暗中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白子安这才接着说了下去,声音有一点沙哑:“抱歉打断你了。” “说下去,呼吸法练得怎么样了?” 白子规没多说什么,异乎寻常得乖巧:“正常静坐的时候,呼吸已经成了本能了。” “但是平时没什么静坐的时间,时间不够,而且效果不明显。” “加上我没什么别的辅助手段,目前离炼体境前期都还差了一点。” “正好你回来了,我想问一问,能不能练习在睡觉的时候,把呼吸节奏按呼吸法调整?” “这种想法很好,毕竟仅靠着基础呼吸法,那么容易就能入门的话,那些世家也不会放任它外传了。”白子安这次没有停顿,只是说到‘基础’两字时,咬音还是重了不少。 “一个人练也不是不行,不过既然我在,那就没这个必要了。” “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叫我,我来看着你调整呼吸,以防出了岔子,那样就大事不妙了。”说着,他又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初学者出这种问题的人不少,而且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呼吸法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前两个阶段最重要的东西。”他想了想,似是担心白子规认识不够,又解释道。 “呼吸法可以在日常可以减少身体的消耗,可以让你的修炼更有效果,称得上事半而功倍。” “战斗的时候,也可以有更强的爆发力,也能够更加持久。” “最重要的是,它可以配合药物的吸收,不同的呼吸法可能会有不同的特效。” “未来到了更高境界也可以进阶为功法,每一门呼吸法都是不传之秘。” “不传之秘。”白子规重复了一遍,接着又有些好奇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我们学的这门呼吸法呢?那些世家大族不像是会舍己为人的样子啊。” 白子安蹙了蹙眉头,在黑夜中并没有被白子规注意到:“是一位夫子带着他的学生们创造的,然后将之传遍了天下。” “哦?”白子规一听,颇感好奇,“听上去很了不起啊。那位夫子相比很有名气?” “你没听过。”白子安答得很快。 白子规偏了偏脑袋,感觉自家大哥又有点怪怪的了:“你这么确定?” “他死了很多年了,早就没有事迹流传了。”白子安打断了他,接着就是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空气仿佛冰块,凝固在了黑暗的冬夜里,只有夜风穿过竹林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白子规正在想着赶紧说些什么,白子安突然开口了:“总之,把在睡眠中的呼吸节奏按照呼吸法调整一直,对你很有好处。” “完成了之后,我会训练你在战斗中也能保持这样的节奏,达到你每时每刻的呼吸都是呼吸法的程度。” 白子规刚松了口气,拼命点头,突然觉得那里不对:“训练?” “是的。”白子安回答地很果断。 “炼体、养精二境都以强化身体为主,因此为了修炼,培锻基础永远不嫌太多。” “以前我只在晚上和你对练,早晨你自己随便跑跑步、举举石头就行了。” “以后呢,你每天晚上亥时必须睡,刚到卯时就得起床。” “早晨的单人练习得按照我的要求来,我会给你准备好特别的训练内容。” “独一无二,效果显著,对你的修炼大有裨益。” “我跟你保证,要是三天之内,你进不了炼体境前期,你就把地上这些竹子全啃了。” 白子规刚想点头,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除此之外,早上还给你加上兵器对练,让你迅速熟悉起来,然后再教你一些剑法。” “可能有点累,不过你放心,绝对影响不到你去书院的状态。”见白子规想要开口,白子安当即语速加快,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到时候你要是比输了,后果你知道的。” 白子安脸上露出了一丝很特别的笑容,叫白子规说,绝对是变态的笑容。 每次他这么笑,自己和赤琼至少有一个人得倒霉。 刚才自己竟然还担心了他一下,他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才需要。 白子规这么想着,感觉自己小小年纪,就这么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家庭压力。 灯光传来的地方同时传来了赤琼催促的声音。 白子规回过神来,想起宝贵的夜晚娱乐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才发现大哥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忍不住长叹一声,跟着大哥的步伐向小院走去。 第九章 一日之际 第二天清晨,白子规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屋里黑漆漆的,温暖的被窝,被窝外寒冷的空气,还有桌上一盏绽放着微弱光明的小灯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嗯?等等,人影? 白子规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只见那个黑影一个箭步冲到床前。 于是,他下意识地就想一拳击出。 “起床了!” 吼声在耳边响起,白子规赶忙收回拳头,捂住了耳朵。 太粗暴了,就不能温柔点? 我早该有心理准备的…… …… 穿好衣服,走出院门,白子规下意识停下脚步,抬起双臂预备,果然从左眼角处看到一道黑影袭来。 于是,他当即向右前方踏出一大步,顺势转身,双臂挡在身前。 我还不知道你?白子规心中暗暗得意。 双臂刚刚交叉,一拳已经打在了双臂交叠处,将白子规击得接连后撤七八步才站稳,双臂一阵发麻。 他赶忙后撤的那条腿用力踩地,准备等着白子安再次扑上来时,就一脚踢出去。 白子安展示出的速度与这一拳的力量远不是之前的任何一次对练所能比的。 不提这一下突然出手出乎意料,这一拳已经远超自己所能应付的范畴了。 若不是白子安刚刚击中他,就撤力收回了这一拳,换做常人手臂都会被打折。 白子安却并未趁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坏笑:“还不错。” “除去武学不提,向右跨的这一步,足以让炼体境范畴内的爆发落空,后续的攻击照理来说应该奈何不得你了。” “与昨晚上的交手相印证,果然,除非有什么天生神力的,否则炼体境内的速度、力量你应该都能适应了。” “所以我以后都会用我在养精境前期时的力量了。怎么样,惊不惊喜?” 白子规并不想让白子安太得意,努力控制住自己没有说话,只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中暗道惊喜个铲铲。 恼怒归恼怒,他也不禁暗暗心惊。 一直听说,大境界的跨越,实力带来的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却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养精境和炼体境之间的差距。 自己明明已经适应了炼体境的速度与力量,能够反应过来,也能够通过比斗中学到的各种闪避、卸力技巧抵御超出自己的力量,最后打得有来有回了。 但是在养精境面前,确是如此不堪一击。 真是好强。 听说到了更高的境界,会渐渐脱出近身战的范畴,不知又会有什么样的威力呢? 这么想着,白子规不由期待了起来,想到马上要开始的修炼,不由得充满了动力。 当然,不会说给那家伙听就是了。 一阵摩擦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转头朝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却见那黑衣老者搬了一张椅子,正坐在竹林边缘,手中拿着一根木剑,不断摩挲着,一蓬蓬木粉正断断续续从木剑上洒落到地面上。 白子规的视线刚一投去,黑衣老者便有所感应,抬起头来,笑看着他,招了招手。 “爷爷!”白子规笑着跑了过去,“起的好早啊。”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将那把木剑横举起到了白子规眼前。 “给你做了一把木剑,看看喜欢吗?” 白子规心中一阵惊喜,赶忙伸手,一把将木剑接了过来,双手捧着,从上到下细细观看。 剑与学堂中的木剑相比,长度同样是三尺三寸三分,比例与形状几乎完全相同,细节上看来却有些许不同。 木质明亮了许多,通体隐隐可见木纹,剑刃部分圆润光滑,剑格处呈一个中间饱满、两边外放的梯形,带着些许花纹。 剑柄刚好可容一手握住,握起来感觉十分称手,有一种如臂指使的感觉,就像长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似的,挥动起来格外舒服。 “太喜欢了,谢谢爷爷!” 眼中放射出了喜悦的光芒,白子规连连点头,恨不得立刻使着这把剑,把基础剑法连上几遍,然后一直带不放开。 老者呵呵笑了几声,捋了一把胡须,欣慰得看着白子规:“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啊。” “只是还要等一下才能给你,这把剑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调整一下的,你先等会儿,一会儿你练剑的时候再给你。” 白子规又使劲挥舞了几下,背后已经传来了白子安的催促声,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剑上挪开,还了回去,回头走到了他的身前。 “准备好了?那就开始。”白子安似笑非笑地看了弟弟两眼。 “来,跟着我学一遍,以后就自己做了。”白子规听着白子安这么说着,一边看着他把腿架到了墙上,腰部弯曲,伸手够向脚尖,开始念起了“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你在干什么,快点。”白子安见弟弟未曾有所动作,当即不再下腰,转过头来,盯着一脸迷惑看着自己的白子规催促道。 白子规思考了几个呼吸,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认真问道:“你在干吗?” “这叫拉伸动作,是活动开身体筋骨的。” “在炼体境和养精境,以培炼身体为主,分别以锻炼五脏骨肉和进一步练出血气之力为主旨。” “修炼前这么练习,可以放松身体,不容易意外受伤,对提高修炼效率也有好处。快来啊。”白子安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朝白子规招手。 “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这么练的啊,书上也从来没见记载过。”白子规还是有点犹豫,他总觉得这么动作,还要跟着喊,有点怪怪的。 白子安脸黑了一下:“少见多怪,你要不要好好修炼了。” 白子规回头看向老者,见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咽了口口水,走到白子安身边,跟着做起了动作。 练完拉伸,白子规又被逼着背上一块大石头,围着竹林开始跑圈了,白子安则一只在旁边跟着,只是没有背着东西。 他似乎每一步都分外轻松,脚尖在泥地上轻轻一点,就是往前一大步,距离比得过白子规七八步。 而且,泥地上丝毫未留下痕迹,鞋尖上也看不见泥土的印痕。 “呼吸,注意呼吸。”双手背在背后,他盯着白子规,不断提醒。 白子规忍不住想说吵死了,为什么我还要承受噪音攻击,但是一开口就有冷风灌了进来,只好闭上了嘴,只是瞪了哥哥一眼。 跑完步,略微歇了几口气,又被领着做了一些名为“俯卧撑”,“深蹲”之类奇怪名字的动作。 练习这些动作的时候,身上还得背着石头,或者可能的话,一些更重的东西……比如白子安。 扑通一声,白子规趴在了地上,双臂颤抖着,再一次勉强用力,试图将身体撑起来。 但是可耻得失败了。 于是,他只能继续趴着,大口喘着气,汗水把贴身的短衣打得湿透了。 赤琼已经起床了,站在一边,快乐地看着这一幕。 “看什么看,明年这个时候你也要开始对练了,青雀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正坐在白子规背上的白子安轻松地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也不再管面色大变的赤琼,低头看向正在大喘气的白子规:“注意呼吸!” 白子规已经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默默闭上眼睛,开始按照基础呼吸法的节奏与轻重调节呼吸。 眼前一片黑暗,全身无力,脏腑内说不出的难受,气管就像是被火灼烧了似的。 但是,随着呼吸的调整,他仿佛感觉到一股气流从口鼻处流进了身体,顺着气管进入肺部,一部分呼了出去,一部分却从五脏六腑渗透出来,渗透进了肉体内。 气管火烧一般的感觉就仿佛被浇上了一泼冷水,迅速消失了,残留着的只有清凉。 心脏剧烈的跳动逐渐减缓,恢复正常。 汗水的流逝逐渐停止,只有已经湿透的短衣还沾在身上,却并没有让他感觉到难受。 五脏六腑的运转渐趋规律,越发稳定,律动也越发有力。 肉体的无力感也渐渐消失了,力量仿佛回来了。 完全不像是刚刚练到精疲力竭,反而觉得颇为舒服。 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白子规看见白子安正站在自己面前,下意识更努力地抬头,看见了他微笑的脸。 “恭喜你,算是进入炼体境前期了。你的修炼之路就此开始。”收回了平时的不正经,表情没什么剧烈的变化,但是白子规却能清楚感受到兄长平静外表下的喜悦。 于是,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但是紧接着,他的笑容就收住了,因为白子安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那还趴着干嘛,赶紧起来,喝些水,给你三分时间休息一下,然后抓紧对练。” 第十章 你大哥永远是你大哥 数抹跳动的火焰或高或低,环绕在白子规身边的空中。火焰并不爆烈,而是柔和得仿佛春风。 正月末的清晨,晨光微曦,寒风依旧凛冽。 身处于其中的他却丝毫未曾感到寒冷,皮肤也没有被热气所灼痛,只有纯粹的温暖,温柔的舒适。 长舒了一口气,嘴角又是一阵抽痛,他转头望向竹林边已经停止了摩挲木剑的老者:“爷爷,我休息好了。” 老者微笑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打了个响指,那些小团的火焰立时湮灭在了空中,连青烟都未曾冒起一点。 寒风袭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适才被汗湿的头发和衣物已经被烤干了,但仅仅只是身着短衣还是难以抵御这等寒冷。 白子规怀着怨念看了一眼身着棉袍的白子安,以及本来就在看戏、当然没必要脱去外衣的赤琼,迎向了正向他走来的老者,从他手中接过了已经完工的木剑。 木剑在手,想起之前与黄三、薄望轩交手时的场景,他感觉安全、自信了许多。 但是想起刚才的对练中,自己明明已经正式进入了炼体境前期,但还是在力量、速度和反应的完全碾压之下,被一顿暴揍,他又有些失去了信心。 转身面向白子安,对面的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根长木棍,棍身甚细,只有约莫一寸左右,但是拄在地上时比人还高些,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好了,我们抓紧练个几轮,然后你就要洗澡、吃早饭、去书院了。” “以后你去书院就不用用他们提供的木剑了,用爷爷给你做的就行,他们的质量不行。” “看你也挺喜欢的,这把木剑花了爷爷一晚上呢,觉都没睡。给它取个名儿。”白子安正色道。 白子规听了一阵感动,思考了片刻,又被吹来的寒风打断了,感觉还是快点开始对练比较好:“就叫断玉怎么样?” 白子安听了刚一怔,旁边的赤琼已经欢呼了起来:“玉角,青雀这是在挑衅啊,我是你我绝对忍不了。” 他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待会儿再收拾没大没小的赤琼,右手轻轻举起木棍在地上敲了敲:“别废话了,这次我就用和你相当的速度力量对付你。够得到我就算你赢。来。” 白子规知道大哥虽然平时酷爱偷袭开场,但是在与自己正面对招的时候却喜欢让自己先动手,当即双腿分开站稳,摆开架势。 轻轻随着呼吸法的节奏与轻重控制着呼吸,还不是很明亮的周围在眼中清晰了起来,周围的风声也变得愈发明显了。 空气从自己的口鼻呼入,凉凉的,让自己感觉到愈发舒适,疲劳得到了缓解,身体仿佛变得轻盈,有力。 白子规向前抢出,在两人之间画出了一条弧线,直奔着白子安左侧冲了过去。 寒风拂过面颊,风声在耳边响起,眼前人影渐大。 他几步就已经冲到了白子安面前,抬手就欲借着冲势一剑刺去。 忽的一声,眼角一道黑影渐进,白子安一棍已经对准他扫了过来。 白子规赶紧站稳原地,收回预备刺出的木剑,抬起右臂,将断玉格在了身侧。 一棍扫到,正正打在剑尖,力量大得出乎预料,让他木剑险些脱手。 趁着断玉勉强挡了一下,赶紧低头,趁木棍从头顶掠过,向右侧后方闪了数步,退出了木棍的攻击范围。 再次试图站稳脚跟,摆开架势,这次白子安却没有再给他准备的时间,前踏一步,木棍直向着他胸口捣了过去。 适才短兵相接之下,白子规已经知晓自己与兄长之间,在兵刃技巧上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这时又被抓住了机会,怕是情况危险了。 眼见如此,之前无数次交手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现,让他冷静了下来,并未急着闪避或反击,而是站稳原地,双手同时握住剑柄,目视着木棍以极快的速度攻了过来。 直到木棍将将要将自己击中时,白子规突然动了起来,迅速往侧边跨出一步,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若是再慢一丝,距离过短,白子安的攻击就将避无可避;若是再快一丝,即使闪开了,人的移动速度还能快得过手腕一翻,到时木棍原样击来,等于未曾闪避,反而失了机会。 这一闪的时机,把握得可谓妙极。 虽然如此,终究是已经失了先机,白子安迅速反应了过来,一棍横向扫去。 然而慢了一瞬,木棍前端已经越过了白子规身侧,终究是给了他机会。 一边斜侧方跨前一步,木剑也已挥起,身体微微旋转,双臂随着身体的动抡起,画出一个小弧度,赶在木棍到来之前,打在了木棍中段。 这一下成功将木棍打得停止前进,向反方向一个跳动弹开。 白子规趁机将断玉横在胸前,同时连退数步,重新回到了对峙的局面。 冷静下来,想起适才自己险些一个照面就大败,他的冷汗都从后背与后脖颈渗了出来。 长吸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双目如水,盯着对面的大哥,再不敢有丝毫冒进。 一旁的赤琼已经激动得双目放光了,正准备大声欢呼,却又强行收了回来,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似乎是嘲讽的话都已经想好了。 白子安这次倒也未再急着上前了,而是似笑非笑看着弟弟,嘲笑道:“我觉得刚才那一招取名叫惊鸟式,倒是不错,你觉得呢?” 若在平时,白子规定然已经反唇相讥,此时他却并未理会,而是紧紧盯着兄长,脑中思索着应对的策略。 刚才那一棍,算是让他彻底体会到了“一寸长,一寸强”的含义。 长兵器在近战时,实在是太占优势了。 再加上大哥的技巧,想要顶着那根木棍的攻击,进入到自己的攻击范围,太也艰难。 以后要训练加快出手和移动的速度才好,但这是以后的事情了。 为今之计,非得想个办法引他来攻,以静制动,或是以移动和格挡为主,寻找机会,突进内围。 这么想着,白子规一边依旧死盯着哥哥,一遍以他为中心,绕着他成一个圆,一步步移动着。 白子安则是双手错开,持在棍后端,也未跟着有什么动作,只是双目余光盯着他。 空中如掺了水的墨一般的色渐渐淡了,仿佛水越掺越多似的,对面的人与四周的房子、竹林看得也越来越清楚了。 白子规几步绕到了白子安侧后方,突然发力向他冲去。 刚刚要冲进那根棍可以够到的范围时,又忽地停了下来,举剑向着迎面扫来的棍挥了过去。 眼见剑棍将要相交,白子安却猝地向前躬了一步,手一抖,木棍弹性极佳,棍尖便是一个棍花抖了开来。 这一棍本就已经偏离了白子规原本准备迎击的位置,他正准备偏转手臂,再行迎上,眼前一花,棍已经在面前画出了几道黑影,竟然看不清楚会从哪里击来。 这一下,自己原本准备控制击打位置的想法是彻底泡汤了。 幸好他原本就自知初学乍练、差距甚远,也不惊慌,只是牙一咬,全力一剑挥出,将那几根棍影全都包含在了那一个扇形范围内。 只是这样一来,剑棍相交时就难以使出最大力量了。 不出预料,白子规再次被打得手腕一麻,后退了一步。 白子安步步抢上,木棍弹性十足,手腕轻轻一动,棍尖便能在白子规眼前晃出道道影子。 或挑或扫,或撩或戳,忽而在左,忽而到右,瞻之在上,忽焉在下,招招式式无一招守势,不离他周身数寸。 白子规被逼的连连后退,汗流浃背,初春的寒风不断刮过,他都全无所觉。 这次与昨晚那次交手不同,不再是明知力量不及,早有计划、欲挫锋芒,而是真的难以防御,不得不后退卸力,争取空间。 昨天感觉已经相当熟练的基础剑法,此时再次看来竟是漏洞百出,每一剑似乎不是动作来不及到位,就是慢了一拍。 他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一声,果然还是薄望玄太菜,换做自己哥哥上场,才让自己知道还差得远。 眼见棍越动越疾,自己木剑刚刚挡住了对准面门的一戳,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那一棍又斜向下,对着自己小腿轻轻一敲,不得不再退一步,心知再这么下去,必输无疑。 对面的白子安手下面右脚向前滑了一步,右手也是向前端一滑,棍稍稍举过头顶,画出一条清楚的弧线,对着自己的头顶劈了下来,带起了呼呼风声。 此时,他并未再后退,顺着呼吸法的节奏与轻重,深吸了一口气。 周围环境再次变得更加清晰,正面击来的棍仿佛也变得慢了一些,让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了。 跨前一步,一剑迎空一架,白子安这一棍力量虽大,却不如之前招数巧妙。 白子规借机这一步一跨,剑棍交击之处便错开了木棍力量最大的位置。 两人双双一震,白子安眼见白子规借势后退,却迫于也被震退了一步,未及赶上,两人再次拉开距离。 虽然一阵手忙脚乱,终究是挡下了这一阵。 白子规长舒了一口气,全身一阵轻松,感觉自己的剑法的熟练大大提升了,对兵刃对敌也了解了许多,再交手当不至于这般忙乱了。 之后的发展果然也如他所料,接连几轮交手,虽然自己始终未能进入断玉所能攻击到的范围,对白子安递出哪怕一剑,只能对着那根棍子招呼。 但是,在白子安的那根长棍之下,他也能支撑得渐渐自如起来。 不论是使用基础剑法应对时的反应速度与熟练度,还是在战斗中适应呼吸法的节奏,都比之前获益颇大。 几轮战罢,拉开距离,白子规又一次绕着白子安慢慢移动。 另一边,远处的山脉上方已经露出了越来越多的金光。 金光撒向人间,他伴随着金光向哥哥冲了过去。 眼见弟弟几步抢出,白子安不慌不忙,扭身转向,便欲举步迎上。 金光恰恰映在了他的脸上,他的动作不由一缓。 白子规眼见得逞,机会终于到来,心中一喜,却不动声色,调整呼吸,脚下速度又快了一丝,冲进了木棍的攻击范围内,便欲快速一剑点出。 但是当他抬头望去时,看见的却是白子安明亮的眼睛,即使是初晨的阳光也未能盖过这一双湛然,比初升的日光更加耀眼。 映在脸上的阳光,竟然丝毫未能影响他的视觉。 白子安一声不吭,当胸一棍已经戳了过来,速度极快。 眼见就要击中措手不及的白子规时,忽见他脸上肌肉一抽,嘴角微微翘起。 白子安心中一惊,只见白子规剑刃一转,收回了点出的一剑,剑刃向下,剑柄向上,反手斜磕了过去,将这一棍卸到了一边。 这费尽心机才得到机会出手的一剑,这争分夺秒抓住机会出手的一剑,这今日理应绝无第二次机会的一剑,竟然是虚招? 白子安一怔之下,只见白子规已经借力斜向冲进了自己可以攻击的范围,剑刃从下向上划出一个弧线,向自己胸腹处撩了过来。 他后退一步,同时双手向前一移,只见得眼前一花,双手已经握在了木棍中段,一端向右划出一个小巧的圆弧,将将在断玉击中自己之前拨开。 随后,他又借力后退,一手移动,用另一端再次挑开了白子规赶上来斩出的一剑。 再退一步,另一只手再一滑,再次握在木棍一端,猛一用力,击了出去。 白子规自然不愿放过这难得的机会,踏前一步,一剑全力劈出,正中棍头,却感受到一股大力带着旋传来,手中剑几乎脱手,一惊之下赶忙手上用力,连退数步,这才再次拿稳了剑。 两人距离再次拉开。 他心中一阵微沮,知道今日难有这等机会了,随机宁心静气,将这情绪排出脑海,调整呼吸,便欲再次攻上。 对面白子安忽然伸出一只手掌对着他,四周仿佛萦绕着升起的阳光。 他猛然停了下来。 轻柔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格外舒服,伴随着传来的还有阳光中也清晰可见的一个灿烂笑容,以及回荡在风声中的声音。 “表现不错,今天算你合格了。” 第十一章 这个助教很帅 白子规长舒了一口气,忽然觉得阳光耀眼,耳边的风声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心神一松,呼吸便乱,他一时间只觉心跳加速,汗出如浆,眼前视物不清,身体摇摇欲坠,只恨不得赶紧找个什么东西靠着。 手臂一紧,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人扶住了。 那人身着长衫,个头比白子规矮一些,手臂不粗,手也不大,却格外有力,紧张兮兮地用双臂搀着他,正是赤琼。 “注意呼吸,注意呼吸。”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似很近。 人影一晃,白子安也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过了好几个呼吸,白子规这才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又开始按照呼吸法的节奏进行调整。 眼前的景象由模糊晃动又变得清楚,身体也似乎能站稳了,只是依旧全身乏力,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 眼前的人紧紧盯着他,眼神平静,又隐含关切。 看到他恢复过来,白子安似乎微微松了口气,干笑道:“好了,第一次这么练习,有点太累了,不过这样才有效果嘛。” “爷爷在你房间给你准备好了浴缸,水也放在里面了,进去泡个澡,喝点水,出来吃早饭准备去书院了。” 看着白子规摇摇晃晃走向房内的背影,白子安沉吟了片刻:“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先让他稍微吃点东西呢?” 赤琼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 白子安忍不住心中暗想,刚才看戏看那么开心的也不知道是谁。 …… 敲门声响起,白子规勉力从浴缸里坐直了身子,又伸手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水壶,灌了一口水。 浴缸很大,足够让他靠躺在其中,只有头部露出水面。 水中沉浮着各式药草,将水浸成了墨绿色,让他泡在其中时,只觉得温暖又清爽,头脑不再昏沉,浑身的疲劳都得到了大大的缓解。 木质的浴缸壁上,燃着一缕缕小火苗,保持着药水恰到好处的温热,将药力源源不断送进了他的周身各处。 虽然如此,浴缸却丝毫未曾受损,仿佛丝毫不惧怕这火苗,也不知这火苗从何燃起,又为何与这木浴缸相安无事。 水壶里的水温度适中,也带着一股浓浓的药味,明显也是浸泡药物之后,用火加热制成,水质却依旧清澈透明,带着一股甜味,不但不难入口,反而甚为可口。 喘了一口气,将水壶中水一饮而尽,白子规有些悲哀地意识到自己随便喘一口气,都已经是循着呼吸法的节奏了。 接着,他又一次被响了很多的敲门声,或者说是拍门声打断了思绪,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屋中的空气丝毫不冷,反因为在空中飘着的一缕缕小火苗的缘故,温暖不亚于泡在水中,即使已经蒸起了满屋雾气,却也未曾熄灭。 他站起身的瞬间,浴缸壁上的小火苗就这么自然而然、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白子规跨步出了浴缸,快速收拾整理,换衣出门,只觉一阵神清气爽,浑身的劳累都消失无踪了,只是腹中一阵雷鸣,这才感觉到饥饿难耐,赶忙关上门,向正厅赶去。 屋中的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小火苗随之熄灭,浴缸中的水线也不断下降,直至干燥如初。 …… 太阳升起,天色渐亮,白子规吃饱喝足,背上了竹笈,走在了前往书院的路上。 早餐是老者在白子安与他对练的时候迅速做好的,有多种面食点心、米粥、蛋、奶和一些清淡菜肴,丰富又美味,与他记忆中吃过的每一餐一样,连温度都掌握地刚刚好。 不同之处在与,不知加入了什么特殊的材料,使用了什么未知的烹饪手法,这早餐与之前的药浴一般,都让他感觉到全身舒适,体力也得到了明显可以察觉的补充。 之前自己在特训下的消耗,在这短时间内就补充得七七八八了。 在白子规的印象中,这样有特殊效果的早餐,只有在他年幼之时,大哥自己训练、并且请爷爷陪练之时有过。 只是那时候赤琼还小,尚不记事,他也印象不深了。 现在看来,这是只有有人因特训而耗尽体力,才能享受的特殊待遇。 药浴大概也是,不过大哥没说,自己也不会知道。 毕竟他和赤琼也从来没有趁大哥洗澡的时候闯进房去,没这么奇怪的癖好。 为什么总想起大哥呢? 大概是因为他现在就在自己身边,不停絮絮叨叨。 白子规无奈地想着。 此时的白子安正走在他的身边,不断给他分析昨晚与今晨的交手中,他有哪些反应不对或不够好,哪些招式有待提高,或该此时出剑,或该此时回剑,或该更快些,等等细节。 一边还盯着他的呼吸,一旦因出神而略有错乱,就是当头一下。 还好白子规此时经过之前多日的琢磨,和这两日的刻意锤炼,对于呼吸法已经颇为熟悉,虽说尚未化为本能,但是也已经走上了正轨。 除了一开始因为对某一句点评不甚服气而欲张口反驳,略略错了一拍,挨了一下,之后稍稍注意,就再无类似遭遇了。 很快到了书院前,很多居住在书院斋舍内的学生已经到了。 门前学子进进出出,熙熙攘攘,有闷头往里走的、有跟自己的朋友打招呼的,有刚从车上下来,正由仆人捧着食盒,立在门前猛吃的,很是热闹。 四围院墙漆以白漆,颇有些岁月斑驳的痕迹,大门则是乌沉沉的黑色,比墙头略高,顶上覆以一片片黛瓦,朴素沉郁、又宽敞气派。 迈过大门,白子安与弟弟打了声招呼,便独自离开了,由白子规独自前行,向学堂而去。 每天上午,由先生传授一些较为浅显的经史典籍、书法算数、礼乐时政之类的知识。 等到学子年纪渐长,所学渐深,则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专修其中的部分,还会有各类机关、医药、水利、经济、奇门遁甲等进阶知识传授。 传授这些知识,是为了让学子们不至于盲目于修炼而忽略其他。 毕竟随着境界提高,修炼者会渐渐从内练己身转向外通天地。 那时多学得一些先人知识,以参考或是体悟,虽然也会带来一些桎梏,总是利大于弊的。 甚至有一些流派,就是从书卷之中,领悟文道之气,以为自身修炼根本的。 也有一些天赋不够、或是志不在此的学子,会一路深入学习,以学识为主,以谋求官位。 当然不进行专修也无妨,只要不至于变成莽夫,或是出门游离时,不至于一问三不知便好。 毕竟九州大地,还是强者为尊,专心修炼当是正道。 只是大家都在修炼,终究难以有人能够以一己之力横压一世罢了。 白子规走进学堂。这学堂甚为宽敞,窗明几净,明丽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的学堂内一片亮堂。 正对着大门,约占了四分之一空间的,是一块相对空旷的位置,尽头有一张高大桌案,正是先生的座位。 另一块更大区域,许多案几整齐排列,约有一半已经坐了人。 在相对靠近先生桌案的位置那里,姜青峰已经到了,正回过头盯着门口。一见白子规进门,便朝他挤眉弄眼,连连招手。 白子规微微叹了口气,走到了座位前,将竹笈放在了桌上,开始从里面拿出东西来。 姜青峰正准备说些什么,视线突然被他腰间的那柄木剑吸引了:“这是什么?” “哦,这叫断玉,我爷爷刚给我做的。”白子规的动作并未停顿,“以后我就用它练剑,不用书院的了。” 姜青峰颇有些艳羡的啧了一声。 他族中多得是利器,但是他父亲并不会给他任何一柄,全靠自己争取,所以现在一柄木剑都没有。 但随后他就反应过来:“刚做的,断玉?你这么自信的,不是什么兵器都有资格有名字的,更不用说只是一柄木剑。” 白子规抬头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没有说话。 姜青峰不以为意,嘿嘿一笑,指了指侧前方,继续刚才忘记了的话题:“你看那儿。” 他抬头一看,先生桌案的边上多了一个小一点的桌案,上面笔墨纸砚整整齐齐。 “是不是要来个助教了,先生前两天不是还说要找个人来帮他?” 话音在白子规耳边响起,他想到了自家大哥,顿觉大脑一阵抽痛,真是不在家时想他回来,到了家里盼他快走,赶紧依循呼吸法,深呼吸了几下:“合理的想法。”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期间还有卢见奚一只手腕处打着甲板经过,颇为愤恨地瞪了他们一眼,引得两人面面相觑。 直到木铎声响起,先生夹着书卷走了进来。 他约莫四十上下,身着一身文士长袍,下颌一绺长须,双眼明亮,面色沧桑。 直到他走到自己的桌案前,学子们纷纷起身行礼:“游先生早。” 游先生点了点头,待得学子们坐下后,才开口道:“我们班从今天起新添了一个助教,大家可以称呼他白先生。” 阳光从门外射入,在空中撒开一片金辉,一个白色长袍、身材修长的男子缓步走入,面如冠玉,气质出尘,伴随着上午的阳光,看得学堂中诸人不由一愣。 姜青峰反应尤为剧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白子规。 第十二章 突如其来 巳时初,白子规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路过先生们办公、休息的后堂。 其中某一间厢房的门口,莺莺燕燕,已经挤满了正朝里面偷看的女生。 “好帅。” “白先生好渊博,今天他在课上的时候引经据典,教导的知识有些连游先生都自承不知呢。” “而且一字一句都是那么发人深省,果真忧国忧民,心怀天下啊。” “真是年轻有为。” “听说白先生以前也是从我们书院毕业的,是学长呢。”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呢?一定是在梦里。” 说笑议论声灌入耳中,白子规面无表情,脚下生风。 你们觉得在哪儿见过,是因为你们见过我啊!见过我啊!唉…… 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同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鸟啊,别难过,玉角哥不仅在这里盯着你,还把你的风头全抢走了,这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嘛。” “闭嘴,别叫我白鸟。”白子规看了姜青峰一眼,发现这厮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根本掩饰不住。 “我叫的是鸟,不是白鸟。” “而且我觉得你需要认真考虑下,明明长得差不多,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你哥比你帅。”姜青峰同样健步如飞,不让自己被甩下。 白子规才不想承认自己正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可恶啊,他来之前,我走在路上,总是能看见淑女们亮晶晶的目光的。” “毕竟长那么大,比我帅的只见过一个。” “现在那个人竟然来这里当助教,整天盯着自己,还把自己的风头全抢了。” “呸呸呸,他哪里比我帅了,大了几岁而已。” “可能是我之前在课上太低调了?” “以后积极一点好了,很多知识爷爷的藏书里就有,我觉得我也能补充补充。” 身后的声音突然一滞,他回过头,看见白子安推门走出,正对着四周正盯着他的女学生们展颜一笑。 随后便是一阵尖叫声,有的女同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有的眼冒星星,离他最近的那个几乎要晕倒了的样子。 白子规板着脸回过头来,加速向食堂走去,姜青峰继续跟上。 穿过一片用于庇荫的小树林,食堂眼看近在眼前了,突然前面黑影一闪,一个青袍学子从灌木丛中窜出,拦在了二人身前,二话不说,抡起一根木棍,对着白子规劈头打来。 一早被蹂躏的场景仿佛又出现在了眼前,白子规下意识抽出腰间别着的断玉,画出一条弧线,对着那根木棍迎了上去。 一声轻响,木棍轻易荡了开来。 破绽一开,白子规下意识地前踏一步,接近了那青袍学子,一剑对着持棍的手臂削了过去。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此人的速度、力量和棍法,比之自家兄长判若云泥。 一声钝响,那青袍学子木棍脱手,捂住手臂倒地惨叫起来。 若非白子规还没弄清楚原委,在将要击中时,及时收了几分力,这一剑便足够将那人的手臂打断。 但即便如此,也够他受的了。 枝叶簌簌声接连响起,两旁几乎同时有人闪出。 一柄木刀从左面对着白子规肩膀劈到,右边有人一拳对着姜青峰面颊砸去。 白子规听着四周的响动,心知埋伏的绝对不止这三人,当下决定再不留手,身子转动,一剑随着转动的力量,由腿带腰,由腰带背,最后带动手臂对着那把木刀挥出。 木刀木剑双双荡开,他感受着手上的力道,心知那人力量比自己大些,多半已经到了炼体境前期的巅峰,离中期也不远了,与他比持久颇为不智,更不用说周围敌人众多。 当下脚步挪移,换了个角度,顺着回荡之力,一剑刺出。 对面那人木刀刚一收回,白子规的迎面一剑已经从另一侧刺了过来,既快且狠,角度也让他难受至极,慌忙一刀挥去。 虽然勉强格中,却并未来得及发力,被震得整个人身子一歪。 白子规当即抓出机会,接连又是三剑。 那人又勉强挡了一剑,手中木刀被第二剑挑飞出手,紧接而来的第三剑劈在他右肩上,痛得他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难以起身,被白子规飞起的一脚踢得滚了开去。 另一边传来几声碰撞声,余光看去,与姜青峰动手的那人已经按住鼻梁,弓着身子,像一条虫一般面朝下趴在地上。 两人对视一眼,颇为默契地点了点头,然后并未停留在原地,而是分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冲进了灌木丛中。 刚刚冲进林中,白子规便换了个位置,围着刚才发出声音的一处绕了小半个圈,然后蹲下,停在原地不动,听着四周灌木丛刷刷作响的声音。 灌木丛不大,没过一会儿,他便听见声音渐渐靠近了他所在的位置。 他蹲定原地,调整呼吸,屏息凝神,让自己的呼吸声变得持续绵长,几不可闻,同时精神高度集中,只觉得能够极为清晰地把握那道声音的所在方位、前进速度快慢。 那道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在他头顶现出了一个人,可见上半身,一手持剑,正在四处张望。 那人忽的似乎看到了什么,猛然低头。 白子规已微微起身,见状当即借着起身之力,一拳击在那人小腹处。 那人本欲惊呼出声,受了这一拳,呼声被硬生生憋在了喉咙里,捂住小腹猛然弯腰,干呕了几声,随后弓身倒地。 丝毫未曾停留,白子规当即越过那人,朝着自己听到的另一声在灌木丛中移动的声音逼近而去。 一边快速移动,一边下意识调整呼吸,保持自身状态,注意着四周的响动。 他意识到自己前方两步处,似乎有呼吸声,心中第一次暗自感谢无数次被自家大哥偷袭的经历,当即假装未曾发现,继续保持原来的速度与方向移动,跨前一步,然后借着前冲之力,一剑轻巧劈了出去。 那人原本与白子规打着同一主意,埋伏在灌木丛中,想要偷袭于他,却不曾想未曾做好隐蔽,被提前发现了。 于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刚刚微微起身,便被无声无息的一剑击中头顶,一阵头晕目眩,被补上的一拳击倒在地,勉力想要爬起,却爬不起来。 另一个响动声大概是听到了这里传出的声音,不断朝向这里逼近。 白子规低头看了眼已经倒在地上的对手,心中暗自思量。 这里已经发出了不小的声音,而且有偷袭者在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爬起来,给自己一下,因此显然不是偷袭的好地方。 而且自己位置相比已被发现,在这片不大的灌木丛里,想必难以再次隐藏了。 正在逼近的声音只有一声,加上已经被击倒的数人,与之前自己听到的响声数量大体一致,应该便是最后一人了,那也没必要再躲了。 想到这里,再不犹豫,白子规笔直对着那道响声冲了过去。 树木枝叶从眼角耳边掠过,他刚隐约看见了对面出现的人影,便毫不犹豫一剑当胸刺出。 对面人影也是一剑刺出,两人一声不吭,连双方面貌都未及看清,只争剑速快慢,分胜败于一线。 与大哥交手时的每一幕在脑中闪回,白子规手上速度加快,呼吸却愈发沉稳厚重,节奏丝毫不乱。 断玉微微一偏,一闪之下,循着一个最短路径,已到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眼前一闪,已见到一剑临身,未想到来势如此之快,也未想到白子规丝毫未有收剑打算,心中一慌,不知是该收剑还是继续出剑。 手中木剑刚一滞,便被一剑击中胸口,当即岔了气。 白子规原本算定那人剑速不如自己,自己一剑得手之后,就算挨一下也是不痛不痒。 现在见那人剑竟然停了一下,心想这一下能不挨当然更好,一剑击中之后趁机向左一挥,击中那人的手臂,将他手中木剑击飞了出去,随后又在他胸口连点数下。 那人抱着胸口,倒在地上,只能大口喘气了。 确认了一下周围不再有声音了,白子规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刚才遇袭的地方。 这里原本倒地的三个人已经不见了,只从另一边灌木丛中传来的簌簌声、噼里啪啦声和喊叫声。 又过了十数个呼吸,声音渐渐停止,只有一道响动声向他这里传来。 只见姜青峰从林中走了出来,脸上似乎挨了一下,略有点发青,呲牙咧嘴的,却带着满意的笑容。 “打得爽吗?”白子规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有点欠揍。 姜青峰嘿嘿一笑,咂了咂嘴:“三个。” “还行,虽然没我的多。”白子规淡定地点了点头。 姜青峰眉毛一抽,不去看他看似淡定实则得瑟的面庞。 灌木丛中又传来了远去的簌簌声,接着便是重归寂静。 白子规轻轻松了口气,转身朝后喊道:“大哥,可以出来了。” 寂静沉默的七、八个呼吸之后,他有点尴尬地扭头四顾,被已经面无表情站在他身后的白子安吓了一跳。 白子安瞪了他一眼:“还算聪明,等他们走了才叫我出来,不然他们要是一口咬定是你们袭击他们,还真说不清楚。” 白子规不屑地嗤笑一声:“骗谁呢,这些人根本不是书院的同窗,至少大部分不是,不然身后的人一下就会被发现。” “而且他们在这里埋伏了那么久,会不留下痕迹?” “又闹出这么大动静,中午饭点,这么半天一个人没经过,我不信没有哪位先生发现。” “书院早就一清二楚了,把人全都拦在外面了是不是,就等着查清楚指使他们的人是谁了。” 白子安抬手对着白子规脑袋就是一巴掌:“小子挺狂的啊。不过还挺聪明的嘿,唬不住你了。” “你说查清楚,这个还真没必要,一猜就猜得到。” “但是书院要处置人的话,总要有真凭实据,不然岂非不教而诛,也不能让人心服口服。” 白子规转头和姜青峰对视了一眼。会来攻击自己的只有薄望玄和卢见奚的人,但薄望玄绝不敢一起袭击姜青峰,也没可能瞒过姜青峰。 这么一来,幕后主使就很明显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想起了早上卢见奚凶狠的眼神。 第十三章 石隐 未时末,眉山书院外数十里,一座矮山上。 一群人或着紫衣、或着青衣、或着黑衣相互搀扶着,勉强越过了矮山的山顶,终于见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山背面零散错落着的一些石头。 那些石头大的高过人头顶,宽阔到需要数人相围才能环抱,小的高度只能达到正常成年男子的大腿,让一个人坐在石面上都颇为勉强。 勉强走进了那片乱石阵中,那些人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坐倒在地,有的靠在石头上,有的躺在地上,或捂住胸腹,或环住小腿,或掏出干粮啃着,时不时还捂着脸颊哎呦两声。 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按着自己的胸口,问向当中仅有的一名身穿紫衣男子:“明老大,舍老吩咐我们进到学堂里,去教训两个人。” “本以为是个好差事,却从没有说过点子这么扎手啊。” “这下兄弟们可是吃了不小亏,又听了那位的嘱咐,不敢闹出大动静,这才先撤了。” “这下事情没做成不说,还受了这些伤,不少兄弟骨头都折了。” “回头要是再吃些责怪惩罚,该如何是好啊。” 那紫衣男子正在仰头饮水,闻言先咽下口中水,然后放下水壶,伸手抹了抹嘴,这才回答道:“舍老说了,无论事成与否,立刻离开书院,在这里见面。” “想必他也是猜到了有失败的可能的。” “毕竟若只是要教训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子的话,完全可以等在书院外面,没必要冒险进入。” “由此可见,应当还有别的目的。” “至于是否怪罪,我们这些下人担心也没用,只盼他老人家念在我等辛苦一场,不嫌我等办事不力,也就好了。”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石阵中间响起:“是否你等办事不利,容后再说,先将你们今日所遇之事一五一十说来。”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微微弓着腰的老者出现在了石阵中央的一小块空地上。 那老者穿一身不甚华丽、但是得体熨帖的蓝衫,一头稀疏的白发,眼神浑浊,满脸皱纹,手中拄着一根拐杖,看那形质竟然像是一根天然的石杖。 其中数个坐着、躺着的人猛然跳了起来,如临大敌地四下张望,见到是那老者,忙随着自家首领一同深深弯腰,一鞠到地。 身后诸人直起身来,唯有那首领弯着腰,小步踏前数步到了那老者身边,将于白子规二人交手的情况一一说明。 那老者不言不语,耐心听着,不时微微颔首。 带到那紫衣男子叙述完毕,老者看向他,问道:“带你们进书院的人没有暴露。” 紫衣男子正提着一颗心,生怕被怪罪,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您放心,他将我们带进书院、到了树林里预计的埋伏地点,就及时离开了。” “我们事后不管是动手、还是顺着原本的路线离开,都未惊动别人。” “毕竟才一个小小书院,能有什么森严防备。您放心,不会有人发现他的。” 老者微微摇了摇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的扭头看向石阵外,那一行人来处的山那边,皱了皱眉头,看向疤面男子;“你们果然被发现了。既然如此,须怪不得我了。” 那男子一怔,正欲说些什么,忽听见身后响起声声爆响声、惨叫声、碰撞声、呼啸声。 转身一看,一块块石头碎成了无数小石块,四散飞溅,其速之快远超他们的反应所能及。 阵中诸人只来得及发出几声惨叫,就被无数石块洞穿,打得如破烂的筛子一般,不成人形,血肉随着石块在空中溅开。 那紫衣男子惊怒之下,正欲转身喝问些什么,忽然一股大力从他背后传来。 他急欲刹足,却只如蚍蜉撼树一般,根本来不及、也无力阻住去势,就这般落进了石块碰撞着的区域中,只觉周身传来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远处的山顶,从山那面冒出了一名一身长袍、下颌有须的中年文士,正是先前授课的游先生。 他望向原本是一个石阵的位置。 无数大小石块在空中迸射,有的激烈对撞,碎成更多更小的石块,有的飞射向外,却仿佛碰撞到了一道倒扣在原地的半球形无色壁垒一般,反射了回去,继续与其他石块碰撞。 几乎几个刹那的功夫,那些石块就碎成了漫天烟尘,伴随着同时被击打成了无数细小血珠的血肉,形成了一个半球形的血色沙雾。 游先生皱了皱眉,伸手一挥,密密麻麻的拳头大火团出现在了沙雾外围,其间伸出细长火线,连成一个更大的半球形火网,包覆在沙雾外围。 火焰蒸腾,半球内空气迅速干燥,沙砾沉淀。 视线渐渐清晰,只见满地被炸出的石坑、不规则裂纹与大片干枯了的深褐色血迹,却不见有半个人影。 那些闯入者自不必说,可是自己先前刚刚看见、尚未看清面貌的蓝衣人呢? 游先生眉头又皱了起来,随后又稍稍舒展了一些,看向远方,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 又是申时,夕阳落下,天色渐暗。 苦练了一下午的白子规和姜青峰二人结伴走出书院门口,与已经等在门口的白子安打了声招呼。 旋即,姜青峰就迫不及待地抢先问道:“玉角大哥,情况怎么样?” 相比于他,白子规显然沉稳了许多,并未急着问出口,但也跟着将视线投向大哥,显然并不是丝毫不关心。 白子安先朝二人招了招手,随后伸出一只食指,沿着嘴唇一划,示意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然后便转身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两人会意,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走出去一段路程,直到周围已经不怎么有刚刚走出校门的学子了,白子安这才将游先生下午暗中跟随那些潜入者的情况说了一遍。 叙说完毕,也不理会惊呼出声的姜青峰和低头沉思的白子规,总结道:“那些人年龄比你们大了一些,修为不是没有,却着实不入流,身手更不算什么,在修炼一道应当是无路可走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卢家的一些家仆,那个未及看清的蓝衣人估计是他们家的管家之类的。” 白子规点点头,示意明白。 修炼一道,最初的一个境界就是炼体境,以锻炼肉身、让自己身体能够达到常人所能达到的极限、以使自己能够承受之后渐渐开始非人的修炼步骤。 这一境界,只要是有心练武,哪怕并无呼吸法引导,想要练到中期炼肉境还是可能的,只是会艰难许多就是了。 而且,若无对应资源支持,很容易练伤身体。 最重要的是想要到达后期炼骨境,若无机遇,便不可能了。 但是对于有靠山之人,则并不算艰难。 因此人言,穷文富武,若非背后有势力支撑,辅以资源和呼吸法,着实难以深入修炼之途。 总之,由于炼体境乃修炼初境,人人可到,且并未超出常人范畴,战力并无质变,故此这一境界修炼者被称为“不入流”。 姜青峰却不是很关心这些,而是颇为着急地脱口而出:“那不就是说我们还是没拿到证据?” 白子安闻言并未正面回答,而是笑了笑:“只能说顺着那些仆从跟下去的那条线索断了。” 姜青峰皱起了眉头,开始思考还有什么线索,有可能确实抓到卢见奚或者他家人是幕后指使者的证据。 白子规则是猛然抬头,眼睛一亮,盯住了自家大哥。 白子安看了弟弟一眼,收回笑容,颇为严肃道:“这件事情你们多想无益,就交给大人来处理。” “对于那个石阵,你们怎么看?” 姜青峰当即感觉到头都大了一圈,赶紧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边的好友。 白子规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从头说起。 毕竟自己的这个好朋友,对于阵法等与修炼不必然相关的东西一窍不通,自己是速来知晓的了。 “阵法是器丹阵符四大外道之一,讲究的是借助人或物为根本,通过特别的组合、联系,扩大自己的力量,或是干脆借助天地之力,对一定范围内进行控制。” “阵法大体可分为杀阵、困阵、幻阵等几大类,控制的范围与阵法的力量与阵法强弱、控阵者的修为都有直接关系。” “但是,阵法毕竟借助的是天地之力。” “因此,若想要能够灵活控阵,修为至少要达到能够外感天地、与之相和的地步。” “这已经是极高深的境界了,在这片九州应当也是数得着的高手了,很难想象会在这么一不算顶尖的世族中当管家。” “毕竟卢家虽然势力不小,但并不是众所周知梁州最强的李、张、董三大族之一。” “而这样的高手已经远不是一州之地所能限制的了,就算留下来也应当在有能影响一州的实力的势力之中。” “况且,他能被先生逼近那么近才被发现,以及阵法的威力和规模,和那阵法只能一次性引发、不能持续灵活控制,也能说明这一点。” “我猜测,他的修为应该在炼体、养精二境之上,在引纳天地精华、凝聚自身一气的通脉、凝气二境之中。” “至于这一阵法,算是相当普通的土石类阵法,有爆炸伤敌、隔绝内外的效果。” “这些都不算什么,不过这帮助主阵人快速隐遁的功能听来倒是很不凡,前两项倒像是为这项功能服务的。” 白子安认真听弟弟一气说完,点点头表示认可:“爷爷的那么多书你没白看。” 说完,两人先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同时看向已经双目呆滞、神游物外的姜青峰。 空气几乎凝滞了,但他丝毫没有发觉。 直到白子规果断地用右手手背在他脑门上迅速来了一下。 姜青峰嗷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就准备一脚踢出去,右脚一动便收住了。 他扭头对着白子规呲了下牙,随后嘴唇无声动了动,看口型好像是“你给我等着”。 白子规绷住脸,不去看他。 白子安就像完全没看到一样,接着说道:“卢家在锦城也算是大家族了,有资格做为三大家族之一的左膀右臂了。” “事实上,他们原本就与其中一家是姻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哦,是哪家?”姜青峰及时捕捉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信息,赶紧追问。 白子安并没有正面回答,淡笑到:“三家中,张家以阵法闻名,而李家的两大家传功法之中就有一门御土诀。” 紧接着,他伸出右手,左手猛然在掌面上一锤,引得两人同时想他看来,才一副恍然的样子:“我忘了,今天爷爷说要带赤琼去摘笋子吃,赶紧走。” 言罢,不等两人说些什么,就转身扬长而去。 姜青峰愣在了原地,颇有些迷惑地扭头看向白子规。 白子规心中感叹了一下,自家大哥果然难以捉摸,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投以同情和理解的眼神,接着跟了上去。 第十四章 离天 一边跟在大哥身后走着,白子规一边回想起这两天以来多次与人交手的场景。 不论是昨天的两场切磋、还是今天在往书院食堂去的小树林中被人暗伏,都让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毕竟,这是他除了被白子安各种姿势折磨之外,第一次与其他人交手。 可以说是平日里所学第一次得到了实战运用。 结果不能算是非常满意。 毕竟平时白子安不管怎么看似手段百出、心狠手辣,对自家弟弟总是有数的,也许训练很累、挨几下很疼,但总不至于受伤。 而那些人就不同了。 薄望玄、黄三绝对不会介意重伤于他,从跟他们动手时,他们下手的力道就可以完全看得出来。 林中那些人就不用说了,世家大族从来不把平民百姓当人,这是这片九州大地上众所周知的。 因此,面对这样的对手,他也不是未曾手忙脚乱,从始至终游刃有余的,自然也就未能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做到最好。 当然也不一定需要他来自觉总结,这会儿大哥已经又开始絮叨他中午与埋伏者交手时犯的错误了。 当然,他也不会妄自菲薄。 那些人中,除了黄三,境界都在他之上,更有甚者,甚至有人已经到了炼体境前期的巅峰。 但是无论是车轮战还是群战,他都可以说是完胜。 这一点让他更深刻认识到了这数年以来,大哥不选择时间、地点,看似不讲道理的交手,给他带来的好处。 这几场突如其来的交手,带给他的好处还并不止于此。 下午练剑时,他也感受到,自己对手中剑挥出的每一式,有了更深的认识和理解。 每一招基础剑式,都更加标准、更加有力、更加迅速、也更加灵活。 他甚至可以开始联想,自己在实战中,处在每一个角度下,如何挥出这一剑,面对迎面而来的攻击,什么样的更适合自己用这一式迎击或是防御。 总之,挥出的每一剑都给他带来了一种极为舒畅的感觉,感觉到手中的剑,仿佛与他渐渐亲近起来了一般。 想着想着,白子规嘴角忍不住翘起。 与人这么酣畅淋漓地交手,最后用手中剑把人一个个放倒,这种舒适感是之前未曾体会过的。 可惜今天中午看到这一幕的,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达的大哥和若干个先生,和只看了小半程、还未必有怎么留意的老姜。 自己当时应该还是挺帅的,可惜没什么人看见,不然说不定有机会抢走那家伙的风头。 突然,身旁的大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向他看来。 于是他挤出一个笑容,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直在认真听。 …… 三月初一。 三日前春分刚过,书上说黑夜渐短而白昼渐长,于是白子规每天早晨起床锻炼时的天色也应该是不再那么乌漆麻黑的了。 虽然才短短数日,他还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变化来,不过明显的,刮过身体的风不再那么寒冷了。 之前,虽然步入炼体境前期的缘故,让他五脏更加有力,气脉见长,连带着以此为根基,身体素质也感受到了明显的提高,看得更清楚了,也能更好地抵御寒冷了。 但是,棉袍和贴身短衣之间,总还需要穿着颇为厚实的中衣,练得热起来了还是颇为累赘的。 现在看来很快就不再需要了。 现在,他正带着逐渐变得温暖、变得柔和的春风,带着一路上开始生出的绿意与花香,带着渐渐冒出来的鸟儿的叫声和一些虫儿翻动泥土的气息,放学回到了家里。 早春三月,万物生长,仿佛一切都在变化,除了家里。 小院外的竹林从深绿变成了浅绿,桌上的素菜开始变成了种类繁多的各类时鲜,也就这点而已。 过去,爷爷不知怎么做到的,在冬天里也总有许多新鲜蔬果给他们,这可是周围农户人家难以做到的。 虽然难得,不过总觉得不如现在的一般品种多样。 更重要的是,总觉缺乏一种清新自然的气息。 现在当然是更好。 吃过晚饭,白子规照例被迫洗刷了碗筷,然后赶紧出门,倚在院墙外看着大哥训练赤琼,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自从那天之后,由于他的训练时间转移到了清晨,吃过饭以后的切磋时间就被他满腔“不愿”地腾给了赤琼。 毕竟赤琼也只比他小两岁,差不多也到时候了。 说回眼下。 赤琼刚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喊一声“我白子默与你势不两立”,然后对着白子安冲了过去。 而白子安并未急着迎上,只在他才到自己胸口的一拳到来的时候,伸手轻轻拨开,后退了一步。 一拳未果,赤琼果断上前一步,另一只拳头从侧面扫了过来,同时一脚低踢而出,对准了白子安的迎面骨。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锻炼,他的拳脚已经称得上颇有章法了。 白子安接连后退,顺带着随手拨开了三、四记攻过来的拳脚,一路退到了竹林边。 轻轻一闪,赤琼被闪开了的一记直拳正正打在了一根细竹子上。 只听咔嚓一声,这根竹子竟然被赤琼小小的拳头一拳拦腰打断。 从赤琼很小的时候,白子规就很清楚他的力量大异常人,但是具体能大到个什么程度,他心里也没数。 一是没这个眼力,二是兄弟俩感情好,也没打过架。 不过爷爷和大哥显然是清楚的,所以大哥下起手来,比之前对付他的时候要狠一些。 现在看来,说一句天生神力、天赋异禀一点也不算夸大了。 看着赤琼闪身躲开竹子的时候,被大哥一跤摔倒,白子规一脸的不忍直视,扭过了头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赤琼的力量比现在的自己大得多。 毕竟炼体境前期,主要增长的并不是肉体力量,在自己到达中期之前,基本是没希望赶上他了。 当然中期也不一定就行,后期都不一定,恐怕得晋升养精境才保险。 又看了一会儿赤琼竭力挣扎、但还是被血虐的场景,白子规觉得饭后的乐趣暂时算是够了,打了声招呼,便转身钻进了竹林。 一进竹林,他就开始飞奔起来,但是奔跑的姿势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脚步略有些不自然,仿佛带着一些特殊的角度,又要身体和呼吸配合着前进,配合不太熟练似的。 自从呼吸法入门、进入炼体境前期以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白子规称得上渐入佳境。 不论是行奔坐卧、吃饭休息、言谈切磋,都已经能做到时刻遵循呼吸法,呼吸吐纳,皆有法度,让他在炼体境前期越走越远,气脉悠长,感觉到呼吸越来越有力,似乎离中期也不太遥远了。 因此,在今天一早的训练中,白子安表示他的基础已经合格了,并将这门步法传授给了他。 这也是他除去广有争议的基础剑法外,所学到的第一门武学。 当时白子安说,这门步伐名叫“离天步”,是一门配合基本呼吸法的步法,用以提气轻身、加速奔行的,有“天涯路远”,“天涯海角”,“咫尺天涯”三重境界。 至于什么样算到了某一境界,到时候自然懂。 总之以后,只要迈步,无论日常生活还是战斗中,无论奔走跳跃,都要照着这门步法来。 说完,白子安只给了他一盏茶的熟悉时间,然后就开始动手。 并且,白子安一改之前一个月站在原地、放任他攻击的模式,主动出击,并且刻意用出了各种大开大阖的招数,追着他打,把他逼得跳高高伏低,满地乱窜。 当然,由于步法初学,后果惨不堪言。 于是今天一天,他都在照着这个步法行走,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学会,让白子安追不上自己。 幸好到了书院内的时候,正常走路已经完全熟悉了,否则姜青峰这个损友免不了一顿嘲笑。 一步跃起,踏在了一快约莫比膝盖高些的石头上。 踉跄了一下,另一只脚踢在了一旁的一根竹子上,借力前跃,却又在因为前几日才下过雨、还有些湿滑的地面上滑了一下,拖出一条痕迹。 竹林虽然宽敞足以让人行走,但是要在林中奔驰,到底还是有些艰难。 白子规在林中辗转腾挪,不断转换着方向与角度,从一根又一根竹子间闪了过去。 若是以往,这对于自有爬高上低玩耍的他不算什么,但是步法未熟,不由得有了些阻碍。 一个侧步画出一个弧度,从迎面拦路的一根粗竹边绕过,顺便侧身闪开了另一根,白子规集中精神,闪过了一根又一根。 他渐渐忘却了要专注步法,只是专心于更快、更轻松地闪开一根根孤竹。 孤高的翠竹一根根从眼前闪过,越来越快,直到眼前一空,四周变得空旷了许多,远处也星星点点可见一些火光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奔出了竹林,前方已经是旷野与农田了。 白子规此时只觉得风迎面吹来,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反而舒爽极了,奔跑之初的滞涩消逝无踪,反倒是顺畅了许多。 一旦熟悉起来,步伐伴随着呼吸就带给人一种自然的感觉,仿佛有一种特殊的节奏与韵律,让人全身上下都很放松,又丝毫不影响随时发力。 就如三伏天的一瓢冰水一般舒畅,只想继续奔跑,欲罢不能。 既然如此,当然是毫不犹豫,继续朝着目标地点一路奔驰,越跑越快。 风从身边吹过,呼进气管,流转五脏,又拂过肌肤。 碎发飘浮,衣袂微动,让他感觉到仿佛与轻风融为一体。 伴随着呼出的一口气,白子规张口就是一声欢呼,声音传荡四野。 声音传出的同时,他也并未停留,而是继续向前奔跑,忽的觉得脚尖一轻,仿佛踏过了什么东西。 停下脚步,回头一看,才发现那竟是前几日下雨留下的一洼水坑。 愕然低头,布靴上沾了不少在林中沾上的泥土,却并未被水浸湿。 白子规心中一喜,果断又使出离天步,从那水洼上奔了过去。 一声轻响,他彻底踏进了水洼中。 这下靴子立刻便湿透了,脚底板都能清楚感受到了冰凉的水意。 远处的村庄被那声欢呼惊动了,传来了数声杂乱的犬吠。 第十五章 张氏铁匠铺 一双鞋从内到外已经湿透了,而且沾满了泥,穿在脚上相当不舒服。 适才那一下轻飘飘的踏水而过,白子规着实把自己惊艳了一下。 但是刚自恋了没一会儿,他就发现这似乎完全是个巧合,因为之后的尝试全都可耻地失败了。 脚下那双鞋就是他多次失败的结果,连长袍下摆都被某过重的一脚溅起的水花打湿了。 走进村中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了。 村庄并不算宽敞,气派的砖石屋和斑驳破旧的村舍混杂却整齐排列,结实的石板路与泥泞的小道交错纵横。 此时才晚饭后不久,不少村民尚未归家。 不时有人被刚才的呼声惊动,前来查看,看见他时便笑着打招呼,有孩童欢笑着迎了上来,也有犬只收起了吠叫,热情地在他脚边转悠。 显然,这里的村民都对他颇为熟悉。 见此情景,白子规笑着与诸村民打了招呼,闲聊数句,一一问过安好,顺带着蹲下身,摸了摸后足立起、伸舌头向他手舔来的家犬。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他告别众人,循着小路向村庄深处角落走去。 周围人声渐少,他脑中思考着自己刚才那一下步法,下意识地在小路上起伏跳跃,曲折前进,竟然一步未错。 又走了一袋烟的时间,眼见走到了村子最边角,迎面见到的是一个漆黑的屋子。 屋子不算小,看起来却有些破旧,饱经风雨却缺少修缮的样子。 窗户关着,也是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面的样子,虚掩着门,门内隐约看见亮起的红光映出门外。 门口竖着一根高过屋顶的旗子,夜色中也看不清是什么形状的。 敲了两下门,推门而入,眼前红光亮起,热浪扑面而来。 只见一个巨大的烘炉摆放在正厅正中间,已经亮起,四周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铁器。 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门,站在门口向里看去,隐约可见左侧似是厨房,右侧则能看见一张极为宽大的靠墙床榻。 烘炉一侧,一名壮硕汉子正在拉着风箱,烘炉内可见火舌冒出。 火焰燃烧,火势渐长,热气愈发逼人。 那汉子个头并不算高,却生得极为宽阔健壮,一只胳膊比起尚未长成的白子规,怕是比腿还要宽出不少,古铜色皮肤,一头乱发。 白子规刚拱手叫了一声“张大叔”,那汉子就头也不回地向后摆了摆手:“青雀来得正好,火势刚好,你来帮我拉风箱。” 白子规也不多话,随手关上门,上去便接过了拉风箱的工作。 张铁匠则从杂物堆里拿出一个巨大的铁钳,钳起一块黑铁伸进了烘炉中。 屋内陷入了寂静。 沉默了一会儿,白子规忍不住问道:“张大哥呢?” 铁匠明显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头也不抬地应道:“出去进货去了。” 白子规“哦”了一声,铁匠铺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风箱拉动的声音和劲风的呼啸声渐次响起,白子规几次没话找话,都被迅速截断,只好专心将心思集中在了拉风箱上。 拉着拉着,有点无聊的他脑中又开始回想了刚才踏水而过的那一步。 神游天外间,思绪渐渐迷失,手上按照固定的动作推拉,节奏与轻重却在不知不觉间,渐渐与他的呼吸声重合。 轻重、长短间杂,富有韵律的风箱鼓动的声音在屋内响起,随之而起的风声犹如一首自然而又悠扬的乐曲。 炉中的火焰也随之熊熊燃烧,越发高涨,火苗伴随着节奏起起伏伏。 埋头烧铁的铁匠,自坐到炉前后第一次抬起头,看向全神投入、毫不自知的白子规,眼中一抹精光闪过。 随后他又低下头来,继续工作,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般。 白子规沉浸在了舒缓的节奏中,直到铁匠将已经烧红的铁块钳了出来,弯腰放在了一个大铁砧上,然后抬头看向他:“青雀,你张大哥不在,今天你来做我的助手。” 白子规闻言不由一惊。 所谓助手,也就是在铁匠锻打铁器的时候,负责在一旁用小锤或是铁钳,看情况移动铁器位置或是将其翻身,以保证铁器能够得到充分、合适的锻打,既不至于缺乏锻打、杂质过多,也不至于击打过剩、铁胚受损,可谓相当考校经验和把握时机的功力。 白子规选择剑做为自己主修的武器,这并不是毫无预兆的,而是从小就流露出了这样的意向。 因此,白子安在确认了反复确认了他的想法之后,带着他来到了这个日常为村民打制农具、偶尔打制武器的铁匠铺,奉以束脩,请求张铁匠收他为学徒。 现在,他已经在这个铁匠铺打杂两年了,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帮忙。 过去,他一直只是干一些杂活、同时注意观察,助手的工作都是由张铁匠的儿子负责的。 即便是他不在的时候,白子规也只是负责拉风箱,而张铁匠则自己通过调整锻打的节奏和力量,来移动铁胚或是将其翻身,从而完成锻打。 白子规深知,自己一是年龄尚小,对于锻造这样的需要力量的活儿尚且力不从心,二是初学乍练,也确实需要积攒经验,毕竟跟张大哥聊天时听他提及,他年幼时也是如此,加之本就耐心极佳,故此也不着急,只是听从吩咐、虚心观察。 虽然如此,但是说他不希望自己能上手尝试,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一惊之后便是一喜,抬头看向张铁匠,确认了一下眼神,一只小锤、和一个铁钳分别握在手中,走到铁砧边,严阵以待。 见他已准备好,张铁匠伸手拎起一根靠在墙边、比常人还高的大铁锤,分开双腿,双手握锤,由小腿发力至腰、背、肩、臂,抡起就是一锤。 一锤落下,铁胚立时缺了一块,同时发出一声巨响。 若不是铁匠铺远在村庄角落,远离其余民居,在此夜晚,怕是马上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白子规自然是早已有所准备,响声传出,仿佛没听到一般,伸出小锤,在铁胚侧边一敲,将它击偏了一些。 紧接着,张铁匠又一锤击到,方向、位置丝毫未变,正好打在了刚才那块凹陷的旁边,严丝合缝,丝毫不差。 紧接着就是叮叮当当的锻打声,白子规时而用铁锤敲击,时而用铁钳翻面,配合张铁匠的锻打。 初始他还有些生疏,有时需要张铁匠略微调整锤击的方向和力量,以为弥补。 但随着锻打的继续,以往观察得到的经验渐渐化为己用,不断熟悉起来,两人配合越发默契。 发红的铁块渐渐变形,也渐渐恢复到原本的乌黑。 张铁匠再次将它送回烘炉中烧红,又是一轮敲打,敲成了一端薄而扁、另一端两边弯曲翘起的物件。 这两片翘起连在一起,恰好如同一个套筒的形状。 这是一个庄户人家锄地用的锄头。 随后,他又随手取出一个木棍,插进套筒中,延边轻轻敲打,然后伸进了一桶早就准备好、不知什么组成的液体中,冒起了缕缕白烟和嗞嗞声响。 过了一会儿,张铁匠将锄头取了出来,用磨石在刃上打磨。 打磨速度先是缓慢,仿佛要让白子规看清楚一般,接着骤然加快,粗大的手臂小幅度颤动,速度快到让人肉眼都看不分明。 只见石粉簌簌落下,锄刃那一端几乎又开始变得暗红了。 骤然加速,又骤然停止,暗红再次变回乌黑,刃面却明显锋利了不少。 短短十几个呼吸时间,简单的打磨开刃竟然就已经完成了。 张铁匠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将锄头倚在一边的墙上,抬头看向白子规,笑了笑:“今天先这样”。 白子规会意,微微弯了弯腰,后退出了房间,闭上房门,转身离去。 张铁匠看着关上的房门,又低头看着白子规正式参与的第一件作品,笑了笑,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 第十六章 新剑法 当天晚些时候,白子规带着一脚的泥水回到了家中。 在回去的路上,奔过那洼水坑之前时,他再次颇为不信邪地尝试了一番,然后再次可耻地失败了。 代价则是布靴愈发惨不忍睹。 幸好本就已经湿透了,再湿一些也脚感不会更糟。 推开家门,迎面可见的是正厅里亮着火光,还有药香味传来。 赤琼搬了一个小马扎,这坐在正厅门口的檐角下,拿着一个大蒲扇,使劲扇着一个药炉。 炭火映出的火光照在他的小脸上,赤琼认真盯着炉火,满脸的严肃。 门槛内,高大老者坐在一个高一些的凳子上,弯腰看着炉火和扇动着的蒲扇,不时伸手拨弄一下,或是在赤琼耳边说些什么。 听见门响,两人双双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呦,青雀哥哥,回来得挺早啊。”赤琼招了招手。 “今天张大哥不在,张大叔就打造了一个锄头,所以回来得早些。”白子规应道。 “这么说,今天小张让你帮手了?”老者笑呵呵问道。 问话思维有些跳跃,不过白子规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自己已经是个拉风箱熟练工了,如果只是拉风箱的话,一晚上能配合锻造不少器物。 “小张今天只打了一个锄头,是让你回来好好琢磨自己的手法,之后应该怎么改进、提高。今天打得怎么样啊?”老者接着问道。 “还不错咯。”白子规仔细回忆着自己初次作为助手、参与锻造时的过程,“我觉得还算顺利。” 听闻此言,老者欣慰地点了点头:“那就好好总结,趁热打铁,温故知新,争取明天去的时候又能有提高,想当年我……” “爷爷,我刚才回来的时候靴子湿了,可难受了,需要去换个靴子,只好让赤琼来听您说了,有您在,我相信耽误不了他煎药的。”白子规暗叫不好,赶紧开口,然后一溜烟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老者慈祥地笑着,低头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赤琼,继续开口了:“我年轻那会儿啊……” …… 白子规迅速溜进房间,开门,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背靠在门上,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盯着屋里亮着的油灯旁,背对着他坐着的年轻男子。 该男子坐在屋中的圆桌边,将白子规的竹笈放在桌上,正用一支细毫笔在上面勾画着什么。 虽说在勾画,竹笈上却并未留下丝毫痕迹。 “大哥,你在这儿干嘛?”白子规颇为诧异。 白子安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安静,同时头也不抬地继续勾画。 白子规会意,悄悄换了双鞋袜,然后坐在白子安对面,静静闭目调息。 一盏茶时间过后,他似有所感,睁开眼睛,只见白子安已经收起笔,将竹笈放在了地上。 “怎么在这里等着,不出去陪陪爷爷和赤琼吗?”白子安嘿嘿一笑。 白子规竖起耳朵仔细听,发现外面的长篇大论似乎还没有结束,于是果断摇了摇头。 白子安也不多言,伸手指了指门口满是泥水的靴子:“来回的路上,对离天步是不是有了些特别的理解?不然以你的资质,正常运转身法当不至此。” 白子规点了点头,将当时踏水而过的情景简单描述了一番。 白子安闻言,眼中光芒一亮,似乎颇感兴趣:“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些进展,这样下去,想必这门步法入门的时间会大大缩短。” “这样,明天早上我详细测试一下你的步法进展,再做安排。” 门外安静了下来,似乎长篇大论已经告一段落。 白子安竖起耳朵听了听,站起身来:“好了,结束了,我们出去,看看赤琼给你明早药浴的药煎得如何了。” “还有,赶紧洗漱,明早要是敢赖床,你就死定了。” 眼见他准备转身,白子规赶忙问道:“先别走,我刚才进来就想问你了,你在拿我的竹笈干什么呀?” 白子安神秘一笑,转身离去。 白子规头上两条青筋爆出,深呼吸两口气,才恨恨地跟了上去。 从小到大,真是看够了这种听见自己的问题之后的“笑而不答”,“一笑而过”。 呵,笑个锤子。 …… 第二天清晨,负重长跑和一系列诸如“负重平板支撑”、“负重蛙跳”之类的动作之后。 依旧是被白子安提起木棍一路追杀。 不过这次,比起昨天早晨的踉踉跄跄,白子规可以说是从容自在了许多,步法熟练,进退自如,与手上基础剑法配合协调,毫无错乱。 此时,在白子安的攻击下,他稳守门户,虽然被大力而精妙的棍法逼得连连后退,但退而不乱,颇有法度。 他感觉到自己的卸力、防守的本领,在初步学会了步法之后,可以说是有了巨大的提升。 甚至,他已经能更加熟练地抓住机会、乃至主动打出一些破绽来,用以突破那根木棍的攻击范围,尝试近身攻击。 虽然总是逼近数步之后,白子安总是或将其逼退、或以熟练得多的步法主动拉开距离,总之总是失败。 但是比起一个月之前的左支右绌,可以称得上剑法熟练了,配合步法又是有了不小的进步。 “还不错,但还是不够啊。说好的那一步呢?”白子安朗声笑着,再一次将抢前数步、差一点就能进入断玉剑攻击范围的白子规逼退。 一场剧斗,之前的训练又是冲着耗尽体力去的,白子规此时已经疲劳至极,后退数步之后,只得以剑拄地,汗流浃背,努力用呼吸法恢复着自己的体力,保证呼吸不乱。 白子安却并没有给他休息的意思,促狭地眨了眨眼睛:“还是不行啊,看来还是给逼得不够狠。” 白子规刚努力想要说些什么,白子安已经提棍再次攻上,只好提起剑,努力迎上。 对面的重重棍影似乎越来越多,每一棍都越来越重,白子规应付得越发困难起来。 白子安却是手上棍法一紧,一根长棍将白子规裹在其中,每次后退都紧紧跟上,似乎不让他吃上一棍誓不罢休。 又硬接了一棍,白子规再次试图卸力后退,却被跟上,勉励接住了蓄力待发的一棍,却被打得一个踉跄,手中剑一松。 心中暗叫不好,白子规正欲赶紧站稳脚步,握紧断玉,白子安手中长棍棍头已经轻轻画了一个小圆,从另一边迎着木剑歪斜的方向,借力轻轻一挑。 手中一轻,木剑飞起。 白子规心念电转,眼见又是一棍当胸捣来,下意识便想后退。 不行! 不能退! 若是退了,这柄剑就捡不回来了,到时赤手空拳,再无进攻机会。 可是若是不退,这一棍怕是难躲,现在都没了,谈何之后? 那也不行,我已经下定决心,此剑再不离身,若不拿回,辜负此言! 棍头越来越近,白子规一咬牙,侧向一扑,朝着从空中下落的木剑拿去。 这一扑,几乎已经是他修炼以来最快的身法,最果决的动作,奇迹般地险险让开了那一棍,伸手向剑柄拿去。 眼见木剑越来越近,他心中刚一松,却又从眼角扫见白子安嘴角翘起,似笑非笑。 只见木棍轻易止住去势,朝着他一棍扫来。 心中剧震,白子规已经明白,刚才自家大哥那一棍根本未用全力。 若是自己后退,可以随时加力加速;若是自己闪身拿剑,也可变捣为扫。 总之怎么样都逃不掉。 木剑在手,但是一棍已经扫到,以剑格挡已是断断来不及。 白子规赶忙身体用力,试图迅速着地,闪身躲避。 然而脚尖刚刚着地,还来不及着力,棍风已经吹动他的衣袂飘动。 不行了,赶不上了。 心中念头刚刚闪过,脚尖却下意识得轻轻一点,只觉浑不着力,身体轻飘飘得侧向移开,将将闪过那一棍。 身在空中,白子规感觉到颇为熟悉,身体的舒畅感与昨晚踏水无痕的那一步颇为相似。 脑中似有雷霆闪过,白子规刹那间领悟了什么。 身体着地,白子规却并未停止,而是配合着呼吸脚尖一点,人在空中轻飘飘地一折,风吹碎发,直朝白子安跃去,说不尽的潇洒风流。 白子安迎面一棍扫来,白子规反手握剑,剑尖朝下,一剑格开那一棍,人也被打得侧向飘去。 脚尖刚刚着地,又是一折,再次飘向白子安。 近了,近了。 够得到了! 白子规心中一喜,却是不露声色,剑随人走,一剑借势刺来。 这似乎是他练剑以来最巅峰的一剑,最快,最巧妙,时机把握最好,剑势最完美! 眼见一剑将将刺到,却见白子安神秘一笑,身体也是轻飘飘向后一飘,两人距离再次拉开,随后便是势大力沉的一棍将他连人带剑再次打了出去。 尚未落地,白子规便听见大哥的声音传来:“步法先这样,新教你一门剑法怎么样,学不学?” 第十七章 连山 白子规正欲等待落地,便再次借力反扑,闻言赶忙刹住,险些岔气。 终于平平稳稳落在地上,适才一轮攻击,强行压下的疲惫顿时涌了上来,只觉四肢酸软,汗出如浆,头晕目眩,几乎站都站不住了,摇摇晃晃地几乎要倒下去,赶忙盘膝坐地,运转呼吸法,恢复体力。 天气渐暖,加之梁州本就位于九州最南,气候湿暖,此时空气中已经带着阵阵暖意了。 虽然如此,白子规运转呼吸法时,仍是觉得丝丝凉气沁入心脾,在五脏之间游走。 疲乏渐消,气力渐长。 待得缓过一口气来,他才睁开眼,看向自家大哥,心中颇有些懊恼。 这套步法是大哥教给他的,既然如此,自己能够掌握的技巧,大哥应当早就掌握了。 所以,这几乎足不点地、脚不沾尘的一飘而过,大哥能使出来,自己应当毫不意外才对。 虽然自己已经竭尽所能,即使知晓,也做不了更多了,可有个心理准备,总不至于手足无措。 果然自己差得还是很远啊。 殊不知此时,白子安也在暗暗心惊。 这冯虚御风的技巧,算是离天步在初期最重要的技巧之一,只要一气不断,便可随心转向,踏水无痕。 可以说,掌握了这一技巧,就算是半只脚踏进离天步第一重境界的门槛了。 当初,即使是他自己,从初学此步法,到掌握冯虚御风,也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虽然昨晚听自家二弟说起时,便已有了心理准备,在今日的对练中蓄意创造合适施展此技巧的环境。 但白子规这时便已能够初步连续使出冯虚御风,足见他在步法、身法方面的天分,也令白子安又喜又忧。 于是,他清了清嗓门,对白子规道:“这冯虚御风的技巧,是离天步入门阶段需要掌握的一种技巧。” “掌握了这种技巧,才有资格踏足离天步的第一重境界。” “也就是说,你虽然有所领悟,但才刚刚入门。” “更不用说这冯虚御风,你也才能初步使出,谈不上掌握。” “所以,你绝不可以骄傲自满,明白了吗?” 见白子规肃然点头,他才继续满意地说道: “掌握了冯虚御风,只要你提一口气,便可以借助呼吸法的呼吸节奏,与之配合,在地面乃至水面一擦而过,无需踏实,更可以随心转向,可以说相当实用。” “这一点你已经体会到了,想必无需我多说。” “将来掌握到深处,甚至不用踏足地面,便可离地数寸,隔空而行,一气不绝,便可以随心转向。” “它的长处在于轻灵随意,让敌人首尾难顾,且与气脉相合,不损伤身体,可以持续施展。” “而它并不以快速见长,无论是小范围的快速辗转腾挪,还是短距离的直线爆发,长距离的快速跋涉,它都不足以成为依仗。” “最要紧的是,它需要配合呼吸法,或者是未来功法的节奏运行,一旦自身节奏错乱,步法不攻自破,这一点你务须谨慎。” 说到此处,白子安已是极为严肃。 白子规少见自家大哥如此肃然,一见便知此事要紧,忙表示知晓了,同时牢记在心。 见此,白子安松了一口气,笑道:“也无需如此,你在步法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虽然比我还是差了些,但也算是极为少有了。” 白子规心中腹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表面上点头称是。 白子安看了一眼自家二弟脸上乖巧的表情,立刻知道了他在想什么,暂时也不急于计较,只是在心中记了一笔,然后继续说道: “那么下面,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步法需要在日常使用中不断熟练、领悟,暂时急不来了。” “下面,我们来学一门新剑法。” 白子规等这句话等了半天了,闻言心中一喜,当即持剑跃起身来。 白子安见此情景,笑着举起长棍,伸手握住两端,向中间一合。 只见眼前一晃,长棍竟已悄无声息地缩短到了与断玉剑同样长度。 白子规自幼喜爱读书,家中又库藏极丰,虽然所读书籍均与修炼一道无关,只是九州大陆,强者为尊,又怎会全无干系,加之有苏姓老人悉心教导,年虽不长,可以称得上博览群书,对修炼之事虽然知之不多,却也不算全无所知。 然而此时,饶是他从小格外注意表情仪态,不愿让人看见自己失态,此时也不由目瞪口呆。 他赶忙上前,伸手向那根短木棍拿去。 白子安也不计较,任由他将那根木棍拿在手上,反复抚摸、眼看。 木棍轻轻敲击,确是实心;遍体光滑,也无机关在上。 怎么看,都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棍而已。 白子安见弟弟颇为困惑,忍不住笑道:“你不会以为,爷爷花了整整一晚,才做出的兵器,敢让我们取名的兵器,就只是能拿来给初学者练习而已?” 白子规闻言一震,一只手忍不住摸向腰间木剑。 白子安接着笑道:“时间不多了,你今天还要不要学剑了?” 白子规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将短棍递还给大哥,然后后退十来步,平复心绪,定睛凝神。 白子安同时也收敛笑容,调整呼吸,站在原地,缓缓闭目。 阳光渐起,轻风拂过。 白子安突然念道:“第一招。” 与此同时,他以棍为剑,挺剑刺出,却又在中途手腕偏转,剑刃横削。 只见他立于原地,辗转腾挪,时而化架为点,轻巧前攻,时而拨开作势,当头劈剑,时而剑光点点,闪电前刺。 方圆数尺之内,剑影扇动,人随之动,带动呼呼风声。 念到“第三十六招”,一套剑法使完一遍,白子安收剑而立,却并未停止,而是又从头使了一遍,然后转身对着白子规笑道:“看得如何?” 白子规并未回答,而是出神片刻,随后缓缓盘膝坐下,将断玉横放在腿上,闭目皱眉,思索了约莫几分的功夫,猛然睁眼,沉声道:“玉角哥哥,烦你慢些再演一遍。” 白子安倒也并不着急,只是笑眯眯站在那里,耐心等待,闻言笑道:“看出来了?” 话毕,也不再多说,而是放缓速度,又从头到尾使了一遍。 白子规瞪大眼睛看毕,长叹了口气:“哥哥,这些剑法,每一招都是基础剑法组合成的?” 白子安偏了偏头:“所有剑法,都是基础剑法组合成的啊。” 白子规断然道:“可是这套剑法真的只是简单组合,毫无变化,只是在每一招中的几式剑招中间,加了一些转折而已。” “我想别的剑法不会如此。” 白子安认真点了点头:“所以啊,这是外面学不到的剑法,也是我这个使棍的能交给你的唯一一套剑法。” “它叫基础剑法二。” 白子规:“???” 这起名也太草率了?真的是我能想象到的最不帅的剑法名了啊。 而且我怀疑你是在骂基础剑法,骂它二? 深知自家大哥思维跳跃能力的白子规控制住了面部表情,然而已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 白子安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远方刚刚升起的朝阳。 “如果不满意这个名字的话,你也可以叫它” “连山剑法。” 第十八章 眉州记事 “连山剑法?”白子规默默重复了一遍,只觉得这名字含义颇为深远:“我听闻,上古时有易法,名为连山,阐明万物变化之道,不知可有联系?” 没等白子安回答,他便自嘲一笑:“嗨,哪里会有,一个连山易,一个基础剑法二,格调也差得太多了些。” “我看你刚才每招每式,稳重为主,连绵不断,叫它连山剑法大概是这个意思?” 白子安朝他眨了眨眼睛:“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可不懂剑法,得你自己琢磨。” 白子规陷入了沉默。 又来了,“笑而不答”的改版,“我不知道”。 不过既然他不肯说,那可能就是真有点东西。 也不好说,虚虚实实,也可能是并没有,但是他想让自己以为有。 唉,这么个哥哥,真让人心累。 “好了,别愣着了,今早的训练结束了,赶紧走,不然要迟到了。我要是被扣了钱,绝对在你身上找回来。”白子安恐吓道。 白子规迅速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对了,昨天小姜说,清明节前那次休沐,要邀你一起去眉州城?”白子安问道。 “嗯嗯。”白子规点头回应,“再过十日,本月十二,便到清明了,青羊部照例是要祭祖的。” “这次由于青峰已经入学了,青羊部各位尊长认为他年已不小,可以承担一些责任了,故此清明前的一些物资采购,他会随之同去。” “他也问过了,这是不算什么机密,所以邀请我一起进城逛逛。” 清明乃是祭祖之时,而眉山书院的大部分学生,都出自大族,礼规甚重,祭祖时物资采购、准备、扫墓祭祖的典仪均颇为繁琐,要花费数日之久。 因此清明节前一次的两日休沐,往往会与清明时的那一次合并,这也是惯例了,各地书院与衙门均是如此。 此外,即使是商店、作坊等等不按时休沐之处,清明告假通常也都会应准。 只是平常人家礼仪从简,往往一日即可。 而白子规一家,不知为何,礼仪是简之又简。 “也好。”白子安笑道:“既然如此,到时候你负责采买一些用品回来,我就不去了。” “但是~”白子规刚刚心中一喜,白子安便拖长了声音,“连山剑法得练到我满意才行,不然你哪儿也别去,给我在家好好练剑,顺便看着赤琼。” 那一刻,白子规又感受到了被大哥支配的恐惧。 …… 当然,以白子规之勤奋刻苦,最重要的是出重的剑法天赋,对连山剑法的掌握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十日之后,他和姜青峰两人非常顺利地坐在了去往眉州城的车队中。 清明者,仲春已过,暮春将至,万物生气,吐故纳新,故清明之时,天常落雨,滋润生机。 此时临近清明,细雨蒙蒙,两人并肩坐在一辆大车车位,并未打伞,一伸手、一抬头,享受着细雨的滋润。 “白鸟,多久没去眉州城了?”姜青峰收回伸出的手掌,嘿嘿笑道。 “你去,或者不去,眉州城就在那里。”白子规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回应。 姜青峰深吸一口气,忍住打人的冲动。 一排车辆在官道上吱呀吱呀晃动着,四周围着一些骑着骏马的健壮男子,或蓄发成辫,绕髻于脑后,或戴毡帽,或以布帕缠头,有的身穿长袍,有的穿羊皮褂,有的披着坎肩,有的打着绑腿,人人吊刀,或背大剑。 走着走着,前方一座城池渐渐出现在了视线中。 那是一座宏伟而又壮阔的城池,外墙坚实,仰起头来才可望见城头,宽阔之处,左右两边一眼望不尽城池的边沿。 车队渐渐靠近城门口,排在了门口一侧进城队列的尾端。队列众人或牵着驴,或挑着担,还有一个商人的车队夹杂在其间,缓慢前进着。 队列并不长,在守门的兵丁催促下,依次交钱,验货,进城。 只用了一袋烟的功夫,青羊部的车队就排到了城门口。 远远望去,便觉城门极为高大,越门而过进城的民众,在城门口看来简直如同什么小动物一般,此时走到门口,再抬头看去,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城,白子规依旧惊叹。 城门有数丈高,需要举首朝天才能看见城门顶,四周也是即为宽阔,像他此时乘坐的车,并行十辆不成问题。 只是城门只有两侧允许行走,中间需要随时保持通畅。 眼看队首的车辆已经到了城门口,门口的戍卒横枪拦住,盯着队列众人携带的武器:“等一下,哪里的?” 队首右侧一人越众而出,从腰间取出一面令牌,示向那名戍卒:“小兄弟,我们是青羊部的,入城进行采买。” 那名戍卒看了一眼那足足高过自己一头、胳膊比自己大腿还粗的黑壮大汉,咽了一口唾沫,回头望向身后的什长。 什长原本见状,匆匆赶来,此时恰好到了那戍卒身后,听见为首黑壮大汉的话后,伸手在戍卒头顶重重拍了一掌,这才笑道:“新来的不懂事,不认识青羊部的各位兄弟,得罪了。” “照规矩,青羊部入城,只要携带令牌,无需排队,无须检查,无需缴纳入城税。” “不想各位竟然还是排队进城,真是出乎严某的意料啊。” 黑壮大汉憨憨一笑:“应该的。我等受族长令,来到眉州城,务必遵守城中规矩。” 严姓什长闻言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黑壮大汉也是拱了拱手以示回礼,然后招了招手,带着身后车队向城门深处而去。 严姓什长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一直站在城门边,眯眼看着向城内渐渐远去的车队。 直到车队去至几不可见,他忽然招手跟身旁的戍卒悄悄说了些什么。 然后,戍卒放下手中枪,转身离去。 什长横着小曲,回到了路边的一棵柳树下,树荫下放置着一个看起来即为舒服的躺椅。 他躺回躺椅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 进入城中,一眼可见的是由城门通向城内的宽敞街道,街道两旁矮小的客栈、商店、民居依序排列。 再向内望去,可见街边房屋越来越高大,远远可以眺见诸多亭台楼阁屹立,甚至还可以隐隐见到几根高耸入云的烟囱,巍然高过城头。 宽敞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满是行人。牵着马匹的行商,来去匆匆的居民,堂皇舒适的马车,来来往往,满满的人气与快节奏感。 这里就是梁州内的几座郡城之一,眉州城了。 第十九章 卢府家仆 跟着车队一同沿着大路前进,街边的房屋越发高大、密集,人流量也愈发惊人。 街边开始不断出现摆摊的小贩,多得是以成匹的蜀锦、布料或是以其编制的衣物,其上布满了各种形状、连续不断的对称图样,色彩、图纹对比强烈,让人看来赏心悦目。 此外,街边的书籍、字画也很是丰富,引得不少书生气浓重的游人驻足静观,有的看到精彩处,甚至坐下或蹲在街边翻阅书籍。 不过,对于白子规二人来说,蜀锦衣物、或是书籍字画的吸引力就远比不上各式或精巧、或粗犷的竹编、陶瓷制品,以及散发出诱人香味的各色小吃了。 白子规是因为自幼耳濡目染,对这些书画大多一眼就能看出些来历,又对略显贵气的锦缎兴趣不足。 姜青峰则是完全没有兴趣。 只见此时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跃下了车,欢呼着冲向了街边一处摊位。 那处摊位前,一锅热油咕嘟咕嘟沸滚着,摊主熟练地将一个个滚圆的糯米团子放进油锅里,并一个个取出,撒上芝麻串成串。 一个个原本白色的团子已经变成了金黄色,焦糖的香味从锅边弥漫开。 眼见外脆里糯的糖油果子已经近在眼前了,姜青峰突然觉得双足失去了踏足实地的感觉,原本只要数步就能抵达的美食一时又仿佛远在天边,他不管两腿怎么踢蹬,都无法再靠近丝毫。 他默然转头,只见为首的那名黑壮大汉已经单手提着他的长袍交领,将他拎了起来。 白子规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感叹这长袍的质量真好,裁缝有良心。 姜青峰慢慢回过头来,与那大汉对视了几个呼吸,然后双手合十:“本周叔叔,就一串,绝不耽误时间。” 大汉丝毫没有通融的打算:“不行,先完成采买,没到你们逛的时候呢。” 姜青峰使劲眨眼,试图挤几滴眼泪出来,然而毫无效果,眼见大汉脸色已经有些不善了,忙恳求道:“好叔叔,亲堂叔。” 大汉姜本周将他丢在地上,对着他头顶就是一下:“好好一个男娃子,别跟女娃子一样说话。给我把喉咙放粗了,把腰挺直了!” 言罢,转身向车队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只许一串,快点跟上。” 姜青峰满脸乖巧,连连点头,待得姜本周再次回头向车队走去,他便看向白子规,右手拇指、食指合圆,中指、无名指、小指竖起,做了一个示意成功的手势。 白子规抬头看天,表示不想跟他说话。 …… 眉州城西乃是城中官员、富豪、世家集结之地,每日最是车水马龙,家家门口迎来送往,极为热闹。 城西南角的一处宅邸,位于城西贵人居住区的最边缘,却反是此处最为热闹的区域,门庭若市,不时有马车停在门口,上面下来一些人,恭恭敬敬向门房问好,递上拜帖,还要悄悄塞上一些好处。 若是有其他家人恰好进出,少不得也能走运拿上一份,引得府中家丁时时盯着府外,想尽办法,也要找到些理由,好在有马车靠近的时候外出或回府。 这些低眉顺眼的求见者,要是被城中其他区域的居民看到,怕不是得马上行礼,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毕竟这些人虽然在这里装孙子,离开了这里可是个个非富即贵,跺跺脚整个郡城都得抖三抖的主。 要是能与他们搭上一句话,那可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以后后半辈子酒桌上都有得吹了;万一走了大运,能被高看一眼,得些好处,那更是以后吃喝都不用愁了。 然而在这处墙高院广、一柱一瓦无不精雕细琢的府邸后院边沿,却有一处窄小的院落。 院墙干净却并不华丽,留存着风雨的侵蚀;院中花木也谈不上什么名贵,只是修理得整整齐齐;院中的小屋木门木窗,已经有些发白了,门口屋檐下倚着一根拐杖。 此时,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匆匆走向小院,推开院门,又转身阖上。 转身之时,隐约可见他脖子上的一颗黑痣。 他吸了口气,调整步伐,缓缓走到屋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进来。” 推门而入,天光照进屋内。 屋内原本未曾点灯,一片漆黑,此时才可看见屋中央空无一物,只有对门的墙壁高处挂着一个大大的“忠”字。 字下站着一个蓝衣老人,背对着门口,听见门枢响动的声音,这才转过身来。 蓝衣不甚华丽,但是得体熨帖。 老者腰微有些弓,一头稀疏的白发,眼神浑浊,满脸皱纹,看似苍老,却甚有威严。 若是眉山书院的游先生人在此地,当可认出,这就是一个多月前,出现在那处石隐阵法中的老人。 见到那名家丁,老者直起身来。 那家丁微微弯腰,然后迈步进门,将门关上,只留下丝丝缕缕黯淡的光线从门窗缝隙射入。 然后,他走到老者身旁,附在其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老者听完,阖目沉思了片刻,然后偏头对家丁说了些什么,传到门口时,似乎可以听见“盯住”,“等到”,“引出”等一些只言片语。 家丁连连点头,待得老者说完,又行了个礼,这才开门离去。 屋内再次陷入了安静和黑暗,只有老人一个人默默站在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忽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冷笑。 …… “所以说啊,都说我有勇无谋,这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你看看,这不是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吗,我的目的完全达成了嘛。” 姜青峰站在一家售卖冥钱的店铺门口,一边满嘴油光地说着,一边满足地努力咀嚼着最后一口糖油果子,也是他今天的第三串了。 白子规完全不想理他,盯着眼前将一扎扎冥纸搬出店外的青羊部众们。 “安啦,刚才上门、谈价的时候,我们不是都在吗,那就没事了。” “这些东西这么轻,大叔大哥们很轻松就能搞定的,我们这些小孩子,完全没有搭手的必要嘛。” 姜青峰说着,用手中的木签扎起一块干巴牛肉,塞进了白子规嘴里。 入口便是一股麻辣又带着鲜香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开来,咬动牛肉时,肉质紧致结实,还带来一股淡淡的咸味。 白子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随后又赶紧敛去。 姜青峰正欲取笑白子规,却见姜本周走出店门,瞪了他一眼,连忙抬头挺胸,目不斜视。 姜本周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他说道:“好了,你们可以随意去逛了,只是别忘了未时在北门口汇合。” 姜青峰欢呼一声,将剩下的干巴牛肉全部倒进嘴里,拉起白子规就走。 白子规刚来得及行了一礼,便苦笑着被拽走了。 “白鸟,我跟你说,我知道一家棒棒鸡,好吃得莫法,去迟了怕是得排长队。”姜青峰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一遍拉着白子规飞奔。 刚拐进一条小巷,两人便怔在了原地。 只见几个家仆模样的人围住了一个穿着破旧布衣的高瘦男子,拳打脚踢。 一旁立着一个衣衫华丽、腰间佩玉的少年公子,面容白净,手握一柄折扇,别着一柄装饰华丽的长剑,满身的脂粉气。 此时,他正在不顾形象地跳脚大骂:“打得好,给我狠狠打,打死这个狗东西。” “我卢府上竟然还有这么胆大的下人,偷了少爷的东西,竟然还敢逃。” “说,本少爷的玉藏哪儿了,不说把你们父子一起打死。” 那高瘦男子满脸痛苦不堪,却因为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而不敢动弹丝毫,只是拼命护着招呼向幼儿的拳脚,求饶道:“别打了,求求您别打了,小人只是带小儿回家上坟,真的没有偷少爷的东西啊。” 周围那几名家仆却并未停止,而是拳脚击打愈发起劲,更对着那个孩子身上连连招呼。 “住手!”一声怒喝从巷口传来。 姜青峰努力咽下嘴里的牛肉,怒视着巷中的主仆数人。 第二十章 卢氏嘉树 巷中众人听见这一声怒喝,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来,看向巷口。 此时一片安静,只有孩童弱弱的啜泣声隐可听闻:“爸爸,爸爸……” 两伙人对视了片刻,那名白衣公子冷笑开口了:“哪里来的乡巴佬,在这眉州城里,敢来管我卢嘉树的事。” “我管你是谁。”姜青峰勃然大怒,“当街打人,都要给你打死了,你好大的胆子。” 卢嘉树嗤笑:“这奴才是我卢家家仆,世世代代与我卢家为奴。” “现在生了泼天大的胆子,竟然敢偷主人家的东西,我就是打死他又怎么样,谁能说些什么?” “我没有,少爷,我没有啊。”那倒地男子虚弱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闭嘴!”一个家仆一脚使劲踩在倒地男子的嘴上,还将脚踝转了两转。 男子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一声清晰可闻的痛哼声。 “你说他偷你东西了,证据呢?”姜青峰额头青筋暴起。 卢嘉树闻言愣了愣,转头看向身边的几名家仆。正好那几名家仆也朝他看了过来,几人对视了几眼,然后同时轰然大笑。 “哎哟,不行了,笑死我了。” “哪儿来的愣头青。” “难怪胆子那么大。” “看这小东西,长得又不好看,还那么天真。” 笑声传来,姜青峰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有什么好笑的。” “我卢嘉树,处理自家家奴,还需要证据?”卢嘉树收敛笑声,眯起眼睛盯着他。 “而且,你区区一介贱民,也配问我要证据?” 姜青峰越发怒气冲天,正欲反驳,一旁的白子规开口了:“大汉律法,主人也无权处死家仆,否则以私刑论。” “大人且不谈,这孩子还小,你们殴打于他,等于置他于死地。” “所以,现在,立刻,马上,放人。” 卢嘉树闻言轻笑。 他确实从小都未听人提起过这一条规矩,不过那又如何? 他们卢家子弟,处理几个家奴,还不是要他们生就生,要他们死就死? 谁敢说什么,有资格说话的又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他们卢家? 而且,世家大族谁不是这样?又怎么会为了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来找他卢家的麻烦? 笑声未毕,他便一步踏出,人影一晃,便落在了那孩童身边。 然后,他对准了那孩子并未被完全护住的背部,一脚踢了出去。 “住手!”姜青峰匆忙之下,再次吼叫出声。 但是,这次没有人再理会他,只有一声钝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巷中清晰可闻。 这一脚力量极大,将被踢中的孩童,连同抱着他的大人一起踢飞了出去,撞在小巷一侧的墙壁上,传出一声闷响。 孩童的啜泣声、大人的求饶声,双双停止了。 “畜生!”姜青峰勃然大怒,戟指咆哮道。 回以他的是卢嘉树的一声冷笑:“这贱奴我处死了,怎样?” 一旁的白子规的沉默不语,微微垂下眼睑,原本明亮的眼睛处,投下了一抹阴影。 此时的他,只觉得手脚冰凉,呼吸困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我错了!他在心里吼叫着。 我早就知道,高门大阀视律法和百姓性命于无物,甚至在短短几十年前,底层的民众都不能叫百姓,因为他们连姓都不配有,只能叫贱民。 但是,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啊,他竟然这么容易就回去杀人,杀的还是这么一个孩子。 这一步速度如此迅捷,这一脚力量也相当不俗,必然已经是踏上了修炼正途的武者,甚至已经是炼体境中期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小的孩子,一脚下去,多半是已然无幸了。 我不激他放人,这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死? 人命在这些所谓贵人的眼里,真的就像草芥一样? 不对,人是他杀的,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至少得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还有救! 窒息退去,怒气生出,直冲胸臆,难以平止。 眼睑抬起,白子规轻声道:“别废话了。” “我拦住他们,你去救人。” 言罢,抽出腰间别着的木剑断玉,直直朝着卢嘉树冲了过去。 姜青峰愣了一下,而后二话不说,紧跟在白子规身后,向那父子二人躺地之处冲去。 卢嘉树见状,哼了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原本在围殴瘦高男子的五个家仆,当即狞笑着抽出腰间铁剑,分散开来,三人拦向白子规,两人迎向姜青峰。 同时,身后传来卢嘉树懒洋洋的声音:“这两个贱民胆敢行刺本公子,给本公子格杀勿论。” “杀了他们,本公子重重有赏!” 五个家仆听闻此语,一个个更是激动,仿佛看见了大笔金银一般,眼冒精光,迫不及待地朝着白子规二人冲来。 那五人奔跑速度不慢,看来应当都是炼体境前期的修炼者。 短短几个呼吸后,白子规已经与为首那人短兵相接。 那人抬手便是一剑,直朝着白子规头顶劈来,剑刃破空,下手丝毫未曾容情。 若是这一剑劈中,怕是白子规当场就得毙命于此。 剑刃落下,眼前人影一晃,那白衣少年竟已失去了踪迹。 而在他身后那人看来,白衣少年身子一晃,便向左晃到,或者说飘到了最前面那人的死角。 然后,便如蜻蜓点水一般,足尖点地,便即转向。 此时,白子规对于冯虚御风的掌握大有长进,已经能够一气之下,一连三转。 三转之下,又从这两人之间晃过,一剑对准中间那人太阳穴,斜劈出去。 中间那人原本急于出剑,欲要救援前方同伴,不料被白子规闪开,剑式用老,回剑不及,更不用说白子规本就在他视线死角出剑,被一剑劈个正着。 白子规原本与人交手,无论是黄三,薄望玄,还是林中埋伏者,手下都留了些余地。 此时,他恼恨这几人下手狠辣,又见对手手持精铁长剑,心知若中了一剑,便可能有性命之忧,故此剑剑全力,毫不留情。 一剑落下,当中那人闷哼一声,前向扑地,脸着地面,滑出一段距离,昏迷当场。 最后那人大惊之下,赶忙举剑来迎。 最前方那人,也已停步回身,两人形成包夹之势。 一声闷响,白子规硬接面前那人一剑,借机换过一口气,借力退后,又使出冯虚御风向后方来人。 后方来人本见白子规背朝自己,全力前冲,想抓紧给他一剑,捅死这个有些棘手的敌人,顺便将头份奖赏拿在手里,不料眼前又是一晃,白子规已经冲进他的怀中。 后退之时,白子规已经剑换反手,剑尖从腋后伸出,此时趁那人剑长莫及,又不及后退,一剑捅在那人胸腹处。 那人被一剑捅岔了气,刚刚弯腰,又被白子规赶上,全力一脚踹在胸口,倒飞了出去,肋骨连断数根,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白子规又换一气,再迎向最后一人。 那人原本已经停在原地,战战兢兢,不敢前进,被身后的卢嘉树连连催促,才大喊一声为自己壮胆,鼓起勇气迎上。 只剩一人,白子规自如了许多,一个冯虚御风三连,轻易闪到了那人身后,拿住了他持剑右臂。 又是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那人剑落于地,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另一边也是几声钝响,两人被姜青峰执木剑逼近,然后一个个抡起老拳打倒在地,一个惨叫,一个昏迷。 随后,姜青峰赶上前去,轻轻将男子死死抱住孩子的手臂分开,将孩子平放在地。 简单检查之后,他朝着白子规摇了摇头。 白子规浑身如堕冰窟,长出一口气,剑眉缓缓竖起。 第二十一章 一触即发 清明之时,天阴常雨,不见日光,人又多于此时墓祭,故期盼先祖有灵,能知其心。 黄历记载,这一天,宜安葬、修坟、斋醮、行丧。 总之,这是一个跟阴气与鬼有关的日子。 此时,卢嘉树就感觉,对面那个冷冰冰盯着自己的少年,很想让自己变成鬼,然后把这些宜的都给自己来一遍。 他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有一大群人跟着,替自己处理得妥妥贴贴,要什么有什么。 看谁不顺眼,有的是人去肆意拿捏处置那些人。 甚至就算是把人杀了,也只跟捏死一只虫子差不多。 当然了,不会是那些同族或是家世相当的子弟。 对他们,他可是相当的耐心、慷慨、友善,很是有一些美名流传。 即便家里人因此斥责他,也只会教育他要修身养性,不能随意动怒,世家子弟要喜怒不行于色,要注意自己是卢家子弟,跟不够格的人计较是在降低自己的身份……等等等等。 但绝对不会对他说,他杀这些人是不对的,应该受到惩罚。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嘛。 就这么些人,贱如蝼蚁,碾死一两个,也值得谈什么用刑? 谁会在意啊? 但是现在就有了。 白子规一步步向卢嘉树走去,卢嘉树在一步步后退,原本就白净的面皮因为恐惧,变得更白了一些。 他身边的五个家仆,虽然不算很厉害,但是一直以来,叫他们打谁就打谁,叫他们砍谁就砍谁从来没打过折扣,遇过挫折。 但是现在,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个倒在地上,不是滚地呻吟,就是干脆昏倒在地。 肉体被击中的钝响声,骨骼断裂的脆响声,吐血、倒地的声音,落在别人身上时完全没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甚至还有些悦耳。 但是现在,可能会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他怕了。 自己是修炼了,而且已经进入了炼体境中期,但是无非就是把各种宝药珍品当零食吃,每天拿它们泡澡嘛。 毕竟以自己的身份,以卢家的家底,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嘛。 自己虽然练过一些武学什么的,但都是虚应故事罢了。 毕竟有什么必要啊,自己会有能用得上的一天吗?谁敢对自己出手,又有谁有这个能耐对自己出手? 但是现在,他分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吃那些不合口味的药材,甚至偷偷扔掉倒掉,不然自己应当可以将炼肉做得更好,甚至开始炼骨了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以自己的力量,这个小子算什么? 他也是分外后悔,藏书库和练武场上,那么多武学,他都不怎么认真练,除了上次被小叔拎着耳朵,学会了那套《飞瀑剑法》,直到合格,才放他自由,别的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要是他多学一些,把这小子打得满地找牙,应该不算难事? 也不用像现在这样,看得眼花缭乱,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怎么敢?他就不怕卢家的报复,他就不怕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他凭什么敢来伤害我,以他的身份怎么敢来冒犯我,怎么能就为了这么一个小奴,想让我付出代价? 太不讲道理了!怎么能有这么荒唐的事? 恐惧、压抑之下,卢嘉树选择的是爆发。 他抽出腰间华丽的长剑,咆哮一声,前冲数步,一招飞瀑急流,向着白子规卷去,力道沉重,隐有后劲,剑式快捷,瞬息而至,恰好将他因修为更高、而更胜一筹的力量发挥了出来。 一剑击来,白子规纵然满腔怒火,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自己学过的剑法只有两套,与用剑的人交手的经历也只有之前书院林中遇伏一次。 问题那次敌众我寡,分胜负于瞬息,根本来不及仔细见识敌人的剑招。 最重要的是,那几人用的……好像也是基础剑法。 因此,他虽然勤学苦练,对剑法的天资悟性也甚为不俗,但这竟然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出了基础剑法和基……连山剑法之外的剑法。 白子规下意识放缓了抬起迎敌的手中剑,待得急掠而来的剑式将将要攻止眼前时,才一剑挥出,正好击在了卢嘉树手中剑力量最薄弱之处。 “锵”的一声响,卢嘉树手中剑被轻易荡开。 他忙连退数步,却见白子规没有再攻上来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又是一招飞瀑激水,转接飞瀑折光,长剑虚虚实实,剑影重重,逼向白子规面门。 若是在天晴时,这招剑法还有折光攻敌、惑人眼目的技巧,威力还会更加惊人。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卢家《飞瀑剑法》中的一记杀招了,剑光夺目,剑速迅捷,招式巧妙,让人稍不留神就会中招。 这一招使出,白子规也不敢大意,使出《连山剑法》,与敌抢攻,趁他剑招稍滞,剑身稍顿,一剑将卢嘉树手中剑再次打开。 这一次,卢嘉树并未再慌张后退,而是卸力,一步即止,接着又一步跨出,当头一招飞瀑落顶,气势汹汹砸来。 白子规简简单单抬手一剑,将卢嘉树这一式架开。 两人硬碰硬对碰一剑,双双后退了一步。 白子规这是第一次真实与进入了炼体境中期的人交手,算是对两个境界的差别有了清楚的认识。 卢家的家传呼吸法,呼气短促,快而有力,当是以急速爆发为主,与自己适才见到的几招剑法路子一致,当初卢见奚一剑断树也是如此。 看来卢家家传武学,走的当是这个路子了。 一旦开始炼肉,肉体力量、速度远胜之前,除非天赋异禀,否则当能稳压炼脏修士一头,不容小觑。 自己明明并无境界优势,还敢如此轻敌,着实不该。 另一边,卢嘉树感觉到白子规境界不如自己,信心渐长,心想这小子原来也不过如此,软脚虾一个,看来那几个奴才是太不中用了。 一边想着,手中剑法不断使出,飞瀑流水,飞瀑雷鸣,飞瀑穿石,挥洒自如,只觉得自己自学剑以来,从未如此酣畅淋漓,真应当早些找些人来与自己比剑,方知自己剑法如此高强。 然而眼见得自己明明招招抢攻,占尽上风,却被白子规将剑法一剑剑破开,心中不耐起来,一咬牙,暗中运起家传秘法,一招飞瀑湍流,横向斩来,剑刃带出破空之声,显然力量大极。 白子规见到这一招果然来了,心中一震,心知卢嘉树拼着身体伤损,也要用出秘法,看来是耐心已尽,当即冯虚御风,连转两折,闪开这一剑,全力出手,《连山剑法》攻上。 卢嘉树倾尽全力的一剑落空,身体一阵空乏,白子规却抢攻已至,剑式连绵沉重,招招不离卢嘉树要害,逼得他手忙脚乱。 一声巨响,卢嘉树被打开架子,胸前空门大露,暗叫不好时,白子规横剑一斩,正中他手腕。 骨裂声再次传出,卢嘉树手中剑飞了出去,撞在巷边墙面上,滚落于地。 一剑斩中,白子规剑式未停,又是一个圆画出。 卢嘉树见状,顾不得手腕剧痛,勉力后仰躲避,却哪里躲得开,被剑尖扫中,嘴唇一凉,口中已经多了些东西,竟是他的两颗门牙。 刚欲惨叫,白子规抢上一步,一拳正正打在他的鼻梁上,将他的惨呼打回了喉咙里。 这一拳全力而发,竟将卢嘉树整个人打飞出去一小段路,狠狠砸在地面上。 白子规正欲再跟上,只听一声咆哮“小贼敢尔”,随后一道身影从巷边墙头掠出,从白子规头顶落下,双拳合一成锤,气势汹汹对准白子规一锤砸来。 人尚未至,勃勃杀气已经压顶而来,沉重压力逼得白子规不敢硬接,冯虚御风,接连点地,飘然直线后退,迅速闪到了姜青峰身边。 那人本欲即使杀不得白子规,也要逼得他狼狈不堪,可以趁势进击,数招之间取其性命。 不料白子规在他的森然杀机下竟然不慌不乱,轻轻松松,全身而退,身形竟然还是说不尽的潇洒,恼怒之下,身子前倾,便欲冲出。 突然,一道高大身影横出,拦在了他与白子规之间,将那人冲势打断。 两人全身绷紧,死死对视,待得情况稍有不对,便会大打出手,场面紧张至极。 第二十二章 难解难分 出手者境界远高于白子规、姜青峰二人,又是突然袭来,且一出手便是全力一击,誓要一击便重创乃至击杀白子规。 此时的姜青峰,还在单膝跪在孩童身边,低头仔细查看父子二人的伤势。 几乎同时,另一边墙头,又冒出了一个黑影,对着姜青峰脑袋一膝顶去,凌厉狠辣至极,若是击中,姜青峰的脑袋怕是无法保持完整了。 姜青峰刚察觉到情况有变,一膝已经在眼前由小变大了,后退、闪避都已不及。 大惊之下,他只能双臂交叉,格挡在眼前,试图硬接这一击。 袭击者见这小小炼体境武者,竟敢硬接自己挟势而下的全力一击,嘴角露出狞笑,周身血气沸腾,速度更快,力量更大,便欲将这小子的脑袋击碎。 说时迟,那时快,忽的又有一道身影,从姜青峰头顶越过,一记鞭腿扫向袭击者的头顶。 若是那人坚持继续攻击姜青峰,怕是就得与他同归于尽了。 不得已之下,那人只得收腿屈臂,双手交叉,用一模一样的姿势格挡在面前,同时将全身力量聚于双臂,挡住了鞭扫而来的这一腿。 “砰”的一声响,黑影被从空中抽飞了出去,画出一个大弧度。落在了地上,又往后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站稳。虽然未曾受伤,但双臂也是一阵剧痛。 那人忍住恼怒,喝到:“来者何人,敢来碍我卢家的事?” 来人落到姜青峰身前,背对姜青峰,淡淡道:“卢家如何,很了不起吗?” 白子规定睛看去,适才袭击自己的那人,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穿着一身黑衣,周身肌肉鼓掌,头发根根竖起;袭击姜青峰那那人,则是身材矮小,一身墨绿色衣物,戴着一顶小毡帽,脸上一个蒜头鼻格外明显。 而自己这边,两名来人都是中等身高,自己身前那人较为宽阔粗壮,扎着发辫,披着坎肩,姜青峰身前那人,则相对精瘦,打着绑腿,布帕包头。 见状,白子规轻轻松了口气。 其实与卢嘉树一行人交手之时,白子规就猜测卢嘉树可能会有护卫在暗中埋伏,毕竟世家子弟在外,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即便是在自己地盘上,为了保险起见,护卫也是必须的,世家大族也不缺人效命。 故而白子规先不动用全力,除了见猎心喜,想要见识一番《飞瀑剑法》之外,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麻痹其护卫,让他们认为自己不过如此,卢嘉树应付得来。 待到自己彻底摸清了卢嘉树的底细,再突然出手,瞬间将其击溃。 直到此时,卢家护卫才赶忙出手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而白子规敢这么做的底细,便是之前两人刚刚遇袭,因此此次外出,青羊部断然不会放任两人独自出行,必然会安排有人护卫。 当然其中还有冒险之处,那就是不知双方人数多寡。 若是己方护卫实力有差,青羊部自然优先保护自家少族长,这样一来,自己的安全性未必能完全得到保证。 不过事已至此,人命关天,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不妨一睹。 至于自己大哥身后有没有什么力量,能否提供保护,这个自己就着实不直了,毕竟每次拐弯抹角问起时,他总是“笑而不答”。 要是试出一点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现在看来,自己算是赌赢了一半。 眼前两位,自己刚刚才在车队里见过,自然便是青羊部的人了。 四人对视了一会儿,那黑衣粗横汉子冷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我们二少爷。” 姜青峰身前的布帕绑腿精瘦男子不甘示弱:“好盛的威风,竟想伤害我们少族长。” 黑衣粗横汉子正欲再说,被身后的卢嘉树打断了。 只见他拼命用手捂住脸,有血从指缝间流出,哀嚎到:“卢十七,卢廿八,别他娘的较劲了,给我把这两个王八蛋全杀了!” 两人齐声应合,黑衣粗横汉子卢十七抽出一柄大刀,对着发辫坎肩汉子扑来。 另一边,身材矮小的卢廿八擎出两柄匕首,身形飘忽,不断逼近姜青峰身前的精瘦汉子,欲要报那一腿之仇。 两人身后的姜青峰忙喊道:“石搏叔叔,钰龙叔叔,千万小心。” 两人轻声应合,身材粗壮的石搏抽出背上大剑,精瘦些的石钰龙则抽出腰间弯刀,两人双双迎上。 白子规在身后,仔细观看着四人交手,看了片刻,便放下心来。 卢十七力量极大,招招式式都带出破空之声,击出呼呼风响,仿佛有裂石之力,威势惊人。 然而,这些势大力沉的刀招,落在同样壮实的石搏大剑之上时,力量却如泥牛入海,毫无效果。 只见石搏稳稳防御,守得滴水不漏,卢十七无论是招式,还是力量,都未能给他带来丝毫影响。 若非两人刀剑偶尔擦到墙壁上,立时便砖石飞溅,击出一个大坑,就仿佛那些看上去气势汹汹的招法只是样子好看一般。 比起这一边的旗鼓相当,另一边,却是石钰龙稳稳占了上风。 只见那卢廿八身法迅捷灵巧,快速至极,在极小的范围内倏忽来去,让人几乎看不清他身在何方,加上手中两柄匕首,一寸短,一寸险,出手也是快速又阴狠,招招式式不离要害,让人防不胜防。 然而,在石钰龙面前,竟然丝毫无用。他只是站在原地,死死盯住自己的对手,无论是不断刺来的匕首,还是偶尔攻到的拳脚,都被他手起一刀,轻松破去,不时再攻出一刀,便逼得卢廿八停下身法,匆忙闪避。 此时,卢廿八身上已经被划出了数道伤口,虽然都不算深,但也鲜血溅出,甚是狼狈。 白子规见己方两人均无落败之忧,当即欣赏起了四人交手。 只见四人,无论是力量、速度,虽然有所差异,但都远非白子规、卢嘉树等人可比,再加之他对车队中石搏、石钰龙二人的了解,当是已经进入了养精境,凝练出了血气之力。 进入养精境之人,便算是跨过了修炼者的第一道龙门,以血气之力滋养身体,再以身体反向加强血气之力,肉体力量再非凡人,至少在一县之地足以统治一方,称得上雄豪了。 因此,可以算是真真正正初步掌握了武道,被称为三流高手。 进入养精境之后,速度、力量、防御在血气之力支持下,自然远超炼体境修士,感知、敏捷、反应、平衡能力等等都会有所进步。 然而,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或若干个主要提升的熟悉,这属于个人天资,人人不同,也不由本人意志所改变,未来的功法、武技修炼方向,往往也会根据这些主要提升的方向而定。 就如现在正在交手的四人,看来卢十七主要提升了力量,石搏主要提升防御,卢廿八在与敏捷,石钰龙则在于感知了。 四人交手,打得难解难分,眼看卢廿八渐落下风,两人都不由着急起来。 正在这时,巷子另一边传来一声高喝:“都给本官住手!” 第二十三章 纷至沓来 只听一声呼喝,从小巷另一侧拐出来一人。 只见那人中等身材,穿一身制式皮夹,佩制式长刀,络腮胡子大饼脸,皮质头盔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拎着一只酒壶,怎么看都是一个平平无奇、巡逻时跑出来偷闲的巡城甲士。 等等,本官?他刚才称呼自己为本官? 见眼前几人怔怔地看着自己,那人眨了眨眼,低头从下到上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衣甲,然后伸手拍了拍,又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回头看了看,最后问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本官?” 姜青峰直愣愣地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您为什么要管自己叫本官?” 那人闻言勃然大怒:“本大人为什么要管自己叫本官?本大人为什么要管自己叫本官?当然是因为本大人自己就是个官!” “难道本大人看起来不像?” “啪”的一声,白子规果断给了姜青峰一掌,然后陪笑道:“大人勿怪,这小子只是看大人不修边幅,因此误解了大人的身份。” “却不知,大人虽然洒脱不羁,这一身英武之气却是掩盖不住的,就好像黑夜中的灯塔,无论怎样都掩盖不住耀眼的光芒。” 姜青峰和石搏、石钰龙纷纷目瞪口呆地看向一脸认真的白子规。 那人愣了愣,随后朗声大笑:“好小子,虽然明知道你在拍马屁,但是本官还是很认可你的眼光啊。” “以后在这眉州城里,你若是有事,尽管报上我柯兰荪的名字,保你什么事都能摆得平。” “咳咳。”柯兰荪正欲接着说话,被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他颇为不快地转头看去,看到是卢廿八打断了他。 “这位大人。”见柯兰荪朝自己看来,卢廿八清了清嗓子,不阴不阳道:“你还是不要太早给出承诺的好。” “我等乃是卢家之人,这位是我们卢家长房二少爷。” 说着,他伸手摊向刚刚爬起身来,放下掩面双手的卢嘉树。 只见卢嘉树面目凹陷,鼻梁扭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一看就是已经断了。嘴唇红肿,眼泪与鼻血流了满脸,正恶狠狠地看着白子规。 见此情景,卢廿八不敢再多看,有些尴尬地转回头来:“您也看到了,这几个贱民贼子,买通了……”说到这里,他又指了指那不知生死许久的父子二人,“背主奴才,将我家二少爷引来此处,试图绑架我家二少爷。” “绑架不成,他们恼羞成怒之下,便痛下狠手,将我家二少爷重伤至此。” “大人,我家二少爷一直以来,热心待人,乐善好施,有口皆碑,不料终归是不知人心险恶,太过轻信别人,竟然遭此厄运。” “请大人一定要为我家少爷做主啊!” 柯兰荪听闻此言,环视四周,停留在了倒地不起的那对父子身上,陷入了沉思。 “你胡说……”姜青峰闻言,勃然大怒,就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柯兰荪突然摆手打断了。 同时,白子规也伸手拦在姜青峰面前,让他把下面的话彻底吞进了肚子里。 见此情景,卢廿八嘴角露出了一丝阴笑。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 这个官……不管他是不是官,是什么官,只要他们报出了卢家这个金字招牌,就万不可能为了这几个非亲非故、刚刚认识的贱民,来和卢家作对。 毕竟这个眉州城里,没几个人,是有资格跟他们卢家扳手腕的。 就是有几个,也绝不会乐意这么做。 那么下面,就等着这个柯什么什么的官,把这几个贱民抓起来,关进大牢里了。 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拿捏他们,就怎么拿捏他们。 若是他们拒捕更好,可以当场将他们格杀。 二少爷被伤成这样,自己两人自然难逃保护不力的罪责,回去以后怕是得给扒掉半层皮。 现在好了,顺利将这几个人拿下,自己两人的罪责应当能够减轻些。 尤其是这个小子。 想到这里,他盯住了白子规。 这个小子,竟然装作武功不行的样子,狠狠摆了自己一道,也是他害得自己,回去以后要收到责罚。 这一趟,自己一定要亲手炮制他,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卢廿八恶狠狠地想着。 却见柯兰荪走到这对父子身前,蹲下身,仔细观察着生死不知的父子二人。 “柯大人,我已经自己观察过了。那大人,受伤不重,只是一时气闷,昏过去了。” “只是那孩子……已经没救了。”姜青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张口说道。 “嗯?”卢廿八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我想问的是……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柯兰荪视线并未移开,看着那对父子,沉声问道。 “这小子是那家贼的儿子,在我们交手的过程中,被误伤致死。小小年纪的,命不好,真可怜啊。”卢廿八连忙抢先道。 “你胡说,是被你们少爷一脚踢死的,他是凶手!”姜青峰当场反驳。 “哼,你们为了脱罪,当然要把脏水泼在我家少爷身上。”卢廿八冷笑道。 卢廿八原本看向卢嘉树,希望既然有人直接指证于二少爷本人时,他自己能站出来说几句话,应当会比他这个护卫代劳要好得多。 却不料,卢嘉树似乎被那一拳打蒙了,只顾着死盯着白子规不放,他的眼神示意就如对牛弹琴,毫无效果。 至于卢十七,那家伙的脑子里都是肌肉,让他开口只能坏事。 只能自己来了。 想到这里,他暗叹一口气,接着说道:“柯大人,若是不信我家少爷为人,可以去问问郡守府的欧公子,还有……” “那么,这孩子为什么会在这儿?你既然说是他父亲把你家少爷骗出来,试图绑架于他,怎么会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柯兰荪并未理会他,直接开口问道。 卢廿八瞳孔收缩,勉强笑道:“正是因为带着他儿子一起,才更能取信我家少爷,将他骗出来啊,不然我家少爷怎么会那么容易上当呢?” “至于危险,他们并不知少爷身边还有护卫,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风险。” “况且,这些亡命之徒,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更不用说是一个儿子了,怕什么风险呀。” 说到这里,卢廿八不禁暗暗后悔,方才若是一口咬定这大人、小孩之间并无父子关系,也不会有这麻烦了。 只是这父子关系,并不能隐瞒得了,知道的人极多,故此才未曾想要隐瞒,否则反惹人疑虑。 早知如此,刚才便说他们不是父子,待得查证之时,自家里掌权之人应当便会闻讯到来,那时也不用怕这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大官的家伙了。 “既然如此,”柯兰荪眼皮都未抬一抬,“叫醒此人,一问便知。” “柯大人。”听闻此言,卢廿八的神情彻底阴冷下来:“你这是诚心要与我卢家作对吗?” 背后,卢十七闻言,看向柯兰荪,双目凶光毕露。 “哦?”柯兰荪站直身体,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看着卢廿八的眼睛:“本官欲查实真相,为你家二少爷讨回公道,为何便说是与你们卢家作对,难道说——”他拖长了声音“刚才你说的,都是在欺瞒本官?” “柯大人。”白子规接口道:“这大人、小孩满身都是淤青伤痕,一查便知,若非经过殴打,断不会如此,与此人的说法明显不符。” “而且,想要知晓真相,出了这孩子的父亲外,还有几个卢府家仆,他们可以协助调查。” “大人只要在他们醒来之前,把他们带回,分开安置,待得他们醒来,一问便知。” 柯兰荪闻言双目精光一闪,看向白子规,卢廿八则是脸色大变,就欲说些什么。 突然,巷子另一边,又有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走了进来。 卢廿八见到此人,顿时大喜过望。 第二十四章 尖锐冲突 那人头戴进贤冠,缀一道冠梁,穿着一身青色长袍,深领右衽,袖口宽大,绳带系结,外佩印绶,看来年约三十许,颌下有须,相貌颇为耐看,气质沉稳,风度翩翩。 一到此处,他便喝道:“尔等何人,为何在此打斗闹事?” “马大人,”见此人到来,卢廿八连忙一个箭步,紧紧握住他的手,哭道:“您可来了,可千万要为我家二少爷做主啊。” “啊?”那马大人一到此地,四下扫了一眼,立刻便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装作一脸诧异:“发生了何事呀,嘉树怎么伤成这样?” “说来也是惭愧,我家二少爷,一向待人为善,却不料因此,被歹毒心肠的家贼,认为软弱可欺,竟然勾结外贼,甚至买通了巡城官兵,试图绑架我家少爷。” “我家少爷不知人心险恶,一时不查,竟被人伤害至此,若非大人及时赶到,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还请大人,主持公道!”卢廿八一脸悲切地说道。 “竟有此事!”马大人严肃起来,伸手将卢廿八扶起:“你放心,我马贤才身为大汉官员,守护百姓乃我的天职,我定会将恶人绳之以法,还这个眉州城一片朗朗晴天!” “马大人!”卢廿八热泪盈眶,接着转头看向无动于衷、只是死盯着白子规的卢嘉树,拼命暗示,希望他快点有些反应。 “马兄!”这次卢嘉树终于有了些反应,对着马贤才尖叫道:“你快帮我把他们抓起来,我们卢家一定记得你今天的好处!” 马贤才:“……” 卢廿八:“……” 白子规:“……” 柯兰荪:“……” 马贤才此时恨不得冲上去补一老拳。 这种话你也能当众说?那我替你出头,岂不是在假公济私?你卢二少爷就真的蠢到这个地步?还是被人打傻了? “休得胡言!”马贤才赶紧补救:“我是为了我大汉律法,是为了公理正义,不是为了你们的什么好处!” “好了,”眼见得卢嘉树又要说些什么,卢廿八赶紧扑了上去,阻止他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马贤才也抓紧结束,以防夜长梦多,再出现什么意外:“来人啊,把这些人都给本官带走!” 话音刚落,从他进来的巷口,又拐进来一群手持铁尺、锁链的衙役,以虎扑羊群之势,朝着白子规等人扑来。 “马大人且慢。”柯兰荪懒洋洋打断了他:“你都不问问青红皂白,就这么上来就锁人?难道马大人能掐会算,手指一动,就知道到底是谁在伤人?” “而且,这里是我先来的,马大人都不先问问我,就来拿人,似乎不妥?” 马贤才回以冷笑:“正因为尚且不知此事究竟是何缘由,本官才需要请他们回去,仔细询问案情,再行处置。” “至于要先问问你,才能处置,呵呵,着实可笑。” “本官乃决曹掾属下右曹掾吏,专掌决狱之职,正有资格将有嫌疑之人羁押回去,等待审讯。” “至于你,不过区区一巡城甲士,负责治安罢了。这里的事,也是你能做主的?” “况且,你也在受人指控之列,正要押你回去,一同受审!” “说,你是不是犯人同党。若不是,为何仅你一人在此,你的同僚何在?” “马大人,既然你是要我们回去协助讯问案情的,为什么又要将我们缉拿呢?”白子规突然开口问道。 马贤才闻言嗤笑一声:“当然是因为尔等身在此处,皆有嫌疑,故而先一并羁押,以防有人畏罪潜逃。” “哦?”白子规尾音上扬,手指向卢嘉树等人:“既然如此,为何大人不羁押他们?” “你这个小小刁民,是在质问本官吗?”马贤才开始恼怒起来。 “既然你的家人未曾教你规矩,本官便来告诉你。” “卢家少爷是什么身份,未曾定罪,自然无需上刑具。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相提并论?” “况且,以卢家少爷的身份,指控于你们,你们自然最有嫌疑,上刑具还委屈了你们不成?” “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白子规哈哈笑道:“既然如此,还有一个问题,还请大人赐教。” “你到底是天下百姓的官呢,还是大户人家的官呢?” 马贤才闻言大怒,正欲令人现将白子规拿下,吃些苦头再说,石钰龙冷笑开口:“我们是什么身份?” “我们乃青羊部之人,这是我们少族长,你说是何身份?以为我们青羊部可欺?” 马贤才闻言,心中咯噔一声,暗叫麻烦了。 他原本以为这几个只是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部族之人,自然要卖卢家一个面子,将他们拿下,任意拿捏。 其实以他刑名多年的经验,这里究竟怎么回事,还不是一看便知? 只是涉及到卢家子弟,事实如何,便不再重要了,只怪那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但是现在,另一方来自青羊部,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青羊部实力极强,而且树大根深,在眉州城,乃至锦城一带,都有极大的势力与影响力。 他们的少族长来访,即便是郡守大人,也得乖乖大开府门,迎为上宾。 而要拿捏他们,梁州之内,即便是一州刺史,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这手腕,更不用说他一个郡城之内,郡守下属属官的副官? 可是青羊部他得罪不起,难道卢家他就能得罪得起了? 青羊部尚且平时低调,卢家可是在这眉州城内称王称霸的,更不用说,自己一向与卢家交好,早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得罪了他们,自己这官就是没能当到头,以后也没什么滋味可言了。 况且他已经表态了,现在想再置身事外,也来不及了。 唉,这青羊部的少族长,也太低调了些,怎么进城也不通报一声,摆些排场,见到自己,先报上名头呢? 自己也太倒霉了,就这么一头撞上两尊大神中间。 心念电转之间,马贤才已经拿定了主意。 卢家,自己是一定要站在他们这边的;但是青羊部,自己也得罪不起,至少决不能把他们惹急了。 那就只能判卢家胜诉,但是青羊部也只是略有小错,不疼不痒,略微惩处一下也就是了,到时候舍下脸皮好好赔礼,他们没吃什么亏,也不至于太过为难自己。 惩处那个胆敢质问自己的小白脸就挺好,看他样子也不像是青羊部的人,不过该当是关系匪浅,因此度绝对要把握好。 等会儿回去的路上,先旁敲侧击,打听一下他与青羊部少族长是什么关系,再做决定。 至于谁来负主要责任,当然是这个巡城甲士了,谁让他不知死活,什么样的事情也敢掺和进来。 谁都得罪不起,只能拿你开刀了。 当然,还得请决曹掾大人出头才好,自己这小身板可担待不起。 想到这里,他立刻露出满脸笑容:“原来是少族长啊,既然如此,你们自然也不用上刑具。” “那么,还请几位跟我一起去衙门,问清案情。” 第二十五章 定衙议案 “马大人,”卢廿八眯着眼睛,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威胁意味:“我想你是清楚我家少爷的身份的,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的,对?” 马贤才暗中恼火,心想被小小一个家仆,敢这么狂,自己平时与卢家子弟,也算是关系不错,现在看来,却是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若不是老子一时不慎,已经大大得罪了青羊部,到时定把你们往上官那里一丢就再也不管。 一边盘算着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叫卢廿八吃不了兜着走,一边陪笑道:“那是自然,且请放心,嘉树兄做为首告人,只是去叙述一下案情,定不会有其他事情再麻烦嘉树兄的。” “而且,我看嘉树兄似乎受了些轻伤。我这便派人去请郎中,待得嘉树兄到了衙门,先致伤,你看如何?” 卢廿八神色稍缓,“嗯”了一声,便走到卢嘉树身边,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卢嘉树似乎终于清醒了些,点了点头,闷闷道:“那就去。” 接着,又跳了起来,指着白子规吼道:“到了那里,我定要叫你不得好死,叫你全家跟着你受尽折磨而死,叫你付出代价!” 白子规看着另一侧的墙壁,没有理会他。 “你……”卢嘉树正欲再发作,卢廿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轻声道:“少爷,这小子现在嘴硬,死到领头尚且懵然不知,我们在这里发作也是无用。” 卢嘉树刚瞪了他一眼,卢廿八忙接着说道:“不如我们让卢十七回去禀告老爷、夫人,到时候到了郡府衙门,定有办法判他一个大罪,到时顺藤摸瓜揪出他全家,交予少爷处置,那才好看呢。” “至于青羊部,他们也非得付出代价不可。让他们以后在这眉州城里,见到咱们卢家人,都得绕道走,那时少爷的朋友们,都知道这是少爷做下的大事,岂不威风。” 这句话明显正中卢嘉树下怀,他立时眉开眼笑,似乎遐想起了在朋友中众人夸捧、威风八面的场景。 但随即,鼻子嘴唇都是一阵剧痛,将他的遐想打断了。 于是,他恨恨地一挥袖子,将卢廿八甩开,骂了一声“废物”,这才拂袖而去。 走出数步,又回头甩下了一句“你去办”。 卢廿八轻轻松了一口气,转身吩咐卢十七去了。 另一边,姜青峰、白子规等人也答应了去往郡府衙门,正在等着马贤才招呼人找来担架,将那些受了伤、倒地不起的人抬去衙门。 “白鸟,刚才那位马大人,”姜青峰颇为讽刺地将“大人”二字加重,“要我们去衙门,你为什么一口答应呢?” “此事并非我们理亏,而是那卢嘉树行人神共愤之举。” “我们若是不敢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理亏吗?倒时便只能任由那卢嘉树等人栽赃我等,那才真麻烦了。” “况且,我们不去,还有谁能为这个孩子讨回公道?”白子规答道。 “话虽如此,可这里毕竟是卢家的地盘,他们多年经营,尽在此城。我们青羊部在城中的布置,多半是不如他们的。” “到时说不定指证不得他不说,还要被倒打一耙。”姜青峰颇为忧虑。 “即便如此,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为了那个无辜冤死的孩子,也非去不可。”白子规正色道。 “况且,”白子规悄悄指了指一旁的石搏、石钰龙二人,“你看两位石叔叔,之前除了说破了你的身份之外,一直一言未发,放任我们张口发言,倒像是在历练我们的样子。” “哦?你是说?”姜青峰有些明白过来。 “我看他们这样子,倒像是早有准备,一切都未曾出乎他们的预料。” “他们未开口,说明事情还在掌控之中,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就算卢家势力太大,这次无法让卢嘉树发出代价,我们也绝不至于把自己搭进去的。”白子规继续说道。 “那就好。”姜青峰松了口气。 一边安慰着姜青峰,另一边,白子规自己陷入了思索。 上次林中遇袭,大家就推断出,袭击者必然来自卢家。 但是,按说以自己和卢见奚这点小恩怨,不应该会引来卢家纡尊降贵,对付自己。 若真要对付自己,也不会只派这么一群弱鸡来。 再想到大哥总是神神秘秘外出,爷爷虽未曾出手,从平日里自己的观察来看,也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居家养老的老头,白子规便不由担心,卢家的真实目的并不是自己。 这次自己一行人进入到卢家的地盘眉州城,大哥却这么爽快地答应自己前往,会是这么简单吗?要知道,青羊部的老族长,对爷爷至少是有些了解的。 姜青峰身为少族长,虽然族中机密还不会让他知晓,但是对自己族中整体势力的把握,该当不会有错。 那么,青羊部敢那么老神在在,在这眉州城里与卢家冲突,却丝毫不慌张,底气何在呢? 会不会是已经与爷爷或者大哥达成了什么默契呢?爷爷或者大哥身后有什么力量,会参与进来? 如果是的话,他们会不会已经出手了?会不会就在这些人当中? 白子规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了柯兰荪身上。 此人出现得太也突兀,而且毫无威严可言,更丝毫未曾偏袒卢家,实在是说不出的奇怪。 适才白子规对他的那一顿吹捧,确是不符合他自己的一贯作风,说到底就是想试探一下他。 若是自己人,便不算吃亏,权当和长辈开个玩笑了;若是敌人……那就亏了,不过也算麻痹一下敌人。 试探的结果……未知。 有点像,但是不确定。 深思之中时,白子规突然感觉发生了什么,抬头看去,看见卢廿八已经对卢十七交代完毕,正悄悄往那昏倒在地的父亲那里走去。 见状,白子规向石搏、石钰龙二人处看了一眼,见他们也有所觉,石钰龙也已经跟了过去,忙跟了上去。 石钰龙回头一看,见到他跟上,只是一笑,未曾阻止。 第二十六章 郡府暗流 卢廿八刚刚蹲到昏倒在地的孩童父亲身边,就看见两道黑影投在了面前。 抬头一看,正是石钰龙、白子规这一大一小两人,大人在前,少年在后,与他隔人对望。 “看我们干嘛,继续啊。”白子规笑眯眯说道。 “我来管教我卢家家奴,你们来作甚。”卢廿八心中一堵,恼怒道。 “看你说的,我这不是怕这位老兄醒来之后,一时接受不了现实吗。”白子规不咸不淡地回道:“我们是来帮助他的,毕竟其他有些人恐怕不会觉得他需要帮助。” 卢廿八恨得暗暗咬牙。 他本想趁人不注意,下一记暗手,取他性命,免得到了公堂之上,证词会对卢家不利。 他们虽然不怕,但是终归麻烦。 但是这些人实在是不胜其烦,竟然先一步将这招封死。 想到这里,卢廿八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只能尽量试试看,能不能用别的方式让他闭嘴了。 石钰龙、白子规二人虎视眈眈,他也只能稍稍用力,将那人拍醒,却也无法再做什么。 毕竟,养精境的修为,只是强化肉体、刚猛于外,还不可能做到暗劲伤人。 那人被轻轻拍醒,翻身坐起之后,两眼无神,一脸迷惘,使劲摇了几下头之后,才清醒一点,惊慌地大喊:“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 他不断四顾左右,终于看到了仰躺在地的孩童尸体,吼叫一声,拼命扑了过去,摇晃着孩童:“小虎,你怎么了小虎,醒醒啊小虎。” 姜青峰等人也聚了过来,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沉默了好一会儿,白子规才闷闷地开口,声音仿佛有些被哽住了:“请节哀。” 那人慢慢停下了动作,仿佛充耳未闻,只是眼泪不断流了下来。 “李春是?”卢廿八再次来到了他的对面,盯着他的眼睛,开始发话了,声音阴森森的。 “你儿子死了,可是你还活着,还有你的家人。所以如果想要他们以后都好好活着,就得想好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你们只是卢府家奴,就算一口咬死了少爷,以他的身份,最多只是交些罚款,不痛不痒斥责几句,谁能拿他怎么样?” “所以,你是与外人勾结,将我家少爷引出府中,试图绑架于他,用于威胁卢府,不料未能得逞,你儿子也是在争斗过程中被误伤而死的。” “少爷宽宏大度,只要你肯诚信认罪,可以代表家族原谅你的一时糊涂,到时候可以将你讨回家族,族法处置。” “那时,如何处置就在一念之间了,饶你一命也是小事,给予一些钱财也不是不可。” “好好想清楚,再做决定。”卢廿八揪住了李春的破旧布衣衣领,将他整个人拉近自己,轻声威胁道。 李春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卢廿八,被揪住的衣领被拉开一条缝,隐约可见脖子上的一颗黑痣。 卢廿八眼睛眯了起来,与李春对视着,让他感觉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住,眼神不自觉地移开了。 石钰龙走到李春身后,俯视着卢廿八。 “你放心,”石钰龙虽然盯着卢廿八,但明显是在对李春说话,“说你想说的就好,你和你家人的安全,我们青羊部可以保证。” 卢廿八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抬起头,用阴毒的眼神,与石钰龙对视起来。 “好了,出发。”马贤才终于准备完毕,开始招呼众人。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眉州决曹掾肖睿大惊之下,从舒服的太师椅上猛然站起,双手扶桌,身体前倾,盯着马贤才。 这里是肖睿在郡衙之内的办公处所,房间不大,但装扮得甚是典雅舒适。 桌椅以酸枝木打造而成,硬而结实,做工精细,也算是个中上品了;桌上排放着笔墨纸砚,排列整齐,宣纸铺开上有字,笔搁砚上沾有墨,显然原本正在写些什么;屋边角处还放着一个香炉,香烟升起,烟雾袅袅。 此时他大惊之下,连桌上的笔架都撞翻了,却毫不在意。 “咳咳,大人。”马贤才显得有些尴尬:“您看这事儿,两尊大神打架,咱们两头都不好得罪啊。这可如何是好。” “那你为什么给我把这件事儿带到我这儿来?”肖睿恼火道,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 这种事儿,别人都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他倒好,竟然眼巴巴地往上撞! “下官也是不知道啊,只是看两伙人冲突,职责所在,当然要去看看。” “一方突然发现是卢家二少爷,死死盯着下官,要我立刻处置了,下官能不赶紧表态?” “谁知道一个来头比一个大,下官也是措手不及啊。” “而且,就算下官不去,他们还不是得找到衙门来?” “大人,此事也是有利有弊啊,若是办好了,至少能让其中一家再欠下自己些人情。以后这位子,总也会更稳当,做起事来更游刃有余些?” 肖睿此时恨不得掐死他。办好?若是办不好呢?那到时候,够自己喝一壶的! 而且他自己不上杆子接上这事儿,谁规定了来衙门就一定得找自己?衙门里人多着呢!看别人笑话不好吗? 现在倒好,让别人看自己笑话。 “要不这样,大人,咱们把事情都往他身上推,如何?”马贤才眼珠一转,凑到肖睿身边,手指往上一指。 “唉!”肖睿长叹一口气,只能如此了。 他们说的人,正是眉州郡府通判,作为郡守副手的田其义。此人还有一个身份,是卢家女婿,卢嘉树的姑父。 他也是卢家在郡府的代言人,若是将来郡守去职,他便是最有机会接任郡守之人。 说到这里,两人更不怠慢,赶忙起身,朝田其义那里匆匆而去。 田其义此时,正在焦头烂额地安抚着一个掩面啜泣的妇人。 “二嫂,你看看你,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被妇人闹到这里来,田其义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那夫人身着锦缎,装扮素雅,周身珠玉装饰不多,但都价值不菲,且恰到好处;脸上的妆都被哭花了,随着泪水画出一条条的,正被她用手帕使劲擦着。 此人正是卢嘉树的母亲,卢府的长房二夫人,她听闻卢嘉树受伤,带了两个贴身侍女、两个护卫就匆匆赶来。 “妹夫呀,”她哭道,“我家树儿被欺辱地好惨,你可千万得为他报仇呀。” “二嫂,您说的哪里话,”田其义苦笑道,“大家可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袖手旁观呢?您看着,我这就找……” “砰砰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田其义不禁皱起了眉头:“来者何人啊?” “田大人,”声音从门外传来,“下官决曹掾肖睿,携右曹掾吏马贤才,特来拜访大人。” 田其义闻言呵呵一笑,朝着二夫人道:“二嫂,您看,审案的人来了。” “还请二嫂偏房稍候,待小弟与他们交代一下此案的情况,再来与二嫂分说。” 那夫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站起身,带着侍女护卫向偏房走去。 田其义待得他们偏房门被走在最后的护卫关上,才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向门口走去。 第二十七章 郡衙对峙 “不知两位大人所为何来啊?”田其义端起一杯热茶,吹了吹热气,啜了一口,才淡淡问道。 此时,田其义正跪坐在一面案几前,案几上放置着热茶点心,肖睿在左、马贤才在右,坐在案几的另一边,面前放着田其义给他们倒的热茶。 “田大人,”肖睿忍不住苦笑道,“下官此来何事,您当真不知?” “我就知道!”田其义猛地一拍案几,惊得两人浑身一颤,“两位定时听说了在下刚到手的雨前龙井,想要来一品为快的。” “茶就在此,两位请随意品尝。” 肖睿哪里有心思喝茶:“既然如此,那下官就直说了。卢嘉树公子一事,大人准备如何呀?” “什么,嘉树出了什么事?”肖睿忍不住惊讶道。 偏房突然传来“哐镗”一声响,引得肖睿、马贤才转头看去。 田其义暗骂瓜老娘们太也沉不住气,嘴上却是话锋一转,肃然道:“当然是秉公执法了。” “怎么个秉公执法,通判大人倒是的给在下兜个底啊,不然青羊部可不是好惹的”肖睿见田其义终于松口,心中大大松了口气,也管不得偏房里的到底是何人了,抓紧追问。 “哦?”田其义双眼有些危险地眯了起来,“青羊部不好惹,我们卢家就好惹了?” “所以下官这不是找田大人讨主意来了吗。”肖睿赶忙陪笑。 田其义闻言面色稍霁,招了招手,两人忙凑到了他跟前,三人开始窃窃私语…… …… 白子规一行人被带到了位于郡衙后堂的一间大房间前。 房间既宽且高,起码能容纳数十人,屋门八扇并排,漆成黑色,高大气派,上半部有精致雕花,两侧则整齐布列着长矩形的直棂窗,顶上是片片密布成鱼鳞一般的瓦片,屋脊上还可见到数只镇脊兽。 前方领路的吏员停在门口,伸出手臂朝向门口,笑道:“各位请进。” 门口的仆役打开门,一行五人鱼贯而入,有两名仆役用担架抬着李春,在五人中间进入房间。 进得房间,豁然开朗,房间内里空间极大,正前方是一张宽大的桌子,两侧则依序排列着一排座椅。左边的一侧已经坐上了卢嘉树一行人,中间空地上则站着跟随卢嘉树、之前被白姜二人击倒的家丁。 卢家一行人身后还站立着一些护卫模样的汉子,卢十七、卢廿八都在其中。 听得门开,卢嘉树转过头来。 此时的他,手腕用夹板夹住,脸上用一张青铜面具遮住了眼睛以下的下半张脸,露出来的部分还隐约可见一些青肿,恶狠狠盯着白子规。 白子规视若无睹,跟着石钰龙、石搏、姜青峰三人之后,坐在了右侧下首,那两名仆役则将担架放在了中间空地上朝向李春的一侧。 至于那柯兰荪,并未坐下,而是走到了那排椅子背后的墙边,依靠在墙角,被墙边的阴影遮住了脸,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卢嘉树正欲作势前扑,从椅子上跃起,被坐在他右侧的一名中年人伸臂拦住,只得恨恨坐回座椅,对白子规轻声说话,看口形应该是“你们死定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宽大桌子旁的一扇侧门被打开了。门口走进一人,身穿正合春季的青色官服,面孔方正,浓眉大眼。 只见他坐到那桌子之后,紧接着又有两名仆役,搬着两张椅子从侧门走出,一张放在桌子左侧,与桌后椅子平齐,另一张则放在侧前方,卢嘉树的上首处。 只见桌后那人笑道:“想必青羊少族长还不认识本官,我乃是本郡决曹掾肖睿,主管决狱之职。” “两位在这眉州城中游玩,意外起了些冲突,这本不该由本官过问,只是冲突中有一名卢府家奴意外丧生,本官职责所在,只得请二位公子来,询问一二了。” “今日之事,两位身份都非比寻常,而死者只是一家奴。若是到了公堂之上,由郡守大人公开问案,与两位身份不符,反倒惹人笑话,别人也觉得我眉州郡府轻慢了两位公子。” “因此,就由在下在此处后堂,问清当时情况,略作调解,所谓不打不相识,还望两位以和为贵。” “不过在此之前,本官还要等待两人前来,才好问话。” “咦,姜少族长怎么坐在那个位置啊?” 姜青峰一笑,拱手道:“在下对青羊部没有寸微之功,不敢坐在长辈上首。” 肖睿心中暗骂果然蛮夷,不识尊卑有序,嘴上笑道:“原来如此,本官受教了。咦,人已经来齐了,我们便开始。” 只见说话间,侧门中又走出两人,一人年约三十许,颌下有须,相貌颇为耐看,气质沉稳,风度翩翩,坐在了侧前方座椅上,正是之前与他们打过交道的马贤才;另一个坐上了肖睿左侧并排座椅的男子,年龄看来约莫四十,面容儒雅,俊秀斯文,身材修长,一看便知年轻时是相当出众的美男子。 肖睿笑道:“这位是本郡通判,田其义田大人,听闻此案,代表郡守大人前来了解案情。马大人就不用我介绍了,正要请他详细叙述案发之时的场景。” 白子规注意到,卢嘉树见到田其义出现之后,虽然只能看见半张脸,眼中的喜色却是掩饰不住的,下首坐着的一些人也悄悄放松了些,不由暗自留心。 马贤才应声起身,将他到场时的情景和之后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要锁拿白子规等人的那一节。 白子规等人也不揭破,只是冷眼旁观。 接着便是卢嘉树身后的卢廿八越众而出,只是这趟便不再是叙述了多遍的“绑架”之说,只说恶奴窃取财物,畏罪出逃,被卢嘉树带人追赶之时,自知难以逃脱,便蓄意挑拨看似颇有势力的路人,引发两伙人争斗,试图趁乱逃离,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卷入争斗,儿子被杀,诸如此类云云。 而杀死孩童之人,自然便是逃避巡逻、前来躲懒,见到两伙人争斗,起了歹心,试图趁乱盗取财物、却被孩童发现,心狠手辣之下,杀人灭口,却仍被被卢家人发现的训诚甲士柯兰荪了。 当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卢廿八虽然是武道修士,出身不好,只得投靠了卢家,口才倒是甚为不俗,这一番话下来,滔滔不绝。 只是他还未曾说完,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声音来自从担架上勉力爬起的李春。 只见他膝行而前,直到肖睿所坐的桌前,拼命叩头,叩到砖石地面砰砰作响:“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小儿是被卢嘉树所杀,只因他不知为何,诬陷小人偷窃他的玉佩,便殴打我们父子,甚至蓄意踢死小儿。” “请大人为小儿讨回公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力叩头,头破血流,在地面积起了一滩血迹。 肖睿脸上此时已经阴云密布,冷冷道:“以奴告主为大逆,除非主人谋反,否则无论主人有罪与否,家奴均律当处死,你可知晓?” 李春并未说话,只是接着叩头。 一旁的田其义面现不忍之色,开口道:“如此叩首,如何问案?还是先让他起来,不论如何处置,都待得问清案情之后,再处置。” 肖睿点点头,示意一旁的一名衙役上前将李春扶起。 那衙役缓步上前,弯下腰,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剑,朝着李春背上刺去! 第二十八章 身份曝光 那衙役穿着普通,身高普通,相貌普通,气质普通,总之浑身上下、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普通,就是那种扔进人堆里、立刻就会被人海淹没的类型。 刚才他跟其他几个衙役站在一起,毫无突出之处,白子规也好,其他人也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甚至没有一个人回忆得起他的长相。 但是此刻,匕首刺出时,他眼现精光,嘴角狞笑,刺出的匕首不带任何风响,速度却迅速而又简练至极。 这么快的速度,非养精境修士断然不能为! 隐而不发的杀意弥漫开来,一道亮光一闪,匕首已经几乎触到了李春的背部。 坐在一旁的石钰龙、石搏、白子规三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跃起身来,却已不及有所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匕首落下。 至于其他人——都是全无欲要救人的动作,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匕首落下,带起的尖锐劲风甚至令得李春后背一阵刺痛,却并未成功刺入李春的后背,而是在他背上不到一寸处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寸进。 “砰”的一声,李春汗流浃背,全身无力,趴倒在地,再也无法爬起来。 挡在他匕首之前的是一片不知何时出现的青色圆弧形光膜,看起来纤薄之极,却极是坚硬,匕首刺在其上,甚至连令它变形都无法做到。 与此同时,不知何人厉啸一声,啸声顷刻间传荡开来。 那名刺客大惊之下,浑身血气之力疯狂涌动,向手腕汇聚,猛然发力,原本相对纤细的上臂似乎都粗了一圈似的,那青色光膜却岿然不动。 眼前突然一暗,刺客面前的李春背上投下了一抹阴影,乍一看似成人形。这道影子不仅投在了李春的背上,也将那刺客覆盖其中。 与此同时,一股沉重的压力从他的背后压顶而来,令得这刺客心脏猛跳,手足颤抖。 “这位朋友不知是何方高人呀,装得还挺像啊。”一道有些戏谑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刺客一咬牙,血气之力运转,尽力抵消身后那人带给他的沉重压力,双腿用力跃起,拧腰带背,身体后转,同时手腕向后挥出,反手握匕,朝着声音传出的地方刺了过去。 手臂挥出,却空虚虚的浑不着力;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捏住,然后轻轻一抖,整只手臂便如同被抓住了七寸的一条蛇一般,无力可使,动弹不得。 捉蛇人轻轻一抖,手臂便节节脱臼,充盈的血气之力竟然毫无用处,手一松,匕首便直直落在砖石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那养精境的刺客,在此人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坐在高大桌子后方的田其义、肖睿二人不由暗暗心惊。 以此人展现出的碾压性的实力,加上适才外放出体的拿到青色薄膜,此人周身已绝不再是血气之力,而是真气流转,如此方能力放于外,离体攻敌。 不管是自身功力也好,借助宝器之力也罢,总之此人绝不只是力不能外放的养精境修士,至少也是凝气境的修士。 凝气境的修士,在郡府之中也是极为少见的存在了,可以称霸一方,与郡府中的任何势力平起平坐,即便是在郡衙之中,应当也只有寥寥几人。 只是此人是谁?两人心中既惊且疑。 田其义睁大双眼,仔细辨认,只觉得有些面熟。 离二人最近的马贤才悄悄从座位上离开,快速闪到了墙壁边上。 正在他在脑中竭力思考,何时见过此人时,下方的卢嘉树、卢十七、卢廿八三人纷纷惊诧莫名。 与此同时,姜青峰也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使劲扯着白子规的衣袖;“白鸟,是那个姓柯的大叔,是那个姓柯的大叔,他竟然是凝气境,藏得好深!” 那人正是貌似巡城甲士、毫无常人想象中官员气质可言的柯兰荪。 白子规拍掉姜青峰的手:“行了知道了,别大惊小怪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观察着石钰龙、石搏二人的表情,发现石钰龙脸上惊讶的表情十分浮夸,一看就是装出来的,石搏更是没有表情。 “果然,他们早就知道。”白子规暗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么说来,柯兰荪真的很有可能与爷爷或者大哥相识了。 另一边,那名刺客手臂关节尽被甩脱,剧痛之下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却并无束手就擒之意,而是仍欲垂死挣扎,一腿向着柯兰荪两腿中间抽去,狠辣至极。 柯兰荪冷笑一声,手腕再一抖,将那刺客整个人甩飞出去,紧接着脚下用力,人影一晃,便已出现在了人在空中的刺客身前,脱臼手臂的那半侧。 那刺客心中大急,却无法有所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柯兰荪一记凶狠的侧靠,撞在他的胸口。 “噼里啪啦”如鞭炮搬的一阵响声,刺客胸口骨骼尽断,再无丝毫行动之力,从空中一条直线飞向了左侧座椅上的卢家一行人。 见来势汹汹,卢家众人不敢硬接,正在刺客飞行线路上的几人慌忙躲开,与旁边的人挤成一团。 刺客撞翻了两张椅子,一直砸到了左侧墙壁上,发出一声清晰的闷响,然后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柯兰荪从卢家众人当中、两张翻倒的椅子上方一掠而过,落在了那刺客身前,轻轻蹲下。 卢嘉树气得满脸通红,倒是他身旁的中年人,并未动怒,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你真的觉得我一招拿不下你啊?”柯兰荪轻轻拍打着那刺客的面庞,“看你不是幕后主使,想让你少收点皮肉之苦罢了,怎么偏偏不领情呢?” 马贤才见此时又是自己离这二人最近,差点哭了出来,只能再次尽可能往角落挪去。 田其义只觉脑中思绪越闪越快,似乎答案就近在眼前,就要脱口而出。 忽然听见门外面一阵嘈杂,传来惊呼声和整齐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拉开,一群便衣的健壮大汉整齐冲了进来,分成三股,一股留在门口,一股占据了四壁和角落,还有一股站到了柯兰荪身后。 纷乱的思绪猛然如烟花般炸开,戴着皮盔、胡子拉碴的面庞与一个遍身黑甲、威严肃穆的面庞重合在一起。 田其义猛地站起身,不顾一旁的肖睿惊诧的眼神,对着柯兰荪拱手一礼:“原来是新上任的柯都尉,在下眼拙,怠慢了都尉,还望赎罪。” 第二十九章 此事就此打住,如何? 都尉者,独掌一郡之军,论官位仅次于郡守,然而九州大势,强者为尊,都尉手握兵权,做为武官修为往往也高于郡守,故此大多实权更甚。 以眉州为例,此地驻军两千人,半是骑兵,半是步兵,均受都尉辖制。虽然需要虎符方可调动大军,但是天高皇帝远,这一群大头兵只认谁拳头大,只知都尉不知皇帝的人可不在少数。 此外,这位都尉大人可是凝气境的修为,而他们文官虽然也对修为有所要求,但是比起同级别的武将就低多了。 文官中修为最高的眉州郡守,上次出手的时候可是只有养精境后期的修为,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在座三名文官中,修为最低的马贤才,更是只有炼体境后期。 一个半月前,眉州都尉刚刚平调离开,新任柯都尉于一个月前刚刚走马上任,且只在上任当天前来见了郡守一面,轻装简从,甚至一个随从都没带。 上任之后,他更是一直待在军营驻地,未曾外出。 因此,绝大多数眉州文官都未曾亲眼见过这位新上任的同僚,虽然在背后多有议论,但时间久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肖睿、马贤才二人都在这些人之中,自然也就不可能认出柯兰荪来。 此时听闻这个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人竟然是此郡都尉,他们都心中忐忑,赶忙上前见礼。 虽然文官、武将并非同一系统,他们是郡守属官,并不受都尉节制,但是都尉的实权是人尽皆知,真要拿捏他们,有的是手段。 郡守也好,卢家也好,都不会为了他们而跟一郡都尉对上,毕竟他们也不是卢家的女婿,而且这个位子谁坐对郡守、对卢家来说都没差。 而田其义,则在柯兰荪会见眉州郡守董昭之时,正巧在与董昭私下议事,故此仅有的几个见过都尉真面貌的人。 只是当时,柯兰荪一身铁甲,虽然面带风霜,但是威风凛凛,与眼前这个一身寻常士卒皮甲、满脸慵懒惬意的家伙实在是判若两人。 最重要的是,短短一个半月,他的脸竟然胖了一大圈。 “我能认得出来就有鬼了。”田其义腹诽。 “无妨无妨,三位大人请坐。”柯兰荪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柯某今天是受审来的,哪里有判官向犯人行礼的道理呢?” 肖睿满脸尴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柯兰荪在那刺客四肢连点数下,又对着他下巴一拉,才站起身来,面朝肖睿,微笑道:“该轮到末将跟决曹掾大人交代事情原委了。” “末将该交代什么呢,是在案发现场,卢府家人指证末将,被青羊部买通,勾结李春父子,欲图绑架卢家少爷呢,还是刚才说的,末将试图偷盗财物,又杀死孩童灭口呢?” “柯大人哪里的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肖睿狠狠瞪了马贤才一眼,连连陪笑。 “柯大人想必是听错了。”田其义接口道。 “刚才卢家人交代的,明明是李春窃取财物,畏罪出逃,被卢家二少爷带人追赶之时,自知难以逃脱,便蓄意挑拨姜少族长与卢少爷争斗,试图趁乱逃离,却被路过的您慧眼识破,然后丧心病狂之下,竟然拿自己的亲子做人质,结果误杀亲子。” “柯大人看这个交代如何呢?”田其义盯着柯兰荪的双眼,加重声音说道。 随后,田其义又凑近两步,轻声道:“若柯大人肯给这个面子,卢家日后必有补报。” 此时田其义颇为头痛。 原本扯进一个青羊少族长已是颇为难办了,不过也不是不能解决,但是一郡都尉也扯进来,这事就难说了。 毕竟青羊部的部分根基就在这眉州城中,部族为重,除非将他们惹急了,否则哪怕吃了些小亏,青羊部也断不至于与卢家死磕,虽然不惧,终无必要。 更不用说,这次吃亏的是自己一方。 但是这柯兰荪,初来乍到,却又性格孤僻,没人摸得清他的底细,不知他会如何行事。 这也罢了,可他偏偏还是一郡都尉,而且今天看样子,短短一个半月时间,对军队的掌控力已经相当不俗了。 这样的人,卢家是绝对不愿意与之轻易对上的,但谁知道柯兰荪这条强龙,会不会要压一压卢家这条地头蛇? 更不用说这次还是卢家理亏。 若是斗得两败俱伤,然后柯兰荪掉头就走了,卢家可得吐血。 “对对对,当时情景正是如此。”卢廿八看到田其义看过来的眼神,赶忙说道。 “我看不如何,至少这些并非柯某亲眼所见。”柯兰荪双目逼视,丝毫不让。 “哦?那田某倒想请教,柯大人亲眼所见为何呢?”田其义的声音冷了起来。 “在柯某查案之时百般构陷青羊部姜少族长一行人,待得柯某查出对他们不利的真相之后,又换了一套说辞,开始构陷柯某,试图一并灭口。” “得知姜少族长身份后又是一套说辞,得知柯某的身份之后又是一套说辞。” “还有李家子浑身的瘀伤,可不像是误伤,田大人准备怎么解释?” “那处一脚致命的伤势又是怎么回事,那可不象是没练过武的平常人能造成的。” “今天郡衙内的刺杀又是怎么回事?”柯兰荪表情越来越严肃,声音越来越高,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柯大人,”田其义面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这是想与我卢家为敌了?” “是又如何?”柯兰荪显得毫不在意。 “柯大人可得想清楚了,你那两千人,有多少是愿意与我卢家作对的?”田其义冷笑道:“还是说,柯大人只能调得动这几个人?” 周围壮士听闻此言,纷纷脸现怒容,跃跃欲试,却在柯兰荪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之后,又安静了下来。 “田大人误会了,这些只是柯某的亲兵,听闻柯某受审,来看个热闹的。”柯兰荪笑盈盈道。 “不过若是有人欲对柯某不利,我相信,会为柯某出头的,绝不止这几个好兄弟。” 肖睿一会儿看看柯兰荪,一会儿看看田其义,听到此时,已经面色苍白,当即猛下决心,将椅子往身后一挤,站起身来,高喝道:“两位大人且住,请听下官一言!” 见两人颇为诧异地看来,肖睿从桌边走向屋中空地,同时道:“下官以……唉呀!” 屋中众人目瞪口呆地看见,肖睿腿脚一软,一跤摔倒,头碰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随后昏迷在地,不省人事了。 田其义不禁嘴角抽搐,心中暗叹,还是小看了这个家伙。 一名养精境修士,竟然能平地摔倒,而且直接昏迷,真的也是一桩奇闻了。 原本在一旁瑟瑟发抖、噤若寒蝉的马贤才,突然福至心灵,跳起身来:“两位大人下官这就送肖大人去见郎中!” 言罢,不等有人回话,就架起肖睿一条手臂,将他拖出了房间,速度之快,几乎已经到了炼体期的极致。 脚步远去,田其义正欲继续说话,忽然又听见脚步声接近,忍不住不耐烦地说:“怎么又……呃,董大人!” 只见眼前进门的,却并非是肖、马二人,而是一个身着便服,面阔口方,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听田其义所言,应当便是眉州郡守董昭了。 只见他一进门,便对着柯兰荪拱了拱手,苦笑道:“柯将军,请给下官一个面子,此事就此打住,如何?” 第三十章 这件事没完 从房门中走出来的时候,白子规望着阴沉沉的天空,长长舒了口气。 “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那孩子就这么白死了?”一旁的姜青峰颇有些忿忿。 “至少在今天,我们没别的办法。”白子规也忍不住有些气闷:“除非你想让青羊部和卢家正面冲突,否则卢家绝不可能再让步了。” 还有一句话他并未说出,现在的这个让步已经非常不正常了。 也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卢家从一开始就摆出了一副气势汹汹、要杀人全家的架势,结果最后却那么容易就屈服了。 不仅不再追究卢嘉树被打伤的事,甚至在郡守董昭的斡旋之下,还接受了柯兰荪提出的条件: 一.放李春自由,任由他离开,日后与卢家再无关系; 二.对柯兰荪、青羊部以及白子规给予一定的赔偿。 赔偿的具体内容白子规并没有听到,但是比起所谓就此了结的冲突,这给了白子规更大的不真实感。 卢家百年大族,雄踞眉州,呼风唤雨,平时做什么都是喊打喊杀、咄咄逼人,这次竟然会那么容易让步?他们丢得起这个脸? 要知道,柯兰荪也好,青羊部也罢,至少在明面上,都只是与卢家势力势力相当而已,即便两者联手,也不足以让卢家都不试着动动手,就立即认怂。 最重要的是,卢嘉树竟然就这么忍了?他刚才还一副要取自己性命的架势。 想到这里,白子规突然感觉一道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转头看去,卢嘉树正领着卢家一行人跨过门槛,同时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件事情绝对没完!白子规心中升起了这个念头。 卢家只是清楚,在明面上很难占到什么便宜了,所以暂且退一步。 但这一步退出,是为了蓄力,是为了更好地攻击! “少族长就不要再烦闷了。”一旁的石搏安慰道:“我们与李家父子非亲非故,能为他们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总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之后,再想办法给那李春安排一个营生,也算是对这件事有个交代了。” “唉,也怪我,确实没想到卢家小子竟然如此狠辣,突然就下此毒手,不然应当能救下那孩子的。”说到这里,石搏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各位已经尽力了,世事总是难以尽如人意,又何必再强求。” “若说有人惭愧,也不该是救人者,而应该是杀人者。” “汉人杀汉人,却要羌人来救,到底谁才是同族?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吗?”身后,柯兰荪也走出了屋子,眼望远方,似有所思,感慨道。 “如果是我老汉的话,他会怎么做呢?”姜青峰突然想到了什么,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如果是族长啊,”一旁的石钰龙脸上带着追忆地神色,慢慢说道:“他会请出族中长辈带队,带着我们一起去卢家,找他们的年轻一辈挑战。” “我们能对付得了的我们来,我们对付不了的他上,总之不把所有敢出头的打一遍就不算完。” “尤其是罪魁祸首,像卢嘉树这样的,绝对会被打得整整一年都下不了床。” “你们别笑呀,我跟你们说,你们随便找个眉州城的大家族里,你老汉的同龄人,问问他们,哪个没被他打过?族长大哥年轻时候就是一路打过来的” “所以啊,你给我好好修炼,还有白小子,你也一样。”说到这里,他先后在两人肩膀上用力一拍,拍得姜青峰呲牙咧嘴。 “以后别靠我们,靠你们自己,把那些卢家护卫啥的全都给我按在地上打。” “好嘞!”姜青峰仿佛想到了什么,颇为满足地嘿嘿笑出声来。 白子规也是心中豪气涌起,郁气全消,突然涌上了对变强地强烈渴望,恨不得立刻开始坐地修炼。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走了,本周大哥大概已经在等着了。”石搏说着,挥了挥手,带头离开了门口,向郡衙外走去。 “那各位慢走,我过几日拿到了赔偿之后,就来与你们谈分配的问题。”柯兰荪朝他们挥了挥手。 “赔偿就不必了。”石钰龙正欲跟上,闻言停下道:“今日全亏了柯将军一力承担,我等倒是并没有帮上什么忙,若领财物,实在惭愧。” “这可不是给你们的,是给两个小家伙的。”柯兰荪轻轻摇头:“他俩今天路遇不平,挺身而出,这是他们应得的。” “既如此,我们就却之不恭了。青峰,谢过柯将军”石钰龙想了想,点头应下。 “白小哥还请留步,我有些话说。”柯兰荪补充道。 姜青峰一边和白子规同时行礼致谢,一边心中暗想,为什么要白鸟留下,难道他们认识? 眼见青羊部一行人离去,几名健卒架着李春、带着李虎头的尸身跟在后面,柯兰荪才对白子规道:“柯某托大,称你一声青雀,小哥不反对?” 白子规未正面回答:“柯将军既然知道子规小名,应当识得家中长辈了?” 柯兰荪点头称是:“柯某留下小哥,正是想托你与苏先生说一声,柯某已经被卢家盯上,怕是日后难以前去问安了。” “柯某长兄,正是苏先生门下四名得意弟子之一,柯某亦曾在先生门下听讲,故此厚颜以先生自称。” 白子规闻言,肃颜整束衣冠,再行一礼:“既如此,青雀便也厚颜叫一声柯叔叔了。” “还未谢过柯叔叔今日照顾,叔叔的话,青雀一定带到。” 柯兰荪受了这一礼,才将白子规扶起:“青雀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果然是聪慧异常啊。” 这里的身份,当然指的不是眉州都尉,而是与家中长辈相识。 白子规想起自己先前的观察与试探,现在看来,都落在柯兰荪的眼中,不由得干笑数声。 “对了,柯叔叔,那刺客如何了?”白子规突然想到了什么,颇为好奇地问道。 柯兰荪嘴角咧了咧:“郡守董大人要走了,说是要带去郡府牢房看管,之后再行审讯。” 白子规不由失笑,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虽然早猜到会是类似的结局,但是具体听到之时,还是不由感慨。 如果我的实力能够横压当场的话,相比就不用受到这般多的掣肘了! “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回去路上,千万小心。”柯兰荪看了看天色,拍了拍白子规的肩膀说道,同时深深地看了白子规一眼。 白子规闻言,想起了卢家出人意料的退让,和卢嘉树异乎寻常的沉默,不由暗暗心惊,挥手告别,快步向姜青峰一行人远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第三十九章 战利品 今天晚上一战,白子规手上的断玉曾经三次闪过血光。 第一次是在他与那名炼体境后期的袭击者硬拼的时候,结果是他一剑将那名袭击者的刀直接崩飞了。 第二次是他与石搏、石钰龙二人同时出手袭向黑衣人首领,被黑衣人首领运转秘法全力爆发真气,将三人攻击同时卸开。 第三次就是直接刺穿了黑衣人首领剩余的真气,将他斩杀的那一剑了。 第一次可以看出,他这一剑的力量,至少已经不输一个不在全盛状态的炼体境后期修炼者的全力一击了。 第二次血光闪过时,他造成的伤口比起另外两人,也只是略小,可见这一剑的威力竟然比起两名养精境中期修炼者的一击,已经差之不远了。 虽然二石匆忙出手,未能使出全力,但也是非同小可了。 最后一剑更不必言,虽然黑衣人首领已经无余力可言,但是足足高出两个大境界,正常来说即便挡不住,卸开还是不成问题的。 到时就算脖子上受了些伤,只要大血管不断,还是有可能逃得一命的。 说到底,他是想搏一搏自己的运气。 但是白子规的这一剑,根本就没给他搏运气的机会。 三次出剑的速度、破空风声等等一切显露于外的因素,除了一闪即逝的那一道血光,皆与平时无异,因此受了此剑者,没人能想到这一剑的力量可以大到如此程度,远不是区区一名炼体境前期能拥有的。 再考虑到这三次血光闪过之时,不是与人兵刃相接,就是被真气阻挡,而之前四处偷袭……啊不,四处游斗之时,因为身法敏捷,时机抓得好,从未与人硬碰硬拼过。 更不用说真气了,一群不到凝气境的小高手混战,哪来的真气。 所以,白子规迅速得出结论,断玉中的力量,会在与其他兵刃或是真气碰撞之时爆发。 至于之前断玉中为何没有这种力量,从今晚的这场死战、力量爆发之时闪过的血光、和断玉杀人不见血的场景,显而易见,断玉之中的力量来源,是在与人交战之时将敌斩杀或是沾上敌人的鲜血之时获得的。 那么,下面的问题就是,断玉中积蓄的力量是否与血量有关呢?是否与敌人的境界有关呢?能保存多久呢?会不会随着时间而消退呢? 当然了,爆发的时机能不能控制,爆发的力量能不能控制,也是很重要的,但是现阶段得往后排。 毕竟自己才炼体境前期,就算能控制,也绝对不是现在。 说起炼体境前期,白子规感觉,今天这两战真是让他受益匪浅,生死悬于一线,逼得他每一次出手都需要全力以赴,在瞬息之间考虑出最优选择,战斗之后感觉身体十分疲劳,但是又十分兴奋,远不是在家里与大哥切磋所能比较的。 这两战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如此顺畅,五脏六腑对身体的强化几乎已经达到的极限,要引动着自己的肌肉爆发出力量。 这应该就是即将踏入炼体境中期炼肉境的征兆了。 想到这里,即使是白子规也不由一阵兴奋,甚至超过了击杀黑衣人首领。 毕竟击杀一事是种种巧合所造就,可一不可再,而境界的提升,提高的力量是切切实实的。 运转了一轮呼吸法,白子规感觉之前全力一战之下的疲劳散去,身体又恢复了力量和灵活,睁开眼时,发现姜本周已经带着青羊部众一起回来了。 一起归来的还有大批援军,以及部分被生擒的黑衣人与袭击者们。 战场已经收拾妥当了,车队正在整理,准备启程。 敌人们的尸体被就地草草掩埋,青羊部的伤员们,视伤势轻重,骑在马上,或是与同伴遗体一起,放置在车上。 见白子规睁开眼,姜本周露出了笑容:“我们的小英雄修炼完毕了。” 周围参与了此战的青羊部战士们纷纷欢呼,其余援军们也都已经知晓了原委,向他投以好奇和友善的目光。 白子规之前为众人所注视,因为刚刚剧斗了结,众人也都忙于追杀敌人,使他并没什么大出风头的感觉。 但是,此时他却发现,但凡上了些年纪的青羊部战士,看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变味儿了,不再是之前那种“好帅,太酷了”的眼神,而是“孩子长大了”的眼神,让他浑身不舒服。 青羊部熟人实在是太多,对自己知根知底,恐怕很难会觉得自己很帅。 还有,“小英雄”这个称号实在太羞耻了。 但是,若是主动提出让姜本周称呼他“白公子”、“白少侠”之类的,实在说不出口。 想到这里,白子规心中一声悲叹,当机立断转移话题:“咦,李春呢?” 说到李春,姜本周脸色阴沉下来:“不知道,刚才大家都在激战,没人顾得上他,现在才发现人找不到了,连同他儿子的尸首也不见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说到这里,两人相对长叹,心知此人连李虎头的尸体都带走了,怕是打定注意不会回来了。 “好了,别说这个了,我们来分一分战利品。”姜本周话锋一转。 “在你修炼的时候,我收拾了一下那名凝气境身上的物品,来看看。” “至于被你斩杀的其他几人,身上没什么好东西,到时候折成金银给你。” 白子规蹲下身,细细翻看着,姜青峰也凑了上来,满眼羡慕的神色。 一个碧绿手镯,一根锁链,一柄匕首,三本秘籍,几个瓶子,有的装着不知名液体,有的装着不知名丹药。 这就是那名凝气境强者的全部遗物了。 “控物手镯,四品宝器,称得上四品宝器当中最珍贵的几种之一了,是极为罕见的、能够让人在凝气境就能远程控物的宝器,一些品阶高的,甚至可以在养精境就能简单控物。”姜本周在一旁介绍道。 “你应该知道,炼体、养精两境以锤炼身体、培养血气为主,体内力量难以达到体外,适合这一境界使用的兵刃是一品到三品的利器。” “凝气、通脉两境,以修炼真气为主,真气、守护灵乃至乃至少部分人的血气之力,已经可以达于体外,随同修炼者需要攻敌,因此使用的是四品到六品的宝器,以灌入真气或是血气之力,才能发挥真正力量。” “武技、功法也是同等划分,也可称为低三品、中三品、高三品,各适合炼体养精两境、凝气通脉两境以及之上境界使用,丹药、符箓、阵法皆是同理。” “说远了,这是四品宝器毒蛇锁链,三品功法毒蛇功,三品武技毒蛇掌,三品武技毒蛇链法,恰好是一整套。” “这是三品利器匕首,这是一些修炼毒蛇功配套的毒液,四品级,配方也已经找到了,墨绿色,几乎无味,只需少量下在饮食中,凝气、通脉两境必死无疑,量大的话对凝气境修士也有很大威胁,这是解药。” “这是一些三品级的生血丸,三品级的止回丸,前者有助炼体境、养精境修炼,后者有助止血疗伤。” “人是你杀的,战利品自然由你先选。你思考一下,准备选什么。” 话音刚落,突然一个瘦高黑影出现在三人身边,一手握着一杆长枪,另一只手将提着的一个人扔在了地上,占了满身的泥土污血。 同时,那人平平淡淡、毫无波动的声音响起:“我这里还有更好的选择。” 第四十章 蓝衣老人 这一套毒蛇锁链、毒蛇功啥的,白子规完全没有兴趣。 首先他是用剑的,毒蛇锁链显然不是他的菜,毒蛇功看刚才那架势完全是修炼剧毒真气的功法,他也没兴趣。 毒蛇链法当然更不必说了,毒蛇掌他倒不是全无兴趣,毕竟练练掌法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好的,只是毒蛇掌法是与另外几个配套的,另外几个不练的话,毒蛇掌法也会威力大减。 毕竟,这个听名字就是毒掌,还是得与用毒的人配套才好。 最关键的是,这名字太难听了,一听就像是小喽啰练的,就算真的练了,这人就不能换个好听点的名字? 总之与他无缘。 那么,控物手镯可以选,确实也很适合自己,刚才看姜本周的意思,也是这么暗示的。 匕首可以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毒药,又有颜色,还不敢保证完全无味,实在是有点废,不过既然说了几乎无味,想来只要用得好,比如加在一些蔬菜汤里什么的,还是有点用,拿一瓶。 生血丸和止回丸,一个辅助修炼,一个治外伤,而且都是三品的,在他现阶段绝对够用了。 当然了,这种东西青羊部也缺,所以也不能拿太多。 可惜没有合适的武学给自己,实在不行是能要一份毒蛇掌的手抄本了,权且参考参考。 白子规正在想着,那个瘦高男子突然出现在身边,将手中提着的那个、背后背着一张硬弓和一个空箭壶的男子扔了下来。 咦?白子规略有些惊讶。 这弓、这箭壶都颇为面熟啊。那个小胡子不是跑了吗?竟然被抓回来了?实力很强啊。 从四周青羊部战士们的反应看来,这应当是他们的援军了。 想到这里,他抬头仔细看去,只见那瘦高男子面色苍白,发色枯黄,面貌看来颇为俊逸,可惜面无表情,眼神也是冷冰冰的,就像别人都欠了他钱似的。 那人白子规曾经在青羊部远远见过数面,只是未曾说过话,也就很陌生。 他正是薄望玄的父亲薄归人,青羊部族长姜碧岩的最大对手,现今青羊部内部第二大势力的掌门人。 他将小胡子扔在地上,转头看了一眼白子规,声音毫无波动,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我这里还有更适合你的选择。” 白子规站起身,行了一礼:“愿闻其详。” 薄归人眼睛直直地看着白子规,干巴巴道:“控物手镯归你,匕首归你,丹药你拿一半走。” “我从此人身上搜到了一本腿法,名叫鹤云踢,你可以在它和掌法之间选择。” 他没有说这腿法是什么品级的,显然是要让白子规自己斟酌了。 一旁的姜青峰闻言一急,想要说话,被他毫无感情的一眼看了过去,立刻噎了回去,看来此人在青羊部中的威信甚是不凡。 照理来说,凝气境高手身上的武技至少不该低于三品,但是事无绝对,白子规毕竟与薄望玄有些恩怨,正常人遇见这种情况,难免会多想。 尤其是刚才那小胡子展现出了相当不俗的枪法和箭法修为,手中掌握的对应武技应当不低于四品,唯独腿法不曾展露丝毫。 那么,这门腿法会是一门四品腿法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那个小胡子竟然不曾使用过呢? 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是一门三品的腿法,那就说得通了。 但是,再考虑到白子规与姜青峰交好,打过薄望玄,薄归人和姜碧岩又是对手,会不会这是一门二品或是一品的腿法呢? 毕竟,一品、二品的功法武技才是修炼界的主流,三品武技都即为少见了,如果不是小胡子和黑衣人首领都是凝气境,又投入了大家族卢家的门下,一身的三品功法、武技也是大有可能的。 所以仔细一想,更低品阶的腿法也是合理的。 白子规斟酌片刻,果断答道:“我选腿法。” 他想得很简单,既然自己已经决定了以剑法为自己未来的修炼方向,那么当自己学习一些肉搏方面的技能的时候,就应当尽量学一些能够与剑法互补的。 而相比于腿法,掌法显然在很大程度上与剑法重合了。除非自己一手掌一手剑?用短剑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现在还是算了。 至于担心会不会被报复……白子规觉得自己还年轻,未来还不至于选错了一门武技就被限制住。 薄归人闻言微微点了点头,掏出一本秘籍,扔给了白子规。 白子规接过秘籍,翻开一看,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鹤云踢,五品腿法,仿鹤之形,如乘云雾,以瞬间发力为主,爆发力强,与同类型身法、腿法同修,有相辅相成之效。”他朗声念道。 这竟然是一门五品腿法,真是赚到了。 可是小胡子为什么没有学呢? 薄归人似乎猜到了白子规的疑惑,声线毫无变化的声音继续响起:“此人不像是连过腿法的样子,而且身上的枪法秘籍也只是四品,所以我估计这本秘籍他也才是刚刚到手。” 这也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了。白子规想道。 也幸亏这本秘籍小胡子刚到手,否则今天恐怕还有些麻烦了。 想到这里,白子规发现周围众人打扫战场似乎已经完毕了,都有些无所事事地看着他们二人,忙笑道:“那晚辈就愧领了,过几天一定抄一份手抄本,交给青峰。” 薄归人“嗯”了一声,转身向车队前方走去:“别磨蹭了,收拾好东西,立刻出发。” …… 竹林在望时,已经亥时了,天已经黑透了,索性月出东山,洒下片片清晖,让人不至于离了火把,便寸步难行。 白子规在林外辞别了青羊部众人,转身钻进林中。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解了身上的疲劳,展开步法,向林中奔去。 刚跑出数步,一声颇为虚弱二代男子声音响起:“恩人。” 白子规猛地停下脚步,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衣衫破旧、身材枯瘦的高个男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倚坐在一根竹子下。 那里的月光恰好被一片云层遮住,投下一片阴影,那男子又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因此白子规也未曾发觉。 见白子规看来,那男子苦笑道:“不想在这里见到恩人了。” 那人正是之前离开车队的李春。 白子规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李春有些期期艾艾:“小人刚才见到前方有敌人来袭,一时贪生怕死,后来有听见身后的喊杀声,慌不择路之下……” 白子规哦了一声,看着他不说话。 李春犹豫了片刻,又试探性地问道:“恩人可知这附近有否可以借住的地方呢?” 白子规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去,同时背对着他道:“我家就在前面,跟我来。” 李春抱着孩子起身,弯着腰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一会儿之后,小院已经近在眼前了。 只是,今天的小院灯火远不如往常明亮,从门口望去,只有正厅一盏孤灯亮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灯前。 听见脚步声,那身影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迎至门口。 “青雀哥哥,你才回来呀,”赤琼语气有些抱怨,“只留我一个人在家。咦,这是谁呀?” 白子规带着李春走进院落,正欲答话,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身后的有两声脚步声。 他猛然回头,只见李春背后,一个蓝衣老人出现在了门口。 第四十一章 变生肘腋 那名蓝衣老人腰微有些弓,一头稀疏的白发,满脸皱纹,手持一根石拐杖。 见到众人纷纷回头看来,老人眼中透出诡异的光,微微一笑,露出满口整齐的牙齿,在黑暗中亮得耀眼。 “少年们,”老者笑着说,不是欢笑,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的笑,“你们家长辈都不在家吗?” “青雀哥哥,这位不是你带回来的客人吗?”赤琼严肃起来,压下声音问道。 白子规没有回话,后退数步,挡在赤琼身前,右手反手握住别在腰间的断玉剑柄,剑横在身后,身体前倾,竭力平稳呼吸,如临大敌地盯着那名蓝衣老人。 李春努力瞪大眼睛,盯着老者看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卢大管家!” 接着,他转过身,连滚带爬地跑到了白子规身后院子的角落,怀中孩子的尸体都险些脱手落地,然后紧紧靠着折成直角的墙壁,瑟瑟发抖。 卢大管家? 听到这个称呼,白子规脑海中的正在急速流转的信息仿佛炸开,猛然回忆起一个半月前,大哥跟自己提到,游先生一路跟着那些在林中袭击自己和姜青峰的人,最终见到他们被灭口了,怀疑是因为跟踪被发现的原因。 游先生没看清灭口者的面貌,只知是一个身穿蓝衣、手持石杖的老者。 想到这里,白子规心底一寒。 是他?他来这里,目的何在? 他组织的那场雷声大、雨点小的袭击,目的又是为何? 他是卢家的大管家,那今天发生的事情,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和大哥都不在,他敢孤身前来,麻烦了。 得先稳住他! 想到这里,白子规脸色不变,露出了热情又礼貌的笑容,手中剑慢慢松开:“原来是我家长辈的朋友啊,请进门,容晚辈奉茶,他们出门去了,估计还得有些时候才能回来呢。” “您找他们有什么事,晚辈或许可以帮您?”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你要做什么都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来,先喝杯茶,然后从我这个无知少年的嘴里多套一些情报出来!白子规心中疯狂祈祷。 身后的赤琼看了一眼白子规的后背,发现他的后脖颈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然后视线毫无波动地移开,朝卢大管家露出了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 赤琼本就唇红齿白,长得很是俊俏,脸上还有点婴儿肥,与他的两个哥哥又是不同的风格了,如果被书院里的女同窗们看见,怕是得忍不住好好揉揉他的脸,一般人看见,往往心里也会生出些好感。 卢大管家却似乎完全不吃这套,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迈步走进了院子。 白子规微微躬身,侧身抬手,示意请卢大管家进正厅,然后对赤琼道:“去取些茶叶来。” 赤琼刚刚一愣,卢大管家便接口道:“不用了,老头子身上有茶,喝我的就好,别离开,有问题要问你们呢。” 白子规再次转身朝向卢大管家,干笑道:“老先生是我家长辈的朋友,来我家做客,晚辈做主人的,怎么能不用自己的茶待客呢,这也太失礼了。” 卢大管家眯眼笑了笑,接着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老夫没时间跟你们这两只小狐狸泡蘑菇,给老夫老实点。” 一股压力从他身上穿来,院中其余几人只觉仿佛巨石压身一般,全身沉重,动弹不得。 “扑通”一声,李春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白子规暗自咬牙,手臂微微颤抖,用尽了全身意志力,让自己右臂一寸寸移动,终于再次握住了剑柄。 身后的赤琼有白子规挡在前面,受到的压力小些,但毕竟年纪尚小,也还未开始修炼,只能勉力支撑,保证自己不跪倒在地。 卢大管家脸色微动,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两个小东西意志还挺坚强,毕竟自己一压之下,猝不及防或是意志薄弱些的炼体境后期都得跪。 随后,他又脸色一沉,就欲上前,给这两个小东西一点颜色看看。 突然一道亮光在墙头亮起,在黑夜中格外耀眼,带来一种和煦、温暖、舒适的感觉,将院落中沉重的压力一扫而空。 同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那道光源所在之处出来:“深夜闯入我家,还以老欺小,欺我幼弟,为老不尊,无过于此。” “老东西,你是觉得我家中无人吗?”说到这里,已是声色俱厉。 白子规只觉全身轻松,此时才发现自己全身衣衫都已被汗水浸透,回头看了看赤琼,见他无恙,才回头死死盯着院落中对峙着的白子安和卢大管家,握紧剑柄,作势前扑,不敢有丝毫放松。 卢大管家抬起头,看着蹲坐在墙头上的白子安,眼中闪过一丝厉芒:“没想到还有人在,算是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了。” “不过凭你一介区区小辈,胆敢在这里俯视老夫,也真是胆子不小。” “今日老夫把你一并收拾了,目的一样能达到。” 白子安淡淡一笑。 白子规只见眼前光芒一闪,无比刺眼,忍不住伸出左手,用手背挡在眼睛上方遮了遮。 旋即光芒暗了些,他才隐约看见白子安已经稳稳站在了卢大管家身前,遍身金光外溢,晃得人不敢直视,手中不知何时冒出了那根平时用来与白子规对练的木棍,正对准了卢大管家的脑袋,一棍抡了过去。 卢大管家显是猝不及防,赶忙抬起石杖一挡,然后被连人带杖击飞了出去。 接连后退好几步,才勉强站稳,卢大管家死死盯住白子安,脸上原本轻松的表情荡然无存:“你竟然也是通脉境!” 白子安并未答话。 又是光芒一亮,卢大管家眼前白芒一片,忙将真气聚于双眼时,发现又是一模一样的一棍抡了过来,心中暗恼,以石杖反向抡出,迎向木棍,想要借石杖更重的优势,将那一棍震开,在伺机反攻。 木棍一震,反向弹开,卢大管家心中一喜,正欲就势进攻,却见白子安手腕一抖,木棍一弹,带出一道金光,以快到几不可觉的速度从另一侧向他面颊打去。 白子规定睛看时,只见白子安周身遍布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真气覆盖,厚度远非之前姜本周、小胡子等人可比,手中一根长棍劈、抡、戳、撩、挂、崩、点、扫,画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弧线棍速惊人之极,让人几乎看不见棍路,只能看见一道道金弧在空中乱闪,每一次击中石杖,都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屋子都要一抖,墙头瓦上灰尘簌簌落下。 卢大管家周身也遍布着棕色真气,一看便给人一种沉重厚实之感,但仍是节节败退。 此时白子规方知,平日里大哥与自己交手时,放的水怕是不比岷江少些,心中震撼之余,争胜之心又生。 白子安忽的一声轻喝“着”,手中棍化为一道金光,笔直射向卢大管家心口处。 卢大管家空门已露,回防不及,猛吸一口气,胸口竟凝出一小片石甲,将将就要挡住木棍点中之地。 遍体金光的木棍忽的从棍头涨了一截,将几乎就要成形的石甲击成了四散飞溅的碎片。 卢大管家一声闷哼,一口鲜血喷出,向后翻滚着滚出了院门口。 一道金光掠过院门口处,白子安已经不见了踪影,空中那口鲜血也无影无踪。 白子规挑了挑眉,便向院门处踏步而去。 刚刚迈出一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赤琼的惊呼声:“小心!” 几乎同时,一阵沉重的风声对着白子规压顶而来。 第四十二章 并肩 沉重的劲风压顶而来,落点对准了白子规的后颅,若是击中,帅气的脑袋怕是难以保持完整了。 变生肘腋,白子规却并未如预想的一般慌乱或是猝不及防,早有所料一般握住就在手边的剑柄,转身同时顺带着旋剑撩起。 “锵”的一声,木剑斜撩在抡砸而下的一只小臂上,与小臂上的护臂碰撞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剑上血光一闪,护臂被撩开了一道口子,其后小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小臂的主人一声痛呼,手臂甩开,又横起一腿扫来。 白子规不管不顾,使出连山剑法,剑招圆融转折,中宫直入,直刺偷袭者胸口。 偷袭者不得已之下,收腿后退。 白子规正欲追击,却发现此人后退的速度丝毫未停,直朝着站在正厅门口的赤琼撞去,大惊之下,也管不得什么了步步为营、防止为敌所乘了,全力展开离天步,对着那偷袭者追了过去。 眼看将将就要退到门口,偷袭者忽然觉得身后一股大力传来,被赤琼撞中,冲势顿止,向前一个踉跄,后背一阵剧痛。 几乎同时,白子规已经掠至身前,二话不说,一剑挥出,横着向他脖子抹去。 偷袭者勉强伸臂,用护臂挡了一下,臂上又多出一道伤口,痛得闷哼一声,趁机侧向闪开。 白子规未再急于追击,踏步占住偷袭者闪开时留下的空位,先将赤琼挡在身后,才握剑对敌,剑尖斜向上指向偷袭者咽喉的位置,严阵以待。 那名偷袭者,竟然便是白日里刚受了丧子之痛的李春! 此时,他正在用阴沉沉的目光在兄弟二人之间来回逡巡,最后定在了白子规身上。 “你早就怀疑我了。”他低声说道,用的不是疑问句,语气十分肯定。 白子规没有回话,只是继续死死盯着他。 李春自嘲一笑,这才继续说道:“你刚才那两剑,不是你自己的力量,还能用几次?” “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是养精境的修为,如果那剑上的力量使用有次数限制,劝你最好快点。” 白子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缓缓应道:“现在还是吗?” 李春脸色骤然涨得通红,恨声道:“就算被打落境界,炼体境后期,也不是你区区一个炼体境前期能对付的。” 白子规一笑,闭上嘴,不再回话。 李春额头上一根青筋跳动,深吸一口气,便欲发起进攻。 一口气还未吐出,白子规便使出冯虚御风,一步迈到他的身前,使出连山剑法,抢先进攻。 李春一口气被闷在胸口,被这一阵抢攻之下,手忙脚乱,臂上又中了一剑,才缓过神来。 这次他完全学乖了,知晓护臂挡不住,当下不再正面接剑,而是凭借自己速度和力量上的优势,让开剑锋,以握拳侧击为主,辅以空手入白刃,同时展开身法游斗。 他养精境时主要提升的正是力量、灵活性与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小范围游斗正是其强项,此时力量上也不输寻常养精境前期修士,只要不正面碰上剑刃,便丝毫不虚。 白子规怡然不惧,使出已经能够五连折的冯虚御风步法,在院落中飘然来去,连山剑法曲曲折折,两人一剑双拳在方寸之间曲折回环,不时一记碰撞,两人同时错开,然后逼近再战。 这是白子规第一次与一名全力施展的炼体境后期一对一战斗,尤其此人原本是养精境修士,被打落境界,可以说虽然周身血气之力不再,但是已经提升的属性还保留着大半,远远超过寻常炼体境后期。 若非平时白子规习惯了与境界压制在养精境前期的白子安交手,加之还有剑上不时闪过的血光提升力量,早已不敌了。 即便如此,他心中也不由暗中焦急。 之前他以断玉击杀了那名凝气境的黑衣人首领,剑上凝聚了相当强的血气之力,因此才可以一直支持至今。 但是力量再多,终有尽时,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思及此节,他正要冒险抢攻,忽然剑拳相撞之际,血光未再亮起,一剑被打偏了。 李春本身因为被打落境界,已经受伤不轻,白天连遭殴打,刚才又中了几剑,血流不止,情知自己不耐旧战,也正准备要抢攻,却见白子规剑上力量大减,大喜之下,一招“獒犬搏狼”,全力爆发。 白子规正欲暂避锋芒,却猛然想起赤琼尚在身后,咬了咬牙,已经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硬接了这一拳。 拳剑相交,白子规全身剧颤,蹬蹬蹬连退数步,手臂一阵酸麻,断玉险些脱手。 李春全力一拳击出,也是一阵晕眩,心知失血过多,当下合身扑上,“獒犬扑食”,便欲乘胜追击。 白子规手臂酸麻未复,此时却也顾不得许多,正欲挥剑迎上,忽然身边冒出一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双手抓住一面宽大的圆形板状物体,挡住了这一拳。 一声闷响,赤琼被砸了出去。 白子规心中一慌,立刻再次扑上,双手握剑挥出,也被砸地侧跌出去。 李春一记“獒犬断树”,将白子规挥出,赤琼又合身扑上。 两人轮流扑上,有轮流被击飞,赤琼力量更大,差之不远,白子规比起赤琼力量逊色些,但是技巧远胜,两人虽然难受,总也能勉强支撑。 李春渐渐觉得身体无力,心知不能再拖延,全力用出秘法爆发,使出最大杀招“獒犬战狮”,向赤琼双拳同时砸去。 赤琼眼前人影一晃,气势汹汹的两圈已经临头,举起板子硬接,被冲力震飞了出去,砸在墙上,然后滚落在地,勉强用四肢撑起身体,却爬不起来。 “小弟!”白子规只觉脑袋“轰”的一声,热血冲脑,什么也顾不得了,抡起手中断玉,便向李春砸去。 李春回身横臂,砸在剑上,却感觉剑上力量涨了一截,本拟将白子规击飞的一拳,竟然只是让他后退了一步。 白子规合身再上,招招式式都是连山剑法,只觉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每一剑都可以随着李春的拳式变化而变,速度更是快捷至极。 李春只见剑影如同群山叠嶂,连绵不断,剑上力量更是越来越大,无论如何出拳,都会被击中在力量最薄弱之处,卸开拳式,然后在他眼前一转,便再次指向身体要害。 他一阵手忙脚乱之下,剑影越来越多,片刻之间已经连中数剑,从青羊部得来的、穿在衣服内的甲胄竟然毫无用处,这下剑上力量更是暴增。 慌乱之下,李春一声低喝,再次用出爆发秘法,侧面抡向断玉。 僵持片刻之后,断玉竟直接脱手而出,但同时也将李春手臂带往侧面,胸前空门露出。 他正欲补上一拳,眼前人影一闪,白衣少年欺身扑入他的怀中,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李春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口匕首穿透了甲胄,直没至柄。 白子规嘴角渗血,眼神冰冷,毫无感情,不给李春任何反扑的机会,用力转动匕首,李春全身剧烈一颤。 拔出,再刺,再转,拔出,再刺,然后飞起一脚,将已经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勉强站着的李春踢飞了出去,血珠四下飞溅,白袍上星星点点。 李春后背砸在墙上,软软坐倒在墙根处,胸口几个血洞里,鲜血汩汩涌出。 第四十三章 白鹿 “二哥,我没事。”另一边墙面边,赤琼终于站起身来,声音有些颤抖。 白子规快步走上前,接着灯火,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赤琼,不时在他身上拍一拍、捏一捏。 身上全是泥,四肢在微微发抖,眼圈红了,声音带着些哭腔,别的……应该没事。 白子规长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举手投足力量变得大了许多,而且似乎还在随着每一次呼吸而微微增加。 这是……突破了?我突破到炼体境中期了? 白子规回忆起刚才的激斗中,因为看见赤琼倒地、热血冲头时的情景,只想着立刻将敌人击倒,浑身说不出的力量涌出来。 还有信手挥洒、圆转如意的剑法,自己对连山剑法的领悟似乎也大有长进。 “对了,”白子规突然想起什么,“你刚才用来挡他拳头的板子是什么东西?” 卢见奚运转秘法爆发之下,都能一剑砍断一颗小树,更不用说这个力量不输养精境的李春了,普通木材的小树,一拳一个没问题。 所以这木板是个什么玩意儿? 赤琼原本满脸委屈地站着不说话,闻言脸色风云骤变,笑出声来:“是桌板子啦,爷爷刚做的饭桌桌板子,我想拿着玩儿,所以爷爷又给我加了个把手。” 白子规闻言心中暗暗咋舌。 自己手中这柄断玉,硬度异常惊人,在与凝气境修士的碰撞中都能毫发无伤,这起码得是三品级别;还有吸血蓄力的能力,而带有特殊能力的,起码也得是宝兵。 现在,连一张桌板都能正面抗住李春的攻击,这大概只是爷爷的实力的冰山一角罢了。 白子规觉得自己越来越好奇了。 而且,这张板子昨天还没有,今天就冒出来了,爷爷和大哥一开始还都不在家。巧合? 呵。 “呼哧,呼哧,”破锣般的喘息声越来越响,李春见兄弟两人不约而同向自己看来,勉强笑了两声,又开始咳嗽,污血从嘴里不断冒出,甚至咳出了几片内脏碎片。 “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他艰难地止住咳嗽问道。 “一开始。”白子规低头看着他,寒声道。 “从一开始在小巷子里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奇怪,我大兄也好,青羊部也罢,都一副笃定了今天会出事的样子,结果这么一场惨剧就出现在我眼前。” “明知我不会袖手旁观,于是摆明了一副要把我牵扯进来的样子。真的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的话,谁更有机会把事情引到我面前?是在后面追的卢家人,还是在前面逃跑的你?” “后来,看见那孩子就死在我眼前,我又犹豫了,怀疑是不是我多心了,但是在郡府发生的事情,由不得我不多想。” “你不受卢家威逼利诱,舍了性命,坚持要与他们死磕,你可以说你是有血性,孤身一人,我也不否认这样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着实不少。” “但之后,你几乎是把自己送到了刺客手底下,唯一一个让我们来不及反应的地方,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再然后,你顺水推舟跟着我们走,却又在遇伏的时候消失无踪。” “你推说你贪生怕死,但能在我们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悄然离开,全身而退,我实在很难想象这真的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最后,你竟然又出现在了我家门口,然后又流露出了想要来我家借住的意思,这实在是太明显了,就算之前什么都没看出来,也会心生怀疑的。” “所以,你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接近我,取信我。说,为什么?” 李春仰头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然后再次猛然咳嗽起来。 白子规长叹一口气:“我料你也不会回答,那我换一个问题。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说到这里,白子规睁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李春的笑声猛然顿住了,转头看向被小心翼翼放在去墙角的孩童尸体,脸上阴晴变幻,时而温柔,时而愤怒,时而激动,时而痛苦。 “是的。”他柔声道,“这就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 “你要做的事,他知道吗?”白子规追问道。 李春依旧盯着李虎头的尸体,轻轻摇了摇头。 “即便如此,你也带着他去冒险,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明明有能力救他却不去做。”白子规面沉似水,看不出他心里想着什么。 “我若……救他,必定暴露,你们一定……一定会生出警觉,以后……再想接……接近你就难了。”李春呼吸愈发困难,说话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为了这种理由,你竟然让你的儿子去死?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人?”赤琼虽然不知白天发生了什么,但听见两人的对话,也猜到了一些,满脸不可思议地怒斥道。 李春脸色变得红润起来,不知从哪儿来了些力气,似乎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歇斯底里地喊道:“主人救了我们性命,为我们报了血海深仇,我们的命就应该是他的!” 言罢,似乎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背部从墙面滑到到了地上,仰躺着,喘息声越来越小。 白子规不再问话,拦住了欲继续呵斥的赤琼,转身、弯腰取回了断玉,然后将剑尖搭在了李春的咽喉上。 “你的性命可以是他的,李虎头的性命由他自己决定。”白子规说完,断玉往前一递。 李春呼吸彻底停止了,一抹月光恰好映在他的脸上,眸子里似乎有一丝泪光。 “走了,去看看大哥打得怎么样了。”白子规转身向门口走去,赤琼随后跟上。 …… 小院之外的空地上,打得热火朝天,遍地泥土被掀起,又在空中被击成漫天泥屑,飘飘洒洒落下。 半空中的冲击波震得小院外墙不断颤抖,但是每当剧烈到一定程度时,墙面上就会闪过一道光膜,将震动稳住。 震动和声音全部隔绝在了小院外,院门内竟然丝毫感觉不到。 白子规带着赤琼踏步出门,立刻看到了瑟瑟抖动的竹子,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片,气流和爆裂的响声遍及四周。 白子安周身真气比之前还要厚实了几倍之多,手中那根木棍不知何时变得比一根柱子还粗,裹着灿烂的光辉真气,被他双手环抱,朗声大笑着,抡起向着卢大管家劈头盖脸地砸去。 竖着砸,横着砸,斜着砸,狂风暴雨般没头没脸地砸。 卢大管家的守护灵已经现身,由棕色真气组成一只趴在地上的巨蝎,将他包裹在其中,外皮被石头覆盖。 柱子……不是,巨棍不断砸在蝎子背上,砸得陷入地下,碎石乱飞,每次试图抬头,就被一棍继续抡回去。 白子规现身时,卢大管家的忍耐力恰好到达极限,一声嘶吼,似乎用出了爆发的秘法,周身真气涨了一圈,硬生生撞开迎面砸来的一棍,从坑里跃出。 刚刚落在空中,白子安周身真气猛然形状一边,变成一只发光的白鹿将他包覆其中,巨棍与一只鹿角合为一处。 白鹿俯身,甩头顶角,同时巨棍横扫而出。 第四十四章 竹君 一棍由下而上,横扫在了石蝎腹部的甲壳之上,与此同时,生着枝桠的鹿角也扫在了同一片位置。 一声脆响,石蝎翻滚着向后飞了出去,在空地上犁出了一条泥土坑道,然后又砸倒了一小片竹林。 扬起的尘土散尽,露出了背部朝下仰卧在坑道尽头的石蝎,身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折断的翠竹,腹部甲壳皲裂,纷纷脱落,还有几个贯穿深入的深孔,同时周身遍覆被灼烧的痕迹。 石蝎中央的卢大管家同样仰卧,胸口遍布密密麻麻的细小伤痕,还有几个血洞,勉强坐起身时,忍不住吐出一口淤血。 他有些懵地看着远处惊鸿一现、随后消失无踪的白鹿,随后回过神来,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白子安手中那根木棍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宽度,被他双手扣着搭在颈后,戏谑的眼神看着卢大管家在原地嘶吼。 卢大管家吼声未绝,白子安身前土地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卢大管家手中用以对敌的那根石杖,从那道口子中激射而出,向着白子安下身激射而去,石杖之上包覆着的棕色真气形成了一个蝎尾钩的形状,尖头处闪着油亮的光芒,狠狠勾出。 卢大管家愤怒的吼声竟然只是在演戏,试图吸引白子安的注意力,瞒天过海,被压在背后的尾钩悄悄钻进地面,使出自己最擅长偷袭的“暗地钩袭”,暗里偷袭。 亮光一闪,白子安身后爆开一道金色光焰,推动着他在空中画出一道金色光线,让突然出现的石杖、尾钩落在了空处,同时手中木棍上长出了如同鹿角枝杈的密密麻麻尖刺,一道金色光圈抡圆了砸在石蝎腹部。 这一击看不出比之前的攻击强多少,实际力量却大得惊人,一棍之下传来一声轰隆巨响,震得远处的村庄里鸡飞狗叫,不断有被惊醒的人家亮灯,男人披着衣服出门查看情况。 更近些的竹林里,更是烟尘漫天,遮人视线,近处的竹子都发出了清脆的开裂声。 无数棕色真气散成的丝丝缕缕,和漫天飞石从烟尘中成抛物线飞出,碎石中不断可见甲壳、细腿、钳子形状的存在。 卢大管家从烟尘中侧向滚出,一路撞断了两根竹子,才停了下来。 修炼者达到通脉境,可以自主召唤守护灵、辅助战斗之后,除了最基本的护体于外之外,根据自身所学等一些后天境遇,也会领悟出一些与本身守护灵所匹配的天赋能力,之前的“暗地钩袭”便在此类。 而白子安这一击也是如此。 “灵光激射”同时增加前进速度和出手速度,“顶角之力”增加手中兵刃的破坏力,使这一击达到了惊人的效果。 就在他听下翻滚的瞬间,赤琼刚刚露出一丝笑容,白子安身后忽的亮起几道微不可查的厉芒,贴地疾飞,直到接近白子安之时,再斜向上跳起,刺向他的后背背心处。 白子规眼角余光察觉到了一些异常,猛地转头看去时,厉芒将至,白子安却仍看似全无所觉。 趴伏在地的卢大管家,嘴角不禁微微翘起,露出一丝无人可见的阴笑。 白子安背后如液体般粘稠、急速流动的金光真气,在厉芒刺中之时,竟毫无阻挡之能,被一刺而入,只是速度略微减缓了些,让人可以看清是三根紫黑色的细针,快速往前钻去。 这几根毒针乃是五品宝器,是卢大管家的杀手锏,较之前的“暗地钩袭”还要更加隐蔽。 敌人若是能躲过之前的“暗地钩袭”,往往便会放松心身,而相比于力求一击败敌的“暗地钩袭”,这几根“邪影针”有破气之能,其上之毒能够让人不断虚弱,即便是同为通脉境强者,短时间内也难以驱除。 而远程控物,终究需要更高境界之后,能够外感天地,才可控制自如,非凝气、通脉二境之长,故而即便是卢大管家这样的积年通脉,也只能短时间内控针三根。即便如此,他也以此成功暗算过不知多少大敌。 卢大管家抬起头,想要看见白子安如那些大敌一般,中招之后,真气凝滞,全身酸麻,又惊又怒的脸色,到时自己无论是想将他拖死、还是见势不妙转身就跑,都由得自己决定了。 然而他却看见白子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一股寒气瞬间从脊柱尾端上冲至脑。 此时三根“邪影针”钻到真气约莫一半,正要继续前进,白子安周身真气却突然变得炽烈起来,同时又渐渐变得致密,将那三根“邪影针”包裹在其中,冒起白烟,前进速度肉眼可见得变慢,直至一动不动。 守护灵天赋技能,“圣光护身”。 卢大管家大惊之下,跳起身啦,催动全身真气,同时并指如刀,在自己一只手臂上划出一道大口子,鲜血溅出,运转爆发秘法,真气在周身如急流涌动,欲要将“邪影针”夺回。 白子安未曾理会卢大管家的爆发,缓缓伸出一只手掌,掌心向上,无名指、小支屈起,拇指、食指、中指伸直。 然后,他猛地将三只手指合于一处。 只见他身后刚刚开始猛烈抖动、以缓慢至极的速度向外移动的“邪影针”之下,冒出了一个布口袋,袋口处冒出一股强猛吸力,三根“邪影针”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吸入袋中。 卢大管家只觉得“邪影针”从他的感知中彻底消失,心中大是焦急,但是随即又多年生死搏杀的经验逼着他强行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今晚再无胜算,只能走为上策,展开身法,向后退去。 白子安见卢大管家想走,也不急于追击,合在一起的三根手指打了个响指,袋口处绑着的一根绳子自动解开,然后如一条金色游蛇一般在空中曲折游走,让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楚,速度偏偏快极。 卢大管家刚刚后退一步,金色绳索便游至他的身边,绕着他画了几个圈,然后往内一紧,便将他紧紧绑住,一头栽倒在地,绳索深深勒进肉中。 卢大管家拼命挣扎,然而周身真气与血气之力竟然丝毫无法调动,绳索自然也就无法撼动丝毫,只能在地上一寸寸挪动。 白子安不再理会他,转头走到自己的两个弟弟面前,正要说话,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头。 只见卢大管家周身突然冒出一股纯黑色的力量,弥漫在他体表,带给所有看到它的人阴暗、邪恶、憎恶、恐惧的感觉,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白子安立即拦在了自己两个弟弟的身前,金色闪光的真气再度爆发,白子规二人才觉得那种战栗的感觉得到了缓解。 纯黑色力量刚刚冒起,缠绕着卢大管家的金色绳索便光芒大放,同时白子安冷哼一声,身上真气涨动,将那股纯黑色力量压了下去。 然而就在那股纯黑色力量冒起的那几个呼吸时间里,几道血光已经从中急速飞出,向竹林外飞去。 “呀,要跑。”赤琼惊呼。 话音未落,扎根在四周竹林中的竹子迅速舞动起来,组成一个个由竹竿组成的竹笼,将刚刚进入竹林的血光们拦住去路,困在笼中,进退不得。 与此同时,原本倒地的根根翠竹腾空而起,分散为无数小竹片,对着那些血光激射而去,部分将它们射得千疮百孔,看起来无比虚弱暗淡,剩下的在竹笼六面组成精巧的栅栏图案,将那些血光彻底堵死。 原本折断的竹子从根部再次生长起来,短短十几个呼吸就变为和原来一般高大粗细,再也看不出曾经折断过。 白子规听见身前的大哥喃喃自语:“进了我这竹君大阵,谁能说走就走?” 第四十五章 理清脉络 白子安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们,露出了云淡风轻的笑容:“我是不是可厉害了。” 白子规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正准备昧着良心说一般般,身后的赤琼已经率先欢呼起来:“玉角哥哥好强!” 白子安微笑着揪了揪两人的脸颊。 白子规回忆了一下打响指之类完全多余的动作,感觉完全没眼看,主动转移话题:“对了,那些血光是什么?” “我还要去仔细看看,估计是求救信号,可能包含定位或是一些简单的文字”白子安看了弟弟一眼,眼中带着笑意,“如果修为更高的话,可能会有一些片段记忆,甚至是复活的手段,但是以他的境界不可能。” 从小弟弟就喜欢在自己出风头的时候打击自己一下,不过看在他今天表现确实不错的情况下,就不与他计较了。 “走,今天已经很晚了,这些事改天再说。”白子安见白子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收拾收拾,赶紧休息,我看你们都受了些伤了。” 白子规忍不住咧了咧嘴,露出了已经被震出的满口血染红的白牙。 赤琼、白子规转身依序进门,白子安先挥了挥手,然后迈步进门,将院门关上。 门外,金色绳索拖着卢大管家溜进了竹林中。 …… 三人走进门时,发现苏姓老者已经站在了院中,正在低头看着李春父子的尸首。 “爷爷!”赤琼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一直站在门口,都没看到你呀。” 苏姓老者弯下腰,伸手拍打赤琼身上沾着的尘土:“我一直没走。” 赤琼立刻想明白了许多,忍不住扁起了嘴,抬头看着老者:“为什么呀?” 老者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先进去,坐着说。”说完当先转身向正厅走去。 三人随后跟上。 白子规走到李春的身边,低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换了个方向,走到墙角,将李虎头抱起,小心翼翼放到了李春的怀里。 然后,他走进了门内。 …… 三人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他了,桌上摆放着茶水和点心,茶香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对你的伤势有好处。”苏姓老者见他进门,用下巴朝着自己右侧空座位指了指,那里的桌面上已经倒好了一杯茶,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冒着热气。 白子规坐下,将那杯茶一饮而尽,只觉得唇齿留芳,毫无药材应有的苦涩味道,反倒是带着一股甜味,在口中不停回档,气管五脏一阵清凉,原本隐隐作痛的胸口感觉舒服了许多。 老者抬起茶壶,白子规赶忙双手端起茶杯迎上。 “好了,说正事。”见白子规将茶水放在了身前,白子安开口道。 两道目光立刻汇集到了到了他的脸上。 “想必你们已经猜到了,尤其是青雀,前因后果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不少,”白子安缓缓说道,“赤琼还小,参与得也不多,但是这件事既然确实发生了,我觉得也不该在瞒着你了。” “没错,卢家一直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或者说卢家背后的人一直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赤琼的眉头紧紧蹙起,白子规面色不变,显然早有预料。 “他们盯上我们的原因,是与我们的亲生父母与祖父相关。”白子安接下来说出的话让白子规再也无法平静,紧紧攥住了桌边沿。 “他们活着吗?”白子规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白子安摇了摇头。 赤琼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低下头盯着桌面。 他们当然早就猜到了,从小将自己养大的爷爷,跟他们连姓都不是同一个,当然不会是他们的亲爷爷,更不用说其他的线索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他们的父母和其他的家人……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猜测。 但是心里还是害怕真的听到大哥说出口。 “怎么了,一个个的一副这个样子?”老者笑呵呵的声音传来,“知道我不是你们亲爷爷,就不想再听我话了?” “爷爷,不是的……”赤琼猛地抬头看向老者。 白子规也忍不住伸出手,放在苏姓老者的掌上。 老者用慈祥的眼神依序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白子规的手背:“先听你们大哥说下去。” “我们亲生父母长辈的身份,暂时还不是时候让你们知道,”白子安见两人平静下来,接着说了下去,“但是你们需要知道的是,他们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敌人。” “我们现在需要隐藏身份,那就说明……他们的敌人更强大。”白子规沉声道。 “不错,所以我不管做什么都很小心,同时也一直在观察着有没有人在注意我们。”白子安点头称是。 “直到那一天,你跟我提到一个横空出世的卢见奚,莫名就开始注意你,非要招纳你,然后第二天你又遇到了伏击,从那时候我就确定,我们被盯上了。” “而游先生跟丢了的那个人,多半就是那个盯上了我们的人。” “但是这并不需要卢家少爷亲自出面,真要袭击我更不会那么简单,这不符合世家的一贯身价和作风,所以盯上我们的人不一定是卢家。”白子规接着说道,这些事情他已经想了很久。 “那么,今天我们去眉州城里,就是在给卢家背后的人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利用卢家再次试探我们,趁机寻找机会摸清我们的底细。”他的眼镜变得明亮起来,越说越快。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今天会出事,这么看来青羊部是清楚我们的身份、站在我们这边的,他们那些奇奇怪怪的杀伤或是发信号的法器,都是你的手笔。” “柯叔叔也是你们请来配合你们,顺便在城中保护我们安全的。” “我们要做的,就是入局,在损失尽量小的情况下,让幕后之人认为计划得逞,主动现身。” “而那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知晓他的存在,除非有把握,否则必然不会轻易现身。” “所以李春是他的人,先行潜入我们身边,甚至不惜拿亲儿子做苦肉计。” “他则尽可能引动卢家跟我们交手,试图以此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再寻找机会。” “所以今晚你和爷爷不在家,就是为了引他出来,事实上你们一直在暗处盯着。”白子规的思路随着自己的讲述,前所未有得清晰。 第四十六章 清明节祭 “是的,从你们出门开始,我就在跟着你们了。”白子安笑吟吟道。 “你们进了城以后,我就一直守在城外,直到你们出城为止。” “我没有进城,是因为眉州城里是卢家的地盘,多得是城狐社鼠为他们效力,进去很容易被发现,”白子安见赤琼流露出疑惑的神情,补充解释道,“除非让柯叔叔带着,但是那样又太显眼,会让他提前被卢家注意到。” “所以说,今晚你们一直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危险,因为我在你们身边。” “但是除非你们真的陷入到了绝境,否则我绝不会出手,打草惊蛇。” “一直到后来,战斗终了,背后的那个人还没有现身,我是有些担心他不上当的。” “还好最后,他跟着你到了这里,爷爷又察觉到你身边跟了人,提前假装出门,其实隐藏在一边,他果然见只有你们两人,这么好的机会,还是现身了,想要从你们身上问出我们的来历。” “不过你表现确实很好,竟然能击杀一名凝气境强者,我是真没想到。”说到这里,白子安展颜道。 苏姓老者显然是早已知晓,闻言只是颇为骄傲地看着白子规,赤琼则是再次震惊了一番。 “可惜了那些青羊部的叔叔伯伯们,他们还是死了。”白子规沉默了一会儿,涩然一笑。 “这也没办法,他们来的时候就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事。”白子安将双手十指交叉,手背垫在了下巴下面。 “我们在做什么事情,你们以后会有机会知道,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们,这不是吃吃饭、喝喝茶就能解决的。” “这么多年来,为了这件事,死去的人数不胜数,我们的父母长辈死去了,我也可以死。” “未来,你们一定会见到更多更多,我希望你们好好想清楚,要不要接受这一切。” “我在林中见到李春的时候,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住所,无论我是否带路,他都一定会来。”白子规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继续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摸不清他底细的情况下,还是主动一点,到时候也好随机应变。” “只是没想到除了赤琼,没人在家,事情便一下超出了我的预期。” “现在看来,他本来是想要想办法潜伏下来的,却没有想到卢大管家很快陷入了险境,只好出手,想要将我和赤琼重伤或是擒为人质,胁迫于你。” “他做不到。”苏姓老者拈起一枚点心,端详着说道。 白子规点头应是,接着说:“现在看来,卢大管家就是对我们起了疑心的人,但他并不是真正效力于卢家,而是另有其主。” “李春也只是提起有一个主人,并没有说是谁,那就未必是卢家。” “所以,他借用卢家之力,与我们正面冲突,趁机寻找机会,若是你们真的不在家,他真的有可能悄无声息地将我们带走。” “如果我和赤琼确实知晓我们的来历,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事后你们也只会以为是卢家干的,卢家根本无法、也不可能辩解。” “但是现在,我还有问题,”白子规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卢大管家身上那些古怪的力量是什么,看上去不像是寻常真气。” “卢大管家被留在了这里,他有没有留下线索,让他身后的人找到我们?即便没有,他失踪了,他身后的人什么时候会发现,然后再次怀疑到我们?” “还有断玉和木剑上的符箓是怎么回事,我也想了解一二。” “那些力量嘛……总之不是什么能见得光的东西,以后看见的话,千万小心了,背后势力非常强大。”白子安再次一笑而过,不过好歹还是提醒了一句,让白子规和赤琼按下了跃跃欲试的拳头。 “第二个问题问得好,卢大管家既然刚才急于传递消息,那么是有可能未来得及向他背后的人汇报的,毕竟只是有些怀疑,都不去调查,就急于上报的话,只会让上级觉得此人无用。”白子安摸着鼻子,一边思考着,一边组织语言,缓缓说道。 “不过这种老狐狸,也可能是要让我们麻痹大意,因此也得仔细审问他,顺便搜寻他可能会留有后手的地方,谨防不测。” “至于他身后的人,找过来是早晚的事情,现在就得准备起来了。” “说到这柄剑嘛,第一个能力你已经有所察觉了,现阶段可以吸收敌人血液里的生命力,在与其他敌人正面对抗的时候发挥出恰好超过对面招式的攻击力,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不会保持太久。” 苏姓老者看着侃侃而谈的白子安,又看了看认真听着的白子规、赤琼二人,微微一笑。 “第一个,现阶段?”白子规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 又是笑而不语,白子安跳过了这个疑问:“这两张符箓嘛,确实是我画的,一张是用来给剑开锋的,免得你的剑伤不了人,那就麻烦了。现在其中的真气应该也快耗尽了。” “另一个,你猜一猜?” “我在与李春交手的时候,攻击效果似乎太好了些,而且另一张符好像在闪?”白子规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那是,你不会以为,青羊部的甲胄就那么不值钱,随便哪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就能穿上?”白子安笑得像偷了鸡的狐狸。 “难怪,那身甲胄就跟没有一样!”白子规恍然大悟。 “那身甲胄是特制的,平时防御力跟别的一样,如果碰到兵刃上有对应符箓的人,不仅没法抵御伤害,反而会增加造成的伤害。”白子安随口解释道,云淡风轻,但是白子规总觉得他心里非常得意。 “对了,这些是我今晚收到的战利品,你们看看?”白子规突然想起了什么,将自己从黑衣人首领身上获取的收益一一取出。 “嗯……”白子安一一翻看,将控物手环、鹤云踢秘籍和匕首挑了出来,赤琼也在一旁伸出小脑袋,好奇地看着。 “三品丹药,你现在是够用了,但是完全消化之前不要急于服用下一粒。”白子安将丹药、毒药都推回了白子规身前。 “五品腿法秘籍,也不错,不过先别急着练,我明天看看你现在的武技进度再说,以免贪多嚼不烂。”秘籍也推了回去。 “四品控物手环,是个好东西,等我先把它和这柄匕首绑定,然后再教你怎么用法……”白子安正说着,苏姓老者突然从一旁伸手将控物手环拿起,端详了一会儿,突然双手将它合在掌间。 也没见他如何用力,放在上侧的那只手抬起,另一只手掌掌面上的控物手环突然冒出宝光。 随后又一合,再分开时,宝光消失。 “咦?”白子安结果老者递回的控物手环,反复端详,“我看走眼了?青雀还挺走运的啊。” 接着,他抬起头,看着盯着控物手环的四道目光,板起脸:“别看了,快点洗洗睡,别以为明天早上能不训练。” 赤琼“切”了一声,与老者道了晚安,拿起两枚点心向屋外走去,白子规紧随其后。 老者应和两人之后,又与白子安招呼了一声,便上楼去了。 “等等。”白子规二人刚走进院子里,身后突然传来白子安的声音,两人回过头来。 老者已经消失在了楼梯上,正厅内只见白子安一人。 “青雀,赤琼,”他看着另一侧的墙壁,自顾自说道,“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们知道,我想也到了时候了。” “今天你们也见到了,未来可能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我既希望你们能在修炼之路上走得很远,收获自己的光辉,也希望你们能平安喜乐。” “但是,我与那个李春不同,我希望你们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所以,以后的日子,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清楚,等到时机到了,我会问清你们的意见。” “如果你们并不想在危险中度过余生,那么,只要我还没死,一定保护好你们。” “但是,如果你们希望在修炼一道上坚持走下去,那么,你们就要好好努力了。” “如果你们确实没有长久走下去的能力,我即使拼着被你们怨恨,也会阻止你们。” “但是,如果你们确实有希望在修炼一道登顶,那么,我也一定会全力支持。” “只是,好好想清楚,那会有多危险,”他终于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那时候,我就不一定能保护好你们了。” 白子规沉默不语,赤琼张口便欲说些什么。 “别急着回答我,好好想清楚。”白子安举起手,打断了他,然后露出了微笑,“很晚了,快去休息。” ……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这天是清明节,也是节祭之日。 第四十七章 踏春 一大早,白子规就照旧被叫了起来,继续往日都有的特训。 白子规昨日已经晋升炼体境中期的炼肉境,周身力量开始迅猛增长,照理特训强度需要提升了,但是他毕竟刚刚突破,力量比起以往并没有来得及有一个飞跃。 加之昨天他多少受了些轻伤,因此白子安大发慈悲,允许他今天的基础训练保持以往的强度,进阶级别的……比如符箓加强,阵法加强,等等,明天再开始。 若是以往,白子规一定会觉得前途无亮,但是有了昨天的经历,他变得格外斗志昂扬。 “呃呵?”白子安收棍而立,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今天白子规进攻格外积极,冯虚御风大有长进不说,对连山剑法的领悟也大胜昨日,每一剑挥出均有余力孕于剑中,剑势连绵,除非以绝对力量一击而溃,否则他总能圆融转为下一招剑势,巧妙衔接,不留间隙。 加之境界上的提升,白子安不得不提升自己压制的境界,同时更进一步发挥出自己的棍法,才成功压制住白子规。 这样下去,白子规很快就可以和养精境中期的白子安交手了。 “好了,今天早点结束,我们来看看你的控物手环。”白子安招招手,将一脸意犹未尽的白子规招呼来,心中下定决心,明天绝对要给他好看。 “控物手环是一种在较低境界性价比极高的法器,可以通过与某一件兵刃绑定,使拥有者提前掌握远程掌控这件兵刃的能力。” “由于这本就是通脉境之上,冲穴、化神两境的能力,因此控物手环最高也就是七品法宝级别,对初入冲穴境之人有所助益,但我是没听说过有人制造七品控物手环。” “昨天你得到的,看似是一件四品控物手环,其实被封印了,封印手段相当高超,因此原主人也未发现,只是当成一个普通的四品手环罢了。” “事实上,这个控物手环已经到了六品巅峰级别,上面甚至已经开始现出了宝光,这是达到了法宝级别才有的,可见它离七品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哦?”白子规闻言心中窃喜,同时也颇为好奇:“这样的宝物,怎么会为他一个初入凝气境所有?” “谁知道呢,机缘谁说得清,”白子安耸了耸肩,“不过确实可以关注一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什么的,或许会有线索。” “当然,得在不被注意的前提下。” “好了,胳膊伸出来。” 白子规伸出手臂,白子安在上面轻轻一划。 白皙修长的手臂上拉开一道口子,献血流淌而下,红白映衬,对比鲜明。白子安将手环放到伤口下,任血液滴在手环上,又从手环上滑过,亮起一层淡淡的光辉。 “每十二时辰一次,直到能略微感应到这手环为止,”白子安吩咐道,“这可以提前培养你与手环之间的亲和度,让你在养精境就能提前简单控物。” “这么简单?”白子规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那岂不是谁拿到都可以了?” “简单个锤子,”白子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昨晚你睡觉的时候,以为别人都闲着咯?换个人来试试看,失血而死都没用。” 看来昨天晚上,除了善后之外,爷爷和大哥为了让自己能尽快上手,对手环也做了一些调整。 不知道审问卢大管家的结果如何?倒是想知道,不过大哥想说自然会说,如果大哥不乐意说,问了也没用。 想到这里,白子规嘿嘿一笑,抱拳致谢,然后又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不用盆接着呢?然后把手环泡在里面?” “因为没必要,你想放多少血?”白子安说着,在第一滴血从手环下沿滴下的瞬间,伸手将它接住,然后翻手盖在伤口上方。 “净愈和光。”他轻声念道,手掌上放出柔和的微光。 白子规只觉得手臂上的痛感迅速消退,等到白子安将手掌移开时,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手臂和手环上的血迹也都不见踪影。 “好了,结束了。”白子安将手环和匕首递给白子规,“那门腿法武技可以练起来了。” “回去洗洗赶紧吃饭了,今天要出门呢。” “赤琼呢,怎么还在睡?” “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或者是太累了?”白子规猜测。 前一天晚上,白子规几次从梦中惊醒,不时梦到被敌人四面包围,与人浴血厮杀,鲜血泉涌,整个梦境都是血淋淋的。 那毕竟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杀了不少,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但是也绝不是没有收到丝毫影响,只是情势紧急,没有时间给他消沉罢了。 除此之外,他再一次梦见了无边的黑暗,远方冲天的火焰,夜空中各色碰撞绽开的璀璨,划破天际的金光,剧烈的爆炸声,激荡的水声。 将自己抱在怀中的高大身影,倔强将另一个小小身影抱在怀中的矮小人影。 那是他自幼就经常梦见的场景。 自从他修炼以来,呼吸法入门,每日里行走坐卧皆有法度,睡觉时呼吸法运转,睡眠极沉,质量很高,同时对外界的变化也十分敏感而又警觉。 从那时候起,他就没做过这个梦了。 直到昨天晚上。 他大概知道那是为什么,因为自己睡前才听见大哥说起自己亲族的事情。 父亲、母亲和其他长辈都已经死了吗?那么,自己梦见的那一场璀璨的战斗,是不是就是他们在这个世间最后的痕迹? 那道抱着自己的身影,就是爷爷了?身边那个矮小的身影,就是年幼时的大哥?他抱着的,就是尚在襁褓中的赤琼? 那么,那究竟是在哪里呢?有水声,可能是在海边、江边、湖边、河边,可能性太多了。 大哥当然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因为自己的实力还不够,没到能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 这一刻,白子规无比渴望自己能够快点变强。 门推开了,赤琼面色有些憔悴地走了出来,冲着他们挤出一个笑容。 …… 早餐之后,照例要先祭拜先人。 但是,白子规和赤琼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先人姓甚名谁,苏白家的祭拜从来也不麻烦。 除了基本的祭品、香烛、炭火、各式冥钱,就只有一个放在最高处的无字灵牌,放置在临时客串灵堂的正厅。 苏姓老者在前,三兄弟在后,又以白子安居中,白子规在左,赤琼在右,行礼即可。 列上无字灵牌,是为了让他们能够祭奠自己心中想要祭奠的人。 礼仪简单,结束得也很快,之后便是每年固定的踏春活动了。 第四十八章 别有洞天 清明节祭之后的踏青是苏白家的传统,每年他们都会带着大量的食物,出去放风……不是,郊游。 以往每年都是大家开开心心地放松自我,但是很明显……今天没有往常开心。 主要的区别在于往日里活跃气氛的主力,赤琼,有些沉默,似乎有些心事。 “赤琼啊,怎么没怎么吃啊,不像你啊,来,来一口。”白子规夹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红烧肉,肥瘦相间,红到透亮,在赤琼面前晃着。 赤琼看了他一眼,端碗接过,将红烧肉连同沾着肉汁的白米饭一口闷下,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申请。 “那就对了,再来口鱼?”白子规又端起一盘蒸鱼,送到他眼前。 赤琼正要说话,忽然眼神一凝,指着白子规身后。 白子规下意识侧身一躲,赤琼手指的位置,一道小小的黑影一掠而过,扑向了……白子规手中的那盘鱼。 “喵呜!”白子规举手,将那盘鱼高高举过头顶,让那道黑影从盘子下方掠过,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只白色的小猫,身上夹杂有黑色和橘黄色,刚一落地,立刻转身,人立而起,伸出前爪向那盘鱼够去。 白子规手抬得很高,那只小猫总是还差了些许,于是后腿用力,再次扑出,却被白子规再次及时将盘子挪开。 小猫一扑未果,再次转身,连蹦带跳,口中不断发出“呜呜”的叫声。 白子规一边挪着盘子,一边心中暗笑。 这盘鱼里面有三条呢,要是给你了我们怎么吃,不……不行了,好萌,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抬头看向苏姓老者和白子安,苏姓老者颔首示意,白子安则取出了一个干净的碟子。 于是,白子规拿起筷子,夹起一条,放在了那个碟子上,又倒了一些汤汁进去,才递给了那只三花猫。 碟子刚一着地,三花猫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将小脑袋拱进了碟子里。 一旁的赤琼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两眼放光地对着三花猫一阵猛摸。 白子规也忍不住伸出手,从头到尾顺着猫毛。 三花猫埋头吃鱼,对这两个人族并不加以理会,只有在赤琼用力过猛、带来不适的时候,才扭过头,一巴掌将他的手拍掉,冲着他略带情绪地“喵呜”一声,呲一呲牙,然后又回过头去,埋头奋斗。 鱼在煎过之后,用酱油和酒混调成的汤汁煮熟,下有豆苗垫底,上细细地撒着刀工精细的葱姜和桔皮,汤汁纯白,鱼肉嫩而鲜,入味三分。 就是不知道三花能不能体会到其中的美味和心意了。 其实体会不到也无所谓,够萌就行。 三花猫个头看起来不大,胃口是真不小,风卷残云般将鱼连同配菜的豆苗一口气吃完,才满足地舔了舔嘴角,开始伸出舌头舔舐起了爪子。 舔完爪子,又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趴在了地上。 这只三花身上毛发并非十分洁白、整齐,反倒有些发灰、脏乱,鼻子上还沾着一个硕大的泥点,一看就并无主人。 白子规和赤琼依序给它顺毛,三花眯起眼睛,嘴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三花站起身来,优雅地走到了白子规身前,冲着他叫了一声,然后绕过白子规,向他身后跑去。 跑出几步之后,见白子规未曾跟上,又回过头来,冲他喵喵直叫。 白子规一笑,招呼着跃跃欲试的赤琼一同起身,与含笑看着他们的苏姓老者和白子安两人示意之后,便跟了上去。 这次踏青饮食之地在离岷江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上,草地尽头是一片树林,白子规和赤琼在三花的带领下离开草地,钻进树林,又用了一盏茶的功夫,穿过树林,来到了一面峭壁下。 峭壁在一座山脚下,垂直于地,高而险峻,地下是一片乱石堆。绕过乱石堆,可以看见峭壁最底部的一个小洞,洞口极小。 三花钻进了那个洞里,舒服地趴在了洞口,对着白子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是要带我们来你家做客吗?”白子规忍不住笑了,“这是你的窝吗?” 三花微微睁开眼睛,从缝里看着白子规。 白子规带着赤琼在四周踱了一圈,然后在洞口蹲下身,看着面前的三花猫:“你家挺不错的,我们来过了,可惜进不来。下次再来找你玩呀。” 说,便起身欲走,身后的赤琼有些恋恋不舍地挥手作别。 三花猫见白子规欲要离开,忽然着起急来,站起身,冲着他拼命叫。 “怎么了,舍不得我?”白子规与赤琼对视一眼,忍不住对着三花笑道。 三花从洞中伸出了半个身子,使劲用脚掌扒拉白子规的靴子。 赤琼的小腿仿佛被定在了地上一般,死活挪不动脚步,有些求恳地拽着二哥的衣袖。 见状,白子规有些无奈地蹲下身,伸出右手,抚摸着三花猫的脑袋。 三花猫仰起头,用头顶蹭着他的手掌,以示应合,同时一步步慢慢后退,引着白子规摸着它脑袋的小臂不断前伸。 大半个身子退进了洞穴中时,白子规的手臂也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了小洞顶部的石壁。 洞穴外壁忽然亮起了淡淡的光芒,同时亮起的还有套在白子规手腕上的控物手环,两者同时轻颤似乎在相互呼应。 紧接着,一股吸力从峭壁上生出,要拉着手戴手环的白子规投向其上。 白子规一惊之下,赶忙用力反抗,却毫无作用,连同身后见势不妙、一把拽住他的赤琼一起,撞到了峭壁之上,然后就如同面前的不是石壁、而是水面一般,消没在了其中。 三花猫叫了一声,向洞深处钻了进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几个呼吸之后,苏姓老者突兀出现在了峭壁前,眯眼注视着这面石壁,身后的白子安则迈步向前,用指节轻轻敲击着这面石壁,听着击在实物上的闷响,若有所思。 …… 白子规和赤琼二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四周无处着力,待得脚下终于踏足实地之时,白子规顾不得仍旧一阵晕眩,伸臂将赤琼护住,另一只手握住了断玉,同时警惕地环视四周。 身后的赤琼果断转身,与白子规背靠背,将四周范围都纳入了两人的视野之中。 第四十九章 光影之战 站在峭壁之下时,一叶障目,尚且不知这座山山高几何,是否宽广,此时位于山腹之中……也不知道。 说实在的,兄弟二人环视四周,除了背后有一面墙壁耸立之外,其他几面都是黑洞洞的一片,仰首不见顶,三顾不见边。 只有一些不知是何的光源漂浮在空中,让白子规二人尚且不至于目不能视物。 两人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深深凝视着眼前的黑暗。 四周一片空寂,没有声音,没有任何动静。 白子规和赤琼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赤琼忍不住道:“我们要不要先往哪个方向去探一探?” 白子规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着急,我们先留在原地,爷爷和大哥不出意外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不见了,等等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这里。” 若是他一人,必然不惮于找个方向,一探究竟,毕竟这个与手中控物手环有关的神秘空间,他也很是好奇。 只是现在赤琼在此,想来还是稳妥为上。 正在此时,脚边突然传来一声“喵呜”的声音。 两人同时低头看去,那只三花不知何时蹲坐在了两人脚边,冲着他们叫了一声,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瞳孔闪着亮晶晶的光。 见两人看来,三花猫向前窜出,然后回头看向两人,就跟之前一样。 “唉……”白子规叹了口气,看来这是一门心思要让自己跟着它走了,现在连带着赤琼也被扯了进来。 不过既然这只三花猫敢当着爷爷和大哥的面现身,想来多半是没有恶意的。 当然,也有可能它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猫,负责带个路而已。 不管怎样,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如果真想要算计自己,那已经得手了,完全没必要再进来带路。 自己的警惕性还是太低了啊!以后想要不靠爷爷和大哥的照顾,自己在修炼之路上走下去,随时保持警惕是必须的! 虽然自己确实没想到,撸猫也能撸出问题来…… 想到这里,白子规深深感慨,示意赤琼跟上,然后向前走去。 …… 一前一后两道脚步声在空旷的黑暗中传荡开,甚至连回声都未能听见。 空中漂浮着的光源随着他们而移动,照亮着四周。 这里的山腹空间也真是不小了,如果只是山腹的话……毕竟他们是在山脚下被拉进来的,如果说这片空间有很大一部分,或者干脆就是全部,位于地下,那似乎也说得通。 一边观察着四周,思考着这处空间的情况,另一边白子规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紧紧盯着前面的三花和后面的赤琼,一手紧紧握在剑柄上,身体随时保持可以出手的状态。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似乎碰触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一层就像膜一样的东西。 但是,那层膜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阻碍,让他就这样一步踏过。 白子规心念电转,认识到这边是自己这个控物手环的拥有者需要来的地方,也是这只三花要带领自己来到的地方。 与此同时,他下意识地便要停下脚步。 然而,就在他的脚尖碰触到这层膜的瞬间,膜动了起来,以快到来不及察觉的速度,猛地一涨,让他从中一穿而过。 看不见的薄膜扫过白子规的身体时,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落进了一层泉水中,但除了最表面的那一层温暖之外,薄膜两侧并没有什么区别。 然后,他发现一直在前方领路的三花不见了。 心中咯噔一下,白子规下意识地回头,发现身后的赤琼也不见了踪影。 似乎依旧是空空荡荡的黑暗空间里,只有他一人。 前方突然突兀地出现了一道光源,与悬浮在四周的黄色不同,散发着妖异的青色光芒。 光芒逐渐扩展开,显现出了一个与白子规同样身材、同样高矮的人形,不见五官,不见衣物,就只是一个通体青光的人形而已。 人形迅速变形、凝固,然后对着白子规冲了过来。 白子规压下对赤琼的担忧,调整呼吸,然后握剑在手,对着那道青光人影迎了上去。 两者将就要撞在一起时,白子规突然使出冯虚御风,侧向一折,让开了那青光人影的正面,趁它收不住脚、一冲而过时,一剑挥向它的脖子。 这一剑本身用力不小,加之借助青光人影的冲力,让它自己脖子上受到的伤害倍增。 两道人影交错而过,白子规背剑在后,回过头来看着那道青光人影化为丝丝缕缕,迅速消散。 此时的他,并没有因为青光消散而丝毫放松。 不管这里是谁布置的,能有这样的手笔,白子规都不信会这么容易就结束。 而且,那道青光人影,从速度和力量来看,大约恰好与他保持一致,都是炼体境中期的修为。 巧合吗? 想到这里,白子规的眉头忍不住蹙起。 果然,青光人影在原来消散的地方再度出现、变形、凝固。 不同的是,脸上五官开始隐约可见,只是有些模糊,像是一个“他”,身上也开始出现了衣物的形状。 “他”的手上,也出现了一个长条状物体,像是一柄剑,形状与白子规手中的断玉颇为相似。 白子规面沉如水,眼中也是古井不波,看着青光人影持“剑”冲来,返身迎上。 …… 同样是被黄色光源照亮的黑暗空间,赤琼将面前那道与他高矮、身材相同,速度、力量相同的青光人影打散了之后,再次凝聚出的人影除了生出五官、衣物之外,光源也不再是青色,而是变成了与四周同样的黄色。 黄光人影也是一个“他”,手中未曾握剑,抡起双拳向赤琼冲来。 赤琼还未开始修炼,更未曾学习武技,但此时有这一个多月特训锻炼出的伸手,倒也怡然不惧,同样迎了上去。 …… 此时,白子规正与青光人影激战在一起。 被多次打散之后,青光人影周身上下越发清晰,仿佛与真人无异。 这个真人指的是白子规。 青光人影不仅保持与他高矮、身材相同,修为境界以及体现出的速度、力量相同,身上的衣物和手中剑也与白子规完全一样。 除了五官平平无奇、如木偶一般僵硬死板之外,可以说两者完全一致了。 相比于白子规的身形轻灵飘忽、转折如意,青光人影的身法更重于直线速度,一步踏出便直线冲出,爆发出的速度让白子规也是不得不凝神应付。 与此同时,他的手中剑也以快为主,剑速惊人,几乎上一剑刚刚击出,下一剑便已经又到达眼前了。 白子规眼前只见满眼剑影重重,周身都是快剑呼啸来去。 第五十章 疾风快剑 重重剑影之间,一道剑影奇兵突出,直朝着白子规面庞一剑刺出。 白子规下意识使出连山剑法,在面前将那一剑挥开。 一剑刚被拨开,青光人影随即收回,转换方位,又是一剑斜刺向白子规胸口,被白子规连闪带挡,再次防住。 自从昨日一战之后,白子规对连山剑法的领悟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也终于理会了为什么要叫“基础剑法二”。 因为它本就是对基础剑法的补充。 基础剑法将每一招剑招分解为十三招基础剑式,而基础剑法二……不是,连山剑法,则是教导将没两招剑法之间进行衔接的方法。 先分解,后衔接,理论上便可以将每一招剑法运用自如。 当然,只是理论而已,不过以白子规现阶段对连山剑法的理解,每一招之前的连贯性确非往日可比。 因此,在面对超乎寻常的快剑之时,他能够借助更短的出手距离和衔接时间,以及长久以来练出来的战斗意识,将快到让人手忙脚乱、来不及反应的快剑一一挡住。 但也仅此而已了,剑速与出手速度不及,使他来不及进攻,只能如昨晚姜本周对上小胡子一般,全力防御,一旦出手进攻,立刻就会被抓住破绽,乘虚而入,不仅原本的计划胎死腹中,还免不了一阵手忙脚乱。 但不同的是,白子规并没有来得及学习什么入品的武技,也就不会如姜本周一般,有什么杀招破局,只能全力守御。 一边全力应战,白子规一边暗暗着恼。 这已经是出现在此地的第七个青光人影了,虽然境界一致,实力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强,尤其眼前这位,是与他交过手的剑手之中,第一个能压制住他的。 白子规自幼被白子安花式吊打,因此出手总是以防御和闪避为先,攻击次之,现今看到这全力进攻压制敌人、使自己无需防守的剑法,仿佛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可是同样的境界,他的剑法怎么能这么快,就好像疾风在周身环绕,快不可觉,击之不绝…… 疾风? 思及此节,白子规脑中灵光一闪,就仿佛打亮了一根火柴一般,感觉到随着青光人影的剑法在四周不断闪现,四周竟真的仿佛如疾风一般,倏忽来去。 所以……这路快剑,真的就是仿疾风之势,以速攻敌! 想到这里,白子规沉下心来,耐心感受周围的一切,每一招剑法,每一道风声,每一招剑法随疾风而来,随风散而去。 一边应付着青光人影递来的每一招快剑,一边感受着与之相伴的疾风吹拂,白子规默而不语。 直吹、斜吹、绕身而来的、打着旋儿的…… 随着在实战中将这些随风而至的快剑一一感受、一一应付,白子规对身畔疾风的感应越来越深,就仿佛身处于一片疾风吹拂的空间之中,每时每刻都为疾风吹拂,对疾风的感应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等等,不是仿佛,是这片黑暗空间中真的有疾风卷起! 风卷四起,青光人影手中的每一记快剑,都随着风势而来,速度更快,威势更增,四面八方都是剑影。 白子规不动如山,对疾风吹拂而过的感应力大增,手中断玉似乎也渐渐顺着风势而动,剑速渐渐变快,将越来越快攻击而来的剑影一一挡住,且越发游刃有余。 一柄木剑,绕着白衣少年的周身不断急速闪动,与光彩绚烂的青色光剑不断交接,在四周画出如一朵绽放开的青色花朵般的漂亮形状。 又是一剑从剑影中越众而出,抹向白子规咽喉。 感受着遍身疾风剑影的白子规突然一阵悸动,一种无言的灵感涌上心头,仿佛清晰地看见了一道无形之风疾吹向他的咽喉处。 “就是现在!”白子规下意识一剑点出,将那斩出的一剑点开,就好像一阵疾风横向吹散了另一阵。 青光人影一剑收回,又再次一剑扫出,就好像一阵疾风虽然散为无形,但随即散而又聚,风声又起。 但这次剑式刚起,白子规便已一剑点至,将剑式打散,就好像原本散去的疾风处于狂风呼啸之地,再也无法再次成形。 一剑将青光人影剑式点散之后,白子规剑势不止,点在了“他”的身上,就好像击打在水面上一般,激起漫天青色光点。 一剑点中,白子规手中断玉圆转,再次击出,剑速越来越快,已经有了青光人影手中光剑剑如疾风之势。 断玉展开,转守为攻,带出道道剑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与青色光剑不断撞击在一起。 白子规将对连山剑法的理解融入到其中,每剑之间间隙更短,信手挥洒之间更加如意,加之剑速越来越快,攻势愈发猛烈,青光人影不断中剑,身上溅出点点青光。 眼见节节后退,青光人影周身剑影猛然一敛,光剑之上光芒大放,似乎在行蓄力,欲要分胜负与一招之间。 白子规见而不乱,也是剑光一敛,抢先刺出,要在蓄势一击击出之前,将这一剑击破。 然而断玉刚要几种那青色光剑之时,蓄势一剑已经先一步刺出,笔直刺向断玉剑尖。 这蓄势一剑,可以随时终止,将已经继续的力量释放出来。 此时青色光剑上积蓄的力量已经非同小可,远非境界相当的白子规所能抵挡了,更非白子规来得及闪避。 光剑刺出,甚至发出一道轻轻的气爆之声,若是击中,断玉多半是当场击飞,还没来得及练习腿法武技的白子规自然是只有落败一途了。 在几乎要被刺中的同时,白子规脚尖点地,前进方向猛然变为侧向转折,使出冯虚御风,欲要闪避,却也不及。 青色光剑从断玉一侧掠过,眼看剑尖几乎已经触到了白子规的长袍时,白子规人影微微一晃。 光剑脱手而出,从白子规所站位置一穿而过,消失在了光源照亮范围之外的黑暗中。 白子规出现在了青光人影右侧。 在领悟着漫天疾风的同时,白子规不仅对随风而至的快剑有所感悟,也留意到了青光人影冲速惊人的步法,正是借疾风之力,在短时间内爆发出高速。 而青光人影在不断以疾风快剑攻击白子规只是,也在不断用步法转移位置,与白子规游斗。 因此,白子规对这一步法也有了些许领悟,在关键时刻将它与冯虚御风的转折自如联系在了一起,惊险躲过了这蓄势一剑。 接着又是一晃,白子规连人带剑,用未曾开刃的断玉,将青光人影刺了个对穿,甚至整个光影都被撞了出去。 青光人影蓄势一剑刺出,正处于虚弱关头,又受此重创,终于再次溃散开来。 眼见青光溃散,白子规运转呼吸法,调整身体状态,等待着下一次人影再度凝聚。 这一次的对手实力已经相当强悍,若是还有下一个对手,白子规也没有把握能够获胜了。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终于没有再出现下一个人影了,而是在前方出现了一片被淡黄色的光芒照亮的区域。 第五十一章 灵罡子 无边的黑暗之中,除了自身周围之外,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 不管那处被光照亮的地方有着什么东西,白子规都必然要选择前去一探。 一则留在原地也没什么意义,会遇到什么同样是未知,去到那里不管有什么遭遇,至少是个结果,二则他需要立即探出个究竟,然后找到赤琼。 手中握剑,轻轻垂下,白子规一步一步小心地走进了那处光亮之地。 走进,用剑尖戳了戳,毫无阻碍,似乎只是一处被灯火照亮的石板地罢了。 于是,白子规走了进去。 就在他踏进去的那一瞬间,白子规只觉眼前一花,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的炸了开来。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已经盘膝坐在了光域正中央,断玉横在膝上,面前出现了一个穿一身道袍的老者,背对着他,看来不甚真实,像是一道虚影。 即便看不见脸,白子规也认定了,这老者绝对跟仙风道骨扯不上一文钱的关系。 无他,只因这老者的身材实在太宽阔了。 老者头戴道冠,身材高大魁梧,约有八尺高,但是比起他足有常人两个宽的肩宽,就实在不值一提了,周身肌肉虬结,将一身紫色法衣道袍给紧紧绷住,说他胳膊比人大腿还粗,都实在是小看了他的胳膊。 似乎是感觉到白子规睁眼,老者转过身来看着白子规,只见他面阔口方,相貌堂堂,虽然已经年迈,仍是一股雄健阳刚之气扑面而来,颌下白色长须直达胸口。 老者用精芒四射的眸子看了一眼白子规,愣了一愣,身体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窄瘦起来,一眨眼功夫就与常人宽度无异了,四肢虽然仍旧结实,但也没有那种触目惊心之感了,面部轮廓也柔和了许多。 此时的他,周身法衣明显宽松了许多,看来就只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道袍老者而已了。 白子规:“……” 还能这么玩? 老者满意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变瘦后的身材,又抖了抖自己的衣袖,然后开口对着白子规开口说话了,声如洪钟。 “老道灵罡子,自幼修道,年十岁时踏入修炼之路,既有师门,又富机缘,终日苦修,不敢懈怠,年八十时,终于踏入第六境化神境。” “本以为炼虚之上,已然无踪,交感之境,出手受限,故而修至此境,已可纵横九州,然则直至此时,方知世间真实。” “余尝闻上古之时,化神修士虽不敢言比比皆是,九州大地,亦多有见之,寿元七、八百,交感修士甚可过千。” “此乃我人道大昌之日也。” “时至今日,交感遁世,化神亦如凤毛麟角,常人见之,如神龙一现,难见其踪。” “吾辈修炼,为何如此艰难?化神、交感,为何寿数竟然不足两百?交感之上修士,又在何处?” “待吾终究得解之时,陷入太深,已然无幸。为保全师门,自行兵解,然终不愿一身所学,化为流水,故留传承与此。” “余遗一手环,以为印记,持此手环者,可以来得此处。若年纪尚幼、资质上佳者,若能经吾三境三重考验,且无惧吾之因果,可得吾灵罡子之传承。” “若年龄超限,资质不佳,考验不过,或是不愿承担因果,吾一生所学所得,除师门所传,尽在此处,当不致令汝空手而归也。” “灵罡子绝笔。” 言及此处,灵罡子留下的虚影慢慢变淡,消散而去。 与此同时,白子规左手手背上亮起光芒,随即光芒敛去,复归于常,在原本光芒亮起的地方,留下了一道形状有些奇怪的印记。 同时,前方原本虚影所在之处,升起了一座石碑,上书有一些篆文,石碑前还有一个宽大的木箱子。 白子规走上前去,先不急打开箱子,而是仔细地阅读起了石碑上的文字。 刚才那位灵罡子,也真是够会吊人胃口的,为什么修炼变难没有说,为什么修士寿元变短没有说,交感之上修士在何处没有说,世间真实是什么,也没有说。 为什么陷入太深,会引来杀身之祸,敌人是谁,要承担什么因果,也没有说。 甚至连师门是什么都没说,生于何时也没说,除了姓名和修为境界之外,没有留下丝毫信息,想要去调查一下都做不到。 这怎么选啊?凭男人的直觉吗? 白子规曾经听大哥说起过,有一些传奇、话本小说的作者,酷爱扯出若干宏大话题,以引人注目,最后又不给出结果与解释,大哥管这叫挖坑不填,白子规觉得这形容很形象。 现在看来,这灵罡子很有这方面的潜质。 所以,白子规先看石碑,希望能够有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可是,完全没有。 石碑上除了灵罡子刚才的留言之外,只提到了一些跟考验有关的内容,大致是说这里的内容分为炼体境、养精境、凝气境三关,进入此地的试炼者只要年龄不到,均可以参加,每过一关均有奖励,三关皆过,即可获得传承。 有缘之人,即便是年龄已超,也总会有一些好处给予,让他不至于空手而归。 每个进入者,灵罡子留下的大阵会验出此人的年龄与修为,并据此生成同样修为的光影,与进入者交手,根据进入者所擅长,在灵罡子遗留之物中选择武技,以最终生成的光影为准进行考验。 若是试炼者境界超过了炼体境,则炼体境一关只需要应战炼体境巅峰修为的光影,即可获得奖励,境界再高者同理。换言之,只要境界达到了通脉境,想要通过试炼几乎便是十拿九稳了。 当然,前提是年龄不能超。 经过了某一关试炼之后,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会在手背上生成印记,以为凭证,这个印记一旦离开此地,变会隐形,如果没有特别的手段,那便只有达到了冲穴境,才能看到此印记。 每一关允许三次失败,可以离开后再次进入,若是三次失败,则与此地彻底无缘。 而若是进入者想要凭借自己的修为,强行破开大阵,获取灵罡子传承的话,则会受到大阵的攻击;若是大阵不敌,则会自毁,总之不会把传承便宜了别人。 离开之时,也可以选择断绝与此地联系,消去印记,与此地再无联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让白子规心头一跳的消息,就是在炼体境之前,还有一重试炼,专门针对于未曾开始修炼者,也可以参与此试炼,获得奖赏,而这一关没有失败的次数限制,算是颇为宽松了。 看到这里,白子规不禁松了一口气。赤琼多半正在这一关试炼之中了。 思及此节,他也终于放松起来,蹲下身,准备打开木箱子,看看里面所置之物。 不知道这灵罡子道长,赠与自己的,会是什么呢? 第五十二章 武修之说 白子规打开木箱时,首先看到的是一块淡黄色的玉佩,悬浮在箱子中央。 那块玉佩只有指节大小,边缘为波浪形,整体呈现半透明的色泽,在光源的照耀下映着一层带着暖意的荧光。 白子规一看见那枚玉佩,心中就说不上为何地涌上一阵亲切感和喜悦感,伸手向那枚玉佩拿去。 中指指尖碰触到那枚玉佩,白子规就仿佛触碰到了一洼清凉的水潭,一种冰凉的感觉顺着指尖一路延伸到全身,让他精神一振,说不出的舒服。 紧接着,那枚玉佩就似融化一般,变成了一滩液体,然后消失在了他的指尖。 白子规感觉到一股更加清凉的凉意从指尖开始,转移到了胸口,然后在那里停了下来。 “咦?”白子规颇有些诧异,闭上眼睛,凝神调息,全力运转呼吸法,试图感受那枚玉佩。 就在他凝定心神的那一瞬间,玉佩散发出的,从凉意转变为一股暖洋洋的气息。 暖意流转周身,随着他的呼吸一起融入四肢百骸,加强他在炼肉境的锻炼,让他的肉体力量缓慢增加。 白子规睁开眼睛,精神外放,暖意再次转为凉意,只觉精神奕奕,思维比之前远更清晰,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比原来更加清楚,几乎能看清木箱子里沾着的点点尘埃。 他心知拿到了一样好东西,不禁暗暗欢喜,随后又敛去喜意,抬手继续向箱中其他物品伸去。 两本秘籍,一些矿石。 三品剑法《疾风快剑》。 三品步法《爆空步》。 矿石经过白子规的一一辨认,认出有铁母、银线铜、赤烈锡等材料,都是适合打造高品利器的精品材料,以此打造的利器往往能够达到三品,甚至工艺够高的话,有机会打造出四品宝器。 而且,矿石数量不少,若是以此打造长剑的话,足以打造两、三把了。 “啧啧啧。”白子规暗暗感叹。 这几样东西虽然都脱不出下三品的范畴,但是在炼体、养精两境适合使用的东西中算是最顶尖的了,用于炼体境试炼的奖励绝对算大手笔,再高等级的东西反而难以发挥其价值。 毕竟,就算是凝气境修士,如果是散修、游侠的话,也不敢说自己身上的功法、武技、兵器、丹药就能有四品,落拓些的说不定一身的三品将就着用呢。 但相比于那枚玉佩,这些颇为不俗的矿石、武技就相形见绌了。 它不仅能够辅助自己修炼,还能在日常环境下提升自己的注意力和感知力,即便只能够在炼体境使用,这样的宝物在外面绝对高价难求。 即便是卢家,这样的宝物也很难有机会得到,应当是州府乃至首都内才会有这样的宝物流传。 更何况,现在也不知道它能够用到哪个境界。 也只有第六境化神境的修士留下的传承,才能在炼体境的试炼中就赠与这样的宝物。 在白子规想来,想必是他能够一次通过炼体境的试炼,此外在年龄、资质和身手等方面符合了某些要求,才能有这等机缘,算是超额获取了。 满意地将木箱子盖上,箱盖上面还有两个背带,方便携带,算是相当细致周到了。 想不到看起来如此粗犷的灵罡子道长,竟然如此细心。 想到这里,白子规背上箱子,向着石碑背面出现的一个通道走去。 也不知灵罡子若是一灵不昧,听到这样的评价,会不会仰天长叹,呜呼哀哉。 …… 阵法之外,白子规并没有回到原来的山壁之内,而是直接落在了山外峭壁之下。 峭壁之外天色尚明,还是下午时分。 白子规从阵法通道中跨步而出时,看见爷爷正背手在后,仰头看天,大哥则绕着这一块峭壁纵高伏低,不时在山壁上拍拍打打,或是插上一根旗子,或是掐指算些什么。 “呦,青雀出来啦,看来收获不错呀。”白子安看了一眼白子规背着的木箱子,在几乎垂直于地面的崖壁上蹲下身,又将一面旗子插了进去。 白子规看得有点心惊肉跳,于是刻意偏头,不去看他:“赤琼还没出来呢?小心别把阵法激发了。” 看到两人如此悠闲放心,白子规便心里知晓,他们是昨天晚上去善后之时,顺便查到了一些黑衣人首领留下的线索,今天带着自己试运气来了。 白子安一跃而下,落在了白子规面前,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别慌,我就学习一下,这个阵法有些独到之处,不过很大程度上是借着自己的修为强行完成阵法的运行,看来这位留下传承的修士不算精于阵法的类型。” “来,赤琼出来之前,先让我看看,你带出来了什么。” 白子安将木箱子盖子打开,仔细翻检,苏姓老者也凑了上来,弯腰看着箱子里面。 白子规细述了山壁阵法中的见闻,重点提了一下融入自己胸口的那块玉。 白子安闻言眼前一亮,伸手探住白子规手腕,一股真气传入他的体内,在他的经脉之间流转。 “咦,这个不错,现在正合你用,”白子安脸带笑意,“这位灵罡子道长很慷慨啊。爷爷,你来掌掌眼?” 苏姓老者也走上前来,握住他的另一只手腕,几个呼吸之后轻轻点头,眼角露出一丝笑意:“三品聚灵玉,会自动融入人体,在融入人体之前会自动吸收四周天地灵气,存储器中,待融入人体之后自动缓慢释放积蓄的灵气,起到辅助修炼之用。” “灵气耗尽之后,则会自动离开体内,需要再次蓄满灵气之后才能使用。” “此外,它还有凝神清目之效,只是效果不明显,养精境之后提升就微乎其微了。” “传递出的灵气较为温和,但是这枚可以存储数量不多,吸收灵力的速度也不快,适合炼体境、养精境使用。” 话音刚落,峭壁下再次出现了一个阵法通道,赤琼从中走了出来。 三人围上前去,一阵询问。 赤琼的经历与白子规大同小异,只是面对的光影并没有什么武技,只是纯粹凭借身手与赤琼对抗。 胜利之后并无石碑,而奖品则是一本一品拳法“滚石拳”,一本三品“锻石淬体术”,一些可以作为一品、二品丹药主材的草药。 此外,还有一块融入体内的、淡淡血色的玉佩。 “二品血灵玉,比起同品级的聚灵玉来,吸收、存储灵气的能力低一些,但是淬炼自身血气之力的能力更强。” “不过看来,这枚血灵玉还处于封印之中,直到赤琼开始学习呼吸法之后,封印才会逐渐解除,在此之前,只会滋养身体,夯实根本。” “这些都是适合武修的,这位灵罡子道长布下的阵法,看来会根据传承者的自身情况、选择最适合的赠与。”白子安摸着下巴,所有所思。 “武修?”白子规不禁重复了一声。 第五十三章 狸奴 见到白子规和赤琼略有些疑惑的样子,白子安忍不住笑道:“你们可知,养精境之后,凝气境开始,修炼之路就不再是大道一条,而是分成武修、气修两条通天路。” 白子规摇了摇头,示意不知。 “那么你们可知,养精境时贯遍全身、为力量之本的血气之力,又去了何处呢?”白子安追问道。 此一言出,白子规如受当头棒喝,许久以来的一些对未来修炼之路的疑惑,猛然之间有了灵感。 血气之力由修士体内而生,与肉体之力互为表里,寄宿于血肉之中;而人体真气,则由天地灵气吸纳而来,归人体转化之后化为己用,游走于周身经脉之间。 这两者一内一外,虽然相互辅助,相互滋养,但是很难想象凝气境之后,周身血气之力会化为真气,两者合为一体。 此前白子规也曾想过这个问题。若是血气之力还在,凝气境之后,必然得到强化,为什么人只言真气而不言血气之力呢? 那时他猜测,要不然是有什么特别的方法,会将血气之力转化,要不然是血气之力比起真气优势不显,故而不再修炼血气之力。 只是他终归境界未到,徒然多思,并无益处,因此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现在听大哥这话的意思,正确答案该当是后者了。 白子规见两个弟弟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伸出手指夹着一缕从眼角边垂下的发丝,一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来你们明白了。” “凝气境之后,修士体内的血气之力与真气是并存的。” “人体精、气、神三者并重,本就缺一不可,然而修士欲求长生,终归要有所侧重。” 说到这里时,白子规忍不住想起灵罡子留下的石碑上提到的当今之世、修士寿数大减之事。想了想,还是把这个问题咽了回去。 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修为境界尚低时,只能从人体血肉筋骨修起,故而炼体境、养精境两大境界,本质上是修行路上同一步的前后两个阶段,我们称为炼精二境。”白子安似未所觉,接着说道。 “但是,从凝气境开始,以及再往上的通脉境阶段,也就是我们说的化气二境,修士便可以吸纳天地灵气,化为自身真气了,此时便有了第二个选择,也就是以真气为主修。” “大部分修士都选择以真气为主,血气之力为辅,这样的修士就被称为气修,而也有以血气之力为主、突破未来境界的,这样的修士被称为武修。” “气修有诸多好处,比如真气善于外放出体,可以及远。” 说到这里,白子安全身真气外放,在身体之外形成了一只巨大的光鹿,仅是躯体就足以将他包覆在内。 昨晚他与卢大管家交手之时,一旁观战的白子规二人就曾亲眼见到这个威力强大的守护灵,只是那时惊鸿一现,且距离较远,未曾细看。 此时近距离看来,白鹿周身光芒外放,一股隐隐的力量感在其间流转,气势引而不发,若非白子安收敛着力量,以白子规二人的修为,怕是当场便会被击飞重伤,起码也会被光照得不能视物。 “可以控物。”说到这里,一个布袋悬于白子安头顶,扎着袋口的绳索飞出,金光闪耀,如同灵蛇一般在周围十数丈之内空中游动。 “而血气之力呢,只能内敛于体,就算到了化气二境,最多也只能现于体表。”说到这里,他将绳索召回,布袋收起,浑身真气敛去,取而代之的是血气之力外放。 只见他顶上生出了两只鹿角,角上尖锐的枝杈纵横,看来极有杀伤力,浑身骨骼咯吱作响,肌肉猛然鼓胀,原本就高达八尺的身高,此时又足足高出一头,纤细修长的身体比原来宽阔了许多,宽敞的白袍也变得紧绷起来。 裸露在外的皮肤被一层白毛覆盖,皮毛之上光芒外放,周身一股野性的气息散发出来。 此时的他,身材依旧高大修长,只是比起原来同比例扩大了足足两号,充斥着原来没有的力量感,黑发变成了纯白,五官也有些许变化,但仍可清晰辨认出正是他本人。 “控物之能,比起气修,也差得不可以道里计。”说到这里,他手中现出了那条长棍,信手舞动,在周身舞出重重棍影、滚滚风声。 白子规二人定睛看去,只见那长棍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即使脱手,也可在他周身转动,只需偶尔伸手一拨便可转动自如,只是一旦离身数尺,就会微微颤动,不如之前稳定。 “喵!”一声叫声响起,几人转头看去,只见那只三花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山外,看着威势十足的白子安与重重棍影,后背弓起,毛发炸开,一副紧张十足的模样。 白子安无奈一笑,收回血气之力,三花才停止了炸毛,只是依旧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除此之外,等级越高,所能够贯通血气之力的炼器材料,比起真气,愈加稀少,所获得趁手器物就更艰难,这是一难。” “气修可以由外界获取天地灵气,取之无尽,而武修并无从外界获取血气之力的可能,只能不断压缩体内血液浓度,到后来,一滴血液坚硬胜过铁石,重量可压山岳,都不在话下,螺蛳壳里做道场,谈何容易,更不用说是自己的身体,这又是一难。” “武修境界越高,对丹药的需求越大,比起气修更甚,这又是一难。” “身体千锤百炼,方可有成,其修炼之痛苦更大,这又是一难。” “修士与人斗战之时,一寸长,一寸强,乃是同理,武修需要近身方可占据优势,比起气修本就吃亏,还有这种种难处,道路可以说越走越窄,又有几人愿意修炼武道?” “因此,凝气境修士往往都是气修,武修不被提及,自然也就默认凝气境修士修炼的是真气了。” 一席话说完,白子规和赤琼双双陷入沉默。 “这么说,赤琼若是修炼武道,是否合适呢?”白子规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当然得赤琼自己来决定,我只能说,武修虽然艰难,但也不乏修炼到了极高境界的,那时可以爆发出的破坏力,没亲眼见过的实在难以想象。” “且比起同境界气修,有劣势自然也就有优势,近身极强不说,强大的肉身之力在很多环境下,发挥出的力量又远非气修可比了。”白子安将木棍也一并收回,摊了摊手。 “武修虽有种种难处,但若是真的就不如气修,那这一脉早就绝了,又怎么会流传至今,并称通天大道呢?” 赤琼默默站在原地,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好了,站在这里说个什么劲啊,收拾收拾东西回去,回去再说。”苏姓老者原本一直笑看自己的孙子们热烈讨论,此时见告一段落,终于开口了。 三人纷纷点头应是,转身向来时的树林走去。 “喵呜!”见他们要离开,三花着起急来,猛然补上去,用两只小爪子抓住白子规的袍角。 “它是想跟我们一起回去吗?”赤琼见状,立刻蹲了下来,伸手给三花顺毛。 “喵呜,喵呜!”三花似是通人性一般,连连点头。 一旁的白子规也给迷得不要不要的,果断向苏姓老者和白子安发出请求:“那我们能带回去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苏姓老者微微点了点头。 “以后这小家伙的食物、住处、驱虫、纳猫……”白子安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弟弟,拖长了声音道。 “我们来负责!”两人异口同声。 “那好,带回去之前,先给它取个名。”白子安示意认可。 白子规当即蹲下身,和赤琼的脑袋凑在了一起,窃窃私语起来,三花也好奇得把脑袋伸了过来。 “我们想好了!”一袋烟的时间之后,两人终于停止了讨论,赤琼骄傲地抬起头,看向因为无聊而神游天外的两个大人,“它就叫狸奴了!” “狸奴,小狸奴。”话音刚落,他立刻又低下头,摸起了三花的脑袋,动作还是略微粗鲁。 “喵!”狸奴发出了抗议的叫声,转身逃到了白子规的身后。 空气中弥漫着快活的笑声。 第五十四章 夏初已至 三月三十,晚,申时。 白子规照例在晚饭之后,前往附近的张家村,寻找张铁匠锻炼锻铸技能。 自从他接手成为张铁匠的助手以来,即使张铁匠的儿子出门归来,张铁匠也只是让他们俩轮流接任助手,或是干脆放手,由他的儿子铸造,白子规作为助手辅助。 白子规的铸造水平突飞猛进,参与的铸造器物早已不限于各种农具与生活用品,各种兵刃也在铸造的范围中,并且完成的水准相当高,离一品利器也相差不远了。 “青雀,”张铁匠让他的儿子张铭去收拾、整理铸造器材,矿石材料和各类成品,然后暂时留下了正准备告辞离去的白子规,“听说你明日在书院中,就要参加夏比了?” 白子规点头称是。 “那么,你若是成绩优秀,书院会奖励你可以自主选择功法或是武技。那是,记得不要选择淬体术,我这里会有可以传授给你的。” 白子规闻言心中一喜。 夏初小考,是眉山书院三个月一次的考核之一,检验学生春季三个月的进度。成绩上优的学生,可以允许进入后山藏经阁,根据许可,选择适合的功法或武技。 本来白子规还在犹豫,是选择一门淬体术,还是一门基础一些的腿法。 淬体术用于低阶修士打熬肉体之用,是呼吸法的有力补充,对现在的他固本培元、加速修炼大有裨益,但是赤琼得到的那门淬体术专门针对于天生气力过人之辈,并不适合他。 同时,作为一个没有腿法基础的新人修士,一上来就学习五品腿法实在是太难了,并不适合,他也需要从基础学起。 现在,淬体术得到了解决,那么若是自己能胜,选择一门腿法就好了。 而白子规获得聚灵玉的半个月以来,修炼速度大增,可以说在炼肉境进了一大步,力量远超之前,加之他前段时间与人交手的经历,是他对自己现在的身手有相当充足的自信。 而让白子规惊喜的,并不仅仅是有机会得到淬体术,而是这将会由张铁匠亲自传授。 一直以来,他在张铁匠这里学习到的都是锻铸的各类基础与常识,虽说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他所得到的收获已经非同小可,但作为锻铸师一系根本的淬体术、锤法、冶炼配方和兵器结构图,他还并没有得到传授。 现在张铁匠主动提出将会传授淬体术于他,就意味着经过这两年多来的辛苦,他终于正式得到了认可,算是这一系锻铸师门下了。 想到这里,白子规行了一礼,看张铁匠并无多言的意思,才悄悄退开。 …… 第二天,四月初一。 这一天正是夏比之时,阳光高照,万里无云,天气晴朗,温度适宜,空气中还吹拂着爽人的微风,是一个比试的好日子。 早上的文课是文试,下午则是令学子们格外在意的武比了。 为了今天的比试,白子安甚至特地降低了白子规早晨特训的强度,没有了那些通过符箓、阵法增加身体所承受的压力与重量的步骤,而是以热身为主,所以现在他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感觉状态满值。 当然,这么好的待遇也不是白来的。 “如果打不赢,后果你知道。”白子规现在脑中还回荡着白子安过分温柔的微笑,总觉得微笑背后有……杀气…… 对,就是校场旁边那个人脸上一样的微笑……我去,他来看比赛了? 书院的这一批学生约有一百多人,比赛以随机抽签的形式进行,两两对决,单数轮空,直到最后决出前三名为止,可以得到书院前往藏经阁选择功法、武技的权力。 第一次夏比之后,学子们就脱离了打基础的阶段,将会由书院开始授予武技了。那时,每个学生都可以选择一本一品武技。 当然,可以选择放弃。 而前三名选择的武技的权力,是独立于选择一品武技之外的,且前二品均可以选择,第一名甚至可以任意选择前三品,这对大多数学子来说都有很大的诱惑力。 前三名有奖,其他名次也不至于被惩罚,毕竟第一轮就要淘汰一半出去,学子们又都在争强好胜的年纪,纷纷跃跃欲试,想要一试身手。 眼下,大家就纷纷围在校场周边,成群结队,等着比赛的开始。 “好了,来抽签。”孙教习一身灰衣,眯着眼睛,抱着一个大盒子走到了校场边的高台上。 学子们纷纷涌了过去,拍成长队,白子规、姜青峰也和几个原本在聊天的同窗一起排到了队伍中。 “我是八十一号,你们是几号呢?”一炷香时间后,未轮到上场的学子们围在校场边,姜青峰看着手中的竹签,问周围几人。 “二十三号。”白子规看着卢见奚一群人,微蹙着眉头答道。 刚才,围在卢见奚身边的好几个人,纷纷看向他这里,流露出了或狰狞或阴险的笑容,让他感觉这些人一定不会老老实实比试。 其他几人也纷纷给出答案。 “开始前再重复一遍,以武论道,点到为止,不许蓄意伤人,违者严惩不贷。” “好了,时间紧迫,开始,”孙教习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回响在校场内,“一号校场,一号对一百六十一号,二到四号、一百五十八号到一百六十号,依次到二到四号校场。” “恭喜,”白子规想了想,面无表情道,“第一轮你轮空了。” 姜青峰掐指算了一会儿,惨叫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 说话间,台上八人已经两两组队动起手来,在被分成四块的校场上打得非常激烈。 “白鸟,你怎么看?”姜青峰和白子规二人站在一号校场的旁边,看着台上两人交手,一人使剑,一人使棍,似乎都习有基础招式之外的剑法、棍法,约莫在一、二品之间。 “使棍的必胜。”不提多年的战斗经验,前两个月的连番大战,也使得白子规的眼光远不是眼前这些学武不久、未曾实战的学子所能比较的,旁人看来颇为有看头的战斗,在他看来招式完全没掌握精髓,时机的把握更不必言,故而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使剑学子手中剑便被一棍打飞,紧接着就被一棍压在了肩上,只好沮丧地捡起剑离场。 场上不断分出胜负,很快就轮到白子规上场了。 “二十三号,一百三十九号,三号校场。”孙教习的声音传来,白子规当即前往三号校场,站到了场上。 对面走上来一人,一身青衣,鼻子颇大,脸色苍白,手持一柄木剑,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咦,这不是刚才卢见奚身边的一个人吗? 第六十三章 是我打的,不服来战 半截木剑从李述孔、姜青峰二人中间打着旋儿飞过,切面光滑、平整。 看着它从眼前划过,姜青峰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颈部皮肤汗毛竖起,一股金属的冰冷让他脖子感觉到刺痛。 不可能,我这柄木剑的硬度不在一般三品兵器之下,竟然会被一剑斩断,即使是四品宝器也不可能……至少是五品! 而且是全力激发下的五品。 就算是李家的人,五品宝器也只是家族中少数高层有资格使用的,一个家族子弟,竟然会有这样的身份、地位。 用得上也就算了,怎么可能全力激发?宝器根本就不是凝气境以下修士能激发得了的!炼体境修士到手了,也只能当更坚硬、更锋利的下三品利器来使用。 除非他有什么李家给的手段可以激发的?那就这么用在我的身上? 瞬息之间,心念电转,但姜青峰立刻就将所有的想法排除出脑海。死亡的感觉已经将他笼罩。 万幸心中早有预感,姜青峰下意识地一个铁板桥,身体后仰,试图将这一剑躲开。 但是这一剑来得太快,两人距离拉得也太近,虽然拉开了一些距离,但还是在这一剑的攻击范围之内。 来不及了! 我竟然会死在这里? 突然他的眼角余光似乎看见了有什么东西从他下巴前急速飞过,随后李述孔那柄宝器上传出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剑身一歪,从姜青峰咽喉处荡开。 趁此机会,姜青峰脚下发力,向后急退,推出了那一剑所能攻击到的范围,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觉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身体一阵轻松,就好像是一个压在心上的、沉重的东西被解下来一样。 紧接着,他感觉到右上臂一阵剧痛传来,侧头一看,鲜血横涌,手臂一阵无力,握在手中的半截木剑无力地划落在地上。 若是他刚才退得稍慢一点,这条胳膊就要被卸下了。 李述孔愣了一愣,心知再无重伤姜青峰的机会,心头煞气涌起,定睛看向刚才将他手中剑击开的那样东西,是一柄匕首,刃尖向下钉在两块石板中间。 他又转头向匕首飞来的,只见一名白衣少年,左臂还保留着投掷的姿势。 那少年容貌清逸俊秀,身材修长,长发垂下,看来极是潇洒风流。 正是白子规。 三个月以来,白子规每日以鲜血喂养手腕上的控物手环,已经卓有成效,对手中那柄与之绑定的匕首有了些许感应,就仿佛肢体的延续一般,只是限于修为,还无法隔空控物。 但某一日,他突然想到,虽然无法远程控物、但若是能够在战斗中将匕首投掷出去,凭借控物手环的感应,可以保持相当精准的手感、方向控制与比投掷其余暗器更强的力量。 于是,他当即开始锻炼左手的灵活性,以及用左手投掷暗器的技能。 时至今日,虽然让他用其余暗器伤人,威力与准确程度尚不够稳定,但是投掷这柄匕首,已经可以作为他的一个杀手锏了。 此时他见姜青峰遭遇危险,在来不及及时赶到两人交战之处的情况下,脱手用那柄匕首击中了李述孔宝器剑器的剑面,让姜青峰免去了这一次刎颈之厄。 李述孔一看见白子规玉树临风,双眸澄净如水,不带丝毫感情地和他对视,更有一股说不出的清华气度,心中便涌上莫名的烦躁和不爽:“来者何人,敢来插手我的事?” 四周青羊部众人中,原本见到姜青峰势危、正准备出手的姜碧岩,将已经抬起的胳膊放了下去,其他几名凝气境高手或准备掷出兵器、或法器在手、或真气凝聚正准备冲出,见白子规得手,也都纷纷收敛动作,静观局势。 而跟随李述孔前来的两名老者,原本急速运转周身的真气也渐渐平缓,身体放松下来。 这里是青羊部的祖地,即便不提号称青羊部第一勇士的姜碧岩,也称得上高手云集,又怎么会作势一个炼体境的小辈,将姜青峰击杀在此?因此局势始终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即便白子规未曾出手,他们也随时可以将李述孔阻止下来。 只是小辈交手,若他们出手,总有以大欺小之嫌,是以能由白子规出手阻拦,是再好不过了。 这个道理,两名李家护卫自然明白,因此欲要防止青羊部一不做、二不休,再真的给李述孔一点颜色瞧瞧。 而白子规也明白这个道理,更是清楚若是能由青羊部炼体境战士出手最好,免得他一个外族人出头,青羊部难免遭人诟病。 只是从之前青羊部表现来看,不像是有这样的高手存在,而且情势紧急,不容他等待,只得出手接过这一阵。 此时见李述孔果然盯上了自己,白子规并未理会,而是快步上前,细查姜青峰臂上伤势。 苏姓老者善于炼丹、炼药,白子规虽然未曾像赤琼一般,跟随爷爷学习丹药之术,但是耳濡目染,加之从小在野外疯玩,爬高上低,甚至狩猎之类也常有参与,有实践机会,因为对外伤治疗也算是熟悉。 稍加打量,白子规便松了一口气。 躲避及时,只是皮肉之伤,且并未伤筋动骨,修养一段时间即可,只要及时治疗,不会留下后遗症,而在这里,自然不会有耽误治疗之理。 青羊部几人赶忙上前,给姜青峰先将伤口裹上,再将他带走,详细治疗。 姜青峰很是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场上,轻声对白子规道:“这家伙怕是还有不少好东西,千万小心。” 白子规轻轻点头,示意他就别多想了,赶紧治伤。 李述孔已经连问数声,见白子规始终将他无视,已经恼怒之极,恨不得立刻上前,提剑砍人,只是被青羊部众人盯住,让他一时不敢妄动,已经在心中骂了几十遍,要叫白子规不死也残废。 此时见白子规终于转身看向他,强压下满腔火气:“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与青羊部的事,你也敢管?” 他确定梁州大家族子弟中,并无白子规,因此说话也毫无顾忌。 白子规并未正面回话,而是问道:“你与人公平比武,却使用不属于你自己的力量,不觉得不能算是获胜吗?” 李述孔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嗤笑道:“赢了就是赢了,随身宝物也是我实力的一部分。” “我是堂堂李家子弟,身家自然不是你们这些寒门贱种能比的,你们羡慕不来。” “这就是我们身份上的差距。” 白子规看着李述孔趾高气扬的嘴脸,并未动怒,淡淡道:“卢嘉树是我打的。” 李述孔闻言勃然大怒,头发几乎都要竖了起来,阴沉沉一字一顿道:“敢不敢报上姓名。” 说话的同时,充满杀意的眼神逼视白子规 白子规视若无睹,一脸的毫不在意:“不服来战。” 第六十四章 迎战李述孔 白子规伸出断玉,轻轻一挑,接住飞到空中的匕首,收入怀中,随后向后推出几步,拉开距离,向站在一旁的姜碧岩微微躬身示意。 姜碧岩点头,表示他可自行其是。 李述孔早已等得不耐烦,见白子规终于面向他抽剑,那里还按捺得住,抬起剑便冲了上来。 白子规微微一笑,站在原地不动,手中摸出一张符箓,贴在了断玉上。 李述孔见过白子规适才凌厉果断兼而有之的那一记匕首,终归是不敢太过怠慢,一剑斩出,虽然未曾带上什么惊人剑技,倒也算是用上了全力。 “锵”的一声,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李述孔暗暗心惊,此人看起来只是炼体境中期的样子,力量竟然还在刚才的姜青峰之上,比起炼体境后期巅峰的自己,竟然也是丝毫不输了。 怎会如此?我乃是李家子弟,修有家族所传的淬体法,还有的是天材地宝给我固本培元、强健体质,为什么竟然还胜不过一个境界比我还低了一个小境界的小子? 还在自我怀疑之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劲风从下方袭来,收敛精神看去,白子规一步退后,上身后仰,以一腿为支点,另一腿借力抬起,朝着他的腰腹部扫来,又轻又快,李述孔发现之时,已经将要踢中了。 他大惊之下,慌忙后跃,但还是被白子规脚尖扫中了小腹。 白子规感觉到自己脚尖上的感觉有些怪异,不像是踢中了人体,倒像是一些柔软、又颇为坚韧的东西,心中暗笑,知道又是一个穿着软甲的。 不过这次挑战与书院内比不同,是真刀真枪的,连用更好的兵器都可以,软甲自然也不算什么,当即也不多说,而是笑道:“李公子想必是车轮战太久了,不如先休息一会儿,等体力完全恢复了,再战如何?” 李述孔脸色阴晴不定,想要拒绝,但是小腹处还隐隐有些疼痛,哼了一声,终于还是后退几步,坐下身来,招手让小厮送来一瓶丹药,取出一颗服下,盘膝坐地、闭目调息起来。 白子规背剑在后,看着李述孔,同时运转呼吸法,调整状态。 三月以来,他的修为在聚灵玉的辅助下突飞猛进,此时已经到了炼体境中期的巅峰,离后期只差一个契机了,不出意外,只要数日便能突破。 若仅是如此,他还做不到在力量上与李述孔不相上下,但是《铸锤法》的修炼,让他发现自己与这门淬体术异乎寻常得合拍。 不仅仅是每日在张铁匠那里锻炼自己的炼器本领之时,可以反复、有效地锤炼自己的体魄,让他身体强度大大提升,而且在白子规反复琢磨之后,认识到这门淬体法的精髓在于将自己周身视为一个器物,借助外力来打磨淬炼,如铸器一般不断提高。 因此,他便尝试了,在战斗中借助外来之力,借助淬体法锻炼自己的体魄。 若是其他人,想要做到这一点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战斗中,来自敌人的攻击怎么可能力道与时机都与淬体法配合得恰到好处,即便是与自己人对练,想要在战斗中完全掌握炼体者的身体状况,也是难如登天。 因此,还是只能老老实实自己铸器,自己借助死物的反弹之力来淬炼体魄,才能完好控制。 而白子规则不用担心这个,因为白子安的修为完全足够,每日与他对连之时,在了解到弟弟的想法之后,完好地控制了自己的力量,让白子规修炼淬体术的进度突飞猛进。 加之他又对《铸锤法》天然合拍,故此体魄之强,远超初始修炼淬体法之时的预期,即便在炼体境后期中,也称得上极为强横了,才能有今日力量不输李述孔的表现。 此外,他对武技的掌握也远超之前,适才使出的《扫叶腿》便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轻巧快速兼而有之,可以说已经将这门腿法修炼到了圆满境界。 一盏茶时间后,李述孔睁目起身,重又神采奕奕,白子规也再次摆开架势。 李述孔身后的两名老者纷纷睁开眼,看向白子规,露出不屑之色。 这小子修为不高,心眼却是不少,做出一副让少爷休息的模样,无非是这样一来,一旦少爷同意,就自己感觉未能恢复体力,便赢不得他了,锐气天然受挫。 不过那又如何,少爷高门大姓,一身的顶级武技、兵刃、呼吸法、淬体术,甚至不输一些养精境修士了,你还真以为能胜得过他不成? 四周的青羊部众们有些曾经听说过白子规在眉州城外的战绩,但是炼体境杀凝气境,总归听来太过不真实,心中半信半疑,而此时李述孔连败多人,是实打实的,忍不住暗暗称量白子规,有些已经在想他输了之后、再该当如何了。 李述孔握了握拳,感觉周身力量饱满,自信心再度涌上,想起刚才自己在白子规手上吃瘪的场景,怒气涌上,二话不说,冲了过去,“群山滚石”,连绵剑影如数道落石砸下,既快且狠。 白子规细细盯着连绵而来的剑影,眼见将要攻至时,手中剑突然刺出,后发先至,速度快极,点在剑影中间。 李述孔脸色一变,手腕一麻,剑影散去,重又归于一剑,竟是被白子规一剑刺中了剑上力量最薄弱之处,一下吃了个小亏。 这三月以来,白子规对疾风快剑的掌握也远远胜过之前,一剑既出,携带风声,同等境界之人只能见到黑影一闪而过,连剑路也看不清。 “不可能,不可能,这小子一定是蒙的!”李述孔心中狂喊,再次挺剑而上。 《群山剑法》作为四品剑法,威力自然不俗,李述孔虽然不足以发挥出其真实威力,但是同等境界之内也足以称雄了。 白子规虽然也是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懈怠,但是在旁人看来,却是举重若轻,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与出众的天赋,带着呼呼风声的快剑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将李述孔的剑式击破,令其无功而返。 “呼”的一声响,白子规刚刚将李述孔的全力一剑击破,趁他还未稳住身形之时,又是一腿抡了出去。 快而轻巧的一腿,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李述孔看见之时,已经来不及做出丝毫动作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腿踢在了自己的腹部。 一声闷响,李述孔被提得向后飞去,若不是有内甲在身,这一腿已经分出了胜负。 白子规丝毫没有给李述孔缓一缓的打算,脚下用力,一道爆响,人影闪过,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借着冲势,一剑刺出。 第六十五章 养精境 剑速快到在空中带出一道残影,在李述孔的瞳孔里迅速由小变大。 李述孔明知危险,却因人在空中,身体难以平衡,既无法躲闪,也难以用力,勉强挥剑试图将这一剑拨开,却就如飘羽落上一般,毫无效果。 一声激烈的摩擦声,李述孔的衣服上被拉开一道大口子,露出了里衬的隐隐露出金光的内甲。 断玉与内甲一阵激烈摩擦,最终无功而返,但剑上附带的力量也让李述孔胸口一痛,脸庞略微有些扭曲,索性他也借机落在地上。 然而还未站稳,白子规便揉身再上,撩、刺、削、斩,道道剑影从各个方向狂攻而来,李述孔哪里防得住,勉强招架之下,连连后退,身上衣服被削地东破一块、西掉一片,一身华丽的衣衫一时间便如同乞丐服一般破烂不堪。 四周青羊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一幕显然远超他们的预料。 “怎么会这么强……他不是才炼体境中期吗?还是我看错了?” “剑法好快,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 “他用的不是木剑吗,怎么如此锋利?” “这么看,他能杀了凝气境高手,似乎不是不可能啊……” 李述孔身后的两名老者护卫原本已经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场上的交锋,只是限于四周的青羊部众高手也同时将他们盯住,李述孔也并未有生命危险,才没有冒险出手。 此时听得围观众人的纷纷议论,其中一人猛然转头看向人群,侧耳细听,似乎是听到了些什么,然后转头再次看向白子规,眼睛眯起,苍老的脸上多出了一丝凝重的神情。 此时的场上,白子规步步紧逼,让李述孔始终做不到拉开距离,重重剑影不离李述孔的周身,看得四周各位前辈们都不由目露惊讶之色。 让他们惊讶的不是白子规能够将两人之间距离保持在对他最有利的范围内,而是与此同时连一招身法武技都未曾用出,只是正常踏步而已。 这小子,对战机的把握好精准,战斗天赋实在惊人!围观众人心中都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而白子规步步前进之时,还能时不时抓住机会,用扫叶腿给李述孔来上一腿。 李述孔连连吃亏,哪里不知道需要防着白子规下身提出的快腿。 只是知道归知道,白子规的攻击快而轻,看似平平无奇,其中竟然似乎有一股独特的韵味,而且每次出腿,都将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次次都是李述孔手忙脚乱、匆忙应付快剑或是破绽大露之时,不是看都看不见,就是看见了也难以闪避。 围观众人之中,能对白子规的战斗经验大加赞赏之人已然不多,而唯有姜碧岩看着白子规的剑法和腿法,眼中流露出异彩。 青雀……似乎有掌握武学真意的趋势? 他面不改色,心中却暗中称奇。 接连中腿之下,李述孔更是方寸大乱,一声痛呼,他原本防御最为严密的脸颊终于中了一剑。 这里可没有内甲可以防御,他的脸上顿时豁开了一个大口子,皮肉翻卷,溅出的鲜血被断玉吸收,但是仍旧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 随后,白子规又是一记二连踢,先后踢中了他的大腿和腹部。 李述孔先是大腿骨传来一声轻响,惨叫出声,随后被一腿蹬了出去,在地面上连打了几个滚。 白子规恼恨他出手无情,接连重伤青羊部战士,更是欲图通过暗算,对姜青峰突下杀手,出剑、出腿都是毫不容情,若不是李述孔的炼体境后期炼骨已成,骨骼坚韧远超常人,刚才大腿便已经被直接踢断了。 李述孔在地面上翻滚之时,手中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棵赤红色的丹药,塞进嘴里。 接着,他按着大腿,勉强从地上爬起身来,喘着气,脸上犹自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盯着白子规,随后慢慢变化,咬牙切齿,变得狰狞起来。 “这是你逼我的……我要杀了你……绝对要……”李述孔喃喃道。 白子规本欲接着赶上,一鼓作气将他彻底击倒,但在李述孔吞下丹药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危险感,当即停下脚步,盯住了李述孔。 “少爷!”身后两名老者站在背后,没能看清他的动作,等到发觉之时,李述孔已经将丹药咽了下去,顿时着起急来,就欲上前将他强行带走,但是刚迈出一步,不知为何,又犹豫了一下,随后收回了脚步。 只是他们也不再如之前一般淡定,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起来,阴森森的目光盯着白子规。 李述孔吞下那枚丹药之后,整个人气质大变,不再如之前那般俊逸公子,而是变得厚重起来,身体横向发展,变得宽阔了许多,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土黄色,还渗出了血色的纹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与此同时,他周身的气息猛然发生了涨动,一身养精境的压力爆发出来。 “爆血土元术。”人群中,站在姜青峰身旁的姜本周,一字一句说到。 “那是什么?”姜青峰看着场中仿佛变了个人的李述孔,脸上充满了担心之色。 “李家祖传的秘法,相比于卢家的爆发一时的‘激瀑法’强出不可以道里计,是借助身体血液增强体质的秘法,甚至可以短时间内提升境界,只是需要土属性的体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姜本周紧紧盯着场中,眉头皱着。 “这可不是炼体境修士能够用出的秘法啊,那枚丹药是什么效果?临时激发血液的力量吗?” “青雀这小子,这下危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 他倒也不担心白子规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两人交手,胜负难以判断,若只是轻伤的话,战力尚存,对青羊部而言,就不能算输了。 因此,若是白子规输了,受重伤怕是免不了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青羊部战士个个重伤的原因。 这些变化从李述孔爬起之时便已完成,白子规只看见一个黄中带红、体型宽阔的人等着血红的眼睛,目露凶光看着他。 白子规:“……” 这个套路看着也太熟悉了,还是说这些世家子弟,出门与人比武,都要随身携带一粒丹药? 腹诽归腹诽,白子规却是丝毫不敢怠慢。 他与养精境修士正面交手,只有当初与李春一战,那时李春身受重伤,只留有炼体境后期的修为,而且还在不断虚弱,而他有赤琼并肩作战。 即便如此,也只是险胜一招。 而现在的李述孔,一身的武学、器物,远在李春之上,虽然只是借助秘法临时达到这一境界,属性上也绝不会输于李春,整体战力应当是强出一大截了。 当然,现在的他,不仅比当时高出了一个小境界,武学、器物乃至淬体法的加成,也远胜当时,因此他并无丝毫的畏惧,而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哈哈。”李述孔握了握拳,感受着自己爆炸般的力量,怪笑一声,身体化为一道土黄色的影子,带着惊人的气势,向着白子规扑来。 第六十六章 胜负 “爆血土元术”不仅威力十分强大,可以暂时越级,而且只要及时解除,凭借着土属性厚德载物的特性,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秘法通常会带来的反噬。 强大却又无需付出太大的代价,对了解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逆天的秘法。这也是李家能够力压张、董两家一头,坐上城主之位的最大依仗。 但是这显然对李述孔不适用,因为他本不够使用这一秘法的最低标准,而是强行借助激发潜力的丹药使用,这也就意味着,他绝对坚持不了太久,而且带来的反噬绝对会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甚至,在床上躺个大半年甚至更久,也是大有可能的。 但他别无选择,且不说他是否被白子规激怒,少年热血上头,不管不顾,也不提他是不是与卢嘉树母子关系极好,豁出去重伤也要替他们出一口气,单是他以李家嫡系子弟的身份上门挑战,却败在一个比他低了整整一个小境界的修士身上,他就绝丢不起这个人。 或者说,李家绝丢不起这个人。 更不用说,那还只是个寒门子弟。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即便以他的尊贵身份,也一定会被当做是个废物,被养在家里,混吃等死,以后的珍贵修炼资源和家族重任,再与他没有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白子规提出让他休息好再战,他立刻就收敛了看似张狂的脾气,同意了,因为他实在是输不起。 因此,李述孔下定了决心,全力爆发,速战速决。 白子规只见人影一闪,下意识展开“爆空步”,爆出一声轻响,向左侧挪开。 几乎就在他避开的那一瞬间,一道土黄色的剑影从他原本头颅所在的位置一劈而下,劈了个空之后当即在空中直角转向,斩向了他的脖颈。 “锵”的一声,白子规使出“疾风快剑”,一剑点在了斩来的这一剑上,同时使出冯虚御风的技巧,借力轻轻转向,同时再使出“爆空步”,转移到了李述孔的侧后方,一剑斩向他的后脑。 李述孔转过身来,格住了这一剑,随即再行反击。 白子规再次出剑,将这一剑剑式打散,随后两人剑来剑往,在空中织出两张剑网,噼里啪啦的碰撞声如密集的雨点一般不间断地响起。 白子规的疾风快剑已然有成,剑速迅如疾风,而李述孔凭借养精境的蛮力,挥出的剑速也只是稍逊一筹。 李述孔剑上力量惊人,而白子规的冯虚御风飘然无依,无处着力,更有“爆空步”可以迅速转移位置,让李述孔的力量纷纷击到空处,难以发挥。 旁观众人看着两人身影倏忽来去,转移莫测,而手中长剑更是如天马行空,变幻无方,心中不禁暗暗咋舌。 这真的是炼体境修士在交手?就是养精境前期,也不过如此了? 李述孔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源源不断涌出,每一剑挥出时的威力都是前所未有,似乎每一剑都能克敌制胜,却被白子规守得滴水不漏,心中不由焦躁起来。 他又哪有那么多时间继续这么耗下去? 心头疏神,手上剑法一慢,旋即被白子规一剑将手中剑拨开,然后一腿扫去,真是朝向之前被踢伤的大腿处。 李述孔心头一震,侧身躲避,勉强卸开力量,但还是被扫了一下,伤处一阵剧痛,身体一阵晃荡,又是连续两剑。 此时在周遭众人眼中,李述孔的上半身只剩下一件微微泛金的内甲,挂着若干破布条,实在是说不出的狼狈,若不是有这内甲在,不说战败,就是有十条命也被杀完了。 即便有内甲卸去了大部分力量,此时李述孔周身也是无一处不痛。 他一咬牙,下定决心,借机后退一步,左手再次伸进了袖中。 “小心!”姜青峰心头一震,喊出声来。 李述孔感受着再次从手中宝器剑器之内涌出的力量,覆盖在剑上,心头自信心再增,大喝一声“受死”,手中一剑如同群山一般,连绵不绝,当头压下,满目都是剑影纵横。 他见白子规出手迅捷、准确,且眼里惊人,担心自己出剑会被白子规以侧击的方式避开正面锋芒,不能完全发挥出威力,因此一出手便是“群山剑法”中最消耗气力的大招“群山压顶”,就是要逼得白子规正面硬拼! 白子规见这一剑威势非同小可,也是瞳孔一缩,心知“疾风快剑”长于以快以巧破敌,正面迎敌非其所长,故此剑式一转,“苍狼搏狮”,便如一只野外独狼,一扑而下,不论敌方强弱,其势一往无前。 这“苍狼搏狮”,乃是白子规在之前秋比之时,再次获得头名,所选择的三品剑法“苍狼剑法”中的招数。他针对自己所掌握的剑法力量不够强横、不擅以力压人的缺陷,特意选择了这路剑法。 “小子受死!”李述孔见白子规果然如自己所料,挥剑来迎,欲与他正面拼个高低,正是大喜过望,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全身力量汇于这一剑中,务求一招制敌。 只要能赢,谁会在乎自己靠的是宝器内甲,谁会在乎自己之前连连吃亏?失败者不管因为什么而失败,都只是借口而已,没人会在乎? 遍体闪耀着流光的宝器与断玉交击在一起,碰撞而生的劲风四下里尘土飞扬,围观的众人甚至都感觉到一股微风拂面。 李述孔预期中的一剑两断并未发生,可以将宝器之下的兵刃全部斩断的一剑无功而返。 白子规连退数步,但是每一步都甚有节奏,退而不乱,将力量全数卸去。 “不可能!”李述孔不可思议得看着毫发未损的白子规,已经感觉到自己获得的力量开始略有虚弱了。 这一个人模狗样的寒门小子,怎么可能挡得住我这一剑!那柄木剑是什么来头? 白子规根本就未曾给他多想的机会,受力刚进,便已冯虚御风转退为进,再以“爆空步”加速,人影一闪,出现在了李述孔面前。 他刚全力爆发过,还没来得及回气,不能给他机会,趁他病,要他命! 白子规抬手便是一剑“苍狼捉雀”,向着李述孔面颊削去。 李述孔勉强抬剑一挡,手中剑一歪,险些剁在自己的脸上。 “残犀顶角!”白子规正欲迅速制敌,再也不给他仗着内甲泡蘑菇的机会,手中端剑蓄力,同时抬腿便是三品“残犀腿法”踢了出去,出腿时略微犹豫了一下,偏了偏,踢中了李述孔右腿大腿根。 这里恰巧未被内甲护住,登时便是一声传遍场间的脆响,李述孔右腿弯曲成一个不自然的形状,撕心裂肺的惨叫,向后倒飞而去。 随即,他又咬牙忍住,手腕微动,似乎要做些什么。 紧接着,白子规又是一步赶上,手中蓄力完毕的“蓄风式”一剑向着他胸口标射而出。 此时的李述孔,眼睁睁看着一剑将至,手腕却只挪动了数寸,面露惊恐之色,看来是毫无反抗之能,只能硬吃这一剑了。 “小子敢尔!”李述孔身后的两名老者双双震怒出声。 第六十七章 青羊有敌 几乎就在出声的同时,两名老者气势勃发,浑身真气萦绕,便欲出手。 白子规眼皮都不抬一下,握剑之手稳如磐石,断玉也未有丝毫偏斜,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眼中只有敌人。 但就在二人欲要出手之时,突然感觉到周围同时有四、五股真气的气息爆发开来,将他们二人死死盯住,顿时身体僵硬了起来。 而除了姜本周在内的多名凝气境修士之外,并没有其他人有要出手的打算。许多青羊部战士或是其他族人,纷纷用舒畅的眼神看向两人。 刚才连战连败,可是把他们憋屈坏了,尤其是还不能以大欺小出手,而现在这两个老头竟然想在他们的地盘上插手约战,怎么可能? 而姜碧岩甚至一眼都未曾看向两名老者这里,而是有些出神地看向人群之外的某一个方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也像是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毫无兴趣。 两名老者担心李述孔若是受了什么难以治愈的伤势,回去之后两人必然受到惩罚,但是与此同时,若是两人出手,现在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刚犹豫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白子规如疾风迅雷般的一剑就已经正正刺在了李述孔心口。 一声闷响,虽然依旧未能击穿内甲的防御,但是造成的效果也是远胜之前。 李述孔嘴一张,喷出一大口鲜血,溅得满地都是,随后灰头土脸地砸在地上,连打几个滚,陷入了昏迷状态,口中还不断有鲜血溢出。 “好!”四周青羊部众人中爆发出连声喝彩。 “少爷!”那名小厮惊呼一声,赶忙上前摇晃着李述孔。 两名老者感觉到周身盯住自己的压力一松,如蒙大赦般抢上前去,细细查看李述孔的伤势,这才松了口气。 其中一人让小厮将李述孔上半身扶起,取出一枚丹药,送入李述孔口中,在他下颚拿捏几下,助他将丹药咽下,同时将真气传入他的体内。 而另一名老者,眯起眼睛看向白子规,微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不知这位少年才俊高姓大名啊?” 白子规收回看着地面石板的目光,摇了摇头:“在下末学后生,修为浅薄,学识鄙陋,姓名就不拿出来扰人视听了。” 老者嘴上哈哈一笑,脸上却看不出有任何笑意:“过谦则近伪,我听说阁下在眉州城外,以炼体境修为,击杀了一名凝气境高手,若这也算是末学后生,那我们这些老东西,就可以把自己埋进土堆里了。” 白子规心头一震,脸上却不动声色:“这可是在是抬举在下了,以炼体境杀凝气境,若是这种事都有可能,还要刻苦修炼做什么?” 老者正欲再说什么,姜碧岩突然将视线投向他道:“李家的高招,我等已经领教了,若是无视,就不要再在此打扰我族的祭典了?” 老者用忌惮的眼神看了姜碧岩一眼,也不再说话,拱了拱手,转身到另一名老者身边,两人低声嘀咕的几句,抬起李述孔,转身离去。 那名小厮抬头,用仇恨的眼神看了白子规一眼,跟着二人离去了。 四周的青羊部众人让开一条通道,让他们离去,沸沸扬扬的嘲笑声和讽刺声从通道两侧向他们涌去。 小厮气得满脸通红,反唇相讥,然而毕竟只有一张嘴,自然只能大败亏输。两名老者倒是年老成精,面色不变,就像没听到一般,只是从他们离去的背影看来,就有些灰溜溜的意思了。 白子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暗自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青羊部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过去三个月以来,毕竟是借助将卢家袭击者一网打尽的优势,成功将自己击杀凝气境黑衣人首领的事情给瞒住了,否则自己必然已经进入了卢家乃至李家的观察范围内,也就不会有刚才的试探之举了。 但这也意味着,从今日起,自己算是被盯上了。 姜碧岩静静看着白子规,没有说话。 …… 李述孔一行人离去之后,祭典挑战继续进行,只是总是少了些味道,不仅四周部众们提不起性质,台上比试的战士们也是兴致缺缺。 终于,姜碧岩挥挥手,祭典结束,人群开始散去,在祖地留守之人安排下,住在各个屋舍内。 不觉已到亥时,祖地金沙开始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炬、火把,在屋舍之外各处分布,照亮了黑夜。 已经空无一人的祭典石台前,有一高一矮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行来,喋喋不休的说话声从后一道那里传来。 “白鸟啊,我是想不明白你,不就一个石台吗,有什么可来的呀,还非得叫上我。” “而且,你看看,四周火把都没打多少,看得清楚吗?” 白子规头也没回,轻轻道:“我毕竟是个外人,没有你陪着,在贵族祖地四处乱转,终归不妥呀。” 说到这里,两人已到了石台前,白子规围着石台慢慢踱步,不时低头抬头,端详着四周的石柱,和石柱上的火把。 “那你倒是说清楚,”姜青峰在一旁等了一会了,耐心迅速耗尽,“你来是要看什么呀?别告诉我是要赏月。”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战斗中,洒在这个石台上的血,到它们被擦掉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不同了?”白子规轻轻跳上石台,蹲下身,仔细看着脚下的石板,慢慢说道。 “不同了?哪里不同了?”姜青峰皱着眉头,偏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出些什么所以然来,终于忍不住出口问道。 白子规已经挪到了石台正中间、白日里与李述孔一战时的位置,正伸手在石板上摸摸点点:“我也不清楚,只是不管怎么看,这种感觉都强烈得很。” “感觉,你就给我来一句感觉?”姜青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那就这么说,”白子规站起身,拍掌拍去手上的灰尘,“你觉得贵族祖地,有没有可能有一些机关或是阵法的存在呢?” 若在平时,白子规是不愿细究他族私密的,只是已然好奇心起,他也不愿就此敛去,故此在散会之时,他曾经问过姜碧岩,自己晚上是否可以在此地走走看看,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也就是说,姜碧岩认可了,这里没有什么机密是不能为白子规所知的。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拉着姜青峰一起,这样可以确保自己今晚的一举一动,都能为青羊部所知晓,以示坦荡。 姜青峰闻言一愣,陷入了难得的思考状态:“你是说……” 远处原本安静的屋舍处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密密麻麻地火把亮起,喧闹声越来越响,不断有黑影响四面八方奔去。 白子规二人也被惊动了。 “怎么了怎么了?”姜青峰忙跳上石台边缘,垫脚远眺。 “要不然我们回去看看。”白子规见人群有些混乱,心中不免有些不安,忙建议道。 姜青峰点了点头,正欲跳下石台,忽见远处一道黑影跑来,几个呼吸间就出现在了石台前。 正是曾与二人一同前去眉州城的石钰龙。 “钰龙叔叔,怎么了?”姜青峰赶忙问道。 即使是昏暗的灯火下,也可看见石钰龙脸色阴沉地像是要滴出水来:“刚收到消息,族中被袭击了。” 第六十八章 趁虚而入 “族中遇袭?”姜青峰吓了一跳,“怎会如此?” “石叔叔,有什么别的信息吗,比如袭击者何人,实力如何,贵族伤亡几何,何时发生,结束了没有?”白子规一听见青羊部被袭击,立即想到了数月前的旧事。 说实在话,他很难不把发生的袭击和卢大管家身后的人联系起来。 三个月了,反正他是没见到有人来探询卢大管家的踪迹,这事情也太不正常了。 石钰龙叹了口气:“袭击在一个时辰前发生,到送来消息的人离开为止,还在与我作战。” “袭击初期造成了一些伤亡,但很快就被发现了,最终还算势均力敌。” “现在我们正在集中人手,准备支援,特意来让我通知你们一声,就留在这里,不要妄动,等一切结束了,再来接你们。” 姜青峰连连点头,示意明白。 白子规皱起了眉头。 袭击者选在了大量有生力量不在的最佳时刻,黑夜突袭,最终却被及时发现,并未取得多大的成效。 引族地参加祭典的战士们匆忙回援。 祖地再次空虚。 袭击者的真实目的到底何在呢? “你们看,已经出发了。”白子规正想说些什么,石钰龙突然伸手指向远处,一条火焰组成的火龙,离开了祖地,想着黑夜深处而去。 青羊部到底是身处边陲,族中战士身经百战,一旦被告知需要回援族中,整队、离去很是干脆利落,而且此次离去的都是修为不低之辈,一眨眼的功夫,便已消失在黑暗中。 “石叔叔,”白子规想了想,果然还是不吐不快,“你觉得袭击者此次的目的,真的只是袭击贵部驻地而已吗?” 石钰龙苦笑一声:“青雀,我自然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族中受袭,我们是必须要立即回援的。至于别的什么,也只有见招拆招了。” 白子规点头应是,随后也不再多说。 点到即可,说太多便有指手画脚之嫌了。 “咦,对了,你们大晚上的,到这里来干嘛来了?”石钰龙有些好奇地问道。 一路上白子规二人并未隐藏行迹,因此夜间值守之人都知道二人来到了祭典石台处,至于为何,并不关心,只当是两个小孩子一起出来聊天玩耍了。 姜青峰当即将白子规所说之事又复述了一遍。 石钰龙听了,也不太在意,毕竟只是一个他们从小看厌了的、一眼就能看尽的石台罢了,能有什么东西。 于是他笑了笑,嘱咐二人夜已深了,不要在这里待太久,快些回去,然后便在一旁等着二人一起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又是一盏茶时间。 石钰龙正欲上前催促二人,准确说是还在四下观察的白子规之时,猛然转头向祖地之外看去。 异变忽起。 只见祖地金沙之外,趁着夜色悄悄溜进来许多穿着夜行衣的人影,遇见了在外围巡逻、值守的青羊部战士,已经交起手来。 刀光剑影,兵刃交击声、呼喝声、怒叱声、惨叫声响彻。 留守祖地的青羊部战士们纷纷被惊动,向喊杀声传出的方向冲去,与黑暗中摸来的黑衣人们杀成一团。 青羊部战士们人人厉声呼喝,杀声震天,与他们交手的黑衣人则怪异地与被发现之前一般,始终一声不发,异常沉默,两边刚一交上手,就不断有人倒下。 最瘆人的是,即便是重伤倒下乃至身首异处的时候,黑衣人也还是闷不吭声,就好像刀斧加身乃至于身死,对他们而言就是不存在的一般。 青羊部战士们固然骁勇善战,悍不畏死,但终归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阵型散乱,不能相互支援,比不得黑衣人结阵而来,配合默契,加之又有大量精英前往支援本族,人数不足,故而完全落在下风,只能苦苦支撑。 石钰龙见状大急,但又不敢丢下白子规二人前去支援,赶忙要催促他们先离开此地之时,几名黑衣人看见了此处平台上的灯火,已经悄然摸了过来。 那几人都有养精境前期的修为,虽然石钰龙已然到达养精境后期,以一敌众,还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足足四名养精境前期黑衣人,围住石钰龙一通乱杀,还有一人冲上平台,对着姜青峰杀了过来。姜青峰手持刚从青羊部讨来的一柄利器级长剑,仓促之下,连接三剑,被杀得手足酸麻。 黑衣人手下好不容情,正欲再加一把力,取走姜青峰的性命之际,忽然感觉到耳边一阵劲风,一记狠辣至极的快剑直刺他的脖颈。 这一剑速度之快,不输于大部分同为养精境修士的全力一击,时机也拣选的恰到好处,正是他出手攻敌、难以回防之时,待得他感觉不妙,剑风已经激得他脖子微痛。 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更快出剑,同时脚下用力,加速前扑,试图躲开这一剑。 剑锋划过肩膀,使得黑衣人勉强避免了刎颈之厄,但是大臂上划出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拿剑不稳,被姜青峰将他手中剑打开。 正是白子规,在察觉到有人靠近之时,第一时间脱去白袍,趁着夜色悄然接近,同时以“蓄风式”蓄力,在姜青峰势危之时,果断出手救援。 黑衣人手中剑落,却不慌不乱,合身向姜青峰撞去。 姜青峰横剑在身前,欲图将黑衣人挡住,黑衣人却丝毫未缓,侧身一撞,剑刃在他原本握剑的手臂上再次划出一个大口子,但他也仗着自己力大,将姜青峰连人带剑撞飞出去,剑刃同样在姜青峰的胸口划出一道口子。 黑衣人喘了口气,正欲再度追击,身后却传来一声爆响,紧接着腰间一痛,侧向飞了出去,原来是白子规以“爆空步”赶上前来,一记“残犀滚地”将他踢飞。 黑衣人本欲先将姜青峰拿下,以换得喘息之机,再寻找机会击杀白子规,却不料白子规的速度远超他的预料,一瞬之间便已中招。 这也罢了,这一腿几乎将他的腰踢断,若不是有血气之力滋养,养精境的身体强度远超炼体境,这一腿便已分出胜负。 这小子也太厉害了?黑衣人心中暗恼,心知以自己眼下的状态,怕是难以继续作战了,便欲跳下高台,扬长而去。 他可不信,白子规能追得上他。 然而刚刚打定主意,人未落地,便感觉到背后似有利刃破空之声,亡魂大冒之下,赶忙后背用力,将周身血气之力调往背后。 一声利刃入肉的响声,一柄匕首钉入他的后背。 黑衣人闷哼一声,无力落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随后脖颈一痛,似乎有凉凉的感觉,呼吸不畅,最终眼前天旋地转,就彻底陷入了无边黑暗,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六十九章 炼骨 姜青峰按着胸口的伤处,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子规手中断玉轻轻从那名养精前期的黑衣人颈上划过,鲜血溅出,浸没在剑上,消失不见。 比起黑衣人,一直在石台上的姜青峰,对白子规的动作多少是注意到了一些的——在发现祖地被袭击后,第一时间甩开显眼的白衣服,藏身在黑暗中,然后在黑衣人袭击自己之时,在火光未能照到的大片阴影中,轻巧而又快速地转向,让黑衣人全无察觉,然后抓住机会,一套爆发,不给任何机会,直接带走。 白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姜青峰不禁暗暗咋舌。 虽然是偷袭得手的,但是养精境和炼体境之间毕竟有大境界上的差别,血气之力对身体素质的加成,绝不是不入流的小修士能比的,更不用说白子规还只是炼体境中期。 比起上次击杀凝气境的那一战,这次几乎是实打实的一对一了,毕竟姜青峰几乎也就是提供了一个偷袭的机会而已。 而且,能够偷袭本身就极为不易了,血气之力对感知也是有加成的。 这么看来,那个被击杀的黑衣人,主要的属性提升方向至少肯定不是感知。 白子规收剑之后,也不再管横尸在地的黑衣人,转身掠回还有些出神的姜青峰身边。 “没事?”白子规蹲下身来,查看他的胸前伤口,轻声道。 “没事,伤口不深,没伤及要害。”姜青峰摇了摇头,心里不免有些沮丧。 “锵”的一声兵刃交击声响起,两人猛然转头看去,只见石钰龙手中弯刀划过了一名围攻他的黑衣人手臂,却险些被另一人一剑刺中,险之又险地闪身回剑,才架住了这一剑,一阵手忙脚乱。 “哎呀!”姜青峰猛然站起身来,牵动了伤口,痛得口中“呲”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别去,好好休息。”白子规一把将他按了回去,然后转身,展开身法向几人交手之处冲去。 刚刚跨出一步,平台四周石柱上突然冒出了一层浅金色的薄膜,成半球形,恰好将平台包覆在其中。 随着薄膜的封闭,当中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而且越来越多,感觉很像是白子规使用聚灵玉修炼之时,只是较之更为浓郁。 这是……灵气? “怎么回事?”姜青峰再次站起身来。 只是这次白子规并没有阻拦他,停下脚步,打量着四周的薄膜,接着转头向那名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尸体处看去。 只见那名黑衣人尸身上冒出了一些淡黑色的气体。 说是淡黑色气体并不准确,更应该说是一种给人带来阴暗、邪恶、憎恶、恐惧感觉的特异力量。让人一看就觉得汗毛倒立,由内而外生成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 “这是什么?”姜青峰皱着眉头看着那些淡黑色气体,又好奇想离得近一些,又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似乎是以黑色气体为中心,灵气不断汇聚,将散发出的缕缕气体中和。 这样东西……白子规似乎见过,在卢大管家被大哥擒下的那天晚上,为了将消息传递出去,曾经显露出这样的气息。 果然是他身后的那些人搞的鬼吗?是为了探明卢大管家为何失踪而来的? 脑中思索着,不觉周遭灵气越来越浓,白子规感觉周身说不出的舒畅,伴随着呼吸法的运转浸入自身的四肢百骸之中,肉体力量又在进一步提升,直到某一瞬间…… “白鸟?”姜青峰见白子规一个激灵,浑身一颤,有些疑惑地出声了。 就在那个瞬间,白子规感觉到肉身力量似乎提升到了一个极限,灵气随之浸入了骨骼中,开始变得坚硬起来,随之带动肉体力量在极限之上进一步提升。 所以,这是突破了,炼力入骨,从现在起,我已经到了炼体境后期了。 白子规有了些许明悟,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两人转头向外看去,祖地金沙中不断出现了一个个淡金色的小区域。 而只要进入其中,黑衣人的境界似乎就会收到压制一般,发挥出的战力肉眼可见地不如之前,相反地,青羊部战士们则明显有所提高。 越来越多的青羊部战士们发现了这一点,纷纷且战且退,退进了那些小区域之中。 凭借着增益和压制的双重辅助,留守战士们开始渐渐稳住局面,打得有来有回。 越接近中央石台的位置,淡金色的小区域的数量就越多、越密集,同时增益和压制效果也就越明显,引得越来越多的战士们开始往两人所在的石台退去。 而与他们对战的黑衣人们,明知越往前进则胜算越小,却依旧奋不顾身,勇往直前。 就这样,以石台为中心,人越聚越多。 离石台最近的石钰龙,则占了最大的便宜,已经可以与围攻他的那四名黑衣人打得旗鼓相当,甚至凭借着独身一人的优势,在四人之间辗转腾挪,不给他们围攻自己的机会,倒是占据了一丝上风。 “这就是你说的阵法?”姜青峰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白子规以“蓄风式”全力击出的一剑,落在了石台外围的光膜上。 这蓄力一击,不仅不输于养精境前期的修士,即便是养精境中期,也多得是有所不如的,但是落在光膜上,只是略微凹陷了一个小坑,随后便将断玉弹了回去。 白子规看着光膜,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等级的阵法,我怎么会知道,直觉有些猜测罢了。” “那你说,我们能不能帮到外面的伯伯大哥们一些忙?”姜青峰颇为急切。 此时光膜中的淡黑色气体,已经消失殆尽,两人无后顾之忧下,想的便是如何支援外围正在浴血奋战的青羊部众人了,毕竟即便是局势已经开始渐渐好转,在黑衣人不间断的攻击之下,伤亡数量也在不断增加。 “我想想。”白子规回头看向石台,陷入了沉思。 从祭典开始,他就始终在观察这个石台及其周围的环境,计算着其间的规律。 这自然是个极为复杂的大阵,远远超出白子规这个第一境修士的范畴,但再复杂的阵法也需要人来控制,现在这个没有人控制的阵法只是自动激发了得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也就是说,显露在外的阵法,并没有那么复杂,而白子规虽然主修炼器而非阵法,但是白子安主修的正是阵法,甚至将居所外围的竹林,都改造成了一个进得来出不去的大阵。 因此,白子规对阵法的了解并不算太过浅薄。 外围激烈的战斗,让他的大脑进入了急速运转的状态,比平时更加清晰,反应速度更快。 手指飞快掐动,渐渐的,白子规将目光投向了一个地方。 第七十章 生金聚阵 姜青峰跟着白子规,将目光投了过去。 位置正夹在石台与放置祭品的高台中间,正中偏右的位置,伸手恰可触到高台边缘,看起来平平无奇。 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毕竟说实在的,这片石台上,哪个位置都是一样的平平无奇。 白子规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一点,慢慢走了过去,然后蹲下身,轻轻将断玉拄在上面,然后用力往下一压。 原本贴在剑上的那张符箓,忽的碎成了无数小片,从剑上飘落,切口齐整,就像是被切开的一般,然后在空中越来越小,碎片为末,还没飘落地面,就消失于无形。 断玉就此失去了符箓开锋之力,变回了那柄钝木剑,然后……一剑扎了进去。 一声闷响,姜青峰看着白子规手中木剑深深没入石板,直至剑柄,不由目瞪口呆。 这片石台上的石板看似平常,却极是坚硬,虽然分块,却又自成一体,从未见过更换,似乎自从建成以来就是如此,风吹雨打不曾腐蚀,祭典挑战之时也未曾带来丝毫伤损。 而祭典挑战之时,最高甚至凝气、通脉境在平台上交手也不是不可能,要知到了这等境界的修士,若在外界,怕是能从山上直接打进山腹中,甚至哪怕是白子规、李述孔那种初入养精境实力的对决,也能在石台上打出一个坑来。 这种在不知情者看来不可思议的坚固,在青羊部部众眼中,早已成了理所当然之事,也就难免此时的姜青峰如此惊讶。 而一剑刺入地面之后,白子规只觉得一股能量源源不断的从剑尖涌了进来,穿过剑身,进入到他的身体当中,渗入他的周身血肉骨骼,让他感觉到周身的力量越来越大,肉身力量在提升,骨骼变得愈发坚硬。 不仅如此,爆炸性的力量似乎远远超越炼体境所能达到的极限,让他感觉哪怕任何一个养精境修士出现在他的身前,都会被他轻易打爆。 这似乎是灵气,但又有所不同,远不如平日里为聚灵玉所凝聚的那般温和醇厚,而是带着一股锋锐尖利的气息,在渗入周身的同时,每一刻都仿佛在摩擦、切割他的血肉,全身每一处都感受着刀割般的痛感,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痛。 姜青峰看着白子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忽而又变得鲜红如血,就这样在红白之间转换,就好像变脸一般,四肢似乎在不正常地抽搐,有些毛孔里都渗出了血丝。 他刚有些担心地想要上前探看,就见白子规左手举起,轻轻一握,怀中那柄三品利器级匕首就跳了出来,自动递在了他的手中。 握住匕首的那一瞬间,白子规的视野似乎变得开阔了许多,不论是罩住石台的光膜内,还是分布各处的淡金色小区域内,无远弗届,在他眼中都似乎近在眼前。 尤其是其中的黑衣人,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强烈的厌恶感,手中匕首下意识一挥而出。 一圈扇形的金芒在空中一闪即逝,然后出现在了石钰龙所在的淡金色小区域中,恰好将他避开,透过了与他对战的四名黑衣人的身体,消失在了空气中。 那四人的身体立刻僵硬了,几个呼吸之后上半截身体斜着滑落到地上,切口光滑,内脏不断从断口处落出,鲜血流得满地都是,在淡金色小区域内升起淡黑色的气体,随后开始变淡。 姜青峰和石钰龙同时看向白子规,一脸的难以置信,而因为发生得太快,其他人则尚未察觉,还在混战当中。 但是很快,他们就不得不发觉了,因为白子规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不断挥舞着匕首,基础剑法,连山剑法,疾风快剑,苍狼剑法,一招招一式式地使出,只觉得对剑法的领悟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提高。 随着每一招剑法挥出,都会有至少一名黑衣人被扇形金芒一扫而过。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被斩为两段之后,剩余者开始发觉到来自白子规的攻击,并针对这些攻击留神注意,但是金芒速度实在太快,攻击路线也随着白子规的剑法挥洒愈发的灵巧莫测,加之与他们作战的青羊部战士们也不是木头人,纷纷趁机发起猛攻,黑衣人的伤亡惨重起来。 白子规每一剑挥出,都会将涌入体内的力量带出一大部分,但随即就会有更多涌入他的体内,使得他体内的力量不仅没有变少,反而越来越多,匕首也不由越挥越疾。 终于,一名凝气境的黑衣人全力爆发,将与他对位的青羊部战士逼退,然后趁另几名养精境黑衣人将他舍命缠住之时,越众而出,冲向石台,将试图阻拦的石钰龙轻易击退,一记隐隐包裹着淡黑色光芒的重拳击打在了光膜上。 就在击中光膜的瞬间,光膜向内凹陷了一些,随即在他落拳之处,爆发出了灿烂的金光,与黑衣人僵持片刻,将他轻易弹飞。 与此同时,白子规体内的能量股涨到了一个能容纳的极限,忍不住仰头一声清越长啸,在夜空中回荡,同时抬手一招“苍狼搏狮”,如同化为一直金色独狼一般,气势汹汹扑杀而去。 凝气境黑衣人将淡黑色真气凝聚双拳,凶猛向扑顶而来的金芒砸去。 一声巨响,震得四周还在血战的众人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空中一片血雨洒了下来,淋得周遭众人全身都是,空中黑衣人一臂只剩下半截,另一臂也伤痕累累,几乎只见白骨、不余血肉,胸口也被斜着斩出一条大口子,从肩膀延伸至腹部,从空中向地面坠落。 一声响声,黑衣人砸落在地,扬起漫天灰尘,随后刚勉强坐起,就被之前被他逼退的青羊部凝气境战士赶上,几招之后轻易击杀。 随着那名凝气境黑衣人的战死,剩余黑衣人终于开始后退,青羊部战士们将他们一路追杀出了金沙祖地,又追了一阵,就迅速返回,开始在外围严密防守。 而此时的白子规,再也无敌可杀,体内鼓胀地愈发难受,便忍不住想要将断玉拔出,脱离这能量汇聚之地,不然这样下去,他很担心自己会爆体而亡。 然而直到拔剑之时,他才发现地下有一股吸力,将断玉牢牢吸住,纵使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以极缓慢的速度将剑拔出。 这样下去,等他彻底将断玉拔出之时,即便不死,也非得受严重内伤不可。 更不用提,这些能量本就对他的身体伤害甚大,若不是他不断挥出体外,现在就已经重伤倒地了。 白子规一咬牙,放弃了双手同时拔剑的诱惑,试图挥动匕首,再次向无人处消耗能量。 就在生出这个念头的瞬间,异变忽生。 第七十一章 锐金灵气 就在传入的能量终于将要超出白子规的承受极限之时,断玉之上传递出的能量,忽的又多出了一股。 与之前的锋锐尖利不同,这股新的能量让人感觉到十分坚实,同时又充斥着勃勃生机,使白子规周身上下感觉到说不出的舒畅,又感觉到身体力量的提升速度比原来快出了一大截。 这股新来的能量将原本的锋锐能量不断从白子规的身体里挤了出去,进入到了手上的匕首和手腕上的控物手环之中。 除此之外,还有身上穿着的内甲中。 这内甲乃是原本的夏比之中,卢见奚所穿,三品品阶,因为违规而被学院收走,之后在柯兰荪的要求之下,作为卢家的赔偿,交给了白子规。 卢家当时在眉州城郡衙中,本来就答应过要赠与些赔偿给白子规、姜青峰等人,只是当时只是缓兵之计,事后便一直拖着。 直到这内甲被眉山书院收走,知道本来也要不回来,心中后悔若是早先随便给些赔偿,也不至于让柯兰荪有接口将这内甲讨走,吃了大亏,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握在手上的匕首微微颤抖起来,原本就已经隐隐有了一丝联系,此时愈发让白子规感觉到亲切,与它之间的联系也越发深刻;控物手环开始有宝光绽放,似乎有什么变化生成;内甲也亮起微光,似乎变得更柔软了些。 就这样,白子规体内锋锐的能量渐少,充斥着生命力的能量渐多,直到两者在白子规的身体里数量相当。两股能量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动态的平衡,锋锐能量强化匕首、手环、内甲,充斥着生命力的力量则不断强化白子规肉身。 所以,这锋锐能量就是锐金灵气,而这充满生命力的能量就是甲木灵气了?白子规心中不由有了猜测。 既然这样,那我能不能同时借用这锐金灵气,运转淬体法来进一步锻炼自己的身体呢?想到这里,他心头忽然灵机一动。 已经想到,立即就做,毕竟有甲木灵气不断支撑、强化他的身体,即便出现了什么问题,也不至于造成太大的损害。 于是,白子规开始尝试引动身体内的锐金灵气,运转“铸锤法”,就如锤击兵器一般,不断以锐金灵气锤炼自己的身体。 依旧是给他感觉如同钝刀子割肉般的痛感的灵气,此时却不再是单纯对肉体的伤害,而是对肉体的磨练和强化;每当肉身对痛感和伤害的承受到达极限之时,甲木灵气就会以其蕴于其中的生机滋润白子规的肉身,让他更加放松,能更好地承受淬体术的锻炼。 就这样,白子规的骨骼和血肉承受着双重的锤炼,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提升着。猛然间,白子规便感觉到自己的肉体力量突破了一个极限,体内的血气高涨,变得十分充盈,在血管内的流动十分有力。 与此同时,白子规的手臂上隐隐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剑形。 血气充盈……这应当是突破到了养精境才有的征兆。难道我虽然还未能修炼出血气之力,但是周身力量,已经先一步达到了养精境了? 想到这里,白子规握了握拳,感受着涌现出的爆炸性力量,心头一阵喜悦。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的实际战斗力,真的可以视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养精境高手了,从不入流到三流,也终于算是实际上的修炼之道入门了。 若是在一些偏远、贫穷的小县城中,可以在当地称霸了。 若是之前自己能有这样的力量,李述孔他抬剑就可以打爆,连武技都不需要用;面对那名黑衣人,他也不用偷袭,正面对敌也有这个自信轻易战而胜之。 “可惜啊。”想到这里,白子规轻轻叹了口气,睁眼看向远处横尸平台上的黑衣人。 肉体短时间内能够承受的疲劳和锻炼是有极限的,尤其是这外来的锐金灵气,对身体会造成伤害的,就更需慎重。 在几次突破极限后,白子规感觉到,自己今天能够锤炼的极限到了,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否则真的会留下暗伤、得不偿失了。 这样的机会,不知何时才能再有。 毕竟有敌袭击青羊部祖地、激发出隐藏的大阵,自己作为唯一人选、上前借用大阵之力御敌,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且不说之后这大阵还能不能再次激发,即便能,自己也不能厚着脸皮来蹭大阵的。 有个词叫事急从权,也有个词叫下不为例。 当然,也不能太贪心了,自己这次的收获已经不小了。白子规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而手腕上的控物手环,这么想着。 匕首微微的颤抖终于停止了,但是与原来有了极大地不同,似乎不再是一些空有锋利的死物,其材质在锐金灵气的改造下,多了一丝灵性,像是能够灌注灵气于其中了。 这是由利器进化为宝器的征兆,从此刻起,这已经是一柄四品宝器匕首了。 内甲倒是光芒散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白子规可以感觉到,内甲穿在身上的触感不同了,品质应当有所提高。 至于没有进阶征兆,内甲远大于匕首,进阶自然需要更多地锐金灵气,难度更大,这也不算什么。 与此同时,手中的控物手环,宝光在最后一次绚烂绽放之后,终于收敛了起来,但是在这宝光之中,似乎孕育着什么。 白子规低头看着控物手环,忽的看见了手臂上的那一个小剑形状的印记,又是一愣。 好事接二连三的来啊,这应当是“铸锤法”有成的征兆。白子规暗想。 淬体法有成之时,会生成一个印记,只会在全力调用周身之力时显现,日常则消隐无踪。 之后,随着淬体术的不断进步,印记会越来越多,只是会生成的印记因人而异,就像张铁匠父子的都是锤子。 只是他们都消耗了大半年时间,淬体法才达到了这一步,而白子规只用了三个月,虽然很大程度上与机缘有关,但也足以让他感到喜悦了。 正在思索之中时,七月十五亥时已过,七月十六子时刚至,又有一股灰气绕剑而上,在白子规的前胸口生出了一个灰色的长条形标记,看起来像是……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人脸,五官模糊,看不清晰,只知脸很长。 不知为何,那道灰气不论是白子规、还是姜青峰,都未曾察觉,就好像修为不到一定境界,无法察觉到似的。 印记印下的一个瞬间,白子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渐渐隐去的小剑印记,轻轻将手中断玉拔起。 自从甲木灵气从剑上涌出之后,地下大阵对剑上的吸力就越来越小,并且随着两种灵气在白子规体内达到平衡而彻底消失。那之后,只要白子规愿意,随时可以拔出,之所以未曾如此,只是忙于修炼罢了。 断玉拔起,石台外的光膜也骤然消失,连带着金沙祖地中的各个淡金色小区域也接连消失了——祖地内的淡黑色力量被一一净化之后,唯一还在激发阵法的就只有白子规了。 见到白子规睁眼,一直守在一旁的姜青峰终于松了口气。 他见到白子规因灵气贯体而受伤,后来又陷入了修炼状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在一旁护法,现在见白子规安然无恙,也总算放心了。 “白鸟,怎么样?”姜青峰关切地问道。 白子规朝他眨了眨眼,示意回头再说,然后看向终于跨上石台、向他们走来的石钰龙,开口问道:“石叔叔,贵部可还安好?” 第七十二章 李家上门 在断玉拔出之后,白子规体内充斥着的锐金、甲木二气,就重新向剑中回流,然后消失无踪。 此时的白子规,没有了饱胀的锐金之气磨割刺痛他的肉体,没有了质感坚硬的甲木之气传递生机,纵然周身力量远胜之前,也有种莫名有种空虚之感。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样强大的真气呢? 空虚感是小问题,适应适应就行了,现在还是先了解清楚现在的情况为好。 石钰龙听见问话之后,苦笑着叹了口气:"不太好,敌人实在来得太突然了,我们损失很大。如果不是青雀你,今天我们是输是赢都难说。" 青羊部战士都是在厮杀中长大的,每个人都见多了同伴在自己身边阵亡,因此突遭大变之下,悲伤痛恨兼而有之,但也不至于为此做出一副悲戚之状。 白子规先低头以示哀悼,之后又想了想,开口问出了一个自从发现有袭击者到来、就在思考的问题:“石叔叔,这些袭击者的时间选得也太好了,恰好是贵宝地防御最为薄弱之时。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石钰龙摇了摇头:“现在我们只能猜测,他们与早先袭击本族的那伙人实际上是同一批人,或者至少是知情人,所以才可以清晰把握到我们的动向。” “那么,我家老汉他们怎么样了?”姜青峰明白过来,有些急切地问道。 石钰龙显得很是冷静:“已经派人去探了,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以碧岩大哥的修为,想来不会有事。” 姜青峰显然并没有太信服,仍是颇为担忧。 白子规沉思着,轻轻拍了拍姜青峰的肩膀:“我看倒也不用太担心碧岩叔叔他们那边,因为袭击者的目的未必只是单纯的袭击。” “哦,怎么说?”姜青峰立即开口问道,石钰龙也猛然抬头看向白子规。 “说实在话,贵部驻地与祖地之间的实力不说天差地远,至少也可以说,决不可同日而语,而面对偷袭而来的敌人,竟然都是苦战之下、勉强将敌人击退,这不是很奇怪吗?” “所以,他们的目的根本就只是试探我们,所以都是实力相当,而且一达目的、立刻撤退。”石钰龙立刻明白了过来。 “正是,所以碧岩叔叔所带领的主力一定不能在这里,否则根本难以估算贵部的实力,试探不成、反而被反攻倒算。”白子规的眼睛此时看起来分外明亮。 “所以,他们多半不会惊动这只主力,应当是在他们到达贵部之前就先行撤离,否则做的这些事就没意义了。” …… 一个黑暗的小房间内,两个人面对而立,只有一支孤零零的蜡烛,将两人的剪影投在了墙上,看来都像是男子。 一人中等身材,双手附在背后,另一人个头极高,面对着那中等身材的男子,有些谦卑地弯着腰。 “怎么样?”那名中等身材的男子轻声问道,声音沙哑。 “回护法的话,我们按计划,分两路偷袭了青羊部所在地以及其祖地,在血战之后成功撤退,但是损失也绝对不小。”高个男子恭恭敬敬回答道。 “而青羊部族长姜碧岩所带领的主力,并没有能够与我们遭遇,在第二次袭击之前离开了祖地,在我们撤离青羊部之后才赶回。” “从两次交手的情况来看,青羊部事先并没有有所防备,实力也没有超出我们的预料,祖地人少,暂且不谈,青羊部本族巡逻和能够及时调来支援的人手和修为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最终能够击退我们,靠的都是两地的护族阵法,甚至祖地的护族阵法都不是他们主动开启,而是我们的人意外激发的。” “当然,青羊部定然还留有其他的后手,例如隐修的老家伙,或者其他什么大威力的丹药、符箓、法器之类的。” “可惜他们防御严密,我们没能潜入到老弱妇孺所在地,否则试探的效果会更好。” “不过仅就试探出的结果来看,我不认为他们能够留下卢人中,既没有这个实力,也不至于大意到事后还丝毫不加防备。” “那么,你们这次试探,可曾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中等身材男子并没有给出什么明确反应,继续问道。 “正要向大人汇报,可疑的倒是有一个。”那高个男子显然早有准备,接着凑近那中等身材男子,更低声地说了些什么。 最后,他总结道:“这样一来,既可以进一步探清楚青羊部的底细,也可以帮我们摸清楚那小子的情况。而且不用我们再动手,我们不会暴露身份,不出一人,只需在一旁观看,自会有人替我们达到目的。” 中等身材男子终于点了点头,然后挥手示意那高个男子去办便可。 …… 时间到了十六日辰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阳光从窗户落进屋子里,照在了白子规的脸上。 白子规伸手,慵懒地用手挡住了光线,才勉强睁开眼。 昨天一战,他不仅连战两人,而且超越身体极限地临时掌控阵法,最后又通过淬体术将自己的身体压榨到了极限,可以说是疲劳至极,躺上床之后,几乎是立刻就陷入了沉眠。 阵法掌控需要能够对当中的灵气流转做到观察入微,同时对灵气如臂使指,还要身体能够承受阵法带来的沉重压力,照理要冲穴、化神两境的修士,能够做到感知出体、神察天地,方能够达到这一要求。 而昨日金沙祖地的大阵只自动激发了极小的一部分,灵气又经过了断玉剑的过滤,白子规才能在断玉中传来的甲木灵气帮助下勉强支撑住;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掌控阵法的能力,只是借助了阵法的被动感知之能,将灌入体内的灵气勉强挥出体外攻敌而已。 因此,今日的他比平时迟起了很多。即便如此,也浑身酸痛。 倒不是不能再睡一会儿,只是平时的早起已久,再想睡也睡不着了——现在的他,格外怀念当初自然醒的日子。 勉强爬起身,伸了个懒腰,白子规舒服地穿衣、洗漱,走出屋外,做了一些以恢复身体为主的锤炼,感觉酸痛在迅速消去,才满意地和姜青峰汇合,吃了一些早餐,等着前来接他们离开的青羊部来人。 起床之后,他已经听到了消息,已经联系上了姜碧岩所带领的青羊部主力,他们空跑了一趟,并没有与敌人相遇。 得知此事之后,他们很快就派了一只先遣队回到祖地,并且很快就会有大部队前来,并将白子规、姜青峰等人带回去。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怎么样,来了吗?”姜青峰早就有些不耐烦了,迫不及待地问道。 白子规皱了皱眉头,感觉声音中夹杂着些喊叫与争执,来的不像是自家人,倒像是大麻烦。 果然,没过一会儿,消息传来:李家来了。 第七十三章 交出人来 李家来了?李家来干什么来了?这个问题瞬间从白子规、姜青峰和在场所有听到的人脑中闪过。 “昨天他们不是才来过吗?难道还没打够?”姜青峰首先忍不住发声,语气很是不快。 不对,不应该这样的。这么想着,白子规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昨天的李述孔上门挑战,一是因为青羊部的中元祭典之上本就有挑战的传统,即便是外人上门挑战,道理上也是合规矩的,二是因为他毕竟只是小辈,年纪小,带的人少,修为也还只是炼体境,所以除非杀了人,再怎么样也上升不到李家的青羊部之间的冲突。 事实上,李述孔也确实把握得很好,与他交手的人,虽然出了姜青峰,个个重伤,但是并没有致命致残的。 虽然最后,他因为吃亏而失了方寸,对白子规和姜青峰下了重手,但那时他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在乎了,自然也就算不得他原本的打算。 这也就说明了,那场挑战不管是李述孔本人的意思,还是李家在背后谋算,他们都是绝对不想上升到两个势力之间的冲突,最多就是为了卢家出口气,找找场子,警告一下,仅此而已。 处于这点考虑,李家才没有道理会这么容易再次找上门。 一是因为青羊部及其祖地都受到了袭击,李家作为地头龙,不会不知道,此时找上门,很有可能会让青羊部认为他们在趁火打劫,绝不符合昨天他们的意愿。 二是因为今日再上门挑事,李家也无必胜把握。 青羊部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昨日李述孔占了大便宜,那是因为炼体境厉害的大多都是小辈,并未被带来参加大典,留在祖地的炼体境大多都是没有希望再突破的,战力自然差不少。 若是真的做好准备,未必就找不出几个可以力敌李述孔的同境界修士——姜青峰不就低了一个小境界,还差点让他翻盘吗。 而李述孔胜得如此干净利落,实力相当不俗,在李家定然也是排在前列的高手了,还是栽了。在这种情况下,李家就敢说一定能赢? 即便赢了,接连着靠小辈出头,小打小闹的手段玩一次还不够,都玩上瘾了,李家丢得起这人? 三是今日再上门,很容易改变他们的初衷,真的变成两个势力之间的冲突。 小手段玩不得,就只能发动更高级别的修士战,但这样就有可能会引动家族高层的冲突。 李家与青羊部并无恩怨,断不会为了卢家的这点小事而为他们火中取栗。 青羊部虽然不如李家,但也是梁州除了朝廷之外,排在前十的大势力,绵延千年,树大根深,李家要是平白无故发动这种级别的战斗,很容易变成大战,两败俱伤不说,还引得旁人忌惮。 你今天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去打他们,明天是不是就莫名其妙要来打我? 到时候,墙倒众人推,李家也危险了,毕竟他们也不是一家独大。 李家也不蠢,要真做事这么颠三倒四,能成为现今梁州明面上的第一家族? 所以不管怎么想,白子规都不觉得李家会在今天上门找事,除非是来示好和解的。 但这更不可能,李家子弟昨天才给一个境界更低的小修士打成重伤,今天就主动上门找那个还不如自己的势力和解,且不说李家会不会觉得丢脸,外人听到也只会小觑了李家。 而且,现在听来,明明就是李家真的打上门来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李家顾不得这许多了。 那能是什么事情,能跟青羊部挂上钩的呢? 想到这里,白子规心头不由得浮现出一丝阴霾。 …… “你们把我家四郎藏到哪里去了,交出来!” 白子规等人离开屋舍、走到了喧闹声传出的地方时,看到的是李家来人的领头者正在厉声逼问。 李家领头的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气势逼人。 在他的身后,有两名华服男子,一看就知都是李家子弟。 其中一人着红衣,比起领头男子年轻一些,气势上却丝毫不差,另一人就要年轻许多了,比起李述孔似乎年龄相当,鼻梁高挺,眉毛却淡,此时面露讥讽,盯着对面青羊部众人。 在后面,则是一群各执兵器、气势汹汹地李家护卫,最前面的一人竟然是昨日李述孔的小厮,两眼红肿,满脸的激怒仇恨。 青羊部战士们正被昨晚的夜袭憋了一肚子火,自然毫不相让,纷纷反唇叫骂,同时手拿兵器,组织李家人继续前进,两边剑拔弩张,似乎只要一个火星,就会让紧张的气氛爆开。 “行了!”一声厉喝从祖地中央传来,一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黑色短衣老者从青羊部战士们背后走来,背后跟着两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人,正是昨天击杀了被白子规重伤的凝气境黑衣人的青羊部战士。 这么看来,这地位相当的两人应当都是凝气境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两侧战士们纷纷尊敬地低下头,口中轻呼“三长老”。 那老者走到青羊部最前端,看着李家领头男子,声音颇具威严:“老夫石子上,青羊部三长老,青羊部祖地事务暂时由我负责。贵客有什么事情,与我分说便可。” 那领头男子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李家李延,来向贵部讨要昨日前来上门挑战的侄儿,李家四郎李述孔。” 石子上的脸色严肃起来,心知此时非同小可,也明白了今日李家为什么会找上门来,叹了口气:“令侄消失不见,作为亲人,焦急确实可以理解。” “但是,他昨日挑战结束之后便离开了,之后我们并没有再见过他回来,更不知他现在的下落。” “令侄离开之后,一直到半夜,我们接到族中遇袭的消息,才第一次派人外出,此前并无一人离开祖地,因此绝不可能跟踪袭击令侄。” “令侄究竟是在何处、如何失踪的?我看到昨日陪他一同回去的那名伴当正在身后,他也许知道些什么,贵族也许可以将知道的消息说与我们听,我们共同参详?” 话音刚落,李延身后那名面带嘲讽的年轻男子便撇了撇嘴:“犯人都说自己没犯罪,派没派人还不是你这老家伙的一面之词。” “是与不是,先让我们进去搜搜再说。” 石子上本就是压着火气与他们说话,此时一听更是勃然大怒:“老夫与你家长辈说话,轮得到你这黄口小儿在身后插嘴,冷嘲热讽?” “你们说我们青羊部暗中绑人,可有证据?别以为李家势大,就可以仗势欺人!” “我倒来问问你们,你们与昨晚袭击我青羊部的贼子是不是一伙的?” 话音刚落,一股惊人的气势便从李家方向对着青羊部众人压了过来,压得石子上等为首三人脸色一白,口中的话都被压了回去。 而身后的青羊部战士们,更是纷纷后退数步,原本整齐的阵型一下便有些凌乱了。 气势来自于为首的李延,周身被淡蓝色真气包裹,成一只巨龟之形,正朝着青羊部众人嘶吼。 这是一名通脉境的一流高手。 第七十四章 独狼 所谓人力有时而穷,炼体、养精二境,修为之力尽皆局限在自身身体之内,知道养精境的修为完成,自身身体增强达到一个极限,无法再强,就需要求诸于外,借天地之力增强自己。 自从凝气境开始,修士的手段就不再仅限于拳打脚踢、近身肉搏,而是终于可以感知天地灵气,纳入自身,化为真气,引为己用,并将真气外放出体,覆盖周身,或是灌入宝兵之内,大大增强各种属性与攻击力,甚至可以借助宝兵施展一些特殊的能力。 当然,外放出体、使用宝兵的也可以是血气之力。 到了这一境界,便可以在称霸一个大县,或者在一郡之地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修炼界将这类能够拥有真气的修士称为二流高手。 而二流之上,想要引纳真气也终归另有一个极限,凭借天然本能发挥真气也终归有其限制。为此,修士的下一步也就是打通周身经脉,这样不论吸纳、储存、使用真气都可以更快速、更自如,也可以增强肉体,加强人体对外界灵气的感知。 特别的是,强化到这一步时,守护灵就可以真实地用于实战或是修炼之中,战斗力又能够提升一大截,甚至可以对日常修炼有所助益。 到了这一境界,可以在称霸一郡之地,在一州之内也属于中坚力量、足以以一己之力支撑一个大势力了。而天下也只有九州之地,因此这一境界的修士,修炼界称之为一流高手。 李家也好,青羊部也好,作为梁州排名前列的大势力,通脉境的修士自然是有的,只是现在防御力量相对薄弱的祖地没有。 在这里只留下了三名凝气境的二流高手,修为最高的是暂时接掌此处的三长老石子上。 此时李家通脉境一出,不仅因为青羊部并没有能一对一挡住他的高手,而且也没有想到李家会派出一名足以与家主平起平坐的高手到来,事出突然之下,全无准备,几乎是立即陷入了混乱。 也亏得青羊部无论任何修为的战士,都是久经考验之辈,虽惊不乱,还能勉强稳住阵脚,不至于当场出丑,为首的三名凝气境修士还能调整状态,真气爆发,强自稳住,不受影响。 李延见对面的青羊部战士们并不如自己预期的一般溃不成军,眉头不禁微微一挑,接着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青羊部战士彪悍敢战到底是名不虚传,不过那又如何?以自己在境界上的巨大优势,他们还能妄想能和自己抗衡不成? 如果真的有这种妄想,就由自己来打破这种妄想! 想到这里,他冷笑一声,真气汇聚双手,便欲出手,给他们一个教训。 对面的石子上等三人始终警惕地盯着他,早就蓄势待发,此时见他欲要出手,当即先声夺人,三人联手展开武技、兵刃,向他攻了过去。 三人身为大势力嫡系,兵刃都颇为不凡,达到了宝兵级别,石子上用的甚至是五品宝兵,武技也都达到了五品,此时不约而同,全力出手,虽然未曾事先有所联系,但配合极是默契,铺天盖地而来的真气攻击威势极为惊人,将李延前方的所有角度全部覆盖,毫无疏漏。 李延身后的护卫便纷纷想要出手,却见那名红衣男子抬起一只手臂,示意不必,纷纷止住了行动。 李延眼见三人的攻击到来,完全没有有所反应,只是自顾自地低下头看着双手,在手上凝聚真气,只有体外那只淡蓝色巨龟猛地将脑袋与四肢缩进了龟壳内。 三人的攻击落到了李延体外那只淡蓝色巨龟身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各色真气流散开来,三人被龟壳上传来的反震力反弹回去,除了石子上的杖击让巨龟猛震了一下之外,没有丝毫效果。 三人身在空中,便已暗叫不妙。 本想以弱击强,只有先练手将敌人的攻击于未发之际先行打散,却不曾想连他最外层的防御都未曾击破,现在一力已竭,接下来形势不妙了。 三人苦思对策,李延却并未给他们思考的机会,高跃起身,眨眼间便已出现在了一人身前,抡起一拳从头向下砸去。 一声闷响,那名竭力防御的凝气境战士如流行坠地一般,快速坠落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扬起漫天灰尘。 一人被击落,李延趁机借力,又从空中落向第二人的头顶。 接连三声巨响,三人先后砸落在地。 李延一个花俏的后空翻,落回到跳起的位置,拍了拍手,用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向扬起尘土的地面。 尘土渐渐散去,露出了刚刚被砸出三个大坑。 中间那个坑中的石子上口鼻溢血,颤颤巍巍勉强站立,两侧两人口吐鲜血,半跪在坑中,手撑地面,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青羊部众人顿时鸦雀无声,与对面李家护卫中爆发出的欢呼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三名凝气境修士,甚至包括了一名凝气境巅峰的修士,竟然这么容易就被随手击破,凝气、通脉两境之差,竟然如此之大吗? 李延眯眼着看颤巍巍的石子上,淡淡道:“让开。” 石子上重重喘了一口气,也不回话,抬起手中的五品宝器拐杖,杖头指向李延,其意不问自明。 身后的青羊部战士们纷纷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再次组成阵型,严阵以待。 李延这次倒是真有些诧异了,可随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如此无畏,确实难得,可是负隅顽抗,又有何益? 当下,李延便再次凝聚真气,欲要再次出手,身后的两名李家子弟与护卫们也纷纷蓄势待发,准备等到李延出手,就随之冲阵。 一时之间,两拨人之间的空气紧张到几乎凝固。 正在此时,李家众人身后响起了一阵狼嚎。 说是狼嚎,但是李家人从未听过如此摄人心魄的狼嚎声,尖锐的嚎声似乎刺破了李家众人的耳膜,让他们捂紧耳朵,面露痛苦之色,手足一阵发软。 奇怪的是,青羊部众人却并无类似反应,反倒是精神大振,激动地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 李延转过身来,如临大敌地看向身后位置。 嚎声止息,只见一只银色真气所成的独狼,迈着优雅的步伐,轻巧地向着李家众人走来,根根毛发清晰可辨,眼中的光芒慵懒,却又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独狼,但是周身携带着惊人的气势,让人不敢缨其锋芒。在它前进道路上的所有人,纷纷不由自主地退开。 原本人头涌动,现在只剩下李延一人。 巨龟与独狼对视,李延与独狼中的那名男子对视。 第七十五章 龟狼之战 被银色真气巨狼所包裹的那名男子,个头瘦高,面色苍白,发色枯黄,面貌看来颇为俊逸,可惜面无表情,眼神也是冷冰冰的,就像别人都欠了他钱似的。 正是青羊部薄归人,从青羊部支援而来。 即便遭逢突变,薄归人的声音依旧毫无波动:“怎么,你们李家是准备打进我们的祖地里去吗。” 李延面对薄归人,再不敢像之前那般轻松适意:“把我侄子交出来,也可以不打。” 薄归人脸色不变,说出的话却让李家众人纷纷脸色骤变:“你们李家人脑壳都坏了吗。” 即便是问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也没有丝毫起伏。 为首的李延更是勃然大怒,别人为薄归人的气势所慑,一时不敢出言斥责,他却没有这个顾忌:“敢在我们李家面前嚣张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薄归人认真得点了点头,然后不带丝毫情感地说:“有种来试试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只有打了。 李延性子沉稳,倒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火冒三丈、失了方寸,但却是也是被薄归人激怒了,二话不说,伸手往背后一摸,一张黑色大盾出现在了手中,边缘上生着锋利的尖刺,盾面波纹涌动,再一挥手,波纹大盾被淡蓝色真气包裹,急速旋转着向薄归人切割而去。 这波纹大盾对真气的传导性极佳,通体隐有光芒流转,看来应当是一件六品的宝器。 薄归人看着那面大盾发出让人心悸的嗡嗡声,在他面前由小变大,以惊人的速度和欲要将他一切两段的气势攻来,眼神一亮,却无丝毫反应,直到大盾出现在他的面前时,才伸出右臂往旁边一挥。 与此同时,包覆着他的银色真气巨狼也伸出右前爪,就像挥苍蝇一样,轻描淡写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那面波纹大盾一触到银色真气,便如切到了一团韧性极佳的橡胶上,轻轻陷入,惊人的切割力毫无效果,然后被一股大力击打在侧面,立刻便换了个方向激射而去,一连切断了大路旁边的多块巨石,最后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而就在波纹大盾被击打出去的瞬间,薄归人的头顶又出现了一个黑影迅速扩大,抬头看去,李延双手十指交叉,合在一起,如一击重锤般,借助下坠之力,从天而降向薄归人头顶砸去。 淡蓝色巨龟守护灵的腹部龟壳也随之一同砸下,造成的视觉效果极度夸张,威力更加惊人。 天赋技能,“龟山压顶”,可以增加龟壳的重量,以及下压时的威力。 也不见薄归人双腿如何用力,甚至都不见如何弯曲,便已跃在了空中,与银色巨狼一同,张开双爪,向着李延和巨龟扑抓而去。 人群中的白子规眼中陡然一亮,仿佛看见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独狼,在向空中低飞的鸟雀扑杀一般。 武技需要掌握其神髓,方能够真正在实战之中发挥出最大作用,白子规的《苍狼剑法》初学乍练,对其掌握还远未到能够让自己满意的程度。 按照原本的想法,他准备设法找到一只或是一群野狼,观察它们的日常举止,捕猎举动,但是现在薄归人的独狼守护灵,给了他一个相当大的惊喜。 白子规的注意力很快就完全集中在了银色独狼身上,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 空中一声闷响,李延被击得冲势尽消,双臂向上扬起,向上倒飞而起,薄归人则落回地面,双借力一蹬,画出一道抛物线,反倒是出现在了李延的上方,变成了他扑向李延。 这一次交手,李延竟是吃了大亏。 李延见薄归人如猛兽扑杀猎物一般向他扑来,心中又是恼怒,又是胆寒,真气催动,巨龟口一张,天赋技能“水击弹”使出,竟然真的一股来势凶猛的急流如瀑布砸落一般,向薄归人脸上砸去。 同时,他双掌击出,使出六品掌法武技“大江三浪”,掌上流水真气如大江拍岸,来势凶猛,连绵不绝,向着薄归人胸口狠狠拍去。 除此之外,他手腕上一只手镯光芒亮起,又是一阵激烈震荡的嗡嗡声响起,波纹大盾再次出现在了薄归人的身后,狠狠切去。 竟然也是一个控物手环,从上面亮起的光芒看,至少也是五品宝器,但在通脉境的李延手中,丝毫不逊于其他任何人使用六品控物手环的威力。 最顶尖的宝器,六品武技,这几乎是炼气阶段的修士的顶配了,而比起这些更加惊人的,是李延面对危机时的反应。 落于下风之时全力爆发,转瞬之间便能够变不利为有利,让以为胜券在握的敌人眨眼间便陷入了绝境,若是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定会以为这是他处心积虑布下的陷阱。 不愧是通脉境的一流高手,梁州第一大家族李家的核心掌权人物。 “好!”原本站在他身后的那名倨傲年轻人,已经忍不住欢呼出声,仿佛已经看到了薄归人被当场击杀的场景,挤在一旁的护卫们也纷纷喝彩叫好。 面对这等危险境地,薄归人依然是不动声色,双拳不避不让,对准了迎面拍来的双掌捣去,独狼守护灵张口喷出一道光波,笔直迎向了那道激流。 天赋技能,“圣狼光波”。 光波将水柱击散,双掌也被双拳打开,李延如先前石子上等三名凝气境青羊部战士一般,加速向下坠去,眼睛还死死盯着向着薄归人背后割去的利盾。 然而他的心中刚刚升起些期望,便被彻底击碎:银狼守护灵甚至头都没有会,轻轻用尾巴在急速旋转的盾面上一勾,大盾便在其牵引下,从薄归人身侧绕过,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它的主人割去。 这一下吓得李延亡魂大冒,赶忙将真气全力爆发,源源不断灌入控物手环之中,减慢大盾的转速与移速,双手夹向盾牌两面,同时巨龟守护灵再次缩回壳中,龟壳上亮起黑光,使出天赋技能“龟灵附体”,摆出了全力防御的架势。 大盾切割在守护灵的龟壳上,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在如同水波般柔和的真气包裹下不断减慢速度,又被双手夹在盾面上,终于停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薄归人再次从天而降,以猛兽扑杀之势,再次扑了过去。 这次,李延刚刚全力爆发过,再无手段可用,又是猝不及防,只好勉强摆了个防御的架势,同时全力催发真气,接着之前还未来得及散去的"龟灵附体"技能守势,尽可能防御这一击。 “砰”的一声脆响,李延如同流行坠地一般,砸在了地面上,扬起漫天灰尘。 第七十六章 法宝雏形 就像之前李延将青羊部的三名凝气境战士们砸落在地一样,现在的他几乎是被薄归人以一模一样的姿态砸在地上。 看着漫天扬起的灰尘,刚刚还在欢呼的李家众人声音全都被生生梗在了喉咙里,甚至还有几声稀稀拉拉的喝彩声响起,随即迅速弱去。 变生突然让他们脸上的兴奋表情都还没有来得及敛去,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不敢相信李延被打得这么惨。 与此相对的,是青羊部众人传出的欢呼声。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露出过什么惊慌或者担忧的表情,似乎对薄归人无条件充满信心。 据说当年姜碧岩和薄归人二人争锋,即便在整个梁州也都极富盛名,族中其他同辈都对他们二人由衷钦佩,心服口服。 换句话说,跟他们两个比,其余都是垃圾。 现在看来,此话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大概因为扬起的烟尘是一团而不是三团,与之前不同的是,薄归人并没有跃回来处,而是继续加速,对着烟尘中央扑了进去。 随后,烟尘外的众人听见烟尘里传来一声剧烈的碰撞声,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痛叫声,烟尘受到冲击,从中间向四面散开,露出了中间激战中的两人。 李延胸口处衣服上有一道清晰的抓痕,鲜血从中渗出,在他的衣服上染开了一小片红色的印记,露出了穿在里面的水蓝色软甲,嘴角也渗透出一丝鲜血。 那软甲远远看来,像是有四品材质,显然是薄归人刚才的那一击,突破了李延软甲的防御,给他造成了一些伤害。 此时的李延,脸色阴沉,却也不慌乱,全力催发增强守护灵防御能力的天赋技能“龟灵附体”,巨龟守护灵缩得只剩下一个龟壳,不动如山, 他本人则将那面波纹大盾拿在手中,展开一套六品武技《灵波盾法》,再也不提攻击一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将来自周身的攻击防得滴水不漏。 而薄归人则全然处于攻势,独狼守护灵化为一道银光在蓝色巨龟四周灵活地乱窜,不时伸出利爪,在龟壳上拍上一爪,无功而返之后也不气恼,轻轻借力弹开,再度绕行。 薄归人则催开一套六品拳法,绕着李延疾行,拳路灵活,力道沉重,每每与李延的波纹大盾相撞,就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一圈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开。 眼见李延不仅受伤,而且完全被压在下风,李家众人纷纷着起急来,部分人涌向金沙祖地之前,想要封住祖地中青羊部战士的来路,以免他们趁火打劫,剩下的在那名红衣李家子弟的带领下,涌向两人交战场所外侧,准备一旦情况不妙,立即一拥而上,救出李延。 然而他们刚刚抬步,薄归人所来之处就涌出了一大片队列整齐的青羊部战士,气势高昂,周身气息波动都甚为不弱,最低也有养精境前期的修为,正是薄归人所率领的、从青羊部来支援祖地的援军。 只见他们纷纷擎出兵刃,将欲要上前支援的李家众人们拦住去路。为首的红衣子弟咬咬牙,爆发出一股凝气境的气息,正要试着冲破包围圈,却立即被来人中两名凝气境盯住,只能不甘心地停下脚步。 就在两边险些就要动上手之时,正在激战的两名通脉境高手,不约而同地爆发了。 只见李延在再一次被薄归人击中盾面的瞬间,突然使出了爆发秘法。 李家的秘法“爆血土元术”虽然威力惊人,但是有一个巨大的限制,就是只有土属性体质或是修炼土属性功法的人,才能够将其威力发挥到最大,而李延本身修炼出的是水属真气,修炼的并不是这一秘法,虽然威力也是不俗,却不能与“爆血土元术”相提并论了。 即便如此,这一记秘法,突然爆发出的力量也是极度惊人,一下就将薄归人原本稳稳将他压过一头的右拳震开,口一张,吐出一个蓝色的小珠,化为一道蓝光,打向薄归人的面门。 与此同时,他组成了巨龟守护灵的淡蓝真气,就如波涛内卷一般,变得凝实、沉重起来,水色变得漆黑,向着中央的薄归人独狼守护灵压去。 天赋技能,“玄水重压”。 即便没法长久压制住薄归人,只要让他一瞬间之内动弹不得,也就足够了。 蓝色小珠晶莹剔透,内里仿佛有惊涛骇浪一般,看似只有指节大小,却让所有看见它的人都有一种沉重至极的感觉,瞬息之间便已出现在了巨狼守护灵的面前。 “得手了!”李延心中暗喜。 这是他的压箱底宝物,竟然是一个六品巅峰、甚至半只脚踏进七品法宝级别的法器! 修士一旦到达第五境冲穴境,就可以培养一件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宝,在自己的身体之内日夜孕养,与该修士的默契程度,和在这名修士手上能够发挥出的威力,远远超过其他同品级的法宝,而且更容易提升品质。 因此,修士往往在通脉境之时,就会想要先锻造出本命法宝的雏形,先一步开始孕养,欲图在突破冲穴境之时一举成形。这时的法器,品质越高,日后突破之时,修士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大。 但是,本命法器雏形一旦受损,日后品质可能会受影响,而且更换起来极为麻烦,因此往往都是通脉境修士的压箱底手段,不轻易示人,也不轻易使用。 譬如白子安,他的本命法宝雏形为何,就连白子规都不知晓。 若不是李延实在没有其他取胜机会,他也绝不会冒此危险。 眼见蓝色小珠将将就要击中,那只银色独狼守护灵忽然消失了。 没错,就是消失了,只剩下薄归人孤零零站立在蓝色巨龟之前。 李延先是一阵茫然,随后便是大喜过望,更加全力催动自己的蓝色小珠,击向薄归人的面门。 管他是发生了什么,没有了守护灵防御,难道还想以肉身挡住自己的法宝雏形不成? 刚想到这里,便看见薄归人原本瘦高的身形变得更加高大,四肢变得细长,身体壮实了许多,浑身长出了银色的狼毛,眼瞳变成了黄色,口中牙齿变成了锋利的犬齿,掌上也同时生出了锋利的利爪。 银狼守护灵附身刚刚完成,薄归人便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瞬息之间与那蓝色巨龟守护灵贴身而立。 李延见到这速度,悚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薄归人变真气为血气之力,将守护灵收归体表,完全脱离了他天赋技能的压制,恢复了他原本的速度,甚至通过对肉身之力的加强,爆发速度变得更快。 挟冲击之势,薄归人高高举起一只爪子,爪子上骤然出现一只法器利爪,合二为一,同时散发出亮眼银光,对着李延体外的守护灵拍了过去。 第七十七章 失踪 闪耀着银光的狼爪,扇在了黑涛汹涌的巨龟守护灵之上,几乎与此同时,蓝色小珠恰好从李延周身真气中飞出,在薄归人的驱动之下,与迎面扇来的银爪正面撞在一起。 空气像是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半蓝色,一半银色,照得围观众人眼都睁不开。 直到光芒终于散去,围观众人有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蓝色小珠被一爪扇飞的场景,原本透亮的颜色变得黯淡了许多,光滑的表面上甚至隐隐出现了几道浅浅的爪痕,反向倒飞而回,擦过李延的身侧,在他后方的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碎石飞溅。 本命法宝雏形受损的瞬间,李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周身组成守护灵的真气都瞬间衰弱了许多,黑色也旋即褪去,变成了原来的蓝色。 银色爪芒同样衰弱了许多,但并没有丝毫停滞,依旧带着凌厉的锋芒与一往无前的气势,拍在了巨龟守护灵上。 又是一阵真气之间的剧烈冲突,但是这次众人可以轻易看清的是,在激烈对撞、真气四散之后,以防御著称的巨龟守护灵,竟然被一爪撕开。 李延再次突出一口鲜血,最后被爪芒拍在身上,击飞出去数丈之后,才再次勉强站稳,伸手紧紧按住胸口,但依旧清晰可见四品内甲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手掌后鲜血从指缝和掌沿涌出,隐约可见伤可见骨。 薄归人的脸色也苍白了许多,可见这一爪对他的消耗也是极大。但是比起已经身负重伤的李延,已经好了无数倍。 毕竟,若不是他那一爪在蓝色小珠和巨龟守护灵的双重削弱之下,击中李延之时,剩余威力已经十不存一,怕是李延即便没死,也无法站着说话了。 而李延除了这一爪的伤害之外,法宝雏形和守护灵受损的双双反噬、以及之前所受的轻伤,三者叠加,也着实称得上伤势极重、再无与薄归人交手的余力了。 围观众人原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紧紧盯着两人交手的场面,大气都不敢喘,此时寂静终于被打破,青羊部战士们纷纷欢呼了起来。 白子规终于从那只灵巧凶狠兼而有之的独狼搏杀之姿中回过神来,只觉脑中似乎有一只活生生的狼在奔跑扑击,似有无数感悟涌上心头。 “三哥!”身后的那名红衣子弟惊呼一声,急忙冲到了李延的身边。这次那两名凝气境战士并没有再次阻止他。 红衣子弟将李延搀扶住,细细查看他的伤势,然后猛然抬头,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薄归人,咬牙切齿道:“此事我李家断不会善罢甘休!” 薄归人哂然一笑,不置一词。 那名鼻梁高挺的年轻李家子弟,此时也冲了上来,高声带斥责地招呼身后的护卫们上前为李艳疗伤,然后带着敌意看着薄归人。 李延无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却并无什么愤怒的表情,反而有些释然地笑了。 他挥挥手示意两名后辈不要说话,然后认真地看着薄归人没有丝毫波动的双眼,慢慢说道:“李某自认在通脉境中无论如何也不算弱者了,因此虽然久闻‘青羊双雄’的大名,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不料今日一见,倒真是李某妄自尊大了,输得不冤,输得心服口服啊。” 说到这里,他又哈哈笑了两声,牵动了胸口的伤口,痛得脸颊一抽搐,然后才接着对薄归人说道:“但是,若不能够找回我家四郎,李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薄归人脸色不变,回应道:“令侄失踪,我们出于两族世代交好之情分,自然愿意帮忙,但你要知道,是我们在帮你们,你们不可以打上门来,闯我祖地,欺我部众。” 显然,薄归人也不愿意平白无故与李家对上,所以语气也算是放软了一些。 毕竟,不说李家的实力确实压过青羊部一头,单说高端战力,自己是明面上的青羊部第二高手,而李延则显然轮不到李家第二,实力却也相当不俗,自己获胜看似快速,其实也颇为不易了,当然不敢怠慢。 李延再次喘了口气,示意先前跟随李述孔的那名小厮上前,然后对他吩咐道:“把之前你对我们说的,再说一遍。” 小厮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后退两步,让自己能同时面向李延、薄归人二人,才低下头,敛去眼中的恐惧神色,轻声叙述当时的情景。 “昨日傍晚的时候,我家少爷带着我们来青羊部,参加中元祭典之上的挑战,离开的时候受了些伤,陷入了昏迷。” “吾老、西老带着少爷离开了之后,走了一段路,还没到青羊肆的时候,看少爷似乎有些不太舒服,而且受的伤也只是应急处理了一下,就找了一棵大树,带着少爷在树荫下歇息,让小的先回去找人,多带些人,备上舒服的车架和更多药物,来带少爷回去。” “小的当然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就赶了回去,府上人听说了之后,赶忙调集人手、物资,跟着小人回到了少爷休息的地方。” “那时天色才刚刚黑起来,我们到了那片树荫下面,发现原来是少爷和吾老、西老所在的地方,竟然变成了形状相似的三块石头,人都不见了。” “小人当时还道是少爷醒过来了,吩咐吾老、西老跟小人等人来个玩笑,便让跟我来的人一起四处寻找,却不料找了半天,一点人影都没有,这才慌起神来,赶忙叫人回去请了家中的老爷们前来。” “之后的事情,小的就不知道了。” 小厮说完,又稍微抬起头,看向李延。 李延点点头,示意小厮可以下去了,然后看向薄归人:“此事,你们有何话说?” 薄归人皱了皱眉头,略有些不解:“这和我青羊部何干?” 那名鼻梁高挺的李家子弟率先耐不住性子,大声道:“在你们青羊部周围出的事,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李延回头严厉地瞪了他一眼,见他终于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才回过头来,对薄归人接着说道:“我家四郎身边有两名凝气境的护卫,实力都算不弱,对我李家也算得上忠心,有他们在,这锦城中,我家四郎应当算得上安全了。” 薄归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以这两人的实力,又不至于背叛或是擅离职守的话,即便是遇到什么敌人,也不至于什么动静都闹不出来,更不可能一丝痕迹都没法留下。 但是现在事实却是这样,这就很让人费解,或者说有的是可以斟酌的地方了。 “他们前脚从贵族祖地离开,后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尤其还是贵族尤为高手云集的时候,除了贵族,很难想象有别人能有这样的力量,能在贵族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能让贵族毫无察觉的。”李延紧盯着薄归人的脸上表情,一字一句道。 第七十八章 那还不是都怪你们 薄归人沉吟。 这种想法似乎也有道理,换做是他,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认为有什么其他人,能在自家地盘上悄无声息地做出这种事,但是…… “事情不是这么说的,”薄归人非常罕见地耐心解释了起来,虽然声音还是那么干涩无波动,“昨天我们虽然人多,但是因为大典的缘故,都集中在祖地之内,并没有人外出,发现不了也是合理的。” “毕竟,这里是祖地,不是驻地,巡逻也只要在祖地范围内就够了。” “而且,你应该知道,我们也被人袭击了,这至少说明昨天晚些时候,那些袭击者是一直潜伏在我们外围的。” “遇袭之时,我就在我族驻地之内,亲手与对面的袭击者一名首领交过手,实力非常不俗。说实在话,他们是有做出这件事情的实力的。” 说完,他似乎是耗尽了耐心,紧紧闭上嘴,一副不再说话了的样子。 李延低头陷入了沉思。 昨日的青羊部遇袭,李家是已经知晓了,只是一来时间尚短,二来青羊部离锦州有一段距离,是以李家只对祖地袭击的规模有一些了解,对驻地情况尚不知悉。 据他们了解,昨晚的金沙祖地交手规模,最高没有超过凝气境,因此也就没有认为袭击者能够有这样的实力,但是现在听这话,驻地袭击者的实力远远超过了凝气境的范畴,是真的给青羊部造成了威胁,而不是原先李家所猜想的故布疑阵那么简单。 这种说法似乎也有可能,但是并没有能够完全排除青羊部的嫌疑,毕竟终归是发生在他们祖地不远处。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正准备说些什么,身后的高鼻梁少年已经忍不住再一次怒喝道:“说这些就想逃脱嫌疑了吗?你们要是不心虚,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搜?” “而且,就算不是你们干的,我四哥是在你们这儿受了伤,才需要留在那里修养的,那还不是都怪你们!你们也逃不了干系!” 四周的青羊部战士们闻言纷纷激怒,沸沸扬扬的呵斥声响起。 薄归人轻轻摇了摇头,甚至连反驳的兴趣都没有。 高鼻梁少年身边的那名红衣年轻人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示意他不要再说话,然后说道:“你们将我三哥伤成这样,这件事情也绝对不算完。” “你们若能让我们进去一搜,回去之后,我们也算有个交代,以后这件事就算罢了,如何?” 人群中的白子规听得想翻白眼,真当青羊部的人都是白痴不成? 都说了将李延打伤了,此时断不会就此罢休了,那么让不让他们进去搜,还重要吗?他能替李延做这个主? 毕竟李延别的伤不说,本命法宝雏形都轻微受损,虽然可能性不大,未来修炼之途确实可能受影响,这可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而且,李延前倨而后恭,先那么霸道,后输了就一副洒脱的样子,总是让人心生疑虑。 果然,此时的李延听到这话,脸色黑了黑,明显有些不快,又强行忍住了。 最关键的是…… 正想到这里,石子上就忍不住开口了,说出口的内容与白子规所想的一样:“我族祖地,外族岂能轻入,损伤我先祖英灵?” “今日你们要找借口搜我祖地,明日是否就要再找借口搜我青羊部驻地?后日是不是就要把我青羊部所有产业,全部搜一遍?” “若是还找不到,是不是就是我青羊部把人藏起来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说青羊部绝对丢不起这个脸,就算能,也有的是办法把脏水往他们身上泼,所以这根本就不是解决的办法。 薄归人则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从他的眼神来看,他的回答也已经很明显了。 李延咬了咬牙,轻威胁声道:“薄兄可别后悔啊。” 说罢,也不再管薄归人为首众人的反应,挥开了身边李家护卫的搀扶,转身有些勉强地向着东锦城面李家所在地走去,红衣年轻人随即跟上。 高鼻梁少年愤愤地扫了青羊部众人一眼,正欲快步跟上,忽然听见身后一声扑通跪下的声音,接着有人带着哭音大喊,一边喊一边磕头:“三老爷,那我家少爷怎么办啊。” 已经迈步离去的众人纷纷回头看向他。 李延皱了皱眉头,脸色一下变得铁青:“我自有主张,需要跟你解释吗?” 那小厮不再说话,只是拼命磕头,磕得砰砰作响。 见李延的脸色越发难看,高鼻梁少年抿了抿嘴,对着四周的李家护卫吩咐道:“你们还在看什么,还不赶紧将他带走?” 四周护卫赶忙应声,然后上前将他架起拖走。 那名小厮一边被拖着,一边还哭喊道:“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啊,我刚才都看见打伤少爷的那个人了,他就在这儿!” “是谁!把他指出来!”高鼻梁少年闻言脸色一变,立刻出声厉喝道。 小厮一只胳膊用力,将抓住他胳膊的那名护卫挥开,那名护卫见状也不敢继续用力,默默后退了一步。 接着,那小厮伸手指向了人群中的白子规。 白子规眉头一挑,背手在后,也不做什么反应,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指着他的小厮,和面色阴沉、手搭在剑柄上,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李家少年。 那少年对李延的连连招呼声置若罔闻,走到了白子规身前,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人类在看着一只蚂蚁一般:“是你打伤的我四哥?” 白子规轻笑一声,没有回话。 四周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目光集中在白、李两人身上。 身后的李延正欲再次开口,突然感觉到手臂被人抓住了,转头一看,见红衣年轻人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也没再说话了。 今天他们李家确实是丢脸了,若是能在小辈身上稍微找点场子回来,也算是好事。 忽的一声破空响声,高鼻梁少年猛地甩手一记耳光,对准了白子规的脸颊扇了过去。 一旁的姜青峰脸色一变,怒火涌上脸庞,但因为事起突然,和一旁的青羊部众人一样,一时都没来得及有所动作。 一声清脆的响声,出乎众人意料的,高鼻梁少年向一旁侧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边脸颊高高肿起。 他勉强支起上半身,吐出一口带着牙齿的血,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子规。 第八十七章 我说什么来着 聊着聊着,白子规发现自己词穷了。于是,渐渐开始神游天外。姜青峰和赤琼继续开始打闹,白子规则睁着眼睛瞪着桌上的菜,两眼无神,呼吸均匀而有节奏,陷入了睁着眼睛睡……不是,修炼的状态。 “砰砰”的敲门声响起,白子规从修炼状态中惊醒,姜青峰和赤琼也以惊人的速度坐回到了桌边,一副乖巧的样子。 姜黛推开门,倚在门边,斜了一眼桌边端坐着的三人:“别装了,声音我都听见了,这一排就你们声音最大。” 白子规:“……” 都怪你们两个。 “好了,妹妹,进来。”姜黛说完,向后招了招手,率先跨入屋内。 随后走进来了一个水灵灵的姑娘,个头不算高,但是四肢纤细修长,身材极是匀称,给人一种骨肉均匀的感觉。一身淡黄色的衣衫,让小屋内都多了一些暖意,沾上了几分清灵之气。 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简单扎起,披在了背后,随着她轻快的脚步不时扬起。 洗净了的肌肤白皙水嫩,未曾修理过的眉毛有些杂乱,却给人一种青春自然的感觉;一双大眼睛顾盼生姿,似乎会说话一般;小巧的鼻子,鼻梁高挺,红润的小嘴,再加上小巧的鹅蛋脸,脸颊上带着沐浴后温暖的红润,一股灵气扑面而来。 白子规看得一怔,随即感觉到两道戏谑的目光朝自己投来,心中暗暗埋怨,这两个家伙只有在这种时候观察最仔细,反应最敏捷。 红蕖明显对白子规的反应非常满意,偏头一笑,眼睛眯成了两个月牙儿,脸颊上生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好了,快些吃饭,晚上我就不信你们坐得住。”姜黛心中暗笑,打开食盒,将热菜、热汤也摆好,招呼众人坐下。 众人刚刚做好,姜青峰就迫不及待地加了一筷子肉,往嘴里塞去。 姜黛的目光停留在了弟弟的筷子上,又在他夹过的点心上转了一圈,眼睛眯起。 白子规留意到了这一幕,心中暗暗一惊,心想姜青峰竟然第一筷子夹的不是那个点心,必然要引得姜黛生疑,赶忙伸出筷子向那盘点心夹去。 刚到半途,就听见姜黛柔声对弟弟说道:“阿弟呀,你嘴角是什么东西呀。” 只见姜青峰脸色大变,连忙伸手在嘴上使劲擦了几下,然后拼命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什么都没有!” 白子规看着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的嘴:“……” 这厮也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一诈他就露馅,神仙难救啊神仙难救,有这么个好朋友,自己实在是太难了。 姜黛看了姜青峰一会儿,看得他坐立难安,然后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呵呵呵,没有就好,吃饭。” 红蕖笑盈盈地看着桌上热闹的一幕,小口地吃着菜,速度却快到惊人,面前的菜碟很快就空了一小块。 白子规和赤琼双双色变,再也不管无心吃饭、一口口嚼着饭菜却味同嚼蜡的姜青峰,开始埋头猛吃。 很快桌上食物就被扫荡一空,姜黛招呼侍女前来收拾碗筷,然后笑看着心满意足的众人:“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就出去,庆典很快就要开始了。” “黛姐姐,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赤琼欢快地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到一半,见姜黛并没有起身跟上的意思,又转身走了回来。 姜黛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尖:“明天是姐姐的大日子,姐姐要先准备一下,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你们哥俩帮姐姐招呼好红蕖姐姐,好不好呀。” 赤琼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件事就包在我白子默的身上了,黛姐姐你就安心准备。” 姜黛含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你们便出去,阿弟你留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白子规丢给姜青峰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向姜黛告辞,转身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了门。 红蕖拉着姜黛的手,笑嘻嘻地耳语了几句,然后发出了清脆的笑声,向着姜黛挥了挥手,转身走出门外。 随着白子规将门关上,屋内只剩下了姐弟两人。 “阿弟呀。”姜黛看着姜青峰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随后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妈走得早,老汉儿又忙着族内的事情,就剩我把你带大。明天开始,姐姐就要嫁人了,家里除了老汉儿就剩你了,以后你也不要整天就顾着玩了,要帮他多分担一点,听见没有?” “你看看今天这个事情,不等客人,自己先吃东西,这只是一件小事,即便是被客人发现了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在意识上,你对贵客一定要尊重,能尊重些就要再尊重些。” “以后就全靠你了,该长大了,别总是像个孩子一样。” “我知道了,”姜青峰撅着嘴,“说得好像你嫁人了就不在了一样。” “说什么呢,”姜黛柳眉倒竖,一巴掌呼了过去,见弟弟立即双手将脸护住,双腿弯折抬起,全身团成一团,忍不住又扑哧一笑,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盘看起来很是精致的点心,“行了,不说了,刚才是不是没吃饱,来尝尝这个。” …… 却说白子规、赤琼、红蕖三人走出屋外时,灯火已经越发明亮了,照得黑夜灿烂。远处的庆典高台上,一路延伸向高台的各式临时摊位上,各式各样的灯火已经燃起,高台下还已经搭好了一个巨大的篝火台,等着随时可以有篝火燃起,照亮黑夜。 清冷的夜风吹来,白子规精神一振。 “姑娘是哪里人呀?”他想了想,没话找话道。 “在问别人之前,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来处吗?”红蕖歪着头看向白子规。 白子规沉吟了一下,歉然一笑:“说得也对,我家在眉州城外,岷江那边,离这里也不算远。” 红蕖哦了一声,抬头看向黑漆漆的夜空。 空气寂静了一会儿,白子规看向在一旁窃笑的赤琼,有些恼羞成怒,正准备赏他一掌,忽然眉头一皱,低头看去。 与此同时,红蕖也低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只见一道黑影从阴影中跃出,向着白子规的小腿扑了过去,结结实实一头撞在他的膝盖上,随之响起的是一声“喵呜”。 “狸奴?”赤琼有些惊讶地说,语气有些不确定。 一只看着很眼熟的三花蹲坐在地上,朝着白子规使劲挥舞着爪子,一边连连叫着,眼中发着绿光。 “哎呀,你是怎么来的呀!”赤琼赶忙将它抱起。 这里和苏白家隔着一条岷江,所以除非狸奴是游过来的,否则只能是跟着他们悄悄过来的。 它竟然能这么长时间不被发现? 狸奴对赤琼不做理会,悬空的四肢干脆全部挥动起来。 一旁的红蕖两眼已经闪闪放光了,但是强行敛住了上前摸一把的冲动,仔细观察着狸奴的动作,陷入了思考之中。 而早有准备的白子规立刻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向远处。 只听那里有骚乱声响起。 白子规长叹了一口气……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来了。 虽然我没说过,但还是得为自己的智慧赞叹一下。 第八十八章 夜袭 骚乱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渐渐有越来越多吃完晚饭、举家出来闲逛的游人注意到,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 越来越多的青羊部战士手按兵刃,向着骚乱发生的地方赶去。 “喵!”狸奴注意到这一点,愈发着急了,扭动着身体从赤琼的手上挣脱出来,然后连连用爪子扒拉白子规的裤脚。 “好了,没事的,没事的。”白子规蹲下身,伸手抚摸狸奴的脑袋。 暴躁不安的它渐渐平静了下来。 白子规将狸奴再次抱起,放回了赤琼的怀里。 “二哥。”赤琼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火光,似乎有火焰在燃烧,有些紧张不安。 白子规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没事的,这里可是青羊部腹地,不管是谁都到不了这里的。” 远处逐渐可以听见清晰地喊杀声,白子规略带歉意地转头,对着红蕖抱了抱拳:“客人抱歉,今天的庆典可能是要泡汤,要不然我们先到安全的地方去。” 红蕖抿嘴一笑:“你自己不也是客人,装得一副本地主人似的。” 白子规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脑袋:“可不是吗,嗨,不说了,我们回去。” 几人当即转身向着姜黛的住处返回,很快小屋便出现在了眼前。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灯光从门内照了出来,映在地面上,随后灯光中又投射出了一道影子。 “青雀,你们回来啦,快进来,别出去。”姜黛在门口招手,招呼众人进去。 白子规带头走到门口,朝屋里望去,看见姜青峰的剑被倚在了门边,他本人则被结结实实绑在了一张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阿姐,快放我出去啦,我要去帮忙。白鸟,救我!”他见白子规归来,大声喊道。 “闭嘴,老老实实待着,哪都不许去!”姜黛转身拈起门边案几上的一个橘子,对着他的脑袋扔了过去。 白子规二人正在暗笑,忽然见姜黛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朝他俩身后看了一眼:“咦,红蕖妹妹呢,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跟哪位叔叔伯伯一起走了吗?” 白子规脸色猛然一变。 甚至都不用回头去看,他就意识到,一路上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他和赤琼两人说话、两声脚步声在响。 红蕖早就不见了,但是在姜黛问起之前,他竟然丝毫未曾意识到! “我去找找!”白子规二话不说,转身就朝黑暗中冲了过去。 担心她的安全倒是其次,消失地这么明显,却能让自己发觉不了,实在是太诡异了。 既然答应了由自己带她出去,出了这样的事,自己就不能不查个清楚。 “哎,别去,回来!”姜黛赶忙伸手去抓,但是白子规的速度惊人得快,让她抓了个空。 她正欲追出,突然停下脚步,手臂向左一移,将准备跟上的赤琼结结实实摁住,然后一把拉进了屋内,怀中的狸奴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黛姐姐,我要跟我二哥一起去啦。”赤琼一身不逊炼体境后期的力量,在看起来身材高挑的姜黛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被轻而易举地关在了屋内。 “你一个还没修炼的,别去添乱。”姜黛无奈地看了一眼已经消失在黑暗中的白子规,将一同被她叫进屋内的侍女拉到了身边,耳语了几句,侍女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我可以帮上忙的,黛姐姐你相信我嘛。”赤琼双手拉住她的一只手臂摇晃着,撒起娇来。 “你想出去,先从老娘的身体上踏过去!”姜黛一把将门关上,转身低头看向赤琼。 赤琼被吓了一跳,委委屈屈地坐回到被绑着的姜青峰身边,四下一看:“咦,狸奴呢?” “什么?那只猫吗?”姜黛之前并没有见过它,因此也完全没有在意,“管不上它了,我得看着你们。” “等我叫的人来了,你们一起跟他走,到我们的庇护所里藏着,我带人去找青雀。” “那只猫嘛,要是看到了一起带回来,看不到就算了。” …… 白子规手握在断玉的剑柄上,在青羊部战士们组织下撤退的老弱妇孺人流中逆行,不时见到在附近组建防御阵线的青羊部战士,就停留下来,像他们讯问,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姑娘。 很快,他就顺着红蕖经过的路线追了上去。 四周的普通部众越来越少,零星可见二代都是赶赴来袭敌人厮杀之处的青羊部战士们,前方已经开始有身受重伤、浑身是血的战士被抬了下来,与白子规擦肩而过。 红蕖前进的方向,恰恰便是双方交战的最前线。 白子规微微皱着眉头,越来越快地在阴影中穿行。 终于,当他停留在了最交战处最近的一道防御阵线之前、与组成战线的战士们交流几句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红蕖的踪迹。 思考了一下之后,白子规决定先返身回去,将情况告知青羊部高层,由他们做定夺。 然而念头刚起,白子规就猛然感觉到一阵心悸,太阳穴仿佛一阵刺痛,下意识地将头后仰,同时迅速抽剑出鞘,一剑挥出。 几乎就在白子规后仰的同时,接连有呼啸破空声响起。 “锵”的一声,白子规一剑斩飞了一枚暗器,与此同时又有一枚从他鼻尖掠过,利刃的寒寒意让他面部神经一阵发紧。 几步外的防御阵线接连传来痛呼声,有两人当场倒地,负伤者甚众。为首的两名凝气境战士同声怒喝,双双向暗器射来之处扑了过去。 黑暗之中冒出一群黑衣人,竟然也有两名凝气境修士带头,和青羊部战士们战成一团。 “就是他,杀了他,别放他走了!”突然黑衣人群中传出几声激动的呼和,接着几人放下转变了冲锋的方向,改对白子规冲来。 白子规反手取出一枚符箓,拍在了剑上,对着与杀过来的黑衣人们迎上前去。 经过这两个半月的苦修,白子规剑法更进一步,断玉挥出,使开疾风快剑,在黑夜之中就如一阵阵疾风吹过,倏忽来去,忽聚忽散,在夜色掩映下更加让人难以察觉。 接连几声惨呼,两名养精境前期的黑衣人飙血倒地。 他们看见白子规只有炼体境后期,兴冲冲地上来想捡便宜,跑得最快的两个本以为是走了运,却不料成了一脚踏进阎王殿。 跟着他们冲过来的几名黑衣人大惊之下,赶忙凝神提剑,再也不敢丝毫大意,白子规却冷笑一声,使出“苍狼捉雀”,人随剑走,当先一人只觉眼前一阵眼花缭乱,甚至看不清楚剑路,一声惨叫,再次亡命剑下。 身后几人心中猛生寒意。 突然身旁一声厉喝,一名壮实的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出,看身上的气息起码是养精境中期,窜到白子规身侧,手中大刀当头劈下。 第八十九章 炼体境巅峰 梁州一带,多丛林、山地,用刀多以善于辗转腾挪、在小巧之间见功夫的弯刀为主,这还是白子规第一次遇上在中原一带为主流的大刀。 那名壮实的黑衣人一看就是以力量为长,加以善于劈砍的大砍刀,突然出手,不宣而战,势大力沉的一刀,挟以沉重风压当头而来,若是没有反应的人,这一个照面就会被从中间劈开。 然而一刀刚下,白子规手中的断玉早有准备一般,挥剑迎上。 一声闷响,壮汉同时后退了两步,白子规后退了三步。 论起力量,炼体境后期的白子规和这名养精境中期的壮汉比,竟然只逊色了一筹。 相比于满脸不可思议的壮汉和四周其余看见这一幕的黑衣人,白子规本人倒没有太惊讶。一向谨慎为上的他,敢来和这名高出他两个小境界的壮汉硬碰硬,自然有他的底气。 自从两个半月之前突破炼体境后期以来,白子规的境界因为锐金之力和甲木之力淬体的机缘和聚灵玉的辅助,持续突飞猛进。时至今日,已经到了炼体境后期的巅峰,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炼体境巅峰。 而在突破之前,他因为淬体术突飞猛进、已经修行达到了“三印”的缘故,力量就已经够到了养精境的边缘,在境界和淬体术的双重突破下,更是已经不输于刚刚突破养精境中期的修士。 当时,得是不擅长力量的那种。 而这名修士,在养精境中期力量算是相当不俗的,因此可以压白子规一头,但是在白子规早有准备的情况下,想单靠力量战胜他,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黑衣人壮汉本拟一击之下,即便不能杀了这个连杀自己几名小弟的小子,也要将他重伤,却不料都没占到什么上风,哪里丢得起这个脸? 看见周围其余黑衣人有些异样的目光,他吼了一声,又扑了上去。 白子规之所以硬拼,是因为这两个多月以来,除了和白子安的例行特训之外,并没有再和其他人交过手,而白子安已经将力量控制在了养精境后期,使得白子规对自己的力量现在在什么层次,并没有什么数。 此时,对自己的力量层次已经有了一个大概了解的白子规,当即放开了手脚。 壮汉一刀刚刚劈出一半,眼前却见人影一闪,接着就感觉到靠近刀柄的位置,似乎有一股大力传来,让他无论如何都砍不下去。 待得他定睛一看时,一柄木剑就已经抵在了那一刀最难以发力的位置上,白子规横握那柄木剑,对着他淡淡一笑。 壮汉只觉胸口心跳猛然加快一股热血涌上大脑,想也不想,大吼一声,全身血气之力凝聚手臂之上,刀上力量猛然又是一涨,对着断玉一压而下。 然而血气之力刚刚凝聚,腿上就感觉到一阵轻风传来,浑身一震,头脑立时清醒过来,刚刚下意识向下一蹲,同时腿一侧,想要腿上发力、顺便卸力,就已经被一腿踢在了小腿迎面骨上。 的炼体境后期炼骨境的修炼,又被血气之力锤炼过,养精境修士周身骨骼硬度原本远在炼体境修士之上,周身更是有血气之力护体,随血脉而流,灌注周身,生生不息。 然而迎面骨终归难以被肌肉和血气之力所护,加之他能够调动的血气之力刚刚被调动到了用刀手臂之上,正是离下一波血气之力到达的一个间隙。 一声痛哼,黑衣人壮汉架子立时散去,踉跄后退了数步。 为了抢在黑衣人做出反应之前得手,白子规用出了动静较小、速度较快的“扫叶腿”,结结实实给了他一腿。 原本到了养精境级别的战斗,已经几乎不再有一品武技的出现了,但白子规用实际行动说明了,只要时机恰当,没有没用的武技。 若不是他的骨骼终归较之白子规更强韧,而扫叶腿终归力量不足,这一腿能把他的小腿踢断。 黑衣人刚刚勉强站稳,白子规已经冯虚御风接“爆空步”,出现在了他的身侧,狂风快剑借助冲势,剑速更快,一剑刺来。 面对力量胜过自己一筹的敌人,白子规的选择是以快压人,让他发挥不出力量。 黑衣人壮汉下意识挥刀,想要挡开那一剑,同时侧跨一步,试图拉开距离,却不料腿上刚刚用力,便一阵疼痛,身体一晃,心知自己一时情绪失控之下,腿上已经受了伤,强要挪动反倒容易露出破绽,只得咬牙停在原地。 白子规手中剑并未刺实,而是与大刀一碰即收。 黑衣人下意识跟着白子规收回的剑一刀劈出,想要拼着以伤换伤,也要砍白子规一刀时,一刀却砍了个空。 而在另一侧,白子规又是一剑斩了出去,他只得回刀防守。 白子规看准了他难以移动,冯虚御风接爆空步,在他的四周滴溜溜乱窜,同时手中快剑搭配着急速的身法,从各个角度组成了一张剑网,向着黑衣人壮汉罩了下去。 黑衣人壮汉因为腿伤的缘故,连转身都不易,只能疲于应付,随着“铛铛铛”的响声不绝于耳,他的身上不断多处一道道细小伤口,鲜血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一圈溅出。 而其他那些养精境前期的黑衣人,都已经被前来支援的青羊部战士们拖住,一时腾不出手来助他。 他只能咬牙硬撑,心中暗想,看你这小子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正在这时,白子规身法一缓。 黑衣人壮汉大喜过望,心中暗道你这小子果然不行了,蓄势待发的一刀爆发而出,同时用处了爆发的秘法,爆发出了远胜自己全力一击的一刀,同时刀法也是他最擅长的一招,就仿佛一道惊雷从空中劈下,极快极猛。 这一刀若是不能中,等到白子规缓过这口气,下一次露出这样的破绽,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因此这一招全力而发,不管下一刀会如何,没有丝毫留手。 一道落下,眼看已经斜劈至白子规的肩膀,白子规身法突然又一次变快,一闪之下大半个身体便脱离了刀刃劈砍的范围,同时手中剑上扬,斜斜一点,点在了刀刃上,借力后退。 这小子是装的,他根本没有力竭! 黑衣人壮汉心中一凉,然而收力已然不及,一刀劈在空出,身体都有些失去平衡得向前倾斜。 紧接着背后一痛,只觉一阵冰凉,鲜血溅出。 白子规一剑“苍狼扑羊”,将身体前倾、试图借力前扑的黑衣人壮汉后背先斩开了一道大口子,随后接上一脚“残犀顶角”,踢中了他的脊椎。 黑衣人壮汉腰间一痛,下半身便失去了知觉,扑倒在地,手中刀也被震飞出去。 即便摔得头昏脑涨,强烈的求生欲也让他勉强支撑起身体,但随后眼角黑影一闪,随即脖子一凉,就感觉到吸气困难,全身无力,手臂一软,再次摔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第九十章 灵石 一剑之下,白子规不再回头看咽喉被割断、伏尸在地的黑衣人壮汉,展开身法,直朝着先前围攻他的那群养精境前期黑衣人冲去。 趁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先将他们解决了。 那几人大多还在和青羊部战士们缠斗,哪里分得出神来,只有两人注意到不妙,刚欲出声提醒大家注意,白子规已经鬼魅般出现在了其中一人身边。 那人哪里分得出手来防御,当即闷哼一声,血溅倒地,另一人刚刚张口,想要大呼出声,咽喉处忽的又被钉上了一柄匕首,刚欲出口的呼喊变成了轻不可闻的“荷荷”声,勉力支撑着自己站立了一会儿,然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又是接连两人倒地,剩余的几人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但是哪里还来得及。 只见白子规如同一道疾风一般在几人中间接连掠过,几人本就不敌,又被正在对战的各位青羊部战士纠缠,竟没有一人能接得住一剑。 鲜血飞溅,几个呼吸的功夫,又有五人惨呼倒地。此时之前冲向白子规的多名黑衣人,此时还能站着的已经只剩下一人。 那人惊恐之下,拼命挥动手中长剑,想要将与他对战的那名青羊部战士逼退,趁机逃离,然后手上一痛,手中剑已经落在地上,手腕上多出了一道汩汩流血的伤口。 接着便是腹部被踢中,惨呼声中失去平衡,飞了起来,猛地后背着地,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拖痕。 待得他终于停了下来,想借机翻身跃起,逃之夭夭之时,上身刚刚微微抬起,就猛然一僵,一动也不敢动了。 白子规半跪在他的身边,反手握剑,剑尖抵在他的胸口,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刺穿他的心脏。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袭击青羊部,就是我又是什么意思?”白子规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地黑衣人,眼中淡漠无情的视线让他心头一阵发冷。 那人刚一犹豫,白子规手中断玉就往下一压。 那人胸口一痛,皮肤已经被刺破,最诡异的是并没有感觉到流血,胸口反倒一阵虚弱、无力感,倒像是血液全被那柄剑吸走了一般。 他哪里还敢再耍花招,陪笑道:“这位少侠,我是卢家的人,这次袭击是我们卢家和李家联手做的,出于什么目的,就不是小人能知道的了。” “通缉公子的是我们卢家的二夫人和李家的三夫人,听说是和公子结下了仇,重金悬赏公子的性命,能活捉的话还有额外赏赐的。” “公子,小人只是听命行事,这趟来到贵部,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公子就放小人一条生路。” “哦。”白子规随口应道,心中思索起来。 世家做事,向来利益为先,都说商人重利,其实世家大族也不遑多让,只是多了一层好看的外皮罢了。那么此次夜袭青羊部,与青羊部彻底结下死仇,他们也必然伤亡惨重,所能得到的重利会是什么呢? 别说什么为了找回族中子弟、为子弟出气什么的,白子规一个句读都不会信的。什么族中子弟都得在家族利益面前让路。 那名黑衣人见白子规似乎开始出神,眼珠一转,嘴角流露出一丝阴笑,挥手向白子规支撑在地的那只小腿锤去。 然而刚刚出手,白子规手中断玉便向下一沉。 那名黑衣人口中轻哼一声,心脏已经被一剑刺穿,挥刀半途的手无力垂落,整个人微微抬起的上半身也再次砸在了地上,眼中的光芒渐渐凝固了。 白子规伸手在他身上,只搜到了几粒二品疗伤丹药,和一些铜币,一柄寻常的利器级匕首,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这写东西揣了起来,姑且聊胜于无了。 世间万物,大多可以吸纳灵气,只是数量有所不同,能否便于修士吸纳,也各有区别。 而包含着最为纯粹的灵气、能够为修士所吸收,辅助修炼、提高自身修为的矿物,被修炼界称之为灵石。 根据所包含灵气品质的不同,灵石品质从低到高依次是不入品、下品、中品、上品、极品,而组成灵石的矿物种类并不固定,只以包含灵气的品质为准,灵石的数量则以包含灵气的数量来决定。 而值得一提的是,最常见的三种不入品灵石、下品灵石和中品灵石,也就是日常市场上流通的铜币、银子、金子。 它们之所以能够流通,即使是未曾修炼的普通人也能够获取,正是因为它们品质不太高所造成的一个特点——灵气可以补充。 只要使用特殊的阵法,或是修为达到了一定的程度,都可以对耗尽了灵力的这三品灵石进行灵力补充,这也就导致了中品级以下灵石,和上品及以上灵石珍贵性的天差地别。 而在其中,不入品的灵石本身所包含的灵气,品质差到无法被吸收,只能够给普通人或是炼体境修士携带在身边之时,起到一些滋润身体的作用,因此价值也最低,而银子、金子则最高能够对养精境、凝气境的修士起到辅助作用。 之前白子规接连作战,收获的战利品不少,但大多数零零碎碎、没什么价值的,都被换成了铜币或是银子,再加之以他现在的修为,铜币已经几乎完全起不到辅助效果了,银子效果也大减,也难怪他提不起劲来。 看了一眼横尸在地的其余黑衣人尸首,白子规摇了摇头。现在显然不是战利品的好时候,还应当速速应敌才是。 想到这里,他收回了之前掷出的那柄匕首,然后开口对周围几名围在他身边、用惊叹目光看向他的青羊部战士说道:“各位不必等我,现在形势紧急,我们还是……” 话音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气爆声和惨呼声打断了,只见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黑衣人从人群中,手握一柄大锤,朝着白子规笔直冲了过来。 而他冲来的方向,正是之前那名养精境中期的黑衣人壮汉横尸之处。 围在白子规身边的几名青羊部战士们毫不犹豫,立刻组成一个小阵,迎了上去。 “等……”白子规话刚刚出口,就见任何挡路的青羊部战士,要么被他直接撞飞,要么被一锤像锤小鸡一样锤飞出去,一个个口喷鲜血,兵刃折断,惨呼着倒地不起,甚至骨骼断裂的声音,在嘈杂的喊杀声中也清晰可闻。 那名魁梧大汉的修为,怕是得有养精境后期,足足高出白子规一个大境界,而且看他的力量,基本在养精境范畴内已经可以横着走了,甚至可以与初入凝气境、且不善力量的修士匹敌! 当然,只是力量而已。 “小贼,还我二弟命来!”魁梧大汉的咆哮声,在整个混乱的战场内清晰可闻。 第九十一章 追杀 白子规看着朝自己杀来的魁梧大汉,和挡在前面、被锤得的四下乱飞的几名青羊部战士们,暗暗咬牙。 虽然着实是没有把握,但是只能上了。 想到这里,他展开“爆空步”,猛然向着魁梧大汉窜了过去,跟着快剑一剑刺出。 魁梧大汉刚把一名侧前方的青羊部战士震得兵刃飞出,口吐鲜血,手臂折断,连连后退,见白子规自己送上门来,狞笑了一声,放弃了继续追杀的打算,一步跨出,又是一锤抡了出去。 这一锤比起之前对上拦路的青羊部战士们的随手为之还要有所不同,是真真正真的全力一击。 一股大力落在了白子规手中的断玉上,断玉上猛然亮起一阵血光。 白子规在感觉到大力的一瞬间,就展开冯虚御风,借力侧向掠出,不让这一锤上带着的大力落实。 但即便如此,他也感觉到手臂一阵酸麻,若不是断玉被激发出了之前连杀多人之时吸纳的血气之力,抵销了很大一部分力量,此时自己此时手臂的情况可能还要更糟。 此人的力量太也惊人,比起养精境中期竟然强出那么多,可以说刚才那名黑衣人壮汉虽然只比他低了一个境界,但同为力量型,在他手下走不过三招。 也亏得白子规平日里特训时,白子安用的都是养精境后期的力量,让他早已习惯,他才能勉力支撑。 但是这样下去,也撑不住太久,毕竟即便是平时的白子安,用出的力量比起这名魁梧大汉,也要逊色一些,这么硬拼绝对是下策。 白子规迅速拉开距离,眼角扫向周围战场,肉眼可见的青羊部凝气境和养精境后期修士已经全部被缠住。 若是让这样一个养精境后期的修士没有牵制,完全可以打破战场上的平衡,把青羊部的养精境后期修士们一个个全部击杀,然后再围攻那两名凝气境。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白子规当即暗自下定决心,然后再次使出冯虚御风,转折方向,然后展开“爆空步”,迅速与那魁梧大汉拉开距离,向着战场边缘跑去。 “小子休走!”魁梧大汉大吼一声,向着白子规追了过去。 原本试图缠住他的那些青羊部战士,此时已经伤亡大半,无力上前支援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 …… 此处战场所在,靠近青羊部外围,而以最近距离离开青羊部驻地范围之后,便能够看见一片茂密的丛林。 这里也是白子规的目的地。 想要把这名魁梧壮汉带离第一道防御阵线所在地,就只能选择前往青羊部外围而非中心。 否则,固然有很大的可能性遇上修为更高的青羊部修士,但有更大的可能遇上前线撤离的伤员,或者是未来得及撤离的老弱妇孺,这绝非白子规所愿。 而带着他离开之后,被他追上便只是时间问题,因为“爆空步”是短途爆发的步伐,若是用于长距离只会迅速耗尽体力,而白子规的体力是绝对无法跟那名魁梧壮汉比较的。 冯虚御风更不必谈,只是“离天步”的一个特殊技巧而已,能够轻易转向,但是并不能够增加速度。事实上,白子规的“离天步”至今都没有领会到第一重境界。 所以白子规要做的,就是在被追上之前,找到一个能够将他甩开的地方,同时又要能够将他牵制住,不能转头赶回第一处防御阵地。 那么这片丛林,就是最近、也是最适合的地方。 眼见丛林遥遥在望,白子规回头看了一眼越追越近的魁梧大汉,从怀中掏出一瓶辅助修炼的丹药,掏出一颗,服了下去。 之前在眉州城外收获的三品丹药,早已在之前的修炼中用完了,此时服用的是刚才才收获的那瓶二品丹药。 毕竟这一阶段的修炼就是不断加强自身身体,那么辅助修炼的丹药对回复体力、增强耐力自然也是有帮助的,只是这样一来就会浪费掉大量的药力,一般人都不会这么服用。 而对现在的白子规而言,二品丹药的效果已经极小、很快就要完全无用了,用在这里恰到好处,而且他也没用别的选择。 如果在进入丛林之前,就被魁梧大汉追上,被逼得正面硬拼,那么几品丹药都没有意义了。 药力发散开来,白子规感觉到身体暖洋洋的,似乎有一股暖流在流动,精神一振,再度展开“爆空步”,向着丛林窜去。 魁梧大汉见白子规明明就在前方不远处,距离不断拉近,但就是没有办法一口气追上,眼见着他就快要到达树林边缘了,咬了咬牙,皮肤猛然变红,肌肉鼓胀而起,竟是用出了爆发的秘法。 白子规眼见丛林离自己只剩下几步之遥,甚至已经能感受到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心中刚刚有些放松,就感觉到背后风声大作,一股惊人的压力自脑后而来,想也不想地侧向扑出,就地一滚。 就在他后背刚刚着地的瞬间,一柄大锤从他头顶飞过,穿过了他原本脑袋所在的位置,撞在了丛林最外侧一棵粗比人腰的大树上。 “咔嚓”声接连响起,大锤接连将一条直线上的三棵大树拦腰砸断,才落在了地上,深深陷在有些潮湿的地上。 若是白子规未曾及时躲闪,或者是未曾扑地躲闪、仅仅侧身闪避,那么现在他的脑袋绝对会被砸得粉碎。 背上冷汗冒出,白子规也顾不得多想自己刚刚死里逃生,一个翻滚之后迅速弹身而起,扑进了树林中,身形连闪,消失在了树木掩映之中。 十几个呼吸之后,魁梧大汉赶到了丛林边,咬牙看了一眼白子规消失的地方,跺了跺脚,拾起了陷进泥地中的锤子,循着踪迹追了过去。 …… 夜色之中,丛林无比昏暗,甚至因为时值一月朔时,空中几乎看不见月亮,自然也就没有月光照下,此时的林中几乎不见五指,只有层层叠叠、或深或浅的影子在人眼前来回晃悠。 那是随风飘动的树枝。 魁梧大汉一进丛林,就感觉到不断有枝叶在他脸上、身上划过,再加上昏暗的环境,让他心中一阵烦躁。 亏得紧急养精境之后,血气之力对他的感官有了一定的提升,让他的视力远胜从前,不至于无法视物。 即便如此,想看清白子规留下的细微痕迹也绝不容易。 就这样,他眯着眼睛,努力地在丛林中追踪,不时到了某处狭窄之处,便挥动大锤,将枝叶乃至树木砸开,砸出一片空隙,方便他前线。 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他已经深入到了丛林之中。 就在他再一次弯腰、试图寻找白子规留下的痕迹之时,突然一道锐利劲风从他侧面袭来。 第九十二章 现身 魁梧大汉冷笑一声,提起大锤往身边一挡,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大锤上,然后弹飞了出去。 就在撞击声响起的瞬间,又一道劲风从之前那道劲风偏一些的位置激射而来,恰好擦过了大锤的边缘,射向魁梧大汉。 魁梧大汉用力将大锤一挥,将那道劲风挥了出去,接触到的那一瞬间,只觉得手感变得沉重了许多。 “是那小子亲自动手了!”魁梧大汉立刻明白过来,意欲挥锤跟上。 然而白子规退出数步,就已经站稳了身形,“冯虚御风”转换方向,轻飘飘从侧面使出“苍狼剑法”,一剑挥出。 果然,相比于“疾风快剑”,“苍狼剑法”虽然速度更慢一些,但是带起的风声更小,剑路更复杂,在这样视线昏暗的地方不容易被察觉。 魁梧大汉终究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在这样的环境内多少有些施展不开,加之挥动大锤终归也是消耗气力,面对四面而来、轻巧了许多的剑路,只得提起大锤,当做盾牌来抵挡,偶尔抓住了白子规的身形,才挥出一锤进行攻击,一旦不能得手,立刻回归守势。 战至酣处,魁梧大汉又是一锤挥出,白子规借力在锤上一点,以“冯虚御风”借机转向后退,然后一个翻滚,趁机捡回了落在地上的匕首,然后身体弹起,一个“爆空步”窜进了还未被波及到的树林里,消失无踪。 在昏暗的树林中,想要找到这样小的匕首也是极不容易,但是对于和匕首之间有着某种感应的白子规而言,对其位置却是把握得十分清楚。 魁梧大汉见白子规消失无踪,愤怒地吼了一声,再度追了上去,一边忿忿地挥动大锤,将四周的好几棵大树接连锤锻,这才感觉到怒气稍稍平息。 已经与魁梧大汉拉开了距离的白子规,一边在林中灵巧地窜动,一边心中有些懊恼。 在炼体境阶段,他的手段实在是太少了。 腿法因为进不了大汉的身,根本用不出来;匕首也只有这一枚可以直线投掷,还只能由他自己出手;剩下的就只有亲自上阵,用剑法配合身法游斗了。 可是毕竟境界差距太大,果然如他先前所料,起不到什么作用。 不仅如此,周围空间太过狭小,而大汉大锤太大,一锤挥出,白子规躲闪起来就格外艰难,好几次可以称得上险象环生,毕竟“冯虚御风”也不是擅长速度的步法。 甚至说到底,“冯虚御风”都不是一种步法,只是一种技巧罢了。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放任这名大汉一直追在身后,必要的时候,还是得如同之前一般,返身打一个埋伏。 即便不能够确实得手,也要让他追踪之时小心翼翼,消耗他的精神的同时,延缓他的追踪速度,为自己拉扯出更大的逃跑空间。 想到这里,白子规眼前一亮,想起了前方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于是对着小溪所在的位置窜了过去。 …… 青羊部。 青羊部驻地所在位置,突然亮起了淡淡的金光,清晰却不刺目。 金光成一个巨大的半球形,将整个青羊部驻地倒扣在其中。 原本被接连突破的青羊部战线,此时全部合并在一起,将对面汹涌而来的李、卢两家联军结结实实拦住,就像汹涌的海浪拍打在了岩壁上,拍得浪花飞溅,岩壁却巍峨不动。 不仅如此,身后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军,从中心处向着青羊部战线涌来。一时之间,这条战线看起来固若金汤。 被淡淡金光照在身上,青羊部战士们纷纷感觉到体内的真气与血气之力猛涨,身体状态似乎也有了一个不小的涨幅,纷纷精神一振,士气大增。 而相比于他们,李、卢两家联军纷纷感觉到了真气与血气之力受到了压制,不仅能够爆发出的峰值不如以往,运转也变得滞涩起来。 不仅如此,他们的队伍被金色半球形阵法分成了两半,身后的援军们拼命攻打这一阵法,却尚未能攻进去。 场上攻守形式,开始渐渐逆转。 …… 此时在林中的白子规,心中暗暗叫苦。 之后,他接连两次暗伏、偷袭魁梧大汉,起到了不错的效果,气得大汉接连跳脚,却不得不小心起来,追踪速度骤然减慢。 甚至,在他第二次将自己埋在溪水中,趁大汉路过、突然出手时,大汉猝不及防之下,身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虽然对战力没有影响,但也是锐气大失。 但就在这时,青羊部驻地突然有光芒亮起。 不仅如此,青羊部后山的位置,也亮起了同样的淡金光,照亮了黑暗的夜空,显得格外清楚。 原本在他的想法中,就是想要带着魁梧大汉围着青羊部绕圈圈,这样可以随时观察到青羊部的战况,一旦有援军到来,也可以及时发现并求援。 因此,他本就是朝着后山的方向去的,而魁梧大汉不识路径,只能跟在他身后跑。 但是现在,灿烂的金光照亮了夜空,虽然林中仍有茂密的枝叶遮蔽,但是仍旧有丝丝光线从枝叶缝隙中透过,可见度大增。 尤其是此时已经相当接近后山位置,后山的金光格外清楚,对白子规来说就格外不妙了。 之后的接连两次偷袭,都因为可见度的变化而失败。 不仅如此,魁梧大汉也是认准了光源的位置而去,让白子规想要换个方向都做不到,只能朝着后山光源处跑,之前积累的优势,一朝尽丧。 幸好有树木为掩护,魁梧大汉也不敢追得太紧,两人之间还算是保持均势,胜负只能等待到了光源处,再看是否另有什么变数了。 白子规在林间灵巧地闪动,眼见着后山光源处越来越近,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他赶忙运转呼吸法,凝定心神,细细感知四周。 接着,他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身边多出了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轻巧而快速,也是朝着后山金光亮起的方向而去的。 白子规心念电转之下,顺手折下一根粗大的树枝,对着脚步声响起的地上扔了过去,一边轻声喝问:“是谁?” 几乎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响声,听起来像是那根树枝被击为两段,同时一声清脆好听的声音想起:“谁啊?” 一阵寂静,随后两人同时再次开口:“是你?” 一片空地出现在前方,两人几乎同时跃出丛林,出现在了那片空地上。 前方一眼可见,就是被金色阵法所覆盖的后山。 白子规和红蕖一边继续奔跑,一边面面相觑。 第九十三章 背水一战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道。 “你先说!”两人同时一愣,接着双双开口说道。 “别学我说话!”两人又一次同时说道。 白子规:“……” 红蕖:“……” “我先说,”这次,见白子规非常识趣地闭上了嘴,红蕖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到最前线去观察那里的情况,被人追杀到这里来的。” “你到最前线去干什么?”白子规感到大惑不解。 “我其实是青羊部暗中邀请来的啦,不然姜族长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我留下来呢?”红蕖笑了笑道。 白子规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明白了。 当然,红蕖的话里还有很多解释不清的地方。 比如,以她的实力,去往前线明显起不到什么作用,不然也不会被一路追杀到这里来了。那么,姜碧岩为什么要请她来? 又比如,如果是青羊部秘密请她来的,为什么不事先安排好,而让她以这种方式潜入呢?姜本周明显事先不知道她会出现在那里,如果姜本周不知道她的可能身份,直接将她赶出去呢?那不是不管有什么计划,全泡汤了? 再比如,她为什么现在有一路逃到了这里?白子规是因为对这一带相当熟悉,她呢?太巧合了。 不过事实上这些都无所谓,白子规只要知道姜碧岩知道她的存在、并且能够确认她不是敌人就够了。 “嘿,愣着干嘛,到你了。快说啊?”红蕖见白子规突然有些失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催促道。 “啊,我也是被追杀过来的。我当时去找你,半路上碰到了摸进来的敌人。”白子规这才醒过身来,应道。 “这样啊,抱歉。”红蕖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接着又试探性地问道:“追杀你的敌人是什么修为的呀?” “养精境巅峰,力量型的,”白子规闻言长叹了一口气,“可能是连累你了。” “怎么?”几个呼吸后,白子规察觉到不对,扭过头来,见红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不安,“追杀你的敌人是什么修为的?” 红蕖讨好地冲他笑了一笑。 白子规:“!!!” 就在此时,身后丛林中传出了一大一小两声巨响,边缘同时有片片大树被震倒,一片尘土飞扬,接着同时有两个人冲出。 这两人还未冲出丛林,就对着丛林外一片狂轰乱炸,显然是刚到一片新环境,敌人会在这里埋伏他们。 其中一人高大魁梧,手持一柄大锤,笔直用力抛出,重重砸在了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坑,周围一圈倒下的树木正是他的杰作。 但是所能够发挥出的破坏力,比起另一人,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只见另一人身材矮而肥胖,肚子鼓起,四肢短小粗壮,连脸上都是鼓起的肥肉,但是周身包裹着薄薄的一层火红色的真气,猛然爆发之下,周围一圈树木不仅断裂、飞射而出,甚至都开始冒起烟来。 白子规:“凝气境!” “只是凝气境前期啦,刚刚突破的,”红蕖充满着鼓励语气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别怕,我辈修士,就应当迎难而上,战胜一切困难!” 白子规:“……真是谢谢你的激励,战胜这么一个凝气境的高手,正是我这个炼体境的新人需要做的。” 这下红蕖真的有些惊讶了,上下大量了他几眼:“你才是炼体境?炼体境怎么会这么厉害?” 白子规不再回答,而是加速朝着前方跑去。 红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脸色很是凝重,显然也是完全没有把握。 而另一边,两名追兵从烟尘之中冲出之后,见到眼前是一片平地,白子规、红蕖二人已经跑远了,先是双双松了一口气,接着看向彼此。 “五管家!”魁梧大汉先是一愣,接着赶忙弯腰行礼。 “池勇啊,”五管家认出了魁梧大汉的身份,淡淡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人,那小子杀了我兄弟,我追杀他来的。”池勇指着远去的白子规,咬牙启齿道。 “哦。”五管家看了一眼白子规,有些不屑地道,“那一会儿你好好协助我,听我指挥,那小子的命就是你的了。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凑近了池勇,盯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道,“不过,我追的人,只能是我的,我不干涉你,你也别干涉我,更不要乱说话,听明白了吗?” “是的是的,小的明白,”池勇赶忙道,“大人能帮小人给兄弟报仇,小人感激不尽,别的不管什么,小的都不知道。” “你很好。”五管家说着,满意地拍了拍池勇的肩膀。 姓池的果然上道,待会儿自己得手之后,将那小子任他处置,不过也是小事一桩。而且,姓池的修为也着实不低,回去卢家以后,可以借着这次的机会,将他收归己用。 卢五管家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他是卢大管家失踪之后,一番人事调整,刚刚补递上来的,根基尚浅,缺乏臂助,四周觊觎他位子的人多得是。 这次出来,不仅能收获这么一个极品,而且还能拉拢到一个实力不俗的部下,也是赚到了。 卢五管家嘿嘿一笑,舔了舔嘴唇,追了过去。 …… 白子规和红蕖二人终于跑到了平地尽头的一座小山前。 构成小山的土石看起来干燥、结实,与丛林中湿润的泥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坡度不陡,一些岩石的缝隙中长出了几株野草随风飘摇。 若在平时,这明显可以轻易攀爬而上,这也是白子规原本的打算。 可是现在……白子规看着包裹着小山的淡金色阵法,明显有些犹豫。 “要不然,我们试一下?”红蕖有些试探地问道。 说完,她见白子规还有些犹豫,朝着淡金色光芒伸出一只修长的青葱玉指。 “等一下!”白子规猛然伸手,抓住了红蕖的纤纤皓腕。 “你!”红蕖柳眉刚刚竖起,就听白子规沉声道,“我还活着,就没道理让女人来冒险。我去试,如果有问题,你随时把我拉回来。” 红蕖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撅了撅嘴:“别说得好像我们不如你们似的。我修为高,还是我来。” 白子规眼角瞥见身后追兵在不断靠近,顾不上再说什么,伸手向淡金色阵法碰去。 然而手刚伸到半途,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兔子,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慌不择路,重重撞在了阵法上。 一阵白烟升起,一个兔子形的焦炭发出“滋滋”声,掉落在了地上,摔成了不规则的大小数块。 白子规:“……” “好了,看来是什么这个争执的必要了。”红蕖果断说道,转身背朝阵法,双目紧紧注视着追来的二人,身体微微前倾,右手轻轻抚在自己的腰间。 说到这里,她又扭头看向身边面色凝重的白子规,灿烂一笑:“现在不是说什么你连累了我,或是我连累了你的时候,我只问一句,君可愿意与我并肩死战否?” 灿烂的笑容,如同一朵绚丽夏花在暮秋开放,眩人心魄。 白子规心中豪情顿起,朗声一声:“有何不敢,今日就与姑娘同生共死!” 第九十四章 死战 眼见两名追兵越来越近,白子规看似淡定,但是握住剑柄的掌心已经开始渗出了冷汗。 “你是什么修为?”白子规出声问道。 “养精境中期。”红蕖的声音有些干涩,没有之前那般灵动了,显然也是十分紧张。 白子规心中越发凝重。 一名炼体境后期、一名养精境中期,对上一名养精境后期、一名凝气境前期,单从境界上看,怎么样都是必死无疑。 “给你,贴在身上。”红蕖突然将手伸到了白子规面前,掌心中有一张符箓,眼睛死死盯着不断靠近的卢家二人。 白子规也没有多问什么,接过符箓,卷起袖管,将符箓贴在了小臂上。 与此同时,红蕖从腰间一个小布袋中,取出一枚球形的金属香囊,上有精致的莲花状镂空雕刻,一根金属链条从它的顶部延伸而出,与红蕖的手指串联在一起,随着红蕖手掌的轻轻晃动,发出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 符箓贴上了手臂的一瞬间,符文突然莫名亮起,接着符纸自燃起来,白子规却并未感到丝毫的炽热、灼痛。 符箓清晰得烙印在了手臂上,随后,他看见香囊中有缕缕白眼升起,消散于空中,这是他之前未能够看到的景象。 “这是?”白子规盯着这些白眼,靠说话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一件小法器,我能够从那个死胖子手上逃脱,全靠它。”红蕖咧嘴一笑,但是白子规并没有感觉到她有丝毫笑意。 说着,她招了招手,让白子规耳朵凑了过去,悄悄说了些什么。 正说话间,两名大敌已经逼到了近前,他也不再多说什么,横剑当胸,缓缓吐气,将自己的转态调整到最佳。 “跑啊,怎么不跑了,看你们往哪儿跑?”见白子规二人做死斗状,池勇忍不住狞笑道。 “唉,别这么凶巴巴的,吓坏了小美人。”卢五管家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直接忽略了白子规,看向红蕖。 “小美人,虽然你刚才是很不识趣了,但哥哥我一向怜香惜玉,怎么样,现在跑不掉了,要不要考虑跟着我?” “我才三十出头,就做到了卢家五管家的位置,只要你老老实实跟着我,后半辈子你可是有得福享了。嘿嘿,嘿嘿。”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又笑了两声。 白子规:“……太猥琐了。” 卢五管家见对面的少男少女脸上同时露出了一模一样的鄙视表情,先是愣了一愣,旋即勃然大怒:“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以为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由你们做得了主?给我把他们拿下,老子这就把这小娘皮就地正法。” 话音刚落,他便迫不及待地一扑而上,池勇赶忙跟了上去。 红蕖面无表情,手在腰间一划,一根长鞭便握在了她的手中,曲曲折折,在空中如一条灵蛇般滑动,将二敌的来路封死。 池勇大喝一声,一锤向着面前的长鞭砸去,想要将它一砸开。 一锤砸中,他却并没有往常势如破竹的舒畅感觉,而是轻飘飘的,无处着力,长鞭轻轻荡开,但随着红蕖手腕轻轻一抖,立刻弹回,反抽向他的面颊。 不止怎地,池勇总觉得眼前鞭路有些虚幻,让他看不清楚。 他一惊之下,赶忙后退一步,手中大锤由下而上再次砸出。 然而抽来的长鞭中间凹陷,两边却反倒加速加力合拢,从两侧对着池勇抽去。 池勇哪里见过这等鞭法,慌忙再退一步,连连挥锤防御,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不对,这绝对不是下三品的鞭法!一旁的卢五管家心中不由一寒。 适才他一看见红蕖,色心大起之下,便一路追击,将自己的底细全都报了出来,却并没有看见她使出这路鞭法,或是其他什么手段。 此时真的见到了她出手,才知道此女来历怕是不简单。 想到这里,他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下,终于彻底清醒了。 “不好,”他心中暗自担心起来,“若是让这小娘皮跑了,她背后的人若是追究起来,只要肯付出一些代价,卢家未必肯保我这个下人。反正刚刚上任,尚无根基,换一个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想到这里,他暗暗下定决心,今日决不能让红蕖离开这里。 他大喝一声,手中多出一柄精致的短剑,周身火红色真气包裹,向着红蕖扑去,每前进一步,脚下就炸开一个大坑,土石飞溅。 只见他手中被真气所环绕的短剑在小范围内急速斩、劈、点、挑,速度让人眼花缭乱,如同一团团火焰爆开,漫天火星飞溅,深得火焰爆发之精髓。 红蕖原本将池勇结结实实拦堵在外的长鞭,在卢五管家的短剑之下,被击得四下荡开,不断向后压缩。 池勇见红蕖不断将注意力向着卢五管家集中,自己的面前鞭影愈发稀疏,心中一喜,手上大锤加力,狠狠抡出,果然将重重鞭影不断逼退。 他不断前进,很快便逼近了白子规所在的位置,冷笑一声,看向白子规,正要嘲讽这小子只能靠女人救命,顺便看看他脸上惊恐的表情,却突然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这小子什么时候溜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没发现? 池勇心中又是一惊,视线赶忙四下移动,紧接着猛然凝固。 只见白子规平端着剑,蹲在他前方两步的地方,见他视线投来,咧嘴一笑,剑尖微微上翘,向着他的胸腹处激射而出,带出风声激荡。 正是“疾风快剑”的杀招“蓄风式”,蓄力已久的一击。 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儿的?为什么我完全没发现? 池勇心中大惊,但是已经来不及多想了。迅若疾风的一剑在他面前带出一道模糊的剑影,已经将将刺到他的胸腹前,惊得他汗毛竖起,久违的死亡降临的感觉笼罩了他。 他想也不想,挥锤抡出,终于砸在了剑影上。 但是,剑上的力量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只是被他的一锤勉强打偏,从他的臂上一划而过。 “啊啊啊啊!”池勇愤怒地咆哮起来,也顾不得臂上不断流出的鲜血了,周身血气之力爆发,肌肉鼓胀,对着返身攻来的白子规当头就是一锤。 白子规双手握剑,削在了这一锤上。 一声巨响,剑上血光闪过,他浑身一颤,连退数步。 池勇挥锤从左向右抡出,将一剑点在锤上的白子规击得再次侧向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手臂酸麻无力。 他从未想到自己会在白子规手上吃这么大亏,发狂之下爆发出了远胜平时的力量。白子规终归境界不及,被打得接连后退,一步步退到了淡金色阵法边。 若不是池勇不知为何——大概是失血的缘故——总是眼前一花,模糊了白子规的身影,以至于慢了一拍,白子规怕是早已支撑不住了。 而另一边,红蕖也是连连败退,手中长鞭挥动的空间不断被压缩。 幸好,卢五管家也察觉到自己总是看不清鞭路,虽然心中暗暗提神,但终归是慢了一些,让红蕖还有一些腾挪的余地。 “受死!”池勇见白子规终于被自己逼到绝境,大喝一声,奋起全身蛮力,将血气之力凝聚于双臂,如泰山压顶般的一锤当头砸下。 第一百零三章 突生异变 红蕖停下了踏前的脚步,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白子规。 白子规盯着那个闪现着符文和黑熊虚影的光圈,缓缓走上,伸手向着它按了上去。 红蕖眯起漂亮的大眼睛,看向白子规伸出的手臂。 虽然相识不久,但是对于白子规的冷静与谨慎,她是十分了解的了。因此,她相信白子规敢于抢着出手,必然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那么,他会怎么应对光圈的加力反弹效果呢?红蕖心中不由好奇起来。 而她肩上的狸奴,则悄无声息地一跃而下,伸出爪子洗起了脸,眼角瞥着白子规。 四道目光的注视下,白子规的手掌缓缓按在了光圈上,然后……毫无阻碍地伸了进去。 与此同时,他胸口的团再次亮起了银光,远不如在阵法外时那么耀眼,但是在黑暗的空间中也是十分清晰。 红蕖侧向挪了几步,伸头看向白子规胸口透出衣衫的银光,眼中闪过了若有所思的光芒。 透过了光圈之后,白子规的手掌抓在了池勇的衣领上,作势欲要将他拖出去。 然而就在他抓住池勇衣领的瞬间,无数文字和图片信息,突然通过他伸出的手臂,涌入了他的脑海。 白子规的身体骤然僵住了,轻轻闭上眼睛,承受着信息的冲击,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排列、组合,组成了一篇篇文字。 无数的图案也开始在他的脑中成形,是一个男子,手持一柄大锤,开始挥舞起了锤子。 与此同时,锤法的信息也在他的脑中浮现:《震山锤法》。 而文字,则是在论述这门锤法的发力技巧,以及附带的修炼经验。 这赫然是一门四品锤法。 他选择的武技,竟然会出现在我的脑海中?赚了赚了。 一丝窃喜从白子规的心头闪过,但旋即,他就稳定心神,开始接受这门锤法武技。 毕竟,虽然他战斗之时用的武器是剑,但是他打铁的时候用的是锤,总会有一些共通之处。 况且,这门锤法的运劲技巧,也是可以运用在实战中的。 很快,白子规就将这门锤法完全学会了,之后只要花费时间进行实践、领悟,就可有所进展了。 作为一门四品锤法,超出了养精、炼体二境的武技,白子规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理解远远胜过了最初学习“鹤云踢”之时,可见这段时间以来,他对武道的理解,确实大有长进。 虽然略有些欣喜,白子规并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手上加力,将池勇甩了出去。 正在领悟之中的池勇,还没来得及醒过神来,迅速撞在了光球之上,令它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泡泡一般,“啪”的一声爆开。 然而,池勇却没有飞出来,而是鸿飞冥冥、不见踪迹。 就连他放在身边的那柄随身大锤,也随之一同不见了——刚才在他飞出、撞在了光圈上的时候,因为其中空间不大的原因,他的大腿接触在了那柄大锤上。 “这片空间,会将完成了‘讲武石碑’中的功法、武技选择的试炼者传送开?”红蕖走到白子规的身边,低头看向池勇消失地地方。 “多半是这样没错了。”白子规凝视着同样的位置,眉头稍稍皱了起来。 还是他们经验太少,本想要先让池勇试试水,没想到出现这种情况,倒是有些麻烦了。 这样一来,他们下一个从“讲武石碑”中获取功法、武技并离开的人,就很有可能会被池勇在另一头埋伏。 不过现在不是多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应该考虑如何应付才是。 沉默了片刻,两人同时开口了:“我先去。” 又沉默了一个呼吸,两人再次同时开口:“为什么?” 空气中再次尴尬地凝固了一小会儿,白子规开口发话了:“男人还没死绝呢,就没有让女人去冒险的道理。” “这算什么意思,你在小看我们吗,”红蕖脸色又有些冰冷了,“我修为更高,战力更强,由我去不是更合适?我辈修士,只管逆天夺命,哪里分什么男女?” 白子规愣了愣,随后一笑:“是我失言了,还请勿怪。” “其实我之所以说我来去,还有四个原因。” “其一,我之前与他交过手,对他的路数最为了解,应付他最为适当。” “其二,我刚才同时也看到了他所学到的新锤法的全部内容,如果他用它来对付我,我正好能给他一个惊喜。” “其三,你更擅长拉开距离、与人对战,但若是突然陷入一个陌生之地,被他埋伏,他多半不会给你拉开距离的机会,对你不利。” “其四,正因为你的修为更高,才更需要你保留全部的战斗力,来面对可能的未知危险,还有外面等着我们的凝气境高手。” 红蕖沉吟了一会儿,脸上表情如云开雨霁,灿烂一笑:“这就对了嘛,下次就好好说话,别再说刚才那种话了。” 白子规苦笑着拱了拱手:“小生知道错啦,一定改过,还请姑娘恕罪则个。” 红蕖“扑哧”一笑,想了想,将金属香囊取了下来,递给了白子规:“它的作用相比你已经清楚了,散发出的香气能够扰乱敌人的感知,甚至让他们造成幻觉。你带在身上,对你应该会有用。” 白子规犹豫了一下,将香囊收了起来。 只要藏好不被人看到,就没有人会知道我用过香囊!白子规下定决心。 他点了点头,起身坐到了池勇原本坐着的位子上。 这次的时间并没有一袋烟那么长,白子规四周就开始有淡淡的光点从石碑中飘出,悬浮在他的身边。 忽然,只听见“喵呜”一声,狸奴窜了起来,穿过了开始变密的光点,跳到了白子规怀中。 “呀,快出来!”红蕖惊呼一声,对着狸奴连连招手。 白子规也皱起了眉头,伸手向它捉去,想要将它扔出去。 狸奴灵活地一躲,将白子规的手掌躲开。 光点越变越密,眼看就要再次形成光圈了,再想将狸奴丢出去显然是来不及了。 红蕖手掌一翻,多出一张和先前给白子规的一样的符箓,急道:“给它贴在合适的地方!” 说着,手一抖,符箓在球形光圈彻底形成之前,将将进入内部,落入了白子规手中。 白子规心念电转,抬手将符箓贴在了狸奴腹部。 接着,他便陷入了深沉的入定之中。 第一百零四章 碑中世界 睁开眼睛的时候,白子规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中。 会进入到一个内部空间吗?可是之前池勇确实是在外面呀? 白子规略略一怔,很快就明白了,大概是自己的意识来到了此处。 “喵呜”一声,白子规侧过头来,非常惊讶地发现狸奴也跟了进来,正轻轻从他的肩膀上跳了下来,一溜烟向着远处跑去。。 “唉~”白子规出伸手,想要将它叫回来,却见狸奴已经蹿得无影无踪了,显然是没有让他跟上来的意思。 白子规不由长叹了一声,开始细细打量起四周。 从获得灵罡子的传承那天起,他就知道狸奴是一只很神秘的猫,不过既然爷爷和大哥都认可了它的存在了,他也就相信小猫咪没有什么坏心眼了。 何况狸奴确实是好可爱。 把想法驱逐出脑海,四周的景象让白子规有些惊讶。 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里,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高大书架,上面闪耀着无数白色光球,每个光球中都悬浮着一册典籍。 简直就如同典籍的海洋,让白子规难以想象,如何才能够找到那么多的功法、武技。 颇为好奇之下,他随便走近了最近的一个乳白色小光球,伸手向着它够去。小白球就这样轻飘飘得飘到了他的手心正上方。 将手伸进了乳白色小光球中,触碰到了当中的典籍,一些最简单的信息传入了白子规的脑海:《夺命枪》,一品枪法武技。 接下来的信息,白子规就看不到了,看来需要将这部武技取出,才能够获得。 白子规一笑,果断将它扔到一边,举步向前方走去,时不时伸出手,随便取一个乳白色小光球,看看当中的内容。 随着不断前进,乳白色小光球中的功法、武技等级也开始不断提高,从一品向着二品过度,接着到达了三品。 而与此同时,白子规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周身所受到的压力开始增大。 也是他的修为已经到了,才没有受到什么阻碍,若是修为不足之人,只怕走到这里,就已经行走艰难、乃至根本走不下去了。 毕竟道理上来讲,三品武技、功法,就已经够养精境的修士学的了,这里作为给后辈试炼,还算是放松了一些要求的了,但是显然也不是寻常炼体境或是养精境前期能够到达的。 继续往前走去,除了压力渐渐变大之外,白子规也渐渐感受到,四周的乳白色小光球中,开始散发出特殊的气息,每一个都不相同,有的锋锐,有的神秘,有的虚无,有的炽热,有的沉重…… 虽然这些气息还非常淡薄,但是已经隐隐约约开始可以令人感受到了。 毫无疑问,这些是立于三品武技、功法最巅峰的技艺,甚至已经开始向四品靠拢了。 前三品武技,都是在技巧上的扩展,只需要身体足够强大,通过对身体的精确控制,就能够将这些武技的威力发挥到极限。这也就是它们最适合养精、炼体二境的原因。 而到了中三品、也就是四到六品的武技,除了要通过肉体来完成招式与技巧,最重要的是需要配合独特的真气运行法门,来实现特殊的发力配合。 当然,血气之力也是可以配合发力、充分发挥武技威力的,只是单独的血气之力难以控制入微,需要在修炼出了真气之后才能够做到,从而完全发挥出这个阶段的功法、武技威力。 这也就是四到六品的武技、功法,只要到达到凝气境,才能够完全发挥其威力的原因。 而这一阶段的功法、武技,由于需要详细的真气、血气之力运行配合,其细微的运行路线单靠语言难以描述,因此记述它们的典籍,并不能单单靠文字记载,而是需要用特殊的材料、文字相配合。 修士在翻开典籍的同时,甚至会同时在眼前出现幻想,让他们对招式、运行路线等等技巧更加透彻地了解。 这就是为什么,达到了四品武技、功法之后,就比起低三品珍贵了那么多——光是制作一本典籍,所需要花费的成本和精力,就远不是后者可比的,后者只要有纸笔、会写字就行。 与此同时,这些典籍也自然而然会有一种低三品典籍所没有的气势散发出来,有过接触的人,都能非常清晰、敏感地察觉到。 就像白子规第一次选择到《鹤云踢》秘籍之时,虽然没有见过,但他便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一种不凡的气场存在。 而《残犀腿法》也是如此,翻开的那一瞬间,短暂的幻想,就让他察觉到,这门武技有进入四品的潜力。 继续走着,白子规就像是猛然迈过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周身的压力猛然一涨,激得他刚刚学到的“百兽搬运法”自行运转起来。 …… 红蕖看着白子规周身气息外放,血气之力轰然运转,光圈之上终于开始有虚影浮现,视线微微凝固。 小鸟、苍狼、残犀、猫、白虎、花豹…… 同时出现的虚影,竟然有六种。 红蕖十分确定,白子规凝聚出的血气之兽,绝对没有六种之多,否则结束修炼之时,散发出的气息绝不止此。 那么,还有几种是谁的,这就很耐人寻味了。而且好像也没有别的选项了…… …… 石碑空间之内,白子规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此时的他在血气之力支持之下,周身压力一减,开始再度轻松的向前方走去。 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受到,四周典籍散发出的气息,也有了一个巨大的涨幅,变得十分清晰。 那么很显然,这里已经到了属于四品武技、功法的区域。 而到了这里,周围的典籍就开始变得少了许多,甚至可以说远不足之前的百分之一,甚至两侧的巨大书架,都已经可以看见其边际了。 一边走着,一边感受着四周的气息,一旦遇到有些是什么十分契合的,就将它取来、粗略查看一番。 当然,看完之后,他也只是记下了所在的位置与内容,然后就放了回去。 毕竟,这里还只是四品的位置,他也不确定自己能选择多少,还是优先选择品级更高的好。 就这样,白子规继续向前走去,眼看就要走到五品的区域之时,他突然眼中光芒一闪,感觉到了一种极为亲切的锋锐气息。 这是……他顺着气息,找到了对应的乳白色小光球前,伸手将它取下。 典籍之中,简单的信息开始传入他的脑海:《拔剑术》,四品剑法武技。 第一百零五章 六品 《拔剑术》?白子规深深凝视着手中的乳白色小光球,陷入了沉思。 现在他的佩剑是断玉,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一直用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亲自打造属于自己的佩剑,这也是他跟张铁匠学习锻造术的原因。 断玉可以提起来就用,最多贴一张暂时开锋的符,但是铁质的佩剑,一定会是有剑鞘的! 到了那个时候,拔剑的速度,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自己的胜负乃至生死。这一点,白子规早有预料。 只是,他还在等着真的将自己的佩剑铸造完毕,再开始针对性的练习。毕竟,拔剑虽然重要,但是并不是根本。 但是现在,他看见的这本《拔剑术》,竟然到达了四品等级,必然会对他未来计划中的拔剑练习起到至关重要的帮助。 与此同时,它毕竟也只有四品,而白子规是能够进入到五品、甚至六品的区域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选择几门功法、武技,毕竟当时池勇是只有机会选择了一门。如果选择了它,那自己就会失去获得更高等次典籍的机会。 那么,怎么选呢? 白子规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沉思了半晌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将手伸进了乳白色小光球之中。 没有最好的武技,只有最适合的武技,这是一句空话,但是有的时候也不是。 至少,对于现在的白子规来说,这门武技能够弥补他扎实无比的剑法基础中,唯一还存在的破绽,这对他未来的作用,比六品、乃至更高等级的剑法,还要重要得多。 什么剑法都是从基础开始的,因此基础比一切都重要。也因此,对他来说,这就是最适合的武技!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考虑那些有的没的、等级高低,就是它了! 手将典籍从乳白色小光球中取出的瞬间,小光球化为无数花瓣形状的光点,纷纷飘落,随后落在地面、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典籍也消没在了白子规的手掌上。 源源不断的文字、图案信息,和之前的《震山锤法》一般,涌入了白子规的脑中。 站定在了原地,白子规不断接受着其中的信息。 “剑在鞘中,可蕴其锋,拔剑最快,一剑杀人……” 比之锤法,白子规的剑法造诣显然远远胜之,因此,他很快便完整接收了这门四品剑法。之后只需要不断练习、在实战中领悟即可了。 眼睛闪闪发亮,白子规十万分地确定,这门武技选得值了,正是他想要的。 不仅教导了他在所有情况之下、最快出剑的技巧,而且弥补了他原本对出剑的设想,教会了他,怎么将佩剑孕养出的锋芒,在这一剑之中爆发出来,迅若惊雷,一剑杀敌! 完全获取之后,白子规又定了定神,发现并没有被挤出碑中空间。于是,他高高兴兴地继续向前走去。 至此,关于能够选择的典籍数量,他有了一个猜测。 走入了五品典籍的位置,周身的压力又大了一截,白子规行走地渐渐开始艰难起来,即便是“百兽搬运法”疯狂运转,也开始难以抵抗,随着前进而渐渐增大的压力了。 “呼哧,呼哧”,白子规喘着气,竭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同时踏着沉重的脚步,缓慢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汗水一滴滴滴了下来,打湿了身上的衣衫,甚至不断滴落在了踏前的每一步留下的脚印中,留下了一洼、一洼的水渍。 即便进入到了碑中世界之内的是意识体,营造出的实际效果也和外界没什么区别。 随着他在沉重的压力下不断艰难前行,身体内的血气之力越发快速地搬运气血、流变周身的每个角落,压榨出了身体内的每一丝潜力。 五品、六品的分界线,就这样近在眼前了。 白子规一边仔细体会着四周典籍的气息,一边艰难地前行。 这一团气息飘渺难测,给人一种难以定视之感,应当是一门善于在小范围内快速躲闪、辗转腾挪的武技。 这一团惊鸿一现、快而无踪,不是一门讲究出手速度的武技,就是善于长途奔袭的步法。 这一团如清风聚散无形,有忽如劲风拂面,方向力道,并无定规,应当是一门一风属性为主的功法。 到了这一步,他反而不急于查看典籍的具体内容了,而是先一鼓作气,试着突破到六品的区域。 三步、两步、一步,随着每一步的前行,白子规已经摇摇晃晃的身体上,都仿佛被压上了有一根稻草,随时可能会达到极限,那股劲散去,就此倒地,但每一次都顽强得坚持了下来。 最终,他终于站在了那一道界限之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状态稍稍好一些,然后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 外侧的球形光圈之中,红蕖跪坐在白子规身前,看着他浑身大汗淋漓,衣服已经湿得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嘴角越抿越紧,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也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在她的感知之中,白子规体内正在搬运之中的血气之力越涌越快,几乎已经到了这一境界能够到达的极限,不由得让她担心,在这样下去,白子规的身体就会自己崩溃。 就在这时,白子规的身体猛地一颤,体内的血气之力开始以更高的速度运转起来,皮肤开始不受控制得有血珠从毛孔中渗出。 红蕖刚刚脸色猛变,身子坐直,突然又察觉到了什么,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了回去。 …… 强行将身体挤进五品、六品之间屏障的瞬间,白子规感觉到一股远远超出自己之前极限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将他已经强弩之末的身体摧垮,以惊人的速度反弹了回去。 就在这挤进了六品区域、时间短到常人几乎反应不及的刹那间,根本来不及仔细观察、慢慢思考的他,只能下意识地顺手朝着最近处的一个散发着浩大与威严、但又有着锋锐气息的乳白色小光球抓了过去。 紧接着,他便连人带球,狠狠砸在了五品区域的地面上,同时有着文字信息涌入脑海中:《惊蛟十八剑》,六品剑法武技。 正是他期待已久的六品剑法。 但是此刻的白子规,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接收这门六品剑法,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以超出极限的速度搬运血气之力,似乎已经在内伤崩溃的边缘。 这是机缘,若是熬过这一关,就有可能再进一步;但是若熬不过,就会收到重伤。 虽然如此,此时的他,却并没有后悔的情绪,既是因为后悔无用,也是他见了太多欲图对大哥不利的强大敌人,深恨自己太过弱小,帮不上忙。 为了快点变强,冒险是值得的! 但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需要赶紧找一些能够稳定住形式的助力。 咬了咬牙,他伸出另一只手,向着那团风属性为主的气息抓了过去。 先前通过吸纳“百兽搬运法”的优势,与之共鸣,他的“道元真法”进化到了二品等级。此时,若是能再次与这门功法共鸣,再进一步,他就有可能消除身体濒临崩溃的影响。 原本在他的猜想中,能选择典籍的数量,与凝聚出的血气之兽相当,那么,他就还剩下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需要仔细考虑,将利益最大化。 然而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第一百零六章 选定 没有丝毫犹豫,以最快的速度一把抓在了那散发着风属性的乳白色小光球上,都没等典籍有关的简介信息传入耳中,就一把将其从中抓了出来。 信息连同原本的简介,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白子规的脑中:《风卷诀》,五品功法…… 一边分出一部分心神,接收并领悟着功法内容,白子规已经盘膝坐地,开始用另一部分心神运行起了“风卷诀”。 就在“风卷诀”开始运转的同时,“道元真法”也开始自动运转。 功法的运行、流动的方式,再次开始改变,流动更快,路线更复杂,覆盖到的范围更广。不仅如此,似乎还带上了一丝“风”的味道,而且越来越多。 作为凝气、通脉两境才能修炼的功法,若是被更低境界的修士修炼,其中包含的属性之力是不会在他们的身上有具体体现的,最多只会对他们响应的身体属性和相关的武技,产生一定的影响。 然而现在,白子规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功法运转有了风的感觉。 是因为之前凝练出“百兽搬运法”的第一个血气之兽小白的时候,有了对风的一些感悟吗? 还是说,自己主修的“道元真法”,在吸纳了“风卷诀”、与之共鸣的时候,让其风属性的能力能够更好、更早、更大程度上被发挥出来? 恐怕两者兼具。 这么看来,大哥让自己主修的这个一品功法“道元真法”,这个效果实在惊人,竟然能够吸纳其余的功法、乃至搬运法的长处而自行成长,并提前将这些长处发挥出来,提升自身的品阶,甚至有可能将这些长处进行放大。 不对,不是一品,现在已经是二品了,而且似乎还有提升的架势。 白子规从没听说过什么功法有这样特殊的效果,看似不比那些具备强大杀伤力、辅助增幅能力或是其他能力的功法,但是能够成长,而且只要能够获取别人的功法内容,你的都是我的! 下面要知道的,就是功法等级的提升有没有上限,是否会收到自身修为或是其他条件的限制,在已经与“风卷诀”共鸣的情况下,还能否与其他功法共鸣。 随着功法信息的不断理解、接收,“道元真法”的变化越来越快、越来越大,而相应的,白子规对风的亲和度和理解能力,也在随之不断提升。 终于,《风卷诀》接收完毕,完整的功法让正在白子规对它的理解,又上了一个新的层次,“道元真法”也猛然一变,品质再上一层,迈入了三品功法的境地。 不仅如此,随着未来白子规对“风卷诀”和“百兽搬运法”的理解不断深入,“道元真法”也依旧会不断变化、提高,直至将这两门功法、搬运法完全理解透彻、化为己用之时。 对风的亲和力的提升,让白子规猛然有所领悟,苦思了大半年的五品腿法武技“鹤云踢”,终于对其理解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让他感觉到,自己对这门腿法的掌握,已经再无门槛,即将迈入到一日千里的阶段。 就在“道元真法”成为三品功法的瞬间,白子规终于获得了体内高速运转、即将爆发的血气之力的掌控力,将自己的身体从濒临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狂暴的血气之力,搬运速度在五品区域的压力下,并没有减慢太多,但是却开始缓慢再次提升,冲击着突破养精境的瓶颈。 第四只血气之兽悄然浮现,那时一只通体羽白、头腿鲜红、长身而立的白鹤。 在外侧,红蕖看着球星光圈上浮现出的白鹤虚影,嘴角抽了抽,开始继续盘坐修炼起来。 而在碑内,终于完成了对功法吸收的白子规,看着手中好不容易得到的六品剑法《惊蛟十八剑》,又看了眼眼前的五、六品屏障,长长叹了一口气。 倒也不是对这门剑法武技不满意,事实上他非常满意,但是好不容易来到此处,他今天是没有机会在获得一门六品典籍了。 毕竟六品压力实在太大,道理上应该要通脉境才能进入,即便这里事实上已经有所放宽,他能够勉强挤进一次,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很大程度上靠着“百兽搬运法”、“道元真法”和已经提升到五剑级别的“铸锤法”支持,让他的肉体远超他人。 若要坚持再试一次,一则身体还未完全稳定,再来一次,可能会再次崩溃,真的留下难以逆转的隐伤。 二则即便能压下下一次崩溃,恐怕也没什么战斗力了,自己离开这里之后,还会有一个大敌等着,需要保持自身的状态,性命重要,不能因小失大。 三则自己即便是再次挤进去小半个身子,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感知、查看简介,只能凭直觉随手抓,那样一来,还能再次选到合适的功法、武技的机会不大,倒不如针对性选择一门适合自己的五品巅峰典籍了。 想到这里,白子规长叹一声,低头取出了“惊蛟十八剑”,开始细细接收、感悟。 过了一会儿,这门六品武技被他完全接收,白子规站起身来,目光看向周围无数散发着惊人气势的典籍。 在关键时刻,又突破了一只血气之兽,能够在离开之前再获得一部典籍,这也确实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下又该怎么选择呢? 仔细思索之后,白子规将目光投在了那团飘渺难测、难以定视的气息上,和惊鸿一现、快而无踪的气息上。 目前为止,剑法、腿法的配置都相当不俗了,搬运法更不必说,功法在“风卷诀”完全理解之前,也再无更换的必要。 而现在他最缺的,就是一门步法武技。 毕竟,他现在靠的,只是一门三品步法“爆空步”,和还没有入门、连品级都不知道的“离天步”中衍生出的一门小技巧而已。 虽然之前,他一直能够以步法压人,但是那是因为他对于速度方面天赋异禀,能够将已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推陈出新的缘故,毕竟会受到所学步法武技等级的限制。 之前和池勇的追逐战,就暴露出了他的这个短板。 而且,以他现在对风属性的感知和理解,一门步法武技,正好相性最佳,能够最好地发挥出他这方面的优势。 于是,下定决心的白子规,手在两个乳白色小光球之间犹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抓住了那个飘渺难测、难以定视的气息。 快速、持续地长途奔袭固然重要,但他在之后的作战中,已经没有再跑路的机会了,因此,提升辗转腾挪、灵活闪避能力的步法武技,才是他眼下的当务之急。 手掌抓在典籍上,信息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灵鱼身法》,五品步法武技。 虽然灵鱼水属性多过风属性,但是它是水中速度最快、最灵活的鱼类之一,体型虽小,即便是什么鳄鱼、蛟龙,与它追逐起来,都未必能抓得住。 这门步法,正合现在的白子规之用。 白子规一笑,开始闭目接收起了这门步法的信息。 第一百零七章 擂台战 就在“灵鱼步法”接收完毕的刹那,白子规感觉到天旋地转,空间挪移,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再在原地了。 既不是原来的讲武石碑之前,也不是四周书架的白茫茫空间,而是一个狭小的、散发着光芒的圆筒状空间内。 白子规伸手试着推了推面前的空间边壁,就仿佛推到了极有弹性的橡胶上面一般,被轻易弹了回来,边壁却问丝未动。 似乎是感觉到了白子规终于有所动作,一个冷冰冰毫无感情、毫无波动的声音在圆筒状空间内响起:“擂台战即将开始,没有规则,生死勿论,认输或死亡方可退出擂台,最终胜者可以获得更丰富的奖励。请准备,三,二,一,开始……” 随着声音的消失,周围的光芒开始变淡,渐渐透明起来,白子规开始可以看到四周的环境。 是一处占地方圆极广的方形擂台,四周贴着擂台边沿的光膜直冲天际,上不见顶,可以清楚地看见外侧的景象。 但是,外侧一片漆黑,并没有什么可以看见的,只有若干个相似的擂台整齐陈列在周围。 而就在这个擂台上,跟白子规相对的位置,也有一个放着光芒的圆筒状空间正在消失、变淡,出现了一个手持大锤的魁梧壮汉,赤裸着上半身,狞笑着看着白子规,一边将空着的一只手按在了边壁上。 突然,他的手一空,顺利向前推出,显然手掌前的障碍物已经消失无踪了。 于是,池勇对着白子规冲了过来。 白子规心中暗叹一声,早知是这么一个情况,一开始就叫红蕖先来,照道理才是最佳选择,不过明知前方有险,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让女生前来冒险、自己缩在后面的。 当下,他也不再多想,手臂一挥,轻拍胸前,衣襟口袋内的金属香囊开始再次散发起能够致幻的气体,同时站定不动,注视着池勇在自己的面前由小变大、不断逼近。 正好,他也想试着全力一战,看看实力大进的自己,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池勇见白子规站在原地,手握在别在腰间的木剑剑柄上,却是一动不动,心中不禁暗暗有些惊讶。 难道这小子是自知无路可逃,所以吓傻了? 心中暗自冷笑,池勇周身血气之力涌动,血管之内,那只黑熊血气之兽搬运着他的周身血气,让他速度更快,力量更大,势头更猛,对着白子规当头一锤锤来。 正是刚学到的“震山锤法”中的招式,在一番参悟之后,迫不及待就要拿白子规试锤。 不管你是真的吓坏了,还是有别的什么阴谋诡计,都无所谓,小子,你没想到会有现在这一刻把,没想到会落在我的手上。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先吃我一锤! 一时间,他想到了将面前这个英俊到让他甚至有些嫉妒的脑袋一锤锤爆、红白四溅的场景,又想起了先前被重伤,参悟武技险些被打断,靠着空间内的规则、甚至忍气吞声、说了软话才逃出生天的场景,心中就忍不住无名火起,但又有无尽快意涌上心头。 被这个区区炼体境的小子所暗算的屈辱,就在此刻洗刷! 想到这里,他落下的大锤势头不禁又猛了几分。 眼看全力一锤将将就要击中之时,白子规手腕一动,池勇便感觉到眼前一道棕木色的光芒。如闪电一般闪过,笔直射向了自己胸前的位置。 正是白子规腰间的断玉,在刹那之间被拔了出来,迅如闪电地划过了两人之间的空间,落点正是这一锤的破绽之处。 大锤还在半空中,这一剑的锋芒已经让他的胸肌感到一阵锋利的刺痛。 不行,再不收手,我会被这一剑杀掉! 这小子出剑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大骇之下,池勇根本来不及多想,体内血气之力骤然逆转,变前进为后退,同时大锤未收,以更猛的势头,继续向前砸下,以防白子规趁胜追击。 急速的变向终归是措手不及,在原地停顿了一个刹那,被白子规手中剑划过胸口,划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险些就深入内腑、伤及性命。 重重一锤砸在了擂台地面上,在两人之间溅起了漫天灰尘与碎石,池勇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血气之力的突然逆转,终究让他受了些伤,气管受损,心脏隐隐作痛,血气之力的运转都不如之前顺畅了,黑熊血气之兽也显得虚弱了些。 深吸一口气,他正欲借着暂时分开之际,抓紧调息疗伤,却猛然感觉到眼角黑影一闪,一道剑影向着他的咽喉抹来。 这小子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没发现!池勇慌忙向着剑影一锤挥去,同时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锵”的一声,断玉点在了他手中大锤之上,锤上所蕴的粗浅震山之一刚刚爆发,白子规便借力退开,身体出现在了另一个方向,一剑对着池勇的脊柱划去。 拥有血气之力之人,周身属性都会得到极大的强化,而强化增幅总是有高有低。 白子规经过血气之力的诞生,修炼“百兽搬运法”凝聚出了四只血气之兽,又提升了一个小境界,再加上原本修炼“铸锤法”达到了“三印”的等级,肉体强度远超同级,受到的力量增幅,甚至已经远超出了寻常力量型修士在突破养精境之时的提升。 但是,白子规本人并不是力量型,作战之时一向以强攻求速胜,增幅最大的也不是力量,而是速度,移动速度和出手速度。 除此之外,他的感知也大有进步,耳聪目明,甚至对悟性都有了帮助,刚刚学到的“灵鱼身法”甚至都已经有了一些领悟,与速度的增幅更是相得益彰。 再加上过去对“爆空步”和“冯虚御风”的深入理解,在修炼了“风卷诀”之后,更是远胜之前,“爆空步”甚至已经达到了圆满的境地,造就了他如同鬼魅般的身法。 不仅如此,对风的领悟和亲和的大幅增加,让他的“疾风快剑”也达到了圆满的境地,以人带剑,池勇根本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只能凭借着直觉,亡命一般拼命挥舞着大锤。 身上一道道伤口不断出现,鲜血四下飙射而出,池勇只觉得周身痛感不断传来,但是只有眼角能勉强扫到黑影闪过。 不能这样下去了!池勇一咬牙,体内血气之力爆开,就要施展爆发秘法。 然而血气之力刚刚引爆,眼前便有一道影子从下而上而来,笔直向着他的下巴抽去。 这一下,快到池勇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心中刚刚暗叫不好之时,一记重击已经击中了他的下巴。 第一百零八章 突破养精境 心中暗叫不好,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反应,池勇只得本能地将血气之力勉强调往下巴的位置。 几乎就在同时,迅如闪电的一腿,如一张拉满的弓弦放开,又如压弯的树木弹起,在两人之间带出一道光影,抽在了他的下巴上。 一声脆响,鲜血连带着碎裂的牙齿四散飞溅,池勇闷哼一声,七窍流血,一阵头晕目眩,只觉得四肢发麻无力,被踢得斜向上倒飞出去。 这正是“鹤云踢”中的招式“白鹤登云”,经过了接连的突破与领悟,白子规终于能够初次使出这门五品腿法武技了。 这一记弹腿倏忽而出,不仅快速、而且无声无息,自下而上,自常人视线死角而来,让人防不胜防,是白子规目前所习得的武技中,最快的招式。 一腿踢出,果然见功。若不是白子规毕竟初次用出、不够熟练,加之池勇勉强调用了一些血气之力阻挡,这一腿之下就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眼见得手,白子规哪里还会放任他重整旗鼓,脚下一蹬,向着半空中的池勇跃去,一剑直直刺向他的胸腹处。 “惊蛟十八剑”之“怒蛟升天”。 正是白子规初学乍练的新剑法,正要一试威力。 池勇被这一脚踢得七荤八素,头脑都已经不清楚了,哪里还提得上什么反应速度,只能勉强挥锤,向着白子规砸去,希望能争取一些时间。 断玉一挑,松松握在手中的大锤就被调得脱手而出,向天上飞出,迅速越过了池勇的头顶,消失不见。 白子规看着拼命顽抗的池勇,一声冷笑,一腿对着池勇的胸腹处扫了出去,“残犀腿法”之“残犀断水”。 一声闷响,池勇口吐鲜血,身前传出肋骨折断的咔嚓咔嚓声,从空中重重砸落地下,扬起满天沙尘。 池勇后背着地,摔得气都上不来,刚要喘一口气,瞳孔就猛然缩成针尖大小,闷着一口气,就手掌拍地,向着一旁翻滚躲避。 只见白子规反手持剑,挟从空中下落之势,朝着他一脚刺来。 闷哼声响,原本飚射出的鲜血被断玉所吸收,池勇勉强躲开了被一剑钉在地上的灾厄,但是翻滚的路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鲜红色印记。 只见他翻身而起之时,左臂软软得下垂,鲜血不断从根部深可见骨的伤口上涌出,脸色苍白,面带惊惶。 然而刚刚起身,他就看见白子规以鬼魅般的速度,再次持剑向他杀来,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此时的他,不提依旧头晕眼花、全身无力、身体不听使唤,单说流血重伤导致的身体虚弱、左臂报废,也没什么反抗能力而言了。 大惊之下,他立刻开口喊道:“我认……” 左手一扬,一道刺眼的反射光芒从半空中掠过,池勇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颤抖着的“荷荷”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钉在了自己咽喉上的匕首,鲜血从口中与咽喉伤口处涌出,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 又是一声闷响,断玉也被白子规掷出,刺穿了他的胸口。他腿一软,仰面倒地,鲜血在擂台地面上扩散开来。 一道光芒闪过,鲜血和尸体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那柄匕首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轰隆”,远处的那柄大锤终于也砸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随后又是一道光芒闪过,地面再次变得平整,只剩下几柄兵器孤零零地停留在地面上,纪念着刚才的那场战斗。 高速冲刺之中的白子规骤然停下,接住断玉,急速搬运、翻滚的血气之力却以更高的速度运行起来。 也顾不得身在何地了,白子规立刻盘膝坐下,闭目凝神,“道元真法”、“百兽搬运法”、“风卷诀”同时在体内运转起来。 他感觉到了,突破的契机正在此时。 果不其然,随着功法与搬运法的同时运转,白子规体内的血气之力搬运速度越发加快,总量也在突破瓶颈、缓慢提升。 一声闷响,又一丝血气之力生出,白子规感觉到自身血气之力的增长又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之后肉身就可以不断得继续强化了。 而且,这一丝血气之力,竟然是又骨骼最内侧的骨髓之中生出。 随着骨髓之中源源不断生出血气之力,血气之力再次反向浸入到骨骼最深处,形成了一个大循环。 “原来如此,这才是炼体境圆满不同于炼体境后期的地方吗?”白子规恍然大悟。 只有炼力入髓,才能够保证血气之力能够锻炼到全身,也能够保证血气之力能够得到全身的支持,否则失了根基,总量不及,而且得到的强化与持续力也就天差地别了。 汹涌的血气之力再次在体内运转,白子规站起身来,捏了捏拳头,感觉到体内爆炸的力量,体侧浮现出的剑印赫然已经达到了“八印”的层次。 如果说之前,白子规比起池勇来,力量上还是逊色一筹,只能在游斗之间,让他的力量无从发挥,那么从此刻起,即便是正面硬拼,他也毫不畏惧。 脚下一蹬,一道人影闪过擂台,白子规已经出现在了大锤旁边,而之前落在地上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速度也提升了很多,无论是反应、感知、出手、平衡,都有了进一步的强化。 这就是养精境前期吗? 白子规感受着血管在随着血气之力的涌动不断强化、拓宽,变得坚韧,心中暗暗想道。 人身体内的血管分为三大类,与心脏直接连接、一旦被割破就会致死的大动脉,从动脉延伸到脊柱、四肢的静脉,以及进一步扩展、遍布周身的毛细血管。 养精境的修炼,就是从动脉开始,不断强化,最终完成周身血管的强化,至此,血气之力能够与外界贯通,能够感受到外界的灵气、并吸纳为真气。 而随着他的动脉开始渐渐强化,白子规感受到血气之力能够容纳的上限、以及总量都在提升,搬运速度也在加快。 睁开眼睛,他站起身来,看向四周,等待着红蕖的到来。正在这时,再次天旋地转、空间挪移,白子规眼前一画,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高处,一个六壁透明的空间之中,可以清楚看见擂台上的情况,大锤落在了他的脚边。 另一处擂台上,已经有一个发光的圆柱形空间出现在了那里。 正在这时,又是一道光芒耀眼,片刻之后黯淡了下来,另一个圆柱形空间出现在了相对的位置。 第一百零九章 红白之战 等……等一下,为什么会有两个光柱?白子规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在他的想法之中,红蕖进来之后,要不然就是与他对战,要不然就是干脆不需要对战,两人一起过关。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之前那个声音曾经提到过“最终胜者”。 但是现在……难道在他们之后,还有别的人进来了?是青羊部的人,进来找他们的?毕竟这里是青羊部后山,他们能够找到这里,似乎也是合理的。 不对,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虽然在白子规看来,这种可能性着实有些扯淡。 两个光柱渐渐淡去,露出了里面的身影,一个是一身淡黄衣衫的红蕖,脸上带着一些焦急之色,刚一能够看清四周,视线就不断转动、寻找着什么。 另一个里面,是一只三花猫,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睡得正香。 白子规:“!!!果然是你!” 狸奴慵懒得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看了红蕖一眼,继续闭着眼睛睡了起来。 即便是此刻心情颇为紧张的红蕖,也忍不住“噗嗤”一声乐出声来,快步走上前,伸手抓住狸奴颈后的那块厚皮,将它提了起来。 白子规嘴角抽动,但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一人一猫,怎么样才算分出胜负?毕竟,之前那个声音里可是说了,要么认输,要么分生死。 念头刚刚闪过,只听狸奴“喵”地叫了一声,然后一道从天而降的光线将擂台上的两人笼罩,随后双双消失不见。 白子规:“……太不公平啦,这也算?你们竟然连猫语也懂?教教我行不行?” 一道光线再次出现,将疯狂腹诽之中的白子规笼罩。 白子规:“等一下,我的锤子还没来得及拿……” 天地旋转,随后,再次出现在擂台之上的白子规,再次听了一番规则介绍之后,在相对的位置,看见了外侧光柱渐渐淡去的红蕖。 红蕖先是眼中带着一丝紧张之色看了过来,见到是白子规之后,松了一口气,然后巧笑嫣然:“你赢啦,受伤了没?” 白子规也忍不住展颜一笑,感觉心情都好了一些:“放心,赢得可干脆了,一点伤都没受。” “那那个人呢?”红蕖闻言大眼睛眨了眨,眼中流露出一丝喜悦。 “他啊,我想想,”白子规抬眼看天,手指点在下巴上,想了几个呼吸,见红蕖瞪着眼睛顶着他,嘴巴微微抿起,没有丝毫预料中的追问意思,尴尬一笑,“我送他上路了。” 红蕖偏了偏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俏生生伸出了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继续看着白子规。 白子规会意,掏出了金属香囊,将链子夹在右手食指、中指之间,自然垂下,缓步走到红蕖身前,放在了她的掌心上,笑道:“谢谢你的香囊,帮了我很大的忙”。 这话倒是真的,之前他围着池勇一番游斗,杀得他汗流浃背、连自己的影子都摸不着,除了剑法迅疾、身法鬼魅之外,这个香囊的迷幻只能也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符先还我。”红蕖的手掌并没有收回去。 白子规一笑,擦了擦汗,将符箓递到她的手上。 他要是赖着不还,红蕖也拿他没法,只是两人既然是切磋,还是尽可能发挥自身真实本领才是,耍赖的事就别做了。 红蕖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眼睛完成两个月牙:“我刚才要是偷袭你,你可能已经输了呢。” 白子规轻轻摇头:“我想你不会的。” 红蕖愣了愣,敛去笑意,脸上表情严肃起来,大眼睛里满是郑重:“那么下面,我们认真一战。不许放水,听到没有?” 白子规心中暗道,明明你是养精境后期,我是养精境前期,应该我担心你会放水才对,突然看见了红蕖的眼睛,忍不住开口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睛会说话?” 红蕖的大眼睛眯了起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跟一个刚认识的女孩子这么说话,是很轻薄的,白~鸟~同~学~” 说道最后,她拉长了声音。 白子规干笑一声,向后退去,红蕖则手搭在腰间,静静看着。 直到白子规后退到了本来的位置,两人在沉默之中又对视了一眼,他才猛地举步,手握剑柄,并不急于抽出,向着红蕖扑了过去。 他展开爆空步,又夹杂以初学乍练的“灵鱼身法”,身形快捷灵巧,忽而在左,忽而在右,让人摸不清下一步的动向。 由于红蕖修为更高,她定然不会抢先出手,因此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早战早了。这正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眼见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白子规死死盯着红蕖搭在腰间的纤纤素手,随时等着她的长鞭抽来,然而红蕖却一动未动。 忽然,白子规猛的一个激灵,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随后肩膀处汗毛竖起,有一道劲风击来。 “刷”的一声,白子规毫不犹豫,使出了新学的“拔剑术”,断玉在空中划出一道剑影,凭着直觉切中了一个空处,同时身形毫不犹豫地向另一侧转去。 习得“灵鱼身法”之后,白子规将“冯虚御风”的转向技巧融入了其中,感觉到自己就如同经年累月研习此身法一般,对它的理解每时每刻都在突飞猛进,使用出来熟稔至极。 一声轻响,原本的空处出现了一根长鞭抽来,被白子规一剑荡开,随后身体灵巧转向,与它拉开了距离。 就在白子规拉开距离的同时,红蕖手腕一抖,一股力从握把向着鞭梢传去,片刻之后荡开的长鞭便反向向着白子规原本所在的位置,以更大的力量抽了过去,“啪”的一声,恰好击打在了白子规原本所在的位置,一声清脆响亮的震耳之声在白子规身边响起。 一鞭落空,红蕖却并没有丝毫的焦急,俏丽的面容不带丝毫波动,长鞭继续向着白子规横扫而去。 “音功?”白子规浑身一震,身法不由一缓,心中不由自主浮现了这个想法。 满了这一拍,长鞭将将将他追上,白子规不得不提剑凝神应敌。 “刷刷刷”,白子规展开疾风快剑,接连数剑击打在长鞭上,然而长鞭一时荡开,另外两侧反而会借力攻上,将白子规牢牢缠住。 只见白子规剑法迅疾如风,来去莫测,守得滴水不漏,鞭影、剑影在空中闪动,一时之间谁都奈何不了谁。 然而白子规心里清楚,终归是红蕖占据了攻势,自己久守必失,这样下去,总有疏神的时候。 若是生死战,自己可以仗着身上内甲,硬挨一鞭,试着突破,但是自己与红蕖毕竟不是生死战,只要挨了这一下,就算输了。 想到这里,白子规心中不由好胜心起,下定决心,全力一战,绝不认输。 虽说如此,但红蕖的鞭法确实诡异莫测,即使以白子规的剑法、身法和丰富经验,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突破的机会。 咬了咬牙,白子规心念电转之间,想到了自己唯一的一个机会。 那边,红蕖只见白子规轻巧一剑,将长鞭挑开,趁着再次反向攻上的短暂间隙,左手一扬,一道反射着四周光源的金属光芒,对着她直射而来。 第一百一十章 音波武技 红蕖双目一凝,看着那一柄闪耀着寒光的匕首朝着自己直射而来,手中长鞭一抖,长鞭中段就如一条灵蛇一般,身子拱了起来,想要将那柄匕首击落。 然而就在长鞭、匕首将要撞击在一起的时候,白子规左手食指、中指并齐,轻轻往左边一划,同时手腕上的“控物手环”微微一亮,匕首骤然在空中轻轻一转,换了一个方向,恰好从红蕖击来的长鞭侧面一擦而过,继续向着她直射而去。 这一下,红蕖倒也真是有些猝不及防了,侧身就欲向着一边闪去。 “嗖”的一声,匕首从她身侧划过,红蕖这才意识到,即使自己不躲闪,它也本来就不会击中自己,但即便如此,急速转换身形、躲闪之中的她,也不由得手腕一抖,连绵不断的鞭影之中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小破绽。 这个破绽也许对于别的人而言细不可查,但是对于一直紧紧盯着长鞭的每一次变幻的白子规而言,这就如黑夜之中划过天际的一道闪电,清晰地映入眼帘。 “刷”的一声,白子规手中断玉点在长鞭某一处位置上,然后向旁边一绞,长鞭向着一侧荡开之后,并未如之前一般反向抽回,而是软软得垂落地下。 借这机会,白子规展开身法,中宫突进,向着红蕖猛然冲去,不时身形变幻。 红蕖赶忙手腕再次发力,手中长鞭再起,向着白子规再度拦去,不时抽出鞭花,想要通过炸开的声响再次影响到白子规的动作。 然而,这次白子规已有防备,使出“苍狼剑法”中的“苍狼捉雀”,剑随人走,每当长鞭抽到或是鞭花在身边炸响之时,角度莫测的一剑就将长鞭荡开,借力让身形毫不停滞。 红蕖手中长鞭虽然清奇诡异,不断跟在白子规身后,想要再度将其缠住,但是一旦身形展开,便无处着力,只能不时碰撞、交手,却无法阻拦,眼睁睁看着白子规越来越近。 “好了!”白子规心中暗喜,终于进入到了自己手中剑的攻击范围之内,而且到了这个位置,长鞭已经力有不逮,当即长剑一展,“苍狼搏狮”,对着红蕖连人带剑扑了过去。 眼看白子规扑至身前,红蕖突然嘴角上扬,足尖点地,便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地面上朝后飘掠而过,动作虽不甚快,但极是轻巧,气息运转流畅,没有丝毫的断续不畅之感,恰好脱离出了白子规这一扑的攻击范围。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长鞭以惊人的速度收缩、硬化,一眨眼的功夫,便从一根长长的软鞭,变成了一根细棍,对着白子规一棍抽来。 “好身法!”白子规看着那身法如流云横空、清风卷地,气息绵长,飘飘欲仙,正是他所欠缺的、善于长途奔袭的轻功身法,丝毫不敢怠慢,一剑将那根细棍震开,一边展开身法,不断逼近。 红蕖虽然比起其余擅长远程的修士来说,面对近程的攻击,称得上应付自如,但是白子规一眼便看出,她的棍法比起鞭法相差胜远、只能起一时救急之用,轻功在短途爆发上也不如自己,如果没什么后手的话,应当能够迅速逼近、分出胜负。 “呯呯呯”的连串兵刃交击之声响起,白子规轻轻一挑,将红蕖手中的细棍挑开,“刷”的一下,断玉斜刺向红蕖的肩头。 每日里与白子安特训的经历,让他对于应付长兵器、特别是各种棍类兵器,有了非常丰富的经验。 而且,真的与人交过手,他才发现,其他所有人的棍法比起白子安,就如同路都不会走的小孩和成年壮汉之间的差距,这还是在白子安一直收着、没有尽全力的情况下。 红蕖的棍法,比起其他用棍的对手来说,也算是不俗了,但是对上此时的白子规,应付起来并不算如何艰难。 眼见这一剑就要击中,即便是白子规,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再也没什么疑问了,却见红蕖嘿嘿一笑,檀口轻张,露出了两排整齐的贝齿,胸腹处微微凹陷了下去。 “不好!”白子规立刻意识到不妙,却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红蕖一声清脆的轻喝声已经传入了他的耳中。 声音悦耳,但白子规却并没有什么愉悦的感觉,反而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脚下踉跄,手中剑一抖,斜斜连跨两步才站稳。 不仅如此,在他眼中,不论是红蕖,还是她手中的细棍,一时之间都已寻之不见。 “是那个香囊的致幻效果!”白子规猛然反应过来。 之前红蕖通过鞭花所释放出的音波武技,白子规本以为是鞭法中的一部分,现在看来,只是她将其衍化的结果,本身应该是通过喊声释放出的。 再加上自己近身之后,也同时进入了那个致幻香囊的影响范围之内,两者叠加,才造成了自己现在感官受阻的效果。 幸好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白子规并没有慌乱,猛地一咬舌头,痛感让他清醒过来,身体的平衡能力旋即恢复,同时眼睛微阖,通过肌肤感受着四周的风声,体内功法、搬运法开始疯狂运转起来。 这个致幻效果绝不会长久,很快就可以解开,但是足够她至少进行一次攻击了。 既然看不见,那就不看,她的攻击一定会带起风声,那样我就能感觉到! “道元真法”、“风卷决”、“百兽搬运法”同时运转,白子规感觉到四周的气流转动都在自己的感受之中,每一丝流动都仿佛印在了自己的皮肤上一样清楚。 “这里!”白子规猛然感受到侧方有一道风声袭来,正是自己无比熟悉的棍击带起的风声,抬手一剑,“锵”的一声将袭来的那一棍格开,顺着细棍击来的方向,下意识一招“惊蛟探爪”反击过去。 几乎就在同时,他的感知已经恢复了正常,红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一声惊呼,红蕖显然没想到自己势在必得的一招不仅全然无效,而且还被白子规趁势反击,一惊之下只能匆忙将手中细棍格在身前。 兵刃交击之下,匆忙应付的红蕖手中细棍立时拿捏不稳,被白子规使了个“怒蛟升天”的前半式,轻轻一挑,将手中兵刃挑飞出去了。 连退数步时候,红蕖勉强站稳,噘着嘴看着面前停下脚步、含笑看着他的白子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法器 “我输了。”红蕖停顿了几个呼吸,终于幽幽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低着脑袋,用脚尖轻踢着地面。 虽然手中兵刃丢落,但是她也并非没有其他可以应敌的手段。虽然如此,这一战毕竟是两人切磋而已,至此就算分了胜负,强要再打下去,反倒是输不起了。 白子规脸上堆起笑容:“客气客气,惭愧惭愧,承让承让。” 这倒不是在谦虚,而是胜负确实是在毫厘之间,如果不是他刚才挡住了那一棍,输的就是自己了。 “认输啦!”尴尬地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红蕖伸手捡起地上的长鞭,扭过头去,将手掌放到嘴边,放大了声音,对着空地喊道。 天上立时落下一道光芒,将红蕖罩在其中,随即消失不见。 白子规:“……这是非得听见‘认输’这个词才行?那如果我引诱对面说出这个词呢?是不是立刻就算我赢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想要立刻再来一个敌人、让他试验一下。 但是显然没这个机会了,有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将他笼罩在了其中,随即他也消失在了擂台上。 …… 白子规再次出现的地方,正是之前他战胜池勇之后、可以俯瞰下方擂台场景的高处,那柄大锤都还放在原处。 见状,白子规舒了口气。 虽然那柄大锤不是他的趁手兵器,但是以他的眼光看来,应当是一柄三品利器,加之是重兵器,重量一个顶多个,就算以后没什么用得上它的地方,卖了补贴家用也是极好的。 站在大锤旁边的是红蕖,和她怀中正在被疯狂蹂躏的狸奴。 只见狸奴的猫已经被揉得蓬乱了起来,使劲挣扎着,一脸的哀怨和委屈,看见白子规出现在这里,立刻拼命冲他连叫几声。 红蕖一笑,显得心情好了很多的样子,手一丢,狸奴立刻窜了出来,落到了地上,一溜烟跑到了白子规身后,蹲在了后脚跟的位置,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亲近。 白子规:“……我只比你慢了几个呼吸上来,这么点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蕖眼珠一转,避而不答:“你之前选了什么典籍呀。” 白子规低头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狸奴,忍不住笑了一声。 自从半年前,狸奴到了苏白家之后,就成了家中的霸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摧毁了不知道多少锅碗瓢盆,时不时还挠他们一爪子。现在遇到了克星,白子规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抬起头来,他开始回答红蕖的话:“两门剑法武技,一门身法武技,一门功法,你呢?” 红蕖努了努嘴:“一门棍法武技,一门音波武技,一门辅助秘法。话说,你的身法武技是偏近什么属性的呀?” 白子规旋即会意,沉稳地点了点头:“水属性的,跟你挺合适的。” “诶。”红蕖眼睛一亮,“我的那门音波武技很适合偏近风属性的人学习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闻言,白子规眼中也不由闪过精光,但随即叹了口气:“这两门武技都是中三品的,凭我们录不出来呀。” 红蕖咧嘴一笑:“我有办法,我们出去以后再商量。” “也好,”白子规说着,神色郑重起来,“前提是我们得能从那个死胖子手上活下来。” 红蕖也敛起了笑意,轻轻点了点头,空间中欢快的气氛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正在这时,高处空间另一侧突然放出了耀眼白光,隐约可以看见形成了一个门的形状。 白子规朝着光门的位置伸了伸手臂,做了个“请”的架势,然后率先向那里走去,狸奴“喵”地尖叫一声,迅速跟了上去。 红蕖看了看他的背影,浅浅一笑,举步跟上。 …… 光门的那一边,是一片如同讲武石碑碑中世界一般白茫茫的空间,空间的前方有各式各样不同大小、不同颜色的半透明光球,球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不同的器物。 “这一关就是之前提到的给胜利者的奖品吗?”红蕖有些好奇的啧啧赞叹。 话音刚落,白子规就感觉到身后一股无形的推力涌来,轻柔却不可阻挡,将自己推到了那些光球的正前方。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声音在四周空间内响起,听不清说了什么,想表达的内容却清楚传入了他的脑海。 “可以选择一样吗?”白子规喃喃道。 一转头,他却发现红蕖和狸奴都站在原地,一脸莫名地看着他,显然并未感受到这股推力,于是跟他们简单解释了一下。 又一道无形的力量,就仿佛温水一般,漫过他的身体,紧接着,一些光球表面开始亮起了淡淡的血光,随后缓缓飘到了他的身前。 这么看来,这些就是他可以选择的了。 有小剑,有小刀,有盾牌,有绳索,有旗子,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白子规看着这些光球中的法器,各个品质不凡,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既然不全是拿在手上、用来砍人的兵刃,这也就说明了,这些法器在他们手上是能够发挥特殊的效用的。 而作为养精境的修士,照理来说没有控气出体的能力,那么这些也就是通过血气之力催动的血法器了。 那么,他要选择的,就应当是一个能够远程进行攻击的法器,以弥补自己现在不得不先近身、后攻敌的窘境——刚才与红蕖一战表现得尤为明显,若不是他那记突如其来的匕首打断了她的节奏,自己真的会被她困到输为止。 仔细查看之后,白子规将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根绳索和那面旗子上面。 那根绳索,看来可以在战斗的时候猛然放出、阴人一手,估计是起到控制、绑缚敌人的功效;而旗子多半是放出一些法术攻敌,很可能是风属性的,与自己的相性颇为相合。 之所以要看起来,是因为这些光球上根本就没有留下丝毫信息,只能让他取出来之后再自己摸索。 不得不说,远远比不上之前的讲武石碑人性化。 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白子规还是选择了那根绳索。 如果不是外面还有一个强敌等着他,他必然选择那面旗子,以自己现在对风属性的强大感悟能力,说不定能够将其中的法术领悟出来、未来自己使用。 但是现在,急需一个刚正面的,他根本没有办法一手持剑,一手拿旗——也就是说,这面小旗对他对付卢五管家,帮助远不及绳索大。 既然这样,他就没什么选择余地了。总不能选一个好的用不上,死了以后便宜敌人。 伸手探入到绳索所在光球之中,光球消失不见,绳索则化为了一道光芒,消失在了他的体内。 同时,白子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之中,似乎多了一些东西,随着自己的心脏跳动、血气之力周身运转而受到滋润、强化,随时能够受自己控制而出。 接着,他转头一笑,看向红蕖:“该到你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离去 话音刚落,前方便传来一股柔和的推力,将白子规推回了原来的位置,而红蕖则轻飘飘地飘到了光球之前,一边环视四周,脸上带着好奇的表情。 面前的小光球又一次闪烁起了淡血色的光,看来红蕖的选择范围没什么区别。 这么看来,这些法器就是能够适合养精境的修士使用的,而之前漫过他身体的那些能量,估计就是在检测他的境界了。 红蕖双手背在背后,轻轻在各个光球之间踱步,不时停在某一个前面,弯下腰来近距离细细查看。 过了一会儿,只见她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在某个光球上轻轻一点,一道光芒一闪,消失在了她的身体当中。 只是白子规因为被她的身体遮挡住了,并没有看清她选择的是什么。 “所以呢,你选择的是什么?”白子规见她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回来,有些好奇地问道。 “嘻嘻,保密,”红蕖歪了歪脑袋,看着白子规,一副十分愉悦的样子,“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白子规笑了笑,按捺下心中的好奇,也就不再多问了。 四周白茫茫的光线,突然开始变得黯淡了起来,无数的小光球开始向后退去,空中再次响起了莫名的声音。 “之后的关卡,我们的修为不够,所以就到此为止了吗?”白子规喃喃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同时露出了坚决之色,白子规顺手提起了丢在地上的大锤。 既然这样,下一步就是离开这里了。卢五管家可能正在外面等着,出去以后就是事关两人生死的大战了。 刚刚想到这里,白子规印在胸前的灰色印记,突然亮起了灿烂的银光,白茫茫的空间也停止了变暗,再次变得亮眼起来。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将白子规笼罩在了其中,灰色印记不断颤抖着,四周空间也开始随着轻颤。 “喵呜。”狸奴突然轻叫一声,身体弓起蓄力,然后猛然跃起,向暂时停止了后退的光球扑了过去。 一个光球被它猛然抱在了怀中,然后骤然变小,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它的身体之中。 狸奴满意地落在地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眯起眼睛,又盯上了空中其他的光球,身后的红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一切。 而白子规却并没有注意到狸奴的动作,被白光包裹的他,只觉得周身剧震。 胸前的灰色印记开始融化,仿佛变成了液体一般,浸入到了他的身体之中,随后似乎是吸收了白光中的某种神秘的力量,开始凝为一团球形、缓缓升起,最终出现在了白子规的脑海中。 随着印记的上升、融化,空间开始稳固下来,光球也开始继续后退。再次跳到了光球上的狸奴,连续几次伸爪子拍打它,或是用牙齿咬它,最终光球不仅纹丝不动,甚至还将狸奴轻轻震开。 至于白子规,全部的精神已经集中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虽然已经掌握了内视,但是那仅限于血管、肉体之内,至于脑海之内,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到。 这是一片混沌而又狭小的空间,随着融化的灰色印记进入其中,开始弥漫出一股特殊的能量,与外界融入的白光一起,开始慢慢改变球形的形状。 “这就是我的识海吗?”白子规心中猛然升起明悟。 球形慢慢开始变形,变得立体,变得平整,出现了相对复杂的边缘图案和内部镂空,深灰色也开始渐渐褪去,开始渐渐变淡,从深灰变成了淡灰,最终变成了纯白色。 形状也开始渐渐定形,变成了一个颇为复杂的符箓,只是还略有些粗糙、模糊,似乎还没有完全完成变化。 随着识海中符箓的改变,识海空间中的混沌开始渐渐消去,原本狭小而不规则的边壁,此时也变得齐整了一些,识海空间也略微有所扩张。 随着符箓初步成形,白子规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感觉涌上脑海,似乎思维更加敏捷、记忆力更加优秀,对于身体的每一丝感觉、呼吸和血气之力的控制,都比原来更加精确了。 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刚刚因为血气之力而强化了的感官,又一次得到了加强,视、听范围更远,看得也更加清楚,即便是狸奴身上的每一根细细的猫毛,在他眼里也都能无比清楚地分辨。 四周带起的每一丝气流,拂过他的体表之时,就仿佛被丝线绑上了一般清晰,对风的感知越发清楚明了,仿佛自己体表的延伸。 笼罩在身侧的白光消去,白子规缓缓站起,眼中精光毕露,说不尽的俊秀出尘、玉树临风。 “久等了,我们可以走了。”他微笑道。 咦,等一下,狸奴在干什么? 狸奴愤愤地对着空中光球消失的地方叫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白子规的身边。 “好了,走。”空间再次开始天旋地转,这是很熟悉的即将挪移的征兆,只不过这次多半就会是离开此处了。白子规和红蕖双目对视,目光坚定。 …… 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黑暗的天空似乎都变得淡了一些,闪耀着的星光也渐渐开始消失不见,似乎离天明已经不远了。 卢五管家盘膝坐在后山外侧的淡金色阵法之前,看似安然淡定,其实心中十分的焦躁不安。 他也不知道白子规二人会不会离开阵法,多久离开阵法,离开之后还会不会再次出现在这里,毕竟大部分修士是没有机会研习阵、器、丹、符四道的,至少他就是一窍不通,只能纯凭运气。 最好池勇能在地面把这两个小东西解决了,这样才保证全无后患。是的,他一定可以,这两个小东西才几岁,能够什么战斗经验,修为就更别提了,到了危险的地方,说不定不用池勇动手,自己就踏进陷阱里死掉了……卢五管家暗暗想着,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突然,远处的阵法上突然亮起了一阵金光,随后两个人影出现在了阵法之前。 一个一身白袍,长身玉立,一个一身鹅黄衣衫,娇俏可爱,两人站在一起,就连黑暗的夜色都显得亮眼了许多。 两人脚下,还有一只三花猫,正在用爪子洗脸,可惜被卢五管家完全无视了。 此时的他,心中已经完全被狂喜所填满。 “哈哈,天助我也,”他在心中狂喊着,“他们又落到胖爷我的手里了。时间虽然不多了,这个小美人拿下之后,爷还来得及享受一回。这个小子嘛……他的项上人头多半也能在功劳簿上记一笔。说不定身上还有些好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子规:“……” 红蕖:“……” 虽然卢五管家什么都没说,但是看着他脸上眉飞色舞,简直就像会说话一样。 “好了,乖乖丢下武器,胖爷可以免你们一死!”他终于从幻想之中清醒过来,意气风发地对着面前的两人命令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双战凝气境 说完,他便双手抱臂,用得意的眼神看着白子规二人,等着他们的惊恐、哭嚎、求饶等等。 在他看来,自己堂堂凝气境,哪里是这两个养精境的小辈能比的,之前一直没有正面交过手,不然早已被自己拿下,任打任杀,予取予求,那还能等到现在。 白子规二人冷漠得看着他,一点回答或是做出任何反应的意思都没有。 卢五管家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反应,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嘿嘿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才你们走运,能从胖爷手上跑掉,现在你们还能跑一个也看看,就凭这把大锤子……这把锤子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白子规扔在脚边的那柄大锤,正是池勇的随身兵器。 若是在平时,他也不会是这般大意,只是白子规出现之时,为了随时准备迎敌,第一时间将大锤丢开了。 而他又因为原本等待得焦躁不安,在白子规二人出现之后,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在了他们身上,因此完全忽略了其他。 “你说呢?”白子规眼睛死死盯着卢五管家,随口回应道。 卢五管家心中一凉,知道自己刚刚预定下的这个未来左膀右臂,多半是已然无幸了,心中大骂倒霉,又骂池勇废物,怒气直冲胸臆之下,指着白子规破口大骂了几句,抬腿便冲着二人冲了过来。 火红色的真气涌现,隐隐覆盖他的周身,每一步踏出都带出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地面上踏出一个小坑,土石飞溅,甚至一些泥土都被迅速烧干、硬化,一柄短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上,眨眼功夫便将于白子规二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原来的一半。 白子规脚下加力,“嗖”的一声窜出,冲着卢五管家迎上,养精境范畴之内罕有敌手的速度爆发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以更快的速度缩短。 与此同时,红蕖手中长鞭抖动,划出一道弧线,从白子规的身侧掠过,直直朝着卢五管家的面门抽去。与此同时,她展开身法,侧向移动,尽量不让白子规将自己的鞭路挡住。 卢五管家不屑地冷哼一声,速度丝毫未缓,大跨步冲到了白子规的身前,抬手一剑对着他的脖子划了过去,想要一剑送这个碍事的小子上西天,免得耽误了自己享乐的时间。 短剑外侧包裹着火红色真气,爆发出的速度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残影,真气外侧隐隐有热气散发开来,寻常养精境前期、乃至中期,必然只有被一剑封喉的下场。 白子规看着匕首划到了自己的脖子前面,猛然停下脚步,轻轻向后一仰,轻而易举就将这抹喉一击躲开,余光扫视着离自己气管处只有数寸掠过的短剑,眼睛眨都不眨,脚步轻轻移动,让开到了卢五管家的侧面。 虽然比起直线速度,白子规尚且不及有真气支持,且修炼火属真气、善于短时爆发的卢五管家,但是身形在“灵鱼身法”和“爆空步”的加成之下,身形诡异莫测之处犹有过之。 卢五管家之间眼前人影一闪,白子规竟然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轻轻“咦”了一声,持剑手臂上的真气发出一声轻响,“啪”的一声,爆开一股气流,反向推动着自己的手臂,短剑反手向着白子规甩去。 白子规早有预料,身形再晃,轻易闪开,手臂一抖,别在腰间的断玉抽出,拉开一道半月形的模糊剑影,就如一道棕木色的光芒,在夜色的掩映之下隐而不现,“拔剑术”划向卢五管家的脖颈侧面。 卢五管家十分大意之下,哪里想得到白子规能够如此剑速,脚尖点地,滴溜溜原地旋转,身形侧转,同时真气爆发,粗胖的手臂竟然如同一条灵蛇一般灵活,手中精致短剑也如同灵蛇的蛇牙一般,击打在断玉的侧面。 然而白子规剑上血光一闪,附带的力量也大出其预料,竟然未曾荡开太远,依旧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小口子。 进阶养精境以后,白子规终于能够通过血气之力,勉强控制断玉之中的“饮血合力”之能,仅在需要的时候释放出来。 击杀了池勇之后,吸附的一身血气之力,直到此时才开始在他的控制之下爆发出来,加上他的力量本身也不在寻常养精境后期之下,故此打出了速度、力量远超卢五管家预料的一击。 若不是有真气护体,抵消了剑上剩余的部分力量,卢五管家受到的伤害将远不止如此而已。 衣衫被划破的声音传开,在激战之中的三人耳中听来分外清晰,卢五管家先是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后怒意涌上心头。 他竟然被一个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小子伤到了?区区一个刚突破养精境的小子? 怒意澎湃之下,他周身真气爆发开来,厉喝一声,短剑挥出,然而白子规已经借着刚才两剑交击之力再度躲开了。同时,红蕖挟带者风声的一鞭凌厉地对着卢五管家抽来,阻住了他的追击之势。 红蕖擅长远攻,只有在拉开了足够距离的情况下,才能够发挥出足够的战力,因此需要白子规来正面顶住。 但是白子规固然不惧,却也不傻,对上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的对手,怎么可能硬拼,当然是仗着身法上的优势,游斗为主,缠住即可。 卢五管家早已把红蕖丢在了脑后,只想着立刻追上白子规,将这个胆敢伤到自己的小鬼碎尸万段,方能一解心中怒气。 然而白子规身形灵活至极,并不与他硬拼,每次略略交手、旋即推开,又有红蕖长鞭曲折回环,绕着他周身不断抽打。 两人剑法、鞭法俱都不俗,配合极是默契,不给他留下丝毫空隙,竟然就这么将他死死困在了原地,虽然周身真气流动之下,不惧久战,但是也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眼见形式竟然不利于己,卢五管家心中不禁焦躁起来。 他只想着立时将白子规二人拿下,予取予求,哪里还能耐得住,一声厉喝,手腕一晃,另一只手上又多出了一柄短剑,同时使出了卢家的爆发秘法。 周身真气爆发之下,一股不逊色于凝气境中期的气息爆发出来,拼着硬吃红蕖一鞭,痛哼一声,双剑分左右,对着白子规扑了过去,就要将他立毙于此。 火红色身影在黑夜中闪过,白子规勉强躲开正面而来的冲撞,硬接了他左手斜刺而来的一剑,断玉上血光闪过,勉强接住,但也胸口一闷,止不住地向后退去。 卢五管家原地转向,右臂挥出,对着刚来得及退出半步的白子规挥砍而去。 白子规身体失去平衡、难以再次展开身法闪避,不得不抬起断玉,“疾风快剑”斜划向卢五管家的手腕,欲要以攻代守、迫得他收剑后撤。 卢五管家脸上露出狞笑,手臂一挥,竟然是离手剑飞出,对着白子规面门飞掷而去,想要将这张讨厌的好看面庞一剑扎烂。 同时,他手腕缩回,作势扑去,想要让白子规即便闪开了此剑,也避不开他随后而来的扑杀。 脚下使力、跃往空中的同时,他抬眼细细看向白子规的面庞,想看看这张面庞被刺中之前最后流露出的惊恐神情。 然而,他看见的却是一张平静无波的脸。 卢五管家一愣,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如闪电掠过黑暗一般,从他脑中一闪而过。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鞭花在他耳边响起。 眼前一花,天旋地转。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逼入绝境 一声清脆的鞭花声在卢五管家耳边炸响,仿佛鞭炮一般清脆响亮,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响,不断在他的脑海之中回荡。 与此同时,随着声音的响起,天旋地转,四周的空间快速旋转了一圈,然后猛然回复原状。 只是,面前的白子规看不见人影了。 不仅如此,远处的红蕖也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人独自在黑暗中。 心中一惊,卢五管家周身真气流转,护住全身,同时真气炸响,想要快速坠地,以防不测。 然而尚未落到地面,他突然感觉脚踝上一紧,两脚“啪”的并拢在了一起,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一般。 与此同时,三股劲风同时向他打来,一抽脖颈,一斩肩膀,一刺胸腹。 卢五管家惊慌之下,也顾不得爆发秘法力量刚刚退去,再次爆发,周身力量猛涨,将三道攻击全部卷在了其中。 三道攻击与爆发的火红色真气相撞,接连发出爆响,抽打脖颈的长鞭荡开,抽在了他的后背上,皮开肉绽,痛得卢五管家一哆嗦,斩向肩膀的一剑被卸去了部分力量,在大臂上划出了一道不断流血的伤口。 至于射向胸腹处的暗器,则被抵消了大半冲力,开始斜斜下落。 卢五管家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柄尖锐暗器就再次动了起来,不仅方向重新指向他的小腹,而且速度也出人意料得有所增加。 暗器与卢五管家之间距离极短,突然生变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加上接连爆发之下,真气一阵衰弱,也无法再次爆发、防御,小腹被暗器正正刺中,足有小半没入其中。 若不是暗器二次加速,原比不上一开始那般势头猛烈,这一下足能够连柄没入,到时光这一下就能消去卢五管家一半战斗力。 周身剧痛传来,卢五管家精神一振,眼前的人影终于再次浮现。 只见白子规松松挽着的头发彻底披散开,随风轻轻飘舞,脸颊上多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几滴鲜血正从缓缓流下,与白皙的皮肤相互映衬,给人看来多了一丝野性,有一种与平时不同的美感,手中断玉正以凶猛无比之势,对着他扑杀而来。 与此同时,红蕖的长鞭也已经转折回来,再次向他的脖子抽去。 先前红蕖的随身香囊,早就被她再次放置在了白子规的身上,在白子规与卢五管家缠斗之时,不断释放出致幻的气体,让卢五管家不知不觉间吸入体内。 但是,卢五管家毕竟是凝气境修士,对这些气体的抗性远不是养精境的池勇可比,想要让他中招谈何容易。 因此,白子规从刚一开始,就使出了“拔剑术”,甚至不惜将断玉的“饮血合力”之能这张底牌过早暴露出来,只是为了伤到卢五管家,哪怕只是留下一道小到不能再小的伤口也好。 一来,致幻之物就能够顺着伤口一同侵入,效果远远强过仅通过呼吸侵入。 果然,红蕖通过鞭花所使出的音波武技,不仅顺利引爆了之前在他体内埋下的致幻效果,而且对效果进行了叠加,让卢五管家在几个呼吸之内目不能视,给两人创造了绝佳的攻击机会。 而白子规借此,从卢五管家的连番爆发之下顺利脱身——先前卢五管家的离手剑,确实是让白子规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因此即便是闪避及时,脸颊上还是划出了一道浅浅伤痕。 若不是红蕖及时打断了卢五管家的后续攻击,白子规多半是不得不通过内甲抵消一部分伤害、才能重新回到先前的局面了。 卢五管家被一连串的攻击打得有些发懵,身上连遭数创,鲜血横流,而且两区红蕖的鞭伤附近甚至渐渐开始发麻、失去了知觉。 此时,两边又同时有攻击到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卢五管家心中猛然凉了下来,一股阴影开始将他的心灵笼罩在其中。 此时的他,左臂因为先前的伤势,又是剧痛,又是无力,已经难以发力了,小腹处的伤口也让他难有什么大动作。 虽然绝对不愿意承让,但此时的他第一次想到,今晚自己有死在这里的可能。 “想都别想,老子给人卑躬屈膝当狗,不知付出了多少,才坐上这个位子,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在这里!”卢五管家心中狂吼,也顾不得可能会有什么后遗症了,爆发秘法连续第三次爆发,手中短剑荡开抽来的长鞭。 同时,他的身体向一侧卸力,再加上真气的抵消,消去了白子规这一剑的大半威力,已经受伤的那只手臂挡在剑锋前,再次留下了一处伤口。 以此同时,他双腿也同时向外侧发力,想要将绑住他双脚的不知什么东西生生崩开,然后拉开距离,观察形势,再作出下一步动作。 然而全力爆发的真气,落到了缠住他双腿的东西上,直如泥牛入海,竟然没有丝毫效果。 这正是白子规从青羊部后山之中得到的血法器“缚龙索”,六品宝器,即便是通脉境巅峰,一旦被缚住,想要挣脱也绝不容易。 卢五管家哪里想得到自己竟然未能挣脱开,全力爆发的同时,身形已经开始移动,这一下身体恰好失去平衡,猛地一晃。 心中暗叫不好之际,胸腹处猛然遭到了一击重击,“噗嗤”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接连数声“咔嚓咔嚓”的肋骨断裂声响起,钉在腹部的匕首拉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泉涌,整个人翻滚出去数丈之远,才狠狠砸在了地面上,肠子都流了出来。 正是“鹤云踢”之“白鹤登云”,在白子规出剑之时,暗地里一脚踢出,卢五管家刚刚恢复视觉,再加上这一腿本身角度隐蔽、快而无声,威力吃了个十成十。 脚踝上的缚龙索”化为一道光芒,掠回白子规的身体里。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催动“缚龙索”,能够使用的时间不能够太长,之后需要回体蕴养一段时间,才能继续使用。 时间虽然不长,但是用在此时,给白子规二人创造出了决定性的胜机。 卢五管家勉强爬起身来,绝望地看着红蕖手中长鞭又一次对着他的脖子缠来。 “老子就是死,也不让你们这两个小杂种好过!”自知已然无幸,卢五管家什么也顾不得了,真气四连爆,手中短剑如一道惊鸿一般,对着远处的红蕖掷出,同时再次硬吃了一鞭,对着持剑逼上的白子规冲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斩凝气 火红色的真气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威势,如同一道火流星一般划过夜空,呼啸的风声也在剑路周围响起,让人听在耳中,就充满了不适感,眨眼之间已经出现在了红蕖的眼前。 与呼啸风声同时响起的,就是卢五管家的厉喝声,如霹雳一般在夜空中交相辉映,真气秘法五连爆发出了尤胜之前的推动力,推动着他一头向着白子规撞去。 完好的那条手臂如同一条灵蛇一般,挥打向白子规的心口要害,无力的那一条也忍着痛勉强抬起,护在胸前,衣衫在强猛的冲刺之中被撕裂,伤口中也有更多的鲜血乃至内脏涌出。 自知必死之下,卢五管家终于爆发出了全部的威能,无论是伤势加重还是留下后遗症,都不需要考虑了,不管后果、不计代价,将修为凝聚于一击之中,死也要拖一个垫背的! 红蕖紧紧盯着飚射而来的短剑,周身血气之力继续运转,身法展开,飘然向侧面闪去,同时长鞭挥起,向着短剑抽去。 “啪”的一声,长鞭荡开,短剑也只是微微偏转了方向,在红蕖的全力闪躲之下,看来将将会要从她身侧划过。 卢五管家的亡命反扑,着实是非同小可,她也好、白子规也好,合击之势立时被打破,不得不全身应付,根本顾不上支援彼此,否则稍有怠慢,立时就有可能毙命于此。 然而短剑方向刚刚偏转,覆盖的真气便猛然暴动,接着爆炸开来,将那柄四品级的宝兵短剑,炸碎成了无数不规则的锋利、细小碎片,如同骤雨落下,覆盖满了红蕖周身空间,碎片外则有躁动的真气包裹,更增威势。 这正是他的杀手锏,将爱若性命的随身兵器爆开,只有在搏命之时才会使出,即便是同为凝气境的修士,如果一时不查,也会被射成筛子。 “小妞,跟着老子一起死!”眼见无数碎片就要落下,红蕖已经注定来不及躲闪,他仿佛已经看见了她被射成一滩碎肉、横尸在地的场景。 既然活着得不到你,死了也要带着你一起走! 想到这里,他不再注意红蕖,而是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在了白子规的身上。 那个已经死定了,这个老子一起带走。 全力爆发的凝气境气息,同拼死搏命的惨烈气势一道临头压下,卢五管家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白子规的身前,手臂狠狠朝着他抽去。 规瞪着眼睛,盯着击打出了微微气爆声的手臂,提剑迎上。 他并不知道卢五管家还有几次爆发的机会,只知道若是自己躲闪而不迎接,必然在气势上被卢五管家压住,这样一来,只要他还能爆发数次,低了一个大境界的自己,在他的攻击之下,就难以有效的应对、还击。 如此一来,自己就等于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了其他的身上。 绝对不可!我修炼至今,就是为了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让自己的生死、自己的行止、自己的未来,能够由自己来决定! “苍狼剑法”之“苍狼搏狮”! 这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那股誓死不退的决心与意志,无论敌人比自己强出多少,狭路相逢之时,只要尚有命在,就要毫不畏惧、死战到底。 前所未有的凶狠一剑,以一往无前之势向着卢五管家杀出,他知道自己的“苍狼剑法”也已真正圆满,真正掌握了此中真意。 同样爆发出惨烈的气势,白子规手中断玉和卢五管家凝聚着全身真气、抽来的手臂撞击在了一起。 就在两者碰撞的瞬间,白子规脑中的那枚白色符箓猛然一亮,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有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扩散开来,有些模糊的边缘一下子变得清晰了一些。 与此同时,卢五管家的脑中猛然一晕,一时之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贯通手臂的真气也微微一凝、有了一丝散乱。 只是一刹那,他就回过神来,暗叫不好,赶紧试图再次将自己的招式威力推至最巅峰。 而白子规则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变得更清楚了一些,准确无比地抓住了卢五管家一瞬间的停顿,断玉上血光再次闪过,一剑势如破竹地斩开了那层单薄的火红色真气,狠狠砍在了手臂上。 一声惨叫,半截手臂齐肘而断,打着旋儿飞出,伤口处飞溅开的血花将两人胸前的衣襟全部染红。 卢五管家狠狠咬住嘴唇,将嘴唇都咬出了血来,竟然强忍着不让自己惨叫出声,侧身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朝着白子规合身撞去。 侧过身之时,他扫见了红蕖那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目眦欲裂,眼白中爆出条条血丝。 只见红蕖手一挥,身体中一道流光飞出,在她身前迅速扩大,变成了一张巨大的龟壳盾牌,将正面散射而来的短剑碎片全部挡住。 密密麻麻的撞击声,如同雨点一般响起,碎片狠狠落在龟壳盾牌上,却真气散去,四下弹开,无力地落在了地面上。 这正是她在后山之中选择的法器。在与白子规一战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在近身防御方面与要加强,因此选择了这面盾牌来弥补,很快就在这一战中用上了。 若不是这一面盾牌,她想毫发无损地挡住这一击,怕是无此可能。 手再一挥,龟壳盾牌再度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她的体内,手中长鞭再抖,对着卢五管家的小腿抽去。 卢五管家咬了咬牙,也不再幻想能将两人全部拖了垫背,只想着能让白子规重伤,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撞去。 白子规下意识抬起剑,再度有血光闪过,“惊蛟十八剑”之“惊蛟游江”,人随剑走,闪电突进。 两道人影闪现,两人交错而过。 白子规回过身来,看向背朝着自己的卢五管家,脸色变得苍白,手颤抖着将断玉别回腰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体内功法疯狂运转,缓解着自身的虚脱与疲劳。 而另一边,红蕖手中长鞭缠住了卢五管家的脚踝,毫不费力地将他拖倒在地,才发现他已经只能勉强站立了。 鲜血不断从他的胸口涌出,口中也不断溢出鲜血,卢五管家的呼吸渐渐停顿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再遇强敌 红蕖手一抖,将长鞭收回了腰间,有些蹒跚的走向盘膝坐地的白子规。 适才一战,虽然她并没有正面承受卢五管家的攻击,但是自始至终全力爆发、以及最后催动压箱底的龟甲盾牌,消耗也非同小可,战斗刚刚结束,就察觉到疲累涌上了自己的心头。 她赶忙运转功法,恢复自己的精神,走到了已经近乎精疲力竭的白子规身边,见他没有立刻退出修炼状态的意思,笑了笑,先转身打扫战场去了。 白子规将功法与搬运法同时运转了数圈,感觉到身体状态有所恢复,睁开了眼睛,看向正蹲在一旁,歪头看向自己的红蕖,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无碍了。 红蕖笑了笑,伸手指向两人中间的一小摊东西:“战利品。” “哦?”白子规饶有兴致地翻看起来。 两本秘籍,一柄短剑,几瓶丹药,一些散碎金银,这就是从卢五管家身上搜出来的全部了——他刚刚为了坐上五管家的位置,大大出血了一笔,还没来得及回本。 还有大锤,也给红蕖拎了过来。 “四品剑法武技,火蛇剑法,还有这是……卢家的爆发秘法?看起来不是很全啊?”白子规自言自语。 “大家族的规矩就是这样,一些涉及到家族根本的功法、武技、秘法之类的东西,最多只会简化、截取,慢慢传授给别人,比较有地位的下人,也可能能够得到传授,但是注定了最多也只能是最残缺的版本,不管是效果还是副作用,比起正版必然是天壤之别。”红蕖解释道。 白子规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那么你想好了吗?这次你承担的危险最大,所以你先选哦。”红蕖开口催促道。 “你有什么很需要的吗?”白子规凝视着这堆战利品,思索着缓缓道。 “没有哦,没什么需要的,所以不用考虑我的,选自己想要的就好了。”红蕖甜甜一笑,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儿。 白子规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将目光停留在了两本秘籍之上。 “火蛇剑法”是一门适用于短剑、双剑的剑法,对他来说不算太合适,但是作为一门剑法武技,他现在正在需要多多观察、学习剑艺,以强化自身对剑法的理解、感悟之时,这门四品剑法对他来说有扩充眼界的作用。 至于卢家的爆发秘法“激瀑法”,虽然因为十分残缺,又经过了简化,问题多多,但是他眼下能够爆发出超常力量的,仅有“疾风快剑”中的“蓄风式”,需要的准备时间较长,而且蓄力之时难以移动,称得上有不晓得欠缺。 因此,他也需要一门别的秘法进行补充——哪怕是这样一门秘法。 “别的都归我的话,这两本典籍你都可以选”红蕖似乎是猜到了白子规犹豫的原因,伸手拍了他一下,“不用客气哦。” 既然她这么说了,白子规也就不多矫情了,伸手将这两本典籍收了起来——毕竟,这两本典籍的总体价值,比起别的物品也算是差不多。 “好了,那我们也别再在这儿待着了,赶紧走,这儿不太隐蔽,别给别人发现了就麻烦了。”红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白子规点了点头,招呼了一声不知躲到了哪里的狸奴,然后两人一先一后向着树林走去。 远处的青羊部上方光辉耀眼,爆炸声、喊杀声、各种各样混杂在一起的杂乱无章的声音,在淡化了之后传来。 眼看就快要走到树林的边缘,刷刷摇动的枝叶声响入耳,潮湿的草木泥土气息已经扑鼻而来,脑海中的符箓突然疯狂颤抖起来,一股危险的预感猛然用上了白子规的心头。 好像是在正午的阳光下被阴影笼罩一般,就好像是在火上沸腾的开水突然被极寒冰冻,突如其来的预感让他微微战栗。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猛然向前扑出,将红蕖扑倒,两人同时砸在地上,卷在一起向着树林滚去。 红蕖先是一怔,柳眉倒竖、浑身血气之力搬运,就要用力挣扎,但旋即就感觉到了什么,面色恢复了平常,手腕一抖,长鞭飞出,鞭梢卷在了树林里的一棵大树,两个人同时借力飞进了树林中。 就在两人刚刚落入树林边缘的同时,一道黑色的真气砸在了他们原本在的地方,卷起的风压加速了两人飞入丛林的势头,白子规率先砸在了一棵树上,发出一声闷哼,红蕖则后背撞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再次哼了一声。 烟尘散去,被黑色真气砸中的地方多出了一个大坑,坑里残留着的黑色真气,还在不断腐蚀着边缘地带的泥沙,发出“滋滋”的声响。 两人如临大敌地站起身来,看向那个大坑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个头极高的男子,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粗布衣衫,双手背后,背对着两人。 虽然高个男子未曾看着他们,但是两人都感觉到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般。即便几步之外就能进入到树林茂密之处、借机摆脱敌人,但他们都不敢妄动——他们有一种感觉,只要移动一步,就会有狂风骤雨般的攻击扑面而来。 高个男子对着前方的后山阵法凝视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来,看向两人。转过身的刹那,两人周身猛然感觉到了强大又沉重的压力,压得两人浑身骨骼“咯吱咯吱”作响,四肢动弹不得。 然而,四周的草木虫豸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该轻摇的在轻摇,该鸣叫的在鸣叫。 这并不是真是存在的压力,而是高个男子所释放出的强大气息,混合着黑色真气本身所携带的邪恶、令人厌恶的直感所造成的。 这种感觉,他只有在对上当初的卢大管家之时,才感受到过,而且比起过去还要强烈得多。 此人至少也是通脉境,而且是比卢大管家还要强的通脉境! 白子规强忍住不让自己的牙齿颤抖,抬起头来,看向高个男子的眼睛。 冰冷,冷漠,冷酷,邪恶,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若是让小孩子看见,怕是当场就会给吓得哭都哭不出来的眼睛。 “别急着走啊,”高个男子声音轻柔地说道,“我对你们好奇地很呢。有没有兴趣跟我聊聊你们的家人呢?” 他是冲着大哥来的!故布疑阵至今,看来是瞒不住了!白子规心中一股寒意猛然涌上心头。 虽然如此,他的表情、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高个男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两人的表情,出乎意料地没看出什么来,轻轻“咦”了一声,但随即摇了摇头:“既然不肯说,就跟我回去做客,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一边说着,他一边缓步走到两人身前,伸出双手,同时向着白子规和红蕖头顶按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二叔 干枯、宽大的手掌,在两人头顶由小变大、逐渐落下,白子规身上的冷汗不断冒出,手紧紧握在腰间剑柄上,却无法有丝毫动作,甚至就连体内快速搬运的血气之力,都被压制得缓慢到近乎凝固了。 在他的身旁,红蕖也是香汗淋漓,手腕轻轻颤动着,不断想要把长鞭抽出,却始终未能如愿。 缓慢落下的手掌,已经离两人的头顶只剩数寸之遥了,掌间流转的真气,散发出一股邪恶、恐怖的气息,在白子规的感知中越来越清晰,让他的思维都开始变得缓慢了起来。 “不行,这样下去就完了,动起来,动起来啊。”白子规在心中狂喊。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猫叫声,突然从密林边缘的草丛中响起,将几乎就要凝固了周围空气的气场冲破了。 “就是现在!”白子规识海中的符箓猛然颤动起来,又变得清晰了一些,周身所受到的负面影响被驱散,思维再次变得灵活,周身的血气之力也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惊人速度搬运,身体的控制力骤然恢复。 他手一翻,匕首滑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抬手对着高个男子掷了出去,然后手腕上的控物手环猛然闪动,匕首在空中变向、加速,对着高个男子的咽喉激射而去,手一翻,抓向红蕖的手臂,同时身法全力展开,向后退去。 几乎同时,红蕖伸手冒出了淡淡的白色光芒,衣服上冒出了一个复杂的符箓,将她受到的负面状态同时驱散。 她两根手指并拢,拍在腰间的金属香囊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颤动的响声,就如同撞钟一般厚重,震得人耳膜颤鸣,在林间回荡。 香囊上也散发出一阵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便将两人覆盖在中间。他同样伸手向着白子规抓取,两人的手恰好抓在一起。 人同时一愣,生死关头却没有丝毫停顿,身法同时展开,从白雾之中退出,钻进了密林之中。 才刚刚进入其中,高个男子所在之处便爆发出强烈的风压,将白雾生生吹散,然后一掌对着白子规二人扇了过去,挡在中间的树木纷纷被一拍而断,砸倒在地,接触到的无论草木,都开始被腐蚀起来。 气之掌未到,刮起的劲风就已经将两人的头发、衣衫吹得向后飘摇、猎猎作响。 两人同时展开身法,全力闪避,却仍是躲闪不及,被真气之掌擦过,双双口吐鲜血,从不同的方向砸倒在地。 高大男子一边缓步前行,向着二人不断逼近,一边冷漠地看着二人,一只手仍旧背在背后,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伸出两根手指,向前轻轻一点,两道黑色真气迸发而出,分别向着两人点去。 白子规被摔得全身无力,勉强抬起断玉,挡住了击向自己的那一道真气,血光一闪而过,适才击杀卢五管家所吸纳的血气加持,抵消了大半冲击力,再次向后倒飞而出,一阵翻滚,摔得灰头土脸,身上沾满了。 而另一边,红蕖被黑色真气击中之后、一穿而过,从她的身后击穿了一颗大树,消失在了丛林深处,原地被击穿的人影则渐渐模糊、消失不见,竟然只是一道幻影。 高大男子“咦”了一声,脸上的神情稍稍郑重了一些,抬脚再次接近白子规,抬手一掌,再次对着他拍去,却并未有想要寻找消失不见的红蕖的样子。 压下的气流将白子规压得四肢抬起都颇为艰难,只能勉强抬起断玉,试图抵挡,而在红蕖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被压得双膝一软,险些直接坐倒。 她借着幻形暂时脱离之后,就想要将白子规一同带走,却不料被高大男子轻易看破,趁势一掌双人,也省了多出一掌的功夫。 一边出掌,高大男子一边心中暗暗惊叹。以他通脉境后期的修为,即便是凝气境前期,也未必能在他手上挣扎到如此地步,三次出手徒劳无功,这两个小辈果真不简单。 但越是如此,他越是确定白子规二人身份定然不简单,更是下定决心定要立即将二人擒下带回。 于是,他一掌击出,便已跨步向着二人走去,准备将两人击晕后带走。 白子规两人剧斗之余,本就无力,对上高大男子已经是手段尽出,却在两个大境界的差距面前被一一击破,此时虽然还在勉强试图反抗,但若是不出意外,显然是挡不住这一掌了。 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绿光从地面涌现,骤然在林间亮起,化为一道光幕,挡在了高大男子与两人之间。 黑色真气之掌拍在了翠绿色光幕之上,发出了滋滋啦啦的声音,腐蚀出了一个手掌形的痕迹,但同时也消耗殆尽。 几乎同时,白子规和红蕖二人身边,一圈细细的树木生长出来,将二人罩在其中。 “什么人,敢管我的闲事,滚出来。”高大男子的声音终于变得凝重了一些,冷冷得开口喝道,声音在林间回荡。 只见一个头发散乱的中年男子从空中落下,轻轻落在了将白子规二人护住的树木上,面朝高大男子,背朝白子规二人。白子规可以看见他脸颊侧面的胡茬,和别在腰间的葫芦。 “你是何人,可知……”高大男子阴森森地开口了,刚说出几个字,红蕖惊喜的声音就将他打断了:“二叔!” “二叔?”白子规眉头轻轻一挑。 他就一直在琢磨,红蕖明明是友非敌,却孤身一人前来,而且姜碧岩等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也太奇怪了一些。现在看来,果然应当是跟着她的家中长辈前来的了。 “原来如此,这小姑娘是你家晚辈,”高大男子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开口了,伸手指向白子规,“我可以让你把她带走,但是,这个小鬼得留给我。” 白子规眼神微微一凝,身旁的红蕖一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红蕖二叔取下腰间的葫芦,痛饮了一口,擦了擦嘴,然后淡淡道:“你把我的侄女打成这样,还想着带人走,你是在说梦话吗?” “而且,”他直直看着高大男子的眼睛,“好不容易才把你引出来,现在我出现在这里,你还能走得了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密林乱战(一) “好不容易把我引出来?什么意思?”高个男子听到这里,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自觉之前做事,始终隐藏幕后,从未真的亲自出面,照理来说不应该有人能够发现自己,可是…… “还需要我说吗?”红蕖二叔将酒葫芦在手上轻轻抛起、又轻轻接住,“你自己做过什么,还需要我来告诉你吗?” 高个男子闻言眉头轻轻皱起,手伸到了斜斜别在背后的的一个布包裹上,缓缓握住了布包裹的一端。 “自从青羊部遇袭开始,梁州大乱,我们便想要找出袭击者。今日得知李、卢两家想要再度夜袭青羊部的举动,我就知道,那些暗地里的袭击者,肯定不会就这么放着这样的大好机会不去利用。不管是什么目的,今天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给我找到了。说,你是何人,你的身后是什么势力,还有什么人,挑拨梁州内乱的目的是什么?”红蕖二叔的眼皮懒懒地耷拉着,对于高个男子的动作犹若未见。 “你又是何人?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的事?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高个男子的眉头轻轻舒展了些,但依旧死死地盯着红蕖二叔,一旦他有异动,就随时准备出手。 “青城,叶承风。”“啪”的一声响,红蕖二叔将抛起的酒葫芦接住,然后牢牢握在手上,抬头看向高个男子,眼中精芒毕露。 白子规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锦城有李、张、董三大家,雄霸梁州,但是事实上,还有一家,虽然不在锦城之中,势力也不必三家树大根深、盘根错节,但是在梁州当地的影响力与家族的内在底蕴,丝毫不差,是梁州三大家以外的诸多势力中,唯一一家能与三大家不分高下的。 这就是青城叶家,一向尊崇清静自然,家主宁封真人修为高深,道术玄妙,在梁州一地门下、信徒众多,且许多手握不小势力。 因此,虽然叶家不怎么参与梁州内部纷争,但是他们在梁州的既有威望、也有势力,叶家的家传功法、武技更是不俗,叶家出山之人都称得上修为高深。 因此,一旦梁州发生了什么内部纷争,许多势力也很喜欢上门,找叶家主持公道——当然,叶家会不会出山就不一定了。 青城叶家的所有消息在他的脑海中闪过,白子规小声问道:“所以你姓叶?” 叶红蕖嘻嘻一笑:“哎呀,二叔真是的,我还想走的时候自己说的呢。” 白子规略略有些惊讶。他确实没想到,出身大势力的叶红蕖,跟他见过的那些世家大族子弟截然不同。 而高个男子,闻言则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梁州内乱,李家、卢家、青羊部大打出手,张家、董家和其他诸多实力煽风点火、甚至亲自下场,打得不可开交,叶家实力强劲,又超然世外,按照以往的惯例,有人上门找他们出面也是合理的。 这次梁州混乱不小,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叶家也确实很有可能派人出马。 而高个男子一伙不管怎么隐藏,青羊部遇袭,李家李述孔失踪,在这场内乱之中是两个坎儿,至今没什么清楚合理的解释。想要各方调停、平息内乱,这两件事就非得解决不可。 李述孔失踪没什么线索,暂且不论,青羊部骤然遇袭,头脑正常的人都会猜测这其中有个幕后黑手。 因此,叶家一旦出面,一定会牢牢盯住混乱的最中心,只要不被卷进去,找出所谓幕后黑手的可能性很大。 这也就是为什么高个男子放松了一些的原因——这一切原本就是他们露出的破绽,只是通过栽赃嫁祸等种种手段让人暂时忽略了而已,被人借此针对了也不足为怪,只要更多的没被发现就好。 从叶承风说的话看来,叶家目前为止,也确实并没有知道更多。 刚刚放松了一点,高个男子猛然又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又紧张了一些:“梁州人榜排名第十一的叶家二郎叶承风?” 叶承风这次没有再回答他的话,酒葫芦开始在竖起的一根手指上旋转起来:“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老老实实招供呢,还是要我出手?” 高个男子听了,忍不住冷笑起来:“看来叶二郎是称王称霸太久了,真的不知道天下……” 话未说完,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带出一道刺目的翠绿光芒,叶承风已经出现在了高个男子正前方,酒葫芦拿在手中,对着他的太阳穴挥臂砸去。 暴起的亮绿色真气给人一种生机勃发之感,四周的树木仿佛变得更加翠绿,草叶微微摇晃,似乎要随之生长,又似乎要向着真气包裹之中的叶承风顶礼膜拜,虫鸣声更响亮了一些。 身后被木圈护在其中的白子规和叶红蕖,都有血气之力随之呼应起来,变得更加活跃,刚才连连战斗之中所受到的伤势,也似乎在加速恢复了。 而面对这这一击的高个男子,就没有这种舒适的感觉了,让其他人感应舒适的亮绿色真气,在他的感受中,却仿佛一根巨木当头砸下,让体内真气变得躁动、运行混乱起来,沉重的压力让他那一侧脸颊都开始有些麻木了。 一声不吭,高个男子猛然挥手,背后的布包兵器被抽出,外层包裹的长条布匹也开始自动旋转、扩散,转眼之间便散开,将包裹中的一只雪亮弯钩露了出来。 “锵”的一声,酒葫芦与挡在身侧的弯钩狠狠撞在了一起,撞击产生的风压,将四周树木上的黄叶震得纷纷落下。 酒葫芦与弯钩双双被震开,叶承风手中的酒葫芦在掌心连转了几个圈,然后随着他的手臂挥转,对照着高个男子当头砸下。 同时,高个男子手中的弯钩也画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黑色真气愈发汹涌澎湃,对着当头砸来的酒葫芦勾去。 两人贴身近战,以快打快,叶承风的酒葫芦在方寸之间,运转自如,路数走的是小巧短打,力道确是雄浑至极,若是被打中一下,即便同为通脉境修士,也是当场骨断筋折。 而高个男子手中的弯钩,更是运转自如,在两人中间划出一条条或大或小、不规则的弧线,路线诡异莫测,看得后面的白子规二人眼花缭乱。 骤然之间,两人手中兵刃再次碰撞、震开,叶承风手中酒葫芦又一转,葫芦口对准了高个男子,一道绿色真气朝着他的咽喉急速喷射而出。 而高个男子空着的手在弯钩柄上一抹,手中又多出了一柄小钩,中宫直入,对着叶承风咽喉勾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密林乱战(二) 天下九州,强者如云,即便是通脉境高手,最多不过在一州之地能够主宰一方大势力,算得一方高手,但是论及整个神州大地,乃至于更大的天下,就算不了什么了。 而且,通脉境的一流高手,就算真气纵横,可以做到重重超自然之事,但若是不能够飞天遁地,在见惯了修士的九州大陆上来说,终究只是人,算不得神仙人物。 因此,九州之地,各自将通脉境及以下的高手,按照他们体现出的战斗力,列为人榜,每榜五十人,九州九榜共计四百五十人,被认为是九州之中前四境的最强高手。 而叶承风在梁州人榜上排名第十一位,称得上被九州所公认的通脉境高手了。 一身生气勃勃、又威力惊人的翠绿色真气,配合上手中一个灵巧自如的酒葫芦,小小的葫芦竟然能够发出如此大的力量,葫芦嘴中还能喷出如此迅捷又隐蔽的真气光柱,换做其他同级修士,此时早已被连绵不断的打击逼得手忙脚乱,面对这一记攻击,必然是猝不及防。 但是,对面的高个男子却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同时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弯钩之上还有一钩,竟然是子母钩,母钩挡在咽喉前,将葫芦嘴中喷出的绿色真气挡住,子钩趁隙对着叶承风的咽喉勾去。 绿色真气的冲击力将高个男子逼退了一步,却并未将他手中弯钩攻势打散,反而借力身体倾斜,以一脚为中心,身体转了小半个圈,勾出的子钩进路一变,反而更加诡异莫测。 叶承风手在酒葫芦上轻轻一按,葫芦口立时停止了喷射出绿色真气,同时向着一旁挥去,刚好将顺着一个诡异弧线勾进的子钩荡开。 高个男子借力,将子钩划出一个大弧线收回,反手母钩再上,双钩连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弧线在两人中间不断划出,让人完全看不清楚弯钩划出的轨迹。 叶承风则抬起另一臂,酒葫芦在双手、双臂之间不断旋转、翻滚,速度越来越快,带出道道残影,快到让身后的白子规和叶红蕖几乎看不清楚酒葫芦是如何旋转的。 只见一个外侧翠绿、内里深黄色的球形,和漫天包裹着黑色的雪亮大小圆弧,不断激烈碰撞,不时一道翠绿色的细线真气在半空中闪现,或是与弧线碰撞在一起,化为无数小绿点消失不见,或是被高大男子闪过、消失在树林中。 白子规全神贯注,体内的血气之力急速搬运,将刚刚得以充分提升的视觉充分发挥出来,识海中的符箓也随着视线的全神凝聚,再次开始变化,变得清晰起来。 随着符箓的变化,白子规的视线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思维和反应变得越来越快,无论是亮眼的弯钩弧度,还是旋转着的酒葫芦,在他的眼中都开始变得缓慢起来,两人的每一次交手,都开始清楚地映在了他的眼帘之中,一丝丝感悟不断浮现。 正在这时,高个男子似乎耐心耗尽,双目一瞪,周身黑色真气猛然膨胀,身体外侧化为了一只巨大的黑色毒蜂,身体细长,头有触角,触角下密密麻麻地复眼让人触目惊心,身侧三对薄薄的翅膀,腹部分节,尾端伸出了一跟细细长长的尾针,却如同手中的弯钩一般形状。 随着他的守护灵现身,越发浓密的邪恶、恐怖、让人厌恶的气息散发开来,甚至浓密到了化为淡淡的黑色气体,开始向四周散发开来。 四周的草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漆黑,最终在地上摔得散碎,就连树木表皮也开始变黑。 叶承风夷然不惧,周身翠绿色真气爆发,逐渐有一颗巨树,开始在他的身体外侧成形,树木粗大,树荫广阔,盖顶的枝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生长出来。 随着这个树木守护灵的出现,澎湃的生命气息开始向着四周蔓延,与漆黑的邪恶真气泾渭分明地对峙,翠绿色真气覆盖范围内的植物,开始重新变绿,重获生机。 高个男子看着高大、宽阔的树木守护灵,冷笑一声,尾针猛然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保留着漆黑痕迹的弧线,令人汗毛倒竖的气息随之散发出来。 天赋技能,“毒蜂钩”。 叶承风正要出手将那根弯钩击落,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根轨迹难以捉摸的尾钩,攻击的目标竟然不是他,而是正被树木圈在其中的白子规、叶红蕖二人。 一声低喝,他的酒葫芦中一道翠绿色真气再次射出,将尾钩在半空中拦截,双双化为气态真气,在空中散开。 叶承风有些惊怒地转过头来,正欲全力进攻,不再给高个男子分身攻击白子规二人的空隙,却看见毒蜂守护灵的尾钩已经重新生长出来,高个男子的嘴角则噙上了一抹阴险的笑容,心中一惊,暗叫不好。 果然,毒蜂守护灵的尾钩再次喷射而出,紧接着以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生长、射出,生长、射出,一时之间漫天都是密密麻麻、各种弧线的弯曲尾钩,有的射向叶承风,有的射向白子规和叶红蕖。 迫不得已之下,叶承风只得迅速转移方位,挡在了白子规二人身前,不断全力出手,才能够将无数射向二人的尾钩一一拦截——若攻击的是他自己,他当让能够游刃有余,但当有两个人需要保护的时候,所需要拦截的范围就大出了不知多少了。 更不必说,高个男子本就将主要攻击方向,对准了白子规和叶红蕖,对准了叶承风的那一些,只是为了拖住他而已。 场上形势顿时逆转,叶承风被牢牢压制,已经接连有若干尾钩射穿了他的周身守护灵,虽然并未伤到他本人,但是也让他的真气开始缓慢、紊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高大男子再次抡起双钩攻上。 情急之中,叶承风一声轻喝,开始不断有各式木质护盾从地面升起,拦截漫天飞舞的尾钩,借此分出心神,继续与高大男子战成一团。 天赋技能,“甲木护盾”。 但是即便如此,比起高大男子,他也要分出更多的心神,开始被逼得节节败退。 “你们先退。”叶承风苦战之中,只来得及匆忙说了这几个字。围绕着二人的树木开始扩成了宽阔的木板,快速向着密林深处移动,白子规和叶红蕖也不再多话,跟着快速展开身法移动起来。 在身后,叶承风且战且退,与二人保持距离不太远,同时死死拦住了那名高大男子。 第一百二十章 密林乱战(三) 密林深处。 没有激烈的呼喝声,没有惨叫与哀鸣,没有粗重的喘息,只有四个人默不作声在林间穿行、打斗,枝叶折断、树木倒地、泥土飞溅的声音接连响起,在林中生生犁出了一条通道。 高大男子双钩挥舞,周身黑色真气弥漫,步步紧逼,身后留下了一条被染黑的痕迹,周遭草木尽皆干枯、腐朽。 叶承风身形飘然,即便被压在下风,身法也丝毫不乱,在林间自如地退避,与之前叶红蕖的身法如出一辙,只是两人的领悟不可同日而语;随着不断深入林间,他周身的翠绿色真气也开始变得更加亮眼、更加旺盛。 在他们身后,白子规和叶红蕖二人跟着圈形木盾不断退避,不断有黑色尾钩击打在木盾上、随后爆开,或是在木盾周围被点爆。 真气散开之时,气态的黑色真气在在四周弥漫。即便有木盾保护,无法直接侵入到两人周围,不断在气态真气团中突进、冲出,还是渐渐让他们感觉到身体受到了一些影响,开始感觉到身体虚弱、呼吸不畅、恶心欲吐。 “这个什么真气,是怎么回事,好……好难受。”叶红蕖一边奔跑着,一边喘息着道。 白子规也感觉很是不好,体内血气之力不断流转,将偶尔沾染到体内的余波驱除出去:“这个……也不知道是他所独有的,还是他背后的势力所有。” 他曾经见过卢大管家的搏命一击,因此知道是后者,但是此时他却并不能直接说出来,否则一旦被正在追击之中的高大男子听到了,多半就会猜测到卢大管家的失踪跟他有关联,因此只能侧面暗示。 果然,追击之中的高个男子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一些什么,略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但细细凝神,好像也没有听到什么。 于是,他将心中的疑惑抛诸脑后,然后开始继续凝神追击。 而在另一边,叶红蕖将金属香囊取出,一边奔跑,一边不断以或轻或重、长短不一的节奏和间隔敲击着这个香囊。 随着敲击的时间越来越长,两人周围空气开始变得湿润起来,密密麻麻的水珠出现,将空气浸润,四周的草叶上也开始现出了一滴滴水珠。 密密麻麻的水珠出现之后,开始由透明变成了淡黑色——不断有残余的黑色真气被吸附到水珠上,开始变得沉重,坠落而下。 四周空气为之一清,白子规二人的虚弱感觉也得到了大大的缓解。 "棒。"白子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朝着叶红蕖竖了个大拇指。 叶红蕖灿烂一笑,但随即又收敛了笑意:“但是还是没能完全驱除那些黑色真气。它们实在是太顽固了。我的水气能够把它们吸附,但是却不容易自由控制它们、将它们驱除。要是能把它们吹走就好了。” “吹走?”白子规闻言心头一动,之前在青羊部后山之中,还有接连的战斗之中,感觉到的对风的丝丝缕缕的感悟,渐渐开始涌上了心头,在脑海之中就仿佛爆炸开来一般。 思维快速转动,有些恍惚之间,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叶红蕖察觉到了什么,偏过头来,看到仍旧在奔跑之中、但是已经开始出神的白子规。 凭借本能,他的脚下灵活、自如地挪移、跳跃着,但是眼神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已经开始神游天外。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白子规身体猛然一颤,回过神来,然后下意识地抬起手,挥起大袖,朝着前方用力一挥。 “呼”的一声呼啸,掀起一阵大风,两人前方淡黑色的水珠开始被大风吹动,卷向四周,前方一片空间彻底变得清明。奔跑在其中之时,身上的负面感受迅速变淡。 “咦?”叶红蕖有些诧异地看着白子规,“新领悟出来的?” 白子规轻轻点了点头,又一记大袖挥了出去。 “不错啊,悟性一流。”叶红蕖学着他之前的样子,竖了个大拇指。 白子规赧颜一笑,不再出声。 身后正在激战的高个男子和叶承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叶承风侧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微微一笑,然后不再关注身后的两人,继续全神投入到激战之中。 高个男子则轻轻哼了一声,周身真气一催,射出的“毒蜂钩”开始变得更加密集,但是相应的,手上的动作稍稍缓了一些,让叶承风挽回了一些颓势。 …… 随着白子规动作的不断熟练,即便是高个男子越发密集的攻击,所产生的的残余气态真气,也不再能够对他们二人产生影响。 见状,高个男子也不再继续增加对白子规等人的攻击,而是将主要注意力集中在叶承风身上。 只要能将他击杀在此,这两个小辈自然也逃不掉。 就这样,随着不断的厮杀、追逐,几人继续向着密林深处逼近。 突然,叶承风和高个男子同时偏头,看向远处同一个方向。 几个呼吸之后,白子规和叶红蕖也先后看向了那个方向。 只见那里不断有各色光芒亮起,在天空中闪现,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光亮照耀下扬起的灰尘。 几个呼吸之后,呼和声、厮杀声、树木倒地的碰撞声,也开始传入了几人的耳中。 同时,那正在大战的几人也发现了这一处战团,旋即向着这里逼近,接着又一声骄横的喝问声传来:“什么人在此打斗,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树木倒下、分开,有六名正在战斗的修士出现在了四人面前。从气息和环绕周身的守护灵看来,应该都是通脉境修士了。 一人身穿一身白衣,头发乌黑,面色苍白,虽然年纪不小了,看起来仍是很有风度;一人,看起来与他有些相似,不过比他要年轻许多,身高近八尺,眉毛寡淡;一人身穿青色衣衫,个头不矮,皮肤黝黑一些,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还有一人相貌堂堂,浓眉大眼,气势逼人,正是白子规见过的李延。 而被他们围攻的二人,赫然便是青羊部族长姜碧岩,和坐第二把交椅的薄归人。 此时他们在围攻之下,衣衫破烂,喘息粗重,怎么看都有些狼狈。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密林乱战(四) 六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在了叶承风的身上,显然都认出了他的身份来,随后纷纷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显然没想到,这位修为不俗的叶家二郎,会被逼到这一步。 姜碧岩、薄归人、李延三人的目光先后集中在了身后的白子规二人身上,露出了一丝了然之色,另外三人则将目光投在了高大男子身上,开始猜测起了这个灰衣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叶二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名眉毛寡淡的男子抢先开口道。 “在下是受到青羊部姜族长的委托,来这里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即便是有些狼狈,这名沧桑男子身上,仍旧有着慑人气度。 “近段时间以来,两位家主与青羊部之间的纷争,实在是对梁州各大势力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因此,有不少人请我们叶家出面调和。” “而姜族长又坚持,李家四郎的失踪与他们绝无关系,定然是之前的袭击者所为。因此,在我得知两位家主要集中力量、袭击青羊部之后,便及时赶来。” “一是要阻止这一场大战,二是要探查清楚,是不是有什么幕后黑手在后面推波助澜。因为如果是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对这一战不闻不问的。” 白衣男子卢庭骅,和皮肤黝黑的李文棠,两人闻言之后,脸色略有些难看,没想到他们十分隐秘的行动,即便是青羊部事先都没有丝毫察觉,竟然就这样被叶家探知到了。 白子规则是因叶承风的话,而将目光停留在了前方的卢庭骅、李文棠二人身上。 这两人竟然就是李、卢两家的家主。 从卢庭骅以及他身后的寡眉男子卢玉川的面容上,他很容易判断出了这两人来自卢家的身份——毕竟,他和卢见奚、卢嘉树二人都算得上很“熟悉”了,相似的面貌不难判断。 而另一方面,那个站在李延身前、貌似老农的男子,自然就是李家家主了。 卢、李两家同时由家主出面,带队袭击青羊部,这着实是大大出乎了白子规的意料之外。这简直就是要正面开战才会有的架势了。 “那么,叶二郎查清楚了吗?”卢玉川见两名家主沉默不语,不禁有些焦躁起来,抢先开口说道。 “据我猜测,在各位中间煽风点火的,正是此人,鬼鬼祟祟,意图不轨。请各位即刻停战,与我联手,将他拿下,问出他身后主使之人,便知端的。我可以叶家之名作保。”叶承风伸手指向高个男子,眼中露出一丝厉芒。 卢庭骅、李文棠二人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双双沉默下来。看这架势,叶家是站在青羊部那边,想要让他们停止袭击? 停下来容易得很,但是这次青羊部有了防备,以后再想袭击,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哈哈哈哈,”正在此时,高个男子突然朗声大笑起来,“叶二郎打得好主意,三言两语,就想叫两位家主退去。开弓哪有回头箭,此事怕是不那么容易?” “嗯?”几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了高个男子身上。 “叶家之名,怕是也不那么可信了。事实上,从你试图保住这个小子、保住青羊部开始开始,就已经让人忍不住怀疑,你们有什么别的心思了。”高个男子伸手指向白子规,面带嘲讽。 几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了白子规身上。 只见白子规因为连番激战、奔跑,满身尘土、嘴角带血,身上因叶红蕖释放出的水汽而湿漉漉的。但即便如此,在众多通脉境一流高手的注视之下,竟然没有丝毫怯场,反倒是挺胸而立,凛然有股出尘气度,看得卢庭骅、李文棠二人心中暗暗称奇。 “卢家主还不认识这个小辈?打伤了贵家族两名家中子弟的就是他。”高个男子接着说道。 “什么,就是他伤了我儿?”卢庭骅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后的卢玉川就已经暴跳如雷,吼出声来。 话音未落,他便想要抬手对着白子规抓去,姜碧岩、薄归人二人双双真气再次升腾而起,李延也同时作势欲要出手,场面再度一触即发。 即便以白子规的镇定,也不禁心中微微一沉——场面对于他所在的这一方确实不利。 突然,他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戳他的背,于是一边不动声色、一边用余光看去,看见红蕖将手藏在两人身后,指了指白子规,又指了指身后密林,再指了指自己,向下朝着地面指了指。 白子规先是愣了愣,随后一阵感动——叶红蕖显然是叫他先走,她来给他殿后。 虽然她身为叶家小姐,李家、卢家确实不敢轻易动她,但是李家本身也不惧叶家。在通脉境一流高手混战的战场上,一切皆有可能——若是她真的被卷了进去,伤了也就伤了,死了也就死了,难道叶家还能让他们偿命不成?可以说风险还是有的。 因此,感动归感动,白子规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叶家小姐和这小子交情匪浅啊,很难想象叶二郎会秉持公道。”高大男子趁机又道。 叶红蕖眉头微微一皱,正要再做些什么动作时,卢庭骅突然伸手拦住了卢玉川,然后对着高大男子道:“接着说下去。” 卢玉川胸口剧烈起伏,强行压住了心中的愤怒,两眼冒火地盯着白子规。 白子规视若无睹,同时转头向着高大男子看去。 卢玉川见状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又愈加怒火万丈。 若不是不敢违反家主的命令,早已立刻冲上去、给白子规一个好看了。此时的他,只是不断在脑中想象着,一会儿白子规落到他的手中后,该如何折磨他的场景。 “不仅是卢家子弟,李家子弟也曾经被他打成重伤,甚至据我所知,李四郎也失踪之前,也是被他打成重伤的。”高个男子看着白子规,眼中透露出诡谲的光芒。 李文棠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了——当日白子规打败李取善之后,李家自然便用心调查过白子规的来历、背景。 “更不用说,就在这里的李延李兄,就为了给自己的侄子讨回公道,被青羊部薄归人所伤,未来的修行甚至会留下后遗症,这几个月来,李家、卢家又有多少人,是伤在、死在青羊部的手上,又额外蒙受了多少损失。”高个男子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 李延的脸色也阴沉下来,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很是不快。 “在这种情况下,眼看几位就要能够挽回损失、报此仇恨了,叶二郎竟然说要他们停手,然后化干戈为玉帛,一起来捉住我,一个与他们素未谋面之人,一个与他们没有恩怨、没有冲突的人?” “你是想袒护青羊部想疯了呢,还是迫不及待地为了自己的私心,想把这几位当刀使呢?”高个男子怪笑道。 白子规看着李、卢两家四人的表情,心中暗叫不好。 其实他刚才的话中,大段的挑拨仇恨的话语,倒是在其次,毕竟说到底也就是一些冲突罢了,最多不过一个家族子弟的失踪罢了,真正会对两家、四人造成影响的,是“挽回损失”、“没有冲突”这些话。 家族之间,到底还是利益最重要。利益当前,才会真正让他们下定决心。 “叶二郎,”李文棠转向叶承风道,“现在,你还要拦着我们吗?” 叶承风看着众人的目光同时注视着自己,嘴唇抿了抿,声音也冰冷了下来:“梁州不能无缘无故乱起来,更不能让幕后黑手奸计得逞,这是整个叶家的意志。” 卢庭骅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随后周身真气暴起,直冲云霄。 第一百二十二章 密林乱战(五) 李、卢两家四名通脉境修士同声应和,体内真气流转,光芒亮起,直冲云霄,周身包覆着的守护灵也纷纷现出了身形。 李文棠守护灵体形狭长,四肢粗短,尾巴扁平,背部隆起,周身披覆鳞甲,赫然便是一直穿山兽,在土黄色真气之下四肢摩擦地面,轻轻嘶鸣。 卢庭骅身侧的守护灵则呈现直立的形态,耳朵小,四肢短,躯体长,颏有硬须,通体长而浓密的毛发,是一只深蓝色的水獭,只是体型明显分外庞大,看起来凶悍至极。 卢玉川则被一只身体薄长、牙齿尖利的怪鱼包裹在其中,真气看起来比起两位家主要淡化、虚弱不少,气势也明显不及,看起来只是初入通脉境的样子。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参与进通脉境的战斗、给对手带来压力了。 李延也同样释放出了巨龟守护灵,跃跃欲试,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对面的青羊部二人同样蓄势待发。薄归人释放出了银色的独狼守护灵,姜碧岩的守护灵则干脆就是一个怪石嶙峋的小山包,由深灰色的真气构成,高高耸立,看起来既坚固、又充满了力量感。 "想吞了我们青羊部,"姜碧岩用低沉的声音冷冷道,“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吃了大亏,还被别家占了便宜。” 李延冷笑一声,手一扬,波纹举盾便急速旋转着,对着薄归人急速切割而去。李文棠、卢庭骅二人同时出手,真气激荡,将四周的树木清扫一空,枝叶乱飞,顿时清扫除了一片林间空地来。 卢玉川身形随着体外的怪鱼守护灵一同灵活游动,就如同在水中的鱼一般轻松自然,在真气碰撞的余波之中轻松挪步,绕开了出手对撞的五人,对着木盾守护之中的白子规不断接近。 正当他脑中想象着要如何好好折磨白子规、才能出一口胸中恶气之时,突然被一道伟岸身影拦住去路。抬头看时,正是被小山守护灵包覆在外的姜碧岩。 只见他一边仗着守护灵的强大防御力,将对着他轰来的各式攻击阻拦在外,一边用冰冷又坚定的目光看了卢玉川一眼,用意不言自明。 卢玉川先是被这杀气腾腾的一眼看得心中一寒,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接着又怒从心头起,暗骂一声找死。 死到临头,由自不知,还敢护着这个小鬼?那好,我先把你们全杀了,到时候这个小鬼还能跑得掉? 卢玉川一边心中忿忿地想着,一边抬手对着姜碧岩攻去,想到得意之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叶承风见状脸色一沉,喝道:“几位在干什么,还不快快住手。”说着就抬起手来,想要加入战团,将几人分开。 一声怪笑忽然传来,脑后两道劲风当头钩下:“叶二郎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吗?还是先顾好自己!” 叶承风咬了咬牙,不得不回臂转身,手中酒葫芦将当头钩下的双钩砸得向一旁偏离。 但随即,双钩又再次画圈回环,同时密密麻麻的尾钩再次钩出,将叶承风牢牢缠在原地。 而在李家、卢家、青羊部的六人战场上,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姜碧岩撑起石山守护灵,牢牢地挡在正前方,将四人的狂轰滥炸彻底封住,同时双手抡起一柄比常人还要更宽、更长的巨型重剑,将迎面而来的种种攻击接下。 薄归人则银色独狼守护灵附体,在石山的保护下不断四下狂奔,道道爪芒向着李家、卢家的四人挥出,一边试图将他们击伤,一边帮助姜碧岩缓解压力。 李文棠一马当先,手持一柄开山大斧,不断轮转,虎虎生风。 穿山兽守护灵的利爪与与尖锐的尖嘴合为一处,凝聚在了开山大斧的斧刃之上,让斧身变得越发坚固,斧刃变得越发锋利,在空中带出倒到残影,快到几乎让人无法看清。 开山大斧化为狂风暴雨之势,向着石山守护灵不断砸去,威势看的白子规、叶红蕖二人都不由暗暗心惊,真真正正是要开了这座山。 卢庭骅的巨大水獭守护灵身体、四肢则不断鼓胀而起,包裹着他灵活地在石山四周不断奔跑、窜动,与李文棠轮动的大斧配合得风雨不漏,不断挥动着短而有力的肢体和锋利的利爪,拍在石山上的脆弱之处。 李延手中波纹大盾急速旋转,不断砸在石山守护灵之上,发出剧烈的摩擦和切割,以及沉重的闷响声。 卢玉川的真气比起另外三人质、量上都要逊色一些,但是也有其不俗之处,明明是水属真气,却有一股腐蚀性暗藏其中,出手时气势很是凶狠。 随着四人的不断攻击,只见深灰色真气所化的守护灵,开始不断颤抖,小山包上开始不断有石块断裂、滚落而下,化为真气,消散无形,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而薄归人则与卢庭骅战成一团,两人同样长于游斗,正是棋逢对手。薄归人的道道爪芒都被拦截下来,无法影响到其他三人,即便偶尔有一些漏网的攻击,也完全对其他人起不到什么帮助了。 眼见得形式渐渐不妙,姜碧岩咬了咬牙,一声厉喝,石山守护灵生生升起半空中,不断放大,然后向着四人砸了下去。 天赋技能,“聚土变”,“移山倒岳”。 与此同时,他手中巨剑也同石山合在一起,一同砸了下来,但是看不见指向何处,不知道会斩在谁人头上,一时间让四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薄归人的银色独狼守护灵四肢着地,仰天长啸,让姜碧岩、自己和叶承风周身真气猛然一涨。 接着,他掌上多出了一个爪状法器,以之前更快的速度,快速挥出利爪,锋利的爪芒密密麻麻交织成网,朝着四人当头罩去,被擦到的枝叶树木都起不到丝毫阻碍,被一切而过,切面平滑。 天赋技能,“天狼加护”,“撕风网”。 见状,李、卢两家四人也纷纷面色肃然起来。李文棠穿山兽守护灵蜷缩起来,周身片片鳞甲如同暴雨一般激射而出。 天赋技能,“乱刃甲”。 与此同时,李延再次催发天赋技能“龟灵护体”,将众人护在其中。 卢庭骅手中露出一面小旗,轻轻一展,地面凭空生出滔滔波浪,一个浪头对着姜、薄二人的攻击砸了过去。 卢玉川则将手中一个淡蓝色的晶莹剔透手环取了下来,鼓动真气灌入其中,让它急速旋转着,消失在了拍打过去的巨浪之中。 “轰隆”一声巨响,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和慑人的气息,六人倾尽全力的攻击撞击在了一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密林乱战(六) 六名通脉境一流高手倾尽全力的攻击碰撞在一起,闪耀着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天空,周遭半径多达数十丈的树木,都在这一击的碰撞之中被生生推平。 即便是远在树林之外、青羊部之中混战着的众人,也不由纷纷停下手来,震惊地看着远处激战的余波,有的脸上带着担忧之色,有的因震撼而色变,有人则是一脸的眉飞色舞。但随后,他们又纷纷回过神来,继续战成一团。 而在攻击碰撞的中心位置,即便是同为通脉境的的叶承风和高个男子,此时也不得不停下手来,优先防御。 面对扫开的气劲,遍地乱飞的攻击余波,碎成无数碎片、带着强大的杀伤力在空中飞溅而过的树木与石块,他们全神催发守护灵,展开身法不断闪躲,同时将手中称手兵刃舞得密不透风,将迎面而来的攻击余波或是格挡开、或是闪开。 而此时的白子规二人,只能傻眼看着不断闪烁着翠绿色光芒的木盾。 他二人距离碰撞中心的距离,虽然比叶承风和高个男子要远出不少,但是显然并不足以让他们脱离攻击余波的覆盖范围。这些攻击即便是通脉境,也需要凝神应对,凝气境也不得不立即圆顿,这两个养精境的三流高手着实是有些承受不来。 索性站在他们那边的几名通脉境高手并没有遗忘他们,姜碧岩挡在正面,将大多数攻击拦了下来,叶承风则不断传递真气,催动自己的天赋技能保护两人,这才让他们坚持到现在。 但是即便如此,木盾也在“咔咔”做响,上面的裂缝不断增加,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终于,在白子规和叶红蕖的四只大眼睛的注视之下,有一面木盾彻底爆碎开来。随后就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周围围成一圈的甲木硬盾全部碎成碎片,向着四周溅射而去。 白子规骂了一声,然后顺着剩余余波吹来的风向,展开身法向着外围遁去。与此同时,叶红蕖也展开身法,如同乘在云雾上,顺着风漂流一般,混不着力,轻飘飘地同时奔向外围。 余波经过木盾顶住了最初的那一波,已经大大衰弱了。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将白子规二人吹得东摇西晃。 白子规怒喝一声,逆着风向,大袖一挥,使出了刚刚领悟出的扇风之法。扇出的风立即被更加猛烈的大风吹散,袖子也被生生撕开,露出了白皙、修长、结实有力的胳膊,但是朝着二人吹来的余波之风,也衰弱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抓住机会,白子规和叶红蕖二人双双全力爆发血气之力,向着外围奔去。 一道压缩之后的风压从半空中掠过,在远处的一棵树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狂奔之中的白子规余光扫过,忽然脑中似有灵光闪过一般,只觉得与自己的袖中呼风有些相似,一时之间仿佛抓住了一些什么,但是如此情势之下,他也来不及多想,只能尽力前奔。 很快,白、叶二人奔出了余波的波及范围之内,但就在他们刚刚一脚踏出之时,身后碰撞的中心之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痛叫声。 两人先是心头一凛,接着又同时转头对视了一眼,双双摇了摇头,示意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发出的声音,随后放松了下来。 白子规回头看向余波深处,心中不禁啧啧感叹。身处以二打四的极端不利局面,第一个被重伤的竟然是李、卢两家的人。“青羊双雄”果然名不虚传。 余波渐渐散去,露出了密林中间凄惨的场景。 原本茂密的树林,变成了一片空地,或者说是一个大坑,四周到处都是湿透了的泥土和积攒着水的小水洼,大坑内部看不见是何模样,但是里面的水肯定也是不会少了。 折断了的树木横七竖八地搭在了四周,还有遍地散碎的枝叶、碎木片,地面上剩下的只有一个个粗糙折断了的树桩,光秃秃立在原地。 在这样一片狼藉之中,八名通脉境高手三三两两扎堆站立在一起,浑身衣衫潮湿、破烂,沾满了湿透了的泥土,再也没有平时一面之雄的气势,而是狼狈不堪。 当然,逃到了远处的白子规、叶红蕖二人也是一般模样,所以也没人会笑话他们。 在八名通脉境高手之中,只有一人未曾站立,而是仰卧地上,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抓痕,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剧烈地喘息着,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正是卢玉川。 而卢庭骅刚刚缓缓从他身边站起,胸口有一个清晰无比的拳印,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接着怒视着与李家二人对峙着的姜碧岩、薄归人二人。 卢庭骅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刚才六人全力攻击余波最强烈的时候,就在他们几人都在分别组队暂避锋芒的时候,姜碧岩、薄归人二人竟然顶着余波的伤害,硬生生冲到了他和卢玉川二人面前,发起了以命换命一般惨烈的攻击。 这些余波的伤害力有多大,他再清楚不过了,即便是始作俑者之一的自己,也不敢轻缨其锋——一个不好,这两人就会重伤在这些余波之中,闯出来了也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不要命了? 但是没有如果,青羊部二人就是成功闯了出来。 余波肆虐的时间只有不超过十个呼吸,这对平常人来说可能很长,但是对通脉境修士而言,那就太短了,短到可以分出好几轮生死。 万幸李家二人及时发现了不对、赶来救援,才让他成功保留了大半战力。但即便如此,卢玉川也收到了重创,只差一点点就会致命了,不知要多久才能养好,甚至有可能终生无法痊愈。 白子规、叶红蕖看见了这一幕,立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木盾会这么容易被摧毁了——因为原本守在他俩前面的姜碧岩、薄归人二人离开了。 而在与他们对峙的姜碧岩、薄归人二人,显然也不是毫发无伤。 姜碧岩脸色苍白,周身布满了细小的划痕与擦伤,看来闯过余波,是他仗着超人一等的防御力顶在最前面,接下了大部分伤害。 此外,他的胸口还有一个比起卢玉川小了很多、浅了不少的抓痕,多半便是卢庭骅的手笔了。看来与卢庭骅交手的正是他——两人貌似不分上下,但是考虑到姜碧岩本就状态更差,应该是他更胜一筹。 而薄归人明显好了不少,但小臂上也有一道长长的划痕,一看便知是他在重伤卢玉川之时留下的了。但显然,这并没有对他的战斗力造成过大的影响。 卢庭骅死死盯着青羊部二人,嘴角露出一丝阴笑。 都说这两人互为对手,但是现在看来,他们对彼此的信任也非同寻常,刚才行险,只要有一人配合不及,另一人立时便会陷入绝境。 而且,他们的大局观也很是不俗,想着先打废了自己卢家,那么自己必然担心李家搂草打兔子,一起把自己收拾了,便只能退出,剩下李家一家就独木难支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李家早来一步,让他们没来得及集二人之力围攻自己,就不得不后退了。 现在的自己,至少还保留了八成战力,而卢玉川比起他卢庭骅,本就算不了什么,卢家前来的实力没太大损伤,完全不怕李家暗算自己。 想到这里,他长笑一声,真气鼓荡、就要再次出手。 就如应激反应一般,场中其余六道真气同时鼓荡起来,场面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声苍老的喝声传来:“住手!”同时有一道远超他们几人的威压一压而下,几人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这不再是通脉境虚幻的气息,而是实实在在的、能够产生物理影响的威压。 冲穴境? 第一百二十四章 密林乱战(七) 强大的威压一压而下,随后一名老者缓步从尚未被波及到的林间走出。这名老者身形瘦高,布巾裹头,宽袍大袖,长须及胸,周身一股说不出的儒雅气度,但此时却让面前的这些一世之雄有些喘不过气来。 “游院长!”白子规不禁惊呼一声,脱口而出。 他是没想到,这位尊长竟会出现在这里。此人正是眉山书院的院长游太虚,也是他的授课先生游先生的兄长。 其余几人显然也都认出了这位饱学名士,先是纷纷拱手行礼,然后李延抢先用干硬的声音道:“游先生猝然出现在此,又用威压欺压我等,意欲何为啊?” 游太虚淡淡一笑,周身威压收敛而回,看着场中长舒了一口气的众人,拱手致歉道:“游某临时赶到,情急之下,慌乱出手,是游某的过失,还请诸位见谅。” 李文棠接过话茬:“不敢,游先生还没说所为何来呢?” 游太虚闻言肃穆正容,整理衣冠,向着场中扎堆的几处一一行了一礼,然后才道:“游某突然听闻李、卢两家趁夜突袭青羊部,收梁州其余各大家族所托,火速赶到此处,特意来做个和事佬,请各位为了梁州的安稳考虑,暂息兵戈,化干戈为玉帛。” 李文棠、卢庭骅二人听闻此话,脸色都不免有些难看起来。 梁州其余各大势力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二族消灭青羊部,这一点他们早有预料。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势力反应如此之快。 先请动了修为高深、又德高望重的游太虚前来做说客,想必要不了多久,那些大势力派出的队伍就会赶到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文棠、卢庭骅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具有犹豫之色。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很是不少,若是没有任何收获,就这样退去,他们也绝不会甘心。 可是形式比人强,有一名第五境冲穴境的修士在此,一个对付三、五个通脉境修士不在话下,他们又能如何? 也不要对他们做些什么,只要将他们拖住,直到其余势力赶来,就够他们受了。 李文棠脸色数变,随后突然哈哈一笑,朗声道:“游先生,李某劝你还是别趟这趟浑水。”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息不再收敛,完全散发出来,随后又不断攀升,很快便超出了通脉境的界限。 冲穴境!又是一个冲穴境!李文棠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突破到了冲穴境,成为一名顶尖高手! 冲穴境与通脉境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通脉境还在修炼的第二阶段——炼气阶段,不断吸纳外界天地灵气入体,而冲穴境已经进入了修炼的第三阶段——炼神阶段。 人体精气神三修,神是最后一个可以接触到的,也是最困难、最神秘莫测的。到了这个阶段,能够直接感悟重重莫测的天地之力,化为己用,在与人交手之时可以直接借用天地之力攻敌,而不再仅仅依靠自身吸纳了的部分。 因此,质上无需多说,即便是量上,冲穴境与通脉境的区别,几乎就是无上限与有上限的区别,战力差距可想而见。 无论是四周通脉境的众人,还是游太虚,看见了李文棠竟然已经秘密突破到了冲穴境,都是一脸的震惊之色——看起来,即便是李延事先都未曾知晓。 若不是游太虚突然出现,李文棠想必会将境界压在冲穴境直到最后。 且不说姜碧岩、薄归人、叶承风三人作何感想,此时的卢庭骅心中是在破口大骂。毕竟李文棠要是早点拿出这样的实力,适才青羊部二人的偷袭怎会得手,卢玉川又怎会重伤至此? 卢庭骅只顾着心中愤怒,却不去考虑,若是他突破到了冲穴境,必然也会如此,不仅隐而不发,而且关键时刻见死不救,留他一命即可,这样获胜之后也可以多得一分好处。 但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开始认真考虑能否获胜的问题。李文棠可以拦住游太虚,这样一来通脉境之战就变成了三对三。 若是状态完好之时,恐怕他只能扭头就走了,但是现在姜、薄二人都伤得不轻,自己与李延联手,还是有希望的。 最关键的是,游太虚和叶承风都是来拦架的,不会真的拼命,这就是他们的机会。 实在不行,还能把白子规、叶红蕖二人擒下,到时候游太虚和叶承风为了他们的学生和侄女,免不得投鼠忌器,有机会胁迫他们退出——只是这样一来,今天就只能放过白子规了,否则就真的得罪了游太虚。 不过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有希望获胜,实在不行,到时候再退就是了!卢庭骅已经下定了决心,默默看了李延一眼,李延当即会意,微微点头示意明白了。 李文棠显然也明白了他二人的意思,手中开山大斧猛地倒驻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李某劝游院长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否则李家也不是任人指手画脚的。” 游太虚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又是一股冲穴境的威压从林中传来,与两人相互呼应。一时之间,就仿佛在比赛一般,三人的气息、威压高涨,甚至又上了一层楼。 又是一个冲穴境?今天冲穴境怎么那么多?白子规忍不住开始暗暗咋舌。 在众人的震惊之中,一名穿着短衣、挽起袖子、袒露出结实胸膛的老者大步走出。这名老者古铜色皮肤,短短的白色胡须根根倒立,眼睛瞪得好似牛眼一般,精神矍铄,精光慑人,手持一柄巨大的三股叉,一股威猛的气息笼罩了林间空地。 此人正是姜碧岩之父,姜青峰祖父,青羊部上任族长姜夏平。 “呀,姜爷爷。”白子规再次轻呼出声。 叶红蕖忍不住扭头看向他:“这你也认识?你的人脉那么广?” 白子规摸头一笑,不再多说。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认识的人里,厉害的怎么那么多。 “多谢游院长前来解我青羊部之难,我青羊部也不是不识好歹之辈,”姜夏平洪亮的声音传遍这片林中空地,“只要他们两家肯退,我青羊部愿意后退一步,今晚之事,先不追究。” 卢庭骅心中再次大骂。追究?你倒是想,你一家敢来追究我们两家?都快被灭了,还在此大言不惭。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有些紧张。李、卢两家应该也有老一辈冲穴境修士跟来,把青羊部的冲穴境修士都拖住了才对。他是怎么过来的? 游太虚深深看了姜夏平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再次转头看向李文棠:“李家主,此时你怎么说?” 李文棠不再说话,手紧紧握着斧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冲穴境一对二,即便他也不敢轻易出手了。 “这么看来,李家主是愿意接受调和了?如此甚好。”见李文棠半晌不说话,游太虚看起来颇为满意,“那就……” 话音未落,姜夏平身后猛然爆开一团黑色真气,又是一股冲穴境的威压凌空压来,对着他骤然袭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密林乱战(八) 冲穴境?又来一个?这是这会儿第四个了?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是我们动手之前他就来了?那刚才交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波及到他? 还是他才刚来?那为什么我们一个人都没能发现? 无数思绪在在场的众修士的脑中不断闪过,但是他们都没有来得及有任何动作,黑色真气就已经狠狠轰击在了姜夏平壮硕的后背之上。 一声粗壮的怒吼声冲天而起,实质化的威压,棕色和黑色的真气相互碰撞,再次将树林摧垮了一大片。两名冲穴境顶尖高手的相互碰撞产生的余波,让在场的通脉境修士们接连后退。 “老汉儿!”姜碧岩怒喝一声,提起重剑就对着姜夏平冲了过去。 “姜族长还是给我留着!”卢庭骅长笑一声,真气鼓荡,将姜碧岩结结实实拦在了半途。 与此同时,李延的巨龟守护灵再度现身,将跟着一同冲上的薄归人也拦了下来。 李文棠和高大男子也同时盯住了游太虚以及叶承风,让他们不敢妄动。 真气和威压产生的余波散去,对峙中的两名冲穴境高手开始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姜夏平手中提着沉重的钢叉,一手捂住胸口,死死盯着对面的偷袭者,猛地咳嗽一声,咳出了一滩乌黑的血液,背后有一片看起来很是沉重的伤痕,面积不小,而且颜色漆黑,似乎还在不断向他的体内侵蚀着的样子。 而站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一身黑衣,小眼睛,塌鼻梁,看起来没有任何可被人注意之处。 但是,他周身遍布着漆黑的真气,如同液体一般流动,甚至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一种邪恶、恐怖、让人发自内心厌恶的感觉散发出来。 这种感觉……像极了…… 众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正在欲叶承风对峙的高个男子。 “属下见过大人。”高个男子赶忙低下头,对着中等身材男子用恭敬的语气说道,之前的狂傲与阴森荡然无存。 中等身材男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李文棠:“我帮你拖住游太虚,姜夏平你能解决。” 李文棠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然后被强行压抑住了:“多谢道友相助,李某可以解决的。只是不知道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呢?” 中等身材男子将目光四下环绕一圈,先后将目光在白子规、姜碧岩、薄归人三人身上停留了一下。 目光落在白子规的身上时,白子规只觉得被面皮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般,一种森喊的感觉涌上心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接着,中等身材男子收回目光,望向李文棠,伸手对着白、姜、薄三人先后指了一指:“这三个人,我要活的。” 李文棠先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犹豫了一下,接着目光逡巡在了姜碧岩、薄归人二人身上,同时完全无视了白子规,咬了咬牙道:“可以,但是得等我问出一些青羊部密事之后,才能把他们交给你。” 所谓青羊部密事,指的便是一些典籍、财物、宝物之类存放的地方、进入的方法之类的东西了。这一点中等身材男子自然明白,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又伸出了三根手指:“你们拷问的时候,我要在旁边。你们的收获,我要三成。” 李文棠、卢庭骅等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三成?即便是一名冲穴境的顶尖高手,也不值得这么一个大家族的三成宝物。我给你你带得走吗? “我是否能带得走,就不劳几位过问了,”似乎是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中等身材男子轻声道,“若是你们敢赖账,我这一身修为也不是凭空得来的。” 几人顿时醒悟。一名冲穴境修士,部下还有一名通脉境修士,背后的势力恐怕不小,最可怕的是他们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如此看来,想要黑吃黑,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虽然心痛,但是形势比人强,现在若是不答应下来,不把青羊部拿下,到时候不仅一块不入流的灵石都拿不到,一个不好还得被反攻倒算。 游太虚、叶承风二人都在厉声呵斥,但是被他们完全无视了。 想到这里,卢庭骅忍痛下定了决心,与李文棠交换了个眼神。 中等身材男子见几人一脸肉痛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轻松,道:“那我们就快点……” “分开走,快走!”姜夏平突然厉声高喝道,然后周身真气骤然涌动,在身体外侧化为一只巨熊。 相比于通脉境的守护灵,冲穴境明显不再是仅仅由真气局限而出,而是真正开始得其神髓,能够真正如同一只人立而起的熊王一般,实质化的凶煞之气冲得地面碎石乱飞,若是普通人在此,怕是已经肝胆俱裂而死了。 沉重钢叉与巨熊闪出的熊掌合为一体,掌上三根粗而长的爪子延伸出来,闪烁着锋锐的光芒,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掌一翻,一枚土黄色小印猛然变大,对着中等身材男子当头压下,尚未砸到,一股重力便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将地面压出了一个大坑,压得中等身材男子浑身骨骼咯吱咯吱做响,动一动手指都格外艰难。 到了冲穴境,也终于可以直接远程控物,无需其余法器的辅助了。 中等身材男子周身真气流转逐渐缓慢起来,却毫不惊慌,抬头微笑着看着落顶而来的重力之印。 “姜老族长,想对我的盟友动手,问过我了吗?”李文棠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了中等身材男子身边,显然早有准备,穿山兽守护灵附身,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一爪,同时手中升起一只小鼎,同样在头顶变大,将大印拦了下来。 中等身材男子向前轻轻跨出一步,拦在了向着他们三人奔来的游太虚面前。 “游院长,你不动手,我也不动手,如何?”他平平无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游太虚如临大敌,苍老的双目死死盯着她,没有说话。 另一边,姜碧岩、薄归人二人同时向着密林内奔去,叶承风则朝着白子规、叶红蕖二人所在的方向快速移动。 “两位这是要上哪儿去啊?还是在这儿多留一会儿。”卢庭骅大笑一声,当头迎上,李延紧随其后。而就在他们身后,高个男子背对着他们,将叶承风也拦了下来。 “你究竟是何人?袭击青羊部的是不是你们?”游太虚瞥了一眼身后的通脉境战场,冷冷道。 “游院长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不会是老糊涂了?”中等身材男子感受着背后两人激战刮来的劲风,脸上带着镇定自若的笑容,“这不是李家、卢家干的吗?” “你不说,那就把你拿下,看你说不说!动手!”游太虚不再多话,周身有淡淡的光芒亮起,身侧现出了一只翅膀,如同一柄长刀一般,对着中等身材男子斜斜劈下。 中等身材男子黑色真气催动,正欲迎上,忽然脸色大变。 只见他身下泥土之中,突然冒出了数条翠闪着绿色光芒的藤蔓,将他牢牢缠住。 正面游太虚掌刀劈出,身后两侧同时也有劲风、威压压来,刚才还在大战的姜夏平、李文棠二人竟然同时停手,铺天盖地的攻击同时从他脑后袭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密林乱战(九) 锐利的破空之声从正面斩破了空气,斩断了风声,亮起看似淡薄、却又无比璀璨的光芒,即便是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看起来也十分清晰,纵然刀速再快,也绝不会有人忽略了这片刀光。 就如同夜空中的星光一般闪耀。 一只羽翅形状的长刀斜斜斩落在了中等身材男子的肩头,长刀上同时分化出无数尖锐的羽刃,携带着淡淡的星光,将他笼罩在了其中。 斜后方,利爪破空之声传来,巨熊的爪刃伸长,与沉重结实的三股叉合为一处,生生扇出了气爆之声,向着中等身材男子拍去。 与此同时,大印再次出现在了他的头顶,如同一座小山包落下一般,当头砸了下去。 另一侧的斜后方,李文棠双手按地,无数细长而尖锐的地刺从地面斜斜冒出,粗若儿臂看起来格外结实,尖端的锋芒让人一看就浑身肌肉发紧,对着中等身材男子腰间、腿部扎去。 三面包夹而来的攻击,封住了他全部的闪避路线。而且,即便是想躲也没法躲了。 忽然从地面生长出来的翠绿色藤蔓,生长着倒刺,在空中旋出模糊的影子,在中等身材男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就牢牢将他绑住,藤蔓深深勒进了肉中,倒刺戳破了衣服,让他动弹不得。 中等身材男子惊怒之下,黑色真气猛然爆发,双臂用力,试图将藤蔓挣开,然而藤蔓上旋即亮起了亮眼的淡绿色光芒,藤蔓向外一涨,却没有立即断裂。 随后,更多的藤蔓从地面生长出来,将他更结实地困在原地。 就在同时,通脉境的战场上也骤然生变。 卢庭骅巨獭守护灵附体,正要对着以一往无前之势冲来的姜碧岩、薄归人二人迎上,突然感觉到四周空气猛然变得沉重起来。 有浓密到近乎成为黑色的水属真气将他包裹在了其中,牢牢困住,真气运转速度骤然变缓,身体、四肢都感觉到无比沉重,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他勉强侧过头去,看见背后本该与他共同迎敌的李延,催动了巨龟守护灵,全身用力,青筋暴起,就连巨龟也在仰头向天,做出无声的怒吼。 天赋技能,“玄水重压”。 怎么回事?他疯了?他不是和青羊部结下了阻道的大仇吗?卢庭骅的脑中乱哄哄的,一时之间有无数念头闪过,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但是刹那之后,他看着瞳孔中由小变大的姜、薄二人,开始拼命挣扎起来。然而李延也并非弱者,加之占了先手优势,他急切之间竟然挣脱不开。 迎面冲来的青羊部二人却根本就不理会他,薄归人绕出一个弧线,从两人侧面掠过,直冲与叶承风开战的那名高个男子。姜碧岩干脆直接从他的头顶越过,向着高个男子的头顶落去。 而那名高个男子咧嘴一笑,亮出双钩,正要对着叶承风钩去,忽见叶承风手中葫芦骤然变大,从寻常大小变成了比人还大,对着他狠狠横砸而来。 “你还真当我不如你?”叶承风的冷笑声不响,但即便在刺耳的气爆声与呼啸声之中也格外清晰。 原本护在身侧的树木守护灵竟然同样横了过来,覆盖在了巨大的酒葫芦侧外,看起来就仿佛举着一棵树,横扫高个男子一般。 酒葫芦还未砸到,惊人的压力便吹得高个男子衣衫、头发猎猎作响,脚甚至深深陷入了泥土之中。 高个男子大惊之下,正欲反击,却察觉到侧面与头顶同时又惊人的攻击降临。 头顶,姜碧岩双手持着大剑,迎头抡下。看那架势,若是被砍中,势必被从正中间被劈成两块。 与此同时,石山守护灵也同时出现,附在剑刃之上,附加了沉重的压力,一同落下。 抢在剑刃之前落下的还有无数拳头大小的石块,气势汹汹,如同骤雨一般密集,每一块蕴含的力道,都足以将养精境境界的修士打得骨断筋折。 天赋技能,“移山倒岳”,“乱石如斗”。 另一个侧面,一个光波向高个男子急速打去,随后又有锋利的爪芒密密麻麻交织成网,切破空气,对着他笼罩而来。 而在他的脚下,同样有翠绿、生满倒刺的藤蔓生出,将他牢牢绑住。虽然不如中等身材男子那处那般密集,但也同样让他动弹不得。 一时之间,中等身材男子和高个男子,同时陷入了阵法和三名同级修士的夹攻之中! “这是一个陷阱,要将我们引出来、针对我们的陷阱!”两人心中同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好能忍,真的好能忍。”中等身材男子心中暗暗发寒。 从两个多月之前,李家上门要人,李延却被伤及本命法宝雏形开始,他们就判断,李家和青羊部之间的矛盾已经难以调和了。但即便如此,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说藏在暗处,什么都没做。 两个多月过去,两家在争斗之间都承受了相当的损失。直到今晚的袭击发生,他们确实确定了李家与青羊部之间真真正正是在拼死相搏、再难化解,才终于出面。 但是现在,这么多的损失,竟然只是为了演一场把他们骗出来的戏? 中等身材男子实在难以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 而高个男子则想得更多了一些,想到了叶承风一开始说的“好不容易才把你引出来,现在我出现在这里,你还能走得了吗?”这句话。 一开始,他以为叶承风只是独身来此,想要将他擒拿,但是现在看来,那时就暗示了这个陷阱的存在。 虽然有泄露天机的危险,但是叶承风出现在这里本就是会引起他们警惕的事情,稍稍的泄露,反而让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叶承风身上,以为他就是陷阱的全部,忽略了还有其他后手的可能。 而叶承风此刻表现出的实力,和之前差距如此之大,不用说,就是为了诱敌深入,引他来此。 现在,就是收网之时。生死胜负,只在此刻。 哪怕你们机关算尽,我们背后的力量,是你们难以想象的。你们未必就能留得下我们! “啊啊啊啊……”中等身材男子和高个男子同时咆哮出声,周身的真气猛然再次爆发、涌动,即便是不断压制、吸收着他们真气的藤蔓,也渐渐开始变黑,干枯,出现了丝丝裂痕,似乎是对珍奇的吸纳、承受能力到达了极限。 就在同时,围绕着他们的攻击也落了下来,结结实实与爆发出的真气撞在了一起。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密林乱战(十) 就在密林之中,中等身材男子与高个男子遭遇围攻、陷入绝境之时,密林土地之下,无数树木深深扎下的树根之间,有一股股精纯的木属真气,正在高速流动,不断向着林间的两个方向汇集而去。 这些木属真气的流动,遍及整片树林,竟无一个树木被遗漏。 赫然是不知何人,以这片密林为阵基,布置了一座乙木降魔大阵。所有进入到了这座密林之中的人,都在这片大阵的笼罩之下。 阵中乙木之气所汇聚的两点,一点正是青羊部、李家、卢家以及那来历神秘的二人,众人交手之处。 而另一点,则离交手之处不算太远——事实上,若是以整片密林为视角,这两点几乎可以算得上靠在一起了。 就在游太虚喊出“动手”的那一瞬间,就在那两名来历神秘之人身陷绝境的那一瞬间,林中又有一道金色光芒冲天而起,在密林正上方的天空中炸开了一团焰火。 焰火刚尽,又是一道焰火炸开。接连三道光芒过后,天空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 正在与青羊部战士们激战的卢家众人正在心里犯嘀咕,突然战阵后方传来了骚乱声、慌乱的喊叫声。 “怎么了,去看看,到底怎么了?”一名眉毛格外浓厚的卢家子弟,指挥着身边的护卫前去查看。 过了没一会儿,那名护卫连滚带爬地奔了回来:“不好了,少爷,不好了,李家的人突然开始攻击我们的后队!” 周围的卢家修士们,闻言一片哗然。 “你说什么!”那名浓眉卢家子弟大惊失色,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敢胡说八道!李家跟我们是姻亲,一向同进同退,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你敢离间我们的关系,在这种时候乱我族人心,信不信本少爷现在就一掌毙了你!” 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回荡在那个护卫的耳边,唾沫都喷到了他的脸上,浑身被提着乱抖,气势汹汹的一掌按在他的头顶,在他的眼睛上投下了一抹阴影。 护卫无力地看着失去了往日气度的少爷:“少爷,我说的是真的,李家的人早有准备,黑衣一扯,里面就是一套黄色的,根本就不用担心会认错人。” “而且,他们跟青羊部一早就有联系,现在两边已经在协同作战了。我们的人一点准备都没有,被包夹在中间,根本就没什么反抗之力。” “原来李家要我们打头阵,根本就不只是想要保存实力那么简单,而是随时等着信号,好夹击我们。” “少爷,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那名浓眉卢家子弟愣了一会儿,突然狂吼一声,用力一掌按了下去。护卫的脑袋顿时炸开,红、白色的液体溅满了四周,连他的衣服上都粘上了一大片。 他也不管四周护卫们投来的恐惧、疑惑、愤怒、冷漠等等复杂的眼神,狂吼道:“哈哈哈哈,李家,好一个李家啊。我才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呢,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跟我一起冲出去!” 说完,他朝着后方冲了过去,身边的几名贴身护卫立即跟上,护在他的身边。周围的其他护卫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开始三三两两地跟了上去。 “你们这些蠢货。跟上,跟上啊!”那名浓眉卢家子弟的喝骂声不断从前方传来。 然而没冲出多远,一群穿着黄色衣服的人就出现在了他的前面,将他结结实实拦住。当他想要后退之时,一伙青羊部战士不知为何,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那名浓眉卢家子弟接连指挥着身边的护卫们前冲后突,想要杀出一条血路,但是被接连击退,可以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很快就被死死围住,彻底无路可逃了。 “投降不杀”的喊声从四周传来,他脸上亢奋、激动的表情渐渐消失了,变成了茫然无措、面如土色。 …… 密林之中,修士们的全力一击碰撞在一起,爆发出了比之前还要激烈的余波。飞沙走石,碎木乱飞。 随着树木不断碎裂,其中的木属灵气也在不断散发出来,化入空气之中,又被密林之下的大阵吸收,不断增强着大阵的威力。 白子规也叶红蕖二人,再次被余波的威力逼得不断后退。万幸他们此前已经退出了很远,此时大可以从容退却,远不如之前那般狼狈。 随着他们退到了不被影响的安全地带,真气碰撞产生的余波也渐渐开始不断减弱、消失,中间交战的场景渐渐开始清晰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只见一深一浅两道黑色真气包裹中的人影分别向着两个方向窜去,身边各有三个强出一截的气息不断围追堵截,让他们无法顺利离开。 显然,他们二人虽然逃出了致命一击,但是也受到了相当沉重的伤害。 而空地中央,卢庭骅依旧被李延牢牢缠住。翠绿色藤蔓也从地面升起,配合着李延的动作。 “就凭你们也想留下我?想都别想!”那名被浅一些的黑色真气所包裹的高个男子大吼一声,身体外侧的毒蜂守护灵猛一振翅,密密麻麻的“毒蜂钩”再次沿着不同的轨迹,对着包夹过来的三人暴风骤雨一般激射而出。 与此同时,他一挥袖,一块黑色的砖形法器猛然向前飞出,将从前方撞来的石山守护灵砸得一顿,趁机绕出一个弧线,从侧面绕开。 突然之间,他的嘴角一阵抽搐。“毒蜂钩”还未来得及建功,就被尽数在半空中生生点爆。 “怎么可能!”高个男子无比震惊,“拦截的难度跟放出阻敌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就算有谁跟我有同样的手段……” 刚想到这里,他便看见了漫天密密麻麻地爪影组成的刃网,将一半毒钩拦截;另一半则是从大树守护灵上飞出的密密麻麻树叶,密集程度甚至还要在他的毒钩之上。 天赋技能,“叶刃落雨”。 “他真的藏了好多手段……”高个男子心中暗恨之时,突然感觉到腰间一紧,急速奔跑之中的身形立时停了下来。低头看时,只见几条翠绿色液体从弥漫的真气之中涌出,牢牢缠在了他的腰间。 可恶,这是什么,是那个阵法?不对,这明明不是…… 他将目光顺着条形液体看去,只见另一头竟然是叶承风的酒葫芦嘴。握着酒葫芦的叶承风见他目光投来,淡淡一笑。 随后,身形停住了的他就再也来不及有什么动作了,几条蔓藤从地面上升起,将他绑住。 几乎同时,石山守护灵再次迎面撞来,将他撞翻在地,压在底下,姜碧岩一脚踏在他的胸膛上,手中的重剑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们这群……”高个男子周身真气近乎凝滞,全身动弹不得,只得瞪圆了双目,刚想怒骂几句,突然脑袋一痛,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了。 而在他身边,叶承风抛、接着手中的酒葫芦,迈着轻快地脚步转身离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密林乱战(十一) 卢庭骅感觉到身后有异样,回头看去之时,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高个男子被石山守护灵镇压在下、动弹不得;叶承风身形飘忽,对着他飘掠而去;薄归人很干脆地停步、转身,划出一条干脆利落的折线,对着他扑来。 两个呼吸之后,他又看见,叶承风也抛接着自己手掌中的酒葫芦,迈着轻快的步伐,对着他冲了过来。 至于姜碧岩,万幸他留在原地,看守高个男子,否则还要多一个前来围攻他的。 但是即便如此,三个同级修士也够他受了。 而且,除了此地之外,李家会不会在别的地方也留下了什么后手? 不行,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卢庭骅再次咬了咬牙,黑色小旗再次出现在手中,迎风一晃,地面再次凭空浮现出一个浪头,对着李延当头砸下。 巨浪以开山裂石之势迎头拍来,若是不加防御,怕是会被直接拍成肉饼。 李延咬了咬牙,也不敢再行追击,守护灵撑开,先是口中喷出一波急促的水流,击打在浪头之上,将居高临下的浪头砸得一缓,水花四溅,水流紊乱,然后波纹大盾出现在手中,弓步立定,大盾挡在前方,同时巨龟守护灵将头和四肢缩进了壳中,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壳将他护住。 天赋技能,“水击弹”,“龟灵护体”。 浪头与全力防御的李延撞击在一起,一时之间浪花覆盖了小半片空地,不仅李延被拖在了原地,薄归人、叶承风二人的追击之路也被拦住了。 全力一击让卢庭骅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脸上还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虽然消耗很大,但只要能够顺利拦住敌人一刹那,那就是值得的,现在暂时没有人能腾出手来拦住…… 我去,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只见薄归人竟然没有被小旗召唤来的巨浪阻拦分毫,在巨浪着地、合拢之前,突然施展出了一种极是玄妙的步法,从浪花间隙一闪而过,在卢庭骅还没有来得及发现之时,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侧前方。 卢庭骅刚一怔,薄归人就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 “太快了!这绝对不是中三品的身法武技能有的速度!”这样的想法立即涌上了卢庭骅的心头。 但是很快,他就将这个想法抛在了脑后。是什么等级的武技根本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趁着只有他一个人,赶紧冲出一条去路才是。 否则再耽误下去,就跑不掉了! 想到这里,卢庭骅深吸一口气,运转功法,体内真气高速流转,巨獭守护灵具现,手臂猛然鼓胀变粗,迅速冲向薄归人,一掌对着他扇了过去。 薄归人夷然不惧,爪形法器再次附在了手掌之上,以爪对爪,一爪扇在了巨獭守护灵的爪上。 真气激烈对冲,两人被冲击力同时冲得后退了几步,在后退之时又同时张口,真气光波喷出。 天赋技能,“圣狼光波”。 天赋技能,“水击弹”。 “水击弹”是水属守护灵最常见的天赋技能之一,因此卢庭骅也有觉醒这个技能。 真气光波对撞,撞出一圈气爆与波动,两人再次平分秋色。 卢庭骅咬了咬牙,正要催动“激瀑法”搏命一击,身后的浪头突然溅起了一朵不起眼的小小水花。 随着水花溅起,一个青绿色的小珠从浪头这一侧分水而出,化为一道青光,对着卢庭骅后背砸去。 此时正是他的秘法“激瀑法”刚刚催动之时,时机可谓恰到好处。 就在那道青光砸在了巨獭守护灵后背之时,一缕蓝色的光芒从半空中闪过,斩在了青光之上。 随着两者碰撞,光芒同时敛去,蓝色光芒化为一柄薄薄的飞刀,无力地向地面坠落而去,插在了泥土中。 而青光则一下变得缓慢了许多,光芒也黯淡了一些,但还是砸在了守护灵后背之上。 “哇”的一声,卢庭骅一口血吐了出来,周身真气一阵散乱,巨獭守护灵都差点被砸散了,变得淡了许多。若是没有守护灵挡了这一下,怕是能直接将他的身体砸穿。 即便如此,他刚刚开始催动、还没有来得及生效的秘法,就这样生生被破去,秘法的反噬让他经脉疼痛,心内俱焚,又吐了一口血,才缓解了一些,但是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又是一朵大水花溅起,叶承风飘然而出,拦在了他的身后,与薄归人将他包夹在中间。 卢庭骅正茫然无措之际,他先前动用本命法宝雏形、变出的浪花终于被彻底击散,李延有些狼狈地现身而出,与薄、叶二人一起,将他牢牢围住。 “卢家主,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有杀你的意思。放弃。”李延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沉声道。 卢庭骅苦笑一声,终于将周身真气彻底散去。 …… “快跑,快跑,李家和青羊部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快跑!”一大群卢家护卫在玩命狂奔。 此时的他们,灰头土脸,衣衫破烂,根本就谈不上什么阵型,更顾不上什么身边的同伴,就如同一群乌合之众一般,只顾拼命跑。 急急如丧家之犬,茫茫如漏网之鱼。 中间还混杂着一些卢家子弟,也都失去了往日的潇洒与气度,满脸慌乱,手足并用的跑着。 突然,一个年轻一些的卢家子弟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四周无论是兄弟族人,还是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护卫,此时都就像没看见一般,只顾着继续逃命。 “救救我啊,谁来帮我一把,我跑不动了。”那个摔倒的卢家子弟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声音很响,在四周传荡,但是好像没有一个人听见。 突然,最前方的那个人猛然停下脚步,瞪大了额眼睛,惊恐地瞪着前面,浑身颤抖着,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只见前方的黑暗之中,猛然亮起了无数火光。一个个手持兵刃、顶盔掼甲的兵士,拍着整齐的队列,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队列正前方有一人,络腮胡子大饼脸,腰间配着制式长刀,穿皮甲戴皮盔,在一群兵刃甲胄杀气森森的士卒前方,气势却将他们全部压住了,显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正是眉州都尉柯兰荪。 “卢家竟敢擅出私兵,袭击治下部族,可知这是何罪?”柯兰荪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动作骤然凝固了的卢家残部,轻轻开口,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传开了。 “放下兵器,投降免死。”见无人敢于答话,他突然又提高了声音,厉声高喝,声音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投降,投降,投降!”身后的士卒们举起兵刃,齐声应和,声震四野。 “哐啷哐啷”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个个卢家残部丢下了手中兵器,跪在地下。 突然“哇”的一声响起,那名摔倒了的年轻卢家子弟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 密林深处,中等身材男子扫视着四周,细密的汗水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密林乱战(十二) 适才他在三名同境界修士蓄势已久的围攻之下,不得已强自爆发,才勉强撑过了那一轮,但也一般得消耗不小,受伤不轻。 一轮对拼之后,他第一时间抓住一个空隙,从三人的包夹之中溜了出来,欲图逃出生天。然而游、姜、李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当即牢牢跟上,围追堵截。 “呼哧,呼哧。”中等身材男子剧烈喘息着,汗水不断溢了出来。到了他这个境界,呼吸有度,寒暑不侵,却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可见形式艰危。 此时,在他的头顶,姜夏平的大印正结结实实笼罩着,不断给他的身体、真气带来沉重的压力,让他运气缓慢,行止艰难。 中等身材男子怒喝一声,周身的黑色真气形成了一个肌肉虬结的魔猿,仰天咆哮,当天一拳,将笼罩在头顶的大印砸飞了出去。 身上压力一轻,真气流转的速度也再度回复原状,他刚欲加速逃离,头顶又是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正是李文棠的小鼎。 不同之处在于,姜夏平的大印靠的是自身的重量压制,李文棠的小鼎则是自身的纹路威能,因此压力只会更大一些。 就在他再度被压制的瞬间,地面再度冒出了翠绿色藤蔓,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他的小腿结结实实缠住。 中等身材男子再度怒吼,魔猿守护灵也同时捶胸咆哮,将藤蔓挣断,小鼎打飞。 他看着轻轻松松围着自己的三人,心中一种无力感不断涌上。 接连爆发之下,他已经快要力竭了,而那三人只要轮番攻击、控制自己,气定神闲,就可以将自己活活困死。 头顶再次一重,大印又一次罩在了他的头顶。虽然压力不算太大,但是对越来越疲劳的他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 他心中暗骂,若不是这个该死的乙木大阵,就你这个半吊子重力大印,也想拦住我? 一边想着,他抬头看向李文棠:“你们竟敢算计我,可知道我身后的是什么人?” 李文棠将开山大斧驻在地上,咧了咧嘴:“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捉你?正要问清楚你的幕后指使。” 中等身材男子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现出了不屑的神情:“说出来了怕吓死你。” 李文棠冷笑道:“这就无需你替我们担心了,我们李家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得稳,也不是上头没人的小角色。” “敢绑架我们李家子弟,还把我们当枪使,以前这么做的都给我们灭了,你也不会例外。” “说,我家李四郎在哪?” 中等身材男子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仰天大笑起来:“想不到你们也不傻嘛。想知道的话,就乖乖放了我,不然那个小辈就等着给我陪葬!” 李文棠轻轻“哦”了一声,抬起大斧,在手上转了一圈,然后双手抡起大斧,高高举过头顶,大步向他冲了过去:“那你去死。” 同时,地面上的藤蔓再度生长出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蓄力,比原来更多、更粗大、生长速度更快,刹那间就将那中等身材男子脖子腰部以下位置全部绑住。 人影一闪,游太虚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柄闪耀着淡淡光芒的羽翅状长刀对着他的肩膀斜斩来下,光芒笼罩在他的身上,竟然也能够起到绑缚的效果,让他动弹不得。 大印开始迅速落下,并且不断在加速,周身收到的压力也开始变大。 “又是控制!”中等身材男子在心中破口大骂。然而这次三重绑缚的效果格外惊人,他无论如何挣扎、发力都无法挣脱了。 一前一后的大斧、长刀交叉着向他看来,森森寒芒已经让他的皮肤都感觉到有些刺痛。只要再过一个刹那,他就会被砍成四块,然后被压成肉泥。 死亡的味道传来,中等身材男子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眼角都瞪出了血丝。 “这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一起去死!”他的脖子上青筋暴起,额头上也有一根筋突突跳着。 “嘭”的一声巨响,中等身材男子就如同炸开了一般,漆黑色的真气与血肉向着四周猛烈溅射开来。 无比结实的藤蔓竟然被炸成了无数小碎块,一起向着四周溅射而去,前所未有强烈的邪恶、阴森、恐怖的感觉将周围一片区域笼罩。 经过整夜的激战,天色已经开始亮了起来,但是这一块区域依旧是暗沉的,甚至比之前的夜里还要更黑暗,即便是冲穴境的修士,在这片区域中,也感觉到浑身不舒服,一种厌恶、恶心的感觉从心底涌出,浑身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得冒了起来。 头顶的大印竟然被强猛的冲击力顶起,冲势尽消,停在空中,无法落下,将他困在其中的淡淡光芒也被冲散。 李文棠将大斧收回,同时穿山兽守护灵头尾盘绕,将他护在了其中,大斧和鳞甲的双重守护,将外来的伤害全部挡住。 另一边的游太虚将羽翅长刀收回,竖在身前,刀上散发出的星光凝为一面大盾,将溅射而来的攻击全部挡住,无法侵入。 但是即便如此,强大的冲击力也冲得二人连连后退。 几步之后,两人双双站稳,但是开始同时大叫不好。 此时的中等身材男子,在连续几个呼吸之内,身上再也没有任何束缚,也没有人能够上前阻拦他。 一道黑光闪过,中等身材男子出现在了半空中,化为一道黑色长虹,一闪即现,已经出现在了空地边缘。 自从突破进入冲穴境,可以感通天地、内外相连开始,修士就已经可以脱离大地的束缚、飞翔于空中了。 只是除非擅长此道,否则此时飞行速度不够快,用在实战之中没什么意义,反而不如立在地面上灵活,往往需要到第六境化神境,才会出现在空中驾驭遁光斗法的场景。 但是现在,中等身材男子的飞行速度,即便是一般的化神境修士也达不到。 几人眼睁睁看着中等身材男子脱身而去只是,他本人心中却在暗暗滴血。 这样的报名之术自然不是白来的,他爆发出的力量是以跌落境界为代价的,而且能够持续的时间极短,至少绝不够解决掉三名大体完好的同境界修士。 所以,不管心中如何恨意滔天,他都不能反击,只能抓紧时间逃离,否则就来不及了。 “让我今日活着离开这里,我一定要让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满族亲友,全部在你们的面前哀嚎、死绝!”中等身材男子恨得咬碎牙齿,发出誓言,然后向着密林之中掠去。 一只耀眼光芒所成的箭矢,突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从那道黑色遁光之间穿过。 第一百三十章 通脉之袭 黑色遁光的速度极快,即便是在同境界的修士眼中,也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流光从天边划过,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是能眼睁睁看着中等身材男子拉开距离,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然而,这一道光箭的速度,比起黑色遁光丝毫不让不说,竟然能够无比准确地把握到遁光的前进路线,一击而中。 然后,这道遁光就被生生射穿,重新化为了中等身材男子的身影,头朝下、脚朝上,倒栽葱地向着地面无力坠下,胸口现出了一道贯穿伤,哗啦啦往外飙血,洒得空中到处都是。 中等身材男子坠落到半途,勉强睁开了无力合着的眼睛,咬了咬牙,勉励催动体内虚弱、晦涩的真气,正想着要再垂死挣扎,忽见眼前人影一闪,淡淡的光芒出现在了眼前。 游太虚!他的动作怎么那么快!是了,他的那柄长刀形状就像翅膀一样,看来他是擅长飞遁的类型…… 念头闪过,中等身材男子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羽刃飞出,夹杂着光芒将他束缚,准确无比地刺入他周身的每个穴道。 淡淡的光芒趁势涌入了他周身的四肢百骸,中等身材男子顿时感觉到经脉之间有种奇妙的感觉,变得沉重起来,真气似乎变得虚无、不受控,又似乎就此动弹不得。 “砰”的一声,再无反抗之力的中等身材男子重重砸在了地上,游太虚潇洒地飘然落在他的身边。 “这真气的效果怎么如此特异,竟能驱散我的……你这是星……”中等身材男子勉强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然后,地面上再次升起了无数藤蔓,将他绑在了地上,面庞和大地亲密接触之下,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发出“呜呜”的声音。 中等身材男子还不肯放弃,灵识弥漫,离体而出,同时开始波动,想要传音,讲话说完。 又是“砰”的一声响,泥土飞溅,李文棠的小鼎变大,从天而降,压在了他的身上,镇压之能让他连灵识都做不到了,只能在地上无力地挣扎、扭动,最后彻底放弃了。 姜夏平颇为艳羡地“啧啧”了两声。他的大印走的是以力压人的路子,并无镇压之能,只会直接把人压死,用在这里显然不太合适。 “好了,告诉我们,你身后有何人,绑架我们李家子弟又是什么目的?”李文棠将大斧倚在鼎上,蹲下身来,淡淡道。 中等身材男子:“呜呜呜……” “哦对了,把他嘴放开。”李文棠缓缓道,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了密林之中。 “等一下,那个卢家的小子呢?”游太虚突然开口道。 三人同时向着卢玉川原本躺着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影,只有一片狼藉,还有沾在地上的一大滩斑斑血迹。 伤得那么重,能跑到哪儿去? 游太虚、姜夏平二人同时微微色变,灵识同时释放出来,一个呼吸后,两人同时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 白子规、叶红蕖二人看着林间空地上,终于平息下来的战斗,心中不免有些震撼。 飞天,阵法,各色真气、法器、守护灵、武技、天赋技能之间的碰撞,还深深印在白子规的脑海中。 之前的连番大战,功法、武技的学习,在映衬上冲穴境、养精境修士之间的混战,超越了他原本眼界的激战,给他增加了数不清的感悟。 叶红蕖倚靠在他身边的一颗树身上,也陷入了深思之中,显然同样获益匪浅。 无数感悟就如同爆炸了一般,在白子规的脑海中交织,结合着他对风属性的强大感知力,他怔怔看着前面战场上留下的无数战痕,感觉到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有新的收获,只是需要时间来理顺。 “等等,”叶红蕖突然发现了什么,“卢家那个人呢?” 白子规一怔,紧接着周身变得冰凉。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一股隐蔽起来的强大气息正在逼近,近乎已经近在咫尺。一股死亡的威胁猛然降临。 “快闪!”他怒吼一声,一剑抽出,在“拔剑术”的加成下,断玉上竟然第一次微微亮起了青光,在空中画出一道光弧。 前所未有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威力,这一剑随风而来,又隐于风中、无声无息,其轻巧也是前所未有的。 极度的危机感刺激之下,白子规爆发出了生平以来最巅峰的一剑。 与此同时,身边的叶红蕖也已警惕起来,在白子规吼出声的瞬间就已经察觉到不对,手一抖,长鞭对着同一个位置“啪”的一声抽出,发出了一声爆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一声轻轻的“咦”的声音,与脆响声同时响起,木剑、长鞭似乎同时击中了什么,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就像是一个透明的泡泡破碎了,露出了中间的一个人。 那人正是卢玉川。 只见他半身都被鲜血浸透了,泥土与血迹在衣衫上混杂,原本考究的衣衫已经不成样子了。伤口勉强止住了血,但依然清晰可见,脸色苍白到吓人,眼中放射出狂热与愤怒的火焰。 一张符箓正在他身前的空间中燃烧着,一边缓缓飘落在地,化为灰尘。 他双臂抬起,鱼形守护灵在体外一闪即逝,将一剑、一鞭的伤害同时抵消,只留下了两道浅浅的伤痕。 到底是通脉境的一流高手,即便刚刚突破,即便已经被重伤,也不能又丝毫小觑。他竟然趁众人正在激战之际,坚持起身,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线,逼近到了在场仅余的、两个他能威胁到的小辈身边。 这既是因为他已经收了致命重伤、难免被人忽略,也是因为他并没有把目标放在激战中的同级或是更高级修士身上、否则必然会被感应到。但是,他本身的实力、意志和隐藏手段,也不容小觑。 “没有人能算计我们卢家,不付出代价。没有人能伤害我儿子,不付出代价。小畜生,你给我去死。”有些狂乱的笑声从他口中发出,杀气盯紧了白子规的面庞。 背后,游太虚、姜夏平、薄归人、叶承风四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同时、从各个方向向着卢玉川包抄过来,速度最快的游太虚一马当先,直线冲来,在空中留下了淡淡的光芒。 三息,最多只要三息,游太虚就能赶到,那时就彻底安全了,不论他想做什么,都彻底失去了机会。 白子规二人紧紧盯住他,不说话,不后退,蹂身而上。 他受伤太重了,根本连守护灵都催发不出来。三息,有希望能守住!白子规二人心有灵犀一般,脑中同时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卢玉川狞笑着看着面前竟敢主动进攻的白子规二人,真气凝聚双掌,当头拍下。 不跑,正合我意,我今天就没想活,你们两个小辈陪着我一起去死! 正当他心头杀气狂飙之时,脑中突然一晕,天旋地转。 第一息。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三息生死 早在两人停留在密林边缘之时,叶红蕖就已经悄悄将香囊中的致幻气体释放开来,笼罩了两人周围的空间。 毕竟尚有强敌在此,埋伏一些后手总是没错的。 现在看来,果然派上了用场。 她这一记音功引发的鞭花击打之声,可以称得上竭尽所能,即便是已经达到了通脉境的卢玉川,也被引发了致幻的影响,脑袋一晕,眼前视物不清。 当然,致幻效果终究不够彻底,只能让他暂时视物不清,却不会让他产生幻觉。 但是在这个时刻,也足以产生逆转战局的效果。 卢玉川一咬牙,也不管什么了,将自己全部能够调用的真气、包括用来压制伤势的,全部爆发出来,双掌击打、挥出,覆盖了自己身前的全部范围。 只要这两个小畜生敢趁自己之危,自己的全力爆发就会让他们知道,通脉境和养精境的差别到底有多大。 狂风暴雨般的掌势,在他的身前呼啸开来,激发出了阵阵音波气浪,然而他想象中的趁势攻击却并没有出现,一轮全力爆发全部落到了空处,让重伤之余的他,一时之间更加感觉到乏力了。 两个小东西,好生奸诈,做出一副要趁势来攻的样子,竟然趁机跑了?卢玉川明白过来,心头大骂。 虽然如此,自从致幻效果产生作用开始,他就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不想被一击致命,就只能靠爆发保平安。 他当即下定决心,一旦恢复视力,立刻全力爆发,追上他们。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逃跑了,气势上就一定会被他压住,再加上境界上的差别,他有十成把握,在两息之内,在伤势爆发之前,在他们的援军赶到之前,取走他们的性命! 一息之后,头脑中的晕眩感觉得以缓解,眼前视物又如同之前一般清晰。卢玉川当即收去掌力,脚下发力,就要冲出。 然而他却猛然发现,眼前能够看到的,还是只有几柄激射而来的羽刃,和紧跟在羽刃之后的游太虚——冲穴境毕竟控物之能还不够灵活,若是同时控制太多,怕会将白子规二人误伤。 不好!卢玉川心中一凛,但是已经来不及反应了,手臂上的真气已经收了回去。 就在真气收回、后继乏力的一瞬间,一根长鞭刷得抽在了他的左臂上,登时抽得皮开肉绽,然后连绕数圈、将他的左臂牢牢缠住,还未停止,鞭梢扬起,又向着他的脖颈缠去。 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一道白光闪过。他下意识扭头看去,脚下却猛然一紧,两只脚踝已经被什么东西绑在了一起。 同时,扭过的视线正前方,是一只大袖对着他的脸挥出。正是白子规在刚才那阵剧烈余波之中仅余下的一只袖子。 风声呼啸,白子规使出了刚刚领悟出的“一袖风”之术。在刚才的观战之中,他又有所领悟,一袖风的范围更小,相应的,掀出的风压也更大。 一袖掀出,白子规将全身力量凝聚在了这一挥臂之中。卢玉川完全没有想到有这一招,当即眼睛闭起,呼吸一窒。 一声脆响,衣袖爆开,碎步片如同蝴蝶随风一般漫天飞舞,白子规也顾不得手臂酸麻、疼痛,身体一侧,手中断玉借着风势刺出,倏忽之间,就已经到了卢玉川的咽喉之前。 “惊蛟十八剑”,“惊蛟乘风”。 与此同时,叶红蕖周身血气之力全力爆发,用力拉扯,要让卢玉川身体失去平衡,最不济也要难以闪避才行。 卢玉川周身真气爆发,想要将绑住的四肢恢复原状。然而脚踝上的绳索,任凭真气催动,却纹丝不动。 绑住手臂的长鞭倒是有一些松动,但是叶红蕖死死扯住,嘴角都咬住了血来,也丝毫不让。看这架势,想要在两息之内获得自由,也是做不到的。 第二息过去,卢玉川不仅没有如他所料地势如破竹、将两人击杀,反而陷入了绝境之中。本已经勉强止住了血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泉涌,身体不仅动弹不得,甚至有向着一边摔倒的架势。 卢玉川看着已经出现在他咽喉前方的木剑,怒气勃发,目眦欲裂。 我堂堂卢家子弟,不仅不能为儿子报仇,不能为家族泄愤,现在竟然被这两个小辈压着打? 不甘心啊,我好不甘心啊。 绝对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 卢家不能丢这个人!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白子规二人耳膜一阵嗡鸣,卢玉川浑身伤口全部震开、飙血,一时间直接成了一个血人。 但是相应的,他周身原本衰弱至极的真气,也连连上涨,一下子就已经恢复到了不亚于平时的地步。 “呼”的一声,卢玉川脚下泥土地面都下陷了数寸,真气爆开之时掀起的风压,吹得白、叶二人头发一阵乱晃。 “不要!”卢庭骅下意识喊了一声,随后生生止住,默然不语。 这一招是卢家“激瀑法”中的禁招,只有卢家子弟才能学习,爆发之能远超初段秘法,能够提升一、两个小境界。 但是,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同小可,用后会受到伤及根本的重伤,甚至有跌境的可能,是卢家子弟身陷死地、与人搏命之时,才会用出的杀手锏。 然而现在,卢玉川却为了击杀白子规,用出了这一招。 虽然这一招能够暂时将他的真气恢复到巅峰状态,但是以他现在的沉重伤势,最多只能维持一息的时间,而用后伤势爆发之下,再无幸理。 这是以命换命! “小畜生,受死!”卢玉川的血溅在脸上,溅得眼前血红一片,反手顺着叶红蕖长鞭拖动的方向倒下,顺势避开了缠向脖颈的长鞭,和刺向咽喉的木剑,同时将真气凝聚在掌上,趁着倒地和拉动之势,一掌对着叶红蕖拍去。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一扬,淡蓝色的璀璨手镯旋转着,对着白子规面门撞去。 叶红蕖展开身法,身体飘然后退,虽然无法难以躲避,但是能避开一点,总归是更好一些。 白子规则咬了咬牙,不加退避,空中的那只手挡在面门之前,手中剑方向一转,就仿佛将“冯虚御风”的技巧衍生到了剑法之中一般,紧跟着倒下的卢玉川刺去。 不是不想躲,这个手镯方向必然随时可以变化,根本躲不开。 躲,只有死路一条,只有先杀了手镯的主人,才能搏取一条生路。 羽刃半空转向,几乎已经将要刺在卢玉川的后背上,游、姜、薄、叶四人也已近在咫尺,包围圈已经形成。 但是,他们都来不及干涉这一刻,白子规、叶红蕖与卢玉川的生死一线。 第三息。 生死之分,就在此刻。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生死之判 叶红蕖一边继续拉扯着卢玉川,一边急速后退。 原本她将卢玉川的左臂结结实实束缚住,使其动弹不得,即便是凝气境的修士,在挣脱之前也只能睁着眼睛干看。但是有些出乎她预料的是,卢玉川即便是拼着身死,也要杀了他们。 通脉境修士的掌力喷薄出体,浑厚的蓝色真气对着她迎面击来,还未击中,就已经让他呼吸不畅。 此时的她,也顾不上去思考为什么卢玉川如此决然,也不去检讨自己的战斗经验终究太浅,对人性的认识不够。 这些事情战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总结,前提条件是要能活下来。 生死关头,一息之间,她想也不想,下意识地抛出了手中长鞭。果然,几乎就在长鞭离手的那一瞬间,一股沛然大力向着相反的方向。顺着长鞭传来。 正是卢玉川,在借力逼近的一瞬间,立刻转为反向发力,想要将叶红蕖拉到他的身边。 若是她刚才不够果断,哪怕只是慢了一刹那,此时也已经无法后退、不由自主了。那时候,下场自然也无需多言。 但是即便如此,也并不代表她就脱离了险境。离掌而出的真气掌力,速度丝毫不缓,一闪而过地落在了他的头顶,依旧当头砸下。 关键时刻,叶红蕖眼中猛然亮起,手快速一动,几个指缝中间就整齐地夹着几张符箓,纤臂一挥,符箓就对着迎面击来的真气之掌激飞而去,就仿佛被真气吸引了一般。同时,一道流光从她的体内飞出,在她的身前不断扩大。 符箓迅速与真气之掌相遇,整齐地贴在了掌心之上,然后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发亮,爆开,将真气之掌震得不断颤抖,真气四散。 一眨眼的功夫,真气之掌就小了不少,也散乱了许多,气势远无法与之前相比了,几乎就要跌出通脉境的范畴。但即便如此,依旧远不是寻常养精境所能硬接的攻击。 关键时刻,那道流光散去,现出了其中的物品,正是之前叶红蕖在后山传承之中所获得的龟壳盾牌。龟壳盾牌迎风一晃,就开始变大,变得稳固,体表不断有淡淡光芒流溢。 “砰”的一声响,看起来无比坚固的龟壳盾牌,与真气之掌碰撞在了一起。真气之掌当即剧震之下,化为无数蓝色真气,在空中散开,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龟壳盾牌也开始剧烈摇晃,不断变小,重新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叶红蕖的身体之中。 “哇”的一声,叶红蕖檀口微张,吐出了一小口鲜血,苍白的脸色映着猩红的嘴唇,还有嘴角缓缓流下的一丝血迹,看起来楚楚怜人。 龟壳盾牌的防御力本身非同小可,但是即便是血法器,在凝气境之前,终归无法完全发挥出其威力。考虑到她刚刚到手、还未来得及过多温养,能够挡住这一击,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收到了一定的反震伤害,体内的血气之力一时之间躁动难安、难以控制。连番大战受到的伤势被牵动,她一时之间,五内如焚。 不过至少,她成功挡住了这一击,之后游太虚的支援即将到达,卢玉川来不及、也没有余力再行攻击了。 她看着依旧生死一线的白子规,勉力再次对着卢玉川挥出了几张符箓,然后伤势再次被牵动,就只能勉强站着,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了。 符箓带着叶红蕖最后的力量,在向着卢玉川后背急速飞行,虽然终归不如她全盛时的一击,但是看来,论起能够攻击到他的时间,比起游太虚的羽刃,还要早了一线。 至于能否起作用,这个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三息,叶红蕖生。 …… 就在同时,白子规的手中剑,与卢玉川掷出的蓝色手环,同时凝聚了两人全部的力量,分生死与一击之中。 白子规抢先击杀卢玉川,作为法器的蓝色手环就失去了催动它的真气,不再能够对白子规造成威胁;但若是做不到,本命法宝雏形的搏命一击,也不是一个刚刚突破养精境的三流高手能够抵挡的。 这是他修炼以来,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刻,从心底升起的,有浓浓的陌生、好奇,还有一点恐惧,但是统统被压在了心底,只觉得在这股陌生的感觉之中,一种前所未有的求生欲从心底生出。 爷爷,大哥,赤琼,姜青峰,张大叔,张大哥,熟悉的所有人…… 伴随着求生的欲望,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前所未有得清晰,对剑的感悟也前所未有得明了。 他将全部的力量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臂上,对风的感悟每时每刻都在一丝丝地增加,也在将每一丝的,融入进了这一剑中。 可以的,还是我更快一些! 卢玉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嗜血的笑容,就仿佛看见了自己对面的那个小贼,那张讨人厌的俊秀面庞,被自己的手环生生砸烂了一般,鲜血四溅的场景让他眼中都放出了光芒。 即便是死到临头,对他而言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这是他燃尽了所有生命力的最后一击,必杀白子规! 然而就在他脑中浮想联翩之时,一声“喵呜”的声音突然从近处响起,感觉几乎就在耳边一般。 什么,有猫,哪儿来的?怎么那么近? 卢玉川刚一愣,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腹部被什么东西撞到了。 那样东西感觉接触面积很小,但是力量却出奇地惊人,一下撞得卢玉川猛然张大了嘴,却连气都吐不出来,眼珠像死鱼眼一样凸出,腰下意识地往前一弓,胸前伤口进一步扩大。 即便已经抱了必死之心,这一下还是把他打懵了,真气也猛然一凝、一散,对蓝色璀璨手环的控制下意识慢了一些。 手环一缓,立刻就变成了与白子规手中剑同时击中。 卢玉川大喘了一口气,立即回过神来,再次控制住了自己的本命法宝雏形,让它继续加速,全力砸向白子规。 同时击中也没关系,只要……等一下,这小贼的剑怎么又变快了? 之间白子规手中断玉化为一道流光,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开始超出了那个手环,击中的时机要快了一丝,又快了一丝。 卢玉川瞪大的眼镜,但是力量已尽,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断玉在他眼中不断扩大。 一剑穿喉,剑尖从颈后突出,鲜血却未能涌出,剑上亮起了淡淡的血光。 我不甘心,我拼了命的,竟然没能杀了这个小畜生,我好不甘心啊…… 卢玉川在心中狂喊着,身体却开始彻底无力,眼前一黑,软软倒下。 同时,叶红蕖的符箓,游太虚的羽刃,全部砸在了他的后背上,巨响,光影,血花,四散混杂。 第三息,卢玉川死,白子规……生? 只见璀璨的淡蓝色手环,不知为何,旋转进击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减慢,反而亮起了淡淡的血光,依旧对着白子规照脸砸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幕后黑手 璀璨的蓝色手环,在刚刚升起的第一缕日光映照下,显得愈发剔透,但是在围观众人的眼中看来,却没有丝毫的美感,反而如同魔鬼一般。 无他,随着一闪即逝的淡淡血光,手环几乎已经要砸在了白子规拦在面门之前的左手上了。下一步想必就是将左手砸断,然后多半就是那张帅脸了。 卢玉川的临死前的怨念,竟然强大到了能够影响到与他血肉相连的本命法宝雏形,即便在他死亡之后,也可以暂时维持原本的威力。 当然,能够维持的时间不会很长,但是只要能有不到一息的时间,也足以将白子规一同带走了。 三息已过,三人之中已有两人生死落定,但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白子规的生死犹自未知。 没有人事先能够想到,在与并不算有什么深仇大怨的情况下,卢玉川的杀意竟然能够达到如此地步。 一息,最多再只要一息,围了过来的两名冲穴境、两名通脉境修士,就将要能够将这里的的一切全部置于控制之下。但是现在,被白、卢二人夹在了中间的这个手环,却让他们无能为力。 能够决定白子规的生死的,现在,只有他自己。 叶红蕖已经愣在了原地,眼中仿佛已经看见了血肉横飞的场景。 “喵呜”一声,狸奴在倒下的卢玉川尸体胸腹上蹬踏了一脚,向着更高处的手环伸爪够了过去,但是同样慢了一拍,做不到在手环击中白子规之前、成功将它够下来。 地面上的阵法之中,开始隐隐又能量汇集,能量的波动甚至开始压抑不住地散发出来,泥土的地面都开始亮起了淡绿色的光芒。 远处正在被控制之中的卢庭骅,等着眼睛看着这一幕,无比的快意涌上了心头。 “该,活该,好啊,让你胆敢打伤我卢家子弟,让你胆敢杀了玉川,今天就该你遭此报应。” “让你们胆敢算计我们卢家,活该你们连自家晚辈都保不住,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们面前。” “玉川弟,好样的,我卢家子弟,就该有这种士可杀、不可辱的节操。你放心去,我一定要叫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你连续三次圆满境界未曾到达,靠着不知何处得来的天大机缘才成功突破,但是对家族来说也已经没有后续价值了。你今天用自己的生命,扬我卢家之名,才是你的最好归宿。” “可惜,还没有弄清楚那时什么机缘,在何处能够得到。” “小辈,去死啊,去死啊,去死啊!” 就在无数目光注视之下,白子规眼睁睁看着手环几乎就要碰触到了自己左腕上的皮肤,身体快速勉强向着侧方闪避,却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 没办法,只能舍弃一只自己的左臂了。将血气之力全部凝聚其上,应当可以稍稍将这个手环延缓一丝,毕竟只是一锤子买卖,后继乏力,而且也只是通脉境的一击,又不是化神境。 然后,借着冲撞之下产生的冲击力,应当可以避开这一击。这样一来,无论如何,命是保住了。 虽然失了一臂,但我还有手中剑,谁说将来在修炼之途,就不能走下去了。 现在必须注意的是,一会儿不能因为剧痛而动作迟缓,否则就真是必死无疑了。 手环上带着一种冰凉又湿润的感觉,显然材质相当不俗,白子规的思绪在脑海之中飞快闪过,身体绷得紧紧的,左臂凝聚着血气之力甩出。 戴在手腕上的控物手环与这个淡蓝色的璀璨手环碰在了一起,地面上的乙木之气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控物手环上突然亮起了耀眼的彩光,即便是在灿烂的朝阳下,这片彩光也同样夺目,就仿佛密林之中,又亮起了一轮小太阳一般。 宝光? 在场的各位修士们,脑中同时浮现了这样的念头。 他们都算得上修为不俗,除了白子规以外仅有的低阶修士叶红蕖,也称得上家学渊源,都认出了这个高三品法器、也就是法宝所特有的光芒。 到了法宝等阶的法器,除了本身的材质之外,也都会各有妙用,这样的法器,照理最起码需要冲穴境,才能够发挥出其威力,在场即便是通脉境,也不是人人都有。 这小子何德何能,竟然有一件法宝?惊讶的目光同时从他身上闪过。 有这一件法宝挡一下,这小子应当能够逃得一命了,只是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 在场的、还有行动能力的,大多是自己人,也没用觊觎白子规宝物的心思,心底里松了口气。至于李家二人,他们认出了这是一件刚刚晋升七品的控物手环,也就没有了多大兴趣了。 若是没什么背景的人,取了也就取了,可是现在白子规明显身后高手不少,这样法器的价值也就不够了。毕竟只是一件控物手环罢了,即便成了法宝,也就那么回事。 不提在场众人心中纷杂的想法,就在宝光亮起的同时,刚刚与它碰触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脆响的淡蓝色手环,猛然停了下来,只是还在原地旋转,其上血色骤然变淡、消失,然后也同样有着淡淡的蓝光亮起。 两道光芒相互呼应、相互连接,接着以同样的频率颤抖起来。在场众人同时听见了微不可查,但是却具备强大穿透力的声音。 地面上淡淡的绿色真气消散而去,能量波动也不见了。 白子规认真地看着两个似乎已经连成了一体的手环。他的本意是想要借着左臂上最坚硬的控物手环挡一下,却不料两个多月前、在祖地金沙之中,因为吸收了大量的锐金灵气、而陷入了沉寂的控物手环,在被击中的瞬间,完成了晋级。 两个手环就此如胶似漆,一个呼吸之后,就在狸奴的爪子搭在了淡蓝色手环上之后,突然爆出了一阵白烟,剧烈地冲击波将近距离的人同时震飞出去。 白子规猝不及防之下,“哇”得一声吐了一口血,向后倒飞,被从身后逼近的姜夏平接住,与此同时,叶红蕖也被叶承风托住了后背。 狸奴倒是没有人理会他,在地面了打了个滚,皮毛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毛都纠结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叫声。 “青雀,没事?”姜夏平赶忙问道。 “姜爷爷,放心。”白子规试着动了下手臂,收到了一些震荡,伤势也爆发了出来,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但是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大碍。 那个淡蓝色的手环也不见了,只有控物手环上,莫名冒出了一丝蓝光。 叶红蕖抢上前来,众人也纷纷围上,看着围在中间的两个晚辈的伤势,还有白子规的手环。 随后就是治伤,传输真气,啧啧感叹。 “道友们,你们的晚辈既然已经没事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待一会儿再说吗?”李文棠的声音突然想起。 于是,众人簇拥着白、叶二人,走到了被镇压在鼎下的中等身材男子身边。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李文棠淡淡问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大家族 “呵呵,”中等身材男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我早就说了,你们还是不知道为好,这片九州大地的水深得很,知道得太多,你承担不起。别硬要给你们家族,招惹上承担不起的滔天大祸。” 李文棠闻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也早就告诉过你了,我们李家能在梁州称霸那么多年,见过的场面不是你能想象的。别以为就你们后面有人,有谁我们都不怕,九州的水……” 他又抬手指了指天上:“我们清楚得很,不牢你费心,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俘虏就像点俘虏的样子,不想受皮肉之苦的话,问什么就答什么。” 中等身材男子嘴角往下一撇,闭上眼睛,什么话也不说了。 李文棠也不生气,转头朝着围在四周的众人扫了一圈,目光重点停在了白子规和叶红蕖的身上,用意不言自明。 “无妨,”姜夏平道,“他们既然已经踏上了修行之路,有些事情就是不可避免的了。何况已经牵涉进来了,迟早会知道,也就不用特意瞒着他们了。” “离得远些也好,”游太虚突然开口了,“都围在这里,也施展不开。” 白子规闻言倒是有些惊讶。游院长一向给人留下的都是潜心学问、不问外事、温文儒雅、德高望重的形象,没想到说起言行逼供之类的手段,竟然没有丝毫抵触情绪。 看来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流露在外的形象不一定就是真是的,或者说既然成了修士,一些多余的情绪,真的就是奢侈品了。 姜夏平沉吟认可,让薄归人带着白、叶二人先远离了一些,去到了李延、姜碧岩二人那处,还可以顺便帮忙看守——毕竟即便有阵法的支援,李延看守卢庭骅终归也是有点实力不足。 “李家老三啊,我们两家世代联姻,我们也是从小到啊的交情,你们竟然在我们身后捅刀子,实在是让人心寒。” “玉川是你们妹夫,你们竟然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们面前,叫你们四妹做了寡妇,还是跟打伤了他丈夫、儿子的人联手,你们以后怎么去面对他?”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看了白子规一眼,苍白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眼中诡异的意味掩饰不住。 白子规眉头一皱,感觉到一种阴森的气息,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住了一般,心中猛然升起了警惕之感。 “卢家主说这种话,就是欺我李延见识浅陋了,”李延回头看了一眼白子规,又扭回头来,“我们肯从姜族长、薄先生的手上,救下他一命,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也是修士,自己明明没有身死之危,全偏要好勇斗狠,不顾惜妻儿,跑去跟两个小辈同归于尽,偏偏还未能得手,平白身死,到底是谁不顾惜妻儿呢?” “我自己既要求大道,又要顾家族,他自己都不珍惜生命,还要叫我来替他珍惜吗?” 卢庭骅低头一笑:“到时你的妹妹、外甥,上门问你为什么让他们成了孤儿寡母,你就这么回答他们。” 李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刚才就说了,你是在欺我见识浅陋。给了你面子不把话说透,你却偏要咄咄逼人。” “既然这样,我就直接问了。我堂妹,真的还能上得了我李家的门吗?” 卢庭骅闻言面色一变:“什么意思?” “我家四郎,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失踪了以后又被藏在何处?”李延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连连发问。 “哼,我们为了找人,整个梁州都快翻过来了,一点线索都没找到,整个梁州有几个地方,是我们李家搜不到的?” “就算有人能用挪移阵法把他送走,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卢庭骅沉默了一会儿:“你们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李延咬了咬牙:“从我们去青羊部要人的时候,我们就没觉得是他们干的。要人是假,掩人耳目、提出合作的要求才是真。” 一旁的白子规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可是,他当时可是本命法宝雏形都受损了呀,那可是可能会影响到未来道途的重伤……真是个狠人。 卢庭骅愣了一会儿,突然苦笑一声:“原来如此,那我可真是自愧不如了。” “事已至此,你们想知道什么,自己上门去问、去搜不就好了,我卢家真的还能反抗得了吗?” 一旁的薄归人原本一直默默听着,此时突然用毫无波动的声音发话了:“苦肉计就算了,你们卢家敢做这种事,真能一点底气都没有吗?” “挑拨李家和我青羊部起冲突,你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有能有什么好处?” “直说了,你们背后的人,到底是哪一家?” 卢庭骅的苦脸渐渐消失了,变回了原本的淡定,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白子规而叶红蕖对视了一眼。 这些上了年纪的修士,真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就算不斗法,斗起心眼来,也是精彩得很,看得两人十分愉悦……不是,胆战心惊,不断反省自己,下定决心磨砺心志。 见他一副死不吐口的样子,李延和薄归人二人也不再多逼问什么,只是分列两边,将他夹在其中,看来是早有安排了。 正在此时,突然又一阵嘈杂的声音,从拷问中等身材男子的现场穿了过来,似乎有了什么进展。 白、叶二人双双回头看去,看见游太虚快步走到了被镇压在地上的中等身材男子边上,伸出双手,不断拍打在他的脸上,淡淡光芒亮起。 随着不断拍打,中等身材男子脸的形状竟然也在不断变化。当游太虚最终收手后退之时,已经变成了一张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面孔。 “董广鸣?”惊呼声接连不断传来,显然对这张面孔,都十分熟悉。 “董家?”白子规闻言眉毛一挑。 卢庭骅依旧闭着眼睛,但是细细看来,脸色终归还是有了些微改变。 梁州三大家族之一,也是唯一一家从未任职州牧的家族。虽然如此,现在的梁州将军就是由董家的董太东担任。一直以来,无数梁州高管都出自董家门下,称得上门庭显赫,树大根深。 虽然明面上的声势,比起李家暂且逊色一筹,但是即便是李家,也绝不会愿意和董家对上。 这是董太东的同辈,在董家也算得上颇受重视了。 李家对可能的对手确实早有预料,但是当看到卢家真实的后台确实是董家的时候,李文棠的脸色还是不禁有些难看。 “即便是董家,也不会无缘无故来跟你们对上。除非……”姜夏平抱着双臂,喃喃道。 “除非他们背后还有人。”李文棠的声音十分沉重。 话音未落,密林中突然又有一人冒出,如一只鹰隼一般,居高临下,直扑董广鸣! 第一百三十五章 空战 那人影穿着的竟然是一身白衣,白布蒙面,作为密林之中,即便是在白天,也称不上有任何的掩蔽效果。 来人当真称得上艺高人胆大,或者说,完全没把在座的众人放在眼里。 “喝!”李文棠一声厉喝,手中手印一催,将董广鸣镇压了的大鼎,鼎口猛然放出了强猛的吸力,向着空中落下的人影吸去。 只要吸力能够落在白衣人的身上,能够让他在空中稍稍一顿,之后迎候他的,就会是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游太虚的羽刃闪耀着光芒,纷纷洒下,叶承风的“叶刃落雨”也同时横跃搬空、割破了气流,向着他的周身上下割去。 无声无息,但是在场的所有人,仿佛听到了一声嘲讽的冷笑声。那白衣人背上真的生出一对真气羽翅,轻轻一扇,然后人影猛然一颤,身侧同时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影。 新出现的人影离得并不远,但是恰好脱离了漫天羽刃、叶刃的攻击范围,也让大鼎之中传出的吸力落在了空处。 停留在原地的那个人影,则被羽刃、叶刃切成了无数碎片,缓缓消失在了空中,显然已经只是一个残影了。 这并没有超出游、叶二人的预料,羽刃转了个圈,旋即向着多出的那道人影追去。 叶承风修为低了一个境界,天赋技能暂时无法随意转弯,但是叶刃也立即消散在了空气中,又一波叶刃被他对准了白衣人撒出。 至于李文棠,一次出手未果之后,就不再继续出手了,站起身来,伸手拄着开山大斧,目光停留在了那白衣人影的身上。 白衣人背后双翅再次用力一扇,身体便如同箭矢一般激射而出,轻易让羽叶双刃再次落到了空处,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在空中翱翔,事儿加速前冲,时而侧飞,时而翻滚,灵活至极,即便是四下合围的漫天利刃,也总是被他找出空隙,一冲而出。 游太虚冷笑一声,手一挥,有一柄羽翅长刀出现在手中,与之前那柄恰好对称,再次又无数羽刃激飞而出,配合着之前的羽刃,填补着空隙。 你人飞得还想比我刀飞得还快?还是这么多刀? 羽刃数量骤然翻倍,白衣人影所承受的压力却远不止翻倍那么简单。他再无法如之前那般灵活闪避,空间被不断压缩,很快被死死围在了中间,再无出路。 全方位,无死角,羽刃向着中心的白衣人切割而去,势必要将他切成无数碎块。 而除了羽刃之外,从叶承风葫芦口中流出的翠绿色、如同绳索一般的液体,也在羽刃落在他的身上之前便已缠绕在了他的周身,即将要将他牢牢绑住。 不需要绑住很久,只需要一刹那,这片羽刃就能够让他如同置身于天罗地网之中,如同被绑缚在了蜘蛛网上的昆虫,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的来临。 无!路!可!逃! 呵,需要吗?围攻的众人仿佛再次听到了那声清晰的嘲讽声,白衣人背上生出的那对羽翅骤然合拢,将他的身体包覆在其中,然后猛然张开。 强猛的气流向着四面八方吹去,中间同时夹杂着无数透明、不可视的利刃,将翠绿色绳索切成了无数小段,接着与漫天羽刃一道被吹飞了出去。 羽刃飞出一段距离,就纷纷在空中稳住了身形,翠绿色绳索也纷纷化为液体,连成一片,再次化形为绳索。但是,白衣人已经顺利脱离了大费周章才形成的包围圈。 远处的白子规有些震撼得看着空中疾飞的白衣人,看着那疾风与隐藏其中的风刃,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出神了。 叶红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偏了偏头看着他,然后悄无声息地挪了挪步伐,拦在了他和卢庭骅之间。 那白衣人刚刚脱离围攻,猛一振翅,正想笔直对着被镇压在鼎下的董广鸣冲过去,忽然头顶多出了一片阴影,将他覆盖在其中。随后,一股压力从天而降,让他从空中向下一坠。 大印如一座小山一般,当头砸下,与此同时,他的身后猛然冒出一只巨熊,朝着他怒啸一声,一爪仿佛撕裂了空气一般,对着他抡了出去。 响亮的气爆声震得围观众人耳朵一阵痛,与三股叉合为一处的熊爪,让人看着就胆战心惊。 天赋技能,“拔山体”,“熊断空”。 到底都是冲穴境修士,老牌强者,配合得滴水不漏,再加上叶承风的辅助,瞬间就将来人逼入了极端不利的境地。 围观众人看着那白衣人。所有人都实在很难想象,这么气势汹汹冲出的人,就会这样被一击重伤,但是也都想不出他会有什么翻盘的可能。 李家二人已经开始将视线向着四周不断移动,寻找着可能以他为诱饵、吸引在座众人注意力的另一人。 唯独白子规,猛然看见了那白衣人的眼睛。 明亮,精神、犀利,自信,狂傲,不羁。 绝对没有另一个人,他就是想靠着他自己!白子规的脑中猛然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就在此时,那白衣人身体猛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手臂化为羽翅,与背上的翅膀合二为一,腿则化为有力的爪子,脸型随之变化,瞳孔变黄,嘴生鹰钩,浑身冒出了羽毛。 一时之间,这人化为了半人半鹰。 这竟然是一个武修?所有人心中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半鹰武修猛一振翅,合身对着巨熊的熊爪冲了过去,与此同时,他的身下突然冒出了一个闪耀的七彩宝光的长梭,成八边形,两端锐利之极,在瞬息之间变大,将这半鹰武修罩在了其中,然后急速旋转起来。 这赫然是一件九品法宝!即便是化神境修士也未必能够拥有的、位于法宝之巅的九品法宝! 急速落下的大印先一步重重砸在了长梭上,却猛然一震,一弹而开。长梭也震了一震,旋转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丝,但还是发出了“呜呜呜”的旋转声,对着熊爪钻去。 两人的全力一击碰撞在了一起,余波四下吹散,吹得附近的粗壮树木都开始摇晃、发出了危险的响声。 半鹰武修似乎是被一巴掌扇飞了,连人带梭旋转着后退,转了足足七八圈,才停了下来。 而姜夏平竟然更惨,生生被从天赋技能状态被打了出去,连退进了密林之中,撞倒了一大片树木,才最终停了下来。 他浑身颤抖着,“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才抬头怒目看向半鹰武修:“你竟然能引动他的真气!” 在场众人闻言一片哗然,充满了杀意的眼神纷纷集中在了这半鹰武修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暗箭 姜夏平是积年冲穴境高手,又出身青羊部,彪悍善战,本不应该如此轻易就后退、重伤。 但是先前他为了引出董广鸣,拼着后背露出破绽,被偷袭暗算之下,即便已经有了些准备,终究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以免打草惊蛇,因此也受了不清的伤势。只是强自镇压在了体内。 然而与那半鹰武修交手,他却能在两人对峙之时,猛然引动姜夏平体内被镇压下来的黑色真气,让姜夏平猝不及防之下,登时伤上加伤,吃了个大亏。 要将体内已经被镇压下来的、属于他人的真气引发躁动,这绝不应该是能够轻易做到的事,除非……要么这名武修对董广鸣非常了解,要不然对这种黑色真气非常了解。 无论哪种,总之现在可以十成十确定,此人与董广鸣背后的势力,关系匪浅,与在场众人绝对是敌非友。 原本还有一些摸不清他的来路、未曾轻举妄动的众人,此时已经杀意弥漫,下定决心要将他一并留下。 半鹰武修一击将姜夏平击退,脸上并无得意表情,双翅一振,就要再度冲向董广鸣。守在董广鸣身前的李文棠,此时也已经抬起手中开山大斧,跃跃欲试。 正在一触即发之际,半鹰武修的身后突然亮起了一片光芒。光芒璀璨,但是看来又十分平淡。光芒的包裹之内,又一只大号的、形似喜鹊的守护灵,头颈背尾,皆成黑色,肩有白斑,尾较翅长,双目精光,顾盼有神。 这只喜鹊的翅膀格外修长、凝实,与两只翅形长刀合在一起,映着一缕寒光,让人一看就有一种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灵活的拍打、扇动,却没有给人丝毫的僵硬之感。 喜鹊守护灵的中心包覆着一人,宽袍大袖,布巾裹头,身形瘦高,长须及胸的儒雅老者;守护灵的外侧,则是如同液体一般流淌着的光芒真气,中间有点点耀眼的亮点闪烁。 守护灵,星光鹊。 先前游太虚几次出手,都是惊鸿一瞥,直到此时,才算是拿出了全部实力。围观众人这才看清楚,这竟然是星光真气。 星光真气纳周天星辰之力为己用,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妙用,先前显露出的束缚之能就是其中之一,是九州大地上相当罕见的真气,能够修炼出这类真气的功法,品阶都极高,而且极为稀罕。 在场的众人,都称得上见多识广,即便是白、叶两个小辈,也都称得上博闻强记,学识远超很多年长之人。但是,这种真气都只是有所耳闻,确实看见也是头一回。 星光真气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向着半鹰武修包裹而去,瞬息之间就将它围住,只剩下了头、尾两处空隙。 半鹰武修毫不犹豫,双翅一振,向着天空之中激射而出,立刻脱离了星光真气的包围。然而四周视线刚刚恢复清明,就有一道星光在他面前亮起,一只羽翅劈面如刀,破开气流,对着他当头斩下。 半鹰武修尖唳一声,挥翅横斩。双翅在空中十字相交,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但是羽毛脱落乱飞,顷刻之间在空中如雨一般飘扬。 半鹰武修又尖叫一声,借势双翅并齐,向后划出一条弧线,同时旋转着,又在半途猛然转变飞行方向,再次向着天空冲去,试图拉开与游太虚之间的距离。 游太虚面色不变,星光鹊守护灵同时动了起来,速度、灵活性丝毫不输,弧线、旋转、变向、上天,同时追了上去,紧紧咬死了半鹰武修,不让他脱离自己身前数尺距离。 一时之间,一鹰一鹊守护灵,在半空中你追我赶,极尽速度、灵活之能事,围观众人看得眼也花了,只能看见空中无数呼啸而过的流光,甚至有着道道残影显现。 撞击声、厉叫声瞻之在东、忽焉在西,周围空有无数强有力的援军,却因为不擅空战,而无法参与其中,只能眼睁睁看着,担心误伤到游太虚。 这大概也就是半鹰武修敢一人冲出二代底气所在了——能够制空,无所畏惧。 不过万幸的是,大家都能看出,游太虚的本领,显然超出了半鹰武修的预料。他不仅能够紧紧缀住半鹰武修,而且散落在空中的羽毛,也能够化为片片羽刃,不断压缩半鹰武修的闪避空间。眼看着,半鹰武修的行动就已经越来越艰难了。 眼看着自己渐渐陷入了不利的境地,半鹰武修身下又一次冒出了那根长梭,这次并未变粗,只是两端不断延长,将他包裹在了其中。 随后,长梭极速旋转,与空气发出了剧烈的摩擦声,钻破空气,溅起火星,速度又快了一大截,一闪之下消失在了原地。 场中的形式顿时逆转,原本游刃有余的游太虚,在同样加速了一截之后,也只能跟在长梭后面,四下落下的羽刃纷纷砸在、刺在、划在、斩在横冲直撞的长梭上,却只能一一弹开,无可奈何。 眼看半鹰武修就要能够成功把游太虚甩开,林中突然一支光箭射出,与之前将董广鸣射落的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一声震耳的弓弦弹动之声响起,回荡林间。 李文棠皱起眉头,刚想喝一声“胡闹”,却见那光箭竟然无比准确地落在了长梭之上,喉咙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光箭不仅无视了长梭的速度,准确将其射中,而且效果也远非羽刃可比。撞击之下,光箭固然化为漫天光点,变为无形,长梭也猛然一震,旋转与前进的速度慢了一丝。 一箭刚了,又是一声弓弦响动声响起,又一箭直接射中,长梭的速度再次慢了一丝。不仅如此,身后的星光鹊也已经趁机追了上来。 随后,星光鹊便再次将长梭牢牢缠住,每当半鹰武修有脱离纠缠的意思,迎面就是一箭。 在场众人只听见接连不断的弓弦响声,连珠箭如雨一般落在了长梭之上,竟是密集到几无间隙。不仅如此,在游太虚与半鹰武修在空中挪移换位、不断纠缠的情况下,竟无一箭落在空处,也无一箭误伤旁人。 好可怕的箭法,好可怕的箭手! 而且每一箭都来自不同方向,竟然没有一人能够摸清楚这名箭手身在何处。 在林中箭手与游太虚联手之下,长梭开始越来越慢,所携带的力量也越来越小,甚至不时被星光鹊伸爪抓住,狼狈逃脱,或是被一箭射得歪歪斜斜。 眼看胜负的天平再次转移、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之时,长梭上突然又一次冒起了七彩宝光。 半鹰武修不甘就这样黯然落败,要放手一搏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乱中取命 宝光亮起,长梭不断变小,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同时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快到已经摩擦出了火焰,变成了一根火焰长梭,尖锐的摩擦声,让人忍不住想立即捂住耳朵。 即便是摩擦生成的火焰,也与寻常不同,可以看见一缕缕血色,从梭壁上升起,融入到了火焰之中,然后迅速变成了血焰。 “嗖”的一声,血焰长梭破开空间,向着被镇压在大鼎下的董广鸣激射而去。 旋转着的长梭在眼中逐渐变大,李文棠眼睁睁看着长梭势不可挡,猛一咬牙,收回大斧,侧身躲闪,同时展开身法,想要躲开这一击。 与此同时,镇压着董广鸣的大鼎也瞬间缩小、收起。 这根本就是一名冲穴境修士的拼命一击了,傻子才硬接呢,他李文棠接了这招也要吃大亏。当然是闪了,到时候趁他后继乏力,再趁机攻击,把他也一起留下好了。 刹那间,老江湖李文棠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毕竟除了李延之外,其他人他也不能完全信得过,因此还是得尽量保存实力的。火中取栗不可取。 当然,他也不是除了闪避以外,什么都没做。在他蹬地闪开之时,他也下意识地踢了被绑在地上的董广鸣一脚,一边借力的同时,一边尽可能让他脱离飞梭的攻击范围。 然而,燃烧着血焰的飞梭,速度实在是太过惊人,即便是李文棠第一时间展开身法,也没有完全避开。火焰从他的手臂上燎过,破开了他的护体真气之后,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块烧伤的痕迹。 董广鸣自然也未曾能够脱离飞梭的攻击范围,原本因为看见了白衣人而露出的得意笑容,此时却因为死亡的来临而凝固在了脸上,眼睛里流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嘴巴微微张开,但是就连声音都未曾来得及喊出来。 四周众人的目光带着各色复杂的意味,落在了他的身上,却因为距离的原因,什么都来不及做,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李文棠火急火燎的一脚,只来得及将飞梭的落点从心脏踢偏了一些,甚至都没有能够脱离胸膛的位置。而藤蔓和星辰真气的绑缚,让董广鸣即便是暂时脱离了大鼎的镇压,一时之间也动弹不得。 眼看着就要被刺个对穿,原本将他绑在了地上的藤蔓,突然猛地向后一拉。“嗖”的一声,董广鸣的身体就摩擦着地面,被快速扯开。 这一下拉动的效果,远超之前的那一踢,让董广鸣赶在胸膛开洞之前,被迅速拉开了一小段平时不起眼、但是在这个时刻相当可观的距离。 一声惨叫声从董广鸣的口中传出,在林间不断回荡,但是在场的众人却纷纷松了口气。他的一条手臂被一梭齐肘钻断,看起来凄惨至极,但是却躲开了要害,一时没有了性命之忧。 一时……没有了……性命之忧…… 董广鸣的眼中充斥着疯狂的恨意,既仇恨今天在这里,将他埋伏、包围、擒拿,是使他落入了这样一个境地的众修士们,也仇恨这个本应前来支援、营救他,却在关键时刻试图杀他灭口的白衣人。 完了,他玩了!不仅落败被擒,现在还失去了一条手臂,且不说还能不能活着逃离,即便是董家能够将他救出来,失去了这条手臂,他以后的发展就难了,战斗力也算不了什么了。 成了区区一个废人,修炼之途就到此为止了,无数次幻想过的美好前途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可恶,可恶啊!我要让你付出代价,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我马上就把知道的全说出来,让你们想杀我,我绝不放过你们! 不对,不是全部,最关键的消息还是要隐藏一些,让他们算错一些。两败俱伤最好,一起死,都去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咦,奇怪,怎么我看到的东西全都变成血红色的了?身体怎么那么热,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连伤口也不疼了? 这是梦吗?是吗,原来这是个噩梦啊,是……梦…… 飞梭深深得钻进了地面深处,留下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洞穴,但是血焰却留在了董广鸣的伤口上,顺着手肘处的伤口开始迅速往上延伸。在众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燃遍了他的全身。 就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内,董广鸣原本看来结实有力、富有生命力的身体,就这样迅速干瘪了下来,变得皮包骨头,就像一具在沙漠里埋藏了成百上千年的干尸,失去了全身的血液,或者说全部的水分。 血焰熊熊燃烧,愈发高涨,但是躺在地上的董广鸣已经失去了生命。 而在变小了的飞梭成功击杀了董广鸣之时,那个半鹰武修却停留在了半空中,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气息也明显衰弱了一些,趁着众人的目光被纷纷吸引之际,振翅向着密林之中飞去。 但是刚刚飞出一小段距离,一个影子就在他的背上放大,星光鹊从高空俯冲而下,如刀双翅滑向他的后背。 一声尖叫,鲜血横飞,半鹰武修在空中敏捷地翻身旋转,躲开了这致命一击,但是仍旧被在后背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横流,一时之间受伤不轻。 众人的同时回过神来,姜夏平、李文棠、叶承风纷纷朝着他扑来,人还未到,各式武技、法器、天赋技能已经是铺天盖地。 既然死了一个,就拿你来弥补! 与此同时,游太虚也在落在地面之前,轻巧地画出一个抛物线向上升起,扬起了一片沙尘,侧向高升,意图拦住半鹰武修的退路。 而失去了飞梭、又有些虚弱的半鹰武修,比速度绝对是比不过星光鹊守护灵的。 他咬了咬牙,猛然下定了狠心,爪子往上一挥,地面上猛然有一道流光钻出,拦在了他和追击之敌中间,正是那只飞梭,通体散发出的宝光比原来黯淡了许多, 就在攻击到来之前那短暂的不到一个呼吸时间里,飞梭在半空中猛然停下,然后开始剧烈颤抖,通体流转的宝光也紊乱了起来,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仿佛潜藏在了平静水面下的爆炸法器,涌现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不好,难道他想…… 念头刚刚闪过每个人的脑海,飞梭就猛然爆了开来! 劈天盖地的攻击,在爆炸产生的波浪面前,就仿佛泥牛入海,轻易被吞没在了其中,然后无数疾飞的碎片和真气波浪,开始向着正在向着半鹰武修逼近的众修士冲击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白衣箭手 一名冲穴境修士,能够手握一件八品法宝,就绝对称得上难能可贵了。如果是九品,立于法器之巅的宝物,那绝对是……财大气粗。 但是如果这名修士,在与人交手之时,一言不合,就把这件法宝爆了,那绝对是暴殄天物、惨绝人寰、该遭天谴。 就好像现在一样。 当法器到了法宝这个层次之后,除了材质超凡、各有妙用之外,都会有一个保留项目——自爆。 这是因为自从成为法宝之后,法器就拥有了一个核心,可以让主人将自己的心神凝聚在其中,从而产生某种联系。法宝能够在修士体内蕴养、与修士共同成长,其根本原因就是在此。 这个核心,某种意义上是不存在的,或者说只有当法宝与修士经过了长期的共鸣、有主之后,才对在内部出现这样一个联系与根本之地。 它对外人来说,非常难以利用,但是对于法宝主人来说,只要境界达到了冲穴境,就可以通过自己的神识,将这个核心引爆,从而毁灭宝物,在关键时刻起到与敌偕亡的效果。 九品法宝自爆,威力何其惊人,姜、李、叶三人纷纷全力运转真气,强行止住冲势,将自己扔出的法器以最快的速度强行收回,然后一边全力防御,一边全速后退。 即便如此,他们也未能够完全躲开突然其来的法宝爆炸。收回的法器纷纷被波及,一个个光芒暗淡,哀鸣着回到了主人的身体之中。 急急忙忙搭建起的防御,也纷纷被摧毁,不过至少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撤退时间,一个个真气有些散乱,明显是受了些轻伤,只能在心中庆幸退得及时。 原本划出一条弧线、向着半鹰武修拦截而去的游太虚,此时也再不考虑拦截一事,星光鹊守护灵飞行线路一变,毫无烟火气地垂直变向,迅速脱离,将爆炸抛在了尾巴后头。 而另一边,薄归人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出手如电,一手一个,分别将白子规和叶红蕖提了起来,笔直向着远处窜去。原本安安静静趴在一边睡觉的狸奴,也猛然跳了起来,全身炸毛,嘶叫着紧紧跟在三人身后。 李延、卢庭骅二人倒是不慌不忙,信步拉开了一些距离——他们不在爆炸中心,因此这波爆炸还不足以威胁到他们什么。而反复权衡之后,卢庭骅也没有趁机逃离。 至于更远一些的姜碧岩,就连闪躲的必要都没有,随手就将传到这里的余波完全挡住了。当然,那个被他镇压着的高个男子,若是得了空闲,绝对是会跑路的,因此他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挪位置。 拼着舍了一件九品法宝,将试图留下自己的修士们全部拦住了去路,半鹰武修也绝不好受,脸色一下变得如纸一般惨白,“哇”的一声突出一口血,随后又眼见着鲜血在空中自燃起来,落地之前就升起一缕青烟、化为虚无,这才松了口气,急速转身,向着无人空处冲了过去。 爆炸能够拖延的时间有限,如果不抓紧,那就真的走不了了。 双翅震动,半鹰武修在空中急速飞行,一边暗暗警惕四周。他自然不会忘记,还有一个箭手隐藏在林中。虽然无比希望,此时那个箭手恰好被爆炸封住了攻击的路线,但是他也并没有报过分的侥幸心理。 刹那之间,他已经到了空地边缘,就要再次进入到密林之中。眼看就要安全,就在他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之时,林中光芒一闪,又是一支光箭当头射来。 “哼,等你很久了!”半鹰武修冷笑一声,身体倾斜,让那只光箭射了个空,从他的胸腹之下射了过去。 先前他被游太虚缠着,根本没有太多闪避的余地,只能被那名箭手像靶子一样射,现在终于得了空闲,将一箭躲开,心中不禁一阵舒畅。 接连数箭连珠,如雨一般落下,但是这次没有了牵扯的半鹰武修,看似惊险、但是游刃有余地将这些光箭一一避开。 不仅如此,数箭之后,他还清楚地把握到了这名箭手的位置,尖唳一声,对着那名箭手笔直冲了过去。 箭手都怕被近身,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点厉害!刚才射得爽,爽的话下面轮到我了。 你以为我会就这么走了,让你继续在我后面把我当成箭靶子?想太多了你,先给你点厉害悄悄,出上一口恶气。 当然,只要能够击杀、最不济也要重伤了这名箭手,到时候跑起路来也会更快一些,正好一石二鸟。 敏捷地在箭雨之中穿梭,一只只光箭从身边擦过,半鹰武修离那个不断转移着位置的箭手越来越近,一边计算着自己还有的时间。 时间有点紧,但是足够了。一击重创他,然后立即远遁,刚好来得及! 想到这里,半鹰武修脑中仿佛已经出现了,当自己出现在箭手身前之时,他脸上会流露出的那种惊恐的眼神,心中愈发快意,就连失去了一件法宝的郁结,都得到了缓解。 到了! 半鹰武修一翅将一棵树拦腰斩断,将气势推到了最高峰,笔直向着那个箭手拦腰斩去。 然而当他第一次抬头看向那名箭手的时候,看见的是一根闪耀着银光的长棍,在他头顶由小变大、当头抡下,时间、力道都把握地恰到好处。 这是那个箭手吗?怎么这么厉害?还是箭手旁边还有一个修士在保护他?是了,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那个箭手躲到哪儿去了? 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半鹰武修根本来不及多想,身体一侧,斜飞出去,躲开了这致命一击,但是一只羽翅还是被这一棍劈中。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半鹰武修顿时失去了平衡,旋转着向地下落去,而那名白衣修士根本头都不回,银色长棍围着身体绕了半圈,反手朝身后,对着他一棍扫出。 还未来得及落地的半鹰武修,身体失去了平衡,根本无法闪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棍扫来。 不行,不能再被打中了,否则就走不了了! 半鹰武修一咬牙,周身真气猛然暴动起来,化为一道黑色遁光,向着远处遁去。 “擦咔”一声响,闪耀着耀眼银光的长棍从黑色遁光边缘擦过,半鹰武修只觉得爪上一阵剧痛传来,一只爪子竟然被生生打折了。 但是万幸,他也脱离了被一棍两断之厄。 黑色遁光生成的同时,也有一股黑色真气对着白衣箭手后背喷去,白衣箭手周身却猛然冒出一只神俊的白鹿虚影,将黑色真气拦在了外面。 遁光快速带着半鹰武修逃离,转眼便拉开了相当可观的一段距离,无数光箭再次射出,却总能被黑色遁光在间不容发之际,一一闪避开来。 剧痛之中的半鹰武修放松下来,开始思索起了这名白衣箭手的身份——银色长棍,白鹿守护灵…… 等等,这个将他打得如此狼狈的修士,竟然还只是通脉境! “白鹿公子,竟然是你!”他猛然想到了一个人,怒吼声在林间回荡开来。 法宝爆炸的余波刚刚散去,身后的众人恰好清楚看见,天空中多出了数张闪亮的镜子,光箭在镜子中间不断折射,最终合为无比粗大的一股,对着那黑色遁光激射而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收拾残局 一支支原本寻常粗细的光箭,合而为一之后就成了一根比常人大腿还粗的光柱,对准了黑色遁光直射而去。 黑色遁光就如同豆腐一般,被一穿而过,一抔黑血洒了出来,溅射在了林间树上、石上、土地上,但很快就被止住了。 光柱射穿了黑色遁光之后,继续向着密林之中落下,接连射穿了好几棵树木,然后在地上留下了一个黑黑的孔洞。 树木孔洞边缘留下了一圈焦黑的痕迹,原本有些湿润的泥土,孔洞边缘也变得干燥了,甚至还有一些龟裂的痕迹,就好像烈日下干燥的泥土一般。 黑色遁光受此重击,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黑色一下黯淡了许多,流露出了内层的一丝金黄色,遁光也开始变得摇摇晃晃。但是旋即,遁光又开始变深,最外层染上了一层血色,速度猛然加快,一眨眼的功夫就遁入林中、消失不见了。 回荡在林间的除了惨叫声,还有那半鹰武修留下的一声充满着仇恨与怨毒的咆哮:“白鹿公子,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白鹿公子耸了耸肩,并没有继续追上去的意思,闪耀着银光的长棍向一侧一挥,棍上沾染、缠绕着的一些黑色真气开始被净化,还有一部分被甩在了树上,腐蚀起了树皮,但很快又被亮起的翠绿色真气包裹、消于无形。 从背影看,那白鹿公子身高肩宽,猿腰臂长,身材比例协调,头发半以一根翠玉簪子扎起,半披散在身后,随风飘散,说不出的俊逸风流。 当他回过头来时,可见眉毛浓密,眸如星辰,面如冠玉,鼻梁高挺,朱唇皓齿,面庞棱角分明,风度翩翩,气质不凡。在场初次见到他的修士们心中无不赞叹,不愧是名动梁州,让无数妙龄少女思之成狂、芳心暗许的白鹿公子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明明初次见面,却让大家都感觉到有些面熟。 叶红蕖挑了挑眉毛,默默转过头来,看向白子规。 白子规:……我就知道是你。 此人不是白子安又是谁? 白子规连场混战,此时脸上又是泥土又是血污,衣衫凌乱,看起来跟风流倜傥的“白鹿公子”完全不同,即便是早就见过他的李延,此时也只能皱着眉头苦思,完全没有把两人联系起来。 白子规只能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原来是白鹿公子,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想不到白鹿公子竟然能有这般身手,区区梁州人榜四十七位,实在是太低了,今日一战若是传出去,若是公子还不名列前十,那李某都要亲自找上门去,为公子抱不平了。”李文棠拱了拱手说道。 白子安当即举手行礼,笑言过奖、惭愧之类,却不多说。 “是只有公子一人在此吗,还是公子尚有一位同伴?如果是后者的话,能否引荐一二?适才林中那位箭手对某帮助良多,某是想要当面致谢的。”李文棠见白子安不多说话,目光在林中逡巡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 自始至终,他都并没有亲眼看到箭手出箭,因此要想用言语试探白子安一番。若他也是箭手的话,对白子安的实力就要重新估计了。 白子安笑了笑没有说话,先以此向游太虚、姜夏平、叶承风、姜碧岩、薄归人行礼问好,然后闻言对着李文棠道:“董广鸣已死,杀手却没有留下来,李前辈作何打算呢?” 李文棠的目光落在了董广鸣干瘪的尸体上,面色阴沉下来。 若是能将董广鸣活着撬开嘴、由他来指证董家在背后挑拨梁州乱局,到时候对董家肯定极为不利,说不定还能引发梁州各大势力群起而攻。 但是现在董广鸣死了,这就有的说了,一具尸体证明不了任何事情,只会被董家倒打一耙,说他们以卑鄙手段暗算自家子弟。最要命的是刚刚得手,还没来得及拷问出什么情报,想要趁董家没有防备之际雷霆一击、让他们吃个大亏都做不到。 虽然刚才那名半鹰武修逃离之时,流露出的一丝金黄色真气,让他们十分确定,那就是董家家传的八品功法《百兵真气》,但是还是没有证据。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虽然引蛇出洞、摸清敌人身份是做到了,但是暂时做不了什么。这段时间李家和青羊部为了做戏,可是实打实打了的,损失不小,这下可就亏本了。 “前辈既然还没有拿定主意,晚辈倒有一个小建议。”白子安说着,将目光投射在了卢庭骅身上,众人的目光也同时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卢庭骅原本一副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表情,此时东看看、西看看,开始有些坐立难安了:“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不好动董家,就好动我们卢家了吗?” 白子安跨步走到他的面前,俯下身子看着他,声音无比温柔:“李家与贵族世代姻亲,卢家主暗中投靠了董家,你为了想要瞒过李家,即使是自家人,知道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那我们现在要是说,卢家主二人死在了董家的暗算之下,卢前辈以为会有多少人相信我们呢?” 李文棠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站在卢庭骅身后的李延倒是有些犹豫,想要提醒他,李家已经和青羊部联手夹击卢家了,这种鬼话没有人会心,但是身旁的叶承风立刻伸手将他拦住。 李延很快明白了过来:卢庭骅并不知道这一点,只要在放他离开之前,将他搞定,那他离开之后,即便发现自己上当,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卢庭骅的脸色很快变得铁青了起来,知道这几人显然已经吃定了自己了。 ……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卢庭骅站在了那个高个男子的尸体边上,脸色十分难看。 他的心防很快被击破,先是交代出了许多秘密,包括自己的、卢家的、还有背后的势力的——当然,是在不让高个男子听到的情况下——然后同样的问题,被众人向高个男子确认了一遍。 由于顶头上司已被灭口,高个男子本就十分恐慌,加之他已经亲眼见到卢庭骅一一交代,即使继续保密也已无用,在得到了留他一命的承诺之后,也很快便招供了。 然后,他的生命也确实得到了保全——毕竟一旦卢庭骅离开之后,敢于反悔,这个高个男子就会是指证卢庭骅的最有效武器。 值得一提的是,他也掌握了一些颇有价值的情报,这些情报将会给董家及其背后势力造成相当大的损失。 因此,即便卢家人不信,身后的董家人和再之后的势力也一定会相信,也就必然不会放过这个叛徒。这样一来,卢庭骅就会两头受敌,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第一百四十章 梁州将乱 卢庭骅面如死灰,垂头丧气地跟坐在在场众修士的中间。从这一刻起,他这个卢家家主,就已经成了李家和青羊部的傀儡了,只能被迫站在他们这一边,死心塌地反了原本身后的势力。 “暗蚀部”。 据他所招供,“暗蚀部”是某个无比庞大势力的一个分支,专为那个势力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暗蚀部”中人有来自于那个大势力直接派遣的,也有他们从各地的本土势力中所吸纳、发展的。 当然,后者不会是完全的嫡系,一定程度上也就是相互利用罢了。 而“暗蚀部”在梁州所秘密发展的势力,自然也就是董家和卢家了,两家根据实力高下,以董家为首,卢家辅助。 自然,这么大的家族,不会所有人都被吸纳,这样反而容易暴露,因此也只有少部分身居要位之人罢了。 而卢大管家,就是由董家派遣、混迹在了卢家之中,负责代表董家与卢家联络、相互合作之人。 当然,因为两家地位毕竟有高低,卢大管家在卢家有着极高的自主权,做的事也无需向卢家汇报,因此他先前引动卢家势力与青羊部产生冲突之事,卢家高层也是事后方才得知,更加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最终去了何处。 因此,在卢大管家被白子安生擒、失踪之后,卢家也只知道他发现了什么线索,在暗中调查,因此也只能秘而不发,一边联系董家,一边暗中调查他可能的下落。 当然,眉州城也就那么大,之后的这几个月里,他们还是渐渐有了怀疑的对象——毕竟不管青羊部将与卢家冲突之事,做得如何看似巧合,都必然会是最优先被怀疑、试探的目标。 所以就有了之后的偷袭青羊部,摸清他们的底牌,再设法引动李家与青羊部冲突,不仅可以查清事实,还可以顺带着削弱李家的实力,借力打力,一石二鸟, 但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李家和青羊部就这么干脆地合作了起来,明面上打得如火如荼,甚至为了取信他们,全都是真打,一点都没放水,暗地里却挖好了坑,就这么阴了他们一手。 然后,董家是借着自己的后手,壮士断臂,强行脱离了这个大坑。但是他们卢家却做不到——而且怕是得大出血,来挽回李家、青羊部的损失了。 只是让卢庭骅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是,李家凭什么就会相信,李述孔真的就不是青羊部下的手?毕竟他才刚去青羊部砸过场子,这也是说得通的。 他们卢家,明面上根本就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为什么就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青羊部又凭什么相信李家是真心想跟他们合作,而不是想借机灭了他们?这一向没什么密切联系的两家,怎么会彼此信任,如此默契? 他们的背后,一定还有什么势力,那个才是卢大管家真正想要探查的。 会是谁呢? 他的目光在游太虚、叶乘风和白子安三人身上来回游弋。 他首先将叶乘风排除了,叶家在梁州的超然地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同样树大根深,如果真的在背后搞什么事情,瞒不过那么多双盯着他们的眼睛。 虽然也不排除叶乘风同样被什么势力吸纳了、独自行动的可能性,但是这种可能性最小。 而相对而言,游太虚和这个“白鹿公子”,来历就神秘了许多。 游太虚就不必说了,眉山书院院长,修为精深,深藏不漏,在朝廷之中有着极深的人脉,很多年前就已名动天下,却不知他师从何人,有何根底,背后又有何方势力。 因此,说不定他背后就有着不虚“暗蚀部”的存在,毕竟九州之大,水深得很,并没有哪家势力能够一家独大。 这么一想,也能够让他更安心一些。 至于“白鹿公子”,数年之前在梁州突然出现,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通脉境的修士了,出道第一战,就挑了一个称雄多年、满手血腥、即便是朝廷也无可奈何的山寨,山寨之中上至通脉境的两名寨主,下至寻常寨众,竟然没一个逃掉的,自此成名鹊起。 其人英俊潇洒,得到了梁州境内大家小户少女们的疯狂追捧,而且每一次出手,不是未曾为人所见,就是牛刀小试、轻取对手,深藏不露,让人从未摸到他的能力上限,因此也只是暂时排在了梁州人榜四十七位而已。 大半年前,他突然销声匿迹,想不到今日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这让卢庭骅忍不住浮想联翩。 白子安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卢庭骅,并没有多管他,朝着周遭众人拱了拱手:“时间也已经不早了,兵贵神速,快点行动才是要事。我们赶紧打扫了战场,就出发。”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但是又在心中暗暗叹气。 今日之事,董家及其之后的势力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毕竟已经结下了仇怨,就算董家不报复,也会担心他们报复,之后的冲突与乱战是不可避免的了。 梁州将乱了。 正想到这里,白子安大跨步走到了卢玉川倒在地上的遗体身边,伸足将它翻了过来。 “你干什么!”卢庭骅当即回过神来,见状大喝道,就要跃起身来,却被身旁众修同时盯住,感觉到周身都有压力传来,猛然停住了动作。 “他不要面皮,竟然暗算小辈,既然被反杀了,他身上的东西,自然就是用来赔偿、压惊了。”白子安蹲着在他身上翻翻捡捡,然后伸手招呼白子规、叶红蕖二人过去。 “你!”卢庭骅一口气梗住,脸皮子涨得通红,但是看着四周虎视眈眈的众修士们,只好忿忿地又坐了回去。 “两位叔叔,之前将他重伤,是你们二位出的力,你们也……”白子安刚扭头开口,姜碧岩就斩钉截铁道:“我们把董广鸣的东西分了就行,他身上的就给青雀和红蕖。” 白子安和叶乘风赶忙带着白子规二人致谢,然后继续低头,在卢玉川的身上搜搜捡捡。 卢庭骅看着被搜出来的东西,心中暗暗滴血。 这些东西都应该使我们卢家的! 很快,几件法器,几本典籍,几瓶丹药,就被整齐地排列在了地上。 “来,我们来看看有什么。”白子安说着,向着身后众修歉意地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地面上升起密密麻麻的藤蔓,将白、叶四人笼罩在了其中,视线、声音都被隔绝。 其余几人不置可否,开始分起了董广鸣身上的物件。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回归青羊部 一面灰扑扑、看起来十分质朴的小石盘,三柄一套的、水蓝色、晶莹剔透的小飞刀,一根深棕色的蛟龙筋,一本六品刀法武技《乌江分水刀》,一本符箓秘册,一瓶五品级别的毒丹,一瓶五品级别的疗伤药,一瓶五品级别的凝气丹,还有一些灵石与材料。 这些就是卢玉川身上剩余的全部财产了。 也不知道这些各自有何作用,毕竟他之前大多没有机会用出、就魂飞冥冥了。 “好了,你们两个商量商量怎么分。”白子安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们自己决定。 白子规看着这几件法器。品级上都是六品利器,倒也确实符合他卢家通脉境修士的身份。 通过他的控物手环,他已经能够隐约感受到那个蓝色手环的存在了,应当是被激发、晋级之时,将那手环一并吸收了。也不知道是仅此一次呢,开始这件法宝的独门神通就是如此。 考虑到他已经收获了卢玉川的本命法宝雏形,最顶尖的六品利器,他倒也不好意思再多要了。 “……,所以,不如这样,这两件法器和这件材料,你都收着。”白子规说着,将小石盘和小飞刀纷纷推到了叶红蕖身前。 叶红蕖歪着头沉思了片刻,灿烂一笑,将那个小石盘推了回去:“这几柄飞刀和这根蛟龙筋我确实有用,本姑娘就收下了。至于这个石盘嘛,杀掉他的是你,承受了主要压力的也是你,确实应该你收获最多。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白子规正想再说什么,叶红蕖已经抢先开口了:“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这瓶毒丹我就不分给你啦。” “这个石盘还不知道做什么用呢,一般是和防御有点关系,我已经有一件防御法器了,你不是还缺吗?就收下。” “别这么见外了,我觉得我们是朋友嘛。” 白子规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将那面石盘收了起来,心里莫名感觉有些开心。 之后的典籍,叶红蕖要走了那本《乌江分水刀》,她正需要练习各种短兵器用法,以弥补自己近身战方面的弱点,这本武技正好能给她一些参考。 至于那本符箓秘册,就分给了白子规——白子安表示,这本秘册对他可能有些用处,之后若是有所领悟,会将自己画出的符箓和一些心得给他们送去。 最后,疗伤药和凝气丹,两人就平分了。灵石归了叶红蕖,材料归了白子规。 分赃完毕,两人相视而笑。 虽然认识时间不久,但是两人已经结下了相当不浅的交情,对彼此也有了不少了解。 虽然如此,在分战利品的时候,两人都十分注意,一边在意对方的需要,尽可能将合适的东西留给对方,一边注意合理分配,让自己不要要得太多。 现在看来,两人都不是那种会因为外物而迷失了本心、抛弃了交情的类型,最终结果彼此都算得满意。 见已经完毕,白子安撤去了藤蔓所围的外壁。 而在外侧,另几人也已经将战利品划分完毕。董广鸣身上的全部遗留,还有高个男子以及卢庭骅随身携带的、除了趁手法器之外的物品,全部被几人瓜分一空。 见这里结束了,游太虚和姜夏平递了两小堆东西给他们,显然这些是分给他们的。 至于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箭手,既然白子安未曾提及,也就没有特意留给他一份了。 至此,打扫战场彻底结束,几人带着白子规、叶红蕖,还有某只偷偷溜出来的三花猫,迅速返回了青羊部。 …… “青雀哥哥,你跑到哪儿去了!呀,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刚一见到赤琼,迎来的就是连声的抱怨。 不仅赤琼,姜青峰也是同样,大抵就是你怎么跑得那么快,这么刺激的事情为什么不叫上我之类的,随后就被姜黛揪着耳朵打断了。 当然,被揪了耳朵的绝不仅仅是他,昨天晚上偷偷溜走的白子规也没逃掉秋后算账,被吃了狠狠的一通教训。 连番经历生死之危,此时的白子规重新见到这些亲人、好友,又回到了这样熟悉又温馨的环境中,着实是恍如隔世,心中充满了温暖,没有丝毫的烦躁与不耐。 在偷偷向白子安求援、却被非常嫌弃地当场出卖了之后,白子规也只能连连道歉、告饶。最后还是叶红蕖上前拉着姜黛的手臂,摇着摇着向她说情,白子规的耳朵才逃掉了被蹂躏的厄运。 昨晚,青羊部承受了相当不小的损失,但是在李家与他们联手、顺利包夹之后,卢家这波派来的人马全军覆没,不是被杀,就是被擒,甚至就连一名冲穴境的老牌修士都没有逃掉——不消说,此人也同样被“暗蚀部”吸纳进了其中。 卢庭骅出现之后,才发现了自己上当,只能仰天长叹,徒呼奈何,真的一条道走到黑,将这波卢家之人中,所有已经被“暗蚀部”收买了的,能在短时间内收服的收服,不能收服的全部除掉,就对外宣称重伤不治了。 对于近日袭击青羊部之事,自然都是卢玉川被董家人收买,刻意挑拨李家、卢家与青羊部内斗,好让他们从中渔利,为此将他们骗来此处。 万幸他英明神武,及时发现了卢玉川和董家的阴谋,借助友军之力,消灭了一批卢玉川的死党,将卢家从危境解救了出来。 至于卢家人是不是相信,卢玉川丧心病狂地将自己的妻儿关押、折磨,甚至暗中将李家的李述孔一并捉拿、囚禁、然后送到了董家,这一点卢家人也不是无人察觉,只是之前被他压了下来。 现在就说经过了仔细查证,才刚刚掌握了确实证据,再加上董广鸣的尸体,叶家人的证词,他卢庭骅在卢家内部也算得上势力庞大,自然不愁有人继续怀疑。 搞定了这些之后,李家、青羊部、卢家立刻派出了一支联合队伍,在董家人反应过来、导致情报失效之前,出手袭击由董家人主持的一些“暗蚀部”在梁州的分部,让他们吃一个说不出话来的闷亏。 可以想见之后一段时间,这三家会结成一个对付董家、及其附属家族的铁盟,甚至叶家也会倾向于他们这边。 形式变化如此之快,梁州其他大势力也许会很惊讶,但是也不会太惊讶,毕竟,大势力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对所有人来说,生来便是如此。 正如先前的预料,梁州就要乱起来了。 不提未来的梁州局势,青羊部的新年继续进行,姜黛的婚礼也没有耽搁,依旧在这天隆重举办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暂别 傍晚时分,热闹的婚礼酒席上,眼见着新郎、新娘携手离开,姜青峰眼圈略微有些泛红。 因为董家之事,姜夏平、姜碧岩父子都带队外出、不在此处,没能留下来参加女儿、孙女的婚礼,这不得不说是个遗憾。不过姜黛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教育姜青峰,为了部族的发展,每个人都应该敢于牺牲,他们一家尤为如此。 因此,姜黛的婚礼上,直系亲属只有姜青峰一人。虽然婚礼之后也依旧天天可以见得到,但是想到从小将自己带大的阿姐要嫁入别家,姜青峰的心里总归是万分不舍。 “喂,想什么呢,口水都要掉下来了!”突然一掌用力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滚!”姜青峰当即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一掌对着白子规呼了过去。 …… 婚宴结束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一件小屋里,白子规、白子安、叶红蕖、叶乘风四人分立两处。 白子规、叶红蕖二人手中各自握着一支闪耀着光芒的笔,闭着眼睛,在一些看起来就极为不俗的纸上笔走龙蛇。随着文字和图片不断出现,一股股韵律也不断涌现,在小屋中回荡。 似乎有低不可闻的声音响起,空气也似乎变得潮湿了一些,火焰燃烧得也不如之前旺盛了。 而在两人身后,白子安和叶乘风正分别将手掌按在两人的脑袋上,体内真气不断涌动。不仅如此,小屋中还有被布置了一个阵法,淡黄色的光芒所组成的复杂图案,在小屋各处闪耀着神秘的微光。 回荡的韵律突然猛地变强,然后消失无形,阵法黯淡了下来,声音似乎听不见了,空气重新变得干燥,火焰再度亮起,两人手中的笔也都停了下来。 “啧啧啧,”白子安放下手,走上前去,低头看了看白子规所写下的内容,“若不是这些武技都是直接印入你们的脑海的,那就得需要你们达到了冲穴境,或是将这些武技掌握到知其真意,才能够复写出来了。” 白子规举起那些摊开的纸张,仔细看了一遍其中的内容,然后合在一起,双手递给了叶红蕖:“《灵鱼步法》,五品步法武技,应该适合你的。” 叶红蕖笑盈盈的接了过去,然后同样将自己复写出的纸张递给了他:“《千里慑心音》,六品音波武技。不是很好练的,你可得注意了哦。” 见白子规接过了武技,叶红蕖身后的叶乘风开口了:“此间事情已了,我就带着红蕖回去了,发生的事情也需要像我的父亲汇报。” 白子安笑着拱了拱手:“叶二哥告辞,希望下次还有再见之时。” “当然会有的。”叶乘风挥了挥手。 叶红蕖也对着白子规挥了挥手:“欢迎你之后去青城山找我玩呀。” 白子规刚刚应下,叶乘风没有感情的声音再次传来:“半年内别去,红蕖这次一个人偷偷溜出来,还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估计禁足半年的免不了的了。” “啊。二叔,我是打听到你来了,才来找你的嘛,有你在怎么会危险~”叶红蕖的小脸当即垮了下来。 “这是你应该打听的吗!估计还得再加几个月!” 叔侄二人吵吵嚷嚷地告辞离去了,白子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中,不由一笑。 “别看了,人都走了!”白子安对着他的后脑果断来了一下,“去,叫上赤琼,我们也该告辞了。” …… 辞别了青羊部众人,三人一猫终于回到了那个竹林小院。 此时夜已经深了,洗漱之后,白子规舒服地躺到了床上,感觉全身说不尽的放松,一股浓浓的疲惫涌了上来。 突然,“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白子规坐起身来,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我能进来吗?” 白子规:“???” 怎么回事,他今天怎么这么客气了?难道……有什么阴谋? 想到这里,他一下就清醒了,心里莫名有些恐慌。 “睡了吗?回个话。”敲门声再次响起。 “可……可以,进来。”白子规咽了口唾液,发声回应。 “吱呀”一声响,白子安推门进来,手中拿着药膏和丹药,对白子规道:“青雀,你受的伤还没有完全好,需要及时用药换药,否则万一留下了暗伤,就麻烦了。” 白子规闻言愈加慌张,接过药来,战战兢兢地服药、敷药。 “好了,”见白子规用药完毕,白子安笑了笑,坐到了房间中央的桌边,伸手拍了拍桌面,“我知道你很累了,但还是希望你过来一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白子规紧紧盯着他,做好了他一旦有动作、就随时有所反应的姿势,坐在了白子安对面的座位上。 “很久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对你很严格,你大概也觉得很辛苦。”白子安耐心等着白子规一步一步挪到了桌边,好容易才坐稳了,才用柔和的语气说道。 白子规周身血气之力急速搬运,随时准备跳起来,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并不是想让自己的弟弟受这么多苦,实在是一直在搜寻我们、随时准备要杀了我们的仇人实在太过强大,如果你们不能够通过我的考验,我是绝对不会放任你们去面对他们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又希望你们能做到,又不希望你们能做到。但是,你其实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现在,你在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的情况下,成功达到了炼体境圆满,突破进入了养精境。恭喜你,青雀,我的考验你通过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了。”白子安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弟弟,轻声说道。 白子规看着自己的哥哥,搬运着的血气之力慢慢减缓,也不再想着防御暗算之类的事情,全神贯注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青雀,我们的亲爷爷叫白晓霜,出生在冀州,是一个破落了的世族弟子。从他很年幼的时候,无论是学问还是修为,都展现出了十分惊人的才华,很快就名动天下,成了一名得到了朝廷重用的年轻高手。”白子安抬眼看着屋顶,陷入了回忆之中。 “但是,当他官位越来越高、实力越来越强的时候,他却没有只想着更大的权力,更高的修为,而是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这片九州大地,现在的繁荣,是每一个九州先民抛头颅、洒热血得来的。可是,只有极少部分世家大族的子弟,掌握了几乎全部的修行所需,或是知识。而绝大部分人,修炼只能终生停留在炼体境,连个呼吸法都得不到,学文的话,甚至连找个教他们识字的人都很难找到。” “为什么会这样呢?凭什么会这样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混乱 变局太快,几个呼吸之前还是白子规强势镇压,将卢嘉树逼得岌岌可危,转眼之间,卢嘉树就靠着漫天洒出的血法器,将白子规逼尽了绝境之中。 然而,下一瞬间,围观的众人似乎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看见白子规似乎下意识地挥剑挡了一下,卢嘉树手中气势惊人的一剑就猛然倒转,看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剑刃入肉的闷响声传来,血色剑刃一口气将卢嘉树的脖颈砍断了一半,深深嵌入在了其中。然后,剑刃上包裹着的血色消失,变回了原本的木剑。 卢嘉树手还紧紧握在剑柄上,腿一软,倒在了地上,血液从脖子上的伤口处溅射而出,一大滩鲜血迅速在地上扩散开来。 四周陷入了寂静,随后尖叫声此起彼伏地传了开来,尤其混杂着许多女孩子的叫声。与此同时,许多男学子们看着这一幕,也纷纷脸色苍白。 “怎么了,怎么了?”姜青峰推开了拥堵在四周的人群,看见了这血腥的一幕,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 他原本正在另一处场地上,跟另一人进行半决赛对决,周围只稀稀拉拉围着三、两个人。 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打得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他才终于险胜一招。刚刚结束,正撑着膝盖喘气呢,就听见拥挤的另一处,传来了尖叫声。 他刚想快步上前,说些什么,突然见到人群之中惊呆了的卢见奚猛然狂吼一声“还我二哥命来”,就对着白子规冲了过去,身边的几人纷纷跟上。 “怎么着,人多欺负人少吗?”姜青峰冷笑一声,也顾不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提起剑就对着卢见奚扑了过去。 两人都是炼体境后期,修为旗鼓相当,硬拼了一记,同时后退了几步。 姜青峰因为剧斗刚过,手足酸软,又比他多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见姜青峰上场,几个来自青羊部、或是平时交好的学子也纷纷回过神来,冲上前去,将跟着卢见奚的几人一一拦下。 “怎么着,想造反啊!”一声厉喝声从场边传来,同时一阵大风呼啸而来,将正欲开打的十几人吹得东倒西歪。 “孙教习,学生知错。学生不该见这几人违反书院规矩,对同窗出手,就冲动出手,是学生的过错,请教习责罚。”姜青峰眼珠一转,赶忙收起剑来,长揖到底。 他身边几人也赶忙纷纷跟着行礼、道歉。见状,跟着卢见奚冲上前来的几人也同时认错。 而卢见奚却浑若未觉,腰板挺直,双目看向正在场中的白子规,眼中恨意如火焰般燃烧起来。 “孙教习,”身旁弯着腰的焦恪礼赶紧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见他不理会,又连连拽了几下,他才不情不愿得抱了抱拳,用冷冰冰的语气对着孙教习道,“白子规此人,竟然在书院切磋比试之中残杀同学,如此罪大恶极之辈,还请孙教习依书院规矩处置。” 孙教习冷哼一声,先不理会他,转头看向白子规,却见他刚刚直起腰来,不知刚才在干什么。 白子规见孙教习的目光投来,先向孙教习行了个礼,然后才恭声道:“教习,学生刚才在切磋之时,一时失手,没能阻止同学自残,是学生有罪。” “但是说到残杀同学,学生万万不敢承受这般罪名。” “刚才,究竟是谁一直在场上咄咄逼人,一直要置人于死地,不用学生多说,大家自然清楚。学生只问一句,砍死卢嘉树的这一剑,到底是谁挥出的?” “你胡说,我二堂兄为什么要自尽?还不是你干的?”孙教习还没来得及回话,卢见奚就吼道。 “卢嘉树刚才根本就已经失去了理智,这一点在场的同窗们都可为证。他为什么突然自尽,我哪里知晓,我只知道我刚才根本就命悬一线,险些就死在他的手上,哪里还能有余力杀人?”白子规不咸不淡道。 在场众人闻言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议论纷纷。卢嘉树是自尽,这一点确实是难以让人相信,但他自行挥剑刎颈,这一点确实是众人亲眼所见。 而如果说是白子规所算,他刚才险些被一剑两段、只是匆忙之间勉强挡了一剑,这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难以造得假。 难道……真的是卢嘉树丧失了理智,挥剑自尽? 在场众人中,有些人已经开始相信了。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你……”卢见奚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度,脸皮涨得通红,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被孙教习打断了。 “行了,刚才发生的事,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证人众多,没什么可讨论的余地。然,人命大事,兹事体大,应当立即上报给院长,请眉州城郡府公人、白生、卢生家属,共同前来商讨才是。就这样了,你们先回学堂之中,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候通知。决赛回头再说。”孙教习斩钉截铁地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子规一眼。 白子规面色如常,目不斜视,就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卢嘉树之死,确实在他的预料之中。从一开始,卢嘉树挥出了足足一十二枚血法器之时,就是要置他于死地,换做一个普通的养精境修士,就算是养精境中期,也早已死透了。 从那个时候起,白子规就确定了,卢嘉树确实欲杀他而后快,也彻底下了斩草除根的决心。 只是,卢嘉树毕竟是卢家子弟,若是当场杀了他,卢家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也确实是给大哥填了麻烦了。虽然大哥不会介意,但是能省些麻烦总是好的。 而且,书院的规矩也容不得这种事情的发生,这才是最要命的。 所以,必须要干的漂亮,让人无话可说。 因此,他在那十二枚飞梭之下,做出一副左支右绌的样子。虽然想要应付这套法器,确实是颇为艰难,但他并不真的至于被逼到这个份上。 之所以要这么做,一是为了藏拙,引卢嘉树来攻,二是为了到时候能撇清关系。 当然,如果卢嘉树最后真的放弃了趁机杀他的打算,他放卢嘉树一马,也未尝不可——借力打力反打回去的,本就是卢嘉树自己的招式,如果卢嘉树不准备杀他,那么,反打回去的剑招,也未必杀得了卢嘉树。 果然,杀人者,必被杀之。只是这次来得有点快。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书院大比 而在最后关头,白子规原本打算尝试使用自己识海中的那枚符箓,冲击卢嘉树的精神,让他在关键时刻神智昏迷,无法及时控制自己手中的剑,从而可以顺利调转剑的方向、借力打力。 可是现在,卢嘉树竟然在白子规使用符箓冲击之前,就自己失去了意识。这样刚好,少了一丝破绽,多留了一张底牌。 最终,卢家人就算心中有些不满,也只能忍住了,这一杀的危害性被降到了最低——而且,有一部分怨恨,也会被转移到轻易大事化小的卢庭骅身上,就这样让他们内部不稳,也使得卢庭骅需要更多依赖他们。 当然,关于此时,李家也可能会有后患,毕竟卢嘉树的母亲是李家嫁出去的姑娘,而且貌似与李家不少子弟的私交也不错。 但那时之前。李述孔失踪一事中,卢玉川起到的不可或缺的作用,甚至据说为了保密,还对卢嘉树的母亲做了一些什么。虽然不知道卢嘉树在其中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就他对卢玉川死心塌地的样子看来,恐怕很大程度上,与李家已经站在对立面上了。 如此一来,卢嘉树之死的后患,应当可以降到最低。这是白子规深思熟之后的结果,而非鲁莽行事。 孙教习见白子规神情严肃、却无半点慌乱,心知他此时已经考虑妥当,点了点头,吩咐他们和众同窗一起,先回到学堂中去了。 …… 学堂之中,白子规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读书写字,目不斜视,却能感受到,有一股愤怒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的后脑。 那眼神自然来自卢见奚了,若是回过头来,定然能看出来,他简直要把白子规吃下去,才能解去心头之恨。 自己的同族兄弟,就这样死在了一个贱民的手上。这个贱民竟然根本不把他们卢家放在眼里,简直就在专门跟他们作对。天理何存? 他对白子规的恨意如同滔滔江水,澎湃不绝,只想着等到家人来了,要将白子规碎尸万段。 白子规不是很清楚卢见奚具体在想什么,即便清楚,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们卢家一向对平民百姓生杀予夺,现在因为想杀他而被他反杀,也是天道昭彰、报应不爽,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心中没有丝毫的歉疚。 门突然被推开,学堂中的众学子纷纷回头,向着大开的门口看去。 先前他们看似一个个端坐在桌案前,其实个个都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等着后续的结果出现,哪里还有谁能坐得住?也只有白子规这个当事人,淡定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推门进来的正是给他们授课的游先生。他看着一道道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淡淡地道:“好了,冬试的决赛马上就开始了,大家抓紧点,赶紧去校场上,比完以后就散了。天都要黑了。” 一片寂静。 游先生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只留给众学子们一道背影。 “等一下!”卢见奚愣了一会儿,猛然站起身来,对着游先生的背影大声喊道。 游先生停下身来,扭头看向卢见奚。 “游先生,那他呢?”卢见奚剧烈喘息着,伸手指向白子规,“他怎么处置?” “这件事情,书院本来是准备之后再一起公布的,”游先生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既然你问到了,那我就先告知各位。” “经过眉州郡府的公人,和两家当事人的一致调查,认为卢嘉树之死是一场意外,白子规无需对此承担责任。” “什么?”卢见奚猛然跳了起来,"我二哥就这么白死了?杀人凶手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你们眉山书院是干什么的,学生死在这里,你们也不替他讨回公道?" “书院的比试本身是用的木剑,并不会有致死之虞,”游先生皱起了眉头,“是卢生自己用的‘血煞功’,让他自己的剑有了杀人的能力,也是他自己挥剑杀的自己。” “我不知道你说的杀人凶手是谁,只知道不管是谁,你这话都毫无依据。” “另外,这一点是得到了你家长辈和官府的一致认可的,具体情况你若是不了解,可以回去咨询他们,自然知晓。” “当然,白生作为另一个当事人,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到时候他自然要亲自撰文、祭奠,以尽到同窗之情。” “不可能!”卢见奚怒道,“我家里人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游先生不再回话,掉头离去,焦恪礼等人赶忙拉住了想要冲出去追问的卢见奚。 “姓白的!”卢见奚恨得咬碎银牙,扭头看向起身离去的白子规,“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阴谋诡计,但是我二哥绝对不会白死的!” 白子规停下身来,看向他:“卢嘉树招招式式都是冲着取我性命去的,你真的不知道?现在死在自己剑下,你不觉得是自作自受吗?” “你因为手足之情而憎恨于我,但是你真的没有注意到,卢嘉树在眉州城里欺男霸女、横行无忌,又害过多少人的骨肉血亲?” “你憎恨我的时候,他们的感受,你有可能体会分毫?” “呸,你们是什么东西,能和我卢氏高门相提并论?”卢见奚冷笑道,气得浑身颤抖。 白子规轻轻“哦”了一声,彻底没了跟他浪费口舌的欲望,和姜青峰一道向着门外走去。 …… 藏经武阁之中,白子规紧跟在孙教习的身后,姜青峰则有些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 在刚才的决赛中,突破到了炼体境后期、本以为能和白子规不相上下的他,被白子规轻而易举碾压了,只能遗憾认输。 “白鸟,你说实话,你什么时候变那么厉害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姜青峰正在絮絮叨叨,被孙教习扭头看了一眼,打了个寒噤,立刻闭上了嘴。 很快,众人又一次进入到了茫茫多的书架之中,开始搜寻起了自己想要的武技。 白子规很快找到了一本五品《飞燕刀》暗器武技,微笑了一下,又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感觉不满意?”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白子规扭头看去,见一名身形瘦高,宽袍大袖,长须及胸的儒雅老者缓步走出,赶忙行了一礼,正是眉山书院院长游太虚。 “以你现在的实力,这三品的武技,确实作用不大了。你想不想选一些更高级别的呢?”游太虚问道。 “学生可以吗?这不算违反规矩吗?”白子规试探性地问道。 “你已经是养精境了,只要愿意为书院做一些事情,再有我的允许,是可以选择中三品的典籍的,不算违反书院的规矩。”游太虚点了点头。 白子规睁大眼睛看着他,眨巴眨巴。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游太虚终于笑了笑,主动开口了:“你听说过书院大比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接受比试 在白子规看来,不管游太虚是为什么找上门来的,既然来找他,那就是有所求。既然如此,应当由游太虚先开口说明,而不是由他先开口发问。 虽然游院长是师长,也是自己人,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等下,某个姓白的平时都在教他些什么…… “才多大年纪,倒是精得很。”游太虚说完一句话,忍不住眉毛挑了挑,然后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白子规嘿嘿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就等着游太虚的详细说明。 “我们这所书院,负责教化的是梁州一州之中眉州一郡的年轻学子,”游太虚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而你也知道,我们梁州有七个郡,每一郡下属都会有一个书院,负责这个郡范围内初学学子的教学。” 白子规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还是做出一副完全不明白的样子,等着游太虚的详细解释。 “每一年时间,一郡书院都需要聚集一批新入学的学子到锦城,去接收来自郡城的考验,根据考验的结果来给这七家书院定下一个排名,根据每年的排名给出来年拨给的物资,同时对表现好的学子,也会给予足够让人满意的奖励。” “甚至,还有学子可以直接从前一个书院毕业,免试进入梁州书院,并且拥有不去上课的特权,只要在最终的考核中能够通过,就可以再次顺利毕业,有进一步前往太学学习的资格。” “怎么样,这果然是一件对书院有利,对自己也有利的事情?”游太虚用循循善诱的口气说道。 白子规微笑着“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一动不动。 游太虚长叹了一口气:“这样,你现在就可以选择一本你想要的中三品秘籍,而且之后几个月,你修炼的资源,书院全都包了,如何?” “你看,这本五品暗器武技《万花》,”他说着,将一本秘籍隔空摄来,递到了白子规面前,“这本就很适合你在《飞燕刀》之后的进阶修炼。” “不是我不想给你更多了呀,你现在超过养精境应有的功法、武技、法器都已经太多了,贪多嚼不烂,再要学别的对你没好处了,还是得好好沉淀沉淀才行,这是我一个过来人的经验,是不会骗你的。” 白子规接过典籍,看了一眼封面,继续抬头看向游太虚,微笑着“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游太虚捋了捋胡须:“既然这样,我只好去找玉角商量商量这件事情了,他肯定很乐意指定一些书院里的学子前去参加的,说不定还会给他们增添些什么障碍。” “而且啊,之前我记得你与卢嘉树交手的时候,他甩出了一套十二枚血色小梭,后来场面一混乱,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不见了。我提醒他去找找看。” 说着,游太虚转头向着门口走去。 “诶,游院长请留步,”白子规心中一惊,赶紧抢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游太虚的手臂,弯下了腰,“学生刚才仔细想了想,为书院出力,学生义不容辞,更不用说院长亲自开口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实在是不怂不行,要是让某个坑弟狂魔亲自指定,一定会给他若干苦头吃。还有那套暗器小梭一事,虽然白子安肯定不介意他拿走,但是被别人发现了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一定会给自己加上一套“增加动作隐蔽性”的训练的。 唉,长得实在太帅了,存在感实在太强,每一个动作都是万众瞩目,想不被发现都难啊。 刚才那么混乱的场面,换做别的人,一定会被淹没在人海中,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人能注意到。长得太好看也是有缺点的呀。 白子规在心中感慨道。 游太虚回头看着白子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敢情好,时间就在三个半月后,小年过后,我们就会集合、出发。” “这次书院学子中,你的修为最高,因此你来带队。” “院长,”白子规想了想,突然又叫住了游太虚,“以往我们的学长、学姐们,大概有多少人能够进入更高一级的梁州书院,又是什么时候进入的呢?” 之前他不是很在意这个,因为还没到时候。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要接触到了,了解一些就很有必要了。 “你也知道,我们书院是两年招收一届学生,那么带他们前去锦城参加州级书院比赛,就是第一次在过了一整年的年后,第二次在过了第二个整年的年前了。” “第一次比赛,事实上相对而言是最重要的,因为整整修炼了一年,有什么天分绝佳的,一般那是就已经像布袋中的锥子,冒出头来了。” “那时被选走的一批人,当即就可以加入到梁州书院中,自由度极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以说最受重视,但是相应的,人数也最少。” “而毕业之前的那次选拔,其实除了少部分内秀、后来居上的,前期遭遇了什么意外的负面影响的,或是有了大机缘的,可以收到同等的重视之外,大部分人都是一般培养了。” “在梁州书院里,每天正常上课的,都是这批人。被梁州书院招收的。大多数都是在这一批。同样会全力培养,但是特权就少了很多了。” “哦……”白子规想了想,“那每次有多少人可以去参加的呢?” “第一次是要经过书院选拔和本人同意的少部分人,第二次就是所有想去的人都能去了。”游太虚笑眯了眼。 “往年能够突破搭配养精境前期的学子,基本上获得好名次、被梁州书院选中,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但是也很少有像你突破那么早的,还有快四个月的时间呢。” 白子规仔细思考了一下。这确实也是一件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 说实在的,在眉山书院,对他的帮助已经不大了。无他,同窗们有点弱。 因此,只要书院详细解释之后,他必然是会参加的。他确实需要更好地环境,更丰富的资源,更激烈的竞争,让他更快变强。 只是院长有点怪怪的,都不说清楚,就要让他答应。如果不是知道这是自己人,他还真得考虑一下。 “怎么样,我就说对你有好处。我会害你吗?” “既然事情就这么定了,那我就去通知其他人了。”游太虚说道,然后转身向另一个角落走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的。”走了几步,他突然又回过身来,恭恭敬敬一礼。 “烦请回去帮我向老师问好。”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十二小都天血梭 白子规看着游太虚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听说自家爷爷学生不少,其中又有四名亲传弟子为首。柯兰荪的长兄就是其中之一。现在看来,游院长也是其中之一了。 一名堂堂冲穴境的修士,却在眉山书院这样一个最初级的书院做院长,着实是太大材小用了些。要知道,通脉境修士就称得上绰绰有余了,甚至凝气境修士也不是不可。 那么,这样做是为了谁呢? 白子规思来想去,只能感慨,长辈们对自己的爱,真的是不善表达,潜藏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之中。 然后,他举步向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始翻阅起了手上的两本暗器武技。 自从他手上的控物手环晋升到了七品法宝级别之后,除了本身拥有了的新神通之外,对于控物的数量也有了很大的提升,不再仅限于原来的一个了。 加上养精境之后,他对于控物手环及其绑定的暗器,也有了基本的远超控制能力,不再仅限于原来的感知,使得他需要开始多获取一些能够与控物手环联系在一起的暗器。 不仅如此,一些暗器武技的练习,也开始需要踏上日程了。 毕竟既然有了控物手环的感知与远程控制之能,学习暗器武技、远程投掷兵刃伤人真的是事半功倍,不仅能很快掌握,还能在关键时刻通过变向、变速来阴人一手。 原本在他的想法中,只能尝试打造一些短剑之类的,以他原本的那柄四品匕首为杀手锏来使用。 只是以他现在的水准,想要能够打造出达到了四品级别的兵刃法器,似乎是有一些难度。而他也确实暂时没有机会获取别的宝器级别的兵刃了——卢五管家的那两柄短剑倒是挺合适的,只是当时一柄毁了,另一柄给了叶红蕖了。 总不能什么好处都给他占了不是? 但是现在,他意外获得了这一套十二枚的血法器小梭,真是正合他意。 既然是血法器了,最低也是四品,品质就不用说了,还能进一步增加感知能力与控制能力,与控物手环正是绝配。 有了这一套小梭,他对敌之时又多了一个杀手锏。 而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将这两门暗器武技学会。这样一来,就能更快掌握使用暗器、远程攻击的技巧,更好地发挥出这方面的优势。 …… 晚上,白子规拖着一身沉重的步伐,从张纪铁匠铺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洗漱完毕之后,大张开双臂,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几个呼吸之后,他又努力爬了起来,盘膝坐好,开始运转起了“道元真法”。 不仅如此,“百兽搬运法”和“风卷诀”也同时运转了起来。 自从数日之前,张铁匠让他开始学习一剑器为首的各类器物结构以来,现在的他,已经需要开始实地打造他了解过了具体结构的器物了。 不仅如此,不仅仅是剑器,各种农具,包括镰刀,斧子,锄头,等等等等,都在他现在的学习和铸造范围之内。 不仅如此,生火、鼓风等等流程也都需要他自己来完成,各种材料的优缺点、搭配配方等等,也都在他需要记忆的范围内。 为了保证最良好的环境,张铁匠给他提供了充足的基础材料——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材料,没到了这一步,白子规还真不知道,自己的铸造师父这么有钱。 黑铁,红铁、紫英铜、绵铁……虽然单个都比较常见,但是数量一多,价值就相当不俗了。就算是那些高门大姓,也不得不好好掂量掂量。 而且,真的铸造起来,就够白子规受的了。单个还好说,但是当想要铸造更高级别的兵刃的时候,就必然需要将原本的材料,提炼、打造成铁精、铜精乃至精铁、精铜,然后将他们组合打造成新的材料,难度就会倍增。 以白子规之前的经验,只是提炼、打造一、两块铁精、铜精还好说,再多就会迅速耗尽体力。只能说即便锻炼了那么久,一直只是当助手,还是太缺乏经验了。 不仅如此,张铁匠还将白子规带去的那柄、从池勇那里缴获来的三品大锤,给白子规量身改造成了一柄铸造锤,用起来格外顺手,称得上非常贴心了。 几日以来,白子规铸造的成功率只有五成,而且即便打造出了什么兵刃来,也只是一品利器。但是,白子规感受到,自己这几年来的积累,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提升着。 他感觉到,在几天之内,自己就能够初步打造出二品利器,甚至距离打造出三品利器的时间,也不会很长。这些都是来自于自己的厚积薄发。 而如果说有什么真的挑战,那就是打造出四品宝器的关卡了。 每天耗尽了全部的脑力和体力之后,白子规回到家里,都只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但是,在这种身体极度疲劳的情况下,他在运转功法之时,才能有更好的效果,提升的速度更快,对各种药液、丹药的吸收也更彻底。 尤其今天,他刚刚获得了新的血法器,很需要尽快使用自己的血气之力,将原主人卢嘉树的印记驱赶出去,将这个血法器纳为己用。 十二枚小梭同时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之上,白子规开始搬运血气,由内到外清洗血法器的留存痕迹。 然而他才刚刚尝试将血气之力浸润这些血色小梭,小梭之中就开始有一股股充斥着暴躁与疯狂的血气之力反涌出来,将白子规的血气之力冲散,然后想着他的体内冲去。 怎么回事?这血气之力十分凝实、沉重,比起正常养精境的血气充盈,根本就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甚至其中还充斥着一些不够纯粹的力量。 所以卢嘉树在使用“血煞功”之后,就会失去神智,就是受到了这些力量的影响吗?以卢嘉树的境界,这绝对不应该是他能够拥有的,更不应该是他能够驾驭的! 白子规心中一惊,体内的血气之力疯狂涌出,开始将血色小梭之中的血气之力冲散。 然而毕竟质量上有着一些差距,虽然靠着数量勉强抵挡住了,但是想要彻底冲散也很是不易。 就在这时,横在腰间的断玉剑,突然亮了起来。那些充斥着狂暴之力的血气之力,骤然之间就仿佛收到了吸引一般,如同百川入海,向着断玉涌去,刹那间全部消失在了其中,连一个浪花都没有溅起。 与此同时,白子规本人的血气之力,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十二枚血色小梭之中。 就在进入的同时,一些文字信息从其中涌了出来:十二小都天血梭。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气如浆 十二小都天血梭?这套血梭的名字猛然从白子规的脑中闪过,让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但是,他旋即就将它抛诸脑后,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对这一套血梭的炼化之中。 就在那股带着疯狂与暴戾的血气之力被断玉连根拔起、消于无形之后,这十二枚小梭就似乎变了,还是那种与血气之力相合的血之属性,但是却变得极为纯粹。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洗涤过了一遍一般。 就好像是全新打造出来的法器,从来没有被人使用过。 血气之力涌入其中之时,就这样被轻易地接纳,源源不断被这十二枚血梭吸收。然后,在白子规的意识中,也开始渐渐能够感知到这一十二枚小梭的存在,变得越来越清晰,就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白子规下意识地抬了抬手,伸出一根食指,绕了个圈,就看见有一枚小梭颤颤巍巍地飞了起来,沿着他的手指缓缓转了一个圈,然后缓缓落下。 速度很慢,也不够灵活,但是比起过去只能够简单变向和变速,是强出太多了。最关键的是,这才刚刚炼化,后面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温养。 甚至,白子规都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些小梭与那个控物手环绑定在一起,借此强化对它们的控制力。要知道,在获取了那血法器“缚龙索”之后,白子规是渐渐发现了,可以通过将它与控物手环绑定,增强其能力的。 因此,白子规感觉非常满意。 将这十二枚“十二小都天血梭”就这样收回了体内,让他们在心脏周围的血管之中缓慢流动,随着血气之力的运转不断适应、调整,不断强化,白子规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断玉之上。 伸手握在了剑柄上,白子规感觉到剑中涌动着一股血气之力。随着体内搬运法的不断运转,这些血气之力开始从剑上涌入到了白子规的身体之中。 这些血气之力的流动十分缓慢,但是致密且纯净,每次流入白子规体内的很少,但是很快就能够与他原本体内的血气之力完美得融合在一起,强化他原本的力量,加强他的修为境界。 这就是白子规自从进入养精境之后,开发出的这柄“断玉”的新能力。储存的血气之力不仅可以在战斗中释放出来,用以强化自己的攻击、防御,还可以用来辅助自己的修炼。 经过这柄剑吸纳、转化后的血气之力,极为纯净,完全不存在什么会让人血气之力混杂、或是根基不稳的情况。 甚至,这些血气之力本身的精纯度和品质,比白子规现在的血气之力还要高。 在他还在炼体境的时候,他就提前生成了原本养精境修士才会拥有的血气之力,并且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强化着体内血气之力的数量与质量,很快就达到了血气充盈的程度。 这对于养精境修士来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对于未来以真气为主的气修来说,即便是突破到了凝气境之时,体内血气之力的强度也不过如此而已,甚至再以后,都不会再在这方面有什么进步了。 但是这些传入到了体内的血气之力,却稠密了许多,仿佛将血液与血气之力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如同沉重的重水一般流动。 随着将这样品质更高的纯净血气之力纳入体内,白子规不仅本身的血气之力数量得到了提升,修为境界在不断发展,就连精纯度也在进一步提高。 他的血气之力在向着下一个境界——血气如浆迈进。 在搬运着这些血气之力的同时,他也在不断感知着这些纳入体内的血气之力,和自己原本的有何不同。 在血气之力完全与血液融为一体之后,血液与血气之力就再也没有分别了。到了此时,通过强化本身的血气之力,就能够完成对血液的全部强化,从而完成对肉身的全部强化。 在不断的强化之中,白子规对下一个血气之力精纯度的理解,也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猛然之间,他的身体一颤,体表又一次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剑印。 细细数来,这是第十个了。 这意味着他所修炼的淬体术“铸锤法”,已经达到了大成的“十印”的程度。 而就在这一个新的剑印生成的瞬间,白子规猛然睁开眼睛,眼中精光外露,猛然从床上跳起身来,快步走到屋子正中间的桌案前,猛然摊开一卷卷在了桌上的白纸,快速磨墨、挥笔,快速在纸上舞动。 渐渐地,一条蛇出现在了纸上。 那条蛇只是一条小蛇,细而短,身处于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却没有收到丝毫的伤害,反而曲起身子,做出一副想要随时爆发、进攻的模样。 “喵呜。” 白子规放下笔,一条火蛇就这样跃然纸上。就在这时,一声叫声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扭头看去,看见狸奴不知何时跃到了桌上,正对着这张画上的火蛇张牙舞爪。 白子规笑了笑,又坐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继续搬运起了体内的血气之力。 随着血气之力的搬运,体内的血气之兽中,猛然又生成了一条小蛇。随后,体内血气之力的搬运速度,又猛然快出了一截。 自从开始修炼四品及以上级别的武技之后,武技的领悟与进步速度就开始逐渐变慢了。为此,白子规又琢磨出了一个全新的修炼方法——绘画。 除了近距离的观察之外,可以通过绘画对应功法、武技的意象,尝试把握它们的精气神,从而加速对它们的理解和掌握。 果然,原本研习速度开始慢下来的各项武技,进步速度也开始加快了。 直到刚才,他对于“火蛇剑法”的理解,通过一时之间的顿悟,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体内凝聚出了血气之兽,白子规开始有了把握,只要拿起那柄匕首,他也能够使用这门短剑技法,与人贴身搏斗了。 看着还在桌上,伸出爪子扒拉着纸笔的狸奴,白子规微笑着,再次开始了入定。 他相信,离进入血气如浆的境界,已经不遥远了。 …… “嗖嗖嗖”的响声不断在半空中回荡,十二枚小梭同时钉在了一棵树上,钉成了一个正圆。 三个多月已经过去了。此时已是元宵节,春季已至,雨水已过,离前往锦城、参加比赛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传承再会 太阳高高升起,阳光撒在了大地上,一片耀眼。树荫下,密密的光与影交织着,不时随风而动。 白子规猛一招手,钉在了树上的那一圈血色小梭同时晃动起来。随着晃动越发剧烈,一根小梭猛然从树干上拔出,发出一声轻响,沿着原路线倒飞回去,落在了白子规的手上。 之后,又有两枚血色小梭几乎同时倒飞了回去。慢慢得,这十二枚小梭先后三三两两地落回了白子规的手上。 最后一枚小梭消失在了他的手掌之上后,白子规凝视着血色小梭消失的地方,淡淡一笑,有些遗憾,又有些喜悦。 遗憾是因为终究未能尽到全功,满意则是因为这几个月的苦修终究没有白费。这样的控制力已经远超三个多月之前,甚至可以说远远超过了绝大部分养精境修士。 比起三个多月前,此时的白子规已经又长高了一截,脸上的稚气少了几分,又多出了一些长成的感觉,再加上一身不俗的修为,白袍临风,颇有一些不俗的风采了。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用回头,白子规也知道是白子安来了。 白子安缓步走到了白子规身边,眯眼看着前方被微风吹拂、摇摆的树枝,满脸的惬意。从前方看来,兄弟两人越发相像了。 从一个多月前开始,白子规体内的血气之力又有了新的突破,达到了血气如浆的程度之后,白子安对他的训练方式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仅仅是每天早晨特训与对练,而是有了更加高端的方法——将他带离竹林范围,来到了江边上,布置下阵法,开始让白子规在岷江之中锻炼。 当然,不会在本身水流冲击很大的地方,但是通过阵法的控制,可以让白子规每次承受的压力,恰好到达他的极限。 不仅如此,这附近还有许多其他的环境:山地,树林,正适合给白子规安排各种环境下的修行与战斗。 这一个多月以来,白子规又有了极大的进步,修为已经达到了养精境前期的巅峰,离养精境中期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准备好了,我这要出发了。”白子规也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哥哥,而是继续看着前方的树林,缓缓道,言语中充满了自信。 穿过这片树林,就是灵罡子所留下的那片传承之地了。今天,白子规决定要再次前往试炼,获取养精境阶段的传承。 原本他也不是不可以再等一段时间,但是早晚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再过几日,他就要前往参加梁州书院的大赛了。在不知道其他书院选手实力的情况下,提前多做一些准备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白子安微笑着,不说话,白子规也沉默着看着前方的树林,兄弟二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在两人身后,只见白子规背在背后的双手大袖似乎在不断抖动,袖中的手掌也在不断小幅度挥舞,一股微风向着两人的身后吹去,一些野草上的水珠里,不时沾染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接着,白子安猛然一声轻喝,挥臂向着白子规面门砸去,动作十分突兀,而且迅若雷霆。 白子规却似乎早有预料,就在白子安抬手的瞬间,猛然抬起双臂,挡在了身前,将白子安砸来的这一攻击挡住,同时借力后退,趁机躲开了下面踢来的暗腿。 两人刚刚拉开距离,白子规手腕上的控物手环就猛然一亮淡蓝色光芒,接着一层透明水膜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恰好拦住了迎面飞来的几枚飞针。 水膜立时亮起,爆开,将那几枚飞针弹飞了出去。紧接着白子规猛然停步,改退为进,握住了别在腰间的断玉,在前冲之时猛然抽出,“拔剑术”亮出了一道弧形,与白子安侧面抽来的长棍撞击在了一起。 一声撞击声响起,白子安长棍前端反向弹出了一段距离,接着弹了回去,再度向着断玉砸去。白子规脚下地面猛然凹陷了一个小坑,断玉轻轻转换了一个角度,同时猛吸一口气,身体飘了起来,借力转换了一个方向,开始侧向后退。 就在他趁机退离原地的同时,原本的正后方又有几枚飞针向着他的背后刺来,却恰好被他借着这一退躲闪开来,从他的身边掠过,落在了白子安的袖中。 白子安看着拉开距离,手握断玉,紧紧盯着自己的弟弟,忍不住笑了笑,阳光又帅气:“不错,警惕性提高了很多。可以了,去。” 白子规拱了拱手,却没有收回断玉,又后退几步,进入到了树林之中,才猛然转身,向着树林深处跑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道黑影从树上落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白子安看着消失在了树林里的一人一猫的身影,不由摇头一笑。 …… 只能说,这几个月来,修炼艰苦还在其次,精神上的磨难才是最难熬的,每时每刻都要保持警惕,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暗算得手。 喝的水,吃的饭,磨的墨,翻的书,点的蜡烛,穿的衣服,任何东西都会成为大哥让他体会“世事艰险,人心叵测”的道具。 然后,他就会被吊起来,或者打一顿,或者在地上躺一宿……总之惨不忍睹。 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白子规也在飞速地进步、提升,感知能力的进步、反应速度和修为的提升速度不说,每时每刻都在观察周围环境的能力,确实是他之前所没有的。 当然,那个落在他肩上的黑影,并不是他的失误——他们早就知道狸奴在那里了。 从他出发、准备再闯传承开始,狸奴就死皮赖咧地跟了过来,然后在白子规热身准备的时候,快乐地爬到了树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俯瞰着这两个人类。 至于赤琼,他还没有开始修炼,暂时是来不了了。 一人一猫在林间快速掠过,白子规注视着眼角不断后退的树林,很快,一片白光出现在了眼前。 未曾停步,白子规冲到了前方的峭壁下,伸出套着控物手环的手掌,按向了看起来坚固的岩石。 一股吸力猛然生出,将白子规和狸奴一道吸进了峭壁之中。 一片天旋地转,四周漆黑一片,他再次出现在了山腹之中的那片传承之地。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再战光影 依旧是漆黑的一片,依旧是不明所以的小小光源在四周飘动,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白子规正在寻找着原本前进的方向只是,狸奴猛然从他的肩膀上跳了下来,窜进了黑暗之中。 他看着狸奴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狸奴消失的地方跟了上去。 毕竟,这里大概是狸奴原本生活的地方,跟着它总是没错的。况且,上一次来的时候,就是它带的路。 于是,光源不断移动着,在黑暗中照亮了一条前进的道路,白子规顺着这条道路缓慢前进着。 比起上一次前来,他的感知能力强出了不可以道里计。即便是在黑暗中,此时他也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一些事物。 就像此时,他就可以看见狸奴翘着尾巴,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眼中闪耀着绿光。 跟在狸奴的身后,白子规很快再次感受到了一层如同温和的水面一般的界限,就这样横亘在身前。他从其中一踏而过,再次出现在了像原来那样的那处试炼场中。 光源开始在他的面前渐渐显出了人性,不同之处在于,不再仅仅是由青色的光源构成,而是由青色与黄色的光源混合组成。 尽管如此,却没有让人感到丝毫的突兀,反倒是十分和谐,仿佛天生就应该这样融为一体似的。融合之后的结果也给人带来十分舒适的视觉感官。 白子规看着与上次似有不同的光源人影,手紧紧握住腰间的断玉,脑中开始思考起了,自从上次离开之后,就在不断思索的问题。 光源人影施展出的功法与武技,最后赠与他的传承奖品,到底是由什么决定的呢?是随即的吗,那为什么他与赤琼面对的对手,和最终的收获,都恰好与他们当时的最强项相符? 那么,会不会是根据他们在交手之时,所展现出的能力进行的调整? 如果是这样的话…… 人影彻底成形,然后猛然向白子规冲了过来。白子规脑中思索着,稳站不动,时刻注意着光源人影的动向,直到它冲到自己的身前之时,才猛然抬手,一柄匕首对着人影的面门挥出,在空中一道反射着光源光线的流光闪过。 人影显然措不及防,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停下脚步,就被这迅若燕子横掠空中的一击穿颅而过,化为无数道细碎的线形光线,四下散去。 紧接着,这些如同液体一般在空中流动的光线,开始汇聚在了原本生成的地方,重新缓慢生成人形,白子规则手一招,抓住了那柄原路激射而回的匕首,静静在原地等待着。 人影再次成形,猛然向着白子规冲来。白子规就如同之前一般,等着光源人影不断逼近,然后猛然挥手,似有一只燕子向着它的面门冲去。 这次,光源人影显然有所防备,而且反应速度也远非之前所能比了,头一偏,恰好让过了白子规掷出的匕首,同时脚下丝毫未停,对着白子规继续冲了过来,手中长剑便要作势刺出。 就在这时,白子规手腕上的控物手环猛然一亮,匕首突然变了一个方向,让光源人影的闪避立时变成了无用功。 这一次,光源人影依旧是未能反应过来,被打散成了漫天流光。 再次在原地凝聚,这次的光源人影不再急于冲向白子规,而是一边缓步移动,一边抬手一挥,一柄光源形成的飞刀,对着白子规当面挥来。 白子规一抬手,使出了“飞燕刀”武技,匕首再次掷出,恰好于半空中将那枚光源飞刀拦截。 光源人影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一抬手,三枚飞刀分为三个方向,分取白子规的头、胸、腿。 白子规一笑,匕首激射而回,同时手中开始有血色小梭出现,凝神应对。 很快,就开始有漫天各式光源形成的暗器,从各个方向,如同暴雨一般激射而来。梅花镖、金钱镖、飞蝗石,飞针、飞刀、袖箭、铁莲子、铁胆……不同轻重就是不同速度,不同形状又是不同轨迹,夹杂在一起,着实是令人防不胜防。 白子规一手紧紧握住腰间的断玉,另一只手抓住那柄匕首,开始不断拨打四下而来的暗器,同时十二枚小都天血梭同时飞出,在他的四周不断与各式暗器碰撞。 那光源人影在连续几次被击散之后,再次能够使出的暗器本领,已经稳稳压过现在的白子规一头,再加上四周视线本就昏暗,急切之间难以看清,更是让他难以抵挡。 也幸亏人影的修为境界被限定在了养精境前期,无论技巧如何不凡,力量和同时能够击出的数量终归有上限,再加上没有可以远程控制的暗器,让他还能够勉强挡得住。 一边被稳稳压住,另一边白子规却在不断观察着四周暗器的特性与手法。 原本,自从达到了凝气境之后,就可以远程操控法器,到了冲穴境更是人人可以远程控物,使得暗器武技一向不被重视,被认为是小道,最高不超过六品,甚至能够达到四品的都是少之又少了。 也因此,白子规在研习了“飞燕刀”、“万花”这两门暗器武技之后,只能自己琢磨,并没有什么人能够给他指点,甚至都没有见过别的研习暗器之人——原本若白子安是当日青羊部密林一战中的那名箭手的话,应当是能教导他的,但是每次白子规问起,却总是被他岔开话题。 现在,这漫天暗器之下,光源人影却成了白子规上佳的指导者。他不断琢磨着这些暗器的基本手法,开始不断融入进了他所研习的暗器武技之中,出手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快。 十二小都天血梭就如同一朵朵血色之花一般,在他的周身不断飞掠,花瓣飞舞,将暗器牢牢拦截在了他的身体之外,即便有一些暗器突破了血梭的防御,也都被左手匕首使出“火蛇剑法”拦住。 偶尔又有一只燕子激飞而出,掷向在四周不断转移位置的光源人影,让它不得不分出一些精神防御。 “乒乒乓乓”的碰撞声,光源所成暗器被击散之后的光芒之中,光源人影突然借助暗器拦住了白子规血梭之际,中宫直入,手中长剑直取白子规咽喉。 白子规左手匕首刚刚拨开了一枚弧线射来、钻了空子的梅花镖,似乎是来不及回防了,眼看着长剑将将要刺中之时,右手猛然向外一拔 “拔剑术”。 一声轻响,光源人影被拦腰斩为两段,与四周的暗器一起,再次化为漫天流光。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通过试炼 被青、黄两色光源所照亮的黑暗之中,两道朦朦胧胧的人影在黑暗中不断转换身形,四下飞掠,让人几乎看不清他们的影子,每一次短暂碰撞,都会发出一声或清脆、或沉闷的响声,一阵激烈交手之后,再次分开。 暗器、步法、剑法、腿法,乃至于肉体强弱,都在白子规与光源人影的比拼范围之内。 从一开始被白子规打散之后,每一次光源人影重生,都会针对白子规上一次将他打散的手段进行强化。直到现在,已经被打散了足足三十次。这已经是第三十一次重生了。 关于这个人影,白子规心中已经有所了悟。虽然次数太多,但是也并不算是没完没了,应该还称得上是有规律可循的。 根据上一次的经验,每一种类型的武技,大概可以强化七次,强化程度达到与试炼者相当的程度为止。最后一次完成强化之后,若是再被打散,就算是通过了试炼。 当然,由于白子规现在掌握了各种类型的武技,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通过各种不同类型的武技将这个光源人影击败。现在,它恰好被他用每种武技击败了六次。 每种武技六次,暗器、步法、剑法、腿法,再加上炼体,恰好就是三十次。所以,如果不出他意料之外的话,这一次就会是最后一次了。这一次将光源人影击散之后,应当就能通过这一次的试炼。 当然,还有一些东西是需要考虑的,比如这样的光源人影,强化是否会有某种上限。像他虽然只是养精境前期,但是战斗力已经不亚于养精境后期乃至养精境巅峰了。但即便如此,光源人影竟然也能同样强化到这种程度。 上限应当会有,但是在哪里就不是他清楚的了,只能给一些猜测。从现在看来,只能说他还没有强到能够突破上限的地步。 另外,如果说最终的考验就是要击败与他本人战力相当的对手,那么这样的意义何在呢?比起那些就只是同等境界战力的修士而言,他的考验,或者说能够越级而战的修士,考验要难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呢? 而且,如果他保留了其他的能力,只通过某一项武技击败对手的话,又会有什么区别呢? 关于这一点,还是要通过试炼之后,看到了确实的结果,才能验证他的猜测。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尽快击败对面的这道人影。 不得不说,这道人影的实力、和能够发挥出的境界,都与他是真正棋逢对手,可以说是让白子规打得颇为爽快。 自从之前几个月,数次获得了新的武技之后,白子规一身的功法、武技的配备,可以称得上相当全面,还从没有碰到那个养精境修士,是能够与他击鼓相当的,往往都还没等他真正出手,就败下阵来了。 即便是白子安,跟他交手时保持的修为境界,也是在凝气境而非养精境。当然,这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没必要——你出去以后别人会压制境界跟你打吗?你就要学会怎么在更高境界的修士手下保命! 但是白子规总觉得他就是单纯想要虐自己。 现在,第一次与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斗智斗勇,将一身武技发挥到了极限,白子规感觉到自己对这些武技的理解、在战斗中的适用条件、如何相互配合与衔接,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除了暗器武技被稳稳压住了之外,其余武技两人都不相上下,因此白子规除了控物手环的控物之能外,并没有使用别的法器和控物手环的其余能力,想要让属于自己本身的能力得到更充足的锻炼。 一声轻响,白子规如同惊蛟探爪一般斜斩而来的一剑,与光源人影手中闪耀着光芒的长剑碰撞在一起,两人同时借力拉开距离,展开身法你来我往,不断试图抢占更加有利的进攻位置,同时不断挥出暗器,来攻击对方。 漫天暗器的碰撞之中,白子规逼近了光源人影,一腿横腰踢去,被光源人影屈起一腿挡住,发出了一声肌肉撞击声,两人同时借力旋身,剑影在空中乱闪,不时又抓住间隙,踢腿攻敌,从头到尾未露丝毫破绽。 碰撞之下,再次后退,白子规感觉到自己对武技的熟练度已经有了一个较大的提升,似乎暂时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当即脚尖点地,反身冲上,同时一挥袖,一股劲风对着光源人影刮去。 这“一袖风”的绝技比起过去刚刚领悟之时要熟练了许多,而且范围能够控制得更小,力道也比原来大了许多,来时无影,猝不及防。 同样反身冲上的光源人影也没有准备,一下被吹得停在了原地,感知能力消失,手上动作也猛然一顿。 就在此时,光源人影似乎感觉到一股极度的危险逼近,猛然向后一仰身,一柄匕首从它的面上划了过去,在他的鼻尖上豁出了一个口子,光点开始四下散开。 这正是白子规在这数月之中琢磨出的杀招,将暗器隐藏在这“一袖风”中,一式双杀,防不胜防。 眼见机会大好,他立时抓住,当头一剑劈下。 光源人影勉强抬起光剑,格住了断玉,却被一剑附带的大力直接压得仰面躺在了地上。不仅如此,剑上还有一股劲风再次压面而来。 光源人影狼狈不堪地在地上左躲右闪,被白子规剑剑挟着劲风的招数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眼看再过数招就要被钉在地上了。 就在此时,它猛然跃起身来,拼着受一剑不加躲闪,反手对着白子规刺去,想要以命换伤,无论如何都想要给白子规留下一点印记。 两剑在空中平行交错,却未能相互碰触,彼此向着对方刺去。 白子规识海中的那枚符箓猛然一跳,一股无形的冲击力向着外侧扩散开来。 这枚符箓还是有些模糊,但是比起刚刚得到之时,还是清晰了很多,眼看就要完全成型了。 光源人影眼看就要得手,猛然一股冲击力冲得它失去了意识,也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随后就被一剑当胸刺穿,化为了漫天光点。 白子规微笑着收剑,看着光点化为光源悬挂在四周高处,却再也没有化为人形,心知自己这一关试炼算是通过了。 面前再次出现了一块被青、黄两色光芒照亮的区域,一个古朴的大木箱放在了正中央。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汉中书院 血色小梭不仅尺寸甚小,速度也是极快,颜色更是偏暗,隐遁于黑暗之中,又恰好选择了光线照不到的行进路线。 不仅如此,投出这枚小梭的手法也是极其巧妙,小梭如同一只血色的燕子一般,无声掠过空中,颇得暗器武技之精髓。 待得朱健发现之时,那枚血色小梭已经离他的面门只剩下数尺的距离了,惊得他浑身一激灵,本能地一把甩开自己朝叶拓推过去的手掌,猛然向后一仰。 虽然体态臃肿,但是他倒是出乎意料地灵活。 小血梭在朱健的脸上划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然后钉在了书院的外墙上,尾部轻轻摇晃了一阵。他身上“刷”地冒出一身大汗,腰板一挺,猛然直起身来,小眼睛死死盯住在场的几人,再也不敢有片刻分神,同时张嘴就要喝骂。 就这一耽搁,叶拓已经顺利脱离了险境,站稳脚跟,手往肩膀上面一搭、一抽,长棍已经握在了手上,一段直直指向朱健。 与此同时,姜青峰也已经赶了上去,长剑抽出,横在胸前,凛然注视着朱健。 这柄长剑比起常见的长剑要宽出一大截,是一柄很少见的阔剑,以白子规的眼光看来,至少结构上是恰到好处,明显是为姜青峰量身打造的。 眼见得叶拓脱险,两位姑娘双双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艾云的脚步也收了回来,游太虚收回了拦住她的手臂,白子安背在背后的指尖上,悄然凝聚的真气也悄无声息地散去,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笑容。 卢见奚的脸色一如既往得复杂,又是恼火,又是轻松,焦恪礼的目光则猛然转向白子规那边。 没错,这只血色小梭,自然是白子规的血法器“十二小都天血梭”中的一枚,在叶拓势危的时候猛然出手,攻敌所不可不救,暂时稳定了危局。 自从在灵罡子的传承之处,与那道光源人影一战之后,白子规看清了前方的道路,对暗器的理解可以说突飞猛进,每天都有惊人的进步。这一出手,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刚才朱健突然出手,奇袭叶拓,形式甚是危急,一般情况下,学子根本来不及出手救人,只有师长出手,才能够将叶拓从危险之中拯救出来。 就在那一瞬间,白子规立刻意识到了朱健那拙劣的挑衅,目的到底为何了——就是要引得师长出手。 眉山书院前往锦城参加书院大比,却在梁州书院的门口和门房发生了冲突。这原本只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一般人听到,只会一笑置之,最多不过认为梁州书院没有关好自己的门房,或是眉山书院的学子有些年轻气盛。 但是,如果师长出手了,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会被认为是以大欺小,是不顾身份,是对梁州书院的挑衅。 如此一来,对眉山书院的名声不利不说,两家书院之间势必会发生正面冲突。 而当时叶拓危在旦夕,依照常理来说,师长又不得不出手。只要出手了,不管是不是仅仅救下叶拓而已,背后的人都必然会颠倒黑白,把事情闹大。 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只是完全没人想到,这种照理来说无论如何不可能被一个学子解决的局面,真的就被一个学子给解决了。 突然一声巨响,书院的正门被打开了,而且不是缓缓打开,简直就是从里面被一脚踹开,门板连同墙壁都开始震动起来,墙面上有灰尘扑簌簌落下。 一群穿着金色、红色衣服相间,鲜亮无比制式服装的学子们手持火把,列队蜂拥而出,眨眼的功夫就在白子规等一行人前面列成两排,斜斜相交,在书院大门口空出了一个位置。 哈哈大笑声响起,一个穿着比这些学子们还要鲜艳的蜀锦衣衫老者带着四个中年男女走了出来,大跨步走到游太虚身前之后,止住笑声道:“游院长。” 游太虚随手抱了个拳,敷衍道:“何院长。” 何院长盯了游太虚几眼,冷笑道:“都说游院长天下名士,今天在何某看来,不竟其然,竟然在梁州书院门口,如此肆意妄为,对……”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朱健,一下看到朱健脸上的淡淡血痕,声音突然僵住了,又见朱健尽力以微小的幅度剧烈摇头,又将目光扫过白子安、艾云二人,竟然都离朱健还有很远一段距离。 此时,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大致猜到了,心中暗骂朱健废物,竟然被一个学子坏了好事,又暗骂望风的人都没有看清楚,就胡乱报告消息。 只是此时,他话已出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对书院一个小小的看门人出手,真是没把上级书院放在眼里,把我辈修士的行事规矩放在眼里。” “今天,我汉中书院看不过眼,就要出这个头,替梁州书院讨个公道!” 游太虚似笑非笑得看着他:“何院长,大晚上的,不待在客房里好好休息,怎么带着一整个书院的人,跑书院门口来了?” 何院长面不改色:“我带我们书院的学生出门逛逛,消消食,不可以吗?唉,你别转移话……” “游兄!”一声爽朗的声音突然从书院的大门口响起,只见一个面容白净无须的男子快步从书院内走出,一身文士衣衫,头发用发带扎在了脑后,兴奋地朝着游太虚迎来,身后跟着一批年轻学子。 “范兄!”游太虚见到他也是放声大笑,两人彼此迎上,一顿问候。 “小弟收到游兄的消息,就立刻赶来迎接了。怎么,出什么事情了吗?”范姓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 “范副院长,游太虚根本没把贵院放在眼里啊,就这么在贵院门口殴打……”何院长赶紧凑上来道。 “何兄,我不记得有问你话?”范副院长当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何院长一愣,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范兄,说来惭愧,我们书院的学生,和贵书院的门房发生了一点小冲突,都是年少气盛,游某一定好好管教。”游太虚拱手笑道。 “哦?”范副院长闻言倒是有些惊讶,环视了一圈,“游兄教出的学生,尧夫是绝对信得过的,此人必然也有行事不当之处,尧夫此后定会详查。” “来,眉山书院的各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还请快快入内,让尧夫安排休憩。” 一边说着,他一边招呼着游太虚入内,他身后的学子们则纷纷上前,帮白子规等人拿东西、赶马车。 白子安当即带头笑脸相迎,大家一团和气。只有卢见奚脸色阴沉,但是在焦恪礼使劲拉扯之下,倒也没有发作。 “且慢!”突然又一声厉喝从书院正门内响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决斗论是非 范尧夫拉着游太虚向书院内走去,白子安等人也受到了热烈迎接,何院长只能在一旁看着,脸色阴晴不定,想要上前出言阻止,又担心得罪了范尧夫,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眼看事情就要就此平息,门内再度传来一声大喝。伴随着大喝声,又有一人粉墨登场。 那人身穿一身黑色的长衫,身材瘦高,面容干枯,满脸皱纹,却不显老态,而是看起来精神十足。 此时他双目圆整,须发皆张,正一脸的义愤,身后同样跟着一大批师生。 “董副院长,贵书院的下属被人欺辱,在下一时不忿,想要为他出个头,却被人当成多管闲事。唉,是在下不妥当,不该对贵院的事情指手画脚,在这里向贵院致歉,这就带着学生们回去,再也不过问这件事,还请赎罪。”何院长一脸悲切地说道。 “哪里的话,何院长秉持我辈中人的公理正义,在下应当感谢才是。还请稍候片刻,在下这就问清此事,给各位讨个公道。”董副院长慨然道。 游太虚:“……” 白子安:“……” 话刚说完,他就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起的范尧夫和游太虚二人:“范副院长,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是不是要给董某一个交代?” “董?”白子规敏锐地抓到了这个关键词,心里立刻明白了些什么。 “吃里扒外这个词从董副院长口中说出来,还真让人感觉讽刺呢。”范尧夫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董副院长同样是脸色不变,泰然自若,显然厚黑学已经修炼到了一定的程度了:“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是不要转移话题了。” “没什么转移不转移的,这位门房不知为什么,和眉山书院的学生发生了一点小冲突而已。”范尧夫答道。 “只是一点小冲突的话,为什么他们的师长要出手呢?莫非欺我梁州书院无人不成?”董副院长当即追问,寸步不让。 但是,他原本以为有理有据的一句话,却并没有能够掀起预想中的回应,反倒是一片沉默。 他将目光透过在场众人,最终停留在了依旧钉在墙上的血色小梭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董副院长刚来这里,都没有跟人说过一句话,怎么就知道是眉山书院的师长出手了呢?”游太虚当即插言道。 “我眉山书院也是朝廷出资的正规书院,若是董副院长没有丝毫依据,平白诬陷的话,那我眉山书院势必要向阁下讨个公道了。” “怎么,难道不是?”董副院长心中感觉到不对,但是势成骑虎,只能硬撑,“那董某倒想请教,哪位学子能与我们书院的门房发生冲突、还安然无恙?” 所有知情的人,同时把目光投向了白子规。 白子规眼角余光四下一扫,又和大哥对视了一眼,洒然一笑,抬手对着墙上的血色小梭一招。 小梭当即剧烈晃动起来,然后猛然拔出,顺着原路倒射回去。 朱健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出手的是谁,恨恨地瞪了白子规一眼,趁着血色小梭从他身边再度掠过之时,突然出手,一把捞了过去。 事起突然,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血色小梭方向猛然一变,绕出了一个弧度。恰好从朱健伸出的胖手指尖掠过,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从另一条没有人阻挡的路线,飞回到了白子规的面前,绕着他的手指盘旋。 “晚辈也不知道前辈是怎么看待贵院的这位门房的,也不知道前辈的自信从哪里来,就坚持认为学子不可能在他的手上自保,而在晚辈看来,他也不过如此而已。” “刚才我们院长所说的冲突,其实就是他突然出手,暗算我们的同窗。事实上,如果不是出手偷袭,就以他的身手,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修为不够,还在其次,以梁州书院的威名和声望,即便看门人不是修士,本来也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冒犯。但是这里是教书育人的地方,这才能受到世人的景仰,如果看门人本人是一个道德低劣的小人的话,这才是对贵书院之根本的最大伤害。” “我们来的时候,他张口闭口不许我们进入,以此为要挟向我们索要钱财,得到了之后又嫌太少,斥我们为打发叫花子,然后就直接挑起事端,意图出手伤人。万幸他实力低微,并不需要我们师长出手。” “事情就是这样了。” 周围闻言都是一片哗然,董副院长和何院长对视了一眼,眉头都深深皱了起来。 刚才不管朱健做过什么,游太虚都不太方便当众说出口,否则会被歪曲为不顾身份、斤斤计较。但是白子规尚且是少年人,由他来说就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 “兀那小子,”董副院长往身后扫了一眼,跟着他出来的一名学子登时会意,大声喝道,“小小年纪,不要太过狂妄。你觉得我们书院的人不如你是吗?” 白子规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好了,不要再胡搅蛮缠了,现在我们需要关注的,不应该是这个?”范尧夫轻喝道。 应当关注的是什么,在场的众人自然都清楚。只是,董副院长一行人当然不会愿意把目光集中在这个上面。 “那个小子,你不过是有一手不错的法器罢了,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董副院长往身后悄悄做了一个手势,被他带出来的梁州书院学子,和汉中书院学子,当即一同鼓噪起来。 范尧夫所带的学子们立刻反唇相讥,秦、李两位姑娘也加入到了其中,书院门口当即陷入了一场乱战。 “就是,你可敢不用暗器,与我一战!”朱健看到了何院长阴森森盯着他的目光,当即浑身一个机灵,对着白子规怒吼道。 “范副院长。”董副院长见范尧夫正要喝止,抬手指向远处的街巷口。 范尧夫抬眼望去,就看见这里混乱的争吵声,已经渐渐开始吸引了一些路过的锦城居民汇聚而来,在远处围成一圈,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一看就是权贵人家的马车,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仅如此,书院里也开始有学子出来查看情况。 “继续在这里争执下去,只会损害我们梁州书院的名誉,这难道是你想要的吗?”董副院长义正言辞地道。 范尧夫刚想怒斥,这还不都是你们的错,突然身边的游太虚拽了拽他的袖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你想怎样?” “在我看来,这位小哥不是不太看得上我们的门房吗,”董副院长露出了一脸妙计得授的笑容,“让他们比一比,谁真谁假不就分明了吗?” 范尧夫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向白子规,而游太虚、白子安已经和白子规交换了几个眼神。 “晚生求之不得。”白子规一拱手,朗声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必胜 于是,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到了梁州书院的大门之内,连同看热闹的学子们也都一同被赶了回去,只留下了远处看热闹的居民们议论纷纷。 漆黑的夜色中,两伙人还是泾渭分明的,不时有激烈的争吵声响起,但是更多人还是有些期待的。 众所周知,这个看门人朱健,其实算是梁州书院的一个小门面,养精境后期的实力足以让前来书院的人,还在大门口就肃然起敬。 至于这个眉山书院的学子,长得挺帅的,气势也还行,就是实力怎么样就不知道了。既然能用暗器算计朱健一手,应该也不会太弱? 朱健在董、何二人的身后,低着头悄咪咪地走着,努力消除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让自己前面的两位大佬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生怕他们回过头来,追究自己办事不利的罪名。 一边走着,他还在一边斜眼看向另一边人群中的白子规,眼中夹杂着恨意。 他现在陷入这么尴尬的局面,全部源于白子规那一次出手、将他已经十拿九稳的计划全部打乱。 若非如此,现在眉山书院的那群乡巴佬,已经陷入了极端不利的局面。说不定还能把董副院长的眼中钉——那个姓范的,给一起拖下水,把他在书院的名声一起搞砸。 如果那样,他朱健就是攀上了董家这棵大树,未来突破凝气境,受到重用,吃香的喝辣的,修炼资源再也不缺,武技法器样样齐全,手下随便几十上百,然后漂亮老婆娶上一堆,从此过上封妻荫子的幸福生活。 说不定还能实力再进步,独立成立一方小势力,几百几千年以后,子子孙孙们在祠堂里祭拜自己这个开派老祖…… 想想都有些激动呢。 不对不对,不能想不能想,因为这些东西全都没了。不仅如此,而且现在自己还有被追究的危险,不得不在两位大人面前躲躲藏藏。 都是这个小杂碎害得! 想到这里,强烈的反差让他忍不住目露凶光,狠狠瞪视着白子规,想着一会儿开打以后,自己要怎么炮制他…… “你,到前面来。”正被簇拥着走在人群中央的董副院长突然开口道。 “嗯?”朱健突然一懵,然后开始四下张望起来,看董副院长是在叫谁。 “看什么看,叫你呢,快过来。”走在董副院长右侧、略微落后半个身位的何院长,回过头来瞪着他,有些不耐烦地道。 朱健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暗叫不好,还是被发现了,一边弯下腰来,陪着笑小碎步赶了上去。 四周的学子们纷纷斜眼看着他,一脸的不屑,但还是都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他通过。 朱健当然注意到了,但是完全无所谓。 他可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不然也不会这种修为了还在看大门。这一身修为得来不易,可以说已经经历过了很多,这些不屑的眼神他是见得多了,从一开始的愤怒到现在的完全无视。 只要能够以后过得好,巴结些又算得了什么? “你可知错?”他刚走到董副院长的身后,就听到一声淡淡的问话传来。声音很低,但是其中说不出的、久居人上的威严。 朱胖子全身肥肉一抖,差点就要腿一软跪下,却见何院长抬手抵在他的手肘下面,托了一把,让他稳稳站住了,同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朱胖子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站稳了身子,感激的看了何院长一眼,战战兢兢地继续快步跟了上去,一边用颤抖的声音答道:“小人知错,还请大人责罚。” “你也知道,我们董家一向是有错必罚。这么一件小事都能给你办砸了,打断你的腿都不为过。”董副院长头都没回,一边踱步,一边用很随意的语气说道。 “不过——”正在朱健满头大汗之际,他突然拉长了声音,“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大人请讲,只要小人能做得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于是,朱健赶忙表忠心道。 听见这话,董副院长似乎颇为满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只要你能打赢这小子,今天这个事情也还算是我们胜了一筹。到时候,我不仅可以免去你的惩罚,甚至还可以给你一些奖励。”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柔和了一些:“你知道的,我们董家人,从来不对有功的人吝啬。” “是的是的,小人明白,小人一定竭尽全力,绝对不会输给那个小子的!”朱健闻言赶忙斩钉截铁地保证道。 突然,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从董副院长的肩头被扔了过来。朱健刚忙接住,轻轻一晃,里面似乎有一颗不小的药丸。 “一定要赢,至于那小子是死是活,根本无所谓。必要的时候,吃了它。如果再办砸了,后果你知道。”说完,董副院长向后挥了一下手臂,示意他可以走了。 于是,朱健毕恭毕敬地捧着药品,慢下脚步,向后退去了。 一旁的何院长侧过头来,斜眼看了视线一直盯着地面的朱健一眼,眼神中似乎藏着些什么。 与此同时,另一边相对的位置,白子规扭头向着朱健看去。 朱健被董、何二人叫去问话,他自然注意到了。虽然人潮拥挤,看不太清楚,但是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咦?”他有些疑惑地看着人群缝隙之中一闪而过的朱健的面庞。 是我看错了吗?他为什么在傻笑? …… 书院虽然不小,但是大部分人都是轻车熟路,前方有有人开道。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一处宽阔的校场上。 校场是砖石地面的,跟白子规等人日常在眉山书院使用的校场一般大小,不同之处在于被整齐分成了若干块。四周列置着各式兵器架,架子上的公用兵刃都有三品利器的级别,可以称得上非常豪华了。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几个高台,都有数丈高,站在台上俯瞰下方,想必是十分清楚。 早已有人提前来到这里做好了准备,校场四周插满了火把,将宽敞的校场照得清楚亮堂。 一群学子纷纷自觉走到正中央的校场四周站好,白子规和朱健二人则留在了那处校场的正中央。 董副院长和何院长两人同时走到左边的一处高台下,都不见到脚下用力,就轻飘飘地飞跃到了高台上,迎来了连胜喝彩。 倒是游、范二人,只是从高台台阶上慢慢走了上去,引来了董、何二人不屑的嘲笑声。 “好了,”见四周安静了下来,董副院长抢先开口道,“都准备好了,那就快点开始。” 第一百七十章 敏捷的胖子 范、游二人倒是并未反对,于是此战就此开始。 夜风吹过,四周倒不是很安静,反倒是接连不断的窃窃私语声响起。 对这一战,大家都好奇得很。 高台上的四人,一个是梁州书院副院长董常铎,是梁州三大家族之一的董家老一辈重要人物,实力强,资历深,背后势力在本地盘根错节,称得上地头蛇。 一个是梁州书院副院长范尧夫,是朝廷直接派驻下来的,听说是某位军方大佬的儿子,背景极硬,虽然势力差一些,但是也不惧董家。 在他们身边的两位院长,都来自梁州七郡的郡级书院,一个是汉中书院的何鉴,也是出身梁州大族,一个是眉山书院的游太虚,也是朝廷派驻,多年前就已名动天下,称得上深藏不露,没有人摸得清他的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四人莫名起了冲突,总之肯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门房和学子之间的冲突。总之,现在大家都期待得很。 背后势力旗鼓相当,场间决斗的两个人应当是不会受到什么胁迫,能够发挥出全部实力一战的。这就有些看头了。 场中,白子规和朱健相对而立,静静注视着彼此。 朱健敛去了脑中的美好幻想,眯着小眼睛看着火光照耀下的白子规,长身玉立,衣衫轻飘,镇定自若,不由想起了自己之前因为被他坏了事、受到的训斥和可能遭受的惩罚,心中不由一股无名火起,阴恻恻看着他,冷笑道:“小杂碎,你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 白子规一手搭在逐风剑柄上,挑了挑眉毛,没有多说话。 “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你知不知道这汪水有多深?”看见白子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朱健愈发火冒三丈,“你也敢掺和到这个事情里面来?下辈子投胎的时候,记得别什么闲事都乱管。” “你不是也来了?”白子规轻飘飘回了一句,噎得朱健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接上一句:“你不过就是得了一个好法器,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不用暗器跟我比啊。” 他虽然自信自己绝对能赢,但是如果能挤兑地白子规主动放弃暗器,也是甚好的。毕竟刚才那一下,他对白子规的暗器武技也是颇为忌惮。 “我显然不可能同意啊,你是白痴吗?”白子规想都不想回了一句,气得朱健头发都竖了起来:“你怕了?你是不是怕了?” 白子规懒得理他,干脆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显然一副看不起朱健的模样。 见状,四周学子纷纷发出了嘘声。 朱健见状气得脸色通红,但见到白子规如此托大,眼中又流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胖胖的短腿向前一踏,整个人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对着白子规全速逼近。 然而他第一步刚刚踏出,白子规就猛然睁开眼,抬手便是一道血光,如同一只燕子疾飞而过,横掠半空,对着朱健激射而去。 朱健眼中精芒爆射,前冲的身体趁势一倒,从血色小梭的前进路线上闪过,随后一只手臂在砖石地面上一搭,借力起身连带前冲,速度比起之前直线前冲之时还要足足快出了一截。 然而他身体刚刚挺直、前倾,耳边就有一声风声传来,那枚血色小梭突然变了一个前进方向,向着他的耳朵扎了过去。 朱健冷笑一声,心想小鬼到底是小鬼,之前为了显摆,竟然现行将远程控物的杀手锏露了出来,我还能没有防备? 想到这里,他猛然停步,身体挺直,就要一个后空翻,避开这枚血色小梭。 然而他刚刚停下,白子规大袖下的左手一扬,又一枚血色小梭划出一条弧线,从另一边对着朱健正面迎去,让人摸不清楚它的落点何在。 不仅如此,两枚血色小梭分别从左右夹攻,恰好将他夹在正中间。若是他沿用之前的方法闪躲,当他人在半空的之后,就会被后来的一枚血色小梭击中。 那时就真是躲无可躲了。 然而动作已经做出,身形已经停下,想要立即加速至全速冲刺,一时之间也难以做到。朱健只得借着庞大的身体重量,猛然向后仰倒,让耳边射来的那枚血色小梭从自己面门上划过。 与此同时,正面射来的那枚血色小梭方向一变,向着朱健即将躺倒在地的位置钉来,却见他又身体猛然向左一侧,借力一翻,凌空一个翻滚,闪开了原本势在必得的第二枚血色小梭。 然后,他再次从地面弹起,向着白子规直冲过去。 白子规手一扬,第三枚小都天血梭再次划出花瓣一般的痕迹,在朱健低头闪过之时,另外两枚小都天血梭同时从两侧刺去。 “锵锵”两声金属碰撞的响声传开,朱健两手同时出现了一柄判官笔,将两枚小都天血梭同时弹开。 窃窃私语声停止了,场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场间的战斗。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两人已经连续交手数次——准确说来,是白子规单方面连续出手数次。 白子规犀利且莫测的暗器武技,令人防不胜防,瞬息之间就能分出胜负;与此同时,朱健只是以修为扬名,这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出手,其反应之快速、身手之敏捷,也纷纷让众人大为惊讶。 明明长得矮小又臃肿,怎么看都是一副很迟钝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手绝活,竟然能够借助自己沉重的身体,和一身肥肉,增加自己在变向之时的力道。 虽然在直线速度上是比较无力了,但是近距离的辗转腾挪上,却有着奇效,可以说是一门专属于胖子的武技,而且品级绝对不低。 本来还以为这家伙血气之力的提升方向,主要会在力量上,现在看来,竟然最主要提升的是敏捷? 在火光照耀的黑暗之中,三枚小都天血梭掩映在视线难以企及的地方,不断划出一条条弧线,从四面八方向着朱健加速袭来。 朱健不断敏捷地起高窜低,同时配合着手中两枚判官笔的保护,将三枚小都天血梭的攻击牢牢防住,并且不断向着白子规逼近。 距离越来越近,很快两人之间就只剩下数尺之遥了。 先前你不过是偷袭罢了,真以为能是我的对手?朱爷是一路杀出来的修为,哪里是你们这些象牙塔里的小辈能比的? 朱健杀意上涌,心想暗暗想着。 一边想着,脸上先前划出的那道血痕还有着丝丝痛感传来,让他心中怒意更增,脑中不断向着一会儿用判官笔将白子规全身刺出一个个血窟窿的场景。 四周的学子们纷纷屏住了呼吸,看着不断接近的两人。 一个擅长暗器武技的修士,被近了身,看来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 高台上的董常铎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下方的校场,嘴角似乎微微翘起。 第一百七十一章 暗器高手白子规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眼看就快要能够到了! 以左腿为轴一转,躲开了一柄削向他右膝盖的小都天血梭,趁势倒向地上,让第二枚从他原本眼睛在的位置一穿而过。第三枚沿着地面飞掠而来的小都天血梭,则被他手中的判官笔磕了开来。 眼前已经没有阻碍了!这小杂碎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朱胖子周身流转的血气之力越发迅速,恨不得立刻就冲过这数尺的距离,一边抬起头来,想提前看到白子规慌乱的神情。 然而他抬起头来,甚至连白子规的脸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只看见了一道血光划出一条弧线,对着他的脖颈削来。 他一惊,下意识地身体向一边侧去,然后用判官笔挡住了转向刺来的小都天血梭。 但是就这一耽搁,已经又有一枚小都天血梭追了回来。不仅如此,白子规左手一翻,两条指缝间又分别夹了一枚小都天血梭,分左右朝着朱胖子甩了出去。 这一下,朱健已经失去了接近白子规的机会,只能一边闪避,一边继续寻找着机会试图接近。 但是,到了这个距离,白子规对小都天血梭的控制力已经远远超过远处,六枚血梭足以将朱健围得风雨不透,将他的进路完全封死,足以让他逼于应付,无法再进一步。 从冲穴境开始,修士拥有了能有远程控物的能力,说到底也就是精神力所造成的影响,通过精神力与法器产生联系、对它进行操纵。 自从在灵罡子的传承之地,白子规将自己识海中的憾神符箓提升到了四品之后,由于精神力原本就已经不逊色于凝气境的修士,因此他也开始,能够如同凝气境的修士一般,开始完全发挥出控物手环的能力。 以他现在的操控力,他已经可以在较远的位置精确操控一枚小都天血梭,或者是简单操控六枚。而到了他周身的一丈之内,他则可以精确操控三枚小都天血梭,或者是简单操控六枚。 当他可以完成精确操控时,他就可以使用暗器武技对敌进行攻击;但是,当他简单操控的时候,他就只能简单完成变向、变速之类的操控。 这是他目前的极限,随着他未来精神力的进一步提升,他能够操控的数量和距离还会进一步提升。 关于“十二都天”之名,后来他也仔细回忆过,并且翻阅了一些书籍,了解到这是南蛮族祖传的一套镇族级别的大阵或是组合法器之名,对应他们所修习的巫道,追溯到最上古之时的十二名祖巫所组成的大阵。 因此,根据白子规的猜测,当自己能够同时操控这一套十二枚小都天血梭,或者是精确操控之时,会有一些什么特殊的变化。 具体到现在,他只需要站在原地,操控这六枚小都天血梭,就能让这个敏捷的胖子,停留在他周遭数尺之外,只能退不能进。 黑暗之中,颜色较深而又速度惊人的小都天血梭,根本难以被视线察觉到,尤其是距离较远的学子们,只能看见朱胖子借助一身的肥肉,忽起忽落,动作犹如鬼魅,但是只能围着白子规绕圈,却不能靠近他丝毫。 渐渐地,议论声响了以来,原本感觉到决斗颇为激烈的众学子们,很多人都感觉到无聊起来。无他,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从决斗开始到现在,白子规都站在原地,没有移动一步。 甚至,他的右臂都一直搭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只有左手不断小幅度挥动着。 显然,相比于已经渐渐开始汗出如浆、衣衫湿透的朱健而言,气定神闲、安然不动的白子规已经稳稳占据了胜势。两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 而相比于在场边围观的众学子们,高台上的四名书院高层眼光都颇为不弱。董常铎、何鉴二人双双盯住白子规手腕上放射着淡淡蓝光的控物手环,眼神一个阴沉,一个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拥有控物手环不算什么,一些小机缘罢了。但是,这个白衣年轻人竟然能够拥有这么强的精神力,这就不由他们不提起注意了。 而在场上,已经汗湿衣衫、疲于应付的朱健,耳中已经听到了周围传来的不耐烦的嘈杂声音,甚至已经开始有了嘘声和喝倒彩的声音,催促着他快点下场。 事实上,不用这些声音,他也已经充分意识到了自己不妙。这个小子……实在是太强了,他正常情况下恐怕是难以获胜。 这一点让他实在是难以接受,毕竟他已经是养精境后期的修为,而且经历过无数战斗。这个小子才几岁,能是什么修为?又才经历过几场战斗? 但是他发现的残酷事实就是,白子规修为绝对不低,至少也有养精境,跟他在一个大境界之内。而且,战斗经验也不会太少,至少跟他战斗之时驾熟就轻,没有丝毫慌乱,动作很有条理。 问题是,他绝对是不能输的。不然,董副院长的手段他是绝对清楚的,而且也绝对不会对他一个寒门出身的奴才手下留情。 但是,那枚丹药可能会有的副作用,他也不是猜不到。估计如果服下去了,即便赢了,也不会比输了受惩罚要强出多少。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也实在是不想服用这枚丹药。 但是,不管代价再大,要是他丹药都没服用就输了……真当董家不会杀人? 咬了咬牙,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舍命先拼一把再说。 他怒喝一声,手臂分别往左右一挥,手中判官笔嗑飞了两柄小都天血梭,同时身子一伏,也躲过了一枚,脚下一用力,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地面上,双手护住头顶,以最快的速度直冲过去。 现在他还能赌的,就是白子规的小血梭杀伤力不够强,在他高速移动的情况下,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无法给他造成什么致命的打击。 只要给他进入到判官笔能够攻击到的范围内,哪怕受了一些伤,战斗力有一定的下降,他有把握让这个小子知道,自己真正的本领是什么。 “三花。”白子规抬起左臂,左手伸出三根手指,往中间一合,轻声道。 朱健突然觉得身体一痛,随后身体就一阵无力,原本急速前冲的身体“砰”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在地面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恰好俯卧在了白子规的脚下。 第一百七十二章 爆血丹 朱健在地面上拖出的那条长长痕迹上,带着一抹深红色的血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暗沉而又殊异。 四周的嘈杂声更响了,不少人已经开始转身离去。 姜青峰的脸上扬起了兴奋的笑容,卢见奚的脸上则是满满的恼火与不屑。 声名在外的眉山书院的看门人,竟然连这么一个郡级书院的学子都打不赢,甚至连他的边都没有摸到,战斗的场面也完全是一边倒。这实在给人一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感觉。 反倒是白子规,低头看着趴着的朱健,衣衫已经被血染红了,身下的砖石地面上有鲜血扩散了开来,脸上有一点苍白,并无别人想象中会有的得意。 事实上,战胜朱健对他而言并不算是一件困难的事。但是,对于蓄意单纯以暗器武技对敌来说,就没这么容易了。 虽然暗器武技大有长进,但是需要真实与人一战,才能够弄清楚自己还有什么缺点存在,以及以此对敌时的长项、短处,有什么是需要注意的。 白子规仅以小都天血梭和暗器武技对敌,除了顺着董副院长一行人指责的“只会暗箭伤人”,帮自己这边争回一口气之外,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事实证明,暗器武技,至少目前为止,可以作为他的杀手锏,却不适宜用来作为正面对决的手段。原因无他,精神力消耗太过剧烈。 他用来将朱健击败的招数,正是四品武技“万花”中,他现在所能完成的“三花”,是将三枚暗器以“万花”所有的独门弧线手法,同时搭配、攻击敌人、爆发出强力杀伤的一招绝招,也是他目前的极限。 随着未来的不断提升,这项绝技还将能够达到“四花”、“五花”最终“十二花”的境界。这就是“万花”武技的极限了,所谓“万花”,其实只是一种最理想的境界而已。 然而这项武技对时机和精确度的要求把握非常苛刻,如果朱健还如之前一般辗转腾挪,而不是抱头猛冲的话,白子规根本就无法击中他。 如果刚才朱健再多坚持一会儿,白子规也一样无法再维持这么高强度的暗器攻势了。 正在总结着这一战的得失,白子规突然感觉到,脚下的朱健猛然动了一下,还隐约有一些碎瓷片刮擦地面的声音想起。 他低下头来,看见朱健正将一枚圆圆的猩红色丹药拍进了嘴里,甚至连同周围的一些瓷器碎屑都顾不上出去。 似乎是看见白子规低下头来,朱健抬起头与他对视,眼中流露出仇恨与疯狂兼具的光芒,周身的气息开始疯长。 高台之上,董常铎的嘴角流露出的那一丝笑容越发明显了,倒是他身后的何鉴,面上一抹不忍之色一闪即逝。 四周的学子们声音越发高涨,嘘声变小了,窃窃私语的讨论声倒是比起之前响了许多。 “爆血丹,是爆血丹!”一声有些突兀的高喊声,突然在人群之中响起,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清晰可闻。 众学子先是一愣,接着许多人脸上开始兴奋了起来,一些刚刚离去的学子也开始转身回返。 显然,爆血丹之名大家都有所耳闻,只是亲眼见到的机会不多。 随着气息暴涨,朱健手掌一拍地面,整个人暂时悬浮了起来,另一只手抬手就是一笔,对着白子规膝盖狠狠刺了过去,角度很是刁钻。 跳起来刺我的膝盖?在这个时候,白子规脑中想到的却是这个古怪的想法。 判官笔刺破了空气,但是刺了个空,与此同时,脑后与身体两侧同时又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 一击失手,朱健毫不犹豫,借着判官笔前刺的力量,前向一个翻滚,然后腰肢用力,弹了起来,已经面向原来的后方。 此时他的速度,已经完全不是之前可比,两侧刺来的小都天血梭,即便随着他的前扑同时变向,也完全跟不上,双双落在了空处。 而他原来后脑的位置,一只闪闪发亮的匕首正停留在那里。 一招落空,白子规没有丝毫的沮丧,手腕轻轻摆动,匕首就如同一条小蛇一般在他的左手间灵活地游动,反射着的火光刺痛了一些观战者的眼睛。 此时的他,右手依旧搭在剑柄上,没有丝毫想要挪动的意思。但是,他终归是离开了原地了。 他除了暗器,身法也如此擅长?这是观战的每个人心中的想法。 适才白子规灵活到犹如鬼魅的身影,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朱健的身后,让围观众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动作,甚至根本反应不过来。 而在对面与他对峙的朱健,此时疯涨的气息也终于稳定了下来。 只见他胸前的两处伤口,汩汩流出的血液开始逐渐减缓,原本就鼓鼓囊囊的衣服甚至又涨大了一圈,口鼻呼吸之际几乎可以感觉到气流在震动。 旋即,衣服瘪了下去,他周身却开始有淡淡的透明光芒亮起。 “凝气境!”一声声惊呼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 光芒是透明的,意味着朱健并没有能够将自己修炼的功法与自己现在的境界相匹配,将功法特性融入其中。换言之,他并不是靠自己突破,而是凭借的药力。 真气很是单薄,说明了他只是勉强突破。 但是即便如此,凝气境对上养精境,也足以让周围众人纷纷屏住呼吸,对这场决斗的结果再次开始期待起来。 不是期待白子规能否战胜朱健,是期待白子规能多坚持几招,能不能坚持到朱健的药力耗尽。 无他,不管之前白子规的优势有多大,又还留存着多少实力没有使出来,炼精和炼气,有真气和无真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在同等数量下,根本就是不可战胜。 如果不是朱健的境界纯粹依靠药力支撑,根本不会有人认为白子规还可能能坚持得下来——即便如此,这也算是围观者对他实力的认可了。 朱健轻轻举起一只手臂,将拳头捏紧,感受着体内经脉之内前所未有的特殊力量,似乎有些虚无,但是又确确实实在自己的控制之中,让自己感觉到充满了力量。 咧嘴一笑,他抬头看向白子规时,两枚小都天血梭同时激射向他的面门。 朱健手一翻,两只判官笔同时收起,双手竟然同时徒手捉住了这两枚血梭,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翻手向着白子规掷了回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胜即死,朱健死战 被掷回的两枚小都天血梭竟然与空气摩擦,发出了呼啸的破空之声,速度之快,似乎不亚于之前白子规以暗器武技出手。 白子规手腕上的控物手环接连闪烁着光芒,血梭的速度在不断变慢,前进方向也在变化,但是依旧惊人,眨眼之间就到了他的面前。 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立在原地,就这样看着两枚小都天血梭从他的脸颊边上掠过,然后在他的身后饶了两个大圈,掉回头来再次向着朱健激射而去,面颊两侧的两缕发丝被小都天血梭吹动的微风扬起。 然而此时朱健脚下一蹬,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了白子规的身前,双手判官笔一只点向白子规的太阳穴,一只随手一挥,将侧面刺向他脖颈的一枚小都天血梭击飞出去。 与此同时,剩下的三枚小都天血梭都被他甩在了后面吃灰。事实上,这也是白子规现阶段的一个大问题——远程控制下的小都天血梭,会比使用暗器武技扔出的小都天血梭要慢一截。 从他气息爆发、甩来两枚血梭、到逼近白子规,几乎只在瞬息之间,甚至比起小都天血梭的飞行速度都慢不了太多。四周学子大多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能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惊呼、倒吸凉气。 “嗖”的一声,人影一晃,朱健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白衣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在围观者的眼中,白子规的身体如同一只游鱼一般,轻轻一闪,就出现在了朱健的侧后方,看起来无比的自然,丝毫没有突兀的感觉,就仿佛就应该是这样移动的。 与此同时,他左手一斜,一柄匕首就借着他的冲势向着朱健的脖子侧面划了过去。若是划中,即便是有着真气护体的凝气境修士,也只有动脉斩断、横死当场的结局。 朱健一击落空,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白子规身在何处,就有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传来。这是他无数次生死之间,所锻炼出的敏锐感知。 因此,他下意识侧向一倒,刚好躲开了白子规的致命一击。但是与此同时,肩头也有一股剧痛传来。 白子规的攻击并没有完全落空。虽然没能一击致命,但是匕首也抹过了朱健的肩膀,划出了一条大口子,深可见骨,血流如注。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真气护体,朱健的这一条胳膊已经被卸了下来。 但是也没有好多少。可以说,在朱健身上,这点浅薄的真气只能起到增幅自身的作用,防护能力在白子规面前几乎为零。 这是白子规本人强大的力量、高超的武技、丰富的对敌经验、再加上手中这柄四品匕首经过了两次锐金灵气强化的锋利度共同决定的。准确地感知真气流动之时的弱点,攻击关节等薄弱的地方,帮助他大大放大了伤害。 朱健痛得全身一哆嗦,也顾不得鲜血洒出、手臂无力,另一只还能够使用的手臂在地上一托,同时接连加速,绕着圈不断转换方向,试图将白子规甩开,同时抢占更有利的位置。 然而他不管怎么努力,也只是能看见白子规而已,无论怎么拼尽全力,原本引以为傲的敏捷身法,在白子规面前都毫无作用——恰好,白子规也相当擅长身法。 在围观学子们的眼中,只见两人在场间辗转腾挪,不断变换身形、方向,但是无论如何,两人之间的间距都在方寸之间。无论朱健怎么努力,白子规都始终能够牢牢跟上他。 不仅如此,白子规还始终能够抢在他肩膀受伤的位置,让他只能被动挨打,无法奋力还击。可以说,白子规的身法稳稳压了他一头。 手中匕首时而如同长蛇吐信,时而如同蛇口噬人,匕首的方向变换亦如同灵蛇游动一般诡异莫测,刺出时就如同火焰爆发。 一时之间,朱健半身接连受创,一处处或深或浅的划伤、刺伤、砍伤,血染衣衫,皮开肉绽。 这正是白子规从卢五管家身上得到的“火蛇剑法”,专门适用于短剑,以险攻敌。白子规为了了解自己在这门剑法武技上了解的疏漏,第一次将它在生死战中用了出来。 除了匕首之外,六枚小都天血梭也同样配合着白子规,在朱健的周身环绕,抓住他的破绽发起攻击。 而这一次,疲于应付白子规短匕攻击的朱健,根本难以抵御这六枚小都天血梭,被不断破防得手,血花飞溅。 围观学子们都看傻了,万万没想到,暂时拥有了初入凝气境实力的朱健,看起来几乎是不堪一击。他们就不该猜白子规能坚持多久,应该猜朱健能坚持多久。 此时的朱健,衣衫破烂,浑身伤痕,斑斑鲜血染得那一大片砖石地面鲜红。即便如此,他还在咬牙苦战。 他几乎能感觉到背后有两道阴森森的视线向他投来,若是他输了,下场绝对是无比凄惨,逼得他明知不敌,也不敢放弃。 此时的白子规,也已经将自己全身的血气之力调动了起来,让近在咫尺的朱健能够清楚感觉到他的修为境界。养精境前期巅峰,离养精境中期还有一步之遥。 境界差了几乎足足一个大境界,怎么战力上讲,几乎就像反过来了一样? 朱健心中无比疑惑,但是现在也没有时间让他疑惑了。随着鲜血的不断流淌,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原本能够坚持许久的药力,也在随着鲜血的流淌而加速流逝,随着他身体的虚弱而同步减弱强化的能力。 他还能够保持凝气境的时间不久了。而一旦跌落境界,药力基本耗尽,所产生的可怕后遗症就会完全爆发出来。再加上他现在的伤势,后果不堪设想。 就更不用提输了可能,不,是一定会有的下场了。 不能输,不能输!朱健咬了咬牙,眼中又看见白子规手中匕首向着他划来,闪耀、反射着的火光在他的眼中一片明亮。 这一次,他却没有再闪避,反倒是反身迎上。 匕首在他的胸口划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鲜血再次飞溅,与此同时,两枚小都天血梭同时刺穿了他的一条小腿,让他的身体猛然一倾。 但是,他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能够正面攻击到白子规的机会。 爆发出全部的真气,手中判官笔对着白子规胸口挥掷而去,同时手一晃,另一只判官笔出现在了仅有的、能用的那只手中,接着前倒之势,对着白子规合身扑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牛刀小试,子规战胜 判官笔虽然短,但是看起来却绝对不轻,足有两指粗细,长约一尺余,看起来黑沉沉的,显然打造的时候相当舍得用材料,打造的技艺也相当不凡。 以白子规的眼光看来,应当就如同他先前的匕首一般,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四品宝器的层次了。若是朱健真实踏入了凝气境,使用真气温养一段时间,就真的有收获两柄宝器级判官笔的可能。 能如此灵活地使用这么沉重的短兵器,朱健的力量也绝对不小。能够盛名在外,确实有一些真实本领。 现在,这样一柄判官笔,以朱健剩余的全部力量向着白子规迎面投来,在所有人眼中,简直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了夜空与火光,气势汹汹,看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跟在它身后的朱健,就像一只大胖鸟,居高临下,手中仅余的那支判官笔跟着点下。他这是要将自己的全部力量爆发于瞬息之间,和白子规决刹那之生死了。 先前那一记判官笔的突然袭击,就是想要白子规来不及躲避,只能跟他正面硬拼,将自己的全力一击接下。 当然,以白子规的身法,未必不是躲不开,只是朱健也着实没有别的办法了。而这样的威势,让他也见猎心喜,想要试着拼一拼,两人正是一拍即合。 众目睽睽之下,白子规双膝微微下蹲,反握匕首,在面前划出了一条紧贴在自己小臂上的弧线,恰好挡在了掷来的判官笔正前端。 一声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围观众学子耳膜一阵剧痛,就好像有人在用锯子快速锯铁块一般的声音传来,声音不仅响亮,而且从心底里带给人一种不适感,让众人恨不得立刻堵上耳朵,让这声音彻底消失。 而在交锋中央处的二人,确是犹若未闻,这样的声音竟然似乎没有带给他们任何一点影响。 朱健强忍着耳膜的刺痛,看着白子规果然在原地未动,身体往下矮了一截,左臂向后一荡,又往旁边一甩,让那柄判官笔甩飞了出去,但是与此同时,也在身前留下了一个空门。 心中大喜之下,朱健根本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真气流转、爆发,加速对着白子规扑了过去。 白子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气势汹汹、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朱健,微微弯曲的双腿猛一用力,蹬地反扑,朝着朱健由下而上冲去。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终于从搭在剑柄上,变成了握住剑柄。 直到这时,朱健才终于意识到,白子规从一开始,就没有动用过自己的那只右手,别在腰间的那柄长剑也没有动过。自始至终,他只用了一只手臂迎战! 他不是左撇子吗? 他的那柄剑不是为了好看用的吗? 他不是那种用近程短兵的修士?他还会用剑? 无数想法同时从朱健和围观众学子们的脑中浮现而出,即便是董常铎和何鉴,也在心中升起了丝丝疑惑。 即便是他们,也没有想到,在这种时刻,白子规竟然会用剑! 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有本事?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白子规如离弦之箭一般,蹬地激射而出,在半空中与朱健相遇。 朱健心中凛然,咬牙看着白子规。只是此时的他已经全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一笔对着白子规咽喉处狠狠点了出去。 突然,他瞪大眼睛,看见白子规突然张开嘴巴,一声轻喝。 喝声入耳,他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花,全力点出的判官笔也是不由一滞。 心中暗叫不好之际,胸前一痛,随后就眼前一黑,全身无力,再然后就是周身每一处刀割般的疼痛。 不好,后遗症爆发了……念头刚从脑中闪过,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在围观众人眼中,白子规一声喝罢,右臂一挥,长剑划出一个闪亮的扇形,在两人中间一闪即逝。 众人甚至都还没有看清,长剑就已经收回了鞘中。剑格与剑鞘碰撞,发出了一声轻响。 两人交错而过,白子规在空中跃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轻轻落在了地上,手再次搭在剑柄上,长发随风飘动,白衣上沾上了朱健身上溅出的点点血红,说不出的潇洒。 他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朱健,斜斜无力坠落在地面上的身影,“砰”的一声砸出的响声,在安静的校场上很是清晰,一滩鲜血扩散开来。 “好!”四周寂静无声之间,突然有一个声音带头响起。 姜青峰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长剑。但是与以前不同的是,他知道自己炼体境的实力,无论如何无法参与进这种级别的决斗,只能强行克制住自己。他心底里突然无比痛恨自己太弱小。 一声将自己心中愤懑发泄出来的吼声响起,众学子们这才惊觉,欢呼声此起彼伏,范尧夫带来的学子们,和眉山书院除了卢见奚、焦恪礼二人的学子,喊得格外大声。 而董常铎带来的学子,以及汉中书院的学子,纷纷只能有些尴尬地回过头,看向高台之上的董、何二人。 董常铎阴沉着脸,看向另一处高台之上的游、范二人,却见他们窃窃私语、面色如常,就仿佛发生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似乎是感觉到董、何二人朝他们看来,游、范二人纷纷扭头朝他们看去,四目相对,目光毫无波动。 “装腔作势!”董常铎低声骂了一句,扭头走下了高台。身旁的何鉴,和高台下跟随而来的学子们,赶忙纷纷跟上。 “天呐,真的赢了,还赢得这么干脆!”见董常铎一行人离开,范尧夫才终于现出了满脸的惊讶,对着游太虚,用压抑不住的震惊语气说道。 “开玩笑,我会骗你吗?”游太虚耸了耸肩道。 “这孩子是你培养出来的?一定要送来我们书院,绝对会收到最重点的培养。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帮我们在太学争一口气的!”范尧夫说着,两眼放光。 “我既然把他带来了,他自然是要加入你们书院的,你帮我照顾好他就行。至于培养,我可培养不出来。”游太虚淡笑一声。 范尧夫“咦”了一声,有些疑惑得刚要追问,突然见游太虚用下巴指了指校场中央,当即扭头看去。 …… 四周的学子纷纷围了上来,姜青峰为首的眉山书院大多数学子冲在了最前面。 而白子规却似乎毫无察觉一般,慢慢走到了朱健的身边,看了他一会儿,伸出脚,将俯卧地下的他挑翻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扯皮 在朱健的胸口,一条长长的伤痕从他的肩头一直延伸到腹部,衣衫被斩成两截,透过深深的伤口几乎已经能看见里面的内脏了。 伤口甚至还有着一些堆积在腹部的黄色脂肪被斩破、溢出,看起来让人格外的不适。 除了这一处最大的伤口外,周身各处大大小小的伤口,也都纷纷在往外疯狂流血,看着惊人的速度,即便他是养精境后期的修士,离血崩而死也要不了多一会儿了。 而他的血气之力,却也丝毫没有起到止血的效果。不仅仅是因为朱健已经失去了意识,爆血丹本身就是后遗症几乎能够致命的丹药,即便不死也必然后半生修为全废、重病缠身,被用于死到临头之时、跟人拼命之用。 遍体重伤,加上后遗症,现在的朱健看起来无比凄惨,几乎已经是没救了。 眉山书院的同窗们当先冲到了白子规的身边,一个个闻到了弥漫的血腥味,却又纷纷皱起了眉头。 “好啊,好啊,好一个眉山书院的学子。在我们梁州书院里,将本书院的人伤成这样,是一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转头看去,是董常铎为首的一批人,正分开人群向他走来。 高台上,范尧夫脸色一沉,刚要说话,游太虚突然拉住他,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脚步停了下来。 “董副院长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刚才说要靠决斗一决胜负的不正是你吗?难道董副院长已经不记得了,还是说要当着自己学生的面反悔?”一声清越的声音朗声说道,一个身材高大、面如冠玉的男子越众而出,站在了白子规的身前,英朗俊逸的面容让在场的不少女学子面露异彩。 “你算个什么,也配与我说话。你们院长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董常铎看着白子安年轻的面庞,不屑地说道。 “我们眉山书院,首重德行,修为次之。在下的确只是区区一名助教,只是以董副院长的品行,我院也只能由我出面接待了。”白子安淡淡一笑,丝毫不恼。 董常铎身后的学子们闻言都是大怒,纷纷出言喝骂起来。 董常铎自然也是怒不可遏,扭头看向高台上的游太虚,见他没有亲自出面的意思,心想你若不来,让这个小辈前来,自然是更好,可以完全把错推到你们头上。 当下,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稍微平静下来,然后看向白子安道:“我也不与你这个小辈斗嘴,我只问你,你够不够资格代表眉山书院。” “院长让在下来接待阁下,在下自然是够资格的。”白子安朝着高台上的游太虚努了努嘴。 “那你回答我的话,你们书院的学子将我们书院的门房伤成这样,该怎么处理?”见白子安答应,董常铎逼问道。 “董副院长主动提出,要通过决斗来判定,贵院的看门人是否有挑衅两院关系、暗手伤害我院学子的举动。” “现在胜负已分,再明显不过,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必要继续追问的。”白子安一手背在背后,声音云淡风轻。 “我只是说,你们书院的学子既然看不起我们书院的门房,可以一战分个高下,几时说过我们书院就认了这个黑锅?”董常铎当即脸色一变。 “既然你说到了这个,我倒想问问,你们就这样污蔑我梁州书院的名声,是眉山书院的意思呢,还是有些吃里扒外的暗中撺掇的?” “这么说来,董副院长这是想食言而肥,袒护贵书院的败类,拒不承认了?”白子安的脸色闻言有些难看。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除了你们眉山书院的人之外,又哪里还有第二个证人?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在污蔑我等?”董常铎眼睛一闭,双手背后,似乎根本就不想再回答的样子,身后立刻站出一名学子,冷冷道。 “若是我有办法证明,又该如何?”白子安见董常铎不再回话,挑了挑眉毛,转头看向那名学子。 那名学子闻言一愣,向董常铎悄悄看了一眼,见他微微睁眼,看了自己一眼,当即壮起胆气,再度看向白子安:“你们若有证据,还能等到现在?若有证据,我们当即把这个败类惩办了!” “就这么简单?你们如此咄咄逼人,又该怎么办?”白子安追问道。 “还想诈我?拿不出来就直说,你们若是有证据,我代表书院给你们赔礼道歉!”那学子自觉抓住了白子安的软肋,当即反击。 “你够资格代表梁州书院?”白子安就像一开始的董常铎一般回问。 “好了,年轻人,不要再躲躲闪闪了。到底有没有证据?有的话就拿出来,没有的话,我们还是来说说污蔑上级书院的罪名。”一旁的何鉴突然插言说道。 白子安闻言轻轻一叹,手一翻,一个水晶球模样的法器出现在了手上,然后骤然亮起,一副画面投影在了面前,还有声音随着画面的变动不断响起,清晰地传遍校场。 画面中的人物在不停动作,正是最开始眉山书院众人到达梁州书院门口之时,所发生的场景。 画面颇为宽大,映射在人群上方,在场的众学子们都能看清楚。 看着这一幕幕,围观的学子们一片哗然,而董常铎等人的脸色变得说不出的难看。 “董副院长,怎么说呢?还要问我们眉山书院的罪名吗?还是说,你想要给我们道歉呢?”白子安看着他们,声音中包含着一些戏谑。 董常铎冷哼一声,再也不理会他,拂袖而去,身后的众人纷纷跟上,只留下诸多原本不知情的学子们议论纷纷,还有范尧夫带来的众学子们出言斥责。 看到董常铎等人远去的背影,白子安心中暗叹。 能借助这个法器“留影球”破坏他们的计划,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已经很是不易了。 原本还想要让他们落下口实,想逼迫他们开口道歉,但是最终看来,他们一个个老奸巨猾,哪怕已经认定了自己并没有证据,也根本不会上这个当,自己也不好逼迫太过,最终只能就此作罢了。 “等一下,他怎么办?”他身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白子规突然开口了,身手指向已经出的气比进的气多的朱健。 第一百七十七章 白衣公子,名动书院 白子安回身看了一眼弟弟,又扭头看了一眼董常铎一行人远去的人影,眉头一挑,手臂轻轻抬起,覆盖在了朱健的正上方。 然后,他的手臂上被一层冒着淡淡白光的真气包裹住,光芒覆盖在朱健的身上,他身体流血的速度开始减缓,伤口也开始逐渐变小。 天赋技能,“净愈和光”。 白子规的最后一击,如果全力而为,完全可以将朱健一剑两断。但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稍稍留了些手,导致朱健胸前的最后一处伤口,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是并不算太深,也是可以治愈的。 在周围一圈学子有些震撼的目光注视下,伤口不仅纷纷小了一圈,而且血流也都暂时止住了。 而在高台上的范尧夫、游太虚二人,此时也都从高台上走了下来,开始安排学子叫医士来,在白子安收去天赋技能之后,给朱健裹药、疗伤。 先前他们任由白子安出面,与董常铎相抗,也同样是为了有更多回寰的余地。毕竟这件事说到底只是一件小事,如果是游太虚出面的话,发生正面冲突,就并非他们所愿了。董常铎也只是想暂时找回面子而已。 范尧夫更是不方便,毕竟这件事情某种程度上,损的确实是梁州书院的面子。他作为副院长,也不得不做这方面的考虑。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已经清楚,白子安手中握有证据,再加上他们背后的支持,董常铎的这个哑巴亏是非吃不可了,只是面子丢得是大是小的问题。 当然现在,董常铎一行人已经阴谋彻底破产、只能被迫退去了,也就应当由他们出来收拾残局了。 朱健被前来的医士们裹好伤,用担架抬走了。虽然浑身外伤是暂时包扎好了,但是他已经失血太多,最严重的伤势又是由内而外爆发出来的、一时难以治疗,最好的治疗时间又因为董常铎的发难被耽误了,能否活下来还是很难说的。 现在也只是在靠养精境修士的身体底子强撑罢了。 学子们也都被驱散,带着看了一场好戏的满足感、震惊和议论纷纷就这样散去了。 校场上的血迹被用水和一些小法术驱散,血腥味也都被吹去。 空气再度恢复了清新,校场也再次变得空旷。四周的灯火大多数熄灭了,眉山书院的大多数学子也已经被安排好了住处,开始被带领着离去了。 “白鸟,你还在看什么?快点了!”姜青峰走出一段距离,见白子规还停留在原地,四处张望,回头催促道。 “知道了,来了。”白子规收回目光,回头跟了上去。 而在远处,有几堆穿着制式衣袍的学子站在那里,刚才与白子规对视的正是这些人。见到白子规离去,他们也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这些人分为四个方向,制式衣袍各不相同,与梁州书院、眉山书院、汉中书院的也有不同,想必就是另外几家郡级书院前来参赛的学子了。 正西方那群人身穿黑衣,若是身体肤色略微黑一些的,在黑夜之中简直就要看不清楚。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魁梧,膀大腰圆,脸庞都看起来粗野而成熟,身后背着一双如同常人手臂一般粗细的金锏,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正北方的是一群身穿紫衣的学子,为首一人是一名女学子,背靠在墙上,一双大长腿看起来格外显眼,脸上容貌妩媚、精致,只是还有的些许稚气,暴露了她的年龄。 东方的学子们身穿土黄色的服务,为首的一人盘坐在地上,看起来干枯瘦小,但是四周的学子们都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显然对他有些敬畏。 正南方的那群学子,则是明显的男、女混杂,身上的穿着并非汉人学子常见的衣袍,倒是与青羊部的传统衣着有些类似。衣衫各种颜色混杂,看起来对比十分强烈,流光溢彩,身上还戴有各种各样的银饰,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为首之人,脸庞恰好被阴影遮盖,看不清其面容,只是身形与常人无异,看起来像是一个女孩子。 眉山书院一行人从西、南面的一条通路离开了,留下身后的那些人目送着他们——更多是白子规——远去。 而在最前面,卢见奚回头看向落在最后的白子规,和远处的那四个书院的人影,目光很是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给眉山书院安排的客房之内,白子规、姜青峰二人同住一间。 客房不大,也不算太过精致,不过床榻、桌椅,书画、笔墨,该有物件的都颇为齐全,而且陈设也是尽然有序,门窗列置看起来宽敞大方。 桌上已经将饭食送来,一道宫保鸡丁,一道灯影牛肉,一道麻婆豆腐,一道肉末炒芹菜,还有一大碗颇为清单的排骨汤,和一大碗饭。 白子规和姜青峰都有些饿了,简单洗漱之后,姜青峰就要开始大快朵颐。 白子规则是打开竹笈,想要换一件衣服,顺便把狸奴取出来。 然而竹笈刚刚打开——狸奴呢?什么时候跑掉的? 白子规一惊,心想这里可不同别处,若是狸奴跑到了书院什么禁地,那可是大事不好、生死无论,刚想出门寻找,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猫叫声从门外传来。 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总归有些无奈。 扭头看向门外,只见白子安迈步走来,手中抓着狸奴的后颈皮,将它提在手中。狸奴一脸的生无可恋,显然是已经放弃了。 “自己带出来的猫,看看好啊。”白子安说着,将狸奴丢回了屋内。 “玉角大哥,来一起吃啊。”姜青峰见白子安到来,颇为高兴地发出了邀请,完全无视了白子规的白眼。 白子安则是笑着点了点头。 修士达到了养精境之后,依旧需要靠食物来补充日常所需的消耗。而且,因为血气之力流动的消耗极大,养精境修士的饭量只会更大,而且实力越强、饭量越大。 而到了凝气境之后,就可以开始吸纳天地灵气、补充所需,饭量会大大减小,数日一食即可,且随着修为更高,对食物的要求会更少,甚至最终完全可以餐风饮露,不进五谷。 当然,苏白家从来没这种规矩,一个个都很爱吃,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吃。 梁州书院的饭食当然不如他们家里做的,但是几人也并不挑食。饭菜数量足够大,足够三人所食,当即围着桌边边吃边聊。 “青雀啊,现在你可出名了知道吗?”白子安夹了一块鸡丁,似笑非笑地说道。 第一百七十七章 梁州七院 白子规回想起先前先前与朱健一战之时、围着自己就像看动物一样盯着看的四个书院门下学子,哪还有不知道的道理。 倒是姜青峰闻言很是感兴趣,抓住白子安一阵追问,问完就开始大加感慨,无非白子规大大出了风头、记得请他吃饭之类的,当然是被白子规随口应付过去了。 “对了,那个看门人怎么样了?”见姜青峰不准备放过自己,白子规当即开口问道。 于是,姜青峰的注意力被轻易带偏,将目光投向了白子安。 “暂时先给他把伤治了,但是伤势太过严重,能不能活,还得看他自己的意志了。”白子安看着两人打闹,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而且,他做的事情已经被爆出来了,就算是背后有人指使,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所以,就算能活,结果也只是修为全废、被赶出书院的结局了。” 姜青峰闻言长叹,毕竟朱健本身只是一个看门人,没什么地位,也没立下过什么功劳,现在又犯下过错,让梁州书院丢了脸,能够让先花些功夫给他治伤,都已经算是看在他多年苦劳的份上、仁至义尽了。 “对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救他了?”他突然想起是白子规首先出言求救,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也不容易。身不由己罢了。”白子规舀了一勺豆腐,眼睛盯着饭菜,随口答道。 朱健本身与他无冤无仇,却轻易就服用了这样可能身死当场的丹药、拼着同归于尽也要胜过他,这实在不是好勇斗狠所能解释的了。 而来的路上,董常铎的威胁,白子规虽然没有听到具体内容,但是多多少少也能够猜到一些。 同时,两人决斗之时,高台上董常铎的眼神,即便是在黑夜之中,以白子规的眼力也能够看得清楚。 所以,朱健这么选择的原因,白子规是再清楚不过了。 也是因为如此,他出言要救他一命。无他,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实在是太过艰难,他也能理解。 当然,这当中也有朱健之后对他们再没有什么威胁的原因。如此沉重的后遗症,即便能够侥幸救活,也应当做不了修士了。更不用说董常铎一行人定然会第一时间与他切割,甚至忙于落井下石,抢先清算于他。 事实上,当时白子规出言求救要不是对着自家大哥,而是对着董常铎一行人,说一些“你们不管自己人吗”之类的话,朱健的下场必然是被董常铎等人迫于名声的压力带走,然后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自生自灭,甚至干脆给他个痛快,出一口心中恶气。 若非如此,白子规也不会想要救他。再怎么不易,再怎么可怜,若是救活了还会给自己或是身边人造成威胁,那他可不会做这种烂好人。 “今天你走的时候,那几家书院你都看到了?你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足以让他们完全盯上你了。”白子安发觉气氛有点沉重,又换了一个话题。 “啊,是吗?”姜青峰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显然决斗结束之后,高高兴兴地就走了,四周的场景完全没有注意观察。 白子规倒是没做出什么反应。自己这位好朋友是个什么样,他是从小就再清楚不过了。 “最南边那个,衣着那么特别,我猜测应当是益州书院的学子,毕竟是南蛮旧地,风俗与我们有所不同。” “除了我们与汉中书院之外,还有一家没来的,应当是本身就在锦城的蜀郡书院,毕竟锦城本身就归属于蜀郡。” “那么剩下三家,应当是巴郡、广汉、梓潼三家书院。但是究竟是那一家对应哪个方向,我也不敢确定了。”白子规一边思考着,一边缓缓道。 他倒也不是不能做出一些猜测,不过没什么明确的线索,也就没有把握,没这个必要了。 “东边那堆土黄色衣服的是巴郡书院,北边那堆紫衣服的是梓潼书院,西边那堆黑衣服的是广汉书院。”白子安有滋有味地来了一口灯影牛肉,给出了正确答案。 “再考考你,他们的大概修为、实力,你有注意到吗?”说到这里,他突然又开口问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个,我修为也没有高到这个份儿上,他们一个个站在那边、坐在那边,一动不动,我还能知道这个?”白子规扒了口饭,表示不想回答这个。 “这次,几个书院的平均实力大多也就是炼体境后期、巅峰,为首之人实力大多也就是在养精境前期。” “虽然大多功法、武技、法器都不俗,动起手来经验也不会差,大多都有越级战斗的能力,但是能够跨越一个大境界战斗的水准,实在也是太罕见了。” “虽然你对上朱健不算是完全的一个大境界,但是也足以让你成为被他们关注的第一目标了。”白子安喝了一口汤,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白子规回想起了先前四个书院之中最显眼的四名学子。 广汉书院的魁梧大汉,如果不是一身学子的衣服,实在想象不到这个是学子而不是老师。实在是长得太着急了一些,说他已经四十了都有人相信。 还有梓潼书院的那个大长腿姑娘,巴郡书院坐在正中央的那个瘦小学子,益州书院的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可以说在人群之中,便如鹤立鸡群,让人一眼就会注意到他们。 那种气质,绝对不会是什么没底气、没本领的人能够拥有的,绝对都不是省油的灯。 就在他们注意到白子规的时候,白子规也注意到了他们,或者说,五个人都相互注意到了。 这次的头名,就在我们这些人中间了。目光中似乎传递出了这样的念头。 到底都是一郡之地选出来的、两年之内出生的同龄人中的最强者,再加以书院、或是背后的势力,果然非同小可。 当然,除了他们之外,汉中书院之前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带队之人的存在。 不仅如此,一直以来实力排在七院之首的蜀郡书院,这次还并没有学子现身。不知他们书院当中的强者,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想到这里,白子规的心头猛然涌起了战意。 …… 锦城的另一处,一片颇为安静的庭院之中,柔和的灯光从书房之中投射在了庭院中的地面上。 树影婆娑,随风轻摇,静谧祥和。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刘子庭芝 片刻之后,脚步声停止,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一个柔和的声音,从书房之中响起。 院门当即被推开,一名学子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圈院内,然后迅速进入院内,关上院门,绕过庭中假山、小池塘与那棵高树,走进了那间书房之内。 书房内的陈设很是典雅,各种用古朴木材雕制的门窗、桌椅、书架,排列显然经过了精心设计,多而有序,不仅进出很是方便,而且一眼望去,每一处家具都可以映入眼帘,丝毫不显杂乱,而是给人一种很舒适的视觉感受。 各类架子、案几上摆放着诸多名贵的器物和藏品,香炉中有袅袅香烟传出,不仅令人身心舒畅,而且也有效驱逐了蚊虫。不止屋内,即使是院内也没有虫豸的踪迹。 一个红木雕成的木桌前,一名少年正立在那里,专心地在平铺在桌面上的熟宣上挥毫写字。 他穿着一身白衣,上面夹杂着一些黑色与黄色的花纹,看不出是什么形状,但是搭配却十分和谐。 少年身材看起来高而瘦弱,即便是修身款的长衣,穿在他的身上也有些嫌大了。长发似乎是才洗过,湿漉漉得披散着,面色苍白,但是看起来俊秀非常,典型的男生女相。 白子规的英俊是那种英气勃勃的英俊,而这个少年的英俊则是单纯的俊美,甚至有些柔弱。若是换一身装扮来男扮女装,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那名学子才一跨进书房门槛,脚步立刻就放慢了下来,轻手轻脚走到了书桌边上,歪头看着俊美少年低头写字。 一小会儿之后,俊美少年停下了笔,将它搁到了一边,然后转头看向那名学子:“劳你久等了。有什么事情吗?” 那名学子凑到了他的耳畔,伸手挡住了一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俊美少年耐心听着他说话,一边不断轻轻点头,最后认真听完,捋了捋有些潮湿的长发:“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了,一定会多加注意的。” “那个人实力当真强劲,而且从最后那一剑来看,剑法必然也是非同小可。只是藏得深,具体多强当真是说不清。你可别大意啊。”那名前来送信的学子还有些不放心,忧心忡忡地叮嘱到。 “你就放心,我是不会大意的。”俊美少年笑道。 那名学子又说了几句话,才告辞退出了书房,跨出院内。 走出院门,他感觉自己轻松了许多,脚步变得舒缓又快捷,高兴地向着远处走去。 一会儿工夫,他走出了一段距离,路过了几棵高树边上。 就在此时,黑暗中突然冒出一根绳索,向着那名学子的脚踝绑去。 绳索速度迅若疾风,而且悄无声息,借着夜色的掩护,来的很是突然。那名学子根本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双腿就被绑在了一起。 他大惊之下,刚想张口惊呼,绳索就迅速沿着他的脚踝一圈圈往上,将他的腿、身体与手臂全都牢牢地捆住,最后勒住了他的嘴,让他的呼喊声只来得及发出小半声,就被闷在了胸膛内。 随后,另一边的绳索猛然越过他的头顶,向上升起,将他头朝下、脚朝上挂在了旁边的一棵高树树干上。 那名学子被倒吊着,眼睛挣得大大的,口中不停发出呜咽的声音。 黑暗之中,突然又走出了几名学子,穿着跟他身上一样的制式衣袍。为首的一人面容蜡黄,蒜头鼻,三角眼,身高普通,脸上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傲气和凶气。 那根绳索握在他身边一个人的手中。 “老张啊,你刚才又去找刘庭芝了啊。跟他说什么了呀?”蜡黄面庞的学子带着戏谑的声音说道。 身后几人一阵哄笑,张姓学子眼睛充血,脸色涨得通红,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身体拼命用力,让身体连带着绳索不断摇晃着。 “咦,你怎么不说话呀,看来是没把我路童放在眼里啊。” “也难怪,我都说了我看姓刘的不爽了,还敢去找他的也就剩你了。” “哎呀,原来是我一不小心把你的嘴给绑上了啊,你说我怎么这么粗心。来,我给你解开。”那名蜡黄面庞的学子阴阳怪气地说道。 说完,他手腕一抖,又一根绳索从他手中抽出,“啪”的一声抽在了张姓学子的嘴上。 张姓学子闷哼一声,绑住了嘴巴的绳索松开,软软得垂下了,但是被打得口鼻出血,唇脸青肿,牙齿都被打落了好几颗。 随后,路童的手一松,张姓学子骤然垂直向地面落下。 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同时紧紧闭上了双目。正当他等着自己的头颅撞到地面之时,脚踝上一紧,下坠之势猛然停止。 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绳索再次被拉紧,被路童交给了身边的一个学子,然后缓步走上前去,看着张姓学子。 两人脸庞正好在同一高度,想要问话也不用费劲。 “好了,说,你去跟刘庭芝那个小子说什么了?我已经很宽容了,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路童趾高气扬地说道。 张姓学子死死盯着他,然后一口带着血的唾沫,连同一颗牙齿一起,对着路童的连吐去。 路童脸一侧,将这口唾沫躲开,眯眼看了他一个呼吸,然后手一招,张姓学子又被下放了一截。 借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除了拉着绳子的那名学子,其余几人都围了上来,下手毫不留情。 “够了!”一声怒喝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声音响起之时还在十几丈外,围殴的众人回过头来,向声源看去之时,声音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耳边。 他们大惊之下,气息纷纷爆发而出,人人都有至少炼体境后期的修为,而路童的气息显然已经是养精境。 “砰砰砰”的接连不断的闷响声响起,还有一道亮光一闪即逝,路童双手护住头脸,被打飞了出去,接连后退多步,才勉强站稳。 而他身边的学子们,纷纷倒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头脸、胸腹或是四肢,一个个翻滚、哀嚎。 而吊住张姓学子的绳索已经被斩断,他的身体正被一个俊美少年双臂稳稳托住,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 刘庭芝查看了一番张姓学子的伤势,随后眼中汹涌着怒火,看向路童。 “怎么着,姓刘的,你想跟我动手?这几天就是州院大比了,你想在参赛者之间私斗,先问问院长答不答应。”路童挺起胸膛,直视着刘庭芝说道,但是声音里总听着有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比之日 刘庭芝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的表情,看得路童心中一松,但是旋即又脸色一变,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从张姓学子的身边缓缓站了起来,气势不断提升。 正当路童如临大敌之际,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刘庭芝的小腿。 刘庭芝回头看去,就见张姓学子勉强抬起头来,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刘庭芝咬了咬牙,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甘,但是身体旋即放松了下来,气息也就此散去,只留下了一个俊美少年,低头站在原地。 “趁我没改注意,还不快滚。”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太过柔和悦耳,但是传到路童等人耳中,却让他们身上冒出一滴滴冷汗来。 “你给我等着,今天的事不算完,等大比结束了,我再跟你慢慢玩儿。”路童虽然如蒙大赦,但是咬了咬牙,还是硬着头皮放了一句狠话。 刘庭芝一眼横了过去,他立即掉头就跑,被打倒在地的那群学子也都纷纷抱头鼠窜。 至于后方那个抓着一截断绳子的学子,把手中绳索一扔,跑在了最前面。 刘庭芝默默站在原地,长叹了一口气,弯腰将张姓学子扶了起来,将他的一只手臂臂弯绕过颈后,搭在肩上向着另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 之后在梁州书院的几天,白子规始终待在自己居住的客房里,潜心修炼,或者在是分配给眉山书院男学子居住的那个院落里对练、热身,为几日后的大比做准备。 直到大比开始前一天,蜀郡书院的参赛学子才入住梁州书院,因为比赛在清晨就会开始,所以他们需要在前一天晚上积攒体力、养精蓄锐。 蜀郡书院到来的时候,吸引了不少各个郡级书院的学子前往观看。毕竟是梁州郡级书院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因此总是会引来最多的关注。 白子规是没去,但是姜青峰去了,归来之后很是跟白子规聊了一些自己看到的景象,比如有一个长得特别好看、分不清是男是女的,而且似乎被别的男学子排斥了。 白子规听后稍稍留上了心,别的一笑置之。 他倒也不是不能多关注一些其他书院学子的情报,不过实在是没什么必要。毕竟,只是一场比赛,也不是什么生死战,而且他暂时也没什么途径,因此也不是很想在赛前花太多的功夫。 当然,情报大哥可能会有,不过白子规并不想找他去要。 就这样,正月廿二的清晨,郡级书院的大赛正式开始。 时值惊蛰,九九刚尽,卯月初始,春雷始动,雷惊百虫。 昨天刚刚下过一场雨,今天比武的校场上都是一片湿漉漉的。不仅如此,今天的天色也是阴沉沉的,没有丝毫放晴的迹象。 自然,这个相对艰难地比赛环境也就不会有什么好转了。湿滑的校场给比赛增添了许多变数。 各个书院的参赛选手,共同汇聚在了那天白子规与朱健决斗的校场之上。周围共有十二个高台,正合地址之数,其中七个郡级书院的师长每家占据一个,上次头名的蜀郡书院可以多占据一个,剩下四个则有梁州书院的师长及部分学子占据。 七个书院,总共带来了恰好六十个参赛的学子,其中蜀郡书院一家就带来了十五人,另外六家书院三家七人、三家八人,眉山书院就是七人中的一家。 其实,梁州书院本身并没有限制带来参加大赛的人数,反正家大业大,就算把整个书院的学子都带来,一顿饭也管得起。 大不了给他们临时加个初赛,把绝大部分人都给提前赶出去得了。 事实上,各家书院带来的人少,都是因为他们自己只想带这么多人。原因也很简单——第一次的郡级书院排名赛,代表的是书院的形象,要点是实力强,实力不够强的,带再多也没有用。 因此,各大书院带来的学子数量都不多。当然,明年的比赛性质不同,到时候来的学子数量就会很多了。初赛也就能派上用场了。 参赛学子的数量一年大年、一年小年,是州书院排名赛的传统了。 在这种情况下,蜀郡书院敢带这么多人来,人数抵得上别家两个书院的学子数量,实力是可想而见了。 六十个人,不分男女,被分成了八组,前四组每组八人,后四组每组七人,组内进行循环赛,最终每组前两名可以晋级十六强战。 到了那一步,就开始全部是淘汰赛了。也只有从那一步开始,才会根据选手的人数和最终的名次算进书院的排名之中,因此人数毫无意义,有意义的是高手。 每一组组内的排名根据最终的胜场数得来,简单来说就是每个人都得与另外所有对手比一遍。每天早饭后比两轮,午饭后比两轮,这样一来,每组会在两天之内完成比赛。 至于七人组,每一轮都会有一个人轮空。这对同组学子来说没什么可羡慕的,因为每个人都会轮空一次。但是对于八人组来说,就会有体力上的优势了。 规则简单明了,六十名学子的分组抽签也很快就开始了。白子规抽到了第四组,眉山书院中与他同组的,还有瓜子脸的高挑少女李文音。 姜青峰被抽在了第七组,叶拓第五组,秦一禾与卢见奚同时在第二组,焦恪礼则被分在了第一组。 而跟他们在同一组的,还有一名汉中书院的学子,两名蜀郡书院的学子,一名益州书院的学子,一名巴郡书院的学子和一名梓潼书院的学子。 除了蜀郡书院的学子之外,其余学子看见白子规时,大多显得颇为忌惮,显然曾经亲眼见过、或是听闻白子规前几日与朱健的一战。 “童哥,有些不对啊,其他人怎么看着这个眉山书院来的小白脸,都一副绕着走的样子。要不要打听打听他的来路?”一名蜀郡书院的学子,凑近了他身边的一名脸色蜡黄的学子,悄声说道。 那名脸色蜡黄的学子,自然就是路童了。他看着白子规俊逸的面庞和出众的风姿,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一般,脸上流露出一抹不耐,很快就忍住了:“等一下第一轮的赛程出来了再说。” 另一名学子应了一声,安心等待着梁州书院派出的教习前来主持比赛。 很快,一名穿着青衣的中年人就来到了第四组的赛场上,招呼围在一边的众学子靠近,开始宣布第一轮的赛程。 “第一场,眉山书院白子规,对阵梓潼书院赵希先。” 第一百八十章 初试清啼 赵希先是一个圆脸学子,长相算是中等偏上,穿着制式的紫色长袍,此时正在一脸紧张地看着白子规,紧紧按着腰间的剑柄。 他也是那天白子规与朱健一战的旁观者之一,因此对白子规充满了忌惮。 而在台下,路童和他身边的那个学子正在默默围观。两人的对战场次分别在第三场和第二场,因此在不知道白子规多久能够结束战斗的情况下,那名学子只能等自己的比赛结束了,再去打探消息。 “比赛开始。”那名中年教习在校场中央向下用力一挥手,然后默默后退,将场子留给了两名参赛的学子。 白子规右手扶在剑柄上,静立原地,任由轻风吹过,不动如山,安然注视着身体紧绷、十分紧张地赵希先。 赵希先与白子规对视着,骤然感觉压力越来越大,额头上的渐渐开始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就仿佛四周的观战者都在注视着他。 终于,沉重的压力压得他内心失衡,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吼了一声,一边伸手拔剑,一边抬脚对着白子规冲去。 然而他刚刚举步,第一步还没落下,就感觉到眼前血光一闪,一枚血色小梭如同一只血色的燕子,激射向他那一步的落点之上。 赵希先一激灵,下意识脚步在半空一挪,就想要转换落脚点,但是急切之下,身体不免有些失衡,猛然一顿,随机一倾。 就在此时,第二枚血色小梭横掠半空,划出一条弧形轨迹,掠过赵希先的视觉死角,击中了他刚刚拔起的剑柄上,将剑柄打开,同时在他的手上划了一道小口子。 赵希先手掌一痛,同时手中一空,这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下意识一甩手,同时身体往旁边猛力一躲,倾斜得更厉害了一些。 又是一道血光掠过,这次击中的是赵希先独立着的那只脚,在将将击中之时旋转了一下,避开尖端,击打在了他的脚上。 这一下的力量不算大,但是恰好将赵希先艰难维持着的身体平衡打破,脚下在有些潮湿的地面一滑,手忙脚乱地向着地面倒去。 一声闷响,他重重摔倒在了地上,刚想下意识翻滚开来,拉开空间,躲避接着来的攻击,耳畔就有一声清晰的破空之声传来。 随后,一柄血色小梭钉在了他面前的地面上,尾端还在轻轻颤抖。 赵希先双眼盯着那枚血色小梭,都快瞪成了斗鸡眼。 “白子规获胜!”场边的教习宣布道。 周围围观的学子一片哗然。 除了本就分在第四组的学子之外,还有一些相对有些空闲的其他组学子,也来到了这里观察白子规的表现。 即便是他们早就对白子规的实力有了心理准备,却也万万没想到,白子规站在原地不动,就只是扔了几枚暗器,就把一名炼体境巅峰的对手给击败了。 甚至那名对手,自始至终只是踏出了一步而已。 他真的有这么强吗? 先前白子规与朱健的一战,一是在深夜,事先没有多少人围观,二是之前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白子规的存在,三是某种意义上属于梁州书院部分人与眉山书院之间的私下比斗。 而之前离开眉州之前的战斗,更是不会被人所知。 因此,这一战是白子规真正意义上的初出茅庐之战,是白子规修炼一年、积蓄十余年的出道之战,是白子规扬名之始。 白子规的这出道第一战,也的确算是出彩外加超额地完成了,之后他的生命也算是初步传开了。 当然,这一点有利有弊,只是不论早晚,这都是无法避免的就是了。 事实上,白子规心里清楚,他和那名梓潼书院学子的绝对实力,差距并没有这么大。赵希先之所以那么容易就被击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从一开始,就被自己的气势压倒、心神慌乱所导致的。 这样的气质来自于自己每日与大哥作战,来自于自己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经历过的生死与险境,临战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与那些未曾经历生死之人有了这么大的差别。 白子规走上前去,向着滑倒在地的赵希先伸出了手,想要将他拉起来。赵希先却没有给出回应的意思,满面通红地爬了起来,掉头冲出校场,扒开人群、消失不见了。 白子规笑了笑,收回了那几枚小都天血梭,向着教习拱了拱手,然后走下了校场,走到李文音的身边,跟眼中冒着星星的她打了声招呼。 他准备第一轮先仔细观察一下自己的对手,之后再去观察其他组的战况。 “第二场,蜀郡书院岑昏,对阵汉中书院秦玉。”教习再次宣布道。 路童身边的那名蜀郡书院学子,当即跟他打了声招呼,向着校场上走去,留下路童站在原地,脸色阴郁地盯着白子规。 …… 第二场很快结束,两名炼体境巅峰旗鼓相当,一场大战,最终岑昏险胜一招。 他气喘吁吁地走下台,有些困惑地看着路童的脸色,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白子规,有些恍然,悄悄道:“童哥,我这就去打探一下那个小子的来路了,您下一场必胜。” “第三场,蜀郡书院路童,对阵眉山书院李文音。”场上的教习已经开始宣布下一场即将开始了。 路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岑昏先去,然后大步向着校场上迈去。 台下,李文音与白子规打了个招呼,有些紧张地向着校场上走去。 白子规看着路童的脸色,微微皱起了眉头。 很快,参赛的两人就在校场上面对面站立。 “比赛开始。”教习一挥手,路童当即脚一蹬地,气势汹汹地对着李文音撞了过去。 李文音似乎也没想到对手如此气势逼人,一声娇叱,手一抖,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刀,双手握住,人随刀走,斜斩向路童的肩膀。 刀形长而窄,看起来很薄,一刀斩破了空气,显然相当锋锐。这是一柄适合女子使用的长刀,白子规一眼就看出,是一柄四品宝器。 不仅如此,李文音的应对也完全没有问题,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刀法、步法丝毫不乱,判断力也相当出色,即便是白子规,站在她的角度也会这么应对。 能够被游院长选中前来参赛,实力果然都绝无问题。 长刀反射着光芒,迅速向着路童的肩膀落去,路童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两人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接近。 他在干什么?类似的想法从围观学子们的脑中浮现。 白子规盯着路童,丝毫没有疑惑、焦躁的意思。 他不可能就这么一直撞过去,总归是会变招的。等着就是了。 刚想到这里,路童就真的动了。手一扬,一条银亮的锁链出手,瞬息之间掠过了两人之间的空间,直取李文音的咽喉。 第一百八十一章 辣手摧花 薄而锋利的长刀还在半途,闪亮的锁链就已经借着前冲之势,如同一道银色的电光一般,穿越了两人中间的空间,直取李文音咽喉。 银色锁链的尽头处有一只尖尖的菱形银刃,赫然便是一柄甩头一子。 李文音猝不及防,大惊之下,下意识测过身体,银色锁链的尖刃在她的面颊上划过一道血痕,从她的面前直直掠过。 脸颊上一痛,李文音当时便心中一凉,心中暗叫自己破相了,同时下意识地松开一只握刀的手臂,一个铁板桥,腰肢向后弯去。 也算她动作及时,才刚刚弯下腰来,银亮锁链就在她原本鼻子高度的地方横向抽出,从她弯下的身体上方划过。 还没等她松一口气,锁链中段就与她手中的长刀碰在一起,然后以长刀为支点转了回去。 李文音此时视线受限,未曾发现这一幕,待得她腰肢用力、直起腰来,却看见甩头一子已经在她手中的长刀之上缠了两圈,然后往回一拉。 她心中一惊,当即力聚手臂,凝气境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而在同时,对面的路童冷笑一声,身上的气息同样爆发出来,赫然已经达到了养精境前期! 一声娇哼,李文音感觉到手中一股大力传来,自己根本毫无抵抗之力,下意识地就想要放手,但是想到家人送给自己的这件礼物,自己有多么珍爱,不禁稍稍犹豫了一刹那。 就这刹那的迟缓,就已经错过了唯一的机会。她手中长刀当场被拉了过去,震得她虎口鲜血直流。 不仅如此,她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路童冲去。 台下的白子规视线随着甩头一子的急速旋转而移动,心中暗自将路童与叶红蕖相比较。 能够将这种长兵器玩出花来的修士,养精境一定大大加强了身体的平衡性。此人身手很是不凡,但是现在看来,不提修为,比起叶红蕖也差了一筹。 台上,路童手一抖,就把甩头一子缠住了的长刀甩飞了出去,然后锁链向着她的一条小腿缠去,同时身体旋转,一腿横抽而出。 李文音想要止住冲势,但是两人之间距离太短,还没等她来得及恢复身体平衡,小腿就被缠住、一拉,然后身体彻底向着一侧倒去。 然后,一击鞭腿直接击中了她的小腹。 一声闷响,李文音身体弯曲,檀口张开,“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身体一时之间失去了掌控力,被路童锁链一甩,将她松开,然后甩头一子尖端竟然直接扎进了她的大腿里,利刃直没进了血肉之中。 一声惨叫在几处正在激战的校场之间回响,引得还在四周候场、围观的众学子们,纷纷扭过头来,看到了四组赛场上的场景,一时之间纷纷目瞪口呆。 书院之间的比斗一般都遵循点到即止的原则,毕竟都只是一些刚刚踏上修炼之途的学子,而且家室大多都不差。即便是寒门学子,也已经得到了书院的支持与认可,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得考虑他们背后书院和同窗的感受,不好随意树敌。 因此,即便是两家书院之间有矛盾,或者是打出真火来了,也很少打得太过惨烈,更不用说第一轮淘汰赛就直接见血的。而且见血的还是一个这么秀气的妹子。 这也下手太狠了,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这样的想法自然而然地从中学子心中浮现。 当下,其他几处校场,围着观战的学子们纷纷围了过来,即便是下一场就有比赛的学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反正几处校场离得也不远,只要教习出声叫他们,他们也都能听得见。 甚至离得近的两处校场上,正在打斗的学子都停了下来,一个个扭头看了过去。 一下拥挤起来的四组校场边上,白子规手紧紧握在了自己腰间的剑柄上,盯着场上的路童。 他下手如此狠辣,白子规事先也完全没有想到,此时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但是场下之人自然是不能插手场上的战斗的,因此他什么都做不了。 梁州书院派出的八名教习都有凝气境的实力。若是证明交手,白子规可以一试,但是如果说插手还想不被发现,那就纯属想太多了。 更不用说,高台上还有诸多书院的高层盯着此处。 那些人一个个神情各异,显得十分精彩。 眉山书院所在的高台上,艾云已经几乎按捺不住了,强行克制住自己不要冲下去。游太虚紧紧盯着两人,看似平静,体内真气却已经开始涌动,做好了随时一记星光羽刃甩出去的准备。 至于白子安,则将目光投向了蜀郡书院的师长们所在的高台,却见他们当中有的人皱起了眉头,有的人却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禁若有所思地炸了眨眼。 梁州书院所在的四处高台上,董常铎看着眉山书院的学子收到重创,当即一副眉飞色舞的表情,前几日丢了面子的憋闷也大大得到了缓解。 他扭头看向范尧夫,见他皱着眉头,显得颇为不快,心中就更是愉快了,恨不得那个小娘皮被当场打死才好。 而在场上,路童将利刃扎进了李文音的腿上,另一端的锁链当即挥出,将他牢牢绑住,然后朝自己拉了过来,对着她的肩头抓了过去。 腿上的剧痛让李文音快速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贝齿咬紧,恨恨地瞪着路童那张蜡黄的脸,在即将被拉到他的身前之时,身体测了过来,肩头借着冲势对着他撞了过去。 路童冷笑一声,却没有丝毫的意外,手掌伸出,将她的肩膀牢牢抓住,另一只手向她的玉颈抓了过去。 “行了,你已经赢了。”一旁的教习沉声说道。 此时的李文音,已经被路童抓住脖子提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双腿悬空用力踢蹬,还在努力睁开眼睛瞪着他。 路童看都没看教习,而是用嘲讽的眼神看了校场下的白子规一眼,另一只手竟然直接向她面庞扇了过去。 胜负已分,他还想干什么?难道想公然杀人不成? 围观的众学子们都惊呆了,直到姜青峰一声怒吼,呵斥他放手,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斥骂声四下传来。 姜青峰和叶拓已经双双对着校场冲了上去,其他几个书院也同时有学子义愤填膺地冲了上去。 高台之上,诸多学校高层,许多人勃然色变。 校场上人影一闪,教习已经出手,对着路童抓住李文音脖颈的手臂劈斩过去。 路童依旧盯着白子规,余光看着教习逼近的身影,眼中露出一抹厉芒,手臂骤然收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激怒 凝气境的修士,速度非同小可,掌刀劈出,人影在半空中都变得十分模糊。几名学子也分别从四周扑了过去,数个呼吸之内就能逼得路童不得不放手。 但是,再快快不过手掌收紧的速度。 路童的动作相对较小,学子们大多看不出他想做什么,但是高台上的许多师长瞳孔紧缩,纷纷震怒。 大庭广众之下,他竟然想公然下杀手?这个动作,显然是想把李文音的脖子捏断。 而且,捏断之后,他再收手,同样来得及躲开教习劈来的这一掌。 游太虚手一抖,一枚星光真气所成的羽刃就出现在了他的指缝间,正要前向投出,身旁高台的蜀郡书院院长突然眼睛一瞪,一股气势对着游太虚当头压下。 游太虚冷哼一声,星光真气突然覆盖在了他的体表,有些虚不着力的感觉,让蜀郡书院院长当面压来的威压压了个空,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就在此时,他突然愣了一下,手中真气散去。 而在下方校场之上,一边盯着白子规,一边手掌用力、正要将李文音脖子捏断的路童,突然感觉到,眼前的白子规眼中似乎出现了一波一闪即逝的涟漪。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大脑一痛,眼前骤然变得模糊,手掌也随之突然无力,掌中的李文音垂直向着地面坠去。 下一刹那,他便回过了神来,意识清醒,身体也恢复了控制,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再对着李文音抓去,但是当即缩手,躲开了教习劈来的掌刀。 就这一刹那的失神,原本的时间差已然失去,教习挥臂将两人分开,一手向着路童推去,一手抓向绑住了李文音的甩头一子。 路童面色一狞,伸掌向着教习推来的手掌迎去,随后被一股大力推开。 与此同时,教习一把抓住了甩头一子的银色锁链,侧向跃开几步,与路童拉开距离,然后开始解开那条锁链。 而另一边,站稳了身形的路童已经被姜青峰、叶拓等几名学子围住,死死盯着他。 “怎么着,你们敢袭击我?想过后果吗?”路童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环视着四周面色铁青的几人。 姜青峰等人纵然十分愤怒,但是此时路童已经停手,他们还真的不敢轻易出手,负责麻烦不小。 “好了。这一战已经结束了。谢谢你们的好意,你们回去准备接下来的比斗。”教习将沾着鲜血的甩头一子一把扔到了一边,淡淡说道。 此时的李文音腿上不断流血,肩部也受了些伤,脏腑亦是被震出了内伤,秀气的脸颊肿了起来,牙齿都被打落了几颗。 大难得脱之后立刻躺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在校场外候命的医士赶忙上台,将她抬了下去,开始给她用药治伤。 旁边的一处校场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你敢偷袭我?” “废话,谁让你看那么入神,不打你打谁?” “气煞我也。卑鄙小人,接招!” 两处停手看戏的校场很快再次打成了一团,其余几处校场上的战斗也开始步入尾声,有几场已经完结,教习开始呼叫下一场的参赛者。 于是,围观的学子也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去,甚至围着路童的学子中,也有一人匆忙离去,人数开始不断变少。 路童冷笑着从几人的包围之中,横冲直撞地正面挤了出去,然后径直向着白子规走去。 围着他的几名学子虽然满是不甘,但也只能各自散去,只有姜青峰和叶拓向着白子规身边走来。 第五组校场上,教习开始呼唤叶拓的名字,走到了半途的他只好快速离去。 白子规看着路童向他走来,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开始思量着路童如此行事的原因。毕竟他和路童素不相识,多半也没有什么仇怨。 他是董家的人吗?蜀郡书院也在锦城,如果说在董家的控制之下,也是十分合理的事情。即便不在董家的控制之下,当众必然也有不少董家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路童做的这一切也就有解释了,全是为了针对于他。这样的话,李文音某种程度上是被他连累了。 “小子,别以为你路爷不知道,刚才在底下是你在碍事?”路童蹲在校场边上,恰好与白子规一般高,伸手向着他的脸颊拍去。 白子规反手一掌,将他的手掌拍开,冷冷道:“我跟你这种人无话可说。” “我看你这种小白脸就不爽。这次是那个小娘皮,下次就轮到你了。”路童蜡黄的脸上满是凶意。 看我不爽?竟然是这种扯淡的原因吗?白子规不知道他是说的托词,还是真的就这么嚣张跋扈,但是今天的事情已经将他激怒了。 虽然与李文音相识不久,但毕竟是同窗一场,浑身触目惊心的伤痕实在让白子规不忍直视。 在这种正式场合都能手段如此恶毒,白子规简直无法想象,如果是在无人的场合,他还会做些什么。 “你还要来干什么,明明教习已经叫停了,你还下这种狠手,等着被清算。”姜青峰怒声道。 “是吗,可是她还没有认输呢,我做些什么都是合理的?”路童一副惊讶的口气。 白子规也只能暗自咬牙。虽然他也很想路童被梁州书院追究,但是他很清楚,路童敢行事如此张狂,必然有他的依仗。 毕竟,他出身蜀郡书院,又是养精境修士,身后必然有人保他。即便是以前没有,既然今天董常铎在场,那么很快也会有了。 “她还没认输”这个借口明显就是敷衍,但是对背后有人的学子来说。这个借口就足够了。如此行事,他会名声很差、他会令人生厌、他会引来之后的报复,但是偏偏现在没人拿他有什么办法。 比赛还在继续,很快姜青峰就被呼唤去了第七组的校场上,参加第一轮第四场的比赛。白子规默默站在原来的位置,依照原计划看着本组第一轮比赛结束,然后各组稍事休息,一刻之后开始第二轮比赛。 对于路童的处理结果,也在休息的间隙宣布了,并且迅速在人群中传开。梁州书院对它予以警告,如果在之后的比赛中,再次公然在教习喝停之后出手,将视情节轻重予以惩罚,最严重的情况下将会取消他的比赛资格。 这简直就是没有惩罚,眉山书院的中学子——除了卢、焦二人——纷纷义愤填膺。 白子规倒是十分冷静,这种惩罚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修士,果然还是得靠自己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小组赛进行时 第二轮很快开始,这一次白子规被排在了第三场,对手是那名汉中书院的学子。 在第一轮的时候,对于本组的对手的实力,他已经有所了解。接下来,按照计划,他应该前往其他几组的校场,去看看那里的各位学子们的战况。 这样,一来他可以提前对未来淘汰赛对手们的实力有所了解,二来可以多见识一些不同的功法、武技,丰富自己的积累。 反正他会一直关注第四组的进况,然后及时赶回。况且,轮到他的时候,教习也会报出参赛者的姓名。 白子规正在离开之时,岑昏恰好完成了消息的打探,匆匆忙忙向着四号校场周围跑去,与白子规擦肩而过,肩膀还相互撞了一下。 岑昏回过头来,看见自己撞到的竟然是白子规,先是一怔,接着掉头就跑,就好像看见了鬼一样。 白子规疑惑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会儿之后决定,想不明白的事情先放到一边。 岑昏跑出一段距离,回头望去,见白子规没有追上来的意思,松了口气,这才放慢了脚步,开始寻找路童的踪迹。 …… 白子规灵活地在人群中间不断游荡,一边观看者台上的第一轮比赛,一边顺带观察着校场周围围观着的学子们。 五号台上,叶拓是第一个上场的,正在展开长棍,和一名益州书院的女学子打得有来有回。 白子规稍稍停下脚步,观察了一会儿。 那名女学子用的是双环,锋利的外刃不断夹击、切割着叶拓手中的长棍。但是叶拓的长棍也不是什么水货,来之前书院给他配了一支三品长棍,而那对环刃也就是三品等阶,并没有什么优势。 而且,叶拓的棍法也在以惊人的速度进步,每三个月都长进颇多。女学子以短击长,根本无法攻进去。 然而她能被选来参加书院比武,实力自然不会就这么简单而已。 白子规刚刚停下脚步,就见她手一扬,一只环刃旋转着向叶拓切割而去。 叶拓显然没想到这一招,长棍匆忙一挑,将她挥出的环刃击飞出去,被她趁机抓住破绽,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时之间有些慌乱。 白子规见状,笑了笑,向着下一处校场离去,不再多看。 这双环的厉害之处在于可以随掷随接,威力又大,让敌人不得不全神贯注、疲于应付,一个失手就会被击杀当场,握在手上还能够与人近战,是远近皆宜的奇门兵器。 然而,随掷随接的手法太过艰难,这名女学子显然还没有完全掌握,也就是没能够完全控制敌人击打环刃的路线,以至于当叶拓将那枚环刃挑飞的时候,她只能二选其一,是改变身法、接住飞出去的那枚环刃,还是趁机抓住叶拓露出的空隙进攻。 当她选择了后者之时,她手中就仅剩下一枚环刃,无法随意作为远程攻击的武器扔出了。因此,除非她还有什么后手,否则既然叶拓已经稳住了局面,没能让她借着这次近身的机会锁定胜局,胜算应当在八成以上。 隔壁的六组擂台上,那名梓潼书院的大长腿女学子长腿连环凌空踢出,将对手逼得连连后退,很快被一腿扫倒在地。 然后,她一眼扫到了校场变路过的白子规,朝他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将披在脑后的长发一扬。 白子规只能付之一笑。 而六组擂台再隔壁的二组擂台上,那名巴郡书院为首的干枯瘦小男子,也没有使用兵器,只是扎定马步,一击正拳毫无遮掩地对着对手正面击去。 “砰”的一声巨响,对手手持一柄大刀,却被那一拳正好击打在了刀身上,当即虎口震裂,大刀都险些被打飞了出去,胜负看起来是再明显不过了。 一路走来,白子规发现,每个书院通常只有一个养精境的修士,其他学子都是在炼体境巅峰,并没有发现有多的养精境,或者是有炼体境圆满的出现。 想来也很合理,达成了炼体境圆满之后,很快就会晋升到养精境前期,想看到这个境界修士的出现,实属不易。 而能够出现在这里的修士,应该都是能够知道圆满境界的存在的,因此自然想要通过炼体境圆满、而非炼体境后期巅峰突破到养精境。 偏偏圆满境界的突破又着实不易,也就不难想象这里有这么多人卡在炼体境巅峰了。 可以想象,在这一场比赛的过程中,或是比赛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里,会有不少人有机会突破到炼体境圆满的境界。 与此同时,之后的两年内,这里的修士应当都能够突破到养精境,只是其中有多少人能够达到炼体境圆满、再行突破,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白子规微微侧头,看着第五组擂台上讲长棍压在了女学子肩膀上方的叶拓,笑了笑,继续慢慢踱步向前走去。 刚走到第七组的擂台边,他脸上的微笑骤然凝固了,慢慢停下了脚步,目中带着凝重的神色,看着台上交战的场景。 其中一人是姜青峰,他手中持剑,大开大合,拼命砍杀,威势很是惊人,显然已经将他日常所学的剑法发挥到了极致。 而与他对战的,赫然是一名养精境的修士。 才刚说“每个书院通常只有一个养精境的修士”,他就看见了蜀郡书院的第二人。不对,说是第二人其实并不确切,应该是第一人才对。 这是白子规看到的,全场唯一一个境界超过了他的学子,已经达到了养精境中期。 那是一名看起来高而瘦弱的学子,面色苍白,但是又俊美非常,让人几乎无法辨清性别。他的身体在校场上轻盈自如地晃动,不断竖掌成刀,对着姜青峰势大力沉的剑刃迎面砍了上去。 不对,不是掌刀。 几缕反光被白子规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双掌掌沿各自有一枚极端锋利的薄刃与之重合,每次看似是手掌直接与剑刃相接触,其实都是薄刃与剑刃的碰撞。 看似轻易,其实险到了极处。如果不是薄刃的工艺极度精湛,很容易就会被重量远远胜之的长剑砍断;如果不是身手即为高超,对身体的控制力和对战局的把握妙到巅毫,随时有可能被长剑将手掌砍伤、甚至整个削下来。 但他就是闲庭信步,如此轻松适意,明知这种掌刃在防守方面极端不利、甚至可以说几乎不可能,却不发挥它抢攻的优势,而是任由姜青峰将实力完全发挥了出来。 即便如此,姜青峰也奈何不得他丝毫。此人实力之强,可见一斑。 对手!白子规心中猛然升起了这个念头,身体都猛然绷紧了一些。 这是他真正的对手,完全能够威胁到他的对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初轮将过 场上的姜青峰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死党的到来。感觉到大失颜面的他,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对面那个对手身上。 少有这样酣畅淋漓地全力出手,他感觉到自己的剑法、乃至于境界都有了全新的领悟,开始向上提升着。 “轰”的一声,他的气息猛然有了一个巨大的涨幅,身体机能又上涨了一大截,修为仿佛又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突破了!”台下的白子规先是一怔,接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自己的好朋友在来到此地的参赛者中,是第一个突破到炼体境圆满的,这一点多少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也从心底里为他高兴。 有了这样的基础,此后,姜青峰在养精境的修炼应当会比寻常修士顺利许多了。 周围的学子们十分惊羡,一个个交头接耳起来,白子规这才知道,台上的那名俊美学子,之前一战就是如此,总会让对手将自己全部的实力发挥出来,这样对手被击败时候,不仅有所进步,而且心服口服。 此时的台上,姜青峰原本已经气喘吁吁、一口气即将用尽,此时境界突破,当即精神一振,身体又仿佛被注入了什么力量一般,剑上力量猛增一截,“刷”地对着对手看去。 俊美少年眼睛一亮,一臂挥出,将姜青峰手中长剑侧面荡开,接着脚下突进,向着姜青峰怀中抢去,另一只手上的掌刃寸寸不利姜青峰身体要害。 这一突然强攻,姜青峰当即手忙脚乱,不再有挥洒自如之感,一时之间应付得艰难起来。 四下的学子们见到他的风格一变,一时之间纷纷有些惊诧,只是不知有多少人能够和白子规一样看得清楚,他依旧未尽全力。 此时的他,与其说是在抢攻,不如说是见猎心喜,稍稍热身,同时又在帮姜青峰稳固修为、熟悉力量。 当真生死相搏,姜青峰可能一招都接不住。 俊美少年双手掌刃连环进击,杀得姜青峰毫无还手之力。“锵”的一声响,姜青峰手中剑险些被震飞。俊美少年另一只手中的掌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停顿了数个呼吸之后才缓缓放下。 姜青峰满身大汗,剧烈喘息着,脸上因为剧斗而一片通红,将剑驻在地上时并没有丝毫战败的沮丧,反倒是充满了兴奋,抬手一揖,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对手一直让着她他还是知道的:“多谢刘兄。” 俊美少年微笑着伸手将他双掌托起:“叫我庭芝就好了。” 白子规松了口气,回身向着四号组擂台走去。时间上讲也差不多了,远远看去,那里的第二轮第二场战斗,似乎也已经到了尾声。 突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看向了一边看着他的一名汉中书院的学子。 这个学子是个男子,穿着汉中书院的制式衣袍,长得说不上十分英俊,但是看起来颇为贵气,有一种与大部分学子截然不同的气质。 是的,即便大部分学子都来自大家族,但是这种特别的气质,也是白子规所见之人中的独一份。 也因此,白子规确定了,与朱健决斗的那天晚上,他绝对没有见过此人,否则一定会当场就注意到他,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两人对视了几个呼吸,远处的四号组校场上,第二场比赛已经结束了,教习已经开始呼唤第三战的两名选手。白子规扭回头,继续向着校场走去。 …… 一轮轮的比赛很快开始、又很快结束,很快就到了第二天的这个时候,第一轮的第六场比赛。 白子规牛刀小试,轻易将同组的对手们一一击败。只是令他颇为遗憾的是,他还没有遇上路童。 当然,这也不要紧,总归是能遇到的,而两人遭遇的场次就是即将开始的第六场比赛。 眉山书院的各位学子们,只要是能够腾得出手的,纷纷来到校场前为他加油。不仅如此,其他各家书院的学子们也纷纷聚集过来围观。 毕竟,昨天的事情也是闹得众人皆知了,人的本性总是想要看热闹的,即便是修士也不例外,更不用说这些学子都还只是一些没怎么见识过苦难的年轻人。 况且,两名养精境修士的一战,也值得他们用心观察。 有些出乎白子规预料的是,蜀郡书院的学子们纷纷也来到了这里,而且男性学子们都站在了路童这一边。 本来在他的想法中,路童做出这种事情来,蜀郡书院的学子们未必就会帮亲不帮理。现在看来,路童在蜀郡书院的人望与势力,他需要重新估计了。 反倒是他本以为会很受欢迎的刘庭芝,却颇受蜀郡书院男性学子们的排挤,这让他有些好奇起来,心知其中必有原因。 姜青峰自从败给了第七组唯一的一名养精境修士,突破到了炼体境圆满之后,就连战连捷,未尝一败,现在看来作为小组第二出线已经是稳稳当当的了。 叶拓、秦一禾二人实力在各个书院精选出的学子之中都谈不上出众,在前五场中一个三胜、一个两胜,想要小组出线、进入前十六是没什么机会了,只能选择享受比赛。 卢见奚来到了此地之后,出乎预料地沉默,不仅不与眉山书院的同窗交流,即便是其他书院世家大族的一些早就与他相识的学子们,前来与他打招呼,也都只是简单聊几句。 倒是他的成绩相当不错,前五场获得了四场胜利,其中也包括了秦一禾,仅仅败给了益州书院的那名带头的养精境学子。 在这几轮的比赛中,先后又有三名学子晋级到炼体境圆满,果然激烈的战斗是晋级的优秀途径。这几人分别来自蜀郡、广汉、益州书院,分列各组,且都不在第二组,因此卢见奚晋级颇有希望。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已经出现了八名养精境修士,蜀郡书院两名,也就是刘庭芝和路童,其他书院各一名。除了白子规和路童之外,其他没有人在同一组。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算是给了炼体境学子一个出线的机会了。 焦恪礼只获得了两胜,晋级是全无希望了。 李文音在第三轮就包裹着伤回到了赛场,参加了之后的每一场比赛。虽然因为伤势过重,没能获得哪怕一场胜利,但是也并没有加重伤势了,同时也获得了大家的掌声。 第六场比赛开始进行着,越来越多比完了的学子开始聚集到了第四组校场周围,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他们想要观看的那一场比赛的开始。 终于…… “第四场,蜀郡书院路童,对阵眉山书院白子规。”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期待 虽然赛程安排大家早就知道了,但是当教习宣布的时候,场边围观的各位学子还是开始哗然,一个个激动起来。 这是小组赛阶段能看到的仅有的一场养精境修士之间的战斗,两人目前为止都在本组保持了五场全胜的战绩,已经提前出线,这一场将决定第四组的头名。 白子规完胜朱健的战绩无需多言,而路童虽然境界不如朱健,但是没有人会觉得他的实力不及。毕竟在养精境,一样好法器或是兵器,在关键时刻就可以抵得上一个大境界,更不用说功法、武技了。 而路童的背景显然不是朱健可比,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底牌。 除了实力之外,路童蛮横且残忍的行为也招惹了许多人的反感。之后第四组与他交手的对手,除了同属蜀郡书院的岑昏之外,其他人都学乖了,一旦不敌,立刻认输。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一个个也都或轻或重受了些伤。虽然路童也还是收敛了一些,远不如面对李文音时的辣手,但是也招惹了许多人的憎恨。 他们都迫切希望白子规能把他狠狠教训一顿。 校场之上,两人同时上台,面对面站立,紧盯着对手,等待着教习的呼声。 昨日岑昏打听到白子规对战朱健的情况之后,急忙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转告给了路童。尤其是那时路童已经打伤了李文音,使得他非常担心会不会因此和白子规对上。 得来的消息确实让路童对白子规产生了相当的警惕。 事实上,白子规原本已经排除了的猜测,也就是路童伤人纯粹是因为嚣张跋扈、砍人不爽之类的想法,竟然是真的。 在白子规的想法中,这实在是太无聊了,而且对路童本人只是有害、完全没有好处,但是他还是太年轻了。路童伤人只需要高兴就行,根本不需要好处。 至于什么有害……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路童先前因为在刘庭芝手上吃了瘪,或者说他认为自己吃了瘪,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想要在校场上与人对战之时把这口气发泄出来,因此第一个与他对战的李文音本身就要承受怒火。 而且,李文音在台下跟白子规站在一起,更是让她承受的怒火加倍了。 虽然路童没见过白子规,但是白子规和刘庭芝有一个共同点——都很英俊。这也让他忍不住就将对刘庭芝的怒气转移到了白子规身上,然后再进一步转移到了李文音身上。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使得路童虽然对白子规有些警惕,但是并没有把他真的放在眼里。 一个垃圾书院的学子——在他的眼里,郡级书院,除了蜀郡书院之外,都是垃圾书院——又能有多厉害呢? 没错,他是打赢了一个看大门的,那有怎么样?区区一个看大门的,就算是养精境后期,还能胜得过他不成?他能做得到,我就做不到? 更何况,昨天晚上,院长已经带了一位贵人来找过我了。只要能给这个小子一个深刻的教训,那就能…… 这么想着,路童开始兴奋了起来,蜡黄色的脸颊都开始略微发红。 看到手搭剑柄、云淡风轻的白子规,他又想起了在刘庭芝那里受到的屈辱,怒火又腾地冒了起来。怒火与期待混合在一起,让他感觉到自己的状态达到了巅峰。 “比赛开始!”那名中年教习在校场中央向下挥手。 路童怪笑一声,对着白子规冲了过去。 他当然可以先说几句话,或者是先将白子规激怒,或是让白子规恐惧。但是现在,他已经等不及了。 倒不如将这个小白脸踩在地下的时候,看着他哀嚎,或是满腔愤怒、却无能为力,再对他尽情得发泄心中的怨愤,那样想必会获得双倍的快感! 白子规同样也没有丝毫跟他废话的情绪,见路童冲了过来,抬手就是三枚小都天血梭,成品字形分射他的面门与胸部。 上面的那枚血色小梭如同一只血色飞燕,下面的两枚如同花瓣边缘的弧形。 银光闪烁,路童手中那根甩头一子猛然一甩,在身前画出一个大圆,将三枚血梭同时弹开。 三枚之后又三枚,路童将手中的甩头一子又向下抡出一个圈,将分射他小腹和双脚的三枚锋利血梭同时弹开。 虽然先后六枚小都天血梭都未能建功,但是同时,路童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虽然停下了,白子规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展开步法,对着路童迎上,身形飘忽,动作却快到惊人,眨眼间两人距离就缩小了一多半。 路童哪里把白子规放在眼里,见他竟然敢主动强攻,心中暗骂一声找死,手一抖,甩头一子一端的尖刃就对着白子规抽打过去。 白子规一笑,抬手又是三枚小都天血梭,一直两曲,与成一个扇形、当头抡来的甩头一子交错而过,直取路童周身三处要害。 路童先前听说白子规有六枚暗器,交替进攻,让人防不胜防,因此见全部出手,就并未太过在意,只是留神着身后、身侧,没想到白子规出手又是三枚,甩头一子却已经击出,一惊之下赶忙屈腰、抬腿,身体扭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想要预判白子规的暗器轨迹。 两枚血梭被躲了过去,还有一枚却击中了他的上半身。 正当围观的诸位学子纷纷惊叹,以为比赛就此结束之时,血色小梭却弹了开来,只是将路童的外袍滑开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内甲。 出乎路童预料的一击劳而无功,他因为自己吃了个小亏,怒火中烧之际,突然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 他趁机手一抖,因为紧急闪避、而攻势散去的路童趁机将甩头一子挥出,尖刃直刺白子规,想要趁他自以为得计之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白子规见状,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一边继续逼近路童,一边甩手就又是三枚小都天血梭甩出,这次一取面门,二取双脚。 不就内甲吗,我见过的穿内甲的人多了。我就不信你内甲能防住全身?如果能的话,你刚才躲什么? 这一次显然不出白子规的预料,两人距离已经接近了许多,暗器一旦出手愈发难以闪避,路童又再次预判局面错误,匆忙闪避之下脸上和小腿各被划破。 白子规也接着这次机会冲到了路童的近前,过长的甩头一子已经无法对他造成威胁了。于是,他一手向着怀中掏去,想要借力挥出匕首。 围观的许多学子都激动了起来。毕竟白子规精妙的近身战法,给他们当中的许多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然而,原本应当慌张的路童,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白子规的手还未从怀中掏出,两人中间突然出现了一道血光。 血光现形,化为一个碗口大小的珠子,对着白子规当头砸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破甲 眼看白子规已经通过连续四波暗器攻击成功近身,怀中的匕首就要随着手臂一同挥出,围观的学子们都激动起来。 即便是没有亲眼见过白子规出手的人,他争胜于毫厘之间的手段,也随着他与朱健的一战传了开来。 正当他们等着白子规进一步扩大优势、甚至将路童迅速拿下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不知何时冒出的一枚淡绿色柱子,抢先一步向着白子规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血法器!”一声声惊呼从学子之中响起。血法器虽然罕见,但是他们当中识货的人也不少。毕竟家学渊源摆在那里。 当然,认识归认识,血法器能够被养精境的修士使用,无疑是相当稀罕的东西。没听说过有一个世家大族叫路家的,因此也没有人想到路童的身上有血法器。 不仅如此,先前被暗器打个措手不及的时候,他都做出了与自己平日里显露出的嚣张个性完全不同的行为,强行隐忍住了。 直到白子规行将出手的时候,路童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想让他难以躲闪、进退不能,将胜负分于一线之间。 路童看见白子规的瞳孔骤然收缩,手臂加速挥出,同时隔着衣物的手腕上似乎有淡淡的蓝光亮起,身体四周同时传来破空之声。 与此同时,那头脑仿佛受到了冲击一般的感觉再度袭来。 路童却没有丝毫惊慌,反倒是神秘一笑,周身突然出现了一圈透明、纤薄,几乎不可察觉的薄膜,将白子规“憾神符箓”所带来的精神冲击效果完全抵消,同时也挡住了从三个位置激射而来的小都天血梭。 小都天血梭被同时弹开,环绕着他周身的薄膜也随之炸开。路童周身临时施加的防御被击破,但是与此同时,这些防御的使命也已经全部达成了。 它成功挡住了白子规以攻对攻的攻击。 路童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白子规已经为人所知的能力,他又怎么会不加准备呢? 控物手环以及小都天血梭的远程攻击不说,那种通过精神力对人产生精神冲击的能力,白子规竟然为了救一个没用的女人而显露了出来,在路童的眼里可是大大的失策。 体会过“憾神符箓”威力的路童,对于它在战斗中可能会起到的作用是认识地再清楚不过。因此,他像身后那名要求他好好教训白子规一顿的人,要来了这样一枚护身玉佩法器,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防御的效果。 他看不起白子规,并不代表他会愚蠢到,对白子规已经展示出的底牌不加以针对。这才是底蕴的显现,也是他不把白子规放在眼里的底气所在。 路童正想象着白子规再也无力反抗,被打得重伤垂死、只能任由他轻易蹂躏的场景,甚至想着要不要收一些力量,免得打得太重,让白子规直接打死、打昏。这样会让他失去很多乐趣。 正在这时,白子规手上的控物手环所亮起的光芒,骤然变得又明亮了一些,面门前出现了一面水盾。 水盾中间厚达接近一尺,边缘就显得纤薄了许多,但是也有数寸,表面上有着波纹状的纹路。面积不大,但是总比碗口大些,足以将白子规的面门完全遮住,挡住这枚绿色珠子的攻击。 珠子砸在了水盾上,砸得水花四溅,将两人的视线都同时挡住了,身前的衣服都湿了一大片,但是却一时未能突破水盾的防御。 路童心头一紧。原本在他的想法中,白子规这样一个出自垃圾书院的小子,又如此乐于出风头,又还能隐藏什么更多的底牌?这一点他基本没怎么考虑过,或者说只在脑中闪了一下,就立刻被他抛诸脑后了。 但是现在,白子规还留有底牌,挡住了他志在必得的一击,这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但是,他旋即又重振精神,甩头一子“刷”的收回,尖刃对着白子规当胸刺去。 “锵”的一声响,甩头一子与白子规掷出的匕首撞在了一起。匆忙出手的尖刃被蓄势已久的匕首轻易撞开,路童当胸被匕首扎中。 一声闷哼,虽然内甲防护住了匕首的刺伤,但是附带的力量透过内甲传了进去,也让路童胸口一闷,一根肋骨被直接击断。 正当他又惊又怒之时,脚下一紧,双腿已经被绑缚在了一起。 白子规引动的小都天血梭、憾神符箓、水盾,掷出的匕首,包括溅起的水花,事实上都是遮挡路童视线、或者是引开他的注意力的障眼法,脚下的缚龙索才是他的杀手锏。 路童的注意力完全被引开,双脚被绑,身体一下就失去了平衡,只能勉强站稳。 随后,对面又有剑光闪烁,一剑出鞘,划破了遮挡住两人的水花,对着他的咽喉划来,使得路童无论是躲闪还是防御都已不及。 剑光闪过,一抹血光在空中洒出,在校场上落出一抹扇形痕迹。逐风剑尖染着一抹血色,原本路童所在的位置却是一片空空荡荡。 光芒一闪,几步之外,脸色铁青的路童再次出现,胸前的内甲竟然被斩破,拉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从胸前不断涌出。 一抹火光从他的掌心黯淡下来,一小队灰烬扑簌簌地从掌间划落,在地面上堆成一小堆。 适才白子规借着“拔剑术”的蓄势一件,锋利无匹,攻的又是内甲无法防御到的咽喉。偏偏路童又躲不得、挡不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用出了用以保命的符箓,在生死关头移形换影,躲过了这一击。 这可是一枚六品符箓,他身上只此一件。 谁料在最后关头,白子规却手腕一沉,将逐风落点由咽喉转移到了胸口。虽然稍微变招,速度却更快,剑势也更加锋锐。 最要命的是,长剑恰好挥过的是光芒最后转移的一点。若是目标依旧是咽喉,那势必会落空;想要命中目标,胸口就成了仅余的选择。 路童有些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胸口流血的伤口,这才感觉到胸口剧痛传来,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仰天一声怒啸。 他身上自以为已经无坚不摧的三品内甲,竟然在白子规的逐风面前被摧枯拉朽地斩开,没有丝毫抵御之能。 然而啸声刚起,白子规就抬起左手,控物手环闪亮,路童身边的几枚小都天血梭微微颤抖起来,随后浮起,对着他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白子规右臂一挥,将逐风剑尖上的一抹鲜血甩开,展开身法,对着路童冲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惨败 也许路童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想要长啸一声,把怒气攒满,然后再出手,但是白子规完全没把他当头蒜,也没什么给他时间准备的意思。 于是,身形飘忽之间,白子规在迅速逼近。路童的一口气被憋在了喉咙里。身体四周的小都天血梭向他射来,他却连脚上的缚龙索都还没有解开。 他咬了咬牙,将甩头一子在周身舞得密不透风,将几枚血梭同时弹开,然后扬手尖刃对着白子规射去。 与此同时,因为失去了主人的控制,而变小、砸落在地上的淡绿色小珠,再度升起、变大,向着白子规的后脑砸去。 只要这枚压箱底的五品血法器“混元珠”,能够将白子规逼退,他就还有重整旗鼓的机会。 但是前提是,他得能坚持到“混元珠”击中白子规的时候。 “锵”的一声响,尖刃被白子规一剑轻易挑开,白衣少年已经近在眼前了,混元珠却还离那白衣少年的身后还有一段距离。 “来不及了!”台下的学子们刚刚想要发出欢呼,却见甩头一子的另一端猛然从路童的袖中甩出。与之前李文音一战只是不同的是。尖端又加了一枚尖刃,拐着弯侧面刺向白子规的脖颈。 这不是甩头一子,而是双头蛇。 事实上,这算是路童给自己留下的一个底牌了,也确实算是出人意料。但是,在战斗中的帮助不是很大,因为就算没有加上尖刃,也没有人会放任自己硬接一下。 但是,用在这种抢分夺秒之时,却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不用能够造成伤害,只要能拖延白子规一个瞬间,就能够为混元珠的到来争取至关重要的时间。 白子规长剑剑尖从腋下挑出,准确击中了双头蛇另一头的七寸,银色锁链如同失去了全部的力量一般,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但是,锁链上的反震之力,终究让白子规的身法慢了微不可查的一刹那。虽然他没法利用这无比短暂的时间,但是给快速砸来的混元珠争取到了时间。 接下来,如果白子规接着想要攻击他的话,在长剑伤害到他的同时,混元珠也会同时将白子规击中。 “安全了!”淡绿色的珠子,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他相信自己能够撑过这个危局,然后有机会成功翻盘,将自己此时的狼狈与愤怒彻底、加倍地还给白子规。 但是旋即,他的眼睛又惊恐地瞪大了。白子规竟然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手中长剑闪耀着青芒,明亮如同一泓秋水,向着他的咽喉一剑刺来。 想杀我?你也别想好过!路童咬着牙,体内的血气之力全速运转,混元珠砸下的速度似乎又快了一些,气势汹汹,一副要将白子规头脸砸碎的样子。 两人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看得台下学子们一个个都惊呆了,想叫又不敢叫,生怕影响到生死一线的两人。 一旁的教习,全身真气已经急速运转,眼睛死死盯着两人交手的地方,随时准备出手阻止。事实上,他刚才就已经准备出手,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强行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高台上的各个书院、各位师长们,也都激动了起来,仔细观察着四组校场,不愿意漏掉任何细节。不仅如此,气氛也极度紧张,不知多少人在观战的同时对峙,以防其他人出手。 突然,路童眼前一花,只在眼中留下了一道模糊的残影,白子规却不见了,只看见绿色的珠子对着自己照脸砸来。 与此同时,他大腿上一痛,还未来得及叫出声,身体就彻底失去了平衡,后脑仿佛被什么东西按着一样,面门不由自主得快速朝着混元珠迎去。 而原本围在校场边的学子们,也都纷纷被白子规鬼魅般的身法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人影一闪,一道黑影从路童的身侧绕过,白子规就出现在了他的身手,手中闪亮的长剑改刺为拖,借着白子规的冲势,剑尖斜向下指,在路童的大腿上一划而过。 于是,一声痛呼,喷涌的鲜血将那条腿附近的衣袍全部浸透,紧贴在了腿上。但是路童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因为白子规头都没回,反手按住了路童的后脑,将他的脑袋对着混元珠用力推了过去。 腿上的伤让路童痛得精神都清醒了许多;与此同时,继续朝自己击来的血法器也让他肝胆俱裂,全身的血气之力奔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即便是会加重身上的伤势也顾不得了。 浑身伤口血流加速,路童的眼睛死死瞪着混元珠,拼命控制着它的速度减慢,只恨自己刚才那么拼命加速干什么。 终于,混元珠在几乎就要击中他的面门之时停了下来。还没等路童松一口气,他的脑袋就被白子规重重砸在了混元珠上。 一声惨哼,鼻梁被打断,鼻青脸肿,路童口齿脱落,满脸是血,被这一下撞得头晕眼花。 混元珠再度化为一道血光,消失在了路童的体内。白子规“锵”的一声收剑回鞘,顺手挥起左臂,砸在了路童的左脸上。 路童晕头转向地转过身来,被白子规抡起双臂,接连又是几下,彻底将他打得失去了意识,软倒在地。 “第四场,白子规胜。”一旁的教习原本正欲出手阻拦,见白子规停手,大大松了口气,挥手宣布。 蜀郡书院学子的呵责、斥骂声,被淹没在了周遭学子们的欢呼声中。即便是与眉山书院有嫌隙的汉中书院,此时也决定了不发表意见。 毕竟,汉中书院与路童交手的学子,也没见他手下留情,一样是受伤不轻。 也有些人有些好奇,为什么白子规的这几拳像极了在抡锤子,但是旋即就抛诸脑后了。 白子规朝着学子们看了过去,猛然与人群中的岑参四目相对。岑参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第七轮每一个都只剩下唯一的对手了,他的对手就是白子规,自然由不得他不害怕。 目光扫过了李文音,她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白子规。又扫过了姜青峰为首的,除了卢、焦二人之外的眉山书院其他学子,一个个正在欢呼雀跃。 白子规感觉到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但是不知为何,大概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心理又完全没收到影响,微微一笑,迈着潇洒的步法,向着校场下走去。 高台上,争执声接连响起,各位师长们吵成一团,却默契地布置了阵法,不让下面的学子们发现。 “游院长,贵院的学子还真是心狠手辣啊。” “安院长,我们书院的学子一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别人欺上门来,我们从来不怕事。” “我在跟你们院长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女先生插嘴。” “哎呀,艾老师,你也是的,给安院长留点面子嘛。安院长你误会了,这只是正常的比赛,刀剑无眼嘛,眉山书院的学生总比一些四下伤人、教习叫停了都不理会的人强多了嘛。也不知道谁能教出这种人来。哈哈。” “姓杨的,有关你什么事了,你……” 一群人吵得唾沫横飞,董常铎却坐在原地,充耳不闻,始终盯着倒在地下的路童,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掐诀,面色一狞。 第一百八十八章 生变 一缕隐晦的波动扩散开,即便是高手云集的高台上,因为高台之间有些距离的缘故,也没有什么人察觉到不对劲。 董常铎看着毫无察觉的众人,嘴角刚刚扬起一丝笑意,就猛然僵住了,因为他看见一直跟在游太虚身后的白子安,猛然抬头盯住了他。 被发现了?不可能,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怎么可能发现?是巧合,呵呵~ 正当董常铎在心中自我安慰之时,那一抹波动扩散到了高台上的众人与下方校场间隔开的阵法之上,却未如他所料的穿透过去,而是直接被阵法挡住了。 他微微一愣,却又见白子安嘴角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容,然后将目光移开,不再看他。正在这时,他才响起,先前这个阵法正是安排白子安布置的。 阵法本身很简单,是一个非常大路货的阵法,布置的过程也都在众人的监督之下,因此没人感觉有问题,他也没觉得这个阵法能够挡住自己的暗手。但是万万没想到,白子安就真的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这个阵法里做手脚。 这个年轻人,难道是专修阵法的修士,而且是一个阵法奇才? 一瞬间他想当场揭发白子安,但是转念一想,他也不知道这个阵法被改变了多少。如果只是能够隔绝波动的话,也算是在他们一开始允许的范围之内。 最关键的是,他没法说明,自己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提出异议,却在这个时间突然开口。这必然让众人怀疑自己。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终归会对自己的名声造成影响。 还好,自己还有后手,区区一个阵法,拦不住自己的安排。 …… 校场边,围观的除了各个郡级书院的学子,一些梁州书院的学子也来到了此地,注视着慢慢从校场上走下的白子规,心情复杂。 就在董常铎暗暗掐诀的瞬间,其中一名学子腰间的一枚玉佩,突然悄悄亮了一下。他立即反应过来,悄悄低头看了一眼玉佩,又踮起脚尖,看了一眼仰躺在地上、陷入了昏迷的路童。 又等了两个呼吸,他见路童没什么反应,一翻手,手中多出一个小珠子,用力一捏,将它捏成粉碎,化为一小堆灰撒落。 白子规将散落了满地的匕首、血梭全部收好,迈着轻快的脚步,正在向着校场边缘的同窗们走去,突然敏锐地有一丝危险的感觉传来,身体都猛然一僵。 怎么了?哪里不对?他立刻将自己的心神绷紧,全力感知着四周。 下面围着校场的学子们,最前方几人,脸色似乎有了些许的变化,肌肉都僵住了,欢呼的声音也小了一些。 透过他们的瞳孔,似乎可以看见…… 白子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突然向后旋转,同时手臂跟着挥出,匕首已经出现在了手中,反手掷了出去。 十二枚小都天血梭紧随其后,被白子规一把撒出,同时射向原本应当已经昏迷过去的路童。 控物手环骤然亮起,水盾再次出现了身前,开始凝聚,同时身法跟着展开,速度快到身影模糊,转瞬之间就已经出现在了一丈之外。 散发着淡绿色的混元珠砸在了白子规原本站立的地方,划出一条有些笨拙的弧度,向他追去,但是还没有接触到水盾,散发的光芒就骤然黯淡,从碗口大小变回了一个指节大小,然后坠落到了地上,滴溜溜滚动。 就在混元珠坠落的同时,一声怒喝和一声惨叫同时响起。 原本已经昏迷了过去,而且应当还能昏迷很久的路童,不知怎么的突然醒来,浑身皮肤都变得通红,就连原本标志性的蜡黄色面庞,此时也变成了赤红色。 然后,他几乎没有犹豫,手一抬,混元珠再次从他的体内化为一道血光飞出,直线朝着白子规的后脑急速飞去,一边飞着一边扩大成了原状。 而已经松了一口气的教习,此时虽然大惊失色,但是路童动手太也突然,太也果断,以至于他大惊之下再出手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他了,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白子规不要被暗算得手,最不济不要身死当场。 否则场上出了这么大事,他必然被追责。 此时的路童,原本控制混元珠的那只手掌,被白子规掷出的匕首生生钉穿掌心,扎在了校场地面上,鲜血横流,拼命惨叫着。 与此同时,他的双腿的大腿、小腿同时被四枚小都天血梭深深扎了进去,另外六枚疾刺手臂、胸膛的,则有五枚被内甲弹了开来,只剩下一枚有一小半,透过内甲先前被斩开的部分,扎进了右胸。 至于一枚刺咽喉、一枚刺面门的,则是被终于赶到的教习弹开。 此时的路童一边惨叫着,一边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跳起来,但是却被教习接连几掌拍散了周身流动的血气之力,只能无力地继续躺着,瞪着眼睛看着天空。 这次教习实在是不敢再大意了。他虽然为了不出人命,帮路童挡开了两枚血梭,但是回想起刚才的惊险,想到自己险些就要因为渎职被严惩,心里实在是恨死了路童。 欢呼声渐渐消失,站在最后的学子还在跟周围人交头接耳、打听发生了什么。四周大部分的学子们终于明白过来,怒骂声、斥责声如同火山喷发一般爆发开来。 连带着四周蜀郡书院的学子们,主要是男学子们,也在被嘲讽的范畴之内。虽然他们也都在反驳、对骂,但是显然理亏,一个个色厉内荏,很快就纷纷退去了。 刘庭芝也被殃及池鱼,苦笑着展开身法,掉头溜走了。 …… 一顿中饭过后,第七轮开始了,但是也很快就结束了。 大部分小组先前就已经确定了头名、甚至全部的晋级人选,只有少数几个名额还有一争的余地,因此除了这几人之外,大部分人都是随便打打,尽力就好。 第四组是仅有的一组原本名次已经定下、却又发生了变数的小组,却不是因为出现了什么黑马,而是因为路童被取消了比赛资格,最终被那名巴郡书院的学子获得。 他仅仅败给了白子规和路童二人,获得了五胜。虽然路童最后一场因为已经失去了上场资格,被那名益州书院的学子同样获得了五胜,但是两人之间的胜负决定了巴郡书院学子的晋级。 只是岑昏完全没心思想这个了。他很担心遭遇白子规的报复,却又迫于书院的压力而不敢退赛,纠结极了。 当然,白子规最终只是点到为止,毕竟他也不会胡乱迁怒。 就这样,第一轮小组赛结束,前十六名新鲜出炉。 第一百八十九章 淘汰赛 总共八名养精境修士,除了路童被取消比赛资格之外,其余七人都以小组头名的身份,晋级到了十六强赛,只剩下第三组,头名是来自蜀郡书院的、一名刚刚突破的炼体境圆满修士。 在先前的第七轮比赛之中,又有一名来自汉中书院的学子突破到了炼体境圆满,并与剩下的三名炼体境圆满的修士,全部以小组第二的身份晋级,此外还有四名炼体境巅峰的修士晋级十六强。 这倒也不是什么巧合,毕竟能够临阵突破的修士,除了运气之外,本身也自然会比其他修士强出一截,因此即便是最后才突破,也不会影响到他之前的胜率。 目前为止,还剩下梓潼、巴郡两个书院没有学子临阵突破的,而他们各自有一名炼体境巅峰的学子晋级之后激烈得多的比赛。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晋级机会了。 此外,还有一名蜀郡书院的学子和一名眉山书院的学子进入十六强,组成了十六强的全部名额。 那名眉山书院的学子正是卢见奚。这几个月以来,他的进步也是大大出乎了白子规的预料,竟然在本组的比赛中,仅仅败给了第二组的那名巴郡的养精境修士,成功以第二名的成绩晋级。 到此为止,晋级的学子每人可以给自己的书院增加一分,之后每胜一场,都能再加一分。目前蜀郡书院和眉山书院各以三分名列第一,剩下的五个书院同时积两分,名列第二。 因为这场比赛的第一目的是为了排出是书院之间的名次、而不是个人之间的名次,因此主要考察的是书院能够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学子,而不是少数一两个学子的能力,因此积分规则也不会出现多胜一场、个人积分翻倍的情况。 十六进八的比赛,每一场都会来自每一组的头名和另外一组的第二名之间。这对仅有的那名炼体境圆满的头名学子,算是相当利好的消息,因为他有很大的机会晋级八强。 梁州书院并没有给他们什么休息的机会,当天完成了第七轮的小组赛之后,就开始了十六强战的抽签,并决定好了次日的赛程。 没错,十六强战就在第二日,中间没有休息的机会。 这也算是一种传统了,毕竟梁洲书院也是要办学的,整天一群人赖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早点比完早点走。 当然了,说肯定不是这么说的,而是持续作战的体力与精神意志,也是学子们所必不可缺的素质。 白子规抽到了益州书院的那名炼体境圆满的修士,是一名又黑又瘦、看起来精壮结实的少年。他对益州书院与颇为罕见的武器、武技很是好奇,相当希望能够好好见识见识。 姜青峰抽到了那名梓潼书院的大长腿姑娘,卢见奚则是抽到了汉中书院的那名养精境修士,也就是那日,白子规见到的那名贵气少年。 于是,很快到了第二日。比赛开场。 …… “在下心服口服,甘拜下风。”益州书院的少年反手握刀,对着白子规一拱手。 白子规微笑着还了一礼,在教习宣布了胜负之后,两人双双离场。 益州书院的少年,境界依旧是炼体境圆满,毕竟即便圆满境界想要突破不会太难,但是想白子规一样,一晚上就接连突破的也是凤毛麟角。他前天才突破境界,想要在今天就达到养精境,几乎不可能。 那么,胜负自然就无出所有人的预料之外。事实上,这三天以来,如果说有什么曾经对白子规造成过威胁,也就是路童使用混元珠暗自偷袭的那一下。 那一次,白子规敏锐地感觉到了危机,并且成功凭借自己的力量将同一境界的敌人,在瞬息之间反杀。之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感知能力和精神力,似乎都有了一个突破。 事实上,路童也许自视甚高,但是在白子规看来,即便算上混元珠,他也没比朱健强多少,如果不背后偷袭,根本威胁不到自己丝毫。 当然,因为教习已经宣布了胜负而稍微放松了警惕,这确实是需要检讨的失误,以后白子规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哪怕他不检讨,事后大哥也会帮他检讨。 说会这场比赛,虽然实力差距甚大,白子规也不是全无收获。 益州书院的少年所使用的兵刃是一把不长不短的刀,介于逐风与匕首之间,遍体黑沉沉的,环首,直刃,沉重而又锋利,两侧同时拥有血槽和纹波形的指甲印花纹,品质相当不凡。 除了直来直去、简单却又有效的刀法之外,佩戴在他们身上的银饰,也引起了白子规的注意。在战斗中,它们能够随着主人的身法而不断晃动,发出的声音有一种特别的节奏,能够影响到对手的感知、反应以及判断。 虽然通过憾神符箓的保护,白子规能够做到规避这名对手的音波攻击,但是这种特殊的武技,还是让白子规十分感兴趣。 六品音波武技,“千里慑心音”,这是白子规已经研习了颇久的武技。虽然也算不上毫无所得,但是音波武技毕竟少见,要是能够相互交流一些经验,想必能够对这一武技的修炼更进一步,在战斗中也能够起到更大的作用。 由于经过与路童的一战,大家虽然还摸不清白子规的剑法路子,但也都知道了他的这柄佩剑并不是挂着好看的,白子规也就不再隐藏了,大大方方展开剑法,挥洒如意,和对手尽情一战。 益州书院的少年使尽了浑身解数,都被白子规一一化解,最后甘拜下风。 下台之后,白子规一边品味着那些银饰通过相互碰撞、发出音波的方法,想着之后有机会一定要到益州郡讨教讨教,一边进入到了人群之中,准备观看下一场比赛。 从十六强战开始,比赛不再同步进行,而是在同一个擂台上,以上午四场、下午四场的形式轮流进行。 先前广汉书院的那名大汉状少年,将蜀郡书院的炼体境巅峰修士淘汰了,之后白子规这一战正是第二场。 他在台下又观看了蜀郡书院的炼体境圆满修士,对阵梓潼书院的那名炼体境巅峰修士的一战。这是实力最接近的一场,虽然梓潼书院的学子被完全压制,但是一直坚持反抗,战斗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终胜负不出众人预料,但是看败者的样子,也从这一战中获益良多,已经抓住了一些突破到炼体境圆满境界的门路,彻底突破只在数日之内了。 很快就到了第四场,姜青峰对阵那名梓潼书院的大长腿姑娘。 第一百九十章 最后一战 “锵”的一声响,姜青峰连人带剑被踢飞了出去,一连后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站稳,握剑的手臂已经隐隐发麻。 他一向有着超出同龄人的力量,但是万万没想到,对面的人也是力量型的。从她看起来高挑的身体,似乎完全看不出来,但是直到两人交起手来的时候,姜青峰才意识到,他的腰肢、四肢,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像豹子一样有力。 不仅如此,由于境界上的差距,她的力量稳稳压了他一筹,让他自始至终只能被动挨打。这也给了他一个教训,就像没有人能想到朱健是敏捷型的一样,养精境修士所占优的属性,跟他们的外形看起来没有必然的联系。 不过于镜仙的身手跟她的外形倒确实是有很大的联系。她并没有辜负这双大长腿,与人交手之时确实是以腿法和身法与人对战,在腿上绑着铁制护腿,靴子也是专门打造而成,与人对战之时就是正面对敌,不惧利刃。 即便是颇为沉重的绑腿铁靴,也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影响,踢腿快而有力,从各个方向、接连不断地竖踢横扫,在姜青峰面前踢出道道残影。 姜青峰刚刚站稳,都还没来得及稍稍让自己的手臂恢复一下,眼前人影闪过,一击有力的弹腿已经从侧面向着他的腰部踢来。 金属碰撞声响起,扫出的一剑与绑腿撞在了一起,姜青峰再次被震退了数步,倒是于镜仙轻松地借力将身体移动、顺带旋转,一击高踢腿踢向姜青峰的脖子,距离计算得恰到好处,脚尖恰好能将脖子踢断。 姜青峰猛一矮身,躲过了这一记势大力沉的踢腿,趁势她胸腹空门大露,长剑刺出。 四周围观的学子们还没有来得及惊呼,就见于镜仙立着的那条腿同样一曲,身体矮了一截,同时踢出的那条腿竟然毫无滞涩地变换方向,赶在长剑刺中之前收回,屈在身前,然后小腿以膝盖为圆心踢出,恰好由下而上踢在他刺来的剑尖上。 腿法攻敌动作不宜太大,否则虽然力量更大,但是也容易露出破绽,或是身体失去平衡,为敌所趁,这一点她当然明白。因此,自以为得计的姜青峰反而吃了个大亏。 长剑猛然一震,差点被踢飞了出去,姜青峰赶忙手臂用力,将长剑死死握住,但是手臂也酸麻到几乎无力,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与此同时,于镜仙将踢腿收回,再度借力旋身,另一条腿横向向他腰间扫去。 空门大露的姜青峰不得不再次后退。 白子规只能啧啧长叹,心中暗道这家伙输定了。 ……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场,眉山书院的卢见奚,对阵汉中书院的那名贵气男子。 到目前为止,八强的前七人已经出炉,除了汉中书院之外,每家书院都已经确定了有一名养精境修士晋级。此外,蜀郡书院的那名炼体境圆满修士也进入了八强之中,让蜀郡书院成为了仅有的、有两名修士晋级八强的书院。 胜负都在大家的预料之中,无需多言。值得一提的是,巴郡书院的那名炼体境巅峰修士,在与刘庭芝的一战之中得以突破到了炼体境圆满,算是满足了巴郡书院至今无人突破的遗憾。 这样一来,加上梓潼书院那名注定了要在短时间之内突破的学子,每家书院都保证了会有学子在这一战中得到境界上的进步,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刘庭芝一如既往地只发挥出了部分实力,让对手将自己的全部实力尽情发挥出来,又给予了恰到好处的压力,最终才在战斗当中找到了突破的灵感。 这样的表现,大大削弱了路童昨日偷袭、以及校场上的蛮横霸道,对蜀郡书院的名声所造成的负面影响。毕竟,已经有两名修士在他的帮助之下突破了,眉山书院和巴郡书院都得欠他一个人情。 再加上他本人白净俊雅、温文谦和、风度翩翩,也确实容易吸引群众、尤其是女学子的好感,蜀郡书院受到的嘲笑与敌意都减少了许多。 虽然汉中书院还没有学子晋级,但是在众人的计算之中,都已经确定了这一场比赛的结果。 到了八强赛,通过事先将养精境学子们尽量分开,还能保证每个书院都有晋级,但是之后就已经注定了会有至少三家书院会被彻底淘汰。 此时,各家书院的学子们都已经开始关注明日会大规模出现的,养精境修士之间的对战,开始分析每一名养精境修士已经展现出的手段,以及对战策略,只有少数人还在关注着擂台上的这一战。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关注的也只是汉中书院的贵气男子,能够在这一战中被逼出多少手段,祈祷着卢见奚能够坚持久一点,能够让养精境的对手能够多展露出一些底牌。 没有人觉得他有获胜的可能,或者是能给对手造成哪怕丝毫威胁,毕竟他只是一个侥幸挤进十六强的炼体境巅峰修士。 卢见奚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万分不甘,憋屈又愤怒,但是却无可奈何。 他忍不住又想到了自己惨败在白子规的面前,甚至内甲都因为违规而被没收,甚至给了白子规当奖励。 想到自家堂兄被白子规击杀,自己却无法报仇,甚至家族都命令他忍了这口气,就当没发生过。 想到不知何时,自幼引以为傲的卢家,却只能隐忍,明明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收到算计,家族的力量、乃至于子弟接二连三地损失,却只能欺骗他们说是董家的算计。 然而这又能骗得过谁?稍微有点脑子的,谁不知道现在卢家名义上是李家的盟友,实际上已经成了这位姻亲的附庸? 甚至原本不相上下、而且根本看不上的青羊部,现在堂堂卢家也得看着他们的脸色行事? 原本自视甚高,想着要振兴家族、纵横天下的自己,现在根本没有人当一头蒜,甚至还有人在拿自己打赌,看自己能坚持几招? 岂有此理! 但是内心深处,卢见奚也很是无力地意识到,自己确实也就如此而已,原本根本看不上的区区十六强,自己真的来参加了一次,才意识到,都需要竭尽全力。 事实上,如果不是自己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与人交手几乎都是在拼命,换做以前的自己,有两场都未必能胜。 所以就如此而已了吗?我就只能看着跟白子规那贱民的差距越来越大,什么都做不了吗? “第八场,汉中书院季绝厉,对阵眉山书院卢见奚。”恍恍惚惚之间,他听到了这个声音,当即回过神来,全神贯注地看向对手,心中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拼一下。 而对面的季绝厉,正在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五丁开山 不同于与姜青峰一战,此时的于镜仙腿法以快为主,主攻下三路,除非有很好的机会,否则绝对不敢轻易拉足力量,全力攻击,以免一个不留神身体失去平衡,为敌所趁。 但是,一旦有了机会,她也绝不会优柔寡断,并不会因为可能的风险而放弃攻击的机会。 一声沉重撞击发出的闷响,于镜仙双手撑地,倒立着一腿扫出,而顾长松则挥臂扫出,宝器护臂与于镜仙的宝器护腿撞在一起,两人同时一声轻哼,一个后退几步,一个后空翻之后原地站稳。 相比于稳扎稳打的顾长松,于镜仙的身法显然更胜,用优雅的姿态站稳之后,大长腿用力蹬地,当即窜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了顾长松的身边,一腿朝着他的膝盖踢去。 顾长松一拳直击她的面门,以攻代守,逼得于镜仙不得不向左挪了一步,将这一拳躲开,随后一腿又朝着他的小腿踢去。 顾长松向后肘击,再次化解了这一次攻击,但是于镜仙身形再次挪移,随后膝盖顶向他的腰部。 两人拳打脚踢,你来我往,方寸之间的短打时而凌空换招,没有丝毫的肢体接触,时而贴身肉搏,发出啪啪的脆响。 相比于顾长松,于镜仙毕竟身法更胜,迫使顾长松不得不始终停留在原地,以免以短击长,露出破绽,但是这样一来,也就等于交出了主动权。 而且,于镜仙可以快速、轻易地攻击下三路,而顾长松面对来自脚下的攻击之时,却无法如此轻易地应付回来。就这样,两人之间的胜负之势不断倾斜。 一声脆响,于镜仙抓住了一个疏漏,绷直小腿,一腿向着顾长松的后脑抽出,逼得他竖起小臂,侧身向后格挡,却因为准备不足,被抽得向前一个踉跄。 不等替他加油的同院学子们暗叫不好之时,于镜仙借力凌空转身,另一腿抡圆了抽向他的面门,抽出了破空风声,力量之大,直接连着顾长松挡在面门前面的手臂一道,撞在了他的脸上,撞得他面门青肿,鼻血都流了出来,头脑一晕,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闭上眼睛。 “赢了!”不只是于镜仙和四下围观的学子们,就连高台上的不少师长,心中都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然而也有一些人脸色微变,比如两位副院长和各位院长,比如白子安,比如台下的白子规和刘庭芝。 于镜仙心中一喜,正欲趁胜追击,忽见顾长松的另一只手臂握拳收在腰间,然后蓄力一拳击出,平平无奇,毫无变化,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击正拳。 但是一拳击出,她都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拳路,就已经几乎接触到了她的肩膀。直到此时,她才感觉到一种极致的危险,一往无前的气势,就仿佛即便是一座山,也要一拳打开一个洞。 “咔嚓”一声轻响,于镜仙勉强侧了侧身子,避开了正面拳风,但即便只是被这一拳擦到了一下,也将她肩骨打得一阵剧痛,人也跌飞了出去。 跌飞出去两步,她才勉强站稳,稍稍动了动右臂,发现肩膀红肿疼痛,已经几乎无法移动了,显然是被这一拳伤到了骨头。 不仅是于镜仙,所有原本以为胜负已分的人,都被这一拳所震撼了,万万没想到顾长松这威势惊人的一拳。 “这是,五丁开山?”梓潼书院的院长喃喃念道,然后将扭头看向巴郡书院的院长。 传言昔年洪荒之时,南蛮族曾有五位勇士,受命前来铲除盘踞于梁州所在之地的洪荒巨兽天妖蛇,最终同归于尽,将梁州一地的高耸群山都给生生打崩,自此地形大变。 现今的梁州,多的是南蛮分裂之后的后人所建立的势力,即便是原本纯正的汉族子民,在本地绵延了这成千上万年之后,也深受南蛮旧属的影响,昔年遗泽遍布梁州。 “五丁开山”就是当年那五位堪比交感、甚至更高勇士所遗留下来的武技,巴郡书院得到了其中的部分残篇,但是即便只是练成了其中最普通的招数,也有堪比七品武技的威力。 因此,没有人想到,一名养精境的少年学子,竟然能够使出这样的招数。 “不是,”游太虚凝神注视,突然轻轻摇头,“这孩子虽然有一些领悟,但是根本谈不上练成,只能算是从其中一招归纳、扩展出的简化版武技,最多也就是六品层次。” 闻言,一些还没有看出端倪的人松了口气。六品虽然不弱,但是和七品相比,就如同炼气阶段与炼神阶段之间的区别,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层次。这让他们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也有些失望。 而在台下,白子规严肃了起来,全神贯注注视着顾长松的拳法。虽然他认不出这门武技的来路,但是其中的威力他却可以清晰判断出来。 这也是一门六品武技,掌握了这门武技,应当可以与他正面对拼、不落下风了。这次的学院大比,当真是卧虎藏龙。 说回校场之上,没等于镜仙站稳脚步,顾长松一步踏出,落在了她的身前,脚步有些歪斜,但是速度丝毫不慢,一记勾拳击向她的侧脸,趁她身体后仰、躲过这一拳之际,另一拳从手臂之下穿出,直取小腹,也都是简化版“五丁开山”中的招式。 于镜仙提膝侧顶,卸去了这一拳的大半力量,但还是被剩余的拳力砸在了柔软的小腹,“哇”的一声,竟然吐出一口血来,腿上也是一麻。 她霎时痛得脸色煞白,但是与此同时,心中的倔强也被激发了出来,不管不顾受伤不轻,以有些酸麻的膝盖为圆心,小腿朝着顾长松的腿部弹出。 顾长松心中一惊,没想到她如此泼辣,但是想要回臂防御也已不及,只得握拳成锤,当头砸下。于镜仙竟丝毫没有收腿后退的意思,只是将头一偏。 两声痛哼同时响起,顾长松大腿中招,于镜仙肩头中拳。一人脚步踉跄,移动艰难;一人再废一臂,双臂暂时都已经成了摆设。 顾长松一咬牙,根本不给于镜仙后退的机会,抬手又是一拳。 “五丁开山”的招式不算复杂,但是速度、力量均十分惊人,其长处正是在其内在的发力方式。因此,于镜仙明明眼看着招式简单,但是就是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抬腿对踢。 “砰砰”的碰撞声和肉体撞击声接连响起,听得人心惊肉跳。 第二百章 双燕衔环 “第四场,顾长松胜。”教习挥手宣布道,然后看着校场上凄惨的两名学子,眉头一阵狂跳。 即便是鼻青脸肿,都掩饰不住顾长松脸上的苍白之色,显然体力消耗颇巨。他皱着眉头,向教习拱了拱手,就扭头向着校场之下走去,走路一瘸一拐的,只能慢慢挪动,而且每走一步都会痛得脸上肌肉一抽。 相比于他,战败了的于镜仙还要凄惨得多,漂亮的脸倒是没受什么伤,只是脖子以下的部位就一言难尽了。双肩受创、双臂无用不说,双腿在接连硬拼之下也遍是青紫,麻木难行,只能维持着最后的倔强,勉强站着,却是已经走不动了。 顾长松隐忍多时,一旦爆发,根本就没有给她拉开距离、重振旗鼓的机会,将积蓄已久的力量如同山洪爆发一般,在短时间之内全部倾泻,重重打了出来。 相比于顾长松,她最大的劣势就在于没有像“五丁开山”这样杀伤力极强、在关键时刻能够将同级修士一击必杀的武技,因此在正面对拼之中吃了大亏,受到的伤害远远超过顾长松,最终的结果也就毫无疑问了。 梓潼书院的两名学子赶紧快步走上校场,将她搀扶了下去。于镜仙的脸上夹杂着痛苦与不服,但是最终也只能默默地抿着嘴,一声不吭。 白子规看着缓步走下校场的枯瘦少年,若有所思,那气势磅礴的拳法似乎还在眼前闪现。 八强赛到此结束,蜀郡书院积六分,排名第一;眉山书院积五分,排名第二;益州书院、巴郡书院积四分,排名第三;其余三家书院均为三分。 稍事休息,四强赛明日开始。 …… 第二天的两场比赛分为上下场,上午辰时,学子们就已经围在了校场边上,等着刘庭芝和那名益州书院学子的到来。 两人并没有怎么磨蹭,准时到场,在教习的主持之下,宣布比赛开场。 阳光高照,一片灿烂,照得每个人肌肤都暖洋洋的。校场周围再次升起了防护大阵,为了防止出现向先前一样、学子被误伤的情况。 毕竟是四强赛了,理论上应该会比八强赛更激烈。这也算是对还未被淘汰的四名学子们的一点尊重了。 不只是围观学子,高台上的师长们也对这一战异常重视。除了没有像学子们一样暗自打赌之外,他们也都有自己看好的学子,而且谁也不敢说自己的眼光就一定更好,毕竟之前的比赛也都好几次出乎他们的预料了。因此,最终胜负很大程度上也决定了他们是否有面子。 “第一场,蜀郡书院刘庭芝,对阵益州书院嘉淇。”教习显然也没有让众人多等的意思,很快宣布了比赛开始,然后将校场留给二人尽情发挥。 益州书院的嘉淇,正是白子规所见到的那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甚至性别也只是他的猜测。最终猜测无误。 她穿着鲜艳色彩混杂的衣服,有着浓重的边地风情,头上戴着银制冠帽,脖子上套着银制环锁,手腕脚踝上也有着精致的银饰,上面都挂有叶子形状的银片,稍稍一动就哗哗作响。 面庞是偏黑的小麦色,脸蛋小巧,五官却看不出什么不同之处,称得上平平无奇,只有鼻子偏大,在小巧的脸蛋上显得格外显眼。 此时的她伸出一根手指,两枚闪亮的环刃套在那根手指上旋转着,反射着阳光,一边缓步靠近刘庭芝,一边笑语盈盈,与平时在校场之外的沉默寡言形成了鲜明对比:“小哥哥,你长得好俊俏哦。” “哪里哪里,姑娘才是天生丽质呢。”刘庭芝一手抬起,面不改色地吹捧道。 “小哥哥是在取笑人家,人家长成什么样,自己还能不知道吗?”嘉淇调笑道,脚步丝毫未有停止。 “字字句句出自肺腑。”刘庭芝神情看起来格外认真。 “那待会儿小哥哥可得手下留情,别把人家伤得太狠啊。”嘉淇笑靥如花,平淡的面庞看起来竟有一种特别的光彩。 “胜负未定,姑娘又何必妄自菲薄。在下一定注意点到即止,不会伤到姑娘玉体。”刘庭芝神情十分严肃。 白子规听得眼皮一阵狂跳,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么尴尬又诡异的对话快点结束,打就行了,废什么话。 万幸他们就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嘉淇满意地朝刘庭芝一笑,手指旋转速度骤然加快,靠上面的那枚环刃被离心力抛向空中,然后被她用另一只手接住,手腕一抖,急速旋转着向刘庭芝斩去。 急速旋转着的环刃嗡嗡作响,以一个诡异的弯折弧度,向着刘庭芝斩来,即便面前是一棵大树,也势必会被斩成两段。 刘庭芝一时也不敢硬接,手掌前伸,轻轻往上一挑,环刃便旋转着飞上了半空中。 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看见嘉淇已经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大半,一边展开身法向他靠近,一边以身体为轴,旋转了一圈,又是一枚环刃掷出,方向却不是刘庭芝,而是半空中失去了威胁的那枚环刃。 一声金属的碰撞声响起,两枚环刃撞在一起,一枚反向反弹回去,另一枚旋转着向刘庭芝的头顶切去。 嘉淇未曾停下脚步,将身体前跃,将反弹回去的那枚环刃接住,握在手中,接着身体跃动之势向着他的侧脸斩去。 刘庭芝再也没有停留在原地的打算,迈步前冲,躲开了头顶斩下的那枚环刃,同时抬手几枚透明羽刃对着嘉淇激射而出。 同时,他人也紧跟在激射而出的羽刃之后,伸出掌刀,准备在羽刃之后发起近身攻击。 “刚才还说不会伤人家哩。”嘉淇一边笑道,手中环刃却十分灵活,大开大阖,将半空中的羽刃接连斩开。 刘庭芝深吸一口气,正想趁机挥出掌刃,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劲风刮来,一种刺芒在背的感觉让他身体下意识以脚尖为轴心,突然侧身,掌刃借势向后挥出。 紧接着,他似乎斩到了什么沉重又锋利的东西,手掌当即被震开,手腕一痛,手掌上也被隔出了一道大口子,鲜血从中涌出。 沾血的环刃被斩飞了出去,飞行轨迹又化为一个半圆,绕过他的身体,落到了刚刚和刘庭芝硬拼了一招、被击退的嘉淇的手指上,继续旋转了起来。 这正是益州书院,南蛮遗脉学子所流传的“双燕衔环”武技。 第二百零一章 夺命剑 刘庭芝甩了甩手,手腕上的酸麻得到了些微缓解。原本纤薄、透明而几乎无法被人发觉的掌刃,因为沾上了鲜血,形状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了围观者们的眼前。 嘉淇并没有准备给刘庭芝太多休息的时间,就如之前一样,一枚环刃旋转着向他砍去。 见刘庭芝如同之前一样,再度将那枚环刃挑开,学子们纷纷发出了叹息声。和之前一样的剧情,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在不少人的心里,已经判定他的失败了。 就如同先前一幕的重演,刘庭芝再次被嘉淇手持一枚环刃逼近。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看到发生了什么。 只见原本已经被躲开了的环刃,在下落之时突然倾斜,然后前进方向迅速完成了垂直变幻,转瞬之间从下落变成了横飞,朝着刘庭芝后背斩去。 前有强敌,后有重击,前后夹击之下,似乎刘庭芝败局已定。即便是一些相信他必然另有打算之人,也着实是想不到,如何能够在这种情况下翻盘。 却见刘庭芝直面嘉淇,根本不管身后随时可以将他斩成两截的环刃,一手中掌刃当头向着她劈去,似乎是想要两败俱伤,另一只手却收在胸前,没有动作,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嘉淇淡淡一笑,手中环刃对着掌刀砍了过去。她有沉重兵刃在手,哪里惧怕刘庭芝硬碰硬?若是想要以此逼她收回环刃,那就是异想天开了。 然而手中环刃刚刚斩出,她就见到眼前一花,劈下的手臂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大截,没等她环刃砍中刘庭芝的手臂,刘庭芝就要先一步劈开她的脑门。 不仅如此,手刀斩落的方向不知如何,突然一变,让她头顶的银冠也彻底失去了防御的能力。 她大惊之下,哪里还能顾得上跟刘庭芝对攻,手腕上的银环骤然剧烈晃动起来,小银片发出了悦耳的碰撞声,同时身体一侧,试图避开刘庭芝的劈斩。 接连做出下意识的动作,她手中环刃斩出的速度不由得一缓。 就在此时,众人眼中的刘庭芝身形一晃,背后砍来的环刃就已经落在了空处。 刘庭芝竟然已经出现了了那枚环刃的后侧,而直面环刃劈砍之人就这样变成了嘉淇本人。 她的脸色霎时间变得白了一些,手中握着的那枚环刃赶忙顺势斩下,拦在了身前,却险些被回斩而来的环刃击飞。 所幸养精境的修为在身,她虽然手腕酸麻,手臂差点被荡开,终归也是正面接住了自己的这一击,两枚环刃成十字状镶嵌在一起,微微颤抖着。 还没等她想到之后要怎么做,一道反射着的阳光刺痛了她的眼角。 双手一分,合成了十字形的环刃分持双手,接连在面门和身前横挡竖挥,接连数声脆响,接连有反射着阳光的透明羽刃被弹飞。 同时,她头顶的银冠和脖子上的银环同时亮起,面门前又出现了一道透明的银色光弧,将一枚穿过了她环刃防御的透明羽刃弹开。 紧接着,眼前一花,一道夹杂着些许红色的白影重重戳在了护在面前的那枚环刃之上,将它当场砸开,尚有余力戳在了银色光弧之上,戳得光弧一阵晃动,光芒明暗乱闪。 “嗖”的一声,嘉淇另一只手中的环刃再次抛出,画出一个弧线,绕着刘庭芝转了大半圈,割向他另一侧的腰间。 刘庭芝看都不看,伸手插在了那枚掷出环刃的中央握手处,就将它牢牢握住,顺手一抛,将它远远抛开,抬手又是透明羽刃挥出。 同时,他身形再闪,霎时间出现在了嘉淇身体的侧边,掌刃务必准确地斩在了她手中那枚环刃力道最薄弱之处。 手中环刃再次荡开,三枚透明羽刃再次或刺或削,银色光弧颜色开始迅速黯淡。 台下的学子们十分震惊。他们才刚刚为嘉淇神乎其技的飞环之技所震撼,见到她势如破竹的攻势,还以为她胜局已定,直到此时才想起,刘庭芝才是参赛的学子们唯一一名养精境中期的修士,是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一个。 而且,在先前的比赛之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展露出让人视线都无法跟上的迅捷身法。原本大家都以为,白子规的身法毫无疑问是所有参赛学子中的第一,现在看来,至少他有对手了。 随着比赛的进行,刘庭芝越发显得深不可测,本来以为先抢与广汉书院那名粗壮少年一战,已经让人了解到了他的大部分实力,现在才发现,他先前只是见招拆招,直到今天在“双燕衔环”武技之下收了轻伤,才真正开始认真起来。 白子规眼睛骤然一亮,已经明白了什么,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而相比于围观的学子们,嘉淇心中更加震惊。不是因为修为和属性上的碾压,也不是身法上的差距,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双燕衔环”武技弱点竟然已经被看透了。 “双燕衔环”作为她们一脉世传的武技,最高可以摸到七品武技的边缘,直到达到冲穴境的层次,才会被适应更高修为的技法所替代。 而在较低境界之时,它可以做到双环随抛随接、甚至可以通过互相撞击的方式随意改变方向,收放自如,几乎就是人手一枚控物手环,成为了他们对手的噩梦。 事实上,自然不会这么简单。除了严格、复杂的抛、接、反弹、计算等等包含了一系列技法的武技和日夜苦练之外,还有一个关窍则是两枚环刃之间的阴阳磁极、相互吸引之力,可以通过握在手上的那一枚,或是通过对撞,对另一枚造成一定方向上的影响。 尤其是对于养精境修为的她来说,双极环刃的影响至关重要。但是就在刘庭芝将先前那枚环刃扔出之时,通过击打手中环刃和不断变幻身法、挡在两者中间的手段,将相互之间的影响降到了最小。 “巧合吗?”嘉淇心中嘀咕着,却已经没时间多想了,被刘庭芝角度刁钻的重击杀得汗流浃背。 她手脚上的银器镯子发出了嘈杂的声音,让人听来心烦意乱。然而,刘庭芝却似乎没有收到丝毫影响,掌刀快若幻影,却偏偏每一击都打得她手脚酸麻,血气之力散乱,就好像这不是两只手掌,而是两柄短剑。 骤然之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夺命剑”? 第二百零二章 拳脚之战 即便想到了什么,但是刘庭芝根本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她也只能握着仅余的那柄环刃,全力抵挡着两条快到视线都跟不上的残影,手臂愈发无力,周身各要害处浮现出各个银色的光弧,却又被打得不断颤抖着。 各个光弧的间隙之处,不断有透明羽刃悄无声息地透过,在她的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鲜血跟着溅出。 偏偏她根本腾不出手来防御或是闪避,只能安慰自己不是要害,只能专心应付那两枚掌刀。 终于一声脆响,手中那枚环刃也打着旋儿抛飞出去,嘉淇只能双臂交叉,凭借护住了要害部位的那些光弧最后顽抗。 等一下!有些学子突然发觉到不对劲,原来那枚被击飞出去的环刃,在空中旋转了几圈之后,竟然有恢复了高速旋转的姿态,对着刘庭芝的后脑切了过去。 眼看着嘉淇已经岌岌可危,但是在最后时刻,似乎有能够将局面逆转的趋势。围观者们大气都不敢喘,有些人已经惊呼出声,但是外部的声音也无法通过防护阵法传入校场之内,眼睁睁看着环刃的锋芒几乎就要将刘庭芝一斩两段。 关键时刻,突然见到刘庭芝伸出原本在闪电般劈砍的一臂,向后一抓,竟然抓住了环刃的护手处,顺着它旋转的方向,手臂抡了一圈,然后对着嘉淇面前的银色光弧斩了下去。 嘉淇一声尖叫,这次是真的做什么都来不及了,险中求胜的一招反而为敌所用,变成了击溃自己最后防御的杀招,只能眼睁睁看着面门前,那道已经岌岌可危的光弧被一下斩开,银冠与银环同时亮起了刺眼的银光,然后立时黯淡了下去。 环刃脱手飞出,周遭风声呼啸,直扑嘉淇的面门。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只感觉到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头发被吹得高高扬了起来,面颊一阵生疼。 睁开眼睛看时,刘庭芝掌刃已经悬空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空,眼神中的意味再显然不过。 “刘庭芝胜!”教习在一旁宣布道。他们先前好几次都要忍不住出手了,心中暗叹,现在的孩子手段还真的都挺狠,若真的是生死战,对手一不留神就要被斩杀当场,由不得他们不上心。 校场边缘的防护阵法散去,学子们的欢呼声传了进来。刘庭芝第一次全力出手,所展现出的压倒性的实力,让所有人都不由得惊叹。 嘉淇的实力绝对不愧于书院首席,其他任何一家书院的养精境学子,对上她都不敢说轻易言胜,但是如此棘手的“双燕衔环”,在他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就好像小孩子在套圈圈一般。 刘庭芝收去掌刃,拱手道了声“承让”,这才转身离去。直到此时,嘉淇才惊魂初定,回过神来,看着刘庭芝远去的身影,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万没想到自己输得如此干脆。 然后,她才感觉到自己周身传来一阵疼痛,原来是先前被透明羽刃所切割的伤口。 虽然伤口都不深,流血量不大,以养精境修士的恢复能力来说,很快就能恢复,但是先前精神太过集中,根本感觉不到伤口的存在,此时骤然知觉,还是让她一阵呲牙咧嘴,心中暗骂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可惜,刘庭芝已经离场,她就连对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闷闷地捡回两枚环刃,嘟着嘴离去了,留下场下的学子们兴奋地议论纷纷,期待着下一场四强赛会是怎样的精彩。 …… 很快,下午也就到了,教习上台宣布登台,白子规率先走上了校场,等着顾长松上台。长身玉立,风姿卓然,玉树临风,看得台下一些女学子双目异彩连连。 等了一小会儿,一身土黄色衣袍、身体枯瘦的顾长松走上台来。刚一上场,就有些学子开始议论起来。倒不是嫌弃两人相貌差距太大,而是惊诧地发现,顾长松竟然未曾戴上护臂与拳套宝器。 也就是说,此时的他赤手空拳,没有携带任何的兵刃。 怎么回事,难道他想要靠一双肉拳,对阵白子规的长剑与暗器?围观的学子们说不出的疑惑。 但是越是出乎意料,才越可能有好戏看,因此他们当中不少人也开始兴奋了起来。 防护阵法升起,教习当即宣布比赛开始,然后尽可能后退到了校场边缘,将校场足够大的空间留给了对峙着的二人。 白子规倒是并未急于出手,因为他看得出来,顾长松定然是有话要说。 “白兄,”顾长松果然拱了拱手,率先开口了,“上一场曾经见到白兄以腿法胜敌,迅如闪电,动如脱兔,在下心中不胜钦慕之至。” “因此,在下斗胆,想要请白兄这场不要出剑,纯粹以拳脚功夫与在下一决胜负,这样不容易误伤到彼此,也不至于损害到两个学院之间的交情。不知白兄意下如何?” “不管白兄如何决定,今天在下都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使用兵刃,定然只使用这一双肉拳。”言罢,顾长松伸出上臂,卷起袖子,示意自己身上并没有穿戴什么法器。 台下的学子们,闻言已经开始喧哗了起来。不少人很是期待,但是也有不少人觉得,顾长松事先都不商量好,就突然到了台上,用言语逼迫白子规放弃自己所擅长的剑法,以短击长,肉身相搏,实在是不太上道。 毕竟,白子规的剑法与暗器,实力是众所周知的,但是说到腿法,若不是上一场最后,白子规连环三腿将季绝厉击溃,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还会腿法武技。 但是即便如此,只是惊鸿一现,没有人知道他的腿法强弱与否,是否足以作为依仗,与其他书院的领队学子一较高下。 现在,顾长松却二话不说,上来就赤手空拳上台,又把比赛牵扯到了两个书院之间的交情上,简直就是在逼迫白子规,非得接收不可。 当下,台上两人还在对峙,台下观战的学子们却已经争执了起来。 白子规微笑着看了顾长松一眼,伸手拍了拍佩在腰间的逐风剑:“顾兄高风亮节,在下佩服,只是身为剑客,腰间佩剑不能离身,无法像顾兄一样了无牵挂了。” “无妨,”顾长松当即接口道,“白兄无需解剑,顾某自然信得过白兄,白兄随意便可。” “那好,”白子规点头回应,“子规确实学过一点腿法武技,今天就向顾兄请教高招了。” 第二百零三章 残犀破四 顾长松回以笑容,却没有急着移动脚步,攻向白子规,而是双腿迈成了一个弓步,站稳身形,展开架势,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子规。 白子规当即会意,知道他是不想主攻,一则因为他与于镜仙一战之时,腿脚受了些轻伤,还不是很灵便,而是因为身法本就比不过自己,不愿以短击长,因此想要由自己主攻。 这也正合他意,当即一脚站定,另一条腿在地面上缓缓画了半个圈,然后向前轻轻挪动,身体跟着一同缓缓向着他移动。 学子们就这样看着两人一个稳立不动,一个脚不离地,中间的距离缓慢地缩短着,开始还耐心地等着,渐渐就有些不耐烦了,声音开始逐渐响起。 即便是高台上的师长们,也摸不清楚,白子规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校场本身就不大,即便是挪动的速度不快,没过太久,白子规也就挪到了顾长松身前,四目对视,却都没有急着出手。 随后,白子规又绕着顾长松缓缓转起了圈,速度没有丝毫变化。顾长松则干脆视线都没有移动,直直看着自己正前方,一手收在腰间,一手抬起竖在身侧,眼珠都没有挪动一下,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白子规的存在,甚至眼睛都缓缓闭上了。 几圈之后,围观的学子们真的是耐心都快耗尽了,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要磨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呼喊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只是全部被阵法拦在了校场外侧。 声音突然突破了一个界限,阵法之内的顾长松突然睁眼,双目精光四射,转身,出拳,动作没有丝毫迟缓,腰间一击直拳直击正好挪到了他侧后方的白子规,手肘刚动,一拳就已经到了白子规的小腹之前。 呼啸的拳风吹得两人的衣衫呼呼拂动,这一拳仿佛蓄力已久,快若奔雷,拳力之强,根本就让人难以预测。顾长松竟然一开始,就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帮助他在四强赛中反败为胜、力克强敌的“五丁开山”。 一道白色的影子从空中掠过,顾长松击出的一拳竟然在空中击打出了气爆之声,击打在了白子规的身侧,让他的头发一阵乱舞。 之间土黄色的衣衫外,结实的小臂边上,一只黑色的靴子稳稳抵在了上面,一条长腿从白袍之下伸了出来。就在顾长松出去的刹那,白子规也在瞬息之间出腿,后发先至,一腿将同境界修士来不及反应的一腿生生踢歪。 一拳击打在了空处,顾长松就好似早有预料一般,身体没有丝毫迟缓,翻身抬臂,对着白子规的脑袋挥去。 白袍人影闪动,瞬间出现在了顾长松身体的背后,挥出的一臂再次落空,与此同时,一击高踢腿已经踢向了顾长松的后脑。脚尖近在咫尺,几乎已经让他的颈后皮肤一阵发紧。 身体接着原本的转势再转,原本后脑的位置变成了太阳穴。与此同时,顾长松架起手臂,挡在了脸颊侧边,手臂上血气之力凝聚,肌肉鼓胀,就如同磐石一般坚定。 一声清脆的响声,顾长松手臂上的土黄色衣衫上,多出了一个鞋印,随后那一块衣衫碎成了一片一片,如同蝴蝶一般从空中飘落,落下地面。 黑色的靴子也随之炸开,四散飞溅,布匹的撕裂声与高速移动后撞击在一起的拳脚碰撞声混合在一起。 白色的人影亦没有丝毫停顿,人影一晃,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再度出现在了顾长松身后,一击暗腿踢向了顾长松的小腿。 兔起鹘落,拳脚交错快若闪电,人影闪动直似幽鬼。直到此时,学子们才意识到两人已经开始动手,就在眨眼间已经出了不知几招,交手几回,抱怨声和催促声立刻无缝切换成了欢呼声。 两人紧身短打,出招又是以快打快,就算是站在近处,也没有几个学子能够看得清楚,更不用说站在校场外侧、还要仰头观战。但是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们知道比赛精彩,一个个看得兴高采烈、鼓掌叫好。 顾长松面对这一记无声暗腿,竟然没有向前跨步闪避,而是一肘向后击出,以攻对攻,逼得白子规不得不撤脚。 人影绕着不动如山的顾长松,如同鬼魅一般晃荡,肉体击打的清脆“啪啪”声接连响起,白子规双腿灵活无比,在身法全力展开的同时,或踢、或抽、或扫,或顶,双腿连环,顾长松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他的攻击之下。 虽然如此,姿态却无半点的滞涩和迟钝,就如同一只白鹤一般快捷又轻巧。虽然还未进入凝气境,没能够完全发挥出武技的威力,但是白子规对“鹤云踢”的领悟已经登堂入室,远远超脱了寻常凝气境修士所能及。 顾长松以慢打快,以逸待劳,将白子规的招招踢腿拦住,手臂上的衣衫已经尽数破碎,两条精瘦而结实的手臂光秃秃地,不时瞅准机会,快到寻常同级修士反应不过来的一拳击出,但是总是被侧面一腿打偏。 两人看起来势均力敌,顾长松也是不急不恼,沉稳有加,其实心中暗暗焦急,知道白子规已经将自己现阶段的弱点看穿了。 对现在的他来说,简化版的“五丁开山”能够爆发出同级修士难以反应的速度和难以抵御的力量,自然就会大大消耗血气之力与持续战斗能力。除了需要一段时间蓄势之外,一旦开始出拳,每一拳都会造成极大的消耗。 原本“五丁开山”有一个极大的优点,就是在不出拳之时,可以将力量再度继续,虽然无法增加,但是流逝的速度可以忽略不计。可是现在,白子规接连不断的攻击,让他积蓄满的血气之力流失速度大大加快。 而每次攻击之时,不知为何,白子规总是能提前一步发觉,然后通过侧击的方式让他打偏。 现在,他的“五丁开山”已经只剩下了最后的数拳之力,白子规却是毫发无损。这样看来,他已经没有什么获胜的希望了。 正在心中焦虑只是,眼前交错的人影和腿影骤然收敛,视线清明,微笑着的白袍人影出现在了正前方。 顾长松大喜之下,根本想都来不及想,周身的重压一朝解放,身体的积蓄的力量就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反弹,以开山之力倾泻而出,即便是他本人也无法收敛了。 这一记开山之拳打出了他练成“五丁开山”以来的最巅峰,让他心中相信,这一拳之下,自己必然能够得胜。 然后面对这一拳,白子规却没有丝毫畏缩、恐惧的样子,看起来分外自信,抬腿以及侧踢,对着那一拳正面迎上。 那一瞬间,顾长松仿佛看见了一只断角的犀牛,对着他冲撞而来。 第二百零四章 刚柔并济 心中喜悦的同时,顾长松心中又是庆幸,又是不屑。 他原本以为再这样磨下去,自己很快就会被磨到体力耗尽,不得不举手认输,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得到了一个能够反败为胜的机会,而且还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他也不知道白子规是终于一口气耗尽、难以继续快攻,需要休息一下了,还是想要给他一个全力出手的机会,看看两人正面对拼的结局会是怎样。 现在看来,多半是后者,因为这一腿气势、力道尽皆不凡,不像是回气之时,突然受到袭击,临时激发潜能发出的攻击,倒像是蓄力已久,故意为之。 如果当真如此,那他心里相信,白子规是自寻死路了。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武技,反正品级看来似乎都不到中三品,自己使用的“五丁开山”虽然是最简单招式的简化版,但是也有六品的层次。正面硬拼,结果还用说吗? 酣畅淋漓的一拳击打出去,仿佛就算是一座小山也能被他一拳轰塌。顾长松定定地看着白子规,想要看到他被这一拳打垮之后脸上的错愕和痛苦的表情,想着他受了这一拳之后伤势会多重,自己剩下的力量足不足以趁势进攻、将他击败。 他仿佛又看到了获胜的希望,愈发自信起来。 一声闷响,势不可挡的一拳击打在了如同残犀冲撞一般的一腿上,却并未如同他原本预料的一般摧枯拉朽,而是有一股强猛不可挡的冲击力顺着他的拳头冲了过来,竟然一下将他的拳力大半抵消,拦在了原地。 “不可能!”形式变化太快,这样顾长松一时错愕,难以回过神来。但是旋即,他便将疯狂地将血气之力凝聚在了自己的拳头上,接着最后一小部分还没有被完全抵消的拳力,对着白子规推了过去。 白子规只觉到自己直直蹬出的一腿力量被尽数消去,随后又有一股大力顺着腿向自己的身体涌来,推得他膝盖一软,原本踢出的那条腿不由自主地弯曲了起来。 这是他修炼“残犀腿法”以来,所踢出的最巅峰的一腿,功法、搬运法全力运转,血气之力尽数凝聚,这一腿的冲击力已经达到了他这个修为下,所能够达到的极限。 他使出这一武技对抗对手,自然有他的底气。除了发现顾长松后力不济,想要看一看自己纯粹的破坏力能够达到哪一步之外,也有对自己所修炼武技的自信。 如果两人都是凝气境,他万万不会用这样的三品武技去对抗对手的六品武技,三品的差距不是开玩笑的。但是现在,两人都是养精境,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他们无法发挥出中三品武技的真正威力。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六品武技“五丁开山”依旧远远强过三品武技“残犀腿法”,但是在白子规看来,差距并没有大到根本无法弥补。只要自己对武技的理解大大超出对方,是有能够胜过对方的可能的。 毕竟,相比于“鹤云踢”,“残犀腿法”更善于硬碰硬的正面对抗。况且,作为三品巅峰、有望推导到四品的武技,白子规感觉到,自己对它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已经进无可进,似乎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够举一反三,悟透其中的真意。 到了那时,他将收获一项自己领悟出的四品武技,将残缺的武技补全只是举手之间。这也是他使出“残犀腿法”对敌的重要原因。 然而现在,他算是成功,也算是失败了。即便是全力以赴,也没能够完全抵消这一记重拳。虽然没能够让它伤到自己,已经算是自己对武技的领悟足够透彻了,但是不如终归就是不如,没什么道理可讲。 白子规心中暗暗叹息,正当他想要借力后退之时,脑中猛然如同电光闪过,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没有来得及想得透彻,身体就下意识地行动了。 这一场比赛开场到现在,顾长松终于第一次移动了脚步,大步一步迈出,手臂随着身体的冲力向前推出,想要快速将白子规击倒在地。正当他见到白子规腿力已尽,膝盖被推动弯曲,自以为得计、想要再接再厉之时,拳上突然感觉到一空。 他愕然看去,这才发现原本抵在自己拳头上的那只脚已经不在原处,而是沿着拳头边沿滑到了手臂一侧。 拳头毫无阻碍地向前冲出,拳、腿交错而过,顾长松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到手臂一侧一股大力传来。 白子规借着膝盖弯曲之力,一腿从顾长松的手臂一侧抽出。顾长松的身体当即向一侧被击飞了出去,最后的力量也尽数落在了空处,手臂立时被打得通红。 他心中一凉,刚想要转身再战,突然觉得身体一阵空乏,知道自己积蓄的力量几乎全部在刚才那一拳中释放了出来,已经几乎消耗殆尽了。 正当他暗叫不好,茫然无计之时,侧面劲风传来,白子规再次发起了进攻。 此时的他,心中雪亮,已经完全找到了自己“残犀腿法”的前进之路在何方。 一直以来,残犀腿法就是以诡异的进攻角度,再加上刚猛的攻击力为主要的长处。然而刚才那一记屈腿侧击,让他领悟到了自己理解的缺憾之处。刚不可久,在出腿之时保留一部分力量,在关键时刻用以随时变化,这才是“残犀腿法”的前进之路。 原本他对“鹤云踢”也已经领悟颇深,称得上登堂入室,但是直到此时,他才彻底明白了,中三品武技的长处之所在。不在别处,刚柔并济、变化多端乃是必须。 “残犀腿法”一腿腿使出,白子规感觉到每一招使出,自己的武技都在随之变化,而顾长松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被打得狼狈不堪。 一声脆响,白子规眼睛亮起,无数的领悟在脑中彻底成形,身形展动,出现在了顾长松的身前,一腿踢出,看起来轻飘飘的,似乎很是无力。 但是顾长松一眼看去,就感觉到头皮发麻,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彻底将他压制,就仿佛一只残缺了顶角的犀牛舍却性命,向他冲来,要将他碾压倒地。 不仅如此,这一腿的力量内敛其中,仿佛随时可以变向,让他感觉到,自己无论如何躲闪,都躲不过这一踢。 “残犀”终式,“残犀舍身”。 顾长松咬了咬牙,将最后的力量聚集在了拳头上,一拳击出,然而刚刚对撞,拳头上的力量就被彻底击溃。 手臂上肌肉酸麻,无力地垂下,顾长松下意识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几个呼吸之后发现没有攻击来临之时,耳边已经响起了教习的声音:“白子规胜”。 第二百零五章 忽逢桃花林 顾长松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白子规腿悬在自己的身前,离自己只差数寸距离。虽然悬在半空,却稳如磐石,没有丝毫动摇。 虽然那一腿没有踢下,但是很显然,白子规也不担心顾长松会趁自己手下留情之际发起攻击,因为他的那一腿虽然停下了,力量却没有丝毫衰减,而是依旧凝聚在腿上。 顾长松依旧感觉到无比得危险,就仿佛被一只残缺的犀牛角顶在了身前一般,让他精神紧绷,寒毛竖立。只要他有些异常的动作,白子规就立刻可以爆发出势不可挡的一击。 即便是教习宣布了胜负之后,他也没有收腿的意思,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顾长松。显然,先前被路童偷袭的那一次,让他吸取了教训,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自以为安全、把自己的要害暴露给不了解的人。 顾长松苦笑一声,双手下垂,交叠在身前,然后低下头缓步后退,示意自己认输,心服口服。 直到此时,白子规才微微点了点头,缓缓将微微弯曲、悬停在身前的长腿收回,侧着的身子摆正,对着顾长松行了一揖,道一声承让,然后扭头向着校场边缘走去。 顾长松终于感觉到,那种极度的紧张与危机感散去,空气又恢复了往常的轻松祥和,意识到比赛终归是已经结束了。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汗湿了。 不只是因为剧斗之余的体力消耗,刚才这一击,白子规也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里压力。 包覆在校场边缘的防护阵法散去,围观的学子们的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一般传来,为那一场没几个人能看懂、但是都知道很精彩的激战而欢呼。 白子规的长袍下摆,在激战之中被打得破破烂烂的,双脚上的鞋子也被彻底打散。他赤着双脚向着人群走进,在下午和煦的阳光照耀下,不仅没有让人感觉到衣冠不整,反而有一种与平时的风度截然不同的狂放与野蛮的感觉。 一时之间,欢呼声,尤其是女学子们的欢呼声,更加热烈。顾长松看着白子规的背影,一时之间有点出神,有点敬畏又有点恐惧。 第一次,他开始对自己不那么自信了。 四强赛结束,蜀郡书院积七分,排名第一;眉山书院积六分,排名第二;益州书院、巴郡书院积四分,排名第三;其余三家书院均为三分。 最终的胜负,将在明日,从蜀郡书院和眉山书院之中决出。 …… “不错。”白子安点了点头,很难得的表扬了自己的弟弟。 这里是白子规与姜青峰二人暂居的小院之中。比赛在未时就开始了,而且白子规与顾长松二人看起来鏖战了很久,其实二人出招极快,直到分出胜负,都没有花费哪怕一刻钟的时间。直到现在,还依旧是未时。 到了此时,一天只需要比两场,时间已经称得上非常宽裕了。比赛结束,学子们有人流连在此,相约外出游玩,有人则赶忙回到自己的暂时住处,抓紧时间修炼,大概是这几日的比赛给了他们很大的刺激,迫不及待想要迎头赶上。 白子规和姜青峰回到房中,正在更换鞋袜、衣物之时,白子安推门进来了。 受到了表扬的白子规非常惊讶。他成功战胜了顾长松,虽然不太容易,但是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比赛看似激烈,但是从始至终,他都只将自己的手段局限在了腿法武技与身法上,实力最多发挥出了一半而已。 对他来说,这次大比的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唯有刘庭芝一人。他相信甚至直到四强赛,刘庭芝都还没有拿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大哥为什么要夸奖自己了。的确不是因为获胜,而是因为他以自己的实力,将一门三品武技推到了四品。 “从今日起,下三品的武技道理,对你来说再也没有奥秘了。只需要稍稍花一些时间,任何一门下三品武技,融会贯通、掌握真意,不在话下。”白子安不仅夸赞了,而且不乏溢美之词,让包裹着都不禁有点脸红,但是心里终归很是高兴。 今日是正月廿七,九九已过,初春时节。原本应当晴雨不定,但是偏偏今日阳光极好,是难得的适宜外出游玩的天气。 很快,白子安就提议,出门逛逛。梁州书院之内有一小片桃花林,离此地不算太远,正是适宜郊游、玩赏的地方。今天时间还早,可以去那里逛逛,放松一下。 姜青峰自然是拍手鼓掌叫好,但是白子规却是有些不太情愿。 他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好完全,虽然已经几乎不影响到他出手了,但是明日的对手是刘庭芝,他也没有十成把握,因此希望能够精心修养,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而且,他的身上携带了大量张铁匠塞给他的书籍,让他抓住机会多读多想。包括了各种金属矿脉,或是其他特殊的适宜铸造的材料,所生成的环境特征或是如何完好提取的手段,各种合金或是其余法器粗胚的基本配方,各种器物的结构,等等等等。 这几日,白子规除了比赛、修炼之外,将自己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在了这些书籍的阅读之中,深感铸造一道的博大精深,想要深刻领会,实在是需要学习太多的知识,因此不愿将时间花费在外出游玩上。 但是,白子安游兴既起,哪里由得他不去。没过多一会儿,白子规就被迫自愿前往。 梁州气候偏暖,此时的桃花,虽然还有少许花骨朵,但是大多已经盛开了。一眼望去,桃树高低错落,粗细交杂,满树粉红烂漫,白如堆雪,紫色让人看来也是赏心悦目。 许许多多的学子都来到了这里赏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的比赛都已经结束了,又刚刚看了一场精彩的比赛,心情很是愉悦。恰好梁州书院学子们还在上课,正好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放松放松。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白子规,开始围在四周,或是悄悄议论,或是大方注视,或是窃窃私语、笑声不停,还有凑上前来交流、搭话的。 白子规一开始心情还挺不错,大大方方地和上前来的人聊天。但是很快,人越来越多,现场就开始有些混乱了起来。 不知何时,大哥和姜青峰都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只留下了白子规一人,不得已连连告罪,从人群之中寄了出去,寻找二人。 从一株株桃花树间不断走过,转过一个弯,面前出现了一个看起来高而瘦弱的学子,面色苍白,俊美非常。 白子规、刘庭芝二人相对而立,一时都有些愕然。 第二百零六章 头名之争 “今天天气不错。”白子规先开口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没什么意义。 “桃花每年都会盛开,只希望看花的人以后还能一同归来。”刘庭芝笑了笑,眼中有些忧郁。 这是白子规和刘庭芝的第一次对话。事后想来,未来会发生的很多事情,从这个时候起,就已经注定了。 “眉山白子规。”白子规拱手一揖。刘庭芝同样报上姓名,用以回礼。 “你是冀州人?”白子规闻言有些好奇地问道。 刘庭芝轻轻点头:“我舅舅昔年曾在梁州为官,与蜀郡书院的院长有故,因此让我到这里来读书。” 无需多言,这样有两个作用,一是固结友盟,二是以刘庭芝的身手,帮助蜀郡书院在书院大比中活得优秀的名次。 “难怪你一直偏好独来独往。”白子规若有所思,说到这里又突然顿住了。 “你是想说我不太受欢迎。”刘庭芝嘴角忍不住向上一翘。 “刘兄见谅,你们蜀郡书院前来参赛的大部分学子,白某根本不屑与他们结交。若是有朝一日,竟然会与他们为友,受到他们的欢迎,对我来说才是奇耻大辱。”白子规慨然道。 这些都是真心话,路童为人就无需多言了,那些不论是非、只知道无条件站在他那边,甚至觉得他做得对的人,白子规实在是跟他们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只是他原本也不准备说得那么直接的,毕竟交浅言深,人之大忌。只是不知为何,才刚一开口,刘庭芝就给他一种一见如故之感,忍不住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也实在是不喜欢他们。事实上,我在蜀郡书院,也是有一些朋友的,只是他们都不能够被选来参赛。”刘庭芝长叹一口气,脸上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是白子规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苦涩。 “来之前几天,我有一个朋友刚被路童他们打伤了。只是他们已经被选来参赛了,而我是奉命要为了蜀郡书院的参赛成绩而尽全力的,因此竟然无法替他讨回公道。” “所以,你将路童给别人的伤害还了给他,我以为这是正确的事情。而且,我也非常感谢你。”他非常认真地看着白子规说道。 “明天的比赛你准备得怎么样了?”白子规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么走心的话题,于是将话题岔开。 “我有什么可以准备的呢,毕竟也没受什么伤。倒是你,受的伤好些了吗?我看你今天还有心情来赏花,应该回复得还不错?”刘庭芝的语气很是轻松。 如果是别的人在场,一定以为他们两个人在相互试探。实际上——白子规相信不是,就只是两个刚刚认识的新朋友在简单寒暄、相互关心而已。 “我本来也不是很想来的,可是我大哥想来逛逛,我没法扫他的兴。”白子规苦笑一声。 “至于伤势,我本来就伤得不算太严重,只不过大家听说我收到了凝气境修士的攻击,就想当然得认为我已经半死不活了,仅此而已。” “这么说,你明天是可以发挥出全部的实力的。”刘庭芝的眼睛亮了起来,眼中燃烧着熊熊战火。 “我很期待和你的一战。”白子规也是战意澎湃,两人同时伸出手,在身前拍了一下,然后相视一笑,心中涌起一种陌生的亲切感。 “喵呜。”突然一声慵懒的轻响,一道小小的白影从白子规身后掠过,跳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后轻巧地一弹,又落在了他的头顶。 狸奴舒舒服服地在白子规的头顶趴下,睁开大眼睛看着刘庭芝。 先前在小院之中,白子规没有找到狸奴,这确认了他的猜测,小家伙确实是趁每天白天,他们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出去了。 刘庭芝有些诧异地将目光在狸奴和白子规中间转移了几次,上前伸手摸了摸狸奴的脑袋,然后挥了挥手,调头消失在了桃花林中。 白子规同样回以告别,然后转身接着找人,脚步很慢,身体尽可能保持平稳,尤其是脑袋,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晃到头顶上的猫主子。 …… “你们说,今天谁会赢呢?” “我说啊,当然是刘庭芝会赢了,养精境中期是开玩笑的?境界上的差别不那么好弥补的啊。” “而且他之前甚至都没有使出全力,都不知道他有多厉害呢。” “我支持白子规,他会的也太多了些,而且每一项都好厉害呢。” “你懂什么,贪多嚼不烂,又是剑法、又是腿法的,哪里比得上专精。” “可是刘庭芝的武技也实在是太冒险了啊,竟然用掌刀对付敌人,一个不留神就会彻底呢。” “就是,白子规跟之前的对手可不一样。” “我也支持白子规,我最喜欢他那种英气勃勃的帅呢,哎呦。” “去死,花痴……不过,都是帅哥,好难选呢,嘻嘻。” 比赛还没开场,校场边上就已经议论纷纷,都在对即将开始的头名之争十分期待。 这一战不仅仅决定的是两人的胜负,胜者所在的书院也将获得这次大比的第一名——如果刘庭芝获胜,眉山书院将积八分,成为毫无争议的第一;而如果白子规获胜,两家书院将各积七分,在积分上保持并列,眉山书院则会因为获取了个人头名而被决定了最终的第一名。 因此,眉山书院的学子们大多很兴奋、很期待,毕竟切身相关,而且他们看蜀郡书院的学子大多不太顺眼。只有卢见奚、焦恪礼二人脸色阴郁地站在一边,似乎有什么心事。 而蜀郡书院,除了几个女学子之外,剩下的人围在脸色苍白、又满脸怨恨的路童身边,看起来十分不快——场上的两人都让他们看着很不爽,不知道希望哪个输得更惨比较好些。 第二天的辰时已经到来。 与昨日的晴朗不同,今天天色有些晦暗,而且下着蒙蒙细雨,校场地面上也有些湿滑,不像是适合比武的好天气。 不过修士与天争命,自然无人在意这些小小的雨点。热情高涨的学子们围在了校场边上,高台上的师长们亦不如以往那般慵懒、闲适,神情严肃了许多,精神也更集中了。 防护法阵升起,将纷纷漂落雨点拦在了外侧,教习重重挥下了手臂,莫名感觉到有些压力,和之前曾经主持过的所有决赛都不尽相同:“蜀郡书院刘庭芝,对阵眉山书院白子规,开场。” 两人都没有什么多话的兴趣,而是对视着彼此,气势攀升,战意高昂。 台下的喧哗声愈发猛烈。 第二百零七章 雨中决战 春风乍起,雨滴漂落,两人就仿佛拴在了同一根绳子上一般,绳子被扯动,两人也同时动了起来。 两道模糊的影子在雨中高速移动,随后便是密密麻麻的碰撞声响起,看起来不那么清楚的血色光弧在两道身影的中间不断飞掠、交错,然后“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不断响起。 小都天血梭不断激射而出,有不断被弹飞,然后再次划出各种弧度飞回,再次如同撞上了什么透明的东西一般,再次被弹飞。 毫无疑问,这就是小都天血梭与透明羽刃之间的激烈碰撞,是暗器武技之间的对拼。 一直以来,暗器武技都不被许多高门大派修士所看重,甚至有些鄙夷,认为不够光明正大,唯有心理阴暗、行事鬼蜮之人才爱使用。虽然这只能代表部分人的观点,但是不可忽视。 再加上暗器武技到了冲穴境之后,绝大部分作用都会被自然而然学会的远程控物所替代,一直以来所学之人甚少,其中大部分都集中在积年炼精、炼气修士,难以突破,才会想要触类旁通,顺便增加一些对敌手段。 因此,出去益州书院嘉淇等人的“双燕衔环”绝技不谈,白子规和刘庭芝表现出对暗器武技极为精擅,哪怕只有一人,在刚刚修炼不久的学子之中,是极为罕见的。棋逢对手,更是少之又少。 漫天的暗器飞舞,速度不必落雨逊色丝毫。白子规手腕上控物手环闪动着淡淡蓝光,小都天血梭此起彼伏,轨迹交错莫测,看得人眼花缭乱。而那些透明羽刃……根本没有人能够看清楚它们的存在,知道它们数量几何,速度快慢,是何轨迹。 即便是先前与刘庭芝交过手的养精境学子,也只有在羽刃临身的时候,才能够及时意识到它们的动线,在关键时刻加以躲避。 而白子规却能够凭借自己超众的感知能力和精神力,在一定范围之外就发现这些暗器的存在,并准确地加以拦截,这不由得使他们又惊又羡。 即便如此,透明而又极度纤薄的羽刃,经过刘庭芝出色的腕力和技法,即便是白子规也大感棘手。 最头疼的是,这些羽刃就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枚掷出,一旦被拦截或是躲避,就不知道消失到了何处,再也没有人看见它们被收回,也没有人看见有任何残留。 而相比于白子规,刘庭芝就是另一种感觉了。小都天血梭数量上更少,但是技法上远远胜之,可能从任何一个方向向他激射过来,让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密密麻麻的暗器大多被对手拦截,即便是少数突破了拦截的,也会被迅捷的身法所轻易避开。两人不断向着对方抛掷或是操控暗器,同时通过施展身法来争取熟悉之间的更有利位置,一时之间围观学子们纷纷大呼过瘾,同时也暗暗心惊。 光是这一场试探性的暗器较量,就足以叫所有炼体境的学子们直接出局,或是叫其余的养精境学子们手忙脚乱,疲于应付。原本有些不服气的人,此时也不得不心服口服了。 但是现在就服气还是太早。展露出了不相上下身法的两人,在发现这样下去难以分出胜负之后,在不断辗转腾挪之间时,也开始不断接近。 暗器碰撞之处离二人越来越近,留给二人的反应时间也越来越短,对战越发惊险,看得众人纷纷捏了把汗。 终于,两人相距只剩下一丈有余,暗器碰撞在雨中溅起雨水都不及浇灭的火星,几乎就在两人的眼前划过。 突然,密集的暗器碰撞突然止息,习惯了这样的背景声音的围观者们,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就被一声更加响亮的清脆碰撞声吓了一跳。 只见两人几乎同时止住了向着对方用暗器攻击的动作,几乎同时向着对方直线冲出,在原本两人直线距离的中点相遇,一柄匕首和掌刃同时撞击在了一起。 刘庭芝手掌将白子规反握在手中的匕首往下一压,另一只手中的掌刃向着他的双目横挥而出,丝毫看不出前一天还惺惺相惜、一见如故的样子。 而白子规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身体微微向后仰,让掌刃从自己的眼前划过,同时一脚横踢而出,不仅隐蔽,而且快若闪电。 在将“残犀腿法”推进到了四品之后,白子规似乎对“鹤云踢”的领悟也进了一大步。 两人当下开始近身搏斗,其中惊险之处比起先前犹有过之。刘庭芝双手掌刃连环劈出,一改一开始侧击敌人的风格,而是延续了上一场与嘉淇一战时的模样,硬拼硬打,丝毫不让。 尤其是,这双手掌刀不知遵循了什么套路,极擅短打,诡异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白子规手中匕首如同一条银亮的小蛇一般,在两人中间灵活地翻转、飞舞,就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将从各个角度攻来的掌刃一一防住,甚至有时还能抓住间隙反攻。 偶尔单匕难敌双掌之时,悄然无声的快腿也能逼得刘庭芝或收手或闪避,将局势扳回均势。 这下,围观学子们大多看不清两人的动作了,后排的纷纷往前挤,或是踮起脚尖,只有各位养精境的学子们,由于视觉多少得到了强化,能够勉强跟上两人你来我往的攻势,一个个暗暗心惊。 而高台上的各位师长们,也都啧啧赞叹。许多人开始夸赞蜀郡书院的院长,以及游太虚,教出了这么优秀的学生。 即便是一些盼着白子规输掉比赛、甚至最好被重伤的人,比如董常铎,心中也不禁暗自感叹,这两人若放在以往,取得头名都是轻而易举。当然,他外表上也只会冷哼一声、沉默不语了。 一声闷响,白子规飞起一腿,刘庭芝双手同时向下一按,被踢飞了出去,后退了数步。白子规这一腿的太也快而角度诡异,即便以刘庭芝的身手,也只能硬接,甚至连用掌刃攻击都来不及。 自开战以来,两人第一次拉开距离,默默对视。 因为不敢出声而安静异常的学子们终于欢呼了起来,热烈的喊声打破了密密的雨声。 这才是他们想要看的战斗。 想必于围观者们,激战的两人更加清楚对方的实力如何。各种武技和惊人的速度、敏捷都自不必言,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的。但是两人彼此都清楚,自己的力量也是非同小可,完全不输养精境后期的力量型修士。 可是现在,两人手臂都有些隐隐发麻,丝毫未曾占据上风。刘庭芝尤为惊诧,因为他是比白子规高出了一个小境界的,而他清楚,这是他第一次对同龄人使出了全力,没有丝毫留手,除了…… “刘兄,这下可以拿出你真正擅长的武技了?”白子规微笑道。 刘庭芝眼睛看起来越发明亮,双手手指分别在手腕上一抹:“刹那之剑,请指教。” 第二百零八章 刹那之剑 雨点越发密集了,一开始围观的学子们还能把它当成是一种情趣,但是现在有点难以忍受了。再这样下去,衣服都要被彻底打湿了。 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真正擅长的武技?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拿出全力?所有人心中又惊又叹,现在败在他手中的养精境学子们,也都又敬又佩,又羞又恼。 双手并指成剑,双双在自己的手腕上抹过的时候,养精境学子们纷纷心中暗惊,然后用同情的眼神看向白子规。 不是说白子规不强,他的实力众所周知,能够作为唯一一个逼出刘庭芝压箱底实力的人,就足以证明了。但是,现在没有人相信,两人还能像之前一样打得不相上下了。 没有人看清楚刘庭芝的掌中出现了什么,但是透过雨滴击打在上面、所反射出的形状,视觉比较敏锐的人能够察觉到它们的存在。白子规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能够摸清楚它们的具体形状。 双手手腕之上,各自延伸出了一柄透明的剑。剑长一尺有余,不长不短,长度大约是逐风剑的一半宽度相若。不知由什么材质打造而成,但是是纯粹的透明,在阴雨天之中,甚至连反光都没有丝毫。 手腕轻轻转动,一手透明晶剑变成了剑刃朝上。通过两侧缓缓流下的水滴,白子规又能看清楚,剑刃极度纤薄,就如同透明羽刃和掌刃一般。 “好一件血法器。”白子规赞叹道。他终于明白了那些透明羽刃会凭空消失、而且无穷无尽的原因了。 “白兄好眼力,这是我的血法器‘穿晶剑’,这些都只是一些小小的应用手法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刘庭芝一边说着,一边摆开架势,一手前指,一手下垂。 不知为何,大概是为了给比斗提供绝对自然的环境,防护阵法并没有阻止雨水的滴入,此时的刘庭芝,衣服已经淋湿了,头发也湿漉漉地沾成一绺一绺的,看起来反而更柔弱了一些。 相对于他,淋湿了的白子规反而给人一种旺盛的斗志,熊熊战火完全没有被雨水浇灭。他一脚前踏,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按在腰间剑柄之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刘庭芝。 这一点引起了许多围观学子的疑惑。难道他还觉得自己能赢? “白兄准备靠什么来对抗刘某的刹那之剑呢?”刘庭芝一直以来冷静的心态骤然被打破,突然兴奋了起来,忍不住问道。 白子规洒然一笑:“白某就用这柄逐风,来向刘兄请教了。” 围观学子们也不知道白子规何来的自信,纷纷感叹这人要输,唯有刘庭芝感受到白子规不可遏制的强烈求胜意志,心中豪情顿起,长笑道:“白兄请。” 言罢,手腕一翻,身法展开,手中穿晶剑对着白子规咽喉挥了过去。 白子规眼睛紧紧盯着刘庭芝手腕处的晶剑,身体轻轻后仰,躲过了扇形剑弧,手中逐风却并没有出鞘,反倒是又向内按了按。 手中晶剑骤然停下,再度翻转,然后对着白子规的面颊刺去。白子规身体斜向一侧,同时接着雨势又向另一侧滑出了一小段距离。 然而刘庭芝还有另一只手腕上利剑在握,白子规刚刚滑开,另一柄“穿晶剑”似乎已经等在了半路之上,就要白子规自己撞上去一般。 “锵”的一声响,逐风剑终于出鞘,却并未格向那一柄穿晶剑,而是直指刘庭芝心口处。 剑刃摩擦剑鞘的声音响起,混杂着雨声,似乎又有了一些奇妙的变化。刘庭芝一时似乎有些恍惚,随后猛然惊醒,然而此时已经慢了一拍。他如果再不收剑回防,势必会先一步被逐风剑一剑击中。 见形势不好,刘庭芝没有丝毫犹豫,手臂当即收回,穿晶剑挡在了白子规削出长剑的前方。但临时变招,终归不能竟得全功,一截袖子被逐风剑削了下来,又被雨点打湿在了地上。 白子规见得得势,心中一喜,抓紧时间,剑势展开,对着刘庭芝连环攻去。 先前两招虽然看似他占了上风,但是只有白子规本人才知道何其惊险。刘庭芝的穿晶剑一旦展开,快若惊雷,让人根本无法再如静态时一般,琢磨清楚剑的位置与去势。 因此,白子规也绝对不想再让刘庭芝放手进攻,而是决定趁着自己占据了上风,一鼓作气,直接拿下,不给他发挥的机会。 正如白子安所言,下三品的武技对于白子规而言,再无奥秘,此时一旦出手,疾风快剑,苍狼剑法,乃至于腿法、锤法,其中真意似乎都已经融入到了白子规的每一剑之中。 剑法越发酣畅淋漓,白子规趁势使出了“惊蛟十八剑”,手中剑就如同一条蛟龙在雨中高地腾飞、上下遨游,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向着刘庭芝杀去。 刘庭芝手中双剑不仅难见其形,本身剑法也是变幻莫测,每一招更是长于在方寸之间变幻路数,让人难以捉摸。即便如此,失去了上风,也只能被白子规牢牢压制,难以展现在攻击方面的长处。 正当白子规想要借势直接取胜之时,刘庭芝突然手腕再翻,一剑抵御白子规手中剑,一剑对着他的面门划来。奇怪的是,看起来这一剑无论如何都会在逐风剑之后到达。 白子规心中暗暗惊奇,但是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并没有想要收剑回防的意思。虽然如此,他还是对这一剑投以了十二分的注意。 雪亮的剑光划破了雨幕,森寒的剑锋几乎已经接触到了刘庭芝的肌肤。正当白子规以为胜负已定之时,刘庭芝手腕之前似乎突然模糊了一下。 是的,虽然看不到穿晶剑的剑身,但是白子规就是有了这样的感觉。与此同时,一股极度危险的感觉涌来。 白子规第一次顾不得继续递出手中剑,而是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接着脸颊一侧一凉,一缕头发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斩断了,被风雨打散,粘在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白子规剑上力量锐减,被刘庭芝留来防御的那柄穿晶剑轻易挡住。 围观的学子们,即便是养精境修士,也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而高台上的师长们却都纷纷震惊地站起身来。 即便是高出了两到三个大境界的他们,有没有人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穿晶剑离白子规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突然一个模糊,然后就直接出现在了白子规的身边,中间的那段距离似乎是被直接抹去了。 第三十一章 遇伏 姜青峰、白子规一行人到达北门口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了,天已经黑了下来。 姜本周为首的一行人,大多正坐在北门边的一个茶摊里消磨时间,还有一些人坐在货车上,满载货物的大车则停在茶摊外。 见到姜青峰到来时,他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一个个脸上看起来臭臭的。 “哎呦,姜少爷来了,”姜本周阴阳怪气地道,“姜少爷长本事了啊,做下了好一件大事啊。” 四周的青羊部族人们哄然大笑,若不是白子规知晓这些人都是族长姜碧岩的死忠,看着姜青峰长大的叔伯,一定会以为这些人就是来砸场子的。 姜青峰被笑得面红耳赤,低头道:“各位叔叔谬赞了。” “你小子还以为我们是在夸你呢!才放了你两个时辰的自由,就惹出这么大事来!”一块点心划着一条弧线,从姜青峰脸颊边上擦过,一旁的白子规淡定躲远了些。 “没时间给你们吃饭了,给你们打包了路上吃。现在,立刻上车,启程!”姜本周吩咐道,四周的汉子们纷纷起身,各就各位,忙碌起来。 一边不断下达着各种命令,姜本周还不忘回头,对着刚刚爬上车的姜青峰补了一句:“等你回去咱们详谈。” 原本还在竭力缩成一团、希望被遗忘的姜青峰彻底垮下了脸,有些哀怨地望着一旁若无其事的白子规,心中暗想,明明是我们俩一起惹的事,为什么挨批的就我一个。 白子规抬头看天,脑袋微微晃动着,眼珠也随着脑袋一起移动,看看左侧,看看右侧,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对了,吃饭之前,先把这身甲换在外衣里面。”车队刚欲启程,姜本周不知从何处摸出两大两小四件黝黑的甲胄,扔给了从衙门归来的四人。 “还有,把兵器拿出来。”姜本周伸手掏出四张符箓,在白子规和姜青峰的木剑上一人贴了两张。 “灵气耗尽,自然掉落,在此之前,不要撕它。”姜本周说着,用手指轻轻点着两柄木剑。 石钰龙上前与他私语几句之后,他犹豫了一下,又扔了一件给被健卒丢在这里之后、跟着白子规等人爬上了车的李春。 “你没事?需要帮忙吗?”白子规走到李春身边,问道。 “恩人放心,小人皮实,还坚持得来。”李春低着头,闷闷地答道。 “今天在郡衙,你竟然选择跟卢家死磕,很有勇气。”白子规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小人早就没有家人了。”李春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细不可闻。 白子规凝视了他一会儿,直到被姜青峰拉去,换上软甲。 白子规、姜青峰二人收到的是软甲,扔过来时被团成一团,展开来一看,穿在身上刚好能保护整个上半身。软甲由一些不知名的丝线编成,相当的轻便,用力拉拽却有感觉到很是坚韧。 白子规跟随张铁匠修习锻造之术已久,仔细端详之下,发现这些看似柔软的丝线当中竟然混杂了一些金属,粗略判断有以柔软而闻名的黑泥金和相当柔韧的璃铜,不由对这软甲的对材料的选择与铸造工艺暗暗钦佩。 另一边,石搏、石钰龙二人穿着的则是相当坚硬结实的内甲,穿在身上,感觉整个人都稍微鼓了一些。 姜青峰见到两人穿上内甲之后的样子,正欲开口笑话他们,突然眉头一皱,发现了什么,反复扭头对着四周看了一圈,突然跳下车,走到正在忙于指挥的姜本周一旁,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戳了过去。 手指戳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显然,姜本周也穿着内甲。 姜青峰连戳经过的数人,都发现他们身上穿着内甲,不由恍然大悟,冲着姜本周喊道:“本周叔叔,你们所有人都穿着盔甲!” “你们临时哪来的那么多盔甲?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你们早就知道今天会出事!” 姜本周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用屁股对着他。 姜青峰气哼哼地再次爬上车,看着气定神闲的白子规,又是恍然大悟:“白鸟,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白子规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没人告诉我,可是这么多这么明显的征兆,我想猜不出来也办不到啊。” 兄弟哦,你早晨出门的时候,看到这次进城的全是战士,一个妇女都没有,儿童也就我们俩,就该感觉不对了啊。 可你只顾着睡觉和侃大山! 白子规暗想,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姜青峰胸口一阵气闷,抓起放在旁边的一个大饼,狠狠咬了下去。 …… 天色渐渐变黑,但暮春已至,尚且能看得清周围。 运货大车这次排成两列,在官道上前行,四周围着的依旧是骑着马的骑士们,高高举着火把,照耀着四方。 四周不见其他人影,一片安静,官道两侧的原野上,能看见生长正盛的春草野花在随风飘摇。 骑马走在最前方的姜本周忽然勒马停下,举起一只手,身后的车队立即停了下来。 火把上的火焰在春风中舞动。 凝视着前方安静的空地,姜本周突然笑了:“你们大概是过得太舒服,多久没在外面闯荡、与人厮杀了?” “这种雕虫小技,也想瞒过我姜某人的眼睛?” “这就是卢家人的手段?” 空气中一阵诡异的安静,某一处忽然传开一阵剧烈的波动,如同波纹在水面上荡漾开来。 同时,一支利箭从波纹中心处飞出,对准了姜本周射去。 姜本周一声大笑,伸手握住背在背后的大剑,向前就是一个抡斩,同时有一道红光从大剑之上闪过。 仔细看来,剑面上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红光,或者说是火光,并不平整,而是如火焰一般跃动着,隐隐有热气向四周散发。 一剑斜着抡在了迎面而来的那一箭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那箭被斩成两段,无力地落在地面上。 一个呼吸之后,前方、侧前方又泛起了密密麻麻的波纹。 无数箭矢,带起阵阵破空响声,向着车队众人射来。 车队四周的护卫已经纷纷抽刀或是握剑在手,围成一圈,面朝外侧,将那些乱射而来的箭矢拨打而开。 最前方的姜本周一声长啸,凌空跃起,对准了第一箭射出的位置,一剑挟全身下落之势,狠狠劈了出去。 剑身上的火光比起之前又高了些,映照地姜本周面庞亮起,气势更甚。 又是一声巨响,姜本周手中重剑不知与什么撞击在一起,撞得周围空气又是如同水面般,一阵晃动。 紧接着,他脚步往地面用力一踏,脚底如同火焰喷发一般,喷出一股火苗,人影一闪,消失不见了。 又是两、三个呼吸后,原本晃动的空气,最外层忽然如镜片一般碎裂,同时又有一些石块飞溅出来,空气之后开始隐约可见一些人影。 细细看来,似乎是姜本周斩碎了什么东西所致。 人影刚一出现,原本环卫车队的卫士中,立刻分出一半人,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城外激战 姜本周朗声长笑,声源从东到西,迅速移动,营造出一种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效果,仿佛以一己之力包围了所有人一般。 四周空气的碎裂速度越来越快,空气之后也有越来越多的各色石块碎裂激射而出,原本隐藏在后面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 可以看见一道火红色的人影飞快地四下移动,身后紧跟着一道黑色人影,愤怒的吼声与长笑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膜中。 从车队冲出的护卫们,随着前冲不断聚集,原本颇为颇为散乱的阵型很快便变得齐整起来,组成了一个锥形。 手握重剑的骑士们列于锥形尖头处,用以突破敌方阵型;手腕弯刀的则跟在后方,待得将前方突破之后,再进行收割。 骑士们厉声高喝,动作整齐划一,手中兵器上在闪耀着火光,气势逼人。 他们座下的马匹虽然看起来不甚高大,但是均是精选而出,其体内洪荒兽族血脉虽然单薄至近乎于无,毕竟是其后裔,平日里又受到了包含灵气的物资、阵法培养,脚力甚健,冲力甚大。 毕竟洪荒时代,本就是洪荒兽族称霸的时代,人族也是在对它们的学习和模仿中,摸索出了炼体与引纳真气的法门,以及形意的武技之术,这才初步崛起。 再加上骑士们与这些马匹朝夕相处,配合默契,使得它们在炼体境和养精境厮杀中,可以发挥出相当不俗的作用。 很快,骑士们便又拨打开一拨箭雨,冲进了若隐若现的黑影中,但是想象中的势如破竹并没有出现。 空气之后的早已不再是平地,而被挖出了无数高低不平的陷坑或是土丘,有诸多各色石柱错落在其间,众多黑衣人也分成若干小块,各自以石柱为依托守御。 马匹们冲进去之后,很快速度就不得不慢了下来,失去了冲击力的护卫们不得不下马步战,组成小阵势,重剑远攻,弯刀则攻击近身的敌人,与围了上来的黑衣人们战成一团。 此时那群黑衣人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 他们原本指望,能够借助阵法之力,杀青羊部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料这阵法只有一层最简单的掩形之能,甚至声音、气味等都无法掩盖,就好像站在了一副画着四周风景的油画后面一般,因此被姜本周轻松识破。 姜本周轻松闪开了其中唯一一名凝气境首领的阻拦,然后也不多纠缠,直冲着做为阵基的各色石柱而去。 与此同时,那些护卫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般,令得他们只来得及放了两拨箭雨,就被冲到了近前。 待得那支骑队冲进阵中之时,这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有足足四、五根石柱被摧毁,守卫在四周的众人,也多得是被当场击毙或是重伤倒地的。 再加之护卫们一波冲到,组成阵势,更是让他们手忙脚乱。 护卫们本就彪勇善战,悍不畏死,此时成阵而战,远近搭配适宜,战力更是远在无人指挥、散兵游勇的黑衣人之上。 更不用说还有马匹相助,虽然助力不大,但也足以拉大差距,让本就不敌的黑衣人们节节败退,不断有人倒地不起。 黑衣人首领见状大急,赶忙停下,刚欲指挥反攻,却见原本死活追不上的姜本周停了下来,哈哈一笑,反身扑上,将他死死拖住。 黑衣人首领又惊又怒,浑身散发出墨绿色的光芒,手上挥舞着一条锁链状的武器,向着姜本周抽去,抽到半途又手腕一抖,画出若干个大大小小的圆圈,将两人中间的进路全部封住。 与此同时,他甩手丢鞭,迅速向后退去,试图与姜本周拉开距离,左手手腕上的一个手镯发出了浅绿色的光,在他身上颇为显眼。 一边后退,他一边抬起左手,微微挥动,原本在半空中急速抽动的锁链状武器脱手而出,却未曾落地,而是依旧悬在空中,凌厉挥动,将两人格开。 包裹着的深绿色光芒中骤然多出了一道浅绿色,与原本的深绿色混杂在一起,分呈一细一粗的螺旋线,由一头升至另一头。 绿色锁链上微微散开一小片雾气,地面上的几株野草被卷入其中,发出“嗞嗞”声响,迅速变得干枯、断裂,散落在地上。 见此情景,黑衣人首领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猛然提了起来。 只见两人中间那片剧毒的烟雾与锁链,姜本周犹似未见,重剑以剑面格挡,竖在身前,浑身火光又是一涨,整个人全身肌肉鼓掌,比起原来还要宽阔了一圈,脸上竟似多出了一对獠牙虚影和一只长鼻子,速度比原来还要快出了几分,对着黑衣人首领直直撞了过去。 绿色烟雾被一穿而过,向着四周散开,沾在姜本周身上的部分并未能够侵入火焰装真气的阻隔,被燎过之处尽数化为青烟,消失无踪。 绿色锁链被重剑挡住,抽打在剑面上,击出铮铮之声,却毫无效果,被姜本周顶在剑面上,一同朝着黑衣人首领撞了过去。 后退速度大多难比前进,黑衣人首领原本速度就比不得姜本周,此时一招算错,再想反应已是不及咬了咬牙,气运双臂,壁上深绿色真气厚了几分,硬接这一撞。 一声钝响,姜本周被反冲力撞得停留在了原地。 黑衣人首领则以比原来后退时快得多的速度向后倒飞出去,手臂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声,其中一条呈现出一个不自然的弯曲弧度,另一条也是软软垂下,一口绿血向着姜本周脸上喷去。 姜本周踏前一步,重剑一挥,轻易将那口绿血扫开,落在了远处的一个养精境前期的黑衣人手臂上,剑上沾着的血迹也迅速被燃尽。 被殃及池鱼的黑衣人发出惨叫,手中钢刀一甩手,丢在地上,满地打滚。 几个呼吸后,他镇定心神,勉强爬起,捡起钢刀,颤巍巍朝着中毒的那条手臂砍去,却因并非平时用刀的手臂,且浑身剧痛颤抖,使不上力,连砍数刀都未曾将那条手臂砍断,剧毒发作,倒地不起。 白子规、姜青峰二人坐在车上,透过此时已经彻底破碎的阵法,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啧啧感叹。 姜青峰突然问道:“本周叔叔长了个猪头?他是猪精吗?” 白子规为首的周围一圈人,纷纷转头,用看猪的眼神看着他。 白子规思索了一下,然后默默坐远了些,表示跟他不熟。 第三十三章 奇兵忽至 姜本周当然不是猪,但是看样子,他的守护灵很有可能是。 九州大陆之内,凡人出声,必有属相与之对应,这是这属相指的并不是所谓地支之数的十二生肖,而便是守护灵了。 说到守护灵的种类,人人各有不同,与之关联的既有天时,即生于何年何月何日,几时几刻,当时的天象星晷,节气气候;也有地利,即生于何地,周遭环境;当然更有人和,即父母祖上的血脉与属相的继承。 而守护灵,自然也绝非空洞的一个称呼,与九州人士息息相关,尤其是修炼者。 人是无法直接知道自己的守护灵为何物的。只有当修炼者到达凝气境时,守护灵才会在体内成型,让人知晓其模样;而当修炼者更进一步达到通脉境之时,便可以具现守护灵于体外,在自己与人搏杀之时引为助力。 守护灵可以为鸟兽鱼虫,可以为天地万物,并无一概之规,更非一成不变。 一人初次具现出守护灵时,守护灵或如生灵初生,譬如破壳之鸟,待哺之兽;或如自然之物,刚生雏形,譬如木之种子,火之火苗,并无大用。 之后,会随同修士一起,随修士之修炼晋级,掌握功法,习得武技,习得奇珍异宝而成长,转变形态,获取属性,便如一条条不同的进化之途一般。 最终,修炼者若是修炼有成,守护灵化为各类奇禽异兽,各种各有奇效的器物,那时便真是可靠至极的助力。 当然,守护灵也并不是只会受到修炼者的后天影响,也会反向影响修炼者、乃至于所有人。 每个人所颇有天赋的本领,尤其当修炼者到了养精境,他们所增长的属性,便是与那守护灵所长的天赋本领一致的。因此,在到达凝气境、具现出具体的守护灵之前,便可以对它有所猜测了。 修炼者针对这些天赋进行锻炼,当可有事倍功半之效,往往也就成了他们主要发展的方向。 至于其他能力,修炼起来会困难一些,但修炼者一般也不会完全不加理会,毕竟那样只会给自己造成天大的不利。 当然,若是根骨、悟性上佳,而且后天有所机缘的,在这些方面修炼有成的,也大有人在。 至于后天所修与原本的天资所长相冲突的,也不是没有,只是便少之又少了。 而姜本周恰好为凝气境修士,开始吸纳天地灵气,凝聚入体,初步具现出了守护灵。 此时的守护灵,尚且不能外放出体,只能在催动之时,对修炼者略微产生些增益,且在全力催动功法之时,可能会外显出部分身体虚影。 因此,大家便同时看见了姜本周脸上的猪鼻子和刚刚生出的小獠牙。 守护灵之事众所周知,姜青峰自然也知道,刚才只是一时脑抽,脱口而出罢了。 话刚刚出口,他便反应了过来,黑脸立刻涨红了,赶紧向周围众人作揖,表示大敌在侧,请大家专心御敌。 最重要的是,千万替他保密,事后千万不能让姜本周知晓,否则有他好看的。 大家纷纷发出了快活的笑声。 …… 在姜本周一记猛烈撞击,将黑衣人首领重创的同时,杀进阵中的护卫们也是大战上风。 重剑护卫们挥舞重剑,势大力沉,黑衣人难以招架;而每当他们拼尽全力,找到了重剑挥舞时露出的破绽,试图近身以轻灵小巧的路数破敌之时,阴险而又杀伤力十足的弯刀就会及时补上这个缺口,顺便叫来着吃不了兜着走。 黑衣人众本就叫苦不迭,此时又见到首领受到重创,更是战意大失,已经不断有人开始悄悄逃跑,眼看就要被彻底击溃。 姜本周举起中间,追上连连后退的黑衣人首领,正准备痛打落水狗,在几招之内将他彻底解决掉,忽然停下脚步,偏头听了听,接着便是脸色一变,喝道:“小心!” 青羊部众人听闻此言,纷纷心中一凛,提起精神,戒备四周,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姜本周正欲再说些什么,只听闻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两名原本护卫在大车周围的青羊部族人哼都不哼一声,就被后方射来的一箭串成了一串血葫芦,落马倒地。 周围众人大惊之下,刚欲有所反应时,便看见箭矢之上贴着一张符箓,符箓上符文亮起,旋即爆开一团白雾,将整个车队包裹在其中。 姜本周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一身的煞气涌出,震得数步之外那名重伤了得黑衣人首领气都喘不过来,随后一声高呼“回防车队”,便脚下再度如同火焰喷发,溅出火花,人影连闪,朝着白雾中去了。 原本已经胜利在望的那半护卫们,当即不再犹豫,部分人先牵马后撤,前往支援,另一部分则分批断后,依次交替后退。 车队之前的幻阵,此事已经被彻底毁去,只剩下两、三根孤零零的石柱还立在那里。 而那群守阵埋伏的黑衣人,不管是凝气境的首领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已经溃逃了接近一半,剩下的那些不是伤重,就是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上前追击,只能任由他们离去。 这里安全平稳,全身而退,车队那处却是险象环生,危如累卵。 白雾弥漫,车队众人即刻转移位置,以马匹或是大车为掩护,同时凝神向后方戒备。 然而众人刚动,又是接连四箭射来,又有两人中箭倒地。 又有一人冒险冲出白雾,当即被一箭射倒,惊得剩下诸人也顾不得白雾中是否有毒或是有药,总之是不敢轻易离开了。 白子规刚刚翻身下车,忽然心中一阵悸动,下意识向后一仰头,一支箭矢从他面前射过,劲风割面如刀,吹得他面颊生疼,头发拂起。 毫不犹豫之下,白子规弯腰蹲身,一个前翻滚,便滚到了一架大车后面,拔出断玉在手。 这时,他才忍不住后怕起来,汗水涔涔留下。 “白鸟,怎么了?”姜青峰恰从另一边躲进车后,见白子规面色铁青,悄悄问到。 白子规伸出手指,竖在嘴唇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一旁深深钉入木车上的箭矢。 姜青峰看了一眼,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拍了拍白子规的肩膀。 众人安静地在白雾中戒备、等候,只听见后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笔直朝着车队奔驰而来,约莫只要再过十几个呼吸,便会与他们短兵相接。 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到如此近处才被众人发现。 然后,仅仅过了两个呼吸之后,众人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已经掠进了白雾中,对着守在最后方的石钰龙一枪刺出。 第三十四章 岌岌可危 石钰龙被沉重的压力压得呼吸窒闷,勉力镇定心神,让自己心神不乱,运转血气之力,凝聚双目,一刀对着枪杆削去. 几乎同时,一旁的石搏重剑向来人挥去,攻敌所必救,意图替友人解围。 那人枪尖一抖,变刺为扫,对着两人递出的刀剑扫去。 “砰砰”两声响,两人刀剑被一扫而开,空门大露,胸中一闷,咚咚咚向后连退数步,这才勉强站稳,只觉双臂一阵酸麻。 两人原本颇有自信,只要联手,即使面对初入凝气境的高手,总也能支撑几招,不至于被秒杀。 然而,原本在眉州城中,面对卢家护卫,牢牢占据上风的两人,此时面对这名突如其来的袭击者,竟然一招之下,就败下阵来。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正欲挺枪刺出,取走二人性命,忽见一道火光越过二人头顶,气势汹汹地向他头顶压来。 他手腕再度一转,挺枪向上刺出,同时身上冒出一层淡淡的白色真气,裹住长枪,与那道火光撞在一起。 两人兵刃的撞击之处,激起一阵微风,吹得周围一圈青羊部众头发飘动。 石搏、石钰龙二人拖延一招,终归是让姜本周及时赶到了。 姜本周占了从天而降的优势,蓄势完备,冲力更足,而那人之前在远处,未能完全看清姜本周的本领,被他在不计代价的冲刺之下,以出乎原本预料的速度赶到,措手不及之下,吃了一个小亏,被当场击退。 姜本周立于原地,定睛看去,对面冲来的那名袭击者,长着一张圆脸,浓眉毛,小眼睛,还留着两撇小胡子,背后背着一张绘有符文的大弓,还有一壶箭支,正阴沉着脸打量着他。 又四下一望,姜本周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几名族人,心中一沉,正欲让人去救,忽然听见马蹄声响,原本不断接近的马队已经冲进了白雾中,整齐停在小胡子男子身后,只得挥手示意,先将伤员护住,再伺机查看生死并疗伤。 小胡子见后援到来,咧嘴一笑,提枪一指,率先向着姜本周攻去。 与此同时,身后骑士催动坐下马匹,跟了上去。 姜本周见小胡子迎面一枪扎来,毫不退让,一剑带着熊熊火光劈了出去。 小胡子毫不退让,也不与姜本周硬拼,一枪对着姜本周胸口刺去,以攻对攻。 姜本周手中剑重,剑速较慢,比不得枪势轻灵,再加上那小胡子能开硬弓,膂力本也不小,使这一杆枪更是举重若轻,剑还未到,枪已先到,不得已之下,只好收剑回防。 凭借宽阔重剑,姜本周稳守内线,滴水不漏,将或刺或抽的长枪拦在外侧,但每当他试图反击时,便被小胡子抽空一枪逼得再度收剑,回归僵局。 眼见小胡子一枪接着一枪,越发精神抖擞,自己却因为之前战过一场,体力略逊,又陷于守势,可以说已经落在下风了。 加之他修炼名为《野火狂突》的功法,得来的火焰真气,在同等修为之下,与小胡子身上的寒冰真气相互克制,姜本周不由急躁起来,一声高喝“狂猪突进”,周身火焰真气一涨,脸上再度冒出长鼻子与獠牙的虚影,甚至比之前又多出了两个扇风耳,连人带剑向小胡子撞去。 见到来势汹汹,小胡子也不敢怠慢,一声轻喝“白鹤啄蛇”,浑身真气也是一涨,周身冒出一对翅膀虚影,全力一枪点向重剑,速度比之前又快出了一大截。 枪剑碰撞,两人平分秋色,同时后退一步,脚下草地留下了淡淡的灼烧或是冰霜痕迹,掀起一层土地。 姜本周好容易才转攻为守,哪里还会放小胡子进攻,又是一招“狂猪顶齿”,重剑刺出,与同样全力爆发的小胡子打得难解难分。 又是几招之后,两人双双力竭,不得不后退回气。 趁回气之时,姜本周稍稍侧头后看,只见后方的青羊部众与骑士们,已经陷入了激战。 来袭骑士们人人全身顶盔掼甲,手持长枪,腰间佩刀,人马合一,朝着青羊部众冲撞而去。 也是幸亏他们脚下的坐骑,神骏不在青羊部坐骑之下,出城到此距离也不算远,才未曾让马匹还未上阵、便被拖垮。 但即便如此,想要擦车而过、来回冲刺,也没这个机会了,只能直冲而去,速战速决。 青羊部众人想骑马对冲已是不及,只得借车、马掩护,减小马匹的冲击力,将来敌速度减慢,尽可能变成步战而非马战。 即便如此,由于要护住倒地的同伴,青羊部众人也只能结阵而守,困于一地,登时落在了下风,只能牢牢守住车队,不让敌人突进。 另一边,归来的援军们骑马冲至,见此情景,前进路线变直为曲,从侧面绕过战场,直奔来袭骑军的中段而去,欲要将他们的阵型一冲两段。 来袭者自然不可能任此事发生,只能分出一队,与来援的护卫们纠缠不休。 车队那边压力顿减,原本颇为危险的局势就此稳定下来,甚至有反攻之势。 见状,姜本周松了一口气。 然而形式刚刚稳住,忽然又有一只深浅绿色真气交杂的锁链,横空而过,对准了姜本周抽来。 姜本周心头一震,抽剑将那锁链扫开,却被小胡子抓住机会,接连数枪,逼得手忙脚乱。 原来是那名被姜本周重伤的黑衣人首领,见他被小胡子拖住,厮杀得难解难分,心中恐惧减去,悄悄潜到附近。 众人都在混战,加之他凝气境的修为最高,竟被他一路潜至近处。 此人先是被姜本周到处遛着乱窜,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吃灰,后又被一击重创,打断双臂,险些被取走性命,如何不恨? 此时见有便宜可捡,那里愿意放过,当下催动能够控制锁链的手镯,保持距离,对准了姜本周抽来。 此时他的虽然状态不佳,且借助手镯远程控制锁链本就难及握在手中,导致锁链的威力、速度都大大不足,但姜本周与小胡子一战本就均势,此时在袭扰之下,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咬牙一记“狂猪震地”,姜本周同时将小胡子和锁链逼开,喘了一口气,喝道:“就是现在!” 什么就是现在?小胡子听见这话,不由得心中一紧,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只见车队中央的青羊部众们,纷纷伸手,从车中的货物中取出一团团球形、黑黝黝的、石头一样的东西,接连在上面拉、扯、按、捏几个操作之后,便对准了正在车队外侧、与他们搏杀的骑队中央、扔了过去。 那些球形物体尚在半空之中,便有几个符文亮了起来,黄光现出其上不规则的图案。 “不要让他们扔进来!”有来袭者察觉不对,惊呼道。 然而太迟了,他们的惊呼声被淹没在喊杀声中,并没有人来得及反应,黑球们就已经在他们头顶炸开。 漫天的锋利而又坚硬的碎片、尖刺激射而出,将周围的一大片袭击者连人带马、连铁甲带身体射出一个个血窟窿,爆炸的气浪同时将他们从马背上震飞出去。 马也被震的东倒西歪,厉声嘶叫,四处乱窜,将阵型冲得散乱不堪。 袭击者中央呼啦啦倒下一大片,空出了几个硕大的空地。 与此同时,石钰龙从火车中摸出一个圆通,将一个红色圆球放进其中,出口朝天,在一旁一按。 又是几个在圆筒上从头到尾连成一串的符文亮起,随后红色圆球激射进了天空之中,在空中爆出几个巨大的符号。 小胡子看了看如同破麻袋般被震飞,或毫无气息、或倒地哀嚎的部下们,又看了看空中的红色标记,浑身如堕冰窟,心拔凉拔凉的。 第三十五章 提剑迎敌 这些球形法器是什么?我也算在修炼界有些资历的人物,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过? 好惊人的威力。可是适才他们几次陷入险境,那时他们为什么不用? 因为那时他们需要藏拙,以便引出我们的全部力量,但是现在不需要了? 而且,他们只是出门购买一些墓祭的物品,为什么会带着这些东西? 他们早有准备? 那么,他们的后手真的只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球吗?会不会…… 看着空中盛放的红色标记,小胡子心中一阵莫名惊惶。 “我们这次出击,其实是家族中有人擅自做主,截击你们,才让我们不得不将错就错,其实并非本意。”小胡子想到这里,看向姜本周,沉声道。 “所以,只要你们今日愿意后退一步,与我们化敌为友,日后我们身后之人,必定会投桃报李。” “这样岂不是对你对我都好?” 姜本周看了看身后浑身浴血、或是倒在血泊中的青羊部同族们,冷笑一声,抬起剑来:“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晚了点。” 小胡子恼怒道:“你们明明早就有所防备,布下陷阱等着我等,现在还不依不饶?是当我们可欺吗?” 姜本周怒笑出声:“你们打上门来,杀我部众,现在还敢倒打一耙?除非我死去的兄弟们全都活过来,否则此事提也休提!” 见到姜本周毫无放过他们的意思,小胡子心一横,厉喝道:“他们的援军到这里还有一些时间,在此之前把他们全杀了,我们就还有机会。” “若是后退,即便今日不死,日后会受到何等处置,无需我多言,尔等自然清楚。” “不想死的就给我杀!” 战场上的空气骤然安静了一瞬,原本已经生出退意的袭击者们面面相觑,紧接着纷纷避开那些四下乱窜的马匹,继续咬牙冲上,有人甚至借助受惊的马匹,冲击车队阵型。 虽然依旧有部分人逃离,但是剩下的那些人一个个变得悍不畏死,发挥出的战力竟没有丝毫衰弱。 同时,白雾散去,可以看见原本的掩形阵法之中,溃散了的黑衣人,竟有部分也再度组成阵列,朝车队冲了过来。 见到此景,小胡子满意一笑,又对远程控链、不敢靠近的黑衣人首领使了个颜色,再次对着姜本周攻了过去。 黑衣人首领见状也明白过来,咬了咬牙,催动全身剧毒真气,锁链凌空抽下,威势远非之前所能比,甚至比起他全盛之时也差之不远了。 两名凝气境修士全力出手,前后夹攻,饶是姜本周怒火万丈,也不得不收敛情绪,凝神应对。 他咬了咬牙,剑交右手,左手指从腰带上一点,食指、中指之间便出现了一张符箓,黄色符纸,红色朱砂写就的符文,火焰真气一催,那张符箓便燃烧了起来。 “不好!”小胡子和黑衣人首领同时暗叫。 然而他们却什么也来不及做,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张符箓眨眼间便烧成灰烬。 几乎同时,萦绕姜本周全身上下的火焰真气猛然高涨,从原本几乎不可见的薄薄一层,变成了数十丈之外、依旧清晰可见的熊熊烈焰,仿佛一个举着火剑的火人,甚至连他的面部都被火焰遮挡。 握剑画出一条大弧,头顶抽来的锁链和前方点点绽放的枪尖,尽数被一剑斩退。 随后,他晃了晃脑袋,又活动了一下胳膊,似乎在适应自己的力量,然后人影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小胡子大惊之下,猛然后退,才发现他已经出现在了半空中,从上到下的借势一剑,狠狠劈在了那条绿色锁链之上。 那条绿色锁链上传出一声轻响,覆盖周身的深、浅绿色真气在短短一个呼吸之内便燃烧殆尽,失去了力量,再也无法动弹,软软地从空中坠落在了地面上。 小胡子心中震惊之下,又是暗喜,心想你竟敢大剌剌得在我面前悬在空中,真是自寻死路。 想到这里,他随手将手中枪插在地上,双臂一动,一弓一箭便落在了他的手中,拉满弓弦,弓上符文亮起,一箭射出,动作无比流畅、自然,仿佛已经练习了千遍万遍。 箭矢带出破空之声,在空中一掠而过,便到了姜本周的眼前,看得被护在中央、暗中观察的白子规回想起先前那箭,暗自心惊。 却见姜本周一剑由下而上撩出,那一箭顿时断成两截,向上微微跳起,同时剧烈燃烧起来,尾羽迅速消失,硬木箭杆也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两根长条焦炭。 同时,他反倒借箭之力,加速了下坠的速度,又在空中信手撩断了小胡子连珠射来的两箭,脚尖已经触到了地面。 …… 身后车队,同样被护在中央的姜青峰时而皱着眉头,抬头看天空的红色标记,时而低头在地面上画些什么。 “白鸟啊,”他突然伸出手指,戳着白子规,“你看看,这个标记什么意思啊。” 白子规见姜本周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便放松地抬头看了看天空,由低头看了看姜青峰在泥地上画出同样形状标记“SOS”,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一阵爆炸的气浪忽然传来,两人猛然转头向气浪传来的地方看去。 …… 另一边,姜本周与小胡子交手之处,就在白子规与姜青峰聊天的几个呼吸的时间里,突生大变,攻守逆势。 姜本周刚一脚踏实地,脚下便爆出一团焰光,朝着小胡子直冲过去,一路上又连续磕飞两只连珠箭,两人距离已经缩短到了原来的一半。 小胡子见状,脸色都白了几分,狠狠心,以秘法爆发真气,将全身真气一口气尽数输进了那张硬弓之中。 硬弓上的符文爆发出了比之前璀璨数倍的光芒。 随后,他抬手一提,将箭壶中剩余的一把箭矢全部抓住,搭在了弓弦上。 姜本周原本自信满满,此时见到此景,瞳孔微缩,急速双腿用力,停在了原地。 那把硬弓和箭矢上散发出的力量波动极为惊人,即使是这种状态下的他也不敢硬接。但是这还不是他停下的最重要的原因,而是……弓箭指向并不是他,是车队中央的白子规、姜青峰二人! 弓弦拉开,一把箭矢仿佛连成了无比粗大的一根,随即一声爆响,弓臂上传来一声哀鸣,那一箭爆出气爆之声,消失无踪。 横向火光一闪,姜本周横在了三人中间,全身熊熊燃烧的火焰真气尽数凝聚在了重剑之上,一声高喝,一剑向着前方空处劈下,气势惊人。 劈出时明明前方还空无一物,落下之时便与一支不知何时出现的、遍体白光长条圆筒状物体撞击在了一起,爆出一阵前所未有激烈的气波,红光与白光、火焰与寒气交织,然后猛然炸开,将周围炸的一塌糊涂。 长条圆筒状物猛然散开,有不少箭矢碎成碎片,向四周激射而去,但也有一些保持完整的箭矢,在气波的推动下,速度不减反增,朝着车队中央的白子规、姜青峰处激射而去。 一声雨打芭蕉般的声音,拦在去路上的无论袭击者还是青羊部众,尽皆被射倒,马匹再次被惊动,连大车都有一辆被击打地破碎不堪。 青羊部众组成的防御阵型登时破开了一个大口子,袭击者们抓住机会,朝着这个缺口潮水般涌来。 两旁的青羊部众想要补上这个缺口,却已经来不及了,被一口气冲了进来。 石搏、石钰龙等几名一直守护在两人身边、未曾参战的护卫们,纷纷擎出兵器,迎了上去,战成一团。 周边除了姜青峰,已经再无他人,四周众人尽在浴血厮杀,敌人越逼越近。 白子规轻轻吐了一口气,倒提手中剑,缓缓站起。 第三十六章 断玉饮血 由成年人战士组成的车队,为什么现在会有两个小孩子混在其间? 而且他们一直被护在最中央,即使是战斗如此激烈的时候,依旧有一部分护卫未曾参与战斗,而是守在他们身边? 这两个小东西一定不简单! 这是在战场上的袭击者们,很快就能得出的结论。毕竟这次三拨人加起来也就一百多人,想在战场上发现白子规和姜青峰,并不困难。 最要紧的是,他们来之前就被交待了此行的最大目标。 青羊部的少族长是绝对不能死的,否则真激得青羊部跳脚,绝对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其他人就无所谓了,除了一些个有些地位的,例如姜本周,别的死了就死了,杀一批给青羊部一个教训就行了。 想来青羊部这么大的家业,也不会好勇斗狠至此,为了一些死人去和他们继续死磕。 至于白子规……头一批来袭的黑衣人,最大目的本就是要杀了他,当然是认识他的。 因此,白子规、姜青峰两人迅速成为了袭击者们最大的攻击目标。 万幸现在,有机会攻到二人近处的,都是第二批来的袭击者,并没有被吩咐以白子规为目标,但是情况依旧危急。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青羊部的援军什么时候到来,到底能不能来得及即时杀光面前的青羊部众。 不过从局势看来,被杀光的是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即时成功了,还能剩下几人?还能不能从援军手中逃出生天? 所以,摆在面前的方法只有一个:把这两个小东西拿下做人质,让青羊部的人投鼠忌器,才能做到进可攻、退可守,不仅能保得性命,回去之后也算有个交代了。 即便是最后跑不掉了,还能拉他们垫背! 于是,越来越多的袭击者们,顺着这个被打开的缺口,奋不顾身地向两人冲杀而来。 青羊部众奋力抵挡,交战之处不断有人倒地。 一名炼体中期的青羊部众,双手握住刀柄,奋力接住一名炼体后期袭击者迎面劈来的一刀,手中刀却被压住,双臂拼命用力,脸涨得通红,却抵不过境界不如,力量不及,刀从头顶渐渐被压到了太阳穴边。 那名袭击者狞笑一声,正欲用力将那青羊部众手中刀震开,趁机横刀斩其头颅,忽见一道黑影从那青羊部众的腋下钻出,一剑向他的胸口心脏处击去。 见到此景,袭击者心中猛然一紧,正欲收刀退让,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只是一柄木剑,心中微微一松,当即手上继续用力,同时身形微闪,意图让开要害,硬吃一剑,先杀了对面的青羊部战士,再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刚刚用力将对面战士手中刀震得下坠一小截,横刀便欲斩出,余光却扫见出剑的白衣小子手腕轻抖,原本激射而来的木剑轻而易举地改变了方向,依旧是向心脏处标射而来,剑尖已经触到了自己的胸口。 袭击者一咬牙,心道我以炼体境后期炼骨境的境界,身体尤其是骨骼防御力大增,接住区区你一柄木剑,最多收些伤,却绝不至死。 倒时杀了这名战士,正好将你这个送上门的小子拿下。 想到这里,他并未收刀,而是继续斩出。 白子规心中暗叫不好,心知自己这一剑,最多只能伤他,那人坚持以伤换命,自己怕是救不得身旁的战士了。 之后只能游斗,再寻求机会。 除非…… 一边想着,手上加力,倾请尽全力的一剑集中了那人的心脏处,断玉之上贴着的符箓一亮,木剑表面光芒流转,竟仿佛钢剑一般闪映着火光。 一声利刃入肉的响声。 那名炼体境后期的袭击者背后露出一只剑尖,低头看着将自己心脏刺穿的木剑断玉,又看了看手握剑柄、手腕丝毫未抖的白子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头一歪,倒地而亡。 白子规抽出木剑,断玉一挥,将上面的血迹甩到一旁的草地上。 白袍上染着点点斑驳血迹,长身玉立的俊逸少年杀人之后,潇洒挥剑,说不尽的潇洒风流,连挥出的血珠…… 咦,哪有血珠? 白子规诧异地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剑断玉,才发现上面竟然连一丝血迹都未曾染上。 适才自己咬牙一剑,除了尽力抓住机会,也未尝没有想要赌一赌,之前被姜本周贴上的符箓是否有效,毕竟若不出手,那名青羊部战士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现在看来,能让木剑锋利化的符箓,不染血的断玉,自己需要琢磨的事情还真有不少。 身后的青羊部战士,原本已经几乎被一刀砍中,耳朵都已经豁开了一个口子,脑中一蒙,暗道我命休矣。 此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忍不住大口喘气,汗流浃背,流了半边脸的鲜血也不觉得了。 喘息声将白子规惊醒,看着四周搏杀的身影,心知此时不是思考的好时候,当即提剑,再度冲进人群中。 满眼尽是刀光剑影,白子规使出离天步,在人群之中辗转腾挪,不断在袭击者们与青羊部战士们激战之时,抽冷子补上一剑,每一剑都选准了袭击者出手攻敌、难以回防之时,出手迅捷果断,稳贱狠辣。 对,稳健,又稳又贱。 被他袭击的袭击者们或因此挂彩,或就此手忙脚乱、落在下风,纷纷叫苦不迭。没过多一会儿,就又有一名炼体中期的袭击者亡于断玉剑下。 “哇呀呀!”正当白子规再次递出一剑、袭击一名炼体境后期的修炼者时,那人气恼地大叫出声,随后也不管身旁的青羊部战士挥出的重剑,对着白子规一刀砍来,竟是宁可受此一剑,和白子规同归于尽,也要出这一口心中闷气。 白子规见状,也不着急,毕竟那名炼体境后期修炼者苦战良久,已经连遭数创,力量远不如全盛之时,更不必说只有一击之力了。当下使出连山剑法,连转如意,一剑崩在刀身力量薄弱之处。 断玉剑上闪过一道血光,击打在刀身之上时,远出白子规意料之外得并不仅是那把刀崩开,而是直接将其击飞脱手。 一剑得手,白子规心中一惊,手上却丝毫不慢,下意识地再运连山剑法,剑尖一转,向那袭击者脖颈扫去。 那名袭击者只觉一股大力扫来,远非炼体境前期的修炼者所能为之,措手不及之下刀已脱手,几乎同时左右两剑齐至,封死了他的全部躲闪路线。 两剑几乎同时击中,那名袭击者伤口溅血,口中涌出血沫,眼中流露出不甘心的神情,软软瘫倒在地。 车队这里全员投入激战,而在车队之外,冰火真气、剑箭激烈碰撞生成的白雾和溅起的漫天你店终于散去,露出了立于正中的姜本周。 此时的他,原本盛放的火炎真气已经尽数散去,只留下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看起来薄弱至极的薄薄一层,满身伤痕,左臂、右腿上各有一支箭矢扎在上面,此外还有器、八片碎片嵌在皮肤上,浑身是血,看起来颇为凄惨。 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显露出丝毫的虚弱之状,双腿分开,右手持剑,剑尖点地,抬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小胡子。 与他对面而立的小胡子脸色苍白,拉弓弦的那只手臂软软垂下,握住弓臂的那只手臂也在微微颤抖着,一脸的痛惜之色。 小胡子手持的那张硬弓乃是四品宝兵级的良弓,足以完全发挥出第三境凝气境的实力,得来不易,可以说他平时珍惜至极。 然而,姜本周适才使用的那张符箓,等阶还在小胡子的硬弓之上,怕是有了五品等阶,即便是在第四境通脉境的战斗中,也足以充分发挥作用了。 那张符箓直接将姜本周提升到了凝气境巅峰的战斗力,虽然时间极短,但是刚一用出,立刻占据了绝对上风,逼迫着他不得不当机立断,趁着还未被近身,使出了会对宝弓品质造成伤害的全力一击,耗尽了那张符箓之力。 为了使出这一击,小胡子也是全身真气、乃至血气之力都几乎消耗殆尽,此时虽然看起来好得多,却没有什么战斗力。 此时,他见姜本周虽然看来凄惨,但是气势不衰,心下不知能否获胜,更不知这一番缠斗下来,离青羊部援军到来还剩下多久。 他与其他部属不同,以他凝气境的身份,即便事败,也不至于受到太严厉的惩罚。 但是转念一想,小胡子也不是很确定了。 自从当众使出爆发真气的秘法开始,他的身份就已经算暴露了,毕竟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他们是卢家的人,但用出了卢家的家传秘法,简直就等于承认了。 卢家是会保自己呢,还是把自己当替罪羊撇清关系? 实在不行,就走,只要命在,哪里去不得? 权衡了片刻,小胡子终于下定决心,转身退去。 姜本周见强敌远去,犹豫了片刻,正欲退回车队,忽然转头看向车队,脸色骤变。 只见车队另一边,一股凝气境的气势暴起。 正是那名黑衣人首领,趁他与小胡子交手之际,悄悄绕到了车队另一边,突然出手,向白子规二人袭去。 第三十七章 杀凝气 小胡子能看出来白子规、姜青峰而二人才是破局的关键,所以倾尽全力的一箭的目标并非大敌姜本周,而是车队中央的两个少年。 袭击者们能看出来白子规、姜青峰而二人是青羊部众人的最大软肋,所以一旦青羊部阵型被小胡子击出缺口,便立即抓住这个机会,以这两名少年为首要目标攻击。 那么,黑衣人首领又怎会看不明白,自己最需要做的就是将此二人擒住呢? 因此,当所有人都在两人前方血战之时,他悄悄绕到了此时针对两人防御最薄弱的那一点——正后方,发起了攻击。 相比于在凝气境已经走出了相当远的小胡子和姜本周二人,黑衣人首领只是初入凝气境,战斗力有相当的差距。 之前他先被姜本周一击重伤,后又被姜本周一剑将他的趁手兵器打落,暂时失去了远程攻击的能力,就彻底脱离了凝气境修士的战场。 但是,他终究是凝气境,虽然了解到了自己与另外两人的差距,不再敢轻易涉足期间,但是面对养精境乃至于炼体境的修士,他并没有丝毫的忌惮。 于是,他悄悄潜伏在一边,等待一个可以一举突破、而且姜本周难以及时回援的时机。 现在时机正好。 于是,在白子规、姜青峰二人的身后,小胡子倾力打造的突破口、所有人汇集的战场另一边,已经仅剩下几个青羊部战士留守的防线处,突然爆发出一阵绿光。 这一次突袭可以称得上动如雷霆,几名战士除了一个初入养精境者为首,其余都只是炼体境,被突然袭来的黑衣人首领欺至身前,这才发觉。 他们大惊之下,急忙全力挥动兵刃攻向来敌,却被他体内真气全力爆发,将几人震飞出去。 一步闯过车队防线,黑衣人首领又拧腰旋身,原地旋转一圈,同时借助旋转之力飞起两脚,将左、右两名匆匆扑上的青羊部战士踢飞出去,然后猛吸一口气,再全力喷出。 随后,他不再停留,真气运转,施展出轻功身法,向着白子规、姜青峰二人所在的战场笔直掠去,只留下原地一小片碧绿色毒雾封住后路,身后为剧毒真气侵体、中毒到底的青羊部战士倒了满地。 此时,他与白子规、姜青峰二人之间,只有几辆停在中央的大车,和车旁先前被小胡子射倒、不知生死,被同伴们伺机救来的青羊部战士。 此时,白子规还在战场之间曲折来回,不断抓敌破绽、趁机伤敌,姜青峰则站在一个炼体境后期的青羊部战士身旁,与他同战另一个炼体境后期的袭击者。 黑衣人首领笔直掠来,眼看虽有大车阻路,也只还需五、六个呼吸就能赶到两人所在之地,而姜本周虽然发现不妙,全力回赶,但他腿上中箭、浑身是伤,身前又有其他敌人阻路,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 石搏、石钰龙二人一直守在白子规、姜青峰二人不远处,方便一旦遇险、可以随时救援,此时突生异变,眼见姜本周无论如何都赶不及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各从一左一右迎了上去。 白子规正将断玉从又一名炼体境中期的敌人身上拔出,眼角余光见到黑衣人首领笔直对着两人杀来,心知此人未必敢对姜青峰下手,但是只要有机会,绝不会惮于杀了自己。 若是两人继续在一起,一旦被抓,那就是一网打尽,因此势必要分开。 而若是两人双双躲开,在抓住两人机会均等的情况下,若黑衣人首领前来袭击自己,自己并无青羊部少族长身份,黑衣人首领摸不清自己与青羊部的关系,也不会有把握抓住自己就能胁迫青羊部,反而可能深陷重围,倒时姜本周赶回,只会深陷死局。 因此那时,他势必会放弃自己,全力抓捕姜青峰,那时一旦得手,整个车队的青羊部战士投鼠忌器,局势便可能再度翻转。 因此,只有姜青峰躲开,而自己主动给黑衣人首领创造攻击自己的机会,才能确保姜青峰安全,同时局势也不再有变。 心念电转之间,白子规对着姜青峰一脚踢出,然后借力展开离天步,跟在石搏、石钰龙二人身后,向黑衣人首领逼近。 姜青峰刚与身旁战友联手,成功击杀了对面那名敌人,还未来得及再有动作,忽然背后一股大力传来,一个踉跄,被踢进了几个人包夹之中。 他仔细一看,是三名见到身后局势有变,匆忙赶来支援的青羊部战士。 此时随着小胡子逃离,袭击者们士气开始衰退,不断有人或被击杀、或转身逃离,已经开始渐渐有青羊部战士得以冲破阻隔,前来支援了。 三人将姜青峰护在中央,两人手持兵器警戒黑衣人首领,剩下一人伸手拉住姜青峰的胳膊,同时适才与他并肩作战的那名青羊部战士也腾出手赶来,四人护着姜青峰,向姜本周的方向行去。 姜青峰几次试图冲出,都未能如愿,眼见已经进入到了剩余的袭击者人群中,四面八方再次有敌人不断袭来,只得怀着复杂的心情看了远去的白子规一眼,再次凝神应敌,不想其他了。 而黑衣人首领那边,见到白子规在石搏、石钰龙二人身后跟了上来,心中暗喜,当即再次全力爆发,只要将这两名养精境修士击退,倒时杀了这小子,便可转身离去了。 到时,自己便是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话虽如此,此时黑衣人首领受伤不轻,而对面迎上的石搏、石钰龙二人一看便是积年养精境修炼者,尤其石钰龙,即便离养精境后期也相差不远了。 再加上两人又是都精于实战的类型,一刀一剑配合默契,黑衣人首领也不敢大意,剧毒真气全力聚于双腿,凌空跃起,同时踢在刀、剑的侧面。 石搏、石钰龙打着跌,分别向两侧被踢开,黑衣人首领也被震得停留在空中,全力爆发之下全身一阵空乏,奋起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一小口毒雾,对着前方再无他人的白子规喷去。 白子规脚尖轻点,冯虚御风,侧向转折,将毒雾避开。 此时三人离黑衣人首领有些距离,他正欲落下地面,回一口气,再图进攻,忽见眼角余光一道金属反光的光芒亮起。 他侧后方倒在血泊、不知生死的青羊部众中,忽有一人弹身而起,佩刀随之出鞘,人随刀走,对准了他的胸腹处划去。 那人正是初始被小胡子一箭串成串的两人中的后一人,他原本也有养精境前期的修为,远高于身前那人,只是被小胡子手持三品宝弓的全力一击所偷袭,才重伤倒地。 然而他身前毕竟有同伴率先挡了这箭,身上又有甲胄阻隔,加之本身修为不低,晕了一会儿之后便悠悠转醒,并未急于起身,而是暗中观察局势、积蓄力量,等待机会。 此时的这一刀,正是他蓄势已久的全力一击,不留丝毫余力。 刀光一闪,黑衣人首领胸腹处已经几乎能感到丝丝凉意,大骇之下,再也顾不得什么后果,爆发潜力的秘法全力运转,身体勉力移开了一小截,同时真气全力爆发,试图将刀震歪。 又是一声闷响,弯刀捅破了黑衣人首领的小腹,将其再度重伤,却并未伤及性命,而全力出刀的那名战士再次被震飞出去,撞在车上,倒地不起。 白子规本欲联手石搏、石钰龙二人,游斗为主,拖延时间,等待姜本周赶到,此时见到如此好的机会,哪里还犹豫,再次冯虚御风,接连两折,欺到黑衣人首领身侧。 与此同时,石搏、石钰龙双双止住侧跌之势,再度扑上。 眼见三人同时攻到,两剑几乎就要将黑衣人首领扎出两个血窟窿,那一刀也要将其斩断,黑衣人首领脸突然涨得通红,真气再度爆发而出。 此次的真气,不管是范围还是力道,都远非之前所能及,明显已是强弩之末,但还是将三人手中兵刃卸开,只留下三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三人踉跄退开,力道已尽,眼见黑衣人首领就要逃脱此厄,白子规不禁心中大为可惜。 足尖点地之时,白子规猛然觉得自身余力未尽,适才几番生死战中的感悟用上心头,身形一折,冯虚御风第四、第五次折出,趁着黑衣人首领全身空乏,欺至其身侧,反手握剑,对着脖子一剑刺下。 黑衣人首领惊得肝胆俱裂,奋起最后一丝真气,勉强覆盖在后脖颈上,试图再次卸开,剑尖刚刚刺到,剑身上一道血光闪过,墨绿色真气竟然毫无作用,被一穿而过。 “砰”的一声,黑衣人首领砸落,扬起一片尘土,口中鲜血不断涌出。 身侧的白子规单膝跪地,手中剑穿过他的脖颈,将他钉在地上,见他四肢还在微微抽搐,手腕一拧,断玉用力一转,那黑衣人首领四肢一僵,落在地上,彻底一动不动了。 白子规抬起头,看向了四周目瞪口呆的众人。 第三十八章 风波暂息 刚刚勉强站稳的石搏、石钰龙,偷袭得手、被再次重创的那名青羊部战士,身后正赶来支援的战士们,正在混战的双方,刚刚赶到战场的黑衣人残部,还有拼着伤势加重、全力爆发、刚刚冲破人群阻隔的姜本周。 杀气弥漫的战场猛然变得安静了起来,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不管是在赶路的,在厮杀的,还是已经开始逃命的,都停下了原本的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俯卧地上、身体僵硬的黑衣人首领,和跪地拄剑、将他钉死在地上的俊秀白衣少年。 只见那少年身上染着点点不知何时、何处溅来的血点,就像雪地上绽放的朵朵梅花,低头看着膝前的尸体,额前碎发微微随风飘动,一脸的淡漠,仿佛被钉在地上的不是一个高出他两个境界的修炼者,而是一只兔子。 夭寿啊,你一个炼体境前期的小辈,杀了一个凝气境前期的前辈,竟然还一副“小事一桩”的样子? 不对,摆出什么样子不重要,问题是这件事的发生本来就太扯淡了好嘛! 就算他已经连遭重创、接连爆发,已经是强弩之末,居然就这么栽在一个刚刚踏上修炼之途的小辈手上? 围观者的心中万马奔腾。 姜本周率先回过神来,脑袋转动,目光扫视着四周的袭击者们。 被这道目光扫过的袭击者个个全身冰凉,全身的勇气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先有一人全身颤抖着,后退了两步,手中抓握的兵器无力地坠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然后,他发一声喊,转身连滚带爬地跑了,只留下无数道目光注视着的背影。 紧接着,无数其他的袭击者们纷纷四散奔逃,再也没有留下来继续战斗的意志。 刚刚抵达战场的黑衣人残部们,毫不犹豫掉头就跑,来时有多快,去时就有多块,只恨自己之前来时跑得太快。 青羊部战士们也立即反应过来,在姜本周的带领下追杀,不断有袭击者后背受创,扑倒在地,或是绝望之下企图顽抗,被轻易乱刀分尸。 突然,无论朝什么方向逃跑的黑衣人或是袭击者,眼前都出现了整整齐齐排成一排的青羊部战士,彻底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手中兵器整齐地举着,反射着火光,正冷冰冰地看着仓皇失措的他们。 看着眼前以逸待劳的伏兵,又回头看了看追杀而来的其余青羊部战士,溃逃者们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 无边的黑暗旷野中,小胡子勒住马缰,回头看着愈发高涨的火光和喊杀声。 很明显,现在局势已经变成了一边倒。 想到这里,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青羊部的援军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一些,即便是他当机立断,在逃离的过程中,也险些与他们照上面。 或者说当时已经有人怀疑这里有人,笔直朝着自己这里过来了。 幸亏自己境界上有优势,可以预先发现敌人,又预留了一匹精良训练过的好马做后路,才及时脱离将将就要形成的包围圈。 否则以现在状态不佳的自己,一旦真的遇上,想要摆脱纠缠,全身而退,还真要费一些功夫呢。 想到这里,他继续催动坐下马匹,饶了一个圈,朝眉州城西门而去。 尽管已经暂时脱离险境,但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还是得离得越远越好,不进眉州城都不算安全。 谁知道北门外会不会又青羊部的埋伏,还是绕些路,去西门稳妥。 正这么颇为得意地想着,突然坐下马匹似乎撞到了什么,小胡子被惯性抛到了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同时拧腰转身,稳稳落在地上。 他如临大敌地死死盯着摔倒在地的马匹正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的一道黑影,瘦而高,看不清身上的衣服。 那黑影背对着他,低头看着哀哀嘶鸣的马匹,蹲下身轻轻抚摸了几下马头,待得马止住了哀鸣,勉强爬起来,他才又站起身来,转身看向小胡子。 自始至终,小胡子明明面对着他的后背,却始终未曾趁机出手,或者说没有丝毫出手的勇气,只觉正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自己只要一出手,就会遭遇雷霆一击。 那人转过身来,淡漠的眼神盯着小胡子,声音毫无波动起伏:“没有出手,算你聪明。” 小胡子只觉压力越来越大,呼吸渐渐急促,鼻尖冒出了汗珠。 “你们卢家胆敢袭击我们青羊部,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敢出手的一个都逃不掉。”那瘦高男子自顾自说道。 “你身为带队之人,居然就像这么走了,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们青羊部了?”即便说到这里,那男子的声音都没有带上丝毫的上扬或是嘲讽,依旧是干巴巴的,声线没有丝毫变化。 压力愈发沉重,小胡子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吼叫一声,一步窜出,一招“白鹤击蚌”,全身力量凝于枪尖,枪上白光在黑暗中画出一条白线,白线两侧的野草都染上了一层白霜。 黑影双手背后,眼看着小胡子迅如惊雷的一枪刺到,毫无反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眼看枪尖将将及胸,那瘦高黑影终于深处一只手,一把抓向枪杆,接着往身侧一扯。 小胡子只觉枪尖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全身凝聚枪上的真气、血气之力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紧接着感觉到侧前方有一股大力传来,赶忙催动全身真气相抗,却毫无作用,被一把扯了过去。 他大惊之下,连这爱若性命的四品宝枪也顾不得了,刚欲撒手放枪,便觉小腹一痛,全身真气顿时溃散,不由自主地松开手,弯下腰来,干呕出声。 瘦高黑影收回顶出的膝盖,接着顺手把枪一丢,撮手成刀,对着小胡子后颈一斩。 小胡子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知了。 瘦高黑影叹了口气,继续干巴巴说道:“刚才还夸你挺聪明的呢。” …… 车队中央空荡荡的,除了白子规、姜青峰二人,留在此地修养的伤员,还有留在此地保护他们的,石搏、石钰龙为首的几名战士,就再无旁人了,与之前的拥挤截然不同。 此时留守的青羊部战士们正在忙于打扫战场,救助同伴,无所事事的白子规席地而坐,看着手中的断玉,回想起剑上那几次闪过的血光,陷入了沉思。 第五十五章 夏试开场 第一轮夏比还没开始的时候,白子规刚在卢见奚身边见过他。那时他们一群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然后不怀好意地冲着白子规笑。 皮笑肉不笑。 然后,第一轮开场之后,他就成了白子规的对手。巧合? 白子规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出自己的号码的时候,并没有太过避讳,因此周围应当是有一些人听到了的。 所以,想要知道自己的号码,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那又如何? 见白子规沉眉敛目,面对自己的笑容安稳不动,全然没有预料中的,对面那青衣男子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又不知从哪里涌上一股无名火,冷笑道:“小子,还真是不知死活啊,看到我单寿朋大爷,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下场如何?” 白子规依旧眼皮低垂,看都不看他一眼:“卢见奚怎么自己不来,也开始玩这种车轮战的把戏?他不是很看不上的吗?” 单寿朋越看白子规不动声色,便越是火大:“你算个什么东西,阿猫阿狗也配和见奚兄动手?听说前些日子,你还敢冒犯了嘉树兄?你还不知罪,还敢在这里大摇大摆、耀武扬威?” “别以为攀上了柯兰荪那棵大树就可以目中无人,得罪了我们眉州世家的人,没一个好下场!” “告诉你,你单爷我可是炼体境中期,马上就让你知道我们的差距!” 看来此人也是眉州诸世族的子弟了,难怪与卢见奚同仇敌忾。 白子规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倒是孙教习缓步踱到旁边,严厉地盯着单寿朋:“你是用剑比,还是用嘴比?今天就要比完,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再不开始,视作弃权!” 单寿朋颇为不耐地看了孙教习一眼,然后又将恶狠狠的眼神看向了白子规,显然是将自己受到的呵斥也算在了他的身上,不再说话,提起剑朝着白子规冲来。 白子规看着他冲至自己跟前,当头一剑气势汹汹地劈来。 原本与他聚在一起的众人,纷纷发出了欢呼声、叫好声。 “寿朋兄,就是这样!” “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我们可是把教训这小子的机会让给你了,别让我们失望。” 也有嘲笑声:“这小子怎么一动不动,该不会是吓傻了?” 当中一人想起白子规之前与黄三、薄望玄交手时,稳守原地、以逸待劳,等攻击到时才突然出手反击,有些担忧地喊道:“寿朋兄别大意,小心那小子有陷阱!” 旁边立刻有几人乱哄哄地反驳:“你怎么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小子才炼体境前期,寿朋兄都中期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离开他们一些距离,卢见奚正面色阴沉的看着场上的两人,旁边还有一人低声劝慰他:“见奚兄,此前你们与青羊部动手,吃了个暗亏,此战必须要胜,是你们家老亲自下的命令,否则若是再输一阵,这个面子实在是丢不起,我们是世交,能不尽力帮你吗?” “而且,听说贵家族派出的人全军覆没,一个都没逃回来,你别瞪我啊,我焦恪礼可是在为你考虑,那就必须得谋定而后动,摸清楚敌人的情况才行,这小子就是摸清他们情况的一条路子,把他和姓姜的一起重伤了,他们身后的人还能忍得住不跳出来?” “到时候,不就轮到你们以逸待劳、等着他们送上门了吗?” “所以啊,让我们先去探探他的底,若这小子真不简单,先耗耗他的体力,你也好提前有个准备不是?” 卢见奚默然听着耳边的絮絮叨叨,没有说话。 而此时,有一些女学子,嘻嘻哈哈地来到了男生比武的校场观战。 她们是在自己的校场上,已经在第一轮中被淘汰的一批人,毫不沮丧地溜到了这里,放松心情来了。 看见单寿朋向白子规扑去,当中的一些人议论了起来。 “呀,那人是谁啊,怎么不动啊。” “你别说,还挺帅的,不会被打伤。” “他啊,他是白助教的弟弟,嘻嘻……” “哦,那难怪了。” “那可不行,要是受伤了,我的白哥哥不知道得多难过。” “呸,小浪蹄子,明明是我的白哥哥。” 与卢见奚交好的众学子们叫嚷嘲笑,女学子们笑着打闹成一团,还有几个冲单寿朋叫着,让他不许下重手。 这一切的一切,都从白子规耳边划过,没有丝毫影响到他的心神。 过去的所有战斗经验,教会了他,不管面对什么敌人,都不能有丝毫大意。 单寿朋一剑将将劈至他的头顶时,白子规突然动了起来,剑影一闪,一剑已经横挥在了单寿朋的剑身上,将他的剑劈得险些脱手。 紧接着,一剑回转,剑尖顺势抖出,一剑正正刺中了单寿朋胸口,痛得他当即弯腰趴倒在地。 三号校场周围有一瞬间陷入了安静,为单寿朋叫好的声音大多如被掐住了喉咙一般中止了,只有零星几声继续响起,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的。 随后喧嚣声更猛烈地爆发开。 “他的力气怎么会那么大。这小子进入炼体境中期了!” “怎么可能,不是说他还是前期吗?” “就算如此,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打赢了寿朋兄啊。” “是出剑,他那一剑好快,寿朋兄根本来不及反应啊。” “好帅,好帅!” “不愧是白哥哥的弟弟,好厉害!” 最后两声是来自观战女学子们的欢呼。 随着身体本能趴在地上的单寿朋当即明白了些什么,脸色涨得通红,猛地朝白子规的腿、腹扑了过来,想要将他撞倒在地。 “砰”的一声,白子规飞起一腿,将他踢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 虽然“鹤云踢”尚未入门,但是这半个月的研习,白子规还是对腿法熟悉了许多,踢这一个方寸大乱的手下败将还是绰绰有余,这一腿说不出的潇洒。 “不要脸,不要脸!”被吓了一跳的女学子们纷纷鼓噪起来。 一阵风拂面,孙教习出现在了单寿朋面前,低下头看着他:“你已经输了,下去,暗算同窗的事,事后书院再行惩处。” 单寿朋闷不做声地爬起身,怨恨地看了白子规一眼,有瞥了一眼孙教习,才气哼哼地走了,身后传来阵阵嘘声。 他走回到原来的位置,四周的人有的扭开脸不去看他,有的上前应付几句,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场面一时尴很是尴尬。 另一边,白子规走到姜青峰身边,见他一脸淡定,忍不住取笑道:“这么冷静,不像你啊。” 姜青峰心中暗道,当然是不想你太得意,嘴上却轻松地说:“我可是见过你战绩的人,收拾这么个小喽啰算什么呀。” 话刚出口,他便懊恼地一拍脑袋,不再说话了。 白子规会心一笑,也不再追问了,将话题岔了开去。 …… 此后三轮,白子规、姜青峰二人先后战胜了三名前来截击他们的世家子弟,尤其是白子规,胜得非常干脆,迎来满堂喝彩,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焦恪礼此时苦着脸又凑了上来:“见奚兄,这俩人有两下子,我们快没人了,只能你上了。” “从刚才他们出手来看,白子规明显更强些,待会儿你先去阻击姜青峰,把他打成重伤,到时候白子规必然……” “白子规。”卢见奚突然发话了。 见焦恪礼有些迷惑地偏头看来,他又重复了一句:“白子规,这是我们约好的。” 焦恪礼和他认真的对视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好。” 第五十六章 约定之战 在焦恪礼本来的想法中,由易到难,先把姜青峰解决了,不仅能乱人心神,而且获胜之后,消耗较小,可以有几轮时间好好休息,最后以全盛状态迎战白子规。 同时引蛇出洞效果也更好,毕竟姜青峰在青羊部的重要性是比白子规重要的。 至于白子安等人……焦恪礼是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的。 但是现在,卢见奚坚持要先迎战白子规,焦恪礼拗不过他,也就答应了,毕竟白子规不知卢见奚底细,先对上比后对上胜算更大。 难就难在,现在人已经很少了,想要从别人手上换号码已经很难了,这大概是最后一轮能够自由决定下一轮的对手了,卢见奚如果消耗太大,不保证能够完全恢复,不过想来对付姜青峰应该不需要。 …… 第五轮,十一进六。 因为人数变少的原因,四个校场已经合并为两个,并且下一轮开始就会只剩下一个。 “五号,七号。”又有一个校场上的两名学子分出胜负,孙教习招呼之后的两人、也是这一轮的最后两人进入二号校场参加比试。 白子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五号签,手搭在剑柄上,缓步走上了校场。 果然,对面的七号就是卢见奚了。 每一轮都会重新抽号,这就给了卢见奚一伙提前调换签位的机会。 不过,轮空的六号想必不会愿意将签位让给他,而能进到这一轮的,大多都有些底子,想要随意拿捏怕是不太可能,想要这种好签位总得付出些代价。 当然,也没这个必要,因为卢见奚一伙的目的本来就是要跟自己对上。 只是换个对手的话,这个面子原来的七号还是会给的。 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软柿子,除了卢见奚,不会有人要抢着跟自己打。 “开始。”孙教习在正中间位置,手掌向下一挥,示意开始,然后立刻转身,看向另一处正在比斗的校场。 所有校场上的比斗都得他一个人同时照顾,可忙坏了。 “你不该跟其他人合伙,算计我们卢家。”卢见奚没有急于出手,沉声开口。 今天他穿得非常正式,在不影响到动作方便的情况下,服饰尽可能的华丽、繁琐,不像是去与人上台比试的,倒像是去参加什么盛大祭典的。 不过还好,他在上台之前,除去了大部分的外衣、首饰,整整齐齐叠放在场外,一身长袍,仗剑出场了。 “有人逼着你们卢家来当街杀人?有人逼着你们卢家来截杀我们?自己什么卑鄙下作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脸呢?”白子规本来是不想多说什么,但听到这话,立刻想起了被李春抱在怀中的孩子,喊着“爸爸,爸爸”,白天还在喝酒吃肉、谈笑自如的青羊部战士们,晚上就被包裹着尸体,叠放在大车上。 想到这里,白子规就觉得心口有一团火在烧。 卢见奚摇了摇头:“我等世族乃是天下文脉,承九州大任,本与你们不同。” “万古传承,尽在我肩,即便我们做得过了些,你们也只该忍耐,否则便是颠覆天下秩序的开始。” 白子规觉得自己实在是鸡同鸭讲,再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自己也无法理解,这些大家族的人这种高贵的优越感到底是哪里来的。难道没了他们,九州大汉就得变回茹毛饮血,或者是只能等着被四夷灭国了不成? 话不投机,那就一战。 眼见白子规提起剑来,卢见奚脸上的沉默消失,张狂尽显:“刚才与你多说几句,是因为这一战不再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是为了让胆敢冒犯我卢家的宵小付出代价。” “现在,轮到私人恩怨了,我说过要你跪……敢尔!” 白子规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听他废话,一脚踏出,使出“爆空步”,一声轻响之后,已经出现在了兀自喋喋不休的卢见奚面前,抬手就是一剑。 这一剑正是“疾风快剑”上的剑法,剑速极快,卢见奚只见剑影一闪,已经几乎要刺中他的面门,慌忙抬剑,下意识一剑挥出,勉强将这一剑挡住,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半个月以来,白子规除了“鹤云踢”之外,“疾风快剑”与“爆空步”也并没有放下。这两门武技都是三品,学习难度更低,加之白子规在剑法、步法上都有相当不错的基础,故而都已经入门。 此前他与人交手时,都只是牛刀小试,此时突然全力出手,速度之快远远超出卢见奚的预料,登时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剑刚交,白子规立刻如疾风散去一般,轻巧地撤去了这一剑,然后以连山剑法衔接,几乎毫无缓冲,又是一剑击出。 卢见奚眼见剑影连绵,迅捷至极,几乎看都看不清楚,又失了先手,只能凭感觉胡乱挥剑抵挡,片刻就已经连中数剑,吼叫着连连后退。 白子规使开“爆空步”,跟紧卢见奚,连连进击,让他无论如何都在自己的剑法笼罩范围内,无法退开。 只是,接连数剑击打在他的身上,剑尖的触感总觉得不对,竟似没什么效果,不然早已分出胜负了。 一旁的孙教习不知何时,回头盯住卢见奚,眉头皱起。 卢见奚手忙脚乱之下,猛然怒吼一声,周身气势爆发,肌肉都比原来鼓胀了一小圈。 使出秘法之后,他趁着力量大增,也不格挡白子规刺来的一剑,而是一剑劈出,竟是要一剑换一剑。 白子规使出连山剑法,刺出的断玉半空中一转,出现在了卢见奚的剑刃下。 双剑大力一交,白子规全身一震,卢见奚却连退数步。 比起力量,白子规还在卢见奚之上,即使是使出了秘法的卢见奚。 这就意味着,白子规在炼肉境的修炼进度远远超过卢见奚。然而卢见奚突破之时,白子规才刚刚踏上修炼之路! “不可能!”卢见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展开飞瀑剑法,飞瀑激水,飞瀑急流,飞瀑折光,飞瀑雷鸣,飞瀑穿石,一招招连环使出,对飞瀑剑法的领悟远在卢嘉树之上,颇得其中三昧。 然而每当他一式刚起,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白子规以狂风快剑一剑破去。 卢见奚再也接收不得,突然趁势后退一步,手掌一翻,一颗丹药出现在了手掌中,然后拍进了嘴里。 几乎同时,他身上的气息变得狂暴起来,周身肤色泛红,青筋暴起。 “住手!”孙教习严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卢见奚犹若未闻,朝着白子规直扑了过去,手中剑一式飞瀑落顶当头砸下。 孙教习脸色一沉,便欲出手。 正在此时,他却猛然停了下来。 只见白子规不退反进,脚下使出“爆空步”,人影一闪,便出现在了气势汹汹迎上来的卢见奚面前,挥剑迎了上去。 第五十七章 告一段落 卢见奚在大庭广众之下吞下那颗丹药的时候,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包括了因为另一场刚刚结束、而聚拢过来的几乎所有男性学子,以及数量相当不小的、前来看热闹的女性学子。 毕竟,男生校场女生可以随便去,但是女生校场男生绝对不能去,这其中的道理自古皆然。 于是,怒骂声、惊呼声、嘘声沸反盈天,即便是有些站在卢见奚这边的,也只能沉默不语。 很多人为白子规揪起了心,即便是姜青峰也终于开始有些担心起来,毕竟他也未曾与黑衣人首领交过手,不知道与这种情况下的卢见奚正面对决相比,哪个更难一些? 不过白子规也好,卢见奚也好,都完全没把这些当回事。 对于自此以后自己再无名声可言的现实,卢见奚并不是完全不在意,但是他只会把这些归结在白子规身上。 至于白子规,这些世家子弟他见得多了。哪个平时不是一副风度翩翩、万事不挂于怀的模样?真的吃了亏,又有哪个不是即刻恼羞成怒、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的?如果有,至少白子规是没见过。 所以,从卢见奚后退嗑药开始,白子规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当然能继续跟上,把卢见奚连到死,不过既然卢见奚主动后退了,他正好也想试试毕其功于一役。 于是,飞瀑落顶压顶而来,还未落下,白子规“爆空步”已经出现在了卢见奚身前,连人带剑,向他握剑的肩膀刺了过去,速度之快,还要胜过之前的“狂风快剑”。 一声骨骼脆响,随后就是一声惨叫,卢见奚手中木剑当即甩飞了出去,捂着肩膀开始满地打滚。 这正是在灵罡子的传承之地中,青光人影使出的“狂风快剑”绝招“蓄风式”,将力量蓄于一点,以狂风之势一剑爆发而出,可以与其他每一式狂风快剑融为一体,只是速度、力量都要远胜本来。 这一式乃是以求快为主的“狂风快剑”中唯一的杀招,若是能将这一式练到巅峰,可以媲美四品剑技。 然而,这一式对出剑者的身体素质有些要求,而白子规相对境界偏低,加之上手时间较短,“蓄风式”也只能初步使出,无法蓄势太久,获得的力量、速度加成也不大。 即便如此,这一剑造成的破坏力也是较之平时大大提升,可以说他在到达炼体境后期之前,正常出剑都休想有此等威力了。 卢见奚的同伴们见状大急,也顾不得四周的欢呼叫好声,一个个匆忙上前去,将卢见奚扶起。 卢见奚到底是磕了药的,此时已经勉强镇住疼痛,半跪着爬起身来,喘着粗气,又是不甘、又是愤恨、又是畏惧的眼神盯住了白子规。 站在他一旁的焦恪礼也是颇为无奈,本以为在修为境界和剑法造诣上各自大进一步的卢见奚,想要战胜两个月前才刚刚开始修炼的白子规是十拿九稳的,都已经做好了获胜之后的各项准备,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没想到最后竟然输了,看来回去以后有得苦头吃了。 不仅如此,想要将青羊部背后力量引出的计划也中道崩殂,只能再寻机会了,毕竟在摸清楚青羊部的底细之前,卢家也不会愿意再次主动出手。 四周传来欢呼声,这是这场夏比以来最激烈、观战人数最多、也最能调动观众情绪地一战了,卢见奚当场服用丹药的行为几乎是引起了众怒。 不仅如此。 孙教习快步走到卢见奚身边,挥手将慌忙拦在他们二人之间的焦恪礼如同拍苍蝇一样拍开,然后扯开了卢见奚的长袍之衽,露出了里面的一副内甲。 内甲深乌色,露出隐隐红光,看来甚为坚韧,打造材料颇为不俗。 之前白子规接连数剑,都未奏效,自然也是这副内甲之功了,若不是最后的“蓄风式”选择了内甲未能护住的肩部关节处,这一战恐怕还有得打。 “三品内甲,还真好意思穿出来,”孙教习将衣襟一把拉了回去,冷冷道,“赶紧去治伤,拖久了对日后修炼不利,你这次公然违反书院夏比规则,回头书院再将惩罚公告。” 卢见奚咬紧牙关,也不说话,理好衣服,扭头就走。 焦恪礼等人唉声叹气地跟在身后,在众学子们愈发高涨的嘲笑声中离开了。 原本让卢见奚穿上内甲,只是用作保险起见,万一真的用上了,赢了毕竟是赢了,也总比输了强,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是呜呼哀哉。 除了嘲笑声之外,响起的还有欢呼和赞叹声,也有钦佩的眼神传来,已经有女学子开始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白子规了。 此时阳光正好,惠风和畅,暮春三月下午的阳光斜着撒在白子规身上,面如冠玉的少年白袍、长发随微风飘动,愈发衬托地身材修长,一场潇洒的胜利之后,抬眼望向远方,显得俊逸出尘、风度翩翩。 此时的白子规看向远方,倒也并不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气质更加不俗,而是在高处的屋顶上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声影,也是白袍,正俯瞰着这处校场的情形。 原本一直很在意的人前显圣、万众瞩目,此时也似乎不重要了。 他举起手,向远处屋顶上的人影示意。 大哥,你看到了吗,我是赢了的,赢得很轻松,以后我还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一直赢下去。 我是你弟弟,千斤重担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着,还得分神照顾我们。我一定会帮你的,不管前方等着我的是什么。 白子规不知道白子安是否明白了他此时心中的想法,只是见大哥似乎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转身离开了校场,走回人群中。 四周又响起了更加响亮的惊呼声。 “那是白助教吗?” “好帅,哥哥弟弟都好帅。” “我要选哪一个呢,好纠结啊。” “死一边去,都是我的。” …… 白子安一动不动地俯视着远处的校场,眼中带着难得一见的欣慰和喜悦,眉眼因满足而舒展。 “玉角,心情很不错啊。”一名年约五十的文士从他身后踱来,下颌一绺长须,双眼明亮,黑发中交杂着缕缕银丝,眼角有一些皱纹,却显得精神十足,身上散发着一股淡薄儒雅的气质。 他的面貌五官,与给白子规他们授课的游先生甚为相似。 “游院长。”见到文士到来,白子安躬身行了一礼。 游院长摆了摆手,背手走到白子安身边,微笑看着远处热热闹闹的校场,新一场的比斗即将开始:“青雀确实灵心慧性,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一定不用你担心的。” 白子安轻轻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他还差得远呢。” 游院长偏头看去,只见白子安深深望着远方,眸子里映着天高山远的光彩,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五十八章 藏经阁 之后的比试对于白子规而言泛善可陈,其余学子的实力最多也就是与卢见奚相当,在已经屡经各种惊险实战考验的白子规面前,完全不是敌手。 毕竟前车之鉴在前,就算给他们再加上一枚丹药、一套内甲,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值得一提的的是,姜青峰在六晋三的时候遇上了他的老冤家薄望玄。 薄望玄自从两个月前那次挑战失败,回去之后听说是吃了些苦头,再次出现在书院中时变得沉默了许多,也一直未再如之前一般找白子规二人麻烦了。 这一次夏比,他肉眼可见得刀法大进,修为也将将突破了炼体境中期,在夏比中的表现相当出色,可以说战斗能力大大提升。 两人狭路相逢之后,可以说经历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赢得了满堂喝彩。最终姜青峰险胜一招,进入了前三,但是也因为此战耗尽了体力,只能屈居第三了。 四到六名中,第四名可以有一次向前三挑战的机会。然而,在激烈地争夺之后,第四名最终同样也是筋疲力尽,放弃了挑战的机会。 排在第二名的出乎预料得是一个眉州城中已经没落的小家族子弟,名叫叶拓,使的是一根长棍。 在这几轮战斗中,他签位相当不错,前几轮有过一次轮空,而且遇到的敌人也都不算很强。直到十一晋六时,他才第一次遇到实习相当的对手,而此时他已经积攒下了相当的体力优势。 就这样,他一路闯到了前三,最终败在了白子规的手上。毕竟,虽然对别人来说,他的棍法颇为不俗,但是在每天与白子安对练的白子规眼里,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炼体境前、中期的比试就是这样,签位远远胜过本身实力,毕竟大部分人都还远没到拉开差距的时候,这也是卢见奚等人有自信能获胜的原因所在。 当然,像白子规这种横扫其余的,自然不属此列。 …… 藏经阁位于眉山书院的后方,眉山的半山腰上,分成文、武两阁,其中文阁存放书院收集到的各类绝版、孤本或是其他价值极高的经史典籍、百家著作,或是九州大陆上的趣闻轶事,武阁则放置各类功法、武技或是阵、器、丹、符等外道著作,以及其余和修炼直接相关的记录。 文阁的规矩,是在夏比文试中获得名次者,可以根据其名次获得不同时长的入阁借阅以及不同数量的书籍外借的机会,当然,暂时只能是在第一层、价值较低的那部分。 武阁则相对更严格了些,现阶段是不允许入阁畅读的,只有每次季度比试的前三名,可以进入一层选择一本二品或三品的功法武技,此外第一次夏比刚刚结束时,每个学子有一次来到这里,选择一本一品武技的机会。 当然,绝大部分人是看不上这一品武技的,因此这个机会有很多人选择放弃。 毕竟,一品武技实在是太普通了些,就算是寒门出身的修士,只要能踏上修炼之路,获得一本一品武技总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白子规等三人在孙教习的带领下,顺着一条人工修建的、颇为宽敞的山道,向着藏经阁走去,身后跟着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眉山并不算高,他们很快爬到了山腰处的一个宽大的平台上,藏经阁大门就坐落在这个平台。 此时已然酉时,太阳开始落山,金色的阳光均匀的抹在眼前两扇壮观的大门上,将它抹得金灿灿的。 是的,非常壮观,因为所谓藏经阁,并不是真的两栋阁楼,而是开凿在山腹之中的庞大洞穴,洞穴有多大还未可知,只是看着巨大的阁门,高度竟然不在眉州城的城门之下,就知道内部空间绝对小不了。 白子规还好些,毕竟见识过灵罡子的传承,身后一些零零散散跟上来的学子们已经目瞪口呆、一脸震撼了。 孙教习走到高大的石门前,伸手取出一枚令牌,按在了右侧的一扇门上。 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右侧巨门震动,连带着脚下的平台也是一阵震动,随后缓缓向内移动,最终开启了一个足以让两、三人进出的小缝隙,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随后,孙教习转身朝他们招招手,带头走了进去,白子规三人依序跟上,身后众人也走了进去。 众人进入门内之后,巨门又缓缓合上,四周山壁上依次有灯光亮起,照亮了四周的环境。 只见眼前是一道长长的阶梯,一路通向高处,四周山壁、脚下石板看来是被夯实过,十分光滑,看起来也十分坚实。 眼下所在的通道比白子规原本预测得要窄了一半之多,看来文、武两阁是分开的,这里仅仅只通向武阁。 跟着孙教习向前走去,爬过台阶,又走过了一段长长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间宽敞的房间。 这间房间长、宽足有上百丈,其空间之大远远超过了白子规见过的任何屋舍,当然这也跟他未曾离家,没去过太多地方有关系。 除了灵罡子的传承之地外,这是他见过的最宽敞的室内空间了。 对此,他只能说,各路高人都喜欢把屋舍建在山腹之中,不是没有道理的,不仅地方大,还能省去很多修建四壁的功夫。 当然,前提得是修为足够。 藏经武阁一层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高大书架,书架上列满了典籍,每一册都与其他分开,保持一定的距离,书架间也都留足了能让两、三人并行的间隙。 “挑选一品武技的在这里,二品的在这里,那里是三品。”孙教习在书架间依次走过,只是人影连闪,便仿佛瞬移一般,出现在了屋内不同的地方,伸手指点。 “每人只能选一册,前三名可以根据自己的名次奖励再选一侧,去。”指点之后,他又回到了众人面前,示意他们可以去了。 他指的当然仅限于武技所在之处,毕竟其他不管功法、还是外道之术,都不是他们现阶段需要急于掌握的。 学子们纷纷应和,然后带着满心的期待,纷纷奔向自己所在的位置。 当然,也有人向他问清之后,向着淬体术所在之地去了,相比于一品武技,能够对本阶段修炼有所补益的淬体术,才是他们来到此处的目的。 白子规先没有急于去往三品武技的所在地,而是缓步走到了一品武技所在的区域,慢慢看着。 即便是每本书册之间都有些许距离,如此多也足以看得眼花缭乱了。 不过不同的是,白子规并不需要太过认真选择,因为他只是为了弥补腿法基础而来的,只需要选择在本阶段中规中矩的便好。 很快,他便选好了一册《扫叶腿》,以出腿快捷为宗旨。 那么之后,就是三品武技了。 第五十九章 静水藏波 三品武技比一品武技少了不少,但是一眼看过去也足以让人心生一种对密集的恐惧感。 看来低三品的武技,对修真界大多数人而言终生唯一能接触到、甚至不一定能接触到的武技类型,对于书院来说也确实不算什么了。 幸好各个种类的武技都分好了类,不然白子规想要从书海中找出足够的腿法武技,怕是得找到明天的这个时候。 走到腿法武技那一片区域,白子规慢慢走过,目光尽可能不忽略每一本书脊上的书名。 和之前的一品武技不同,那个真的只是一个参考,让他掌握腿法的基础,给更高级别的腿法一个过渡,而这个三品腿法会是他很长一段时间内主要使用的腿法,毕竟五品武技本来就不是给炼体、养精两个境界的修士使用的。 因此,白子规在这门腿法的选择上,比之前要谨慎了许多。 《碎石腿》。 《霹雳弹腿》。 《裂炎腿》。 《横空腿》 …… 一排排看过去之后,白子规总的来说还是比较看重《霹雳弹腿》和《裂炎腿》。两者都是看重快速踢腿、将威力爆发于一瞬的腿法,前者出腿速度更快,后者一腿踢出时的威力更强。 那么,选哪种呢? 白子规一边思索着,一边在这片区域里来回踱步。 突然,他的余光扫到了三品腿法武技区域的角落里,有一本残缺的秘籍。 那本秘籍似乎是被火烧过,边缘留着烧焦的痕迹,尚且保留完整的部分,不是被灼烧过而发黑,就是因岁月的流逝而变黄,不仅残缺,而且极为严重,不知道经历过什么。 封面是后来补上的,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残犀腿》。 残犀腿?白子规心里暗自琢磨,顾名思义,是以残缺的犀牛为形创造的。只是仿残缺之物为形,秘籍本身就真的残缺了? 时也?命也? 于是,他饶有兴致地翻开了这本秘籍。 几乎在翻开的那一瞬间,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只幼小的犀牛,生来丑陋,且身体畸形而残缺,为此被族群所抛弃,稍稍长大,就得独自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生存。 被其他猛兽追杀,被猎人捕杀,甚至遭遇天灾,烈火焚身,本就残缺的身体更是布满了伤痕、焦痕,无数次在绝境之中却奇迹般地搏出了一条生路。 越是拼搏,越是强大,身体残缺的独犀,不仅成长地强壮有力,更是磨练出了一身对危险的敏锐嗅觉,和凭借自己的特殊身体、与敌人搏杀的技巧。 一只纵横于当地的强大生物,就这么出现了…… 白子规猛地合上了手中的书册,只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那只残犀。 犀牛以力大而著称,这本以此为宗旨的腿法更是深得其中三昧,势大力沉,与之前白子规设想的路数完全不同。 而且,它只有三招留存下来,可见于秘籍之上,相比于别的完整的三品秘籍,完全不同。 但是,白子规就是觉得,自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 “白鸟?你确定吗?不是残缺的秘籍可以挤进三品范围内,就意味着它一定可以达到更高的层次的,也可能就是普通的三品,甚至因为残缺不全,还比别的差一些。” “多少人看见不全的就想捡漏,结果自己吃亏,哪有那么多漏可捡?” “你再考虑考虑,现在回去换一本还来得及。” 姜青峰手中拿着一本《破云剑法》,在白子规耳边喋喋不休。 身材矮小、穿着朴素的叶拓拿着一本《游身棍法》,在一旁翻看着,不时抬头看他们两人一眼,没有说话。 白子规笑而不语,摇了摇头。 是的,笑而不语,他现在觉得这样也挺帅的,而且省事,免了解释的麻烦,难怪大哥喜欢。 捡不捡漏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眼缘,是他觉得这本适合自己。 正当这时,孙教习的声音从入口边缘处的一张空桌子后面传来:“都选好了?选好了的到我这里来登记一下就可以了,不许损坏,下次秋比之前还回来即可。” 白子规率先大步走去,姜青峰赶忙跟上,其他人亦紧随其后…… …… 位于眉州城西的卢府内,一间外形威严气派的宽阔房间外,跪满了瑟瑟发抖、头都不敢抬的家丁们,房间内传出一个震怒的男子的声音:“什么?输了?竟然输了?三郎竟然输给了那小子?” 声音中还夹杂着一声清晰的瓷器碎裂声,显然是有什么东西被砸在了地上,让外面的家丁们更是惊恐万状。 那男子显然还是不解气,又传出他的呵斥声:“还不都是你,要不是你自作主张,瞒着我们派人去拦路截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接着,一个女子歇斯底里地哭喊声跟着响起:“树儿可是你的儿子,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你都不敢为他出头,你这个缩头乌龟,缩头乌龟!” “老娘动用自己的嫁妆,去给树儿报仇,你也要管,关你什么事!你这个窝里横的窝囊废!” 又是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推倒了,随后就是一大片的哐啷声,当是满桌的东西被砸碎。 男子的声音中怒气更炽:“谁说不出这口气了?我们能让这群泥腿子踩在我们头上?谁知道你一个时辰都忍不了,当场就要急着出手,逼得我们赶紧派人支援你,把我们的计划全打乱了。” “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报成仇,还吃了好大亏,现在一个个看见我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满意了?” 女子的声音不可思议地又提高了一个档次,与男子的声音,各种撞击声,碎裂声,交杂在一起,传荡开…… …… “青雀啊,”那天晚一些的时候,白子规再次来到张纪铁匠铺,正欲再次接过铁锤铁钳敲打的时候,被张铁匠拦住了,“且等一等,这次看我来。” 白子规一怔,随后便是心中一喜,后退数步,让出位置,看着张铁匠伸手拿过铁锤,从炉中取出一块烧红了的铁块。 张铭站在白子规一旁,同样认真盯着老父亲的一举一动。 一锤高高举起,同时顺着张铁匠的呼吐气之时,一锤砸了下去,从速度、力量上看和平时的白子规没什么区别,但是铁块上立刻凹下惊人的一大块,看得白子规眉毛一阵跳动。 第六十章 中元祭典 就在一锤击中铁块的同时,张铁匠顺着受到的反弹之力向上推动,双脚离地,略微往上跳了一小步。 随后,他顺着落下之力,从不同的角度又挥出了一锤,铁块上再次凹陷一块。 不断弹起,又不断挥落,弹起的距离时高时低,有时甚至在空中转了一圈,才顺势砸落。 击锤的技巧也越来越多,从直来直去,到斜着,划着弧线,顺着转身螺旋砸落,甚至在落下之时收回蓄力、再次砸落。 如果说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速度极快,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在铁块上击出漫天锤影,但是声音却不如白子规原本预料的那么震耳。 白子规注意到,张铁匠的皮肤开始泛红,身上也开始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是之前从未见过的。 “好了,”最后一锤击打在铁块上时,终于发出了白子规预料中的声响,比之前高出了整整一阶,然后张铁匠双脚成八字立于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清楚了吗。” 只见铁砧上的铁块,已经只剩原来的三分之一大小。 “铸造师一脉,在铸造之时需要强大的肉体力量来进行支撑,而真气的帮助相对而言就小了许多,因此都会对身体强度非常看重,对血气之力的开发和使用自然也就有了独到之处。” “在铸造师之中,武修的比例非常高,即便是气修,本身身体也会远远超出其余。” “这就是我们这一脉相传的《铸锤法》,既是打铁锤击之法,也是淬体术,与别的淬体术不同,无需太多外部环境匹配,在进行锻造的同时锻炼自身体魄,一举两得。” “淬体术会对与之匹配的呼吸法种类有要求,幸好你学习的是基础呼吸法,能够匹配任何淬体术。” “来,这上面是匹配《铸锤法》的丹药、药液配方,你收着,《铸锤法》的其中要诀,认真听我细细讲来。”张铁匠从一旁的工作台上拿起压着的一张纸,招手示意白子规过来。 …… 一眨眼又是三个月,时值七月十五,中元鬼节。 立秋刚过,处暑未至,虽然从节气上将已是秋季,但正是秋老虎发威之时,烈阳当空,炽热的阳光晒得一群白衣汉子汗流浃背。 那些汉子看来都是修炼者,但大多显然未曾修炼到寒暑不侵的地步,虽然体质比常人强出许多,但是穿着厚实,又在忙着布置一些什么仪式,自然是有些吃不消了。 既然是中元节,自然是祭祖的仪式了。 这里是梁州州城锦城城西之外,名叫金沙,是青羊部故地。 青羊部众人在忙忙碌碌的时候,白子规和姜青峰正在人群中划水。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三个月过去,白子规个头又比原来高了些,相貌略微张开了些,而姜青峰……长高没太看出来,倒是又敦实了不少。 中元祭典是青羊部融入九州之后、衍生出的传统祭典,每年这天,都会在祖地祭祀先祖与战死亡魂,直到后来因为锦城的扩建,正处于锦城城西的祖地金沙也就难免有所阻碍。 这也就是为何青羊部将一族中心所在迁移到了不远处的眉州城外、岷江另一头的缘故。 当然,祖地并未废弃,依旧有人在这里留守,除了祭祀之外,族中许多老人、受伤或残疾之人也会迁居在此,养伤养老,依旧是青羊部重地。 而锦城在建城之时,也投桃报李,在规划中于城西外围一地大多是一些私家园林、田地、宅邸等私人属地,寻常居民、游人不会来往此地,也就尽可能保持了这里的清净。 虽然中元祭典是青羊部的传统仪式,但是倒也不禁贵客前来参与,尤其白子规一家一向与青羊部交好,白子规也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本就亲近,之前又曾并肩作战,更是受到了族中许多人的好感。 因此,当姜青峰邀请白子规前来观礼的时候,得到了族内众人的认可,白子安从夏比之后,也开始渐渐认可白子规多出门见见世面,因此并没有如同清明时那一般,“剑法没练成不许出门”,而是很痛快地放了行。 此时,两个人正和几个颇为相熟的青羊部年轻人一起,做一些搬东西之类的活计,一边闲聊,并没有如何消耗体力,不时还能到阴凉的室内歇一会儿,相比其他人也算是惬意了。 只是姜青峰在前几日的秋比之中,惨烈地折戟沉沙,止步前六,相比于再次轻取头名的白子规,受到了好一番嘲笑。 “祭典是在什么时候呢?”白子规看着忙忙碌碌的场景,问一旁擦着汗的姜青峰。 姜青峰使劲灌了一口刚打上来的冰凉井水:“现在在午时,祭典得到傍晚呢,申时开始,酉时结束,且等。” “吃饭了。”白子规正想再说些什么,远处有人开始招呼起来,姜青峰立刻一改无精打采的模样,丢下了白子规,生龙活虎地狂奔而去。 白子规看着一路上他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其余部众,忍不住无奈一笑,将正准备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卢家已经三个月没行动了,实在太安静了些,安静到让人有些不安。这次祭典,不管对卢家、还是卢大管家背后的人而言,会不会是一个机会呢? …… 锦城乃是现任城主李家、初代城主后裔张家轮流执掌城主之位,加上掌握着部分兵权、世代居于此地、根基雄厚甚至可以直通京城的董家,在其中成三足鼎立之势。 可以说,偌大的梁州,几乎没有一个家族,不需要依仗这三大家族的势力而存在。 此时的李家,一个颇为精致的校园内,一名少年手持一柄剑,正在院中霍霍舞动。 此时天热,这少年虽然身上着衣不多,但是从材料、手工来看,均是精致非常,手中剑器剑格、剑柄以及斜靠在墙上的剑鞘上看,装饰亦是十分华美。 少年相貌英俊,周身散发着一股久居人上才能养出的气度,挥汗如雨,手中剑却丝毫未停。 轻轻敲门声响,随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推门而入,看见少年正在练剑,并未说话,而是站到一旁,默默等待。 又过了一袋烟的时间,少年收剑,大踏步走到一张圆桌边,拿起一张手帕拭汗,口中问道:“来了?” 小厮点头应是:“少爷,还在那里,正准备着呢。” 少年冷笑一声,将手帕一扔:“来得好,等他们很久了。叫他们准备。” “竟敢殴打我表哥,姑姑待我一向甚好,我今天非得为姑姑出这口恶气不可。” 说着,他手握剑柄,露出一截剑身,反射出冰冷冷的光芒。 第六十一章 滚出来 申时已至,祭典开场。 初秋时的傍晚,阳光还颇为耀眼,在高台上排列的整齐灵位上撒下光辉,显得庄严肃穆。 整齐的灵位下面是一片广阔的平台,最靠近高台的那一边列置着各式贡品,包括半熟的牲畜、果品、面点等,还有香炉、烛台等物,香、烛俱已点燃,正在升起缕缕青烟。 香、烛之下点燃了各类纸钱纸衣纸甲,在其后,青羊部众人正在面对灵位行礼。 为首一人身穿白色祭服,皮肤黝黑,个头偏矮,身材敦实且宽阔,长着一张大众脸,不过仔细看来,与姜青峰倒是相似得很。 这自然就是青羊部族长姜碧岩了,姜青峰之父。祭典如此大事,自然应当身为族长的他亲自主持。 在整齐列队行礼的众人之侧,白子规独立一旁。 他是前来观礼的,青羊部的祖先、烈士,他自然是不用行大礼的,但是他与姜青峰为友,英烈之中也有人曾与他在眉州城外一战中并肩作战,因此他也肃颜默哀,躬身致意。 礼尽之后便是歌舞活动,有松木制成、羊皮绷面的单面鼓,以弯曲如弓的鼓槌槌尖击打鼓面,发出沉郁、厚重之声,夹杂以形似碟盘、外口如喇叭口外翻的盘铃,清脆的声音混杂在其间。 伴随着声音,又诸多善舞族人,随着鼓点声起舞,有力而又激烈,似乎要把满腔的哀思全都用强烈的节奏感表达出来。 九州大地,万千习俗,各不相同。青羊部的祭典礼乐,白子规也是初次看到,不由为情绪所感染,看得颇为入神。 青羊一部是如此,不知还有其他何等风物,值得一观的呢? 舞者、鼓者们先后退去,平台中央再次空无一人,围着平台的众人心中久久未曾平息。 姜碧岩正欲举步上前,忽然一声轻蔑、不屑之声传来:“这就是青羊部的中元祭典?不过如此啊。” 一片寂静。 随后,不知是谁起的头,一声呵斥声在人群中响起,随后汹涌的怒喝声、叫骂声接连响起,从人群中,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涌了过去。 同时,离得近的一些青羊部众,已经欲图离开人群,向着发出轻蔑之音的方向扑过去。 白子规眉头一挑,暗想果然来了。 眼见群情激奋,姜碧岩走到平台中央空地中间,伸出一只手,手掌往下一压,汹汹人群的嘈杂之声戛然而止,正欲扑出的几人也止住动作,退回了原处。 此人在青羊部中,竟有此等威严! 眼见四周再度安静下来,姜碧岩不紧不慢地说话了:“何人对我青羊部出言不逊、指手画脚,可敢出来一见。” 那道桀骜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颇为年轻:“有何不敢,区区青羊部,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 人群中分开了一条通道,一行数人从通道一侧向着平台中央、姜碧岩面前走来。通道两侧的青羊部众们纷纷怒视他们。 为首一人是一名相貌英俊、衣着精致华丽的少年,腰间悬挂一柄外饰炫丽的长剑,身上散发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度,身后跟着一个小厮,走在他的侧后方,正与两侧的青羊部众们怒目相向。 再身后两侧,则是两名老者,衣着蜀锦所制,颜色鲜艳,动作如出一辙,双手拢在袖中,双目半开半阖,一副提不起劲来的样子。 走到人群尽头时,小厮与两名老者纷纷在越众而出几步之后停了下来,只有少年依旧继续向前,走到了姜碧岩面前。 姜碧岩看着少年的面庞,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来者何人?” 少年脸上意气飞扬,声音音调高高扬起:“本少爷李述孔,听说你们祭典之后会有比武的环节,想来会会你们的各位英雄好汉。” 他将“英雄好汉”四字特别加重,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本来在青羊部歌舞致哀之后的下一个环节,便是灵前比武了,只是被突然出现的李述孔打断了。 姜碧岩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出来似的,微微点了点头道:“可以。” 接着,他又扬声发话,声音传荡在四周众人耳膜中:“武祭开始,想要挑战者上台。” 言罢,他便转身走到了人群最前列,背手在后,目光毫无波动地盯着平台中央。 李述孔愣在了原地,显然没想到那么干脆,接着又朗声大笑起来:“如此正好,本少爷炼体境后期巅峰,炼体境不怕死的都给我上来。” 说到这里,他“刷”的一声将腰间之剑抽出,剑身闪烁着纯粹的金属光泽,一看材质就觉颇为不俗。 底下当即恼了一人,喝道:“让我来看看你的本事。” 言罢,二话不说,提起一把刀就冲了过去。 那名炼体境后期的青羊部战士一刀劈出,却被李述孔挥剑斩开,随后两人连交数剑,发出的碰撞声越大,那名战士手中刀被震开的幅度也越大,数次交锋之后空门被打开,随后一剑在胸口划出一道大口子。 那名战士血洒平台之上,连连后退,却又被李述孔赶了上去,趁机又一剑刺穿了腹部。 李述孔抽剑而回,一眼也不看倒在地上,手捂伤口、依旧止不住鲜血不断渗出的青羊部战士,冷笑着环视四周:“就这种废物吗?” 几名青羊部部众抢上前来,将那名战士抬了下去,同时将地面上留下的一摊鲜血擦去。 没有人注意到,那摊鲜血在擦去之前,比起在刚刚流出之前,似乎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随后,其中一名部众并未跟着一同下去,深深地看了一眼被抬下去的那名战士,抡起一把斧头,向着李述孔沉声道:“下一个是我。” 李述孔大笑出声:“就怕你不来。”不等笑声落下,便冲了过去。 明明修为相当,新上场的那名战士看来肌肉凸出,明显也是长于力量的类型,却硬是拼不过李述孔,被用力量击出破绽之后重伤。 此后接连数人跟着上场,却又被接连重伤,恨得四周战士们暗暗咬牙。 这次终归是祭典,青羊部并未做好准备,来人有限,且以年长者居多。与李述孔同境界的战士中,最强的几人、也是相对较为年轻的,都未在此地,而在此的大多实力平平,在炼体境后期蹉跎多年未能突破,远不足以代表青羊部在这一境界的最高战斗力。 但是即便如此,见到李述孔举重若轻的模样,众人心中也有些打鼓,不敢保证自己人来了,便能获胜。 而且,此人八成是锦城城主李家的子弟,家族底蕴天然胜过青羊部一筹,众人心中想着的,也多得是若是那几人在此,也不至于输得那么快罢了。 李述孔见四周一时无人再上,更是猖狂大笑:“什么青羊部,原来不过如此。怎么了?刚才不是很狂的吗?别怕呀,滚出来,少爷会饶你们一命的,最多在床上躺个大半年呗。” 两名老者依旧眼神低垂,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唯有那名小厮高声鼓掌喝彩。 四周战士们各个被激得满脸通红,有人便欲咬牙再上。 忽然,一道矮小些的身影从人群中闪出,手持一柄木剑,出现在了李述孔身前。 那人抬剑指向李述孔,声音铿锵有力,隐藏着深深的怒火:“青羊部姜青峰,来战。” 第六十二章 群山剑法 “你?”李述孔仔细瞧了他几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区区一个炼体境中期,妄想与我一战?” “有何不可吗?”姜青峰冷冷道。 “喂喂,你们青羊部无人了吗?”李述孔朝向四周围着的青羊部众人,依次指着他们嘲笑道。 四周众人大急,有几人便欲冲上前去,替代姜青峰。 姜青峰突然开口,高声道:“我已经先应战了。” 那几人纷纷顿住,犹豫了一下,当中有人看向姜碧岩,见他并未有所反应,又先后默默退了回去。 按照青羊部的规矩,只要挑战、应战符合规矩,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权力阻止。 譬如说,现在李述孔是炼体境界,那么除非他指名道姓,否则更高境界的修士绝无资格出手,当然若是开战了,自然无需依循此例。 而姜青峰现在是炼体境中期,前往应战高他一个小境界的李述孔是绝对符合规矩的,而姜碧岩又没有表态,自然没有人能阻止他。 见众人退了回去,他又看向李述孔,然后也不废话,抡起剑就冲了过去。 “找死。”李述孔嗤笑一声,迎了上去。 两人迅速接近,李述孔见到姜青峰手中拿的竟然是一柄木剑,更是不将他放在心上,居高临下地一剑劈了出去。 姜青峰一剑迎上,将那一剑格住。 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后退,然后才站稳。 李述孔本想一剑就能将这小子打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然而这一交手,却发现姜青峰的力量大大超乎了自己的预料,完全不输给之前那些与他交手的炼体境后期的青羊部战士了,甚至还略略胜过一筹。 他旋即醒悟,此子要不然是天生大力,要不然就是修炼有淬体法,甚至两者兼具。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放在心上,大不了就是如同之前对付那些青羊部战士一般,多费些功夫也就是了,反正总归不是自己的对手。 想到这里,他再次上前,一剑斩出,只是手比之前稳了许多,不如那般大意了。 姜青峰夷然不惧,再次举剑迎上。 两人连拼数剑,李述孔再次凭借力量上的差距,如之前一般,每次双剑碰撞之时,都将姜青峰的剑多震开一段距离。 眼看姜青峰手中剑离自己的心腹位置越来越远,发力越来越艰难,似乎就要同之前众人一般,被打开胸腹空隙,趁机重伤,四周众人都是大急,却受限无法插手。 白子规面色不变,看着场中央的这一幕。 李述孔又是一剑挥出,姜青峰一剑挥砍。 两剑将要击中之时,姜青峰突然厉喝一声“破云”,随即手中剑一震,在震荡中砍在李述孔的剑上。 一声远超之前的响声,出乎众人预料,这一次被震开的竟然是李述孔的剑。 姜青峰一剑得手,再不犹豫,接连数剑,每一剑击出之时都会在空中一震,将李述孔接连逼退数步。 一旁的白子规若有所思,这自然就是姜青峰得到的《破云剑》了。 现在看来,想必是以震荡之能,加大出剑的力量了。只是每次只能一震,对力量的增幅有限,要不然就是姜青峰没练到家,要不然就是武学本身只能如此。 在白子规看来,多半是后者,毕竟这只是一门二品武学。 而且一开始不用,除了有可能是想打李述孔一个措手不及之外,也有可能是有些什么限制,比如蓄力之类的。 原本占据上风、已经等着准备解决的姜青峰的李述孔被见自己被压制,先是一阵焦躁,接着一股火气用了上来。 “小子,别得意忘形了!”李述孔一声大吼,剑锋一转,不再直来直去,而是如同连绵群山一般的剑式,带着庞然巨力,压了下来。 你以为我来这里,凭的就是力气比你们大些?别开玩笑了,我之所以敢随便你们谁上都无所谓,就是因为有把握,你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群山立壁!”李述孔一声吼,将姜青峰攻来的破云剑轻松消弭于无形,然后又一招“群山滚石”,如由山顶滚落而下的巨石一般,快而势头猛烈,道道剑影一鼓作气乱劈而下。 姜青峰接连数剑“破云剑”横削竖劈,才将将将这一招拦下,但也已经手臂发麻,连退数步,险些被劈到了人群中。 他站稳原地,看着继续逼近而来的李述孔,活动活动手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做前扑状,持剑向前,看着李述孔,稳而不动。 李述孔又是一剑,挟激烈风声横向砍出,看这威势,若是被砍中,尚未开始后期炼骨之人,都会被直接劈成两截了。 四周青羊部众人纷纷心惊肉跳,捏了把汗,有些性子较急的已经叫出声来了。 侧面的白子规依旧面色如常,但是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搭在了断玉剑柄上。 眼见当头一剑“群山压顶”砸来,姜青峰突然大吼一声“巨熊撞树”,以剑格挡,人在剑后,以凶猛的冲式向这一剑撞去。 一声刺耳的巨响,震得两侧人群耳膜一痛,后发的姜青峰竟然将李述孔连人带剑撞飞了出去,在空中翻了两圈,才勉强站稳。 当然,姜青峰也不好受,被撞停在了原地,大口喘气,嘴角渗出血来。 四周众人登时一片哗然:“巨熊剑法!竟然是巨熊剑法啊!” “四品剑法,少族长竟然能用出这套剑法中的招数。” “这可是当年族长年轻之时,用以纵横整个梁州的成名剑法!” 李述孔又吃了一个亏,气得脸色发青:“小子,别以为就你会四品剑法,就你发挥出的这点威力,也好意思叫四品剑法?” 姜青峰冷哂道:“难道你就能叫四品剑法了?” 李述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沉着脸喝道:“我今天就看看,是你的巨熊剑法厉害,还是我的群山剑法更强。”话音未毕,一招“群山崩塌”砍来。 姜青峰力聚双臂,一招“巨熊挥爪”迎上。 李述孔人到半途,忽然另一只手隐蔽地伸进了袖中。 一旁众人大多未曾发现,只有姜碧岩为首的凝气境及以上修士有所察觉。 与此同时,白子规眉头一皱,盯着李述孔伸进袖中的手,举步向前走去。 两剑将将再次相交之时,李述孔脸上怒色突然敛去,露出一丝阴笑。 姜青峰心头一震,感觉到有些不对,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咬着牙榨出更大的力量,挥出这一剑。 两剑撞在一起,同时李述孔袖中的那只手似乎是掐碎了什么东西。 只见他手中那支华美的剑上冒出了一层炫丽的光彩,覆盖剑身,竟变得锋利了许多,将姜青峰手中木剑一斩两段,其势不减,对着姜青峰的脖子斩去。 第七十九章 挑战 “放肆!”高鼻梁少年似乎还没有来得及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就已经有李家护卫抢先呵斥出声。 白子规的眼神变得冰冷,没有回他的话,冷漠地盯了高鼻梁少年一眼。 李延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些,他身旁的那名红衣年轻人,此时眼中也充满了怒火。 高鼻梁少年怔怔与白子规对视着,摸着自己肿起的脸颊,喃喃道:“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随即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眼神从迷茫变成了凶狠,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敢打我?” 白子规实在是懒得跟这些自我感觉太过良好的世家子弟多说些什么了,懒懒地回了一句:“只能你打我?” 高鼻梁少年脸色一下涨得通红,就好像打了鸡血一般,猛地呼吸几下,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刷”地抽出了腰间悬挂的长剑,指向白子规:“李家李取善,向你挑战。” 白子规到是有点惊讶于这家伙还能暂时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没有立刻挥剑砍上来,但是随即又想,这本就是应该的,大概自己最近纨绔子弟见得有点多,太小看了世家子弟,这不对,要改。 想到这里,他抬眼点头,示意接下了。 薄归人和李延等人自然都能看出,这两人都是炼体境后期,境界相当,而且两边背后的李家和青羊部本就剑拔弩张,都想一战,当即示意周围众人让开一段空地,方便两人放开手脚。 等等……炼体境后期?才三个半月不见,这小家伙从炼体境前期变成炼体境后期了? 薄归人猛然反应过来,心中一阵惊讶,脸上始终保持着的淡漠差点破功,见李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他看来,赶忙咳嗽两声,然后继续用淡漠到有些冰冷的声音说道:“我青羊部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所以这一战之后,无论胜负如何,我都希望你们尽快离开,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李延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场上。 刚才李取善抢先出手,却被白子规反手一巴掌扇飞,这着实让李延感觉很是丢脸,但是李取善擅长的是剑法而非拳脚,因此他也只当做李取善小看了那白衣小子,加之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才导致吃了个亏。 现在,既然李取善已然激怒,自然不会再手下留情,那么这场胜负就可想而知了。 没错,即便已经吃了瘪,李延也完全没有想过李取善会输。 因为,同为炼体境后期,李取善可是李家炼体境第一,还在比他年纪更大的李述孔之上,只是炼体境境界实在太低,排名高低也没什么宣传的必要,加之也还没到外出历练、扬名之时,因此才没人知晓李取善的实力。 昨天他可是听那小厮提到了,李述孔在李家摧枯拉朽,连败四、五人,这才输在了这白衣小子的手上,车轮战罢了,未必能有多厉害——至于详细的战斗过程,若在平时,他还会仔细打听打听,现在出了这么大事,他哪有闲工夫关心这些。 而且,那小子身上佩的还是木剑,显然是剑法连出师都还不够格,哪里能是他李家子弟的对手。 想到这里,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希望能看到场上的战斗结果了,毕竟自己吃了那么大亏,之后要寻找李述孔,还得让青羊部配合,这场子一时怕是难找回,只能先收点利息了。 在众人目光的焦点处,白子规缓缓抽出断玉,以呼吸法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身体和精神调整到最佳状态。 虽然身体还有些酸痛,但他认为并不至于影响到自己与人交手。 这几个月以来,除了每天与白子安的例行切磋之外,白子规经历的战斗,尤其是生死战,比同龄人想象中的要多得多,此时的他,面对一个相同境界的敌人,没有丝毫的紧张的感觉,而是感觉到一种放松。 不是那种小觑了敌人的放松,而是身体调整到了最佳状态,随时可以对敌人的攻击做出反应,将自己脑中想法完全、彻底实现。 “你给我的这一掌之辱,我定要你十倍百倍得还回来。”李取善见白子规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怒火忍不住燃起,对着白子规寒声说道。 白子规嘴角微微翘起,不置一词。 见状,李取善胸中怒火燃烧得更加炽烈,一声高喝,展开身法,对着白子规冲了过来。 “好快。”四周众人见一道人影迅速向白子规掠去,快而飘忽,身影几乎有些模糊,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移动方向。这速度,即便是对于养精境前期而言,也算是颇为不俗了。 李家众护卫中,随即有喝彩声响起。 “五少爷好身法!” “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相比于他们,青羊部战士们则是颇为担忧。相比于昨日的李述孔,今天的李取善但从速度和灵活性上看来,就强出一截,即便是昨天见到了白子规台上交手之人,或是曾与他在眉州城外并肩作战的同伴,此时心里也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白子规眼中,李取善飘忽的身影忽左忽右,猛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一剑向他辞去。 “看剑!”李取善见白子规并无反应,心中暗喜,手中一剑对准了白子规的胸口处刺去,既稳且辣。 势在必得的一剑,却刺在了空处,李取善悚然一惊,眼角处见一道黑影闪过,忙下意识地转身横剑,一剑“群山拦江”,同时接着展开身法,向着侧面划出。 “锵”的一声,侧面势如疾风、快速而来的一剑击在剑势将成未成的剑上,将李取善手臂打得一阵发麻,剑式险些被一打而开,连忙借力更加快速地滑开,拉开了与白子规的距离。 周围李家护卫们的喝彩声和鼓劲声骤然哑火,反倒是青羊部战士们纷纷大大松了一口气,有的人已经开始欢呼起来。 这小子怎么比起昨天又变强了?是昨天隐藏了实力,还是又有进步? 这么想着,他们不由响起了白子规昨天晚上在平台阵法中心,一剑剑挥出,金色剑芒在夜空中横空而闪,耀人眼目,瞬息之间便是漫天血花飞溅的场景。 那是的白子规,浑身金光闪耀,甚至眼瞳中都亮着灿烂的金色,手中持剑,长身而立,威风凛凛,状若天神,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昨天那次控制阵法的收获?有些思维灵活些的人,心中已经有了些明悟。 而石子上等三人,以及一些养精境后期的修士,此时已经注意到了白子规此时的修为境界,心中不由暗暗心惊。 薄归人看着场中这一幕,脸色依旧未有丝毫变化,而李延和他身边的红衣年轻人,此时则不由暗暗握紧了拳头。 显然,白子规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不过,想要答应我李家子弟,不是那么容易的!”两人心中不由暗想。 接连后退了几步的李取善,刚刚站稳脚步,就见白子规侧向跨出一步,然后一声轻响,身体如疾风一般,轻轻一晃,便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接着快速冲来之势,一剑带出呼啸风声,拉出一道模糊的剑影,对着自己斩来。 第八十章 苍狼剑法 李取善心中暗暗冷笑,心道你还真把我当成软柿子了不成? 想到这里,他再次施展开身法,险而又险地侧身让开了横斩而来的这一剑,剑尖将将从离他鼻尖数寸的位置划过,激得他面部一阵。 一躲过这一剑,他立即侧身进步,想要趁机攻击白子规的要害之处。 白子规脚下再次轻轻一点,展开冯虚御风,侧向避开李取善手中剑攻来的位置,然后再度折返,再次一剑刺向李取善肋下。 这一次,李取善终于看清了白子规的动作,不仅在高速移动之中也可以轻飘随意地转向,而且在两次转向之间速度也是迅如疾风,快而轻巧,移动自如,让人防不胜防。 这正是白子规在这数月之间,将冯虚御风和“爆空步”所结合的技巧,在充分利用冯虚御风转折如意的优点的同时,利用“爆空步”来完成转折之间的移动,同时弥补了冯虚御风速度不够快和“爆空步”冲势过猛的缺点。 当然,这样一来对控制力的要求和对身体的压力更大,也使得白子规需要谨慎使用。 在昨日境界突破之后,白子规的肉体力量大增,不仅能够更长时间使用这一身法,用起来也更加游刃有余。 人影一闪,李取善再一次勉强格开了这一剑,然后借助身法后退。 在旁人的眼中,此时在场上的二人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于方寸之间辗转腾挪,一个身形飘忽,几近模糊,一个转折如意,爆发快速,不时有双剑短暂交击,剑路让人看都看不清楚,只觉得果然潇洒。 加上两名少年都是相貌出众之辈,看起来着实赏心悦目,顿时有连阶的喝彩声响起。 但是在在场的各位凝气、通脉二境修士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在他们眼中,李取善纵然身法诡异莫测,但是始终被压在下风,每一次两剑交击,都是白子规出剑、李取善被迫接招;每一次展开身法、转移位置,都是被白子规所攻击,为了抢回上风,不得已而为之。 眼见得场上,白子规牢牢占据了主动,而李取善就如牵线木偶一般,随着白子规而动,可以躲闪的空间被渐渐压缩,就如落入网中的虫子一般,越发疲于应付。 就这样下去,五郎一定会输! 李延和他身旁的那名红衣年轻人,脑中不由得升起了这个念头。 再这么下去,李取善很快就会陷入避无可避的境地,到了那时,便只能任由白子规攻击,胜负便已注定了。 场上的场面让他们暗暗心惊,万没想到李取善所擅长的身法,竟然完全被白子规所压制。 万幸,李取善的手段远不止那么简单,一旦使出,即便不能反败为胜,抢回上风也不在话下,所以他们也并没有太担心。 转眼之间,又是数剑交击,养精境修士们也渐渐察觉到李取善的身法变慢,腾挪空间渐渐变小,心中开始狐疑起来。 “小子,别太得意了!”李取善一咬牙,借着再次勉强接住一剑之后退开的空隙,空着的那只手伸进了袖中。 白子规眼睛猛然一亮,四周参与了昨日大典的青羊部战士们,有的盯住了他深入袖中的那只手,有的盯住了他手中的那柄剑。 怎么回事?李家凝气、通脉两境的修士,几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他们都一副知道五郎下一步要干什么的样子?难道……昨天四郎已经用过了? 原本他们听说李述孔昨日战败,都下意识认为他并没有使用一些隐藏手段,否则区区炼体境的战斗,绝无失败之理。 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眼见李取善的手刚刚伸入袖中,正欲摸出符箓,一把捏碎时,白子规突然手一扬,一道黑影疾飞而出,落点正是他的那只手。 李取善耸然一惊,顾不得继续摸符箓、激发手中宝器威力,只得猛然侧身,避开了那道黑影。 一声轻响,黑影钉在了地面上,李取善这才看清是一柄匕首,尖端钉入地面,柄处还在微微颤抖,不由冒出冷汗来。 若是他未曾及时躲闪,这一记匕首投掷,必然会刺穿他未曾被内甲保护的手掌。 好准、好狠!这小子竟然还擅长暗器?李取善不由得暗暗留上了心。 在他一贯的认识中,控物手环也起码对凝气境修士才有用处,因此压根儿就没考虑过白子规是借用了控物手环感应之力的可能,自然也就没想过白子规擅长的暗器的可能性。 刚刚松了口气,他就发现白子规已经借着他侧身躲避的机会,欺近身来,手中剑式一边,不再如之前一般只求速度、直来直去,而是忽上忽下,随着身体一起不断转换位置,让人摸不清来路。 就仿佛……一只苍狼,在追逐一只低飞的鸟雀,随着鸟雀时而左时而右,时而扑击时而低伏,却前进速度却丝毫不慢。 薄归人眼中一亮,感觉到白子规的动作与自己先前守护灵颇有相似之处。 难道,他竟是看了我刚才的战斗,方才有所领悟?就这交手的短短几时?薄归人不由暗暗惊讶于白子规的悟性。 而他身边的李延自然也看出来了,微微皱起眉头,却没有多想什么,大概是将白子规所用剑法视为薄归人传授于他。 就在李取善发现的时候,白子规手中断玉随着他的闪避不断变化方向,已经将将到达他的身前,落剑之处正是他那只还在袖中的手。 苍狼剑法,“苍狼捉雀”。 李取善其势刚尽,就像将手腕送到了白子规的剑下一般,躲闪不及,被白子规一剑从手腕上划过。 “哎呀!”一声惨叫,袖子上被割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立刻将破口处染红了。透过破口,可以看见李取善手腕上伤口可以见骨。 若不是白子规这一剑手下留情,李取善已经只剩下一只手了。 剧痛痛得李取善浑身发抖,但也让他的大脑越发清醒,心知自己没有了调用宝器实力的可能,胜算已经不大,但还是有机会的。 唯一的机会,就是“爆血土元术”! 只要能争取到使用秘法的机会,就还有一搏之力! 想到这里,李取善毫不犹豫,迅速转身,一招“群山立壁”,剑如群山遮挡在身前,对这门剑法的理解明显在李述孔之上。 然而当他转过身时,却发现白子规从身后而来的攻击,比他原本预想的慢了一拍。 怎么回事?他脑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但随之消于无形,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全身力量爆发,李取善因为时机不当而威力略有下降的一剑,与白子规迎面而来的快剑撞在一起。 这也是开局以来,两人第一次正面硬拼。 第八十一章 离去 “锵”的一声,李取善手臂剧震,倒飞出去一小段路,然后又接连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 “不可能!”他双眼圆睁,几乎要吼出声来。 虽然在他原本的计划中,自己就是要借机后退、争取使用“爆血土元术”的机会的;虽然在之前无数次以快打快中,他都落在了下风,但他始终认为自己是输在身法不及,每次还没来得及发力就被提前打断的缘故。 擅长的身法输给白子规,让他非常挫败,但他还能振作自己,不让自己因此而意志萎靡、在战斗中露出破绽,毕竟身法并不意味着全部,而且自己输不起。 最近几天,李家已经输得够多了。 相比于身法,毕竟除非天赋异禀,否则力量来源于呼吸法、淬体术和日常修炼时的环境、丹药辅助,从这一点上讲,有李家为后盾的他,自信绝度不会输给这个青羊部派出的小子。 但是现在,同一境界下,他输给了对面这个小子?而且是被碾压? 李取善觉得自己实在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而相比于连连后退的李取善,白子规甚至一步都没有后退,只是在原地顿了一顿,就继续朝他冲了过去。 一声轻轻地爆响,人影一晃,白子规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李取善一咬牙,一招“群山滚石”出手。 白子规连人带剑,就如一只苍狼伸出爪牙,“苍狼扑羊”,扑杀而下。 这一式乃是“苍狼剑法”中专用于在占据优势情况下,一举击溃敌人的招式,以居高临下、以势压人为主旨。 一剑之下,李取善手中剑几乎脱手飞出,迎面而来的大力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继续后退,因受伤而下垂的那只手,手腕上伤口崩裂,鲜血更是将那截衣袖都给浸湿了。 白子规得理不饶人,快步跟上。 李取善恨得咬牙切齿,各方面被完全碾压的挫败,和被白子规穷追猛打、不留丝毫机会的的憋屈感,全都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似乎再度提升。 “群山压顶!”李取善大吼一声,手中一剑如同群山一般,连绵不绝,当头压下,满目都是剑影纵横。 白子规心中没有丝毫波动,反而加速前冲,使出了“苍狼剑法”中威力最大的一式“苍狼搏狮”,便如一只野外独狼,一扑而下,不论敌方强弱,其势一往无前。 两人同时将剑法中威力最强的一式使出,激烈碰撞在了一起,撞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两人全身剧震,脚下石板都被双双震碎,碎石飞溅。 巨力之下,白子规终于连退数步,而李取善干脆是手中宝器剑器彻底脱手飞出,整个人凌空翻滚,然后砸在了地上,又滚出一段距离,几乎就要撞上围观的人群,才听了下了。 李取善被摔得晕头转向,眨了眨眼睛,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深吸一口气,见终于和白子规拉开距离,赶忙勉强坐起身,手一翻,取出了一枚赤红色丹药。 他抬头看向白子规,见他虽然急速向自己冲来,但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将那枚丹药向自己口中递去。 然而手掌刚刚抬起,白子规手一扬,又是一道黑影笔直向他捏着丹药的手上方射来,若是自己继续下去,恐怕丹药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另一只手掌也会被钉穿。 他一咬牙,还是将手腕让开,同时身体侧伏,将那道黑影闪开,钉在了地上,正是一柄匕首。 等一下,这柄匕首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是和刚才那柄长得一样,还是…… 想到这里,他余光扫向之前那柄匕首钉在地上的位置,却见那里空无一物。 他把匕首回收了?他只有这一柄匕首? 这个想法迅速出现在李取善的脑海中,让他大感懊恼。 他之前交手之时,心中担心白子规会不会在关键时刻抽冷子给他来一下,不免有些缩手缩脚,这么快就溃败,与此也不无干系。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如此担心呢? 不对,他是何时收回这柄匕首的? 李取善心念电转,猛地想起了之前白子规划伤他的手腕,从他身后再次攻至的场景,比他预想的慢了一拍。 所以那个时候满的那一拍,就是因为回收匕首的缘故吗?他刚把匕首扔出去,就将它回收了?这么说,我之前的防备也没有错? 李取善所猜想的正是实情。 白子规在用冯虚御风转折方向之时,轻轻用断玉将匕首挑起回收,几乎没有耽误到进攻的速度,因此李取善当时也并没有多想。 而旁观众人,也因为之后几次交手兔起鹘落,间隙极短,根本没有机会出声提醒李取善,因此他也完全没有机会知晓。 猜到了真相的李取善,竟然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安慰,但随即看着几乎攻到他眼前的白子规,猛然回过神来,跃起身来,同时伸手将丹药向口中塞去。 虽然反应及时,但是先前试图嗑药、却被打断,还是让他耽误了一些时间,使得他刚刚起身,白子规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李取善的手刚刚抬起,白子规已经一剑对着他的手臂削了下去,将将削到之时,手腕一转,重重拍在了他的手臂上。 手臂被拍开,手中握着的丹药也被甩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咕噜噜滚动着。 李取善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感觉到腿上一痛,随后身体失去了平衡,再次重重摔在地上。 当他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白子规正半蹲在自己身边,双手反手握剑,剑尖就悬在他的咽喉上方,只得颇为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躺回地上,将满肚子的不甘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彻底放弃了还想挣扎的打算。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自己全身一阵空乏无力,眼皮几乎要闭上,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了。 白子规缓缓收剑起身,又后退了数步,才转身离开,一旁的李家护卫纷纷涌上,查看他的伤势,仔细观察过后,纷纷松了口气,开始替他包裹伤口。 左腕划伤失血过多,身体因为全力爆发有些脱力,别的倒也都没什么了,可以说白子规很是克制,也可以说全场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旁的李延脸色已经变得极不自然,强耐性子等到护卫们将裹好伤势的李取善背起,勉强对薄归人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去了。 第八十二章 暂了 李延身边的那个红衣年轻人虽然脸色比他还要难看,但终究是不放心,放慢脚步到了背着李取善的护卫身边,细细查看一番以后,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回到李延身边之后,他悄悄说道:“三哥,我看五郎刚才那一番激斗,全力爆发之下,体内境界竟然有突破的迹象,也许等他养好了伤,就有机会突破到下一个境界了。” 李延虽然目不斜视,其实一直在侧耳聆听,闻言嘴角往上翘了翘,但很快又面色如常了:“是大境界还是小境界呢。” 红衣年轻人摇了摇头,示意不知:“这就得看五郎的命了。” ……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白子规拱手致意,然后收剑离开。 说实在的,战胜李取善看似容易,但是白子规心里清楚,他可比昨日的李述孔强出太多了。 远的不说,光是开局之时展现出的身法,就远在李述孔之上,若是自己昨晚未曾有突破,还真不敢说就一定强过了他。 而自己除了突破之后、实力稳压他一头以外,对李家人的手段也都有了一些了解,李取善却是知己而不知彼,所以只要他自己不大意,胜负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白子规回到姜青峰身边,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一笑,感觉出了这一身大汗之后,身体都变得轻快了许多,身上的酸痛感不增反减,境界似乎也隐隐有所提升。 平时和大哥交手虽多,却没什么紧张的感觉,因此对境界提升的帮助有限。果然还是真正的战斗,会对修为有所助益。白子规心中油然而生这样的念头。 两人正欲详谈刚才李家上门一事,忽然瞟见有一个黑影向他们二人走来,仔细看去,正是同薄归人一起前来祖地支援的姜本周。 “好了,小伙子们,有话路上再说,”他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显然刚才的接连两场获胜,让他的心情好多了,“赶紧出发了。” 白子规二人赶忙应和,然后开始回屋简单收拾随身物品。 很快,又一支青羊部战士组成的队伍,在姜本周为首的几名凝气境修士的带领下,离开了金沙祖地,向着青羊部所在地方向而去。 这次,他们人人都做好了充足准备,队列齐整,人人兵刃甲胄齐备,各类丹药、符箓等物也都携带齐全,士气高昂,时刻保持着警惕,随时准备一旦有敌人出现,立刻上前迎敌。 同时,金沙祖地中也留下了足够的物资、人手,甚至薄归人都留在了祖地中,防御经过调整,滴水不漏。 白子规、姜青峰二人则跟随在队列之中,一同离去了。 远处的一坐山峰顶部,一个土黑色的大石头边,一个黑衣人一手搭在石头上,正默默俯瞰着蜿蜒离去的青羊部队伍。因为石头颜色的掩护,加上距离较远,即使是在白天,这一身黑衣也并没有引起外围的青羊部斥候的注意。 他的目光在远处仿佛由无数小黑点组成的队列中逡巡,先是看着姜本周等为首的三人,又对着白子规和姜青峰二人注视了一会儿,最后停留在了一个看似普通的青羊部战士身上。 半晌之后,直到青羊部队伍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他才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了。 …… 在竹林外谢绝了派人将他送回小院的要求,白子规一个人走进了竹林之中。 自从知道白子安已经将这片竹林摆成了一个大阵之后,白子规就再没有担心自己在这里的安全问题了。 当他推开了小院大门的时候,看见的是一只三花猫正翻着肚皮,躺在屋檐下的阴影中,陷入了熟睡。 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声响,狸奴微微睁开眼睛,看了门口一眼,然后轻轻“喵”了一声,翻了个身,将背部朝向白子规,继续陷入了睡眠之中。 白子规颇为无奈地自嘲一笑。 自从他们把狸奴带回家之后需,它的乖巧只维持了没多久,很快就彻底融入其中,过上了饭来张口、爱搭不理的主子生活。 轻手轻脚从小院穿过,白子规轻轻敲门,然后推开了正厅的大门,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苏姓老者和白子安正坐在厅中桌边等着他。 见他到来,白子安朝他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坐下说话。 于是,白子规转身掩上房门,然后坐在桌边,先不说话,拿起热毛巾擦了擦手,抓起面前那杯倒好的热茶,轻轻啜了一口,感觉唇齿流芳,身心舒畅。 “好了,说说,这次发生了什么?”白子安也不催促他,直到他将茶杯放下,才笑着说道。 白子规一边在大脑中思索着昨天傍晚开始,一直到今天白天为止所发生的一切,一边慢慢组织着语言,一五一十叙述出来。 苏姓老者和白子安一副毫不惊讶的样子,明显很多内幕都已经知晓了,只是想要听一听白子规这个当事人角度的说法罢了。 待得白子规说完,两人若有所思地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沉默了下来。 白子规一看就知道,不管他们知道什么,显然是不准备告诉自己了,于是埋头吃起了点心。 “青雀。”白子安突然开口道。 “嗯?”白子规正将一个龙眼酥咬了一口,螺纹状的酥皮纷纷撒在了接在下面的手掌上,闻言抬起头来。 白子安也不再说话,伸出手来,按在了白子规的肩膀上。 白子规只感觉到一股热气从自己的肩膀处涌入,在周身流转,让自己身上肌肉的酸痛都得到了进一步的缓解,然后才再次从自己的肩膀钻出。 白子安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展颜一笑:“没想到你这一次前去,倒还真是有些机缘。这样一来,你的修炼进展真正是超出我的预料了。” 白子规微微一惊,没想到大哥竟然会夸赞自己,这可是非常罕有的。 “我需要开始考虑一下你未来的修炼功法的问题了。毕竟凭借呼吸法,修炼到了炼体境后期,差不多也就到头了,再想往上,非得有一门功法不可了。” “不过也只有到了你突破的时候,才需要这门功法,因此时间还多。” “到时候我会把功法教给你,你先熟悉起来,等到突破之时再燃知道如何使用。” “好了,你先去好好修炼,吃饭时候再叫你。”白子安挥挥手,示意白子规可以走了。 白子规忍不住哼了一声,将那块龙眼酥全部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酥皮,转身推门离去了。 第八十三章 新年 依旧是在黑暗的小房间内,高个男子谦卑地弯腰低头,在墙壁上投下了黑色的剪影。 “李家这次和青羊部是没什么调和的可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世家最重面子,李家连败两场,绝对咽不下去这口气。” “更不用说领头的李延,身为李家的最高掌权人之一,却受了这种可能影响到未来晋级的重伤,即使为了找回李述孔,暂时不得不与青羊部合作,心中也必然有怨气。” “尤其合作到最后,人也找不回,两家必然常有冲突。” 他对面的中等身材男子没有出声,冷漠到空气都要凝固了。 高个男子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忘形,赶忙清了清嗓子,用十分庄重正经的语气道:“所以,日后李家会帮我们不断试探青羊部的底细,我们不费一兵一组,自然知晓。” “这一次青羊部护送那两个小子离去的时候,队伍里隐藏了一个通脉境。能下这般手笔,自然也有问题。” “那个坏了我们事的小子,他这次对上了李家,自然会被注意到。而且我们打听到,他与卢家也有恩怨,只要想办法引得那两家中的人去针对他,不愁他身后的人不跳出来。” 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 高个男子有些尴尬地深深弯下腰,正准备小碎步退出房间,中等个头男子突然用沙哑的声音张口说话了:“不能全指望他们,小打小闹,时候到了还得我们出手。一切细节,随时报我。” 高个男子停在了原地,将腰弯得更低了些,表示明白,然后才继续退出了小黑屋。 …… 不知不觉,已到了农历九月三十日,霜降已过,立冬将至,时已深秋,秋风萧瑟,百草枯黄。 虽然梁州湿热,但是到了这个节令,也不免比之前要冷了许多,景色也变得单调了。 不过秋高气爽,虽然偶尔冷了些,比起夏季、冬季是舒服了许多,正适合外出郊游、或是各类庆典。 而且,这时正是最多种的各式水果成熟的时节,对于爱吃的人来说,这便可以抵过一切的景色衰颓了。 此时的白子规,正在青羊部的驻地中,用小刀将一个深黄色的芒果沿着核的两侧平切开,然后在丰实的果肉上划下了一条条间距适宜的横、竖线,然后将两瓣芒果翻开,将成小方块凸出的果肉一块块削了下来,落进了一个大碗里。 他满意地看着碗里混杂在一起的一块块芒果,香蕉、苹果、梨,还有一瓣瓣的橘子,抬起芒果的果皮、果核,把上面剩余的果肉啃掉,随手扔进了渣斗中。 然后,他再用湿毛巾擦掉手上的果汁,将一大碗酸甜粘稠的酸奶沿着一个方向,慢慢地、均匀地倒进了这碗水果中。 这是苏白家一贯以来酷爱的吃法,也不知道是苏姓老者研究出来的,还是白子安先开始的,不过白子规只要有条件,总也要学着这么做一道被白子安称作“水果沙拉”的甜品。 坐在对面的姜青峰早已垂涎欲滴,见白子规将碗放下,立刻将一个大勺子伸进了碗中。 白子规笑了笑,也开始大快朵颐。 自青羊部中元祭典的那场骚乱之后,又是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 在这两个多月中,李家一开始忍住了心中的怨愤,在青羊部的配合下,四下寻找李述孔的下落,但是足足半个月时间,都没能找到丝毫的线索。 随后,随着李家耐心的耗尽,他们开始秋后算账,不断找起了青羊部的麻烦,想要查清李述孔的失踪,到底与青羊部有没有关系,同时报金沙祖地外的一箭之仇。 就这样,两个大势力虽然未曾开战,但是足足两个月的时间里,小冲突不断,而卢家也加入了进来,趁火打劫,一同攻击青羊部。 当然,青羊部也不是好惹的,虽然实力不及,但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况且,梁州也不止李家这一个顶级大家族,张家和董家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李家过度打压青羊部、壮大自己,于是不时出手,牵制李家。 而其他各个不逊于卢家和青羊部的豪门也纷纷参与进来,一时之间,梁州内一片混乱。 在这片混乱的平衡中,青羊部虽然没有伤及根本,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连番打击,也是让他们焦头烂额。 此时的青羊部,一路走来,四处都是刀剑林立,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肃杀的氛围扑面而来。 至于白子规,倒是出乎他本人预料的,并没有在眉山书院之外遇到过任何麻烦,只是之后上学、放学的路上,大哥很少跟他同行了,即便同行之时,也会时不时得随便找个理由突然离去,这不免让他有了一些猜测。 至于在书院之中,有一些世家子弟不给他好脸色看,甚至挑衅于他,他也不放在心上——反正也没人打得过他。 几日之后,立冬之日,就是秋比了,白子规倒是很期待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听说十月初一是北方的寒衣节,北地诸州的同胞会在这一天如清明节、中元节一般,祭扫烧献送寒衣,将这三者并称为三大鬼节。 而青羊部却与众不同,这一天并非祭祖之日,而是他们的新年,是他们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这是他们还未从南蛮战败的那一支分出来时就有的习俗。 在这一天中,他们会举行盛大的祭典,庆贺丰收,相互祝福,祈求平安,赶制新衣,置办年货,然后不管是族人还是牲畜,都什么也不干,痛痛快快地玩上三、五天。 而且,这一天也是青羊部内婚嫁的大好日子。 这正是姜青峰邀请白子规前来的原因——明日是他姐姐姜黛出嫁的日子。 同中元节相同,明、后两日恰好都是休沐之期,因此不用去书院,正好可以痛痛快快地玩。 在今日下午的修炼、演武之时,白子规、姜青峰二人向书院请了半天假,上午课程结束便匆匆赶回,及时出现在了这里。 当然,今年青羊部注定了不会像往年那般愉快了。 不过越是饱经苦难的部族,越是知道及时行乐,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是自己。 所以,不管是失去了亲人的人,还是在财产上蒙受了损失的人,青羊部的部众们依旧会快快乐乐地过好这个新年。 第八十四章 新娘子 说实在的,当收到姜青峰邀请的时候,白子规心里是有点发憷的。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每次他受姜青峰的邀请、一起跟着青羊部活动的时候,总是会冒出点什么大麻烦,比如眉州城和卢家冲突,比如金沙祖地遇袭、和李家冲突。 虽然白子规是不怕了,不过能不碰上还是最好,毕竟他一个炼体境小修士,卷进一波上限是通脉境的混战当中,总归是心里有点发虚。 而且,那两个日子碰巧都是鬼节——一个清明,一个中元。 现在又碰上了一个寒衣节,这怎叫一个巧合了得——虽然青羊部不过这个节就是了。 虽然心里发憷,但是好朋友盛情邀请了,他也着实没法不来,毕竟姜黛姐姐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一直颇为照顾。 而且这么好玩的节日,他也是很想来放松一下的,毕竟他也还是个少年。 最重要的是,白子安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二话不说一脚把他踢了过来——“别愣着,必须去。”白子规记得这是他的原话。 所以,白子规越发怀疑今天会有事情发生了。而且如果有的话,白子安一定事先知情——甚至他也参与了也说不定。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多想无益,还是好好享受庆典的好。 反正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不是他操心的。 …… 一间宽敞的屋子里,灯火通明,不断有仆人端着盛着各式美食、酒水的碗碟,鱼贯而上,又端着残羹剩炙转身离开。 房间中放置着各式精巧的物件,有源源不断喷吐出烟雾的香炉,有沿墙而立、外绘百婴嬉戏装饰画的漆器橱柜,有红木打制、镶嵌有各式珠玉的大气屏风,有陈列着各式精巧小物件的黄花梨木架子,乍一看便知各个都非凡品。 屋子正中央摆放着一套紫檀木的桌椅,桌子甚为宽大,两侧分坐着两名男子。 主座上的男子身穿一身白衣,头发乌黑,面色苍白,虽然年纪不小了,看起来仍是很有风度,年轻时定是一个美男子。 在他侧后方立着一名男子,身高近八尺,眉毛寡淡,看起来与他有些相似,不过比他要年轻许多。 在这两人对面,坐着一名一身青色衣衫的男子,个头不矮,皮肤黝黑一些,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若是不看他眼中神气逼人的精光,比起对面两人不像是世家贵胄,倒像是一名老农。 在他侧后方同样立着一名中年男子,相貌堂堂,浓眉大眼,气势逼人,正是曾经在金沙祖地之外与薄归人交手的李家李延。 而以他通脉境高手、李家掌权人物的身份,竟然需要陪侍在侧,那名青衣男子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时辰差不多了,庭骅兄。”那名貌似老农的青衣男子慢悠悠地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这才缓缓说道。 坐在他对面的白衣男子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拍了拍手,立刻有一名护卫模样的佩刀男子从屋外迈步而入,半跪在他的身前,低头不敢看他。 “青羊部怎么样了?”白衣男子看也不看那名护卫一眼,淡淡问道。 “回家主的话,青羊部一切正常,看起来热闹得很,可是防御同平日里一般严密。”那名护卫恭恭敬敬道。 “防御一般严密,这是必然,但是在这个时候,巡逻、戒备之人,大部分会比平时要懒散、疏忽一些,这也是人之本性。”李延突然开口。 “玉川啊,你看我们何时出发好呢?”白衣男子点了点头,突然问他身后站着的那名寡眉男子。 “大哥,在小弟看来,青羊部也不傻,越是到了临近除夕之时,他们的高层反而越会加以警惕,所以还是早一点为好。”寡眉男子答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哦?”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道异光,“你不是为了替嘉树报仇,才这么说的?” “怎么会呢,”寡眉男子赔笑道,“您是清楚小弟的,小弟一向把家族利益放在最前面,绝对不会因私废公的。这就是小弟以为最合适的策略。” 这名寡眉男子就是卢嘉树之父卢玉川,而在他前方的那名白衣男子,自然也就是卢家家主卢庭骅了。 卢庭骅轻笑一声,看向桌对面的李家家主:“文棠兄,你看呢?” 李文棠毫不犹豫,猛然站起身来:“庭骅兄,三弟,妹夫,我们这便出发。” …… “二哥,叫你们吃饭了。”赤琼踏进屋内,将还剩下的小半碗水果沙拉抢了过来,几口扒完,然后催促他们。 说完,又伸手抹了抹嘴角的酸奶渍。 白子规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拉着赤琼走出了屋外,姜青峰随后一同走出。 一走出屋外,迎面而来的,便是森严的戒备同热闹的欢笑和忙碌混杂在一起,所形成的复杂的场面。 屋檐下挂着腌好的牛、羊肉,一股股肉香、面香和酒香传来,让人垂涎。 四处都是穿着传统服装的青羊部众在匆忙忙地走着,间或响起一声拍打皮鼓的声音,奇异的香料味道与食物香味混杂在一起,远处一坐祭祀用的高台已经搭好,不断有人上台检查,或是再增加、调整一些简单布置。 姜青峰走在最前面,白子规带着赤琼跟在后面,三人走了大约一袋烟的功夫后,走到了一间屋子装饰着大红的屋子前。 姜青峰敲了敲门,门内传出一声好听的女子声音:“是阿弟、青雀吗,进来。” 推门而入,一眼见到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面容姣好,眼波柔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阿姐。”姜青峰笑着应道。 “黛姐姐。”身后的白子规和赤琼双双出声应和,同时赤琼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姜黛身边。 姜黛摸了摸赤琼的脑袋,刚招呼三人坐下,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四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胖胖的大婶站在门口,手上端着一簸箕面点。 “大小姐,新婚快乐啊。”大婶说着,笑眯了眼。 “桂姨,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姜黛颇有些奇怪的问道。 说到这里,大婶不由叹了口气:“我们那里的男人都被叫去帮忙了,饭菜只能我一个人送了啊。” “早说嘛,”姜黛忍不住笑了,“我们这里有人啊。阿弟,去帮桂姨拿菜去。” 姜青峰应了一声,拉起白子规就走。 “哎,哎,我是叫你自己去。哪有你这么当主人对的啊……”姜黛见状,赶忙出声阻止,却眼见着两人转身就出了屋子,只能声音越拉越长,随后变成了一声叹息。 “赤琼在这儿待着。”叹声未毕,她一把将跳了起来的赤琼摁回座位上。 赤琼顿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闷闷地趴在桌上。 “那我也去了。”桂姨赶忙道,然后将簸箕放在了桌上,转身跟了上去。 第八十五章 黑妹子 天色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虽然青羊部里灯火通明,但是密集的屋舍依旧留下了片片无法被照亮的阴影。 桂婶带着勾肩搭背的白子规和姜青峰在一片片阴影中穿行着——准确来说,是姜青峰勾着白子规的肩,搭着白子规的背。 因为被半拖着往前走,白子规并不需要看路,于是放空了大脑,目光不断在一间间屋舍、一片片阴影和各式各样摆放在路边的物体之间游移。 就这样一直到推开门,走进了厨房,厨房中亮着灯火,看起来十分温暖,一盘盘非常精致的菜肴冒着热气、在食盒中放好,还有一些切好的果盘和点心。 “咦,我食盒的盖子没盖好吗?糟糕了,要冷了。”桂婶见状一怔,然后赶忙上去将食盒盖盖严实,然后将它提了起来。 “好了,一人一个。”姜青峰说着,上前提起一个盖好了的,准备招呼白子规离开。 “等一下,你们先去,我突然想起来要回去拿个东西,一会儿跟上你们。”白子规看着姜青峰的双眼,眼中有些意味深长。 姜青峰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有些不知所以桂婶离开了。 白子规站在门口,目送着两人渐渐走远,然后走出厨房,轻轻关上了门。 “行了,”白子规将手轻轻搭在腰间断玉的剑柄上,沿着厨房踱了一圈,一边仔细地观察了墙角和地面,“别跟我玩绕圈圈了,我知道你在这儿。” 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不断有欢呼声传来。 “再不出来我叫人了啊。”白子规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听到有回应,皱了皱眉头,又补了一句。 “哼!”厨房对墙外的另一边,终于传来一声不满意的轻哼声,声音清脆,软软糯糯的,像是女孩子的声音。 白子规慢慢走到了墙角边,先离墙面退开了一段距离,然后一手握住断玉剑柄,另一只手在袖中将匕首握在手上,然后慢慢探出身体,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既然已经猜测青羊部今天可能再次有事情发生,那么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就有可能是敌人的探子。不管怎么样,小心为上。 一个小小的影子,在远离墙角的位置沿墙而立,看起来并没有再次躲闪、或是趁白子规从墙角迈出之时暗算他的意思。 见状,白子规略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盯着盯着那道影子,慢慢走近。 随着不断接近,那道影子也在白子规眼中渐渐清晰起来。 个头不高,身形瘦削,四肢纤细,一头长发粗粗地用布包了起来,一身朴素到破烂的粗布衣裳,夹杂着一个个补丁,小小的鹅蛋脸,被碳涂得漆黑,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瞪着白子规。 是一个黑妹子。 相应地,黑妹子也看见了白子规。 作为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白子规今天是认真打理过自己的。 又是两个半月过去,白子规个头又长高了一些,虽然伙食甚好,但是每日刻苦修炼之下,并没有变胖,一身白袍,衬得身材越发修长,但并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修长,而是包含着颇为不俗的力量,卓然而立,迎风不动。 肤色白皙,在夜色中也很是明显,眉毛又黑又长,眼睛炯炯有神,鼻若悬梁,唇红齿白,长发随意地在脑后扎成了一个蓬松的结,整齐地披散下来,随风轻摆,更衬托得丰神俊朗。 黑妹子明显怔了一怔,然后迅速回过神来,鼓起了腮帮子,大眼睛里满是不满意。 “这位姑娘是何来历呢?为什么会在这里?”白子规见她没有显露出敌意,警惕稍微放松了些,但还是紧紧盯着她。 青羊部防御得如此严密,她明显不是部众或是如自己一般的宾客,却能出现在这里,由不得白子规不生疑。 “我是下午跟着来送货的车队一起来的,给他们搬货。”那个黑妹子脆生生道。 “车队应该早就走了,姑娘为何没跟他们一起走呢?”白子规丝毫没有松口的打算。 黑妹子朝着白子规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人家第一次来,这里又这么热闹,好奇嘛,想四处看看。” “结果一不小心就走丢了,有点害怕,就藏着没出来,到了晚上肚子饿了,出来想找点吃的,还没吃上呢,就被你发现了。” “你怎么这么厉害呀,别人都没发现我呢。” 白子规面不改色:“既然这样,那我马上叫人来,请姑娘吃点东西,就离开。” 黑妹子脸色变了变,随后又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能不能别说呀,这里好热闹呢,我还想多看看呢。” 白子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吃这套:“对不起啊,我也是青羊部的客人,替主人做决定不是为客之道,而且……” 说到这里,他指向背后突然亮起的灯火,和一片嘈杂之中奔向这里的人群:“我已经通知了主人了。” 背后那群人以姜本周为首,气势汹汹地朝着这里扑来,姜青峰跟在他的身后。 到底是多年好友,相当有默契,虽然走的时候不动声色,但是姜青峰完全明白了白子规的暗示,离开之后立刻找到了正在带队巡逻的姜本周,直扑厨房而来。 黑妹子看着将自己包围起来的人群,腮帮子鼓成了两个球,看起来很是可爱:“所以你刚才跟我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稳住我啊。你这个大骗子。” 白子规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最近青羊部多事,白某不得不小心为上,姑娘勿怪。姑娘若是担心,白某在姑娘离开之前,当陪在左右,力保姑娘无恙。” 黑妹子掉过头去,不去看他:“谁要你陪啊,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离我远点啦。” 人群中为首的姜本周已经越众而出,走到了黑妹子身前,又是严厉、又是警惕地看着她:“小姑娘,你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黑妹子又将刚才说过的再说了一遍,然后冲着姜本周嘿嘿笑道:“大叔,你看我能不能在这里玩两天啊,你们这里真的好热闹啊。” 姜本周摇了摇头:“姑娘,我们青羊部最近多事,实在不适宜留不知根底的外人下来,还请见谅,这也是为了你好,万一出了事,不至于被卷进去。” “哎呀,大叔,我听说你们过年的时候,经常邀请客人来的啦,我就一两天就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而且我来都来了,大晚上的,你现在送我出去,万一我碰到什么坏人怎么办啊。”黑妹子着起急来,连连求恳。 姜本周摇了摇头,不再多话,示意手下送他出去。 谁知道这黑妹子是什么来历,这个时候出现,留下来的话,一群大男人,看住又不方便,只能把她留在妇孺居住的地方,万一是敌人派来的,那就成了扎在肉里的刺了。 只能送走。 也就是看见这是一个小姑娘,姜本周才这么好说话,如果换做是不知根底的成年男子被发现出现在青羊部腹地,打一顿扔出去都是客气的,说不定还得抓起来严刑拷打,问他们是谁派来的。 黑妹子见姜本周没有松口的打算,急切之下,掏出一样东西,往姜本周的手里塞去:“大叔,我会付钱的,就让我玩两天。” 姜本周正欲转身离去,手背突然碰到黑妹子递过来的东西,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翻手取过,在火光下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塞进了袖中:“这个我无权决定。我带你去问问族长。” 白子规看着这突然转折的一幕,心中一动。 第八十六章 红蕖 照理来说,这个时候,青羊部绝对没有道理留下一个不知根底的外人,而姜本周也绝对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所以要不然这样东西很贵重,贵重到绝对不会是一个探子会带着的,要不然这样东西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那辛苦大叔了。”黑妹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姜本周的脸色柔和了一些,转过身向人群外走去,黑妹子狠狠瞪了白子规一眼,然后扭头跟上。 跟随姜本周一同前来的战士们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默默离去,继续巡逻。 白子规和一脸迷惑的姜青峰对视了一眼,然后举步跟上。 …… “白鸟,你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了吗?”姜青峰在白子规耳边悄悄问道。 白子规看了一眼前方离得不远的黑妹子,将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等一下再说。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青羊部最中央的一栋高大建筑前。 建筑材料与其余建筑区别不大,但是看起来风格截然不同,屋外有一些特殊的建筑装饰,包括墙上绘制着的纹饰,以及屋前悬挂着的兽牙,带着古朴与野性的味道。 这些都是青羊部一族之长的象征。 这里正是青羊部族长驻骅之地,日常办公、接见族内高层、议事均在此地。 姜本周将众人留在原地,上前与守在门口的两名青羊部战士轻轻说了几句什么,一人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进门。 过了约莫一袋烟的功夫,护卫推门走出,然后将门拉着,毕恭毕敬立于门边。 随后门内又走出一人,个头瘦高,面色苍白,发色枯黄,面貌俊逸,正是薄归人。 他先挥手让护卫离去,再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了姜本周一眼。姜本周赶忙上前,将黑妹子交给他的东西递给他,同时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薄归人的面色眼神毫无波动,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转身向屋内走去,护卫赶紧推开门,方便他进入,姜本周则招呼了黑妹子,跟他一起走进屋内。 直到屋门再次关上,姜青峰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好了,可以说了。真是的,每次薄叔叔在身边,我气都喘不过来。” 白子规深深看着关闭的气派大门,有些不确定地道:“我也没看清楚,不过像是……一个令牌。” “一个令牌?”姜青峰用手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是什么身份令牌吗,还是什么宝物?” 白子规摇了摇头。 令牌的可能性就太多了,法器令牌,身份令牌,传承令牌,各种各样的东西,没法一概而论,在不知道令牌内容的情况下,也没发以此判断出这个黑妹子是什么来头。 因此,他还是决定,没有了解到更多信息之前,先不做猜测。 过了一会儿,大门打开,姜本周带着笑逐颜开的黑妹子走了出来。 “青峰,青雀,你们带着她回去,”姜本周说,“族长说了,这五天年节时间里,这个姑娘也是我族的客人,可以在族内一切随意。” “今天她先跟黛小姐一起住,明天再做安排,有什么需要的,你们负责帮她解决。” “看什么看,别看我,有问题找你爹去。” 姜青峰悻悻地将想要出口的抗议憋了回去。 “好了,我走了,你们赶紧回去,别叫黛小姐等急了。”姜本周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白子规颇为无奈地看了眼现狡黠之色的黑妹子:“在下白子规,这是姜青峰,敢问姑娘芳名?” “红蕖。”黑妹子歪了歪头,笑语盈盈。 “那就请红蕖姑娘跟我们走。”白子规转过身,拉着有些不情不愿的姜青峰向厨房走去——他还有一个食盒没拿呢。 红蕖双手背在身后,小步蹦跳着跟了上去。 …… “你们这也去了太久了,到底遇到什么事了,闹得兴师动众的。咦,这位妹妹是谁?”姜黛见两人提着食盒走进屋内,刚刚出声埋怨,突然见到门口的红蕖,有些讶异地出声询问。 白子规简单叙述了一下刚才的场景,之前在厨房的事情一笔带过,只说是青羊部的贵客,姜碧岩吩咐了由他们来接待。 “原来如此,那妹妹若是不嫌弃的话,今天就住在姐姐这儿。” “妹妹也真是调皮,你看看,搞得脏兮兮的,姐姐安排人,先给你烧热水洗个澡可好?”姜黛视线在红蕖裸露在外的乌黑皮肤上停留了一会儿,顺手一巴掌拍掉了姜青峰伸手去抓点心的手,柔声对她说道。 红蕖来来路上一直对着两人问东问西,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是在温婉成熟的姜黛面前却是显得有些拘谨,轻轻点了点头。 姜黛当即吩咐侍女去准备热水,又去寻了一套尺寸合适的衣服,拉着红蕖的手到桌边坐下,轻轻问起她几时到来、见到了什么好玩的、有什么需要、与姜青峰二人相处可好,诸如此类。 两人聊着聊着,很快熟络了起来,欢声笑语渐渐洋溢,从屋中传了开来。直到侍女前来告知准备好了,姜黛拉着她离开了屋中,离开前还警告地看了姜青峰一眼,又瞟了一眼桌上的菜,示意你敢偷吃试试看。 直到此时,在一旁干瞪眼的三个少年终于松了口气。 “我说啊,她们怎么一下便这么亲热了,女人的友情我是真不懂。”姜青峰说着,拿起了那块自己垂涎已久的点心,一口咬下去。 “青峰大哥,黛姐姐回来了。”赤琼默默伸手指向门口。 姜青峰吓得手一抖,大半块点心被甩到了空中,一手捂住嘴,迅速扭头向门口看去,只见门口空无一人。 恼羞成怒的姜青峰立刻将口中点心一口咽下,然后对着赤琼扑了过去,两人嬉笑着打成一团。 白子规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先上前将盘中的点心挪了挪位置,不让人看出少了一块,然后把掉在地上的点心放在桌上,将碎屑一一捡起、擦干净。 “白鸟,此事你怎么看?”两人终于收住了手,姜青峰坐回凳边,也不管点心是否脏了,抓起边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问道。 白鸟,此事你怎么看?赤琼跟在一旁,鹦鹉学舌。 白子规给了赤琼一掌,示意不要再问:“我们好好招待就是了,你们记住了,哪怕是自己人,别人不问起,我们也别主动提及她的存在。” 看姜碧岩的安排,有求必应,同时不加声张,果然不像是献了什么宝物的,倒像是贵客居多。 而且明明在她与姜黛、姜青峰姐弟不相熟的情况下,姜碧岩还非要让自己的儿女亲自招待,可以判断不是普通的贵客,而是身份不宜张扬的那种。 白子规挑了挑眉头。 有意思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卢见奚的决定 一声轻响,卢见奚将佩剑抽出剑鞘,剑尖直指季绝厉,深吸一口气,正欲攻上,突然听见季绝厉开口道:“你觉得你能赢吗?” “什么意思?”卢见奚显然觉得自己收到了侮辱,刚刚踏出的一脚又强行收了回来,寒声道。 “你现在的实力,自己应该再清楚不过。你觉得你能干得了什么呢?”季绝厉的脸色似乎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卢见奚总觉得他的声音里说不出的讽刺。 “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卢见奚寒声道,提起长剑,展开飞瀑剑法,对着季绝厉冲了过去。 季绝厉淡淡一笑,长剑出鞘,迎了上去。 那柄剑比一般长剑还要长出一些,大约四尺长,通体墨绿色,剑身上闪耀着颇为诡异的光芒。 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卢见奚手中长剑被轻易弹开,一咬牙,长剑转回,再度攻上。 密密麻麻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卢见奚抿紧了嘴唇,面部肌肉紧紧绷着,手中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猛,剑剑叠加,仿佛飞流直下,势头愈发不可阻挡,对“飞瀑剑法”的理解更见精进。 然而,季绝厉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挥舞着手中剑,十分随意地将势头越发强猛的剑法拦在了外面。 四下里少数几个还在认真围观的学子们,先是吓了一跳,但是旋即又放松了下来。 能进入十六强,实力果然不容小觑。但是无论如何,境界之间的差别,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无论如何,都是同龄人,养精境修士在各方面强过炼体境都是天经地义的。 卢见奚心知自己怕是到此为止了,但还是咬紧牙关,哪怕还剩下一丝希望,都不愿意轻易放弃,将全部的精神投入在了手中剑与对手身上。虽然局势上看起来岌岌可危,但是头脑却是越发清楚。 突然之间,他感到自己清晰的思绪停顿了一下,头脑变得模糊了一些。 他还没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声有些飘渺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进了他的耳中:“你就这么点身手,如何才能报仇呢?如何才能帮助家族摆脱现在的局面呢?” 卢见奚心头一凛,瞪大眼睛,集中精神,狠狠瞪视着对方,却见对手面带微笑,却没有开口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刚刚将手中剑法再度加紧,脑中莫名一晕,声音再度传来:“只要你跟我合作,这些事情,我都能帮你,怎么样?” “装神弄鬼!”卢见奚突然怒吼一声,使出“激瀑法”,就如同倾斜的瀑布,在被阻拦之后冲破了阻碍一般,爆发的一剑倾泻而下。 一声巨响,这一剑似乎丝毫未能超出季绝厉的预料,随手一剑就将它格住了,手中墨绿色长剑一阵轻颤,却没有丝毫抵挡不住的架势。 “你想想,家族不愿支持你,光靠你自己,想要打破现在的局面得等到何年何月啊?” “正好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你帮我做事,就是帮了你自己,而且到时候我也会帮你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样一来,你能靠自己的实力报仇,也能靠自己的实力拯救家族,这样不好吗?” “我是真的看不过去啊,你们堂堂卢家,几十世的高门,就这样被小人欺压。礼乐崩坏,人心不古!” “况且,那些所谓的掌权人,竟然就这么屈服了,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什么面目去见你们的先人呢?” 卢见奚一声吼叫,也顾不得都没有来得及休息一下,“激瀑法”二连爆发,接着一剑刺出。 被季绝厉轻飘飘地随手拨开,他这才后退了一步,喘着气道:“你这剑有毒?” 季绝厉向前踏了一步,跟先前保持了同样的距离,卢见奚脑中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可不是幻觉,还是说,你也相信这就是你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了?” 同时,他口中却用一种看似毫无波动、其实居高临下的口气答道:“对付你还要用毒吗?” 卢见奚脸色涨得通红,冷冷道:“那你证明给我看好了”。 言罢,“激瀑法”再次用出,一剑向着季绝厉的咽喉挥去。 …… “第八场,季绝厉胜。”教习挥手宣布道。 卢见奚手中长剑已经丢在了一边,仰躺在地上,面色显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墨绿色,努力想要坐起来,但是几次徒劳地用力之后,却最终还是将后背重重砸回了地面。 刚才的一战中,他超越极限地连续四次使用了秘法,最终毫无效果,身体却已经彻底失去了再战之力,被墨绿色长剑轻轻在身上拍了几下,就倒了下去,身体无力,四肢发软,就连起身都做不到了。 台下除了焦恪礼急忙爬上校场、前来搀扶他之外,放眼望去,似乎都看不到一人还在关注他的。学子们都开始热烈地讨论起了现在各家书院的排名,以及之后的八强战。 季绝厉缓步踱到了卢见奚的身边,低头俯视着他,眼神莫名有一种漠视的感觉:“你的身体会虚弱一段时间,回去好好躺着。” 而在卢见奚的脑中,那飘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算是我给你的一个小礼物,等你完全恢复了,我会再来找你。期待我们的合作。” 言罢,他便转身朝着汉中书院学子聚集的位置走去。 身后,卢见奚被焦恪礼搀扶起来,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旋即回过神来,一边回答着焦恪礼的问话,一边尽力迈步一同向着校场边缘走去。 而在高台上,白子安眯眼看着校场上的三人,若有所思。 …… 十六强赛就这样结束了,蜀郡书院两人晋级,其余每家书院一人晋级。到目前为止,蜀郡书院积五分,排名第一;眉山书院积四分,排名第二;其余书院均为三分。 这让许多学子都大大松了一口气,果然眉山书院先前排名第一只是运气好,实际实力也不比他们更强,到了八强赛还不是只剩下一人。 虽然如此,但是也终归是有些不服,因为不管是否运气,现在眉山书院已经比其余五家书院高出一分,而那五家书院中注定了有几家的分数不会再提升了。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白子规下一轮就被淘汰,眉山书院的最终排名也不会太差了,至少也能够保证中游。 刚何况,白子规也算得上是夺冠热门,没几个人认为他会在八强赛就被淘汰,甚至其余八强学子,都不大愿意与他相遇的。 当然,也有人跃跃欲试,希望能与他一战。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夜半来人 白子规和姜青峰二人回到他们休息的小院的时候,天色刚刚开始变暗。又过了没多一会儿,送饭的仆役就将他们的饭食送到了房内。 今天白子安没有来,所以两个人快速吃饭,聊了聊白天里的十六强战,姜青峰非常不服气地表示,等到他突破到养精境,一定要给那个女的好看。 然后,等到仆役再将食盒送走,两人简单收拾了房间,洗漱干净,就开始各自运转功法,打坐修炼。 狸奴则懒洋洋地趴在了白子规盘坐着的腿上,似乎是陷入了睡眠之中。 这几天,白子规出门比赛的时候,就把它留在房内,每次回来的时候,狸奴也都老老实实在房中等着他。 至于它白天有没有偷偷溜出门,白子安跟范尧夫交流过后,言道天黑之后必须得留在屋内就行。狸奴似乎也听懂了,白子规也就没有多过问了。 这几天,他隐约听一些学子说到,有一只很可爱的三花在附近游荡,一见到女学子就开始撒娇卖萌,露出肚皮,换取食物和爱抚。对此,白子规只能无奈一笑了。 想让狸奴一只待在屋内,也确实是太难为它了。 随着“道元真法”在体内不断运转,“百兽搬运法”和“风卷诀”也各自开始不断运转起来。白子规逐渐开始内视,体会着体内奔流的血气之力。 贯穿身体主干的动脉之内,此时血气之力汹涌澎湃。血管壁正在得到强化,变得愈发宽阔、坚韧,但是似乎是到达了某一个容纳的极限,血气之力却无法再有所增长了。 这正是养精境前期的巅峰瓶颈。白子规到达这一境界的时间不久,因此也不太着急,稳扎稳打地修炼,努力寻找进入到下一个境界的机会。 这几日来,随着接连的战斗,白子规开始感觉到,自己正在寻找的、突破下一境界的机遇就要到来。 血气之力虽然依旧未能增加,但是想要突破原有容纳极限的势头似乎变得越发猛烈。 原本的静脉根本无法容纳血气之力的进入,已经与血液合为一体的血气之力,在由动脉出口进入到静脉界限之内时,都会被拦截在外,只剩下单纯的鲜血流入、循环。 但是如今,血气之力开始在两者交界之处凝聚,不断积蓄着力量,试图突破原本的界限,交界口处的静脉也在随着血气之力的滋润而得到强化。 当血气之力能够随着血液贯通静脉的时候,白子规的实力将再次得到一个不小的强化。不知道还要多久,他很希望之后几天与养精境修士的交手,能够给境界上的突破带来一些帮助,他也对此充满了期待。 除了奔腾的血气之力之外,定神静坐的白子规也同样保持着敏锐地感官。静静透过大开的推窗洒入床前的月光,从窗口吹入、拂在脸颊上的微冷夜风,沙沙作响的树叶摩擦声,房间另一边、来自姜青峰的悠长呼吸声,甚至还有点响。 他……睡着了? 白子规一时间好气又好笑。突然,眯着眼睛、趴在腿上的狸奴抬起头来,看向窗外,眼中闪过一抹幽幽的绿光。 微凉的夜风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东西。说不上是什么,风速未变,风向未变,也似乎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在白子规的感知之中,似乎有些不同了。 白子规猛然睁开眼睛,恰好看见,地面上,洒落的月光之间,一道阴影从中掠过。 人影闪动,白子规已经出现在了院中,眯起眼睛,沿着院墙环视四周,猛然抬起衣袖,大袖一挥,一股劲风就将他的衣袖鼓起,狂风从袖中挥出,将夜风吹散,逆着来处吹了过去。 与此同时,狸奴从床上趴在了窗台上,四肢一半在里、一半在外,扭头注视着院中央的白子规。 “一宿风”拂起的劲风很快散去,被吹得急剧抖动的树木枝叶,在碰擦之后再度恢复了原状。 月华如水,夜影静谧。此时已到戌时,学子们都已经休息了,书院之内也没什么巡逻的习惯,至少表面上没有。四下里一片安静,不闻声响,劲风散去的小院内充满祥和。 白子规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感知全开,感受着小院内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突然,一根树枝无风自动,发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晃动声。 一声破空之声响起,白子规左手一扬,一枚小都天血梭对着那根树枝激射而去,同时转过身来,正对着那枚树枝,紧紧盯着四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 这一点动静在常人的眼中、耳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也不会被察觉到,但是在此时的白子规眼中,就仿佛滴在宣纸上的墨水一般清楚。 然而,就在白子规转过身的刹那,正背面的院墙墙头冒出了一道黑影,隐匿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恰好位于白子规视线的死角位置,对着他的后背笔直撞了过去,转瞬之间就出现在了他身后数尺之处。 一声清越的脆响声,雪亮到毫无杂质的金属反射着月光,小院之中骤然一亮,伴随着金属撞击发出的颤音,又黯淡了下来。 黑影刚刚出现在白子规的身后,正欲接着冲势发起进攻,忽见白子规猛然转过身来,伴随着“拔剑术”,逐风出鞘,横扫向黑影的胸口位置。 按理来说,这里位于视线死角,白子规绝无发现那黑影的可能,可是他偏偏对黑影的动向全然了解;而黑影似乎也知道白子规知道他的动向,在白子规回身出剑的刹那,足尖点地,变进为退,速度比起之前的冲刺仅仅只是慢了一线。 与此同时,他双手一翻,手中各自出现了一柄短刃,遍体被涂满了黑色,无法反射光芒,在黑夜之中几乎看不见他手中兵刃的存在。 双刃交错,急速后退的黑影挡住了白子规锋锐无匹的一剑,同时借势后退,恰好退出了逐风剑的攻击范围。 黑影后退了,白子规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展开身法,在月光之下只能看见几抹黑影在闪动,让人捉摸不清他下一步的动向。 月光反射的光线接连不断地在小院之中亮起,金属碰撞声不断回荡,终于惊动了周围院落的学子们,开始有嘈杂的声音出现,有人起身探听情况。 两道黑影在窄小的院落之中的每一个角落反复出现,辗转腾挪之间的激战让两人都无法轻易脱身。 这显然对白子规是有利的,一旦围观的学子们到来,黑影将无处可逃——除非有人在人群之中配合他,但这样一来只会暴露出更多的线索。 正在这时,又有一道黑影从院外跃入,在墙头微一停顿,然后向着院中的某一处冲去。 下一刹那,白子规的第一道道黑影双双出现在那一处。白子规正挥剑劈向黑影头颅正中央,第一道黑影一只短刃向着逐风剑挑去,另一只手臂缩在胸前,短刃随时会向前捅出。 第二道黑影恰好出现在了两人身边,一掌对着白子规推去。 窗台上,不知何时,狸奴悄然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九十三章 院中暗战 一掌刚刚推出,手掌还在半道上,离白子规还有数尺之遥,一股气压已经扑面而来,压得白子规胸口一闷,体内快速流转的血气之力骤然停滞,身法一缓,呼吸都有些不畅。 第二个黑影的修为远远超出了白子规,至少也有凝气境巅峰的实力,否则绝不可能一招之下,对白子规造成如此碾压性的压制。 白子规“蹬蹬”连退两步,才勉强站稳,手上的控物手环蓝光一亮,一层水膜出现在了身体四周,这才勉强抵挡住了扑面而来的气压。 但是这只是附带的气压而已,还剩下当胸一掌,着实是难以抵御。 白子规咬了咬牙,十一枚小都天血梭,三枚射向第一道黑影,用以抵御他可能会发动的攻击,剩下八枚划出各不相同的弧线,朝着第二道黑影的周身各处射去。 黑影身后,先前射出的那枚小都天血梭也被引动,向着他的后脑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白子规展开架势,反手握剑,贴在小臂上,身体成弓形,死死盯着那道黑影。 第一道黑影想要从侧旁对白子规出手,以辅助后来的黑影的行动,但是被三枚血梭拦住了一个瞬间。就是这点短暂的时间差,让白子规同时只需要面对一个敌人。 水膜被掌风吹得不断抖动,却又保持着最后一丝倔强努力支撑着,最终被气势汹汹的一掌轻易击破,就像泡泡一样爆开,没有起到丝毫的抵御效果。 八枚血色小梭被他迅如闪电般地挥掌轻易扇开,脑后的那一枚也同样被他在关键时刻一偏头,轻易躲了开来,几乎没有带来丝毫迟缓。 水膜爆开,掌风再度呼啸,吹得白子规披散着的长发向后飘扬,身上的衣袍几乎都要裂开了。屋内一声巨响,姜青峰一脚将门踹开,提着长剑冲了出来。 控物手环再次一闪,黑影一掌拍在了刚刚成形的水盾上。水盾霎时水花四溅,中间部分开始凹陷了下去,显然有些微的变形,几乎就要被一掌震散。 但是万幸,它挡住了来袭者的攻击,给白子规争取到了机会。 逐风剑剧烈颤动着,青光开始渐渐亮起,在黑夜之中看起来颇为明显。白子规的目光急速在黑影身上逡巡,脑中思绪一条条飞快闪过,想要找出袭击者身上的破绽。 这是一个身材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子,无论身高还是体型都是如此。与头一道黑影一样,一身夜行衣和蒙面的黑布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出丝毫可以被辨认出身份的特殊之处。 甚至周身流动着的真气,都被死死压抑着不覆盖在体外。当然,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实力无法发挥到极限。也许在他看来,即便如此,对付白子规也绰绰有余。 唯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杀意,在黑夜之中格外慑人心魄。 没有,没有,没有破绽!白子规的视线瞬间从黑衣人周身的每一处闪过,却没有发现丝毫的疏漏。 “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眼看着水盾刚好被击破,白子规再无退路,只能主动出手,试图强行打出一个破绽来。正在此时,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从黑衣人脚边闪过,撞在了他的小腿肚子上。 虽然那道白色身影看起来很小,但是力量却十分惊人,一下撞得黑衣人身体一晃,险些失去了平衡,腿上也被拉开了一道抓痕,几行鲜血流了下来。 没有人注意到它之前潜藏在何处,也没有人注意到它是何时冒出来的,直到黑衣人身体晃动之时,几人才纷纷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两个黑衣人纷纷分了些心神,瞟向了脚下从两人身边掠过了的狸奴,白子规却是眼睛一亮,脑中“憾神符箓”全力爆发,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向着第二道黑影震去,同时闪耀着淡淡青光的逐风剑弹出,随着手臂的挥动划出了一个扇形的剑弧,剑锋前指向凝气境黑衣人的咽喉。 狸奴的实力白子规一向摸不清楚,但是它隐匿气息、暗中移动的能力一向是一绝。平时,白子规的感知能力在它的面前根本形同虚设;遭遇敌人之时,狸奴在关键时刻的袭击也总是能让敌人防不胜防,给他拉扯出更好地进攻空间。 就如现在一样,在关键时刻强行创造出一个破绽。 凝气境黑衣人受到憾神符箓的精神冲击,脑中猛地一晕,击出的手掌也顿了一顿,旋即恢复了清醒,眼中便已看见一条青色的蛟龙向着他的咽喉疾飞而至,锋锐之气刺得他皮肤一阵微痛。 黑衣人心中一惊,心知这一剑非同小可,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真气全速在周身经脉流转,一股墨绿色光芒覆盖全身,一掌向着白子规拍来。 第一个黑衣人,以及向着两人交手之处冲了过去的姜青峰,就这样看着两人交错而过。随后,白子规脚下一踉跄,跌倒在地,滚了两圈,后背“砰”的一声撞在了院墙之上。 正当黑衣人心中大喜、姜青峰心中大惊之时,那名凝气境黑衣人身上的夜行衣猛然发出一声撕裂声,一摸鲜血溅射了出来,喷射在了院墙上。 那名黑衣人一只手臂软软地垂了下来,另一只手臂按着胸口与肩膀交界之处,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白子规。 这一剑是“惊蛟十八剑”之一的“惊蛟乘风”,也是白子规现今掌握的威力最大的一剑。不仅如此,他也将“疾风快剑”的“蓄风式”与得到的残本“激瀑法”感悟之后取其精华,掌握了通过蓄力、加强自己每一招剑招的本领。 这是白子规这三个多月以来苦心参悟各种武技之后的成就,也是他来参加书院大比的底牌之一,被他取名为“蓄气式”,在这一战中发挥出了重要作用。 白子规刚刚撞上院墙,就迅速跳起身来,分毫不让地与他对视,衣服上多出了一个掌印,露出了穿在里面的内甲。 姜青峰拦在了凝气境黑衣人和白子规的中间,双手持剑,警惕地盯着黑衣人,院外的声音也开始渐渐响起,开始有人前来这座小院、查看这里的情况。 凝气境黑衣人犹豫了一下,反手一枚符箓贴在了被捂住的伤口上,呲出的鲜血被暂时止住了。然后一把抓住身边的黑衣人同伙,轻巧地跃出了小院之中。 白子规眼见着那二人离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嘴角溢出一行鲜血。 …… 黑衣人轻巧地跃出了院墙,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正要举步离去,突然一根银色长棍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对着他拦腰扫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八强开战 银色的长棍光滑剔透,在月色下反射着淡淡的光芒,在夜色之中格外显眼,甚至不用是修士,只要是正常人都能一眼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如此清晰的一棍,那名凝气境的黑衣人不仅看不到,更加反应不过来,几乎就像是一尊木雕像一般,一手提着自己的那个同伙,愣愣地站在原地,头还偏向一边。 因为说到底,从这跟长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到离他只剩下一尺2之遥,期间消耗的时间短到惊人,短到他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不仅如此,这样迅若闪电的一棍,竟然没有发出丝毫的破空之声,似乎被彻底掩映在了附近学子们的问询声和脚步声之中。 直到此时,黑衣人终于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极度危险的感觉让他刹那间警觉起来,下意识地扭过头来,发现了前方即将到来的攻击,但是只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无论是防御还是躲避都来不及了,只能下意识地将身体侧向一边。 “咔嚓”一声轻响,黑衣人身上的一枚玉佩似乎被触发了,光芒一闪,碎成了粉末,同时将腰部已经被一棍生生打折,身体不规则弯曲的黑衣人包裹在其中,化为一道光消失在了远处。 而被提在手中的那名养精境黑衣人,却出乎预料地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目瞪口呆地随着那道遁光远去了。 银色长棍突兀地停了下来,握着长棍的是一个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他远远望了一眼遁光远去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轻轻跃过墙头,进入了小院之中。 …… “你说说看你,这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有什么用,赶紧跑去叫人啊。”白子规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看着姜青峰的背影,有些无奈地说道。 姜青峰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青羊部从不临阵退缩,抛弃同伴。” 白子规使劲翻了个白眼,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胸口一闷,什么也说不出来,一张口就一小口鲜血吐了出来。 “你没事。”姜青峰扭过头来,正好看到白子规吐血的场景,不由得有点慌张。 正在这时,墙头白影一闪,两人双双第一时间扭过头去,看见正是白子安,手中还提着一柄烧包的银色长棍。 白子规看着这柄长棍,一时之间无力吐槽。 “看什么看,又不是第一次见了。”白子安一下子明白了弟弟心中的想法,捋了捋头发,淡淡说道。 姜青峰倒是第一次看见这根棍,有些说不出话来。 “没什么大事,休息两、三天就能好了。”白子安伸手捏在白子规的脉门上,真气在弟弟体内游走了一圈,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暗地里松了口气。 外面的说话声、脚步声越来越响,学子们三三两两来到了小院前,纷纷有些疑惑地盯着院门口。白子安拉着二人出去解释了一圈,就说似乎有小偷,只是刚进入院落就被发现了。 听到这个解释,学子们纷纷散去了,也不知疑心消除与否。其中不少人还忿忿地表示,不知是谁做出这种事情,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不管学子们信与不信,总之是暂时应付过去了。之后,三人回到了小院里。 “玉角大哥,干嘛不如实说出去啊,我们被袭击了呀,偏要说是小偷,那岂不是让那些袭击者就这么逍遥法外了?”姜青峰有些不高兴地抱怨道。 “这里刚才动静不算小,很多书院的师长都被惊动了。我们不多话,他们自然会去调查,袭击者刚才在外面被我重伤了,绝对跑不了。” “但是,如果我们公诸于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事情闹大了,我们就非得拿出证据不可,毕竟没有其他书院的学子看到。”白子安解释道。 “白鸟,那些人怎么回事啊,从哪儿冒出来的?”姜青峰嘟嘟囔囔了一阵,怏怏地问道。 白子安也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对于事情是怎么开始的,他也有些好奇。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算清楚,但是与我们交手绝对不是他们的本意。”白子规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后背靠在墙上,抚摸着不知从何处跳到了他肩膀上的狸奴,缓缓道。 “他们一开始的想法,应该是通过一些无色无味的致幻类药物,将我们迷晕。” “但是没想到的是,被我发觉了,那名养精境的修士才不得不出手,想要将我瞬间制服。” “结果他们还是太高看自己了。那人很强,但是我都用不着使出全力,就能把他完全压制住。” “难怪我一开始有点晕晕乎乎的,反应慢了一些。”姜青峰恍然大悟。 “所以第二个人不得不出手了。”白子安接口道。 “没错,他本来的想法,我猜是趁我被拖住的时候,要不然溜进屋里去干点什么,要不然突然出手将我制服,这取决于他们最初的目的是什么。”白子规猜测道。 “但是最后他只能选择后一种,不过并没有真的把你这个养精境的三流高手放在眼里。没想到最后竟然败在了你的手上,吃了大亏。”白子安啧啧夸赞道。 “哪里哪里,他还是大意了,没有真的把我当成平等的敌人对敌,而且我也亏了这套内甲,否则伤不一定比他轻。”白子规假意谦虚道,心里十分大意。 一大一小兄弟二人对视了一小会儿,然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姜青峰扭过脸去不想看他们,狸奴一下从白子规肩膀上跳下来,朝着屋里头也不回地窜了进去。 “看你得意的,”白子安突然止住了笑声,一巴掌呼在了白子规的头顶,“不就一个二流高手,没加过世面。” 说完,他丢下有些不服气地揉着脑袋的弟弟,向着门外走去:“我去给你找点丹药,给我乖乖待在屋里修炼,什么事都别干。” 推门离开,白子安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 "你们听说没,昨天晚上眉山书院收到了袭击,死伤惨重!" “你听说了吗,眉山书院藏了什么非常厉害的法宝,结果半夜被人偷走了。” “我怎么听说是他们大晚上的溜出去,跟汉中书院的打起来了。” “是那个白子规跟那个被打了的妹子晚上偷偷出去约会,结果被蜀郡书院的人围在外面了,那一通混战啊。” “刘庭芝出手了没,谁赢了?” “两个人都那么帅,又那么强,我该希望谁赢,好纠结哦。” “那个姓李的女人怎么那么好运,听说是白子规和刘庭芝为了她决斗呢。” “唉,红颜祸水啊!” “总之白子规已经重伤垂死了,今天多半要退赛了。” 第二天,白子规来到八强赛的赛场时,听到的是这样的纷纷议论。 第一百九十五章 带伤出战 袭击发生在昨天晚上亥时,现在是第二天辰时,时间过了五个时辰,但是白子规完全没想到,流言已经发展到了这么一个程度。 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已经在打赌他今天能不能参赛了,还有两个人正在为了他和刘庭芝谁更帅而厮打,互相揪着对方的头发。 白子规看见他们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也看到了他,欢呼声和哀叹声以他为圆心开始扩散开来,最终扩散到了每一个已经来到校场周围的学子所在之处。 很多人放下心来,也有很多人有些担心地看着白子规。今天他的脸色确实比往常要苍白一些,给人一种感觉,他伤得不轻。 离八强赛开场的时间已经不远了,越来越多的学子开始汇集到了校场边上。很快,各家书院的师长们和梁州书院作为裁判的教习们也已经先后到位。 到了八强赛,学子们的实力都已经相当不弱了,凝气境的修士也未必能够及时拦得住他们。因此,吸取了白子规与路童一战的教训,这一轮开始,每场都会有三名教习共同裁判比赛。 大家讨论的话题依旧是昨天晚上的袭击。虽然白子安关于“偷窃”的说法暂时将前来查看的学子们应付过去了,但是黑夜里的遁光,凝气境修士爆发时发出的动静,小院里交手的痕迹,终归是瞒不过各院师长的。 而通过他们,学子们也都听到了一些传闻。 高台之上,师长们也都纷纷在讨论,昨天晚上潜入白子规所居住的小院之中的人究竟是谁。 照理来说,遁光绝不是凝气境修士能够掌握的本领,应当是什么一次性法器或是符箓所催发的,因此也就注定了那名袭击者绝对跑不远。 但是,在遁光消失的地方,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况且,那人受伤极重,甚至身死当场都不为过,即便是被人救走了,也应该是绝不可能再度出现在人前了。 但是今天,每个郡级书院的师长都出现在了这里,并没有人因故缺席的。 事不关己,各家书院的院长们也都没有参与此事的调查,只是大概关注了一下,同时给本书院的学子们,尤其是还没有结束比赛的学子,增加了若干层保险。 不过不去调查,并不代表他们不感兴趣,此事他们纷纷四下打听,或是直接向范尧夫、游太虚等人询问,有没有什么新线索、犯人抓到了没有等等,或是在猜测,今天谁会好运地碰上白子规。 而在高台下,校场边,赛程已经新鲜出炉,并且通过教习宣布给了在场的各位学子们。 白子规抽到了第三场比赛,也就是下午第一场,对手是汉中书院的季绝厉。而第一场的两名学子,蜀郡书院的刘庭芝,以及广汉书院的那名长得极度着急的、大汉模样的少年,则先后走上校场,准备开始比赛。 汉中书院的学子们纷纷一阵激动。 在刚刚到达梁州书院之时,两家书院就发生了正面冲突。可以说从那时起,两个书院就结下了梁子。 甚至,据白子规所听闻,在游院长就任之前,两家书院关系就一直不算很好,只是前任院长没有游太虚的实力和背景,也不如汉中书院有梁州书院的后台,因此一直被压制。 自此之后,汉中书院的学子就一直对白子规充满了恶意,即便是同窗被打伤,各郡书院同心敌忾、敌视路童之时,他们也只是始终沉默、保持中立。 只是,虽然他们都对季绝厉的实力十分自信,但是白子规先后对战朱健、路童所展现出的实力,也着实是让他们暗暗心惊,对于季绝厉遇上白子规、是否能胜一事,不是很有把握了。 但是现在,白子规夜里收到了偷袭,袭击者竟然能够在梁州书院之中逃脱追捕。以这样的身手,他们都无比确定,白子规必然会被重伤。 当他们亲眼看到白子规时,他那苍白无血的脸色,更是印证了他们的判断,那个小白脸只是外强中干,一旦上场,用不了几招就会伤势爆发、败下阵来。 至此,他们也就不再感觉,白子规能够造成什么威胁了,只是开始希望季大哥能够抽到白子规,然后狠狠教训他一顿,给汉中书院狠狠出一口气。 正如他们所愿,白子规抽到了季绝厉。这可让他们高兴坏了,纷纷跑到了眉山书院的学子们面前,开始耀武扬威,嘲讽着他们。 “哈哈,抽到我们季大哥,算你们倒霉,今天就收拾东西、回家去。” “姓白的,你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今天我们季大哥就让你知道,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个垃圾,哈哈!” “眉山书院,你们完蛋了!” 索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没有说出一些不堪入耳、有辱斯文的话。但是即便如此,也气得姜青峰等人暴跳如雷,一群男学子开始激烈冲突。 直到梁州书院的几名教习前来将他们分开,才阻止了一场群战,也让其他书院的学子们避免了好戏太多、眼睛不够用的为难局面。 还好只是男学子。汉中书院的女学子们,似乎并没有嘲讽白子规的意思,而是用包含同情与关爱的眼神看着他,将那群野蛮的男孩子当成了空气。 而在白子规的身边,李文音也在用水汪汪的眼睛,满怀担忧地注视着白子规。至于白子规,则是完全没有理会这一切,用神地关注着校场上的激战。 广汉书院的那名学子,手中两柄金锏势大力沉,配合上他强健的膂力,每一下砸出都有一种开山裂石的威势,配合着狂猛的吼声,让围观者们眼皮狂跳、心惊肉跳。 难得的是,他的身法却丝毫不显累赘,庞大的身体并不给人笨重的感觉,如此沉重的兵器,在他手中十分灵活,完全不至于跟不上刘庭芝灵巧的身法。金锏每一次击出,都会亮起金光,让人知道这对兵器绝不仅仅是沉重而已。 刘庭芝掌中刃也不敢硬接,展开身法,辗转腾挪,不断抢攻,最后却也攻不进金锏挥舞的范围之内,只好不断在外围游斗,避开正面锋芒,看似是要等待他气力枯竭。 “好啊,好啊!”这样强劲的力量感,引得围观学子们纷纷欢呼,尤其是广汉书院的学子们,欢呼更是响亮。 不少学子对刘庭芝也是印象大改,即便高台之上,有些师长也开始轻轻摇头。 一昧等着敌人自己暴露破绽,却不知自身气势一衰,容易为敌所趁,等不到敌人气力耗尽,怕是先要败于敌手。 高看他了。 只有白子规不这么看,他确信自己的感觉,刘庭芝绝不是如此而已。 第一百九十六章 透明羽刃 一声霹雳般的厉喝,广汉书院的那名学子手中一根金锏对着刘庭芝当头砸下,惊人的气势让没怎么经历过的人手足发软,若是被正面击中,几乎就是被当场砸成肉饼,擦着点边也是骨断筋折。 刘庭芝手中掌刃“呼”的一声迅速劈出,快到围观的学子们几乎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能听见一声摩擦的轻响,刘庭芝飘然向后退开一段距离,金锏砸在地上,砸得地面猛然一颤。 若不是书院的校场都经历过特殊的加固,这一击能把校场砸出一个大坑来。多打几下,直接把校场砸垮了都不是没有可能。 随着校场颤动,黑衣壮硕少年正要举步追上,忽见正在后退之中的刘庭芝抬手向前,凭空横向一削。 一步还没落下的黑衣壮硕少年下意识止步,头往一侧一偏,脸上多出了一道细细的整齐伤口,鲜血从伤口中留下,一缕发丝被整齐地斩断,飘飘悠悠向地面落下。 四周正在围观、欢呼着的学子们,许多人骤然安静下来,热闹的气氛猛地一滞,连带着一些不明现状的学子,声音也渐渐变小,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都没有看清楚,刘庭芝用的是什么手段。 只有白子规勉强捕捉到了痕迹。那是一枚手掌长短、形状长而狭窄的利刃,一面开刃,纤薄锋锐,颜色几近透明,即便是放在原地,也很难被人看清楚 随着黑衣壮硕少年将透明羽刃躲开,羽刃在他的身后空中骤然消失不见了。 刘庭芝没有给黑衣壮硕少年反应过来的时间,手再次横向连削三削。黑衣壮硕少年瞳孔骤然收缩,将两只金锏挡在了身前。 “当当当”三声响几乎同时响起,不仔细分辨就好像只发出了一声响,黑衣壮硕少年肩膀上衣衫被撕开了一道齐整的口子,鲜血涌出。 他手中的两根金锏各自挡住了一枚透明羽刃,但是第三枚却没能挡住,在一枚金锏上弹开,将他的肩头划破。 白子规看着他身后那三枚再次凭空消失无踪的透明羽刃,陷入了深思。 趁此机会,刘庭芝脚尖轻点,身体改退为进,忽左忽右,飘忽不定,向着黑衣壮硕少年不断逼近,同时手掌不断以各个角度削除。 锋利的薄刃没有发出丝毫风声,瞬息之间就出现在了黑衣壮硕少年的面前,几近透明让人稍远一些就看不清所在的位置,只能等它们到了身前才能够勉强捉住其方位,再凭借原本的猜测躲闪、抵挡。 一时之间,黑衣壮硕少年险象环生,手忙脚乱,衣衫破碎,身上不断多出无数细小的伤口,只能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在了这些难以捉摸的透明羽刃上。 先前刘庭芝从来没有露过这一手,让他没有丝毫准备,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反制之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庭芝不断逼近,终于一声大吼,拼着被透明羽刃击中,双锏同时对着刘庭芝夹击而去。 这一击看似冒险,其实是必然的选择。若是刘庭芝拉开距离,始终用透明羽刃攻击,他只能被生生磨死。这可能是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 围观学子们眼前一花,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他们终于能看清楚场间情况之时,看见的是两根金锏双双落在了空处,而刘庭芝一只掌刃架在了黑衣壮硕少年的咽喉上。 随后,黑衣壮硕少年双臂上接连呲出数道血花,双锏拿捏不住,“哐当”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高台上的师长们纷纷震惊地站起身来,因为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竟然也未能看清楚。 “刘庭芝胜。”主裁判挥手宣布道,台下欢呼声再次响起,分外热烈。 白子规很是明白大家的心情,养精境修士之间的大战完全没有让他失望。况且,这个年龄的养精境修士,绝对没有一个是水货。 刘庭芝收回掌刃,拱手致礼,黑衣壮硕少年回了一礼,弯腰拣回两根金锏,背在背后,转身向校场下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脸上表情懊恼,看起来不是太服气。 身上的伤口都不严重,双臂也很快恢复了力量。他还有再战之力,但是刚才那一瞬间,就已经是生死之别了,由不得他不服,只能想着以后应当怎样应付这样的手段。 第二场很快开始,是益州书院的那名养精境学子,对阵蜀郡书院的那名炼体境圆满修士。于是,胜负很是明显,也没有什么激烈的争斗,就这样结束了。 白子规不免有些遗憾,因为从八强赛开始,就不再抽签决定赛程了,头两战的胜者和后两战的胜者将分别在四强战中见面。这也就意味着,无论胜负,他都不可能跟益州书院的那名学子在四强赛会面了。 益州书院独特的武技,他还挺感兴趣的,只能说天不遂人愿了。 他和姜青峰、叶拓一道坐在梁州书院的食堂里的四人桌上,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 他们中饭并不会回到给自己安排的小院,而是在食堂解决,然后就在校场边上养精蓄锐,等待下午比赛的开始。 饭吃得很快,姜青峰和叶拓先行起身离去了,白子规正要起身跟上,对面的座位上突然坐下了一人,双手十指交叉,下巴搭在手背上看着他。 那人一身金、红相间的制式长袍,长得不算非常俊俏,但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白子规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正欲起身离开,季绝厉突然开口道:“听说你受伤了。”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语气十分肯定。 白子规停下脚步,偏头看向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有何贵干?” 季绝厉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笑容:“那我劝你还是早点退赛。下午的比赛,为了我们书院的荣耀,我可是什么都会干的。到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白子规盯着他脸上有些奇特的表情,微一沉吟,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我从没有听说过,现场目击者还需要听说的。别人听你说才对。” 季绝厉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又恢复了原本神秘到有些诡异的笑容:“如果你是想说些不知所谓的话,来给你自己下午的比赛增添一丝微不足道的胜算的话,那你是弄巧成拙了。” “下午我会让你知道,你说的话意味着什么的。” 说完,他也不等白子规回话,起身离去了。白子规也朝着姜青峰、叶拓二人的方向快步走去。 季绝厉的所有动作都落在了他的眼中,此时的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 第一百九十七章 寒瘟疾毒 “白鸟,他来找你干嘛?”姜青峰二人等着白子规追了上来,然后姜青峰迫不及待地发问了。 刚才他们二人回过头来,恰好看见了季绝厉从白子规身边转身离去,因此心中十分好奇。 “没什么,”白子规看起来云淡风轻,“他有些事情要告诉我。” …… 未时,比赛开始,白子规在教习的宣告声之下,走上了校场。在另一边,季绝厉走上了相对的位置。 四周的欢呼声十分热烈,尤其以穿着汉中书院制式衣袍的学子们为最。大家都很关心白子规伤重与否、还能剩余多少战力,他们则是十分确认季绝厉必将获胜,就差欢呼雀跃、提前庆功了。 “眉山书院白子规,对汉中书院季绝厉,比赛开始。”教习挥手,然后将校场留给了二人。四周纷纷安静下来。 “你准备好了吗?”季绝厉并没有急于出手,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神态看着白子规,声音里听起来有一股恩赐的意味在里面。 这种语气让白子规心里感觉很可笑,淡淡挑了挑眉毛:“你还需要关心这个呢。” “我只是希望你到时候输的时候,心里不要不服气,感觉自己还有些什么招数没用出来之类的。既然你不领情,那就这样。”季绝厉缓缓抽出了那柄墨绿色的长剑,语气很是冷淡。 言罢,他将手垂在身体一侧,长剑剑尖搭在地上,慢慢向着白子规走去。 白子规手按剑柄,看着季绝厉向自己走来,同样缓步走去,两人慢慢接近。 围在校场四周的学子们纷纷睁大了眼睛,呼吸几乎都要停住了,看着二人不断接近,同样频率的脚步踩在地面上,两人的动作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慢慢地,两人的身体从侧面看重合在了一起,接着两人的动作都未停止,又各自往前走了一步,变成了背对背。 几乎就在两人的脚步同时落地的瞬间,一声剑身摩擦剑鞘的声音同时响起,震得站在围观人群最内侧的学子们耳膜一阵嗡嗡作响,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季绝厉的身体猛然一颤,两人同时转身、出剑,一青一绿两道剑光同时划出一个扇形的弧度,碰撞在了一起,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回想在校场四周。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季绝厉的长剑竟然被一荡而开,逼得他本人也连带着往后退了两步。 季绝厉虽然脸色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是心中暗自恼怒,感觉颜面大失。他原本以为白子规必然受伤不轻,自己只要出手,随随便便就可以取得胜利,却不想蓄势已久的第一剑,却在出剑的关键时刻,被白子规的长剑出鞘的声音影响,稍稍失神了。 这正是白子规从叶红蕖那里得来的六品音波武技“千里慑心音”。几个月以来,白子规时刻不忘这一武技的修炼,已经成了他隐藏的又一底牌。 音波武技本就是武技中非常罕有的类型,“千里慑心音”与其他音波武技又有不同。它不是通过修士出声吼叫起到效果,而是通过手中兵刃发出声音,在与敌人正面过招之时,将这一武技包含在每一招数之中。 惟其如此,才更加防不胜防,却也更加难以修成。 叶红蕖手中兵刃是长鞭,因此能将鞭花作为使出这一武技的媒介,将“千里慑心音”融入到鞭法之中。但是,白子规所使的是长剑,想要在出剑之时发出足够响亮的声音,就远不是他现阶段能够做到的了。 为此,他苦心琢磨,最终灵光一现,将音波武技融入到了“拔剑术”之中,不仅没有减弱“拔剑术”的速度,反而增加了它的威力。 也正是因此,季绝厉在关键时刻受到了影响,吃了个小亏。 一剑将季绝厉击退,白子规脸上骤然变得血红,但旋即又恢复了先前的苍白,展开“灵鱼身法”,身随剑走,连人带剑出现在了季绝厉的神剑,双手持剑,向着他胸口刺去。 季绝厉身体刚刚站稳,根本来不及全力应付,只能一咬牙,墨绿色长剑上骤然亮起了微光,长剑一横,将逐风剑挡开,但是身体又是一晃。 白子规一剑占据了上风,一声不吭,根本没有给季绝厉多话的机会,剑法展开,一边绕着他不断转圈,一边手中佩剑疾风骤雨一般,向着他周身各处不断攻去。 “疾风快剑”,“苍狼剑法”,“惊蛟十八剑”,所学剑法信手拈来,每一招都得深其三昧。 台下学子们只看见一柄雪亮的长剑,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绕着季绝厉旋转,杀得他汗流浃背,手中墨绿色长剑也只能勉强招架,甚至还手一招都做不到。 虽然如此,季绝厉几次看见白子规脸色骤然一下涨得血红,心中料定白子规受伤不轻,一轮爆发,不能持久,还在咬牙坚持。 长剑越来越快,似乎隐隐约约有一道雾蒙蒙的青光开始从剑身上亮起,接连三次变招,快如一道电光在空中接连转折,季绝厉身上骤然多出了三道连接、交错的伤口,鲜血飞溅,随后不断涌出。 “好!”除了蜀郡书院与汉中书院的大部分学子之外,四周围观的学子们纷纷欢呼出声。 他们原本以为白子规今日有可能会输掉这场比赛,现在看来未必。虽然有些伤势,但是并不影响他今日的发挥,或者说能够发挥出的实力,想要获胜依旧是没什么悬念的。 正当最前列的一名学子大声欢呼之际,他突然感觉到头脑一晕,胸闷恶心,四肢竟然有些酸软,身体几乎就要站不稳了,接着喉咙开始发痒,剧烈咳嗽起来。 不仅是他,周身好几人都开始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不好!”一名离得最近的教习惊呼一声,几步冲到那几名学子的身前,抬手几掌,掌风朝着校场中央的位置呼啸而去。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范尧夫猛然站起身来,手中掐诀,印法快速变换,然后轻喝一声,校场四周突然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透明薄膜,将校场、连同当中的三名教习和两名参赛学子包裹在了其中。 然后,他转头看向何鉴:“何院长,学子之间的比斗,竟然使用这种会大规模扩散开来的瘟毒,还牵涉到了其他观战的学子,这似乎不太好。” 何鉴闻言呵呵一笑:“范院长别着急,这孩子这么着急就把自己的撒手锏用了出来,我也是没想到的,没能提前提醒贵书院开启防护阵法,是我的过错。” “那几名被误伤的学子,只是站在下风口,不小心吸入了一点,稍稍运转呼吸法修炼一小会儿就好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胜负逆转 “请范副院长放心,汉中书院自然会给他们相应的补偿,不会让他们平白吃亏的。” “而且,这‘寒瘟疾毒’是我们的学子的手段。我们也不能不让他在公平战斗中使用,对?” 范尧夫闻言哼了一声,只能扭头坐下,继续观看比赛。 何鉴一开始就将姿态放得这么低,他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毕竟,虽然养精境阶段的修士对战,不开防护阵法是惯例了,但是梁州书院也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 况且,有无辜学子被误伤也不是季绝厉的本意。也没有规定不许用毒。 只是,即便是无意间被波及的学子,都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不知道位于战斗正中心的白子规,现在又如何了? …… 白子规的情况不算好,至少在季绝厉看来,绝对不算好。 他选择这“寒瘟疾毒”,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的。如果说到致人死命的毒,以他现在的修为,还无法做到扩散在空气之中,就能够直接击杀同阶修士,最终结果就是难以生效。 退一万步说,即便生效了,对手立刻就是性命之危。这样一来,教习或是师长势必会立刻出手。到时候,白子规只要能挡住一招,就能够逃出生天,反而起不到杀人的效果。 但是“寒瘟疾毒”就不同了。它是直接影响到人体的瘟毒,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姑且不论,不仅难以被发觉,潜移默化的效果,也注定了会使中招的对手越来越弱。 而用在身上有伤的对手身上,更是效果拔群,不仅发挥的威力大大加强,还也能回引动对手体内的伤势爆发。 不知道什么时候,九州大地上开始流行一个寓言,叫“温水煮青蛙”,季绝厉觉得用在这里恰如其分。白子规只是变虚弱的话,并不会引起师长们太过警惕,他反而有机会反败为胜,瞬间击杀实力大减的白子规。 这正是他为了以防万一,所给自己精心保留的底牌。虽然白子规已经受伤,他也相信自己能够凭借正面战斗力获胜,但是留一手总不是坏事。 他的谨慎发挥了作用,白子规的实力还是稳压他一头,让他从比赛一开场就被完全压制。在围观者们看来,胜负已定,分别只在于离分出胜负还要多久。 但即便是满怀愤怒与憋屈,他也强行忍住了,耐心等待着瘟毒发挥出作用。只要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他就能够反败为胜,达成预期的目标。 就在他接连受创、快要力尽的时候,周围围观的学子,终于有人开始表现出了收到瘟毒影响的症状。这让他眼前一亮,感觉到自己的坚持有了效果,一直在等待的那个时机就快来了。 果然,就在外围学子们开始爆发出症状的瞬间,白子规的脚下也一个踉跄,手中剑终于一缓,蒙蒙青光也就此散去了。 季绝厉长笑一声,手中墨绿色长剑当即向上一挑,将逐风剑挑开,然后借着超剑一等的长度,手腕轻送,长剑对着白子规咽喉划去。 白子规挥剑将墨绿色长剑挡开,但是剑上传来的力量却弱了许多。这让季绝厉更是信心大增,也不顾身体受创、颇为疲累,展开身法,紧紧贴着白子规,不让他有丝毫拉开距离、重振旗鼓的机会。 围观的学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上局势瞬间逆转,白子规速度和力量都在不断衰减、不断后退,在联想到了前排那几个学子,以及突然出现的校场防护阵法,一时之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汉中书院的学子们登时感觉到扬眉吐气,开始竭力欢呼起来。其他许多学子虽然感觉到胜之不武,但是毕竟胜利不问手段,因此也只得默不作声。 季绝厉看到全场风向都被自己打得生生扭转,心里是说不出的爽快,手中长剑越发敏捷轻快,一招一式似乎都有了全新的理解,有了超乎以往的威力。 “锵”的一声,白子规手中长剑荡开,胸口空门大露,他眼睛一撇,看见白子规左手护在胸前,控物手环似乎亮着蓝光,冷笑一声,长剑圆转,对着白子规咽喉挑去。 当此之时,无论是水盾,还是暗器,都已经来不及阻止他了。这一剑就要将这小子…… 一声破空呼啸之声骤然响起,季绝厉只觉得剑尖上一股大力传来,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长剑就已经脱手,打着选择向着侧面飞出。 他大惊之下,定睛一看,才发现白子规原本应当几乎被击飞的逐风剑,不知何时已经横向收了回来,速度快如强弓硬弩一般。 眼睛刚刚瞥到这个场景,他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下意识的反应,就感觉到腿上膝盖剧痛传来,一条腿登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身体向下跪去。 下一刹那,剧痛又从他的小腹传来,紧接着就是一股大力来自于他的侧脸,让他彻底失去了平衡。眼前发黑,不能视物;耳中嗡鸣,不闻声音,只感觉到方向感错乱,接着头颅另一侧又撞在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随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台下的学子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白子规虚弱、无力的气质忽然一改,快到超出视觉捕捉能力的一剑横空出世,接着腿影闪动,一个二连踢先后踢在了季绝厉的膝盖和小腹之上。 然后,他脚背绷直,一记侧踢,将季绝厉的身体踢得转了小半个圆,脑袋被狠狠砸在了地面上,然后才将腿从季绝厉的脑袋上移开。 围观学子们只看见闪电般踢出的快腿在空中连闪,瞳孔之中留下了深深的残影未曾消去。胜负之势逆转太快,直到教习宣布白子规获胜之时,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瘟毒对他没有产生效果?他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疑惑出现在了学子们、甚至高台上的各位师长的脑中。 直到下一场比赛开始,他们才渐渐将目光投诸在了两名参赛者的身上,暂时将疑惑抛在脑后。 …… “第四场,梓潼书院于镜仙,对阵巴郡书院顾长松。” 土黄色衣衫的枯瘦少年,与紫色衣服的大长腿姑娘一同混战在一起。前者步伐沉稳,每一拳击出都有着沉重的力量,刚猛且毫无破绽可寻;后者快且灵动,让人防不胜防。 在白子规以出人意料的闪电快腿再次获胜之后,学子们都对腿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终于有了充足的理由可以认真看大腿……咳,腿法的精妙之处。 白子规在台下注视着二人,两人之中的胜者就会是自己下一轮的对手了。虽然看起来旗鼓相当,但是白子规总觉得,顾长松的身上有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在积蓄着。 第九十五章 血气之力 泰山压顶般的一锤当头砸下,带起的劲风呼啸,吹得白子规松松扎起的头发向后拂动。 白子规眼神眯起,明明眼看就要被砸到淡金色阵法上,步那只兔子的后尘,却没有急着格挡或是躲闪,而是运转呼吸法,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说时迟,那时快,大锤越来越近,几乎就要落在白子规的头顶上。 “这小子绝对躲不开了!”池勇心中大喜,更是压榨出了更多的血气之力在双臂之上,正要一次一锤,送这个杀了他弟弟的小子归西。 “就是现在!”白子规心中大吼,全身力量凝聚在了腿上,“爆空步”展开,一步向着池勇的侧面跨去。 这是白子规有生以来用出的最巅峰的力量,跨出的速度最快的一步,他与池勇硬拼至此,将自己逼至几乎必死的境地,为的就是这一步。 等的就是池勇手中大锤力量已经发挥到最大,再也无法收回之时。 然而此时,也是白子规离那一锤最近的时刻,最危险的时刻,一旦无法及时躲开,就只有肝脑涂地的下场。 生死当前,唯有一搏! 就仿佛一剑出鞘一般,就仿佛“疾风快剑”横掠空中,就仿佛“蓄风式”蓄力依旧、如洪水倾泻一般爆发出来,白子规就仿佛将自己视为一柄剑,调整已久的状态,只是为了这个瞬间的速度。 不可思议的速度,前所未有的速度,白子规感觉到自己对“疾风快剑”也好,对“爆空步”也好,仿佛有了全新境界的理解,让他于不可能之时,于必死之地,躲开了那必杀的一锤。 大锤从他的身侧,以毫厘只差砸下,吹得他衣袂一阵乱飘。 但是,躲过了还不够,只是躲过了一下,后面还会有两下、三下、无数下,最后还是要死,他和红蕖都要死,甚至可能不仅仅是死。 不想死,就趁现在! 白子规一步踏出,身体转折,“冯虚御风”展开,一个侧向转折,用后背向着全力一锤落空、失去了平衡的池勇撞去。 还要像刚才一样快,一样狠! 不对,更快、更狠! 可是,“冯虚御风”终归是轻灵飘逸的转折技巧,对极速冲刺状态下本就无法生效,更不用说白子规丝毫未曾减速,而是压榨着自己,让自己再快些。 想要活,就要无视冲势,强行转向,这根本就是违反了基本万物之理的,可是只能如此! 不逊色于养精境中期的肉体强度,此时在两个不同方向的强力挤压和撕裂之下,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骨头开始咯吱咯吱做响,肌肉发出了哀鸣,皮肤从毛孔中有血珠渗出,眼角血丝浮现。 身体就要到极限了,还没能够成功转向,就要先崩溃了! 就在这样的关头,白子规却依旧无比冷静,大脑依旧在平静运转,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乱。 就在身体几乎就要崩溃的瞬间,伴随着一次次的呼吸,他感觉到有一丝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中、血肉中、骨骼中生出,随后有了一丝就有了第二丝,有了一缕就有了第二缕,源源不断地浮现,浸润进了自己身体的每一处。 即将崩溃的身体稳定了下来,不,不仅是稳定了下来,变得更有生机了,更有活力了,更有气力了,更加轻巧了,就仿佛变得更年轻了,就仿佛换了一具身体似的。 而且,随着身体受到滋润,又有更多同样的东西,成了一个循环,从身体的每个角落生出。 血气之力?这是血气之力?我突破了? 白子规的心头猛然生出一股明悟,但是随即惊诧地意识到,他并没有突破,还是炼体境后期。 但是,他立刻压下了脑海中的念头。 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 原本几乎要让身体崩溃的转向,此时仿佛也不算什么了,变得轻巧了的身体,在体内的不知名力量流转之间,轻易完成了转向,然后爆发出了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狠狠向着池勇的后背撞去。 方寸之间、毫厘之地,白子规连出剑都来不及,只能侧着自己的身体撞过去。 而失去平衡、向前微微倾斜的池勇,前方正是淡金色的阵法。 白子规将自己身陷于死地,就是要引诱池勇同样身陷于此,借这阵法之力,先解决了池勇,再与红蕖联手对付卢五管家。 而池勇此时也完全明白了白子规的意图。 虽然他没有见到兔子一头撞在阵法上、变成了焦炭的场景,但是他知道白子规和红蕖二人背对阵法、不敢越雷池一步,自然也就明白这阵法必然凶险至极,如何能不心胆俱裂。 顾不得接连爆发之下、所导致的身体空乏,池勇将大锤狠狠砸在了阵法前的地面上,借此稳住身形。 同时,他顾不得激飞的碎石块在自己的身上划出道道血痕,再次使出了卢家爆发的秘法,将自己全身的血气之力,以超越以往的势头激发出来,全部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侧,要正面挡住白子规不成功、便成仁的撞击。 一者势如陨石坠地,一者如同有些摇晃、但是沉重至极的巨石,眼看两者就要狠狠撞在一起,决生死于一瞬。 就在这时,池勇身体的另一侧,不知何时,有一道小小的黑影,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到他的身边,猛地蹿出,带着“喵呜”一声,撞在了池勇的腿弯。 池勇已将全身的血气之力凝聚在了白子规的一侧,另一侧不说虚弱无力,也远不及白子规那一侧,而那道小小的黑影力量又远超预料,竟然将池勇撞得一条腿一软、身体猛然一晃。 “狸奴?”黑影之上晃过的三花毛皮,熟悉的叫声,让白子规惊诧莫名,但这个疑问只是从他脑中一闪而过,眼睛猛然亮起。 就在池勇心中暗叫不好之时,白子规已经狠狠撞在了他的背上,两股力量冲撞在了一起,血气之力与血气之力相互抵消。 最终,在消耗了大半冲势之后,白子规终于将池勇撞得彻底失去了平衡,撞在了淡金色阵法上。 “啊啊啊啊!”惨叫声立刻回荡在平地上、丛林中,惊得林中成群鸟雀飞起。 池勇贴在阵法上的位置,已经开始冒起了青烟,烤肉的“滋滋”声在他的惨叫中夹杂着。 他立刻剧烈地挣扎起来,空虚的爆发出了超乎他、超乎白子规预料的力量,推得紧紧顶着他的白子规,顺着他的背部向金色阵法滑去。 要躲开吗?再不躲开,我也要被这阵法烤焦了。 但是如果躲了,他也能趁机逃离,不知道还会剩下多少力量,若是伤势没那么重,就危险了。 电光火石之间,白子规一咬牙,下定决心:不躲! 我只有一点侧面接触到阵法,比不得他正面被按在上面。耗得起。 拼了! “喵呜!”被震得弹开的狸奴,后腿借力,再次从地面弹起,全身撞在了池勇的背上,发出了擂鼓一般的“咚”的一声。 而就在白子规身体接触到淡金色阵法的瞬间,一根长鞭如灵蛇般,灵活地自半空游至,在白子规朝向外侧的那只手臂大臂上,连缠数圈。 “好机会!”而另一边,卢五管家见红蕖那条麻烦的长鞭被用来救援白子规,两人之间已再无障碍,心中大喜过望,暗道小孩子就是拎不清,同时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一瞬之间掠过了中间的空地,出现在红蕖身前,包裹着火红真气的手掌斩向红蕖白皙秀颀的玉颈。 第九十六章 上古篆文 眼见将要得手,卢五管家心中暗喜,手上的力道不由微微放松了些。 虽然今天他是一定不能让小美人活着离开这里,但是他总归也不希望这么着急就送她上路,能先生擒、任他处置自然是最好。 不然他辛辛苦苦追了那么远,最后还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岂不是都白费了? 包覆着火红色真气的掌刀,眼看就要砍中红蕖的玉颈之时,红蕖突然顺着长鞭的方向,向着白子规急掠而去。 “都这会儿了,还想跑?”卢五管家心中冷笑,手上速度丝毫不慢,真气一催,掌刀速度又再加快了一些。 然而真气刚刚催动,他突然感觉到眼前一花,出现了被白雾笼罩的幻境,面前的红蕖似乎变成了几个重叠、又分离的影子,时隐时现? “怎么回事?”卢五管家心中一惊,但旋即镇定心神,朝着原本红蕖所在的位置一掌劈去。 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一掌劈了个空,红蕖似乎借他刚才晃神的功夫,从原本所在的位置避了开去。 只是,从他指尖真气的感应来看,似乎燎到了什么东西。 眼前的视线迅速恢复了清明,卢五管家这才见到红蕖已经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肩头鹅黄色衣衫破了一块,内衫微微有些焦黑,显然是被他的火红真气擦到,受了一些皮肉伤。 卢五管家哈哈一笑,正欲举步追上之时,正是白子规手臂碰触到淡金色阵法之时,狸奴一头撞在池勇后背之时。 异变忽生。 白子规的胸口,突然有一个符号亮了起来。 那符号成一个古朴篆文形状,冒出了淡淡的银光,淡而亮眼。 与此同时,淡金色阵法也亮了起来,两者依同样的频率闪烁着,就仿佛相互呼应一般。 “嗯?”白子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种空明之感,眼角余光扫到了自己胸口的亮起的银光,眉头微微一皱。 这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等等,难道是那天? 他立时联想到了在金沙祖地操控阵法的那天,似乎自己的身体有过同样的感觉,只是那时他又是晋级、又是身体酸痛,不免忽略了这种微弱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细想,白子规就感觉到阵法外壁突然变得如同液体一般绵软,自己的整个身体陷了进去。 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如沉入水面一般,没进了阵法之中。 同时,被他狠狠按在阵法上的池勇,恰好撞在了池勇背上的狸奴,也一同消失在了阵法内部。 “啊!”一声惊呼,随着缠在白子规臂上的长鞭一同没入,抓住了长鞭鞭梢的红蕖,感觉到长鞭上有一股大力传来,拉着她朝着阵法处,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疾飞而去。 她原本是想要能够及时将白子规从阵法上拉开,免受伤害,却不料变成了她被拉去,带着连串的叫声,狠狠撞在了阵法上,一同消失在了其中。 卢五管家见红蕖飞出,不由大大着急,周身真气全力爆发,在她身后追去,最终速度却仍是不及红蕖,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了眼前。 见到煮熟的鸭子飞了,急怒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真气凝聚于掌面,狠狠朝着淡金色阵法上拍去。 一声痛呼,他倒退数步,连连甩手,细细看去,掌面已经被灼伤,有着大片的红肿、水泡冒起。 击中阵法的那一瞬间,他只感觉到坚硬无比、岿然不动,一身真气和掌力就如泥牛入海一般,消逝无踪,随后反传来的火热与灼痛,视他带着火焰属性的真气于无物,直接传到了他的肉体之上,而他经过了血气之力强化的肉体,竟然也毫无承受之力。 心知自己多半是无法奈何这阵法了,卢五管家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过了一会儿骂累了,他才穿着粗气,开始在后山阵法周围踱步,不断眯眼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我就不信你们不出来!卢五管家恨恨地想着。 而就在不远处的丛林中,丛丛枝叶掩映之间的一棵高树树梢上,一名周身黑袍的英俊男子,长身玉立,脚尖轻点,身体随着脚下的树枝微微起伏,显得轻松自如,双手背后,透过重重枝叶间隙,眯眼注视着后山的淡金色阵法,和白子规等人消失地地方。 正是白子安。 他默不作声,眉头紧皱,伸手掐诀,念念有词了一会儿之后,侧头朝向立在他身边的另一名男子,悄声说了些什么。 那名男子看来起码年逾三旬,脸上留着胡茬,头发散乱,衣冠不整,虽然看起来十分英俊,脸上却带着沧桑的气息,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 听见白子安说话,他先是抬起酒葫芦,咕嘟嘟饮了一口,然后拿袖子擦了擦嘴,这才轻声回应了些什么。 白子安拱了拱手,脚尖轻点,转身出现在了另一棵树的树枝上,然后身影连晃,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沧桑男子将酒葫芦别回腰间,眼中闪着微光,看着在阵法前转来转去的卢五管家。 而自始至终,卢五管家都未曾发觉身后的目光。 …… 接连几声“扑通”声传出,在山壁之间响起阵阵回音,白子规、池勇、红蕖先后砸在了地面上。 狸奴则轻巧地落地,迈着优雅的步子,踱到了白子规的身边,开始舔它的爪子。 白子规猛然跃起身来,警戒地注视着四周,还有离他有一段距离的池勇。 池勇身上冒着青烟,口中发出痛呼,勉强爬起身来。 只见他胸口、面庞上都是焦黑的血肉,让人已经完全认不出他来了,上半身身前的衣服已经几乎被烫成了片片缕缕,嵌入在已成焦炭的伤口中,将后半截衣服勉强挂在身上。 此时的他,已经重伤至气息近乎于无了。 白子规见状,轻轻松了口气,看向四周那片广阔的空间。 这里明显又是在山腹之中,四周没有光源,但不知道为什么,能够清晰得看清空间内的一切。 四壁上密密麻麻铭刻着复杂的文字,即便是未曾见过这些文字的人,在看见的瞬间,也会在脑中浮现幻象,瞬间明白这些文字的意思。 这是……上古篆文。 白子规略加思索,立刻想到了这些文字的来历。已经不再流传的上古篆文,包含着天地之力。 这时,在他身边,另一道穿着淡黄色的身影坐了起来,随之而起的是一声娇哼。 白子规看着一身灰头土脸的红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不是应该先看看她是否无恙。 想到这里,不由刚刚一笑。 红蕖白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眯眼看向远处的池勇,轻轻道:“他怎么处置?” 第九十七章 困地 白子规缓缓起身,看向看来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池勇:“我去杀了他,你掩护我。” “好。”红蕖手腕一抖,长鞭在池勇的脑袋边上抽出一记响亮的辫花,让他一个激灵,身体猛地一颤。 现在池勇看起来是很凄惨,但是如果白子规二人落在了他的境地,池勇绝不会放过他们,甚至有可能会比死更惨。 最关键的是,这毕竟是一个养精境巅峰的修士,而且对他们抱有深刻的敌意与必杀之心,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若是放他生路,可能造成的后果不可估量,白子规绝对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现在看来,红蕖和他的想法完全一致。 见白子规持剑向他走来,池勇缓缓吐了一口气,勉强站起身来,拎起了跟着他一起被卷进来的大铁锤。 他的伤势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重,刚才做出一副失去战斗力的模样,怕是为了让白子规二人放松警惕的。 此时,见自己的伪装似乎无效,这才重新调整状态,准备一战。但是即便如此,他的气息看起来也确实很是虚弱,不像是剩余很强战斗力的样子。 白子规既未表现得太过惊讶,也没有什么轻视的意思。 表现出来的气息是可以作假的。所以不管他是战斗力处于巅峰也好,还是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也罢,总之只要不大意、拿出全力应对,就绝对不会有错。 红蕖手中的长鞭也在她的身体前方,成几个扣在一起的圈,急速旋转着,眼睛紧紧盯着池勇,随时准备出手。 山腹空间之间,杀气弥漫开来。 然而就在杀气刚刚升起之时,山腹空间之中突然有一道沉重的压力落了下来,压得三人身体同时一僵。 紧接着,有一道古朴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在山腹空间中回荡,清晰地传入了三人的耳中:“此地禁止打斗。” 一片寂静。 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这股压力带着无上的威严,话语间似乎还有许多庄重的道蕴随之一同响起,让人不仅肃然起敬、不愿反抗,更心声恐惧、无法反抗。 沉重的压力让白子规冷汗不断冒了出来,呼吸声变得沉重,手腕颤抖,不断试图将剑向上抬一些、再抬一些。 而在他身后,红蕖也是香汗淋漓,长鞭也已软软地垂在了地面上,努力让自己站稳。 在他们对面的池勇,更是不堪,干脆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眼看就要倒下了。 “不能就这么服输,不能就这么服输!”白子规心中狂喊,手腕更加剧烈地颤抖着,渐渐开始缓慢、但是稳定地抬起。 “喵呜!”就在压力降下的瞬间,原本懒洋洋的狸奴如临大敌一般,后背弓起,毛发炸开,眼睛瞪大,嘴巴张开,露出了尖尖的牙齿。 而就在猫叫声响起的瞬间,沉重的压力戛然而止。 “呼~”红蕖长舒了一口气,取出一张手帕,开始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白子规紧紧盯着再次勉强站起的池勇,缓缓后退到了红蕖的身边。 “看来暂时是拿他没办法了。”白子规有些遗憾地说道。 “没事,有的是时间,我们也未必就输给了他。”红蕖将手帕收回,缓缓说道。 “嗯,但是也得盯紧了他。”说着,白子规扭头看向红蕖,正好她也扭头看来,两人对视,然后同时一笑。 才刚刚认识的两人,在经过了一场并肩的生死之战后,培养出了一种说不出的信任与默契。此时暂时脱离了身死之危,但又身处在危险又陌生的环境中,更让两人油然之间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喵。”一声猫叫从脚下传来,两人低头看去,狸奴正在两人身前来回转着圈,似乎对自己被冷落很是不满。 白子规一笑,蹲下身,伸手向狸奴的脑袋摸去。 狸奴很是嫌弃地躲开了他的手,然后踱步到了红蕖身前,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着她的小腿。 红蕖眼中流露出喜悦,蹲下身来,伸手挠着狸奴的耳朵,狸奴眯起眼睛,仰起头,一副十分舒服的样子。 然后,它跳到了红蕖的手臂上,顺着手臂一路爬到了红蕖的肩上,伸出舌头在红蕖的脸颊上舔了舔。 粗糙、温暖又湿润的感觉从脸上传来,红蕖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接着一人一猫同时看向一旁身体僵住的白子规。 白子规:“……” “好,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我不配。”白子规长叹一声。 “什么乱七八糟的,明明是本姑娘沉鱼落雁好。”红蕖强忍住笑意,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 白子规正想再说什么,突然一个粗壮的声音响起:“小鬼就是小鬼,这是什么地方,也敢在这里打情骂俏。” 两人猛然回过神来,站起身,向着远处身体摇晃、只能勉强站稳的池勇看去。 看到两人不善的眼神,池勇指了指空间的另一边:“既然都落入了这里,又没法动手,我看还是同舟共济的好。我们先去看看怎么出去的。” 这片空间也不算太过宽广,一眼便可以看到其中的每一个角落。在另一头有一个石门,石门上有一个大大的篆字“推”字,不出意外就是出去的地方了。 两人看了一眼石门,又对视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池勇的话,他们自然是一个句读也不会相信,如果有机会,他必然是会对两人出手的,只是现在处在下风,才不得不服这个软罢了。 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既然无法交手,暂时和谐共处,也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见两人点头,池勇率先起身,将大锤留在原地,向着石门走去,两人跟在身后。 很快走到了石门前,池勇伸出一只手,向着向石门推去。 石门岿然不动。 他喘了口气,有伸出一只手臂,努力推去。 石门依旧纹丝不动。 努力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放弃,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白子规二人。 “明白了,”白子规淡淡道:“我们来。” 池勇远远退开,两人同时走到门前,双双伸臂向石门推去,红蕖肩上的狸奴扭头瞪着大眼睛,看着远处的池勇。 伸手推上石门的时候,白子规感觉到接连有地血气之力凝聚在了自己的双臂之上。数量不是很多,但是远远胜过传闻中刚刚突破养精境之人应当有的程度了。 是因为我的身体强度已经达到了养精境中期的门槛吗?白子规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随着血气之力的凝聚,双臂和全身爆发出远远胜过白子规过去所能爆发出的力量,全身的骨骼、肌肉、血管都似乎因兴奋而颤抖。 石门依旧不动。 两人有些尴尬地退开。 “看来只能先看看墙上的上古篆文,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白子规轻声道。 红蕖点点头,轻声向四周墙壁看去,然后轻轻“咦”了一声:“搬运法?” 第九十八章 百兽搬运法 “搬运法?”白子规看向红蕖,缓缓开口,眼睛里流露出疑惑的光芒,声音略微上扬,表示自己没听过。 红蕖抿嘴一笑:“那你听说过武修和气修之间的区别吗?” 白子规眼中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红蕖歪了歪头,看着白子规的眼睛:“你猜的没错。武修主修血气之力,气修主修真气,那么修炼的根基功法自然也就不会相同。” “甚至从这个角度来说,功法只是一种广义的说法。狭义上来讲,只有修炼真气的,才叫功法。” “而修炼血气之力的,应该称作搬运法,顾名思义,就是搬运体内血气之力的法门。。” “在达到凝气境之前,因为体内只有血气之力,因此功法和搬运法可以不分高低、并行修炼,而到了凝气境之后,也依旧可以同时修炼,只是得一为主、一为辅了。” “明白了,”白子规仔细看向四周墙壁上的上古篆文,“这么看来,我们离开此地的契机,很可能就是墙上的搬运法了。” 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离开,是将搬运法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呢,还是通过搬运法,将自己的修为突破到一定程度呢? 多半是前者了,毕竟合适的修为境界实在是太难界定了。如果修为不合适,难道就得在这里老死不成? 不过多做猜测也没有什么必要,还是得先尝试修炼这门搬运法才好。 当下两人也不多说,走到山腹空间中央,背靠背坐下,开始观察起了石壁上的上古篆文。 虽然文字有远近之别,但是并不用担心看不清楚。一旦将注意力集中到文字上,源源不断的内容就自动涌入了白子规二人的脑中。 当然,虽然不用担心看不清,但是读取了具体的内容之后,能不能理解并顺利修炼,就得看修士个人了。 源源不断的文字涌入,白子规二人当即陷入了修炼状态中。 而另一边,池勇远远避开二人,缩在了空间的一个角落,也陷入了搬运法的修炼状态中。 狸奴从红蕖的肩上跳下,溜到了两人与池勇的中间,随后懒洋洋地趴在了地上,眯起眼睛,也开始看起了墙上的文字。 白子规眼下正是处在炼体境巅峰的时刻,随时能够突破修为境界,而白子安也已经将突破之时所需要的功法传授与他。 此时有得到一门搬运法,正当其时。 在修炼的空明状态中,白子规很快便对搬运法的详细内容有所明悟:《百兽搬运法》。 这是一门拟化百兽之力,用以搬运、运转体内血气之力的法门。 当修炼者在体内凝聚出第一只血兽之时,这门搬运法就算入门了,而随着血兽数量的不断增加,直至凝聚出百兽之时,这门搬运法就算是达到了大成。 说是百兽,其实也未必如此,可以是飞禽,可以是虫豸,可以是植物,甚至可以是天地自然而生的精灵,并无一定之规。 不同的人,修炼出的血兽不同,带来的搬运血气的效果和作为外在体现的战斗力、长处,自然也就有所不同了。 当下,白子规开始不断领悟其中的凝聚血兽,搬运血气的根本之法,开始尝试搬运自己体内刚刚生出的血气之力。 这是白子规生出血气之力以来,第一次静下心来修炼、仔细感应自己身体内部的情况。 随着呼吸调整,慢慢入定,白子规感觉到自己遍布周身的血管内,不断涌动着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沉重的力量。 这些力量混杂在血液中,或者说它就是血液,血液就是它,在周身流动,缓慢、但持续地发散进自己的四肢百骸之中,让自己的身体不断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这就是血气之力吗?白子规心中暗想。 血气之力与身体强度是相辅相成,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正常突破到养精境的修士,自然不会这样大量地生成血气之力,需要通过搬运法搬运血气,来增强身体,从而反向滋生。 但是白子规的身体强度已经达到了养精境中期的程度,一旦生成了血气之力,自然也就能够源源不断地生成,直到达到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 虽然如此,但是现在被困在这里,白子规自然没有时间让它慢慢增加,而是开始不断领悟血气搬运的法门,并不断进行尝试,加速滋生血气之力,并反向增进自己的领悟。 在不断地尝试中,白子规对于搬运法的领悟,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增加,血气之力越来越快地增长,搬运血气之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随着血管之中流动的血气之力越来越多,它们也开始渐渐变得凝实、变得沉重,原本充盈、在体内快速流动的血气,也开始变得缓慢了起来。 虽然变慢,但白子规一伸手、一抬足,能够爆发出的力量、速度、反应能力、对身体的控制力、平衡性、感知力、等等一切的属性,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提升。 这就是血气之力的妙用了吗?白子规心中暗暗感慨。 难怪养精境和炼体境之间的差别如此之大,明明同为靠身体力量吃饭的炼精阶段,一个养精境前期,正面硬刚五个炼体境毫无问题,若是游斗的话,一打十都是完全可能的,原来是因为如此。 自己还在炼体境巅峰之时,就提前掌握了血气之力,那么等自己突破之时,又当如何呢? 即便白子规性子沉稳冷静,也不由暗暗期待起来,但随即便凝定心神,再次全神投入到了搬运血气的修炼之中。 时间慢慢过去,终于,在搬运法的飞速提升之下,白子规周身飞速增加的血气之力,达到了一个极限,重量的增加与流动速度的减缓,也骤然达到了一个极限。 而就在他的身体力量的增强,也终于达到了一个极限的同时,他的身体猛然一颤,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是……要突破了? 白子规心头猛然一喜,开始运转白子安传授与他、逼着他熟练理解了的《道元真法》,开始配合着呼吸,借助着这一股冲动,开始尝试突破。 与炼体境纯粹靠锻炼加强身体不同,到了养精境,这种加强就已经到了极限,靠的是加强血管之间流动的血气之力,以此加强身体。 因此,养精境需要强化血管,打通血脉之间的阻塞,给血气之力的搬运和加强以更多的空间。 “人体大道,万法之源,诸天之界,皆生其间……”随着功法的运转,白子规感觉到自己的血气之力也开始涌动起来,似乎要打通周身骨骼血肉与血管之间的一层阻隔。 对其他人而言,这一境界的突破很难,但是对于他而言,有了血气之力的帮助,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正当白子规要一鼓作气、突破境界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乏感? 怎么回事?心悸之下,白子规压住了基于突破的冲动,稳住心神,开始细细感知自身。 随着心神平静下来,他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有一丝丝血气之力,从涌动的血气之力中分离开,缓缓单独融入进了骨骼之中。 第九十九章 炼体境圆满 这是?白子规赶忙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丝丝缕缕向骨骼融入的血气之力中。 就在融入的瞬间,白子规感觉到,自己的骨骼的最深处,有些痒痒的,似乎有了一点点的强化。 相比于立时突破养精境、进一步增强自己的血气之力,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强化,感觉上不算什么。 但是,白子规始终无法遗忘那种强化的瞬间,自己的身体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空乏之感,就仿佛强大的身体根基不稳,就仿佛高楼大厦没有建好地基。 咬了咬牙,白子规猛然下定决心,将在血管之中冲击的血气之力收回,向着周身骨骼包裹而去。 他还年轻,以他现在的血气之力,想要突破养精境不会太难,即便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很快也会有下一次。 但是,如果根基不稳,就急于突破,可能会造成的影响难以想象。 这是白子规从踏上修炼之途的一开始,就想好了的! …… 山腹空间之内落针可闻,三人一猫或打坐、或伏地,悠长平缓的呼吸声在空间之内轻轻响起。 背对背坐着的白子规与红蕖二人,周身仿佛的强大的血气之力在涌动,浑身各有比之前强出甚多的气息散发开来。 三人之间的狸奴,身体之外有虚影浮现、笼罩,并不断变换。 忽而是一只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了多倍的三花猫,忽而毛皮变化,变成了一只白色毛皮、黑色条纹、额前一个王字的白色幼虎,忽而身体变瘦、变长,毛皮上的黑色花纹形状也变得复杂许多,又变成了一只幼年花纹豹。 虚影不断变化,终于,狸奴猛然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从地上爬了起来,周身的虚影也如同炸开的泡泡一般,不见踪影。 而远处的池勇,面颊、前胸处沉重至极的焦黑伤势,竟然在缓缓恢复,粉末状的焦炭不断从伤口处落在地面上,一会儿工夫,就在无风的室内堆成了一小堆。 随着焦炭掉落,坏死的皮肤下,不断有新生的血肉,在血气之力的刺激下生成,池勇的伤口也在随之不断恢复。 终于,他猛然睁开眼睛,眼瞳中有一只黑熊虚影浮现。 池勇站起身来,兴奋地捏了捏拳头,噼里啪啦的骨骼脆响声在石室中响起。 他赫然已经借助一身已经到达巅峰、进无可进的血气之力,将“百兽搬运法”入门,艰难地凝聚出了第一只血气之兽,并借助搬运法的突破,将这沉重外伤完全治愈。 他兴奋地咧起嘴,转身捡回了自己的大锤,不断抛起、又接住,暗叹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因为出身贫寒的缘故,他一向不被卢家人所看得起,即使已经修炼到了养精境巅峰,也只被赐予了一门三品武技,和手中这只三品大锤,这还是他耗尽了多年积蓄和为卢家立下的功劳,才换来的。 至于可以借助突破到更高境界的功法和搬运法,那时想都别想,只有一门最基础、最普通的二品级别的功法,若不是他有些奇遇,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都是妄想。 然而即便如此,想要借此突破凝气境,那时绝无可能。 这也是他一见到卢五管家,立刻卑躬屈膝的原因,他也想抱上这条大腿。 但是现在,完全没有必要了,他已经得到了一门相当高级的搬运法,保守估计也在五品以上,再高以他的眼力就无法判断了。 但是,若是露出了风声、卢家逼他交出来呢?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白子规二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意。 虽然这里禁止打斗,但是若是能把这两个小东西杀了,也是一份功劳,最关键的是刚好灭口,以后这份搬运法就是他独有的了。 值得一试。 至于这里是青羊部地盘,青羊部会不会知道,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争取到他突破的时间就可以了,到时候转身就走,凝气境哪里去不得? 况且,他本就是为了给他的兄弟报仇来的。 想到这里,他握住大锤,一边注意着一旦有压力降临,立刻收手,一边向着白子规二人缓步走去。 刚迈出一步,他骤然看见狸奴幽幽注视着他,瞳孔里透出高傲、又冷漠无情的光芒。 周身不知为何打了个冷颤,池勇不禁后退了一步,但随即又自嘲一笑,嘲笑自己疑神疑鬼,竟然被一只猫吓到了。 正当他镇定心神,再度迈出那一步时,红蕖周身涌动的血气之力猛然爆发,气息立时涨了一截。 她睁开眼,清澈的大眼睛里有虚影浮现,左眼中是一朵婷婷的莲花,右眼中是一条在游动的小蛇。 而她周身的气息,显然已经突破到了养精境后期。 池勇的脚步猛然僵住了,然后脚步缓缓收了回去。 “她借机突破了,她借机突破了,怎么会这么快!”他在心里咆哮着。 他苦苦修炼这许多年,历经无数危险磨难,好不容易才到了如今境界。这么一个少女,年纪做他女儿都够了,修为境界竟然都已经追上了他,这如何不让他嫉妒若狂。 这尚且是他没看见红蕖眼中的虚影,否则若是他知道,红蕖轻易便凝聚出了两尊血气之兽,而且犹有余力,那更是得心态崩裂了。 红蕖起身走到了白子规身前,侧身偏头看向池勇,手中长鞭轻轻抬起。 池勇心头就像被一盆冰水浇过,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在红蕖突破之前,他就没有把握能胜过她,现在两人境界相当,他更是重伤初愈,胜算便更小了。 权衡利弊之后,他勉强一笑,再次盘膝坐下,闭目修炼起来。 红蕖微微一笑,带着些许惊异地看了白子规一眼,原地坐下,挡在白子规与池勇中间,继续盘膝修炼。 …… 周身骨骼都在缓慢而持续地吸收着血气之力,白子规也能够感受到,原本已经完成了炼骨的骨骼,此时从最深处再次开始强化。 炼骨炼的是外在,这一次强化,强的是骨髓。 随着白子规源源不断通过搬运法搬运血气之力,周身骨骼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完满起来。 终于到了某一瞬间,白子规感觉到自己全身一震,周身骨骼都不再吸纳血气之力了。 有源源不断地力量隐藏在它们的最深处,让白子规感觉到无比的充实。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达到炼体境巅峰以来,一身的力量都只是空中楼阁,而到了如今,终于有了依托,对身体的锻炼终于真正完成,从内到外,再无遗漏。 这也是突破,但不是大境界的突破,而是在炼体境中隐藏着的第四个小境界:炼体境圆满! 只有突破了这一境界,炼体境的修炼才最终达到了圆满! 第一百章 事不过三 就在炼体完满的瞬间,白子规体内的功法和搬运法也开始自动运转起来。 “嗯?”白子规当即收回心神,再次全力投入到修炼状态之中。 今日在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修炼,而是为了尽快修炼“百兽搬运法”,尝试能否顺利离开这里。毕竟,这里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但毕竟是陌生之地,能尽快离开还是好事。 因此,白子规迅速压住了继续修炼、尝试突破境界的想法,开始凝聚搬运血气之力的血气之兽。 然而,就在刚刚再次全神入定之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够清晰地看清自己的体内,经脉、血管之间的脉动,血气之力的每一次搬运与涌动,同时可以精确地对它们进行把控,而非像过去一样,只能通过对自己身体的锻炼,实现对它们更准确的感受,从而进行修炼的把控。 这内视的能力,是作为低等级修士所梦寐以求的能力,至少要达到养精境前期之后、体内生出血气之力,才有少部分修士,能够通过血气之力的引导获得。 甚至对于很多修士来说,要到了突破到凝气境,才能够实现内视。 因此,白子规纵然体内提前生出了血气之力,也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够在突破养精境之前,就掌握内视。 体内汹涌的血气之力,被血气之力所强化的身体与增强的各种属性,现在再加上内视的能力,白子规虽然境界未到,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已经是一名相当强悍的养精境修士了。 更令他惊讶的是,自己刚刚开始修炼的功法,竟然自行运转起来。 随着体内“百兽搬运法”对血气之力的搬运,原本十分简单的功法运转路线,也开始有了一丝一毫的变化,不断有运行路线变得更长、变得更复杂,但是运行速度却丝毫没有变慢,反而更快了一丝。 与此同时,功法运行的节奏,也开始有了些微微不可查的改变,若不是它在变化的同时,有了一丝与“百兽搬运法”相呼应的迹象,即便是白子规也发现不了这细微的变化。 随着功法的自行运转,白子规发现自己搬运血气的速度开始变得更快,搬运之时也变得更加轻松,搬运法的进展之快,还要在自己原本的预料之上。 这《道元真法》,竟有如此奇妙的效果? 可是,这只是一门一品境界的功法而已啊…… 没错,虽然名字听起来很酷炫,但是当白子安告诉白子规,这是一门一品功法,而且必须学的时候,白子规心里颇有几分崩溃。 因为正常来说,一品功法只是在炼体境阶段辅助修炼的功法,一般人甚至都没法靠它突破到养精境。 只是,白子安一向要求格外严苛、以至于变态,炼体境阶段不传功法、也不允许他学习呼吸法,只允许他用基础呼吸法修炼,因此给他一门一品功法让他突破,也不算是意料之外的事。 以白子规在炼体境阶段,苦修锻炼出的对呼吸法的理解,以这门功法突破养精境,他原本就有这个信心。毕竟,这门“道元真法”,比起基础呼吸法,明显是一脉相承——最基础、最纯正、最谈不上威力、但也最能够与别的功法武技转换、契合。 而且,白子安也允许了,只要不放弃这门功法,突破养精境之后,任何功法,都可以随白子规修炼。 现在看来,如果“道元真法”真的如白子规猜测一般,能够取其他功法之长、与之呼应的话,那即便是让他放弃这门功法,他也绝不会同意了。 “道元真法”随着“百兽搬运法”的运行而改变,呼应之下,白子规搬运法的修炼以惊人的速度提升着。 终于某一刻,随着搬运法的熟练度与速度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白子规猛然有了一种玄妙的感受。 正是搬运法入门、凝聚出第一只血气之兽的时候了。 作为百兽之始,在未来的搬运法修炼之中,这第一只血气之兽,对血气之力的修炼,会有着最关键的作用与影响。 那么,会是什么呢?白子规不由得集中精神,看着汹涌澎湃的血气之力间,开始有虚影凝聚,不断变化形状。 渐渐的,一只结实而灵活的虚影形状开始渐渐出现。 是苍狼吗?是因为我修炼了苍狼剑法的缘故? 白子规心中刚刚有了些许猜测,虚影就再次开始变化,变得庞大了许多。 这是……残犀? 心念刚起,虚影再变,缩小了许多,变成了一个优雅、可爱的影子,长长的尾巴竖着。 白子规:“???狸奴?” 苍狼也好,残犀也好,他都能理解,毕竟自己也曾经被提及,自己修炼这两门武技,已经达到了相当的程度,已经掌握了其神髓。但是狸奴是什么鬼? 白子规从来没有听说过,养只宠物也能造成影响的。这一点也不修真。 就在模糊的形状刚刚出现之时,虚影就如同一个泡泡被戳破一般,轻轻爆开,再次化为了不规则的形状。 而就在爆开的瞬间,白子规突然有了一种十分玄妙的感受。 就仿佛自己的感知,变得敏感了许多,空气的每一丝流动,无论方向,还是力度,甚至冷热,都清晰地反映在他的脑海之中。 身体也似乎要随着风的律动,轻轻飘起一般。 明悟之间,白子规猛然意识到,自己的第一只血气之兽会是什么了。 就在他内视的目光中,一只小小的鸟雀缓缓凝形。 体型不大,翼展不长,小爪子小喙,看起来就是一只平平无奇的普通小鸟而已。 但是不知道为何,白子规就是无比确定,这就是最适合自己的血气之兽。 就在小鸟凝聚成形之后,又有一只灵活、结实的苍狼,和一只三足、断角的残犀,凝聚在了小鸟之后,三只血气之兽成形,开始加速对血气之力的搬运。 “这只鸟,以后就叫小白了。”白子规满意地想着,收回了内视的目光,睁开眼睛。 既然搬运法已经入门,之后就是尝试一下能够打开石门离开了。 就在白子规退出修炼状态的瞬间,红蕖也再次睁开了眼睛,眼中又有一只小鱼虚影闪过。 “多谢姑娘护法。”白子规拱了拱手,认真道。 之前池勇的行为,他也不是全无察觉,毕竟大敌在侧,也不至于大意至此,只是当时正在突破的关键时刻,能不被打断自然是最好。 红蕖浅浅一笑:“还没恭喜道友,突破到炼体境圆满,从此迈过了修炼之路的第一个陷阱,前方便是一片坦途了。” “哦?”白子规虚心道,“在下没听说过这种说法,还请道友指点。” 红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不知道,竟然还能突破圆满境界?那好,本姑娘就指点指点你。” 说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显然感觉十分有趣。 接着,她偏着脑袋,一根青葱玉指点在下巴上,抿起嘴,露出两个小酒窝,想了一想,才笑着对白子规道:“你听说过事不过三吗?” 第一百零一章 过关 事不过三? 不仅白子规没有听过,池勇也没有听过。 此时,他竖起耳朵,悄悄听着。 刚才白子规和红蕖对话中提到的“炼体境圆满”,让他心中万分紧张。毕竟,他也是经历过炼体境阶段的修炼的,但是从后期直接就突破了,压根儿就没有经历过这个境界。 不仅没有经历过,他听都没听过。 “我们一般提到,每一个大境界,都分成前期、中期、后期三个小境界。这对,也不对。” “事实上,每一个大境界,都还有第四个小境界,也就是圆满的境界。” “这个境界是可以达到的,但同时也是可以跳过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个境界不为人所知的原因。” “顾名思义,只有达到了圆满的境界,这个大境界才算是真正圆满。” “圆满境界的人,对于这一境界所能够获得的增幅和能力的强度,能够获得的好处,比起只是后期,自然是天差地远。但是,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只有当达到了圆满,这一大境界作为未来修炼的基础,才算是真正夯实了,而一旦没有完成,就会对未来的修炼造成影响。” “造成影响?”白子规轻轻重复道。 而池勇一听此话,心更是凉了半截。 “没错,”红蕖重复道,“每一次未曾达到圆满境界,会导致自己的战力输于圆满境界突破的同级修士,但是这可以通过功法、武技、法器或是其他机缘来弥补。唯独基础上的缺失,是无法弥补的。” “当这种缺失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时,修为就注定了无法寸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终老于此。具体来说,是三次。” “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事不过三。” “打个比方,如果你炼体、养精两个境界都是从后期突破,而未曾达到圆满,那当达到了凝气境后期之时,一旦你尝试直接突破通脉境,无论成功失败,你的境界都注定了停滞于此了。” “若是成功了,也就是终生停留在通脉境前期,若是失败,那也算是未曾达到圆满,境界同样也是作为凝气境后期、到此为止了。” “而事实上,当跳过了圆满这个境界,作为基础不实的代价,日后无论是大、小境界的突破,都会困难许多,两次未曾圆满,若无什么机缘,第三次突破成功的机会,几乎只能停留在理论中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功法、丹药都不缺的人,修为会难以寸进的原因。出身不够好的人,大多会受到外物的影响,蹉跎了天赋。但是即便是生而高门,也未必就全无弊端。” “天地万物,总留一线,那难道就没有什么弥补的方法吗?”池勇听得脸色铁青,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总留一线是不假,那得看是什么时候。面临绝境只是总有一线生机,而不是死透了以后总有一线生机;伐木之前总有一线生机,而不是木已成舟之后总有一线生机。” “要说生机,第一次未曾达到圆满,却还能继续修炼,本就算是给了一线生机了。” “修炼本就是生死之间,绝争一线,一而再、再而三,还想妄求什么生机的,趁早别修炼了。”红蕖的脸冷了下来。 白子规心中一凛,就如同被一瓢冰水从后脖颈浇了进去一般,刚刚因为突破了一个从未想象过的境界、且实力大进,所带来的的些许自得,立时便消失无踪了。 只是第一个境界的圆满,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这本就是修士应该做到的。以后还有数不尽的圆满境界等着他呢。 而即便是无数高门大姓,也都因为这一关卡而饮恨修炼之途,未来的艰难可想而知。 自己还有父母大仇,有无数仇人在寻找着自己兄弟三人,绝争一线,宁死无退! 想到这里,白子规只觉得求道之心又澄澈了许多,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池勇听得脸色数遍,终于冷笑出声:“老子只缺了一个圆满境界,只要以后注意,根本不算什么!” 红蕖、白子规二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不再接他的话茬。 想想也知道,如果知道,就能做到,那哪还会有那么多连缺三境、终老原地的修士呢? 不过不说也罢,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池勇若是能活着离开,能不能真的有所突破,毕竟他们也不懂的卦算之道。 “好了,别想了,我们先试试能不能离开。”红蕖出声道。 白子规点头应可,然后三人一猫再次走到了石门前。 “你去推门试试看。”白子规先看了一眼池勇,然后把脑袋朝着石门一点,示意他先去。 池勇脸颊肌肉鼓起,明显狠狠咬了咬牙,然后走到门前,伸手向着石门推去。 全身肌肉鼓动,血气之力翻涌,池勇的身后猛然出现了一只黑熊虚影,石门开始咯吱咯吱抖动起来。 有门!白子规二人眼睛一亮。 另外……这个虚影不像是守护灵,养精境也不该觉醒守护灵。难道这是“百兽搬运法”所凝聚出的血气之兽?白子规和红蕖若有所思地对视了一眼。 是只会出现一只呢,还是他只凝聚了一只? 如果是后者,他的天赋有些差啊。境界更高的,不应该能够凝聚更多吗? “我们也上。”看了一会儿,白子规出声道。 红蕖自无拒绝之理,两人并肩走到门前,伸手向石门推去。 手贴在石门上,正当白子规全力推动之时,他感觉到体内的“百兽搬运法”无需自己催动,便自然运行起来。 随着体内血气之力轰隆隆运转,二人身后各有虚影凝聚。 此时的池勇心中很是矛盾。 他既愿意离开此地,不想一直被困在这里,又担心若是离开了,前方允许打斗,自己会有生命危险。 只是,这多半由不得他,毕竟看这两个小东西刚才修炼时的架势,多半是凝聚出了血气之兽的,到时候每人三个血气之……等一下,这是什么? 这两人身后,为什么都有三个虚影? 他们凝聚出了三个血气之兽? 池勇一时之间,怀疑自己是否身在梦中。 然而没等他想太久,石门便剧烈一动,然后向上升起,一个黑洞洞的出口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白子规:“……” 使劲推开的石门,为什么会是向上升起? 愣了一会儿,红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白子规这才惊醒。 三人凝视了出口一小会儿,白子规和红蕖同时出声:“我先进去。” 第一百零二章 讲武石碑 如果只有白子规一人,那他肯定让池勇先去探路,确认安全了自己再去。 毕竟,虽然现在看来,这里多半是没什么危险的,而更多得像是一个给后辈的试炼之地,不过小心无大错嘛。 但是现在,他们是两个人,策略就要变一变了,毕竟池勇也有因为先进去、而能够获得一些额外好处的可能。 因此,在白子规的想法中,自己先进去,如果有什么风险,自己来承担,红蕖最后一个进,最安全。至于池勇,无论是最安全的位置,还是有可能获得意外之喜的位置,都和他没有关系。 只是现在看来,红蕖和他的思维方式出奇得一致。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蹲在红蕖肩上的狸奴“喵”地出声,将他们打断了。 “还是我去,你帮我照顾好狸奴。”白子规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带笑说道。 狸奴用小脑袋摩挲着白子规的手掌,眯起了眼睛。 红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再坚持下去,轻声道:“那你小心。” “放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啦,而且你不是也在后面吗?”白子规哈哈一笑,转身向着出口走去。 池勇让出几个身位,跟在后面,红蕖拎着长鞭,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跟在最后面。 举步走入漆黑的出口,一小段漆黑走廊之后,另一侧是一个比之这里要黑了很多的房间,空间同样大小,四周石壁同样布满了花纹,只是不再是能让人读懂的上古篆文,而是一些看不出什么规律、十分复杂又难以读懂的奇特花纹。 花纹之上,散发着一些奇特的气息,看久了会让人有些眼晕,不敢多看。 而在石质空间的正中央,立着一个高大的石碑,根部与地面融为一体,似乎完全就是不是被插在此地,而是从一开始就是从这个空间之中延伸出来的。 四壁上的花纹延伸到了地面,再顺着地面覆盖在了碑面上,在其上变得更加密集地不断交叉、重合,组成了更加复杂的图案,其上散发出的一种神秘而又威严的气息。 在正面的花纹图案最中心,有一个上古篆文“武”字印在那里。 白子规绕着石碑踱了一圈,仔细观察之后没发现什么异样,稍稍松了口气,松了松握住剑柄的手,心中暗想,传闻中一些会对密集产生恐惧的人,这里一定是个天大险地。 失笑一声,他对着入口处高声道:“可以了,没问题,进来。” 一小会儿之后,池勇手持大锤,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先仔细观察了一下房间中的环境,才走了进来。很快,红蕖和肩上的狸奴也一同进入。 她抬眼仔细看了看房间,嘴角升起一丝促狭的笑意:“那些对密集恐惧的人,肯定很喜欢这里。” 白子规:“……” “怎么了?”红蕖很敏感地扭过头,看向白子规。 白子规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然后慢慢走到了石碑旁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石质空间中无数密集的花纹,应当是一种特殊的阵法纹路。白子规并不认识这些花纹具体是什么功能、如何作用,但是也可以看得出来,如果是用于一般情况下的作用,也就是构建杀阵、幻阵或是困阵的话,与最基本的构成原理或是散发出的气息都不太像。 最关键的是,没有阵基。 事实上,在他看来,这更像是一个与其他地方连接、传导灵气同时屏蔽气息的阵法。 如果真如他所想,那么一切的灵气传输中点就是这个石碑。 红蕖歪头看了看,带着些不确定:“这个,可能就是讲武石碑?” “讲武石碑?”白子规和池勇同时看向她。 红蕖一边整理着脑中的思绪,一边缓缓道:“讲武石碑是一种特殊的、用以储存功法武技的法器,一般用于一些大势力对部属的考核中。只要满足一定的条件,就可以从中有所收获。” “那要怎么样才能参与考核呢?”白子规喃喃道。 说到这里,三人一猫同时把目光向着石碑看去。 紧接着,池勇发现其他人和猫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心头火气升起,他恨不得现在就举起大锤,跟白子规他们大战三百回合,但是又强行克制住了。 如果不是此地禁止打斗,他先前就已经死了。 现在活着的每一刹那,都是赚回来的。只要能在这“讲武石碑”中有所收获,回头一定要叫这两个小东西付出代价! 池勇在心中狂吼。 但是形式比人强,他还是狠狠咬着牙根,向着石碑前方走去。 “在这儿,盘膝坐下。”白子规掐指计算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对着碑前的某一个地方一指。 池勇默默将大锤丢到一边,盘膝坐下,闭目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场面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是白子规隐约感觉到,花纹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于是继续耐心观察、等待着。 见他没有反应,红蕖便也在一旁静观。 一袋烟的时间过后,池勇四周终于开始有淡淡的光芒亮起,那是从石碑中飘出的,缓缓悬浮在了他的身边,渐渐形成了一个球形光圈,刚好能够将他盘坐着的身体包裹在其中。 与此同时,一只黑熊虚影,开始在光圈上闪现,人立而起,咆哮着,挥动着利爪。 这“讲武石碑”的触发条件,是“百兽搬运法”?白子规和红蕖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 随着虚影浮现,光球之上似乎又有一些看不清楚的符文、图案在闪动。与此同时,池勇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显然,他已经有获得了功法、武技,并且开始进行接收、领悟。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点了点头,红蕖手中的长鞭挥出,向着池勇飞去。 就这么让他安心接收功法、武技,好用来给他们两人迎头痛击?开什么玩笑。 要知道,外面还有个凝气境强者在等着他们呢,所以在里面必须毫无损伤地把池勇解决掉,一点提升战力的机会都不能给他。 然而长鞭刚刚飞到池勇身前,碰触到了包覆在外光圈之时,被以更快的速度一弹而开。 红蕖轻“咦”了一声,显然略有些惊讶。 看来,这光圈有着保护当中修炼者的作用,可以有效防止当中进入了深层次修炼、领悟状态的修士,被外在力量打扰,会对外来力量以更大的力量,起到反弹的效果。 红蕖惊讶的倒不是光圈有保护的能力,而是没有威压降临。这是不是意味着……这里不再禁止动手了? 想到这里,她眼中流露出好奇的光芒,血气之力运转,便欲上前做进一步的尝试。 “等一下。”白子规突然伸出手臂,拦住了她。 此时的他,感觉到自己胸口的那个灰色印记,变得热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先人旧事 这一点,不只是他,白子规也已经注意到很久了。 九州大地,看似繁荣昌盛,物产丰盈,道法大昌,其实……这一切都只跟少部分人有关系,也就是高门大姓之辈。 他们掌握了普通人想要上升,所必需的东西。功法,武技,丹药,法器,修炼常识,甚至呼吸法。对于没有背景的普通人而说,终其一生,能够突破一个小境界、达到炼体境中期,就已经是天分与努力兼具的了。 而且,即便能够机缘巧合,获取一些武技、丹药之类的东西,一般也只是一品,能够有一件二品的——不论是什么——都已经算得上不小的机缘了。而对于高门大姓来说,四品以下的,他们不是在针对某一个什么,都是垃圾,最多只能用来幼儿启蒙。 最要命的是,即便是获得了典籍,普通人也未必能看懂——因为他们未必识字。即便是文字和普通书籍,也一样被大家族控制着。 事实上,成长在乡野之间的白子规,这种事可以说见得多了。甚至说,在他进入眉山书院之前,他平时接触过的人大多是如此。除了青羊部之外,都是无论想要学文还是修炼、都困于资源,无法进步。 那时候,白子规就认识到,自己能够学会认字,每天有各种各样的书看。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因此,他也会教想要学的人一些文字,或者在经过苏姓老者的允许之后,借一些书给他们。 当然,指导修炼就爱莫能助了,毕竟他也是不到一年前,才开始修炼的。 即使在眉山书院里,这样的事情也不少。当中有很多同窗,都是出自贫苦人家,因为颇有天赋、收到看重,或是机缘巧合,被书院收入门下了。 只是,毕竟书院承受能力有限,不可能收纳所有人,只能说尽力了。 但即便如此,眉山书院里的贫寒学子,跟高门大姓的子弟也是大大不同。吃的不一样,传的不一样,言谈举止的风度不一样,见识不一样,能学到的、修炼有关的东西也不一样。 倒不是说书院会藏私、区别对待,而是书院也只会教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比如基础呼吸法、基础武技之类的,或者一品武技,也很少会提供兵刃、丹药,更高等阶的就需要靠出色的成绩来获取了。 但是,高门大姓就不缺这些,而且书院提供的,他们一般都看不上。这就导致了,平民出身的学子很难比得过世家子弟。 即便有些出色的,也很容易被吸纳进入到大家族中去,用资源换取他们的效忠,少数极为出色的最后真的能成为自己人,大多数还是得终生为他们卖命。 简而言之,这片九州大地是由高门大姓掌控的,其他人都只是只能匍匐在他们脚下、为他们服务的蝼蚁而已。 当然,白子规不是。生活在跟普通人相同的环境里,条件看起来跟高门大姓没法比,但是在爷爷和大哥的庇护下,他的衣食住行、学习修炼,至少在基础阶段,不需要担心。 当然,修炼进入到这个阶段,白子规已经开始靠自己前进了,毕竟如果一直依靠大哥,以后也不可能能帮得上他。 他对普通人很是认同,反倒是对高门大姓很是看不惯,看不惯他们一个个眼高于顶,只有他们才是人,平民百姓都只配让他们予取予求,靠近他们三尺度算是对他们的侮辱。 “所以,我们的亲爷爷,在某些观念上与我们很相似,出生在这样环境中的他,心里并没有普通高门大姓子弟的傲气,而是对他们很同情,也对这样的现状很困惑。”白子安看着若有所思的白子规,接着说道。 “当然,一人之力改变不了什么,他也不可能耽误自己的修炼,跑去开武馆、教人低级功法武技什么的,这帮不了几个人,没什么意义。” “他一直在做的,就是不断提升修为,获取权力,扩大自己的修为,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改变寒门子弟的现状。” “但是渐渐地,他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世家大足绝不会允许,因为九州资源就这么多,寒门能过获得多一些,他们获得的就少一些。即便不提在他们眼里,寒门子弟都不算人,根本不配,单纯谈利益,也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不过,虽然这条路失败了,但是我们亲爷爷,他也不是全无收获,因为他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人。” “志同道合的人?”白子规重复道。 “是的,志同道合的人,一些同样来自大家族的人。”白子安说着,双眼迷蒙,略微有些出神。 “他以前说过一句话,没有背叛自己利益的阶级,但是有背叛阶级利益的个人。用在这里很合适。” “想来你现在也发现了,即便是这样的高门大姓之中,也有与他们不同的存在。” 白子规脑中,叶红蕖、叶承风的身影先后浮现。 “他真的找到了一些人,认为一切由高门大姓掌控,是不对的,所以想要改变这个现状的。这些人聚集起来,成了一股相当不小的力量。” “但还是不够的。”白子规接口道。 “啊,是的,还差得很远。”白子安点头应可。 “但是,他们想要的也不是直接改变整个阶级,而是一定程度上,给寒门子弟留下一些上升通道罢了。” “固然,这样一样会让一些高门大姓利益受损,被他们视为仇寇,但是一步步来,也就有了很多辗转腾挪、纵横变通的余地了。” “你指的是……”白子规似乎猜到了什么。 “没错,那就是可以拉拢一些对现状不满意的家族,与他们联手,同其余家族对抗,通过这些利益来弥补他们的损失,从而达到互惠互利的效果。”白子安点头应是。 “但是,最终还是失败了。”白子规长叹了一口气。 “这并不是这个策略的错。虽然那些人并不完全可信,但是这个方法被事实证明了是有效的。”白子安依旧不温不火。 “他们真的做到了很多一开始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是,修炼界终究是强者为尊。到了那一步,他们终于亲眼见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上有仙 “这个世界的真实?”白子规喃喃重复道,心里一下子想到了很多。 …… “余尝闻上古之时,化神修士虽不敢言比比皆是,九州大地,亦多有见之,寿元七、八百,交感修士甚可过千。” “此乃我人道大昌之日也。” “时至今日,交感遁世,化神亦如凤毛麟角,常人见之,如神龙一现,难见其踪。” “吾辈修炼,为何如此艰难?化神、交感,为何寿数竟然不足两百?交感之上修士,又在何处?” “待吾终究得解之时,陷入太深,已然无幸。为保全师门,自行兵解。” …… 在灵罡子留下的传承之中,曾经提到过的事情,就这样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人族修士,寿元大减,他们这些修炼者,论起寿元来,比起凡人根本强不到哪儿去,以至于修士大多不求长生,只求擅长斗法,武技神通,甚至有好勇斗狠者,寿命连凡人都不如。 而想要知道这一切背后原因的灵罡子,堂堂化神境修士,在了解到了原因之后,竟然被逼得不得不自尽,这背后的水,着实是太深了一些。 而竟然能够影响到修士的寿元,这其中的力量,也由不得白子规不浮想联翩了。 现在,听到“这个世界的真实”的时候,他实在是无法不把它们联想起来。 “你大概已经想到一点什么了,”白子安眼中精光毕露,“那么,你再猜一下,之前李家、卢家提到的,他们‘上面有人’,指的又是什么人呢?” 这倒是把白子规问住了,因为之前,他确实没想到,这也会是个问题。 “是……京城长安里的顶级大族吗?”白子规有些犹豫地说出了之前他以为的答案。 之前他确实是这么以为的,梁州的最顶级家族,若是说背后还有什么势力、后台,应该就是大汉皇室,或者是其他的什么能够与他们分庭抗礼的九州大族了。但是现在听大哥这个意思,好像不是? “嗯,这么说也没错,但是也不那么简单,”白子安笑了笑,“事实上,所谓的九州大族,事实上也只是凡间的顶级高门,而他们能够屹立于此,对寻常百姓予取予求,他们背后也是有依仗的。” “凡间?”白子规敏锐地扑捉到了这个词。这么说,再背后的势力,不在凡间。 “再告诉你一个事实。化神境之上,就是交感境,而交感境之上……就到头了。” “不仅如此,因为外界天地灵气的稀缺,交感境修士甚至只能隐世修行,不能随便出手,否则体内的真气都会流逝,变得虚弱,以至于即便动起手来,也不必化神境强出多少。” “某种意义上来说,交感境,又被称为‘人间至尊’”。 听了这些话,白子规开始沉思,不断将自己的脑中猛然闪过的,那些细碎的思绪整合起来,试图将它们连成一条线。 “修炼的道路,”他缓缓说道,“我认为无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一十六字。” “炼体、养精二境属于炼精阶段,锻炼的是自己的身体。” “凝气、通脉二境属于炼气阶段,在完成了对自己的身体的锻炼之后,开始可以吸纳天地之气,天地之脉络,天地之能量,纳入体内,化为己用。” “冲穴、化神二境属于炼神阶段,开始可以将自己的精神锻炼强大,以内天地影响外天地,神游物外,天地感知。” 白子安闻言有些惊讶,心里又说不出得开心。当然,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白子规才刚刚突破到养精境,就能够对未来这么多的大境界有所了解,而且竟然无误,显然是一直以来就在思考、学习,让自己随时做好准备,不至于在未来的修炼过程中走错了路。 虽然他确实是在考校自己的弟弟,但是白子规能做到这一步,确实是他没想到的。不仅是已经掌握的只是,而是有了这样的心思,有了这样的思考、归纳、总结的能力,在以后的修炼之途中,可以走得顺畅许多,避免许多不必要的曲折。 “每个阶段由两个大境界组成,这似乎是常理。可是现在,炼虚阶段却只有交感这一个境界,而且一幅还没有完成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最后的合道阶段,根本没有对应的境界,就好像镜中花、水中月,照这个修炼境界,无法到达。”白子规似乎完全没发现白子安的惊讶,用手撑着下巴,继续说道。 “这毕竟不是上古之时,如果修炼境界竟然会看不到前路,很难想象会有什么道法大昌,人族就这样成为九州主宰。” “所以,再以上的境界不是不存在,而是因为天地灵气不足的原因,无法继续修炼下去。” “那么,如果还有更背后的势力,会不会是存在于一个灵气更高的地方,那里凝聚了九州大地原有的绝大部分灵气,能够容许他们修炼到更高的境界呢?” “而正是因为灵气汇聚于此,使得九州大地上灵气稀薄,才使得交感境成为了最高境界,甚至都无法全力出手,修士们的寿元也减少到了与凡人一般的地步。” “而正是因为他们汇聚了灵气,还能够继续往下修炼,才使得他们能够有数不清的更高境界的高手,轻易碾压九州本土的所谓高门大姓、最强势力,也使得他们有这个底气,成为九州的真正统治者,各大高门大姓的上级。”白子规的思路很快被理顺,越说越快。 虽然还没有什么确实的依据,但是这个猜测能够完美地解释所有的现象,一切的不合理之处。白子规心中感觉到,如果说九州有一个隐藏着的真实,应该就是这样了。 “就是这样。如果说道法大昌,现今的功法武技、神通法宝,确实也称得上百花齐放,但是总觉得大多来自于前人所留,创新太少,更像一潭死水。”见白子规终于停了下来,白子安接过了话茬。 “如果说九州大地,乃是天地中央,神州浩土,我们平时所见,似乎也太平凡了一些。虽然实力确实不弱,但是远的不说……太小了。一州之地,竟然只有这么大。州城锦城,和郡城眉州城,竟然距离只差了一天。” “而事实上,九州真正的底蕴,正是在于此地。仙界。” 说到这里,他抬起一只手,指向正上方:“天上有仙。”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仙有九界 “仙?”白子规眯起了眼睛,“什么样的算是仙呢?仙界又在什么地方呢?” “仙界啊,那里其实就当年的九州故地,”白子安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接着说道,“只不过被那些所谓的仙人们,通过一种特别的阵法所封闭了,正常人感觉不到,也无法接触到。” “仙界通过对空间的非同寻常的理解,将九州分开,其中的一些经过了选择的区域,由他们居住,并且将绝大部分灵气纳入其中。这也就是所谓的仙界了。” “换句话说,其实我们可能已经无数次地在仙界边缘行走了,甚至穿过仙界、从其中的一头到了另一头。九州之所以太小,正是因为仙界划分出去了一部分的缘故。” “不对,这也说不通呀,”白子规沉吟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么,仙界到底有多大?” “现在的九州根本不算很大,如果仙界不如现在的九州大的话,那么,即便加上仙界的面积,初始的九州大地,面积也就这么回事,根本谈不上‘过去的九州很大’这种说法”。 “如果过去的九州确实很大,那么问题来了,仙界给自己划分出去这么大的面积,究竟意义何在?” “要知道,他们是需要天地灵气的,面积那么大,天地灵气的密度又能提升多少?只是为了提升这一点密度,对他们又能有什么帮助呢,需要他们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把九州这么分开?” 白子规对阵法也还算略知一二,这样玄妙的阵法,就算是将九州最巅峰的修士们聚集在一起,想要布置出来,也绝对不会容易。 因此,平时没有仙人的传说流传于世,也就可以理解了,一是他们不一定希望收到凡人的打扰,二是他们未必能很容易地进出。这样的大阵,如果还能随意开关、出入——想想都扯淡,根本不可能。 至于仙人到了这样的环境,会不会同样感到虚弱,难以发挥出实力,因此才不愿意来,白子规倒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问题。 当然,这个问题一定存在,但是境界越高,自然会有不一样的眼界,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仙人们多半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至少能够暂时性解决、保持战斗力。 即便可能花费不小,精心挑选过九州地域、而且日常生活中灵气充沛的仙人们,应该也能支撑得起。只要他们觉得有这个必要。 “因为……九州本就不只是分成了凡界和灵界这么简单啊。”白子安笑道。 “你想想,仙人们进入仙界,总要带着自己的亲友、子嗣一起进入。但是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人口又会繁衍到什么程度?仙界自然是面积很小的,但是也要有足够的面积,容纳这些人才是啊。” “所以,还有一个什么界?”白子规明白过来。 “是的,灵界。”白子安致以肯定。 “这样一个划分无数地域的空间大阵,事实上是有一定的缺憾的,因为很难以跨越空间的阻碍、完美得将那么多的区域合并在一起。所以事实上,仙界之外,是有无数小空间存在的。” “因为这个大阵的原因,这些小空间互不连接,毕竟却都在大阵的另一边,能够与仙界直接相连。灵气密度介于仙界和凡界之间,有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环境与地形。这些就是所谓的灵界了。” “随着仙界中人的不断扩张,一些修为不够的人,就迁居到了灵界之中。仙界呢,只有仙人,也就是修为层次足够高的人,或者是他们的门人子嗣中非常得到看重的人,才能够居住。” 白子规消化着白子安的话,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又开口了:“那么,我们凡界存在的意义在哪里?他们看起来根本不需要凡界,为什么还需要在凡界中支持高门大姓、统治凡界呢?放任我们自生自灭不好吗?” 灵气也带走了,合适的环境也圈进仙界、最起码的灵界中了,此时的凡界,应该只是一片贫瘠之地才对。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白子安耐心等了弟弟一会儿,此时见他终于开口,一副“全在我意料之中”的模样,“当初我也因为这个疑惑过。” “答案很简单,仙界虽然自称为仙界,但是终归不是一界,做不到独立存在。” “所以凡界的存在,就是仙界的根基,因此他们必须要保持仙界的稳定,将我们置于他们的控制之下。”白子规当即明白了过来。 “正是如此,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万物变迁,沧海桑田,这些都不是仙界能做到的,需要在凡界之中产生,而他们则通过凡界的影响实现。”白子安当即认可。 白子规沉默了一会儿,将大信息量的、关于仙界的内容全部在脑中一一理顺,然后才道:“我明白了,那么我们可以继续说爷爷的事情了。他们做的事情,引来灵界出手了?” “不,不是灵界,灵界还不足以战胜他们,更不足以把我们逼到这个份儿上。”白子安这次倒是摇了摇头。 “不是灵界,是仙界。” “仙界?”白子规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灵界的面积占据了原本九州大地的大部分,人口应该远多过凡界,即便是分散开来、无法连在一起,人口也应该远远超过凡界。” “再加上更胜灵界的环境和灵气密度,最高修为应该也不止交感境?一群凡界的修士,凭什么能够胜过灵界?” “这当然跟各个灵界的具体情况有关系。”白子安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这个大阵。” “如果只有一个仙界,那么以它为中心,无数散落着的灵界,自然会完全处于控制之下。力量凝结在一处,凡界自然无可抵御。” “你的意思是,不止一个仙界?”白子规眼睛一亮,当即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原本以他的冷静,心中也实在是不得不担心。毕竟怎么看,敌人都实在是太过强大了。 但是,如果仙界不止一个、也不在一起的话,那么他们就有机会了。毕竟不在一处的仙界,多半也难以齐心,到时候内耗怕是会比对外能够发挥出的力量严重得多。 “没错。”说到这里,白子安伸出一只手指,然后弯曲起来。 “有九个仙界。”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结构图 “九个仙界?”白子规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确实,这么一来,就很能说得通了。 “好了,接着说。之后的事情,就和你猜的一样。”白子安终于将话题,扯回了当年旧事上。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事情没他们想得那么简单。因为不管是仙界,还是灵界,跟凡界的那些高门大姓比起来,都是一路货色。” “实力为尊,自高自大,只有他们是人,别的都是狗,杀了别人全家,都算是他们的荣幸。” “因此,他们也下定决心,不管是灵界、还是仙界,都要一并铲平。不仅如此,他们还多了一件要做的事情。” “让我来猜一猜,”白子规插嘴道,“他们想把这个大阵给破了,让九州大地回归原状。” 白子安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没错,就是这样。” “只要还有仙界与灵界,那些掌握了力量的人们,就只会依仗着自己的力量,继续把别的人当成奴隶。即便他们不会,他们的子孙后代,迟早也会这么做的。” “而且,天地灵气是属于所有人的东西。就算功法、武技之类的东西可以是私人所有,这些东西凭什么被少部分人所占有、然后再利用它们来统治别的人呢?” “要知道,如果天地灵气能平均分配,能够由所有人,凭借自己的本领自由获取,那么很多终其一生、都只停留在炼体境的人,也就有了晋级到养精境、乃至更高等级的机会。” “虽然这机会还是微乎其微,但是至少让寒门子弟有了上升之路。” “这太难了,”白子规喃喃道,“仙界也好,灵界也好,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是的,”白子安抿了抿嘴,“可是他们也不傻,非常清楚他们在做什么,所以当然会尽力把成功的可能性调整至最高。” “他们做了很多事情,比如先潜伏下来,示敌以弱,争取发展力量的时间。” “比如和之前一样,暗中联络相互混乱、相互不服的灵界与仙界人马,相互利用,希望能够借力打力,削弱敌方力量,同时强化自己,获取宝贵的时间。” “比如,不断在凡界试图扩大自己的力量。其中很受看重的一点,就是发展教育,培养学生,同时希望能够强化所有寒门子弟的能力,这样有可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 “比如我们亲爷爷,他就在一处书院之中做了院长,同时苦心孤诣,尽毕生之所能,研发出了一整套最为基础、门槛最低、需要的外部条件最少、能够与其他所有功法、武技无缝连接的功法、武技。” “除了全套的基础武技,他将花费了最多心血的呼吸法,取名叫《道元呼吸法》。” “等一下,”白子规脑中灵光一闪,骤然明白了什么,“这《道元呼吸法》,不会就是……” “没错,就是你们书院教授的‘基础呼吸法’。事实上,你们所教授的全套基础武技,正是爷爷所传播开来的。”白子安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屋中仿佛有一股悲哀、伤痛、沉闷的气氛在蔓延。 “‘连山剑法’也好,‘离天步’也好,‘道元真法’也好,其实也都是他老人家的作品,只不过没有来得及传播出去罢了。” 桌上的烛火跳动着,忽明忽暗,照在了白子安的脸上,让白子规突然感觉,自己不认识自己的大哥了。十几年来,他似乎从来不知道,自己大哥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又在自己和赤琼还没记事的时候,经历过一些什么他们不记得了的事情。 “他们用了几十年的时间,从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成长成了凡界最顶尖的高手,在凡界、灵界、乃至仙界,都拥有了相当不俗的潜势力。”白子安用有些沙哑的声音接着说道,眼睛看着桌面,仿佛呓语。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一个仙界的年轻人,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说服了仙界九界的当权者,以及灵界中相当一部分力量,统合起来,开始向爷爷他们发起了攻击。” “爷爷他们不得不奋起反击。直到这个时候,仙人们才发现,隐藏在他们眼皮底下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了。如果仙界不插手,灵界和凡界,竟然没什么反抗之力了。” “然后就是一场战争,惨烈的战争。” “最后他们还是战败了。”小屋中的空气沉默了一会儿,白子规开口道。 “是的,”白子安补充道,“最后一战,据说发生在东海,海族之地的上空,战死的前辈们,鲜血几乎将小半片海洋染红了。” 小屋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好了,差不多了,今天我想说的,其实也就这么多。毕竟你已经到了这个修为,当年大体上发生了什么事,你总该心里有个数,免得到时候你出门历练,谁是敌谁是友都不知道。”白子安双手撑在桌面上,突然站起身来。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对了,从明天开始,赤琼洗碗,你也没有休息时间了,整晚上的时间都花在张大叔的铁匠铺里,听清楚了吗?” 白子规闻言心中一喜,连连点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赤琼满脸绝望的表情。 “对了,还有件事,”白子安已经回头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抬起一只手,侧头看向白子规,“之前那门音波武技,我瞟了一眼”。 白子规一愣,看向白子安,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刹那之后,他猛然想到了什么,暗叫不好,脚尖一点,凌空一个翻身,掠过了桌面,朝着白子安扑去。 白子安看着借着下落之势扑向自己的弟弟,淡定地打了个响指。 白子规只觉得大脑一晕,四肢无力,立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向着地下坠去。 视线变得模糊,他隐约看见自己大哥放下手,转过头,向着门口走去,声音传来:“以后啊,我会用所有我能想到的方式暗算你。现在,你就在地上睡一晚上。” 白子规心中口吐芬芳,然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 第二天,晚饭后,张纪铁匠铺。 张铁匠看了一眼白子规拎过来的大锤,点了点头:“三品的锤子,马马虎虎,回头可以改成一个大铁锤。” 说完,他又看了白子规一眼,指向了对在屋里的一小堆书籍:“你也差不多到时候了。今天不打铁,先去把放在最上面的,各种剑器的结构图好好看一遍。” 第一百四十七章 法器构成 话音未落,他又把目光停留在了白子规的脸上:“你的脸怎么回事,青一块紫一块的?” 白子规尴尬地笑了笑:“我前两天被卷进青羊部的那一战了,受了点轻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铁匠“嗯”了一声,不再言语,示意他去看书。 见顺利瞒了过去,白子规轻轻呼了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一个最惨烈的事实,就是他脸上的伤,并不是之前在青羊部留下的,而是……今天早晨的晨练中,被白子安打的。 原本白子规还以为,自己经过这一战,修为大进,对武技的理解也今非昔比,应当能够在每日切磋中,占据一定的优势,甚至可以靠“一袖风”之类的招数,阴他一手。 但是万万没想到,白子安当时一直在林中控制阵法,暗中观察,随时准备出手,因此白子规在生死关头,被逼出的一切技能,全部被他看在了眼中。眼下他在白子安面前,根本就没有秘密。 不仅如此,从今天起,白子安与他对练之时,将境界再进一步提升,到了……通脉境前期。 两个大境界的差距,而且,他还用法器,美其名曰:要让他深刻体会到外出修炼有多么危险。 于是,白子规被结结实实一顿胖揍,而且完全没有避开他的脸。 将脑海中的怨念暂时压下,白子规开始在书堆的上面,寻找起了剑器的结构图。 不找不知道,一找才发现,这其中的内容还真不少:长剑,短剑,阔剑,细剑,重剑,薄剑,软件,袖剑,双剑,子母剑,三柄乃至更多柄组成剑…… 各种长度、宽度、厚度、比例,密密麻麻,让人看得眼都花了。 光是描述各种剑器的书籍,单独拿开,也可以占据一小堆了。 “你最基本的打铁技能已经掌握了,下一步,就是要能够根据确实情况,设计出属于你自己的铸造方案,完成需要的法器设计。”张铁匠见白子规愣在那里,开口解释道。 “你主要是为了铸造剑器而来,我就先教你从铸剑开始,之后各种各样的兵刃,乃至于钟鼎镜印,塔船柱石,不管什么,只要是能够铸成法器的形状的,结构如何,怎么针对性设计,你都要烂熟于心。” “不仅如此,之后我还要教你将所有已知的材料认识,了解他们的性质、优劣……当然,这一点我相信你已经了解得很不少了。但是什么样的材料、因为什么样的性质可以搭配,产生什么样的效果,这一点你还没有了解。” “铸器的材料配方,烧火时的炭火配方,退火时的液体配方,甚至包括天时、地利、周围环境会对锻造造成的影响,这是你下一步需要学的。” 白子规想了想,一阵头晕眼花,只觉得任重而道远。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不会要求你一口气全部学完的,这需要花费很久。”张铁匠显然猜到了白子规心中所想。 “只要你所学达到了一定进度,你就可以开始独立锻造了。” 白子规深吸一口气,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斗志。此时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哥突然告诉他,以后整晚上都得待在这儿了。 这确实挺费时间的。 白子规将最上面的那一本书拿了下来,开始在亮眼的灯光下翻阅,很快便将自己的全部心神,投入到了一柄柄剑器之中。 张铁匠则对着白子规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拉出纸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不知道在干什么。 …… 数日之后,眉山书院的冬日小试。 半决赛的赛场上,白子规微微皱着眉头,看向对面的对手,一张白净的面庞,却因为愤怒而扭曲着,眼中燃烧着仇恨的汹汹烈焰,死死盯着他。 卢嘉树。 在冬日小试开始之前,白子规都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他。 但是当游先生突然带着卢嘉树到了切磋的赛场上,宣布他已经进入眉山书院,从今天开始,就会成为大家的同窗,而且今天的冬比也要参加之时,就由不得白子规浮想联翩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 只要卢家以正规流程,依礼上门拜师,除非他恶名昭彰,劣迹斑斑,否则眉山书院根本就不能拒绝他。一旦拒绝了,就会失去公信力和中立立场,为梁州所有家族所排斥。 突然拜师,然后一天课都不上,第一天就出现在了冬比的赛场上,而且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根本就是突然袭击。 白子规相信自己并不是想多了。 刚一开场,卢嘉树的表现就更加证明了这一点。满脸的杀气与戾气,出手狠辣至极,手中剑法相当熟练,而且深得“飞瀑剑法”其中三昧。 与当初那个剑法平平、出手犹豫、毫无气势与战斗经验的卢嘉树判若两人。 不仅如此,他的境界也突飞猛进。上一次白子规与他见面之时,他还只是炼体境中期,现在却已经是养精境前期! 和白子规一般的养精境前期。 当然,若只是如此,白子规也不会过于谨慎,但是卢嘉树对他如潮水一般的滔滔恨意,就不由他不谨慎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完成晋级,白子规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经历过炼体境圆满。 如果经历过,那就可怕了。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晋级速度,并不是天赋高、资源好就能够做到的,一定有特殊的际遇。 那么,有了这样的际遇,谁说他不会有什么别的、压箱底的功法、武技、乃至法器呢? 要知道,白子规本人就能够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越级而战,对于这些手段用于战斗之中的威力,以及在敌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可能造成的伤害,他真的再清楚不过了。 “绝对不能大意!”白子规暗暗下定了决心。 “姓白的,”战斗还没有开始,卢嘉树见白子规有些出神,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脸色越发阴沉,眸中仇恨的火焰越发高炽,简直就要熊熊燃烧起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我?” 白子规“嗯”了一声,没准备多废话。 “我只问你一件事。我父亲是你杀的吗?”卢嘉树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 白子规愣了愣,下意识想简单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况,突然想起了大哥提到的当年旧事,又想到了那个死在他脚下的孩子,李虎头。 “啊,是的。”白子规这么说。 第一百四十八章 护身水膜 嘈杂的环境中,在场的众人是不知道白子规说了句什么,但是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卢嘉树就像是一团火焰,熊熊燃烧起来,火苗都要燎到了半空中,简直要把自己燃烧殆尽了。 “白子规,你伤我在先,杀我父亲在后,又设下陷阱,暗算我卢家,似你这等蛮横霸道、残酷无情、卑鄙无耻之徒,我看你怎么不得好死!”卢嘉树咬牙切齿,戟指大骂。 白子规耻笑了一声,真是反驳一句都嫌费口舌:“自己去打别人,还怪别人不该反抗,你们也别叫眉州卢家了,眉州强盗这个名字挺适合你们的。”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辱……” “到底打不打,不敢打就滚。”白子规把手搭在断玉剑柄上,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卢嘉树给气得大口喘息,看这架势,如果再不开始,他简直就要给气得气血逆行、血气之力散乱了。 “开始。”孙教习的声音终于及时响起,对于卢嘉树来说,简直就像天降甘霖,天籁之音。 他嘶吼一声,“刷”的一声抽出了剑,提着手中剑,对着白子规冲了过去。 白子规稳稳站在原地,看着卢嘉树不断缩短着两人中间的距离,在他面前不断逼近。 接连蝉联书院比试的冠军,白子规在书院之中已经有了相当不小的名气。再加上文采斐然,长相帅气,此时,再不会有人说一些“他行不行”、“他是不是吓傻了”之类的话,而是一个个屏住呼吸,静静看着。 不是还有一些悦耳的女声响起,“二白加油”,“干掉他”之类的声音,在安静下来的场间传开。 眼见着卢嘉树越来越近,血红的眼睛中的每一条血丝,都能被看得格外清楚,粗重的呼吸声充耳可闻,白子规左脚踏前一步,右脚向后缓缓滑出一段距离,身体前倾,双目紧紧顶着他,一手置于腰侧,另一只手握在剑柄上,横在背后。 几个呼吸之后,卢嘉树跨步到了白子规身前,一剑“飞瀑急流”,挟冲势向着白子规劈头盖脸斜向下刺来,就如同一条瀑布挟万钧冲式砸下一般。 比起半年前,卢嘉树可以称得上剑法大进,这套“飞瀑剑法”已经几近大成,越其形而得其神,比之从前判若两人,看得前排学子们不仅一阵心旌摇曳。 在之前的比斗中,他是仅有的一个拿出了养精境前期修为的修士。因此,即便是对白子规十分信服的众同窗,看着这般气势,也都暗暗捏了把汗。 湍急瀑流,眼看就要砸到白子规的脸上,白子规的眼神却无丝毫的变化,静若止水,淡无波澜,看着气势惊人的长剑在面前放大,突然手肘向侧面一抬。 手肘移动的速度似乎很慢,让围观的众同窗们似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似乎是怎么样都已经赶不上近在咫尺的长剑了。 然而,还没等同窗们来得及生出“他是不是大意了”,“完了,这下来不及了”这类念头之时,白子规身前就已经闪过了一道流光,在众人的眼中深深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残影。 流光闪过,气势惊人的剑法戛然而止,卢嘉树应声倒地。 众人定睛仔细看去,原本看似缓慢移动的手肘,不知何时已经高高抬起,斜指向后方的剑尖变为指向正前,别在腰间的断玉也已经持在手中。 正是“拔剑术”。这数日以来,白子规苦心钻研这门剑术,对拔剑之法的理解,每日都在突飞猛进。 白子规恢复了笔挺的站姿,昂然立在捂住胸口、翻身倒地、大口喘息的卢嘉树面前,低头俯视着他,一句话也不想说。 对这些自我感觉良好、只能对别人予取予求,别人有丝毫反抗就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的世家子弟,白子规真是感觉,跟他们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 场间诡异地沉默了数个呼吸,然后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一般,骤然响起,夹杂着的还有一些嘲讽声。 突然袭击、临时来到书院、参加冬比的卢嘉树,也许他是为了突然袭击、让白子规事先没有防备,但是对于书院之中的大部分人来说,这家伙就是来砸场子的。 毕竟一天课都没上过,今天还只是个新人,实在是跟大部分人没什么感情基础。 虽然卢见奚和带着他的同伴们,在试着跟一些人说他这个二哥的好话,但是现在看来,效果确实不算好,一是时间太短,二是以来就直接打到半决赛,让大家都感觉到很丢脸。 尤其对于女学子们而言——卢嘉树虽然也还行,但是明显没有白子规帅。 但是,虽然对于这场比赛,大部分人的感情倾向性很明显,但是他们也着实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突然横空出世、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养精境的修士,连白子规一招都没接住,就被打翻在地,着实是太丢人了些。 白子规紧紧盯着到在地下打滚的卢嘉树,视线没有挪开,也没有丝毫的大意,静静等着孙教习宣布比赛结束。 孙教习抬起手来,正要挥手,突然瞳孔收缩。 只见正在满地翻滚的卢嘉树,突然一挥手,手中一道血光从半空中飞过,向着白子规面颊飞去。 周围众人似乎都还没有察觉到什么,欢呼声、嘲讽声依旧接连不断。伴随着吵杂的背景声,尖锐的血色光芒直冲着白子规的面门而去。 “锵”的一声响,白子规的面前突然多出了一面薄薄的、球形透明水膜,将他覆盖在了其中。 血芒扎在了水膜上,带起了阵阵波纹,却没能够将这面水膜刺穿。被略微变形了的水膜反弹了出去,在空中旋转了几圈,一端深深扎进了地面。从露在外面的部位看来,似乎是一根血色长梭。 直到这时,围观的众人们才发现发生了什么,呼喊声变得混乱了起来。 白子规倒是面色不变。他本来就不觉得,卢嘉树就会那么简简单单来找他报仇,因此从一开始就随时做好了准备,等着他暴起发难。 即便是孙教习宣布了胜负,他也绝不会掉以轻心,毕竟报杀父之仇,还管什么比赛的胜负吗? 现在看来,他的小心谨慎并不算过分,这卢嘉树果然是有后手,而且根本就是一件血法器。如果不是他早有准备,还真有可能被暗算一招。 几乎就在血色飞梭失手的同时,卢嘉树猛地跃起身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血煞功 这层护身水膜,正是数日之前,白子规的控物手环,将卢玉川的本命法宝雏形吸收之后,所获得的能力。 经过白子规数日的研究,他意识到,这正是这个控物手环,晋级达到了法宝层级之后,所得到的特殊神通——可以吸收一件等级不超过它的小型环状法器,并能够调用其能力,产生一些变种的、新型的类似能力,甚至在所吸收的法器,等级达不到法宝级的情况下,强化其原本拥有的能力。 当然,以白子规现在的修为,是无法调用其全部能力的,也还没有做到挖掘出来。这个有一定防御能力的护身水膜,也正是他目前仅有的、可以使出的能力,算是弥补了他在近身防御能力上的一个空缺。 卢嘉树跃起身来,紧紧按着胸膛,略微弯着腰,蹬着白子规,显然刚才这一剑,让他吃了不小的亏。 事实上,如果不是白子规手下留情,这一剑直接就让他失去战斗力了。 之所以手下留情,倒不是白子规优柔寡断什么的,而是这里毕竟是书院之中,众目睽睽,若是下手太过狠辣,不被书院规则所允许,对现在的“盟友”卢家,也难以交代。 当然,卢嘉树来找他报仇,必然是卢庭骅默许了的,不然且不说能不能进得来书院,谁杀的卢玉川,这个消息卢嘉树都不会知道。 这样一来,可以平息卢家内部一部分人的不满,也可以借机挑起卢家中一部分他难以控制的人、对眉山书院和白子安的冲突。 到时候,不管是谁的胜利,对他卢庭骅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要不然卢嘉树那一脉胜利,他可以出一口气,要不然卢嘉树那一脉被重创,他可以趁机清除内部反对者,增加自己的在卢家的话语权。 不过对白子规来说,这些都没区别了。大哥也不是傻子,自然有办法警告卢庭骅,让他老实点。现在关键的是对卢嘉树能下多狠的手。 答案也很明显——可以下狠手,但要占住理,让人无话可说。 当然,即便无话可说,卢家也完全可以蛮不讲理,强行报仇。但是现在他白子规也不是身后没人,卢家也得掂量掂量。 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白子规手下留情的原因了。无他,这样一来,如果卢嘉树还不识好歹,理就在他这边了。 而这个力度恰到好处。可以很大程度上削弱卢嘉树的战斗力,也不至于削弱太多,可以让自己名正言顺地下手过重。 毕竟,当初那个孩子死在卢嘉树手上的时候,白子规就像替天行道了。更不用说现在卢嘉树也对他恨之入骨,已经成了心腹之患,如果不把他解决掉,谁知道后面会有什么手段等着他。 若只是针对他还自罢了,若是针对赤琼,或是其他身边亲友,那真是悔之晚矣了。 脑中念头不断闪过,白子规摆开架势,等着卢嘉树来攻。 卢嘉树用凶狠的眼睛看着白子规,周身不断涌出一股凶狠的气势,血腥而又凶戾,原本白净的肤色浮现出了越来越深的血红色,甚至隐隐可以闻到一些血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白子规看着卢嘉树裂开嘴,露出了口中尖尖的牙齿,甚至口水都要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虽然看起来头脑变得有些迷糊了,但是那种几乎从血海之中杀出来的杀气,还是让他身体紧绷,注意力开始前所未有地击中。 周围的同窗们,大多为卢嘉树这般气势所慑,脸色有些发白,甚至不少人已经开始连连后退。 就连孙教习的脸色也郑重了许多。 “血煞功。”白子规耳朵一动,听见孙教习喃喃说道,不由暗自留上了心。 看架势,卢嘉树此时在运转的功法,可能来历不小。 卢嘉树当然没有给白子规继续思考的时间,狞笑一声,脚下发力,将脚下砖石地面踏出了蛛网状密密麻麻的裂痕,甚至中心处几乎都已经踏成了石粉,“嗖”的一声,带出了呼啸的风声,拉出一道血影,对着白子规冲去。 这一次的他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四周同窗们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看得清楚,他就已经出现在了白子规的身前。 不仅如此,出手时的速度也是快出一大截,木剑上甚至都裹上了一层血光,血色剑影在空中划过,让人看来一阵胆战心惊。 一声铁器击打在木器上发出的钝响,白子规将断玉反手竖起,挡在身侧,牢牢拦住了横斩而来的血色木剑。 卢嘉树一力势尽,刚想抽剑再攻,白子规快若闪电的一腿已经向着他的下巴弹踢出去,正是“鹤云踢”之“白鹤登云”。 刚刚出腿,脚尖就已经几乎接触到了卢嘉树的下巴上。 卢嘉树虽然看起来比灵智降低,但就好像有了一种野兽的直觉一般,反应速度快到吓人,在下巴被踢中之前,猛然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地腰肢用力,向后一仰,白子规绷紧的脚背就在他的眼前掠过。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未能完全躲开,嘴巴被脚尖擦了一下,猛然肿了起来,鲜血横流,两颗门牙从口中飞了出来。 卢嘉树一个后空翻,单手撑地,和白子规拉开了距离,然后蹲在地上,双腿用力,整个人弹射出去,再次扑向白子规,就仿佛对自己吃的这个亏毫无感觉一般。 白子规身体略微晃了晃,感觉到卢嘉树的力量远超自己的预料,已经达到了养精境中期的水准。 当然,他在炼体境后期的时候,力量就已经有了这个水准,眼下及时力量型的养精境后期修士,也不过与他旗鼓相当,当下再次提剑迎上。 直到此时,周围围观的各位同窗们才回过神来,发出了一声声惊叹。 而卢见奚为首的一伙人,看着几乎已经丧失了神智的卢嘉树,脸色阴云密布,难看到几乎要滴出水来。 卢嘉树从喉咙里吼出了一声野性的咆哮声,手中剑如同狂风骤雨一般,“飞瀑剑法”一招招、一式式地使了出来,就如同一条瀑布自九天而降一般,汹涌澎湃。 白子规也不闪躲,使出了“惊蛟十八剑”,手中剑如同一条蛟龙一般,逆流而上,对着卢嘉树反冲过去。 正在这时,他猛然注意到,卢嘉树的血色木剑之上,血色似乎缺了一块,正在有血气从四周不断延伸过去,将那一块补全。 看那位置,正是之前两剑相交之处。 白子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第一百五十章 反杀 断玉有着“饮血合力”之能,能够吸收敌人身体内的血气之力,积蓄在剑内。 卢嘉树的突然变成如此疯狂且丧失理智的模样,他手中木剑上所包裹的血气,教习所说的“血煞功”,联系起来,在白子规的脑中迅速连成了一条线。 微微一笑,白子规将刚想要展开的“灵鱼步法”收回,只是使用“惊蛟十八剑”,手中断玉就如同一只蛟龙重生一般,忽而伸爪,忽而撞击,忽而甩尾,忽而利齿咬合,招招式式都是正面进攻,与卢嘉树硬碰硬。 对于此时的卢嘉树而言,这当然是正合他意,手中血色瀑布向着那只蛟龙疯狂砸去,“乒乒乓乓”的双剑交击声、碰撞声如同雨打芭蕉,接连不断得响起。 周围的众学子们看着两人不断展开各种剑式,硬拼硬打,寸步不退,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喝彩声开始渐渐响起,又稀疏变得密集,如同小雨变成了暴雨。 其中的卢见奚等人也是十分惊讶。他们原本也以为卢嘉树不是白子规的对手,甚至都做好了关键时刻上台救人的准备了,没想到卢嘉树突然变得如此强悍,竟然在转瞬之间,就和白子规打得旗鼓相当。 只是,他们也不禁有些疑惑,不知道卢嘉树的这般招数从何处学来,并不是卢家家传,他们也是闻所未闻,只能暗自担心这般招数是不是会有什么副作用。 而作为裁判的孙教习,看着状若疯狂、不断出剑的卢嘉树,不禁皱起了眉头。 白子规全神贯注,甚至收起了部分力量,与卢嘉树不断对剑,熟练着自己新学得的剑法,沉浸在了其中,只觉得对剑法的理解不断提升之时,突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违和感。 他猛然眯起眼睛,紧紧盯着卢嘉树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每一招剑式,观察着其中的变化,突然发现,卢嘉树的手臂,似乎比原来细了一些。 卢嘉树剑上的血色不断缺了一块一块,又不断补充,随着缺得越来越多,白子规也感觉到自己手中断玉之中,似乎蕴藏了越来越多的力量。 而卢嘉树身体似乎也变得越来越纤细,不仅仅是手臂,甚至是大腿、身躯、脸颊,无不如此,原本鼓起的肌肉开始渐渐凹陷起来。 渐渐得,卢嘉树手中的剑式力量开始变小,速度开始变慢,皮肤上浮现的血红色开始渐渐消退,眼中的血丝与疯狂也开始渐渐变成了清醒。 不只是孙教习和白子规,周围的观众们也开始渐渐发现了这一点,欢呼喝彩声渐渐消退,变成了嘈杂的议论纷纷。 见状,白子规心头暗笑,嘴角微微扬起。 果然不出他意料之外,这所谓“血煞功”,就是过度激发血气之力、增强自身属性、攻击敌人的功法。 虽然他也不知道,卢嘉树这般失去神智,是否是这功法本身就有的缺点、增强自身是否有时间限制、之后是否有后遗症种种问题,但是并不妨碍他尝试通过吸纳覆盖在剑上的血气之力,来加速“血煞功”对血气之力的消耗。 现在看来,效果拔群,断玉完全就是这门“血煞功”的克星。 卢嘉树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激战之中之时,手一挥,一道血光再次从他的手掌中飞出,对着白子规的心脏要害袭来。 又是血法器?卢家有这么财大气粗?白子规心中霎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但是顾不上多想,手中断玉下意识一横,恰恰挡在了血色小梭的去路上。 此处人数众多,还是尽可能保留些底牌为好。之前已经用了一次护身水膜了,别的能不用,最好一样也别用。 “锵”的一声,小梭正正钻在了剑身上,一股大力传来,断玉上同样闪过一抹血色,将小梭弹飞了出去,但是白子规也不由后退了一步。 这是开场以来,白子规第一次后退,卢嘉树仿佛受到了什么鼓舞一般,手一挥,又是两道血影挥出。 白子规展开“灵鱼步法”,勉力躲开了一枚血色小梭,同时一剑挥出,再次将一枚小梭弹飞,身形一时有些失去了平衡。 卢嘉树接连挥手,一道道血色小梭横空掠过,一时之间,竟然先后有八枚血色小梭,向着白子规周身刺去。 加上之前挥出的血法器,卢嘉树竟然已经用出了十二枚血法器。 一时之间,白子规被逼得手忙脚乱,接连退避,甚至衣服都被一道血光划过,露出了穿在里面的内甲。 卢见奚看着破口中露出来的内甲,一时之间无数不堪回首的黑历史涌上心头,恨得咬牙切齿,只希望二哥立刻将白子规杀了,替他出了这口恶气。到时候,卢家自然能顶得住。 刚刚将最后一枚血影打开,白子规摇摇晃晃,斜斜跨了几步,才勉强站稳,就从眼角余光见到,有一道黑影由小变大,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转头看去,只见卢嘉树爆发出了最后的力气,皮肤再次变红,甚至比之前还红,变得无比鲜艳,就仿佛下一刻就会滴出血来一般,眼中也再次被血色笼罩,手中被血色包裹的木剑,斜斜斩下,挟带着呼啸风声。 但是即便如此,他的眼中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带着恨意,狠狠盯着白子规。 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你死! 白子规仿佛能猜到,这样的心思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突生异变,周围涌起了阵阵惊呼声,卢见奚双手狠狠握成了拳头,面露凶光。 就是这样,二哥,杀了他! 卢嘉树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向着白子规的眼睛看去,想看到他在临死前最后的惊恐、惧怕、悔恨、慌张、无措。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他看见的却是平静如同水潭的眼睛,冷静到没有一丝波动。 怎么回事?是吓傻了吗?还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还是…… 卢嘉树已经无法再多想了,最后一丝理智彻底丧失,他只能保持着原本的剑势,一剑砍去,要将白子规一剑两段。 然而就在此时,白子规手起一剑,斜向上挑,看似无力,却是妙到颠毫,恰好点在了这一招“飞瀑流水”之中,力量最薄弱的一点。 “惊蛟十八剑”之“惊蛟挑山”。 一声轻响,卢嘉树手中剑竟然反弹了回去,反向朝着他的颈部砍去。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血花四溅。 第一百五十九章 归风炎体 缓步走进了那一片被光照耀的区域,白子规缓缓蹲下身来,伸手向着那个木箱够去。 指尖碰触到了那个木箱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大脑一晕,身体剧烈颤抖,猛然停止了动作。 或者说,是识海中的符箓猛然剧烈颤动起来,震颤了他的精神,让他的身体脱离了控制。 随着符箓的剧烈颤动,原本有些模糊的边缘开始变得清楚,有些暗沉的颜色开始变得明亮,白子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随着符箓,以同样的频率和振幅震动,手指不断撞击着木箱,连带着木箱也不断抖动着。 他仿佛感觉到,有一股无形无影、但是确实存在的力量,在顺着木箱,沿着他的手指一路流动,知道流动到他的识海之中,以那枚符箓为终点汇聚。 符箓不断发生着些微的变化,终于在某一刻,随着一次比之前都要剧烈的震动,最后一次震动,符箓彻底成形,在白子规的识海中亮起了微弱的光芒,悬浮在正中央,停止了动作。 随着光芒的释放,白子规感觉到自己的识海又扩张了一些,原本就仿佛遍布着空间的雾气,比起之前要消退了一些,识海空间虽然依旧只是一个雏形,但是比原来要清晰了。 随着这样的变化,白子规感觉到自己的感知能力、控制能力、反应速度、思维速度都有了进步,视觉、听觉、嗅觉都有了提高,即便是眼前黑暗的空间,也看起来更清楚了一些。 四周都仿佛有着微风拂过他的头发与皮肤,轻微但是格外清晰。 随着符箓停止了震动,一波冲击波以符箓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而去,在白子规的识海之中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但是扩散到了他的身体外侧之后,却在空气中出现了一波肉眼可见的涟漪。 虽则冲击波的扩散,四周黑暗的空间之中,竟然硬生生扬起了一片灰尘,随着冲击波一道扩散开来,以白子规为中心的一丈范围之内,空气都似乎比原来清新了一些。指尖接触着的木箱也在原地猛然跳动了一下。 白子规有些发散了的精神猛然回归本体,轻轻摇了摇头,适应了一下身体的变化,确认没有什么负面影响之后,抬手将箱盖打开。 这次,率先浮在木箱正中央的,不再是一块聚灵玉,而是一本闪亮着青、红两色的典籍,还在接着向上浮起,落下白子规伸出的手掌。 伸手握住了那本典籍,源源不断的文字与图片信息,开始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漫天或旋转或扬起的风,或于高空之中呼啸,或在地面之上轻盈,有在海洋之上携带者湿润的水汽流动的,有在地低无视了土石蜿蜒前行的,汇聚到了一点。 就在那一点,白色的一点小火苗在无数风的汇集之下燃烧,在风的吹动下摇晃着,却没有丝毫要熄灭的痕迹,只让人感觉到生生不息。 随着这看似微小的火苗的燃烧,一股股热气弥漫了天地,土地变得干燥,海水甚至都开始沸腾,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个炎热的世界,一个火的世界。 尽管这个世界里,只有这一点小火苗,但是这点小火苗仿佛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与主宰。 这个世界开始不断变小,变小,最终在白子规的视线之中,一眼可以望尽。它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人形的世界,不对,应该说,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人的体内之界。 随着这个白色小火苗在体内世界燃烧,体内世界在加热、在变化,这个人的身体也在不断微微变化。 变成了火红色,每一点肉体都在缓慢强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这个人猛然站起身来,体表的肤色变成了正常的颜色,头顶冒出的白烟也消失不见。 他睁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一拳对着前方轰去。 一声清晰的气爆之声响起,空气中猛然多出了一圈黑洞,爆炸声震耳欲聋,黑洞四周的空间都开始扭曲了起来,不管是土石、树木,被卷入到了空间黑洞四周延伸出去的裂缝之中,都被轻易撕裂,彻底消失不见。 随后,这一幕场景也消失在了白子规的眼前,只有锻炼血气之力和肉体的方法继续留存在了白子规的脑海中。 七品炼体武技“归风炎体”,通过吸纳或是感悟天地之风,点燃体内的一团本命火焰,以此淬炼身体的武技。 手背上的一个小小剑印缓缓显形,又迅速消失不见,仿佛没入到了骨肉深处。 这是白子规修炼到了圆满的淬体术“铸锤法”,在圆满之后十个小剑印合为一个,比原来稍稍大了一些,但是无法继续修炼下去了。 原本它已经彻底隐没在了白子规的体内,不想今日却因为这门炼体武技“归风炎体”的出现,被激发而显形。 血气之力象征着修士的肉体强度,但是炼体武技则是将修士的肉体强度发挥出来的武技,就仿佛修为境界和功法武技之间的关系,将原本的基础强化、变化、发挥。 同样血气之力的武修,因为修炼的炼体武技不同,能够发挥出的战斗力也截然不同。这门七品武技,正是白子规所曾经获取到了的最高级别的武技。 如果是寻常武技,不管是剑法、步法还是什么,此时的白子规都只能干瞪眼,但是炼体武技却与众不同,只要血气之力达到了最低限的要求,就可以开始练习,能够达到的等级跟已经拥有的血气之力成正比。 而这门“归风炎体”的基本要求,正是血气如浆,因此白子规恰好可以修炼第一层。 收敛起了心中的喜悦,白子规将这本典籍收起,开始翻看起了木箱之中其余的物品,心中暗暗祈祷着,希望不是一些多余的东西——比如一些武技什么的,自己原本已有的没还有吃透,就不要继续给自己了。 刚想到这里,木箱地步突然一亮,亮得白子规双目猛然闭上,再次睁开之时,他隐约感觉到木箱底下,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的物品,似乎有了什么变化? 还可以随意选的?不对,我怎么想的,这里的……不知道什么,是怎么知道的?就算是灵罡子还活着,这也绝对不应该是一个化神境的修士应该拥有的能力。 更不用说,这里应该只保留了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阵法而已? 第一百六十章 本命符箓 白子规再次陷入了迷惑之中,无数想法从他的脑海之中闪过,试图想通现在发生的事情。 这么长时间以来,出于希望能够对未来的修炼之路有所了解,通过与苏姓老者的讨教,他对前七个修炼境界都有了一些认识。 首先,明确一点,虽然他也不算特别了解,但是这应该不是一个寻常化神境修士能够拥有的能力。化神境修士已经可以引神出体,外化天地了,但是要将自己的精神力影响到他人,应该是人间巅峰的交感境的能力。 当然,一些专修精神力的修士可能会在化神境就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是灵罡子看来似乎更多修炼肉体。 所以,要不然是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异,要不然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媒介,能够将阵法中所保留的相关能力放大,将自己与阵法联系起来。 想到这里,白子规立刻想到了自己识海中的那枚符箓。 寄宿在识海之中,能够增强自己的感知能力,思维能力和反应能力,而且能够对别人的精神产生一定的冲击,应该是偏近于精神这一方面。 如果说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这么阵法、让它做出反应的,那应该也只有这枚符箓了。 刚想到这里,识海中的符箓猛然一颤,一本新的典籍闪着微光,从木箱的底部慢慢悬浮起来,出现在了白子规的面前。 《万灵符箓》。 白子规心中有所明悟,将那本书册从木箱之中拿出,翻开的首页。 这道不是什么武技,也不是什么功法,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直接加强修士实力的东西,而是一本介绍了一类特殊符箓的书册。 这类符箓名叫本命符,它们与其他的符箓不同之处再于,它们并非绘录于符纸之上,直接爆发内部的能量以发挥作用,而是留存于修士识海之内,强化修士的精神力,与修士同步成长,以此发挥自己的作用。 本命符箓根据绘画出时内容的不同,会有不同的特殊功能。当然,强化修士精神力的能力是共同的。 就像白子规现在的符箓,就有对敌人产生精神冲击的特殊能力。 当然,本命符箓与本命符箓也是有所不同的。首先,本命符箓也是有着等级之分的。 他们采用与寻常符箓同样的分级方式,分为九品。这可以是根据先天所绘制的内容所决定,也可以在寄宿于修士的识海之中后,再慢慢进行强化。 以白子规为例,原本他作为一个养精境的修士,是没有能够强化自身精神力的能力的,但是现在,在得到了一枚本命符箓之后,随着两者之间的共鸣,相互强化,他的精神力强化到了养精境巅峰的程度。 与此同时,这枚本命符箓本身也就是一枚一品符箓,但是经过在白子规识海中的共同孕养、强化,也达到了三品符箓的程度。 当然,说的是在白子规进入传承之地之前。 即便是一枚一品符箓,因为其本身十分稀罕,对白子规而言,也算得上是极大的机缘了。至少之后他就有了强化自身精神力的手段了。 除此之外,本命符箓本身也非一成不变。 除了在识海之中,随着修士精神力的强化,本命符箓会自动进行细微改变之外,它们也可以受到外界一些能够强化精神力的宝物,或是其余本命符箓的刺激而产生变化。 例如,若是白子规意外得到了另一枚本命符箓,一般来说,他就只能选择更强、更适合自己的一枚本命符箓,作为自己的本命符箓,另一枚作为辅助符箓。 但是,如果这两枚符箓本身能力不冲突,而且拥有者又有什么特殊机缘的话,是可以有机会将这两枚符箓合二为一,化为一枚集两者之所长的全新本命符箓。 当然,这种事情全凭机缘,可遇而不可求。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殊的天材地宝,可以强化修士的精神力,从而连带着一同强化本命符箓。当然,也是在有本命符箓的情况下,天材地宝对精神力的强化能力才能够发挥到最优。 看到这里,白子规再次低头向着箱底看去,看见了一个干瘪了的莲子,可怜巴巴地卧在了木箱子的角落。 所以,刚才那一种精神强化的感觉,是来自于这枚莲子吗?白子规有所明悟。 根据这本书中所提到的,此时他的本命符箓所拥有的特征,应当已经达到了四品符箓,使得他的精神力应当已经不逊于凝气境的修士,同时也能够对他们造成正面威胁了。 除此之外,书册上还提及了最基本的、借助本命符箓修炼自己的精神力的方法,以及一些最基本的一品符箓的类型,白子规就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这枚“憾神之符”。 当然,日后的发展会是怎样,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了。 放下书册,白子规已然明白,正是自己识海中的这枚四品符箓,和灵罡子留在此地的阵法产生了联系,才让自己原本应当得到的奖品得到了一些变化。 如此看来,他原本猜测中的,试炼难度越大、所获得的奖品会越丰厚,很有可能符合实情。光是他现在已经得到的,就已经相当不俗了。 当然,这本《万灵符箓》似乎不太完整,就像是只有一个开头的样子,应当是后面还有许多内容,不在这一册中。也不知道试炼进行下去,还没有么机会获取后面的内容。 再次埋头木箱中接下来的内容,白子规找到了一枚聚灵玉、一枚血灵玉,两者之上光芒闪耀,都有五品等级。 原本白子规得到的那枚二品聚灵玉,以他现在的修为已经称得上完全无用了。在这一次获取到的这枚五品聚灵玉,对他来说正是及时雨,可以足够他用到凝气境了。 除此之外,这枚血灵玉,对他修炼刚刚得到的“归风炎体”也有着极佳的正面效果。 继续在木箱中翻找,白子规又找到了一些四品、五品级别的丹药,以及一柄天青色的小旗子。 将这枚小旗子握在手中,轻轻一挥,白子规猛然感觉到周身血气之力开始加速涌动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心头。 站起身来,他挥剑使出“一袖风”,就见原本随剑斩出的剑风猛然凝聚了许多,呼啸着掠过了身前空间。 第一百六十一章 生于此地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在安静地黑色空间之中传出了很远。 白子规低下头,看着握在手中的那枚天青色小旗,咧嘴一笑,将它收进了怀中。 虽然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这枚小旗的作用,但是单就现在已发现了的、能够加强“一袖风”的能力,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受益匪浅了。 这么看来,这枚小旗的作用很有可能是加强风系相关的招数的,对于主要对风有着强大亲和力和领悟能力的白子规来说,正是再适合不过了,在未来也可能能够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而且,明明不是血法器,却在他刚刚上手的时候,就能够简单发挥出一些作用,这让他对于这件法器也十分好奇。 除了这些之外,木箱底部还有一些灵石,中品占据了三分之一,下品占据了三分之二,最上面甚至还有三枚上品灵石。此外,还有一些炼器用的材料。 这些显然是远远超过了寻常养精境修士之所需的了。应该说,白子规事先完全没想到,这次的奖品会如此丰厚。 这么看来,他事先的猜测还是正确的,试炼的难度越大,所收货的也就越丰厚。 微笑着盖上盖子,压抑住心中几乎就要哼唱出来的喜悦,白子规伸手抓向木箱上的背带,准备将它背起来。 就在抓住了背带的瞬间,又有一股信息流传入了他的脑海中,有幻象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生成。 这是一个头戴道冠的老者,身材高大魁梧,肩宽足有常人两个宽,周身肌肉虬结,将一身紫色法衣道袍给紧紧绷住,正盘膝坐在一个白子规不认识的环境内。 白子规立刻就认了出来,这是灵罡子。 而在灵罡子的身后,有一只雄壮的白虎,白底黑纹,蓝色瞳孔,身形庞大,头顶“王”字看来威武霸气,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眯着眼睛,长大的身子将老道士的身体圈住了一半。 那只白虎忽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了血盆大口,口中白森森的牙齿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血腥气,但是旋即又闭上嘴,变回了那副慵懒的模样。 画面很快变幻,灵罡子老道依旧盘膝坐着,只是周围的环境变幻,变成了这里的山腹之中,虽然姿势模样变化,但是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身体有一种说不出得僵硬的感觉,周身原本外放出的气息也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就仿佛变成了一个死物。 在他的身边,那只白虎正在用在硕大的脑袋,轻轻在灵罡子的怀中拱着,口中发出低低的呜咽,不时还深处大舌头,在他的脸上舔一下。 然而,不管它怎么努力,灵罡子都纹丝不动。 最后,那只白虎终于放弃了,耷拉着自己的大脑袋,默默地回头,向着黑暗中静悄悄地走去。 这是……灵罡子已经坐化了?白子规心中暗想。 传来的幻像很快变换到了第三个场景,那只白虎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默默躺在了一个小小的洞中,看来像是怀孕了。 似乎是这一幕没什么信息量,画面很快又转移到了第四幕,白虎慈爱地轻轻舔着一个湿漉漉的小东西,身体还是粉红色的,毛发紧贴在身上,眼睛都还没能睁开。 但是很快,它就只能将自己的脑袋和这只幼崽靠在一起,闭上眼睛,身体渐渐变得僵直、冰冷,最后不能动了。 这么快就死了?那这只小虎崽应该不太可能活下来了。而且这一胎只有一只? 白子规记得非常清楚,书上记载过,虎类生崽最多一胎能有七、八个之多,一般在五个以下,但是大多不止一个。像这种情况也是颇为罕见的了。 等一下。为什么这只小虎崽,看起来这么面熟呢? 而且这只小虎崽,身上的毛甚至都不是条纹形状的,根本就是白底、黑黄色的花纹,就像是一只…… 三花猫? 白子规猛然瞪大了眼睛,下一幕就是这只三花猫在这个漆黑的山腹中蹦蹦跳跳,然后有一天找到了一处通向外面的缝隙,离开之后,就是他进入这里的峭壁。 所以这就是狸奴?刚出生就没了妈妈,而且连吃的都没有,它是怎么活下来的? 白子规是万分想不明白,但是很明显,这些幻象对狸奴的来历也算做出了一个解释了。 幻象看起来很真实,从目前看来不像是伪造的。生于斯,长于斯,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还没等他继续想下去,幻象突然消失了,似乎是已经到了结尾。 这下应该是结束了?白子规心中暗想,手掌抓紧了木箱的背带,就要将它提起。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幻象传入了他的脑海中。 一片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黑到没有光线、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但是明明是这样的黑暗,白子规偏偏就能在这片幻象之中,看见这片黑暗中发生的一切。 一只虚幻的灵鬼,长长的头发披散,脸色苍白而又憔悴,眼中毫无生气,散发出慑人的光芒,长长的舌头从口中伸出,拖到了下巴之下。 她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身体干瘦,长长的手臂下垂,下半身却什么都没有,身体悬浮在半空中,四处飘着。 不仅是她,四下还有无数鬼物出没。 有形状奇特、诡异,散发着阴气的树木,有长着翅膀、在高空飞翔的怪物,有矮小而形似老太婆的鬼物,拖着长长的衣袍在地上走着,有脸上只有一只竖目的男子,只有一只独足向后,手臂极长,黑身有毛,蹦蹦跳跳。 无数鬼物充斥着这片空间,数量粗一眼看去都不下数十种,数量更是起码上万,至少白子规一时之间是数不清楚。阴风阵阵,鬼影嗖嗖,即便是脑中的幻象,白子规也感觉到寒毛倒竖。 而在这片空间的正中央,一座高高隆起的陡峭山巅,一柄大旗立在那里,岿然不动,旗面随着阴风招展,四周鬼物格外密集,似乎都在以这面大旗为中心。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但是这面大旗不知何为,散发出一种无尽的威严和阴森,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感觉,让白子规的视线落到上面,就再也无法挪开了,似乎整个心身都要被吸进去了似的。 不好了,快把视线挪开…… 白子规心知不好,心中暗暗焦急,识海中的憾神符箓都开始一同颤抖起来,但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视线无论如何都挪不开。 突然,一张腐烂了大半的尸体面庞突然出现在了画面中,占据了大半的位置。 白子规猛然一惊,脑中幻象彻底消失,烟消云散,心神再次回到了这片空间之中,寂静的黑暗之中。 他缓缓松开了抓着背带的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只感觉汗流浃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第一百六十二章 剑成四品 重新出现在了峭壁之外的时候,白子规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汗湿的。 手臂勉强抬起,整理了一下白色长衫,将腰间的断玉位置放得舒服些,长发稍稍理顺,微微仰起头,感受着吹来的凉凉微风拂过面颊,阴天不那么灼热刺眼的阳光洒在身上,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那柄独伫山头、威风凛凛、鬼气森森的大旗,似乎还在他的眼前迎风招展,让他身上不由自主一阵发冷。 “怎么了?”白子安迈步从林间走出,走到了白子规的身边,细细观察了他一会儿,有些关切地问道。 “喵呜~”一声轻轻的叫唤,狸奴不知何时又从传承之地跑了出来,跳到了白子规的剑上,用肉球温柔地揉着他的脸。 “没事,”白子规犹豫了一下,侧脸看了看狸奴,“我们回去再说,也不是这么着急。” “那也好,”白子安笑了笑,“走。” 说完,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白子规的手臂。 一道光芒闪过,微风还在吹拂,碰撞在山外峭壁上,又反弹了回来,但是原本山壁之前的两人一猫已经不见了踪影。 …… 根据选定的设计,选定炭火的配方,将炭火依照配方调好,加入炉中,生火,拉风箱。 火焰开始熊熊燃烧,随着白子规的呼吸一高、一低,火势越来越旺。 一边拉动着风箱,他一边回忆着数日之前,从灵罡子的传承之地回到了家中之后,跟爷爷、大哥说起了自己在传承之地的所见、所闻时的场景。 那是他未曾见过的、前所未有的严肃。 关于狸奴的来历,他们似乎并不在意;关于他在战斗中的表现,他们似乎也就是听了听,一笑而过;唯独最后一片幻象所示,阴暗空间之中的百鬼、万魔,似乎真正让他们留上了心。 白子规一向嘴很严,很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一点也让他们十分放心。但是仅有这一次,他们特意叮嘱了他,“绝对不能告诉别的人,这件事再也不要提及”。 也是在他们短暂的讨论之中,白子规听到了一个名字,“九幽旗”。 听起来很威风,跟那面大旗也很配。 除此之外,他确实也有别的东西要考虑,那就是狸奴的来历——毕竟一只虎妈妈,生出了一只猫,还这么不可思议得活了下来,那么狸奴必然是有特别之处的。 还有本命符箓。大哥花费了很多时间,给他详细说明了本命符箓修行与进化的注意事项。 残本的《万灵符箓》上记载的只是大方向,总的来说还是太简略、太草率了。而大哥传授给他的,是在修炼中会遇到的各类问题与详细的解决方案,是各种各样的细节。 毕竟之前炼体境的时候,本命符箓与识海的同化还没有完成,他做不了什么,也不用太着急。但是现在,他提前要在养精境开始自己的精神力修炼了,这是机遇,但是风险也不小,不得不谨慎。 现在,大哥对他的符箓教学也比以前认真了许多——主修依旧是炼器,但是因为本命符箓的存在,画符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了解了解了。 当然,现在他需要考虑的,不是“九幽旗”,不是狸奴,也不是本命符箓,而是正在铸造的这柄长剑。 剑长三尺三寸三分,无论长度、结构还是形状,都和现在的断玉完全一样。 早在数个月之前,白子规就已经能够铸造出三品的利器级剑器了。但是,四品剑器,成为了他的一个瓶颈,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的瓶颈。 于是,这几个月来,他不断学习器物的结构,材料的特性,铸造了各种形状、各种结构的剑器,于刀、枪、盾、斧等等轻重兵器,锄头、镰刀、菜刀等等农具,旗帜、锅碗、手帕、轮子等等器物,甚至参与了简单的雕刻,以及车、船、房屋的搭建。 白子规敢打包票,要不是这里确实没这个条件,张大叔多半会让他去参与一下建造高塔。 当然,不断地厚积薄发,让他对于铸造又有了前所未有的理解。虽然因为时间和条件所限,以上那些技能的学习,有的颇为深刻,有的却只是初窥门径,但是触类旁通,确实给他的剑器铸造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现在,就是他将自己的这段时间以来的积累,尝试释放出来的时候了。 当然,这也是张铁匠的要求——不是不能积累下去,而是他明日就要去参加梁州十二郡的书院大比了。 那里可是对使用的兵刃没有要求的,所以如果还是只带着一柄木剑前去,总归有些引人注目。初次离家,应该携带由自己打造的佩剑更为妥当。 时间选定了最为匹配的时辰,材料配方经过的反复的精心设计,全部都是由白子规自己寻到,火焰的燃烧也恰到火候,是时候开始锻造自己的随身佩剑了。 “锵锵锵”的声音开始在铁匠铺中响起。 此时刚刚日出,白子规在早餐之后,就急急忙忙赶来了铁匠铺。毕竟,这次多半是难以靠一个晚上来完成的了。 手中挥舞着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大锤,锤法也经过了“震山锤法”的改进,颇有几分玄妙之处。一个个材料在火焰之中被烧红,然后在锤击之下变形,被提纯,变小,然后又与别的材料通过锤击糅合在了一起。 日头渐渐升高,又渐渐西去,灿烂的阳光变成了火烧一般的晚霞。白子规手边堆成一堆的材料越来越少,最后清空,不断锤击着的那一堆铁胚也不断变大、再变小,一点点杂质被捶打出来,形状也开始成形。 中间厚而两刃薄,尖锐身挺,中正平和,映照着火光的一柄长剑胚胎,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形状再次微微调整,最后整个剑身被探入了那一桶经过了长期琢磨的淬火液之中。 白色的雾气开始升腾,弥漫了整个铁匠铺。剑身上仿佛出现了一层光膜,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将长剑覆盖,亮起,在遮人眼目的白雾之中看起来也是十分显眼。 “恭喜你,佩剑已成。”张铁匠微笑道。 白子规咧嘴一笑,又等了一小会儿,将冷却了许多的长剑从淬火液中取出,又在一旁的磨刀石上轻轻打磨起来,最终调整着长剑的结构。 最终,他停止了打磨、开锋,满意地将长剑抬起,细细看着自己的作品。 第一百六十三章 剑名“逐风” 熟悉的尺寸、结构与比例,但是不再是敦实沉重的木剑了,而是给人一种轻盈又结实的矛盾的感觉。 剑若一泓秋水,光洁明亮,剑身反射着火光,在铁匠铺内部的墙壁上映出了一条光带。提剑走到门口,细细看来,长剑似乎闪烁着一层淡淡的青光,给人带来一丝寒意。 手腕轻抖,长剑轻巧地劈开空气,就仿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一般。屈指在剑上轻轻一弹,长剑上半部弯曲成一个弧度,然后又迅速反弹回来,来回摆动,空气中传来清晰的震荡声。 白子规将手握在剑柄上。明明还是第一次握住这把剑,却给他带来一种无比熟悉又亲切的感觉,就仿佛这柄剑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就仿佛已经陪伴了他无数个春秋。 “铸造的技术确实有了很大的长进。虽然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但是从这柄四品宝器铸造成功开始,未来直到六品,对你来说应当没什么门槛了。”张铁匠走到他的身边,眯眼看着这柄长剑,语气很是严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白子规双手反手握住剑柄,剑尖向下,向张铁匠行了一礼:“多谢先生的教诲。” 张铁匠正面朝向白子规,端端正正受了这一礼,然后道:“长剑新生,你作为它的主人,应当给它起一个名字了。” 一阵轻风从门口吹了进来,吹得铸造炉中的火焰微微摇曳。白子规侧身看向门口,手腕前伸,挺剑一刺,将那阵轻风切开,同时臂上用力,又有一道劲风反向吹出。 他看着门外的夕阳,出了一会儿神:“就叫‘逐风’。希望有一天,我能带着它,在这片九州大地,尽情追逐呼啸天际的风,自由自在,无可拘束。” 张铁匠一脸“别说给我听,我不在乎”的表情:“现在你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你需要给它配上一柄剑鞘。” 白子规一笑:“我大哥说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我马上回去就给它配上。” 张铁匠“嗯”了一声,然后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这次你赶时间,就算了。以后要记得,你是一名铸造师,你自己的兵刃,每一部分都必须你自己来打造,就算是剑鞘、剑匣也不例外。” 白子规赶忙表示自己明白了,听从教诲。 张铁匠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促狭的笑意:“那么这柄断玉,你准备怎么办呢?” “断玉啊……”白子规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木剑。 正在此时,异变突生,断玉上突然冒出了刺眼的金光。 就在同时,源源不绝的金色灵气,从断玉之中涌出,沿着白子规的身体经脉,流向另一只手手中的“逐风”。 “逐风”也开始亮起了金光。于此同时,白子规身上所有金属制成的器物,都同时开始闪亮。 这是…… 白子规猛然想起了在金沙祖地、控制阵法时,流入他的体内,折磨得他欲仙……要死要活的锐金灵气。 当时这些真气在他的身体到达了极限的时候,突然被断玉所吸纳,彻底不见其踪了。 然而现在,这些灵气却又突然再次出现了,再次在白子规体内汹涌。 他顾不得多想发生了什么,赶忙闭目凝神,运转“道元真法”,全力调和体内的锐金灵气。 身体再次感觉到细碎而又剧烈地疼痛,体内的经脉就仿佛一条条水渠,而锐金灵气就如同江河倒灌,奔流入海,从断玉向着逐风流去。 白子规的实力比起当初强出了不可以道里计,承受能力自然强出了极多。但是与此同时,这股奔涌的锐金灵气,不知为何,势头也比之前要更加猛烈,让他一时难以承受。 万幸甲木灵气也随之一同涌入,势头也同样更猛,却并不急于一同流入逐风所在之处,反倒是优先强化他身体的血肉经脉,让他不被锐金灵气所伤。 不同于上次灵气来源于阵法之中,可以源源不断,这次的灵气终归由断玉存储而来,数量有限,流动速度又快,很快就流动速度渐渐变缓,就如同江河水流竭尽,变为涓涓细流,最终干涸。 白子规周身器物亮起的光芒,很快尽数敛去,只有身上穿着的那身内甲,反而变得更明亮了一些,满室的金光甚至映得火光黯然失色。 “咦?”站在他身旁的张铁匠原本十分淡定,就仿佛对这一幕早有预感一般,此时却不由起了兴趣,围着白子规缓缓踱步,同时细细观察着这件盔甲,口中发出“啧啧”声。 而此时的白子规自然是全无感觉,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投诸在了自己的体内。 在锐金灵气流淌殆尽之后,甲木灵气也开始加速流淌,很快也就尽数流淌到了逐风所在的那一端。 灵气流逝之后的断玉……等一下,断玉呢? 白子规下意识握了握手掌,却猛然发现自己的手掌中央空荡荡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猛然一惊,却又感觉到另一只手中的逐风似乎重了许多,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只见逐风外侧,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木质的剑鞘,木质看来与断玉完全一样,外形沉稳且光滑,与逐风完全匹配,同剑格合在一起,恰好严丝合缝地将剑身包裹在了其中。 白子规慢慢将整只长剑横了过来,伸手握住剑鞘,轻轻一拔,轻易将剑身拔出了一截,恰好看到最后一层淡金色的光芒彻底敛去,只留下了看起来越发璀璨的长剑,似乎外形没什么变化,但又似乎更锋利了,就仿佛有了生命力一般。 随着剑身最后一丝抖动彻底平息,白子规手腕一抖,将逐风尽数从剑鞘之中拔出,在手上掂了掂,感觉到重量恰好与之前断玉的重量完全一致。 同时,他也看见了长剑反射出的、内甲透过外衫照出的金光开始散去。 “内甲有些机缘,进化到四品了,不错。”张铁匠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内甲与普通兵刃不同,材料更加复杂,需要的量往往也更大,因此同品级的甲胄往往都比兵刃难得了许多,想要晋级也更加困难。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在金沙祖地,受到过锐金灵气洗礼的匕首成功升品,就连六品巅峰的控物手环都成功升品了,只有这件内甲一直僵持到今日。 “那这柄剑鞘呢,大叔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白子规下意识问道。 看这幅样子,关于断玉变成了一柄剑鞘的事情,张铁匠显然是事先知道的。 “这件事,还是得你回去以后,问问你家里人,才更妥当些。”张铁匠的嘴角带着笑意。 白子规对着张铁匠行了礼,告了辞,就想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张铁匠突然有叫住了白子规,声音里不知为何,有一丝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