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国手在红楼》 1.猝不及防 赵姨娘打了一中午帘子,站的腰酸腿痛,好容易挨到饭罢,忙忙地回到西边小院,坐到镜前涂施铅粉。 正揽镜自照,忽见铜镜里雾蒙蒙闪过一道瘦小人影。 回身一瞧,贾环穿一件半新不旧的袍子,满襟是墨,拖着脚进了门,直挺挺倒在里间褥上,还撞歪了炕桌,桌上竹筐里的针线活哗啦啦撒了一炕。 “环儿”赵姨娘见自己的指望成了这副模样,不由脸色更白了。她紧赶几步,伏在炕沿边,细指直戳贾环的脑门 “下流东西太太抬举,让你抄经祈福,倒似委屈了你怎么这副生相” 贾环眼神涣散,一脸生无可恋。 等到赵姨娘骂完,去补涂花了的胭脂,贾环才缓缓起身,在香雾缭绕中仰天长叹 “教练我想打乒乓球” 他翻开订好的本子,拿笔沾了墨水,歪歪扭扭地写出一个简体标题赛后总结。 原主的存在感太弱了吧,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感觉不对 他换了芯啦,哪是原来的贾环 他昨天还叫陆寰,是国家一队的乒乓球运动员。 话还要从昨晚说起。 全运会乒乓球团体赛上,锦兴队和青阳队决胜四强,战成两胜两负,他在第五盘出战,正是制胜的关键一盘。 对手着实难缠,他被腾挪刁钻的打法激出一身汗,落后两局,在关键球下足功夫,总算触底反弹,把比分拉回二比二,进入决胜局。 他要球,对手也要球。在国家队一块长大,动动身子就知道出哪招。 眼看分数从10比11飚到17比16,区区两分之差,就是拼不出来。 两人打着打着,渐渐拉开远台对攻。对手瞅准时机,反手一个短球,他纵身急接,板子还没抡到身前,便眼前一暗。 失去意识之前,声嘶力竭的加油还震响在耳边。 再一睁眼,自己缩了水,变成个细瘦伶仃小豆芽,身穿宽袖长袍,躺在绣花帐子里,身边还有个未成年小孩,扎着丸子头,也系着袍子,正在打瞌睡。 他脑袋正懵,帐子被一个相貌姣好的年轻女人整片掀起,那女人二话不说,就给了床头的小孩一记耳光。 这个恶梦,也太可怕了吧 小孩肿胀的脸近在咫尺,把他吓得一激灵。 他咬嘴唇,咬手指,咬得渗出血丝,身边的景象还是那么真实 年轻女人扭着腰身,噼里啪啦地骂 “我把你们这些轻狂的小蹄子前儿宝玉不过受了些惊吓,一个个宝贝的什么似的,整夜熬着。如今叫你守着环儿,他还没醒,你倒先睡了。打量我们娘儿俩是死人么” 说完,将帐子一摔,气冲冲出了门。 在小孩断断续续的哭声中,他捕捉到关键词娘儿俩 不是吧,不但身体缩水,他还有一个这样狂躁的娘 这、这是传说中的穿越吗 “恭喜你,答对了奖励贾府全套身份介绍” 啥脑子里为啥出现陌生的声音 啥介绍 一个尖细的声音向他做自我介绍 “贾环,你好。我是穿越者的历劫提示音,仅此一次,请注意听。” 他抱着脑袋,想解释清楚“你弄错了,我是” “你在原来的世界,叫陆寰。国家队著名乒乓球运动员。全运会男子单打,不敌对手止步四强。太遗憾了。” 呃,当然遗憾,简直不能再遗憾,拼命调整状态,才有心情参与后面的团体赛。不过“那跟我来这里有关系吗” 谜之提示音“关系大了。我们仙界密切关注凡间的精彩赛事,尤其喜爱乒乓球。警幻仙子是你的死忠粉,这届全运会,她拿出大笔家当赌你冠军,想不到,你被按在地上打。她老人家认为你需要历练一下,就把你送到红楼梦里来啦。” 这都是啥 贾环揉着额头,试图从正常角度评判“赌、赌球是违法的好吗” 谜之提示音“抱歉,在仙界不违法。神仙无聊透了,什么事都干。比起下凡谈恋爱、生一窝仙凡混血,长大以后炸仙界什么的,他们爱赌就赌吧。” 贾环汗颜“那赌输了的神仙就拿凡人撒气太任性了吧” 谜之提示音很高冷“有权,任性。记住,你在红楼梦里的任务是拯救贾家,让贾府起死回生。” “可是”啥红楼梦啊我没看过我们体校的没时间上文化课 提示音秒懂他的想法“那不重要。你将拥有这个时代的基本常识、亲缘关系,还有原主的记忆。” 贾环“那,我要在这里呆多久” 谜之提示音“凡人历劫,按世计算,没多长时间,也就一辈子吧。” 贾环意念吐血。 谜之提示音“莫慌,历劫成功者,将被送回原来的时空,不会少你一分钟。” 贾环“那要是失败呢” 谜之提示音“要是历劫失败,就和贾家一起拜拜。提示到此结束,这位历劫者,祝你好运。” 贾环“等一下,那个什么仙子,她输了多少” 谜之提示音发出杠铃般的笑声“不多不多,折算一下,也就你们凡间的几个小目标。再见” 贾环两眼一翻。 然后,他脑中就像洪水开闸,信息量爆炸。 原主的记忆,和这个时代的规章制度、基本礼仪、亲缘关系,一同疯狂涌出。 他是贾府二房的庶子,住在偏院。 身份偏低,丫鬟婆子爱答不理,生母赵姨娘受了委屈,常来骂他几句。亲姐姐养在太太那里,和他不甚亲密。 就这么活到七岁,太太要修佛,命他茹素抄经。 从此。他缩在角落里,抄没完的经,看着哥哥宝玉、姐姐探春在太太面前撒娇 原主模糊的记忆充斥怨气,他在脑中循环一遍,觉得这孩子怕是要废。 缺爱,太缺爱了,又没有良好的教育。 身边的人无才无德,耳濡目染下来,难免气量狭小,还欺软怕硬、刁钻刻薄。 比如让他躺在这儿的事吧,也不算什么大事。 宝玉哥哥的小丫头看他手里的草编虫儿有趣,想讨来瞧瞧。原主以为丫头仗着宝玉的势,又要夺他的东西。一把掖在袖中,说什么都不肯。 那时,宝玉正带着四个丫头,要往老太太处去。听见小丫头央求,就申斥“什么好东西,也值当你这么没命的护着”,末了拿出兄长的威风,道“还不快给了她呢” 原主手一抖,那丫头得了东西,谢过宝二爷,便跑了。 宝玉也出门了,留下原主气的头胀脸红,想摔东西又不敢,只能愤愤出门疾走,稍不留神,脚下一滑,栽进养水禽的荷花池里。 幸好让清扫池塘的下人瞧见,救上来,送到房里。 原主年岁尚小,又落水,发起烧来。太太免了他的抄经,命在床上静养。一养就是三天,只在头天喝了两剂苦药,余下时候水米不曾沾牙。 原主的回忆戛然而止,贾环直摇头,按运动员营养学的常识,病中断水缺营养,怕是得严重脱水,加营养不良。 健康最重要,他挣起来,想找些吃食,刚好小丫头捧来一个碗给他,里面是半碗清粥。 那粥有多清能数清米粒 贾环想说话,喉咙如火烧,只能挥手示意小丫头下去。还古代富贵人家的少爷呢,比他小时候差远了。 正要吃了再说,忽见帐幔微动,小手拨开帘子,珠穗衬出一张水灵灵的脸。 这小姑娘与适才的丫头不同,眉清目朗,鹅黄衫儿翡色长裙,头上几点明珠并一朵初绽的花儿。 小姑娘的身边浮现金色的轮廓,是飘在空中的金色字迹 “贾府二房庶女,贾探春。生辰,诨号,住所” 在他记住之后,字迹渐渐消失,这就是奖励的身份介绍 哦,明白了,来的人是原主又怨又妒的姐姐。 贾探春拿出一枚细纸包,往他枕边一放,便合上帐幔,将脚步放轻,悄声走了。 贾环把那方形纸包拾起,闻到一股诱人的甜香。展开细纸,里面是三块挤成一团的莲花形糕点,香气扑鼻。 贾环饥肠辘辘,见了点心,那叫一个感动。 吞下莲花糕,又痛快灌了些米汤,脑子重获能量。 贾探春的举动,跟原主印象中大不相同,在原主记忆里,姐姐高傲冷漠,一味贴合太太,对生母和亲弟弟不管不问。 贾环拍了一下原主的腿,痛的自己龇牙咧嘴。 原主啊原主,你也太笨了,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你娘的身契性命捏在正房太太手里。你又小,和你娘绑在一块。你姐姐只有讨了太太的好,才会让你们的日子好过点。 也不能全怪原主,被这么养大,心眼不歪才怪。 贾环吃饱喝足,静心思考,和他上场比赛之前一样。 将对手的长短招数在心里过一遍,想想战术。 而今成了,把自己的新身份、新背景在脑中理清楚,想好下一步的应对之策。 原主太小,认识事物不全面,但从回忆里看,贾府是典型的大宅院,人多嘴杂,水很深,家庭成员关系不融洽。 刚那个提示音说什么来着 拯救贾家。让贾府起死回生。 都需要起死回生了,贾府一定药丸。那么,这个家族所有的人,都可能是潜在对手。 贾环决定,按照原主的生活轨迹,先去摸摸底。 古代的衣服又长又宽,太难穿。唤来小丫头帮忙,才勉强拾掇出个人样。 从今以后,他是贾环。 贾府二房庶子贾环,低调行事,绝不挑事 惨痛的事实证明,“摸底”没那么容易。 他不来找事,事却来找他。 这不,贾环病好的第一天,就带着一身墨汁,蔫蔫回到偏院。 赵姨娘近来颇得宠爱,嫌他身上脏污,生怕被老爷看见失了脸面,不顾他大病初愈,嘴里一通数落。 等她骂累了去补妆,贾环仰面歇气,像一条咸鱼,深深缅怀起过去朝夕练球的日子。 他郑重提笔,歪歪扭扭地写今天的赛后总结 对手宝玉。 战况未知。 “老太太有命,叫环三爷去厅内问话” 看吧,这事儿没完。 贾环在赵姨娘惊恐的目光里咸鱼打挺,跟着凶神恶煞的管家婆子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新球翠绿 婆子脚下生风,沿着穿堂疾走。 进了垂花门,来到小小三间厅,是原主记忆里贾母的住处。 贾母,祖父贾代善正妻,按辈分是贾环的祖母。 原主想起她,经常附带脏话。大概是得不到关爱,失落之下,化悲愤为恼怒,才把老人家往死里骂。 所以说,早教很关键。难怪有孩子的队友费尽了心思。 贾环几乎是被拽上厅的。 厅堂陈设富丽,带有一股华贵典雅之气,将他看过的那些古装片布景比的连渣都不剩。正中坐着一位鬓发花白的老奶奶,梳着髻,身边簇拥着丫鬟仆妇,彩绣辉煌,不怒自威。 哇,一屋子的金色字迹放眼过去,全是家族成员介绍。 这是重要人物合集啊,好机会,贾环赶快认人脸。 场面够大,贾环本来挺佩服,毕竟这么多人大袖长裙,站的这么整齐,不容易呀。 可看到老太太身边,窝在王夫人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宝玉,又想起这番阵仗的目的,他不但不佩服反而有点想笑。 今天风和日丽,庶子贾小环一如既往,来到嫡母王夫人的上房,闷头抄经。 开始抄的时候,还担心字迹会不会露陷,比对了原主过去的作品,发觉担心太多余。 自己和七岁的原主,字迹很有共通之处丑。 丑爆了 所以说,抄经,连练字的功能都没有,单纯是王夫人设下的折磨啊。贾环默默为原主掬一把同情泪。 抄没多久,回忆里的凤凰哥哥贾宝玉闪亮登场,直奔太太房里的丫头而去,把小丫头往画屏边一按,就对准她的嘴唇,伸着舌头又舔又吸 窝草我看到了什么 贾环崩溃的内心如同笔下绵延不绝的墨汁,唰啦啦染透几张纸。 不、知、羞、耻 这就是原主羡慕嫉妒恨的巅峰宝玉哥哥 七岁小儿的记忆太做不得数,哪有半分气度,这贾宝玉,活脱脱一个小色鬼、小流氓 跟现代的澡堂咸猪手熊孩子,不相上下吧 往轻了说是太没家教,往重了说叫猥亵 好歹也是个名门望族,怎么一点人样都不顾 贾环压抑不住内心世界的弹幕,脑内暴风吐槽。 那小丫鬟虽说年岁稍长,还天真烂漫人事不知,被宝玉闹不过,甩脱了手,跑来炕桌后躲。于是,贾宝玉掀袍舞袖直扑过来,口中还嚷“环儿,不能教她跑了” 贾环 碍于身份地位,不能跳起来把贾宝玉揍一顿,已经忍得很难受了。 他最大的放纵就是装看不见。等在这府里混熟,一定要给贾宝玉好好补习思想道德教育 小丫鬟趁势将身一扭,逃走了。宝玉见人跑了,好生没趣,往炕上一坐,双眼含泪,喃喃道“都远着我,都躲我远远地才好呢。” 什么鬼,熊孩子没耍上流氓,还哭鼻子古代的熊孩子也有两张面孔 古代讲究兄友弟恭,他是不是得先把熊孩子哄哄 贾环使劲搜刮脑容量,试图找点宽慰人的话。 贾宝玉可不给他这个机会,把炕桌一推,那只石头砚台骨碌碌砸在贾环胸口 窝草,货真价实的熊孩子 贾环肋骨直抖。 可他这个受害者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宝玉先成了个泪人儿。 这哭声比穿云箭还管用,霎时,丫鬟仆人蜂拥而至,又搂又抱又哄,早有人报与太太。随后,二房的太太王夫人,气煞煞威赫赫返回厢房,一看宝玉歪在炕上哭得死去活来,贾环衣襟前还流着墨汁,不用问罪,直接定罪。 四下无人,就对他痛快辱骂一顿“a下流种子,还不快滚” 行吧,他滚了,也滚不多远。房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嘴快的传到贾母耳边。这不,老人家拄着拐杖咣咣捶地,让人把他拿了来,正要审他呢。 贾环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 贾母见宝玉哭得委屈,像被摘了心尖肉一般,眼中出火,喝到“环儿,跪下” 行吧,面对贾府后宅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威,加上原主回忆里的血泪,贾环知道,现在不跪,说不定他身边的丫鬟又要遭殃。这个不把人当人的地界,说打死就打死,说卖人就卖人。 跪就跪 “你这混账东西,对宝玉做了什么” 贾环更加哭笑不得。说好的大家族呢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为啥没点智商 不论是行动力还是助手的数量,贾宝玉都远远在他之上。就算他们真有矛盾,他一个七岁小孩,怎么把贾宝玉整得只哭不说话 想想原主苦逼的落水始末,这人是从始至终的怂,怂到地心了好吗 “环儿并没做什么,只问宝玉哥哥便知。” 贾环把宝往贾宝玉身上押,倒不是多信任他。一来解铃还需系铃人,二来他认为宝玉虽然惯坏了,良心还是在的。 老太太横眉立目,听了他的话,忙将宝玉一把搂过,口中道“我的儿,谁让你受了委屈说出来,我狠狠罚他” 嗨,早干啥来着,王夫人也是,一屋子的人也是,开会之前,能不能调查明白 宝玉哭得抽噎,一句话断断续续 “姐姐们都不理我,原是我污浊了,不配与他们在一处玩” 贾母并众人听了这话,皆面露诧异之色。以为定是贾环惹事,谁知归根究底,原与他无干。一时间脸上讪讪的,话堵在喉咙里。见贾环跪在地上,垂着眼睛,贾母忙道“快起来吧。” 贾环立起身来,却着实是原主的身体太虚,晃了几晃,好悬没摔了。 嗨,这种程度就头晕,原主啊原主,你的身体是有多差劲。 贾环正在缅怀自己失去的肌肉,贾母又发话了“鸳鸯,把我那银屏扇子拿一把来,给环儿压惊。” 啥这就得了把扇子 贾环双手接过,对这流程颇为熟练,只差鲜花奖牌。想想登台领奖的时候,凭本事夺牌,多自在、多畅快如今在这里,为鸡毛蒜皮的误会,在一群智商余额不足的人面前下跪又领赏。同时,还肩负拯救这群人的重任 天上的各路神仙啊好好看球,不要赌球乒乓球是圆的,一切皆有可能啊 正在这时,宝玉哭声渐停,众人松了口气,贾环也准备要走。 谁知道,熊孩子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宝玉胳膊一挥,打到了胸前佩的玉坠,那玉坠在在空中画了一道弧,倏然坠地 厅中铺着波斯进贡的云纹皮毯,圆溜溜的玉石摔上去又回弹。一屋丫鬟掩面失色,胆小的浑身发颤,胆大的也吓闭了眼 一个似圆非圆的小球凌空旋转而来,这情景,令贾环瞬间热血沸腾。 他手一展,将那织锦绕丝的折扇挥开,凭着本能,紧跑几步,振臂一击 就这个力度和角度,必须上台他心里欢呼一声,只待对手回击 等一下,这颗乒乓球有点绿 “咔” 哎 声音不太对,手感也不对。 贾环猛然醒悟,手内握着的并非陪伴他十多年的球拍,而是轻飘飘一把竹扇。 一击之下,竹扇凹陷,扇骨断成两节,扇面委委屈屈地兜着一枚椭圆翠绿的晶莹美玉。玉上还雕了些字迹。 唉,连个乒乓球形的东西也找不到贾环意兴阑珊,超负荷的小身板发软,索性坐在地上。 阖府上下却沸腾了 老太太唬得连喊“嗳呦”,王夫人绞紧帕子,凤姐儿忙忙下令“还不快取回来看看”。 贾母的贴身大丫头鸳鸯,碎步上前,恭恭敬敬地将这把骨折的扇子请了去,捧到贾母面前。 贾母见一把云屏扇作废,美玉却完好无损,喜得一把攥在手里,搂住宝玉“乖乖,你心里有气,打人骂人随你去,只莫要唐突了你的玉” 宝玉犹自愣神,贾母才想起这玉多亏贾环,又补一句,“环儿病了才好,为救这玉又摔一回,可怜见儿的”忙着人扶起,搬张椅子坐。 搬椅子的下人满脸崇拜,如逢大赦。 再看看主位架势十足的人,一个个抚着胸口心有余悸。 贾环被这一连串的反应惊住了。 接住了一块玉石,待遇骤然提升哦 这府里的人,没见过玉吗 还是说,原主记忆里最玄幻、最不可思议的部分,出现了 哎呀,反应太慢,亏了贾环后悔,不应该那么快上交的,他想仔细看看传说中的“通灵宝玉”。 穿过来以后,贾环循环了好久回忆,才弄懂什么是“通灵宝玉”,觉得太不可思议。 按照他浅薄的人体生理学和深厚的运动康复学,“新生婴儿嘴里卡着一块石头”只能当猎奇新闻,往往排在“国乒不费吹灰之力便天下无敌”旁边。 都是做梦的、瞎想的、不可能的 哪怕他作为一个无神论者,被神仙扔到一本书里历劫,还是要相信科学。 要是婴儿出生含着那么大颗玉石,没哭出声之前就得噎死。 这玉石究竟什么来由,他日后还要查仔细了。毕竟,身处一个需要起死回生的家族,任何一个小细节都挺壮烈。 “环儿怎么哭了,莫不是摔疼了吗”没被噎死的贾宝玉,带上神奇的通灵宝玉,喃喃问了这句。 哭开玩笑,男儿流血不流咦咦咦 贾环一抹脸,真的有眼泪 这副身体不但弱,还一摔就哭啊 好丢脸,好气。 没等他回应,就听贾母身边粉面含春的王熙凤抚掌而笑,道“这是环小子为兄弟担忧呢,可见太太教养的好。老太太、太太。环小子护玉有功,我可要为他请赏了” 满堂人登时开怀大笑。老太太笑的又拿拐棍撑着,一叠声说“凤丫头,看我不撕了你的油嘴,惯会哄人” 贾环坐在椅子上克制双眼翻白的冲动,笑话真冷,古代人的笑点真低。 “好、好,环儿想要什么我赏你。” 说到点子上了原主的资源太匮乏,想施展手脚都难。 想要拯救你们,就从认真领这回赏开始吧 吸气,抬头,微笑,“回老祖宗的话” 话音未落,一旁的王夫人脸色骤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族学探秘 所以,我为什么又犯蠢 贾环坐在贾家族学的板凳上,看看前排讲小话的、中间牵小手的、后排打瞌睡的,把绝望的目光投到老师贾代儒那边。 上了年纪的老夫子眼睛半闭,像个破旧的车载摇头娃娃,脑袋晃得那叫有节奏,还自带论语播放功效。 他早该想到,一个药丸的家族,首先会败在教育。 看看族学的精心培养对象贾宝玉,他为啥还对贾家的贵族学校抱有希望是不是傻 那天,他残存的身体记忆被凌空飞来的通灵宝玉唤醒,顺手拿折扇一接,误打误撞接住了某人的“命根子”这个称号实在羞耻。 贾府后宅沸腾了。 贾母老太太一开心,问他要什么赏赐 他答了响当当四个字我要上学 一来,他得了解古代的晋身之路,掌握最基础的技能,毕竟自身变强,才能照顾家族。二来,不想再替王夫人抄佛经,太浪费时间,还要吃素。 至于王夫人脸色黑如锅底古代嫡母和庶子存在不可调和的利益纠葛,得罪她是迟早的事嘛,她习惯就好。 于是,贾母大手一挥,安排上了 可贾家族学,相当于独营的贵族学校,让人大开眼界,今天的赛后总结必须加上新目标把这不能更野鸡的族学赶快毁掉 贾家是个大家族,人多。族里众筹办个学校,请族中“德高望重”的人来教,各种关系户纷纷插足,因为学校免费授课哎 古代没有义务教育,科举又是一架登天梯,有点常识的家长都想尽办法让孩子读书。 这样的大环境下,贾家宗族这个“义塾”,听着特别高大上。所以,类似七舅老爷他三外甥这种远房亲戚,闻风而动,在学堂占领了半壁江山。 下到七八岁,上到十七八岁,挤成一团,还不分班 家里一味娇惯,到了学堂更是一团乱。 摇头娃娃老夫子名叫贾代儒,宗族里的爷爷辈,一大把年纪,压根管不了这群纨绔子弟。因为穷,舍不得这个位子,摇头晃脑混日子。 这能学着个锤子 师资力量差,学风更是不能再差。同桌小孩涂脂抹粉,外号“香怜”,身上香飘十里,贾环连打数个喷嚏。 讲道理,个人爱好他不想管,可班上的学生看这小孩,像狼看到肉,眼冒绿光,十来岁的青春期无人制约,一片大型动物世界。 都是闲的跑上一万米,精神缺失导致的肉体摩擦一定全灭。 贾环瞧着被小厮包围,小手牵得不亦乐乎,正要出去走走的贾宝玉,额头青筋暴绽。 贾府的独苗凤凰男,按照古代法则,直接影响整个家族的兴衰,关系着他“历劫”的成败,居然在这里浪费时间忍不到明天,决定了,今天动手 课间休息啦,贾宝玉领着跟班出去溜达,贾环苦大仇深做着规划,突然胳膊一抖。好凉 原来是“香怜”同学把手伸到他衣袖里,整只巴掌冰块一样。 哇,我们还没那么熟吧还有,大冷天的,穿了棉袄怎么冻成这样 贾环往对方身上仔细打量,后知后觉发现另一件古代神器芦花袄 芦苇絮子填充的棉袄,要不是原主记忆里下人穿过,他也认不出来。这种棉袄就装装样子,保暖系数为零。 好吧,怎么说也是同班同学,不能看人活活冻死,贾环叹口气,掏出早上赵姨娘装进包里的半旧皮毛披风,给“香怜”同学围上。 瞧这位同学,冻得脸通红,都遮不住。有钱买香粉,没钱买棉袄吗刚闪过这念头,脑内的古代物价系统嗖嗖回放,哦,原来古代棉袄这么贵。 “穿着吧,开春还我。” 好了,现在要集中注意力,想想怎么搞个事情,炸了这乱糟糟的族学。 贾环深呼吸,然后,“啪”他面前的墨盒就炸了。 窝草 拥有意念控制的超能力了吗贾环擦着墨汁,有点兴奋。 显然不是,不远处的半大孩子抡着拳头,捏着弹弓,手里几颗石子儿使劲晃。 小屁孩,才多大就搞校园欺凌老师家长怎么教的 视野里又是一行金字灿烂金荣,贾璜之内侄,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个,非常嚣张哦。 金荣气哼哼地蹬着课桌,大喊“香怜是小爷的人你是哪一房的子孙,敢在金大爷面前放肆” 厉害了,这个身体看起来这么好欺负厉害了,这位“金大爷”是在争风吃醋 贾环又深深为原主的存在感折服,这次进学堂,他不想引人注目,穿得很普通,身边也没让人跟,嘱咐他们到点来接就行。他内核二十多岁,上个课还要人陪 可被狗当成包子,还是有点不爽。 这时,一个阴影笼在了他的头顶,是个青年男子,整张脸油汪汪,抄着手,冠冕堂皇地放话 “金爷问你话呢,怎么不答” 贾环眯着眼,看清来人的资料,觉得这次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妙。 巧得很,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贾代儒的长孙贾瑞。一个大龄无业青年,跟着爷爷混饭吃,根据资料叙述,贾瑞的日常就是作威作福,敲诈勒索,诓骗学堂子弟,出钱请他吃吃喝喝。 打蛇打七寸,这间学堂人虽多,重要人物没几个,能震动到上层决策的也就只有金疙瘩贾宝玉,和老师贾代儒。 他可以连接到贾宝玉身上,贾瑞能牵扯上贾代儒,很好 贾环摩拳擦掌,准备上场。 贾代儒吃完学生孝敬的点心,抹抹嘴,准备回堂继续打瞌睡,颤颤巍巍的腿还没迈过门槛,就让里面的景象吓掉了拐棍。 桌翻椅倒,年纪小的学生尖声哭叫。 金荣气喘如牛,扯着弹弓嚷嚷,“我不信打不中你” 就是打不中。牛筋一扯,指尖一放,把桌上的钧窑笔洗打个稀碎。贾代儒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他辛苦半辈子,只有几件好东西撑门面啊 他的好孙子贾瑞像个逮不着老鼠的笨猫,挥着戒尺跌跌撞撞乱跑,眼看就要往一个小孩头上凿,小孩吓得缩成一团,拿一把竹扇挡着脸。 贾代儒喘匀了气,怒喝“住手”他指着满地碎瓷片,气的胡子直抖,“成何体统” “都是这打不死的贱种子”金荣看事儿闹大了,抽搐着脸,往贾环那边戳指头,“下贱种子,玷辱了学堂,还不快报上老子娘” 贾瑞也随声附和“把那竹扇撤了去,下作东西,莫非老子见不得人” 下贱种子呵,你还妙蛙种子呢,贾环拿扇子把脸遮遮严,继续缩成一团。 贾代儒老眼昏花,一时分不清是谁,顺着桌腿往上望,半旧的蓝边布袄,粘上墨汁的大襟,最后定格竹扇上。竹扇缓缓移开,露出一张新面孔来。 贾环戏精上身,露出担惊受怕且无辜的眼神。 贾代儒吓得重重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这事没法善了 “啪”花梨桌一声脆响,有个面相清俊的少年猛一摔笔,怫然发问“瑞大叔,这是怎么说他是西府的环叔,今儿才来上课。” 学堂陷入了静默。金荣和贾瑞张口结舌。 他们做了什么 小孩矮矮不起眼,穿得素素淡淡,身边没小厮,他们以为又是偏房的子侄来寄读,年纪又小又没点银钱,谁能放在心上 心里不爽利,打便打了,骂便骂了,怕他不成 刚才混战中左躲右闪、动作灵活的小孩,看见贾代儒进门,立刻缩成一团,还拿折扇挡了脸,故意做出畏怯姿态,怕是想在老师面前卖可怜 没用的,学堂一霸贾瑞,情绪空前高涨,也不看看老师是谁是我亲爷爷他二人按照常例喝骂一番,让他把折扇放下,交给贾代儒定夺。按照常例,贾代儒老夫子也就和点稀泥,罚酒三杯了事。 再料不到,小孩放下折扇,旁人报上名字,竟是贾环。 荣国府二房庶子贾环 别看在学堂,他们拉帮结伙很是红火,其实论起族中地位,贾瑞这个长孙在边缘摇摇欲坠,金荣更是没有影子,他们俩,是彻彻底底的旁支。 贾家旁支完全仰仗宁荣二府,才得以在京城立足,即使是庶子,他们也远远高攀不起。更何况他们俩刚才嘴上放出的脏话,一大半都指向了贾环的老子。 贾政啊 踢到一块重达千钧的铁板,倒下来压全家。 贾环甩甩头,继续表演弱小可怜又无助“环儿还小,素昧平生,被人拿石子砸碎了墨盒,还让人骂下贱种子。不知瑞大哥话里是什么意思,莫非环儿的老子娘也要连带上瑞大哥是先生的助力,这话是瑞大哥的意思,还是先生的意思” 都不用酝酿,七岁的小孩,眼泪说来就来。 老夫子贾代儒吓得眼睛凸起,皱纹都撑开了。 神仙欠我一座小金人啊,贾环演到动情之处,扑到贾宝玉身前,眼泪哗哗掉,哭道“宝二哥,这学堂容不下咱们了,父亲被如此毁骂,再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贾宝玉情感丰富,完全陷入剧情中,跟着哇哇大哭。 这个世界很重亲缘名分,更有主辱奴死这一说,这一哭了不得,贾宝玉的四大陪读小厮坐不住了,纷纷跳起来。 带头的,正是宝玉手下最不安分的小厮茗烟,将一根笤帚舞出了金箍棒的气势,上面的枯枝烂叶飞了金荣一头。剩下三个也不客气,说开撕就开撕,“豁出命去大闹一场,让你们看看二爷的厉害”组团抄家伙抽打贾瑞。 厉害厉害,搞事情数你们厉害。 金荣和贾瑞哪里还有先前的神气直愣愣戳在原地,根本不敢躲。 不怕闹事,只怕事情不够大。头破血流只是餐前甜点,这族学不论是消失还是重建,都不会再有这俩人。贾环对今天的进度很满意,拿袖子擦擦脸。 混乱中,有人慢慢移步过来,走到他身边,是替他报出名字的少年。少年长了一张俊俏的脸,作了个揖,手边扩出金色字样贾蔷。 “环叔莫怕,瑞大爷认得你了,往后定是不敢了。” 往后贾环眉目微动,注意到,贾蔷看他的眼神里含着一丝打量。 嚯,他只是个七岁的宝宝而已,穿过来之后,包括亲父母在内,没人觉得哪里不对。这个年轻人发现了异常,要来探他的底族学里也不都是废物嘛。 贾环以为先站出来的会是贾宝玉,怎料宝玉一声不吭,半路倒杀出另一个人物,他仔细瞧了瞧,金字资料显示,他是宁国府的子孙贾蔷,辈分是子侄辈,重点标出他和宁国府家主贾珍的绯闻。 嗯绯闻 还还是和贾珍 神仙搜集资料也这么八卦 槽多无口,自己才七岁却有十五岁的大侄子,大侄子还跟家主传绯闻等一下,神仙的资料都很精准,既然是绯闻,那一定还没发生对吧 他仔细看看贾蔷的履历,这是个可塑之才,只要别染上花天酒地的习气,日后拯救贾家,可以做个助力。 贾蔷浑然不知自己被贾环盯上,他觉得世界变化太快,环三叔他是见过的,呆呆笨笨,表情不忿。今日课室里,那么灵活机变,金荣的弹弓和贾瑞的戒尺,都近不得身,又让事态愈演愈烈,他有点摸不透这个庶出的叔叔。 当然,贾蔷还不知道,日后有无数的摸不透等着他。 贾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点点头,道“今日多谢蔷哥儿。” 话音未落,老夫子贾代儒看着满脸青肿的大孙子,两眼一翻,咕咚一声倒在地上,彻底人事不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族学倒闭 学堂一闹,以老夫子贾代儒的昏迷告终,宝玉当堂大哭,贾瑞出言不逊,哪一桩都是大事,族里风声鹤唳,越传越玄。 贾环盼望着,盼望着,晚间终于等到了关键时机,被父亲贾政叫来书房听训。 四面灯火通明,丫鬟小厮战战兢兢。 此地是东廊三间小正房,紧邻贾府的正室荣禧堂,照封建家族的规矩,原该是大哥贾赦住的,却叫老二贾政占了。 贾环盲猜一下,大概是老太太的缘故,来了这些时日,上一辈里,虽然不知她最疼爱谁,但却能看出她最不喜欢谁。 而贾母的喜与不喜,待遇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长幼颠倒,贾环感觉不妙,前儿在话本上看到类似的故事,吃了官司,那结局可是流刑充军心好累,贾家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一进门,呵,贾宝玉也靠墙边立着,瑟缩不已。 贾环向前展眼,炕桌前,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背手而立,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怒气。不用看身边的金字介绍,他也知道,这便是原主畏惧不已的亲爹贾政了。 看着也不是很高大啊,哪有那么可怕。 “混账东西”贾政忽地怒喝一声,掀着眼睛就朝他身上瞪,“喊你来,这般磨蹭,还等我亲自去请不成” 难怪原主心里怕的不成样子,这是亲爹啊,还是监狱里的牢头啊 贾环依礼垂头不语,在这个世界,儿子不能顶撞老子,何况是看起来架子挺大的老子。可挡不住内心的碎碎念炸了锅拜托他住的地方是偏院,那距离,跟宝玉的住所能一样吗您夜会赵姨娘那会儿,怎么不算算时间 “哼,孽障”贾政骂起来没完了还。 我是孽障,那你不是好棒棒贾环心中奔过一万只羊驼。 “你头一遭上学,如何闹了学堂速速交代” 等一下贾政是怎么肥事 闹、学、堂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哇,他明明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受害者好吗 不知又是谁乱传的话,嫌疑锁定在王夫人及其党羽身上,等这边完事,他必须得查它个利落。他辛辛苦苦拯救贾家,贾家内部兢兢业业使绊子,这还了得 还有贾政一家之主,不查明情况,瞎抖什么威风 贾环很气,贾环不想说话,拿出七岁小孩的杀手锏,先哭再说 “贾瑞和金荣一直骂父亲” 贾政脸色微变。 “金荣说您下流” 哇,贾政绷不住,肉眼可见的黑了脸。 “贾瑞还说您见不得人” 贾政脸上黑云压顶、电闪雷鸣,几根胡子大起大落。 “二哥和我气的不得了,起来维护父亲的名声,倒被他们欺负,还动了手,只能哭”贾环泪眼模糊,问身边开启振动模式的贾宝玉,“二哥,你说是不是” 反正都是事实,他哪一点也没说错啊。 贾宝玉心惊胆战,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父亲不信,可以问跟着去的小厮。” 哦,贾宝玉还是很聪明的么,别说跟去的小厮,整个族学,谁敢不向着他说话以他的地位,应是真正的学堂一霸,然而人家志不在此,贾瑞金荣这类小人倒瞎出风头。 贾政知道宝玉和贾环素来不亲,而今同仇敌忾,已经信了七八分,一张脸黑中透紫,紫中透亮,贾环看他步子越踱越快,就是现在抓紧时间催动怒气。 “哇我好怕,那个金荣说,进了学堂是他的人,还动手乱摸瑞大哥不但不管,还骂我。父亲,环儿是去读书的,并不是谁的人” 贾政脸上的黑气终于凝聚成了实体 贾环再不济,也是他贾政的儿子,这样辱没,就是在扇他的脸啊 看着哭花脸的贾环,和发抖的贾宝玉,贾政总算察觉到贾家的族学是个什么地方。 “你们都回去吧,今天的事情,我自会处理。”贾政阴着脸磨牙“不要声张” 贾宝玉恭恭敬敬答了一个“是”,退到门边,撒腿就跑。贾环脚步放慢,听见书房里传来瓷器稀碎的声响。 呵,这种人,只有自己面子受损,才会认真。 贾环对贾政很是看不起,一个当爹的不在乎孩子的教育。不止对他,还有宝玉。 族学那破烂环境,但凡贾政抽空去监督旁听,都能发现问题的吧 万一换了原主去上学,今天发生的事情,没准不是做戏,就成真了。 小孩子的教育是最要紧的,原主被王夫人针对,贾政又不闻不问,不养成个草包才怪。贾环在现代一直坚持不会养就不要生生了又不好好养,罪莫大焉。 呸,枉为人父 带着怨气回到小矮院,近来贾政摸黑来得勤,赵姨娘和小丫头都去服侍,他的小屋清净不少。桌上摆了几支崭新的湖笔,质地上乘,是贾探春遣人送来的。 一家人里,也就这位姐姐靠谱,偏偏是万恶的旧社会,女孩子命不由己,全捆在男人身上。 贾环才拿起笔,王夫人的丫鬟彩霞路过看他,带来了来学堂的处理结果族学停学整顿,贾瑞金荣各自拉回家打板子,逐出族学。让贾代儒告老修养。 这样就完了没有后续彩霞有事,安慰他几句就走了,贾环心里那叫一个气。贾政这个爹当得,还不如牌位,他只顾给自己找回面子,为啥不想想孩子的教育 花钱请个靠谱良师可太困难了,怕不是要倾家荡产、 听彩霞说,宝二爷乐坏了。 呵,贾宝玉能不乐坏了吗,窝里横的少爷,说一不二还不用上学,每天跟姐妹丫鬟厮混,这是向着巨婴的道路一往无前 如果他的任务是打赢贾宝玉,站上贾府巅峰,那他现在也该开心了,条条大路通罗马,想把贾宝玉这个深闺小羊羔拉下来,至少有十多种方法计划。说白了,贾宝玉四体不全五谷不分,全靠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罩着他。 然而他想回到现代,偏偏要拯救整个贾家要求是起死回生啊,起死回生按照这个时代的地位尿性,贾宝玉这个二房长子不可或缺,就算没啥用,也能应个景。 他的精力必须往“好兄弟齐心协力拯救家庭”上面走。 挑亮油灯,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课业做完,贾环翻着肚皮摊在炕上,又是一条好咸鱼。 要不怎么说读书少害死人。 没看过红楼梦,吃大亏了 苦心经营去的学堂,和设想中完全不一样,师不师,徒不徒,一缸老鼠屎里掺着几粒米,学好太难,学坏太容易。贾家的人在这里汇聚,无异于养蛊,最后养出一个不世纨绔。 他只能设法让学堂停课,以免再误人子弟。 贾家当然不能没有学堂,贾政罚完了人,出够了气,一定会和族里商议重建。至于重建的结果,是变好还是变得更糟,还不得而知。 好在他再世为人,不缺自控能力。唉姑且自学吧,把基础知识摸透,毛笔字练熟,谁让他幼小的身躯承担了不该有的重任。 还有一点,他这副身体弱爆了,必须大改造。 别的事他不熟,这强筋健骨一事,他堪称半个专家。 每日闻鸡而起,先拉筋再长跑,把训练时的体能项目做足全套,又拿两个石墩充作杠铃,锻炼上肢肌肉。 他自己磨了一块球板,找下人拿苇杆、牛筋编了几个小球,悄悄地运球击球。这看家本领他万万不敢丢,哪怕暂时没了用武之地,只要拍子在手,就让人心生勇气。 丫鬟婆子见他口中呼号,着了魔似的嬉闹,当笑话报给王夫人。王夫人只道贾环本性贪玩,终究难成大事,越发的放下心来。 就这般文武兼顾,勤恳练习。白驹过隙,贾环来到此间,转眼已一月有余。天气日暖,院里的枯枝透出些微的绿意。 这天,他练完两组“杠铃”,汗透衣衫,打发小丫头到厨房再取几个鸡蛋他份例里的蛋白质含量太低,全是王夫人命他抄经吃素闹的。小丫头去了,不一会儿闷闷的回来,只得两个鸡蛋,一手握着一个。 贾环看她垮着嘴角,猜是厨房婆子又捧高踩低。 穿来一个多月,让他碰上好几次,看看贾府的员工素质 嗨,没办法的事,说破大天,他是庶子,地位板上钉钉,一时半会改不了。古代社会三妻四妾太让人反感,生出的孩子分三六九等,底下人自然乐得巴结贾宝玉。 正要安抚几句,小丫头气冲冲地开口,说的却是另一码事 “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才回来,碰上侍书姐姐在山石边抹眼泪,问她又不说,只一味躲我。攀上了高枝,也不必这样轻狂” 侍书贾探春的丫鬟。 贾环心里一跳,这个侍书和主子脾性一致,最是个有主意有胆气的,如今哭得伤心,只怕是贾探春那边遭了祸 那可是他卧病之际,悄悄送点心的好人啊 他匆忙换身干净衣裳,往探春的住所去。还未到跟前,就见围廊上、树荫下,洒扫的婆子都朝探春的住所望眼欲穿,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个看守后门的婆子见他来了,龇着黄牙,嘻嘻的笑“瞧,又来一个” 贾环一路狂奔,前脚才过门槛,便觉嗖嗖风起,一物劈面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袭人恶语 如果能重来,我还是会选择乒乓球。 贾环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碎瓷片,抱住靠枕瑟瑟发抖。 刚才瓷瓶破空飞来,千钧一发之际,他凭借二十多年征战赛场被球砸脸的经验,腾挪闪身一个撑地,安全闪避,平稳立起 谁料,兜头又是一大只靠枕摔过,直接把他这小身板甩个倒仰。 爬起来拍拍灰,屋内魔音灌耳,他自岿然不动。服侍的丫环婆子要么缩在一角,要么远远瞧热闹,只有侍书满面泪痕,还拼命挡着他那个发疯的亲娘。 真是一出糟心的大戏 只见赵姨娘钗环散落,两手当空乱舞,前襟纽子半开着,脖子一道青筋绽到额角。 她已摔了几样东西,却怒气不减,扯着嗓子乱吼一气,那声线尖锐的,超过所有比赛现场的疯狂球迷。 他的亲姐姐探春,还身量未足,理应被哄、被宠,含着糖的年纪,却在圈椅上坐的笔直,目光炯炯,毫无怯意,朗声说道 “姨娘别嚷,今日正该把事情说个明白。我何曾对姨娘不敬是谁说来,何处听得,姨娘只管拉了证人,与我对质。若所言不虚,我自领罪去。” 贾环最见不得这一幕。 探春若是痛哭,或哗然大闹到长辈跟前,反倒是小孩该有的心性。 可她眼里虽哀怒交加,行动却不慌不乱,话内条分缕析,足见这糟心事已发生数次。 赵姨娘与她血脉相连,“砸折了骨头连着筋”,这一层母女关系最难分说。 太太只做没看见,怕还要迁怒她。老太太眼内宝玉最要紧,便是她养在跟前,亦无法率性倾诉。至于亲娘,不提也罢。 最伤人的事与最伤人的话,都叫最亲的人做尽、说尽了,偌大的贾府,无一人能为她做主。可这探春姐姐,不但不自苦,反而越发坚强,竟能应对自如。 说白了,不就是一群混蛋没事干,折腾一个小姑娘 贾环放下抱枕上前,想把这场闹剧速战速决。不料探春见他走来,倒似又见了一个赵姨娘,柔声苦劝“环儿,莫要生事,原是一场误会。” 贾环就知道了,合着没穿越那会儿,以前的原主,在这等场合是添乱的帮凶。 难怪那婆子见他来了越发的兴奋呢。 三天两头,姨娘带着庶子生事,生怕脸面丢的不彻底就是探春再谨慎周全,又如何挡得了碎语闲言。 她还那么小,十岁都不到。 贾环咬咬牙,今儿个是豁出去了,宁可他不要这个脸 三、二、一。 他鼻头抽动,捂住眼睛死命揉,深吸一口气,迸出哭音“哇环儿头好痛,好痛要喝一帖清风散,我要清风散” 赵姨娘见他来了,本想等他也发个脾气,娘儿俩尽情大闹一场。可一听哭声,见贾环面色赤红,似要生病,什么也顾不得,放下手里待摔的茶杯茶盏,便出门找劳什子清风散。 嘿嘿,年纪小就是这点好,贾环压制着内心的羞耻,回头摸摸探春的脑袋,递了个眼神,便跟着赵姨娘开溜。周围瞧热闹的没戏可看,纷纷散了。 唯有探春,原是靠在椅子上舒一口气,却觉得一只温暖的手抚过头顶与鬓角,愕然抬首,正碰上弟弟使的眼色,反而呆住了,俄而止不住的心酸,眼里已蓄满泪水。 自打上了学堂,弟弟就换了人一样,再不跟着丫头小子混闹,闲了就闭门读书,练起字来。而今,更是凭着一己之力劝走了闹事的姨娘。 弟弟长大了,适才那举动,分明是教她放心。 侍书指挥小丫头将碎片拾走,摆好了茶盏,讶然道“姑娘怎么哭了,千万要想开些。” 探春拿绢子拭泪,面上一片澄明“傻丫头,正是想开了才要哭的。” 话分两头,贾环在房内龇牙咧嘴,灌下一碗极苦的汤药,连吞几枚蜜枣,也压不下苦味,还要装出大好的样子支应赔笑,只想时间快快过去。 等到赵姨娘终于想起去见兄弟,前脚才出门,后脚彩霞听说他病了,过来看他,居然带来等候已久的消息“我前儿问老爷身边的小厮,说是三爷闹学堂这话,是宝玉身边的传到太太耳朵里,太太又告诉老爷的。” 佩服啊佩服,彩霞真是个人物 王夫人有那么多丫环,她是其中最得力之一,别的丫环都喜欢宝玉,只有她很不长眼的偏心原主。 贾环浏览原主的记忆,看的可闹心,原主心眼彻底养歪,觉得彩霞亲近他是有利可图,对人家态度特别坏。 原主是不是傻府里这群掐尖好强的丫鬟一味哄着宝玉,难道不是有利可图 退一万步讲,被人利用好过完全无用。 那天他可怜巴巴地问了几句,彩霞就上了心,暗暗打听。无奈贾政处理这事的时候,在书房发了好几通火,小厮以为仁慈的二老爷摊上了大事,什么话都不敢传。 直到一个月过去,那些小厮放松了警惕,彩霞才旁敲侧击的问出来。 “竟有这事,我实在冤枉。”贾环竭力委屈,“阖府这么大,难免有闲话。可不知,太太又是听什么人说的” 彩霞想了想,拿扇子遮嘴,将声音压得更低。 “玉钏儿闲磕牙时说,袭人姐姐那天来见太太,太太把服侍的人都打发出去,问了好久的话。” 哇,看见没,亲近宝玉的丫鬟群体,表面姐妹叫的亲密,其实也是塑料花。玉钏儿肉眼可见的讨厌袭人,所以的信息量特别大。 临走,贾环拿了接玉时老太太赏的一串香珠送给彩霞,好好的谢过了她。宝贵的消息渠道万万不能丢,彩霞的人缘好,看人又准,做事还稳,要是在现代,至少能做到管理高层,月薪数十万。 可惜了,这是在古代的一本书里,只能委屈在后宅工。 至于袭人那不是贾宝玉身边最有头有脸的丫鬟么。和他有什么纠葛 摆饭的时候,后厨送来几小碟,一如既往没营养。 贾环在桌上挑了几筷子菜,怒吃两个蛋白。 他到了长个的时候,睡下翻身骨节生痛,可这贾府后厨,每日端来的尽是清汤寡水的东西,只靠鸡蛋补充也不够。王夫人那屋倒是吃的丰盛,可他不便往那边去。 老太太一开心就赏他吃果子,赏得久了他都怀疑自己要变猴。 贾环掂了掂荷包里的几粒碎银,决定明儿自己动手,反正他到国外比赛那会儿,吃不惯炸鱼薯条、蛋糕汉堡,也都是买菜现做。 正在回想那些年做过的西红柿炒蛋和红烧肉,门环轻动,一个轻灵身影闪进房里,跃动的烛光映出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贾环一瞧,史湘云,史家千金,贾母的侄孙女儿。 贾府内的女孩子,个个是美人胚子,这位也不例外。眉似新月,腰如约素,英气十足。她款步姗姗,含嗔开口 “环儿,听袭人说,你又去闹你三姐姐了” 又是袭人 贾环扶额,这个袭人真是人如其名,一直坚持对他发动袭击。 贾宝玉的大丫鬟,在他这里出场率有点高啊,贾环大脑放空,愣愣出神,思考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过她。 想了一遍,没有啊两边连面都不怎么见 那边厢,史湘云可不等他想,苦口婆心说了一堆话,你姐不容易啊你要懂事啊,搞得气氛仿佛土味情景剧。探春是操碎了心的姐姐,他就是没用的吸血虫弟弟虽说原主确实有这种倾向,可这个锅,新来的他不背 史湘云和探春是好朋友,对于原主来说,则是另一个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他脑内的情景回放,有许多宝玉湘云一同承欢膝下的画面。 老太太难不成在下大棋,结亲从娃娃开始 他知道在古代在这本古代的书里,婚姻关系讲求亲上做亲,不但不避亲戚关系,反以为美。可他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还是忍不住手痒,想杜绝这种近亲结婚的悲剧。 “不看别的,单看三姐姐与你一母同胞,你也不该火上添油、雪上加霜”史湘云性子很急,话说一半,风风火火拉起贾环,便要一道去寻探春“走,给你三姐姐赔不是去” 哎,等等啊 贾环解释的话还没说一句,被直接拽出两三米,欲哭无泪个子小,太不好 咬牙切齿他要长高 他硬是不走,身体往下坐,拖得像个小秤砣。 湘云见他抗拒,更是赌气不放手。 可怜贾环活了二十几年,只和球拍胶皮撕扯,从未和女孩儿撕扯。一朝穿越,把没经历过的全经历个遍。 没经验啊,他没经验 和十岁小姑娘拼力气,万一弄伤人家怎么办史湘云再怎么威武霸气,在他眼内只是个小妹妹,可这“小妹妹”比他有蛮力,比他身体好,更比他敢用力贾环手足无措,支支吾吾,话也忘了说。 两下里正僵持,门环又响,人影一晃,进来一个细挑身子、容长脸儿的丫鬟。 “云姑娘,二爷醒了,找你猜枚,快离了这冷地方,随我来吧。” 湘云听了,只得将手一松,还是气鼓鼓的。 贾环的注意力完全到了门边。他打量那张写满温柔和顺的脸,金字介绍在他眼中一亮。 呵,来的正好,他还怕这个人不来 “稀客,稀客。袭人姐姐既知道这是个冷地方,为何偏偏再三再五的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姐弟同心 袭人娇娇怯怯,脸上晕开两片红,嗫嚅道“三爷这是怎么说奴婢从不踏足此处,这可是污蔑了。” 她是在挑史湘云的火,想趁机再集火一波。嚯哟,这个丫鬟了不得。 贾环也够佩服原主了,在这个封建时代里,一个庶子,再怎么庶出,还是正经的主子哎,级别比丫鬟高了不止一点,相当于他们的小老板,偏偏袭人就敢在他面前,直着脖子喊“污蔑”。 一个发工资的,让员工踩在头上,这得窝囊到什么地步王夫人养草包的手段真是高明。 不管原主怎么怂且废,现在轮到他上场,该怎么办,他说了算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喵呢 贾环一声轻笑,落在袭人耳朵里。 “污蔑我怎么敢袭人姐姐每日在府里,服侍我二哥,无人不说你尽心周到。可周到太过,便会招祸。” 袭人听了,还把身子缩了缩,很好,演戏么,谁不会呀 贾环摆出天真无邪的面孔“湘云姐姐,环儿不大明白,袭人姐姐每天忙里忙外,怎么环儿在学堂的事她也知道,在三姐姐那里的事她也知道偏偏她知道,环儿却不知道。” 史湘云被绕的没弄懂,袭人却听得明白,吓得浑身发抖。 “来人,请三姐姐过来,就说袭人姐姐用心良苦,为了下午的事找云姑娘来教导我呢。环儿已经知错,请姐姐过来,环儿赔个不是吧。” 屋里一个口齿伶俐的小丫头应声去了。 袭人四肢冰凉,如坠寒潭。底下服侍的人都知道,府里的小主子,最不好惹的就是三姑娘。三姑娘治下极严,恩威并施,眼里容不得一粒沙。环三爷虽然性情阴暗,但畏畏缩缩,反而人人都能挤兑。大家纷纷感叹,一母所出,天差地别,连二奶奶都这么说。 她才发现,整个府里的主子、管事、丫头、小厮,都看走了眼。 环三爷真真是三姑娘的亲弟弟,发起狠来毫不容情。刚才叫了人去请,话里话外都是当面对质,要撕破脸问到底。这如何是好 袭人连连使眼色给史湘云,想求救脱身。 然而史湘云跟不上节奏,还在一旁欣慰,“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探丫头是个明白的,你诚心道歉,她也就放下了。” 贾环 探春确实是个明白的,湘云姑娘,可你是个不明不白的啊 行吧,至少湘云姑娘对谁都是一视同仁,智商永远不上线。没有特别针对谁,她就是单纯的性子太直,盲目轻信,熟人说什么,她信什么。 不一刻,探春到了,未语先笑。 “云儿又淘气,押了我弟弟,扮什么包公审案” 贾探春的声音永远沉稳,微微上扬,有种胜券在握的笃定。此时说着戏谑的话,沉稳里带一丝难得的俏皮,史湘云听着舒心无比,袭人却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贾环只做看不见,上前相迎,“三姐姐来了,看史官爷审这桩无头公案。某年某月某日,小婢状告环儿冲撞亲姐。证人已到,请官爷听证词。” 贾探春从未见过贾环这样,乐得和他对戏“回官爷的话,弟弟只来我处略坐了坐,委实的没有冲撞。恳请官老爷,判个无罪开释罢。” 史湘云看的开心,以为误会一场,放下前面那通纠纷,拉着探春、贾环,嚷着要一起吃酒。 要不怎么说心大的人活的久呢,看湘云这样,省去多少弯弯绕绕,活的多开心 贾环与探春对个眼神,探春心领神会,道 “好啊,我屋里有上好的梅子酒,叫侍书烫热了,正好喝。只是器皿不大好挑,云儿不如先行,看她们挑好。我还有几句话要同环儿商量。” 默契啊,这就是默契血脉相连不是白连的 “好吧,你们兄妹说体己话儿,我先拣一副好杯盏。”湘云说走就走。 袭人跪了许久,膝盖都酸痛了,看史湘云要出门,跌跌撞撞爬起来,要跟着一同走。看到探春的眼神,腿直打颤,就是不敢再迈一步。 可以啊姐姐,贾环心里拼命鼓掌叫好。只要赵姨娘这个隐患不在,探春在贾府内威望很高。这也是个人才,嘿,男人没一个像样的,女孩子都这么优秀,又让这个年代限制的死死,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 好了,接下来该对付袭人了。姐弟齐上阵,赛后总结里按混双来写好了。 贾环眉开眼笑“袭人姐姐,你是个有大志向的,不止服侍二爷周到,连太太都劳你照料了。” “只是急了些。”贾探春淡淡开口,已是笑意全消。 袭人哪里见过这样阵仗,一阵阵心慌。她是宝玉跟前第一得用的丫鬟,主子见了她都和颜悦色,就连太太都和她说,日后要 “三姐姐” 贾宝玉的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门外还掺杂着史湘云标志性的“爱哥哥”。难不成,这俩人半路撞上了,又折了回来 形势急转直下,今天收拾不了她了,二人对视一眼,笑得和颜悦色。 袭人脸上迅速死灰复燃,眼睛里也绽放出疯狂的神采。有人撑腰就是了不得。 你说气不气人吧 这就好像双打比赛都上了场,牌儿写好了“贾环贾探春vs 花袭人王夫人”,对手突然被外星人抓走了 外星人贾宝玉,正心疼地搓着他大丫鬟的双手,“手怎么这样冷袭人是我的丫鬟,就是她有什么错处,也不该挨冻。” 哇,主子仆人一个德行,都娇贵的了不得。这屋子他一直住着,怎么也没冻死贾环无话可说。 “宝二哥,这丫鬟心太高,你若不好好读书,迟早保不住。”这次没能手撕了花袭人,他就养肥再撕。 贾宝玉只顾给袭人暖手,哪里听得见倒是史湘云,一去一回之间,看出了点门道,发觉自己给人当枪使,道歉了好几遍。 第二天,贾环还收到一筐上用的石炭,又是贾探春的手笔。行吧,豪门姐弟相依为命。 湘云在贾府住了半月,在此期间,贾环画了简单图样,使银子找工匠做出几副好球板,虽说是光板没有胶皮,但足够令他惊喜。这与现代的“砂板乒乓”同出一理,只要掌握接发技巧,余者缓缓探索便可。 一日,他对着墙壁挥拍练习,让湘云撞见,非上手玩玩不可。贾环点出身法诀窍,大略讲了规则,又搬出一张方桌画好界限。 这运动恰恰对了湘云的脾气。学没两三日,就迫不及待拉来姐妹们一同游戏。 女孩儿们束袖卸镯,将钗环收起,贾环手持牛筋球,悉心指点,像个女队的教练。乒乓球这项运动,初上手有些生疏,练起来便觉畅快,一来二去,挥拍击球成了乐趣所在。 其中要数湘云与探春打得最好,一个灵巧,一个善谋,偶尔对拉起来,已有几分专业的架势,好球频出。相比之下,迎春、惜春二人的胜负欲不高,看着让人心焦。迎春到了分高下的关头,反而不动了,也不管球击到哪里。惜春则是真正的佛系乒乓,输赢由他去,和我没关系。 丫鬟们看主子玩的欢喜,都来打上几局,往往笑得软了腰。除了袭人心里有病,再也没露过面,这让偏院的气氛更加和谐。 宝玉也觉得新奇有趣,来回跑得更勤了。 如此久了,刷了一遍好感值,旧时阴暗猥琐的形象改头换面,至少,这些哥哥姐姐提起贾环,再不皱眉了。 一日,湘云正苦练她的发球秘技,家里打发人来接,她只得依依不舍的回家,还特意嘱托贾环“有上好的球板给我留一副。” 贾环满满承应,心道她回去了,再想找人练球都不易,探春一心苦学,认为功夫未到不肯招摇,宝玉只爱和姐妹或丫鬟打。 再者说,虽说他身量是孩童,却在现代世界阅尽名家高手他需要挑战。那些只学了几十日的手法,委实不够看。 他最怕技术生疏,等回到现实,还有未战完的一盘。 就是为了有人一起打球,他也得早日出头,出头之后,做什么事都名正言顺些。 等到拯救完作死无极限的贾家,就另辟天地,把这乒乓球在大江南北推广出去。 风生水起,群雄争锋,定是高手如云过瘾啊过瘾 到时候,他隐姓埋名,一手搞比赛,一手培养人才,跟贾府说拜拜,让贾赦啊贾政啊统统死开 没有贾家的世界,一定特别美好 贾环单是幻想,就颇受激励,勤奋读书锻炼,不在话下。 眼见时气渐暖,府内上下都换了薄绵衣裳。这天,贾环下了学,正在试穿赵姨娘新缝的一件棉褂子,内宅突然有云板传点,一连四下,跟着哀声阵阵,下人奔走传讯姑奶奶去了。 嗯亲人离世贾环连忙查阅资料。 这一查不得了,居然牵涉到一个无比眼熟的名字。 贾府的姑奶奶贾敏,嫁与扬州的巡盐御史林如海,是贾母心尖上的女儿,未出阁时便颇有盛名。 仆从每每提及,都要从“可惜姑奶奶不是男儿身”说起,又悄悄有“大老爷二老爷都不及”的戏语,虽未谋面,贾环也知道这个姑姑不同寻常。 未曾想,她远嫁扬州望族十余年,消息往来不便,年纪尚青,竟一病死了。 这注定不是个平凡的早春。 且不论贾母如何老泪纵横,府内如何暗流纷纷,数日之后,小舟掠水渡江,载着林姑爷托付的孤女,从扬州北上,漂泊抵京。 来的便是贾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的林黛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远客惊梦 夕阳斜斜照窗纱,蒲柳细细映烟霞。 西府小院儿里,贾环又续上一盏香茶。 “随后呢” 彩霞红着脸抿一口茶,润润嗓子,娓娓道来 “随后,二爷就说,说,家里的姐姐妹妹都没有,如今来了个神仙妹妹也没有,可见这玉不识好歹,分不清楚高低贵贱把那玉扯下来,往地上死命的摔。” 贾环咬牙跺脚,一万个无语。 一时不防,贾宝玉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上回只是不小心碰掉,就让阖府上下面无人色。这回倒好,特特地扯下来亲手砸,将发病的病因,直接扣在林姑娘头上。传闻姑姑贾敏在世时,与太太多有不睦,今儿林姑娘孝里投奔,一进门就来这一出。 这么给人添堵,让人小女孩今后在贾府如何立足 穿越以来,几经努力,形象比原先好了许多,可贾环深知自己在府里的地位,还是能隐则隐。迎接林姑娘这样的大事,没人叫他,他断不敢过去。老太太失去爱女,摧心裂肺,万一有什么错处沾上身,那可就难办了。 原以为贾宝玉那个怜香惜玉的性子,一定会万事周全,好生安抚林姑娘。怎料他痴心过了头,见了远客,反倒发狂,还当着众人把那块玉扯下来砸 彩霞听见他未能迎接深以为憾,将今日之事从头讲起“姑娘入了府,老太太、太太、二奶奶迎着,相对而哭好一会儿,方慢慢的缓了过来。见过姑娘奶奶之后,大太太领姑娘去前院拜见大老爷,大老爷说身上不适,怕见面更添悲痛,不便相见” 什么见鬼的理由,太胡扯了,大伯贾赦,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荒唐造作。 想来,摊上老太太这么一偏心眼的娘,姑姑贾敏生前拉了不少仇恨。斯人已逝,饱受轻视的赦大伯仍耿耿于怀,充分论证家庭教育不当造成的兄妹悲剧。 “拜会过大太太,林姑娘就往荣禧堂来,咱们太太接着” 贾环听彩霞细述林姑娘进府诸事,发现他那个时代的人,对林黛玉有很深的误解。 一般日常里,提及林黛玉,都指那些弱不禁风、受尽委屈的小白花。可听过王夫人和林姑娘在荣禧堂内的对话,他却不这么认为。 这位林姑娘,看似柔顺,实则坚韧,将王夫人话里话外的刁难警示,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譬如彩霞讲的“太太说你只以后不用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夹枪带棒,只差明着说了你来了之后老实点,别沾惹我的宝玉。 林姑娘回的什么“我来了,自是和姐妹同处,兄弟们别院另室的,岂得沾惹之理”一句顶十句,言辞又恳切,礼仪又妥帖,挑不出错处。言下之意却毫不客气您这是说谁“沾惹”呢请您自己管好儿子吧,别让他成天往女孩堆里硬凑。 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这哪是逆来顺受小白花,分明是通透挺拔一竿竹,宁折不屈,怎肯受当家主母的诋毁歪曲。贾环想象王夫人的脸色,莫名觉得过瘾,这有火发不得的滋味,终于轮到她了。 “三爷,林姑娘生受这场委屈,现在许是一个人哭呢。”彩霞讲完了宝玉摔玉的重头戏,不由得为林姑娘神伤。 对啊贾环一拍脑袋,忙道“彩霞姐姐,可否劳驾跑一趟,安抚林姑娘。她初来乍到,给这么一闹,准是心里不安。” 宝玉啊宝玉,你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掉链子 彩霞点头应了,抿嘴道“三爷说一声就行,何必客气。三爷可有什么想带的话” 这可难倒了贾环,他抓耳挠腮,几乎将光滑发顶扯成一团乱,才挤出几句“劝林姑娘少哭,多吃饭,有事别藏在心里。切莫作践身体。凭它千万烦难,也不可耽搁了饮食。” 彩霞领命去了。再回来已是掌灯时分,步子颇为轻快。她对贾环点点头,道“我猜中了,林姑娘果真独自垂泪,紫鹃姐姐劝不好,正愁呢。我去了,将三爷的话转告她,林姑娘一笑,渐渐的好了,泪也收住了。姑娘还让我问三爷好呢。” 贾环心道,又是一个早慧的姑娘,可见世事凉薄。 送走了彩霞,贾环绞尽脑汁,试图想起他当年为了应付文化课考试,背过的红楼梦梗概,有什么和林姑娘相关的。也只模模糊糊记得“宝玉黛玉的爱情悲剧”和“林黛玉泪尽而死”。 行吧,看来拯救贾府的目标还得添上一条绝对不能让宝玉黛玉扯上关系。 俩人凑一起就又是死亡又是悲剧,而且,最重要的是,近亲结婚不会有好结果的遗传病啊、畸形啊都可能发生,如果说爱情本身是悲剧,那近亲结婚就是给悲剧加成 贾母她老人家不懂这些,瞧这阵仗,算盘打得啪啪响,这不,安排两个小孩同吃同住,恐怕有了新的培养计划,前候选人史湘云宣告出局。 宝二哥,对不住了,这c非拆不可,你只当从此之后多了个妹妹贾环转念一想,本来就是妹妹么,他也有个活泼的表妹,两个人无话不谈。 唉,全运会还特意请假,来现场给我加油呢,眼睛一闭一睁,居然再也见不到了。贾环想起前两天读过的杜诗,“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不由感叹,这古代人的诗,真是说到要害上了。 扎心了老铁扎铁了老杜 这些日子,他和现代世界,隔着的何止是区区山岳。脱离了原有的生活,永别了亲朋好友,失去了本来面目,奋斗半生的乒乓球事业更是无缘相见。正是世事两茫茫啊 贾府一天比一天不靠谱,他还能回去不 “三爷不是才劝林姑娘少哭,怎么这会子,自己倒像要哭了。” 远远传来笑音儿,贾环一怔,见院里站着个身形窈窕,圆圆脸儿的小丫头,他在老太太身边见过。 小丫头问了好,将手里东西轻轻递过,道“老太太已将我改名紫鹃,给了林姑娘。姑娘让我来送两轴南边的绣山水给三爷,说东西是小,收个心意吧。” 贾环双手接着,道“多谢紫鹃姐姐,姐姐替我向林姑娘道谢,不知林姑娘吃了没有” 紫鹃撑不住又笑起来,说“三爷当真是与旁人不同,吃饭竟是头一要紧的事,林姑娘方才正哭着,听你嘱托她多吃饭,那眼泪便是想流,也流不出来了。” 吃饭就是头一要紧的事嘛贾环心想,为了在这贾府吃顿好的,小爷我隔三差五就要亲自下厨。“民以食为天嘛。” 紫鹃听他说的诙谐,忍不住多打量几眼,心想环三爷与往日不同,再没那股乖戾,整个面目都生动了。 “三爷保重,我要服侍姑娘去了。” 贾环知道紫鹃不便久留,便站起来送了客,说“若林姑娘仍自烦恼,你就让彩霞递个话,人多也好一起想办法。”唉,无事忙贾宝玉闯的祸,却要他想法子弥补一二,这就是大家族的麻烦 你说说,他才十岁,就这么麻烦,要是按照这个发展,长大了岂不是成倍的麻烦 所以说,拯救贾府的大任务中间还包括 培养贾宝玉健康成长 做红楼世界好青年 贾环写赛后总结的手一抖,差点又弄个墨汁满手。 今日赛后总结 对阵熊孩子贾宝玉。 对方熊力太强,只能消极防守,急需加练,想办法削弱对方熊力进攻。 是夜,贾环按时就寝,甫一合眼,昏昏睡去,竟噩梦缠身,不得安眠。 有哭声。 女子的哭声哀怨不甘,忽近忽远,绵绵不绝。 在飘忽的梦境里,所有人都长大了。 长大了,却没有什么好际遇。 迎春遍体伤痕,寒冬腊月被浇了一身冷茶推出屋门,瑟瑟缩缩扶着院墙,几乎成了冰人。 惜春低眉顺眼,青丝落尽,晨钟已毕,一身佛衣出了破败庙门,口念阿弥陀佛,沿街托钵化缘。 还有一隐隐约约的宫妆美人,更是处境奇险,生死不明,越发的扑朔迷离。 他的姐姐探春,眉眼越发脱俗,却簪珠戴宝,遍体绫罗,像个包装精致的礼物,被送上披红挂彩的大船。依稀有人高声宣读圣旨,说的是战败和亲 临别时,大海波翻浪涌,腥风阵阵。 探春倒身一拜再拜,眼中有泪,却不敢哭。高位上的太妃笑得志得意满,贾府众人陪着,泪水涟涟亦不敢呜咽,更显恓惶。 接着,还有数不清的女子陆续身死,死状凄惨。有似曾相识的,有素未谋面的。 她们的血泪落花落雨,成诗成文,最终载入几副册子里,册子又归入大橱。大橱旋即封好封条,排列于一个仙雾缭绕的大殿。 在梦中摸摸索索,只来得及看清殿前的一块匾,上书大字薄命司 “这都是啥啊啊啊啊” 贾环垂死梦中惊坐起。 喘匀了气,跑到窗前,狠狠对天空比了个中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戏台奇遇 没完了是不是没完了 天上的神仙不但爱赌球,还爱看戏 昨晚的梦一定是他们安排的,没跑了 自打来了贾府,他和兄弟姐妹时常见面,还一起打球,虽然在他眼里都是些小朋友,可这些孩子有的温柔纯善,有的聪明灵慧,就算不成器的宝玉,也只是被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心地还是好的。 昨晚的梦太真实了。将女儿家凄惨下场尽数点明,还偏偏与每人的性格有照应。 越想越清晰,让他不由得不信。 薄命司 了不起哦 你说她们薄命,她们就薄命 他就不信“这是命” 竞技体育,信命的人打不出去,高手过招,别人没发力,先败给自己。 顶级运动员之所以能站到山巅,所信奉的一向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他真的能看清什么是命吗贾环来这里不过数日,却总觉得贾府顶着名门望族的头衔发虚。 本以为名门望族么,要么书香世家,要么高官厚爵,总之,权势、名誉总要挨一边吧可他们贾府,不尴不尬,吃点开国老本,爹爹芝麻小官,大伯寻花问柳,居然把指望都放在可怜的大姐肩上这像话吗 女孩最好的年华,居然在皇宫那种毫无人性的地方度过。 外头传说的都是什么 “皇帝的女婿,要什么没有,国库都搬了来” 啧啧,听着冒冷汗。仿佛生怕现下捧得不够高,末了摔得不够惨。 贾家可是四大家族之一,赫赫有名,这样的家族,一旦倒下,就是彻底的玩完。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一身傲骨的探春,按照所谓的命,得个和亲异国的结局,就不足为奇了。和亲啊那是男人吃了败仗,拿女人当礼品保全性命。去国离乡,无人护庇,能有什么好结局 估计又是宫里的大女儿撑不住,要再献出一位女儿续命了贾环不由切齿深恨。 在这个时代,家族全看男人顶门,女人再有才干,还是被圈在庭院里,命不由己。 照这个规律,贾府太没前景。自他被扔到这本书里历劫,整理资料之后发现,贾家的男人,竟没一个有出息。 后继无人 从他便宜爹这辈算起,大伯贾赦整日支银票买女人,便宜爹贾政成天扔银子给清客,都没什么能为。这两兄弟可见是一母同胞,花钱如流水。 便宜大伯贾赦家,长子早夭。琏二哥自打娶了太太的内侄女儿,干点跑腿捞银子的活计,不亦乐乎。庶子贾琮,估摸和自己的光景差不多,自顾不暇。 自家这边,有个读书带点认真劲的大哥贾珠,本应是家族唯一希望,不幸病死了,你说倒霉不倒霉。 兜了一圈,数到宝玉,就是再好的底子,照这么骄纵下去,也必废无疑。 这就是贾家的新一代的话,贾家药丸。 嫡枝没落之时,树倒猢狲散之日,他也要跟着一起发配充军要么流落街头,食不果腹 这都不是他想过的日子,他要回去回到全运会赛场,打完命运攸关的一局。在太阳底下堂堂正正的活,堂堂正正的打球 贾环愁啊贾环脑壳疼,脑壳非常的疼 这么一个大家族,难道只靠他一个新人乒超联赛都没有这么干的。 都说打一单就要扛一单,不是你行你上,而是你上了,你就必须行。 嫡子坐拥最好的资源条件,等同于乒乓球团体的一单,花了大价钱,必然要认真培养、仔细磨砺,直待日后顶天立地,为族中增光添彩。 可这贾府干什么吃的 简直挣扎都不挣扎,形同叉开腿往地上一坐,大喊“我啥都能干就是不干正事”、“快来抄我啊”。 寒窗十载,再走仕途,对于贾府的状况来说太慢了,他等不起,也不想赌。好歹活过二十多年,他要开出一条新路。 荣华富贵,就像某年赛后看见的海市蜃楼,表面光华万丈,实则一片空。可府里的人浑然不觉,牟足了劲捞好处,为一点蝇头小利互相磋磨。 一个两个,全不靠谱。 贾环抓抓脑袋,也罢,他从没指望人帮忙,只求他们少添乱。贾家宗族至今还没立新族学,又是不用上学的一天。贾环揣上竹筒,整整衣袖,出门去也。他昔日环球参赛的时候,每到一个城市,必到繁华街市走上一走,领略市民生活,才算真正来过。此时此地,既然做了红楼梦中人,不能不领略一下书里的世界。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就是再有权有钱的人,也没法到书里观光不是 贾环绕到抱厦前,按原主的记忆,每逢这时,琏二哥必然呼朋引伴,召上东府的爷们儿,往阊阖馆去,“演练弓马骑射”,琏二哥归来时酒气熏天,还总这么辩解。 贾环年纪太小,想要自由行走不容易,还需要借纨绔二哥一用。 果然,贾琏骑着高头大马,后头跟着三四个心腹小厮,镗镗沓沓正欲出门。贾环抢上前去,扯个笑脸,左一句琏二哥右一句好哥哥,终于换来了抱上马的待遇。 他自己只嫌挤,殊不知围着的下人已然张口结舌,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环三爷要上高台盘了 阊阖馆应是武馆,据传是一退隐镖师筹建,位于贾府西南侧,五直的房屋十分阔朗,是演习武艺之处。贾府这群人,过了明路,纷纷来这边聚会。 贾环尚未进门,就在心中哂笑数回。 骗谁呀,出来进去的人,个个面色虚浮,肌肉松垮,步态拖沓。甚至浑身酒气混着胭粉气,和“武”字沾一点边儿么 前院倒是摆着不少沙袋并石台,可上面落满白花花的鸟粪,缝隙还生出了蔓草。 进了正门一看,演武场内画地为营,却非为演习武艺,乃是用来唱对台戏,一块营地一台戏。旁设锦澜帐篷若干,老爷们下了马往篷里一钻,左右就拢上服侍的人,献花献果,皆以薄纱覆体。 会玩还是你们会玩,简直没眼看。 贾环听那重叠戏音,哀哀怨怨,不得要领。正要趁着人多溜出去,忽见新上台扮武生的人颇有些功夫,与戏里的花架子风格迥异,才兴味盎然看了一回。这人把式潇洒利落,在平衡上颇具天赋,若是生在他那个年代,该是国家队的好手了。 翻劈倒碾,似顺风扫叶;滚步挥刀,如青龙入水。这样的身手,合该保卫一方,乃至出将入相,因何混迹戏台 思量间,那少年一折演罢,将妆拭了,换回一身白衣,眉眼间尽是失意。不顾身后的挽留喝彩,执意告辞。 国家队的队员,往往惺惺相惜,为国出征之际,搭一班机,哪怕项目不熟,遇上了也相互打气。贾环正在兴头上,把自己年龄尚小、身形瘦削等诸般顾虑抛在脑后,提脚便跟着那少年出了门。 行不多远,白衣少年在路边茶摊坐了,斟一碗茶,未饮先叹。 这个样子太像他受挫的师弟了,那家伙每次比赛没打好,必然拉他出来跑操场,筋疲力尽之后,靠着操场旁边的参天大树,掀开拉环就吨吨吨狂灌可乐。 乒乓球队内历来注重传、帮、带,他必然要守在一旁,拍着师弟的肩膀,说“放下吧,翻篇了啊,吸取教训再接再厉,这回有多不服气,下回通通打回去”然后,师弟眼泪汪汪连连点头,任他上手好一番顺毛。 贾环想得出神,不知道师弟怎么样了,队内循环打过了没,升降级了吗 却说这白衣少年,也是大有来历。原是世家子弟,到他这一代,却家道衰败,转眼间人丁零落,只剩他孤鬼一个。他读书不成,无力振兴家业,又不忍见家族凋零,郁郁难言,终日斗鸡走狗,猜枚唱戏,聊以抒怀。 这日,在阊阖馆唱了一折,仍是闷闷,便转至茶摊想饮口清茶。哪知才坐下不久,肩上被轻轻拍了几下子,他讶然抬眼,竟是个齐整的小公子,穿着青缘小袄,明眸皓齿,稚气未脱,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满的关切。大概觉得自己举止唐突,一双耳朵轻微发红。 贾环呆愣原地,想抽死自己 哎呀上手了怎么就上手了 又分不清现实和回忆,这只是个陌生人,不是你的师弟青天白日,如何是好 快说点什么解围,要、要不就,说点什么安慰安慰 紧要关头,脑中闪过三国话本当中的一句。 就它了 就见贾环矫首伸眉,气势如虹,朗声道 “大丈夫不为国效力,何故长叹” 白衣少年再料不到有这句,只觉醍醐灌顶,将先前烦忧愁虑尽数扫去。 “好,好” 这话在戏文话本里听了不下千回,却无一次像小公子口述这般振聋发聩。 烂漫无忌的孩子,将它说得乳声乳气,偏偏比铿锵有力的喊话多出几分底气。 如此奇遇,令人一除胸中闷气,白衣少年立刻起了结交之意。 “在下柳湘莲,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噗咳”贾环鼻端一痒,一口茶喷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自荐伯乐 怎么又是个“香怜” 尘封的族学记忆再次重启,仿佛又闻到那股脂粉味儿,强忍着不打喷嚏。 贾环心有余悸,看这位白衣公子,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帅气风华独具,俨然芝兰玉树。臂膀坚实,一见便知是习武之人。定定心神,拱手道“在下贾环,幸会幸会。” “贾环”白衣公子听了,只觉似曾相识,问“贾府的环三爷,可是你” “正是。”贾环心想,看这反应,该不会又是听过他恶名吧原主真没个好印象啊。 “我与你二哥投合,怪道今日初见,便觉颇为面善。” 贾环这才想起,宝玉曾经说过他有个柳二哥,一身好功夫,还擅唱戏,吹得都要上天了,大概就是这位,连忙应道“小弟也是久闻大名。” 柳湘莲谈兴正浓,邀他到听雨楼吃酒。贾环正想有个人带他,便从善如流,派人知会他那流连花草的琏二哥一声,转身出了阊阖馆。脑子里正想着往哪走、远不远,面前突然横出一张毛茸茸的马脸那马还打了个响鼻。行吧,贾环又被抱上了马,这匹马毛色光亮,痩骨锋棱,攒动四蹄穿梭于京都街巷,如入无人之境。人坐在马背上潇洒肆意,比他琏二哥那匹好到不知哪里去。 “哎,真是好马”贾环满意地伸伸筋骨,念起了他在学里诵读的文章“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 呃,后面是啥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柳湘莲冷清的声音自后方传来,附着一声叹息。 背不出来有点尴尬哈,贾环只能满嘴跑火车“嗨,别叹气啊,没有伯乐,千里马可以亲自跑给世人看。” “亲自跑”柳湘莲苦笑,“环兄弟还小,不知世道险恶,一匹马,就算脚力再好,无人赏识,又能往哪跑” 贾环摇头晃脑念着他挺喜欢的诗句“好金不需真金镀,若是真金不镀金”他只觉得这两句合心意,在后边接了“是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 这话他们教练常挂在嘴边,后边跟着的是“全体向右转,一万米,最后五名加练”至今想起来还让他腿肚子酸。 柳湘莲不由莞尔,这贾家三爷,总是语出惊人,文不文白不白的,听着像是荒诞不经,细想倒很是在理。其人自带一种随遇而安的气象,与传闻截然不同。 “如此看来,环兄弟倒是个有慧根的,从前那些人,真把你错认了。” 贾环知道这是贾府吹出什么歪风儿了,原主那副德行还真够招人恨的。他笑道“人心不古。一句话传来传去,早失了本来面目。眼见尚不为实,何况是耳听柳兄见了我,抬举我,这才是闻名不如见面。” 柳湘莲颇为赞赏,也将这话谨记,心中时时自省。贾环并不知道,今日他的无心之言,在日后居然救人性命,还成就了一桩大好姻缘。此乃后话不提。 说话间,听雨楼到了。此楼以纯木衔接而成,不费一钉,全靠榫卯,以竹为顶,每逢落雨之时,便有潇潇之声,泠泠不绝,使人清心。文人雅士多聚与此,撰文吟诗,故名“听雨楼”。楼中备有茶果,亦有娇娆名妓、上好酒肉,可谓鱼龙混杂之所。贾环进了楼门,看了一圈,品出几分门道,心里兴奋地不得了,嗨呀,这可比贾府那一亩三分地有看头 正开心呢,前面影壁闪出一位簪缨公子,云冠紫袍,相貌堂堂,喊道“柳二郎,几日不见”此人在原主心里挂过名,贾环一见就认出来了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 冯紫英正与柳湘莲攀谈,却见贾环从旁缓步而来,心下诧异。见贾环不慌不忙问了好,还找了雅间请他们入座,心头一跳。 这贾府三爷,与几月前他去拜寿撞见的,判若两人神采飞扬,口齿灵活,哪有一点那天见面的卑下猥琐。冯紫英由纳罕渐渐地转向钦佩这小儿,不足十岁,却懂得守拙之道 “二哥觉得,环三爷如何” “环兄弟与宝兄弟,同出一府,别有天地。”柳湘莲亦不多言,二人相视而笑。 那是,我那便宜哥哥,被惯成什么样,就算心灵纯粹些,也是被保护的太好了,和我能是一回事么就比如这吃东西,宝玉的贴身丫头,都比我吃得有营养。他要是能操心开窍,才怪了。贾环看准一条鸭腿,伸筷擒住,又开始新一轮的狼吞虎咽。 “今日既见冯世兄,湘莲正有一事相求。” “难得冷面郎君也有求人的时候,但说无妨,瞧上了什么。我自会相帮。” “我欲投军,还望世兄向世伯面前,求一纸引荐。” “什么”冯紫英只疑自己听错,张口结舌,那面上却渐渐泛起喜色,“柳二郎,我果真不曾看错你” 他一直惋惜,这样人才,这等胸怀,却耽于玩乐抒怀,是国之损失。本想再过两年向他提请,劝他谋个一官半职。谁知今日,他竟决意投军。 此虽盛世,亦偶有边乱,害的百姓流离,不得不忌。凭柳二郎的胆识谋略,加上一身好武艺,军中便是最好的用武之地。冯紫英大喜,一叠声地叫“上酒来,我与兄弟喝个痛快” 贾环见柳湘莲豪气干云,虽相识不久,也为他高兴。从军入伍可比猜枚唱戏来的靠谱,他也拿上酒杯,大喊“不醉不归” 事实证明,无论活上几世,他的酒量都是一样被吊打手里一杯还没见底,已经熏熏然不知身在何处,咕咚一声砸在桌上。 于是,贾环被打着灯笼运回贾府角门,冯紫英本意是不欲引人注意,可他的家奴太扎眼,想不注意都难。事情一传,贾政好一通吹胡子瞪眼,赵姨娘咬坏了两条帕子。唯一高兴的大概就是王夫人。眼看贾环废上加废,又有嫁入皇商家的寡居妹妹携子女来京,不日可抵,让她十分得意,筹谋得越发周密。 第二日,贾环醒了酒,仍有些昏昏的,只得继续告假。 他实在忘了,自己还是小童之身。昨天忘了形,倒灌一气,浑身极不爽利。看看过了晌午,他稍觉好转,倚着靠枕温习诗书,赵姨娘不知从哪里跑了来,手上挂几枚精致荷包,肘内还夹着两匹缎子,满脸红光,看样子与那些商场血拼大胜归来的女孩们颇为相似。可赵姨娘生性悭吝,绝不舍得亲自去买这些,其中因由,贾环静静地等她开口。 只见赵姨娘喜笑颜开,将荷包拆开,里面装着小银锭,这下更教她欢喜坏了,嘴里益发没了遮拦“还是宝姑娘大方,到底与别人不一样,来一趟,想得齐全,连我们娘俩都没落下。哪像那个林丫头,平日里正眼也不瞧我们的。” 贾环的脑壳又开始疼了。林姑娘来府,一直独得老太太宠爱,又列入“未来孙媳养成计划”,养在跟前。若无大事,他们也不会到贾母那边。别说正眼侧眼了,连面都碰不见。 何况,林姑娘曾给他两轴山水绣画,他虽没那份风雅,却明白那是好东西,一直收在书箱里不想让赵姨娘抢去,提也不曾提。哪知今儿得了薛家一点好处,赵姨娘竟无风起浪,开始闲言碎语。 “这话又是何必林姑娘来的仓促,哀痛之中哪能顾上这些”贾环一想不对,赵姨娘可以说没有自己的思想,人说一句,她信十分,这话多半又从哪儿听来,添油加醋的。他将脸一沉,低声道“这样的话不成体统,更唐突了两位姑娘。若传出去,定是要重惩的。娘不为自己,也想想儿女” 赵姨娘是个不禁吓的,听了这番话,由不得心惊胆战,忙道“不传,我不传。只是周嫂子在廊下聊天,我坐着听了来的。我不传,今后再不提了。” 周嫂子太太的陪房,重权在握的那个,周瑞家的贾环觉得此事不简单,个中必有猫腻。难不成古人也来这一手,玩舆论战 “三爷,二爷说了,今晚在阁子里摆席,为宝姑娘洗尘呢。”彩云笑眯眯地前来通知,这丫头,想必也得了不少的赏。 等等,宝姑娘 对啊,刚才没留意,赵姨娘也叫的十分顺口。 宝姑娘是怎么回事贾环脑袋一拍,却是彻底糊涂了。薛家姑娘宝钗,姓薛,怎么论也论不到宝姑娘啊 照他的理解,平日里他们贾家姑娘,是姓名首尾的字相重,便单捡当中的字,叫的亲昵。可薛姑娘一来,家里反而顺着重叠的字叫了,有个“宝二爷”,又有个“宝姑娘”,这以后 等等贾环心思电转,该不会,这王夫人也开始下大棋,要给宝玉拉c 拜托哦,奶奶、太太,你们就不能找找出了五服的好女孩 若是所料不错,贾母与王夫人的c大战即将拉开序幕,且直到宝玉结婚前,都是历久弥坚。贾环很是心不在焉,就宝玉这样娇惯下去,怕是谁也高攀不起。唯独希望王夫人的心思被这事牵着,可以少盯他几分。 眼看天日西斜,贾环整整衣服,挂上彩霞送来的素荷包,吃席去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东府没脸 在环三爷看来,坐马车比骑马难受得多,哪怕铺铺垫垫三四层,还是又挤又颠簸。关键是还不许他撩开帘子透透气琏二嫂子也在车里。 贾环看着宝玉猴在凤姐儿身上撒痴撒娇,一脸冷漠。 事情发展到这儿,全然在他意料之外。 原以为,那天只是个寻常接风宴,他一如既往不负责说话,只负责吃。可席上谈兴正酣,不知撩动了宝玉哪根神经,大概可怜他不言不语没见过世面吧,居然过来百般的撺掇,拉他三日后一起到东府去。 他听了宝玉大谈特谈东府的蓉儿媳妇如何出挑,绣女多么精致,全然提不起兴趣。 可后来一句“东西两府一脉相连,原是同宗”,点醒了他,这古代人一言不合就连坐,一人犯错杀全家,他得抓住机会考察一下,看看另一组队友猪不猪。 于是三天过去,他万般不情愿地被凤姐儿拎进了马车,他还小,没有骑马资格,相当于未成年人没驾照。但宝玉偏偏可以骑在马上春风得意 他还没羡慕够,凤姐儿就把宝玉也招进车里。宝玉一坐上车,温言软语,极尽撒娇之能事,只求凤姐儿能再讲讲蓉儿媳妇的兄弟。 这小孩真是的,蓉儿媳妇的兄弟与他有什么关系。说是兄友弟恭,也太挨不着边。差辈啦 好吵好挤。贾环眼神迷离。 琏二嫂子,我申请出去让我骑马,我要骑马贾环心里默念了一万遍啊一万遍。 马车终于晃悠悠停下,东府的家仆上来卸马,他方能跳出牢笼。 听说自大老爷贾敬沉迷吞吃重金属,去道观修行之后,整个东府越发闲散荒芜。 此言不虚,路过几间空房,梁下的蛛网堆到门框,他们看着也不嫌难受 直到走进主院,才见青石满目,鲜花弥路,感受到一股富贵之气。贾环与宝玉一同拜见了东府蓉大奶奶,别说,宝玉评价女子颇有水准,的确恰如其分。贾蓉的夫人秦可卿,举止从容,出类拔萃,有明星气。 可他的夫君贾蓉,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吃过茶,秦可卿看他年幼,怕他坐久了憋闷,抓了一把果子给他,叫小厮领他出去逛贾环一看到果子就习惯性反胃,委实是被贾母她老人家投喂得太多,离了座便找茅厕。 谁知路上碰见眉清目秀的小蓉大爷,搂住一个婢女唇舌交接,啧啧有声,涎水流了一领子,酒气冲天。 看到贾环,竟没半分羞耻,还拉着不放,口里嚷嚷“什么风儿把环叔吹来了,环叔可要试试”光天化日,还动手扯起婢女的衣襟来。贾环拿出衔接步法,飞速逃离了那虎狼之地,心里委实憋屈,什么狗屁侄儿,败坏家风可惜秦可卿一个端庄人,生生配个没正形的淫棍。这年头又不能离婚 带着一肚子气回到正堂,气氛全然变了。宝玉并没喝酒,却像醉的厉害,目光痴缠,拉着一个孩子不放,想必就是今儿宝玉念叨一路的秦钟了。待贾环在位子上坐定,秦钟上前见礼,贾环一看,嚯秦家真是开了挂,养女也罢,这亲儿子生的也好相貌。只是略阴柔,却更显清秀。小小年纪就这般,再长大些怎么得了 贾环年岁太小,自穿越过来,还是头一回见小辈,并不知道怎么处理,见凤姐儿叫人送了好多礼,他便想着自己也要送一个才不失礼,便解下扇袋,将那日“护玉有功”老太太赏他的另一把好扇子递给秦钟。 秦钟没料到此举,以为贾环对他分外照顾,满脸的意外之喜。 宝玉见了,却委屈起来,他战战兢兢唯恐唐突佳人,头回见面,怎敢拿身边之物随手相赠再看贾环便不甚顺意,拉着秦钟往后园去了。 贾环无暇留意他这个哥哥的情绪变化,还一味生着闷气。 古语说,见微知著。东府一个贾蓉如此不成气候,可见他上一辈的人也好不到哪去。 猪队友数量骤增,连坐杀头的风险飙升,他快被气死了如果说西府是蒙着头内斗,东府就是光明正大的不要脸。 贾环以为今日的劫难到此为止,谁知挨到要走,上了车,一个粗犷的声音歇斯底里语不成音,却给了他更重的一击。昔日的救主功臣焦大,喝的醉醺醺,破衣烂衫地在门前哭喊 “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要到祠堂哭太爷去” 他本也当醉话,并不曾听真,虽说这话委实恶毒了些。可凤姐儿的反应却让他如遭雷击慌乱、失措、恼羞成怒。贾环明白,焦大的话即使不是千真万确,也有风有影,八九不离十了。可笑千疮百孔的名门望族。 他究竟造了什么孽贾环内心沮丧至极。半生努力打球,还没拼到荣誉累累尽情享受的一刻,却来了这地方历劫。是让他感受一下抄家流放大套餐吗 他不开心,他嫌丢脸。他替那些无辜的兄弟姐妹嫌丢脸。 从东府回来,贾环愤而将训练量加倍,休息时没命地看书,不知不觉,肚里有了些墨水,体力明显跟上了,臂膀和小腿肚也生出肌肉,总算是彻底跟面黄肌瘦说再见了。要放在先前,他定然欣慰的不行。可东府一行之后,他四处探听,又收获宁国府腌臜污秽之事不计其数。贾珍、贾蓉父子,纵放家奴,逼淫小厮、侮辱婢女,甚而沾惹有夫之妇,不得手便闹出人命,一桩一件均有实证。若是日后清算,要审个三天才能交代完。 他一心想要扭转败局,却忽略了贾府积年累世的隐患。这些隐患,七岁的原主不会知道,突然穿越的自己更是不得而知。 东府凋零衰败,西府长幼颠倒。贾敬痴迷丹药,贾赦纵情声色,冥冥之中又有何等隐患,尚未浮出水面他脑子不够,人脉更不够,要如何参透 想到自家亲戚手上沾满人血,刀子悬在空中,时刻落下来砍头,贾环哪里高兴的起来,别说起死回生回到现代,一不小心连命都交代了。 直到一日细雨飘飘,柳湘莲派人来请,说是投军的一应帖子公文打点齐全,要道别上路。宝玉不巧病了,被丫鬟奶妈包围着,恹恹地离不了府,含着一包眼泪千叮咛万嘱咐,叫贾环替他把人留住,“好歹过两年再去”。 贾环觉得他和宝玉之间的代沟又深了几百尺,勉强支应着走了。 一行人遂酌酒折柳,风雨兼程,送柳二郎出了京门。 冯紫英见贾环闷闷不乐,只当他年少惜别,便问他“后半月有波斯、阏氏等国的使节来访,圣上按例举办庆典,在舜华门外,环兄弟不妨与我同去,见见那等番邦之趣” 番邦就是外国了。贾环心想,对于外国,他懂得总比这个时代的人多,没准能从中窥见一二晋身之机。便乖乖地应了。 陵谷沧桑,世事多变。还未到后半月,贾家西府一扫先前的离丧之气,上下一片欢腾。贾元春,他未曾谋面的长姐,也就是贾家送入宫中的女人,一朝得宠,晋封妃位。旨到之时,宫里还悄悄的递出信儿,圣上另有一个百年难遇的恩典,特赐元妃不日省亲。 有人欢喜有人忧,扬州一封书信,尽述林姑父病势沉重,恐时日无多,牵念亲女。林黛玉在贾琏的陪同之下,不日启程,登舟南下,前往扬州侍疾。 可是府里众人清楚,这怕是去见最后一面了。 虽说接触不多,贾环一直与林姑娘有同病相怜之感,现下又添了些命途多舛之叹。 同是异乡异客,她的部分言行举止,换了别人或觉尖刻,他却很是理解。 贾府内宅,自上到下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就连送两枝宫花这样的小事,周瑞家的也要给人添堵,那就不怪她反刺回去。若不然,今儿明公正经指“剩下两枝是姑娘的”,见没怎样,明天胆儿更肥了,不知要搬弄什么呢。 贾环最顾虑的还不是林姑娘这一去如何,而是跟着同去的贾琏当如何。 姑父林如海,既出身世禄之家,也是累世书香之族,做过兰台寺大夫,又被钦点了巡盐御史,平生仕途可让学林士子们高山仰止。 他只有林姑娘一个女儿,一旦去世,家中积蓄必然托付贾琏一同带回,可他那琏二哥贾环想想就一个哆嗦。 倒不是认为他一个人敢吞下巨额家私,只是贾琏跑腿跑惯了,贪财好色,是个没主心骨的。 考虑到省亲的消息日益确切,贾府上头亢奋的很,说为不负皇恩,必然要大修一个省亲别苑。贾环很不懂这两者的关系,只知道贾府又要花钱,这回不是百两千两能打发的事,得靠金山银山。 打肿脸充胖子也拿不出那么多吧 贾环担心黛玉继承的财产,会不会成了群狼的腹中餐。 使节来朝当日,舜华门前舞龙戏狮,张灯结彩,高搭擂台,供番邦人士献艺。贾环挤在人流里,因冯紫英有心引荐,仍有人不断就封妃之事向他道喜。 他一边僵笑着回礼,一边内心咆哮喜什么喜喜从何来会玩还是皇家会玩,找个钓饵引你,叫你心甘情愿漏了底,之后慢慢的蚕食鲸吞,玩不死你 想想家里那些撺掇着建省亲别墅的清客,贾环恨不能烧光他们的胡子,通通的赶出去。正在脑中琢磨设计,两边鸣锣开道,满街旌旗扇羽,天子体恤万民,驾幸舜华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久别重逢 天子驾幸,感动了文士,不免又要唱几首爱民如子、与民同乐的赞诗。 实际上,御驾一到,道旁来看新鲜的百姓黑压压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好生没趣。 待圣上下旨免礼平身,移步舜华门近旁的望月亭里,张设御座,上有群臣环坐,下有侍卫守得密不透风,谁也看不清谁,只有皇帝那位子视野好些。 也不知被踩了多少脚,总算活着走到冯紫英订的位子,跟着的侍从小哥还扛来一把椅子。见空地多了把遗世独立的雕花木椅,贾环念叨“冯大哥好会享受,还特特带了椅子来。” 冯紫英并那侍卫听了,撑不住,一起哈哈大笑。 你们笑啥贾环表示迷惑。 “环兄弟,这个呀,是给你享受的”冯紫英抖着手上来比划,“喏,你往上一站” 疯狂挣扎,最终被抱到椅子上的贾环表示笑不出来。 哼,再过两年,你们等着 回去就增添饮食里的钙铁锌硒维生素贾环气鼓鼓。 登高张望,当中最大的擂台上彩带翩翩,一对金发碧眼的舞女跃至台上,身缠锦缎,腰佩兽皮,手里各执一副三寸见方的短桨,浑圆肩部与纤细腰肢展露无遗。 她们且歌且舞,来到擂台中央,跪于一位筋肉虬结的异国男子身前。 异国男子接了短桨,单膝着地,向天子献礼。 一旁站出系发的何络国使节,向亭前御阶礼毕,便开口致祝词“我何络国,久闻华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远道而来,有礼相赠,还望君主笑纳。” 台上的异国男子舒拳展臂,将手中短桨交叉舞起,那番邦使节却迟迟不语。天子座下,与会的几个重臣便催促“敢问使节,这是何物” 这一问,何络国来使面有得色。“华国乃世间第一锦绣繁华之地,素闻贵国臣民博闻强记,身怀绝技,故何络国献上举国喜爱的搏术精网,欲同相乐。还望华国人不吝赐教。” 精网网在何处 亭中高官并街上百姓一齐望向擂台,但见两名舞女款摆柳腰,自腰带内各取二枚小球,以掌捧出。 贾环看看小球,又盯着那对短桨,眼皮直跳,心旌动荡。该不会该不会 “何络近海,民众多以捕鱼为生。渔舟之上难免乏味,便在停船歇息时,以双桨拨打酒塞,久而久之,便兴起专门的搏术。” “一室之内,大有天地。软木为球,设方桌一张,取一对小桨,拉网为界。待球过网,在桌面反碰出去,才算无功无过,只等对手回击。若球未过网、不落桌台,我方失一分。若球过网落桌,对方没接到,则对方失分。因取南洋蛛丝为网隔之,精细无比,故而称之精网。” 贾环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规则都一毛一样一毛一样 万万没想到,身在一本书里,竟找到他曾投入全部的精力与汗水,为其欢喜为其忧的运动。 这种感觉,真是怀念。 一切远如烟云的往事都重现眼前,他又拥有了动力和决心,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继续拼下去。 可身边的冯紫英脸色不虞,说道“何络弹丸之地,竟敢在天子脚下打主意。” 主意 冯紫英对着七岁小儿,没什么避忌,低声畅所欲言“历来番邦典礼,都是歌舞春秋,诸邦没有不知的。此番,何络国拿出搏术,定要寻我朝武人较量。若只是寻常较量也罢,若敢往问鼎之事做文章” 一语未了,果然听番邦使节挥臂相邀“诸位,台上的乃是我何络第一勇士莫旗,有千钧之力,能飞剑断石,今番有幸得来中土,怎敢舞弄刀剑,但求与华国勇士一竟精网。” 勇士莫旗跳踏不止,冲台下大喝“华国勇士,谁来挑战” 群众还在适应状况中。大家出门参与庆典,都是看新鲜的,突然画风切换到挑战,面面相觑,很不习惯。 况且一来没听说过这个打法,二来这场面来了许多大人物,稍一不慎要给华国丢脸。 “华国勇士,谁敢挑战” 莫旗的汉语学得不错嘛,一字之差,立刻在人群中引起骚乱。一个彪形大汉越众而出,拍胸大吼“我来挑战” 看热闹的人又有热闹可看,纷纷议论起来。 贾环从他们的话中得知,这个壮士叫郭武定,是华国武状会的新秀。膀大腰圆,一身蛮力,惯使狼牙棒。 民众欢呼鼓舞,贾环不以为然,这样的人适合做大刀阔斧的活,乒乓球要求动作灵敏、心思细腻。何况还是个生手,形势太不乐观。 “冯大哥,这人,能行么” 冯紫英连连摇头,显然也不看好“这姓郭的自小练拳脚,与人拼斗皆靠蛮力,与精网路数南辕北辙。” 说罢,冯紫英唤来侍卫,附耳吩咐几句,命他速去。 “冯大哥如何知道他的路数” “虽不了解,但粗略看来,这精网之技与弈棋颇为相似,楚河汉界,拼斗厮杀,不过将满盘旗子换为自身,必要灵活兼有权谋。” 人才啊 贾环琢磨,同样是花花公子,为啥别人这么七窍玲珑,自家那俩傻二哥就画风跑偏,像拆家二哈 没几个回合,郭武定已经给耍的团团乱转,拿着木桨像拍苍蝇一样喘吁吁的追球,照“精网”的十分制计分,一炷香的时间就兵败如山倒。 人海中嘘声如潮。 “”冯紫英以手掩面,“他为什么要丢这个脸” 原本计划着,若无人上台,便差人提出大典之日不宜搏斗,将事端轻而易举带过去,事后再慢慢敲打。 可郭武定刚愎贪功,仗着自家祖传的肉搏路子,一切皆不放在眼里,上赶着入套。 这下可好,“武状会高手不敌番邦蛮子”,传扬出去,岂不丢脸死 局面被动了,必须挑一个高手战胜莫旗,这台方能下得去。 “还有谁来”莫旗更猖狂了,原本的小插曲已然升级,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我来” 话音未落,大内侍卫沈云翻身上台,抱拳喊一声得罪,便与莫旗开赛。这个侍卫显然粗中有细,木桨挥在手里,虽然生疏,却自如多了。 好极了 对于新手,这一板算是奇迹,沈云不愧是大内侍卫,理解能力超强。 然而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曲线,将将要落在案上,却滑脱了。 贾环一个劲儿揉眼,难道他算错了回弹可弧线分明没错。 他变换角度,盯紧台上物事,目不转睛。只一回合,就瞧出了大问题。 小人卑鄙小人,球拍厚薄不一,球台不齐 贾环出离愤怒了。乒乓球是一项绅士运动,一招一式收放有度,讲求的是行云流水、进退自如,智、计、勇、力融会贯通,才是制胜之道。而非寡廉鲜耻暗下阴招,以小人行径施加干扰 如此看来,何络国对自家技术还真没自信啊,跟闻所未闻的人对打,还要出阴招。 贾环不由失笑。 “这位华国小儿,因何发笑你华国武士连番失利,绝非乐事啊。” 糟,靠的太近,表情太张扬,被使节盯上了。阴阳怪气,拿他作伐子。 与此同时,沈云也将分数丢空。 庆典的氛围消失无踪,人们不敢置信地望着莫旗在台上得意,怎么也想不通,看似小儿游戏的东西,居然让我朝好手接连受挫 既如此,就让我教你们做人好了。 贾环打定了主意,不慌不忙,慨然道“我笑番邦来客不知底里,空耗气焰。我华国自古好客,务要让诸位远道而来,宾至如归。故而使节将此物做新奇炫耀,我国臣工只做不知。武官哥哥们不过让你,你以为当真是输你么” 一席话毕,众人皆惊。一旁的冯紫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环兄弟” 这小娃娃好大的口气,若圆不回来,却不是千倍百倍的落面子届时天子一怒,谁能幸免 话既出口,覆水难收,大小臣工惊得浑身肉颤,不知如何是好。 何络使节更是被一番小童之话激得面红过耳,愤然道 “既如此,口说无凭,烦请华国拿出真本事,方令我等心服哪位武状元若战赢了莫旗勇士,我何络国愿年年纳贡,岁岁称臣。” 一时间,摩肩接踵的舜华门前鸦雀不闻,只听脆生生的童音极为雄豪:“区区小事,何必劳烦我朝武士。想同他们过招,先过了我这一关” 说罢,贾环跳下椅子,朝人群中伸手“绳子谁有绳索,借来一用没有的话,衣带也可”总不能穿着空荡荡的大袖子挥拍,阻力太大了。 围观群众还在瞠目结舌,望见贾环伸手,纷纷避之不及,生怕这个口出狂言的小儿和自己沾上关系。贾环心想,难道要撕袖子了衣冠可不仅是面子问题。正在犹豫,只听身后传来清脆童音 “喏,捆药用的索子给你。” 贾环回头,原来是个背着药娄的小药童,伸出白净的手,递来几捆精致的麻绳。 救星贾环充满感激地接过来,动手整理衣服,一个劲儿朝冯紫英使眼色。 冯紫英彻底被贾环的连续宣言惊着了,正在盘算怎么办,这小子倒不慌不忙,哼着小曲,取了两根麻绳束衣袖,仔仔细细缠了又缠,还一会儿眼巴巴看他一下,好像要暗示什么似的。 唉,众目睽睽语出惊人,还当着天子百官与番邦使臣的面。现下把话说绝,进退维谷,就是想救他离开,也办不到啊。 贾环眼睛都酸了,这神武将军之子就是脑子短路,接不到信号。小爷不要面子的啊没奈何,贾环只得扯扯他的荷包“冯兄,冯兄” 冯紫英面色如铁,满脸“帮不了你”的决绝,微微俯身,却见这少年束袖绑腿,神气凛然,双眼闪耀如星芒,恰似上好的利刃将要出鞘。 少年舔舔嘴唇,下了好大决心似的说“冯大哥,可否可否” 他指指木梁高起的擂台,声音越来越细 “可否助我一臂之力,抱我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少年显扬 京城最具盛名的听雨楼里,座无虚席。 今日要讲的一折书,正是新鲜出炉的舜华门献艺。 说书先生将堂木一拍,振袖高谈“列位想我华国开国三百年,奇人异事不胜枚举,但今日要说的那位,真可谓震烁古今,方寸之中扬我国威,第一人矣” “说道搏术,我华国自古盛行射艺、蹴鞠、马技,近日时兴的也有昆仑的撂跤。各位看官便要问了,这扬我国威,同搏术有什么关系这话还要从两天前,番邦使节来朝说起。” 先生抑扬顿挫,妙语连珠,听得列坐诸人如临其境,茶也忘了喝。 “何络小国眼界狭小,来使以为得胜在望,不由得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口中很有三言两语。却不防看客里恼了一个人,越众而出,对着这小人得志的使臣,慷慨陈词,引出后面一段故事。” “啪”堂木一响,听者无不聚精会神。 “这人是谁但见他形容尚小,眉目灵慧,语虽生稚,却声威不减。那公子王孙,贾府人称环三爷的便是。” 眉眉眉目灵慧贾环忍不住照照茶杯,灵慧在哪 “却说环三爷年方七岁,乃是一垂髫幼童,当着文武百官、列国使臣,处变不惊,扬眉一笑,道割鸡焉用牛刀我朝武官谦让,倒教你忘形。也罢,先过我这关,再会武官哥哥的真本事不迟话音未落,只见环三爷扎紧袍袖,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于台上,向那番邦蛮子施了一礼。此处可见贾府教养的好了,儿孙不单知礼,且文武双全。是我大华国的风范” 这吹得,我都不敢认。 贾环在听雨楼的雅间捂住耳朵,奈何那说书先生的嗓子极好,一阵阵往这儿飚。 “番邦蛮子见一幼童口出狂言,险些没笑坏了他。待开赛号令一响,蛮子便在桨内运力,只期一球把环三爷打下台去。谁料环三爷身轻如燕,舒臂如弓,不闪不避,清灵一击。但见软木小球滴溜溜飞转,台上台下的眼睛也跟着它转。那球一径越过精网,在桌面一碰,高高弹起,势如雷电,从蛮子肩旁掠过,直上云霄。待蛮子回过神来,哪还有转圜的余地” 呵,是那勇士莫旗太轻敌。 毕竟没玩过的大人都输了,谁还提防小孩 贾环从果盘底下翻出几颗瓜子糖,扔进嘴里,听那说书人继续 “环三爷越战越勇,犹如天神附体。两个捉对拼杀,鏖战一十八回,三爷大获全胜。那番邦第一猛士汗出如浆、气喘如牛,他却不动声色,只落了微微几点汗珠。” “放屁”贾环终于忍不住抗议“小爷我衣服都湿透了那是外袍颜色深,你们看不出”乒乓球解说都没这么不靠谱,最多是认错人脸、叫错名字,哪有说人不出汗的。 座上几人兜不住笑了,其中他那琏二哥笑的最欢。 说书先生口中又运词造句,将比赛过程说得惊险无比,收尾来个大团圆结局。 “展眼间,胜负已定。何络国使臣纵使万般不愿,当着天地为证,君民共睹,想赖也赖不得。只得一纸盟约,岁岁纳贡,北面称臣。” “此事沿流而下,横山过海,海寇闻我大华七岁小童尚能大胜异国精兵,惊得移船起锚,连夜逃窜,我沿海百姓得以家户安然。这便是方寸之间,扬我国威,固我山河。现今京里的勋贵人家,院里都有那么一张带网的方桌,指望各家子孙,学学贾府环三爷,临危不乱,扬我大华少年之意气。” “好”、“好”听雨楼上下欢声雷动,连隔壁雅间的宾客也喊声不绝。 太扯了海寇就不能有个回老家结婚的时候么。 贾环歪在椅子上一看,好家伙,这间里的纨绔公子们也听得入神。只有当时在场的冯紫英表现得比较淡定。 其实他心里明白,纵使那天无人上台,华国也有一千种方法不落面子,比如圣上不喜,申斥何络不献瑰宝,竟施奇淫小计。 或再直接一点,安排几个亲王显贵当场昏迷,扣他个玩弄邪术的帽子阴有阴法,阳有阳谋,拿国力说话,华国精兵强将摆在这儿,怎能吃了亏去 还有,他结识的冯大哥,在那天旁人忙看擂台动向时,便频频吩咐属下,似有要事安排。 看来,这风流纨绔也不过是身份之一,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并不像他平日表现得那样游手好闲。 呃,当然,贾环明白,不是所有的贵胄公子都像贾琏,叫人蛋疼。 “环儿,你这招四两拨千斤,哥哥我真是服了”贾琏激动得红光满面。 “琏二哥说的不错”冯紫英拍着胸脯,“你们不在现场,真是太遗憾了,你们不知道,千钧一发之际” 敢情冯大哥刚才一动不动,是等着这时候压轴爆发吗 贾环再次感到了无力,他南征北战打球二十多年,习惯了得胜捧上天,落败踩进泥的路子,已然麻木。纵横华国各州县,奇闻异迹不算罕见,也就一两天的热闹新鲜。 他牵心的,是他舜华门前上台“献艺”一举,到底在天家眼里怎么样,有什么消息。 没办法,谁让这年代皇权至上,而皇家磨刀霍霍向肥羊,对准了这些饱食终日的勋贵之后。他仔细忖度着,听这说书的意思,反响比他预料的要好,不止得了个虚名,京里的真正勋贵对这运动感兴趣了。 感兴趣是好事,最好能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他最想和从前一样,拼一个古代的“特级运动员”出来,若让他做教习,他也甘之如饴。 想远了想远了“特级运动员”也不是免罪金牌,还是保不住贾府。那一窝猪队友,他要是剑客游侠,他都除之后快。 没防头,身后搭来汗毛浓密的膀子,将他搂了又搂,蹭了又蹭。贾环表面挣扎求饶,眼底寒气更盛。 说猪猪就到,还是一头新猪,薛家上京带来的败家子,薛家姑娘的哥哥薛蟠,来了没两天,像根屎棍子,搅得府里恶臭无比。从前府里小厮举止还算文雅,他这边看上略清俊的就乱掷金银,哄上手时,扛到茅厕便扯裤子,俨然将贾府当成男妓馆。 这还不算,这厮还参与了拐卖人口,把一个被拐的少女成日使唤,据说还为买这女子,闹出过人命。他混不吝的,没事人一样。 贾环擒住薛蟠的胳膊,在关节筋脉处轻轻一推,薛蟠便觉一阵酸麻,当下失了力。薛大傻子并不以为意,笑嘻嘻的出了楼门,说要挑个什么花魁。这样的人,若没个结案文书,谁能想到他身负人命 人命,又是人命 贾环越发理解惜春妹妹为何一心向佛。贾家亲戚太脏,躲都躲不及。唉,任重道远,他做什么才能把好人摘干净,让黑心肝的不得好死 贾环只能且走且看,派了人四处打听香菱姑娘的身世,如有发现,能送还亲生父母,也算一点弥补。 “环兄弟,宫里传讯,天子见了这番邦搏术,倒爱的不行,叫皇子们也做耍子戏。” 能不爱么,小小搏术让他挣足了面子,还多得不少贡品。 这皇帝对他出手好小气,只赏了他一件东西,倒让这群纨绔好一番惦记,直到各自回家时,那卫家世子卫若兰还深觉稀罕,恨不得跟他家去一看。 那日,何络国第一勇士与最后一颗球失之交臂,圣上目睹贾环大胜,龙心大悦,亲赐上用的紫檀弓。 那弓龙吞螭绕,镶金嵌宝,让他不敢拉开,生怕这些东西噼里啪啦往下掉,弄坏了御赐之物,可够他喝一壶。 古人尽弄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什么香囊、扇子,花里胡哨的弓,要么就是艳色缎子,倒不如直接给银子 罢了罢了,到底是一场好事,他不靠家族,不用智计,单凭“武艺”为大华挣了面子,既出了头,又只在民间显扬,避开了错杂官场,没得打眼。 其实是一箭多雕,再好不过的好事。 可到了荣国府那边,再好的事也能曲里拐弯。贾政气他“没能为强出头,置父母祖宗不顾”,老太太满心遗憾那日去的怎么不是宝玉,在她眼里,打球就是卖乖讨巧的勾当,谁上都一样。 至于自出生起就密切打压他的王夫人,更是恨得跟什么似的,拿了心经命他彻夜誊抄,碰上冯紫英派人来请,他才逃过一劫。 在贾家,每多一天,便有新一天的混乱。这不,看看到了贾敬大爷寿诞,他老人家在道观逍遥,东府的不肖子孙却不肯放过这大好的花钱时机。 寿宴办起请他二十个戏子,大摆三天宴席敲锣打鼓,请遍族里亲戚敬老爷不在更好,管他寿星不寿星,先疯玩几日。按照惯例,这事儿轮不到他一个小庶子,他乐得清静。可他在舜华门大胜番邦蛮子,由万人嫌小透明晋升为入过圣眼的小透明,民间盛赞的小孩,东府也想瞧个仔细。 这不,日子一到,凤姐儿又把宝玉与他撮上马车,咯噔咯噔往东府驶去。这一去不打紧,又让他见识了什么叫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暗室惊弓 肉质细嫩,酱汁鲜甜,配菜爽口,一筷入口,三者交融,美哉 贾环咬着嘴里的金酱肉丝,心情复杂。 东府寿宴的排场,虽然奢华,也比不上从前参加的各国乒联宴席,声光效果差太多,观众素质更差。 他见了许多族学里没有的新面孔,却没碰上新气象。 东府的亲眷比他们西府还拿不出手,有那畏畏缩缩、奴颜婢膝的,更有荒淫无度,借着贾珍贾蓉的嗜好顺杆爬的,一言以蔽之辣眼睛 唯一可乐的,就是东府的厨子,匹配他们的奢靡之风,做得一手味美料足的好菜肴,趁着别人喝酒混闹,贾环心满意足吃了个痛快。 酒足饭饱,他想避开人群,找个清净亭子歇歇。迈步没留神,那葡萄架子旁,伸出一只官靴,把他绊了个跌。 他双手撑地,将身支起,好悬没摔个狗啃泥。 伸脚的是个胡须茂密的中年男子,单手执壶自饮自斟,满脸陶醉,倚着锦褥晒太阳。 原来这就是东府的万恶之源。 结合资料和原主的记忆,每逢大祭,贾珍是主事人,在隆重场合没少露脸,还挂着一个三品的虚职。 要是先前没来宁府走一遭,他都不知道这人治家是什么德行。贾环拍拍掌上沙土,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珍大哥好,环儿有礼了。” “环哥儿,前儿,在舜华门,得了御用紫檀弓”贾珍口齿含混,却把御用紫檀弓说得无比清晰,“拿来我瞧瞧。” 大哥啊,你莫不是被酒色掏空了脑子,谁来拜寿,还带一张那么长的弓啊,我倒是想贾环腹诽,拈弓搭箭闭眼射,一箭解决一只猪。 他陪着笑说没带,这下贾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满脸霸道总裁之色,霍然起身,拦腰把贾环一挎,带进了东厢房,关门插门落锁,还鬼鬼祟祟的放下帘子。 这是干嘛 让我看夜光啥啥啥 贾环晃荡着还没站稳,这珍大爷踉踉跄跄抽出发簪,摸到立柜缝隙转上几转,喀拉拉响声,露出一道暗格。贾珍伸臂几次掏摸,从中抽出一张金灿灿的弓,送到他鼻子底,晃来晃去。 “环兄弟,哥哥我,什么好的没见过,喏瞧瞧,比你的那把强、强得多” 贾环从来不跟醉汉计较,原想顺着他的话说,可目光往那张金弓上一落,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这这,这东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弓当真是个罕物,精铁炼制,通体包金,弓缘严丝合缝嵌着黑犀角,其上以青金、砗磲盘护,与寻常玩物不同,是足以上阵杀敌的强弓。 更令人心惊的,是弓背上,几个细小鎏金字“尨烈太子爱物” 穿越过后,为了行动不露怯,他一气搜罗了许多本朝的野史,知道尨烈太子乃是本朝废太子,华渊三年起兵造反,协同禁卫在京师作乱,死伤惨重。 皇帝出兵镇压,许久才平息,这当中,许多关键人物不是死了,就是莫名失踪。 可脑子进水的贾珍,随手就掏出了废太子的贴身之物。 瞧瞧有什么好瞧见证你脑袋至今还没掉的奇迹吗 难不成贾环的脑中有了不好的猜想,这猜想随着贾珍从夹层又翻出几支赤金雀翎箭而越发真实。 在本朝,惟有废太子尨烈嗜爱雀翎箭。 皇上爱子,特将滇关每年进上的煌彩雀羽,尽数赐予尨烈。 太子长到十五岁,被奸人挑唆,夤夜起兵造反。在钟阳门前回马弯弓,金箭破空,孔雀翎掠过天子身畔,牢牢钉上城砖。 好一出父子成仇的经典戏码,可贾珍在其中不该有姓名 同气连枝的宁府大哥,是废太子亲信,而且是侥幸保命、全然不知收敛的亲信 我我一定还在梦里 贾珍见贾环面色惨然,全无钦羡之意,觉得没意思,嘟囔着“环儿怎的这样小气”,把弓箭塞回原处放好,打开房门,拔脚寻贾蔷去了。 贾环真想一把抱住他这头号傻大哥的腿,你不小气,你最不小气,帮帮忙,咱们把那金弓拆卸了,把字磨了,宝石铁料,随你打个什么玩器都可 可他能说吗 说了他这珍大哥能听吗 听了能信吗 瞧他成竹在胸,把废太子贴身之物给同辈炫耀,这已经不只是糊涂,这是做着梦呢珍大哥打量其余皇嗣幼弱,没有能独当一面的,还做着废太子起复的春秋大梦。 这不是没有先例,先帝为太子时,就曾因太傅风波一废再立。可这情况大相径庭。 先帝是无故沾包,废太子却把箭射到了华阳楼门,只差一点圣上就要遇害。一个牵连,一个要命,一样吗能一样吗 他想一个扫堂腿绊倒贾珍,晃晃他的脑袋,听听有没有水的声音。 怔然失语间,贾珍已经人影不见。贾环收拾心情,将厢房门关好,打量四下无人,在院中信步而行,沉浸在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悲痛之中。 有没有搞错 模式太hard了,能不能删号他太天真,还规划一条光明正大的上升路线,殊不知贾家几乎横在案板上,只待秋后算账。有意动摇皇权的人,天子怎能容忍 正踱步沉思,迎头跑来一人,与他贴胸相撞,二人齐声哎呦,贾环以手抚膺,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贾府头号无事忙,他的宝二哥吗 此刻眼泪汪汪,哭得好生伤感。 看了贾珍,贾环突然觉得宝玉令人欣慰不少,虽说被娇养的几乎废掉,一有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哭个不停,但害人性命、引火烧身的事还没干过。 他觉得,找个机会,断尾求生,不不不,是和宁国府一刀两断,彻底切割,他们这荣国府或许能活。 贾环觉得自己操碎了心,不但要关心家族存亡,还得给宝玉抒怀散闷。你说说,穿越前连女朋友都没有,穿越后却要充当老父亲的角色。这又是跟哪个女孩儿杠上了哪知宝玉一开口,却不是为了寻常“女孩儿”。 “蓉儿媳妇的病,怕是不好了” 蓉儿媳妇哦,他见过的,气质出众的秦可卿。 贾环顿感无力,宝玉啊宝玉,你对侄媳妇这么上心干嘛 她病了 人不都有个三灾两病,他掉到荷花池那会子,宝玉还不知在哪玩呢。 要哭也轮不到你哭 贾环口里百般的“命大福大”好言相劝,脑子里闪过寿宴酒过三巡,搂着贾菌贴脸亲嘴的小蓉大爷,心想,算了,还是你哭吧,好歹有点人情味。 宝玉哭了一会子,袭人来寻,便拭着眼泪走了。 贾环也往后花园散步去。要说古人的园艺,真是太有看头了,和后世量产的不一样。花型叶影,处处关情,贾环对人类的感情还认识不清,但他喜欢植物,话少,事也少,独自美丽。 行不多远,瞧见牡丹架边有一鬼鬼祟祟的身影,嚯哟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近前再看,他认得出来,是族学里老夫子贾代儒的儿子贾瑞。自从他被揍了一顿,逐出学堂,还以为再也不会碍眼。 嗨,低估了贾瑞脸皮厚度。这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哪里有吃喝往哪里钻 这个群魔乱舞的好时候,他不去吃酒作乐,弓腰曲腿的猫这儿干嘛 偷窥狂 然后贾环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老练地吩咐身边人做事情。 然后贾环看着贾瑞涎皮赖脸的样子,惊呆了 东府的寿宴办的真不错,可以改名叫阖家作死大剧场,既不要脸又不要命的,一个接一个 贾环一跃到一丛草后,开始考虑如何给贾瑞收尸。 不错,收尸。 古代倒没有法规将偷窥狂怎样,只是当他偷窥的对象是凤姐,就已经土埋半截。 凤姐儿与她丈夫贾琏不同,最是精明强干下手狠,在感情方面更是专一不二,贾瑞这么个眼露淫光的小人敢起歪心思,怕是离凉不远喽。 贾环有一瞬间心里想着,让他自己玩死自己也不错,反正留着也是祸害,见天儿在族学拉皮条,不安好心,贱人一个。 可转念一想,又不行。 贾瑞虽有罪,但罪不至死,他不愿意荣国府再背人命特别是经历了贾珍的金弓大梦之后,他整个人都惊弓了。 环顾四周,拾起几颗夯土块,抽出怀里的球板,走你 这边厢,贾瑞见凤姐落单,以为机会来了,呲溜呲溜窜到凤姐儿面前,还跟小狗似的拱拱手。四下无人,正要卖弄口齿,忽然不知何处掷来一块土,正中他的天灵盖,扑啦啦灰泥土渣沿着额头鬓角蜿蜒而下,栽进他苦心打理的衣襟里。 按说乒乓球是绝对不能用来打人的,贾环在心里和教练反复道歉,第一,我我没用乒乓球第二,我这真的是在救人 凤姐儿面上笑着说客套话,心内早让贾瑞死了不下十回,正要下个套儿慢慢的摆弄,忽听一声惨叫,贾瑞满头满身的灰泥,蜷在地上抱着脑袋,不住地呼痛。 身后传来脚步声,却是贾环,拍拍手上的灰土,煞有介事地说“二嫂子好,环儿适才在树荫子下打盹,祖宗托梦给我,说东北角出了贾家奸邪一个,祖宗要略施小惩,差环儿过来递话儿。奸邪在哪奸邪呢” 说罢东张西望,将天上尽看了一遍,才把视线移到脚下。 “瑞大哥,你怎么在这儿莫非,祖宗说的奸邪,就是你快说,你犯了什么奸邪事” 贾瑞本欲不信的,可他那份淫心惟有天知地知,适才又天降土块,正中他的脑袋,不由得胆颤起来。 凤姐见机,问“有这样的事不知祖宗有什么吩咐” 贾环指着贾瑞,扬眉道“祖宗说了,叫那胆大包天的奸邪,此后每日去祠堂守门,敬香思过,如有再犯,便是由祖宗地下亲审。” 一语未了,贾瑞拔腿就跑。 “呸”凤姐儿在身后啐了一口,“便宜他了,环小子,多余来管。” “什么也瞒不过二嫂子的眼睛。”贾环笑眯眯,“这等不知耻的人,还是交给环儿就好,包管让他吓破了胆。” 凤姐慢慢的点头,是首肯了。 贾环摩拳擦掌,他等这天很久了,说到做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庵堂之夜 忍过宁国府挂羊头卖狗肉的寿宴,贾环带着礼包去看望卧病不起的贾瑞,送了遣返金陵守祠堂套餐,解决了一大隐患。 得了空闲,受冯紫英、卫若兰等人介绍,应邀参与了几场正宗家宴。 据他的理解,这相当于后世的社交,喝喝酒吹吹牛,认认人头。 看看别人家摆的宴席主人热诚,宾客文雅,宾主尽欢,哪有闹的像东府这么不像话 贾环满腔怨念啊,一想到贾府,心里就蹦出世上怎会有如此aa之府 然而不但有,他还要救。 参加宴席,其实非常轻松,勾心斗角的行动他一概不参与。 贾环了解,古人有出身分类癖,以他的身世地位,参加宴会千万不能出头逾矩。 出头容易被上纲上线,收获“一个庶子嚣张至此”。 逾矩就更别提了,贾府从来不缺这样的人,臭名飘十里。 他不愁,也不急,反正任务是拯救贾府,又不是走向人生巅峰,他乐得埋头认真进食。松子糖,蟹黄蛋,笋尖酿豆腐,还有热腾腾的香芋饭,贾环吃的热泪盈眶,一样一样记好了,日后出人头地有了银子,一定要天天吃 偶有府上的老封君兴起,想请他传授些精网之艺给自家小孩,他无不应允,教起来也尽心尽力,一来二去,倒交上几个差不多大的真心朋友。 其中,要数卫家的幺子卫猗兰、张家的次子张轩两个,与他最为投合。 卫猗兰生的虎头虎脑,自小习武,更好搏术,而且专挑用脑子的搏术。跟着哥哥出门看场番邦大典之后,兴趣彻底转移为“精网”。 那天,贾环被人领到小孩的卧房,看到一幅夸张的工笔画像注着自己的名字,画像手里还拿了两把惊天大桨,这场景,好特喵的终生难忘。 卫家幺子初次见面,就挥着一把桨招呼他,大有大杀三百回合的意向。贾环接了桨,认为不能白白被挂上墙,又开始兢兢业业教做人。 卫猗兰在被吊打几局之后,拉着他不放手,非要重金厚礼聘他做教习不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这时候,角落转出一个文气十足的小孩,摇着扇子,说“我和你打。” 卫猗兰表达十足的胜券在握我怎会连一个书呆子都打不过 你猜怎么着,他还真就打不过。 别看“书呆子”身形清瘦,人家很懂得借力使力,甚至无师自通玩起了伪动作。卫猗兰连输两局,不但没生气,反而引为莫逆。这小孩性格真好。 “书呆子”名叫张轩,和赦大伯的亡妻是一家人。读书很多然而一点不呆,拉着他们俩继续打。从此以后,宴席上碰头,他们三个必然要来几局精网。 两个小孩精神健旺,头脑灵活,难得的是既有兴趣,又有耐力,只消他轻轻点拨,便显出非凡的天分。这么好的苗子决不能浪费贾环已经为他的新朋友勾画新天地。 他此刻并不得知,在这个世界,他们三人的姓名将密不可分,留于青史,传扬后世。而这两个小朋友的孽缘,也才刚刚开始。 当然,在贾环心中,这妥妥的属于忘年交范畴。他怎么说,也是活了两辈子,加起来年近三十的一条好汉,是吧 好汉很快就潇洒不起来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宝玉一语成谶,宁国府的三好儿媳秦可卿,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竟成沉疴之势。 贾环训练已毕,洗漱干净,在床上将将合目,听到二门上传事云板叩叩连响,他数着四下,又是离丧之音,心里有数。听那边宝玉又哭又叫,喊着备车,他也养养精神,预备着去灵前拜祭。 到了灵前,贾环又觉得哪里不对。 整个宁国府都很奇怪,公公贾珍哭得不能自理,贾珍的夫人尤氏抱病不起,反而丈夫贾蓉显得最没心没肺。就算是按宁国府一贯诡异的亲疏关系,这也太过分了。贾环默默记上小本本,又多了一桩事要查。 于是,王熙凤又一次挨不过贾珍的请求,出任秦可卿治丧委员会主任。她这好强的性格导致任务过重还推拖不得,放在现代迟早过劳死。 贾环在灵前清汤寡水守了大半天,跟凤姐、宝玉,还有秦可卿的弟弟秦钟,一起到水月庵休息。这个世界挺有意思,尼姑庵居然相当于旅馆。 夜半三更,尼姑庵居然发出了旅馆的声儿。贾环翻来覆去实在闹心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秦钟 什么鬼他姐刚死,丧仪还没撤,他没事人似的,缠着小尼姑亲热 秦钟年岁不大,未免太过无情。 至于贾宝玉,就更让人头大了,你说说,听见秦可卿的死讯,他伤心的都吐血了,转眼间就能捉奸小情侣,顺手发出疑似三披邀请 这尼姑庵一定没做隔音 喝多了茶,他披上衣裳去茅房解手。来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能接受夜壶,不管香熏得多么好,他都拒绝与排泄物共处一室。 他打小进入集训营,摔打惯了的,一点黑怕什么闭眼也能上楼梯。 回来时,却遇上点小麻烦。尼姑庵的回廊七拐八弯,一点不像个清修之地,他确实不怕黑,可却是个正经的路痴 贾环东西南北傻傻分不清楚,在黑夜里辨认一模一样格局的屋子,着实太难。好不容易找到一间相似的阁子,正待进去,却听见屋里传出谄媚的声儿“阿弥陀佛,这事,等闲人是办不到的,所以求到二奶奶这里” 凤姐儿的泼辣笑声顿时划破长空。 贾环定神细视,菱窗上映出一个肥硕的影子,带着姑子帽,原来是水月庵的静虚老尼,白日也是和蔼高深的样子,演还是您会演。他走近几步,窗纸被风吹皱了,裂的细缝儿把屋里情况透的清楚,那老尼凑近说了几句,凤姐儿身形一动,道“你细细的告诉我。” 本欲提脚走人,继续找自己那间房,可听了个头儿,他由不得不听,而且还要想办法阻止了。原来是有权有势的走后门来了,办的事还是缺德的毁人姻缘。 这老尼姑就是一中间人,牵线拉皮条的。 贾环越听越觉得不对,凤姐掌管中馈,也是只府内一应事务,手再长也伸不到官场。毕竟判决啊诉讼啊,这些事关告状的事儿不归她管。 她以谁的名义去办 附耳细听,嗬,事儿更大了,还能是谁贾琏若不是他隔三差五还去上上班,贾环都快想不起来这人还挂了个虚官。 或者,还有可能是贾政的名义,那更糟糕。 贾琏、贾政本人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们背后有荣国府,拿着他们的名帖,从贾政那从五品员外郎到宫里的娘娘,都脱不了干系。 包揽诉讼、干涉刑律 他想收回之前觉得还有救的话,贾府一分为二,宁国府是各自搓绳子递刀子,准备花样百出的死。荣国府选择抱团死 静虚摇唇动舌、巧言令色,激得凤姐冲口说了“我从不信阴司报应,凭它是什么事,我说行就行,你叫他拿三千两银子来”云云,贾环已经满心窝草。 这事儿等不得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直冲进去,喝道“大胆贼尼” 凤姐以为三千两到手,正在得意,见贾环闯进来大喊,不由失色,忙忙的伸手掩了,柳眉倒竖,说“环儿,不得无礼” 贾环理都不理,一鼓作气,指着静虚骂不绝口“我自外面,也多听说水月庵风气不正,招摇撞骗、害人性命之事,谁知今儿碰上了你这贼尼,胆敢蒙骗我凤姐姐来人啊,拿着帖子去请兵马司,拿下静虚老贼尼” 静虚原就心里有鬼,叫贾环撞破,一番喝骂之下,轰去魂魄,蹑着脚走了。 凤姐面上挂不住,将茶杯一掷,说“环儿,你越发没个尊重,在晚间乱走明儿告诉你老子去,看揭了你的皮” 贾环赔笑,扶好茶盏,给凤姐重又倒上一碗,连连打躬作揖,道 “凤姐姐有所不知,静虚穿房入户,尽做些内宅阴私勾当,环儿在外边被哥哥们带着,时常听见她的恶名,她见大户人家宽和仁善,便想方设法诓骗钱财金珠,乃至伤人害命。环儿虽不知这厮找凤姐姐所为何事,但求凤姐姐一律不要答应就是” 唉,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一边劝人吧,还一边得展示我什么也不知道。 凤姐接了茶,虽心中有气,但想想适才商讨之事,实在不算好事,丢开手未尝不好,只是三千两打了水漂,面色终究有些不虞。 贾环如何不知她被太太架着,面对入不敷出的贾府,着实不易,方才半推半就,要应下这缺德事,一方面是静虚唇枪舌箭诱惑难挡,另一面便是贾府委实缺钱缺狠了。 都这样了,也不知俭省,还计划大兴土木修园子,采买的事项提到日程,贾家那些雁过拔毛的爷们垂涎三尺。 待到动工之日,支取的银钱等物,怕是要见面分一半,水过地皮湿。 择日不如撞日,与其拖到那群败家子分而食之,不如快刀斩乱麻。规划了许久,此刻此时,他要开始冒险一搏。 “烦请凤姐姐屏退左右,环儿有要事,不得不说。” “你这猴儿,又哪里寻来的要事,当心燎了毛”凤姐儿以为他要捉乖讨巧,便也挥挥手让丫头下去,“说吧,什么样的要事哪里短了你银子使” “不是环儿短银子使,是贾家短了银子使” 王熙凤见贾环厉言正色,不似戏语,正中了心事,慢慢的敛去笑意。 贾环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凤姐姐容禀,省亲别墅一旦修成,少则五年,多则十年,贾家必成空壳” 王熙凤想要狠狠叱喝,却震惊于贾环面上的惊骇神色。 “凤姐姐且莫动气,待环儿仔细说与你,这省亲别墅,为何修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别墅清除 “都下去吧,鸳鸯门外候着,不听叫你别进来。” 深夜的荣禧堂,灯烛明亮。贾母缓缓吩咐,丫头们应了一声,便合上门扇,寂然而退,不闻一丝声响。 贾环觉得,这场比赛他打得不,这件事他办的,陷入了胶着。 有了恐吓贾瑞完胜的经验,他对阵琏二奶奶王熙凤时,困难准备做的不够充分,对于自己的实力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此刻,他万般无语问苍天的心境,只能疯狂地用赛后总结表达。 虽说所谓的“比赛”,才刚刚开始,正在激烈进行。 贾母、贾政、王熙凤、贾琏,依照主次之位,正襟危坐,眼睛眨也不眨,盯紧了规规矩矩立在中间,幼小可怜又无助的他。 自打他穿过来,荣禧堂的正堂就没这么严肃过。 怎么就疏忽了呢脑子是个好东西他为什么不用 王熙凤可不是贾瑞,那杀伐决断掌管荣国府的人才,和大龄无业偷窥狂能一样吗 他一时脑热,打了好几记暴冲 “皇上盯上咱贾府啦,准确的说,四大家族都被盯上啦。” 对手完全不信。 “贾府还欠着国库钱呢,其他几家也不少吧” 对手愣了一愣。 “没钱还国库,有钱修别墅,这就是给皇上递刀的第一步。” 对手眼神逐渐疯狂。呃,要不,卖个萌调节一下气氛 “元春姐姐回门,让她看看以前的闺房开心一下多好,新房子再漂亮,她也住不上。” 然后拉回主题 “综上所述,修省亲别墅不但毫无用处,而且自寻死路。” 王熙凤听到这些信息,变换了好几次脸色,显然话里的意思远超她的认知。 但荣国府后宅掌门人雷厉风行,带着贾环连夜乘车回府。 王熙凤是个见过世面并依然胆大的人,路上就派心腹平儿通禀了贾母,贾母从开始的满不在乎,到最后颤巍巍叫来了贾政,又派人把醉醺醺的贾琏一盆水泼醒,拎到荣禧堂做吉祥物。 贾母毕竟是老封君了,纵使平时糊涂,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胆颤之下也要细细思量的。 “环哥儿,你无缘无故,胡说了那一篇话,现在当着老祖宗、你爹爹和哥哥的面,可有胆子再说一遍” 有啊,当然有 贾环正要发挥表演天赋,旁边杀出一个不能再熟悉的人,吹胡子瞪眼,大喊“混账满嘴胡说些浑话,来人,上家法” 服侍的人都下去了,上个锤子的家法 贾环太无语了,亲爹贾政好歹是个在朝为官之人,听到那些话,就没有一丝触动吗也没点想法只想着上家法妈呀。蠢到了家。 居然把这个绊脚石暂时遗忘了,他原以为只要跟贾母解释呢,这下可好,先哭为敬吧,毕竟根据脑海中原主受罚的数据统计,遇上贾政发火,先哭一通的下场,比面色如故要好得多。 “哇啊啊环儿害怕” 四个大人围观贾环抹眼泪,面面相觑。还是贾母等得不耐烦,狠狠一挥手“你们先别闹他环儿,我们都在,怕什么,有话说了便是。” 看到没,这就是区别对待的极致体现,假如这里哭的是贾宝玉,贾母已经捶胸大怒了。不过他不想要啥待遇,只要按剧情走,就谢天谢地了。 “那话是什么人教你的或是从何处、何时听来” 对啊敲黑板啊贾环意念里海豹式鼓掌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了 贾母她老人家别看年纪大,思维逻辑在两个儿子之上。听了他设计的几个直球,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就该有你一七岁小屁孩怎么懂这么多谁教你的 而不是这些上家法、打啊打,或者懵懵不知所措 没人怀疑一下真实性吗七岁的原主一直惨遭排挤,连婆子眼里都很好欺负,从来没什么内涵,有一天突然高深起来了 太感谢贾母将他拉回了剧情,贾环抹把脸,按计划开始绘声绘色。 “前儿跟冯大哥哥去听雨楼吃茶听书,就在某月某日。” “环儿出门解手,走错了雅间,尚未进去,听见里面几个大人在议论我们贾家,那些大人身穿朱袍,上面绣着两只仙鹤,挥手的时候,仙鹤展翅欲飞。他们手舞足蹈,说了贾家好些话,环儿听得真真的,实在害怕。” “什么两只仙鹤”贾政抓到了重点,又坐不住了,“环儿你可看清楚了” “嗯,还是两只面对面的仙鹤。” 他必须看清楚,这可是精心打造的细节。 在这个时代,朱袍双鹤,是分给三品以上官员的特殊待遇,贾政、贾琏两个在朝中走动过的,听了这个重点,表现得比原先清醒得多。 贾政不再横眉立眼,贾琏也不再昏昏欲睡,两张脸陷入深思,出奇的一致,写满了不情愿要是小孩的胡言乱语倒好办了。 贾环终于想通了,这两个人,不是不明白啊单纯为了省事,而通通装糊涂 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啊 他不怕暴露,连贾家成空壳这样严重的威胁都脱口而出,家里正值壮年的男人还是不问不管,只想着蒙混过关。贾府是真的药丸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起死回生 还好他把发力点选在了王熙凤,而不是这俩傻男人 “他们说了些什么话是在水月庵,你和凤丫头说的那些不是”贾母脸上显出几分慈祥,继续对一个七岁儿童循循善诱。此时此刻,她在贾环的眼中已经有了光环难得啊,虽然养出一堆笨蛋儿子,自己脑袋还算正常。 “正是呢,那些大人快活的很,也不知和我们贾家有什么仇。” “环儿,你这话是真的吧这样大事,可可玩笑不得。”贾琏余醉未消,才说两句话,舌头险些被他自己咬掉。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是假的然而情况却差不多少,你们听个意思就好,毕竟贾家正在无限膨胀,又封妃又省亲,别说三品以上的大人,就是正一品都不愿意触这个霉头,说你坏话也不会在听雨楼。 可到了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再听,还来得及吗 “小孩子懂得什么还说些回家不回家的浑话。”贾政一看情势稍缓,就在一旁翻翻旧账,显示存在感。 “环儿只是念及姐姐离家多年,定是想见见旧物旧景。” 王熙凤在旁听了许久,凤眼微挑“将你的意思,再说一遍来。” “是。省亲,是元春姐姐回家的日子,父亲还未尝问过元春姐姐的意思,园子修或不修,若元春姐姐有的选,她想怎么办” 有疑惑,问元春 讲真,贾环觉得能在宫里活下来并混出头的女人,一定不简单。 这话又扎了贾政的心“混账,你姐姐在深宫,我如何问” 他改名叫贾混账算了,贾政不论见他几次面,都要这么吼一嗓子,说好的温和儒雅呢 折腾了半天,贾母面有倦色,更懒得再看父子互啄,挥了挥手,道 “你们男人家不便进宫,我每逢初一十五,可以向宫里递话。后儿是进宫的日子,具体事项,到时再做商量。” 好了赛点到这场比赛基本成了下面进行赛点最后一球 贾环眨眨眼睛,求知若渴 “环儿近来习字,希望得元春姐姐指点一二,老祖宗进宫时,将环儿抄的字带一篇去可好” 贾母双眼放得空茫,不知在想什么,一番思量之下,应下来了。 夜已深,各自回房休息不提,至于回房后的情绪动荡,就由他们自己调节去吧。 长达两天的等待,宫里终于有了回音,亲身见面的贾母带回了元春口信,也是四个字不宜破费。 这下,修园子的事,基本告吹 感人他果然没有押错智商 贾环正在热身,听到这个喜讯,绕着院子连跑十圈,以示庆祝。 贾府第一定律,铁律女人一定比男人聪明,还比男人努力。 他从宝玉那边哄来了元春教他习字的笔帖,歪歪扭扭抄了个通宵,选了四篇书尽海晏河清的诗歌,通篇抄的歪七扭八,各种字体都来点儿,才七岁,字体定型期。 只在四个字上动了手脚,按照元春字帖的字迹来临摹,每篇一个,顺序是打乱的,但对这个长姐来说,应当很容易拼出来“全”、“身”、“远”、“害”。 鸳鸯捧来一盘果子,笑眯眯的“三爷,娘娘夸你的字写得好,赏下一盘翡翠果子,嘱咐你勤勉努力,早出成绩。” 又是果子长姐你不厚道啊 贾环听到“果子”俩字,条件反射捂住腮帮子。这算是遗传的风范吗 两秒之后,看着那盘碧青的果子,反应过来了,哎嘿翡翠果子 翡翠 开心啊,这一大盘子很逼真的,都是钱比皇帝赏的那张吓人的檀木弓好多了。至少,穷的时候能当了换钱 接下来,就等着贾政力排众议,彻底废了这大兴土木的无用工事。 累是累了点,悬崖勒马为时不晚,他那个从五品工部员外郎老爹能搞定 能搞定吧 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他想太多了。 “存周兄啊使不得使不得啊” “此省亲别墅图,费了日兴兄月余心血,如今一旦作废,叫老身心痛不已呀” 吵死了 回廊边,十来个落地举子、求仙神棍,穿着奇装异服,排排坐吃果果不,排排坐,花式撒泼。贾政像娶了十六房老婆的富家子,挨个安抚下去,这画面,简直不能再美丽。 你一个二房当家人,养这么多清客,不只是为了听他们拍马屁,而且让他们踩着玩儿 贾环把指节捏的咔咔作响,行吧,一个一个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双重添堵 来到贾府小半年,不但外面危机四伏,隔壁亲戚总嫌命长,自家这座荣国府里,也有太多摸不透的东西。 例如,清客这种奇怪的生物。每天住在贾府,只管吹吹拍拍,要这要那,白吃白喝,贾政还要一口一个“先生”“仙翁”,以礼相待。 老让贾环想起现代的电视购物、路边扫码、三无保险,甚至大清公主后人一言以蔽之,骗砸 贾政这个人,一直挺碌碌无为,贾环原以为他是凭本事考功名,走科考挣到的官位,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皇上看在贾家先辈的功绩赏下来的。 从五品,不上不下,不需要多大才华,一个冗官,打下手做冗事。 做官不太成,人品也不怎么样,对自己的孩子不负责任,从嫡子贾宝玉千疮百孔的教育可见一斑。拿“孝”做挡箭牌,就能任凭老人把下一代当宠物养 个人审美情趣这方面,也够惨不忍睹的。 举个栗子,终身大事。 古代结亲,像贾家这样的大家族,又有贾王史薛鼎立的背景,求娶正妻全看利益,贾政没什么选择的权利。 个人审美,要从他娶的两房姨娘判断,抬的丫鬟,一个没气性,软软绵绵。一个没脑子,蝎蝎螫螫。 作为曾经的成年人,他接触、了解过这种择偶观,有那么一类人认为,另一半要无脑听话才好办,这样才能满足控制欲,获取成就感。 唉,恋爱观够扭曲,不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也要两人志趣相投,心有灵犀吧 毕竟要过一辈子的人,能互相提升最好,不能的话,至少要互相扶持。 可贾政自己,不单外强中干,扶不起仨老婆,还需要豢养清客,听听吹捧,汲取成就感。 悲哀哟 这时候,白胡子老头詹光,正捶胸顿足,演技浮夸露骨 “省亲别墅有助于贾家风水,中道作废,是要触怒祖宗神主的呀。” 贾政居然一脸赞同的摸胡子,一句话不说 呵呵,祖宗神主看到你们把贾家糟蹋成这样,气的棺材板都盖不住了吧。 “詹爷爷,敝府祖宗的神主还是由子孙辈供奉就好。”贾环清清嗓子,放大音量“进了家庙,那牌儿位上的名字姓贾,不姓詹。” 必须趁着年纪小,抱紧不懂事这块挡箭牌,清理一下家门 老神棍的脸,在这句话放出来的同时,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远看像个落满灰尘的灯泡子。 贾环优哉游哉,数着步子往清客聚集地走去,边走边数三、二、一 “混账” 对啦,等的就是这一句。 贾府日常两部曲,见到亲爹贾政的脸是第一步,听到这句是第二步,要是少了第二步,世界一定出了问题。 “见过父亲。詹爷爷不但修仙论道,还懂得看风水,环儿有几事不明,要讨教詹爷爷。” 詹光虽然气得要命,却为了维持仙风道骨,硬装不在乎,以一个神棍的基本修养,一秒恢复清高模样,拱手道“三爷请讲。” “呵呀,他怎么当得起呢”贾政又来捣乱,他这个专业养清客的,听到“三爷”,马上反应过来,老神棍生气啦 还是生气的一种特殊表达。老子生气啦,管你叫爷瞧把贾政慌的。 “詹爷爷适才说了,不修别墅,会有碍贾家风水” “正是呢,”做戏做全套,老头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罗盘,地摊上一串钱五个那种,“老夫夜观天象” 等等,扯远了吧,还以为他要讲讲罗盘贾环有点失望,不听了。 “照这么说,贾府自建府便不曾有省亲别墅,便是代代相传的有碍风水詹爷爷回去问问你的天象吧。” 詹光的罗盘僵在半空。 “你” 嚯,从三爷降级为你,更失礼了,是不是表示更加生气 贾环迅速用话头堵住了诚惶诚恐、蠢蠢欲动的贾政 “父亲容禀,环儿着实看不下去,詹爷爷怕是老糊涂了,竟公然在贾府内对祖宗肆意歪曲” 当啷啷罗盘脱手,在地上砸出一串混响,颇有热血前奏的意思。 “想我贾家先辈,随太祖立国之时,四处征伐,何尝修过什么别墅,论过什么风水詹爷爷纵使再神通,也休要对我贾家先祖置喙。” 贾政和一排抗议的清客呆立当场,听得一愣一愣,不是修不修别墅的事吗,怎么就能扯到辱没先祖去 清客先反应过来这事儿变大了,他们担当不起 于是不闹情绪了,纷纷起身表明立场。 “哎呀存周兄,令郎小小年纪,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话虽急躁,其心可嘉。” “既是府内对别墅一事存疑,我等也不宜再议,只等存周兄做好决断再续。” 詹光瞬间孤立无援,看看边上的清客们,刚才还相谈甚欢,现在就满脸“我不认识你”。正欲摆个架子,拂袖而去,身后飘来一句 “詹爷爷,今日这番话,是有人托你说的不是” 咔老神棍瞬间刹车,大脑门儿从落灰的灯泡变成发霉的灯泡“三爷这,说的是什么话”然后步伐加快,神速细软跑,消失在视线。 人话 贾环叉腰,敲上一敲,还真敲出点干货来。 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清客跟金丝雀差不多,衣食住行都在府里,主人的意思就是他们的意思,就算想装高深莫测,也不至于触这么大的霉头。 詹光年纪一大把,籍贯无考,自称神游八方,平时也走吹吹拍拍的老路,却偏偏在这件事煽风点火,背后没人就怪了 眼看贾政千哄万哄,又是赔罪又是拱手,送走了最后一只一个清客,贾环还在思索,这两天,必须抓住这批清客细作,一起抖落抖落,要贾政意识到这事情的严重性。 不然,一个詹光回老家,千千万万个詹光在上门投靠的路上。 “混账,无礼如斯,白糟蹋了圣贤书,还不跪下” 事情似乎不太对,他忘了,贾政是他的亲爹,在这个世界,不但可以一言不合上家法,而且能够把他往死里打 还手的话,能不能赢 不是吧,一时疏忽,没咬出根本,把自己搭进去了 根据原主凄惨不堪的回忆,贾政这个爹平时当的不如牌位,打人的时候却能下血本。 千钧一发之际,贾政的贴身小厮跑来了,手里没拿板子 “老爷,卫公子求见。” 呼啊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卫公子嗯京城勋贵,有名有姓的卫家只有一个吧,大哥卫若兰擅长骑射,小弟卫猗兰沉迷乒乓。 贾环愣是没走,在墙根等着。果然,没一刻,卫若兰步履如风,潇洒出现。 “环儿,世伯准了你随我到府上,还不快走” “卫大哥”哎呦,出府他可太想念外面的世界了,“卫大哥怎么来了” 卫若兰眉头一皱,表示事情并不简单 “我家幼弟和张府的张轩打得厉害,等你去解围呢。” 啥打起来了 打不得打不得,运动员的身体很宝贵的,那可是他看好的小苗苗,别在发芽的过程中把叶子打折了 贾环立刻切换为火急火燎模式,拽着卫若兰跳上马。 等到信马狂奔到卫府,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响声,看到卫大哥笑的云淡风轻,才反应过来麻蛋,被套路啦 确实“打得厉害”,不过是在k精网。 你来我往,那两把木桨终究太过庞大,啥时候逮着机会必须改良。圆拍多好 “环哥儿来啦”卫猗兰浑身是汗,直朝这边看,张轩趁机一个长球,完美结束比赛。 “我赢了。环哥儿好。”张轩微微一笑,打开了折扇。 “你你耍赖” “是你分心。” 哇,氛围这么热烈了吗要知道,精网在这个时代,和名利还没有直接挂钩,只是消遣,他们就这么认真对待,简直真爱。是时候教育孩子们,别把比赛情绪带到生活里了。贾环将手一背,决定先点评一下最后俩球。 俩小孩竖着耳朵等听,他还没张口,卫府的小厮又跑进后园了,神色很是慌乱。 “公子,薛爷在府外与人厮打,公子可要去看看” 卫若兰扶了下额头,拔脚向外走。 贾环眼皮一跳。薛蟠 怎么哪儿都有他 对两个同龄小孩比了噤声的手势,贾环放下短桨,踮起脚尖悄悄跟上。 门外传来恳切又惊惶的声音 “求薛大爷饶过小民,小民母亲患了急症,要银子去抓药,一刻也耽搁不得。人又不跑,只求先抓了药。” 路旁大喇喇停着一辆横轴雕金的庸俗马车,薛蟠翘着短腿靠着车轮,笑嘻嘻地说“不饶你碰坏了我的车,早日赔了我,我这车也等不得。否则,捆去见官了事” “赔赔赔” 跟着薛蟠的小喽啰纷纷起哄,笑的贼眉鼠眼。 卫若兰实在看不下去,向前好言解劝,薛蟠却一味耍横,指定了必须由碰坏他车的人掏银子才行。 贾环探身望望,一见到那个“碰坏车”的人,就知道薛蟠要搞什么鬼了。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年轻公子,身上的青布袍子补过,却打理的很整洁。一抬首,虽说面有急怒,仍是眉目舒朗,别有气魄。配上脸上哀切的神色,很是满足人的征服欲。 麻蛋,薛大傻越来越放肆了,盯上了贫苦公子,居然当街玩起了反碰瓷的戏码 贾环狠狠咬牙今儿不让这大傻子趴下求饶,他不姓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事业心起 街巷两头围上了密密麻麻的人,百姓都好瞧热闹,哪怕是京城一害薛蟠出来作恶,只要遭殃的不是自家,他们全乐得看戏。 一边看,一边远远的指指点点,口里骂些烂鱼虾蟹。 这让卫若兰更添焦躁,在家门不远这样闹,又不听劝,着实难看若风声传出去,把他跟薛家混为一体,如何是好 卫若兰正在烦恼,薛蟠撒着泼,瞧见贾环出来,以为更得了帮手,嘴巴笑得恍若开裂,脸上的疮苞迎风招展。“这不是环兄弟吗,玩球呢” 不玩球,先玩你。贾环抓紧了手里的木桨,暗想,怎么找个切入点,救救无辜的贫穷青少年。 老实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强抢民女已经满足不了这位恶霸,居然换性别尝新鲜,改强抢民男了 从旁转出一个薛蟠随身跟着的恶奴,正眼看都不看从卫府里出来的人,视卫家公子如无物,还继续威逼利诱的勾当“来呀,先把这冲撞大爷的无赖锁了,拿回府去。” 拿回哪个府 贾贾府贾环接连遭受暴击。行,有你们的,不让贾府烂透不罢休。切入点就选在这恶奴身上好了,不能眼睁睁看着贾家离十八层地狱又近一步。 这恶奴名唤李四儿,是薛家的家生奴才,上京带过来的,仗着薛蟠有些银钱手段,又曾经在贾府的帮助下了断杀人大案,格外张狂。 贾环怒喝“大胆奴才,还不退下” 趁着李四儿僵立当场,贾环直奔地上跪着的少年而去,表演主题亲人见面。 “原来是你,你如何在这里前儿父亲还问着你,要请你过府一叙,可总是没音讯。”贾环伸手把少年扶起,掸了掸他袍子上的泥,“住处也太过隐秘了,偌大个贾家竟找不见。” 他重重咬了贾家二字,以示有法子脱身。 这少年真聪明,配合着做出见到亲人的表情。 “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娘好吗” 言多必失,少露破绽,顺着掌握的讯息说下去最好。 “她她老人家生了急病,需要几味极贵重的药材,郎中说了,迟一刻便险一刻,实在耽搁不得。” “薛大哥,这是父亲格外看中的一门亲戚,与我贾家的渊源是族谱上记着的,父亲前儿还因为断案的事情唉声叹气,你这奴才也太没眼色,怎么冒犯亲戚不一时,怕他就知道了呢。”贾环叉腰叹气,十分为难。 薛蟠和贾宝玉日常一起玩,看贾宝玉提起贾政就像耗子见了猫,对贾政也染上几分惧意,特别是他有把柄在贾政手里,那可是沾上人命的把柄,也是他上京的因由。 “断案”两个字,勾起了他的旧病,薛大傻子一个激灵,才意识到他原来是背了案子,避祸来的 他赔着笑脸往前贴,“环儿,我们自家亲戚,这事” “薛大哥抬头看,街头巷尾的百姓可不是自家亲戚,他们不单瞧热闹,还爱往戏文里套。” 薛蟠依言转头转脸的看,百姓个个义愤填膺, “才环儿听到,看热闹的闲不下,去请了兵马司。兵马司一到,必然追根究底,薛大哥少不得要去父亲面前分说明白了。” 薛蟠挠胳膊蹬腿儿,开始慌了 “环儿啊,这如何是好看在娘的面子上,帮我一帮吧” 薛蟠火烧眉毛,一边旁观的卫若兰善良地浇了一把油“薛兄弟,兵马司一来,问着百姓,便免不了到府上查探,若一时瞒不过令堂” “啊”薛大傻子想到被亲娘眼泪淹没的时光,变得完全不知所措。 好助攻贾环嘴角一抿,忍着笑意,做愁苦之态“环儿在父亲跟前不敢求情,不过,另有一个主意。” “快快说来” “薛大哥只说是误会了这位兄弟,当街给人好好的赔过礼,再把那没眼色的奴才或打或卖,让街上百姓做个证见,任兵马司的怎么问,也过得去了。” 李四儿还在一旁张牙舞爪,火已然烧到身上。薛蟠瞪他一眼,大手一挥,道“来呀,把这不长眼睛的狗东西当街打二十大板” “大爷,薛大爷”李四儿急的声调都变了,“分明是您啊” 薛蟠怎容得他说完命人将李四儿堵了嘴捆着,从轿上亲自卸下棍棒,抡起便打,棍棍到肉,听着都痛。打不几下,将棍子扔给着的,在一片击打声中涎着脸走近。 少年警觉地往后直退,被贾环一把扯住。 “小兄弟,再想不到你是贾家的亲戚,我着实错怪了你,对不住对不住。” 薛蟠扎手舞脚的作揖,一想适才押着人反复跪地求饶,连忙也双手接地,将身躯拱得蛤蟆一般,“小兄弟,饶我这遭罢” 两头百姓看的过瘾,欢声雷动,掌声不绝。 得了,惩恶扬善,难度真大。贾环将木桨交还给卫府,向卫若兰借了一辆马车,两个一起载着焦急的少年往医馆去。 郎中等得急,接银子时骂了几句,少年低声下气不住赔礼。开了几服药,郎中称时辰要紧,欲亲自送到家里煎个仔细。 这就是有车的好处了,颠簸是颠簸,脚程快得多。卫若兰做好人颇有心得,送佛送到西,把少年跟郎中打包上车,按住址送到临街小巷房里。眼看着郎中给老妇人煎药,喊小丫头去打下手,少年烧柴挑水,捧上茶来,请他们两个屋里坐。 贾环还没端起茶,少年倒头便拜 “芸儿拜见三叔,谢三叔救命大德” 嗯贾环看看左右,除了他和卫若兰,没人啊少年直挺挺拜的人,难道是他 三叔都喊出来了贾环赶紧把他拖起来,别随便磕头,多折寿啊 少年郎,不用这么入戏,危机已经过去,薛大傻子想必不敢再为难你,借薛蟠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冲进荣禧堂询问贾政究竟有没有这个亲戚。 “芸儿愿尽绵薄之力,为三叔做事” 咦,刚刚吓薛大傻子用的对话,他只说自己是贾家人,没说自己排行多少啊 “你是” “前儿母亲还说,三叔在舜华门前献艺,真乃少年英雄。三叔如何恰好路过” 舜华门的热度还没下去吗乱了乱了,到底怎么回事 “稍等一下,我这个人脑子进过水,记性不怎么样,你慢慢的将家世说来。” 卫若兰十分诧异地往这边看,看什么看,这具身体脑子进过水是真的 听着这个自我介绍“廊下芸儿”的少年,又千恩万谢过,口齿清晰地报出一系列族谱排行,贾环震惊了。 这是穿越的附带福利吗他也有嘴巴开光的一天 信口编的一堆威胁里,“与贾家的渊源在族谱上记着”是真的 “一门亲戚”也是真的。虽说吧,贾政一直没把穷亲戚放在眼里,估计对他没什么印象。 这个他刚刚解救的少年郎叫贾芸,当真是贾家旁支一节。 贾芸和卫若兰年龄相仿,按照古代的规矩庶来庶去,财产分家到上一代所剩无几,父亲早丧,舅舅见钱眼开,侵吞了父亲仅有的几亩薄田。 彼时贾芸还在幼年,他们孤儿寡母和一个小丫鬟,守着两间临街房过日子,母亲并小丫鬟做些针线,贾芸小时打柴换钱,大些习了字,代写书信度日。 原本生活也有的挨,可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又百般隐忍,不肯轻易就医,最终酿成重病。 东挪西借,凑些银子,才勉勉强强维持着病情,所以贾芸东奔西跑,想从荣国府入手,混个得力的差事,前儿才去找过贾琏,没什么结果。 嗨,找错人了,找贾琏有什么用,应该找王熙凤 这就是差别,贾芸也生的好相貌,就没想过迎合宁国府的诡异嗜好,走那些歪路。山穷水尽了托关系想办法,还是要正经营生。 一走一过却让薛大傻子看上了,幸亏事发地点在卫府前,正好撞着,不然绝对又是一出悲剧惨剧。 贾环掰指头算算,闹学堂时的贾蔷,还有这回的贾芸,都在大环境中摸出了经验,属于有能力会来事的,可都没什么好根基。不是跟着公子哥瞎混,就是格外穷困。 贾府草字辈儿的,为什么混的这么惨难道家谱辈分也是一门玄学 必须得给这些人找个正经工作了,贾环戳戳一边听故事听得入迷的卫若兰,“卫大哥,可知有什么好地段赁房,环儿想在京城开一座球馆。” “球馆”卫若兰有点反应不过来,“作什么用” “就就是开馆,设精网桌一二十张,人们饭后茶余,可来消遣的地方。有武馆,有茶馆,有酒馆,不曾有过球馆。环儿想开一间。” 卫若兰听笑了,不知道在想啥,拍拍他脑袋。 “好啊,你年纪不大,倒是个敢做敢为的。芸哥儿,还不快谢过你三叔” 贾芸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拱手“愿听三叔吩咐” 人很机灵,而且遇事不虚。跑到后头拿来了纸笔,让贾环并卫若兰细细规划。 在临街破败漏风的两间房里,日后风靡华国的精网球馆初现端倪。卫若兰日后回忆,常感叹不已。虽说这个画技,当真是 “环兄弟的画法,呃,颇有童趣,不知这院子边的蘑菇是做什么的”卫若兰伸手点点庭院里的不明物。 “那是伞伞下要有卖水的摊位呀”贾环继续兴致勃勃地展开儿童画法,“里面单列一间,卖打球用的小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一波三折 车轮辚辚,停在一间偏僻的小当铺前,贾环探头一看,当铺破破落落,修了个独门小院,门上一个晃悠悠的旧匾,上书两个大白字“换钱”。 他翻身下车,朝车里张口 “到了吗” “就是这儿,错不了”车帘里回答的声音带着哭腔。 就是这个情况,贾环在店门口连绕几圈,身边跟着一个快哭了的东府小爷贾蔷。 还有天理吗,贾蔷欲哭无泪,今儿一清早,贾环就找上门,点着名儿把他从被窝里拖起来,雇了辆车要他“随着去京里逛”,有个好差事给他。 原本,荣国府修园子一事,要发下许多工程,定有极好的差事,贾蔷跟贾蓉说好了,有心争上一争。可主事人那边一拖再拖,竟是搁置的意思了。 环叔虽然年纪小,辈分戳在那边,他得罪不起,也没指望有差事,就单想着陪小孩玩玩吧,可贾环出了府门就让他带路去当铺,他领着去了薛家的,大不满意,连声埋怨“怎么好麻烦自家亲戚”,车都不下,说走就走 亲戚不就是用来麻烦的吗贾蔷怀疑人生了,难道荣国府跟薛家闹翻了吗不能够啊 风尘仆仆,又跑了三四处,一旦听见店老板沾点“薛”字,环叔拔腿就走。 每每拽住他,眼神极尽认真“你问清楚了吧,确定这家当铺跟薛大哥没一点关系” 他再问,嗯,确实还有那么一丁点关系。 于是贾环的脸阴的能下雨,二话不说下一家 贾蔷的眼神愈加疑云密布,他跟着贾蓉混这么久,贾蓉标榜风流,也就喝喝花酒逛逛花楼,环叔的画风为何如此清奇 跟当铺杠上了吗满京城跑着选当铺,到底为了啥等砸场子吗要是真砸了,他是拦还是不拦 车窗另一边,虽说同在一辆马车,贾环完全体会不到贾蔷复杂的愁肠百结,他也很气难道薛蟠承包了全京城的当铺吗不能够啊 他哪来这么多钱难道王夫人入股了 一定是这样,要不就是手底下那些陪房,好气,他们都好有钱。 那天在贾芸家,他跟卫若兰有商有量,订了一个可行性很高的计划,他的经验加卫若兰的人脉,再拉上冯紫英,手底下招几个贾芸这样的能人,开个球馆顺利营业没问题。可合计一下清单,最关键的问题来了,“银子”谁出 贾环当时豪情万丈,一拍胸脯,道“前期包在我身上好了后面哥哥们再入股。” 卫若兰乐得连声叫好。 这些京城纨绔不是傻子,拿银子打水漂的事也就看贾琏干,他们自己是不会做的。如果没有收益,再亲密也拉不来投资。 话是放的挺漂亮,创业不易,启动资金从哪儿来 京城房价贵何况还要定制球桌呢 贾环拿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翡翠李子,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值钱在哪里,可若好好的用了它,就能解决一大半问题。 要租房子,只能靠它。 那盘长姐贾元春赏下来的翡翠水果,让他给摆在案上,比新鲜的好看,还不会烂。偏家里的清客,那之后,三天两头往屋里寻摸。 他觉出一点异常,这些神棍无利不起早的,定有缘故。思来想去,也就是新进来一盘翡翠果子。 带去一颗请林黛玉品鉴了,才知道是苏州极有名的匠人工艺,水色俱佳,品相上乘,总而言之,他自动翻译一下,就是非常值钱。 非常值钱啊 终于不是香囊、扇子、珠串,不敢动的弓,感谢智商与善良并存的长姐好人贾环把那盘果子点了数收好,挑了一颗最晶莹饱满的李子,想到当铺估个价。 问题又来了,薛蟠上京之后,薛家拿财产运作,开了好些当铺,勾上京城这些五谷不分的纨绔子弟,很是扬名,连走四家都和他脱不开干系,贾环怒了。 避无可避什么鬼好在,第五家终于和薛蟠没有半点关系,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也显得十分荒僻。 “你确定” “这家当铺绝绝绝对和薛家没有一点关系,我确定”贾蔷经过了半天折腾,接话都打磕巴。 “你确定,我们进去之后,不会有两个彪形大汉持刀打劫”贾环指指残缺不齐的院墙,摇摇欲坠的木门,地上散落的三片破瓦 两个小孩,一个没满八岁,一个也就十三四,看看风景,加上联想,浑身发凉。 “客人已在门前,因何犹豫” 里面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 好吧,来都来了,这就是排除薛蟠的必要承担,贾环心一横眼一闭,让贾蔷等在门前,有不对他就大喊,听到了赶快上车叫人去。 屋内只开了小窗两扇,光线昏暗,柜台很是整洁,淡淡麦秸的气味扑面而来,一个账房打扮的小童坐在台后,比他大不了多少,眼都不敢抬,怯生生地伸手“客人要当要赎” 这这跟想象的不一样啊黑社会成幼儿园了,古人用起童工不客气。 贾环也不客气,说“当东西,请老板请小先生看看。” 他伸手掏出那颗青郁郁的李子,小心递上。迎着微光,那李子半透明,果皮脉络隐约可见。 小账房将李子打量仔细,眼神一僵,居然不敢接,直直收回了手,眼神往边上飘“这是” 贾环的视线顺着他的眼神延伸,窝草临窗的长凳上居然还坐着一个人,穿一身黑衣服,连盏灯也不点,喘气的声音也没听着,难不成是传说中的武功高手 故事突然又往悬疑那边走了。 一身黑的人开了口,声音极低沉“英儿,这位客官的东西,因何不收” “这”小账房越来越慌,贾环看着不成事,索性将那颗翡翠李子往黑衣人面前递。 黑衣人竟也像被惊到了,短促的吸一口气,才说“掌灯。” 屋后立刻跑来两个人,一左一右点好了油灯,还在窗下铺了七八只烛,摆的像公园告白现场。黑衣人拿起翡翠李子对着光,反复看了又看,问 “小兄弟,你这翡翠珍果何处得来” “啥珍果啊哦,它是一个李子,我姐给的。”贾环答得很随意,本来嘛,当个东西,没偷没抢,还管来历他也没端着一盘子来当,只当一颗,没那么惹眼吧。 “您给看看,值多少钱” 小账房急于表现似的,补上话“客人活当死当” “活当。”亲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挥霍,有钱赎回来好了。 黑衣人沉吟半晌,报了价“一百二十两。” 超出预期了足够租房,而且是活当贾环连忙点头。 “英儿,开票,拿银两。”黑衣人走到光源下,原来穿着一身夜行的劲装,能看出肢体肌肉很发达。微暖的烛光映出一张无表情的脸,额头饱满,眉眼如琢,瞧着颇年轻的,全脸毋庸置疑是个帅哥,却留了一大把茂密的胡须。 啧,古代人太糟蹋自己的脸 贾环接过一包银子,掏出一个锭子来,很好奇地咬了两下。柜台里的小账房挨不住直乐,让黑衣人瞧上一眼才收了声。 笑啥我多不容易你知道吗长这么大,没见过成块的银子贾府庶子,说出去谁信 听贾蔷说,东府酒宴上,贾珍动辄拿出二三十两,说赏就赏,毫不含糊,那是没心没肺的一家之主干的好事。 像他这种没身份没地位的透明庶子,银钱方面,真实的不如给贾珍捧哏的下人。 烦死了钱不能这么乱花今天的总结又多了一项,如何管住或剁掉贾珍的手。 剁手干嘛,最好连人带手一起消失。贾环又想起了珍大爷与废太子二三事,抱着银子也不踏实。 出了院门,贾蔷这颗小白菜还坐在车上望穿秋水,一看到他,立马跳下来“环叔你可算回来了” 嗯,不错,没扔下他跑了,不然荒郊野外,他一个路痴可能要费不少工夫。贾环默默在心里给贾蔷画了一朵小红花。 他把贾蔷送回东府睡回笼觉,叮嘱他傍晚在门前等着,给他报酬。 贾蔷累的完全不想说话,到了地方就溜,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贾环命车夫驱车直奔卫府,开了门,卫猗兰迎上来又要跟他较量精网,他半哄半劝地画了个饼“要找你哥哥商议,修一个精网园子”,才让卫猗兰把卫若兰拖了出来。 卫若兰那日见计划虽精密,可毕竟闻所未闻,风险很大,极容易血本无归。他再欣赏这点子,也存着几分试探的意思,若贾环三天热闹,他乐得揭过不提。 可没过两天,弟弟风风火火拖了他出去,满口嚷着“环兄弟要修精网园子”,他到客房一瞧,贾环抱着沉甸甸的银子,笑的像个善财童子。有计划,又有银子,他承应的那么动听,说不得要帮上一帮了,先递帖子给冯紫英,老地方,听雨楼雅间一聚。 冯紫英穿得格外风骚,一身织锦回纹,配珠带玉,随着步子叮当直响,满面春风的进了屋,跟贾环打完招呼,头一句就是 “环兄弟,要开球馆啦专设精网不是” 嗯 贾环往一旁望望,屏风后转出的卫若兰,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今儿叫他来,就是想商量这事,可都没开口呢,冯紫英怎么就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二人异口同声。 冯紫英不急不慢,一撩衣衫,款款落座“为兄自然是猜的呀,怎么样,猜得了吧” 贾环瞧着眯眼笑得无比自然的冯大哥,觉得事情非常的不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开张动手 京城繁华的大街上,几个一身短打的小幺儿挥着桨,在一处新置办的店面前手舞足蹈。 “瞧一瞧看一看啊,东屏球馆明日开张” 路人们好奇心浓厚,围成一圈,“球馆”、“什么是球馆”还好工笔画贴在门前,接着就是恍然大悟“哦精网啊。看看。” 球馆首席老板,也就是当了翡翠李子,又抖出全部家底才租下店面的贾环,擦完了精心打制的球桌,又把软木球仔细摆摆好,听到门外响亮的吆喝声,仰天长叹。 叫什么不好,叫“东屏”球馆啊,冯大哥怕不是疯了 那日,冯紫英神神秘秘的一猜全中,还不肯吐露半句,直教人以后多留个心眼。 详细了解了开馆事宜,他倒事事上心,从官员到地头蛇,一手摆平,打点的周全。可附加条件很扎心,不要别的报酬,就指定球馆的名字得由他来定 还挑了一块上好的匾额,刻好了直接端到门前,让人安上,就叫“东屏” 在贾环看来,东屏这两个字口气大破天了,听着像座高山,要么就是跟帝皇亲戚有关连,满满的“上面有人”,他不想招这个眼。 可是欠了人情得还啊,光靠他一百二十两,在这三教九流的京都,别说球馆,球台都开不来。人情这东西,与驴打滚相似,这次不还,下次一准要还更大的。罢了罢了 小幺儿还在按照吩咐,扯开嗓子大肆宣传“开业之后,两月以内,打赢环三爷的,得二十两银,并获得终生免费入馆资格” 路人听到二十两银子就两眼放光了,何况还有一项免费的好处。 “环兄弟莫不是疯了”球馆重要投资人卫若兰,隆重祭神完毕,洗净了手,坐在门边碎碎念,“只是个幼童,为何如此有把握万一输了去,岂不自毁名声,砸了招牌。唉” 二号投资人卫猗兰,趁着没开门营业,在球桌边和贾环打了几局,尽管一分没得,仍然深以为然,直附和“哥哥说得有理,至少写个限于十岁下孩童挑战,吧” 贾环置若罔闻,心想成天跟小孩打,才是疯了呢。 就在创始人们絮絮叨叨,互相以为对方疯了的过程中,两挂红鞭噼啪作响,“东屏球馆”正式开业,对外说就是卫家的产业,贾环来帮衬的。 毕竟有一舜华门献艺的大事记,他人一来,相当于免费投放广告了。 球桌按时辰出租,开票付银。内设茶亭、歇凉处、更衣处,更有铺子开业酬宾,小桨买一送一,木球买三送一。卫若兰对“有买有送”这个经营理念很是欣赏。 自打番邦大典过后,勋贵人家有条件的都按照式样打制了球桌,自己在家玩。平民百姓和商户人家就没这样的机会,看到球馆开张,哪有不想尝新鲜的。 更何况门前的招牌写得分明,初一十五,贾环坐馆授课,凡集齐五张票者,可享有免费授课一节。多集多得。余者付费上课。 开业第一天,生意出乎意料的红火,没等富家子弟过来撑场面,一层的球桌已经全部租出,门前还有人排队,以带着孩子体验的小富之家居多,报名他课程的人也特别多。 贾环坐在敞亮的院子里,神清气爽地送走了第十二个挑战者,该挑战者,在挑战过程中换了两次拍子,最终铩羽而归,当场掏银子办了一张年卡,发誓寒来暑往刻苦练球,一定会赢过个七岁小儿。 这儿比贾府好多了,真不想回去啊 然而一千个不情愿,还是要回到贾府小院子里,做好一个小透明三爷。 说起来,贾府也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在贾元春的强烈反对,和贾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之下,亲爹贾政终于放弃了修园子的事情,阖府上下一切从简,预备着贵妃省亲。姑父林如海撒手人寰之后,林姑娘回京已住了一段时日,不过没和宝玉有太多接触卫若兰的引荐之下,贾宝玉被送去京郊的省身书院了,说是贾兰再大些也要一同去。 未来接班人的麻烦轻易解决,贾环本人难以置信,怀疑是大型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果不其然,贾宝玉才去了书院三天,贾政桌子上的投诉信就接连不断,书院山长、夫子挨个遣散了他的跟班小厮。原因无他,焙茗那一伙人无事生非,给宝玉跑腿买来一堆,被点名批评纵放私欲。 然后,贾宝玉又因为学堂里的清秀同学不肯和他玩,不吃不喝哭了两天,贾政读信的时候面孔扭曲省身书院和族学大不相同,那可是京城的著名书院,年年进士及第数目可观,不止同僚,连上级都有孩子在那里进修,可以想见他们欢聚一堂的时候除了学堂故事,还能说出一箩筐的宝玉轶事。 于是,每逢书院放假,学童探家,贾政房内循环着小厮哭、宝玉叫。书院还算仁义,或者妥协于贾家的权势,并没有“劝退”一项,只是频频传书,请家长配合教育。 贾政焦头烂额,连清客都很少见了。 贾环对于这个进展万分满意。应该让贾宝玉出去见见世面,至少知道这世上除了他看不上别人,也有别人看不上他的时候。 关在贾府里称王算什么,窝里横,只知道对丫鬟作威作福。上回,他那奶娘进屋,未经允许喝了他的茶,他不自在了,没想个办法对付奶娘,反而借故撒气,砸了茶盅子,要把一个倒茶的丫头茜雪撵出去。 且不说就是为了一杯茶。你说说,你那奶妈,你自己都不敢惹,凭什么要求你的丫头顽强抵抗 宝玉身边的丫头群体挺有趣,闲下来聚会的时候,说着“咱们自小一处长大”,感慨万千催人泪下,特别重情重义。 可一到这样的事,袭人也哑了,麝月也不说话,就等着把茜雪撵出去,好有空子可钻。她们心里清楚得很,贾家要面子,就算宝玉再博爱,也不可能把所有贴身丫头都抬姨娘,嫁给主子还是嫁给小厮,过的日子截然不同。竞争已经开始,淘汰残酷无情。 还是彩霞急忙跑到偏院找贾环,贾环过去,磕磕巴巴,讲了前朝有个丫头被撵出去,父母不喜,卖进妓寮的悲惨故事,贾宝玉这没良心的才抹了几滴眼泪,叫人把茜雪送回来。 自打贾宝玉知事,说了撵出去的丫头,就没有回头的命,只能任人磋磨。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当然,也不是贾宝玉的本意。嗨,这小孩,看似多情,其实没有什么用啊。 因此,带回府里时,茜雪好好的胳膊早让粗使婆子拧得青紫纵横,宝玉百般的赔不是,也无甚精神,彩霞带去安抚才罢。 这件事一过,贾环又盯上了贾府的一个黑恶势力奶妈群体。 这个时代,有很多奇怪的规矩,他还在不断领略当中。例如,哪怕是一家之主,婴儿时期吃了谁的奶,就非要尊敬谁不可。这也未免太荒唐,最多以物易物,多给工钱。要不然放到现代,岂不是人人都要供奉奶牛了么 可是贾府呢,偏偏把这点不成文的规矩奉为圭臬。几个小孩的奶妈借此机会,托关系走后门,往贾府里安插了好多自家人,消息比主子灵通得多,可谓处处有眼线。不止如此,还蹬鼻子上脸的吃酒赌钱。 再者说,小孩的成长过程中,耳濡目染,往往受身边人影响最甚。奶娘们大多是上一辈的仆妇,经过半辈子的做小伏低,早就炼成了尖酸刻薄、贪利忘义的脾气。孩子明明断了奶,却碍于面子仍然让她们进出自如,实在没好处。 贾环充分认识到“没好处”,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 贾迎春的住处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叫声“我白白的把你奶得这么大,哎呦,现在借你一点子银子花也使不得。” 他朝内一看,迎春的贴身丫头司棋,牢牢抓着钱匣,说什么就是不给。可她分明不占上风,因为贾迎春就像木头人,置若罔闻。 再看下去,可了不得了,奶娘不但破口大骂,还对贾迎春推推搡搡,把她一掌搡在椅子上。这才一把抓起迎春妆台上的一只玉镯,昂首阔步的出了门。 光天化日这是明抢啊司棋气的直眉瞪眼,可一看迎春泪流满面,只能先安抚小主子。 看不下去了,贾环表示要疯,连忙进去扶起贾迎春,让司棋打水来,“迎春姐姐,你这是为何” “天下那多腌臜事,何时有个尽头横竖我管不来罢了。”迎春擦干眼泪,没事人一样拿起了太上感应篇,直直地坐在椅上,继续s树干。 这让人怎么劝怎么劝 人家说得明明白白,看的特别通透,天底下这些烦人的事情,没完没了,她管不过来,也不想管。 看太上感应篇不是因为相信,单纯就是打发时间。在迎春的视角里,世界充满了勾心斗角,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她身虽在其中,神已经超脱虚无了。 窝草了不得了,贾家的女孩子一个个才十岁出头,精神世界全部历尽沧桑,配上三四十岁的身躯毫无违和感,这都是经历了啥 探春在王夫人的抚养和赵姨娘的拖累中,不得不年少老成,保住自己。黛玉年幼丧父,漂泊寄居。史湘云别看大大咧咧,也是一个婴儿时期父母双亡的苦命人。 至于迎春,贾环常常忘了她其实是大伯的女儿,原因倒不是她跟二房夫妇有多亲,而是贾赦那边只当没这个女儿,从来不管不问。 童年时期缺乏关爱,自然会造成对这个世界的怀疑,要么一味好强,要么麻木自闭,显然,在奶娘的欺压之下,迎春妥妥的是后者了。 行吧,来这个世界,不但要十岁创业,还得帮自闭少女重启人生观。 贾环叉了个腰“姐姐管不来,自有人管的来,看环儿治治她这恶奴欺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三英大战 在贾府,内事不决扯宝玉,外事不决拉凤姐。这是贾环来这边半年,厚厚一叠训练日记、赛后总结里,闪着金光的血泪经验。 但是婆子,可是贾环认知中,贾府下人里战斗力最高的群体。她们年纪大了,每日多吃多拿,身上很有力气。放赖完全不顾体面,撒起泼来地动山摇。 而且,由于服侍的日子久,手里都捏着主子一些小秘密,就像有了护身符。 拥有奶妈光环的婆子,更加不可一世,连贾府的金疙瘩贾宝玉都压不住气焰。 贾宝玉外强中干,虽是对这些婆子无比直白地又厌又恨,将之很没礼貌的喻为鱼眼珠子,可一旦和他家长辈扯上关系,他就像个受冻的鹌鹑,缩成一球,藏在丫环身后,一声不响。 迎春这种事,随便扯上他,结果没准是个大坑,例如婆子嚷到贾政耳朵里,大家一起挨打。 “三爷快别说煞性子的话”,迎春的大丫头司棋,含着一汪眼泪,劝了小主子,又将他请到院中奉茶,过来劝他,“这府里下人,哪个不知我们姑娘仁善,只好受人欺辱罢了。” “受人欺辱”贾环听出滋味,胸中郁气难平,“难不成,这竟是府里的平常事,奶娘嚷成这样,也没人管的” “何曾没人管过,只是姑娘心怀善念,每逢有人问起,不单不据实相告,还替奶娘隐瞒七八分,将偷窃财务之事,一并遮过。久而久之,主子和管事的只当无事。” 太坑了吧,替坑害她的人开脱那帮她的人,不就成了冤大头么 完了完了,有点像那什么瑞典城市的综合征,难道王奶娘不单外面侮辱迎春,还将她的精神摸透了,掌控了 不慌、不慌,从贾迎春的话里可见,她对奶娘没什么心理依赖,更不存在被控制的状况,只是管不了和不想管而已。贾环想到关键,连忙问 “可还记得,上一回问起此事的是谁” 侍书想也不想,直接答“是平姐姐。” 哦平姑娘那就好办了王熙凤手下最得力的丫鬟,贾琏纨绔子的屋里人,又一个生错年代和空间的职场铁血达人,摆平一屋子婆子,不在话下。 “你去将平姐姐请来,就说此处要打一个要紧的窃盗官司。” 司棋眉目间仍有犹豫。可能觉得去了也是白去。 “还不快去”真是的,相处这么久,小爷卖萌过度,还是欠缺威慑力。 “是。”司棋看贾环动了真格,匆匆去了。 说白了,王奶娘之所以放肆如此,原因不外乎一来贾迎春软糯、无人护庇,二来她有“奶娘”光环,迎春小时候吃了她几口奶,她很了不起。三来,关涉到她在贾府日久年深,是否握有什么秘密。 这第一条,贾迎春说不了的东西,他可以代劳。他还可以言语相激,没准能打破迎春温和沉默的定律。可第二、第三条要如何处理 小院里清风掠过,拂动几根细柔的柳条,吹得地面不知名的紫色小花散开花瓣,阵阵香气幽微。这的确是个陶冶性情的好住处,只是,有王奶娘作威作福,再绝妙的幽景也救不回绝望的心。 “环儿,你怎么在这儿”正在烦恼筹谋,风停了,院门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贾环一看,他的亲姐姐贾探春,带着丫环侍书,闪亮登场 “姐”姐你来的真是时候啊。在这由内而外坑人的府里,拥有一个性格坚强有主见的姐姐,就是拥有了无穷的安全感智商之光 “同你迎春姐姐打围棋来了么”贾探春笑着摸摸他的脸。 “非也,弟弟不打围棋,目击了一场盗窃,来打官司的。” “嗯”这话来得突然,没法理解,贾探春嘴角含笑,仍在思考。 这时,侍书往门前轻轻走了几步,探头一瞧,便退回来,压低声音回道“姑娘,迎春姑娘好像哭过。” 这一主一仆完全配套,观察能力杠杠的。 贾探春听了,就知道个中必有蹊跷,也明白贾环不是开玩笑,收了笑容,低声问“是怎么一回事” 贾环简直等不得她问着一句,连忙绘声绘色,把王奶娘如何辱骂迎春,讨要钱财,乃至于最后公然夺了玉镯出门去,细说一遍。 探春哪里听得这个听到一半,就料到了事态走向,连连摇头叹息,“姐姐也太过柔性了,枉自仁善,念什么太上感应篇,让下人磋磨” 侍书在旁叹道“一个一个的,天下的奶妈子都造起反了么姑娘那年不也是” 贾环起初听这感叹,还以为说的是贾宝玉屋里那宗事端,没想到,贾探春也遇过相似的事情 “姐姐,是哪个奶妈子敢欺负你”他来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贾探春身边有奶妈这种生物,过节也没出现。 探春沉吟不语,仍在担忧。 “都是早年的事了,那婆子第二日打了一顿撵出去,三爷还小不记得。”侍书柔柔地接到。 信息量好大哦第二日打了一顿撵出去 哇塞,帅 贾环看着摇头叹息的主仆,头一次对他来晚了深表遗憾,错过了一个亿 事发当年,贾探春年纪还更小一点,居然在第二天,就让造反的奶妈挨一顿打再赶出去,这是啥心性啊奶妈光环在她手下不成问题 难怪府里兴风作浪的婆子,只一门心思挑唆赵姨娘,没有敢以身试法闹到探春面前的,原来之前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杀鸡儆猴,下人们吓得三缄其口,效果保质保量。 “姐姐好霸气”贾环星星眼仰望之,“我已让司棋去请平姐姐来,若迎春姐姐有这样的魄力便好。” “平儿要来了”探春支颐思量,“也好,此事不管,终酿大祸。可是,我们终究不好直接表态,若” 若贾迎春再挺身而出,替王奶娘挡了一大半的箭怎么办 三个人互相望望,显然想到了一块儿去。其实,他们在府里各有各的难处,兄弟姐妹互相帮忙,不是不行,就是不想弄的里外不是人。 “嗯豁出去好了。”贾环痛下决心,拿出老招数,“我还是个七岁的孩子” “嗯”探春和侍书一齐望过来,被他跳跃性的话搞糊涂了。 “等一下,我先这样这样,姐姐你们再那样那样” “这”侍书听了,头一个哭笑不得,“此法可行么” “就这样办吧。”探春挑挑眉,一锤定音。 平儿是贾府的忙人,事事都要周全,听见司棋脸带怒容地向她报称“窃盗官司”,心里已经有了底,不免一个头两个大。 府内人多,谁丢了东西都好查,只是迎春姑娘一味庇护,她要重罚,迎春面上不好看,吞吞吐吐没意思,末了还是和稀泥了事,一来二去,谁不心冷 这遭儿她百事缠身,原本不想过来,可耐不住司棋一再恳请,又言明是三爷相请。 平儿无暇往西府后院走动,只听了凤姐讲过环三爷好些事,听他以一己之力阻了修园子,又与贾母对峙面色自若,已经暗自留了神。 其中,凤姐特特提到“小孩子颇有城府”,又叮嘱莫做等闲视之,这次他派人来请,平儿不敢怠慢,正欲借机一探究竟。 放下手里的账册,一路赶来迎春的住处,还未进院门,便听见院里传来厮打怒骂声,夹杂着布帛撕裂之音,平儿与司棋齐齐失色,忙忙赶去。 只见小院里,贾环衣衫破了好几块,跟迎春的奶嬷嬷打成一团,又哭又叫。探春主仆正向前赶着解劝,手足无措,脚步混乱。 声响惊动了迎春,她肿着眼睛推门出来,手里还牢牢捏着太上感应篇,惊慌失色。 几个人面对面望了望,王奶娘见到平儿,连忙停了手,赔笑近前。 贾环却不客气,抹着脸哭到“平姐姐,这老妈子打我,还撕我的衣裳就因为我想帮二姐姐呜呜,帮二姐姐” “三爷可不能胡说害人”王奶娘听了这话,急得脸色发白,“那衣裳,分明是你自己撕的” 对呀,你来打我呀贾环拿袖子遮严脑袋,在只有王奶娘能看见的角度做了个鬼脸。 那王嬷嬷平日巧取豪夺惯了,没人奈何她,遭贾环挑衅,调件反射扬手就打,在她的理念里,迎春她打得,贾环也没差。 可这一动作落入平儿眼里,格外刺目。“王妈妈,你吃多了酒,发的什么疯” 贾环直往后缩,“哭的说不下去”,指缝里一瞧,嚯,贾迎春还是双手抱书,不愿面对现实。 他只能扯起嗓子“二姐姐,你素日心肠最好,快将事情前因后果报给平姐姐,好解环儿的冤” 贾环铁了心,今儿必须让贾迎春直面现实,亲口说一回 否则,料理了王奶娘,她继续优柔寡断,以后还会任人宰割。想想,梦里她嫁人之后的结局,不寒而栗,日子过得那么惨,不如拼个你死我活。可那时的迎春,何来反抗的气性 他哭得快累死了,饶是幼童之身,挤不出太多眼泪,拿哭嚎声填补又显得太假,“环儿没用,想来是没人管的了,哇啊” 再撒把盐,贾迎春啊贾迎春,能不能开窍看你自己了但凡对幼弟有一点恻隐之心,但凡顾念这小半年一起游戏的情谊 “哗啦。”一阵喧响,听起来像那本粗黄的“太上感应篇”,书页翻飞,如秋日落叶匆匆委地。 贾环透过指缝间看到,探春焦急观察的脸,闪现一丝神采。有门 “够了” 一院的人动作一滞。不约而同,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是王嬷嬷拿了我的手镯。”迎春声音单薄细弱,听在院内人耳中,不啻惊雷。“二木头”迎春姑娘,居然开口控诉指责,这是从来也没有的事啊 贾迎春看着满院瞠目,只得继续,声音越来越细 “王嬷嬷时常拿了月钱去赌,赌不够时,便添上我的份例,还将首饰拿去变卖。司棋多番的阻拦,只拦不住。环儿想帮我夺回手镯,这才遭殃。” 声音虽细,贵在清晰。平儿早气的咬牙“这还了得。” “没什么了不得。”院门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线,大家一看,竟是林姑娘,穿一身轻云般的杏子衫,倚着门,不疾不徐地继续说 “不知什么人商量好了,摆弄了二姐姐,再来摆弄我们” 淡淡的一句,平儿身上便起了一层寒栗。府里的婆子各怀心思,极难辖制,可归根究底是凤姐儿管家,一切人等莫不听命于她。 平儿心思电转,林姑娘此言是无心,还是有所指是否认为贾琏凤姐兄嫂无情 形势容不得她多想,两个管家媳妇赶来门前,将事情推向新高度 “老太太请姑娘、小爷、王嬷嬷到后厅,有事问话。” 王奶娘的表情顿时坍塌,迎春也如临大敌。事情闹大了 贾环胸中存疑,一看探春,探春却向着林姑娘,悄悄使个眼色,一笑。 对哦,才这么一闹,没见林姑娘贴身的紫鹃。 林姑娘威武贾环暗暗地也使了眼色,佩服佩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一波又起 紫鹃已报过事由,一行人径直来到厅中,不管王奶娘一张嘴如何狡辩,有迎春、探春两个小姐将前因后果叙说,焉能不触怒老封君贾母 贾母是经久之人,对于下人窃盗行径心知肚明,命迎春等人候着,派出人去王奶娘家里搜查。 王奶娘的女儿嫁了府里小厮柱儿,还塞了亲眷进府做杂役,一家人赁了间敞亮大屋住,条件比贫民百姓好得多。 可一经踹门进屋,搜查的人无不惊讶。倒不是他们家的财物前所未见,恰恰相反,摆饰都是极熟悉的,只是位子不对。 床上放着迎春的茉莉绣枕,桌上有迎春的缠丝玉盘,迎春的玛瑙耳珠还戴在柱儿媳妇头上。来回报的下人全盘收缴,一样样说了,越到后面,贾母的脸色越难看。 听到宫中赐下的如意扇也塞在柱儿媳妇的针线筐里,贾母拍案而起,已是怒不可遏。回报的人拿来一叠当票子,上面所当之物,皆是府内流出 “你是她的奶嬷嬷,只道你会把她当做自己养的一样,如何有今日,混账奴才” 贾母一声厉喝,老封君的怒气谁能当得王奶娘立刻软了膝盖,趴伏于地。 “委屈了迎丫头,如何不与祖母说若不是林丫头报给我,我还蒙在鼓里,任奴才折磨我的孙女” 好歹是从小跟着的人,迎春不免又掉了几滴眼泪。一旁的黛玉也跟着红了眼圈。 赃证俱在,王奶娘一声不敢吭,跪地听罚。厅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就在这时,王熙凤近前两步,挽住了贾母 “老祖宗,这等事情,怎敢劳您费神只管交于我便是。” 贾母合上眼,一声叹息,重又歪在蝴蝶椅袱上。 “我老天拔地,应付这些好不自在,快带了去吧。”贾母一挥手,鸳鸯便近前来打扇。王熙凤一挥手,两个婆子反剪了王奶娘,押了下去。 “都回去吧,我乏了。”贾母隔着珠帘放下这一句。 咦,带走了 贾环还等着看进展,探春用力牵了他的衣角一下,他才跟着一起退下。 到了门外,来接人的丫鬟纷纷等在廊前,迎接小姐回去。 众人又安抚了迎春一阵,互相别过。林姑娘随紫鹃走时,瞧了贾环几眼,神色似有示警之意。 探春则牵着他便要回去,贾环想将手松松,拨动之时,发觉探春手内也冰凉汗湿。 “环儿,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探春笑容微僵。 不不不,有些事我必须知道 有拯救贾府任务的人,不能对往事一无所知。 上次圣上赏了一把木头弓,钓出宁国府一张要命的金弓。而荣国府的陈年旧底,他惦记已久,总算来了突破口。 如果刚才王夫人有心处置,在厅下就能发号施令,既能让贾母满意,还能一传十十传百,杀鸡儆猴。可王夫人眼神一变,王熙凤就站出来,把话题别开。 其中没有蹊跷,就见鬼了 “好吧,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只是万事当心。”贾探春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睛,看的贾环心里七上八下,好像他要往龙潭虎穴闯。不过一个贾家后宅,还能多可怕 事实证明,探春虽然才过十一岁,可她说得大体上都对。贾环这一去,又吃了好些惊吓。 他悄悄尾随着押人的两个婆子,到了前院廊角才停下。二房的心腹小厮打叠成队,将来回走廊守得铁桶一般。 好在廊角有花砖砌成的搭架,攀着些细叶藤蔓,一个孩童藏身不难。 哪怕老太太吩咐了要发落,王奶娘粗黄的胖脸上仍然闪动着诡异的笑,还凑上去问候,十分的有恃无恐。 直到她发现,王夫人和王熙凤视她若无物,命人将她捆成个粽子,打三十板子,方神色慌乱,死命挣动。 “二奶奶你纵使不念恩情,也顾念那年的玉” 话音未落,周瑞家的执起麻索,向着王奶娘颈上狠狠一勒,将未出口的字句全勒在喉咙里四周空气如凝冻一般,小厮两腿站站,只有阶上立着的王夫人与凤姐,还像没事人一样。 周瑞家的很快放了手,王奶娘仆倒在地,喉间嘶嘶作响,已是有出气没进气。 玉柱儿一家大小,被拘在廊下,见此惨状,吓得眼睛翻白,唇舌翕张,如同离水之鱼。 “奶娘一家,拔了舌头,卖去西山罢。”西山是矿带,处处见煤场。王夫人捻着佛珠,轻描淡写地吩咐周瑞家的,“他家另有两个人在府里做事,下午唤人牙子来,让他再挑两个好的送来补空。” “是。”周瑞家的应了一声,扯过破布,堵住玉柱儿媳妇的口,拿绳子捆紧了,又去捏开另一个的下巴。不过片时,一家上下绳索缠身瘫软在地,像菜市口待宰的牲畜。 贾环藏在廊角,看了大小二王这般行事,心惊肉跳。 王熙凤出手狠厉,府内传的沸沸扬扬。可谁又能知道,谁敢相信,离了荣国府的佛堂,那个慈眉善目的王夫人,就像妖怪摘下画皮,露出了嗜血的面目。 他是听过不少深宅恐怖故事,可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贾环裹紧了衣服,再藏好些,炎炎夏日,身上心里一阵冰寒。 西山煤场,终身苦役,还不忘了将舌头拔掉,这一家人的命运,就此再无天日了。 可怜王奶娘,自作聪明久了,以为拿出不得见光的旧事,就能让主子如幼女迎春般令人摆布。周瑞家的遂下狠手,干脆利落勒杀奶娘,让她连说出口的机会也没有。 贾环脑中循环着王奶娘留下的最后半句,二奶奶,玉玉 府里要紧的玉,惟有贾宝玉胎里带来那块通灵宝玉,来历至今存疑。 若说,王奶娘曾在那上面做手脚,很说不通啊。 奶娘口中还喊二奶奶,若果真是他想的那块玉,与王熙凤能有什么关系 迎春奶娘是大房的人,论理说,虽与贾琏有干系,可大房二房向来没那么亲热,至少没到亲信共享的地步。 王熙凤嫁过来不过几年,成婚之后,贾琏就搬到二房套间,当起了犹如倒插门的专职跑腿,两下里各忙各的,他们大哥大嫂连迎春都不管,哪有和奶娘碰头的工夫。 贾环转眼看凤姐儿,王熙凤一丝不乱,看着下人拖出尸身,清理痕迹,还不忘叮咛“周嫂子,到下人房前,将执事板子烧了去,喊出府内所有管事娘子、杂役婆子,看着烧仆妇人等,再有胆敢恶奴欺主的,形同此板。” 随后又回过身来,对王夫人笑道“我今儿身上不爽利,没法儿亲自处理刁奴。” 王夫人也拉着凤姐儿,抚慰到“好孩子,今天的事多劳你费心。” 娘儿两个有说有笑各自回屋了,王夫人念着佛,凤姐儿剔起指甲,谁能想到她们刚刚夺人性命,还下令拔了一家的舌头 了却了这桩事,贾环看看天色将晚,想起昨日答应了要去看顾球馆,忙忙穿衣出门了。 东屏球馆前人头攒动,交押金的、买水的,在亭前络绎不绝。 自打他拉着贾蔷寻了遍当铺,从薛蟠口里救下贾芸,两个草字辈的子侄已被收入麾下。 贾蔷有文采、擅诗词,在京里人缘很好,管理场内事务,引来许多贵胄公子进场尝鲜。贾芸沉稳有计较,负责外场一应银钱交易,账面干净利落。 “好哥哥,快教我。”贾蔷拿着一副桨,从球场内撵到外门前,贾芸背后汗湿了,跑到座位空隙里,连声拒绝。 “蔷小哥越发不知礼了,来的是你三叔,也是浑叫得的” 咦他当是谁放这样的话呢,原来是冯紫英,坐在场地最前的雅座,照样拿一把精工竹扇,与众人攀谈,回身瞧着他,还扇的不亦乐乎。 贾蔷、贾芸听了,连忙上前打招呼。 “这是环兄弟待人亲热,叔侄如同兄弟一般”有个熟客在旁边喝水起哄。 “哄”的一声,堂上堂下全笑开了,古代人特别喜欢玩伦理梗,但凡叔侄年龄相仿,全拿来调侃。 贾蔷摸着后脑勺直笑,“我喊的是芸二哥,才并没瞧见环叔。环叔来了便好,教我一教,有个小先生好厉害。” 没没瞧见贾环对于身高更加不满。往贾蔷指的球桌上一看,那咬牙挥臂的孩子,怎么瞧怎么眼熟。 呀,这不就是那天,长得跟洗黑钱的黑店一样的当铺里面,文文弱弱的童工小账房吗 小账房也喜欢精网他感到一种要出头了的欣喜,还没怎么宣传,民间自发推广的不错啊。 那日,他急着当了翡翠李子去周转,加之店内昏暗,没看仔细,在这光线充足的球场上,小账房显得神采奕奕,肢体灵活自如,完全不像那天呆若木鸡。 一面之缘,帮了大忙,要好好招待。贾环笑着接过桨,赶到桌前“小先生,领教几局” 那小账房抬头见是他,居然瑟缩了一下,目光又呆呆的不敢看人。把桨撂下,回身拿了包袱就跑。 “哎,你等等” 事发突然,等到人跑没影了,他有那么吓人吗贾环反省了一下,没可能啊 “三爷的名声大,他怕打不过罢了。”一边分发手巾的小幺儿笑着解围。 三爷、三叔 他心思电转,豁然开朗 “二奶奶”不过是个称谓。当年王夫人嫁入贾府,贾政行二,家中仆从必然人人称她“二奶奶”王奶娘是老一辈的丫鬟,情急之下喊的是旧称谓。 我的老天鹅啊,贾家大房被渗透成啥样啦,连女儿迎春的奶妈都是二房的人 有这种内斗的本事,为啥不检查一下外部会不会翻船 贾环招呼一下顾客,给有心求学的教了几招,约下了开课授艺的时间,叮嘱管事的,再见到小账房,派人到府里喊他。一个人看到自己就跑,终归不是啥好事,他得问个明白,有则整改无则加勉。 回府饭罢,他就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屋,遣小丫头请彩霞来一趟。 彩霞挑了帘子进来,脸色惨白,看来今儿也吃了不少惊吓。 他也不客套,开门见山了“彩霞,被发卖的那个柱儿,是何时进府来的,何人举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暗流汹涌 “三爷问的,可是早前同王嬷嬷一齐发卖的柱儿”彩霞将将坐下,听了这话,又复站起,连连摆手叹气,“唉,三爷何必问下人的事体,柱儿已不是府里的人,这也难说。” 贾环让她坐好,摆上存下的果子,笑道“我闲来发闷,所以问问。” 彩霞看看桌上蜜饯,理解的“闲”又有一层意思。近日,宝二爷百般的不情愿,拘在书院进学。可环三爷的学业,却给彻底撂下,再没后文。 老爷忙于公务,夫人压下不提,三爷上学的事,怕是要耽搁无期。 三爷一闷,就要寻故事听,少不得要说些消息,解解三爷的闷气。遂悄悄的讲道 “三爷,柱儿原是金陵跟来的家生子儿,在二老爷身边服侍,因服侍的好,老爷有意提携,配了迎姑娘奶娘的女儿给他。” 联姻拉拢,不仅限于上层社会,下人阶级也很常见。 “柱儿媳妇做丫鬟时,在哪一房当值” 彩霞抬眼望他,很是意外“三爷那时还未出世,如何知道柱儿媳妇的事” “柱儿是家生子儿,依府里的旧例,可不”彩霞神色骤然变颓,贾环一想不好,没留神说到她身上了连忙拿话遮,“可不就是要令他自配一个合适的么,他又是老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常来常往,自然属意府里丫头。” 彩霞如何不明白可思及自身归宿,未免心有戚戚,神色愈加慌乱。 贾环全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彩霞,多好的一个人,做事周全,心存善念,是府里为数不多对他友善的丫环,更是他初到异世里,教科书指南针般的存在。不说别的,她带来的消息,就不曾出错过。 这要是现代,有这么好的员工手下,升职加薪不在话下,可古代,幼年的他,连还一个自由身的能力都没有。 按照这个世界的尿性,再过一两年,彩霞还是未成年,就得配给一个府里的小厮,然后奴才生奴才,世世为奴。 这怎么能忍自打他偷眼瞧了王夫人和凤姐儿处置家奴,入夜仍心惊骨寒。 他以为被神仙耍一遭,可以融进贾府,不露痕迹的成为贾环。 可现实并非如此,只要他现代的记忆尚存,只要他幼年根植于心的道理不忘,他对一系列欺男霸女、奴役下人、杀伤人命的事,全然不能忍。 哪怕律法无情,给了这些人草菅人命的权利,他打心底里绝不苟同。 眼前,彩霞顿了一顿,许是以为贾环年纪还小,不懂其中曲折,就佯装无事,将话接续下去“说起柱儿媳妇,也是夫人嫁进府时带了来的,做丫鬟的名儿叫玉玲儿,比我们年长好些,同赵姨奶奶、周姨奶奶一起服侍老爷太太,无人不赞的。” “后来什么样了” “后来”彩霞唇角上挑,似是微笑,难掩目光苦涩,“后来,太太赏下嫁妆,将玉玲儿配给王奶娘的儿子,府里的小厮王柱儿。” 贾环觉得事情的关键要浮出水面,“彩霞姐姐可还记得,玉玲儿是什么时候配的人” “这可问住了,三爷当真打破砂锅,时日已远,哪一日谁还记得”彩霞让他认真的神色唬着了,怎的三爷打听起陈年旧事,也如此较真 “约莫是在宝玉出生的那年吧。忙忙乱乱的,因有喜事临门,嫁妆倒厚些。” 对上了。贾环眉头紧锁,哪有这么巧的事 偏偏是宝玉生下来时,王夫人配了贴身丫鬟给王奶娘做儿媳。 又偏偏是宝玉出生那年,玉玲儿嫁妆厚重,风光出嫁,丈夫王柱儿仍为府上做事。 王奶娘一家诸般好处,都从宝玉出生后来。 宝玉出生那天,发生了什么事那块千珍万重的通灵宝玉,究竟是什么来历 今日行刑前,她那般猖狂不可一世,笃定自己抓着把柄,能逃脱惩罚的样子,还有临死前说了一半的“玉”,与此事绝对脱不开干系。 玉玲儿是赵姨娘的同辈人,或许彩霞不知道的细节,能从赵姨娘口里听到。 “彩霞姐姐且放心,有环儿一天,绝不会叫你不明不白的配人。”贾环觉得吧,彩霞拿了好多资料给她,他犯不上让人家想起旧事,担惊受怕。 彩霞脚下一顿,脸升红晕,掀帘子走了。很久以后,贾环才知道,这种话在古代的含义不是上人身保险,而是裸的调戏彩霞没有把他一巴掌掀翻在地,大概全凭好脾气。 他研了墨,在炕桌上铺纸简单记了几笔,不多时,赵姨娘打着转儿回屋了。既没骂小丫头,也没摔针砸线,只一味尖声嘲笑 “玉玲儿那小蹄子,以为有了太太照拂,便能做管家娘子享清福。”赵姨娘乐得鼻孔呲呲喷气儿,“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哈哈” 她将两手一拍,倚在炕沿嗑了些瓜子儿,自说自话喈喈呱呱好久,才注意到炕桌后坐的贾环。 “环儿,今天老太太动了真火,处置王奶娘,你见着了没有当真是迎春那丫头告的状” 他还存着一肚子话没问,这个不靠谱的亲娘倒问起他来了,满心盼着听点碎嘴子的话。 “说呀”赵姨娘的瓜子壳直往他身上飞。 不知道不想要不明了,贾环呆望前方,不想说话。赵姨娘耐不住,口里又嗷嗷嘈嘈 “我听二门管事的说,王奶娘个老不修的,将小姐房中金珠搬了个尽够,偏她这老东西,有命偷来没命花” 贾环深呼吸,拼命克制着踹飞炕桌,堵住赵姨娘嘴的冲动。祸从口出懂不懂 “哈哈,没气性的木头疙瘩也动了怒,奴才踩主子,可不砸烂她一家身子骨。” 赵姨娘终于结束了没头没脑的幸灾乐祸,转而压榨贾环“你这个小东西,早前还发发脾气,自打落了水,魂儿也叫水冲走一半,见了没良心的丫头也贴上去,真真成了个小没良心的,呸。” 没良心是在说探春了,呵呵,贾环拿书挡着脸,翻了个白眼,以前原主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合伙欺负姐姐吧 赵姨娘继续絮叨“那年玉玲儿那蹄子,求了南边来的清玄子道长,得了灵符,果然赏下好厚的嫁妆。若得方便,我也该为你这小没良心的,求上一道符去。”一边说,一边移近了身,拿尖指甲向他额头戳。 “道长”贾环躲无可躲,忍了许久,总算得到个可切入的疑点,忙拨开她的手,做无知发问“彩音是府内的丫鬟,如何结识道长呢,这话我不信。” “那小浪蹄子什么事做不得”赵姨娘被他一激,十分不忿,“清玄子道长曾在老爷处歇脚的,她脚儿勤着呢,一来二去,没准就瞧上了。” 她越说越不堪了,贾环却顾不得纠正,“老爷处” “可不是么,我要去问问老爷身边的管事,可还见着清玄子没有。”赵姨娘趔趄着下炕,瞬间跑得人影不见。 柱儿柱儿也是在老爷处办事的。贾环压好眼前的纸,纸上潦草的人名东倒西歪,被几条搭不到一处的线连起来。 迎春的王奶娘,有个儿子叫柱儿,娶了王夫人的贴身丫头,玉玲儿。 柱儿原先在贾政处当班。 这几个人,在宝玉出生之后得了一大笔赏钱,成了一家人,其实正式收入二房麾下。 日子有恃无恐,甚而屡屡欺压幼主。 照此推断,“通灵宝玉”很快就要现原形了。 莫非,王夫人当年临盆之际,选了一块玉塞进贾宝玉嘴里,生编硬造出了个“来历”,以显示宝玉的超凡脱俗 图个什么呢,除了容易招眼,简直没别的好处,你们知道天有异象预示着啥嘛,新王将起啊,一不小心玩脱了全家再见啊。 难道是为了争得贾母的倚重 这个内斗大府,一切皆有可能。贾环撕毁了纸,在灯上烧尽,为了安全,他必须追查到底。直至熄灯睡下,他还是思来想去。 过了几天,到了三伏,暑气蒸腾,只有早晚有些清凉意。这天,贾环早饭吞了三颗染红的蛋,益发热得很,正在消化,伙计来递话,邀他到东屏球馆。 贾环到了地儿,舒展筋骨,先上桌打它十盘,不拘老幼,请战便战。 等到厅中挑战的人累的满地瘫,贾环一恍如看见了国家队的场地,绷紧的神经顿觉舒缓。 他本以为伙计喊他,是因为前儿嘱咐的小账房又来打球,可他挑了全场也没见着。 看看到了中午,人热的焦躁,灌下整瓶水后,馆里居然出现了一直不见踪影的卫若兰。 客人围上前调侃“卫老板大忙人,自家生意也不看顾,撇下不知哪里去了” “见笑了,着实是府中多事。”卫若兰左右逢源,连连抱拳,手才放下,居然将贾环腾空抱起。 “喂”贾环惊呆了,怎么肥四小腿不住乱蹬。“你干嘛” “我今日来,不为别的,为给环儿贺生辰”卫若兰举他好像举奖杯,“午后听雨楼,我做东” 生日 贾环朦胧想起今晨,赵姨娘欢欢喜喜拿来的红蛋,终于明白她因何而喜。 原来身在此处,已待到年岁更替,每逢有人唤“贾环”,也自如而应,不真实的感觉日益消退。 听雨楼好酒好菜不间断的传,卫若兰带着贾芸、贾蔷,招呼东屏球馆的熟客坐了一大桌。这些人皆出手阔绰,贺仪不薄。几个打球入迷的客户在席间敬酒,还争论了好久旋转球,贾环听得直乐。 不管身处哪个世界,终归有一群人志同道合,愿意同他一道庆贺。还求什么呢他原是带着一颗做任务的心在过生活,催眠自己是个单纯的救世主而已。 可重遇乒乓球之后的大半年,会亲眷,交朋友,得胜利,吃酒做戏,开球馆,已生出好些情谊。 你们,千万别和贾家阴谋扯上干系啊。贾环开席喝了一盅烧酒,略有醉意,打量席上道贺的朋友,心内祝祷。 大家谈兴正浓,试想着约下同游,席上有人提 “处暑时候,德盛道人要发符水,咱们东屏球馆的人,不若一道去” 席上一花白胡须的客人大笑“好、好啊德盛可出了名了,他叫清玄子那会儿,可是清贫的很” “清、清玄子” 贾环喉间一紧,一口将清冽酒液喷了满桌。 居然在酒桌上又听见了这个名字。而且,也是一个道士。 “正是呢,他原用这个法号,改做德盛十来年,若非本家四叔向他求过符,拜望时认出面孔,我也不知道呢。”资深客户已经酒意上脸,歪斜着倾了一杯酒,递到他嘴边“环兄弟,吃了这钟儿如何” 贾环接过酒盅,仰脖一饮而尽,涨红着脸追问“不知德盛道长现居何处” “道长乃是御笔亲封的圣人,居于宫外玄渡观,占星求雨,功德无量。环弟,你问这作甚”卫若兰揽着肩膀逗他,“你要求雨” 客人“哈”了一声“小小年纪不思风月,想着求雨,这算什么” 贾蔷最会讨巧,搓着手直笑“环叔还没开窍。一旦开窍,什么玄子,什么道子,都比不上小娘子” 一帮人呼来喝去,帮他算着日子等“冠礼”,跟着就是“成人”,渐渐向不可描述的方向滑去。 在一片欢腾甚至开起了车的背景音里,贾环酒意全消,异常冷静。 清玄子曾是贾政座上的清客,在宝玉出生那年寄居贾府,十年而后,身份却不是四处奔波的走方道士,而是受过皇帝封赏、封观的道长 皇宫,又是皇宫。 耳骨火辣辣的烧,仿佛听到谜之画外音无情的嘲笑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 哼 来就来,有什么好怕 原来没线索时,尚且不怕。正待拨云见日,又有何惧。 左不过是皇家,有什么稀奇,二货珍大哥还藏着废太子的贴身物呢人的胆子是练出来的,还能有多可怕 “满上”贾环将酒杯堆到壶前,斟了个酒花盛溢“共饮一杯,愿诸君顺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生日序曲 翌日,贾环宿醉初醒,用过醒酒汤,伴着莺啼燕语,沿院走了几圈。 再踏入小小的房间,他第一次有了身在现代挤地铁的实感。 贾府的兄弟姐妹一个不缺,在他简朴的小屋欢聚一堂。 这光景在半年前,想都不敢想。 赵姨娘见状,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寻个由头就跑出去了。 史湘云拿着一把木剑她辛苦带来的礼物,用剑尖挨个点着炕桌上堆满的小玩意儿。 “这是宝姐姐送的松烟官墨,这有林姐姐给的清溪竹叶笺,两样珍宝合在一起,千金难求。等你状元及第再用吧” 除非这朝代有乒乓球状元,否则怕是等不到那天了。也罢,得努力一下。 过个生日,好像又接了个任务似的,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状元 贾环没忘向两位奇女子作揖。 一旁的宝钗、黛玉朝他直笑,湘云早等不及,将前两件原样摆好,评说起别的。 “迎春姐姐给的柏木棋坪,雕工做工好极,惜春妹妹画的画”湘云拿木剑挑开画轴封线,“咦,这小人是谁,还拿着桨,莫不是要划船罢” 迎春屈膝于锦垫,因她挨得近,便伸手细细展开画卷,铺于棋坪让人赏鉴,含笑道“啊,果然画的是寿星。” 别说,贾惜春画的这个图,比卫府墙上曾经挂的那一幅好得多。鼻子眼睛处于正常的位子,肌骨匀称,姿态良好,是个正常人。不似那幅卫家画师的即兴泼墨,筋肉暴起,瞋目如门神。 “姐姐好画工,我明儿就挂在馆内,替我扬威”贾环开心了,他早想换一幅画像,就算为了宣传挂上墙,也别搞得奇形怪状。 “礼物齐了吗”湘云扳着指头数。 迎春想起了什么,指着书架道“大嫂子说病了不来,派素月送来一卷古书,在架上搁着呢。” 黛玉心下了然,“是什么书借我瞧瞧。” 宝钗道“既如此,明儿咱们前去探望大嫂子,嘱她不可耽搁了请医延药。” 这俩姐姐,也是苦心十足的做戏,不想扫他的兴。 其实,他二十多岁的内心熟记古代礼仪,大嫂子李纨此举,纯属避嫌。 瓜田李下,翁壮叔大,套进隔壁宁国府里,嘿,说得真对。 国府的他,身为小叔子,才八岁宝玉也才十岁,冤不冤 湘云嘟囔,“大嫂子恁地神龙见首不见尾。书倒是难得的好书。” 黛玉已翻了几页,大加赞赏“此非拓本,乃是馆藏真本。” 于是,姐妹们头靠头看的津津有味。 说到神龙见首不见尾,贾环想到了另一个人。 昨天,在听雨楼吃罢生辰席,卫若兰就像会瞬移一样,片时消失不见。 到头来,他认识的这些人,一个个都玩起了神秘 前有冯紫英,没过几天,卫若兰也跟着学。哼 外出一通游戏,回府后已是深夜,醒来才知,姐姐妹妹足足等他一日。今天,又前所未见的在西院聚齐,补送了前所未见的生日贺礼,足以证明,他穿过来后的这段时间,做了个好人。 今日,除了生日礼物,贾环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史湘云小姑娘被贾母接过来了,很是活跃。 她伯父伯母挺不是东西,拿了遗产不干人事,听说她在史家那边过得不太好,贾府至少有贾母宠她,委屈不了。 坏消息则是,贾宝玉这个无事忙,也从书院被接回来了。 青山书院效法先人,劝课农桑,放了农忙假。 书院掌事,您是认真的吗 贾宝玉才回府,得知姐姐妹妹来西小院贺寿,迫不及待一头钻了来。 没带礼物大不好意思,非要现作一首诗补上,这不,姑娘们笑闹了半天,他捏着毛笔抓耳挠腮的,还在想呢。 什么诗,诗是什么,又不能吃我要银子,银子 “你不拘拿什么表表心意也罢了,偏送什么诗”探春在一旁打趣,“做好做坏,但凡添上心意二字,如何品评” 贾宝玉答得让人想抽他“随你们品评,怎能拿俗物辱没了环儿” 贾环听得心痛,拍着胸脯,意念呼之欲出请尽情辱没我吧拿银子砸死我,照这儿砸 探春自袖带中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这是我做的,乃是俗物装着俗物,返俗为雅了,环儿拿去玩吧。” 贾环一掂,呵,圆形荷包撑得像现代的小猪储钱罐,里面满是棱角分明的碎银,分量不小,顿感称心,咧嘴直乐“多谢姐姐。” “呵呀,如何不谢我”史湘云掣出木剑在手,挽了个剑花儿,将剑双手递上。贾环接了,入手轻巧,打磨光滑,且有异香。 “真个稀罕玩物,哪里得来”惜春张目看了半晌,很是好奇。 “这是山阳县挑的土仪,打小儿一直挂在我房里,不曾动过。怎样,这玩物可还有趣” 山阳县只有进京时才会路过了,彼时湘云尚在襁褓,十有八九,是史家父母生前所留。 湘云真大方,可关键他也不是真小孩,怎么好夺取人家的心爱之物要不,还是让她留个念想好了。 探春看出了他的意思,深觉不妥,赶忙说“环儿,还不快谢过云姐姐” 贾环知晓其意,咽下推辞的话,连连谢过。 湘云会心一笑“我已过了演兵耍子的年岁,送你恰得其所,万望不要嫌弃。” 贾环感动得很啊,还能说什么只能拿出演兵耍子的力气,拔出木剑,耍了好几个把式,逗得一屋子人前仰后合。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别看只是不中用的花架子,比实打实的体能训练更累人,皆因一边摆花哨姿势,一边还要防止关节扭伤。 正在擦汗,门外飞奔来了管家娘子,气喘吁吁 “小爷、姑娘都在这里宫里来人宣旨” 哦,不外乎又是诰命太太入宫,闲的无聊了,或是过什么节,找迎春、探春、惜春作陪聊天。 贾环煞有介事地收剑入鞘,等下文。 管家娘子说“找三爷速速过去呢,三爷不到,太监不宣” 哈 于是,撂下宝玉尚未出生的诗,抛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兄弟姐妹,贾环又被人一路提到了荣禧堂。 完全不夸张,管家娘子健硕之极,提着他走,脸不红气不喘,一口气能上十层 一堂的大人,等着他来,好跪地接旨,因为是严肃的事,目不斜视。可眼角余光写满了“你又惹了什么事。” 宣旨太监光洁的脸部,几乎被不耐烦搅出了皱纹 “召贾府二房贾环,持桨入宫,至皇驾下觐见。” 明白了,让他打球去。 大概,太后和诰命夫人开着茶话会,意识到和世家闺秀玩腻了,聊天也不新鲜了,突然想看一场精网。来都来了,太后就请皇上一起观赏。 很好理解嘛。 贾环拎上桨就走,半点不紧张。 可贾府一群人如临大敌,紧张至极旨自宫内传出,原以为是后宫相召,谁知咔嚓一下变成了皇帝驾下。 面君如面虎,谁知道一个八岁小孩能干出啥 临去前,从五品老爹还在遗憾接旨没穿官袍,无比心痛地趴在地上念叨“不得张狂失态、不得仰面视君,不得胡言乱语” 贾政想太多了,皇帝驾下范围特别大,这一次,他还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 情况也与贾环想得很不一样,很难说是好是坏。 原来自舜华门大胜,华国得了好处又扬名,便有臣下上表建议,请圣上重视搏术。 圣上正在得意,看了奏折,引为知己,决意从娃娃抓起,从西洋聘了两位金发碧眼的女教习,先在宫里开设场地,选贤授艺。 嗨,做教习找我啊,包教包会 贾环深以为憾,有的时候,年龄还就是个问题。 内监说明了情况,原是皇上希望贾环来场内巡看,得空指教一番。虽然没支配权,也算半个助教。 场地一分为二,形似阴阳鱼,绕过回廊,先入女子场地。 照理来说,男女大防不可破,可场地密闭,围栏高起,只在围栏上开一方孔,供饮水传递。便也省去好些顾忌。 场院宽阔,中有大臣之女,亦有宫内女官。 贾环缓步入场,见最近处的球桌上,两个小姑娘身着轻装,捉对厮杀,其气势凌厉,与东屏球馆不相上下。 右首的女孩,一身火红短衫,乌黑秀发束于颈后,动作果断,连破对方三个发球,像极了乒乓少年队的好苗子。 这还只是十岁左右,当真是人才辈出、潜力无限。 观望之际,红衫女子又一记长球,弧线清爽,对手不敌。贾环不由拍手叫好。 女孩儿闻声抬起脸儿,明眸皓齿,笑靥天真。 贾环骤然一望,只觉似曾相识,十分亲切。 铜钟一鸣,便是局间休息,红衫女孩擦了汗,左顾右盼,长凳上不见了水器,不免有些焦急。 “喏,拿着,是新的。”贾环看在眼里,自然将手内一碗水递给女孩,仿佛又成了现代世界的场外。 女孩也不忸怩,接过饮尽,颇为豪气,钟鸣再上场时,连得五分。 看来,水可以激发她的潜能。 贾环起身,想另去取些水,在内监的指示下,端着铜壶到了井边,正在一圈圈摇轱辘,林木阴影处窜出两条身影,一左一右攀上了他的双肩。 “哇啊”一桶好不容易到手的井水险些归零,危急关头,身后两只手臂扶住井轮,将桶提到了平地。 “哈哈哈哈哈”两重笑声同时炸开。 贾环一看,两个笑得打跌的,可不就是卫猗兰和张轩 “你们怎么在这里”兄弟相见,格外亲切,不免上手闹成一团。 这时候,不远处又有一稚气童音厉声道“何人在此喧闹” 贾环停手望去,不由惊呆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熟脸太多,目不暇接。 这眼前霸气盘问的,怎么看怎么像黑当铺里的沉默小账房。还曾在东平球馆露面,只是见他就跑了。 或者说,面前只是小账房的脸,通身的气质大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人靠衣装。 毕竟来人穿了一身墨兰雁纹织锦袍,颈项套着亮银琥珀长命锁,腰缠千丝翠玉带,连手内执着的那把桨,都镶着几排金珠。 这边厢,卫猗兰和张轩见了小账房,齐齐下拜 “参见郑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双面王爷 啥 郑、郑、郑王 贾环用力揉揉眼睛。 此处皇宫大内,院内有侍卫,有宫女,各司其职,目不斜视。卫猗兰和张轩两个小孩,拜见的姿势无比标准,而且自然。 接下来,小账房无比顺手地扶住了他俩,还按俗套寒暄了一回。 这不是过家家。 早熟的古代世界,有早熟的深闺女孩和早熟的男孩,还有双重身份的早熟王爷。有的小孩像小大人,有的大人反而不如孩子。 在贾环目瞪狗呆、呆立当场,僵硬足有半炷香之后,卫猗兰把他拍打回魂,试图缓和气氛“你们见过” 空旷的后园,一口深井,四人围着一壶一桶,陷入谜之沉默。 小账房双眼放空,一脸冷漠,卫猗兰看在眼里,不知所措。 张轩出来解围“郑王久居深宫,想来也难得见面。这位是荣国府的环三爷。” 贾环“参见郑王。” 他能说啥 见过见过,第一次碰面毕生难忘,是在一个偏僻荒芜犹如黑店的当铺,遇到这个浑身珠玉的王爷辛酸地工 他在现代的时候,全国巡回打过不少联赛,走遍了繁华城市与偏僻乡镇,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在比赛结束之后,可以尝到当地的特色菜肴。 当地负有盛名的小餐馆,总有那么一张神神道道的宣传画,背景是看着很假的青山绿水,再拿油分很大的墨水,印上加粗的宋体字 某某皇帝或王爷或太子,微服私访来到民间,饥肠辘辘,走进一家平平无奇的乡间餐馆 等上菜的时候,难免瞄上两眼。头回年纪小,见得不多还很惊奇嚯了不起。 老队员看的多了,笑得背过气“太巧咯,全世界的皇家都爱小餐馆” “阶级呀,阶级懂吗皇家人没事闲的去民间餐馆在位的高官会去民间球馆吗”领队透出一股看破尘世的沧桑。 他想把队员和领队都拽到书里看看。 皇家人,在位的亲王,不但可能会去民间餐馆,还在当铺工,而且真的去了民间球馆跨阶级任性。 “久闻大名。”小账房郑王咬紧牙,字是一粒一粒吐出来的,“可否有幸领教” 郑王手里镶了金的桨,眼看快被他捏断了,贾环看的一阵心痛。 这怕是一位动手不动口的,想在球桌上一决胜负。正合他意呀 “随时恭候。” 在卫猗兰、张轩的帮助下,贾环提着水桶,完成了艰难的灌壶任务,抱着沉重的壶,毕恭毕敬跟在郑王身后,回了训练场。 把铜壶放回原位的当口,错眼不见了郑王,一大块布凌空而降,把他罩了个严实。 一片黑暗,天旋地转哇,挣扎着露出脑袋,始作俑者郑王,悠闲地擦着手,语气很嚣张“穿上。” 这还是那个当铺里怯生生、球馆里不言不语的小账房吗人生如戏 贾环把揉成一团的布料展开,原来是一件训练衫,才发现郑王也换了短衫,与场内一致。 在男场的角落挑定一张空桌,二人上场,热热身,开打。 没几球,郑王在发球间隙开始讲小话“本王名英,封地在京兆一带,因是上古时新郑之地,亦称郑王。” 你在国家队是要被罚跑的你知道吗一万米加杠铃三十组 “见过郑王。”贾环铆足劲儿全力回击,郑王轻缓一挑,还他个刁钻的短球由于腿短个子矮,等诸多不利因素,贾环一个腾跃,跳起一接,半个身子绝望地挂上球桌。 “哼”贾环好气,管他王爷不王爷,反诘三连“郑王不好好呆着体察民情做账房给黑衣人工” 郑王被贾环气鼓鼓的样子彻底逗乐 “你口内的黑衣人,可是官居二品,兼廷内教习,名为刑良的那是我的师傅。” 那个鬼气森森,颇有威严,骨节粗大的黑袍人,是太傅一类人物 “武师吗” “是恩师。”鸣钟休息,郑王擦着汗苦笑,“听说三爷才过了八岁生日” “是。” 郑王漫不经心,轻声讲下去的,似乎是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天元六年,有个孩子也开八岁生辰宴,尚未散席,便让一盘毒莲子噎着嗓子,嘴角流沫抬出去。幸好刑师傅听见动静,及时施救,才捡了一条小命回来。” “哦。”贾环吨吨吨灌着水,“这可奇了,有个孩子更倒霉,未满八岁就备受轻慢侮辱,在亲人心中地位连丫鬟婆子都不如,落了水昏迷三天,只有三个人探望呢。” 不就是不幸的童年经历么 原主这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让他说,能说满三天 “古语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那孩子不久之后,可不就辛苦图谋,闻名显达了么” 辛苦图谋闻名显达 装作听不见的样子继续打。 运动量不算大,贾环也出了一身冷汗,他自以为无关痛痒的某些动作,也会激起皇宫的注意。贾家不只是被盯上,是早被盯上了啊 是啊,所谓异象,就是和平时不一样,他不想坐以待毙,找的那些出头之机也算在内。 “呵,王爷这一局球,台两边自身难保,倒是凑巧。只是天下人事,焉得无谋”贾环手上动作不松,一记漂亮的扣杀,球高高飞离。 郑王接不到,也不恼,凤眼一眯,笑吟吟回道“好一个焉得无谋。” 又道“枝阔叶大,独木难撑,若能同向而立,结局或可逆。” 同向而立,这是要结盟的意思王室有人抛出了橄榄枝而且年纪特别小,经历也是回避风口的,皇上几个皇子掐的正欢,也没见哪个跟他有联系罢了,先含混下来,试探试探。 贾环接道“自是荣幸。” “教习前日说,精网有双人一组对决,便请三爷拿出力气,证实自己足以同向而立。” 哦,力气证明 别的很难,这还不容易 三下五除二,贾环结束这一局,很给面子,没打出零蛋。 郑王像失水的茄子,盯着手里的桨,不敢置信。 脸色灰败,额角绽青,失去了胜券在握和云淡风轻。 啥啊,装的很淡泊,其实不论是账房还是王爷,也才要进入青春期,对这种胜负在意的不行 “胜败未知。”王爷挑眉。 哦哦,这是要再来一局贾环兴奋了,拿起球拍要上阵,被郑王干脆利索地拦下。 “换个玩法,押一局。” 作弊啊,这是作弊 没搞错吧,又赌球 算是对盟友的试探环节吗 贾环脑壳疼,想起因为别的人别的神擅自赌球,让他背锅的严重后果,觉得这种不良风气必须杜绝。 “王爷,小的不赌。” “为何”郑王输了一场,情绪还没调回来,很没精神的样子。 这个时代,赌赛很寻常,高利贷尾随而来,也没人认为不对。 贾环背着手,这一刻,宛如教练附体“精网乃是竞技,而非赌戏若人人涉赌,怀着赌赛之意来场上相逼,人怎的安心比试岂不成了鸡犬草虫” 郑王听了他的慷慨陈词,顿时红光满面,一扫之前的灰败之气,语气充满嫌弃“哦这精网传入我朝不过一年,三爷倒似三爷可知,你常光临的东屏球馆,每日俱开三大庄,从前斗鸡捉蛐蛐的行家,都嫌本业没趣儿,上赶着来球馆趁钱呢。” 啥 贾环笑不出来。 贾环怀疑人生。 贾环想跑回去,想把贾芸贾蔷背靠背捆着,吊起来打。 等一下这俩人是打工的,胆儿还没那么肥 贾环一个饿虎扑食,扣住卫猗兰不让走“让你哥哥过来,说清楚啊啊啊,好好的球馆,他咋说赌就赌” 卫猗兰不慌不乱,拿看傻子的眼神应对自如。等贾环冷静下来,抱着胳膊哭笑不得解释“我哥最近人影不见,他私下里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也不大清楚。” 是啊,开业的时候忙前忙后,生意火爆却不见人影了。如果连弟弟都不知道,难道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张轩在一旁老神在在,表示理解 “如果是卫家哥哥做的,也不奇怪,毕竟球馆才开,正是迎客之际嘛。” “可,可球馆,打球就好了啊,赌博不成了赌馆” 卫猗兰笑出声了“呵呵,若没有赌的人,也便没有看客。单凭打球的人使银子,想供给馆内花用,填不饱吧” 说白了,就是缺钱,缺钱啊一箭正中膝盖。 来到古代,年龄和身份太受阻碍。神童又容易被天家灭口,你看,他单纯是舜华门献了个艺,在皇家人眼里就是有所图谋。想一边赚钱一边装傻,难度好大。 印象中憨厚率性的卫猗兰,小小年纪,对于银钱收入之事,看得十足透彻。 天真的人,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 “世人好赌,凡事,但得赌斗之趣,便孜孜不倦,求者不绝。”张轩想得很周全,“若想戒赌,可等民众对精网通熟于心,再徐徐图之。” 行,贾环摆正心态,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郑王三下五除二换回了王爷的服饰,把贾环的短衫一扯,飞快地领着他进了外席,隔着厚厚的围栏障壁,仅余一个递水的空隙,也被轻纱罩住。 “三爷,押谁胜” 贾环放眼场内,眼前一黑。原来郑王将赌赛之地,选在阴阳鱼形场地的女子组这边,场内都是臣下之女,要么就是宫里的小宫女,哇,还说什么结盟 明显是不怀好意 他只是庶子,庶子哎,一个吃老本的家族不受宠的庶子,哪里够格演什么爱情故事。 一不留神,男女大防的帽子扣上,他倒没什么,连累了哪个女孩,岂不是害人一生 郑王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在一旁笑答“三爷无需担忧,场中女子均训练有素,教习已讲定,场中但看技巧,不辩男女。” 场内分组捉对,胜者进位,很像现代的选拔赛。 在激战的队列中,贾环眼前闪过一袭红裳。 咦 还是她,莫名的熟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平桥红鱼 红衣飒飒,似曾相识,贾环陷入深思。 阴阳鱼一半的弧形场地,因地制宜,摆放着十张簇新铮亮的球桌,二十名甄选出的小选手在其中刻苦练习。软木球落地的声音钝钝的。 重金聘请的教习中文不太行,指导动作多用肢体。 场景不能再熟悉,挥汗如雨的场上,无血的厮杀,无穷尽的优胜劣汰,最终攀到顶峰的人,才会得到报偿。 方孔被轻纱笼着,认不出场中人的面目,只能依稀看清动作与气势。 贾环逐一观察一遍,凭着球风,立即认出了爽利的红衫女孩,看她的轮廓动作,总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亲切感。 他判断不出这份亲切,是来自前世或今生或者,是单纯对于技术强者的欣赏 几局下来,对手变换,贾环也基本摸清了她的路数。 红衫小姑娘开局别出心裁,拿几球试出对手的布局,之后全力搏杀,关键时刻绝不手软,喜爱长球短球交替变换,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不仅能力非凡,而且想法很多,思路清晰不拖沓。 “三爷可要看清楚、看仔细。”郑王的提示中夹杂着催促,“请当先选。” 若说这是联手之前的试探,那他们双方都在互相观察。 “我押这位。” 贾环目不斜视,扬手点出场内红色衣衫的女孩。 在一个人身上,可以看到凌厉气势与曼妙灵气合一,殊为不易。 一旁的老太监闲不住,捂着嘴直乐“哈哈,本以为三爷是开路人,慧眼识珠,选中的却是个拖尾。” 呵,你以为 我跟这运动一起过了二十多年,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在本朝,是当仁不让的开路人好吗 乒乓球是圆的,顶尖选手之间,逆流争胜、逆风翻盘之事屡见不鲜,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美,要你多嘴 老太监身份高,贾环表面尬笑,内心无限腹诽。 郑王斟酌着挑了一位,是场上搏杀正凶的蓝衣小姑娘,远远的只得一个透着狠劲的背影,身边老太监回说,那位姑娘是将军夏侯澜之女。 贾环看了她的动作招式,也是个身体素质高、领悟力极强的选手,杀手锏是技战术多变。对于郑王来说,接触这项运动不过一年,甄选人才方面就颇有优势,也是难得。 有眼光,甄选理性不盲目。假如真的跟这个人结盟,也是不错。贾环一面远望,一面点点头。 “咳”郑王似有不悦,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这毕竟是女子场地,不宜打扰,三爷选好了便请移步吧。” 啥这跟你刚才说的不一样啊喂 专业选手不辩男女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吗最终解释权归皇室成员所有服了。 郑王不理贾环的错愕,接着说“教习近日要为二十人排名,交替对决,十日可得。我们的赌约亦在那日见分晓。” 十天啊是不是久了点喂,排名赛也用不了这么久吧也许是这个时代,并不提倡密集的赛事所致。 “三爷这边请。”引路的太监才说一句,就被郑王挥退了,“你们下去吧,我带他走走。” 宫里的路七拐八弯,贾环跟随郑王的脚步,假装满不在乎,心里打鼓。 而今的贾府,盲眼走钢丝,危而不自知。 好不容易遇上个主动提出结盟的家伙,喜怒莫辨,还有两幅面孔。 出宫之后,沉默腼腆不抬眼,在宫内,小主人上身不客气。一副身体里住着几个性格 看不透的人诚然麻烦,看透一半的人,更让人焦虑,他在想啥想干啥 比如现在,郑王亦步亦趋,领着贾环绕过几个围墙极高、用途不明的院落,来到一处荷叶田田的莲花池。 一眼望去,碧叶接天。池上立着一座朱瓦红梁的小凉亭,一道九曲十八弯的平桥连通岸畔,切削白石堆砌而成,打磨的光洁润泽,衬着一汪清凌池水,极具匠心。 郑王熟门熟路就往凉亭中走,走了几步,身边少了什么,回头大奇 “咦,三爷何以止步不前” 呃贾环再次伸出脚,对这座纤巧细薄的石桥进行丈量,它太窄太瘦,甚至无法容纳一个成年人的双脚平稳站立。 踏在石上,脚边的水面涟漪荡起,很快聚拢了一串金红的小鱼,摆尾动鳞,活泼嬉戏。 或许是原主落水太过惊险的缘故,贾环这具身体,对池子啊,湖啊,这类开阔流通的积水环境,有本能的畏惧。 皇家人修这个,用来踩高跷吗有这爱好吗 “就来。”王爷是在明目张胆的考验他的胆色吗 他迈开步子。既来之则安之,想促成结盟之事,这点苦还是要吃的。 毕竟贾家的确没什么筹码,而且也没什么合作的诚意。 这个大家族,除了宫里的大姐看清楚了局面,企图自救的只有他本人,光杆司令一个。 郑王在前面蹦蹦跳跳如履平地,贾环跟在后头,感受着石桥每一次的震动,战战兢兢。 脑内不间断地浮现那些搜罗来的野史传奇,例如,某宫女落水、皇妃落水、侍卫落水的结局,都是什么“突然身怀有孕,以为邪祟”、“打入冷宫”、“五马分尸”。 噫,这个时代的皇宫传说飘荡着一股阴森之气。他可不要落水。 郑王的身影渐渐接近凉亭,贾环不由加快了脚步。 “嗵”怕什么来什么。 眼前突兀炸开一朵巨大的水花,瞬间模糊了视线,冰凉的池水飞溅出来浇了他一身。 “啊”贾环竭力稳住身形,收拢声音,以免触动宫内禁规。 这阵动静,有人故意捣乱,往水里丢了什么东西,溅起好大的水花。 郑王发觉不对,折返回来看情况,未及他开口说话,一阵嚣张的大笑由远及近,伴着响亮等等踏步毫无顾忌“您倒逍遥的很呐,把外男带进后宫。不知此次要做什么游戏” 二人齐齐循声望去,莲花池外沿几个小太监低着头,前呼后拥,迎来了一个身穿细蓝翠羽大氅的青年,约莫十六七岁,虽不是正值夏日,依然暑气蒸腾,贾环替他热。 那个青年鹰钩鼻,宽粗眉,每跨一步,大氅的那些鸟尾巴毛就颤颤的炸开一点,脚上一双十分夸张的翘头登云履,头尾镶了大颗辣绿的翡翠。 这么个形象吧,乍眼看,还以为是热带雨林里花哨的大鸟。 “呵,我当是谁,四皇侄又来这里。” 四四皇侄,原来披着鸟毛踩着翡翠,往水池乱丢杂物的热带鸟,是当今四皇子。 四皇子依然张狂“小皇叔,别来无恙母后每日问着小皇叔,担心皇叔再发旧疾。” 小皇叔哈哈哈哈。 谐音太有意思,彻底消除了身临水池的紧张感。 贾环在心里痛快大笑了一阵。古人生育太没节制,诡异的叔侄关系随处可见,例如他和贾芸贾蔷。 可贾芸贾蔷碍于辈分,不会对自己这样嚣张。这位当红的四皇子,语气很不善。 郑王并没有因为年龄或人数感到丝毫压力。他不知从哪拿出一把纸扇,在胸前从容不迫地扇呀扇,讲的话也慢条斯理 “其一,此处并非后宫之内,乃是前日异国教习才来此地游玩,奉的还是皇上的旨意。” “其二,四皇侄才解除禁闭没几天,便要来此地触景生情,反思己过,让叔叔很是钦佩。” 听到“禁闭”,四皇子就像被抓住尾巴的猫,龇牙咧嘴跳着脚,炸开了身后一圈长羽毛。他对身旁的太监努努嘴,大喇喇地说“小皇叔,今晚长乐宫缺一个暖殿的,不若随我同去如何。” 看他的神情,明摆是着要使坏了。 四皇子话才说完,他那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立刻躬身向前,就要踏上石桥。 哈这是要干嘛强制抓人吗 这石桥这么细,能有多点承重能力 郑王不动,也不答话。贾环只能隔空拱手,寻找存在感,放开嗓门喊 “在下贾环,行三,最喜宴游热闹。也望皇子能奏过圣上,携我一道前去。” 热带鸟皇子听了,这才发现还有个活人似的,伸着脖子梳了梳身前的羽毛“哦你来何事” “奉皇命视察精网场。稍后与郑王一道呈报。” 贾环答得有板有眼,自认说的挺明白了,我们有事,有正事,有皇帝交代的正事误了时辰,也就成了你的事。 四皇子不笨,眼珠子转了好大一圈,才领着一帮太监,带着“今番放过你们下不为例”的神情,哒哒哒走远了,身后的鸟毛。 贾环来到凉亭坐定,觉得世上最难走到的凉亭不过如此。 亭中铺着玉板织席,触之透骨生凉,清风掠过,很是清心怡神。 “好地方啊。”刚经历过一场差辈的明刀暗枪,身心迫切的需要放松,贾环自在了几分。 “此处僻静,不得传音,是以,先父皇乐于与妃嫔在此相聚,宴饮笑谈。” “如此甚好。”贾环搭茬。 “父皇格外爱鱼,尤喜此处的鱼。”郑王倚靠栏杆,回思过去,眉间带一丝似是似非的笑意。 “啊,鱼不错。”这,就是传说中的尬聊吧 “这碧荷池里的红鱼,口生尖牙,隐于唇下,最是喜食人肉,可将活人啮至白骨。” “咳咳咳咳”画风突变,贾环倒吸了一口凉风,呛得不轻。 “真真的” 那金红金红的小鱼,看起来小巧玲珑,很亲人的样子啊如果不是在皇宫,他一准儿手贱伸手进水了 “是了,所以,适才四侄儿的两条狗若上了桥,你我虽不会命在旦夕,皮肉之苦难保要尝一些的。” 王爷没什么表情,愣愣的只是在陈述,说完话还直直盯着他贾环慢半拍地反映过来,这是王爷在感谢他吗 “噢那个,我是自救罢了。” 郑王看着贾环由懵逼到恍然大悟,不禁嘴角抽搐。 “本王从不欠别人的人情,你可知道,贾家荣府近来谋算的事” 贾环咽咽口水,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会是件好事。 “荣府大房,袭爵的贾赦,可有古玩金石之好” “有的。”除了美女美酒,大伯贾赦爱好附庸个风雅,搞个古董玩器。相对于他的其他嗜好,这一项算是最健康的,他光顾着设法限制大伯狂饮滥嫖,从没在这方面留意。 “既如此,三爷近日需当心留神。”郑王挑眉一笑,很是开怀,步伐轻快好似草上飞。贾环却骤然坠入数九寒天,身上直起寒栗。这事绝对不小 王爷啊,送佛送到西,能不能多点提示 可惜,直到他们长谈完毕,穿过平桥回到陆地,晚上吃完一席小宴,夸了一通精网场地的建设,总结了几条详细建议,叫记录官写了交给掌书太监,出宫回府之前,郑王一直保持着天花乱坠谈笑风生,就是不提一句贾家事。 入府,已经深夜了,贾环打发小厮去报一声平安,自己踱着步子慢慢走,希望能想透其中关窍。 该不会贾赦也胆子肥了,脑子糊了屎,搜罗一些造反纪念品,日夜把玩 呸呸呸,有个贾珍就够受的,贾赦可别来了贾环拼命挥散不吉利的想象。 正在诚挚祈祷麻烦变小,贾琏一脸愁容,从山石后面趔趄走来。 是又醉了吗 他声音却清醒得很,甩着手嚷嚷“加了十倍的银子,那人就是不给,我待如何劝他另选好的吧,他只骂我,没命的骂我” 定睛看去,旁边还有个人影跟着,轻声细语地劝“爷只要尽心便是了,有的事也没有法子。” 原来是平儿,他们走过了山石与树荫,来到空旷的路径上,月光下,两个人一脸苦相。 “哼,尽心”贾琏垂头丧气,险些撞到一棵树上,一腔怒火喷薄而出,咔咔两下便折了一棵旁枝,顶着几片叶子气咻咻地,“你们只对自己尽心,让我被老爷打死倒好” 老爷贾环悄咪咪的竖起耳朵。 人烟稀少的角落里,藏着各种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三顾石府 “唉” 夜半,灯烛颤颤,贾环坐在荣禧堂的炕沿边,一声叹息,郁闷不已。 炕桌上杯碟齐备,茶水鲜热,一溜的果脯糕饼,兼得甜香酥脆,若是平常时候,不吃白不吃,他一定叼一块尝尝。 可进了府门,无意中撞见一只颓丧贾琏,听了一段良心未泯的纨绔骂街,他茶不思饭不想,只能捧着脸叹气。 郑王提醒的完全没错贾赦要搞大事,非常大的事 在贾环的心目中,古玩是个雅事,是有闲钱有眼光的消遣,例如卫若兰爱收金石之物,冯紫英藏着好些历久的佩剑明珠。 收藏的对了路子,华贵,雅致,显品味,还没有铜臭气。 可,再雅的事,轮到缺心眼的大伯贾赦,立刻成了牡丹丛中跑来的一头脱缰野牛,甩开腮帮子胡吃海塞、大快朵颐。 贾赦的眼界有限,在酒桌上胡混,单凭他,看不到民间琐事。 老百姓谁家有什么好东西,他上哪知道去 定是又有谁不怀好意,在贾赦耳边吹了歪风,放出消息。 听说一个布衣书生家里,藏着二十几把祖传古扇,俱是上品。大伯贾赦就像嗅到蜜糖的苍蝇,非弄到手不可。 他指使贾琏去弄那几把扇子,贾琏一个纨绔能有什么手法 也不动脑,只顾拿钱砸。 这一下触动了读书人的倔脾气,说什么也不卖。 在这个时代,祖传的东西,不到山穷水尽,是断不可卖的,不但是亲人遗赠,更寄托着血脉传承,牵连到最根本的孝道。 一句“有负祖宗所托”骂下来,能喷死一群面皮薄的书生。 所以,人家不肯卖,一点也不奇怪。 贾赦是个穷奢极欲的人。在贾环的角度看,大伯虽然又好色又好酒,其实没有一样真心喜欢,他太无能,又太闲,没有事做,得不到尊重。横竖是想为没有意义的生命找点刺激。 酒色为了麻痹自己,而古玩,只是搜罗好的来炫耀,填补一下心理的空虚罢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别人越是不肯卖,他越想要。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那些家传扇子,未必好到天上去,只因求而不得,就变成了心头朱砂痣。 贾琏买不下来,想不出别的招,只好收手作罢回家。可大伯贾赦不接受啊,他把贾琏骂的狗血喷头,就差拿把刀递到贾琏手里,叫他弄死那家人,把扇子上供给他。 千算万算没算到,贾赦居然糊涂到这个地步,求而不得,竟动了心思草菅人命,巧取豪夺。 大伯混账,混账大伯 “唉”又是一声灵魂深处叹息。 他必须在贾赦闹出人命之前,收拾这个烂摊子。 贾政在一旁看的心慌慌,胡子揪下几根,声带都打结了,缩着脖子问“可、可是宫里有甚不善之事” “没有的事。”贾环开口回答,之间想起两边对比的力量悬殊,想到他又要单挑大伯,神色更加憔悴,“看了一回精网,吃了一顿便饭,并未面君,无事发生。” 明明是好消息,贾政见贾环面色不佳,胡思乱想,心更慌了。 这个老男人心一慌,就要骂儿子来掩饰 “混账既然好端端的,何以无精打采” 贾环习惯了贾政的反应,懒得解释,身子一软,两眼一翻,装病完事。 “环儿”贾政见状,惨叫一声,倒不是由于担心孩子,而是担心宫里发生了什么说不得的大事,殃及到他自身。 听这声惨叫中夹杂的恐惧,贾政今晚别想睡了,尽情脑补吧,活该。 被小厮扶回房间,贾环无比扎心,他也睡不着 从贾琏断断续续的抱怨可以得知,贾赦劈头盖脸唾沫横飞,骂的贾琏体无完肤,不留分毫余地,八成是找好了卖命的下家。 也就是说,另有人承诺能帮他弄到扇子,儿子贾琏没用处了。 想到这里,贾环越发觉得另一方可能不惜代价,动用非凡手段,后果由贾府承担。 天还没亮,他一跃而起,梳洗利索,去贾琏房前,找跟班小厮谈天说地,轻易得到昨日贾琏的行程。 坐了马车转牛车,下了驴车改步行,绕圈圈做记号,终于找到了石府,一个塌了半边的院落。 朝霞初生,照得陈旧庭院微微生辉,陈设虽破败,几件家具工料极佳,古意犹在。可以看出,从前兴旺时,是个书香之家。 听小厮兴儿说,这是个古板的书呆子,姓石名亮,人称石呆子,穷到了饭都吃不起的地步。 贾环叫开了门,石呆子见一个小孩穿得齐整,自称有要事相商,起初觉得是捣乱的,聊了几句,发现谈吐不俗,就认为又来一个惦记扇子的掮客,二话不说先送闭门羹。 他在门外可怜兮兮叫了半个时辰的门,才进去好言相劝。 谁知石呆子听了一个“贾”,便终结了谈话,毫不留情地赶他出去,关门落锁。 琏二哥,你干的好事事儿没办成,还坏了名声。 贾环在郊区晃晃悠悠,摸摸索索,才回了家。作为一个路痴,这诚意别提多大了 第二天,又十分诚恳的找去,在对方关门之前,强势说出了来意 “我不要扇子麻烦你带着扇子,赶快搬家,隐姓埋名,避避风头,好不” 石亮虽然饭吃不起,却很有底气“石亮不曾有仇家,何风可避” “你有仇家,就是我大伯啊”贾环冒火。 “不过是买卖不成,怎成仇雠”石呆子摇头晃脑,眼看要打开书袋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书读狗肚子里去啦”贾环忍不住开骂。 石呆子激情澎湃“我石亮一世清正,就是阎王来了也不卖,你大伯纵有三头六臂,还能捉我见阎王不成” 想多了,三头六臂他没有,可送你见阎王这事,压根用不着三头六臂,贾赦真能啊,他真能 贾赦一个勋贵之后,对付一个平民手到擒来,想想薛蟠吧,杀个人还好端端的,啥事没有 贾环气的回到东屏球馆,大杀特杀,以泄心头之恨。 第三天,卫猗兰到球馆来找,见他愁的厉害,知道了情况,自告奋勇要跟着一起去。 他亮出卫氏幺子的身份,拉了一波好感。 可是谈到搬家,石亮还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搬。 书呆子钻了牛角尖,十头牛都拽不出来。两人越是陈述危险,埋头苦劝,石呆子越发认为他要谨守古人圣训,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回到东屏球馆,俩人仿佛老了十岁,那叫一个心累。 “吾命休矣” 贾环哀嚎一声,躺地打滚。 卫猗兰也烦不行,直挠头 “环兄,我家也有几把古扇子的,要不,趁我哥不在,你拿去给你大伯,或许他不打那些家传扇子的主意了” 这坑哥能手啊,贾环哭笑不得 “我先谢过你了,只是,一者不能让你家破财,二者我大伯认定了石亮家的扇子,你们卫府藏的,给了他也白糟蹋。” 卫猗兰只得作罢,他是武人性情,对石呆子着实应付不来“可惜张家去青川歇凉了,张轩若在,大概与这位仁兄谈得来。” 说的是啊,两个大书袋子互殴,或许能打个平手。 卫猗兰回去之前,还拍胸脯担保,他这就给青川去信,求张轩助他一臂之力。 贾环送走了他,不住苦笑。 等张轩的回信到了,傻大伯贾赦恐怕早就派人弄死了石呆子,抱着二十多把沾血的扇子美滋滋。 “天要亡我啦”贾环跑到街边,抱头大叫。 “大惊小怪。”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近处传来。 这声音太熟悉了,三天前,就是这个声音,交织了同情和幸灾乐祸,意味深长地在耳边说着 “听说你大伯喜欢古玩那你要小心啦。” 贾环抬头,果然见到一脸冰冷的郑王,仰视的视角,让他看起来冷漠加倍,像个催债的账房。 “终于等到您了救命啊”贾环真想扑上去抱大腿,书呆子太难办了。 郑王又是账房扮相,指尖转着一支桨。听完了事情巨细,毫不犯难,只一伸手“住处写来。” 贾环把石亮的住址写成一支条子,郑王收好,便悠闲地打道回府,叫他明日等消息。 嘿,这个王爷,性格似乎是衣服决定的。朴素便装一旦上身,性情也变回拘谨腼腆,不解释不说明,甩手就走。 第二天,一封信递进府,来自郑王,上面清清爽爽两句话。 “石呆子肯卖,告知令兄速购。东屏球馆见。” 他纠结了三天都拿不下的事情,这么容易的吗 奇迹来得太快,令人难以置信。 贾环先到贾琏那边,一副排忧解难的殷勤样子,听说贾琏要买扇子,找朋友说动了石呆子,哄的贾琏喜笑颜开,立刻揣上银子冲出门,准备交差。 随后,他自己也迫不及待冲到球馆。 郑王悠哉地玩精网呢,贾环扑上去就问 “您怎么办到的” 太神奇了,一晚上的工夫,就搞定了油盐不进的石呆子。 “修书一封,礼物齐备,让下人带他进郑王府,请他做我的书吏。” “理由何来” “听说他刚正不屈,不为富贵所动,不为权势所逼,是个难得的君子,本王甚是欣赏。” “哈” 这么说是没错啦,石呆子的确穷困潦倒,还一力守着他那二十几把传家宝。 只不过,万恶的权势和富贵是贾家的,迷人的反派还算我一份,贾环委屈。 这根大腿抱得真对。郑王压根不提钱的事,拿出亲王的派头,一做慧眼识珠的伯乐,正合了读书人那种渴望赏识的心理。石呆子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上任。 “那,你何以叫我琏二哥去买他的扇子他肯卖么” 如果两边杠上,贾赦肯定不敢拿欺负平民的手段去骚扰亲王,弄不好还要出别的丑。 “此事,乃本王亲许的,护庇之法。本王听说有纨绔日夜骚扰,便教他金蝉脱壳之计,拿了伪作的扇子给他,命他高价卖出手去。事后若追究起来,我自有解释。” 伪作的扇子这是认真的吗 然而郑王一副“发现了又怎样,本王能圆场”的神情,不似作假。 好么,这是帮人也帮己,顺道来一手黑吃黑,把贾琏那些银子照单全收,以后傻大伯即便发现有不对,他一个勋贵之后,也强不过亲王。 “那我和我琏二哥”岂不牵涉其中,身先士卒成了贾赦泄愤之处 “大可放心,本王不做无把握之事。”郑王说得笃定。 贾环仍对细节好奇不已“这样的手法不够刚直,石呆子怎么肯听” “在其位屡其职,本王有令,他是本王的书吏,安得违逆” 哦,给人一个好工作,自己当老板,可不就令行禁止了。 有地位真好贾环暗暗磨牙,贾宝玉,你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如此,我欠了王爷一个好大人情。”最近,似乎频繁地互欠人情 但人情债还来还去,人确实亲近了。 郑王听贾环这么说,并不推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 “今日,你正有一事可以还。” 为什么感觉,好像入套了呢 郑王接着解释,原来此事还是因贾环而起 “令大伯虽贪念重,亦是略懂关窍,身边也不乏眼明之人。普通的赝品,纵一时瞒过他,也瞒不过他身边的眼睛,日久天长,必然暴露。” 所以才说啊,一般人不敢用这个法子,只有郑王任性。 “是以本王请了高人,炮制药水,浸扇作伪。其工高明,可瞒天过海。高人不做白工,有一桩紧要事相托。” 原来这样啊,是拆东墙补西墙,用另一件难事做条件,解决了目前的难事 而且看样子,另一件事对于郑王来说,不是很好办,至少不是单凭权力就能搞定的。 只要离开束手束脚的“贾府”范畴,他做事也可以放开手脚,挑战不可能的。 “不知此事何事在何处” 郑王答了个耳熟能详的地址“三爷既应了,何不随我到玄渡观,请事主道来。” 玄渡观 或许是命定,让他兜兜转转,竟然在第三个场合,又复听到这个名字。 迎春的奶妈,柱儿媳妇,柱儿一家子割舌发卖的惨象历历在目。 迎春奶妈垂死挣扎时,放出一半的话更让人深思。 这些事,是他来到贾府之后,最难想透的事。 彼时寻根溯源,只得到一个旧的法号,和一些模糊不清的往事。 关于通灵玉的来历,尽是他一己推断,目前尚无实据。 如果走进这座御笔亲题的玄渡观,也许,疑窦可以迎刃而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冒名道长 花树繁茂,柏香缭绕,淙淙水声中,夹有飞鸟叠翅的轻响。 远远一道苍翠山峦,山下几条流泉蜿蜒,汇为一条清溪。 一苍山,一溪水,环护着青砖红瓦的道观。 马蹄声渐近,沿着崎岖山路,一前一后跑来两匹好马,马上两个小少年。打头的少年英姿勃发,正是京里一向低调神秘的郑王。 紧随其后的马背上,有个人,面色惨白,几乎挂在马上,竟是之前对骑马跃跃欲试的贾环。 “我们到了。”郑王一个利落的飞身,落到平地牵马。 “哎呦”贾环一张嘴,先飞出得救了的感慨。 总算等到这一句了,有生之年啊 这一路翻山越岭的颠簸,和平日骑马走街不可同日而语。 何况,平日贾环也是塞进车里的待遇。 这一下得着机会,起初兴奋得很,后来渐渐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走就是几个小时不停歇,震颤剧烈,双腿保持那个别扭的姿势,僵硬太久,由痛转麻,几乎感知不到。 他强撑着滑下马背,麻木疼痛一时齐发,身边的郑王却没事人一样神清气爽。 荒山野岭的,一个王爷来这种地方,万一出了啥事怎么办 贾环越看越后怕“你是王爷,为何一个跟着的也没有这如何是好” 郑王正在欣赏风景,看山看水,雅兴突然被搅,不屑地揉揉额角“你是国公府公子,为何亦无仆从倘或遇事,又如何是好” 得,大哥别说二哥,混的都不怎么样。 贾环不住揉腿“你那师傅,还真放心你自己来啊,就给了一个包袱” 今晨,约在京门旁一条偏路汇合,送他来的是贾芸,因着开馆后活动频繁,穿的是土布轻装,两人往路边一站,就像一对上京落榜、盘缠花光的难兄难弟。 等来等去,等到了郑王,和他师傅刑良一道,同是两个人,骑着两匹马。 刑武师一身黑漆漆的袍子,腰间别了一长一短两把鱼刀,立着眉毛,眼睛像老鹰的眼睛,盯牢郑王五米内的范围。 郑王不再是账房扮相,散褂绑腿,一双草鞋,典型的学徒打扮,却戴了斗笠,佩了一柄短刀,又有点小侠的气质。 乍一看,像是老镖师护镖,千里迢迢,护的镖是个活的神秘少年。 师徒两个双双下马,气氛变得特别武侠,仿佛下一刻,角落就要射来一排箭,然后两边拔刀开打。 贾芸在东屏球馆还有好些事务,等贾环确认来者无误,他就拱手道别,自行撤了。 原以为刑武师要语重心长交代一番,毕竟是救命恩师,哪知武师颇有个性,口都不开,摘下一个标志性的黑褡裢,看着郑王系上身,随后一个转身,瞬间消失,留下两匹马,原地甩着尾巴。 贾环和郑王一人一匹马,开始了漫长的马背时间。 骑马梦彻底幻灭的同时,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玄渡观。 观前一条清溪,破石而出,流过浅湾深壑,在观前水势不减,是以架七座虹桥于溪上。 玄渡观香烟大盛,规矩亦多,来者不论何人,观前三里,皆要歇马步行过溪桥,以示心诚。 系了马,递了草料钱,两人在溪前各饮了碗凉茶,贾环放下碗,抹抹嘴,就要往观里走。 “你去哪里” “观里呗。”此时此刻,贾环满脑子装的是总算到了,让我进去歇歇脚啊 “且慢,观里去不得。” 啥见郑王一本正经,贾环没奈何,软绵绵地跟着他过了桥,绕过正路,向西迂回而行,来到尖石散落的山脚。郑王从褡裢里取出一张软席,二人席地而坐。 “来都来了,究竟何事” “我知道的也不多,罢了,先说与你听听。” 办一件事还玩什么神秘 可听罢郑王一席简短的话,贾环发现,这不是玩出来的神秘,是真的神秘 “你说,那个炮制药水的高人,是德盛道长的旧友,他怀疑,德盛不是原来的德盛了” “德盛道长变化甚大,自称洗髓换骨,浴火新生。自此,一十三年,长居观里。” 扯死了好吗,浴火只能烧焦。 “新生也罢了,浴什么火呢。”贾环忍不住吐槽。 “正是这点奇了。” 石上忽然闷闷的传来一个女声,几乎同叮咚泉鸣融在一处。 “咦咦咦” 鬼啊 大白天的别吓人好吗 贾环仰头循声看去,但见一块几米高的石峰之上,露出半个灵巧的影子,日光落洒,逆着暖融融的光芒,只看清来者一身道袍,是个小道姑的扮相。 那人活跃的很,三两下吊着绳子,蹬踏岩壁,来到二人身前,果然一身素青道姑衣裳,还拿坠角的绢帕蒙了大半张脸,两串坠珠青莹莹的垂在耳后。 经历了长得像账房的王爷之后,贾环对世界的认知更进一步,再也不认为,穿什么衣服就是什么人了。 “来者何人”一看郑王悠哉的样子,就知道这都是他安排好的,不懂就问咯。 “炮制药水高手的高徒,这次炼药由她操刀。” 红楼世界的高徒也这么低龄化了贾环知道一个男子不该盯着女孩太久,可种种原因,他对这张绢帕遮着的脸产生了极大兴趣。 终于,在小道姑拂净一块向阳之处的石头,意图坐下细说之时,贾环发动了袭击 “不对吧你不是该去打精网赛吗” “今日休假嗯”意识到说漏嘴,小道姑的行动闪过一丝惊慌。 “你” “哈哈哈哈哈”一旁的郑王抢先破功,拍手大笑起来,“我什么也没说过” 自打认识了郑王,他不是安静腼腆,就是板脸威严,就没笑这么大声过,“高手失手,千古奇观,比玄渡观的景色好看。” 小道姑耳尖红了一点,说不出话。 “这是齐太医的入门弟子,人称齐子苓小师傅,医好郡王爱女的杂症,备受爱重。” 贾环连忙抱拳拜见,谢她炼药恩德。要不是有高手协助,还不能让大伯悬崖勒马。 小道姑福身还礼,束好额前乱发,卸下遮面的绢帕,果然是那日见过的面容,一双熟悉的清凌眼眸,唇角含着笑意。 起初也难辨认,谁能料想一个不苟言笑的青衣道姑,正是前日在精网场,笑靥天真,红衫灵动,贾环格外欣赏的女选手 装束可换,身形难改,他在现代训练久了,看人第一眼是看身形。 “我是不是也该另弄一个身份来,以免显得太不合群”贾环哭笑不得。 一个王爷,一个太医入门弟子,都有变装换脸的特殊爱好。 “哼”齐子苓背过身去嘟囔“历年装扮未曾误事,竟让一块木头识破了。” “是你轻敌。”郑王笑得百年难遇,好像喝了蜂蜜。 眼看贾迎春在府里日渐活泼,她的外号也该换人继承了可为啥是我贾环摸不着头脑,又想到事务为重,三人且坐下,听齐子苓将所托之事,细细道来 “我师父是宫内的齐太医,师傅未入宫前,家境清贫,曾到道观借宿,与德盛道长相识,两人识于微末,后又共盛京城,本是一桩美事。” 四面风动树响,雏鸟啁啾,让故事急转直下时,愈发疑云密布 “不料,德盛道长不曾回信,齐太医便欲前往观里拜访。德盛道长闻讯,闭门谢客,拒不招待,自称已是再世为人,前尘种种,尽皆抛却。” 这不就相当于有俩关系好的老同学,当年穷困潦倒互帮互助,十年后扬名京城,都混得不错,其中一个同学希望小聚一下,细数当年的潇洒时光,另一个却百般推脱,甚至以失忆为借口 的确不合理,纵使眼界高,性子傲,或者感情淡了,关系没那么好别人都亲自拜访了,就当平时访客对待,不就万事大吉了为何如临大敌呢 还说再世为人,借口再世为人的在这儿呢贾环不忿。 如果什么都不记得,哪能自称再世 既然知道再世为人这件事,就说明他没忘,不能拿失忆做幌子。 “再后来,德盛道长得了皇上御笔亲批,重修玄渡观,与权贵往来频繁,特别是忠顺王府,常常带头献礼,来此祭祀。” 忠顺王势头颇盛,几门姻亲皆是中品的武员,既不结党,又自成一派,在朝中是很稳定的所在。 而且,忠顺王威势虽大,却与君王格外亲厚,时常伴驾田猎,这待遇可不是等闲能有的。 “上行下效,引得地方大小官员将德盛奉若真神,金银都不算,为表诚意,甚而有人献子献女。” “齐太医怕是自此起疑的吧” “正是呢,家师回忆,德盛道长鄙弃名禄,但喜游山玩水,赏云问月,断不会好浮名、敛金银。” 人都是会变的呀。没准齐太医的朋友,昔日视名利如浮云的德盛,在经过金钱的洗礼之后,另一种程度的“洗髓换骨”了呢 “齐太医可曾与德盛道长会面” “于祭天大祀上相逢,只是最令家师讶异的,是德盛道长面目全非,口音也不同以往。” “啊”贾环一声惊叫,余下两人齐齐看着他。 说了半天才到重点每个人只有一张脸,面目全非,岂不就是换了人,这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既然面目全非,齐太医为何不上报彻查” 贾环又摸不清路数了。一个人,连模样都变了,不就是红果果的证据吗 这不就等于法制节目演过的,某人发现旧友身份被盗,本人生死不明么 “可是德盛道长自称浴火再生,改头换面,洗金伐髓。家师坚辞不信,可德盛道人说起旧时事,头头是道,竟比家师记得还鲜明。” 啥换了人,但继承了此人的记忆。包装的好,原来在古代还是行得通的。 “自此,家师在各大祭礼,动辄与德盛道长清谈叙旧,德盛道长谈笑自如,对答如流,无一纰漏。” “噢” 那样一来,就有另种可能了。 其一,洗髓换骨浴火重生,是真实的如果相信这一套,齐太医也不至于这么上心,十三年过了,还一直查个不停。 其二,真正的德盛道长,被偷梁换柱,窃取了一切与身份相关的东西。 往好的方向想,他可能性命犹存,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毕竟,赝品为了扮演一个真实度高的德盛道长,避不开他的往事和故人。 需要不时撬开本人的嘴巴,问些陈年旧事的细节,以防万一。 贾环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过去不久的寿宴,有个年纪稍长的人,说过一句至关重要的话清玄子便是德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凡人在未扬名之时,可谓横死街头无人问。 何况是云游四方的道长,来去无踪,他说自己是谁,更无人起疑。 倘或清玄子与德盛,当真不是一个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身份更替 “你何时听得为何不早告知我” 听了贾环的想法,郑王不知怎的,表现得比齐子苓还心急,一跃而起,扑着双肩,几乎把贾环的小身板压扁。齐子苓在一旁看着,掩口咯咯笑。 “那时候咱们还不熟呢你一见我就跑,知道我过生日,也不来祝贺,我倒想告知你。”贾环七手八脚挣脱了郑王的压制,气喘吁吁,他一个练球的,离了球场打不过练武的。 见齐子苓小丫头不错眼的看他们打,贾环有点不好意思,问“齐姑娘有何见解” 齐子苓嫣然一笑,道“三爷想得如许之深,小王爷又急不可耐,二位此来,并非完全为了,我师父所托之事吧” 咦贾环猛地和郑王对视,郑王迅速拿出斗笠,想要带上。 “不许跑”贾环终于明白哪里不对,自己如此关情,是由于迎春奶娘一家牵涉的密辛,可能关乎贾府的通灵宝玉。 郑王是个颇有城府的人,却这样急切失态,其中必有渊源啊。 “你还说我”郑王不忿,“你敢说你心无挂碍” 贾环没话了。 “哈,你们果真各怀心事”齐子苓向他们俏皮地挥手,掌心在面前划过,两个人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既这样,行动之前,我们简略通通气,只谈无关紧要的也罢,行动前,须对彼此目的有了解。”齐子苓眨眨眼,“否则,进了玄渡观,原本要相互照应的,只怕会相互掣肘呢” 她言笑翩翩,丝毫没有要进入虎口探秘的不安,反而对两个“帮手”出言关怀。 横竖不该让个小姑娘为他操心。 “好好吧。”贾环大无畏地先站出来。 “在机缘巧合之下,我发现府里的老仆与一桩悬案有关,调查的过程中,老仆一家遭人灭口,只剩清玄子这个道号与其有瓜葛。” “再后来,生日席中,宾客说起德盛和玄渡观的事,我听说,德盛旧名清玄子,虽未及查证,由此便上心。” 说到这里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再聊下去,贾家的底裤即将朝天,贾环看看齐子苓小姑娘好奇的样子,好似还要细细听着故事一般,连忙推推郑王,“到你了” 郑王不悦地整整衣袖,敛容起身,缓缓道“德盛妖人,十二年前,于本王百日宴,陷害本王姑母一家,罪无可恕” 他说的十分沉重,咬字仿佛咬进肉里,短短一句话,听得贾环跟着发冷,齐子苓也缩了缩肩膀。 想必简单的“陷害”一词,背后连着无数血肉模糊的惨案,甚至延续到尚在襁褓的郑王长大,有了记忆,造成的后果仍未消解。 “你也想摸清此人背后的底细” 郑王默认了。 宫廷的水真深啊,贾环不由得为可怜的大姐元春掬一捧眼泪。 一个小小贾府里的幺蛾子就成群结队,大小不一,让他应对不来。真正的深宫,又该是如何沉重压抑 “十二年前,御庭将军夫人,在王爷百日宴会上,冒犯太子尨烈。此事至二十三人被行刑,数位内侍遭撤换,原来背后有此隐情。”齐子苓不由叹道。 随着齐子苓的历史再叙,仿佛唤起了郑王的回忆,他拳头紧攥,咬牙点头,“史书一笔,血染半壁。” 这事贾环在野史上见过,无良笔者只是借来几个名字,写的天花乱坠毫无逻辑,瞎编功夫一流,说什么的都有,贾环把它归为“活该太子被废”系列,谁知,当年小插曲的受害者就在眼前。 “是以,本王得知要一探玄渡观,不敢怠慢,亦是别有他意。” “既已知晓各自目的,我们为之共勉好了”齐子苓也不再多问,眼神重又变得专注,“此去,难免艰险曲折,我们三人需同心协力。” “嗯”贾环表示同意,“咱们虽然目的不同,都想挖出这个人的底细。” 郑王思虑了一会,道“如此甚好,现将手头讯息互通一下,再做计划。” 三人借助齐子苓的攀山索,登到更高的一块岩石上,倚在风化缺角的岩层,直面开阔的天空,将四面景物一览无余。脚下掠过阵阵松涛,有种稍不留神便会坠落的感觉。 “这要是摔下去,还有救吗”贾环问齐子苓。她怎么完全无所谓的样子,难道是医术超绝带来的自信 “药草续命,或可延五至十年,卧榻不起。”齐子苓在峭壁旁收着绳子,认真作答。 噫瘫痪在床吗还不如不问贾环连忙示意齐姑娘向后站站,自己也往山岩上靠。 “还记得宫内的白石平桥么”郑王不以为意,“荷叶连天,池水清莹,游鱼可人。” “荷叶是云丝百毒莲,池底铺着养莲专用的赤沙,游鱼是食人骨肉的利刀赤鱼。”齐子苓一本正经地回忆,“不论何人,想不记得也难。” 窝草郑王那天话只说一半,那个莲花池不只是鱼有问题,一整个池子都有问题 赤沙,不就是水银化合物么为了搞清楚炼丹怎么回事,他穿过来之后,也读过几本书好么 贾环后知后觉开始后怕,先皇究竟是如何变态的存在,喜欢在这样的环境里建一个湖心亭 还与妃子谈心这谈的开心倒好,一不开心就能观看大吞活人了吧 “正是呢。”郑王眼睫一动,展开一丝意味深长的谑笑,“同本王的居所一样。” “” 越说越瘆人了,他明白郑王话中的意思,但,还能不能愉快地探底了 “哎呀你要是不喜欢,等你长大点,我们俩帮你一道填了那池子,抽空水,埋了那些食人鱼,在上面种桃杏梅李这些香喷喷的树” 贾环觉得自己再不哄哄郑王,阳光灿烂的岩石上即将刮起八级台风了“祛毒对齐姑娘来说不算难事,是吧” 齐子苓乖巧点头“祛毒止患我可胜任,皇宫动土便交由三爷了。” 天呐 “不试试怎知不行”贾环觉得自己迟早要坑死自己,“先把这玄渡观摸透,再去管那一池子鱼,就这么定了” “哈哈”齐子苓先乐了,郑王也跟着笑。 “家师虽心存忌疑,常年打探,却都被德盛道长有所知觉,防备周全。我处并无什么确信消息,唯一有利的,大概是知晓了玄渡观收童男童女的密庄。” “童男童女”走错片场了吧,这是红楼梦不是西游记啊贾环看看余下俩人,没错,两个童男,一个童女郑王年岁最大,好在并没过度生长。 “你的意思是” “外人入观,只得在神祠流连进香,却去不了内中的密室。”齐子苓早有筹谋,“我早有此心,若孤身前去,无人支应,终不踏实。今日得二位相助,眼看功成在即了。” 郑王解下褡裢,从中抽出两套尘土遍布的补丁衣服,拿出其中一套丢给贾环“换。” 说罢,三下五除二,自己换上了另一套,不遮不挡,因为没必要,速度快的压根看不清动作。 齐子苓则收起绢帕,打乱头发,抽开腰间荷包,找出一包药末,往脸上抹。 “哎,你做什么”贾环眼睁睁看着药粉落处,她一张光洁的脸上红斑迭起,不由跺脚,“太狠了吧” 最爱美的女孩子,往脸上下狠手为了任务,可真是豁出去了。 “能治好。”齐子苓答得言简意赅,“若不如此咳,三爷还是太小啊。” “未经世事。”郑王附和着,也来捏了一把药粉,往下颌扑,下颌起了疤痕一样的癍,“若不如此,那群妖道见色心起,怎会放过略有姿色的孩子” 呃话题越发阴森可怕了,他很难把小孩与姿色联想起来,在贾环的世界观里,那都是长大之后的事。 可这个世界缺失对这方面的律法,道德约束更加匮乏。 贾环缩缩脖子,换好衣服,也在脸上铺了药粉,不小心撒在眼睛周围,顿时肿起两个眼泡,可怜兮兮。 三个人看看不成样子的面目,互相指着取笑起来。 笑归笑,商定了基本计划,细化了身份扮相,约好暗号及应急措施,他们还是攀着绳子下到地面,深一脚浅一脚,跟着熟悉方位的齐子苓向山中走去。 原来山中另有玄机,砍伐老树辟出小路,路上以树枝斜切为标,指向一个地方。 三人静静走着,踏着旧年的松针枯叶,静谧之际,贾环想起核对身份这一条,务必事先练练好。 “哥哥、姐姐,我饿。” “噗”齐子苓忍不住要笑,却还不住摸着贾环的脑袋,“二弟乖,再走走,走啊走,到了地方有饭吃。” “大弟,你快哄哄小弟。”齐子苓还唯恐天下不乱补刀。 “为什么是我”当惯了老幺的郑王表示不满,低声抗议“分明我大些。” “长姐带俩弟弟比较合理。”贾环小声笑道,封建社会的常见敝景,况且齐子苓的扮相更成熟。 齐子苓表示赞同。 “弟弟乖。”郑王磨着牙,一把揽过贾环,状似亲密“累不累啊,哥哥抱你” “哥,你弟要被活活勒死啦”贾环被他身上的灰泥呛得直咳。 三人你来我往,喧哗一路,也没了什么寂寥。 越行越深,直至来到密林深处,空地搭着的茅草院落里,散落着泥土夯成的土房,旁边许多携子带女的人排列成行,男人挑着扁担,担着两只破竹筐,很滑稽的一边一个孩子。妇女的嘴里嚼着碎谷子,又吐出来喂给孩子一些。 被牵着抱着的小孩,脸上大多留着冻疮的疤,只顾哭笑无状,对未来的命运毫无所知。 “喂你们是谁家的” 三个小孩相依而来,终究显眼了些,一个舞着鞭子的小卫兵向这里走来,眼内满是警惕。 “我们”齐子苓眼珠一转,眼泪立刻落下来“哇啊啊爸爸妈妈” 郑王也哆哆嗦嗦,眼含泪花 “我怕” 贾环能怎么办呢只能往地上一坐,大呼“我饿” 后面赶来的一个中年人,管事扮相,朝着卫兵使了个眼色。 卫兵退下,中年管事从袖管里掏出半个干硬发霉的馍,“乖,先吃这个。”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贾环从肿胀的眼睛缝里艰难地看着那只馍,要进玄渡观,殊为不易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队友求带 疾风卷地,茅草萧萧,与悲戚贫弱的主题很是搭调。 上前盘查的管事,正是此处的主事人。 在贾环狼吞虎咽霉馒头期间,齐姑娘眼泪汪汪,声情并茂地自述身世。 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俗事小富之家,欠下赌债,逃亡至此,父母双亡的悲惨故事。 郑王又抽噎着补上“娘亲临去前,说不远处的德仙师,德高望重,我们听娘的话,就,就找了来。” 这样的事十分罕见,管事的虽面有疑色,终究不想放过天上掉下的馅饼。 犹疑一番,还是收下了三人,在册子上记好,命人将他们带到后院硕大的茅草房内。 这个简易茅草房,便是孩童的暂时安置处,地上铺着干稻草,梁上悬下几只新编的柳条筐,吊到离地半尺的地方,筐里盛着半干的红枣。 小孩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略微知事的躲在一边玩闹,懵懂的只顾抓枣子啃。屋内门窗紧闭,只留几个狗洞大小的气孔,空气混浊,很是嘈杂。 齐子苓拣了一枚红枣,丢向兀自郁闷的贾环“进来这许久,三爷也不见个笑影儿。” “哼”贾环对嘴里的霉味耿耿于怀,“为什么他们先有果子吃,我就非吃发霉的馒头不可” 不但吃下又硬又苦的霉馒头,还要装成很迫切的样子,好不堪回首。 “吃一堑长一智,日后装假的时候,千万别扮饿就是了”齐子苓笑吟吟的,手上动作不断,取下领口一枚粗糙的木扣子,旋了几旋,从中掏出一颗药,献宝似的拿给贾环,道“病从口入,三爷不妨吃了这颗解毒丸。” 碧莹莹的小丸子躺在白皙的手心,莫名的抚慰人心。 贾环犹疑着待接不接。现代医学表明,霉菌会致癌的可这药,说真的靠谱吗 齐子苓的手悬在半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哈哈哈”,郑王又隐秘地发出一阵笑,止不住得意道 “好一个齐太医高徒,御庭之内一药难求,出宫之后也有今天。” 看齐姑娘吃瘪,似乎是郑王难得的乐趣,而齐姑娘两次栽在贾环这边,不管有心无意,都让他颇为过意不去。 “我我我”不能欺负女生贾环接过药丸儿就咽了“我吃还不行吗” 看贾环吃了解毒丸,齐子苓的面色好看多了,不忘看了郑王一眼,那眼神洋溢着征服的欢乐。 呵,他们斗得挺乐呵。 贾环看他们你来我往的斗嘴,一点没有时间观念,忽然想起适才在大石头上没提起的一件事来。 “万一这些歹人将我们困在庄子里,一天过后,不见人影,家人岂不来寻” 另两个人不再气势互撕,用十分困惑的眼神看贾环,让贾环怀疑自己刚在商量的时候睁眼睡了一觉。 “我已交代下人,若我傍晚不归,则知会贾府,你同我一道出游,选精网场子去了。少则二日,多则五天。”郑王靠着土墙闭目养神。 “啊”贾环被卖的感觉更加强烈,“王爷早知道,此一行天黑不归你呢” 他转头问小姑娘齐子苓,这个时代,女人被限制的很死,看看他家那些优秀的姑娘。 不想齐子苓比郑王还豪迈“我自小随师父走方惯了,几日不归是等闲。” 太医的入门弟子就是不一样,潇洒霸气走四方。 不过,比起出门时间,还有另一件事让他格外挂心。 “你,你精网的赛事不比啦” 看着他们对持久战早有准备,贾环纠结起这件事的时间。毕竟,齐姑娘在精网方面,天赋一流,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小姑娘自信满满,唇角微动“西域教习足足给我们三天休息,只要三天之内有所见闻,我自会回去比赛。” “三天” 她师父齐太医查了十三年的事情,她计划三天之内有突破未免也太乐观了些。 齐子苓似乎看透了贾环的心思,解释道 “我师父在外界查了十三年,皆无德盛的踪迹,由此推知,涉足不得的地方,或许就是一直以来的症结所在呢。” 齐姑娘边说边笑,欢畅无比,仿佛已经将要查的信息拿到手里。简直是这个时空中,他遇见的最乐观的人了。 郑王见贾环呆呆的,仍是不明就里,只能出言提醒 “不论事成与否,只限三日,三日一过,我们也要寻出路的。” “难不成,三爷当真要在这劳什子献祭之地久住”齐姑娘掸了掸袖上的灰土,加入调侃贾环的队伍。 唉,为什么,这两人年纪尚小,对这种卧底查探的事,很轻车熟路的样子 贾环还未来得及回嘴,茅草房的大门洞开,一个皮肤粗黄、尖削脸的老人踱进屋里,他将孩子们逐一翻检,细细挑选。 被挑中的小孩很快让卫兵带离茅屋,看那甄选标准,要挑的是清秀的男童。 贾环估摸着没自己什么事了,适才毁容药粉抹的太到位,现下眼泡肿的活像金鱼,彻底告别清秀。 不料,那个黄脸老人伸出手爪,一把揪住了他。 呃 老人倒志不在此,把贾环抓起来又撇开,只为直取最角落的郑王。 咦,这次是他被盯上了。 郑王不愧为双面演技王,摆出担惊受怕的模样,战战兢兢,任老头把他拖出来,掰起下巴瞧他满是恐惧的脸。 “若脸上无瘢,必是绝好的。”黄脸老头一边打量郑王,一边啧啧称奇,“乡野生人,竟有王族的影子。” 那不是影子,那就是王公本公,贵族本族 也难怪,玄渡观的人,时常承办各种节庆祭典,想必见过不少王公贵族,血亲之间总有相似之处。 若不是郑王宫内深居简出,宫外低调行事,一向不加入这些大型庆典,还真有暴露的风险。 门外的管事哈哈大笑“于老儿,这娃子是有钱人赌空家,留下的穷苗。” 言下之意,白给的孩子,赚了 呵,享受最后的得意时光吧,贾环冷笑,请神容易送神难,是赔是赚向后看。 郑王这小子,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贾环最门儿清这是个最不会吃亏的人。 除了精网方面,自己开了上辈子的金手指,勤加训练,胜人一筹之外,别的全让他牵着鼻子走。 自打进宫比精网,提出结盟开始,这小子的心思缜密着呢,说是步步为营也不冤枉。 提出贾赦的古董爱好,指一条路让他查,等他查到绝路,再登场给出解套方法,由此得到一大人情,再提出共探玄渡观,环环相扣,令人无法拒绝。 马背颠簸那么久,脸不红气不喘,没事人一样,恩师又是武学教头,不会武功谁信啊。 至于莲花池那出长幼颠倒的欺凌,怕是目的只在试探自己,而不屑跟那四皇侄计较,要不,郑王认真计较起来,估计都用不着下食人鱼池,那些人统统要脱层皮。 贾环腹诽,从前在国家队,教练曾经说他打球脑子不转弯,他一直不服。 穿越之后才发现,教练说的太对了,这脑子,它果然不会转弯 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却还事后诸葛亮,明白的太迟,处境被动得毫无转机,毕竟来都来了,他也有事想查清。 眼下,郑王有惊无险地出了茅屋,加入第一批清秀男童的队伍,跟着黄脸鸡皮的于老头走了。 随后,茅屋的门开开合合,陆续来了两拨选人的,要求各不相同。 末一拨进来的,为首的是个脸涂得煞白,打扮富丽的妇人,来找身量苗条的姑娘,挑中了齐子苓。 小丫头临走之际,还恋恋不舍地瞧了贾环几眼,将一个亲姐姐的心理表演得十分到位。 最后,茅屋里只剩零星几个孩子,有男有女,多数是眼神畏怯,身形瘦弱,面相不佳的。 贾环混在这群人里,不知该是悲是喜。 顶着正午的太阳,一群细瘦伶仃的小豆丁,像一群瘦骨伶仃的羊崽儿,被前后甩着鞭子的手下喝骂着,往玄渡观走去。 进入观内的月洞门,先由管事的监视着,自上而下,巨细靡遗地搜了一遍身,连鞋袜底裤都不放过。 到了这步,贾环脑子再不转,也依据生活经验看明白了,活脱脱就是人贩子送人的流程。前几批做什么尚不清楚,最后挑剩下的人,妥妥是做仆人了。 为人仆役,换班搜身是常事,为防三只手,大多下了工搜的严。 上工之前,仔细到了堪称心虚的地步,便有点不打自招的味道。 说这玄渡观没什么,鬼都不信 贾环是身无长物一身轻,不由得为另外两个人捏了把汗。 与他同来的孩子们,多有父母亲身献给道长的,可换得几两银子,或积下“累世恩德”。还有一些是叔伯兄弟卖来的,或父母双亡由邻居好心送来的。 总之,玄渡观在市井传言中,毋庸置疑是个好地方。 可进了玄渡观的孩子们都知道,事实不是那么一回事。贾环才进来不到一个小时,就看透了,玄渡观这些年敛聚童男童女,其实是人口买卖的灰色生意罢了,打着积德旗号买的人更便宜。 这些被父母自愿奉献的小孩,有的为仆为婢,有的沦为炼丹的材料,更有的遭遇泯灭人伦之事。 贾环因“容貌丑陋”,被分配做粗活,摘了一下午豆子,行动倒也自由。 只是在厨房和仓库这两个有限的范围,看到的都是食物半成品,除了菜谱之外,暂时没什么可探听的。 唯一的蹊跷,就是后厨分明有一口水井,用水却还要去接山泉。 下了工,换班歇气的时候,贾环托词上茅房,三绕两绕,走到毗邻的殿堂里。 即使看过好多遍玄渡观的地图,路痴的本能还是阻碍着前行的每一步。直到从侧门踏进一座主院,依照习惯藏在一棵盘龙柏后面,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齐子苓姑娘轻纱素服,小手执着一把掉了半边的扫帚,低眉敛目,款款细步,洒扫石阶。扫帚过处,一尘不染,还不耽误手速,工作全无失误。 不知换洗过多少茬的老旧仆人衣服,到她身上,楞是能穿出仙风道骨。 好景不常在,一个歪嘴的道婆自偏殿走出,巡查半晌,挥着戒尺,向齐子苓比比划划“小婢子,扫个地这般扭捏,可是打得少了” 贾环寒毛乍起,嗬,怎么哪里都有疯婆子,连道观都不例外 眼看那根铁戒尺挥上挥下,高低起伏,作势要往齐子苓的嘴边扇。 居然下手打女孩,这还了得 贾环顿觉热血上涌,保护同伴义不容辞 然而,他还未出手阻拦,戒尺也尚未落下,呼吸之间,那歪嘴道婆就骤然摔翻在地。 好巧不巧的,直摔在阶下的排水沟槽里。 脸先着地,腿脚翘起,裙袍不消说尽是污泥,摔得那叫一个痛快淋漓。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院里的小童吓得纷纷凑上前,口内喊着“吴道婆”,为首的齐子苓更是摇动着道婆的身躯,深情呼唤,满脸焦急。 要不是现代练乒乓球二十年,动态视力不能再好,贾环也会误以为老天开眼,惩恶除奸。 适才千钧一发之际,齐子苓行动如常,手持扫帚继续清扫,在她抬臂的一瞬间,袖口飞出一束飘白的淡烟。 那束烟只在喷出的一瞬间,显出些微白痕,旋即消散无踪。而这位歪嘴吴道婆,也瞬间无知无觉,直直嵌进排水沟。 几个仆从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把汤汤水水的吴道婆捞出了水沟,却喊不醒她,束手无策。 “吴道婆摔昏了,快喊人去”在一片混乱中,齐子苓的发令格外有主见。 于是仆役们闻风而动,拔腿喊人去也。 待到小院人影稀疏,齐子苓微微抬脸,半对着贾环的方向,会心一笑,惬意无比。 贾环一怔,再回过神时,她已然将吴道婆扶到一边,又仔细打扫着青石阶的每一丝缝隙,适才的一切,如风过境,幻觉一般。 啧,瞧瞧这俩搭档吧,一个心思缜密的习武王爷,一个身怀秘技的全能医女,贾环啊贾环,你哪有资格替别人捏什么汗 贾环正要回去继续摘豆子,忽见齐子苓扫地的手势微变,拇指上挑。 那是来之前约好的暗号“午夜,观内玄石处见。” 看来,一下午,大家多少有所收获。 贾环转身复工,静待午夜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步步为营 月黑风高夜,贾环捂着肚子,直奔茅房边上小路尽头的玄色巨石。 这里是齐子苓打探清楚,他们三人熟记于心的汇合处。 贾环摸摸索索,终于赶到的时候,石头附近还是空无一人。 据说,玄石是整个观里最人迹罕至的地方。想想也是,大石头足有十几米高,约等于一个蛋形小山包。 安静立了这些年,形状依旧不稳定。小底儿大肚子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让风刮倒了,在它旁边的人最先遭殃。 不过,那两个彪悍的同伴无所畏惧,商量好了,拇指上挑以示照常会面。 据传,这块倒下来可以压坏半个院落,滚起来能够碾平半座道观的椭圆大石,是千年以前,仙山玄鸟飞来此处产下的石卵。 贾环对这种说法很感兴趣,一边等人一边摸着石卵,想知道里面有没有石猴石鸟,万一给他孵出来一个,那就赚大了。 “你来了。” 身后突兀响起的声音,吓得贾环紧紧抱住大石头。 “哇,你谁” 夜间视野受限,只能看到一块行走的黑斗篷。 来人解下黑斗篷,里面竟是白袍,在四周黑沉沉的背景衬托下,气氛骤然阴森,恍如鬼片重演。 这一下更认不出了。 好半天,贾环才不确定地出声“王爷” “哼” 天际昏黑,几无月光,沉沉黑暗遮不住郑王身上强烈的戾气。 定神细视之下,贾环诚恳的认为,实在不能怪自己,这个辨识难度太高了。 还记得贾琏常去“练武”的阊阖馆里,那些轻纱覆体的娇媚仆人吗 郑王穿得跟那些卖身的差不多 身上裹着两层薄纱,一片雪白缎子,勉强缝成个布满窟窿的衣裳,转个圈一定八面漏风。 近了看,像小孩把蚊帐拆了,缠在身上装公主呢。 忍住,不能笑贾环嘴角抽搐地近前,把黑斗篷给围围好,昼夜温差大,病了可不妙。 “王爷这是怎么了分配到了什么地方为何衣衫都是破的” 原以为,千辛万苦挑出第一批条件好的,去了待遇会好呢。 “哈哈哈”石头上面突然传来一串轻笑,贾环吓得抱住了郑王的黑斗篷。原来齐子苓这姑娘早到了,只是缩在石卵顶端暗的一面,由于视线盲区,他居然没发现。 郑王又炸了毛“还不下来” 齐姑娘搭好攀山索,轻灵一跃,荡悠悠地飘至眼前,口中说个不停“瞧这一身,堂堂王爷给拿去养小官儿了,焉能不怒” 齐子苓解释的很全面 “郑王定是去了玄渡观内观景阁。据说内中景色奇绝,见之难忘。可惟有观内贵客,沐浴焚香打坐半月,方能入内。王爷身上可不是破衣服,反而是极昂贵的呢。每个破洞都别有深意。” 郑王怒了“欺人太甚”摘下斗篷就甩。 “小心衣服”,齐姑娘边跑边友情提示,“再弄破一个口子,不好交代。” 贾环终于明白了他们把碰头地点定在这儿的良苦用心。 大石头附近,就是玄渡观用铁网封死的禁林。 人去不到的地方,鸟兽横行。午夜一过,夜行鸟类开始活动,鸟叫声嗡鸣,人在这种地方说话,再大声也不用担心自动混音了。 郑王也就做做样子,其实无心打闹,面色惨然地讲道 “本王被拿到观景阁,浸了半天药浴,填了参汤、鹿茸膏、燕窝粥,以后再不想见到这三样了” 也就一个下午不见,小王爷的脸色比吞了十个发霉馒头还要难看,假如意念可以先斩后奏,他怕是宁可爆衣果体,也要毁灭身上大片的好绫罗。 齐姑娘试图缓和气氛“王爷好快活,好吃好喝,三爷与我还要为人扫地洗衣。” “剥豆子、摘豆子。”贾环在一边甩着手指补充,他指甲缝里残存着洗不下去的绿色豆汁。 “哼”郑王怒气更甚,“身在福中不知福。说说所见所闻吧,诸位有何发现” “今晚吃豆子羹”说到一半,郑王骤然怒视过来,贾环连忙进行话题衔接,“你们已经知道了哈。明日多半是吃茄子条,还有炖鸡。茄子明早送来,鸡已经关在厨房里了,待杀。” 他想起后厨里的一笼子鸡就胆颤,活蹦乱跳咕咕叫,明儿个,他一个人起码得杀十只 剥豆子只是费手累眼睛,王夫人心气不顺时,折磨丫鬟也用这招。对了,王夫人还用这招试探过探春,但当时年幼的贾探春,又一个风骚走位,全身而退。 总而言之,剥豆子和抄经是一个道理,消磨时间的比重大,身体消耗次之。 可明天是要杀鸡精神压力好大。 “鸡”齐子苓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有所收获的喜色。 她欢欣地说“德盛道长早年曾许下誓愿,是不吃飞禽的。” 齐子苓口中的“早年”,大抵就是齐太医与德盛道长的贫穷少年时代。 有些誓愿,在贫穷的时候是无足轻重的。 “那时候也吃不起吧”贾环悠悠补刀“万一他大富大贵之后洗筋伐髓,又觉得家禽鲜美了呢” 郑王裹着斗篷,不想说话,可一脸深以为然。 “不是的”齐子苓有点生气了,话里自带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师父说,德盛道长志虑忠纯,不是那样人” 唉,世上最一厢情愿的话莫过于“他不是这种人”。 贾环上辈子,虽然在球队里,长期处于半真空状态,可这句话也没少听,结局往往万分扎心。 不过,人各有所求,齐姑娘是想替师父求一个冒充的实据。 之前师父苦查十三年,她好不容易混进来,自然会抓住一切蛛丝马迹,加以分析。 贾环想听听他们俩的见闻,有没有关乎贾府那块玉的消息。 或者,退而求之,他也想要得到德盛被假冒的消息。 毕竟他手里捏着个“清玄子”的道号,等着扣上去。 如果清玄子与“假德盛”合二为一,之前随着奶妈全家覆灭而断掉的线索,说不定就接上了。 下一个说情况的,居然是方才一声不响的郑王。 随着别扭劲儿过去,王爷又恢复了简洁利落的作风“我被派到观景阁中,接受修改,等待景成之日。妖人对我的容貌格外满意,说要好生将养,伺候贵人。” 信息量太大,齐子苓和贾环都惊掉了下巴 “你见到德盛了” “他对你的容貌很满意” 郑王很冷漠“观景阁里的景,就是绝色小童。” 这句话是单给贾环答疑的,因为齐姑娘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所谓绝密景色,便是用小童,服侍贵客。德盛那厮,常去观景阁亲自检视。第一日,便吩咐良多,还频频将阁中小童带走。” 窝草。 太恶心了,合着这观里,拿小孩当牲畜,养肥了进贡给所谓的贵客 而且所谓的进贡,还是最叫人不齿的下流行径。让孩子穿一身破破烂烂的白衣服,来满足某些人的淫邪之心,说是禽兽不如那太侮辱禽兽了。 玄渡观还是盛名在外、天子亲题的呢出了这样的事,那些“贵客”指不定有多少扯到皇室。 难怪郑王的脸让他很受重视,这是皇家替身脸这张脸宛如皇室成员在“服侍”。 来这里的“贵客”,难保不冲这个,而更加志得意满。 贾环不忘同情地看了一眼齐姑娘,如果没法证实德盛被顶替,这些事他都有份,齐老太医非疯了不可。 郑王抖掉皮肤的寒栗,依然咬牙切齿“早知如此,本王当将疮癍粉涂遍全身。” 齐子苓道“你想涂,也没那么多药粉,好歹脸毁了些,能护身一阵。” 脸上疮癍没好之前,德盛那些人,是断然不会让他接见贵客的。 “对了,药粉要失效了,你们要再涂些。” 齐子苓想起这事,手凌空一伸,不知从哪抽出那个细纸包,飞速展开一个小角。 郑王道“我不涂。” 贾环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被老变态养着的感觉太难受,不如速战速决。 不涂药,明天脸上的疮癍好转,说不定能见到“贵客”,也就是玄渡观为非作歹的保护伞。 齐子苓也明白,就在自己脸上按原位点几点,又拽过贾环,替他往原先的位子抹。 “你是怎么藏下这些东西的不搜身吗”贾环紧闭着眼睛任她捣鼓,不觉道出心中疑问。 “小小搜身算什么”齐子苓颇为得意,“我藏药之处怎能轻易” “头上。”贾环条件反射抢答。 睁开眼睛,齐子苓一脸惊愕,沾满药粉的手指哆哆嗦嗦,“你怎么知道” 不敢不敢,都是后世地铁安检的功劳。 你要是排队时,看着安检员严阵以待,捏扁每一颗可疑的丸子头,你会也知道,看似服帖的长头发盘起来,中间可以夹带很多小东西。 齐子苓作为刚上岗的清洁工,接触不到核心层,搜身的人也就没在她头上费心思要是郑王那一队,可就说不准了。 身披黑斗篷、白丝缎的郑王,见齐子苓破裂的表情,又爆发出一阵狼嚎似的大笑。 随着组团开始,看齐姑娘吃瘪这件事,已经晋级为他的固定娱乐活动。 “嗷呜” 万万没料到,后山当真传来应和的狼嚎。 他们在禁林边,背后苍茫群山连连绵绵,这个没有工业的时代,山林全是未开发区域,哪怕离皇城很近的山,也流窜着豺狼虎豹,原生态,最新鲜。 齐子苓低头组织语言,郑王裹得严严实实继续凹造型,仿佛刚才响起的不是狼嚎而是几声鸟叫。 呃 贾环惊恐地看看他俩。 “你、你们不怕” “怕什么”郑王和齐姑娘莫名其妙,半晌又恍然大悟,问“狼吗” 是啊,是狼,吃人的狼啊为什么你们说起狼,好像在说羊一样 郑王杀气四溢“引下山来,吃了那些淫邪正好。” 齐子苓则精打细算“师傅恰好需要一张新狼皮褥子,余下的还可给师妹做件狼皮袄。” 这可真是有狼不稀奇,谁怕谁着急。 等狼嚎归于平静,齐子苓打起精神,叙述她的见闻“我这半天扫了四个院子,玄渡观的后院格局与一般道观不同,观里等级稍高的人,不走正门便可出现在屋内,他们进出有隐门。” 隐门,就是暗道了武侠中无孔不入,来去自如的暗道 贾环突然想到后院那口不出水的井“对了,后厨那边有井,却不让用,不知是不是于此相关。” “井”齐子苓眉头一凛,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按下不说。她正色道“明日,要先验验德盛的饮食。” 她还惦记着道长吃不吃鸡呢 “怎么验”贾环觉得这真心难办。 他是一厨房杂役,齐子苓撑死一个扫地丫头,郑王的角色是拿人参灵芝喂的极品风景。 可齐姑娘与郑王丝毫不以为难。 齐姑娘一扬手,一包药粉塞进贾环手里“掺水里,喂鸡。” 啊 要以毒倒整个玄渡观为代价,未免太狠了吧很容易暴露的啊。 齐姑娘的安排还没完,她又一递手,一个小纸包抛到郑王头顶,被接个正着“明儿把这包药,涂在观景阁,找准德盛的专座。” 原来是双份,单方没影响,聚在一起才有效。 齐子苓俏皮一笑,勾勾手指,聚拢三人 “明天,如此如此” 贾环听得冷汗都下来了,这俩人是置身事内,完全不嫌事大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双重发作 下药这种事,原本是一门学问或艺术,对于剂量啊,方式啊,都有严格的要求。 可有了一个太医院高徒的助攻,一切都变得很轻松。 贾环打心里认为,他的任务没什么难度,有调好的药,有契机,地点又设在日常活动场地,动手不要太简单。 于是,领头者齐子苓的安排,天亮之后得以顺利实施。 贾环抽个空子就把喂鸡的水槽加了料,后厨的杂役忙着洗茄子,没人发现。 然而,事情怎么可能这么顺遂 时刻不要忘记,是为什么来这本书里 贾环怨念地歪着嘴喃喃自语,他一侧的脸被迫压在地砖上,说话口型都变了。 下药没多久的此时此刻,贾环和齐子苓绳索缠身,给捆成两只小粽子,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倒在冰冷的地上。 他们被关在一处刑讯室般的狭小黑屋,地上砖石粗粝,凿痕纵横,陈旧的血污还残留在砖缝里,四壁挂着锈痕斑驳的刑具。 小黑屋不过五米见方,当中设了个简陋的公堂,摆着一张破案并一把交椅。 屋内没有窗,只在墙的高处斜凿了一排透光的气孔,日光穿透气孔,照得人睁不开眼。 交椅上翘脚坐着的,正是本次行动的中心人物真假莫测的德盛道长。 传说中的德盛道长,双眼暴突,牙齿暗黄,指甲尖尖,并无仙风道骨之气,反而与僵尸颇有共通之处。 洗筋伐髓、脱胎换骨的真实性更值得怀疑。 他披着重锦大氅,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大夏天也不嫌热得慌。 “黄口小儿,混入观内行偷摸之事,何人指使” 贾环懒洋洋地说“我姐只是想清洗的更好些罢了。” 齐子苓躺在一边,睡着了一样,更不回话。 那个德盛道长也不急,口里絮叨着断水断电饿三天的威胁,看样子,打定主意要慢慢折磨了。 他们是小孩,而德盛拥有绝对统治力,他甚至放心的连侍卫都不带。 对于一个豢养孩童接客的老变态,这点并不意外。 说来话长,和这位变态人物的正式“交锋”,起源于贾环在后厨下药以后,负责挑水的时刻。 那时,贾环颤巍巍地拿着两桶水,当体能训练一样健步提回,忽然听到附近院落有细微的尖叫声,伴着呼喝与杂乱的脚步。 既然是来探究竟的,自然要探查的细致怀着这样闲散的心态,贾环悄悄拐了个弯,往院落偏门里看。 这一看,了不得 宽阔的院内,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一左一右,对一个小侍女进行围杀,动作狞恶至极,不要性命不罢休。 那个双手反剪,被两个侍卫掐着喉咙,拼命挣扎的小姑娘,不正是齐子苓吗 贾环心知坏了,暴露了 齐姑娘面色泛青,尖叫都扼在喉咙里。 自打认识齐子苓,她从没这么无助过,只看一眼就让人心颤。 玄渡观如果真是秘密的仓库,阴谋的后花园,理应有一流的防备措施,眼线众多,处处设防。 单凭他们三个孩子混进来试探,人生地不熟,又没什么经验,如果被玄渡观里的人发觉,也在意料之中。 之前没来的时候,他们根据被察觉的程度不同,列了各种解决方案。 纸上谈来终觉浅啊 意料里的方案,没包括队友要被这里的侍卫活活掐死 当是时,哪还顾得上什么计划,贾环抡水桶像扛炮筒,先往一个侍卫脸上泼了个千层浪,水花四溅。 又凌空摔下一只桶,锤晕了了双手发力的凶狠侍卫,拉起齐子苓就跑。 没跑出几步,齐子苓才遭人扼颈,可能还缺着氧,脚下发软,摔了一跤。 贾环低头扶住她,还没站稳,两队侍卫跑出来,把他俩围了个密密麻麻。蒙住眼睛,打包送进这个狭窄的石头小屋。 不久,德盛道长嘴角挂着奸笑,往简陋的公堂上一坐,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猜测来审讯。 随着通风孔中阳光的倾斜,可以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他们二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装虚弱,能拖一刻是一刻。 至少贾环是装的,至于齐姑娘,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德盛道长很忙,反复进出,后来销声匿迹了一阵。 只留下两个俘虏,关在小黑屋里,身边一片死寂。 “是祸躲不过啊”贾环趴在地上叹息,只恨自己空有现代人的思维,却没有任何超群能力。 论武力和医术,他明显不如两位队友,论实战经验么乒乓球场上迢迢领先,可突发的危急关头,束手无策,谁也不是主攻卧底潜伏的。 他换了个侧脸着地,继续自言自语“那个警幻仙子,您这下开心了吧,不是我说你,赌球这种行为真的不好” “三爷说什么”针落可闻的小黑屋里,齐子苓似乎逐渐恢复了力气。 “没什么,你怎么样”他试图逞英雄,却没救成人,还泼了人家一身水,此情此景挺不好意思的。 “无事。”齐子苓悠然回答,甚至舒展着被捆绑的手臂,让绳索收紧,仿佛很有趣。 被泼了一身水捆在地上,还能像现代小孩刚下海盗船一样优哉游哉,服了。 不久,德盛老变态坐不住,似乎有要紧事催着他起身。 他打开暗室里的铁闸门,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这间香烟鼎盛、饱受赞誉的玄渡观,以仁善之名著称于世,其中居然遍布机关,想必个中根节一定深不可测。 此地无银三百两,要隐瞒的东西越是重要,便越要费尽心思的堤防。 等这个老变态再次回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再耗时间,也不再言语威胁,直奔主题 他弯着腰,眼珠子骨碌碌乱扫,从墙上挑选刑具。 那留着指甲的手刚碰到九节鞭,还没待抓稳,变故又生。 趾高气昂的德盛道长,忽然像个被碾的毛虫似的蜷成一团 从俘虏的视角,可以清晰看到他后背剧烈颤抖,伏在地上,死命地扼着喉咙。 齐子苓笑的比德盛开心多了。 是药 昨晚商定的双份他们成功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算早,也不迟。 贾环和齐子苓对视一下,彼此心照不宣。 “德盛道长,现在该我们拷问你了。”齐子苓立起身,虽双手反绑,仍然气势大盛,“何方来的冒名东西,敢在此处弄鬼” 德盛呼吸急促,手脚并用爬起身来,发觉自己呼吸不畅,立刻陷入恐慌。 他眼内无光,喉中咯咯作响,嘶声问“你你是谁” “路人,此行来为我师父寻访友人。”齐子苓显见是动了真火,双目隐现赤红,“你若不是德盛,这些年神行顶替,妄造污名,便死一万次也不值。你若真是德盛,自己就能解了这毒。两柱香之内,若再不得解,必死无疑。” 德盛以手扼颈,仿佛听到了追命宣言,呼吸愈加急促,长长的指甲在地上划过,发出吱吱锐响。 齐子苓好整以暇,在一旁火上添油“你已经中了家师炼制的迷途不返,还不快去解毒” 组团的三个人当中,没人想把德盛直接弄死,意图本是顺藤摸瓜的。 可是现在自身性命难保,还谈什么冷静 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好起了作用,否则他们已经被严刑拷打。 “唉要是毒死个真的,怕是不好交代吧” 齐姑娘却微微一笑,成竹在胸 “他若死了,便证明他不是德盛道长真身。” “这从何说起” 难道也认人,真德盛还会免疫不成 齐子苓眨眨眼,声调高昂,在密室里回荡“这迷途不返毒方,乃是家师与德盛道长一同研制,通熟解法的,世上唯有他两人。” 下个药也要这么弯弯绕绕,验明真身,齐子苓不可不谓用心良苦。 嘿,给取名迷途不返,这是何等的恶趣味,中毒之后,提醒临死的人惨啦吧,后悔也来不及了 “之前下药的时候,你干嘛不早说” 贾环觉得,这次行动是他穿过来之后最冒险的,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越探越模糊,越走越茫然,这不是拨开迷雾,简直是召唤迷雾啊 齐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没想到,你会跟上来。” 贾环被气笑了,齐姑娘一直挺硬气,小大人一样,生死关头也不指望有人救 “合着我该眼睁睁看你被掐死,然后回到后厨杀鸡” 齐子苓也笑了“这么说,你来救我,只为了回避杀鸡” 贾环松了松脖子,回应“说的也有道理。” 气氛一时极度轻松,他们对门外错杂的脚步声置若未闻。 等到通风口的光斑向另一个方向移去,铁闸再一次被缓缓开启。不同的是,这次德盛没有出现。 四个人模狗样儿的侍卫,挂着长刀走到眼前,拉高声音宣布 “奉观主之命,送奸细上路” “呸”齐子苓先怒了,“欺世盗名的小人,安敢以观主自居” 侍卫们自认他二人是待宰羔羊,全然不以为意,还兀自嬉笑得意。 维持着一个姿势太久,手酸腿麻,血液不流通,贾环有点忍不下去,大喊 “我说,你要是再不出来,可就不够意思了啊。” 前来行刑的侍卫们互相看看,脸上统一浮现出“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的表情。 在领头的示意下,其中有个侍卫拔出腰间雪亮的长刀,来至二人面前高高举起。 形势一触即发,似乎下一刻就要再添刀下亡魂。 “嗖” 一刹间,举刀的人胸开一小蓬血雾 三支羽箭穿过狭小的通风口,其一直钉行刑者胸前,另两枝分给了他的左右。至于最后一个活着的侍卫早被齐子苓放出的毒烟迷晕了眼。 贾环愤然挣开身上的绳索绳头在他们闲聊的时候,就被齐子苓施下的药液腐蚀了。 他把齐姑娘扶起来,不忘对着通风口大喊 “怎么这么晚” 闸门骤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闯了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谁的故人 “再晚来些只能收尸了” 劫后余生,贾环往前来搭救的郑王肩上一拍,以示感谢。 “不能吧”郑王春风得意,“你们命大,死不了” “是么”齐姑娘笑吟吟地说“多亏德盛迷途知返啊” 话内颇有深意。 齐姑娘自下药起,便计划精细。 她双管齐下,两方下毒达成效用的,并非一般市面上常见的几种毒,正如她所说,这味乃是齐太医与真正的德盛道长,在微末之时炼制而出。 二人各占了工艺的一半,对于解法和中毒病症,自然熟记于心。 世上也唯此二人,知道这的快速解法。 齐子苓先让德盛中毒,随即提出这个药名,夸大了它的毒性,此乃第一轮试探。 假如德盛应声而解,她只能另觅他法。 假如德盛解不开,听了她大声补充的背景后,第一件事必然是找通晓此事的人,尽快解毒。 除了不离皇城的齐太医,天底下只有真正的德盛才能解开。 因此,这个中了毒的冒牌货,一定会找德盛本人问个明白。 她口称德盛而非道长,可见已证实了此人的身份是假。 折腾了大半天,身上残留的水迹也干了,齐子苓一路小跳步,心情好极了。 昨日傍晚,三人定下的原始计划,就是由齐姑娘设法混入内堂,与郑王爷里应外合,见机行事,打探出暗门所在,贾环在外面周旋配合。 不巧,齐子苓被盯上了,和贾环一起被抓,郑王遂替代贾环的角色,在外行动,见机救人,顺便发现了暗门。 郑王自小习武,轻功自是基础。他飞身踏上横梁,仗着身量未足的优势,一路跟踪了夺路而逃的假德盛,找到暗门所在。 又取了观里的弓箭潜回来,射倒行刑的侍卫,帮他们撬开小黑屋的铁闸门。 临走前,齐子苓不忘给闸门加了锁,又拿药液腐蚀了锁芯。 这下,就算德盛保住了性命,想再进来审问,也没那么容易。由此也能拖延一些时间不被发现虽说发现了也不算什么。 三个人又行走在阳光之下,沿着冒牌德盛适才逃窜的轨迹,追寻真正的德盛道长。 如果所料不错,真实的德盛被囚禁在观里的什么地方,足有一十三年。 这期间,假德盛利用他的名头,在朝中上下其手,横征暴敛、攀龙附凤、经营童妓环环相扣,恶事做尽,也得了好大虚名。 对于淡泊清高、不慕荣利的原主来说,却怎一个惨字了得。 “王爷是如何找到我们的”作为在小黑屋趴完全过程的人。贾环对于事情的经过好奇心猛涨。 郑王露出了招牌的冷漠表情“这有何难,你们不见了,定是被德盛拿住,只要盯着他,必有成果。” “好险。” 光听郑王的叙述,贾环都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这要是稍有延误,他和齐姑娘怕是要殒命了。 “事发突然而从权,王爷应对得妙啊。” “一点也不突然。”,听了贾环的感慨,齐子苓笑眯眯地说“我将要设法混入内堂了,谁知半路杀出个三爷来,没办法,只得一道走了。” “哈啊”贾环惊呆了。她说啥只能一道走还这么无奈 贾环想了想,忍不住发问 “你说的混入内堂,就是被押进暗室吗” “正是啊。”经历了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半天,齐姑娘还是天不怕地不怕,“这是最好的办法。” “好什么”这位古代的小医女,平时救死扶伤的,怎么能这么草菅人命草菅自己的命,“俩侍卫几乎把你掐死了,你知道吗” “他们掐不死我”齐子苓愤愤反驳,“耳听为虚,眼见未必为实” “哈哈哈”郑王旁听了一会儿,又乐得前仰后合,“此次玄渡观之行,本王愉悦之至。” 贾环不服了“你先说说,为什么他们掐不死你” 他今天必须较这个真 郑王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不过看表情,他属于明知故问系列。 “还记得那天要扇我嘴巴的婆子吗”齐姑娘噘着嘴,气鼓鼓地问。 记得啊,当然记得,贾环心有余悸地回忆,那个阴狠的于道婆嘴脸凶恶,好在齐姑娘放出了毒烟,直接迷昏她了事等一下,毒烟 他又想起适才最后一击,只有三枚羽箭,最末一个拿刀的侍卫是被齐子苓撂倒的。 啥 “你,那时,可以拿毒烟自保”贾环觉得世界太魔幻了。 赌球的神仙,书里的人生,还有被掐着脖子不第一时间反击,却装作生命垂危的姑娘 “对啊。”不止齐子苓,郑王也跟着一起回答了。郑王还万分惊讶地问“你不知道” 我哪知道贾环郁闷了。 他只看到那两个侍卫掐着齐子苓,掐的她竭力反抗,脸色青紫,因此不得不出手等一下 贾环深呼吸,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他认真地问齐子苓“你的面色也是装出来的青黄青黄的” 齐姑娘点点头,好像想传授什么了不得的秘技似的告诉他“只要拿两根银针,如果危机时刻也可用指尖,往” “啊我不想听”贾环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演的太到位了,感情他撂下水桶的救人之举完全多余 齐子苓为何如此身怀绝技用毒百试百灵,已经超出了医者的范畴吧 至少队里的队医只负责监督兴奋剂,没人鼓弄这些一碰就倒,一闻就晕的东西。 郑王走在前面,复原了暗门的地址,几个人走着走着,到了尽头掀起青石隔板,每个人都顶了满脑袋羽毛。 谁能相信,暗道的出口是鸡舍他们居然顺路来到了玄渡观的后厨。 “我又回来了”贾环笑道,“你们来看看我的工作环境也好,后厨可不比别的地方,没准真能发现些啥。” 三人翻找一遍,毫无线索,这是一条无岔路的暗道,厨房又显然不太可能囚禁一个大活人。 齐子苓皱皱眉儿,道“且住。” “三爷曾说,后厨附近有一口不出水的井” “嗯,无人使用。” 他们来到那口井边,井的雕饰来看,郑王判断它是一口古井。 掷一片石头,也听不到水声,多半已是枯井。 齐子苓二话不说,拿出攀山索,勾住井沿顺下去。 她打着手势让贾环和郑王先下,她殿后。 起初,郑王还老大不服气,目睹了齐姑娘迅速收回攀山索并藏在腰带底下,才知道她就是要收根绳子。 齐姑娘袖中飘出两团闪烁的光斑,原来是两个小绢袋,她掷给贾环、郑王,要求带路。 “这啥”小巧的绢丝荷包袋,触手软糯,且透出微光。 “夜光粉。”齐子苓说。 “进上的夜明珠。大多正圆,全让这帮医者磨成粉了。”郑王掩着胸口,作无比心痛状。 “你们府上足有一筐吧”齐子苓看看拿着夜光粉的两人,展开无差别反击,郑王当即摊手投降“明儿来府上,给你一串上好的,带着玩。” 贾环想得就不一样,他连连摆手“别,千万别,贾府是贾府,我是我。” 郑王“三爷好小气。” 贾环无语。 小气真是这样的话就好了小气的首要条件是拥有,有些时候,你甚至没条件小气。 很快,新的困扰就转移了话题路太窄,太黑,曲里拐弯。 最要命的是,铺地的卵石它是圆形的滩涂石,这让崴脚的概率骤然增大。 齐姑娘“哎呦王爷别踩我” 贾环尴尬“对不住,是我。” 郑王冷漠“你也踩了我。” 事实证明,哪怕是进上的夜明珠磨得粉碎,依然照不了五步远。还是得要油灯,不,手电筒贾环又开始疯狂思念现代,脚下却不能停。 井坑内,三人跌跌撞撞的行进,时不时的要相互扶持。 路越行越窄,末端是一道黑漆漆的铁门。 郑王看了看锁,问“能行吗” 齐子苓答“试试。” 说罢,从怀里掏出小药囊,寻出一把改锥模样东西,伸进锁孔拨弄。 可惜不知年老失修还是锁芯复杂,改锥频频受阻。 不论古今,开锁方式都万变不离其宗啊。 贾环有样学样,从荷包里捏了点夜光粉吹进锁孔。 对的不准,让齐姑娘的睫毛上也沾了夜光粉末,一闪一闪,像夏天傍晚的蝴蝶。 “咔”清脆的响声,铁锁应声而开。 “咦”这下轮到他们傻眼了,“你怎么做到的” 当然是多年国家队忘带钥匙的经历培养而成的想当年,磨铅笔芯吹进锁孔减少摩擦,来达到开锁顺畅,那是小儿科好吗 铁门背后是木门,也挂了锁,这下子大家都没了耐心,郑王示意贾环躲远点,来段助跑,飞起一脚,木门裂了几条缝。另一只脚也上,彻底分崩离析。 “以后输了球别用这招。”贾环发出警告。 随着门板破碎,暴露在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空间。 光线明亮,视野开阔,地下城一般颇具规模。就连空气也是流通的,室内有清凉微风。 当中凸起石柱,用长铁链锁住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齐子苓一见便喊“德盛道长,是你么” 没有回答。 铁链哗哗响动,那个人渐渐走近了。 他骨瘦如柴,身上还有几道新伤,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白。两只眼球隐藏在蓬乱的发丝中。 他径直走来,却直冲贾环而来 “我我认得你你是贾家人你是你是贾家人” 这个人又哭又笑,枯枝似的手指像蛇一样掠出,一把攫住了贾环的肩膀 贾环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可这个披头散发的人仿佛认定了一般。 那双蒙着白翳的眼睛,像快熄灭的炭火,还有最后一丝余热的灰烬。 灰烬闪动着,冒着灰雾,凑近了贾环的脸。 “贾敬贾敬在哪” 贾环彻底呆住了,成人直呼其名,还叫他碰上了自己的大伯,世间绝无这样的巧合 此人的手指上,松松套着一枚玉琮,像个硕大的算盘珠,上下浮动,全然是被骨节撑住的。上面金印宛在,镌刻着再熟悉不过的字样 “尨烈太子珍藏” 见到这个斑驳的字样,怎能不想起宁国府荒唐的大哥贾珍 贾环的记忆里影影绰绰,尽是灭门之祸。 又是废太子,这一次,他的名字和贴身之物,越过了贾珍,直接找上贾珍他爹了 贾环脑袋“嗡”一声,想起此处还有另两个人,慌忙借着手上的荧光粉,想细看他们的表情。 两个队友的眼中尽是愕然,郑王盯着那枚扳指,齐子苓看着那个枯瘦不堪的人。 一时间,井底陷入无尽的静寂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