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的傀儡》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紫小雨】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主子的傀儡(娘子就爱相公坏之二)》作者:简薰 出版社:花园文化 小说系列:娘子就爱相公坏 系 列:花园系列 2052 出版日期:2015-02-25 简介: 传闻都说,南方首富端木琛以河致富,一介商人手握全国河权, 连王爷都给他撑腰,全因他是皇上流落在外的血脉…… 都怪他不小心着了多疑太子的道,只能无奈娶了国师府庶女, 所幸她够聪明,同意与他扮恩爱,他则保证让她衣食无忧, 相处后才知她原来是个小可怜, 家人恶待她、太子利用她,连婚事都牺牲, 看在她为他孝顺母亲又会做他爱吃的菜,他决定对她好一些, 只是他大概太入戏,竟原谅她当初的算计还为她做了一堆事── 为她亲选嫁衣、管起他厌烦的内宅事,甚至放下商务带她游玩, 见她含泪感动不已,羞红着脸对他吐露真心, 他忍不住怜惜起她,表示有他在,绝不会再让人欺负她, 可欺负她最狠的其实是自己,为保全家xìng命他仍对她用计, 在她察觉真相悄悄离去后,心痛懊悔的他才明白早已爱上她, 他找了她两年,却发现岳母身边来依亲的陌生女人如此熟悉, 不只爱吃的点心口味,连侧头说话的小动作都和她相同, 更别说她身边那个孩子,轮廓简直与他一模一样…… 第1章 惊蛰到,始雷,天气乍暖还寒。 馨州,端木府的水榭里,一明媚少女正在抚琴。 琴音婉转,少女容色妩媚,湖上一层淡淡寒烟。 一曲既终,旁边服侍的管家娘子笑说:“汪姑娘的琴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刚才要是有人打这走过,只不定以为自己跑进仙境来了。” 少女掩嘴一笑,“惠大娘取笑了。” 说是如此,但神色之间显得十分得意。 少女名叫汪喜儿,今年十五,是京城有名的世家才女,陪着祖母到端木府来作客的,虽说是作客,但端木少爷未婚,这作客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世家女子很少与商为fù,只是端木家非一般商户,掌家大爷端木琛独占河权,一言以蔽之,就是“富可敌国”。 要说起端木家的故事,一般人家只知道以河致富,至于朝廷为何将这么重要的权力给予了一般商户,却是众说纷纭,据说皇上即位第三年曾下江南,船覆,当时才二十岁的端木里行船经过,救了落水的一群人,为谢救命之恩,赐官给端木里,谁知却被端木里推却,说自己读书不多,入朝恐惹是非,若皇上有心赏赐,请整饬河官。 大康王朝,北有铁,煤,紫檀木,樟木等上好木料,还有人参,当归之类珍贵yào品,但偏不产粮,南方米粮丰富,牛羊猪鸡无一不肥,但除了这些,什么也挖不出来,南方木被称为“木柴”,北方却称为“木材”,差异可知,木柴若拿来做家具,不到十年必被虫蛀,想保久用,必须使用木材,更别说制造农具的金属,以及救命yào材都只产于北方,是故南北流通,乃是大康王朝经济之脉。 陆路费时,因此商人多选择水路,缴税行船本是理所当然,但许是见商人有钱,那些河官除了收税,总还要勒索个几百两银子,要是大型商队,上缴千两都可能。 端木里道,自己从小苞着师傅走船,哪个河口到哪个河口多少距离,多少税,都清清楚楚,但这几年却是加了不少,他家中也只有母亲华氏,妻子柳氏,加上长子四口,即使人口如此简单,可河官的过手银钱贪得太重,日子依然艰难,还请皇上肃贪官,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据说没多久,皇帝即将大康王朝境内的河权赐予了端木里,港税依然上缴朝廷,但河税就算是皇帝回报他的救命之恩。 端木里有了皇恩当后盾,大行改革,不但增建许多河港,甚至在河流jiāo会处广设客栈,暂行仓库,短短数年,便从单船商户一跃而成南方首富,新修的庭院有池,有塘,有林,屋檐雕花甚至比一些王侯之家还精细。 只是端木里生意上虽然鸿图大展,子嗣上却有些艰难,长子只活了两岁多,次子只活了几个月,只有第三子与两个女儿得以养大,分别是正妻柳氏所出的端木琛与端木明珠,妾室许氏所出的端木珊瑚,直到三十六岁病逝之前,妻妾也没再给他多添孩子。 端木里过世后,不少人猜测,皇帝可能藉此收回河权,毕竟那河税惊人,何况当初圣旨说了,是赐给端木里,又不是赐给端木家,且皇上都召端木琛入京了,想这河权归回朝廷是理所当然。 朝中于是人人摩拳擦掌,想抢这肥银之位,要知道这河税一年至少有五六百万两,过手抽个三五十万两是轻而易举,光想就富贵袭人。 甚至还有些不长眼的,趁着端木琛不在,剩一屋子女人,便上门意有所指,端木珊瑚年幼,父亲过世,兄长不在,本已经惶惶不安,又见几位地方大官轮番来压,说话都夹qiāng带棒,竟被吓得一病不起,高烧不断。 月余,十四岁的端木琛从京返家,带来的消息是,河权赐与端木家,袭三代。 一同前来的还有六王爷,为的是打那些不长眼的地方官的脸,皇上的旨意都还没来,就开始狐假虎威,好大的胆子。 当然,以上都是据说。 只是据说。 想端木琛是什么身分,年年上京缴税,都是住在六王爷府里,来往的皆是达官贵人,谁会不长眼的去问这些据说是否属实。 至于汪喜儿,之前自然也是如此认为。 汪家世代为官,祖父是状元,叔伯辈出了一个进士,一个秀才,四个童生,至于她这一辈,则是嫡长兄出彩的在二十五岁时中了进士第九位,另外有两个童生,放眼大康王朝,只凭考试入仕,绝不捐官的,大概也只有他们汪家了,故名声极好,即使是庶出女儿,也能说上正妻之位,而人家看中的,便是这牢不可破的。 汪喜儿的生母是大太太的陪嫁丫头,她承袭了生母的国色天香,又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庶女,因此更加努力,姊妹们在扑蝶品茶时,她都在房中练习琴棋书画,年纪渐大,才名渐播,这两年有不少人都想说亲,但汪老太太一直没答应,原本以为祖母是疼惜自己自幼失母,想挑门好亲事让她以后有依,却没想到一年又一年,这转眼都十五了,眼见比自己小的妹妹们都定了下来,剩自己还没说亲,虽然着急,却又不好开口。 一日,汪老太爷跟汪老太太让人来唤了她去,说过些日子,汪老太太要带钟姨娘去南方访友,让她也准备准备。 汪喜儿顿时傻眼,这什么跟什么? 要去住多久,她都十五了,再不说亲,她要变成笑话了。 眼见孙女一脸纠结,汪老太爷笑说:“这次便是要给你说亲去,但能不能成,得看你自己本事了。” 汪喜儿见祖父先开口,胆子倒也大了一些,“孙女儿鲁钝,还请祖父说明白些。” “有听过端木琛这名字吗?” “听哥哥提过。” 汪喜儿生母不在身边,又不得嫡母喜爱,下人对她也马马虎虎,自然没人跟她说这些事情,所幸嫡长兄总算对这个妹妹有点怜惜,会跟她说些天下事,否则就算琴棋书画再好,也是无知。 端木琛今年二十,行三,府里都称为三少爷,未有妻妾。 大妹端木明珠招赘,丈夫是端木琛多年的心腹金齐声再怎么心腹,也不过是个卖身下人,小姐与下人彼此有意,要是一般人,早迅速卖了下人,嫁了小姐,可没想到端木琛却同意两人成亲,条件只有一点,得招赘,金齐声自小入府,家乡在哪,家人有谁,早就不记得,连名字都是当时的管事取的,虽然跟大小姐彼此有意,但成亲却是想也不敢想,没想到三少爷居然同意,至于入赘自然也没什么,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姓什么都一样。 柳氏原本不愿意,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原想给她说门好亲事,风光大嫁,怎会爱上府中奴仆,这传出去能听吗,只是她生xìng传统,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儿子一力应承,她不肯也不行。 府内成亲,端木琛傍妹妹修的新院子,前有池塘水榭,后有花园小亭,竹墙既挡暑气,冬雪来时又能见另一番风景,三进院子,极是宽敞。 端木明珠婚后很快怀孕,生了对双胞胎女儿,每天早上送金齐声出门后,旋即带着两个女儿到柳氏的院子,母女刺绣,聊天,跟两个小nǎi娃玩游戏,柳氏爱极这两个小娃,日子舒服的早就忘了嫌弃女儿嫁得不好,待之后端木明珠又怀上孩子,柳氏突然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阻挠了,能亲自照料怀孕的女儿,能天天看到外孙女,家人都在身边,神仙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期间端木珊瑚也到该说亲的时候了。 许姨娘是柳氏当年买进来的,为的就是给端木家开枝散叶,但前前后后,也就生了端木珊瑚,老爷过世时,端木珊瑚被吓得大病一场,后来好不容易才慢慢养回来,许姨娘心疼这女儿,一心要给女儿说门好亲事,三少爷许了,珊瑚出嫁那天,他会给这妹妹十里红妆的风光。 三少爷跟老爷在这方面是很像的,一诺千金,言出必践,三少爷说会给十里红妆,那就是会给。 只是这些年,看明珠在府中这日子滋润的程度,连许姨娘都忍不住动摇女子嫁不好,这辈子就毁了,与其把女儿嫁到别的高门,一年只能见上一次,还不如就嫁在跟前,她是姨娘,没地位,但三少爷可是手掌家权,在三少爷的眼皮子底下,女婿哪敢对女儿不好。 越想越是道理,待柳氏跟她透露该给珊瑚说亲时,她才跟女儿提起,没想到珊瑚也有此意父亲过世时,地方官来闹的事情,一直在她心底,总怕脱离哥哥照顾会被欺侮,自己xìng子怯懦,要是遇到个霸道公婆霸道丈夫,那日子是要怎么过。 又见姊姊婚后依然住在府中,嫡母疼宠,哥哥照拂,贪睡就躺到日上三竿,觉得闷了就招呼一家女人出府,姊姊极喜朝然湖景色,游湖之时,也会叫上琴娘弹琴,茶娘煮茶,兴致一来,铺纸作画,何等自在,就算宫中后妃也没姊姊过得舒服,心里便不怎么想嫁,想招赘,只是素来知道母亲身为姨娘,一生委屈,最大的愿望自是看她八人大轿,以正妻身分风光进门,故从来不敢说,这下见母亲也有此意,立刻点头。 母女隔日随即去跟柳氏禀了,表示想招赘。 柳氏素知许姨娘斤斤计较、心比天高,珊瑚才刚出生时,便发誓要把女儿许入高门大户当正妻,替她一偿心愿,这时见她说想招赘,也吃了一惊,后来想想,大概是见明珠日子过得好,所以改变心意,当下笑允说好。 汪喜儿虽然在京中深闺,但也知道端木琛正在找妹婿,据说之前相上了大儒贺贤之的义子,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祖母说要去南方访友,祖父又说是要给自己说亲去,这么说,似乎是想她嫁给端木琛,可是,他是商人啊,嫁给商人,她的脸要往哪放。 姊妹都是嫁入官家,未出阁自是平起平坐,但嫁夫随夫,一旦她嫁给端木琛,便是商人fù,见到姊妹都要弯腰行礼,万一对方有诰命夫人的头衔,还得下跪,身为庶女,她已经在府中退让了十五年,这辈子的愿望,是靠着娇艳跟才气高嫁,好给自己争一口气,商人……心里不愿意,但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安安静静等着。 汪老太爷见状,心里也有点明白,粗声道:“你啊,要不是你生母不在,这等好事也轮不到你身上,夫人,你就给这丫头说明白,好让她尽心。” 汪喜儿闻言,更是敢怒不敢言,什么好事,若真是好事,怎么不带几个嫡姊,这十几年来,哪里又有什么好事轮到她? “坐吧,祖母跟你说个明白。” 汪老太太发话,汪喜儿也只能听了。 “端木家的故事,世人大有听说,但事实并非如此。”汪老太太顿了顿,“今日之事,你听过便忘,可别跟任何人提起。” 汪喜儿敛眉回答,“是,孙女知道。” “河税一年上百万两,你可知皇上为何当年毫不犹豫的把这天大利益给了端木里?” “不都说,他救了皇上吗?” “皇上要把这天大的利益给端木里,所以才编造出这说法,喜儿,你倒是想想,这世间上要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一个人把这样的权力相让?一年几百万两任其挥霍,甚至金口允许,三代袭之。” 汪喜儿并不笨,汪老太太一点,自然也想通了:皇上就是要端木家富可敌国。 端木里过世后,皇上甚至让亲弟弟六王爷下江南去给端木琛撑腰。 端木琛每年上京缴税,都是住在六王爷府,六王爷是皇上的同母弟弟,太后每隔几日便会召六王爷进宫用膳,六王爷什么身分,谁敢盘查他身边多带一个人,少带一个人。 什么样的关系才会让人许以这样的天大富贵?享以这样天大恩赐? 汪喜儿脸一阵红,一阵白,“祖母,您是说,端木家是皇……皇……” “正是。”汪老太太压低声音,娓娓而谈,“皇上还在当太子时,曾下江南游玩,江南富庶,人一旦富贵,声色自然迷人,江南的姐儿,不但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丽,还个个聪明剔透,猜懂人心,皇上迷上个花魁,原想带她回京,可就在出发前收到急信,二皇子微服上青楼,为了争个姐儿跟其他客人大打出手。 “先皇很是震怒,不但禁了二皇子的足,连带母妃都被骂了,说她教导不周,又把爵位往下降,说要让二皇子反省反省,皇上一收到信,便不打算带那花魁回京了,谁叫天下女人多了去,可是啊,皇位却只有一个,再美的女人,也抵不过江山迷人是不是。” 汪喜儿点点头,“那是自然。” “事情本也就这样过去,直到皇上登基,十几年过去,有次中秋宫聚,二王爷说起当年为个姐儿被先皇责罚的事情,太妃又笑又骂,皇上突然想起那花魁,命内侍查访,几个月后,内侍复命,带回一幅画像,说是那花魁的儿子,据说,那画像上的少年,跟皇上年轻时一模一样。” 虽然早猜测出,但听到祖母这样说出来,汪喜儿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见祖母看了自己一眼,连忙低声说:“孙女造次。” “xìng子要再端着点。” “是,孙女谨遵祖母教诲。” “嗯。”汪老太太顿了顿,又道:“皇上当下立刻想跟这对母子见面,只是皇上出宫不容易,而此事,又不好让后妃知道,足足过了几个月,皇上这才跟那花魁与儿子在河船上见到面,宫里女人无数,但花魁之所以是花魁,并不只是因为好皮相,而是因为聪明,据当时服侍的太监说,皇上一进船舱,花魁没对着哭,也没跪着大呼万岁,反而是笑着问他,‘沐君,这些年身体可好,别来无恙?’” 汪喜儿想,这花魁真是高招,当了十几年皇帝,人人都只想求他恩典,谁问过他好不好,宫里女人对着他莫不是战战兢兢,献媚讨好,这句“别来无恙”不是把他当皇帝,而是把他当做年轻时倾心相爱之人。 算算,若当时把花魁带入京,她的儿子便是长子,现今的太子就得换人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富贵可期,一朝儿子登基,她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没想到花魁一不讨公平,二不求恩典,只是抚琴对奕,俨然是当年那朵解语花,花魁越是温柔,皇上心中越是愧对,于是赐下了这河权,又为了要堵住大臣跟后妃的嘴,才有了那救命之说。 这河权是父亲给儿子的富贵。 所以端木里过世后,皇上才会急召端木琛入京,又让亲弟六王爷陪同南下,叔叔给大侄子撑腰来着。 太后想必早就知道,皇后恐怕也心中有数,只是对于皇后来说,河权不比太子之位,皇上如果只是想补偿这个长子,让他补偿去好了,只要不接进宫,她就不会傻得去和皇上吵皇上跟那花魁少年时相爱,中年时一聚,要不是太后力阻,恐怕那女人跟她儿子就要进宫了,河权,税收,银子,给吧给吧,只要太子之位还在,什么都好。 汪老太太喝了口茶润喉,继续说道:“皇上对端木琛这十四岁就要当家的孙子,关爱中更有着疼惜,要说他也算得天独厚了,皇家子嗣中,他长得最像今上,个xìng就像那花魁,不讨恩典,知进退,跟那些跋扈争宠的皇子公主截然不同,因此很得太后喜爱,每次见面都有赏赐,前几年还要六王爷夹带入宫,这几年甚至不用通传,可都是自行入宫,连太子都没能有这般待遇。 “皇上后妃虽多,却没可心之人,皇上亲口对太后说过,这生说来,还是那江南花魁最懂他,而自己封后,封妃,善待了一干女子,却是最负她,花魁命不长,端木里也早死,皇上对端木琛爱中有愧,我跟你祖父都在想,皇上越来越不遮掩,或许过个几年,就会循个理由封他异姓王爷,甚至召告天下,把他列回皇族,也未可知。” 若是他将来封王,那自己不就是王妃? 不用跪姊妹,姊妹反而要跟她下跪? 汪喜儿只听得心里怦怦跳,又惊又喜,“可,可是祖母,这事又怎,怎会传出来?若是听说有误,那可不是白忙一场吗?” 汪老太太低声道:“你祖父有个弟弟,小时候举家去玉佛山不见的,听说玉佛山上有人拐子,专门偷三四岁上下的孩子,好教导,年纪也不大,调教几年,可能连出身都忘记了,当时虽然也报了官,可是平民百姓的,谁会来理,亲朋好友帮忙找了数日没结果,也只能算了,后来你祖父中了进士,又在殿试钦点为状元,举家便在京城落脚,但你曾祖母老是想着这丢掉的小儿子,你祖父也一直挂记这弟弟,每年倒有三分之一的月饷,花在找人身上。” 这汪喜儿倒是有印象的,因为小时候曾听到嫡母抱怨,说什么人都不见几十年了,还花钱找什么,连平安灯都要点,那些银子不如拿来修修院子。 汪家名声虽好,但不比一般官户有祖宗留下来的店铺田产,举家收入就只有官银,此外没了,嫡母知道银子要打水漂,抱怨也是当然的,就连汪喜儿当初也想,何必白花这些银两,只是祖母为何突然提起? “莫不成,这叔爷找到了?” “其实是你叔爷找到我们。” 还真找到了?这算算都四五十年了吧。 见汪喜儿一脸诧异,汪老太太笑说:“叔爷当年被人贩子偷走后,辗转几手,被卖入宫,太后还是皇后时,便在身边伺候,算算,已经在太后身边三十多年,皇上与太后之间,又有什么事情不能说。” 汪喜儿疑惑,“祖父是少年状元,名动天下,叔爷怎么到现在才来相认?” “你叔爷被偷走时还太小,什么都迷迷糊糊,直到前两年,皇上同太后说起派官之事,你祖父求皇上把你四叔派往玉佛山所在的广知州,好寻找自幼失踪的亲弟,你叔爷在一旁伺候,听着听着,便想起一些事情,自己的入宫条子,出身正是玉佛山弃婴,人啊,脑子一动,是停不住的,你祖父能在二十几岁中了状元,叔爷脑袋也不会差。 “他既然想起玉佛山,想起爹,想起娘,想起哥哥叫做阿丰,那状元爷,不就叫做汪成丰嘛他知道哥哥这十几年都在找自己,母亲每年都还给自己点平安灯,对于亲族之情哪还有什么怀疑,这两年,每个月十五都会跟你曾祖母在龙天寺见面吃斋,只不过你们不知道罢了。” “那,那端木家的事情,竟是叔爷告知?” “当然,否则这等皇家大事,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汪喜儿一面欣喜,一面却也疑惑,如果端木琛真是如此身世,祖父祖母应该是让嫡姊去拉拢才对,这样好的事情,怎会落在她头上? 汪老太太看孙女神色,知道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喜儿心存怀疑,只怕不愿意尽心,倒让他们白辛苦一场。 从小叔那边得到的消息虽然珍贵,但要能入住端木府制造机会才是重点,端木府是什么地方,就算身为京官,也不可能要人家开门迎接,费的功夫不说,银两也去了不少,一张信,五万两银子啊。 端木琛每年入住六王爷府,跟六王妃与几位侧妃自然见过面,这次是托其中一位钟侧妃写信给端木琛,说是娘家妹妹病弱,婚后许久未有子,听大夫建议到南方有yào泉或温泉处养养身体,人离故乡,身为姊姊总是不放心,还请他照顾一二。 端木琛自然很快回信,说端木府中,yào泉跟温泉都有,若不嫌弃,请钟侧妃的妹妹来府上小住,院子已经准备好,嬷嬷跟丫头也都挑好一批,随时欢迎。 钟侧妃口中的“妹妹”,便是汪家三房的钟姨娘。 钟侧妃是本家嫡女,身分尊贵,而钟姨娘则是旁支到天边的旁支,两人连面都没见过,但无论如何,族谱上两人的名字都在列,因此说是娘家姊妹倒也不算欺骗。 而这钟姨娘,自然是汪老太太几经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没落旁支闺女,一日两餐,家徒四壁,爹娘听说汪家要娶为姨娘,自然是肯了,钟姨娘自己也是千肯万肯,却不知道自己也不过就是要用来跟钟侧妃搭上关系而已。 至于端木府中的yào泉,自然也是费心打听来了。 当年端木珊瑚受惊,浅眠,加之体弱,大夫建议让她泡泡yào泉,端木珊瑚一听,以为自己要被送上山了,镇日大哭,端木琛舍不得送幼妹上山,竟花了三十万两,买下泉眼,接着请专门挖温泉的工人埋地管,从山上引泉而下,数百工人日夜赶工,短短数日,府中不但接了yào泉,还接了温泉,行径虽然匪夷所思,但端木家有钱,谁又能说什么。 为搭上这人脉,这缘由,包括娶亲开支,前前后后可花了汪家快十万两,为的便是一击中的,原不想说得这样明白,只是看汪喜儿虽然欣喜有余,却也半信半疑,汪老太太心中叹息一声,只好全说了,“这端木琛十七岁上下,曾说过一段亲事,是知州嫡女。” 汪喜儿面露惊讶之色,即使家藏万金,但商人就是商人,以知州来说,庶女也就差不多了,要娶嫡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到底是谁做的媒,居然能说上嫡女? “两人在端木府上见过面,当然,名义上是以端木夫人柳氏的名义,请了知州夫人,跟几位姑娘过府赏牡丹,小住几日,席间,端木琛饼来打招呼,没想到这一招呼,嫡姑娘竟是动了心。” 知州嫡女应该也见过不少世面,居然这样就动了心,那端木琛难道长得很好看? 听说皇上年轻时是美男子,若端木琛与皇上如传言中那样相像,应该是很好看的吧。 年轻,好看,又是皇家子嗣…… “知州夫人原是想用庶女笼络,以之两家jiāo好,自己的两个儿子读书都不行,跟知州商量后,大儿子打算捐个官,维持家族面子,二儿子则从商,维持家族里子,但想发财,也得看有没有本事,想来想去,便想跟端木家结亲,有这妹婿帮衬,那还怕什么呢,可没想到庶女没讲话,亲生闺女却想嫁,知州夫人拗不过女儿,还是答应了。” 虽是嫡女嫁商,汪老太太语气却很平和,一样身为母亲,她完全了解。 一定是见端木家人口简单:太太柳氏好说话,许姨娘不过是个乡下fù女,不足为惧,端木明珠已经到说亲年纪,端木珊瑚过几年也要出嫁,想想若是女儿成了主母,只要伺候好丈夫,专心养儿育女就好,日子也挺清幽。 再者就是端木家的宅邸太大,几个主子,数百仆奴,有桃林,水塘,鲤鱼池,大小院落十余,当时接待知州夫人一行人的客院,青砖地,琉璃瓦,床榻褥子用的是上好锦缎,鎏金镜台,釉玉屏风,竟是比官家主院还奢华,女儿若能嫁进来掌家,凭端木家之富,顺手拿个十几万两也容易,只要分给娘家一半,日子可轻松的多。 庶女只能结亲,可无法期望她们会真心帮助嫡出儿子,汪喜儿问:“后来呢?” 汪老太太脸上闪过一丝嘲笑,“后来知州夫人跟柳氏说起想许嫡女之事,柳氏大喜过望,她不过是个农家女,丈夫跟儿子何以受圣恩,恐怕到现在也还不明白,儿子能娶官家嫡女,可是没想过的事情,当下跟知州夫人定了口头亲,待合了八字,旋即聘人说媒,也差不多就在那几天,端木明珠跟金齐声的事情传出,听说端木琛要给这妹子招赘,知州夫人急了,找不出理由阻止,便说要替大儿子求娶端木明珠为贵妾,亲上加亲。” 如此,汪喜儿便明白了。 端木琛既然能为了端木珊瑚花重金买泉眼,可见他是很重手足之情的,又怎么可能为一个只见了 一面的女子,就不顾端木明珠的意愿,将她嫁与人为妾室。 知州夫人如此,一方面是给女儿图清静,一方面不也有点要挟端木家的意味吗,我女儿虽然嫁入你们家,但你们女儿却也在我家,万一女儿过手钱银被发现,端木明珠还在自己手上,端木家投鼠忌器,也不太可能发作女儿。 只是这点道理如果连她汪喜儿都能想通,那端木家的人更能想通了。 “亲事后来当然没成,端木琛更是跟柳氏说,以后别相娘家太大的女孩子,所以我跟你祖父才选了你,而不是你的嫡姊。” 听了这番言论,汪喜儿心中总算踏实了。 是,严格来说,汪家是,而非官宦世家,她虽是千金,母亲却只是个陪嫁丫头,整个汪家,还有谁比她合适? 准备月余,寒露之时,汪老太太便带着钟姨娘,汪喜儿,以及一干仆fù南下。 柳氏带着端木明珠亲自接待,知道钟姨娘是要来这里“养病”,特意安排了近yào泉汤屋的院子,总共两进,宽敞不说,大树环抱,十分清幽。 丫头嬷嬷都有,看样子也都调教过,一见人进来,呼啦啦的全部跪下行礼。 “汪老太太,钟姨娘,汪姑娘来这实在太好了,家里人实在太少,多些人热闹些。”柳氏笑咪咪的说。 “叨扰了。” “老太太太客气了。”端木明珠指着身边的中年女子,“这惠大娘是院中管事,各位要是有什么事情,jiāo代她便行。” 惠大娘往前弯身,“见过汪老太太,钟姨娘,汪姑娘。” 一番见礼之后,端木明珠笑说:“各位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今天请先好好休息,明日晚上再同哥哥给各位接风。” 待柳氏与端木明珠远去,三人跟惠大娘又是一阵客气。 在汪老太太的示意下,汪喜儿摘下手中的金镯子给惠大娘,惠大娘也没推辞,说了声谢,很快收下了,“不知道三位想知道什么?” 汪老太太见她如此开门见山,惊愕之余倒也觉得轻松多,“三少爷未婚,不知道掌家的是哪一位?” “是我们大姑娘。” 见惠大娘说起端木明珠时,脸上露出钦佩之色,汪老太太又接着问:“大姑娘可好相与?” “我家大姑娘,最爽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不过。” “许姨娘跟二姑娘呢?” “许姨娘锱铢必较,二姑娘xìng子弱,照我家大姑娘的说法,许姨娘不用理她便是。” 听到许姨娘在府中居然是这种地位,钟姨娘顿时笑出来,见汪老太太瞪她,立刻又忍住。 “不知府上除了我们,还有其它亲戚客人在住吗?” “现下是没有,但下个月水家姑娘会过来住一段时间。” “水家?”汪老太太皱了皱眉,“国师水家?” “正是。” 汪老太太奇道:“水家的女孩儿怎会到这来?” 水家是国师世家,历代居京,听说历代子孙都会观星占卜的本事,但也许是破了天命,子嗣单薄,别说男孩,就连女儿都会被高官供奉,要的便是趋吉避凶。 “这位姑娘是奉太子爷之命来的,太子爷亲自修书,说这姑娘是国师世家的女儿,一般人怕是接待不来,请三少爷多担待,老太太不知道,太子爷这句“多担待”,三少爷就花了几万两呢。” 汪喜儿惊呼,“怎,怎会花了这样多银子,端木家中不是大得很?” “听说这姑娘的主神是狐仙,因此得住在东南方的桃林里,院子得有鲤鱼池,端木家的东南方可没院子,这可不得要重新整地盖院,太子爷亲自写信,住得只能好,不能差,又上京搬了雪晶山的桃花树下来,几万两虽多,但可也经不起花。” 惠大娘讲到这里,略带歉意的说:“三位在府中尽可随意,只是到了桃花林处,切莫再前进,那是太子爷请托之处,府里除了负责的金先生跟工匠,谁都不能进去的。” 钟姨娘惶惶问道:“外面可有什么标记?桃花不开,我可认不得准。” “钟姨娘放心,雪晶山的桃花种,四季皆开,寒冬不凋。” 小雪之日,听说那位水姑娘搬了进来,她深居不出,倒也没人敢去扰,汪喜儿原以为这是太子想在封王之前,先安chā眼线,派出心腹来抢端木家的正妻之位,现下看来,却也放了心。 数月居住下来,汪喜儿倒也跟端木家的人相熟,柳氏是个好相处的,端木明珠大方爽朗,端木珊瑚十分害羞,但也不难相处,许姨娘嘛,真的是不理她就好了。 至于她的目标人物端木琛,一个月约莫见上一两次,相貌俊秀,英姿飒爽,汪喜儿很懂那位知州嫡女见了一次就想嫁的心情,因为她也是,芳心暗许之后默默觉得,就算他一辈子行商,嫁给他自也是愿意的。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端木琛对她始终待之以礼,说不上不好,但也说不上好,祖母说,他们已经主动下了江南,总不能还由她开口说亲,这样汪家的脸要往哪里放? 只是随着小寒过去,立春到来,天气渐暖,钟姨娘“寒冬养病”的理由已经不再适用,都已经惊蛰了,百物复苏,难不成还要住下去吗? 又花了一个镯子打听到,端木琛这几日较为闲暇,午后便会回府,于是她天天在这水榭里抚琴,却也没效果,主角不经过,她再貌似天仙又有何用? 第2章 “汪姑娘在水榭里弹了一下午的琴。” 司香院里,惠大娘正如过去的每天一样,汇报着汪老太太,钟姨娘,汪喜儿一整天的动静,在哪里待了多久,见了谁,说了什么,有没有出门,去哪里,巨细靡遗,无一疏漏。 端木琛手轻敲桌面,“钟姨娘这几日说过几次头疼?” “四次,欧阳大夫已经来看过。” 端木琛笑了出来,“看样子是还想留下来啊。” 惠大娘也是一脸伤脑筋,“依奴婢看,三少爷一日不提亲,这钟姨娘头疼之症,只会越来越重。” 端木府这二十几年富贵是富贵,但其实挺低调,柳氏不爱铺张,许姨娘却是没手段铺张,故府中虽大,却也极少有客,可是去年秋天,一下子来了两封信,钟侧妃的妹妹要养病,太子府供奉的国师孙女水云路先是说奉命来办事,后来又说身体不好,也要养病,都是请他照顾一二,就由不得他多心了。 惠大娘是账房先生的女儿,笑容讨喜,又善于套话,便被派去招呼钟侧妃亲戚一家。 汪老太太当了四十年的官夫人,汪喜儿一心想嫁,两人镇日上窜下跳,花招百出,惠大娘这几个月收的金镯玉环都不知道多少,这不,知道他这些日会早些回府,汪喜儿居然天天在水榭上弹琴,这天冷得紧,也亏她撑得住,女人啊…… 端木琛笑着摇了摇头,“墨玉,你怎么说?” 墨玉是司香院的大丫头,听主人问起,脆声道:“汪老太太自恃官家身分,绝对不可能开口提亲,只不过钟姨娘装病也会有尽头,最多到初夏,可再没脸装下去,汪家这都花了十几万两,却没等到三少爷开口,怕是会用些手段,也未可知。” 至于墨玉口中的手段,大家也都明白,当年汪喜儿的娘就是做了些掺了春yào的点心,然后爬了大老爷的床,所以汪大太太才会在她一出月子就发落出府气的,便是她这自作主张。 漂亮的陪嫁,伺候老爷是迟早的事情,但这必须是主母安排,开脸敬茶,而不是自己胡搞一气爬上床,这样主母的脸要往哪里放。 “阿福说,汪老太太前两天才故意经过司香院,赏了他银子。” 阿福是司香院的守门,汪家一行人进来时,端木琛已告诉下人,若赏银子尽可收,只不过得找时间过来告知墨玉。 “亏她们能折腾。”端木琛吩咐,“惠大娘,这几日看紧点。” “是。” “去吧。” 惠大娘告退后,这书房便只剩下端木琛跟墨玉,春寒夜晚,红袖添香,本该十分惬意,只是端木琛惬意不起来。 比起花招百出的汪家,那完全没动静的水家,才真的让他心烦。 院子是照水云路的意思修的,两进,有井,有灶,自己洗衣,自己开伙,安安静静的存在,但端木琛知道,越是安静,就越是不平静。 那日,数辆大车直接穿过桃花林,进了院子,出来便是空车。 有多少人进去,一般仆fù,还是有目的xìng的内侍,他完全不知道。 明珠曾经无预警的去过一次桃花苑,院子清冷,只有一个老嬷嬷,说小姐在做日课,不方便出来。 明珠年纪不小,也算见多识广了,但出来居然一脸困惑。 “三哥,你知道吗,那院子里居然只有一个嬷嬷,嬷嬷脸上还有伤,好长一条刀疤。” 过年时,他让绿茴借着春节的名义送礼进去,因为先通了声,水云路倒是正装等待。 绿茴是他的心腹丫头,也是年纪不小,见多识广,但依然一脸困惑。 “回少爷,水姑娘从头到尾没开口,婢子套不出话。” 但绿茴倒是看清楚了,水云路身边四个大丫头,四个嬷嬷,二等丫头在外面,看起来大概七八人,依照人数算算,粗使丫头大概也是七八人。 至于水云路,裹着粉红色披风居中而坐,高矮不知,胖瘦不知,前发遮额,披风的狐狸毛圈又遮住半张脸,因此长得怎么样,倒也不好说。 嬷嬷说,水云路前日占星,破了天象,天罚伤嗓,这几日说不得话。 绿茴虽然聪明,但哪里又斗得过六十几岁的人精,何况那人精脸上还有一道疤,笑起来五官扭曲似鬼,绿茴更不敢多看。 回司香院把过程禀告端木琛,他脸色更不好前日占星,那么刚好,前日才有桃花苑的人搭船上京。 这事情已经搁在他心中月余,今天听惠大娘回报钟姨娘最近头疼,汪喜儿抚了一下午的琴,虽然荒谬,但也不难对付,只是水云路真的是让他无法猜透,她住在他的家里,卜些什么,又回报些什么? 越想越不安心,明珠看不出,绿茴看不出,他派小厮学安偷访过,没想到桃花苑入夜后不掌灯,那天乌云又多,学安什么都没看到,还被猫吓了一跳。 他心无天下,愿望也不过就是护住母亲跟两个妹妹…… 到底怎么走到这的,端木琛也说不上来,一回神,已经穿过桃花林,站在苑外墙边。 桃花成林,盛放时分,更是香气浓郁,可他是男人,不爱香,这夜晚馥气,惹得人心烦意乱。 知道自己进入只有仆fù的院子不妥,转身想回,又想起金齐声说,这阵子总有人偷跟着他,明珠已经八个多月,就快生了,他可不想这时候有意外,又,墨玉下午回话,今天太子派人给水姑娘送了些绸缎,名帖一投,刀疤嬷嬷便派人把人迎了进去,呼啦啦的两大车,没人知道装的是绸缎还是人。 端木琛在墙边踱步,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进?不进? 唔,既然来了,就顺道看一下,总不能放任一群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却不知道对方在干么。 一想,便转身跨了进去。 猫儿们喵喵几声,四散了。 院子里一片黑,隐隐看到二进的偏房有灯,有人影,他轻手轻脚走了过去,果不其然,听到jiāo谈声,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来偷听,两人的声音也没特别压低,就一般jiāo谈。 “这信,你先收着。”是个老嬷嬷的声音,“小姐这几日元神耗尽,怕是没力气了,等过些日子,再给小姐。” “是。”年轻丫鬟道:“只是太子爷那边……” “我自会写信跟太子爷说,小姐这几日得休养,端木家的事情得缓一缓。” 端木琛一挑眉端木家的事情得缓一缓? 看来太子对他这个侄子可是忍不住了。 “那兰儿就先保管这信。” “要收好,别让人看了去。” “嬷嬷放心,端木府的人怎么样也不会猜到,太子爷的信没在小姐的妆匣,却在个丫头的枕头底下。” 大概是听得小丫头的声音笑嘻嘻的,老嬷嬷啐道:“正经点。” “是,嬷嬷早点休息。” 那丫头的脚步声去了没多久,嬷嬷房中的灯就灭了。 端木琛连忙跟着那丫头后面桃花苑显然习惯不掌灯,那丫头凭着月色便自然前进,拐了弯,推开了偏间的门,很快又关上。 他知道机会就这么一次了,听得丫头似乎上了床,便用靴里的软刀挑开门栓,隐隐看到床铺中央有个隆起,床前一双小鞋,可见丫头已经睡下。 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才刚摸上枕头,丫头惊觉似的睁开眼,待发现帐子里有人,瞬间睁大眼睛,来不及惊呼,男人的手已经盖上她的嘴,“别嚷。” 从窗纸透进来的月色暗淡,但床上丫头的眼神却极为明亮。 明亮中带着一抹惊惶。 “别叫就放开你,若是出声。”端木琛拿起刀吓她,“小心你的命。” 见那丫头慌乱点头,他这才慢慢放开她。 伸手到她枕头下面,果然摸到书信,只是那书信不是压在枕头下,是藏在枕头套里。 正想抽出信,却听见外头脚步声传来,“兰儿,你那还有没有胰子,给我一块,我的用完了。” 说是这样说,但女子却没经得允许,便推门进来,端木琛这下没地方藏,只能就势躲进被中,刀尖抵住那丫头的腰。 “唉,你这懒丫头,拿一块胰子给我呀。” “今日被嬷嬷训了一顿,实在起不来了,张姊姊请自己拿吧,就在抽斗的最下层。” 那女子一阵翻找,“你这丫头,居然这么多块,我闻闻,嗯,这味道好,我拿走桂花这块啦。” “姊姊请便,出去时还请姊姊帮我把门带上,早春天气还冷。” 那女子拿到胰子,心情显然不错,“你这懒丫头。” “姊姊见笑了。” 耳听得那女子不走,端木琛只觉得尴尬非常偷信还可以说是为了门户平安,那老嬷嬷口中“端木家的事情可得缓一缓”怎么听都不安心,可是此刻窝在陌生女子被中,却是说不过去。 与陌生男子一被,这丫头除了他也不能嫁别人了,也罢,到时再跟水姑娘把这丫头要来,今日之事,无论如何是他对不起她。 女子又说了一阵,这才离开。 端木琛立即下了床,“多有失礼,待我取了东西,立刻走。” 不料他抽出枕头捞信,丫头却扑了上来,“你不能拿。” 一阵扑腾,丫头的衣服往旁边斜去,虽然只有月色,但还是看到白玉一般的肩膀,怎么只穿单衣? 端木琛心中闪过不好的感觉,但已经来不及。 一切似乎都被安排好了,他才刚刚抽出信,旋即有三人掌灯,推门而入,带头的就是那刀疤嬷嬷,见到他,不意外,也不尖叫,反而弯腰行礼,“见过端木少爷。” 端木琛脸色铁青。 他现在肯定这是个套子了,但也怒骂不得,自己不进这院子,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原本抢信抢得厉害的丫头,此刻也不动了。 旁边一个大娘子见状,赶紧拿起身边丫头捧着的绒毛披风,把那丫头赤luǒ的肩膀给围上,“早春还冷,小姐小心别受了寒。”听声音竟是刚才的张姊姊。 小姐? 是了,刚刚看到她的肩膀上,有个弯月印子,水家人特有的标记,女孩在肩,男孩在颈。 她只穿单衣,主要还是要给他看这印子,证明她是真真正正的水云路,而不是冒充的丫头。 这套子,比端木琛想象得还要大。 刀疤嬷嬷上前给水云路系好披风,转头笑说:“我家姑娘冰清玉洁,知道贵府上有未婚少爷,有年轻男仆,还收留了几位落魄童生,是故还请三少爷植了桃花林,便是怕人误闯,坏了姑娘名声,可没想到三少爷居然深夜闯入姑娘闺房,还跟姑娘同被,姑娘这可不能再嫁别人,还请三少爷负起君子责任,许姑娘一世平安。” 门开着,春寒夜风一吹,端木琛清醒了些。 这一路进来都太顺利,没人看到他,丫头见到陌生人居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不叫,都已是亥时,怎有人还要用到胰子,怎么自己就笨得没发现呢? 突然就想起进院子前闻到的那阵花香,太浓郁,浓郁得有点诡异…… 数日后。 司香院中,端木琛正在看账本,却听得门被轻敲,墨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三少爷,水姑娘求见。” “告诉她我有事,她若能等便等,若不能等,改日再来。” “是。” 不一会,墨玉来覆,“水姑娘说能等。” “那让她等着吧。” “是。” 端木琛这一“有事”,就是半个多时辰从小的习惯,要做什么事情,一定是做到完,要看账本也是,那本不翻完,他不会放下。 终于看完,他放下账本,对外喊了一声,“进来伺候。” 话刚说完,很快有四个漂亮的大丫头推门而入,一个给他理衣服,另一个则扭了干净的手巾给他擦手脸,第三个接着奉茶漱口,最后一个则给他梳头,又将他腰上的月种冰玉重新系过。 四个丫头眼睛闪闪,三少爷这么好看,太太人又好,若能被看上收个姨娘,那日子真不知道要多好过了,只是想起绿茴姊姊的jiāo代,便只是想想,不敢动作要是敢爬三少爷的床,直接打死。 “外头还有些凉,少爷要披风吗?” “不用。” 端木琛大步流星,推门而出。 经过抄手游廊,就见大厅外,绿茴站立等候。 见他,绿茴立即行礼,“三少爷,水姑娘在里头等着。” 他点点头,跨槛而入。 桌上有清茶,有点心,不过分待之,也不刻意冷落,对待方式就像所有的客人一样。 水云路着桃色缎面云绣披风,长发挽成简单的半梳,一支琉璃镂金步摇,黛眉,红唇,妆容高雅精致,挺直背脊显示良好的教养,身边两个大娘子,却是不见那日厉害的刀疤嬷嬷。 见他进来,水云路起身,“见过三少爷。” 端木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日回来虽然愤怒,但静心过后想起来,这圈太大太深,可不是水云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可以设出来的,大概就跟钟侧妃的娘家妹妹一样,都是棋子。 是故虽然内心不悦,却也没口出恶言。 他已经打定,自己绝不开口,看她们怎么说,娶是会娶,只不过总不能都是他吃亏,至少这口他是绝对不开的。 屋里一片静默。 过了一炷香,水云路身后的黄衫娘子清了清嗓,“小姐。” 端木琛没听到恭敬,只有浓浓的提醒意味。 真是棋子。 还是个身分十分低微的棋子。 水云路美目闪过一丝无奈,递出手中的小红纸,“这是我的生辰八字,请三少爷收下,九月初九,乃是六十年一次的金凰之日,适百吉,还请三少爷花轿迎人。” 他恼怒中又有点想笑,居然连日子都自己算好了。 黄衫娘子见目的已达,便扶了水云路起来,“就不打扰三少爷休息了。” “慢着。”端木琛道:“坐下。” 黄衫娘子一呆,但倒也没有违拗,又扶着水云路坐下。 “你们两个出去。” “这,三少爷,孤男寡女的……” 端木琛挑眉一笑,扬了扬手中的红纸。 黄衫娘子显然也想到了,这都给八字了,孤男寡女又怎样?陪笑说:“这,小姐出来这么会儿,怕是累了。” “那怎么办,我想讲讲话,还没过门,架子就要端起来吗?” “自然不是。”黄衫娘子在心中叫苦连天,这端木琛搞什么啊,怎么突然要留水云路说话?刀疤嬷嬷jiāo代了,给了八字即可,她都站得累死了,还讲什么话,但这情形似乎又违拗不得,又推托了一下,实在没办法,只好离开。 看着两位娘子离开的背影,水云路微一欠身,“失礼之处,还请三少爷多担待。” 端木琛翻弄着那小红纸,“什么是金凰之口?” 水云路大概没想到他把人支开,竟然开口问这个,神色有点意外,侧过头,发上步摇微微晃动,“天象万喜之日。” “那么,前两日呢?” 水云路自嘲似的笑了笑,“深鸦之日,月隐,云浓,伸手不见五指,夜风定向吹,传说中凌娘唤风,趁的便是深鸦之日。” “宜?” “鸡鸣狗盗,万恶大吉。” 端木琛点点头,好个鸡鸣狗盗,万恶大吉,“我非君子,心胸亦狭窄,水姑娘如此害我,不怕我报复与你,甚至牵连他人吗?” “无一日不怕。” “只是你,更怕太子?” “太子爷仁慈,知道小女子有恙到南方养病,命人写信照顾,小女子不怕太子爷。” 水云路说完,站起身,接着便双膝跪下,额头叩地有声。 端木琛皱眉,“这是做什么?” “小女子乃庶出,自幼没学过规矩,也没学过手段,不善驭人,身边娘子刚刚惹得三少爷不快,还请三少爷别跟贱命之人计较,谢过三少爷大人大量。”语末竟是已有呜咽之声。 说完,竟是又要叩头下去。 都到这分上,端木琛自然明白她有口难言,口口声声贱命之人,只怕是家中其他人,想跟他讨饶,又不能明说,只好绕着圈,听到她又是往地上一叩,连忙伸手把她拉起来。 水云路脸朝下,他自是没看到她闪过眼中的笑意,只是一站起来,又是一脸身不由己跟楚楚可怜。 端木琛看她额头上的红印,泫然yù泣的眼神,倒也说不出什么吓人的话了,连个娘子都能吓唬她,恐怕也就只是个傀儡小姐。 “绿茴。” 绿茴很快进来,看到水云路额头上的印子,虽然惊愕,却也没多问。 “伺候水姑娘回桃花苑,派人把玉肤膏送过去。” 半月后。 春日百花盛开,水云路望着庭中美景,忍不住叹口气。 她额头上的红印在两天后转成黑青,涂了那yào膏,几天后也好个七七八八,现在根本看不出来她曾经拿这额头狠叩青砖地,但代价很值,他既然扶她起来,基本上就不会对她娘出手,外人说端木琛心狠手辣倒也做不得准,玉肤膏那么好的东西居然也给她了…… 这时候突然庆幸自己是庶出的庶出,这样夹缝求出的环境训练出的伪装能力,已经超过一般人所能判断,可怜有三种:小可怜,楚楚可怜,万分可怜,她在水家之所以能平安生存,靠着就是这大招,看准时机,正确使用,可保安康。 牡丹见状,向前一步道:“小姐,婢子去做些点心给小姐吃吧。”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贪吃的人吗?” “婢子只是想让小姐心情好一点……” “你要想让我心情好,就想办法把刀疤嬷嬷撵回京。” 牡丹干笑了两声,“小姐这么聪明都做不到了,婢子笨,当然更做不到。” “那过来给我捏捏肩膀吧。” 听到小姐总算吩咐事情,牡丹高兴起来,立刻站到水云路身后,捏了起来,想起唐嬷嬷的吩咐,小心翼翼的说:“小姐再过五个月就要成亲了,不做些绣活吗? 三少爷,太太,姨娘,大姑,小姑,姑爷,两位甥小姐和快出生的甥少爷,鞋子肯定来不及,帕子跟荷包倒是可以赶一赶。” “刺绣太麻烦了,我不做。” “小姐这样会被说的。” “所以我不已经吩咐春花去买了吗,反正没人知道我的绣工如何,难不成端木家还派人上京拿我以前的绣品,以比对绣工?” 再者,无论如何,端木琛都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弄那干么,早知道自己将来会被太子当成棋子一样布置进端木家,就不学刺绣了,花那么多心血,却讨不得夫君喜爱,真是白费功夫。 唉,这人生啊…… 真不知道京城那些贵人怎么会相信这些吉凶占卜之说,不过就是定数与吉凶循回,还一堆人深信不疑,说他们是傻子,恐怕还不信,若吉凶能测,他们这群庶出子女们哪会被人捏着脖子呢? 当初太子妃跟祖父要人,水家几个适婚年龄的姊妹都推来推去,以水家的身分,嫁给商家是低嫁了,何况此处距离京城几百里远,大伙死活不肯,她其实也是不愿意,但母亲至今没名没分,倒也轮不到她表达意见。 祖母说了,只要她乖,她生母就吃好穿好,意思就是,只要她不乖,母亲就吃不好穿不好,这不,亲事定下后,母亲便写信来,说太子妃让人送了一千两银子过去。 真没想祖父祖母这么狠,太子妃跟她说,她赏了五万两,到母亲手中居然只有一千两,二哥腰上那块玉佩都不只一千两了,居然只给母亲一千两。 “小姐,你说,”牡丹的声音很忧虑,“我们将来怎么办?” 水云路原本也很忧虑的,但听牡丹这样说,忍不住笑了出来,将来?哪还有什么将来啊? 经过那日jiāo锋,她肯定端木琛是好人,但也肯定他不会跟太子服软,恐怕新婚之夜就会把她晾在新房,然后迅速娶汪喜儿为平妻给太子好看,或者把她连人打包到避暑别庄,让太子吐血,总之,她的人生是到头了,没有将来,也没有以后。 刀疤嬷嬷再厉害,再会设套,也没办法让端木琛对她好,唯一安慰的是,端木琛是君子,会照顾她饮食无缺,不会因为迁怒而断她米粮。 说来也足费解,太子明明知道,这种陷阱媳fù,只会让整个端木家把她当贼一样预防,什么都打听不到,什么都做不了,花那么多心力就只为了给端木琛添堵? 真是吃饱没事干。 但也不能说全无好处,至少娘拿到了一千两。 至少,刀疤嬷嬷解了她的禁足令之前为了制造格格不入的诡异感,她们被下令不能出桃花苑,现下目的达到,也没必要装神秘了,刀疤嬷嬷说,端木府景致错落,比起几个亲王府都还奢华,要是她能顶住异样眼光,尽可出去走走。 开玩笑,她没事出去走干么?搞不好端木家会有人埋伏在曲桥上推她落水,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景致美得让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欣赏呢?桃花苑虽然已经走到腻,但至少还算自己的地盘…… “水姑娘。” 刀疤嬷嬷的声音,肯定没好事。 “太太请姑娘上荷塘水榭品茶吃果,说是想见见姑娘。” “我必须去是吧?” “姑娘若不前往,于礼不合。” “知道了。”水云路站起身,“嬷嬷跟我去吗?” “老奴容色吓人,就不去惊扰太太了。” 老狐狸,分明就是不想管她对刀疤嬷嬷来说,她的责任就是想办法让端木琛娶她,目的达到,可以跟太子妃jiāo差,至于自己要面对什么问题,什么尴尬,那都不关她的事情。 “小姐。”牡丹在后面怯怯说:“不换衣服吗?” “不用了。”换上什么衣服都一样,总之都是不讨喜。 她是这样进门的,所以,就算她打扮得再端庄,都是不端庄,既然结果不会改变,她自然也不想白费功夫。 第3章 就跟水云路想得一样,在荷塘水榭等她的,不是柳氏,而是代替柳氏持家,如今怀着身孕的端木明珠。 亭子里四个精致的大丫头煮茶,燃香,不远处还有四个粗使丫头候着。 端木明珠一件绯色锦缎狐领披风,头戴翡翠穹苍步摇,左手一串东珠,右手一只冰晶镯,看似简单,却是贵气尽显。 那冰晶镯啊,虽然只是一眼,但水云路敢说,跟太子妃钟爱的那只成色差不多,差别在于,太子妃极是珍爱,总是设宴时才会戴出,还深怕人家不知道似的拚命举起手,而端木明珠却待之像一般的首饰,果然富可敌国。 水云路走进亭子,微一欠身,“端木姑娘。” “切勿多礼。”端木明珠神采奕奕的做了请的姿势,“桃花苑规矩秉从京中,我是商人子女,不懂那些,怕是闹了笑话,给哥哥丢脸,才寻了理由请姑娘出来,莫怪莫怪。” 这就是未来大姑了。 端木明珠笑语嫣然,可四个随身丫头都端着身子,目不斜视,就好像这亭子里没有水云路一样明知道她即将嫁入端木家,却也没一丝礼仪,她可不信端木家会允许这样的丫头伺候,讲白了,若不是主人家暗示,地位再高的丫头也没这个胆。 语气客气,却放任丫头对她不客气, 水云路微微一笑,饶是端木明珠见多识广,也不禁怔了一下。 真是花颜玉骨一美人。 她先前刻意jiāo代了,若她不发话,不用奉茶,不用行礼,水云路却也是荣辱不惊的模样怎么说,光是这份安之若素,就足以让人欣赏了,何况,还生得一张好相貌。 哥哥把桃花苑视为眼中钉她是知道的,所以那日在司香院哥哥说要娶水云路时,她跟丈夫都吓了一跳。 又听说哥哥打发学安去请欧阳大夫,更觉不安。 过了半个多时辰,欧阳大夫才到,把了脉,又看了眼睛,这才说是中了桃花香,对身体无碍,只不过中香当下,思虑受阻,一般都是修行人家用来锻炼弟子心xìng用的,修习之人调息便可,若是一般人不懂抵抗之法,嗅到的当下只会变得暴躁,而且思虑不深,容易惹祸,现xià tǐ内虽有些残香,倒也不要紧,过几个时辰,会自行消散。 端木明珠当下明白,哥哥吃了大闷亏^桃花香是常见的锻炼香剂,别说修行之人,一些武馆跟书院也会燃这香来增加弟子定xìng,让他们在冲动时能调息,清明心xìng,水云路既然是国师孙女,在墙边埋香,再正常不过,只是他们端木家从不相信命数,不与此类人来往,所以才不知道,一旦中香,便容易冲动行事。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唯一能做的就是善后。 为避免母亲担忧,端木琛对外宣称,自己跟水云路以诗论情,见春日渐暖,水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路即将回京,这才开口求婚,柳氏一听,自然没怀疑,反而十分欣喜,马上命人请了官媒来商量。 谁都知道端木家富有,一听要找媒,一个五十几岁的罗官媒立刻撩起袍子往外跑,抢了第一。 知道柳氏不过是乡下fù女,女儿又是招赘,没正经嫁娶过,这一求亲便是国师府,当下细细讲解起来,如何投帖,如何访问,何时派媒,聘礼该多少,新房如何修,整整说了一下午,只喜得柳氏笑开了花,又想事情繁琐,一个弄不好就是丢了儿子的脸,索xìng请罗官媒告假月余,暂住在端木府。 罗官媒不过一个下午就拿了一锭金子的赏银,足足是他五个月的俸禄,此刻见柳氏留人,俨然要请他当大婚指标,十分愿意,请人往家里传了口信,让妻子收拾几套衣服过来。 一方面柳氏急于抱孙,一方面也是刚巧遇到好日,罗官媒上京一趟,立刻把事情都说好了。 三月十二日,端木琛随着母亲柳氏上京提亲下聘。 为了不让柳氏看出端倪,这下聘,可着着实实是给意中人下聘的礼单,名画,瓷器,上等丝锦,异族香料,珍稀珠宝,此外还有千年人参十支,伞面大的灵芝三枚。 前面的也就算了,价高但有价,但那千年人参跟伞面大的灵芝,却是无处可寻,水国师今年六十几岁,也只在萧太妃那里看过一次千年人参,还只有半支,没想到这未来孙婿一送就是十支,老人家活到这年岁,对金银已淡,但对延年益寿,倒是有兴趣的很,因此一见这老参灵芝,脸便笑开了。 此外,值得一提的还有那座冰玉屏风,验礼时,只看得水云路的亲爹跟嫡母一脸惊愕,一般人有块冰玉配饰都难得了,这一整面冰玉屏风,那原本的玉石该有多大,这价值多少?虽然是自恃人神桥梁的神官身分,这下也凡人了。 于是席间和乐融融。 说起迎亲之事,水云路的亲爹,水四爷大手一挥,“迎”亲就不用了,直接结亲竟是不想把女儿接回,既然不是从府中出阁,也就没啥嫁妆好给,但这聘礼却是得收的。 端木琛虽然已知她身分不高,但眼见低微至此,家人连基本面子都不顾,倒是有点诧异,但他娶水云路不过是无奈,又不是真心喜欢,结亲可比迎亲省事多了,故也没有反对。 罗官媒当下给双方写了婚书,水国师跟水四爷又在聘礼单上画押盖印,水云路便算是端木家的人了,至于何时娶,怎么娶,都由端木家作主。 因为婚事双方有了共识,故水家特别热情,端木琛不得已,在水家住了两日,这才带同柳氏回南。 以上,都是端木明珠从丈夫金齐声那里听来的。 真不知道他们端木家何德何能,竟让太子爷大费周章,就为了逼哥哥成一个不情愿的亲,难不成自己家里真的是皇亲国戚? 她曾问过哥哥,但是却被嘲笑了一顿,“你什么时候见过要上京缴税的皇亲国戚?” 哥哥那日笑得厉害,端木明珠被笑得丢脸,此后不敢再提。 事情久了,也就忘了,此时因为被太子针对,这才想起来。 “太子府开销大,听说太子几次跟皇上求河权,皇上没给,这才生出这些是非。” 端木明珠不解,“只是娶个女人,又算不了什么大事,这样也行?” “皇上既然金口允了三代,这将来便是要传给我儿子,若是水云路与我有后,那就是嫡子,待我年纪大了,龙椅也只怕要换人坐,现下太子虽然摆明了弃她,但既然手握她的生母,把手伸进来也不算难事,届时以母制水云路,再以水云路制我端木家的嫡子,逼他把河权献上,一切大功告成。” 端木明珠一脸错愕,“嫡子归嫡子,可我大康律法没规定父亲定是要把家业传给嫡子,别说庶子,就算是传给义子,养子,也都行的。” “你等着吧,他日太子登基,必会修改律法,使嫡子有绝对继承权利。” “那……” “那还不简单,要挑人出错是很容易,再来,这时间,可也是很长的。” 端木明珠双眼一亮,是了,哥哥既然打定主意要宽母亲的心,自然会跟水云路当真夫妻,有儿有女,以慰母亲,女人嘛,要挑错还不容易,不孝顺,多话,懒惰,随便盖个名义上去,降其为妾,子女皆成庶,她就不信太子有脸立下“家业由庶子继承”这种荒谬律法,要真能成,这天下要大乱了。 待哥哥年岁大了,再从儿子中挑选个聪明有担当的,扶其母为正妻,此后庶子成嫡,子承父业,端木家便算稳了。 再者,从现在到水云路的儿子长大,还有十几年呢,指不定中间哥哥就派人把她母亲劫走了,太子双手空空,要拿什么威胁水云路? 如此一想,心情瞬间好上许多,“太子爷连哥哥对母亲的孝顺都算计进来了,只是,千算万算,却漏了七出之条与时光之久。” “所以你悠着点,表面上也可跟她来往,别让母亲看出端倪。” “是,妹妹知道。” 见明珠郑重点头,端木琛才算稍微放心。 子折夫亡,柳氏这生苦难太多,无论如何,他要母亲晚年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上京提亲,该有的不但有,甚且更多,连官媒都自己带了,如此慎重,只怕连水家一些不明白原因的人,都要当真了。 只是端木明珠听丈夫说完下聘过程,又好气又好笑,亏得水家是国师世家,还是神官,居然如此厚脸皮,收聘礼却不给嫁妆,如此一来,水云路的身分却是更明白了。 这不,请她出来,身边居然只有一个丫头,见服饰,还只是个二等丫头,可见桃花苑中的嬷嬷跟大丫头都不是她命令得动的。 至于水云路打扮也如一般庶女,身无锦缎,头无金饰,连妆粉都没有,要不是她气定神闲,还真无法把她跟官家女子连结在一起。 “奉茶。” 一个命令,旁边的大丫头立刻倒茶,“水姑娘请。” 水云路接过,笑说:“多谢姊姊。” 白青描花瓷杯,淡碧色的茶汤,她吹了口气,轻啜一口,对于她们刚才的无视绝口不提。 是被欺侮惯了吧,端木明珠想。 端木明珠原本只是想装装样子,好让下人传出风声给母亲知道,女儿跟未来的媳fù颇亲近,但此时见她容色镇定,竟生出一些亲近之意,便道:“婚事既定,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母亲住在长福院,姑娘若闲来无事,也可过去走走。” 水云路眼含薄笑,“是。” 端木明珠微觉奇怪,是?为什么会说是? 啊,是了,自己刚刚吩咐丫头不用上茶,她是大宅出身,自然知道一等丫头没主人命令,不会失礼至此,她想必是觉得,你既然存心无礼,那么我把自己矮到底,看你能欺到什么程度去,所以不说“好”,而回“是”,这是在告诉她,这是端木家的宅子,你又是端木家的大小姐,你想欺负便欺负吧,但切莫以为我不懂。 想通了,瞬间耳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补上一句,“我娘肯定很喜欢你。” “端木姑娘既然有所吩咐,我自是从善如流,只是,端木少爷没同我说起此事,只怕另有安排,不如姑娘再跟少爷商议商议,若是意见相符,那我便择吉日拜访太太。” 端木明珠更尴尬了。 她自觉端木家对她宽容,没追究她设下陷阱之事,可只怕在她心中,自己跟太子妃那种女人比起来也好不了多少先是以母亲之名把她叫出来,又故意要丫头无视她,才坐下来,也没问候,就要她去母亲的院子,怎么说都是没个尊重,怎么说都是脱离不了命令。 这么一想,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要紧。” 呃,天啊,她真不是那个意思…… 在端木明珠为自己一时不慎所苦的时候,端木琛正在司香院中看着六王爷信太子设这局逼他娶妻,皇上已经知道,太子禁足,罚俸,什么时候到头,还要看皇上心情。 皇帝一方面固然是疼惜他这个被算计的孙子,但更多原因,是在于心痛太子的不争气见一个,眼红一个,自己当了三十几年皇帝,赐下的东西可多了,弟弟们,皇子们,侄儿们,谁不深受皇恩,难不成来日登基,他还想一一跟臣民讨回他这个父皇赐下的恩物?心胸狭窄,何以为君? 端木琛自然知道太子这几年始终派人盯着自己,是故年纪已到,却不敢娶亲,太子一日疑心不除,他贸然有后,只怕那孩子也活不长,镖局出身的护院跟大内出身的侍卫,他不会傻到以为那是同一种级别的存在,护院防得住宵小大盗,但防不住宫中侍卫,自己对在皇宫坐牢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这话说来大概也没人信。 江山,江山,若走不出那皇宫,不过也就是张地图而已。 说来,祖母真是聪明至极,一曲琴,一盏茶,一个笑脸,便换来皇上念念不忘,子孙富贵无匹。 端木家虽然不是官,但掌握着大康王朝的经济命脉,这权力可非一般官位能及,也难怪朝中官员个个眼红。 太子想要金银,这他尚能理解,只是太子以为他对皇位有意,未免想得太多。 江南四季各有风景,能日日跟母亲问安,见两个妹妹生活安好,他可什么都不缺,皇上几次召他留京他都推辞了,想要的便是自由自在,比起被困在宫中,对着一张地图自满,他倒宁愿腰缠万贯,行遍天下。 脚能踏上的地方,才叫江山。 皇位?谁希罕! 将六王爷的信放进炉里烧了,直到一丝纸片也不剩,他这才看起账本来。 上京一趟十余天,没听回报,这积在一起,只能说累得呛,嫌每日来回麻烦,这几次都住在港边的客栈里,直到事情处理完毕,才回府邸,才刚刚吃完饭,连茶都没喝一口,绿茴来报,说大小姐来了。 这都快生了还跑来跑去? 只见端木明珠跨过门坎,立即哗啦啦的跟他说白日在水榭发生的事情,她是听他的话,去跟未来嫂子亲近给母亲看,谁知道没弄好,人家以为她仗势欺人,摆架子呢,她端木明珠自认不是那种人,但水云路那波澜不兴的软泥态度,真是让她辩也不是,不辩也不是,只觉得冤枉万分。 听完端木明珠的“委屈”,端木琛只觉得好笑,“她真这么讲?” “是,我都觉得自己要是坏人了。” 看着她懊恼的脸,端木琛微觉好笑,“行了,我再跟她说。” “再?哥哥你跟她哪有这么熟?” 端木琛笑了笑,“原本不熟,不过前几口看了京中来信,熟了。” 不但熟了,也知了。 水云路是庶长女,但在她之前,有两个姨娘怀孕却都滑胎,水家四房有十几个女人,除了正妻之外,能顺利生下孩子的只有李姨娘跟另外一个通房,这样的母亲教出来的孩子,只会聪明,不会傻。 她那句“端木少爷没同我说起此事,只怕另有安排,不如姑娘再跟少爷商议商议,若是意见相符,那我便择吉日拜访太太”,真的是很伶俐,明珠都没发现的事情,倒是被她嗅出端倪。 “你回去休息吧,我会跟她提的。” “那得跟她说,我没那意思喔。” “知道了。” 待端木明珠走后,端木琛把茶喝了,这才对外喊,“墨玉,去桃花苑请水姑娘过来……不,去跟水姑娘说,下午若方便,我去桃花苑访她。” 水云路当然是方便了。 他看了一会书,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换件衣服往桃花苑去。 上次来桃花苑,天色黑,根本看不出景致,这次倒是真看出来了,小塘,凉亭,绿草地,攀墙的紫色朝颜,几只花猫随意或躺或卧,十分闲适,只是…… 一个青衣丫头就站在垂花门旁,看到他,立刻行礼,“见过三少爷,我家小姐在亭子里。” 从太子手中的有用之人变成无用之人,差异可不是一两点。 那日她来送八字时,盛装华服,俨然是高贵的官家小姐,此刻却是素颜,棉布衣,头发也只用粗钗简单挽了个髻。 石桌上没有烹茶用具,简单的一只壶,两个杯子。 端木琛知道就在前几日,太子把自己的人都撤了,也有预期桃花苑中仆人会少得多,只是环顾四周,这…… 水云路嘴角弯了弯,“三少爷见笑了。” 的确很好笑。 大抵是婚事已定,刀疤嬷嬷懒得应付,那些好衣服,首饰,都不给开箱,明珠说,她连胭脂都没有听到时已经觉得荒谬,没想到亲眼所见更离谱,太子要撤人,竟连个粗使丫头都不留。 看来,那青衣丫头应该是水云路从水家带出来的,所以才没被收走。 太子心胸狭窄至此,简直大丢皇家脸面,难怪皇帝禁足,罚俸,不说日期,恐怕就是要他好好想清楚。 “嬷嬷把好茶叶都拿走了,只剩一些粗茶。”水云路亲自给他斟了茶,“三少爷请用。” 连茶叶之类的东西都拿走? 一般女子落到这田地,只怕终日惶惶不安,她却是气度娴雅,让他不由得生出一些好感。 结亲,是他给自己善后,后来知道她只是无奈奉命,他想,那就养着吧,他就不信一个女孩子还能在他手中翻天不成。 此时见她稳重,内心不禁生出另一个想法母亲出身低微,又不识字,故即使这些年不少夫人相邀,总不敢过府,怕给儿子闹笑话,能跟官家结亲一直是她内心希望的,水家不只是官家,还是国师世家,皇亲国戚看到,也会敬上三分,水云路容貌出众,气度泱泱,完全符合母亲对官家女子的想象。 如果她真能讨得母亲开心,也算是替他尽孝,只是如何让她愿意照他意愿行事,恐怕是得好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谈一谈了。 水云路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非常荒谬,但她一来无心摆样子,二来,也没那能力摆样子刀疤嬷嬷可把所有能拿的都拿走了,桃花苑只是雕梁画栋的一间空院子而已。 但也好,越是一穷二白,端木家越不会对她有戒心,她的日子也就会好过上一些。 这不,端木琛看着那颜色翻褐的茶叶,脸色十分和缓,比起她去硬塞八字那日要好看得多,茶水颜色明明很糟,但他居然也喝了,“成亲便照你说的,订在九月初九。” 所以已经定了,可家里怎么都没来信…… 大概是看出她疑惑,端木琛主动道:“你祖父的意思是结亲,至于迎娶之事,就免了。” 嘴角抽了抽,好吧,庶女生活多年,此种事情不用意外,“那聘礼……” “收了。” “可有退回部分?” 看着水云路带着一丝希望的模样,端木琛忍不住想笑,“连一样都没退。” 水云路默默有种丢脸的感觉,“三少爷当时应该先来问问我再去下聘,祖父素来贪财,一旦让他拿入手中,是别想再枢出来的。” “算了。” 水云路想想也是,端木琛家里什么最多?银子。 笑了笑,“三少爷今日来到桃花苑,想必有事,桃花苑中,除了我与水家带来的丫头,再无其它人,尽可直说。” “水姑娘好爽快的xìng子。” “三少爷手握河权,时间可比金子还贵,若是没事,只怕不会轻易来桃花苑。”毕竟这院子可是案发现场,别说受害者,就连她有时想来,都不是很愉快。 “这样吧,我先问问姑娘,可知我为何吃了亏,却是一点报复之意都无?” “这我也想过,原以为三少爷是权衡时势,让太子爷一让,但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许是京中有变化,只是我在这里却不明白。” “我就直说了吧,京中确实有变,但主要是我母亲年纪已大,我又已是弱冠之龄,却未有妻妾,母亲一生愿望是看我娶个体面的姑娘,别的不说,水姑娘的家世气度,极合我母亲心思。” 他之所以这年纪未婚,便是担心有后,逃不了太子dú手母亲连折两子,中年丧夫,若是这般年纪再来送孙子,只怕要承受不住。 但眼见太子的想法居然是塞给他一个嫡妻,计划将来端木家的子孙自愿归还河权,那么,只要是这个嫡妻所出,太子便不会出手,加上他这阵子调查所得,这水云路实在不足为惧,连下聘这大事,水家人都没写信告知,足见她也是立场艰难只是这些话说来伤人,跳过不讲。 “母亲喜欢官家女子,我又不爱娘家太大势,水姑娘是官家庶出,再合适不过。” “三少爷之所以放宽心胸,是想通了,要我让太太开心?” “是。”端木琛微微一笑,“所以以后人前,姑娘要与我彼此有意,至于人后,我不会亏待姑娘。” 水云路眸光一闪,“不会亏待,还请三少爷告知,如何算善待,如何算亏待?” 果然是夹缝中长大的庶女,该仔细的地方绝不迷糊。 他想了想,道:“姑娘既然是我正妻,那么我端木府必以正妻之礼待之。” “好。”水云路伸出手,“我替三少爷给太太尽孝,让太太舒心,虽是正妻,但掌家之权自是不用,只请三少爷保我生活无忧,不受人欺。” 端木琛伸出手,跟她轻击手掌,“一言为定。” 击掌之后,水云路心中总算踏实了jiāo付八字那日,她下跪叩头,待他扶自己起来,心中已知他不会对母亲出手,于是自欺欺人的想,好了,一切没事。 哪里会没事呢,人在屋檐下,事情可多了。 被尊重是过日子,不被尊重也是过日子,可以的话,当然希望是前者。 一场戏,一世安稳,也算很值。 “既然要我讨得太太欢心,那还请三少爷告知太太的出身过往,习惯偏爱,好让我避其所嫌,投其所好,当个贴心晚辈。” 好个避其所嫌,投其所好,“我母亲是农家子女,xìng子朴实,不懂绣花,不会弹琴,每日所乐,便是见双胞胎孙女素儿与络儿与她争宠,最近只挂心我大妹明珠即将临盆之事,馨州虽然多贵夫人,但却是没有来往。” “那三少爷呢?” “也是要避其所嫌,投其所好?” “总不能太太问起时,却是一问三不知,三少爷见太太质朴,但若是说起自己儿子,只怕全天下的母亲都是聪明伶俐,心细如发。” “我生平最大兴趣,便是看账本,算银两。”端木琛扬眉笑问:“如何?” “此等兴趣,也不是一般人有福气有,三少爷不用妄自菲薄。”说到最后一个字,已经笑了出来,这端木琛,比她想得要好相处的多,“谁不爱银子,三少爷会被太子盯上,是因为银子,我来到这里,也是因为银子,只是世人皆怕自己被视为庸俗,所以不敢直言,若是想想食衣住行,三少爷的兴趣就必要得很。” 端木琛眯眼一笑母亲不善jiāo际,明珠却是有几个闺阁朋友,许姨娘家中也有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几次想说给他做妾,他偶尔玩兴起,会告知对方自己最爱看账本,算银两,每次他说出这句话,那些姑娘们的表情就好像他说了什么粗言似的,在他看来,都是装模作样,能在春日赏花,秋日游湖,靠的可不是雅致,而是银子。 这回原本也想吓吓水云路,却没想到她竟是妙回一顿,登时生出一些好感。 又看她衣着打扮窘困,连丫头都只有一个,便道:“过几日,我会送些人跟东西过来,水姑娘切勿推辞。” “知道了。” 第4章 端木琛说话算话,过几日,先是一中年女子来,自称惠大娘,带了一干仆fù,让她挑选。 水云路知道端木琛要开始演起情深戏码,倒也没客气,留了四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两个厨娘,看惠大娘精明,嬷嬷就不留,此外另有八个粗使丫头,工作职责,全给惠大娘发派。 院子里已经打扫干净,屋内青砖地总算看得出原本的价值,紫檀家具,盆景,花瓶等东西,在惠大娘的指挥下再度把空dàngdàng的大厅布置起来,茶抽斗都放上最好的新茶,桌上的四宝盒放置了桃干,苹果糖,橙饴,红豆煎果,花样颜色,与茶具是成套的,都是水蓝瓷釉。 从头到尾,水云路都是在亭子里看,惠人娘彷佛会分身术似的,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忙归忙,却不慌乱,也不大声小叫,可见是发派惯了。 牡丹道:“小姐,难得未来姑爷这样大方,直接拿了名册让您自己挑,您怎么什么都让给那惠大娘,万一她净挑一些不好的东西,不是亏到了。” 水云路噗哧一笑,“三少爷要来验收呢,她敢?若她是仗势欺人之人,三少爷万万不会派她过来。” “那我们自己选,也能多拿些嘛,就算用不着,藏一些在后头,茶叶啦,被子啦,都放一些,万一将来三少爷想把东西收回,好歹有些东西可以顶着。” 看牡丹真是被刀疤嬷嬷那手吓到了,只想着多囤点东西。 水云路摸了摸她的头,真是傻孩子,“放心吧,三少爷肯定跟惠大娘jiāo代过,不管我要什么,都给,我自己选若拿少了,真是亏了,若拿多了,又不好意思,干脆jiāo给惠大娘发派,她既是心腹,自然懂主人家心思,主人家连册子都给我看了,那么她替我挑,就只会多,不会少,到时候我们住得舒服,又不用担那贪心之名,岂不两全其美。” 牡丹想了想,哎的一声,“对耶,以前去三nǎinǎi那里,三nǎinǎi如果说糖果随便吃,我只敢吃一个,总觉得不好意思多吃,有次我肚子不舒服,没吃,黄槐姊姊拿了一大把给我,让我肚子好时慢慢吃。” “是不是,如果你自己伸手拿一大把,黄槐姊姊肯定嫌你规矩不好了。” “小姐真聪明,一下就想到这里了。” 水云路知道不是自己聪明,是牡丹缺心眼。 牡丹从小少根筋,她两个丫头,鹿草聪明些,可嫡母怕鹿草聪明,会给她出主意坏事,所以找个理由把人留下,只让她带牡丹。 牡丹是家生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忠心,前些日子桃花苑过得很艰难,牡丹也没因为这样就懒惰了,依然在有限的资源下,把她这个小姐服侍得好好的,早晚梳洗,一日三餐,都不用她动手。 水云路并不是娇娇女,见房子都空成这样了,表示两人就齐心协力吧,谁知当她要打水洗衣服时,牡丹立刻扑过来抢水桶,想生火煮饭,牡丹又立刻扑过来抢火种,于是她就知道,牡丹是不会让她做任何家务的,在小丫头心中,即使什么都没有,但小姐还是小姐,绝对不能做下人的事情。 见识了刀疤嬷嬷那极端手段,牡丹这朴拙的忠心,更显珍贵。 忙了近两个时辰,惠大娘笑着过来说:“绣娘已经等着了,请姑娘进来量身。” “有劳。” “姑娘客气。” 主房已经焕然一新,甚至比之前更好。 被铺,纱帐都已换新,玫瑰镜台,紫檀抽斗,衣间外是面百鸟朝凤屏风,美人榻上的小桌放着一只镂金香炉,香烟袅袅。 一个四十余岁的fù人恭恭敬敬站在门边,见到她,立刻行礼,自称姓余,是绣房的主事。 量了身,又量了脚,余绣娘掐了线做记号,笑咪咪的说:“老奴第一次给姑娘做衣服,不知道姑娘喜欢哪几种颜色,绣房中的丝缎跟笼纱颜色都是齐的,还请姑娘说上一说。” “我是国师孙女,颜色不宜鲜艳,衣裳主色以月白到穹苍之间,露草到墨绿之间为主,其余滚边,腰饰,鞋面,请余大娘看着配便行。” 水云路说完,走到那玫瑰镜台旁,拉开旁边最底下的小格,果然见一整格的金珠子,所以她才要让惠大娘来啊,“帮我在抽屉放点赏银”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水云路拿起三颗,牡丹很快接过,往余绣娘手上一放,“余大娘辛苦。” 余绣娘一看,喜上眉梢,“谢姑娘赏赐。” 余绣娘离开后,惠大娘笑道:“今日人进人出,只怕姑娘也看累了,不如先休息一会,我让人送些点心上来。” 水云路点点头,微一欠身,郑重道:“惠大娘,多谢。” 她是大宅出身,自然知道人欺人能到什么地步,大宅下人要让不得势的主人或者不受欢迎的客人难看,方法太多了,这些丫头婆子凭什么对她有礼?看的不过就是惠大娘对她恭敬。 惠大娘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怔了一下,笑道:“姑娘要折煞奴婢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哪像那汪喜儿,真是…… “见姑娘好说话,奴婢自作主张了,姑娘若还缺些什么,请尽管说,奴婢会尽快让人送来。”欠了欠身,这便离开了。 水云路看了看屋内,一般闺阁该有的东西都有,镜台抽屉竟也放了一套套的首饰,精致华美。 牡丹一看,旋即笑开脸,“小姐,这东西任一件只怕都要上百两银子,这下我们可发达了。” “发达?这些东西册子上都有呢,只能用,不能收,倒是这个可以拿。”抓起一把金珠子往牡丹手上放,“收着吧。” “谢小姐赏赐。” 水云路一笑,牡丹虽然大刺刺,但也多亏这种个xìng,热闹些。 看看惠大娘给她挑了些什么,步摇,璃圈,耳环,手镯,花鸟佩……? 水云路拿起其中一只冰玉镯,成色晶莹剔透不说,中间还有一丝艳黄色,就像是丝线穿过那玉镯似的。 冰玉中的月种? 名贵固然名贵,但她拿起来却是另有原因两次见端木琛,他腰上系的玉佩似乎就是月种冰玉……不是似乎,她确定是。 所以,是考她来的? 他们各有所需,也各有能给,他既然已经先释出好意,那么,看看她是否能担起哄柳氏开心的责任,也不过分。 看看她够不够聪明,看看她够不够心细柳氏再朴实,也不会是个傻子,如果不够伶俐,只怕会穿帮,事关儿子,每个母亲都会变得聪明万分。 玉镯是两片镶金,她把环扣往内缩一点,大小就刚好了。 她能依靠的只有端木琛的诺言了,所以,她一定要对他好一点。 过得几日,绣房把衣服跟鞋子送来,水云路便打算去看柳氏。 仔细想了一下,选了套冷翠色的衣裙,琉璃青腰带,单髻盘着一支彩凰展翅步摇,衣饰简单,首饰华贵,轻扫黛眉,微点胭脂,既显得身分,又不会太张扬。 牡丹笑容满面,“小姐真漂亮。” 水云路点点头,这话她爱听。 就目前为止,长得眉目如画虽然没给她带来太大的人生帮助,但至少看着镜子时比较愉快。 “东西带了吗?” “带了。”牡丹笑咪咪的抱着忙了一早的点心,“太太知道小姐如此手巧心灵,肯定喜欢。” 对于一个忠心的丫头来说,她最大的希望就是小姐过得舒心。 她家小姐容貌好,个xìng好,偏偏命不好,在家里每天小心翼翼不说,到了这里又有刀疤嬷嬷,眼见就快走大运,不由得喜上眉梢。 条件什么的,她不太懂,她只知道三少爷说了,只要小姐好好孝顺太太,他会对小姐好的,自家四太太那么厉害,小姐都能安抚,端木家的夫人,肯定没问题。 水云路又检查了一下,“好了,去叫褐香跟橙儿过来。” 牡丹出去了一下,又进来,“褐香跟橙儿在外头等着了……” 看牡丹支支吾吾,水云路帮她把话接下来,“白玉跟迎茜说要跟着一起去是不是?” “是。” 一出房门,四个大丫头果然都在,“见过姑娘。” 礼是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只不过两个行得恭敬,两个行得敷衍。 水云路转头问道:“牡丹,你刚刚话没说清楚吗,我让你叫褐香跟橙儿,怎么迎茜跟白玉也来了?” “回禀姑娘。”白玉往前站了一步,“是听得牡丹姊姊说要去太太那,我跟迎茜才跟过来的,姑娘可是准备好了,若一切妥当,婢子便带路。” 水云路想,什么是奴欺主,这就是奴欺主了。 明明听到她只要两人,却还是跟来,跟来也就罢了,不是请问能不能跟,而是直接问,你好了?好就走。 谁是主子,谁是婢子? 她的未来人生可是都要在端木家度过啊,如果连个丫头都能替她作主,那还要不要过日子? 这几日她冷眼旁观,二等丫头跟粗使丫头都很安分,褐香跟橙儿也很尽心,就是白玉跟迎茜让她想起嫡母身边的大丫头,明明是个丫头,却自恃身分,嫡母偶尔要她们给自己跟母亲倒茶,便像是多委屈似的。 若她是娇养长大的姑娘,只怕看不懂,只可惜她是看着脸色长大的,所以,所有的脸色她都懂,即使只是一个顿手,一个眨眼,她都懂。 jiāo付八字那日,她亲耳听见,端木琛只剩两个大丫头,一个墨玉,一个绿茴,这褐香,橙儿,白玉,迎茜,只怕原本也是在司香院中的。 他把自己的大丫头给了她,是想柳氏知道他有多重视她,只是这些丫头,服侍的既然是大富大贵之家的主人,吃穿用度自是比一般闺阁千金好,除了端木家的人,其它都不算主人,又,大抵是知道祖父收了聘礼,又不给嫁妆,婚礼全由端木家张罗,服侍她本就不愿,加上水家待她如此,便生出轻视之心。 前两日,端木琛来看她,问她一切安排是否合意时,她很坦白的说,想他把白玉跟迎茜收回去。 他不傻,一听就懂,“怎么,这两丫头是懒惰了,还是放肆了?” “一半一半吧,褐香跟橙儿稳重知进退,我很喜欢,也很放心,可白玉跟迎茜差的不是一两点,是很多点。” 端木琛皱了皱眉,“这两丫头在司香院中还算本分,也没出过什么错,怎么换了主子就不安分。” “她们升上一等丫头多久了?” “不过就去年的事情,碧霞跟碧月二十四岁,我放她们出府嫁人,赖嬷嬷这才从二等丫头中挑两个上来轮值,就是想着你们年纪差不多,才让她们过来,可以陪你说话解解闷,没想到闷没解到,却先给你添堵,算了,你给换个名字吧。” 换名字便是降回二等,甚至是三等的身分。 因为是近身,一等丫头的拔擢与除名都不算小事,水云路没想到端木琛会直接任自己发落。 她不是发落不来,只是这山芋会很烫,她现在没有名分,没有地位,没有底气,凭什么降,“这样吧,我这两日让牡丹去点点,如果白玉跟迎茜态度有改善,那就算了,毕竟年纪小,想得不多,可如果她们还是觉得在桃花苑委屈,那我就让她们回司香院,你再帮我发落吧,到时候话传出去,不就是三少爷疼惜媳fù的证明了吗?” 端木琛一想,笑了,“这主意倒不错。” 既然要演戏,就演得足一点,像一点,母亲若知道他对未来妻子有心,也只会高兴而已。 两人接着又说了一阵,自然都不脱这场大戏如何演。 说着说着,端木琛倒认真高兴起来她手上戴着月种冰玉镯,耳上戴着东珠坠,这两样都与他的随身配件成套,只不过短短会面便记得,足见聪明。 聪明之余,说话不扭捏,也是他看中的优点之一。 母亲个xìng耿直,若是事事不明讲,只是含蓄以对,只怕要应付不来,水云路这样率直却又点到为止,是最刚好不过。 端木家两个女儿,明珠个xìng飒爽,珊瑚xìng弱,母亲身边始终没个可心之人,只要她能让母亲开心,即使不是出自真心,对他来说亦足矣。 水云路自然不知道他想到这上面,继续道:“如果哪日白玉跟迎茜去司香院找你,并且递上我给的信,那就是我忍不住的时候了。” “还有信?” “既然是从我桃花苑出去,自然是要我给改名字,信里就是我给改的名字,还请三少爷配合配合。” 那日说到这里,因为端木琛有友人来访,没再继续。 水云路原本是想再给一段时间观察观察的,但今天白玉跟迎茜这一出实在是刷新她的忍耐限度了。 听话是下人的第一守则。 没叫却来,没问能不能跟,直接说自己要带路,这不能忍了啊,外面多少眼睛在看,她今天不把这两人弄走,只怕以后人人都不把她当一回事了。 不管白玉跟迎茜欺她什么,这都是最后一次了。 转身回房,写了两张字条,折起,又盖了蜡印,出得门口,给白玉跟迎茜一人一个,“拿着去司香院找三少爷,说是我给的纸条。” 两人不明所以,但知道要去司香院,当然马上说是,心里想的都是:最好三少爷见她们时,又想起服侍的体贴之处,留她们下来,因此居然连礼也没行,转身就走。 褐香怒道:“你们两个,回来给小姐行礼。” 听见褐香发怒,白玉跟迎茜才回过头来,“是婢子失礼,小姐恕罪。” 水云路挥挥手,“去吧,记得一定要亲手jiāo到三少爷手中。” “这两丫头。”褐香一脸恨铁不成钢,“小姐莫放心上,赖嬷嬷弄错碧霞跟碧月姊姊生辰,以为两人还有两年才嫁人,可没想到只剩下半年就可以出府,白玉跟迎茜只学了三个多月的规矩,回头待婢子再好好说她们一顿。” 听到褐香这样说,水云路突然想起一事,“褐香姊姊,赖嬷嬷的权限很大吗?” “赖嬷嬷是司香院中管事,小事不用说,就连拔擢白玉跟迎茜,也是赖嬷嬷作主了算。” 牡丹奇道:“三少爷不管吗?” “三少爷最烦这种事了,要是赖嬷嬷敢拿下人之事相询,肯定要被骂的。” 真是如此。 水云路想起前两日,端木琛来桃花苑问她是不是有其它需要添置,毕竟是“心上人”,总不能老是派小厮传信,自己得亲自过来,才足见喜爱之情。 当时水云路便跟他说了一阵白玉跟迎茜之事。 那一整个下午,吴嬷嬷都用一种“恭喜小姐,贺喜小姐”的眼光笑咪咪的看着她,水云路被她喜得有些毛,终于问道:“吴嬷嬷是怎么了,这样看人?” “老奴这是为小姐高兴呢。” “吴嬷嬷何出此言?” “小姐不知道,三少爷最烦这种事情,可刚刚三少爷跟小姐一说竟是一盏茶时间,这可是从没见过的事情,足见对小姐的喜爱,老奴为小姐高兴。” 当时水云路以为吴嬷嬷只是顺应府中传言说些讨喜话,内心还无语了一下,可现在跟褐香的话一对,意思居然差不多,这下子,想法自然不同。 他道,当初送白玉跟迎茜过来,是考虑跟她年纪差不多,有话可说,如此想来,他对她也太费心,他事情那样多,却还给她考虑到这些小地方,仔细衡量,以一个“受害者”而言,他对她真的相当好了。 那场大戏,他恼怒太子,却没迁怒于她,“大丈夫,恩怨分明”这种话人人会说,但做得到的又有几人?送八字那日,她只叩了两个头,便被他扶起,还让人送了玉肤膏。 端木琛十四岁丧父后开始撑起这个家,都说他心狠手辣,有仇必报,但想想自己的穿着居住,饮食用度,哪里有一点心狠手辣的感觉?就算是做戏,也用不着到这地步,连她自己想起那段关于丫头的jiāo谈都无聊得很,他居然能耐住xìng子有问有答,连在水家,都没能被如此对待,莫非她的美貌终于发挥效果了? 想起吴嬷嬷说“这可是从没见过的事情,足见对小姐的喜爱”,难不成……难不成…… 慢着,水云路,你这庶女,你这棋子,别想太多…… 端木琛回府后,听大管家说起水姑娘前往长福院,想也不想,便把回司香院的步子收回,改往母亲那去。 算算时间,距离水云路拜访母亲,已经两个时辰,自己都待不了这么久,她肯定也已经回去了正因为这么想,所以当长福院的人说“太太跟水姑娘去赏荷”时,他很是惊讶,又问了一次,确定两人一会儿之前都还在院子说话,是见得日头落下,阳光已经不再那样晒,柳氏才说去看看荷花。 端木府的荷塘不小,沿着塘边一排柳树,一旦风起,便是摇曳生姿,那水榭更全由青竹所建,别有雅趣,这荷塘是除了佛堂之外,柳氏最爱的地方。 走近,果然看到柳氏跟水云路在亭子里说话,柳氏喜容满面,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端木琛走进亭子,“娘在说些什么,老远就听到笑声。” 水云路见他到了,嫣然一笑,“太太刚刚跟我说,汪家姑娘在这住了半年多的事情呢,怎么从没听你说起。” 又像撒娇,又像吃醋,只听得柳氏满面堆欢,“这孩子甚少管内宅之事,恐怕汪姑娘长什么模样,到现在也迷迷糊糊。” 端木琛拿起茶,“知道是知道,但也只见过几次罢了。” 接到钟侧妃的信时虽然还不太明白,但后来惠大娘说三人才搬进院子,连口茶都没喝,那汪姑娘的金镯子便赏了下来,汪老太太开口就问现在谁掌家,太太跟姨娘可好相与等等,一听他瞬间明白了。 既然是钟侧妃的“妹妹”,隔日洗尘宴自然得出来问候一番,虽然男女分席,但明珠故意不设屏风,席间,汪家人居然也没开口表示不妥,自然是对汪喜儿的容貌十分有信心。 平心而论,汪喜儿的确是艳如桃李,只是惠大娘说,汪喜儿十分会发落下人,上茶慢了,礼行得不好,动辄都是一顿,因为是侧妃jiāo代,特意给了有小厨房的院子,两个厨娘拿捏不准她的口味,点心咸淡不合心意,竟是把人叫去厅上,茶盏泼头,当时汪老太太在午睡,钟姨娘十分尴尬,私下告诉惠大娘,汪喜儿在家不受待见,颇受欺侮,连自己的丫头都对她爱理不理,此刻见端木家配给院子的仆fù众多,想一尝主人威风。 说完,钟姨娘又给了惠大娘三锭银子,一锭给她,另外两锭请她转jiāo给那两位受委屈的厨娘,央求切莫把事情闹大…… “三少爷怎么不说话了。”水云路侧过头,悄声问:“莫不是想起汪姑娘花容月貌,后悔了?” 语气微酸爱娇,脸上却是笑意盈盈,一双眼睛流光焕采,端木琛心中一动,又定了定神,过了一会才说:“汪姑娘可是状元公的孙女,正经,我不过是个商人,只知金银,一身铜臭,实在高攀不上。” 水云路噗的一笑,“我可也是国师孙女。” 端木琛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怎么回话,是啊,都是孙女,状元公是状元公,但国师地位,却也非同小可,自己一时说话不慎,倒是被她揪住这矛盾。 见他尴尬,水云路笑着给他斟了茶,“我心胸狭窄,三少爷可得给我个说法,不过看三少爷今日累了,此事便先搁上两日。” “那就先谢谢姑娘了。” 一旁,柳氏只笑得眼睛都不见她这儿子,跟女孩子总不太接近,明珠一些闺阁朋友来,他装没看见,许姨娘的娘家子女,他也懒得应付,但这水姑娘几次撒娇,他竟也没有不耐烦,可见是真心喜欢。 她这辈子也没什么愿望,就想孩子开开心心,此刻见儿子跟未过门的媳fù什么都能说,她心情自然十分好。 一旁梅嬷嬷见自家太太难得高兴,弯身道:“太太,不如就把晚膳布在这,跟三少爷还有水姑娘一块,可好?” 柳氏本有此意,但水云路是国师孙女,据说是要看星象,听天命的,不知道早晚膳有没有什么规矩,因此不好贸然开口,见梅嬷嬷提起,正合心意,“我当然是好的,只是不知道姑娘……” “自然是要叨扰的。”水云路眯眼,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幸躬梅嬷嬷提了,其实我肚子正饿呢。” 一下子,亭子里的人都笑了。 柳氏尤其开心,“唉,你这孩子,肚子饿了怎不早说,梅嬷嬷,让厨房快点准备……水姑娘可有什么不食的吗?” “谢太太,我饮食没忌讳。” “那好,让厨房快点送菜上来。” 晚膳时间,自然是和乐融融。 柳氏对“官家小姐”的敬怕之心已经完全除去,现在对她来说,水云路就是个晚辈,加上儿子又在,吃得竟是比平常多,端木琛也看得出来,母亲心情极好。 待晚膳用完,端木琛要送柳氏回长福院,柳氏却说自己会走,直要她送水云路回桃花苑就好。 水云路知这对母子心意,便道:“这样吧,我跟三少爷一起随太太回长福院,三少爷再送回桃花苑,如此可好?” 梅嬷嬷一拍手,“如此最好了,水姑娘聪明,太太跟少爷的心思都成全了。” 第5章 夏夜来得晚,不需点灯,也看得清楚,端木琛没有带丫头的习惯,牡丹,褐香,橙儿则是很识趣的落在后面一段。 花园小径,端木琛与水云路并肩而行。 “安嬷嬷说你过午就到了,这么长的时间,都跟我母亲说了什么?” “其实我没说什么,倒是太太跟我讲了不少事情,说三少爷小时候特爱吃,常常闹肚子,这习惯直到七八岁上下才总算改正,又说,过年放鞭pào,表哥骗你外面有年兽,那劈里啪啦的声音是年兽咆哮,小孩要是让年兽看到,便一口吃了,太太说你直到七岁才知道劈里啪啦的声音是鞭pào,不是什么年兽。” 听得水云路口齿伶俐的重复自己儿时糗事,端木琛脸一红,母亲怎么连这都告诉她……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提打小亲厚的绿竹姑娘出嫁时,三少爷大闹了一顿,还威胁了绿竹姑娘的夫家人……” “当时我才六岁” “不过是一时争吵,便把表小姐头发剪了……” “我五岁,何况,表姊也把我的头发剪了” “因为不想喝yào,就把yào浇在小松盆里,结果自己把养了一年多的小松盆给弄死了,还哭了好几日……” “我四岁” 母亲真是把他的底都掀了,这些事情说出来,他可是一点威严都没了,只怕水云路以后看到他马上会想起偷倒yào,剪表姊头发,闹着不让大丫头嫁,怕自己被年兽吃掉等等。 “三少爷放心,孩子嘛,谁不顽皮?” 看,马上被笑了。 可平心而论,自己竟也没有觉得不高兴,她连肚子饿都直接说了,那他自然不需要在意那些事情。 “这天气渐渐热起来,趁着还没正式入暑,三少爷带我出去玩玩吧,也好放些风声出去。” 他心情很好,“想去哪?” 哎?真可以?真的可以? 她只是随口说说的…… 刚刚说要出门,真是不知道打哪来的想法,一回神,话已经说出口,正想解释开玩笑,没想到他竟然允了。 脑袋不由自主想起褐香说“三少爷最烦这种事了,要是赖嬷嬷敢拿下人之事相询,肯定要被骂的”,只能说从小缺乏关爱,所以一旦知道有人对自己特别,脑袋就停不住,思虑也有点难以控制。 于是柳氏说了一下午孩子们的琐事,她全听得津津有味,原以为这拜访会是“打起精神让柳氏高兴”,结果自己听得yù罢不能,连端木琛小时候怎么顽皮,都听得兴致盎然。 若说他喜欢自己什么的,太难猜,也太早,但水云路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但没有迁怒她,这些行为甚至可以解释成有点怜惜她,大概上京一趟知道她的可怜之处,也许还见了母亲,也许,母亲有跟他说一些什么,总之,祖父厚脸皮也不是全无好处,让未来的丈夫怜惜她,可比让未来的丈夫防着她要好多了。 若是一朝他能喜欢她,或者她能喜欢他都好,若不行,相敬如宾也不错,如果他信任自己,那些账本她也能替他看,她从小精算,账本不过小菜一碟。 但讲那些都太远,人心难测,但她只要肯定他对自己没恶意便行。 想到此人光明磊落,自己将来有托,水云路开心道:“去哪都行,我到这里半年,还没出过门。” “那么去钥山瀑布吧,那里位于半山,风景秀丽,路上有条热闹的小街,可以买些小玩意或者糖果,瀑布下来的小塘,清澈接近透明,甚至能看到湖底,你准备准备,三天后出门。” 水云路笑逐颜开的说:“好。” 回到桃花苑,吴嬷嬷知道三少爷要带她出游,脸上自然又出现那八个字了: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水云路在京中几乎没出过门,别的闺阁小姐还能借着初一十五进香的名目外出,可他们水家自有佛堂,这理由用不得。 不得宠的庶女,也轮不到她说想外出。 至于一般邀请宴会,因为她容貌出众,嫡母为了避免亲生女儿失色,竟是从不带她。 是故钥山瀑布回来后,她大半夜了仍不肯睡,点灯把白日所见风景画了下来,因此隔日气色不太好,没想到端木琛下午过来桃花苑,见她眼神涣散,吴嬷嬷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便要发怒,水云路赶紧说是自己昨晚睡少了。 牡丹一时嘴快,道:“三少爷带小姐出门玩儿,小姐可开心了,晚上不睡直画画呢,婢子劝了好久小姐也不听。” 死牡丹,这样一讲,不就显得她很没见识吗?虽然说事实上也是,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啊“这丫头长这么大没出门玩过”,听起来也太可怜。 但牡丹已经说了,要否认只会显得更好笑,这种情况下,直接承认还好一点,“第一次见到水由高处落下,觉得稀奇,便画下来了。” “水姑娘还擅丹青?” “我家小姐画画可好了,相国夫人生日时,嫡姑娘献上那张技惊四座的百子图就是我们小姐画的,嫡姑娘可是给了一两银子呢。” 牡丹,给你家小姐留点颜面…… 水云路已经不敢看端木琛跟吴嬷嬷的脸了,这吃里扒外的臭丫头,居然哗啦啦就把这事倒出来,这话要真的传出去,嫡姊丢脸不说,她娘恐怕还要受到牵连。 “嫡姊那银子其实是染墨的钱,我也只帮那画定色而已,百子祝寿图乃嫡姊亲手所绘,小女子不敢贸然居功。” 半晌,听得端木琛开口,“丫头们杂事多,记错也是有的。” 吴嬷嬷闻言知意,抚掌笑说:“我还以为就老太婆记xìng不好,没想到牡丹这小丫头记xìng也不好,颠颠倒倒怎么行,厨房这两日刚好炖有猪脑,你自己去拿一碗补补吧。” 牡丹也知道自己口快,这下事情过去,也放下心,“谢吴嬷嬷,晚点去厨房拿。” 水云路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没有追根究底,也没有戳穿,端木琛跟吴嬷嬷是大好人。 “水姑娘的画作,不知道能不能借我一看?” 大好人要看当然没问题,“牡丹,去我房中取画。” 牡丹很快把那几幅钥山瀑布取来端木家没人知道她会画画,当时给她案头摆上的纸张也不过就是一尺长宽,方便写写信而已。 “纸张不大,也没有染墨,三少爷将就着看吧。” 端木琛看得很仔细,一张一张翻阅,似乎连细微之处也不放过。 看完,抬起头来,嘴角微微带笑,“姑娘才气惊人。” 眼中竟是显得十分欣赏。 水云路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十分高兴,为了嫡姊颜面,除了母亲,没人知道她懂得琴棋书画,还有一手好刺绣,谁不喜欢被称赞,沉鱼落雁是母亲给的,但这手功夫,却是自己扎实学来的。 隔日,绿茴送来东西,说是三少爷jiāo代。 案头大的画纸一刀,混毛笔数支,染墨一盒,打开竟是各色齐全,要多好的黄丹才能染出这块颜色?习画多年,她当然知道黄丹并不容易取得,还有这块赭墨,颜色之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隐隐有檀香味,是贡墨也未可知,紫色,蓝色,无一不好看。 “三少爷知道姑娘喜爱丹青,命婢子送来桃花苑,姑娘若有回话,jiāo代婢子便是。” “帮我谢过你们少爷。” “是。” “绿茴姊姊,请问这些是府上有的,还是特意去寻?” “是三少爷命学安去寻的。”绿茴笑盈盈的说:“府上可没有人会画画,但学安也是不懂画的,这些是画阁老板推荐,也不知道合不合姑娘心意?三少爷吩咐了,若不合意再寻过,姑娘千万不用客气。” “不用再寻了,这已经很好,只怕我自己去看,也找不出更好的。” 见绿茴似乎有话未说,水云路道:“姊姊有什么话尽管说。” “没有,姑娘多心。”绿茴一揖,“婢子回司香院回话了,姑娘留步。” 明明有事,只是人家不说,自己总不能揪着对方领子道“你给我说”,唯一庆幸的是,绿茴的样子颇开心,眉眼之间笑意十分明显,有点……啊,是吴嬷嬷那种“恭喜小姐,贺喜小姐”的表情。 对,没错,就是那表情。 看着桌子上的宣纸染墨,昨天才知道她会画画,今天就送来了,唉,真要恭喜自己,贺喜自己了吗? 因此,端木琛每三四日带她出门一趟,天气渐热,去山上湖边,既有美景,又消暑气,有时也会去江边别院说是别院,其实是临江而建的一座两层建楼,各河港的账本登记,每十天送来一次,端木琛每日出门,便是来到这里看本子,偶尔朋友来访会叫上琴娘茶娘,赏临江景色,侃侃而谈。 端木琛是商人,没那样多规矩,同他出去,他也不会要求自己覆面,一次两次,管事丫头便认得她,端木琛甚至早命人把她喜欢的茶品跟点心都备着。 对水云路来说,这是很奇怪的体验,在京里,嫡母恨不得没她这人,在馨州,端木琛似乎有点刻意要让大家知道她是谁的意思。 相敬如宾已经是她所想象最好的夫妻关系了,至于两情相悦什么的,太奢侈,不敢想。 慢着,两情相悦?不是,自己可没因为他的诸多关心就心动了,才没有…… 转眼夏天过去,初秋到。 婚礼在即,即使是“只结亲不迎娶”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水云路知道这大抵是婚前最后一次出门,婚后一个月也不好出门,接下来天气转冷,更不可能出门,所以下次有机会出来,应该是来年春天,于是打定主意,绝对要去一个可以待上一整天的地方,直到天黑才回程。 端木琛一听到她这伟大志愿,忍笑推荐了朝然寺,寺前有街,寺后有湖,寺中还收藏一些老陶。 这个夏天跟端木琛出门时,没有一个地方不好玩,所以饶是对寺庙没兴趣,水云路也没反对。 一路行来,风景壮阔,竟是比之前去过的地方都好,有些红叶已经转了颜色,从树丛中偶尔探出一丛红,分外可爱。 大抵是知道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出门,水云路更努力的想记下沿途景色,山,路,街边小亭,各有异趣。 车行一个多时辰,总算停下。 端木琛先下了车,接着扶她出来。 朝然寺真不愧是名寺,水云路抬头望着那寺门,感想只有两个字:好大。 既然是名寺,善男信女自是不少,有女子结伴,也有举家出游,人人虔诚拿香祭拜,或者掷茭求问,十分热闹。 端木琛说道:“朝然寺以签灵有名,不过你想必不信这些,我们直接去后山游湖吧。” 水云路抿嘴一笑,“我不信,不过嬷嬷跟丫头们信呢,知道要来朝然寺,准备了一下午,让她们去吧,耽误不了多少时候。” 他很干脆的说:“既然你开口了,那好吧。” 那些嬷嬷丫头听到要直接去后山时,原有些失望,但听得那句“好吧”立刻又喜出望外,赶紧谢了,各自进去。 朝然寺建在半山,前庭极大,铺着石子砖,眺望远山风景,其实也不无聊。 端木琛笑说:“你是国师孙女,这阵子家中可有人与你相询事情?” “许姨娘来过一次,说想给珊瑚姑娘招赘,有两个童生各有各的好,问我该给女儿选谁好。”水云路半好笑半无奈的说:“我说,我只是神官,又不是神仙,哪能给你选婿,让珊瑚姑娘与两人通通信,过阵子珊瑚姑娘自然会告诉她。” “是真不能选,还是不想选?” “不能。” “不都说水家能卜吉凶?” “不能。” “那金凰之日,鸦青之日……” 水云路没想到他还记得,倒有点意外,“那是天的凶吉,不是人的凶吉,神官并非能上达天听,只是让人心有所安罢了,你见过我祖父母,见过我父亲嫡母,应该不难理解,那些都只是虚言罢了。” 这些话,若是早些月,她还真不敢说,但经过这些日子,自己过得什么样的日子,自己最清楚,命捏在他手上,他都没怎么样了,还有什么好担心?就连那个什么日课,天罚伤嗓都是刀疤嬷嬷编出来的。 正想跟他再说清楚些,却闻到一阵玫瑰香气。 伴随着玫瑰香气的,是一个娇声软语,“端木少爷。” 声音的主人是个年轻女人,肤如凝脂,艳色绝lún,耳坠琥珀,头戴宝珠,穿着一件蜜柑色的jiāo领襦裙,更衬得脸上隐隐生光。 语音软糯,身段优雅,从脸孔到举手投足都是美人,后面两个丫头也是规规矩矩的站着,但水云路总觉得……微妙。 香粉熏得她鼻子好痒。 再看端木琛,相识以来,他总是笑容多,偶尔会露出考虑的样子,可像现在这样耀尬,却是第一次见到。 居然让八风吹不动的端木琛尴尬了,这女子是谁? 水云路脑袋中突然迸出两个字,外室。 不太像啊,外室会称呼“少爷”,而不是“端木少爷”,但端木琛那抹尴尬到底打哪来的? 不过才一瞬,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要不是她自小夹缝求生,对眼色特别明了,说不定还会怀疑自己看错了。 端木琛微一点头,转眼间神态已经是落落大方,“柔华姑娘。” 柔华姑娘青楼姐儿。 也对,他都二十了,没妻没妾没通房,有相熟的姐儿也不奇怪……但她就是觉得好奇怪。 而且一想通是姐儿之后,随之想起的就是更多问题,跟这姐儿很熟?是几次来往,几年来往,还是那种直达灵魂深处的来往? 又,江南富庶,馨州又是商业重地,声色场所之密集,只怕位居大康王朝之冠,他总不可能只有一个相熟姐儿吧,会不会是那种会带姐儿回家小住一阵的?唉这,喔,不行…… “我还有事,柔华姑娘请自便。”说完,端木琛隔着披风拉住水云路的手腕,便是要走。 见状,柔华道:“端木少爷,不给柔华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吗?” 不悦在他眼中一闪而逝,沉声重复一次道:“我还有事,柔华姑娘请自便。” 瞬间,柔华泪盈于睫。 水云路内心终于知道刚刚的微妙来自何处了,她遇到同类了,这女子跟自己一样,很会装。 被嫡母讨厌的庶女,以及青楼女子,的确都是要靠着装才能活下来。 水云路也有瞬间泪眼的本事,只是那是大招,不能任意用,如果只是被说两声,马上就哭,这大招就变烂招了。 不过柔华敢当着这样多人的面表演泫然yù泣,跟端木琛就不会只是一般姐儿与恩客的关系,只不定还有书信往来,红颜知己之类……啊,想起来觉得好讨厌,早知道她就不让嬷嬷丫头去上香,直接往朝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湖去就没事了,所以她才说天命不准哪,这不就活生生应验了吗?好人没好报。 感觉正被端木琛拉着走,柔华的一个青衣丫头却突然冲到前面跪下,吓了水云路一跳不说,在人声鼎沸的朝然寺前庭,也引起了不小的注目,几乎是瞬间,开始有了jiāo头接耳的声音。 “,什么事啊,那不是端木家的少爷吗?” “一个丫头大庭广众的跪着,怎么会在这里责罚丫头?” “那端木少爷身边的不是水家姑娘吗?这又是闹哪出?” 水云路原本思绪混乱,被这青衣丫头一跪,倒是清醒了,有其主必有其仆,她肯定柔华在看到端木琛带着她时,就已经跟身边的丫头吩咐好了,柔华负责演柔弱,而嚎委屈这种事情,jiāo由丫头负责。 “端木少爷,您就跟我们小姐说说话吧,小姐这么久没见您,都要想出病来了,每天就看着您送的钗子,连今天上朝然寺,都是给您祈福来的。” 另一个很快也扑上来跪下,但却不是对着端木琛,而是对着她,“水姑娘,求您大度,容广我家小姐,小姐跟端木少爷真的是彼此有意的,我家小姐的身分自然不敢奢望抬为姨娘,只希望能在端木少爷身边当个伺候通房便行。” 天啊,这是当众逼婚吗? 两丫头声音不小,立刻引来多人注意,那的声音更多,也更大了。 “正妻器量太小可不行啊,端木家就一个少爷,应该多纳女子开枝散叶才是,这七出最要克制的就是善妒。” “是不是端木少爷曾经……” “这是哪家小姐,怎么在路上就拦住人家要过门呢?是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女子,所以人家才不要?” 水云路知道自己得出手了两个丫头纠缠不休,端木琛不管理或不理,都是失了身分,这时间越久,越丢脸。 这柔华只怕也不是一般姐儿,可能还有些来头…… 天助她也,其中一个丫头大抵是听到有人说起“这是哪家小姐”,于是大声道:“我家小姐姓苏,祖父曾是常东知州,父亲是秀才,母亲姓黄,是忠伍将军族妹,自小学习琴棋书画,拜师” 在那丫头给自家小姐长脸的时候,水云路小声问:“是鸨楼里的姐儿没错吧?” 他极轻的点了一下头。 “放心,有我呢。” 刚刚说完那个“呢”,丫头也刚好说完。 水云路知道,此刻围观者大抵觉得,端木琛肯定是跟这常东知州的孙女,忠伍将军的族甥女有了约定,连钗子都送了呢,却转身不认,难怪丫头要在路上哭委屈了。 今天要是端木琛没带她出来,一是跟这三人纠缠下去,但他是什么身分,跟个丫头在寺前喧哗,等解释清楚,脸也没了,二是速战速决许了苏柔华,答应让她过门。 女人设计闹起来的时候要靠什么?当然只能靠女人了。 水云路清清嗓子,脆声道:“端木家子嗣艰难,能有这样的名门淑女帮忙开枝散叶再好不过,如此身分,通房实在委屈,我作主抬为姨娘吧。” 苏柔华跟两丫头都是十分惊喜。 “请苏姑娘告诉我此时苏家所在,我明日便粉轿迎人。” 苏柔华的喜色瞬间僵在脸上端木琛已经好几个月没来见她,知道他定了亲,未婚妻就住在府上,这几个月常常携手相游,写了几封香纸,却都没有回复,这才花钱买通了端木家的马夫,让他准备马车时让人送个消息,想让端木琛觉得她可怜,收她入府,没想到那未来主母居然说要抬为姨娘,只是,只是她怎么能说出自己住在哪 “明日太赶,柔、柔华想挑个好日子……” “我是国师孙女,自幼占星卜卦,明日嘛,穹苍微逆,百花生,爽风东来,开枝散叶再恰当不过。” 这,怎么会这样,无论如何不能说出自己住哪,“柔华身分低微,不敢劳烦水姑娘,烦请姑娘跟守门的人说一声,我自己前去便是。” 水云路咦了一声,“苏姑娘何出此言,常东知州的孙女,忠伍将军的族甥女,怎会低微?就凭着我水家大伯跟忠伍将军的关系,也得好好照顾苏姑娘,若是让大伯知道我如此失礼,只怕大伯要生气了。” “不,不过是个妾室,不敢让姑娘费心。” 苏柔华只觉得衣服都要湿了。 抬为姨娘是多大的喜事,但自己却推三阻四,刚刚旁观者对她同情的神色都不见了,已经有人开始觉得她奇怪。 正想着该说什么,却见水家姑娘侧头一笑,“既然苏姑娘死活不愿,那此事就此做罢,三少爷,我们走吧。”最后两句,却是对着端木琛说的。 “慢、慢着,我……”心一横,苏柔华便也跟着跪下,“我母亲最近身体微恙,所、所以想过段时间……” 水云路内心叹息,真是,都给你活路了还要撞上来 “可刚刚我明明听说,苏姑娘是上山来替三少爷祈福的,”水云路秀眉微蹙,“母亲生病,苏姑娘不但没有随侍在侧,反而上山替意中人祈福,未免说不过去,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苏姑娘本xìng如此,即使三少爷有意,我可也不容你入门了。” “不,不是,我说错了,是我自己最近身体不好,我母亲早已过世!” 正当此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呦,这不是柔华姑娘吗,怎么啦,跪在这里可怜的,来来来,我瞧瞧。” 语气轻浮不说,还一副色眯眯的样子,看到苏柔华跪在地上,竟是伸手就去牵。 水云路想,这下不用再接招了,恩客出现。 苏柔华脸色更白,见那男人来牵,就想躲,男人也不生气,嘿嘿直笑,往她脸上捏了一把,“你这蹄子跪在这求什么,要银子爷有得是,刚刚你说什么母亲过世,玉凤子要是听到你这样咒她,肯定气到鼻子歪了哈哈哈。” 玉凤子是花仙楼的鸨母,方圆百里只要是男人大概都听过,也有很大一部分去过。 围观众人都被这意外发展震惊了鸨母的女儿能是什么,姐儿啊。 不是说是常东知州的孙女吗,家道中落被卖了? 书香世家的女儿沦落到这边也是可怜,只是身子都破了,还在路上拦着想入府,心也太黑,难怪刚才那姑娘问她粉轿要去哪里迎人,死活不说。谁抬着轿子上花仙楼迎人啊…… 第6章 “小姐,这是吴嬷嬷做的桂花酒酿。”褐香端着托盘进来,见水云路在画画,“婢子先放回小厨房温着,姑娘饿了再送来?” “不用了,我刚好有些饿,放在美人榻的小几上,我等下喝。” “是,吴嬷嬷的酒酿是烈火煨成,小姐若平日不饮酒,可别整盅吃完,不然要醉的。” 水云路是有听到褐香的嘱咐,但只能说吴嬷嬷手艺太好,一边想着不能吃完,等回过神来,已经见底。 算了,反正也差不多要睡觉,没差。 要睡时,褐香跟牡丹给她更衣,褐香大概见她脚步有点浮,“小姐莫不是整盅都吃完了?那可是烈酒半壶啊。” 水云路嘿嘿直笑。 牡丹看到自家这位一向聪敏的小姐露出傻样,不用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褐香姊姊,你先守着吧,我去给小姐熬头痛yào备着。” 在褐香一个人的努力下,总算帮扭来扭去的水云路换好衣服,再扶上床躺着,见她脸蛋红扑扑,先去扭了湿手巾给她擦脸,接着拿出yào油来,轻轻给她按摩太阳穴,“先按按,小姐明日起来,头就不用这样疼了。” 水云路嗯的一声,“褐香,你几岁了?” “婢子今年二十二。” “那也快出府了?” “还两年,不过赖嬷嬷已经在训练新一批的丫头了。” “端木琛对你们可好?” “三少爷对婢子好不好,这倒不好说,只要摸准三少爷xìng子,三少爷便宽厚,要是摸不准,可有得瞧。” 水云路听得迷糊,“我听不太明白,你跟我说清楚点。” “这……婢子名册上虽是司香院的大丫头,不过少爷既然派婢子来桃花苑,那便是小姐的丫头,因此小姐问话,丫头可不能不答。” 水云路醉归醉,但基本思考还是有的,“那是自然,现下你在桃花苑,我才是主人家,我要问起,你不得不回答,不,你一定要回答。” 褐香身分再高,也是丫头,说起主人是非总是不好,所以一定要“逼”她才行,褐香如果是被逼的,那么若将来事情传出,也怪罪不到她头上。 褐香笑着说是,“三少爷规矩其实只有一个,本分,看起来似乎理所当然,可是端木家人少,银子多,觊觎银子地位的人,常常就想试上一试,就拿司香院来说,即使赖嬷嬷跟绿茴姊姊三令五申,可前年还是发生了一等丫头趁着三少爷喝醉爬床的事情,三少爷对大丫头们都很大方,大丫头二十四岁出府,都可以从赖嬷嬷那边拿到自己的卖身契跟一千两的体己钱,那丫头大抵是见三少爷宽厚,胆子变大了。” 大宅的爬床丫头就跟野草一样,除不尽,“后来呢?” “拖下去打死。”褐香顿了顿又道:“我知道小姐这几日心情不好,朝然寺的事情,也从墨玉姊姊那边知道一二,小姐下个月要过门,现在是国师孙女,过门后便是端木少夫人,身分摆在那,又何必跟苏柔华那种人生气呢。”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 唉,这是要怎么说,我只是很介意他跟苏柔华有过一段?我只是很介意他可能跟花街的“苏柔华们”都有过一段? 还名门女子呢,没过门就犯七出之条,连她自己也觉得荒谬又好笑,这么丢脸的事情怎么能讲啊。 那日原本计划要玩上一整天,也确实玩上一整天,只是她后来心情低落,心情低落就算了,因为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强颜欢笑,以湖光山色为题,谈笑风生,假装前庭之事完全不存在,啧。 “翔西知州的长公子,出生时算命说过得二十才能娶妻,后来也相了位因为命格十八岁前不能成亲的千金,小姐可知道那千金过门后是什么情形,四个姨娘,七个孩儿,最大的孩子已经五岁。” 水云路嘴角抽了抽,那新娘会想杀人吧…… “褐香说这话是僭越了,只是小姐,三少爷虽往花街去,可总比一院子妾室通房好多了是不是。” 也是啦,慢着,“你刚刚说是从墨玉那边知道的?墨玉那天没跟我们出去啊。” 褐香噗哧一笑,“苏柔华虽然被小姐打发了,可三少爷自然知道事情不单纯,回来后便让墨玉去查一下,这问来问去,竟给墨玉拼出状况了。”而那个被买通的马夫也被狠狠打了一顿后,赶出府了。 也是啦,“三少爷……很喜欢苏柔华吗?” “喜欢是喜欢,可不是放在心上的那种,哪个少爷听曲喝酒后不赏些金银首饰,那苏柔华大抵是见三少爷出手大方,以为自己不同吧,却不知道三少爷对姑娘们一向大方。” 姑娘“们”!呜,比起一屋姨娘,姑娘们是有好上一点…… “小姐放心,三少爷分得很清楚,婢子也看得清楚呢,那些姐儿不过就是相陪而已,小姐才是三少爷心上的人,婢子十六岁已在司香院了,也没见过三少爷亲自给谁挑过东西,可小姐的嫁衣样图,三少爷却是一张一张看过,这才选出来的,这放眼天下,亲自给娘子选嫁衣的人只怕不多。” 嗷,这,他居然亲自给自己选嫁衣? 她见过样图,还以为是余绣娘的主意,当时还觉得很奇怪,怎么只有一张可以看,那不就没得选了嘛,可因为花样实在细腻,她也想不出哪里不好,便称赞了几句,赏了些银子,没想到竟然是端木琛选的…… “三少爷是独子,十四岁就当家,个xìng自然不比年轻公子,就算替小姐做了一百件事情,也不可能跟小姐邀功讨喜欢,只是小姐若想想这半年来的日子,自然不难想象三少爷花了多少心思了。” 水云路闻言有些高兴,却也有些困惑,“可我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地方让你家少爷喜欢的……” 不过是个庶女,还是这种方式进门的。 “喜欢不喜欢,就是缘分,大姑娘要说亲时,少爷原本想跟她谈平家少爷,平家少爷不但是名门子弟,还是地方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对象,可没想到大姑娘居然喜欢上了三少爷身边的人。 “别说太太跟三少爷了,就连大姑娘只怕也不明白,怎么自己放着平家少爷不嫁,却想跟金先生在一起,小姐你说奇怪吗,照婢子说一点都不奇怪,金先生有大姑娘的缘分,就像小姐有三少爷的缘分那样,缘分来了,喜欢之情自然随之而来,若真要问为什么,只能问老天爷了。” 褐香给她掖了掖被角,接着继续按摩,“少爷既然对小姐有心,小姐就别想这样多了,好好调养身体,等过门后,快些给三少爷怀上子嗣,这才是正经。” 褐香真不愧是司香院的一等丫头,善解人意的很,那日听她那番话,水云路的心情便转yīn为晴,当然也要谢谢吴嬷嬷,要不是那盅烈酒桂花酿,她大概憋死也不可能问那些话。 对,不用去管那些“姑娘们”,她才是正妻,将来即使要给他抬姨娘,自己也是正妻。 自欺欺人完毕后,忍不住又唉了一声,姨娘,说实话,感觉还是挺讨厌的。 以前在家见几房太太一天到晚头痛,她现在懂了,只是想到可能要有的妾室,她都觉得想叹气,若是像几房太太一样,一天到晚看姨娘们在跟前晃来晃去,不头痛才怪…… 落了最后一针,水云路绞了线,看着自己刚刚缝制完的荷包,心里还是挺满意的。 驾鸯戏水。 想了想意思,忍不住又觉得耳朵红,连忙拿起绣团盖住。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小姐,三少爷跟余绣娘来了。” 牡丹敲了两声,便打开门。 “姑娘。”余绣娘笑容满面的说:“姑娘嫁衣绣好了。” 水云路看到余绣娘手上捧着的盒子,只觉得耳朵又要红了,嫁衣…… “今日试试,若哪里不妥,老奴好回绣房修改。” 在端木琛的示意下,几个丫鬟退了出去,余绣娘把盒子往桌上放下,也弯身退出,还顺手把门关上。 水云路看着丫鬟跟余绣娘出去,有点傻眼,不是要试衣服吗,绣娘不在,她是给谁看合不合身? 只见端木琛打开盒子,取出嫁衣给她,“去屏风后换上吧,等下我再叫她进来。” “你要看?” 他点头。 “不等到大喜之日吗?” 他摇头。 水云路先是觉得奇怪,瞬间一种想法出现:他该不会是要当第一个看到她穿嫁衣的人吧? 而这想法一旦出现,就无法停止,越想就越觉得应该是,忍笑拿起嫁衣,往屏风后去了。 祥云百凤图,富贵至极。 嫁衣虽然繁复,但却也难不倒她,只不过一会,便都穿戴好了,只是想到他就在屏风后,莫名觉得有点害羞,磨蹭了一会,这才从后头走出。 端木琛的眼神瞬间深邃了起来。 慢慢走到她面前,端详许久,直到水云路觉得自己耳朵快烧起来了,这才听见一个字,“嗯。” 没了。 想起褐香说的,“少爷就算替小姐做了一百件事情,也不可能跟小姐邀功讨喜欢”,所以那嗯的意思是喜欢吧? 房里再没人说话,端木琛看着她,她看着青砖地。 许久,他这才对外喊,“老余,进来。” 余绣娘“是”的一声,又过了一会,这才推门而入,恭恭敬敬的摸摸她的背,按按她的腰,看了袖长跟裙长,又问了她是否觉得哪里太松太紧,都没有?那就不用修改。 那天,端木琛留在桃花苑吃饭。 这是朝然寺事件后,两人第一次单独吃饭,饭后端木琛让丫头都下去,水云路知道他有话说,便等着不知道是不是京中有变,还是祖父知道她受待见了,又出新招。 她后来才知道聘礼里有十支千年人参,祖父年纪一大把,对于长命百岁的渴望异于常人,上个月接到嫡母的信,大抵是说,祖父想再要几支人参,等她婚后掌家仔细看过清册,若是库房有,送来京城,若是有冰玉屏风那样的好东西,不妨也一并送来云云。 想得也太美,“婚后掌家”是什么东西,水家人好像忘了她是怎么进门的,还掌家呢,她现在能活得好是端木琛没把太子的帐算在她头上,掌家?当天她立即回信道,自己是太子硬塞在这的,碰不到钥匙,也不可能有掌家这种事。 看端木琛脸色那样凝重,肯定没好事,唉,祖父,放过我吧,我已经没脸一次了,真不希望再来第二次。 端木琛清清嗓子,水云路一凛,来了。 见他神色严肃,她更是捏紧拳头,预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震撼消息…… “我知道你跟母亲许久未见,前些日子写信去水家,希望能接过来小住,好歹让你生母看看,不过水四太太最近身体不适,主母身体有恙,你生母身为妾室,自是不能远行。” 水云路一呆,“你,你替我写信了?” 瞬间,内心打翻调味罐似的,百味杂陈。 她当然有想过让母亲来一趟,想让母亲看一看,好让她放心,只不过自己什么身分,端木琛对她好是一回事,她总不能就真的自抬身价起来。 挣扎了一阵子,便只能告诉自己忘了,没想到没提的事情,他却先替自己出手,明明自己都没有开口 “只不过没想到水四太太这么不懂人情。”端木琛苦笑道:“她若是男人,我还能逼她,但是个闺阁fù女,倒是没办法了。” “我嫡母一向如此。”水云路顿了顿,“虽然不成,还是谢过三少爷心意。” 他想必是觉得,结亲不嫁娶,端木家都认了,那么让新娘的生母在大喜之日过来喝杯喜酒,一般人都会给这顺水人情,可是端木琛再聪明也算不到嫡母这辈子最爱损人不利己。 “事情既然不成,原也不想跟你说,只是怕你猜测着水老爷会不会主动把人送过来,与其让你忐忑不安,我索xìng跟你直言,免得思极伤神。” “我知三少爷是好意。” “我还有事,这就走了。” 水云路自然起身送他。 到苑门口,他突然又停下来,“明天开始我们两人不能再见面,天气入秋,你仔细点,别着凉。” 水云路内心一阵暖,“是,三少爷也保重。” “家里人都怎么喊你?有小名吗?” “没有,便叫云路而已。” “好。”他深深的看着她,很慎重的喊了她的名字,“云路。” 她觉得心一跳,好不容易退热的耳朵只怕又要烧起来。 “云路,我……很高兴。” 端木琛说完这句话,大概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立刻转身疾走,瞬间消失在桃花林。 水云路还在脸热,云路…… 再一个月就要成亲。 当初离京南下,日日提心吊胆,总觉得太子脑子有病,但自己不过是个庶女,为了母亲能安生,又能说什么?只能配合,只能听话,待他真的被张娘子说要拿胰子的声音逼得钻入被窝,内心更是凉到极点。太子肯定开心了,但她也毁了。 端木琛发现中计后的铁青脸色,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就是太子妃说的人中龙凤,就是太子妃口中说的好夫婿,真是好笑,那么太子妃怎么不让自己娘家的妹子侄女们来演道场大戏? 其实他那天走后,她一直醒到天亮,恐惧又悲凉。 对她来说,他的“jiāo易论”已经是难得的好结果,只要他能让她安生,她绝对可以扮演好一个媳fù角色,嫡母那种人她都能伺候十几年了,何况柳氏。 意外的,柳氏根本不用伺候,她就是一个好脾气的老fù人,说说笑笑一下午,一点也不难,也不勉强,看她说起端木琛,端木明珠,脸上慈爱,总让她想起自己的母亲。 柳氏很喜欢她,日子从此好过起来。 刚开始,她以为端木琛对她的好是“奖赏”她的尽心因为她的陪伴,柳氏显得很高兴,所以他常会来桃花苑,下人知道三少爷常来,在白玉与迎茜之后,再没有人敢欺负她。 然后他开始送她礼物了。 “小姐,这是三少爷送来的新茶”,“这是三少爷命人送来的京香”,“三少爷吩咐了,这几日多雨,若小姐出门,让我们一定得陪着”,“老奴看着三少爷出生,可没看过少爷这样高兴的样子”,“小姐不知,婢子在司香院八年了,没见过三少爷赏画,可听墨玉姊姊说,三少爷把小姐的画挂上了,还命她们打扫时仔细点,别弄坏了……” 自己的心思到底什么时候起变化的,她也没发现,只是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 他笑起来英姿飒爽,好看极了。 不笑的时候威风堂堂,也好看。 原来自己真是金凰之命,老天爷对她很好。 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一下子就到眼前,穿上喜服那一瞬间,水云路还没有什么真实感觉。 真要成亲了? 盖上喜帕,由喜婆扶着上了轿子。 耳边恍恍惚惚听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jiāo拜。 回过神,自己已经坐在新房内,吴嬷嬷跟惠大娘在旁边相陪,不一会,绿茴悄悄进来,拿了几块点心塞在她手上,“三少爷怕是没这么快过来,少夫人吃些吧,塾塾肚子。” 水云路知道绿茴是好心,自己也的确饿了,可是如果真的接来,这吴嬷嬷跟惠大娘会怎么看自己。 吴嬷嬷毕竟服侍她久了,笑说:“少夫人吃了吧,没三少爷的意思,绿茴也没这胆子做破坏规矩之事。” “是啊。”绿茴笑说:“三少爷还jiāo代了,记得倒茶。” 水云路这才放心,点心都已经切成小块,倒不至于沾到妆容,等她把点心吃完,绿茴又取了镜子,水云路低头看自己妆容无碍,这才放心。 耳边听得吴嬷嬷跟惠大娘说起院中杂事,知道两人是怕她无聊,所以刻意说给她听,从看门的婆子到厨娘,洗衣婆子的女儿嫁了哪个家生子,一过门就生了儿子等等,净是喜气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喧扰之声。 吴嬷嬷喜道:“三少爷来啦。” 连忙去开门,道了喜。 水云路觉得自己的喜帕被掀了起来,映入眼里的是端木琛的笑脸,“娘子好等。” 她内心只觉得怦怦跳,娘子。 他拿下她手中的苹果,接着往她身边一倒,跌在床上,碰的一声,发出好大声响。 水云路赶紧扑过去,把他翻过来,见呼吸均匀,这才稍稍放下心。 吴嬷嬷探头看了一下,也吓了一跳,“哎,怎么醉成这样?绿茴,去煮解酒汤来。” 水云路知道他没事,其它便不介意了,“吴嬷嬷,算了,让三少爷睡吧。” “这怎么行呢,大婚之日三少爷却醉成这样,不弄醒过来,太委屈少夫人了。” “不要紧,吴嬷嬷帮我把少爷扶好。” 端木琛是横着躺,小腿还在床侧悬着,她力气小,没办法把他拉直,吴嬷嬷跟惠大娘出手,三两下端木琛已经睡正。 吴嬷嬷不愧是从小看着三少爷长大的婆子,胆子大,见他睡得沉,伸手狠掐他人中。 水云路连忙阻止,“吴嬷嬷,真的没关系,不用弄醒他。” “少夫人真是好xìng子,这要是我女婿,泼水也得把他弄醒。”吴嬷嬷摇摇头,“我去回禀太太跟大小姐,少爷这样子,怕是半夜会喊头痛,得伺候吃yào,少夫人要先去侧间睡着吗?” “不用,我顾着他。” “那老奴让几个丫头在门外守着,少夫人需要什么喊人便行。” “多谢吴嬷嬷。” 吴嬷嬷等人出去后,水云路隐隐听见吴嬷嬷在骂人,你们这群浑小子,怎么让三少爷醉成这样,婆子不扒你们一层皮不姓吴,一群混蛋…… 过了半炷香时间,吴嬷嬷又回来,说,柳氏让她明早不用去敬茶请安,过两日再去便可。 新婚之夜变成这样,虽然是有点傻眼,但她也没那样在意,来日方长。是啊,来日方长。 趁这机会,好好看看他。眉毛好看,眼睛虽然闭着,但也好看,鼻子好看,下巴也好看…… 想着想着,突然听见敲门声音,怕吵醒端木琛,连忙去开门,却是牡丹捧着茶盘过来,连忙侧身让她过。 牡丹道:“大姑娘听说三少爷居然醉倒,叫婢子去大厨房拿些甜茶过来,让小姐喝了早些睡。” 水云路知道柳氏比较浅眠,平常会喝甜茶,好睡些,大厨房是每天煮的,她在柳氏那边也喝过几次。 坐下,打开盖子,又阖上,“我晚点喝吧。” “小姐,不如我们去帮姑爷换喜服,动静弄大点,就不信姑爷还睡得着。” “不用,我不是心情不好才不喝,刚刚绿茴给我送了点心,现在还饱着呢。” “小姐真没生气?” “不生气。”看牡丹气呼呼的样子,水云路笑说:“你也别生气,我心里知道他对我好,那已够了。” “但今天可是大喜之日” “大喜之日又如何,日子是看长远,我的嫡兄娶了郡公主,跟二公主成了亲家,你也记得那婚宴多热闹,可结果呢,郡公主不孕,也不准妾室生,哥哥二十有四,却膝下犹虚,同年龄的少爷们都当爹了,孩子大些的七八岁都有,婚宴如何风光,院中如何冷清。” “那是四太太活该,当初娶田家姑娘不就好了,明明大少爷跟田家姑娘彼此有情,四太太却嫌田家不过八品,又知道郡公主对大少爷有意,当然巴巴上门提亲,田姑娘嫁给胡家时,还笑田家疯了,把嫡女嫁给商户,等知道田姑娘连生了三个儿子,老爷每次说起就发呕。” “所以我才不生气。”水云路耐着xìng子给她解释,“哥哥的婚宴,花费万两,铺张得甚至有人跟皇上告状说水家奢侈。但后来却夫妻不和,举宅不宁,田姑娘虽然嫁给商户,席开也只三十桌,但婚后美满,胡少爷今年也二十多,虽然有几个通房,却是一个姨娘都没抬,田姑娘过得可好了。” “啊,我懂了,小姐想当田姑娘,不想当郡公主。” “大概是这意思,总之,你悠着点,这宅子人人都知道你是我从水家带来的贴身丫头,最是亲近不过,如果你看起来不开心,那些人会以为那是我的意思,太太跟三少爷已经待我很好,我可不能在这种小事情上计较。” “哎,看奴婢这脑袋。”牡丹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只顾着生气,差点坏了小姐的事情。” “牡丹,端木家虽然人口少,离京城远,可那不代表可以放松。”看着桌上的甜汤,突然想起来,“这汤是你自己盛的,还是厨房大娘?” “是庄嬷嬷,我去厨房时,庄嬷嬷刚好在给太太盛汤,听我说了,便顺手多倒了一碗。”见水云路若有所思,牡丹突然有些慌,“小姐,是不是哪里不对?” “没有,我以为是厨房大娘,怕你没给赏钱,既然是庄嬷嬷,那就不用了,给了反而失礼。” 牡丹捣胸,“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自己给小姐惹祸了。” “不用怕,牡丹,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只是四太太从小不让我们学习宅内礼仪,才会让我们总在小事上纠结不已,给赏银的学问可多着,虽然吴嬷嬷跟我说了不少,但要学的太多,顾得了一,却是顾不了二。”水云路打起精神,“三少爷晚上只怕会头痛,我今晚大概不用睡了,你去厨房帮我拿些点心,我半夜要吃,别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人看到,不然只怕要说我太会吃,绿茴姊姊刚刚送了东西给吃,居然又去厨房拿。” 牡丹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人看到的。” “去吧。” 端木深直睡到快中午才起床,知道新婚之夜居然是这样过了,自然十分懊恼,反倒是水云路安慰了他几句。日子是看长远,又不是看一两天。 就拿他们成亲后住的院子来说好了,原本以为婚后就住司香院,可没想到端木琛瞒着她,悄悄整地盖了新宅,她一直到走出新房,这才发现是陌生景致,前庭比司香院大不说,还多了鲤鱼塘。 他说,司香院他都住十几年了,怎么能让她住那旧宅子,何况搬进去时他还小,没想到以后的事情,院子只有一进,三间屋,一人住住也就罢了,夫妻住那是绝对不行。 水云路一时还想不明白,倒是吴嬷嬷拍手说:“是啊,三间屋怎么住,少夫人还要给端木家传宗接代呢。” 水云路的脸一下就红了。 仔细看那水塘,几条鲤鱼便是她养在桃花苑那几条,原本还觉得舍不得,没想到他竟命人搬了过来。 不过是一日喝多,不算什么,将来,还久着呢。 第7章 日子便这样过下来。 水云路每天早上起来,伺候了端木琛更衣,他便出府到江边那二层阁看账本。 接着她会去长福院陪伴柳氏,端木明珠大概再晚一点会带着双胞胎女儿过来,两个小女娃已经会认人,教过一次就知道她不再是水姑娘,而是舅妈,三岁多的孩子,软言软语,说不出的可爱,至于那才几个月的宝宝,因为太小,天气又转冷,暂时不带出房间。 下午时,端木琛回府,往长福院去,同柳氏吃了点心,说说话,夫妻再一起回新居松柏院。 端木琛对她爱中有敬,水云路对现在的日子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真要说有什么的话,只有想见母亲一面。 已经一年多没见,嫡母也不给写信,端木琛勉勉强强只让人带到口信,母亲说让她好好保重,就是尽孝。 嫡母是相国府的嫡出千金,治家十分厉害,下人们想到四太太的手段,没有不害怕的,银子虽美,但再美也美不过xìng命,她既然没有如嫡母所愿的“如果有冰玉屏风那样的好东西,送回家里”,嫡母自然会在这事上为难她,只怕还会多所防范,能带出口信,其实也不容易了。 转眼小雪。 然后冬至。 这日,端木琛刻意早了一些回来,说想跟她吃汤圆,两个人过。 水云路见还有时间,便亲手弄了。 她手艺其实不错,只是到这里后没什么下厨机会,端木琛自然也不知道,待看到她包的汤圆皮薄馅多,一尝汤料,清爽无比,跟黏呼呼的汤圆与扎实的ròu馅,搭配得刚刚好,十分意外,“娘子居然有这本事。” 水云路见他喜欢,也小得意了一下,“下次夫君早些回来,我连整桌菜都能治。” “是么,那我得找时间了,你做过菜给母亲没?” “母亲那里哪轮得到我呢,只做过一次点心罢了。” “那好,我明日中午回来吃。” “这么赶?” 他理所当然,“就是这么赶。” 水云路想到他看她穿嫁衣的事情,要第一个看到,明天这样赶,只怕又是要第一个吃到。 怎么说呢,虽然是有点孩子气,但这样的孩子气却是只为她啊…… 端木琛非常捧场的把一碗吃得精光,水云路怕糯米不好消化,又让人弄了些顺食茶过来。 外头下着雪,屋子里却是暖融融的。 “娘子辛苦了。” “才两碗汤圆而已,哪有你每天家里码头两边来回的辛苦。” “我不是说这个,能做小吃,能治菜。”端木琛摇摇头,“你嫡母对你还真狠。” 水云路没想到他会从她的手艺联想到这边,些微感动,“都过去了。” “你嫡母心胸狭窄至此,当初怎会同意你爹纳妾?” “嫡母虽然厉害,但却是有个致命伤,她啊,是真心喜欢我爹,因为真心喜欢,她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爹不理她,所以我爹纳妾,她也只能一个一个肯,不然我爹可以连睡好几个月客房,就是不回来。” 端木琛十分意外,“没想到” “没想到吧。”水云路神情复杂,“那些厉害的手段,治得了妾,却治不了丈夫。” “她既然对你父亲心思如此,怎敢让你做下人的事情?” “大康王朝十个人中,大抵有九个人重男轻女,水家也是,除了香火之故,还有一个原因,男子接承家姓,朝中大臣又多相信水家人的确能趋吉避凶,因此只要是男孩,多的是人抢着供奉,只要那供奉者哪日指点一句,避过大凶,便也值了,可女儿不是,女儿是要嫁人的,十五岁起才能受供,一旦嫁人就得断,供奉入名就要花十万两,此后每年千两,没人要花十万两却只供这两三年,我祖父那样贪财,他怎么会待见女儿呢,父亲跟叔伯们有样学样,便也都待自己的女儿不好。” “这太荒谬了,都是自己的骨血,居然是以供奉来论亲情?”端木琛闪过一丝百思不得其解的神色,但很快的又笑了,“不过也多亏你祖父跟父亲都亏待女儿,否则此处离京千里,我们又怎能见面。” 水云路微微一笑,是啊,所以她现在一直心平气和。 没有那些恶因,便没有今日善果,岁月悠长,她没什么好埋怨的。 “你在太子府住有月余吗?” “两个多月。” “那那些侧妃不烦死你,一天到晚让你算吉凶。” 水云路听他形容得生动,噗哧一笑,“太子妃有令,侧妃们不敢来打扰我,倒是我自己爱玩,为了想出门,跟侧门,边门,还有后门的婆子都熟得很。” “太子妃大概也没想到,她花了这么多银两,却是送我一个娘子,来月上京,我得去谢谢她才行。”说完,露出一丝坏笑。 “你……真的不介意吗?” “不介意什么?” “不介意我是……是……” 见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他一下明白了,笑说:“都说过让你别放心上了,我如果说不介意就是骗人的,但我知道要对付的人是谁,你嘛,就是太子妃从水家半要半买硬塞给我的,说实话,太子妃要是真把你当自己人,就不可能送你来这里,就看那刀疤嬷嬷把桃花苑清空的样子,你还需要我介意吗。” 水云路从来没敢这样明白问过这问题,总是自欺欺人想,他既然对自己好了,那就是真的不介意,不用问了,真的不用问。 可是,哪会不希望听到他亲口说呢。 就想听他说我明白,我知道,也没怪过你。 趁着今日他谈起水家,又说起太子妃,她这才顺势问了出来,否则只怕是变成老太婆,她都没勇气问起,说起两人结亲缘由,毕竟很不美,现下听他讲“半要半买硬塞给我”虽然不好听,但也完全说明了他有多清楚,她真的从来没有出过一个主意,从头到尾,她只能说是。 端木琛拍拍她的头,“这话我只说这一次,以后,不许再问。” 水云路嫣然一笑,“是。” 他语气凶是凶,但却藏着关心。 如果能快点怀上孩子,那就好了…… “小姐何必亲自弄这些呢,厨娘这么多,吩咐下去便是了。” 水云路笑说:“我做的跟厨娘做的怎会一样,把东西装一装,我们去江边别院。” “姑爷要是知道小姐这么有心,肯定高兴。” 昨夜一场湿雪,地上泥泞,但端木家的紫檀鎏金马车却十分稳,牡丹抱着食盒,直到抵达江边的二层阁,连汤水也没滴出一滴。 年节将至,河运比起常日忙碌上几分,来来往往都是马车,水云路看掌港人跟精算娘子都忙着,也没扰,带着牡丹自行上去了。 二楼看帐的房间没人,水云路以为端木琛在内间小憩,往屏风后面过去,却也是没人。 牡丹奇道:“虽然是别院,但丫头小厮也太懒了,姑爷人不在屋内,居然也不守着房门,真不象话。” 水云路也觉得很不象话,“算了,我们去外间等吧。” 才转身,便听到有人推门,正想出声,却听得端木明珠道:“我虽疑心,可可哥这样对待嫂嫂,也太不厚道了。” 这样对待嫂嫂,也太不厚道? 水云路与牡丹互看一眼,被水四太太为难多年,主仆在遇到这种事情时的反应居然一样紧抿嘴巴,往后退了一步。 所幸这阁楼临江,港边叱喝呼喊的声音不断,哪家船要走了,哪家船要下货,此起彼落,也因此,两人些微的脚步声这才没被发现。 “哪里不厚道了,我供她吃,供她穿,端木家上上下下谁不敬重这位少夫人,她自己都说没想过能有这种日子,我对她可好了。” 冷冷的声音,跟水云路平常听到的带暖笑意完全不同,下意识的抓紧牡丹的手臂,发现她也抖得厉害。 她转过头,用下巴指了指食盒。 牡丹点点头,马上把食盒轻轻放在地上。 她又把食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牡丹再度点点头,用手捣紧自己的嘴。 好多年前,她们在书库里不小心撞见三太太偷库房的东西给管家托卖,两人也是在书架后僵直站着,气也不敢出,直到三太太跟管家离开。 很多事情一旦撞破了,就死定了。 “要是那个刀疤嬷嬷好好待她,我断不会起这个疑心,可偏偏她们就这样走了,完全不管她的生死,明珠你说,花那么多钱,大老远把一个人弄来,就这样丢了她就走,合理吗?让她身处困境,好让我相信她只是个无害的弃子,因为无害,所以不防,万一让她进出司香院,偷了我的信跟对象,那我们端木家的麻烦就大了。” “太子又不聪明,哪里会想到用大嫂的可怜来博得哥哥的同情,也许他就只想出一口气而已。” “皇后加上七皇子,那么多年都没能斗倒太子,你还觉得太子真的傻?” “可无论如何,这也不关嫂嫂的事情,我昨天才从齐声那里知道,哥哥竟是要让嫂嫂对你倾心相爱之后,告诉她端木家得罪高官,可能家破人亡,让她帮你回太子府偷东西,只要事成,哥哥从此可以捏着太子七寸,可万一事败,她就死定了,哥哥你这样做,跟京中那些人又有什么不一样?” “自然是不一样,太子想害我,可我只想自保,太子若不出手,我断不可能如此做,水云路即使听命于人,但她害我也是事实,明珠,你别说我是非不分,就说你前两年打死徐嬷嬷一家之事吧,难道你不知道徐嬷嬷是被知州夫人威胁吗,自然知道,可是,你还是把她全家打死了,为什么,便是要警告其它人,不管什么原因,敢对你下yào,就是死路一条。”端木琛冷笑了几声,“主子得死,棋子也得死,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可,可是” “我查过了,太子府的侧门跟边门婆子都是那几个,她说过,跟她们熟得很,我已经花了银子打点,除非那些婆子死了,不然不会换人,等明年春天,我就找个借口带她上京,在说面圣时得罪了随侍一旁的太子,让她想办法帮我偷信。” 端木琛低声笑了笑,继续说:“放心吧,若她真能替我偷来太子跟李贵妃私会的证据,我会一直对她这么好,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就是我对太子出的第一步棋,即使无所出,也永远是我的夫人。” 水云路心都凉了即使无所出,也永远是我的夫人。 原来是他。 原来是他…… 新婚之夜他醉倒,牡丹从厨房端来了甜茶,那茶里却隐隐藏着绝子汤的味道。 嫡嫂是郡公主,偏生不孕,碍于名声又不得不让大哥纳妾,嫡母怕得罪二公主,每个妾室入门就是一碗绝子汤,怕下人嚼舌根,因此嫡母总命令她煮,三蒸三煮,每次一时辰,共八次,她不会认错。 所以她没喝,让牡丹去帮她拿点心,顺手倒在小松盆里。 牡丹说是太太身边的庄嬷嬷盛的,所以庄嬷嬷也知道,她是特地在厨房等牡丹的。 主子得死,棋子也得死,可是,他却得让这颗棋子喜欢他,才能够使她这颗棋子。 吴嬷嬷的喜色,褐香的贴心,都是演出来的吧,这些人在她面前不断说三少爷对她很特别,她就相信自己特别了。 她水云路真是好大面子,让整个端木府跟她演戏? 新婚之夜怕也是故意喝醉的,因为不想跟她喝jiāo杯酒,所以掀了喜帕,倒头就睡……对了,嫁衣,那件嫁衣,祥云百凤……好个祥云百凤。 没有龙,只有凤。 他不想跟她成亲,亲自替她挑选嫁衣,也不过就是想要避开成双成对的图案。 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太子算计她,只盼得她的荒谬处境能让他解除疑心,再盼她的绝世容姿能让他由怜生爱,凭爱生信,只要母亲在水家,那么,她就只能听话。 端木琛也算计她,想要她倾心相爱之后,让她为了守住端木家,去给他偷信,好将太子一军。 她早该知道自己命没有那样好…… “那yào……你真给她喝了?” “牡丹亲自端去的,她不会怀疑。” “一个女人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这真的太残忍了。” “她的身分敌我未明,我怎能让她有我的孩子,放心吧,我说过只要她能偷到信,她就一辈子是我的正妻,到时把庶子抱过来自己养育也是一样的,明珠,太子妃原本是令水家好好看管她母亲,可最近已经把人接走,那表示,太子妃还有事情要她做,母亲年纪大了,你自己也有儿有女,端木家虽然人不多,但也十几口人,你不要fù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仁,让端木家就此倾覆。” 端木明珠低声道:“知道了。” “这事到这为止,以后在家里别提。”叹了一声,“就是知道你喜欢那丫头才瞒着,要不是齐声让你晓得,我原本也不想让你知道这么多。” “我不会提了,可是哥哥,不管怎么样,她是真的喜欢你的,喜欢你,而不是喜欢端木家的山珍海味跟绫罗绸缎。” 端木琛却没再说话了。 半晌才道:“下雪了,我跟你一道回去吧。” “那正好。”端木明珠故作欢快道:“我在高记定了些香料,哥哥帮我付银子去。” 端木琛笑出声,“来人,我跟大小姐要回去。” 兄妹又说了一阵,仆人来说马车准备好了,两人这才离开。 水云路定了定神,转头看到牡丹却是泪流满面,“小姐……” “没事。” “我们怎么办?” “先回府再说,这时间不在,恐怕他要起疑。”水云路捏紧拳头,“食盒拿起来,别让人知道我们来过。” 拉开门,门口两个看门小厮看到里头有人出来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连忙行礼,“见过少夫人。” 水云路脑中一转,已经有了主意,“有个问题要问你们俩,三少爷的房门口,都是你们俩守着?” 两人互看一点,点头,“禀少夫人,都是我俩看着,下午时金先生放了东西就锁门,早上则是少爷自己开的。” “那么,刚刚为何不在?” “喔,今日雪大,马车塞成一团,不少人都被叫去帮忙,人手少了大半,刚刚大小姐的嬷嬷来说小姐到了,可路太湿,不敢下来,三少爷怕摔着小姐,命我俩去搬沙子铺路,但那路实在太泥泞,耽搁了会,三少爷不放心,亲自下来看着,小姐下马车后,又让我们把沙子铺厚一点。” “是大小姐,不是群芳楼的花姑娘?” 小厮又互看一眼,心想,原来少夫人以为少爷在这会花姑娘,难怪这么静悄悄的进去,又等三少爷走了才出来,想笑又不敢,只能忍着,“是大小姐。” “那……花姑娘可有来过?” “没有,没有。” 水云路似乎满意了,“牡丹。” 牡丹知道这事要堵嘴的,心一横,把腰上的钱袋子都递过去,“少夫人今日来的事情可别跟任何人说。” 两人一看钱袋子整个给来,眼睛早亮了,又想不过是妻子吃醋,这事情有啥好说,这码头十个男人倒有六七人的妻子做过这事,连忙道:“小的什么也不知道,今天谁也没来。” “挺伶俐。” 人来人往的地方,也没人去注意两个女人经过。 水云路撑了半晌,早撑不住,一上马车,眼泪便掉下来。 牡丹忍着嗓子喊,“老杜,回府。” 马车开始行走,牡丹见水云路闭着眼睛,不敢吵她,只能安安静静擦着眼泪。 直到马车入府,老杜给她搬踏脚梯,这才睁开眼。 老杜倒是不用jiāo代了,她跟端木明珠都是会出门的人,许姨娘也爱往娘家跑,马车出出入入没什么好奇怪,特意jiāo代反而不正常,再者端木琛有自己的马车跟车夫,跟老杜根本遇不上。 牡丹一手抱着食盒,一手扶着水云路,在石阶上慢慢走着。 见自家小姐脸色终于恢复,牡丹这才敢开口,“小姐,那我们……” “自然是要走。” 想来想去,走是最好的,端木琛没办法利用她,而且为了跟水家jiāo代,十之八九会说她因病而亡。 她既然已经达到第一阶段的目的,又是病死,太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为难自己的母亲,说不定还会看在她给端木家添堵这件事情上,对母亲好一些。 “今天吗?” “今天可没办法,总不能两手空空就走,你藏不住心事,这几日别到前头来,过两日雪停,你换换打扮,买两张回京船票,快过年了,船票怕是不好买,你尽量,买到哪天出发的,我们就哪一天走。” 牡丹连忙点头。 “还有,你去买船票时,把我抽斗里那几张大温钱庄的银票都拿去换成金元宝,不要刻有行号的那种,再把那元宝拿去苏家钱庄换成银票,面额打成一百两一百两的,另外买几套粗布服装,鞋子,仔细些,这几日记得别生气,吴嬷嬷,墨玉,绿茴,眼睛都亮着。” “奴婢知道。” “好了,别替我委屈,说来也算幸运,总算让我知道真相,否则真是哪天自己是怎么死的,母亲又是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 水云路又捏了捏拳头,端木琛,你会演戏,我也会演…… 端木琛把腰牌丢入笔洗,接着再把写完信的笔往里头一放,那腰牌便消失在黑色的水后面任谁也不会知道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里。 腰牌正面是条龙,后面则是两个字,沐琛。 皇帝,也就是他的爷爷说了,哪日他想清楚了回来京城,他会让天下人知道,皇家有这么一个子孙。 太子虽然疑心他的身分,但始终没证据,若是让他得到腰牌,只要当着群臣之面拿出,那么基于皇家颜面,皇帝一定会要他举家迁京,得给府邸,给名号。 明珠会被逼休夫,另嫁与她郡主身分相当的名门公子,孩子自是不能带去,从此母子分离。 母亲会变成老王妃,必须入宫拜见太后,太妃,以及皇帝的诸位后妃,若是其他夫人相邀过府,母亲也不得不参加母亲没读过书,没学过礼仪,一旦入宫,势必会成为取笑对象,可太后若召,又是不能不去,如此长久,只怕思虑成疾。 珊瑚会入相府侯府,成为嫡子正妻,但她个xìng胆怯,在婆婆,妯娌,妾室之中,只怕样样讨好不得,她一受惊吓,便是发烧,大夫说过,她不能忧虑,否则活不过三十。 至于他,当然得休了水云路,另娶名门嫡女。 太子只要拿到这能证明身分的腰牌,什么都不用做,旋即能让他们一家骨ròu分离,痛苦不堪…… “少爷。”绿茴的声音,“三少爷在司香院用膳,还是回松柏院?” “回松柏院吧。” “是。” 他走出书房,褐香很快过来替他系上披风,接着递上油纸伞,“雪又大了,少爷小心些。” 端木琛回到松柏院的时候,水云路正在刺绣,见他进房,立刻放下绷子,过去替他解下披风。 “绣些什么?” “前两日明珠说壮儿最近腿特别有力,只怕过年前后就会站,会站要走就快了,想我给她画个披风样子,我反正也没事,就直接替她绣了。”水云路拿起绷子给他看,“壮儿肖龙,你看看,可好?” 小娃儿用的披风缎子,红色的底,深灰色的龙身,眼睛大大的,很是可爱。 “明珠要是看到你的绣工,只怕要羞死了。”想想又道:“这披风不忙,先给我绣个荷包吧。” “连自己侄子的醋都要吃,好小气的舅舅。” “等壮儿长大就知道,舅舅对他最大方,只不过关于舅妈,那就小气了。” 只见水云路半嗔半笑的看着他,端木琛只觉得心中一动,握住她的手,顺势拉到身边,在她耳边说:“这几日事情多,可冷落娘子了。” “夫君都说了事情多,我又怎么会怪夫君呢。” 水云路转过身面对他,“其实夫君知道的吧?” “嗯?” “我左耳听不见的事情就算想装得自然,可有时听不清楚,便会侧过头,别人或许不会感觉,但夫君每次同我说悄悄话,总是在我的右耳,从小到大,除了母亲之外,夫君是唯一一个发现我左耳听不见的人。” “一只耳朵听不见,只是有些不方便,也没有什么。” “小时候是听得见的,可七岁上下,慢慢听不见了,祖父说是我命太硬,所以得还老天一些东西,”水云路点点头又摇摇头,“有次祖父跟爹吵架,大吼之下把我左耳听不见的事情说出来,在那之后,嫡妹开始喊我右耳子,虽然我的确只有右耳能听,但被喊右耳子很伤人,嫡妹从小饱受宠爱,她不知道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一边听不见。 “成亲前,我很怕夫君发现,怕你知道后要更嫌我了,可后来知道了,夫君其实明白的,虽然不清楚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但不用瞒着,心情轻松很多,我一直很想跟夫君说,谢谢你的体谅。” 端木琛觉得那样跟他说起往事的水云路有点可怜,但又有点可爱,摸摸她的头道:“放心,有我在,以后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第8章 十二月三十,忙完这日,接下来就是过年,码头要等到元宵后才开工。 也因此,端木琛心情很好,下了马车后,便往长福院去,端木明珠跟素儿,络儿都在,难得端木珊瑚也在,倒是不见水云路。 知子莫若母,柳氏见他眼神一转,笑说:“媳fù儿早上来过,说有点事情没久坐。” 端木琛被戳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儿子来这,是看母亲的。” 又说笑了一阵,见柳氏要午睡,这才离开。 进了松柏院,却也没看到水云路,喊人道:“绿茴,少夫人去哪了?” “少夫人去桃花苑了。” “去桃花苑做什么?” “少夫人最近常去桃花苑,只让牡丹陪着,刚开始婢子不放心,远远跟着,见少夫人的确进了桃花苑,后来从牡丹那里套到话,少夫人的母亲李姨娘生辰快到,那桃花苑有日课室,是风水向的风水地,少夫人去那里念佛给母亲祈福。” “多常去?” “三五日去一次,一去是一整天,三少爷放心,若是去桃花苑,牡丹都会带着食盒,不会饿着少夫人的。” 给母亲祈福?李姨娘明明就是七月十五出生,怎么又变成这几日? 牡丹是xìng子粗疏,但对水云路很忠心,就算一时犯傻被套出几句,也不可能说得如此详细。 端木琛转身就走,绿茴见自家少爷神色不善,做了个手势,让在一边的吴嬷嬷还有褐香都一并跟上。 桃花苑的大门半掩,一推就开。 天色有点晚,却是一盏灯都没有,“去,一间一间看,若是找到人,别出声,过来告诉我便行。” 两进院子没多大,一下巡完,吴嬷嬷首先来说没找着,绿茴也回来了,最后则是褐香。 “禀三少爷,少夫人昔日闺房放有东西。” 水云路住这时,他来过好几次,因此不用人带路,自己便能前往。 屋子里干干净净,桌上放了一个小松盆,一个荷包,还有一件红色的……衣服? 他拿着领子,展开一看,是嫁衣,他亲自替她选的图案,祥云百凤。 小荷包是金色的底,绣着一条黑色的四爪龙,扑腾在云端,虽然小,但却十分精致。 嫁衣,绣龙荷包…… 那小松盆,怎么看都是他们房间里的那一盆…… “来人,去找个大夫过来。” 见他脸色凝重,褐香很快去了。 吴嬷嬷跟绿茴只觉得惴惴,第一次见少爷这样,少夫人这是走了吗?怎么少爷不生气,这时候又找什么大夫? 不知道过了多久,褐香总算带着气喘吁吁的大夫来了。 “见,见过端木少爷。” “欧阳大夫,麻烦你帮我闻闻那小松盆,有没有什么yào味?” 欧阳大夫虽然奇怪,但也没多问,拿起那小松盆开始嗅了起来,东闻闻,西闻闻,“是有些味道,老叟想把这小桌松的土拨开好确定一下,不知可行否?” “大夫请。” 欧阳大夫这才不客气直接用手把土拨开,直到都快把那小松拉出盆栽了,又闻了闻,这才把小松放回,一拱手,“这小桌松被淋了绝子汤,不过因为时间久了,味道淡,直到闻了树根,这才确定。” 绿茴问道,“欧阳大夫,您可闻仔细了?” “这绝子汤味甜,闻起来有果子香,但果子香里又有辛味,算是好辨识的yào材味道,不会认错的。” 端木琛想起母亲曾跟水云路说起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因为不想喝yào,就把yào浇在小松盆里”所以,她知道了。 放小松是告诉他,知道他下了yào。 放嫁衣是告诉他,知道他不想结这亲。 放荷包…… 他拿起荷包,发现里面有东西,连忙打开,里面是几张碎纸,粗粗分成四片,很好拼水云路的户籍纸。 户籍纸都撕了,是要当从此不存在吗? 他突然间有点害怕,怕她去死。 万一她真的死了…… 万一她真的死了…… 没喜欢过她,但也不希望她死了。 端木琛大步往回走,雪很大,他没穿披风,却也不觉得冷,内心隐隐还有那么一丝期盼,希望…… 幸好,银票都取走了。 “绿茴,让账房把这几张大温钱庄的票号查出来,然后让人去通知大温钱庄,快马吩咐大康境内的分号,若是有人去兑这几张票号,直接把人扣下,以礼待之,别为难她。” 绿茴很快去了,一个多时辰后,大温钱庄的掌柜亲自过来,说那几张千两面额的银票早在这阵子就陆续兑完了,三四天换掉一张,虽然面额不小,可馨州这地方刚好是鸿河与永光河jiāo会,商务来往频繁,别说千两,就算五千两,一万两,五万两,每天都有数十张,千两一日换进换出超过上百,没人会奇怪。 大温钱庄的掌柜陪笑说:“这几张银票换的都是没记号的元宝,有些换金,有些换银,若是拿去别的商号存了,这,这几乎是查不出来的。” 端木琛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取了金银,至少是想活着那便好。 只是,她是怎么知道的? 吴嬷嬷,绿茴,褐香……卖身契都在他手上,没人会傻得冒着被卖掉的危险跟她说吧,何况,这几个人只怕到现在都还以为,是因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自己得不到她的心,所以才让她们帮帮手。 至于庄嬷嬷,他是信得过的。 他只说过一次,是跟明珠在别院里明珠知道厉害,弄不好她就是骨ròu分离,不可能说,所以问题出在别院,有人听到了,所以告诉她? 谁那么大胆,敢在他的地方偷听? 直到深夜,端木琛才把事情弄了明白,那两个负责帮他看门的小厮,自然是打死了。 那天到现在半个月有了吧,自己竟没发现她有任何异样是了,水家重男轻女,几房的庶女一个嫁给六十五岁的侯爷为妾,一个嫁给皇后身边的大太监,还有一个妹妹,十二岁上做了皇太后的替身出家,她若是不懂得自保之道,怎能安然在府中待到十五六岁,要不是四房已无庶女,只怕她还能继续在水家待下去。 她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度过这半个月,户籍纸都撕了,是希望他当她死了吧。 他想要一家平安,她也想。 知道他无论如何会想办法逼她,所以干脆出走,人都不见了,他跟太子也不用想着要去偷什么。 对了 初春。 柳氏一直很喜欢水云路的,知道她急病过世,难过了好一阵子,可她终究是个母亲,虽然可惜那个可人媳fù,但更心疼儿子,好不容易才娶了亲,怎么这妻子就没了,她还想抱孙呢。 只是妻子刚过世,不知道于礼合不合? 又让人请了那个罗官媒来,罗官媒陪笑说:“端木少爷不是官,倒没什么几年不得娶妻纳妾的规定,只要丧事办完,随时可迎入府,不妨事。” 这时,许姨娘刚好带着珊瑚过来请安,听闻柳氏想找人,许姨娘眼睛都亮了,“太太可是看中了哪家姑娘?” “我平常大门不出,哪知道这些事情,便是托罗官媒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先给琛儿添几个妾室。” “自该如此。”许姨娘大力赞成,“我们端木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少爷至今无后,我这心里始终不安。” “唉,还是你知道我,这次琛儿上京,除了面圣缴税,主要还是跟水家jiāo代一声,恐怕时间要比昔日来得久,我想挑几个妾室给他,以前他总说,妻子得慢慢挑,我说那先找个妾室,他又说,家里有招赘的小姑,还有妾室,好人家的闺女一听哪敢嫁,我想也有道理,如果当时明珠要嫁,未来女婿却是有妾室的,我是绝对不肯,想想才随他,可现在他妻子也娶了,云路这孩子命薄,但总不能就这样让我端木家无后,所以我打算先替他娶妾,这回无论如何不准他推了。” “太太所言甚是,想当初少爷之所以钟情少夫人,不就是少夫人住在府内,日久生情吗,先让姨娘们住进来,这相处相处,感情自然就有了。” 柳氏笑笑,对许姨娘的大力赞同很是欣慰,“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可是母亲,”端木珊瑚怯怯开口,“去年那个汪姑娘不就在我们府里赖,赖了半年,没名没分的,直到哥哥定了亲,她自己不好意思自然便走了,可母亲若是给哥哥娶妾,万一进来了,哥哥却不喜欢该怎么办?” 柳氏笑道:“唉,你这丫头,要是你哥哥不喜欢就养着呗,我们端木家难道还养不起几个人吗?” 许姨娘闻言,眼睛再度亮了亮,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我们端木家难道还养不起几个人吗。 有件事情她想好几个月了,端木琛准备结婚时不好意思说,后来人家刚刚新婚,也不能说,接着水云路急病身亡,她更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来讨骂,可现在是太太亲自说出来的,她也只是附和附和,三少爷跟大小姐若是发脾气,可怪不到她头上来。 端木府就像一般的大宅府第挡不住的流言,挡不住的八卦,主人家的严禁跟下人间的讨论,完全是两回事。 据说自从表达了端木珊瑚想招赘之后,没多久,端木琛让人请许姨娘去,跟她谈起这事,说朋友的亲戚中有人合适,名字叫做陆世佳,他见过几次,相貌端正,谈吐也不俗,父母已经亡故,有个妹子今年十六,自己正准备考试,入赘只有一个条件,妹妹已经说好亲事,但因家徒四壁,希望端木家给妹子准备嫁妆。 “对方倒不是要什么大媒大聘,夫家是一般农户,也说了十抬即可,若姨娘同意,自然由我来准备。” 许姨娘想想,能得到端木琛“相貌端正,谈吐不俗”这评语,可见对方人品很不错,十抬嫁妆也没什么,听了觉得有些动心,以为陆世佳是要准备考秀才,一问才知今年准备考童生而已呢,想想觉得不大乐意。 端木琛也没勉强,只说那再找便是。 陆世佳之后便考上童生,阅卷老师是当代大儒贺贤之,知道他无父无母,不久即收为义子。 贺贤之惧妻如虎,故无妾室,虎妻偏生不孕,五十几岁了,膝下犹虚,因此虽然是义子,却也请了几席客人,热闹一番,席后,陆世佳的身分自然水涨船高,现下即使只是童生,但有了贺贤之亲自指导,连中三元也不是不可能。 这下许姨娘又后悔了,连忙再去找端木琛,没想到他苦笑说:“陆世佳现在这身分,绝不可能入赘,就算珊瑚要嫁给他,最多也只能为贵妾。” 许姨娘这下惊呆了,怎么会,就算有了义父,但也还只是个童生啊。 “贺先生极有才学,他二十几年,教出了二十三名进士,一个探花郎,一个状元郎,但他都没收为义子,为何几篇文章就让他收了陆公子,自然是陆公子此时才学让他惊艳,若无出意外,不出几年定能抡下状元,前景大好,此时,他又怎么可能娶商户庶女为正妻,自然是跟朝中大官结亲,以利仕途。” 顿了顿,又道:“当时姨娘虽然拒绝,但我还是给陆姑娘出了二十抬嫁妆,乡野村婚,二十抬也算很风光了,若姨娘还是有意结亲,我这就跟他去要个贵妾名分,陆公子应该会给我这面子。” 许姨娘没吭声,她自己都是妾了,女儿还得当妾? 柳氏已经是个好主母了,愿意跟她共桌吃饭,也从不要她早晚伺候梳洗,明珠有的,珊瑚也一定有,十几年来从未给她脸色看,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主母可她还是觉得这一辈子矮人一截,好像永远抬不起头来,端木琛明明是晚辈,她却得对他称呼少爷,珊瑚明明也是端木家的骨血,但地位就是不如明珠。 可未来状元公的贵妾?这样说起来,也是官家夫人啊,地位总是比商人高得多。 若陆世佳打算跟朝中结亲,那就代表没那样快,官家规矩极多,没个一两年只怕也不成,但妾室就不同了,看个好日子,请一两桌至亲,就成了,只要珊瑚肚皮争气,抢先生下儿子,地位便算稳了,只是珊瑚那xìng子,真有办法当状元郎的贵妾吗? 又听说官家女子厉害,只怕珊瑚到时候被欺负,想哭都没地方。 许姨娘苦恼得不行,趁着过年回娘家,便跟哥哥说起这事,从怎么开始想帮珊瑚招赘一路说到贵妾,想请哥哥帮忙拿主意,是再想办法招赘好,还是让三少爷去跟陆公子说一声。 没想到哥哥却说当然是招赘,“你遇到夫人是你好命,可别以为全天下的主母都把姨娘当人看,巷口那黄家姨娘,去年底不知道什么事情惹得黄大娘不高兴,都快过年了,还叫人牙子来领走,二毛死拖着他娘,哭得震天价响,黄大娘眼皮都不抬,说了句又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让他哭死好了。” 许姨娘一惊,“我,我们家三少爷年年上京面圣,跟六王爷又有jiāo情,这钟侧妃的亲戚前些日子才来我们府里住,将来状元公的正妻不至于敢发卖珊瑚吧……” “唉呦我的妹子,主母要虐待姨娘,可不是只有发卖一途,光是早晚家训就累死人,何况我听说那些官家小姐,从小就学掌家,手段可不只是一两种,嫁夫随夫,太太人好,让你出入随意,可我听说官家的妾室出门得三求四求,要是主母不允许,十几年没出过门也是有的。” 许姨娘就一个女儿,虽然想要风光,但更想女儿平安,被哥哥这一吓,让女儿做状元贵妾的心思也就收起来了。 “你别说哥哥占你便宜,我看来看去,还是让我家光儿给珊瑚入赘去,他们年纪差不多,也是自幼认识,光儿老实,你也是知道,他若能跟珊瑚结亲,绝对不会对珊瑚不好,哪,你们家三少爷不是还没妾室,不如让佩儿一起过去,你老说珊瑚不如大小姐,这不,如果让佩儿给大少爷吹吹枕头风,那可比什么都管用,珊瑚是表妹,光儿是亲弟,那佩儿哪有不帮的道理是不是。” 许姨娘干笑几声,“可三少爷的妾室,哪轮得到我一个姨娘作主呢。” “哎,这事让你直接去求太太呢,你在端木家十几年,只求个侄女儿当妾室,依照太太为人,会肯的。” 许姨娘越想越是,招赘既然是为了女儿好,当然是招个知根知底的人,光儿虽然没啥出息,但人老实,从小珊瑚也跟他处得好,至于佩儿嘛,容貌随了母亲,娇美可爱。 这姊弟一块入府,对珊瑚好处多多。 当下回家便想提,但汪家和水家姑娘还住着,只好先按捺住心思,可没想到某日去长福院问安,太太喜洋洋的跟她说三少爷要娶亲的消息,许姨娘再没眼力,也知道不能在这时候提,三少爷要成亲是多大的事,轮不到她拿其它事情烦。 好不容易两人成亲了,许姨娘正盘算着年后跟柳氏说,没想到水云路居然一个发烧,两天就没了。 三少爷脾气大着呢,她哪敢在这时候提让侄女过来之事,直到这下柳氏提起,便顺势提了,又说:“我瞧三少爷不喜欢汪姑娘,肯定是汪姑娘自恃身分,太太也知道,官家姑娘比较骄傲也是有的,我那侄女,家里也就七八个仆人,不是什么大小姐,可好歹也是有人服侍,总不至于太粗俗,让三少爷不开心。” 柳氏想想也是,要说起容貌,汪喜儿可也是一等一,不过琛儿不喜欢,想必真的就是脾气大了,那个许佩儿也来过端木家几次,挺好的姑娘,小家碧玉似的,见了人也很规矩。 “琛儿再过半个月便会回来,让你侄女儿先搬过来吧。” “太太,那名分……” “选个好日子,让她过来给我敬茶就是。” 许姨娘一喜,“替侄女儿谢过太太恩典。” 几日春雨后难得的太阳,京城月悦小巷家家户户都晒起了被子,当然也包括了水云路跟牡丹。 当时连坐三天船,抵达京城时正好是大年初二,这时候要找房子自然不可能,所幸大康以商业立国,即使是大过年,客栈也营业,主仆找了客栈,一住就半个月,待元宵过后,百业上工,才开始买假户籍,买房子,整修,搬迁入户,晃眼过去,就到了三月。 等一切安定,水云路便想着去打听母亲的消息。 戴了拢纱,遮住面貌,带着牡丹往太子府后门去。 守后门的依然是杨婆子跟史婆子,一看陌生人接近立刻大喝,“做什么,走开走开,这什么地方也敢来。” 水云路当下拿出两锭银子,一人塞了一个,“想跟嬷嬷打听些消息。” 两婆子一看到银子,迅速收入袖袋中,脸色也好得多,“姑娘想打听些什么,不过先说,婆子就是个下等人,知道的也不多。”心想,太子爷的侧妃妾室,哪个没几个穷亲戚,八成想来投亲的。 “想问问,安侧妃在府中可得宠?” “姑娘这可问对人了,安侧妃虽然已经入府几年,不过个xìng伶俐,到现在太子爷还宠着呢,去年一个远方亲戚李夫人过来投亲,太子爷二话不说就留人了。” “安侧妃在府上就这么一个远亲吗?” “原本是,不过前些日子,那李夫人听说被女婿接走了。” 水云路一呆,“女婿?嬷嬷们确定是女婿吗?” 史婆子用力点头,“我孙女在前厅做守门丫头,听说闹得不小呢,好像是那女婿找上门,安侧妃说李夫人年纪大了,又这天气,想让她在府里赡养天年,那女婿知道安侧妃不肯放人,便说要面圣讨公道,看看族亲跟女婿,谁跟老人家亲,安侧妃这才让人请了李夫人出来。” 水云路只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那那位李夫人,后来真的给女婿带走了?” “当然是带走了,我啊……” 见史婆子有话未说,水云路赶紧又添上一块银子,“给嬷嬷买点茶水喝。” 史婆子立刻满脸堆笑,“说是亲戚,但府上人人都知道那李夫人是得罪了太子妃,但又不能让李夫人生病或者死掉,太子妃才让安侧妃看着呢,也不知道那女婿多大来头,居然敢上门要人,还说要面圣讨公道。” “那太子爷没说什么吗?” “太子爷前年给万岁爷禁足,今年趁着过年,太子妃求了好久,万岁爷才让太子爷出府,怕是不愿在这关头上惹万岁爷不高兴,所以发了几顿脾气之后倒没什么了。” “我知道了,多谢嬷嬷。” 至于“当做我没来过”这种事情自然不用jiāo代,要是让太子府的管家知道嬷嬷拿了银子说太子府是非,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们。 连过几条巷子,直到离太子府有段距离,忍了许久的牡丹这才开口,“小姐,姑爷真把李姨娘接走了?” “看样子是……” 只是,他接走自己母亲做什么呢?若她还在府中,自然可以以母亲威胁她入府偷信,可现在她都死了,他接走母亲能做什么? 摸摸微隆的肚子又想,自己跟端木琛真是……唉。 当时回京的船上,她十分不舒服,还以为是河水翻腾,可没想到都落了地,还是不舒服,只能趁着船只在码头靠岸吃饭时,赶紧找医馆看了,那老大夫只看了一会,便笑说恭喜,是喜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 喜脉! 新婚之夜,她知道端木府中有人要她不能生孩子,心下怀疑是太子出手,于是在饮食方面一直小心,避子果虽然是跟柳氏的甜茶放在一起熬煮,但年长者食之无害,不想端木琛烦心,她便没说。 端木琛没有妾室,府内也无通房,既年轻,又是新婚,自然十分缠绵,水云路很想给他生个孩子,所以每个月癸水来时,总觉得失望,反倒是他看得很开,跟她说不急。 是啊,不急,不急,当时以为自己嫁得良人,后来才知道不是不急,是不想。 那几个月,她很想很想有孩子,却怎么样都没动静,没想到却在离开端木家之后,在完全不对的时间如了心愿。 有喜,但不知道何以为喜。 她跟牡丹两个女人,买两张良民户籍倒是容易,可是有了孩子,就得有丈夫或者休书,官衙的人再大胆,再贪钱,也不敢凭空变出一个女人之后,再凭空变出一个丈夫,这样很容易就败露了。 何况自己回京,主要目的还是想把母亲从太子府中弄出来小的时候,嫡母以她为威胁,让母亲听话,让母亲给新的妾室下yào,等她大了,换成以母亲为威胁,她听话,母亲才能有好日子过,没办法,谁让母亲只是个姨娘。 母女十几年来,总是过得战战兢兢,但四房支出都掐在嫡母手中,不听话又能怎么样,只能忍了又忍。 这次会先到京城,原是估量着太子府过年时候一定繁忙,加上母亲已经在安侧妃院子一段时间,母亲的xìng子乖顺,只怕看守的人早就放了心,花笔钱给专做见不得人生意的黑镖局,让他们把人劫出来,“安侧妃的远亲”本就是个幌子,她就不信太子发现人丢了,还敢在大过年的命人寻找。 等母女团聚,找个乡下地方隐藏起来,她从端木家拿了八万多两,衣食都不用愁。 这些,早在她从馨州上船时便想好了,可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有了孩子,大夫又说她血气不稳,绝对不能再奔波,无奈,只能先在月悦小巷落户所幸年后不久,端木家少夫人死讯便已经传到京城,傀儡没了,线头也没用,母亲即使只是人质,但也是水家姨娘,倒不用担心太子一怒之下加害。 只是端木琛居然把母亲接走,这实在超乎自己意料之外。 她原本以为自己懂他的,后来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懂过。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大夫说了,刚开始几个月最是要紧,可别累坏身子。”牡丹劝说:“既然都知道是姑……不是,是端木家把李姨娘接走,到时候我们再上馨州找人便是。” “牡丹,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帮我去找个办事先生,我想让他帮我把鹿草赎出来,但别露出痕迹,给他二两银子,让他去探探。” 京城的办事先生做事情很利落,五日后来月悦小巷的院子回话,已经打听到了,鹿草的赎身银三十两,她有个舅父住在林,他已跟舅父谈好,由舅父出面赎回外甥女,没人会起疑心。 办事先生的酬金要二十两,加上鹿草赎身银,总共五十两,至于舅父的酬金,则由办事先生给。 五十两虽然多,但绕这圈子的确很妥当,水云路当下先给了一半,约定等办事先生把鹿草带到,会再给二十五两。 数日后,鹿草便到了。 小丫头知道舅父没那样好心,也知道舅父有个傻儿子,本以为自己要嫁个傻子,却没想到才出水家大门不远,舅父就把她的卖身契给了个中年男人,又从中年男人那里拿了赏银,喜孜孜去了,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一路惶惶不安,直到那小院的门打开,见到牡丹,一时还以为自己错乱了,见到水云路更是激动,一下就跪倒在地,“小姐……”只说了两个字已经泣不成声。 “起来说话。” 鹿草抹抹眼睛,站了起来,之前都听说小姐死了,现下看来不是,鹿草个xìng较谨慎,见有外人在,便什么都没说。 “谢过先生,这是二十五两。”牡丹把两只大元宝装盘奉上。 办事先生拿过银子,用手秤了秤重量,“多谢李姑娘,以后若有什么事,还请来找我,敝人拿了银子就什么都不记得,请放心。” 说完一拱手,转身就走了。 鹿草直见到牡丹把门关上,这才又哭道:“小姐,小姐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李姨娘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母亲怎会知道我的消息?” 太子妃为了要定住母亲的心,肯定什么都不会说的。 “年后没多久,姑爷上京,说了小姐急病过世的消息,太太……太太就命人去太子府,说是过年送些果子给李姨娘,但我们都知道,太太是故意要说给李姨娘伤心的,连黄嬷嬷都劝太太,大过年的别这样,好歹等到正月过去再说,可太太不听,执意要人送信,算算,李姨娘大概正月二十便知道姑娘死了。” 水云路紧紧握住拳头,嫡母竟如此狠心,她们母女已经因为她的贪财变成这样了,她还不放过母亲……居然还不放过母亲…… “小姐,姑爷那日亲自来说您已经亡故,可怎么……” “说来话长。”水云路转身入屋,“进来说吧。” 第9章 春去秋来,秋去春又来,转眼两年过去。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但对端木府上来说,却也起了一些变化端木明珠又怀上孩子,至于原本想招赘的端木珊瑚,却是嫁了,许的便是陆世佳。 两年前陆世佳预备上京,离京之前特地来端木府与端木琛辞行,说来也巧,端木珊瑚不知道兄长有客,直接进了司香院,两人无预警的碰了面,各自脸红。 端木琛一来不喜欢许姨娘自作主张,娘家的侄子没功名,没能力,没钱财,长相更是路边随便找就一大把,只凭着“老实”就想娶他妹妹?想得也太美,二来本来也就对陆世佳比较有好感,此时见两人对彼此似乎都不讨厌,便让人架起屏风,三人说起话来。 有了屏风相隔,陆世佳跟端木珊瑚都自在许多,待稍晚陆世佳要告辞时,端木琛听他问起珊瑚许婚没有,便知道他的意思,含笑说尚未。 陆世佳求先说媒,等自己中了进士,迎为贵妾。 端木琛本就欣赏他,再者,他已经被贺贤之收为义子,别说进士,即使是状元也不无可能,倒也不用等考上,不久即要上京,左右需要个人陪着,便让他选得好日子来迎人。 许姨娘知道当然大傻眼,怎么绕了半天女儿还是当了妾室,而且去京城那么远,万一那个陆世佳对女儿不好怎么办,跟端木琛说想见见女婿,被端木琛冷眼一看,便惴惴了起来。 绿茴微笑说:“许姨娘若无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三少爷从京城回来后心情一直不好,可别惹得三少爷不快。” “可,可是……”她就只想见见女儿的良人而已。 “许姨娘还是回去吧。”吴嬷嬷皮笑ròu不笑的说:“三少爷给姨娘三分脸面,姨娘可别真的以为自己就是长辈,想跟三少爷讨价还价,二小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姨娘说想不想?” 许姨娘一听,什么都不敢说。 半个月后,端木珊瑚粉轿出门,至于端木琛这哥哥给妹妹准备的丫头婆子,诸多物品,自然事前就先送去陆家了。 陆世佳为了感谢端木琛当年婚事未成,却还是给自己妹子准备了嫁妆,因此亲口说了,过个几年,等正妻生出儿子,会寻个好日子将端木珊瑚扶为平妻。 端木琛也觉得这样甚好。 四月刚过,陆世佳带着端木珊瑚上京,准备考试。 跟去帮忙理家的褐香写信道^姑爷xìng子好强,二小姐xìng子似水,两人倒十分相和,重阳过后没多久,二小姐便怀了孕。 端木琛收到信自然高兴,又命人送去不少珍贵补品。 陆世佳只是童生,在京中所需,除了宅子是贺贤之的旧宅之外,其余都是端木家的供给,但他也坦然受之,端木琛十分欣赏他这点,他虽有才,毕竟两袖清风,妾室却是家世殷实,现在看来虽然是靠端木家,但将来揄下功名,鱼水相帮再好不过,不需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至于许佩儿,由于府上已经有一位许姨娘,这位便被称为佩姨娘,刚刚进府里时,被安排住在荣华院,一进的小院子,给一个姨娘住还算可以但这事发生在端木琛回来之前。 他回来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姨娘,还给母亲敬过了茶,当着柳氏的面虽然没发作,却已经是吩咐下去,不准进司香院。 当然,这次端木府的人都知道,三少爷从京城回来,带回一位贵客李夫人,安住在长星斋,还特别叮咛了,不准别人去打扰。 长星斋在院子西南,距离秋园算近,再过去一点,是侧门跟车轩,端木琛安排李姨娘住这,是方便她常常出门走走,给她的丫鬟婆子,自然也都是打小住在馨州,对这一带好吃好玩都熟悉。 只是李姨娘忧心女儿一接到四太太来信,得知女儿已死,当下只想跟着去,拿起剪子想死,却被救下,安侧妃怕她出意外,命人十二时辰盯着,晚上逼喝加倍的宁神汤,就这样过得十几日,听得太子妃召,婆子自是把她打扮得当,到了外厅只听得太子妃说:“这人是你的女婿端木琛,来接你到馨州替妻子尽孝,东西收收,这就跟他去吧。” 直到河船离京,端木琛屏退了左右,跟她说起女儿未死之事,李姨娘这才对人生有了一点希望。 “要死之人把银两都拿走做什么,自然是为了将来打算,娘子在这世间,最不放心的就是母亲,我将母亲接到馨州奉养,娘子知道消息,必会寻来。” 李姨娘知道女儿拿走上万两银票,虽然安心了些,但她也不是傻瓜,好端端的,云路何以诈死出走,只是自己若不到馨州,只怕一辈子也见不着云路了太子府重门深深,哪是她可以出得来,云路又能进得去的呢? 自己就先到端木家,待把事情打听清楚再做决定,若端木琛只是想利用云路,那自己一死便是了,绝不让他当成诱使女儿出现的饵。 如此一想,立刻觉得好多,“只是我是水家姨娘……如此到馨州长住,却非长久之策。” 端木琛闻言笑了笑,把原本就放在桌上的信封推了过来,“母亲请看。” 李姨娘狐疑,但还是打开了那只信封,竟然是她的卖身契她是画室的女儿,嫁的也是同行,当年水四爷到画室订画,对她一见钟情,非得娶为妾室,知道她已经嫁人之后,强迫丈夫将人卖给他。 水四爷并不是长情之人,如珠如宝过后,便是弃如敝屣,她在水家,过得比大丫头还不如,想带着女儿走,自己的卖身契却捏在四nǎinǎi手里,能去哪? 此时见自己的卖身契,突然百感jiāo集,“端木公子,这……” “我听云路说起水家状况,知道母亲一直想离开,这回去水家报丧时,顺道跟四太太要了。” “四太太……怎,怎么肯给……” “是母亲心善,这才觉得四太太厉害,其实不过是个欺善怕恶的人罢了,我出银子,她不肯,我亮刀子,她倒肯了。”端木琛笑了笑,“我上面还有一个母亲,此外,大妹入赘,现下有三个孩儿,庶妹待字闺中,我会命下人不准打扰,母亲也别把自己当客人,想做什么都行。” 不再是姨娘的李氏便以李夫人的身分在端木府的长星斋安住下来,因为有自己的院子,端木琛原本给她准备四个大丫头,四个二等丫头,六个粗使丫头跟四个嬷嬷,可没想到李氏不习惯,说不需要大丫头,只要几个老实稳重的粗使婆子就好,端木琛想,她大概是吃了水四太太跟安侧妃身边的大丫头不少亏,所以反而喜欢老实的婆子,想想便jiāo代惠大娘选几个。 惠大娘挑出来的自然再老实不过,李氏果然很喜欢,直谢了他好几次。 至于佩姨娘,端木琛完全不去理她,既不去荣华院,也不准她到司香院跟松柏院,至于“做了些点心”,“给夫君绣了个荷包”之类,自然由大丫头去处理。 许佩儿原以为进入端木家可以过上好日子,现下虽然衣食不愁,但却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样,不生孩子的姨娘,将来要怎么在端木府中安生立命?跟姑姑商量后,两人想娘家找人出出主意,却被门房告知姨娘不是主子,得有主人家的允许才能出入,两姑侄顿时傻眼,此时刚好见一台马车骨辘辘的出去,一问之下才知是那位李夫人,说三少爷请了馨州有名的说书娘子作陪,每三五日便外出走走,散散心。 许姨娘不平,“老杜,你可问清楚,我嫁进端木家这十几年,太太可从没不准我出门过。” 老杜陪笑,“许姨娘,大管家前些日子亲自来jiāo代,三少爷发话,以后姨娘就是姨娘,不是主子,让我们都清楚点,许姨娘啊,不是我老杜说,您这也太缺心眼了,太太人好,您也不能就这样把自己当一回事啊,没跟三少爷商量就想许二小姐给自己的侄子,还给三少爷弄了个妾室,这别说馨州,就算放眼大康,也没哪个姨娘这样不长眼,三少爷没赶姨娘去别院,已经是二小姐嫁出门前在松柏院前跪了一整晚求来的,您就歇停点吧,别再惹三少爷生气了。” 许姨娘一听,什么都不敢说了,佩姨娘更是当场哭了出来。 怎么办,她才十五呢,三少爷都不见她,难不成要因为姑姑的事情就被三少爷连带讨厌吗?她才敬茶不到三个月呢。 还有那个李夫人是谁,那台紫檀马车她刚到时还想坐的,可车夫们说了,那是已故少夫人的车子,不能给她乘坐,可刚刚那李夫人却坐了那紫檀马车出去,怎么三少爷对她那样客气…… “哥哥,这两年都过去了,你就算不娶妻,也该纳几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妾室,给我们家传宗接代才是。” “怎么,又是母亲派你来作说客?” “即使母亲不派我,我也是要来的。”端木明珠十分无奈,“我都四个孩子了,哥哥却膝下犹虚,现在废太子因为跟贵妃通jiān之事已经被幽禁,最有可能被立为储君的七皇子跟六王爷一向亲近,眼光也远得多,不可能因为这河权就来为难我们,哥哥实在没有不纳妾室的理由。” 顿了顿又道:“我知道哥哥想念嫂嫂,我也想她,只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谁跟你说我想她了,一个女人而已。” 端木明珠白了自家兄长一眼水云路逃走后,哥哥不但继续住在松柏院,还封起桃花苑不让人进。 那天晚上大温钱庄的掌柜来了,二层阁上守门的小厮来了,欧阳大夫来了,听说还发落了几个人,直弄到三更半夜,年后上京,居然把水云路的母亲都带了回来,当初打算让水云路进太子府偷贵妃写给太子的信,哥哥之前说太子府不比一般地方,一定要是熟知府宅分布,进出也不启人疑窦的人……等等,总之,难入登天,结果六个多月前,哥哥不惜冒险,终于买通了内神,也雇好了外鬼,自己把信偷了,之后还整了水家一把,最好她真的是一个女人而已。 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一个女人而已? 水云路的母亲就是她的七寸,只要她的母亲在这,她总会找上门来。 她没见过谁让哥哥费了这么多功夫,在哥哥说着为了让水云路对他死心塌地,所以才常常带她出游,那几个月兄长的表情不若平时冷冽,说话的时候很柔和,眼神会有笑意。 照她说,哥哥根本就是喜欢上水云路了,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哥” “别说了,我去看看李夫人,你若要一同便来,不然就回院子休息。” 杨嬷嬷说,大抵是天气突然转凉,李氏这两天咳了起来。 端木明珠一直觉得是水云路耽误了他,连带对李氏有点意见,听闻他要去看李氏,自然不跟,扭头就走。 端木琛笑了笑,径自往长星斋去了。 别说,这母女的个xìng还真相像,稳重,安静,不喜人多。 李氏擅画,精绣,每次由说书娘子陪游回来,便是画画,平常时间则是刺绣端木琛这才终于知道,一个不受嫡母待见的庶女,是怎么有那身才艺。 进得长星斋门,守门的是徐婆子跟金婆子,徐婆子行了礼便去内室通知李氏,金婆子留在原地,规规矩矩的。 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看一下李氏,对这院子并不陌生,此刻却见一个穿着琉璃蓝的面生少fù提着一个食盒,从抄手游廊走进后头,微觉奇怪,问道:“那人是谁?” 金婆子看了一下,笑说:“是李夫人收留的亲戚,之前有问过三少爷的。” 端木琛这下想了起来,大概七八个月前,李氏派了人去司香院,都住了一年半,李氏第一次派人找他,说是去朝然寺时,见到一女乞,觉得容貌熟悉非常,听她说话又是京城口音,一问之下才知道女乞的母亲竟然是自己的表姊,从小一块长大,感情极好,后来,是自己被卖入水家,这才断广联络。 表姊姓上官,嫁的丈夫刚好也姓李,闺女取名李彩儿,李彩儿说是丈夫过世,她与儿子,未出嫁的小姑,以及陪嫁丫头都被大伯夫妻赶出,原想来投亲,没想到亲戚却搬了家。 李氏是派人问他,之前听说河港在招算盘娘子,能不能让彩儿去河港讨个生计,好歹别饿着孩子。 自己说,算盘娘子那些就不用了,既然是亲戚,接去长星斋住着便是。 当时想,李氏住在这边颇寂寞,若是有个外甥女陪伴,又有个小娃儿,应该会热闹得多。 果然,自从李彩儿来了之后,李氏明显人快活多了。 李彩儿跟小姑齐姑娘曾隔着屏风与他道谢,至于那丫头叫做燕儿,因为是下人,自然没那些忌讳,在李彩儿的命令下抱着孩子跟他磕过头。 小婴儿叫做齐平安,口水多得很,但倒是养得白胖可爱。 李氏很疼爱这外甥孙,几次见到都是抱在手上,最近好像刚会走,镇日牵着在院子绕来绕去,小娃娃跟猫玩的样子,连他也觉得挺可爱。 “那就是李姑娘了。”金婆子笑说:“幸好姑嫂相貌都普通,遇到那样狠心的大伯,若是长得出挑些,指不定会被卖到下流的地方去。” 就见一个婆子跟李姑娘说了些话,那李姑娘侧过头,然后笑着点点头。 动作……相当熟悉。 端木琛一看恍如雷击,金婆子说什么都没听见了,便见到“李姑娘”连点了几个头,笑着跟婆子说起话来。 水云路终于找上门了? 只是,容貌怎会完全不同,或者,只是刚好侧过头而已,没有什么特别意思,仔细想来,李姑娘也比水云路高上一些…… “端木少爷。”李氏的声音。 他跟她说过不用如此客气,但李氏改不过来,他也只好随她,“最近天气转凉,母亲要记得添衣。” “是。” “还有一件事情,数月前,礼部黄大人的夫人状告于皇后,说女儿嫁与水家四房嫡子为平妻,却因为正妻郡公主不孕,被灌下绝子汤,郡公主身分尊贵,但黄夫人便只有这一个女儿,却是无论如何要讨个公道。” 李氏十分惊讶,四太太的汤yào都混在补品里,黄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端木琛一边跟李氏说话,一边不着痕迹看着不远处的李姑娘,像是像,只是隔得远了,无法确定,为了多看一会,他只好把三两句能说完的话,讲成十几句。 “郡公主连犯无子,嫉妒两条,皇后也不能不理,刑部审查,郡公主却表示自己从未指示让妾室喝汤yào,后来揪出此举乃是水四太太为了讨好郡公主所为,黄姑娘身分是平妻,有怀上子嗣的权力,水四太太却因为想跟二公主jiāo好,设计让平妻终身无子,皇后亲自下召,赐了贱籍给水四太太,既然是天下皆知的贱籍,水四爷自然是休了她,净身出户。” 李氏神色十分复杂,大部分是高兴,但也有一些难言的情绪,“多谢端木少爷告知。” “母亲客气。” 正想着用什么理由再留一会,却见一只白猫轻巧的跑了过来,在李氏腿边转了一下,另一只黑猫跟着过来,旁边却跟着那个一岁多的娃儿,齐平安。 小nǎi娃一出现,李氏的惆怅跟怨恨都不见了,蹲下身子伸开手,眉眼净是笑意,“平安。” “姨nǎinǎi。” 小娃扑了过来,只说了三个字,立刻冒了口水泡泡,李氏掏出手巾给他擦了,“小花呢?” 小娃娃指指后面,“平安跟小白小黑。” “乖。” 见到这些猫,端木琛已经从怀疑变成肯定,水云路一定就在长星斋。 这些猫,原本是水云路养在桃花苑的,成亲后因为他不喜欢,所以她也没带去松柏院,而她自己每天早上过来喂食,牡丹下午会再来一次。 她离开后,想到她一直疼爱这些毛茸茸的生物,命人把这些家伙带到车轩让马夫照顾,可没想到那些猫怎么样也不出来,只好让下人早晚在桃花苑墙边放些吃食。 刚开始看到那些小白小花出现在长星斋,还以为是循着李氏来的,现在想想时间,分明就是水云路招来的。 李彩儿,齐姑娘,丫头燕儿…… 他听水云路说过,还有一个丫头叫做鹿草,聪明些,所以嫡母不让她带出府。 李氏刚到馨州时,他原想去水家把那个鹿草赎出来,好歹是李氏熟知的人,比较能说话,可没想到晚了一步,办事先生打听到说,不久前才被亲舅赎走了,打听到那亲舅,居然也只是个代赎的,到底谁要了鹿草,竟是一问三不知。 水云路,牡丹,加上鹿草,这不就刚好三个人了吗。 他没见过鹿草,所以由她扮演燕儿,水云路跟牡丹则以男女有别跟他隔着屏风行礼。 虽然那个“李姑娘”的容貌不同,也高了些,但她应该就是水云路,他看了她好一会,侧过头可以说是凑巧,但说话时的小动作太像了,那些地方她自己也未必意识到,所以改正不掉。 慢着,李姑娘如果就是水云路,那么,齐平安不就是……就是…… 看着抱着孩子笑得眉开眼笑的李氏,端木琛的脸一下白了。 那盆小桌松,她没有喝yào…… “禀三少爷,李夫人跟着说书娘子出去了。” “看清楚了,只有李夫人跟金婆子,蒋嬷嬷上车?” “是。”桃香恭恭敬敬的说:“婢子亲眼看到的,长星斋中,现在剩四个嬷嬷。” 好! 端木琛站了起来,那日回来后,就一直坐立不安。 这次借口让说书娘子陪着李氏出去,李氏原不想出门,但端木琛既然要亲眼确定,自然能有说法逼得她出门走走。 华嬷嬷已经被他亲自说过,长星斋的人虽然安静稳重,但可不是笨蛋,他jiāo代了,华嬷嬷几乎立刻懂了。 现在李氏出门,李彩儿便算是半个主人,他若到访,李彩儿势必要出现。 “鞋子做得高些,看起来就高了。” “声音是最容易改变的,不瞒少爷说,我曾经看过一个极高明的说书先生,一人可以分饰男女数人,若不是亲眼看到,还真以为是一群人在说故事。” “容貌不同也是做得到的,一些江湖术士为了取信于人,会把自己易容得跟当地供奉的神祉类似,若是水家姑娘,那更不用怀疑了,国师就是最高级的江湖术士,一般人眼中的不可思议,对他们来说都是雕虫小技而已,三少爷若仔细看耳朵下巴,应该多少可以看出一些海绵跟黏胶的痕迹,但对方也可能做一道伤疤,或者胎记做掩饰。” 是的,欧阳大夫又在晚上被他招来,问起人是否可以改变容貌,改变身高的时候,欧阳大夫如此回答他。 端木琛当下就信了一半,因为李彩儿走路确实有些慢,若是鞋子打高了,怕跌倒,走路自然慢了。 “桃香,东西拿着,跟我来。”想想不放心,又jiāo代,“机灵点。” 桃香忍笑,“是。” 她是墨玉出府后提升的大丫头,在司香院侍候了两年,却从没见过三少爷这种样子,模样倒是新鲜。 到了长星斋,华嬷嬷一见他,立刻行礼,完全按照前几日的jiāo代,说李夫人不在,待她去通知李姑娘端木琛给她的命令就是,如果李姑娘想推托不出来,便想办法让她出来。 李姑娘果然磨了很久,茶都凉了,这才姗姗来迟,身边跟着的就是自己见过的燕儿,跟鹿草的画像九成相似的长相。 见到他,微一弯身,“表姨不在,小fù人见过端木少爷。” “李姑娘不用多礼,可知李夫人何时回来?” “表姨没说,不知端木少爷有什么事情,我可代为转告。” 李彩儿五官很平凡,平凡到没有人会多看一眼,看到的人只怕会觉得,这姑娘真可怜,皮肤粗糙,五官平庸,下巴的地方还长了胎记…… “我是想跟李夫人说,那个水四太太” 故意停顿,李彩儿果然没能忍住,“水四太太怎么样?” “虽然净身出户,但前几日突然有黑镖局的人趁夜闯入,斩伤了四房的嫡次子,有传言是黄姑娘不甘愿,觉得净身出户依然便宜了水四太太,所以买通人想让四房断了香火。” 李彩儿,也就是水云路默默的想了想,哪里是想让四房断绝香火呢,分明是想让她嫡母尝尝痛心的滋味。 大哥其实是通房所生,嫡母后来抱来自己养,又因为始终没生出男孩,便记在自己名下,没想到过几年居然怀孕了,一举得男,只是当时大哥已经大了,早分了院子住,嫡母早加害不得,故此明知道他喜欢田姑娘,却刻意不让他娶田姑娘,反而攀了郡公主的富贵。 这世界上有哪个母亲因为想攀富贵,就让儿子无后?不是亲生母亲便行。 斩伤二哥乃至无后,这对嫡母来说才叫惩罚。 二哥无辜?也不,在嫡母的宠爱与畸形教育下,他也好不了多少,长兄无后,四房什么都是他的了,将来过继一个儿子到郡公主名下,那么自己不也跟皇亲国戚沾上边了吗? “李姑娘以为如何?” “黄姑娘真是无辜,恩怨不是她招来的,但却是她要承担,若是自己肚皮不争气也就罢了,偏偏却是给人灌yào,这让黄姑娘怎么甘愿……” 他默默就想起那盆小桌松。 当时他真的觉得,将来,水云路从姨娘中的孩子抱一个到名下就好了,为了补偿她,他不会娶平妻,而姨娘就是姨娘,永远是姨娘。 但后来明珠说他残忍,珊瑚上京后,有次他突然想,若是珊瑚的主母给她下yào,让她终身无子呢?他想他会买通杀手,那个主母生一个,就宰一个,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痛不yù生…… “以前,我也觉得为了更大的目的,下些yào没什么,虽然眼下对不起,但将来好好补偿就好,现在想来说后悔也不对,如果回到过去,我的选择还是会一样,保住母亲跟妹妹,只是觉得很遗憾……” 李彩儿没说话。 桃香很适时的发话了,“三少爷在说什么呢,桃香怎么听不懂?” “桃香,家人的安危跟丈夫,选一个。” “嗯……” “选不出来?” “倒不会,桃香自然选择家人,虽然对不起丈夫,可还是爹娘弟妹优先。” “丈夫恐怕要说你无情了。” “三少爷说笑,若是牺牲家人来成就我与丈夫,那不叫深情,那只是忘恩负义罢了,怎么说桃香好歹是母亲怀胎十月,辛苦拉拔,只能选一个,自然选择爹娘弟妹,可如果三者有两者得生,桃香自愿在最后。” “若是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此跟丈夫离心呢?” “桃香自然好好跟他解释清楚,请他设身处地为桃香想,若是易地而处,桃香会怨,但绝对不会怪,丈夫离心,那我再想办法让他回心转意就好了。”桃香抿嘴一笑,“墨玉姊姊出府时,曾经jiāo代我,三少爷个xìng别扭的很,让我多看着点,现在想来,墨玉姊姊真是厉害,虽然不知道三少爷这下在感怀什么,可跟李姑娘说也无济于事啊,三少爷总要找到想说的人解释清楚,这样才是。” 第10章 这段话若是其它人听来,自是突兀万分,可水云路心中有鬼,自然觉得意有所指。 刚开始,水云路以为是自己露了破绽,可仔细一想,哪里有可能呢,她的鞋子高了两寸,产后又圆润了些,特意以细嗓子说话,至于容貌,那日若不是她主动呼唤母亲,连母亲也认不出来。 一年多前生下孩子,等出了月,她连同孩子,牡丹,鹿草又回到馨州这地方,馨州最大的寺庙就是朝然寺,她命鹿草天天在这等,果然一个多月后,便见到母亲。 李氏出门一向只带着两个嬷嬷,相处年余,嬷嬷早知道这李夫人好相处,不爱别人过分伺候,所以每回出来上香,只要李氏说“我自己走走”,嬷嬷即识趣的不会再跟,朝然寺香火鼎盛,又是佛门之地,能出什么乱子。 鹿草上前出声相认,自是等李氏落单之时。 知道女儿还在,李氏自然欣喜若狂,主仆商议完,约定初一朝然寺再见。 水云路回到馨州后,再也没以真面目示人,那日出现在李氏面前,李氏居然没看出那抱着孩子的陌生女子是自己女儿。 母女相见各有一番激动,当下便商议了远亲女乞之计。 端木琛果然如她所想,让母亲把“亲戚”接了进来。 长星斋只有几个婆子嬷嬷,她一来早已易容,二来从不出院门,是以都进来半年多,也没多少人知道。 端木琛突然来访,水云路原本不想出去,可那华嬷嬷却说既然端木家对她待之以礼,这时候人在却不愿相见,未免失礼,水云路想想也是,若坚持不出,恐怕才惹人起疑,于是稍做收拾,便跟着华嬷嬷到大厅。 两年没见,他还是跟记忆中差不多,水云路倒庆幸自己换了容貌,不然只怕要看出破绽。 母亲回来后,她让牡丹带着儿子在院门口玩,鹿草则在里面伺候,这便跟母亲说起水四太太的后来之事。 李氏长叹一声,感怀道:“还以为这辈子得看恶人畅快终生,没想到竟还有机会看到报应。” “女儿也是这样想,只是可怜了黄姑娘跟大哥的几位妾室。” “你大哥仁厚,断不会亏待她们。”李氏喝了口茶,“那端木琛,可有看出异处?” “女儿觉得没有,只是他后来跟丫头说的那番话,倒是让我有些拿不得准。” 接着把端木琛跟桃香的对话转述了一次,“母亲觉得呢?” 李氏皱皱眉,“只怕是有点知道了……我在端木家住了两年,跟端木琛也说了不下十几二十次的话,他倒是从没说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今儿本是不想出门,可谁知那说书娘子一口咬定我是跟她约了,连金婆子也说确实如此,我以为自己最近日子胡涂,约人都忘了,这才出门,可现在想来,怕是为了要支使我出门,好亲自跟你说说话只是,既然心有所疑,只怕也想出平安是谁,竟能如此镇定……” 水云路皱眉想了一下,又笑,“母亲不知,他可会演戏了。” 话说到这里,儿子摇摇晃晃走进来,一下扑在水云路身上,nǎi声nǎi气的说:“娘” 一见小祖宗驾到,母女俩顿时都笑开了,开始逗弄起孩子,又哄又抱又亲的,直到小娃儿打了呵欠,这才腻在水云路怀中睡去。 小小脸庞,隐隐已经能看出端木琛的模样。 水云路笑说:“枉费我怀胎十月,竟是一点也不像我。” 牡丹疑惑,“小姐,要说那恶人起了疑心,那他也该猜到平安小少爷是自己的孩子,怎会到现在都没动静?” 鹿草噗哧一笑,“傻牡丹,便是端木少爷没动静,小姐这才没动静,要是他想抢儿子,小姐现在只怕早跑出馨州了。” 水云路把孩子给了牡丹,“带去后面睡吧,仔细别着了凉。” 看到李氏yù言又止,说道:“娘,有话直说吧。” “云路,这平安总会长大,这,且别说像不像的问题,我们大康虽然民风开放,可你这身分毕竟是买来,又是个被休fù人,平安将来^” 李氏没说完,水云路却也懂,平安将来只怕被迫一辈子庸碌。 从官,仕商,都得查上父执辈,平安哪来祖先辈?她的银子够让平安一辈子富贵,但也仅止于富贵,妻子无法娶名门,孩子一样,无法从仕商,要到孙子,才能活得有名目一些。 当初因为舍不得不要,没考虑就生下来,直到孩子落地,想起他的将来,这才觉得太冲动,这孩子如果普通也就罢了,可万一有那么一点聪明,却因拿不出身分而必须平凡,未免也可怜。 “母亲放心,我就是为了这孩子的将来,这才又入住到端木家……” 原本是想带了母亲就走,只是想着平安总归要送回端木家才有好日子,这才使了借尸还魂之计,想探探端木琛哪房姨娘可亲,便让端木琛把孩子记在她名下,但却是进了长星斋才知道,原来他只有一个妾室佩姨娘,还是许姨娘趁着他不在馨州时给弄进来的,给柳氏敬过茶,名分上已经是端木家的人。 端木琛本没理她,那佩姨娘却被许氏怂恿在司香院门口跪着求见,这一跪没跪见丈夫,倒是激怒了端木琛,把姑侄两人打发上了庄子,没他命令不准出门。 李氏道:“鹿草,去守着门。” 见门关上了,李氏才继续说:“云路,那日我听你说,在那二层阁上端木琛兄妹竟然这样算计于你善待你,只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去偷信,母亲听了比你还恨,刚开始我也以为他接我来此是为了等你上门,好让你替他扳倒废太子,但半年前废太子跟贵妃有私之事暴露,我已经不存在利用价值,大可赶我出门,可也没有,两年多的时间,他对我,实在无话可说,孝顺又尊重。 “还有,那水四太太之事,你大哥的妾室服yào,这世界上也只有水四太太这出主意的,跟负责煎yào的我们知道,水四太太自然不可能说,我也未曾与人提,只怕是你曾跟他说起,他才让人把事情透露给黄夫人跟黄姑娘知道,黄夫人这辈子就一个女儿,没那样多顾忌,自然会闹到皇后跟前,我总觉得,他是在跟你赔罪。” 水云路没说话。 母亲想的,她自然也是想过,只是回想那一年的甜蜜日子居然都只是戏,想来,还是心有余悸,总怕信了,自己又要伤心。 “他自己把信偷了,好告诉你,不需要你去偷信了,又让水四太太沦为贱民,给我们出了口气,大好男儿,府上却是一个妾室都没有,对我却是客气的很,云路,我现在想起来,他一直称我为“母亲”,那表示在他心里,你还是他的妻子 “若他真有心求和,你也别太责怪于他,要是立场jiāo换,你也不会相信一个从太子府出来的人,何况那人的母亲还在太子手中,虽然不知道端木家跟废太子有什么恩怨,但我在安侧妃那里住了几个月,废太子多想弄得端木家不得安生我是知道的,假若你是他,有一个方法可以很快弄到把柄,保得一家平安,你会用这个快速的方法,还是花上一两年慢慢打入太子宅邸,慢慢买通,等到时机?” “那也不能这样对我……” “娘自然不是说他是对的,他那样欺负你,娘一辈子都会有气,只是你要知道,有时候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一定会错,只是看你要承担哪样的后悔,也不怕你说我不知羞耻,我与邻家哥哥感情甚笃,婚后也相处融洽,可水四爷要人,他也不过就是个镶画木工,为了保得高堂与弟妹平安,只能把我卖了,云路你想想,若是他为了成全夫妻情意,不愿将我卖出,结果会是如何?” 水云路不语。 她爹就是个看上的女人一定要弄回府的个xìng,水家有地位,又与大官jiāo好,结果还能怎么样,官府会上门,随意安个名头,一家拉进大牢,速审,全家沦为贱籍,在官奴场发卖。 全家都没了。 “若真如此,我也不会感谢他,平民百姓如何与官斗?若他真的不愿把我卖出,会被连累的不只公婆小姑,还有我爹娘,两老会被安上教养过失,三五十大板是免不了的,我娘家又不是买得起人参灵芝的富贵之家,这三五十大板挨下去,我爹娘只怕也是要没命。” 李氏顿了顿,“赔上一家的情义不是情义,是愚蠢,水家待了十几年,我恨极了你爹,恨极了命运,但却是不曾怪过我的第一个丈夫,要说,只能是自己命不好罢了。” “娘……” “端木琛让你难过,这件事情娘会记一辈子,即使哪日你忘了,娘都会记得,到死都记得,可是云路,我们女人在这世上有着各种艰难,不缺银两,这世道也未必就通达了,等到将来,你看到平安因为你的关系而被人瞧不起,就像娘看到你因为娘的再嫁身分而被水家人瞧不起一样,会很痛苦 “娘觉得他心里是有你的,你若愿意退一步,你跟平安的日子都会好得多,即使母亲身世模糊,可端木琛的儿子,谁又敢去怀疑他的出身……娘不逼你,你自己慢慢想清楚,既然他装作不知道,平安又还小,不急。” 几日后,端木琛又带着桃香过来,这次却不是空手,是带了食盒,说馨州街上开了新点心铺子,便买了一些回来给母亲妹妹,顺便拿到长星斋。 李氏并不是爱吃点心的人,但水云路是。 当然,这一天李氏又是被说书娘子给找走了水云路觉得母亲是故意的,这根本跟前几日一模一样,只是之前母亲以为自己记错,不好推辞,这次却明显有意相帮。 而桃香跟以前的大丫头也不同,活泼些,胆子也大,端了食盒,笑嘻嘻的跟她行礼问好之后,很快打开盒子,摆上点心,又让婆子准备煮茶,等水云路想阻止时,小亭子已经变成一种点心在桌,茶在煮的情况。 端木琛带着桃香,绿茴跟吴嬷嬷,并不算逾礼,这,这如果她突然走了,也是很奇怪。 “李姑娘在这住了半年有余,不知道可否习惯?” “谢过三少爷,府中上下待我都很好。” 端木琛拿起白玉茶盏,慢慢道:“听母亲说,李姑娘是因为丈夫身故被赶,这才到馨州?” “是。”他想说什么呢…… “我的正妻也于两年半前亡故。” 水云路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茶水喷出来。 仔细看了端木琛的表情,确定他不是在整她,奇怪,怎么说起这事情来? “亡故,自然是对外的说法,我的正妻其实是趁过年前我忙得不可开jiāo之时,携着金银跑了。” 怎么讲得一副她不守fù道的感觉…… “不过也难怪她跑,其实我对她并不好。” 这句还算能听。 但也不能说他对她不好,其实很好,非常好,只是那些好是另有目的罢了,跟是否喜欢,完全无关。 “我的正妻说来,算是李姑娘的表姊妹,也是亲戚,当初是废太子请托让她入府,再由废太子设计,使她成为我的妻室,我上有母亲,还有两个妹子,两个甥女儿和当时未出世的甥儿,太子视我为眼中钉,对于他送进来之人,我自是不敢轻忽,为了保全家平安,便想顺着废太子之计,收她为己用,本是一条好计策,可没想到却被她发现,她也没来问我,自己逃了。” “反正三少爷娶她不过是逼于时事,现下可另娶自己心仪之女子,岂不美满?” “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吴嬷嬷陪笑说:“李姑娘不知道,当时三少爷生了好大的气,几乎要把馨州都掀过来,后来查出少夫人是走水路,派人快马去前头的河港拦截,可这陆路又怎么快得过船,即使换人换马,日夜不停一路追到京城,却也还是晚了两天,这京城jiāo通四通八达,人一出了港,又哪里追得上?” 水云路想,吴嬷嬷,你还来啊,我都被你骗过一次了,什么“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我绝对不会再相信你讲的话了。 想到这里,没作声,恰巧桃香刚给她添了茶,拿起杯子慢慢啜饮起来。 只是突然又想起,刚到京城后没几天,听说有人在河港寻人,当时牡丹还说是不是逃犯,幸好没搭到一起…… “她刚来时,是废太子的棋子,后来,我想把她变成自己的棋子,我自然知道对不起她,可没能选择,我也只能对不起她,错已铸成,当时想着,让她从通房的孩子抱合缘的过来养,我不纳妾即可,后来,想把她当妻子了,心念已换,是我害得她此生无子,自己却儿孙满堂,无论如何说不过去,若是能找回来,既然她无后,那我便连通房也不要可没想到,我在这头后悔得肠子要青了,她却聪明的很,打一开始,便没喝那yào。” 水云路只是默默的听着,她没那样大的个xìng跟脾气,可也没办法缺心眼到那种地步。 这世道对女人来说是很严苛的,女人无子,那还要做人吗?就算她是正妻,只怕还得看着生出庶长子的通房脸色,何况,她以为他是真心喜欢她,以为除了母亲之外,总算有人喜欢她了,结果也不是。 可是,跟他相处一年多,水云路很清楚他是什么样的脾气,他对了是对了,他错了,也是对了,挺霸道的一个人,这番话对他来说,已经十分低声下气了。 他在告诉自己,成亲时对她是没有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的,后来想与她真心相待,已经做过的事情却是再无法修改,他后悔了。 后来,端木琛隔三差五过来,好像回到她住在桃花苑那时,有时候只说几句话,有时候会在李氏的询问下一起吃个饭,直到入了冬,开始降起雪,也还是一样。 身为端木家的一家之主,他的一动一静,自然是整个宅邸的一动一静,长星斋没有厨房,他要吃饭,这大厨房自然得加菜,她们母女吃东西都简单得很,每顿饭一个荤菜一个素菜即可,可端木琛完全不是,他出生时家里已经十分富贵,吃饭一定是八道菜,两个汤,茶水点心都有规矩,天气冷,菜冷得快,四五个小厮拿着司香院的食盒从大厨房往长星斋冲,这就算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大管家都来长星斋埋伏过几次,就等着端木琛回家时,第一时间跟他禀告重要的事情。 水云路原本担心动静太大,会惹得柳氏跟端木明珠上门,万一她们误会这客居的李夫人用自己被休的表甥女勾引端木琛,想攀豪门,母亲即使言词不弱,可却也是有理说不清的状态,但许是有jiāo代,倒也没人来这院子,祖孙三代依然在长星斋过着清幽的小日子。 平安才一岁多,自然无法跟他商量什么,有时端木琛过来,平安刚好追着猫穿过前庭,又或者扑过来跟水云路撒娇,他总只是微笑看着,从没说要抱但想也清楚,他什么都知道,毕竟平安长得跟她真的没一点像,跟他倒十足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倒戈了,鹿草倒戈了,就连跟她一起偷听到那番话的牡丹,最近也隐隐有倒戈趋势,连称呼都从“那恶人”变成“端木少爷”,最近偶尔会夹带几次“姑爷”。 姑爷! 牡丹一脸无辜,“奴婢是看端木少爷真的挺有心的,明明知道小姐在这,也知道小少爷是自己的骨ròu,竟能忍住不拆穿,要是家里那几位少爷遇到这种事情,早就直接发话带回去了,不,当初就会说小姐偷跑,要水家给个jiāo代。” 水云路自是知道这点,所以他来,话她会说,吃食也会收,只是要再讲起其他,总还是会有些排斥虽然清楚自己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也没有什么事情她能替他做的,但总觉得,就是有哪里怕怕,总怕这又是一场局,总怕那样的话会再听到一次,唉。 随着除夕接近,端木琛也忙碌起来,所有的船只货物在小年夜一定要出船,除夕一早,河港就关闭,因此进入十二月后,他每次都来去匆匆,进入中旬后,竟是一次也没来过,只遣吴嬷嬷跟绿茴来过几次,看她好不好,就回去复命。 “这端木少爷也真奇怪,要说他不想见小姐嘛,却又让人来看,要说他想见小姐嘛,我们长星斋明明就跟车轩没多远,怎么走过来也不肯?” 其实,水云路也有此疑惑,但每次吴嬷嬷跟绿茴来都说忙,她总不能揪着两人道,给我说清楚。 有天晚上,都要睡了,平安却喊饿。 长星斋虽然没有厨房,但点心却还是有,可小家伙饼子不要,果子不要,水云路看儿子模样,知道他想吃咸食,便让鹿草去大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汤粥,盛一碗过来。 鹿草大概半炷香时间回来,食盒里装了一碗ròu骨头汤,水云路见她yù言又止,笑说:“有话不说,小心憋死你。” “那……是小姐让我说的,可不是我多嘴。”鹿草小心翼翼的说:“婢子刚刚去厨房要东西,厨娘说刚好有ròu骨头汤,便盛了一碗给我,婢子一时好奇,哪有人这么晚还煮ròu骨头汤,顺口问了一句,那厨娘也顺口回答说……三少爷从马上掉下来,太太吩咐煮的。” 水云路一呆,“你没听错?” “没有没有,何况,这宅子里,除了三少爷也没人会骑马了,那厨娘说原本还好,可这两日发烧,吃不下东西,都是饮汤。” 跌下马了,难怪最近都不见…… 不过他既然遣人来,伤势应该不会太严重…… 可都从马上掉下来了,又怎么会是轻伤…… “牡丹,你看着平安,鹿草,拿披风跟灯笼过来,跟我去司香院一趟。” 凭着一股担心,水云路没想太多的就到司香院,在看到守门小厮时,这才想起来,自己要怎么进去?可是,不亲眼看看,又怎么放心。 “鹿草,你说自己是长星斋的丫头,想找桃香。” 小厮听说是长星斋,十分客气,让她们等会,没多久,桃香就出来了。 桃香自然是认识鹿草,“燕儿,有事情让嬷嬷来通传就好了,怎么自己过来,最近下雪地湿得很,不小心便要滑倒呢。” “我家小姐听说三少爷从马上跌下,想过来瞧瞧,请桃香姊姊帮忙问问。” “哪用得着问呢,我要是不明白三少爷对李姑娘的心意,那真没资格在司香院伺候了。”桃香笑咪咪的,“李姑娘,这……李,李姑娘?” 见桃香从笑容可掏瞬间一脸诧异,水云路这才想起,因为要睡了,自然是卸了装扮成李彩儿的海绵胶水跟颜料,又听得端木琛受伤,一时没想起,便就素着脸过来。 正想着要怎么解释,桃香已经恢复神色,“李姑娘里面请。” 水云路自是不知道,端木琛询问欧阳大夫那日,桃香也在一旁伺候茶水,听得人可以改变相貌,只是下巴处会有疤痕或者胎记作为掩饰,又见三少爷对那位容貌平庸但下巴就刚好有胎记的李姑娘十分上心,心里隐隐有数,只是没想到李姑娘卸了那假面容,竟是桃花含露般的绝代佳人。 桃香诧异的却是一般姑娘有这相貌,谁舍得藏起来。 守着书房门口的是个小厮,小厮见有桃香身后有陌生女子,自然低下头不敢多看。 桃香轻扣房门,“三少爷,有客。” “不见。” “是李姑娘。” “快请。” 桃香开了门,水云路微一欠身,走了进去,桃香便把门关了起来。 端木琛就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原本是他小睡的地方,却因为左脚有板子夹着,成了取代书桌的存在,仔细看,脸上也有一些淤青,可大概年关将近,事情实在耽搁不得,休养也不成。 水云路走了过去,看他一副惨像,有些不忍,但又有点想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狼狈,“怎会掉下来的?” 端木琛却像是没听见她说话,直勾勾的看着她,直到她问第二次,才回过神笑说:“地太湿,马儿自己滑了。” “大夫有说多久会好吗?” 他却没回答她,笑问:“你今日怎么没换容貌?是不是听得我受伤,一时心急,这便忘了?” “才不是。” 水云路被说中心事,觉得不太好意思,刚好看到他茶盏空了,伸手yù拿,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呆了一下,便挣扎起来,“端木琛!” 却听得他抽气,似乎动到伤处,水云路这才闻到,他的胸口处都是yào味,当下不敢再用力乱蹬,只用手轻轻推了一下,“放开。” 没想到一向威风凛凛的他却耍起赖来,“就一下。” “一下也不行,万一有人进来……” “没我允许,谁也不会进来。” “再不放开我,我就不管你伤处了。” “让我看看你,一下就好。” 水云路突然觉得不太对,刚刚她问他什么时候能好,他没回答她,而且突然抱住她,根本就不像他会做的事情,“一下就好”,为什么是一下就好?永远不能走了吗?可,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水家唯一把她当成妹妹的那个哥哥,也是从马上掉下来,就没了,当时她才十岁,很难接受一个朝夕相处的人就这样没了,不会回来,从此听到坠马,总有相当害怕的感觉,听到鹿草说“三少爷从马上掉下来”时又唤起记忆中的恐惧,那个瞬间没办法想到太多,只觉得记忆与眼前重迭,怕他也要没了。 待整理好思绪,鹿草又说在发烧,深怕自己看到的是一个躺在床上胡言乱语的人,现下看来精神不错,身体也只是微热,没她想得那样可怕,腿,好不了也没关系,人还在就好。 废太子已经被他扳倒了,她这颗棋子再没有作用。 水四太太虐待她们母女多年,他也给出气了。 知道她挂心母亲,除了把人从太子府接出,竟连卖身契也弄出来了。 他是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可是,也很努力的用实际行为来取得她的原谅,不喜欢一个人,谁费这样大的力,他在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吓得一吓,倒是把自己曲曲折折的心思都拉直了,人生苦短,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他既然有心,自己又还没放下,没有什么理由不能言归于好。 端木琛自然不知道她已经想了这么多,见她安静下来,便抱紧了些,只觉得片刻温存也好。 许久,只听得她轻声道:“你自己说过的话,可得记得一清二楚。” “我说话自然算话,只是你这般没头没尾,指的又是什么事?” “‘若是能找回来,那我便连通房也不要’。” 端木琛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大喜,“你肯回来了?” “可你要答应我,有事,不能瞒着我。” “自然,只除了一件父亲jiāo代,此事只能传给掌家人,连我母亲跟妹妹也是不知道的,等平安长大我会告诉他,只是,却不能让你知道。” 水云路说的“有事”是顺着通房的话题,怕他将来对年轻的大丫头动了心思,与其偷来暗去后让她知晓,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可没想到他完全没去想这方面,倒是跟他说有个掌家秘密。 “既然是掌家人才能知道的事情,自是不用告诉我。” 他搂住她,对外喊道:“来人,送酒。” 她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闪,端木琛知道她脸皮薄,断不可能在知道有人会进来的状况下,还坐在他怀里,便松了手。 “你什么时候喝的yào?大夫可有说要禁酒?” “yào要按时,其它倒是不妨。” 橙儿很快把托盘送上来,两只杯子,一壶酒,斟好,又退下,门,自然是顺势关上了。 端木琛拿起其中一只杯子,又示意她也拿起。 水云路奇怪,怎么突然想喝酒了?但看他样子很高兴,也就跟着拿起,正想喝,他却喊等一下,这下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端木琛对她招招手,让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再接近一点点。 他拿着酒杯的手对着她拿酒杯的手伸过去,手腕与手腕相迭,轻轻勾了起来。 她突然懂他要做什么了。 他们的大喜之日,他掀起喜帕就睡,他们没有喝jiāo杯酒。 “云路,我知道你愿意原谅我很不容易,我,会对你好的。” “嗯。” 窗外大雪,室内却是暖融融的,烛光摇曳下,见他一脸笑意,水云路也跟着一笑,两人双手jiāo迭着,喝了手中的酒。 很快的,他便缠了上来,伸手解她衣服。 她虽然心软,但理智还没丧失,连忙阻止,“哎。” “云路,我都说会对你好了,你也该对我好一点,这都快三年了,我房里一个妾室都没有……” 听他说得可怜,“可,可是……” “jiāo杯酒都喝了,接下来当然就是圆房了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咦,你的腿……怎,怎么能动?” “只是皮ròu伤,又不是断了,怎么不能动?” “那你半躺在罗汉床上干么……别解……” “便是坐着看账册看累了,才过来躺一下,没想到你刚好进来……” 一年后。 春天才刚到没多久,江南旋即热烈的传出了八卦馨州府上的传奇姨娘李彩儿,因为又产下一子,已经被扶为继室,成为端木家的女主人。 虽然只是个女人,但要说传奇,却一点也不为过。 据说原本只是朝然寺旁的乞儿,却因为长得跟端木琛早亡的少夫人水氏十分相像,被前往上香的夫人柳氏带回府,梳洗干净,俨然是水氏模样,占了这样的便宜,居然让通房都没收的三少爷一下收为姨娘,生下一子后,扶为贵妾,今年再度产下一子,端木家没二话的扶正了。 又有一说是,水氏亡故后,母亲李氏被休,顾及与水氏的夫妻情谊,三少爷派人把李氏从京城接到馨州,李氏还带着自己的侄女儿一同后面也是一样,因为这侄女儿相貌与水氏神似,三少爷便收为姨娘云云。 无论那李彩儿是无名乞儿,还是李家旁支,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真的跟水氏长得很像。 大康民风开放,端木琛在婚前,也常带着水家姑娘外出,不少人见过她容貌,也都记得是个清雅绝lún的美人,待李彩儿出现,这真的只能说是缘分了,长得还真像,只不过这李彩儿高了一些,比起水氏,也爱笑许多。 这当然该笑了,无论她是乞儿还是蓬门女子,能进入端木府这富贵之家,都是好命,何况才短短两年,便成为正妻,也没姨娘通房来争宠,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又道这李彩儿手段极好,知道自己跟水氏相像,竟是连水氏的喜好习惯都特意模仿,而且个xìng小心,竟是没有一丝破绽 茶馆的说书先生讲得口沫横飞,却没注意角落一戴着面纱的女子笑得肩膀发抖。 背对说书先生的男人道:“早跟你说了很夸张。” “就是夸张才要听呢,好不容易出了月子,得出来走一走,不然要闷坏了。” 女子俨然乐不可支。 “被说成妖魔,还这么乐?” “那是自然,当初只怕自己不小心会露出马脚,容貌相像就算了,怎么连其它都一样,该不会是同一人吧,没想到你居然想了这个好方法,让说书先生编故事来散播,这不,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就算有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怀疑,也会马上想到,是学的,为了模仿姊姊,为了讨好夫君。” “笑够了?够了就回家。” “待会,我要听一下我如何厉害。” 等这李彩儿传奇说完,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去,女人终于心满意足站起来,随行的丫头很快结了茶资,又给了赏钱,主仆一行人这才走出茶馆。 那说书先生见这行人赏钱大方,颇为喜悦,心想当初那fù人问起,自己凭着多年说书经验乱说了一段,那天茶资居然颇丰,于是便开始固定在某几天说起这李彩儿的故事,这不,今天又得了一定碎银。 这段子果然受人喜爱,回去得好好想想,再多编几个。 至于刚刚给赏钱的一行人已经下了楼,马车早在茶楼前等着,男女上了前面的紫檀大车,丫头仆fù则上了后面的小车,二则一后,在夕阳中远远去了。 全书完 新月二十岁生日快乐 简薰 十二月中的时候,报纸旅游版大力推荐石门水库的枫叶,记者的文字配上美美的照片,真的很让人心动,隔天刚好薰姊休假,于是乎,薰姊就带着薰妈与我一起去赏枫。 经过收票亭,拿出身分证,直接过大溪人进石门水库是不用收费的,虽然只是小钱,但莫名愉悦(噗)。 车开进去,立刻在右手边看到几株转红的枫叶,疑似就是报纸上的模特树,叶子橘红得很好看,加上天气好,万里无云,阳光灿烂,从镜头中看出去完全就是明信片风景,一堆人围着拍照,摄影,这时候,有个阿伯引起我的注意。 大概六十岁上下,骑着重机,带着火箭筒型的长镜头,不知道是专业取材,还是嗜好,不过看阿伯笑咪咪的样子,我觉得比较像是嗜好。 这几棵看够了,我们又上车往前开,接着是一条泾渭分明的道路,说泾渭分明是因为左边的树种叶子全黄,右边的树种叶子全绿,所以很有趣。 赏树,照相,这时候,又看到那阿伯。 阿伯潇洒的下了重机,从工具包中拿出火箭筒相机,拍拍拍。 我们上坡了。 居高临下,看着石门水库的水与树,感觉当然不同,这时候是的,阿伯又出现了。 阿伯这次比我们快,我们下车散步时,他人已经在前面拍好照片,在收拾工具,而且还跟偶遇的几个摄影同好聊起天来,说他住台北,同好之间jiāo换了名片,说说笑笑,大家一起哈哈哈。 薰大惊,台北! 但一方面也觉得很厉害,这年纪了,有体力,有兴趣,遇到同好能聊上几句,jiāojiāo朋友,真的很棒耶。 那天就是赏枫,买面包,欢乐半日游。 以上就是薰最近的活动啦~ 新月二十岁了。 好多事情感觉都才像昨天,但拿出自己的书,看看出版日期,真的是……哇! 忍不住去翻了第一份合约,信封是白底为主的绿字信封(现在是水蓝色),日期就不说了(我要一直装作自己只有二十五岁),故事内容,是科幻长篇喔,而且熏一开始是手写稿,忘了在第几本书的时候,才开始用计算机。 二十年真的好长呢,小婴儿都要上大学了,一路以来,很谢谢陈大哥,徐姊,编编们,花了很多心思在作者们身上。 也谢谢读者们,一直支持着新月。 祝福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新月二十岁生日快乐。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紫小雨)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4255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