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聂先生的恩宠》 1.楔子 楔子 暮色低垂,棚户区那一片屋顶是高低错落的青瓦毡棚,直愣愣戳在外头的违建二三层也活像是打上去的补丁,连窗子透出来的灯光都蒙着层霾似的有气无力,放眼望去像从这个繁华城市皮肤外表刨出的一块疤。 童延脚踩着车,看清路灯底下站着的女孩时立刻就想绕道走,却又瞧见有个戴着墨镜的老头竹竿点地从女孩旁边经过,停下,颤颤巍巍地摊出手。 女孩想都没想,打开小手包抽出张钞票,那叫一个好善乐施。 童延一声没吭,脚下用力风似的冲上去,倏地刹住时,那张票子已经被他飞快地夺到手里。 “童延!”女孩惊喜交加。 他只当没听见,对着老头没什么好脸色,“老神棍,一天不讹几笔夜里就合不上眼呗?” 老神棍被他搅了局,瞎也不装了,呸了声晦气,竹竿往胳膊底下一夹转身就溜,人快进巷子才敢回头胡沁撒气,“童家小子,你今年冲太岁,可别乱张狂。” 童延心里越发烦躁,但也没追,单腿架地撑住车子,一条胳膊吊儿郎当垂着,见女孩神色愣愣的,略微倾身上前,直视女孩的眼睛唤她回神,“哎!” 女孩跟他四目相对,脸登时红了。 童延笑了,桃花眼眯起的样子十分迷人,手指夹着那张票子晃了晃,“你也是被骗不够,这黑当上多少次都学不乖。” 女孩是他初中同学,名叫叶琳琅,家里是做钢材生意的,虽然前些年暴发了几笔才走入富人行列,但叶琳琅本人可是活生生被宠成了一个傻白甜。 傻白甜一门心思扑在童延身上好几年,最吃不消他这副坏小子样,半晌才回神,“总不能因噎废食,万一碰上真需要帮助的人呢?” 又是这套!估摸着叶琳琅就是揣着这颗拯救苍生的圣母心,对他纠缠到不离不弃的。童延真是怕了,捏紧龙头把儿就准备往家蹭,“行了,该回哪去回哪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叶琳琅连忙拦在他前边,“我拿到电影学院的专业合格证了。” 童延差点以为听了个笑话,“哈?” “我要上电影学院,再过几年,就能跟你当同行了。” 一个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角色把自己往娱乐圈修罗场送,童延好半天才憋出一声冷嗤,撩腿下车,把车架稳,“你饶了自己很难吗?” 叶琳琅一点不生气,“过几天就是我十八岁生日,你能来参加我的party吗?是个汉服游园会,我也给你准备了汉服” “我没空。”童延没接女孩手上的袋子,拽着胳膊就把人往马路上扯,“走,带你玩儿去。” “去哪?” 话音刚落,童延伸手拦住了一辆车,硬生生地把叶琳琅推进去,飞快地甩上门。 “童延” 没管女孩叫得多哀怨,童延死死按住车门,对司机报了个地址,把从骗子手上抢回的二十块从窗子缝塞了进去。带着奸计得逞的快活挥挥手,“别再来了傻妞,咱俩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字面意思,他们不是一个阶层,混不到一处。 穷人对掉到嘴边的肥肉尤其敏感,童延晃回家时,他被白富美找上门的事已经被老神棍添油加醋嚼给他妈听了。 他妈童艳艳脑子不知转到了哪,顶着一张被粉傅得煞白依然遮不住斑点细纹的脸,追在后头问得不依不饶,“那小姑娘谁啊,臭小子,你是不是憋不住对人做坏事了?” 他懒得解释,接过毛巾抹了把脸,眼风一抛露出个通杀的笑,“就你儿子这模样,非要干点什么,人家才找上门?” 童艳艳乐了,一巴掌朝他肩招呼过来,“小王八蛋。” 不过这话也没掺假,童延还真是个万里挑不出一个的样貌。小时候且不提,自他十五六岁后身子骨和眉眼都长开,这一片的小姑娘绕着路都爱往他们家门口过。还不止小姑娘,今年初一童艳艳带他去庙里拜神,娘俩烧完香步行出小街后被辆大奔跟了一路。后来她进店买东西,开大奔的女人下车跟童延搭上了话,童艳艳当时一瞧就明白那眼神什么意思,吓了一跳:那女的穿戴再光鲜都能看出年纪奔着四十去了。童延虽然大个子已经拔到一米八,小精肉也慢慢冒出来了,可发育得再好,也才十八岁。人家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着消费男色的主意吗? 所以别说男人好看不能当饭吃,物以稀为贵,顶顶好看的男人本身就少,上赶着抢的人多着。 当妈的终究怕儿子闯祸,给童延把饭摆上,童艳艳没忘叮嘱,“听说今天那姑娘又是通身名牌,你给老娘记住了,人越是有钱算盘打得越精,你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攀高枝那事,趁早别想。” 油嘴滑舌对童延完全不算事儿,他打了哈哈,“那是!就你儿子这本事,迟早给你挣个影帝回来,还用得着吃软饭?” 全是胡扯。童延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是混娱乐圈的人。一张好脸算是老天赏饭吃,这就好比斗地主开局摸来王炸。可他还真是除了样貌什么也没有,生在底层是命,穷是病,除了那个王炸,其他牌全都不连顺的七,出人头地之路依然是地狱模式。 年前他参加了一场陪太子读书的选秀,揣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心思,跟云星娱乐签了个圈里独一份的霸王约,到如今,没有还是没有。毫无背景,又想在那个圈子出头,只愁没攀高枝的份儿,没有不愿爬的床。 就说他们云星的总裁老聂,那算是个货真价实的老流氓吧,家里放着个贵不可言的老婆,还不分男女地睡遍了公司所有叫得响名的角。他们这帮喽啰平时说起这事,一个一个全人五人六地不愿多谈,甚至偶尔还有人替老聂老婆不平几声,可暗地里又有几个不巴望老流氓这饼砸到自己头上? 头顶一盏昏黄的灯蔫蔫地照着,童延母子俩围桌吃着黑天晚饭,隔着一层破旧的墙板,里间还躺着他久病在床的外婆。 电视里头播着新闻,pd一集团主席聂铮斥巨资入股童延他们公司。屏幕上亮堂堂的会议厅,高鼻深目的高大混血男人跟老聂手一握,十位数资金流向一锤定音。 天壤之别,当真连羡慕的份都没有,但童艳艳眼光还是被吸引过去,“哟,你们公司的事儿。这男的谁啊?够帅的。” 画面切到混血男人独自站在演讲台前,西装革履,从指甲尖到头发稍都透着庄重贵气。童延盯着男人灰蓝的眼珠,漫不经心地说:“聂铮,老聂的亲儿子,现在算是我们半个老板。” 他妈更是不明白了,“儿子插手亲爹的生意还得出这十几亿?他这么年轻,看样子还没靠爹,从哪来这么多钱?” 老聂老婆是东南亚华商巨贾赵东流的掌上明珠,聂铮叼着镶钻金汤匙出生,就算不靠爹,外公可是比爹还货真价实的名门。 但以童延这般境地,当着自己亲娘的面羡慕人家出身好,不是傻逼就是白眼狼。他扯了下嘴角,一句话就遛过去了,“人家自己够本事。他可牛了,有老聂在先,公司都没人背后叫他小聂,只敢叫他聂先生。” 很牛,但其实也是倒霉催的,在公司随便撞见个人就可能是他小妈。童延没忍住,呲地一声笑出来。 嗯,聂先生。 这是2011年的四月,童延十八岁,青春正好,生机蓬勃,少不经事的大脑有更蓬勃的野望。但一穷二白,除了那张令人惊艳的脸。 此时,身出名门的聂铮,回国还不到六十天。 云泥之差,谁也没法把他们联想到一处。 只是,造化奇妙,他们的故事,就从这里拉开序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太岁 第一章 老神棍硬说童延这年冲太岁,他们年初去庙里拜神正是为这个,当然,童延是被他妈拖着去的,自己没当一回事。 但有些事可能还真不能不信,这一年的s城,从三月末落到四月中,一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半个月,他也跟着这场雨霉了半个月,晦气重得在平地上好好走着都摔跤。 就撞见叶琳琅的次日,童延依惯例连着在几个剧组吃瘪,傍晚回公司,推门看见的就是一张比他还晦气的脸。 “来了?”人家正压着腿,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勤练基本功是对的,可力气全闷声使在这种地方也出不了头啊。但童延对指点江山没什么兴趣,于是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这人跟他同期签约,顺着名字谐音得了个外号小白花,一贯清高。说他们公司但凡是个人就想爬老聂的床,小白花却偏不在此列。 一个月前,小白花不知在哪被老聂撞上了,当天就被送了房卡。人家够了不得,半点没辜负清高孤傲的人设,硬是把总裁给拒了。 接下去的处境可就合情合理的凄惨了,小白花挨经纪人的窝心脚还不算,被同期几个心里泛酸的艺人嘲讽排挤基本成了日常。 童延挺烦得不着好处的窝里斗,没跟着起哄,小白花就此贴到了他跟前。当然,这一贴恐怕还有点别的意思,就这同一个洞里的猴子,谁都知道童延不好惹。 童延不爱管闲事,听之任之完全是因为觉着顺手收个小弟还挺好玩儿。 只是这小弟今天好像太客气了些,见他来,腿也放下了,人在他面前站得端端正正,还欲言又止,“童延” 童延就看不上人支支吾吾的劲儿,“有话直说,你都便秘到嘴上了?” 小白花继续便秘,“我” 童延想骂人,眼光扫向门口却正巧看见经纪人推门进了训练室。 他心里惦记着正事,公司将要斥巨资投拍的古装仙侠大作《大荒》,选角时他和同组也都掺了一脚。他们试的是个排不上号的男配,副导演对童延的评价最乐观。 果然,当天经纪人就找上门给他讲了一番规矩:这一组艺人十来个,谁能拉出去上公司的戏,可不全由剧组说了算。 话说到这儿就是提醒童延该懂事。他倒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但懂事也得要底气,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抠最后也只省下三百。票子往红包里一揣,忍着肉疼塞到经纪人荷包里。该表示的都表示了,事情定没定下来,童延自然要讨个准信。 几分钟后,他跟经纪人单独进了更衣室。 可出其不意的是,童延刚问了一句,话还说得客客气气,经纪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打印纸直朝他脸摔过来,“什么角色?见钱眼开的东西,违约的事你都做得出来,还敢问公司要角色?” 童延当即愣了,这人收他红包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膛让他回去放心等着。 纸页上清一色某宝店服装卖家照片。照片上那些人脸当真p得连他娘都不认得,但他突然连不认的心思都没了。 童延手抄进裤兜,人往储物柜一靠,“黄叔,您就直说吧,那角色给谁了?” 事情再明白不过,他们签约后没两个戏是公司给的,自己找了资源还得上交抽成,所以这组人私下谋生计的碎活一直都是民不举官不究。姓黄的没少借这由头问他们要好处,赶在这时候跟他说制度,这特么不就是拿钱不想办事,还反咬他一口堵嘴。 脸皮都撕破了也再没什么可端着,姓黄的气势汹汹地说:“你小白哥。” 童延立刻连磨牙都忘了。 外头那朵小白花? 经纪人睨着童延的眼神活像看一条狗,“他前几天也就是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现在想明白,从了,自然要什么就有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简而言之,小白花丢掉三贞九烈的身段,就此上位。 童延劳神也好,伤财也罢,瞎忙活一场,该认就得认。 童延被咽得说不出话,经纪人肥厚的手掌转瞬就拍到他脸上。 “人家小白落魄少爷也是少爷,气质还在,能得贵人青眼,你一副穷酸相也想在这行出头,做梦吧。三百块钱你打发要饭的?” 一下一下,童延脸被拍得啪啪直响,火辣辣的疼。 经纪人又是一掌掴过来,“瞪什么瞪?再瞪我让你吃官司你信不信!?” 刻薄入骨,恶相毕露。 所以还真不怪童延没忍住。 童延是个什么性子?被狗咬一口都得赶着咬回来。经纪人刚走没一会儿,他也跟着从更衣室出来,上衣的袖子一直扯到手背,小臂袖管明显被什么硬东西撑出一个尖。 没出门就被小白花死死拽住,“哎?你要干什么?” 被半路截胡,即使明知换成自己只会比小白花降得更快,童延这会儿还是多看这人一眼都嫌膈应。 他半边脸颊都是红的,眼底狠劲儿半点没打折扣,但依然笑着。一下抖开小白花的手闷声不吭继续往外走,眼下他火头还在趁势踩他一脚的经纪人身上。 经纪人目前最得意的是刚买的新车,以这人在公司的位置还混不上地下车位,因此那车就停在东楼外边,那一片连个监控都没有。人喜欢什么童延就暗里毁什么,当面杠不过,暗地里恶心人很难? 可他还没走两步,突然听见小白花在后头说:“童延,有刚才那一场,黄叔这两天甭管挨谁的阴刀都只会疑心你。” 童延脚停住了。 “到时候他趁机讹你一笔是小,要真给他看出你有报复他的气性,还不得踩得你一辈子出不了头?” 这话说到点上了,姓黄的一向拜高踩低,没少折腾他们,这等人坏事做多了自然有防备,对一切可能反馈到自己身上的孽力都有掐死在萌芽状态的心。 童延还是满肚子憋屈,可脑子到底是清醒了,他转过了头。 行,就再低头当几天孙子,这操蛋的现实! 可别以为当孙子就不要运气,他话刚说完,从走廊口上奔过来一人。 “哎?你们知道吗?黄叔车停外边被人划了!” 童延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操” 小白花也愣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别急,我给你作证,你没出去。” 这划车的英雄到底姓甚名谁当然是找不到了,否则姓黄的不会被急事扯着先走,还不忘差刚才那位回来警告童延把骨头长紧点。 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小白花作证能靠得住?纯特么胡扯。人家自己也挨过姓黄的一脚,跟他同样有嫌疑,姓黄的就算顾忌着那点老聂新欢的加持装作相信,一时不能把小白花怎么样,给童延使点绊子还不容易? 走出车库时,长长的甬道外雷劈得轰响很有些末日来临前的气息。童延被这种“活不过明天”压抑感折腾得透不过气来。 偏小白花还在一边拿无知当有趣,“你前些日子是不是说你冲太岁,眼下诸事不顺,要不,想点办法?” 童延在心里连骂了几声傻逼,“别扯这些没用的,要真有神佛,姓黄的怎么还没下地狱?就我这样儿,还能倒霉到哪去?” 话音刚落,手机在兜里响了。 一按接听,他妈发颤的声音就从里头炸出来,“你快回来,你奶奶晕过去了” 机缘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宿命论者说宿命,按童延他妈的话说,就冲太岁这回事,也不全是坏的,冲得鸿运当头的人也多了去了。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童延都很难说清他平生最大的一段机缘究竟是福还是祸,可是,时隔多年,把回忆再拉回到这一个雨夜,他还是感慨良多。 这晚,老太太没什么大事,人在救护车上就醒了。把病人送到医院,做了几项检查,回急诊病房等药水吊上,童延被吓出窍的三魂七魄才慢慢归位,尿毒症昏迷可不是闹着玩的。 穷人进一次医院,整月收入打水都是轻的。一个多钟头过去,病人安顿下来,童延惦着自己只剩下两张十块毛票的钱包,对他妈说:“我有事儿先出去了。” 他得找地儿捞钱,尽管眼下已经晚了。电话打了一圈,还真被他逮着了空子,一夜店的演出,晚上有个dancer临时上不了台。 童延一面拿着电话跟人坐地起价,一面闷头往走廊外走。快到走道口上,整个身子突然被右手边一股的不小力道碰得一晃。 他险些没站稳,脚还没放定就转头面色不善地朝撞他的人瞪过去。 这一瞪愣了混血?外国人? 得会英语才能开骂? 童延看见的是个戴着墨镜的英俊男人,个子估计一米九上下,只是白衬衣配铁灰西裤的寻常打扮,浑身线条却极为直削挺括,优雅端正到令人看着就自惭形秽,就像是从哪个大牌男装广告片里穿越过来的。而且男人的确不太像纯种东方人的长相,鼻梁又高又直,刀刻出来似的,嘴唇还不带情绪地抿着,透着一股子沉稳静谧的禁欲气。 童延被这股子沉稳静谧带来的无形威压煞住一般,溜到嘴边上的火气硬生生咽回去了。 不是这人看着眼熟。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在哪见过,男人先开口吐出两个字:“抱歉。” 声音浑厚略带沙哑,普通话字正腔圆,谦和得当,教养满分,半点低姿态没有。 而后对他点一下头,转身走了。 童延这才回神,刚要离开,脚只往前头踏了一步,却踩在什么软软的东西上。 低头一看,乐了,是一个皮质精良做工考究的钱包。 他在急诊大厅看了一圈,失主已经没影了,拿着钱包一边翻一边往外晃荡,钱包里有大叠现金,一排他见都没见过的卡,只是没任何跟身份相关的东西。 呵!这算不算是老天爷劫富济贫? 可没等他乐多久,手指探进夹层一摸,摸出来一横条没剪开的照片,二寸免冠大正面。 这次他终于看清男人不戴墨镜的脸,真特么帅,眼睛深邃,眼珠还是灰蓝色 童延愣了 他收好东西,拔腿就跑,不管不顾地冲进雨里。循着本能往停车场的方向追,穿过沉沉夜色,跑了半分钟才远远看见失主已经走到了停车场。 男人撑着伞,身后还跟着个同样撑着伞的女人。 这男人是聂铮! 从电视里看和面对面相差太多,他刚才居然没认出来! 童延一路狂奔,扯着嗓子叫出来,“聂先生——” 苍茫雨夜,医院外的马路上救护车拉着高亢呜鸣,完完整整地淹没了这三个字。 他跑得更急,风卷着雨箭砸得脸皮生疼,他声音却更大了,“聂先生——” 冲过整个门诊广场,前面横贯的小路突然一辆车疾驰过去,车轮把路边的泥水打得四处飞溅,童延连胸口都一阵冰凉,但也只是在惊怵中停了一步,接着又飞奔着追上去,“聂先生——” 这时聂铮终于回头。 谢天谢地!这男人就是那个旁人私下叫声“小聂”都不敢的聂先生! 这钱包得还,而且必须亲自还! 童延终于“有幸”追上聂铮,人却气喘吁吁,嗓子干得被什么抠住似的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 在他说话之前,跟着聂铮的女人把伞往他头上挪过些许,给他遮住了雨,“你有事吗?” 而聂铮就站在他对面,只是站着不出声就有山一样的高深稳重的气场。 他比刚才长进了些,没被煞得连话都说不出,咽了下口水润润嗓子,果断地从兜里掏出那个钱包递到聂铮面前,“您的,刚才被撞掉了。” 雨点在头顶击打伞面啪啪作响,聂铮伸手接过东西,低沉的声线清晰传来,“你认识我?” 童延好一阵心潮汹涌,天赐的福缘啊这是!眼前这一位,他只要抱上一根腿毛,姓黄的那等小人算个屁。 他极力平静地说:“认识,我是云星的艺人。” 他看见聂铮取下了眼镜。背着光,聂铮整个上半身都在雨伞的浓黑阴影下,神色未明,眼珠到底是什么样的灰蓝色同样叫人辨不清楚,只是眼光烁亮得坚定有神。 这眼光像是一下能把人洞穿似的,童延肚里有一万个盘算,可突然间,再次被压迫得脑子都混乱了。 该怎么做,才能不遭人厌地朝这根金大腿攀出第一根手指头? 而此时,聂铮似有些怀疑地说:“没见过你。” 童延:“”云星上下出名不出名的男女加起来多少人,您哪能个个都见过。 “我刚签约不久。”对!得留名。 可还没等他自报家门,聂铮对他说:“谢谢。”接着把手里伞柄朝他跟前递,“拿着。” 足够亲和,可也把他的话头一下给堵死了。 一辆迈巴赫就停在旁边,司机此时已经推门从车里出来,聂铮显然是急着离开的架势。 自己造了个拾金不昧的人设哭着也得演完,童延浑浑噩噩地摆手朝退着往回走:“哈,这点雨算什么,不用伞,再见。” 说完,把聂铮抛在身后,很有诚意地转身冲进雨里。 童延跑了好远才回头,望着消失在远处的车尾灯,无比沮丧地抹了把脸。 居然连名都没机会留,他闲得蛋疼,非得上赶着做这好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太岁 第二章 “没见过你。”很多年后,聂铮也承认这句话说得十分没水准。但这一个晚上,他也的确顾不得还钱包的人如何,急着回家休息。 车从医院开出去,女秘书有些担心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聂铮行止风姿庄重熟人皆知。到什么程度?回国前,他舅舅在赵老爷子私园的生日酒会,节目进行到深夜男男女女都难免有些忘形,聂铮一出现,在场最放浪形骸的都收敛了半分钟,直到他本人示意大家随意,仍有几个世交家的孩子自惭地不欲在他跟前丢了正形。 而到了此时,端肃成习惯的聂先生疲惫地靠住椅背闭目养神,“没事。” 没事才怪,聂铮何等人,要不是难受得脑子犯晕,何至于钱包被人撞地上都没发觉。 女秘书看一眼表,时针就快靠向那个罗马数字九,而聂铮连晚饭都没着落,她小心地问:“你想吃点什么?” 聂铮的答案丝毫不令她意外,“遵医嘱。” 只做最应该的选择,半点任性都没有。 女秘书应了声好,眼睛在聂铮深刻坚毅的侧脸停留几秒,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今天这事勉强算是个意外,聂铮为什么会进医院,一个词就能说清。可究其来龙去脉和本质,还真是一言难尽。 聂铮到中部的c城参加一个会议,本来返程机票定在晚上八点。但下午在人还在酒店,她突然接到聂铮家里的电话:聂铮的母亲在老聂圈子的一个下午茶聚会上受了些刺激,心绞痛发作晕过去了。 他们买了最快的机票,心急如焚地赶回来。 传言中病得下不得床的聂母,却端端正正地跪在别墅客厅旁小佛堂的菩萨面前。显然又跟自己过不去,而且又是为了老聂外头那些事。 窗子紧闭,幽暗的小佛堂在香烟袅袅中透着一股子阴森的凉气,聂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守在她旁边的老妇人替她向聂铮诉苦:老聂外头那位也去了下午茶会,到离场时还缠走了老聂,完全没把正牌聂太太放眼里。 老聂从年轻时就不规矩,身边花草来来去去永无穷匮。 聂铮的母亲则可怜可叹,一个世家小姐,又是赵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嫁给老聂后一边孜孜不倦地斗小三,一边用春天般的温暖容忍渣男,二十年如一日,说不是真爱没人信。 而聂铮在外公身边长大,完全不像这两人的亲儿子——他既不是情种,也不是风流种,心思全不在儿女私情。所以指望他明白夫妻间百转千回的纠葛,就像是一个极尽想象力的笑话。 果然,聂铮听完全部,在他母亲身后静立片刻,给了个一刀切的建议,“我再问一次,您确定不跟他离婚?” 聂母:“你出去!” 母子俩一前一后,一个跪得笔直,一个定立如松,跪着的说不出的固执,站着的本身那股凛然威严也透出来了,一时沉寂得骇人。 老妇人上前一步圆场:“太太跟先生可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哪能为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红脸,只怪姓明的那位把先生缠得太紧,光卡他的戏有什么用,要是能眼不见,太太也就心不烦了。哦,还有姓郑的” 聂铮持身之端正一直是同龄人中的典范,他的对手从来都是各方大鳄。让这样一个大格局的老干部手撕小三脚踩私生子,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此时,“喵呜——”一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幽幽飘出来。 女秘书几乎条件反射顺着声音找,而后她看见一只伯曼猫顶着一身雪白蓬松的毛从佛龛柜角后边慢悠悠地晃出了身子。 她正要上前,被聂铮一个眼神止住了。 聂铮高大的背影仍岿然不动地矗立在原处,肩膀宽厚脊背挺直,昂然于世的强大。 片刻后,他说,“一年时间,我给您一个彻底的解决。” 出门时,女秘书看到聂铮脖子后头和眼周已经冒出疹子,上车,聂铮用墨镜挡去狼狈,只给司机一个指示:就近找家医院。 这就是他们出现在这家二甲医院的原因,聂铮从小就对猫过敏,第一次发作是在两岁时,险些救不回来。 聂母看来真是半点不记得了,又或者,跟老聂无关的所有事她都没心思注意。 不过聂铮也不需要任何人为他不平。 回到住处,他大步往屋里去,“跟徐老约在明天什么时间?” 这位徐老也是云星的董事,女秘书对b一ss无病无休惦记公事的性子习以为常,“上午十点。” “嗯,”聂铮说,“现在就给董事长电话,说我请他务必到场。” 女秘书愣了愣,董事长自然就是老聂,早就定好的会面,突然加上去这么一位,看来,今天被聂母这样一催,聂铮到底是要有动作了。 她手从兜里摸出个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个你真不戴上吗?” 想到聂母要借聂铮的手除去的那两位,又说,“听说还能防小人。” 手心是老爷子找大师给聂铮请的一道佛牌,东南亚的华商大都笃信玄学,聂铮生肖今年冲太岁,按八字算还冲得特别厉害。女秘书本来是不信的,但年初,一贯身体强健的聂铮突然病了一场,今天又被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放倒,玄学好像也不是一点没道理。 聂铮脚没停,只是转头瞥她一眼。这一眼就像是在严厉质问:你怎么对得起你受的教育? 简直让人无地自容,女秘书忙把佛牌揣回口袋。 此时她怎么能想到,泰山压顶而不改色的聂先生,这辈子都得栽在不起眼的小东西身上。 转眼周末过去,童延也跟他妈一块儿把病人接回了家。周二大早,姓黄的电话又来了,自然是让他乖乖领罪。 童延只能干巴巴地说:“我没划你车。”别跟他说证人,小白花从上周末到现在一直没出现,电话还关机,果然靠不住。 姓黄的说:“你小子老实过来赔钱认罚也就是皮肉吃点苦,再啰嗦我现在就报警去你家找你。” 童延直接把电话挂了。 大上午蹲在院子里搓衣服,他妈童艳艳顶着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出来,“这衣服都洗三遍了,还没干净?” 这事一提,童延心情更不美妙,前天晚上追聂铮,大腿没抱着还偷鸡不成蚀把米,半路被溅上身的泥水里头不知道掺了什么,从裤子到上衣一溜的泥点怎么洗都有印儿,好好一身行头就这么毁了。 “今儿不出去?”童艳艳问。 “演戏这行我不想干了。” 童艳艳完全无所谓,“不干就不干呗,做什么不是活?” 不管还走不走这行,钱总是要赚的,穷最多是个病,穷在家不动才真是绝症,童延收拾完东西就骑车出去觅他那口食。 刚出院子就招来阴阳怪气的一句,“哎哟,大明星这是要出去呐?” 童延半点不脸红,“劳您关心。” “什么时候发财呢?老张那点家当都赔你妈那去了。” 童延呵地一声,车朝前滑,扭头看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位,“放心吧您,您闷家里‘创业’十年不都还没败光上头二老的养老钱吗?” 被他戳痛处的人面红耳赤气得跳脚。 该!让你特么当面损人娘。 快上大路才想起钥匙没带,童延晃晃悠悠地杀了个回马枪,正巧瞧见他妈落锁出门。童艳艳还换了身衣裳,不应季的针织连衣包臀裙把人裹得像个俗艳的肉粽,就这样扭腰摆胯,妖妖乔乔地往巷子深处去了。 童延心一沉,不声不响地跟着。 果然,他妈就是朝着老张家去的。 他用力踏车,一个璇漂之后一脚支地稳稳拦在童艳艳面前,露出一个痞子似的笑。 童艳艳一掌拍过来:“作死啊你!” 母子俩回家取完东西,童延摸出钱包把没捂热的几张红票一气儿塞进他妈手里,“拿着,没了再问我要。” “我这有,”童艳艳没推过他,探头朝他手上看,“这是多少?你自己留了多少?” “缺不着。”童延收好钱包一溜烟窜出门。 “小兔崽子,上了班就是大老爷们,你带二十块出去?” 童延早跨着自行车冲到院门口,临出院子,却突然停下回头说:“别去老张家,那龊货配不上你。” 话放他嘴上就只能说到这了,再往深就是朝他亲娘心窝子上戳,童艳艳做什么营生把他拉扯大,他再明白不过。 所以童延到底还是踩着车跑在了去公司的路上,就算前头是刀山火海他也得扛住,他要出头,他得给童艳艳争气,也给自己争气。旁人眼里他们越是像滩烂泥,他越要混出人样戳那些人的眼。 马路边有一对手拉手撑伞散步的小情侣,穿着校服,应该是从附近高中逃课出来的,跟童延差不多年纪。 路上斜风细雨兜头来,冷的热的混了一脸,童延挤出个笑,“切!没出息,”抬手就抹掉了。 到公司,半点不意外,姓黄的在形体训练室门口等着他,饶是做好的心理建设,看见男人手上那根棒球棍,童延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没来得及开口,领子就猛地被揪起来。姓黄的就这么拎着他朝屋里拖,根本不管训练室里头有多少人,“今天揍不服你,你叔我是吃shi混大的。” 童延只得由着男人霸蛮,想说几句好话到底说不出来,他今天可能真要折在这了。 “这是在干嘛?”有人在门口问。 眼瞎了?没看见要打人!? 但姓黄的朝门口一看,手倏地放下,满面厉色忽而翻书似的变成一脸谄媚的笑,“陈特助,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我来找个人,谁是童延?” 童延犟着的脑袋这才转过去,说话的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看起来十分干练,一看那通身精英气就知道是从楼上下来的,而且职务还不低。 “我是。”他说。 男人朝姓黄的瞥一眼,走到童延跟前,把手里两个纸袋朝他跟前一递,“聂先生给你的。” 姓黄的脸色又变了,“哪位聂先生?” “呵,我替谁办事?当然是聂铮先生。” 童延像是听到“噔”的一声,他头顶的灯终于点亮,光明瞬息从天而降。 袋子里头是一套崭新的衣裤。聂铮那天究竟是上心了!连他溅上身的泥点都没忽略!还查到了他的名字!卧槽,不愧是大人物,心细如发,完全不是一般人。 聂铮手下人来这么一趟,训练室风向彻底掉头。 童延捏着经纪人的后颈把人往更衣室推,“别走啊黄叔,我这两天做梦都是你。” 经纪人被他搡进屋,压低声音说,“小子,凡事留一线。” 屁话!谁给他留过那一线?童延拍拍经纪人的脸,“我的钱呢?” 见姓黄的铁青着脸掏出钱包,童延伸手就整个夺了过来,瞧着新的干净的挑了六张大的,钱包里还余了几张又脏又蔫的票子。 姓黄的刚才说收拾不了他就去干嘛来着?对!哈哈,好玩,吃shi。 “shi多恶心,哪能真让您入口?” 童延抽出剩下的几张票子飞快地塞进男人来不及合上的嘴里,眼睛笑成两道弯,“钱是好东西,您吃钱吧嚼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太岁 第三章 这天童延还真強捂着嘴逼着经纪人把钱给嚼碎了。别说他没分寸,这年头在外头混当横的时候千万别憋着,要不,当了包子就别抱怨总遭狗惦记。 “我长得寒酸?” 经纪人边喘气边拿眼觑他,童延长相岂止不寒酸,手下几个孩子素颜照片摆在一块,一定是童延那张先跳出来,好看得极具攻击性。 童延脾气比长相更艳烈,听不到回答,上次挨的一巴掌半点不含糊地还回去,笑眯眯地说:“呀,我手重了。” 姓黄的用力挣,硬是忍着没敢说话。 从来就知道权势是个好东西,但这是童延平生第一次用自己的鼻子嗅到这两个字的馥郁芬芳,这气味流进肺腑,涤荡喉肠,恰如一副强力营养剂,催得人血管贲张,腰杆被浇铸得铁一样硬,四肢有力得肆意横行方能痛快,美妙至极。 童延足足横了两分钟,跑出训练室发现送衣服的精英男影都不见了,这才有些后悔刚才在傻逼身上浪费的时间太长。 所幸碰见车库保安试着问了句,保安说那位陈特助刚才没上楼,而是走着出去了。童延也跟着出去,云星大楼立在他身后依然像一块永远爬不上顶的石碑,然而,他要找的人就在楼前广场,看起来刚跟人说完话。 聂先生的助理是吧? 没管这人只有一面的交情,童延迎上去打招呼,“陈特助。” 他还没忘记这番吐气扬眉到底是沾了哪条大腿的光,这条大腿,他得持续可发展地抱下去。 如今聂铮可不是童延一个人眼里的大腿。周日他跟老聂达成了什么共识,除了在场的另一位董事没人知道。周一的董事会,一系列人事变动在他的主持下来得猝不及防,老聂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任何异议,听之任之,出门还意味深长地跟人玩笑:“想不到我也能享几天儿孙福。” 聂铮俨然成了新的决策者。 高处的天色变了,各方妖孽闻风而动。 童延在楼下缠着那位特助时,聂铮正回自己的办公室,一出电梯,就见面容姣好的女人亭亭立在门口,薄外套里头事业线露得恰到好处,一双明眸切切望着他,“聂先生,这么巧。” 短短二十四个小时,这是第八个。 什么风气。 聂铮很有风度地没表现出半点厌恶,忽略巧字单刀直入,“想谈谈你的角色?” 女明星一愣,这么直接? 聂铮步履稳健,“《大荒》的执行制作人是郑总监,他会亲自联系你。” 女明星:“”谁要见“执行”制作人! 但聂铮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办公室去了。 好不容易堵到大金主,她跟到门口,一个聂字还没出口,聂铮的女秘书迎到她面前,“李小姐” 等聂铮进了门,女秘书又笑笑,“您是个了不起的演员,应该知道自己本职是什么。” 女明星昂起下巴不情不愿地走了,留下的惑人香水味浮荡在空气中持久未散。秘书小姐摇摇头,好好一公司大楼妖气冲天活像个盘丝洞,“真是” 隔着一面墙,被聂铮甩出来当靶子的那位郑总监正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饶有兴致地朝门口望着,“真是乌烟瘴气?” 聂铮没对这个乌烟瘴气发表意见,“坐。” 郑总监坐下,“也怪不得她们,云星的风气就这样,一部戏出来,没抢到角色的拼命地给自己争,有角色的为了不被挤下去不到杀青不敢歇气儿,以前大家都是打破头地往老聂床上挤,现在这接力棒传到你手上了。” 聂铮眉一皱,没说话。 就瞧着他的脸色,郑总监转入正题,“你现在这是要拿出头鸟开刀了?我刚听说,你是真不打算把《大荒》的男主角给明影帝,我这个制作人怎么做?” 那位明影帝还真不负出头鸟三个字。仗着老聂十来年对他荣宠不衰,于私,连正牌聂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于公,但凡公司投拍的戏,只要他看上的角色就落不到别人头上。这次在聂铮手上吃瘪,就是为了争口气,人家也不会轻易让《大荒》按眼下的安排顺利开机。 其中可用的阴私手段简直能写成一本书,郑总监自然是明白的。而聂铮这时候抬出他这尴尬人跟明影帝对上,借力打力果真用得又狠又大胆。据说明影帝前些天又惹了聂太太,聂铮这番打压就真没点替亲妈出气的意思?最得老聂宠的情人至多算是招了聂铮母亲的眼,郑总监本人可是聂母这辈子都挤不出的肉中刺。让他们俩对掐,呵呵,亏聂铮想得出来。 可聂铮算计人一把没半点尴尬,姿态绝对坦然也足够宽容,“你可以请辞。能放手施展的机会,错过就没下次。” 好一个放手施展,郑总监笑了,聂铮给的条件太过优厚,优厚到让人明知是与虎谋皮依然无法拒绝诱惑,代表出品人并且握有全部决策权的执行制作人。 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唇亡齿寒啊。” 聂铮十分反感公务跟私事挂钩,但鉴于对方身份特殊,他确实有必要申明自己的立场。 “我是什么人?” 郑总监笑意更深,聂铮是个商人,也是老板。商人逐利而往。以聂铮现在的位置,这句话完全可以换个更蛮横的说法:“不想步明影帝后尘就向我证明你有用。”但聂铮对人足够客气。这客气里头固然有示好的意思,只怕成分也不多,上位者自有其高高在上的平和,真是让人牙痒。 牙痒也没辙,郑总监很清楚自己以后在谁手底下混饭吃,几句机锋打过去,定心丸要到了手,还坐着干嘛,聂铮也未必真乐意看见他。 站起来正要走,眼睛朝聂铮面前一扫,正好看到一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名册,郑总监愣了。 聂铮敏锐察觉他落在纸页上的眼神不对,“有问题?” 这份名册是秘书查童延名字时打印出来的,聂铮一向有来有往,那天晚上受了童延的恩,之后表达感谢是理所当然,当时没问名不代表他事后翻不出人。不过,名册上不止童延一个人,而是他所在的整个经纪组。 郑总监仍盯着纸上的照片:“这整组孩子都挺倒霉,就算来历不对也没真挨上老聂。哦,前几天那谁不就是这组的吗?” 果然有问题,聂铮眉头压得更低:“来历不对?” 郑总监又一怔,原来聂铮还不知道啊。 聂铮神色愈发严肃:“照实说。” 郑总监摸摸下巴,行,估计整个公司只有他敢明目张胆地挑拨聂家父子关系,那他就真挑拨了,反正他也不缺动机。 “你也知道,这几个孩子都是去年选秀出来的,那选秀事实上是为了捧老聂一个新欢,他们闯进来也就是陪太子读书。不巧,老聂总共就看了几分钟比赛,又瞧上另外一个,我前头那位是个人精,一见老聂爱尝鲜,就干脆捏了份霸王条款合同,连哄带骗地把几个瞧着漂亮又没门路的孩子全签了。倒不是想捧他们,纯粹给老聂圈几个小玩意儿放公司玩情趣。” 聂铮:“”还能更无耻一点? 郑总监又说:“那人就是因为这事被明影帝弄下去的,他一走,这几个孩子也就被晾一边了。反正不给包装不给资源,公司也连花钱养他们都不必” 聂铮低头瞧着照片上童延那张脸,艳则艳矣,美少年含笑眉眼间仍有几分稚气未脱。这孩子才十八岁,在公司上行下效的作风下险些被送上老聂的床。 还真是乌烟瘴气。 如此一来,直到下午从公司出去,聂铮一直闷着没说话,云星这颗大树从树根开始腐坏,其症结就在老聂身上。 上车,女秘书偷偷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聂铮的脸色比外头滚滚乌云压着的天色还阴沉,她叹了口气。自从回国,这种状况对聂铮来说是常事。也是,摊上那么个风流的亲爹,小妈无数,这些小妈现在还打破头地想朝他床上爬,这事她细想下去都觉得乱,更何况是私生活板正出洁癖的聂铮。 车从楼下往大院外开,头顶轰隆几声过去,雨点筛豆子似的砸下来,把窗敲得劈啪响。 “聂先生——”声音是追着他们来的。 女秘书转头,车尾,还真有个人影冒雨碾着车疯跑,是谁她没看清,这是第九个? 下意识瞟了眼聂铮的脸色,而聂铮在后座,扭过头比她看得更清楚。只一眼,雨中人那张年轻的脸就在聂铮视线里呈现得清晰分明,童延。 脑子里和这个名字一起跳出来的是几个小时前刚加上去的注解——懵懂中被人哄骗成老聂性玩具后备品的受害者。 聂铮没多少犹豫地开口,“停下。” 车在大门外路边停住了。 跑在后头的人很快就到了车边,窗缓缓落下,聂铮看见前天晚上追着他还钱包的孩子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贴在额上,眼睛却非常亮。 童延肩臂被淋湿了大片,却把一直捂在怀里的两个纸袋cha过车窗递进来,“聂先生,这个我不能收。” 聂铮微愕。 窗外雨哗啦啦地下着,这场雨来得急,眼看一时也停不下,他望着雨里的孩子,“上车说话。” 这下换成童延愣住,天啦,聂铮叫他上车! 果然,照着傻子演就对了,哈哈,大金主还真吃这套。 就连抱大腿都是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游戏。 聂铮纵然架子摆得再低,终究身出名门又久居高位,对各种讨好谄媚的方式早习以为常,童延手段算不上高明,只胜在出现的机缘足够特殊。 再者,聂铮并不反感谁用合理的方式在自己面前表现,只要动机不过分。而这一天的事实是,他没心思对童延的动机作任何猜测。 童延被司机请进车里,一身湿漉漉的,努力克服因狼狈而生的无所适从,沾水的鞋底落在地毯上还是有些肉疼。迈巴赫的车厢很宽敞,典型豪车的精致奢华,总之,座椅的边角方寸皮面都能最直接地让人想到一个词,很贵。 更贵的就坐在旁边:聂铮这天穿的是一套三件式西装,洁白的领口和袖口打理得一丝不苟,近似西方人的深刻侧脸线条,每一点起伏都完美到严谨,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日耳曼绅士,谦和尊贵,但滴水不漏。 童延还没忘记自己扯了个什么幌子,把聂铮差人送来作为答谢礼连袋子一块放在地上,“还你钱包是应该的,衣服我不能收,我刚才正准备出去,出楼就看见您的车,想着既然撞见了,就现在还给您吧。” 倒是从袋子里抽出一张卡片,极力镇定后还佯装出几分不好意思,“我留着这个吧。” 卡片是和衣服一块送来的,上面是几个苍劲有力的钢笔字,“微末之礼,聊表谢意。”下有署名,聂铮。 应该是亲笔手书,真讲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太岁 第四章 聂铮看了看地上的东西,稳坐如钟,没跟童延推,“你去哪?” 啊?对!刚才为了“巧遇”合理,他说要出去?童延眨眨眼就胡诌了个答案,“我去南环那边试镜,湖滨路。” 聂铮没说话,抬了下眼皮,眼光似不经意地投向驾驶座。前面正专心开车的司机就像感应触动似的,十分殷勤地说:“从湖滨路那边绕上高架,咱们待会正好来得及。” 聂铮只是嗯了声。 童延:“”这派头真是没谁了!原来权钱能让人后脑壳长出眼睛,要逆天啊这是。 此时在他眼里,坐在旁边的聂铮已经完全等同于一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丈六金身。 而聂铮被试镜两个字触动,又想起几个钟头前郑总监说的:包括童延在内的这几个孩子,对公司签他们以及又弃之不顾的荒诞原委一无所知,都还在等着从这儿出头。 看童延一会儿,“经常自己出去试镜?” 童延点头,“是。经纪人手底下好些人,也没每个都陪着去。” “成功率怎么样?” 说到关键了! 一ss问你在公司待遇如何,要不要直来直去?答案当然是不!赶在正主面前抱怨,嫌死得不够快? 金主似乎对纯善角色有偏好,童延投其所好给自己抠出了个小白兔样儿,睁大眼睛一脸天真地说:“行业竞争激烈,我又是新人,试镜不被录用也是合情合理的嘛。我相信只要自己够努力,是金子总有发光的一天。聂先生您知道吗,我已经上过三部戏了,每部都有将近一分钟的镜头。” 不到一分钟的镜头,也就是个群特。 被人扔到苦水里泡着,还愣了吧唧等着苦水熬出糖渣子。怎么样?这种傻逼人设感人不感人?童延演得都快吐了,依他这小暴脾气能一直骂到老聂祖宗十八代。 童延自说自话演技爆发,却不知聂铮关注群体远胜于他个人,换言之,他此时是否表里如一,聂铮连计较的心思都没有,聂铮自动提取他话中的精要,从而认定了他们现状的确窘迫的事实。 但很快,聂铮的关注点又缩小投射到童延一个人身上。年轻男孩巴掌大的一张脸上,浓眉斜飞,瞳仁墨黑,皮肤白透得几乎盖不住嘴唇自然嫣红的血色,漂亮得就像一副明艳如洗的水彩画。不怪聂铮注意力走偏,这等英气昳丽,每看一眼,视网膜都要接受冲击。 更冲击的是,童延可正湿着身子。套头t恤的纯白布料被浸得半透,贴着胸膛,薄薄的肌肉和胸前两点粉红都一眼可见,一副任君采撷的样,鲜嫩嫩的情/色。 顺着聂铮的眼神,童延才看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这一瞧,顿时心念电转,几秒钟后开口解释,“我出来那会儿,清洁工正在清洗车库,我不小心踩到水管才被溅了一身。” 这是实话,光那一分钟的雨不至于把他淋成这样。只是,没想到这意外居然能派上用场。 初夏即至,可天气还是仲春未散的清寒,这样出去跑别弄出点病来。聂铮转开目光,又用眼神点一下地上的袋子,“把上衣换了。” 前面还坐着司机和女秘书,不知道聂铮摁了哪,两排座位间隔断玻璃突然升起,那玻璃最初是全透明,倏地又蒙上一层雾似的,严严实实地把后座挡成了一个私密小空间。 童延:“”这什么黑科技。 不对,聂铮让他换衣服,童延还记得他演的是什么,更知道他要干什么,笑得格外纯真,“我比牛还壮,真的不用了。”还拍了拍自己不甚结实的胳膊。 聂铮:“”只好扯出另外一个理由,“衣不蔽体。” “那谢谢了。” 童延依然十分乖巧,眨巴眨巴眼睛扯住后领刷地就把上衣脱了,年轻白皙的皮肤就这样光溜溜地暴露在余光中。 聂铮下意识地把脸转向窗外。 童延没放过聂铮任何一个表情。而此时,聂铮只留给他一个后侧脸。 他动作慢悠悠的,俯身从袋子里抽出上衣,摘去吊牌,聂铮还在看窗外,一副非礼勿视的正经样。 童延:“!!”大老爷们相互看个光膀子多平常,心里有点什么才需要对男人非礼勿视。原来好男色还真能遗传啊,就问你邪不邪? 于是聂铮再次回过头时看见的就是童延耳朵泛红怔怔出神的模样,只当自己刚才那番作为过犹不及,到底唐突这孩子,很正经的聂先生没说话。 而事实是,突然确认了另一种抱大腿姿势,童延被激得热血横流,头都是懵的。 车厢里一时安静得有些尴尬。 几分钟后,童延回过神,无论如何刷好感度都是头等大事。对聂铮扬起一个明晃晃的笑,“聂先生,很早之前我就在杂志上看过您的名字,我们都特别崇拜您。” 聂铮自忖本身比人高,现在这点成就完全不值一提,实话实说道:“没什么可崇拜。” 童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怎么没有,您这么年轻有为。” 聂铮已经按下玻璃,正襟端坐地看向前方,似有所思,“不年轻,光论年纪,我当得起你叫一声叔叔。” 这一年,聂铮三十,比童延整整大一轮。童延生命不息作死不止,在若干年后看到张先八十耄耋娶十八岁妹子的那首诗,念出“与卿颠倒本同庚”,对着聂铮打了个哈哈,下场不用说,自然惨烈。 可就连能看懂“与卿颠倒本同庚”都是聂铮教他的,十八岁的童延没文化,杀伤力巨大,很可怕。 这次别有用心的“巧遇”带走了s城缠绵半月的阴雨。见面两次也不过萍水相逢,要说对聂铮没半点影响是假的。 放晴的第二天,中午出去见了个生意场上的故交,聂铮下午回公司,进电梯,女秘书告知他:“郑总监刚才来过电话,他们部门会议拖着,待会可能迟些上来。” 聂铮想到什么,“部门会议?” “是。” 没多少犹豫,他抬手按下四楼的楼层键,正是艺人事业部所在的那一层,“去看看。” 他很忙,公司这些事不分巨细地过问不现实,但能抽得出空时姿态可以摆足,虽然都是他的吩咐,下头人着手去办时他亲自到场一次表示重视,结果可能大不一样。 会议室遮光布拉着,暗压压的,唯一的光源就是房间尽头的大投影。聂铮进门,几个对着荧幕交头品评的男女先后转头作势要起。聂铮说,“你们继续。” 自己找了张椅子在后排坐下,朝屏幕望过去,正投放的是一位年轻艺人选秀时的单人演出。 长条会议桌上摊着童延那一组的个人资料。这些孩子签了份只看脸的囫囵约,但长得好不表示有做艺人的天分。聂铮一向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这些人中能留下来的,公司以后会酌情培养,真不适合做这行的也不该继续被耽搁,眼下就是给他们重新来一个全面评估。 聂铮在会议室坐了五分钟,果然就亲眼瞧见几位经纪人对其中一个孩子的表现哭笑不得。 当然,这个哭笑不得还很有保留,有他在,这些人多少拘谨,聂铮很明白。眼下重视传达到了,悄然离场正是时候,他胳膊刚搭上座椅扶手,光线明暗跳跃几下,荧幕上换成另一张青春朝气的脸。 郑总监在前面一字一顿地念:“童,延。” 聂铮没站起来,小臂彻底贴在扶手皮面,一切不着痕迹。看起来,只是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 童延这几天什么状态?见不着大腿的第一天,想他!见不着大腿的第二天,想他!第三天,真特么想他。 如今通天大道就在眼前,但聂铮站在他仰断脖子都瞧不着的云巅上,即便有心,这刷存在感的机会还真不容易找。 本来就心焦,好死不死,下午回训练室,撞见失联归来的小白花。 小白花见童延第一句话就是:“抱歉,前些天我家里出了点事,太忙太乱,把老黄给忘光了。” 真记挂着他的死活,何至于连打电话的两分钟都抽不出,童延哼笑一声。正巧对面有个染着一头金毛的小子舒展完身子,一边擦汗一边冲他喊,“来一段?” 童延应了声,“来啊。”擦身而过时对小白花没什么好声气,“以后离我远点儿。” 此时金毛打开了音响,音乐节拍敲打耳膜,童延踩着鼓点晃到金毛身边,把小白花甩在后头没再搭理。 “你跳女的。” 童延把包顺手扔地上,“行啊。” 在圈里混的人不可能没点才艺,他们选秀出身,虽然目标是银屏,但唱唱跳跳也都不在话下,平日形体训练后各自飙几段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童延表演频率尤其高,首先,跳舞是他眼下拿来混饭吃的玩意儿,不敢丢下;再者,他的表现欲似乎与生俱来,没有什么事比成为所有人惊羡焦点更让他着迷。他中学时,因为家里那点事,一个班的同学除了叶琳琅那傻妞,谁都看不起他,可那又怎么样,每次学校有演出,还不得求爷爷似的求他上场,演出时还不是一个个在下头仰望天神似的仰望他。 背景音乐是国外某组合p一p r一ck新曲,明快活泼,舞也是效仿v中的男女领舞,童延和舞伴甩着头随节奏开始律动臀胯的时候,房间里哨声四起,气氛渐热。 两位舞者贴着身肆意挥洒而又步步相和,围观的人也起哄鼓掌,打着节拍动了起来。 就是这样,畅快!童延四肢百骸达到一个十分令他惬意的温度,顿时什么烦心事都忘了,即使踩的是女dancer的舞步,音乐富有动感的旋律还是让他自在得像是条扎进水里的鱼。 几次急促的抖肩,他回头,眼光跟舞伴短暂交汇,又掠过房间的众人,心情就像是巡视自己领地。 正在此时,门开了,推开门的,正是聂铮的那位男特助。 童延动作没停,脑子有一瞬的放空。 果然,下一秒,男助理退到一边,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然穿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正是聂铮! 童延仍觉意外,笑容却更大了。 很快屋子里其他人也发现聂铮的存在,有的愣着,精明点的早就起身冲着聂铮招呼,童延的舞伴也是硬生生怔住的那种。 但乐声依然奔放,童延猛地用力扯住舞伴的胳膊,交换了两个人的位置,他从后面环住舞伴的身体,瞬间把主导权握在了自己手上。 手掌水般流畅顺着舞伴的手臂抚摸到肩,填补对方动作的空白,童延对上聂铮深沉的蓝眸,眼带桃花,十分潋滟。 凑到舞伴耳边轻笑一声:“继续,别停。” 他像是听见战鼓轰鸣,他浑身血液已经沸腾起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太岁 第五章 聂铮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下车时助理顺口提到,雨季,潮湿的地下车库还挤着一间训练。他来看一眼只是顺便,撞上童延的激情四射的表演完全不在意料当中。 他来,热舞也没停下。聂铮本人并不在意,甚至觉得训练室中间两个孩子心无旁骛是对的,这是演员该有的专业素养。 所以在其他孩子不顾场面走过来殷勤招呼时,聂铮只是点了一下头,连声都没出,眼神很捧场地注视着舞者的动作脚步。 这是对表演者的尊重,也是作为观众应该有的风度。他对流行舞没什么了解,但也不是完全找不到角度欣赏,各门各类艺术都有一个共同的追求,表现力。 他能欣赏,最初聂铮是这么认为的。毕竟童延是个不错的舞者:每一个动作看似放肆张扬,可又把握得当,这样有力度的舞蹈也跳出了几分随意飘逸的味道。 他见过童延两次,两次都觉得在他面前,这孩子像是把自己装在了套子里,到这一段劲歌热舞摆在眼前时,聂铮才觉得像是看到了一直隐藏的本真,恣意无约束。 但聂铮很快又觉得不那么舒服了。 这一段舞表现的可能是情人间的火热,贴身的双人舞,童延和舞伴紧贴着身体暧昧挨擦,每一个动作都诱惑到极致,果然表现力很强。 童延这天是套头衫配破洞牛仔裤的打扮,年轻的男孩身体颀长,肌肉薄薄一层,没成年男人那样壮硕,可又紧实有力,透着一股子生涩的c萌发中的性感。在舞伴胸膛攀升摩挲手臂,拉住观看者脑子里的一根线,活生生地,让聂铮感觉像是游走在自己皮肤上。 聂铮几乎是真实地感觉到前胸漾起一阵细细的痒,顿觉不适,胸口甚至有些翻腾,望向童延的眼神却愈发专注。 其实在那个雨夜,这个男孩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第一感觉是排斥,童延长相太艳,容易让人想起些不太对的东西,实在超出他的审美观。 而此时,童延不可能知道大腿心中的波动,难得的表现机会,不能牢牢抓住那他就是个纯傻逼。 心里像是燃着一团火,童延把自己都要烧起来了,聂铮可能好男色,好办啊,只要撞见这人,但凡有点挑逗勾引的机会,他就不会错过。 老实说,还是因为看不准聂铮的喜好个性,他才只能顺势只能不露骨,要真让他抓住点苗头,直接把自己扒光了上更干脆,他又不是不敢。 聂铮只要走一步,剩下的十万八千里他爬着都要走完,童延几乎拿出了年轻生命的全部热情傍金主。 可事实就是这么不从人愿,跳到最后,童延也发现,聂铮虽然一直注视他,可眼神太平静,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照说这种曲子,再没音乐细胞的人听了都至少会用手指点个拍子,可聂铮依然沉稳,不动如山地站着,难道这就是丈六金身的特殊气场? 舞毕,乐声落,在掌声中,童延捶了下舞伴的肩表示合作愉快,接着就要打铁趁热地勾搭金主了。 他喘着粗气,抬手擦了把汗,再一转头,聂铮还在那。 只是,身边多了朵小白花。 童延拔腿上前,没有犹豫。越走越近时,瞧见小白花十分恭顺地仰视聂铮,腼腆地说:“您怎么来了?我前几天,回了趟家,一直不在这儿。”说得好像聂铮来找他似的。 童延:“”这什么情况?小白花这新任小妈跟聂铮很熟? 但他步子依然没停下,一直走到聂铮跟前,佯装惊喜地叫了声,“聂先生。” 聂铮灰蓝眼眸幽深如海,朝他十分礼貌地点一下头,“嗯,表演很精彩。”很快就转开眼光,回答了小白花的话,“顺便看看。” 童延感觉到了,聂铮确实是一如既往的平易温和,可也足够冷静,待他和待小白花,没有任何差别。 不是吧,今天这一出又白唱了?他还想说点什么,可跟在聂铮身后的陈特助对他摇了下头,童延收到示意,很有眼色地闭紧了嘴巴。 此时,聂铮眼神在房间天花墙角扫完一圈,说:“你们继续。”而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童延心里头几乎咆哮出一场海啸,操的,又要等下一次,可下一次见面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不爽快,可偏偏有人往枪口上撞。 童延去更衣室拿了点东西,接着准备回家,一出门,小白花跟上来了。 “你刚才故意的吧?” 听见这句话,童延才转头。 小白花最初的清高又回来了,还添了几分凛然正气,“别说你不是故意的,聂先生来,你强让金毛跳女角,还改了自己的动作。” 这特么就有点意思了。 “所以呢?关你什么事儿?”童延问。 小白花说:“我是为你好,聂先生很正直,你在他身上动歪心思迟早会出事。而且,你知道刚才他们说你说得多难听吗?你勾引老板,还未遂。” 童延本来怒火中烧,听完整句却突然笑了,“你摇摇脑袋让我听个水响。”真是脑子进水,张嘴就露陷。 “你什么意思?” “你真是为我好,就不会把别人嘴里的浑话当我面说出来?哎?我说,你嫉妒我什么呢?” 小白花脸刷地红了,“你胡说!” 童延把这人上下打量一遍,“你扒着老聂的床,又看上他儿子了?” 小白花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我没有!我跟老聂一点关系没有,上边人都知道。” 好玩儿,童延真是被逗乐了,“那你承认瞄上老聂儿子了?” 小白花愣了半晌才开口,“我没有,谁都像你那么龌龊?” 典型又当又立。童延略上前一步,靠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这事儿承认也不丢人,你有什么可端着,我什么都没有,你也好不到哪去。咱们这种人在娱乐圈混,这点脸都拉不下来,趁早回去做点小本买卖养家还踏实些。” 接着而转身就走,笑眯眯地说:“咱们以后各凭本事吧,再见!” 而童延眼里无所不能的聂先生,这些天也不会比他烦心事少。 这晚,聂铮回了聂宅一趟,跟母亲一起刚坐下就听见帮佣来说:“太太,先生刚才来了电话,说今晚回来吃饭。” 聂母耷拉着唇角立刻扬起来,喜形于色地吩咐下面加几个老聂爱吃的菜,随后起身,扶了扶脑后的发髻,“我上去换身衣服。” 聂母上楼没一会儿,老聂回来了。 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处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老子见到儿子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回来这么久了还水土不服,非得拿我的小玩意儿撒气?” 聂铮心情自然不怎么美妙,《大荒》的男主角他死按着没给明影帝,这才是个开始,老聂就绷不住,到他跟前来替情人说话了。 他坐着没动,“你答应过什么?” 他父亲一点不自在都没有,“谁知道你会计较上这些后院琐事,公私不分。” 聂铮连基本的客气都不想维持,“我不该计较?” 老聂突然笑了,人近六十,龙马精神,风流不减。慢悠悠地点上支烟,吸了一口,“你也是个男人,怎么就想不通呢?男人控制不住动物性多正常,外头花红柳绿,你偏端着架子不听不看,自己憋着不痛快,家里就能痛快?” “我劝你别拿我的私事做文章,云星可谓春/色满园,你待久了也未必招架得住,到时候落个监守自盗的名声就不好了。” 聂铮当然不可能预知他爹给他立了个什么样的fg,只觉得本能的恶心,事实上他很多年前就被老聂恶心到呕吐过。那时候他才四岁,在老聂郊外的别墅,半夜醒来,走出房间,却看见客厅,十几个男女,白花花的肉躯横陈纠缠。老聂也赤条条地伏在一个女人身上,挥汗如雨。 这是他的亲生父亲。 聂铮冷冷盯着这个跟他血脉相连c却又让他嫌恶至极的男人,千钧重的一句话就这样淡淡吐出来,“你最好想清楚,有什么值得我在台面上跟人谈私事。” 老聂笑容顿住了,好一会儿才呵呵两声,接着完全无所谓似的,“这就生气了?” “谁生气了?”此时,聂母已经走下楼梯,换了身颜色鲜亮的旗袍,硬撑出来的仪态万方。 聂铮起身,给父亲一个警告的眼神,话题到此为止。 可老聂像是没看见似的,也跟着站起来,伸出胳膊揽住妻子的腰,“来,今天当着儿子的面,我替明煊给你道个歉。” 老聂说的是明影帝,在发妻面前提情人,聂铮终于没忍住,“够了!” 但老聂可谓油盐不进,端着妻子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明煊那孩子就是性子直,没坏心,要是有哪儿让你不高兴了,回头我收拾他,你是聂太太,别跟小猫小狗计较。” 聂母脸色苍白,笑容挂得很勉强。 老聂扫一眼聂铮阴沉的脸色,笑着对妻子说:“行,我先走了,让儿子陪你安生吃顿饭。” 男主人离开,空荡荡的别墅客厅,瞬间又褪回最初的森凉凄冷。 聂铮就眼见他母亲被抽走了生气似的,笑意散尽,两条怨怼十足的法令纹深如沟壑,像是顷刻间就老了十岁。 他愤懑且无奈,压着性子问:“就这样,您还要跟他过下去?” 他母亲顿时怒不可遏地爆发,“你懂什么?都是那个贱人挑唆的?我一分钟也熬不住了!只是顺手解决一个戏子,你连亲自动手都不用,居然敢让我等一年!我要你有什么用!?”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聂铮干脆没理。 他扫一眼怯怯守在一边的老帮佣,“陪着太太。”毅然决然地转身出门,很快步入浓黑的夜色中。 身后他母亲疯狂的哭叫声紧追而来,“我生你有什么用!?” 对童延而言,也这就是这一晚,良机从天而降。起初是他自己熬不住打了个电话,和前几次一样,没人接。 可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分钟,对方居然回拨过来了。童延只问了声好,还没来得及打太极,电话那头的人很直白地对他说:“你太急躁,下午我不拦着你,你是不是一直缠着聂先生走了?他从来不缺人奉承,乱殷勤只会过犹不及。” 童延漂亮话张口就来,“陈特助,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对方话比他说得还漂亮,“别跟我客气,咱们都是靠自己慢慢朝上爬的人。我以前也借过别人的东风,现在点你们这些孩子两句也就是顺嘴,算不了什么。” “那我也得记着,”童延脑子转得飞快,片刻后说:“就是有件事儿,我还得当面跟聂先生道声谢,也不知道哪天才撞得着他。” 男人这次出奇地爽快,只顿了几秒,“明天吧。” 接着,报了个地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太岁 第六章 打电话时,童延正好在跑场子的夜店,电话挂断,他换完衣服刚出后台,在走廊里遇见了店里的调酒师。调酒师冲他挤眉弄眼,擦身过时还有意撞了下他的肩。童延顺手拽住人家的胳膊,“别急着走啊。” 调酒师一喜,果然没走。 童延凑到在这人耳朵边上问了一句话。 调酒师做捧心状,“你弯了?对象不是我?” 童延说:“哥哥,没跟你闹着玩儿,饶了我吧。” 调酒师说:“什么叫gay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大家爱好各不同,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躺平给艹,咱俩来个友情炮?” 童延说:“当我没问。” 作势离开,立刻就被调酒师一把抓住了手腕,童延回头一脸得意,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调酒师这下有了几分正形,“你总得说说是什么样的gay,多大年纪,什么个性,做什么的。还有,1还是0?” 童延自然照着聂铮的样回答,正经人,特正经的那种,还有钱有势,年纪三十,看起来不像个零。 调酒师摸下巴,“是个叔啊,你是想睡了人家呢,还是要认真谈个恋爱?” 童延想都没想,“睡就行了,俩男人爱来爱去你肉麻不肉麻?” 调酒师:“” 童延不明所以,但很快就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调酒师告诉他:“那我估计你说的这位喜欢清纯点的处男。还没开窍懵懵懂懂,夸张点说,摸着别人硬了,还一时反应不过来问声怎么藏了根棒子那种。” 童延只觉被当成了傻子,这特么得是个小姑娘吧? “夸张!说了是夸张?你得意会,程度自己拿捏。你想想啊,男人到三十那功能总要打折扣,需求太强的招呼不住啊。在床上哪一型最合意?当然是不经人事的雏儿,没比较就没伤害懂不懂?” 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童延没全信,但也觉得不是完全没道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最后他思量半晌,在旁人意见上又加了点个人心得,再次调整了朝金主进击的最佳人设,倒也跟他最初的想法没差太远:傻白甜。而且还得是个屁事不懂的傻白甜。 他做好了打动金主的所有准备,走心程度把自己都感动了。 见证奇迹的时刻就在第二天,谁知道天还没亮就接了个电话,公司那边通知他们立刻过去收拾东西搬家,他们的形体训练室要从地下车库边的水帘洞迁到二楼。 这是天大的好事儿,且不谈整个雨季他们在水帘洞待得多难受憋屈,能堂而皇之从正厅进电梯至少说明他们这群扒在船底的藤壶螺壳,终于被上头重视了。 童延从床上跳起来套上衣服就往外冲,一刻都没敢耽搁。到公司,发现二楼存物柜和设备都现成,比之前用的好了几倍还不止,他们只需要把自己那点私物捯饬利落。这活儿花不了多长时间,童延心里挂着正事,二十分钟内全部解决完毕,也顾不上跟同一个洞里的猴子们扎堆高兴,推门就走。 可临出门时听见有只猴子在他身后说:“谁的安排?那还用得着说,聂先生呗,他昨天顺脚来看一趟,今儿就有人叫着咱们搬上来,还能是别人?” 童延脚步顿了下,今天这好事儿是谁促成的,他还真没停下来细想。 可眼下看来,是聂铮,只能是聂铮。 毕竟,从签约到现在,除了聂先生,公司上下就连打扫清洁的大妈都不屑正眼瞧他们。 童延突然就迷茫了。 这天他日程特别紧,上午还有个私活儿是给一汉服工作室拍照片,拍摄地点是在南郊的山脚,童延就一直迷茫到山脚。 一时觉着今天这甜头分摊到这么多人头上可惜,紧着他一个多好。一时又觉得聂铮人其实个好人,而他自己满肚子坏水,活像是个算计唐僧等着吃肉的妖怪。 昨天听说的地址刚好离这不远,但他突然就不那么想去了。 刚好一个景拍完,新造型摆上,工作室女老板来替他整理衣带,啧啧赞叹,“韩子高要是长成你这样,我就明白他怎么能从一个卖鞋的穷小子做成男皇后了。” 穷小子? 童延瞬间清醒,顿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纠结个屁啊,没个好家底还非害上富贵病,矫情!人傻是福,自己落个光明磊落说起来好听,可那也真是生活优渥才捣腾得起的玩意儿。 可他不是,当个好人对他来说太奢侈。 所以他今天到底还得按计划行事,去巧遇他的聂先生。 只是照片拍完,女老板给他结钱时,童延拈起旁边还没来得及收进箱子里的黑檀岫玉莲花簪,“姐姐,我少拿点钱,你把这个算我。连盒子一块儿,行吗?” 就当是他最后一次奢侈。 女老板和摄影师一行人回城,童延没搭顺风车,打个招呼告别,骑着自行车就晃悠悠地往另一头去了。没跑多久上了水泥路,前方就是村落,不一会儿又看见路牌,正是他找的那个。这村子看起来富足,比他家那片还像城市,路边一溜的小楼整齐排列,快到午饭时间,各家院门竟然都关着,路上没什么人。 就顺着门牌找,终于瞧见前边路口上,一栋青顶白墙小楼雅致得格外显眼。他心脏砰砰跳,就是这儿了! 童延撩腿下车,歪在墙角,从包里掏出个小扳手对着前轱辘轮轴利落地几下捣鼓,再推车试了下,前轮动得无比艰难,这才把工具揣回去,手架起自行车到那楼院门前边,伸手拍门。 “是谁啊?”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但院子里头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童延又拍了两下,“我是过路的,车突然坏了,能借个扳手起子吗?” 吱吖一声,沉沉的黑铁院门上,小门撕开一条缝。 聂铮就站在门里头,一手握着把手,眉皱了起来,似是意外又似是质疑,“是你?” 童延大惊失色,“聂先生,您怎么会在这儿?” 聂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可能他这种出身,即使爹不疼娘不爱,身边看顾的人多,幼时日子也不会过得太惨。这院子里住的就是从小照顾他的老保姆,从他坠地时开始带起,在他童年被外公赵老先生带走时又跟着去了国外,一直到他成年才回乡。 聂铮每每回国,抽得出空时会来看看这位视他如己出老太太。 他来是理所当然,可童延出现在这儿就不那么寻常了。想着这段时日接二连三的巧遇,到这个时候,聂铮终于开始怀疑这个巧字的真实性。 但他还是把童延让进了院子,往里走时瞥一眼几乎要晃下来的自行车前轮,淡淡地问:“出来踏青?” 童延这边标准答案当然是一早想好的,“不是,我外婆有个老朋友南边山里守林子种树,今儿我就是被差着进去看看顺便送点儿东西,我这任务是完成了,正准备回城,没想到车在路上不听使唤了。”人是真实存在的人,离得也没多远,不怕聂铮打听。送东西是假的,但谁特么闲得慌真跑去山里盘问? 聂铮突然也觉得自己多疑了,他今天往这儿来,连最亲信的秘书都没知会。真知道的那位,童延够不着。这孩子路上抛锚确实倒霉,他与人方便是应该的事,只是,怕是搅了老太太的清静。 可他刚支使童延把车放在空地上,老太太从厨房里出来了,“是谁啊?” 聂铮说:“从这路过的,车坏了进来借修理工具,刚巧认识。”接着介绍,“这是童延。”又对童延说:“这位,你就叫夏奶奶吧。” 童延不疑有他,站直身子,十分乖巧地说:“夏奶奶好。” 老太太浑浊的眼光一触到童延那张脸就定住了,“哎——”颤巍巍抬手揉了下眼睛,又上前一步冲着人仔细看,大喜过望,“好俊的孩子!哎,坐,快坐下说话,正好赶着饭点,就留下一块儿吃饭吧。” 童延:“”哈?第二阶段目标提前达成? 一声奶奶还真没白叫。 夏老太还在粘着童延瞧,就差喜极而泣伸手摸脸了,“孩子,你模样生得真好。” 聂铮:“”这看脸的世界 只得开口提醒,“夏姨。” 夏老太太这才回神,“欸!我知道,我这就做饭去。” 童延:“”好像来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对?刚才聂铮自己管老太太叫什么来着? 不管颜控的思维多难理解,童延到底是留下了,当然推一推意识一下客气是免不了的,最后还是聂铮开了口,“你就算现在出发,回城也得是下午一点后。待会儿我带你回城,车也不用现在急着修。” 童延开始表演,没马上答应,而是装出几分茫然神色,呆呆的,“啊?” 漂亮!这才是天降鸿福!刚才开场那段各种意外啼笑皆非,他连装都不用装就一脸懵。接下来人留下吃饭,难得跟金主独处,人设还得继续套下去。可懵懂无知的傻白甜修车,要是忍不住把他如火纯情的技巧露出来,那还不得崩出个东非大裂谷? 可这天的东非大裂谷显然没应在他身上,聂铮替他拿主意,“就这么定了,这边坐。”童延心里乐开花,佯装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就眼见着聂铮转身在院中的紫藤架下坐下了。 坐下还不算,藤架石桌边矮凳上摆着一个大簸箩,出手就是十位数的混血大佬聂先生很自然地从里头拿出一个半成的藤篓子,就这样慢条斯理地编了起来。 童延:“”哈哈哈哈,神特么崩坏,怎么不干脆织毛衣? 他拼命忍笑,等那股子劲儿过去才敢开口,还硬抠出几分惊讶崇拜,“哇哦!您还会做这个,好厉害!” 聂铮究竟教养良好,即使觉着这崇拜太过,回答时还是对上童延的眼睛,平静地说:“过奖,不难学。” 就这反应?童延继续演,在石桌另一边坐下,还找了一个最正确的姿势趴在桌上,手撑着下巴装模作样地“认真”欣赏起来。 然后他就是在这时跟着聂铮在东非大裂谷会合的,这事童延过后每每细思都想扶额: 大概是为了给他加菜,老太太去后院抓了鸡。可还没进厨房,那鸡十分张狂地挣脱了,扑腾翅膀一跃三尺高,嘶叫着从童延脑袋上飞掠过去。 童延什么脾气?头上毛还竖着几根,心里骂着娘,笑眯眯地起身撩起了袖子,“放着我来!” 听见聂铮问了声,“你行?”依然没能把他拉住。 这还不止,把鸡逼到犄角旮旯,童延一把抓住。手里炸了毛的鸡疯了似地挣,他冲到水池边上,拿起刀照着鸡脖子就是一抹。 鲜血飞溅,世界安静,童延心里气也顺了。 转头就见聂铮高大的身子立在一边,看着他的眼神无比复杂。 要完!懵懂无知的傻白甜还在吗? 童延倒竖的眉立刻平复下去,十分天真地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不谙世事小白兔样。亲娘老子欸,配着他手上脸上的血,好像,成恐怖片了?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聂铮突然笑了。唇角微微舒展,就像一尊完美无瑕的石像瞬间附着了血肉,一惯缺少情绪的英俊面容瞬时生动起来,依然深沉,可又出奇的迷人。 “干得不错,”聂铮说,“就这样,别客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太岁 第七章 聂铮说别客气才是真客气。习惯了各色人等的谄媚,他怎么会觉察不出童延在他面前做作? 童延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跟他待着不那么自在也在情理当中,只是,聂铮觉得这孩子时时把自己当成老板奉承没必要,可直言无礼且伤人,于是他选了个温和的方式说出来。 鸡杀完,平日看顾老太太起居的人也回来了,聂铮让童延把鸡交到那人手上,随后说:“洗洗,过来休息。” 童延如蒙大赦,抹了把脸,掸了掸手上的水,又回到石桌边上坐下了。 聂铮则继续归位编藤织,此时看起来心情不错,间隙侧头瞟一眼童延,“在家经常做家务?” 童延还有什么不明白,合着这位喜欢勤劳踏实的款,自己刚才算是歪打正着了。 果真君心难测,他说:“有空就帮把手。” 聂铮居然跟他开了玩笑,略微点了下头,不无赞赏地说:“嗯,身手了得。” 先前他们之间的气氛像是根绷紧的弦,此时却全然和缓松快下来,童延反而不自在了。 他胳膊撑头坐着,只瞧着他捉摸不透的金主大人,一时没说话。 聂铮这天穿的是一件浅蓝色衬衣,卷着衣袖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不像往常那般滴水不漏,难得的闲适惬意。身子略微前倾,手肘搁在两边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把柔韧的藤条理顺,不厌其烦地盘结,强大男人看起来竟然十分细致柔和。 藤架叶隙筛漏点点阳光,天气和暖。 很奇怪,一直到好多年后,童延都记得这一刻。聂铮不言,他不语,时间无声流逝。数载光阴后他才明白,岁月静好,正是如此。 可十八岁时的童延没能量体会这种在他看来没边没沿的事的,年轻对他来说意味着轻浮躁动急功近利,唯有感情那一窍堵得死死的,半丝没通。聂铮给他洗来一把好牌,他顺手就打得稀烂,活生生把金主弄成了个抖s,而他只好当个抖。 正如这天,聂铮跟他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会儿,突然转头正撞见他歪着脑袋挠痒,目光定在他身上一时没动。 童延不明所以。但他看见聂铮抬手点了下自己左侧颈的位置向他示意,“这儿,鸡血没擦干净。” 他立刻端起茶杯到了点热水润湿手心,摸了下脖子。 聂铮依然瞧着他,“没擦到,往上点。” 童延突然想起他那儿有颗红痣,聂先生以前可能没注意。他脑子里头一个激灵,甭管说的是不是那颗痣,得来个身体接触啊,多好的机会! 于是,童延尽量避开耳垂下边那几公分的位置,“这儿?” “朝前一指。” “这儿?” 他把自己抹了一脖子的水,聂铮终于看不下去了,放下手里东西,“过来。” 童延面上不显,心里呵呵笑,脖子啊喂,这是个什么地方? 他立刻凑上前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聂铮,像是等着顺毛的猫。 聂铮灰蓝的眸子十分沉静,眼神就抓住他耳朵下方的位置,伸手,不轻不重地擦了下。 肌肤相处,聂铮指腹温热粗粝,顿时,童延浑身像过了电似的,一阵燥热腾了满脸满头,这倒不是装了,他甚至还忍着没跳起来。 他本身是能不要脸绝不要脸的性子,但他这张皮生得特别要脸,又薄又白啊,随便来点风吹草动就显色了。 聂铮只擦了两下就瞧见童延颊边飞红,眼尾晕出桃花似的,睫毛还颤着,连耳朵根都透着血色。“” 信息社会,一个男人私生活再自律,也不会不知道对很多人来说,脖子是xg敏感部位。只是没想到童延这样敏感,看来艳还真是艳到了骨头里。 聂铮眼色迅速平静下来,很快收回胳膊,捻去手指上湿润,“原来是颗痣。”接着坐正了身子,双眼陷在深刻轮廓的阴影里,又成了那个沉稳如山的聂先生。 童延头也晕了,避开聂铮的目光才抬手抹了把汗,卧槽,敏感部位,对着个男人都这么灵? 这天若当成寻常的外出会友看,绝对算得上是愉快,只是童延怀里揣着的那点小心思再次无功而返。这天金主自己出门,自己开了辆suv,而童延的自行车可折叠,饭后,聂铮载他回城,东西往后备箱一塞,就这样上了路。 车从村子开出去,聂铮问:“你去哪?” 童延起得太早,人有些乏,想着晚上还得赶场赚钱,路上来回折腾还不如去没开张夜店里找个窝睡一会儿,脑子一转,想到从南边进城后可能有修车摊的地儿,对聂铮报了个路名。 这条路也就是刚进城,聂铮一听就觉得这孩子在替自己省事儿,“不回家?” 童延当然不可能说实话。经纪约上清楚写着:不经公司同意,他们不得向任何个人或机构提供与商业或非商业演出。虽然公司对他们不搭不理,他为糊口违约,大家各自心知肚明地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但金主的床边都没沾上把这事儿直愣愣地戳给聂铮听,他得多缺心眼?到时候别金主没傍着,他得罪了一大啪啦子人。 于是他随口胡扯:“还得去个朋友家。” 聂铮嗯了下,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到了目的地,童延从后备箱取东西的时候,聂铮也下来了,顺手从里头拿出一把黑伞,“要变天了,拿着。” 这是第二次,聂铮给他伞。 童延这才意识到中午的艳阳灿烂已经变成漫天乌云。 或许因为刚撒了个谎,他这次没装模作样地推,接了伞,还愣愣地道了声谢。 一直到聂铮迈着长腿走到车门边上,童延妖艳贱货的本能复苏,“聂先生,伞我怎么还你?”交换个电话什么的,有“需要”好联系啊大佬。 聂铮回头,没说话,只是很淡地笑了下,俊挺面容棱角分明的肃然瞬间和缓下来,竟透着股夏日海风般浓郁绵厚的温柔。 聂铮拉开门,却还是没上车,而是身子倾进去从里头够了个东西出来,朝他抛过来,“留着玩儿。” 他急忙空出手接住,是个藤编小鱼,比拳头稍微大点儿,中午聂铮自己做的。 “”厉害了!还真把他当小孩儿呐? 可童延心知肚明自己当不起小孩儿,只能做个觊觎唐僧肉的妖怪。 看着聂铮的车绝尘而去,直到车尾消失在街角,童延才一手提起车蹭到路旁修车摊边上,利落地架开。 坐墙角闲着抽烟的修车大爷立刻笑开了花,撇下烟头就准备迎客。 一转头,童延蹲一边从包里掏出起子扳手自己修了起来。 修车大爷不服,“小子,你这年年轻轻漂漂亮亮的样儿,跟俺一老头抢啥活计?” 童延贱兮兮地笑,“俺乐意。” 年轻漂亮很牛?转化不成生产力,那就是屁用都没有。 所以,就他这状况,活到如今还时不时动摇一下当妖怪的自觉,那也真是纯。 童延三下五除二修好他的车,东西收拾进包里时,突然看见夹层里放着的精致长条纸盒格外打眼,跟藤编小鱼隔着一层布料不那么和谐地挤在一起。 行,送东西,择日不如撞日,觉也别睡了。他刷地拉上拉链,把包甩背上,腿撩上车,用力踩着踏板,兜着满头的风就往路上去了。 十八岁的童延也不明白自己心情为什么那样急切,就像是急着跟什么告别,把不该属于他的东西送回最理所应当的那个位置去。 其实同城快递花不了几块钱,他却骑了将近一个钟头的车自己跑这趟。跟年轻漂亮一样,时间要是不能转化成利,也就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浓云压顶,童延看到湖滨小区倨傲挺立的高楼时,已经汗流浃背。也真是巧,离小区大门还有十多米远,他就瞧见叶琳琅那真傻白甜从门口优哉游哉地晃了出来,旁边还跟着她那外号叫母大虫的妈,母女两个挽着胳膊。 童延躲公车站旁边,看见傻白甜跟母大虫到了马路对面,才脚蹬地把车嗖地划到门口。 到保安亭边上停下,掏出那长条礼盒,对保安说:“大哥,帮个忙,替我把这个交给那妹子呗。” 马路对面,叶琳琅跟她妈正准备进超市。 见保安犹豫,童延索性揭开盖子,岫玉簪子干干净净扎在盒子里,“没危险品。” “你们这些学生娃,小小年纪谈情说爱门道还挺多,自己送不就得了。”话虽这样说,保安终究是伸手接过去了。 被误会童延也没心思解释,“谢了大哥。你就说是个男的送的,可千万别说是什么样的男的。” 话说得漂亮,他终究不放心,走也没走远,还是歪在公交站旁守着。 没一会儿,叶琳琅跟母大虫从超市出来了,童延瞧着女孩一脸天真无忧的样儿,怎么也没想通生日搞汉服聚会是个什么想法,既然要学演戏,以后三伏天里外三层且有得烦。更没想通这些年唯一瞧得上他的家伙怎么会是这一款。 一个莲花簪子,他给人拍次片子的一半收入,算是还小姑娘人情。十八岁生日,高兴高兴。 可饶了他吧,他从来就不是傻白甜幻想里的另一个傻白甜。 身子斜靠着灯箱,一直看着叶琳琅回了小区门口,看着女孩被保安叫着,看着盒子到了叶琳琅手里。 事情办妥,童延这就可以放心地走了。可眨眼的功夫,叶琳琅在不远处突然开始四面张望,是欣喜还是难过分不清,细细的嗓子硬是叫响了一条街,“童延——” 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他这个方向,急匆匆地朝着这边来。 “童延——我知道是你。” ?!真是要了命了。 童延掀起外套帽子兜住脑袋,急着掌龙头转向。 车还没下马路沿,女孩的声音已经窜到身后两步远,“童延——” 他只能停下。 叶琳琅追上来了,眼角噙泪,但也笑着。 他也对女孩扯出一个笑,“真巧。”抵死不认,能拿他怎么着? 女孩泪滚出眼眶,“我知道是你,生日会我只邀请了你。” 这就没意思了,脑子不该灵光的时候乱灵光。童延脚踩马路沿支着车,眼睛朝一边遛了一圈,吭了口气,“那行吧。” “行什么行!?” 童延一回头,叶琳琅妈也追了上来。要糟! 果然,母大虫伸手就把叶琳琅往后拽了两步,冲着他横眉倒竖,“又是你!你年纪不大,满肚子坏水都溢成河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还想着拐我家丫头呢?” 叶琳琅哭出声来,“妈,他没有游手好闲,他不是在拍戏吗?说什么拐,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什么朋友?他是什么人的儿子,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怎么能跟他做朋友!?” “啪”一声,纸盒砸在地上。 簪子滚了老远,岫玉莲花蕊裂瓣碎,成了几块捡都捡不起的破烂石头。 童延二话不说就走,他以为他是看着叶琳琅的面才没发作。可自行车踏脚像是灌了铅似的,费了老大功夫才勉强晃出几米,他这才明白自己是连发作都无力。 叶琳琅的哭声越追越近,一直追到他身边跟着跑,“童延——” 转头见着母大虫也吃呀咧嘴地撵上来了,童延说,“回去吧傻妞。” 用力踩着车冲出去,“你得惜福啊!” 叶琳琅终究是被她妈被拽回去了,童延骑行到街口才停下歇气。黑压压的天沉沉罩在头顶活像个密不透风的锅盖,街口熙熙攘攘来往的人全都是这一口锅里煎着熬着煮着的饺子。 几分钟前,他不知道马路对面停着的一辆车里,有人拍下了他跟那俩母女拉扯的全部。 几分钟后,那车却尾随而来。 车在他跟前停稳,有个男人推门下来,“嗨,小子,你是演员?签经纪公司了吗?” 来了个朝枪口上撞的,童延自然没好声气,“你谁啊?” 男人摸了下上衣口袋,什么也没摸出来,“名片忘带了。王宇峰导演听说过吗?他正筹拍一片子,我是副导演。他对其中一个角色特别挑,我看了刚才那段,觉得你就能本色出演,怎么样,想试试吗?” 嚇!吓死人了。王宇峰导演。 人家那剧组就算几分钟的配,也是各家资方带钱拼命塞进去的。 这年头这么低级的骗子也算是个宝。童延瞟了眼男人的小破车,干脆站起来,“选角什么要求?” 男人笑得一脸猥琐,“自然是要听话的,”着重强调,“得懂事的!” 是不是?脑残都上街抢钱了。 童延笑了,“懂事?” “行里规矩,谁都明白。” 童延一把拽住男人的衣领把人猛地摔进路边黄杨丛,一脚踹过去,“艹你妈的懂事,骗你爷爷我呢。” 临走还嫌不解气,又补了一脚。 可能是天气不对,这样不管不顾地撒了一通气,童延心情也没好多少。沉重的浓云已经压到头顶上,大雨将至,整个城市笼在一片浓厚的青灰中。 他心急火燎地踩车往夜店赶,抬眼望去,地标高楼巍然耸立直插云霄。 对他来说,希望就跟此时这高楼没区别,看着像是近在眼前,可真用脚一步一步地丈量,一条条街地挨过去,就能发现真实距离到底有多远。 童延心里正不爽快,上衣兜贴腰的位置一阵乱震。不耐烦地骂了声之后还是贴边停车,把手机掏了出来。 一看来电,啧,小白花。 行,又一个出气筒自己找上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太岁 第八章 小白花还真是送上门找不自在的。 电话接通,干巴巴地寒暄了一句,毫无过度,就问童延有没有什么赚快钱的办法。 童延都替他尴尬,“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挺鄙视咱们钻空子捞外快吗?” 小白花结结巴巴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前些日子我不是回了趟家吗?我妈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医院躺着,那边催费已经催了好几回了,挺急。” “多少钱?” “这” “不说我挂了。” “三四万吧。” 瞧,落魄少爷也是少爷,什么都没了还觉着几万块钱“小数目”说出来丢人。 童延替他想不通,“你爬了老聂的床,现在缺这点急用,问他开个口他能不给你?” 小白花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跟老聂没关系。” 明白了,这就是爬床了没得金主的欢心。童延为自己丢掉的角色抱了会儿屈,“《大荒》是自己公司的戏,你就不能求人先预支点钱给你?” “咱们十八线算不上,我哪开得了这个口?” 牛逼大发了哥们儿,亲妈躺在医院等救命,还顾忌着自己那张脸呐。 童延打心眼看不上这傻逼,呵地笑了声,“那行啊,我给你介绍个有钱的姐姐,能干就干,不干滚蛋!” 小白花听起来气得不轻,“你——” 话是这样说,临吃晚饭的时候,童延还是把小白花带到了夜店经理跟前,毕竟这厮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带来智商上的优越感,童延就当给付报酬了。 刚好经理嫌跳塔台的一个dancer爱偷懒,说了几句,同意小白花晚上试试。跳那个位置得整晚搞气氛,舞跳得如何要求倒不高,体力得跟得上才是重点。优点是,离客人近,小费不少。 童延这天约了两家场子,九点钟后才轮到这边,临走还给小白花交待了几句识相。谁知才过了几个小时,他再回来,经理拉住他怨声不迭,“你从哪找的这么个玩意儿,人家客人也就是往他裤腰塞个钱,都没人跟他动手动脚,他绷着个晚/娘脸活像谁逼良为娼似的。明天他再这样,看你面子也留不下他了。” 童延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还得求人别生气,赶着去后台更衣,只得打着包票跟经理说,“再这样我抽死他。” 见经理满意了,童延一口气跑到后台更衣室,同台表演的几位早换好衣服等着了。他驾轻就熟地边跑边脱,光着上身的上身很快套上衬衣,接着把牛仔裤换成演出服的丝光面长裤。对着镜子利落地按好暗扣,为了一下扯开衬衣的演出效果,只有最上面一颗是真的衬衣扣。 一行人走到舞台边的走廊,舞台灯已经灭了。就着侧边透着的微弱光线找准自己的位置。 一声震破耳膜的轰响,灯亮,舞台炽热的光芒有如白昼。喧嚷人声瞬时排山倒海似的几乎掀开屋顶,一直到音乐声起还久久不歇。 对童延来说,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前提是,他还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 对聂铮来说,这也是个颇为平常的夜晚。他好静,但究竟是周末,几个朋友叫他出来坐坐,他没推。 一起出来的是两个世交家说得话的同辈,聂铮虽然人在国外长大,但秉承经商世家的训诫,跟这边显赫几家的交情也没丢下。这些年国内经济大势一路走高,做生意,眼光得放长远,人脉尤其重要。 虽然是出于利益的交情,但几番大浪淘沙后,十来年过去仍能深交的就不只是利益关系了,正如今晚邀请他的两位。所以聂铮晚上出来,也完全是休闲。 地方是其中一位选的,聂铮坐在贵宾包间,从大面的落地玻璃望见外头大厅的群魔乱舞,只觉人太多,太吵。 他喝了口酒,味道倒没差什么,于是放下杯,胳膊搭上沙发扶手,嫌吵也没说话。 对边沙发坐着的冷脸男人比他直接,瞟一眼订房间的那位,凉飕飕地说:“这就是你找的地儿?” 订房间的不高兴了,“你习惯给老贺捧场,我跟他又不熟。再说了,今天是请聂大哥,去gay吧合适吗?聂大哥跟我都不是弯的。” 冷脸男人难得有了丝笑意,眼光朝聂铮扫过来,“哦?是吗?” 聂铮神色纹丝未动,只瞧着订房间的青年,严肃地说:“你已婚,喝酒还专找有女人的去处,这事儿得问你家赵太太怎么看。” 订房间的青年立刻怂了,“聂大哥,我可什么都没干,咱们连个陪酒的都没有。” 聂铮继续揶揄,“世风日下。” 冷脸男人则嗤之以鼻,“没出息。” 订房的青年没辙了,眼睛往玻璃外一扫,立刻转移话题:“别说了,这儿还真有男色。” 聂铮下意识地转头朝大厅望去,舞台上五个衬衣男,个个都跨坐在靠背椅上,随着音乐的节奏,晃动着腰,胯在椅背来回蹭动摩擦,动作直白得不忍直视。 他也真是无法直视,不悦地刚要收回眼光,突然觉着中间那个领舞有些眼熟。 依着他这儿到舞台的距离压根看不清脸,但仅是肢体动作,聂铮就无端觉得好像是那个人。 也真不怪他乱猜,童延那个身体做再柔软的动作也透着一股子潇洒,太有个人特色。 此时,舞者们踩着节奏,站了起来。 那领舞扬起头,手贴着前胸,蛇一样向上游弋,在修长脖颈上异常暧昧地摩挲,接着,慢悠悠地解开衬衣最上头的扣子,情/色十足。 不错,站起来身材架子也差不多。 聂铮愣了,这真是几个小时前才跟他分别的那个孩子? 骤然加快的鼓点中,领舞猛地拉开了衬衣前襟,整个精实的胸膛一览无余。 “啧,看那打头的,男人风骚起来真没女人什么事儿,我瞧着都要弯了。” 聂铮心里头突然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恼怒,不紧不慢地起身,“你们喝着,我马上回来。” 童延全然不知自己要被老板抓现行,回了后台,衣服都没换就怒气冲冲地奔着小白花去了。 这会儿舞台表演,几个塔台上舞都停了,小白花自己窝在角落休息,一副世不容我c自怜自哀的样儿。 童延顿时觉着跟这人说也说不通,只不屑地笑了下,转身就走。 谁知小白花还叫着了他,“童延,咱们在这演出的事儿不会给公司知道吧?” 童延没好气地说:“你长长脑子。咱们公司那些人,寻常的,就算看见了也不会管你的死活,位置高点的谁认识你?” 一场舞下来口干舌燥,童延想到调酒师那还备了杯冰水等着他,也没多留,立刻就开门出去了。人刚晃到走廊转角,脚立刻收了回来,人飞快地缩到墙后。 不是吧,这么邪?刚才他好像看到了聂铮? 小心地探出一只眼睛,果然,亮堂堂的走廊,聂先生已经走到一半,旁边还跟着毕恭毕敬的经理。只是一瞥,童延看见聂铮唇紧抿着,一丝笑意也没有,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步子不快,但足够钝重坚定。 他又看了一眼,聂铮目不斜视地问跟在一边的经理,“童延常来这儿?” 经理刚好知道他真名,“是,经常。今天,还带来个朋友。” 真他妈见了鬼了!居然真是来找他的,简直现场打脸。 童延这会儿真是吓得心尖儿都发颤,不要命似的往回撤,转瞬就窜回了更衣室,用力甩上了门。 这可怎么办才才才才好?抱大腿跪跪跪跪着叫爹? 刚好小白花蹭出来,“怎么了?” 童延着急上火,根本不想说话。 但脑子转了两圈,上前一把拽住小白花的手,“你听我说,聂先生来了,就在外边,咱们今天都逃不掉,这黑锅得找人背了。” 小白花顿时脸色惨白,“什么?” 童延说:“你还记得老黄踢你的那脚吗?” 片刻后,童延拨乱头发坐衣柜前长凳上,对小白花说,“去吧皮卡丘。” 小白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聂铮刚好到了门口。 不服不行,小白花卖惨是专业的,没等聂铮说话就憋出了一把哭音,“聂先生,你救救我们。我们不想被逼着违约。” 聂铮默默打量他们一会儿,眉头只是微皱,但眼光冷得刺骨,“怎么回事?” “是黄叔,”童延就被这眼光迫着替了小白花的台词,“就是我们的经纪人,他逼着我们出来给他赚钱。” 之后的事就可想而知,童延和小白花被聂铮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是第一次,童延知道在聂铮面前惶惶不安到如坐针毡是什么滋味。他们说着事先套好的词,如履薄冰。 而聂铮安静听着,高而平阔的额头下双眼阴影深邃,眼光冷而犀利,感觉像是只孤绝的c安静的c准备捕食的鹰。 童延手肘撑着膝盖,做出一副不太活得下去的样子,不敢直视男人眼睛时只能佯装颓丧地耷拉着头。 一口黑锅被他拖着小白花强行扣到了经纪人头上,当然姓黄的作恶多端应该也没多少委屈。童延倒不太担心穿帮,他被发现违约捞私活儿,事后被查的可不止是他一个,他们一组人,每个屁股都不干净,真盘问下去,想把自己撇清楚的何止他?万一其他人不认,没关系啊,只要他跟小白花咬死自己这份,那就是姓黄的只要挟过他俩。 他说完全部,聂铮的表情依然阴沉,看不出信还是没信,只是接着质问:“你们为什么不举报?” 不是你,是你们,完全公事公办。 小白花磕磕巴巴地说:“我们不知道跟谁说有用。” 童延无话可说,这猪队友。 聂铮依然不予置评,静默中眼神把他俩筛了个透。 话是对小白花一个人说的,“你先走。” 童延:“”额滴个神!不想加戏的时候偏遇上单独加戏。 小白花愣愣应了声好,犹犹豫豫地瞟一眼童延,终究还是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金主大人又好半天默然不语,本来不算大的包间活像个被无限充气的密封罐子,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一会儿过去,童延余光瞟见聂铮终于起身。 只是几步,漆黑锃亮的皮鞋踱入他的视线中,童延慢慢地抬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他抬头望着聂铮,迫不得已地直视,心里头像踹了只猫似的闹得慌。 这孤男寡男面面相觑的什么都别问了,求你干脆干点什么吧大佬。 可聂铮也不再是刚才那般铁面无私的神色,略微眸看着他,虽然依然没什么笑意,嘴唇却没崩得那么紧了。 开口时语气也温和得像是熟人间日常交谈,“那你呢?你为什么没早说?” 童延被压迫住的呼吸终于通畅了,就这事? 真还不如干点嘛。 他张口就甩出了一早准备好的答案,“揭发过自己经纪人的艺人,以后,谁还敢接?” 聂铮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眸色非常平静,就像是悠悠长夜无风无浪的海。 这夜,童延睡得不怎么安稳,他瞧不出聂铮到底把他的洗脑包吃下去没有。他太明白,真要把姓黄的整垮,绝不是他三言两语的事儿,这事儿不彻查不算完。童延越想越不踏实,越想越觉得自己那番说辞到处都是漏洞。 不得不承认聂铮雷厉风行,次日一早,他们一组人都被叫回了公司。 接手这事的艺人事业部的郑总监,打着呵欠来的,但办事不含糊,挨个亲自找人谈话,只是错开了童延和小白花。 童延觉着这事儿要完,惴惴不安了整个上午。 可到中午,消息下来了,老黄违纪辞退,部门里头几个跟他“交情”颇深的同事继续接受调查。 传话的人用一句话作结:聂先生震怒。 童延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玄幻得简直不讲道理。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毁誉参半的壮阔人生由此开始,他的安稳日子,就在这天终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太岁 第九章 就在玄幻情节发生的半个小时前,聂铮的办公室。 郑总监把一份文件递到聂铮面前,“还真是。那两个艺人说的还不是全部。姓黄的前些天还拉了一个孩子出去给人陪床,这也太不讲究了。” 聂铮眉头紧锁,不发一言。眼神像是在责问,那你是做什么的? 郑总监摆摆手:“别找我麻烦,我这个总监是你强按上去的,走马上任也没几天,人事关系都没捣腾清楚。姓黄的是前任总监的亲戚,在公司不是没找靠山烧香,有人得好处就有人替他瞒,我能知道什么?” 又按住照片,“童延,这孩子能被你撞上,别说,运气还真好。这模样嘛——”抬头,直视聂铮的眼睛,没说下去。 聂铮不耐烦人跟他耍花腔,“你想说什么?” 郑总监一笑,“没什么,他模样放这几个孩子里最出挑。” 聂铮说:“他被我撞见,也不算越级上报,别追究不该追究的。另外,注意你们的办事效率。” 这件事很快告一段落,一时也没传播得太广,只是,艺人事业部内换了几个人,留下的也都服帖了,事儿是打着聂铮的名办的,于是有了聂铮震怒这个传闻。 比老黄收拾包袱走人更可喜的是,童延这组艺人中的两个很快就被指派到新经纪人手上,并跟公司重新签了一份经纪约,签约金跟公司叫得上名的那些不能比,可相较他们最初签约时那点打发乞丐的零头好多了。小白花就是其中之一,而且签的那位女经纪人小有名气。 剩下的据说也会陆续接到安排,童延眼巴巴地望着等着。就在这事儿发生的第三天,他刚从训练室出来,在走廊遇见了郑总监。 郑总监名叫郑昭华,三十出头,是个海龟,算是个在圈里混油了的资深角色,做着影视制作人,还做过经纪人。几年前云星能跟明影帝对着打打擂台的那位中生代男星就是他带出来的。后来自己一手拔大的苗被明影帝排挤得单方面宣布跟公司解约,郑昭华几年辛苦转眼打了水漂,据说被伤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之后硬是没再正儿八经带过艺人。 不管这血泪史有多荒腔走板,这人终究也是棵大树。还离了几步远,童延就麻利地打了个招呼,“郑总监好。” 郑昭华一瞧见他立刻招手,唤小狗似的,“过来过来。” 童延:“”前天那事到底得罪这家伙了? 果然,他蹭过去,郑昭华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童延?连聂铮都敢忽悠,你很有胆啊。” 童延懵了。 可再懵也不是怯场的时候,他做出个不明就里的表情,“您说什么?我怎么敢骗聂先生。” 郑昭华突然板脸一声吼:“千年妖怪面前演什么聊斋?” 童延也是个硬茬,看这脸色自己也不乐意和颜悦色了,“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郑昭华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童延气不顺地扯出一个笑:“我赶着出去,先走了。” 但转瞬胳膊就被拽住了,童延回头时瞧见郑总监一脸笑意如沐春风,“别啊,再说几句。” !?这他妈是个神经病吧! 但神经病的思维出人意料的清楚,把童延留住,郑总监终于有了正形,“你以为你做得很漂亮?简直是漏洞百出,要不是我去查,顺手给你捂着,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还难说。” 这就真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了,童延问:“为什么?” 郑总监又笑了,眼角眉梢尽是风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知道你错在哪吗?第一,这事儿不管是怎么捅出来的,我这个部门负责人在聂铮那吃了排头,自然要记着你。你以为你为什么还没经纪人,我干的。聂铮不许我给你们小鞋穿,那就先让肖白骅得着好处给人看,至于你嘛,委屈委屈,等我气消了再做打算。” 坦坦荡荡啊,论不要脸童延第一次对人服气。 童延强压着火气,装孙子哄神经病开心,“总监!大人!那您老打算哪天消气?” 郑昭华大手一挥,“不急。” 童延:“”艹你祖宗。 没等他开艹,郑总监又说:“还有第二呐,你听不听?” “您说。” “你说你队友找谁不好,肖白骅,这种对节操特别陶醉,心里头还有点不切实际幻想的角色,迟早到聂铮面前主动承认错误把你卖了信不信?” 别说,小白花还真是这样的人。 不想被人诓,童延还想再挣扎一下,“那天他戏不比我少,得有多蠢才上赶着拆自己的台。” 郑总监嗤笑一声,“你还是嫩,别听外面瞎传,肖白骅没跟老聂睡过。他就指着立牌坊上位,懂了没?” 童延:“”小白花真没跟老聂? 这不是重点,“您替我们瞒过,真让小白花要真把事情捅出去,您也讨不着好。” 郑总监完全无所谓,“我对聂铮还有用处,他不会拿我怎么样,你就不一定了。” 又幸灾乐祸地说:“聂铮这几天出差,没空搭理你这些鸡毛蒜皮,后天老聂生日宴会,他一定会回来,两天时间,你想想怎么给自己翻盘。” 临走还乐滋滋丢下一句话,“前有狼后有虎滋味不好受,但没办法,谁让你得罪我。” 郑总监当然不可能告诉童延整件事情的真相。真相是:新旧交替,部门人事情况复杂,他这个新上任的总监借老黄的事儿拔掉几个用不顺手的,老黄本身就不干净,再背个黑锅又何妨? 但让人不舒服的是,新艺人被逼违约事件始末,郑总监到如今还吃不准聂铮是真相信还是顺水推舟。总之聂铮心思太深,绝对的强权面前,他们这点小伎俩算什么。 而童延这天也确定了小白花蠢毒程度果然可怕,就在遇到郑总监的一个小时后,他接到陈特助的电话。 陈特助开口就是让他防着小白花,“他今天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到了十二楼,开口就是要找聂先生本人,说是要谈老黄的事。聂先生不在,他这次算是被我打发回去了,可不保证没下次。” 童延真是吃人的心都有,他前些天到底是哪根筋抽了才会搭理小白花那点糟心事。眼下小白花要卖他求荣 算了,别的不提,他至少得赶在小白花之前先见到聂铮。 聂铮出差了是吧?童延问了下归期。 陈特助说:“后天吧,后天是老聂的生日,聂先生下午到,应该会直接去宴会现场。” 哈?老聂生辰晚宴因其糜烂程度被圈里人传得神乎其神,据说到半夜放眼望去全是白花花的肉,聂铮那个一本正经的样儿能参加这种聚会? 像是猜出他在想什么,陈特助说:“别乱想,今年和往年不一样。” 这倒不是重点,既然金主要去,就算是油锅童延都得往里滚,可这种各路小明星嫩模削尖脑袋往里钻的场面,混进去也不容易啊。 童延这下倒真情实感地后悔把老黄整出圈太早,那混蛋不走,他还能虚撑着空架子去忽悠张邀请函不是? 跟陈特助交情可没到能讨这东西的份上,童延开口自己都觉没脸,“那邀请函” “呵,都说了今时不同往日,那东西,今年公司每个艺人都有一份,你就等着吧。” 果然,下午回公司,有人把邀请函送到了童延手上,还真是人手一份。 训练室立刻就有人议论开了,“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年晚宴居然还有咱们的份。” “自从聂先生回来,怪事多了去了,往后就习惯了。” 眼界局限是件很无奈的事,此时的童延只知这次晚宴好像有那么些不寻常,但浮在半空的风云涌动,他是不可能看破的。 转眼到了晚宴当日,聂铮下飞机后先回了一趟住处。刚准备回房间洗漱换衣,女秘书拿着手机过来,“老宅那边的电话。” 隔老远就能听见他母亲疯了似的嘶叫声:“我是聂太太,凭什么不让我去!?” 聂铮顺手接过来,对着话筒沉声说:“您不去更好。” 简直着魔了,老聂自己生日宴放任明影帝做主,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地去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女主人。 电话转瞬到了旁人手上,那人陪着小心,“聂先生,对不起,太太一定要给找您说话。” “让太□□心在家待着,”聂铮说,“今晚不许有任何纰漏。” 他外公曾经有过多少次机会对老聂出手,结果都没有,为什么?投鼠忌器!顾忌的自己亲生女儿。 电话接完聂铮进了房间,二十分钟后出来,笔挺西装一尘不染。 下楼,助理和秘书都在客厅等着。 聂铮瞟一眼女秘书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你休息。”吩咐男助理,“你跟我去。” 女秘书有气无力地问:“这样没问题吗?”聂家父子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哪还有什么单纯的聚会,全是端着架子摆场面给人看,顺便让那些骑墙观望的人看懂路该往那边走。 聂铮理了下袖口,“有什么问题?” 陈助理也笑着说:“放心吧袁姐,我会注意。” 女秘书肚子疼得厉害,只得点头,今晚场面说小不小,但对聂铮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迈下庭前石阶时,聂铮余光突然被什么灼了下,眼神顿时被拉过去:庭院花圃石蒜地被丛中不知何时打出了几枚火红的花苞。弱小花苞被交错舒展的油绿茎叶衬着,看起来可怜兮兮,但那红色热烈得近乎妖异,无端让他想起一张不算熟悉的脸。 拜外祖父所赐,聂铮对园艺有些讲究,他确认庭院里从没种过这个,疑惑的瞬间忍不住皱一下眉。 男助理见了,“这是火百合还是红水仙?花期不对?” 聂铮大步往车前去,忍着不悦,“是对兰。”接着便缄口不语。他真要说了这花来得异常,旁人势必来个以物喻福祸那套的,还不如不说。 晚宴地点在离s城不远的一个小岛上,对不同的人来说,远近也是有区别的。比如童延,跟同伴颠沛两小时到临市,下午五点终于到达指定码头,出示邀请函后,才上了去岛上的快艇。 幸好晚宴不要求正装,海边的party,童延这天穿的是一件质料轻薄的衬衣,配米色长裤,占年轻颜好条顺的便宜,一身不到两百的行头,硬是被他穿出了比原价高出几十倍的效果。因此,到了岛上,看见成群c直让人眼花缭乱的各色俊男美女时,童延也没多局促。 他到得早,沙滩和棕榈林间晚宴场地已经布置完毕,还真像陈助理说的,没像外头传的那样不正经。就连来往服务生不分男女都裹出了一身禁欲气质。也不是没坦胸露腿的,但大都是混不进正经演艺圈的标配蛇精脸。 暮色渐临,宾客纷纷而至,沙滩被灯火燃得一片金黄,长长红毯从码头一直铺到会场。 越往后来的越是大牌,老聂出现时,天已经擦黑。照说位置最高的人应该压轴,童延远远望着,见跟着老聂的只有明影帝,聂铮人影都没有,心里有些急了。老子都到了,当儿子的今晚别是不来了吧? 他旁边两位应该是哪个明星的助理,也开始小声嘀咕:“没见聂先生。” 正在此时,满场成群的宾客有了些异动,聂铮出现时,童延几乎能用肉眼看清人头的流向:原本坐着瞎扯乱聊的家伙们站起来了,原本站着的那些大牌大佬以一个不太露骨的速度和密度慢慢地围拥在红毯尽头两边。 这百鸟朝凰的架势,厉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太岁 第十章 童延离人群远,站得高,他看见跟自己已经算是熟悉的聂先生以一个陌生的c高得无可仰望的姿态出现在这里,这次,他明确地知道了什么叫气场:聂铮从人群中过,看看起来依然谦和优雅,但那上位者的气势,旁边所用人敬而畏之的c细小肢体动作里看出来。 童延热血澎湃,但脑子突然有点懵。 身后的两个人还在小声说话:“聂太太没来,有意思了。” ?什么情况? 另一个小白替他问了这句话。 结果起话头的人卖了个关子,“待会儿你看着吧。” 这也是第一次,童延真切地明白,为什么聂铮不是小聂,而是聂先生。为了搞清楚高层的门道,晚宴上他东西都没心思吃,一直悄悄摸摸跟着那两位八卦精。 夜色渐沉,聂铮初到跟老子祝寿后就坐到了西北角。而只要仔细看,就能瞧出场上宾客来去走向相当有意思。 “看到没,围在老聂那边的是些什么人?” “明影帝。” “就知道影帝,看其他人啊,老聂那头,咖位大的明星都少,公司股东也少,聂家人都没几个,剩下的全是小嫩模和不入流的玩意儿。” “挨聂先生近的,有公司的几大股东,聂家大部分亲戚,还有,艺人档次都高些。没有聂太太,老聂至多代表他自己,聂先生则一直能代表他自己,背后还有赵家,聂家则是顺风倒的。你看看今晚哪个金主大?” 童延:“”大金主果然比爹还牛? 突然不敢相信,几天前自己居然妄想用几句话把这男人糊弄过去。 不一会儿,接到陈特助的电话,确认他也在场,陈特助专门交待一句,“别问为什么,我点你一句,今晚别出风头,离老聂远点。” 童延痛快地应了声好。懂!聂铮很在意老聂管不住裤裆的秉性,为了亲妈恨上爹了。 “聂先生去了西边临海阁跟人私谈,你要是想见他,可以去路上的凉亭等着。”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童延当然不会放过,悄然离开,沿小路就往那边去了。 已是深夜,海风飒凉。他越走心里越忐忑,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挨近时才发现亭子里有人说话。 “郑总监,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何必还放在心上。人都是往前看的,眼下这局面,您也该为自己打算。” 神经病总监本色发挥,“我记仇,我愿意。” 听墙脚不是好事,童延往一边躲几乎是不用考虑的。 可还没等他转身,郑总监一脚踏下凉亭,“哟,仇人二?你还真来了?” 等亭子里另外一个男人出去,童延才笑了下,“我找洗手间。”这人眼睛有毒?灯这么暗都能一眼认出他。 有毒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睛放亮点,看清聂铮是什么人。” 这话实在了。 童延从来没像眼下这样清醒过。聂铮是什么人?真要爬床轮得到他这喽啰?就今晚,围在这位金主旁边奉承的,各路大牌,男的,女的,随便一个拎出来都不比他差。 不知道他那点自以为聪明的小伎俩,聂铮看没看出来,看出了多少,看出来不说又是个什么心态?造亲民人设? 还有那些草稿都没打过的瞎话,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当着聂铮的面甩出口了,这简直是往自己脖子后头架刀。 这可怎么办才好? 真赶在小白花之前坦白从宽? 童延突然想起他妈说过的那句话,越是有钱人越不好惹。可沾不上大腿,他这种人该怎么出头? 庭院里枝叶乱晃,活像妖魔鬼怪挥舞的爪子。 童延靠着亭柱,听到清晰c沉缓的脚步声,然后,看见聂铮高大c端肃,严整得一丝风也透不过去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立刻把身子站得挺直,“聂先生。” 聂铮立刻转头,接着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正面对着他,“是你。” 可不就是我吗?童延难得找不到台词,于是没出声。 然后他看着聂铮过来了,脚步缓慢坚定,“你有话跟我说?”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不算浓厚的酒气。童延在这人面前刷好感度几乎成了本能,不用思考地从掏出兜里带着一瓶水,乖乖递上,“给。” 聂铮灰蓝眼眸在昏暗灯光下幽幽的,一如既往的讲究,道了声谢,接过去了。 童延看见聂铮还真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水放下,一双眼睛依然牢牢地锁住他。 聂铮真是个严肃的长相,不笑的时候,眼神沉而利,给人感觉活像把磨光的铲,像是能顺着视网膜下去,把人肚子里头藏着的那点东西连着心肝脾肺肾一起挖出来。 童延是真的怵了。他始终想不通,小白花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跟这人坦白能得到原谅并就此飞升。这样强势的男人,分明从骨子里就不可能容得下糊弄自己的人。 别说让他打跪着哭诉家里困难,没外头跑场子那点钱,一家子人都不能活。那招没屁用!关键是他对人家没实在用处,不沾亲不带故,人家站在上头的人遭了他的冒犯,还有心思管他死不死活不活。 童延这边心里乱成一锅粥,聂铮也确实在等着。 被当成傻瓜似的欺骗,说聂铮一点不痛快都没有那真是骗人的。公司薄待过这群孩子,日子困窘自找谋生手段可以原谅,即使无视契约精神违约,也可以酌情对待。可是童延找了个最不应该的方式应付他,或者,还有利用他。这到底是仗着什么? 聂铮反省,自己对童延一直还算温和,可是,这孩子对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位姓黄的经纪人恶形恶状他大致能想象,所以他顺水推舟让人走了。今天他很忙,但也可以抽空给童延一个机会。 他等着童延说,我错了,我不该,以后再也不会了。 如果今天不坦白,以后也不用再开口。小孩子认个错很难? 二人相对无言,突然“咕噜”一声,静夜中听得格外清楚。 大眼瞪小眼,有点尴尬。 为防自己太盛气逼人,聂铮趁机缓和气氛:“今晚菜味道不好?” 童颜恨不得弄死自己这不争气的肚子,“哈?不是味道不错。” 晚宴的菜品糟糕程度一个很字完全不足够形容,聂铮不信这话,“你认真的?” 或许是悟透爬床无门,或许是脑细胞都管着欺瞒聂铮的那点事去了,童延倒真是本色了一把,呵地笑声:“认真的难吃,一股性冷淡的味儿,我血气方刚,不爱那些个做法。” 这话说得可谓非常率直。就是这样,这孩子自己倒未必是故意,但无论从外表还是言语,甚至体质,都容易让人想到些不该联想的东西。聂铮无端又想起他庭院里凭空而来的那几朵可怜又妖异的对兰。 打量一番童延在灯光下眉目如画的优美面容,聂铮说:“你才多大?”把血气方刚几个字从脑子里挤出去。 熟了,可以吃了。可能对爬床这事执着太久,童延脑子里居然跳出这么一句话。但说不得,只抿着嘴,咬了下唇,嘴角微微扬起,笑也没笑开。 见气氛终于松快了些,聂铮觉得时机到了,突然问,“想好说什么了?” “聂先生,原来您在这儿。”小径靠会场的那边有个男人匆匆过来。 聂铮的确很忙,这种场合只顾着一个人不现实,童延该说的没说,金主想听的没听到,话题只能到此为止。 晚宴一直进行到深夜还没结束,可能是拜老聂一贯的作风所赐,时间越晚,留下的人越没正形。能看得清风向的宾客纷纷告辞而去,越落在后头的就越没有让聂铮客气的必要,时间过了十一点,聂铮头有些犯晕,人不太舒服,整了整衣服,起身,去跟寿星告别。大庭广众,该做的面子还是要做的。 老聂听说他要走,一如既往放浪形骸,无可无不可。 明影帝叫人重新端了酒,围在一处坐着的,包括聂铮,众人共饮一杯,今晚到此为止。 聂铮在去码头的路上,被送他一位董事拉着说了一会儿话。也就十几分钟,只觉得头晕得更厉害,身子里揣了块火炭似的,热得像是要把浑身水分都蒸发出去,更可怕的是身体不正常的蠢动来势汹汹,聂铮草草结束话题,忍着不适,大步流星地往码头去。 踏上栈桥时,男助理应该是看出了什么,“你怎么样?” 聂铮眼前海天都变了色,但还是理智地做了必要交待,“酒有问题,打给柳依,联系大夫。” 男助理被他声音的沙哑程度吓到了,立刻给女秘书打电话安排,骂了声什么,愤愤不平地说:“又是老一套,每次生日晚宴,零点后的酒水都加东西助兴。” 聂铮没说什么,两脚踏上游艇的甲板,一步不停地走进舱房,进了房间,才脱下西装扔到一边,伸手扯开领带。 男助理敲门焦急地说:“聂先生,an不在船上,他电话信号有问题,我去找找他。” an是游艇驾驶员。聂铮有些烦躁,头指按住额头,“尽快!”房间里没开灯,他眼前像是墨汁上点了油,五彩光芒徐徐晕散。身体里像是有只着了火的野兽在横冲直撞,把他血管都要撑爆了。 童延这晚上是一直用眼神追踪聂铮的,可是只去了个洗手间回来,目标丢失了。一问才知,金主已经打道回府,童延是做着打算来的,一晚上下来良机错失,真是骂自己几顿都痛快不了。 聂铮走,他也不用再留岛上。可刚到码头,遇见了顶着一头大汗形色狼狈的陈助理。 陈助理瞧见他简直像见了亲娘,“你来得正好。” 童延顿时大喜:“聂先生还没走?” 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可谓形势逆转,被陈助理拉到沙滩上小屋交待完全部,童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现在在哪?” 陈助理擦了把汗,“在船上。总之两手准备,我去找驾驶员,你上船陪着看他需要。就算回去晚点,在路上把药性散出来也还好说,这是个好机会,就看你怎么做了。” 童延摊开手掌:“拿来。” 陈助理不可置信:“要钱?” 童延说:“我就这么干巴巴地去?” 陈助理愣了愣,从兜里掏出套子,润滑剂,一气儿放到他手里。不放心地问:“你是gay?” “我也可以是。” 陈特助不知道从哪掏出个瓶子,塞子一拔,火速捏着他的鼻子就这样给他硬灌下去了,“别吐,喝了这个你才不会半路打退堂鼓。” 童延炸毛,“这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无非助兴的东西。 就像陈助理说的,这是个好机会。童延没想到在他没留多少指望的时候,幸运女神居然从天外而降。这就不是他勾引聂铮了,金主喝了不该喝的东西,他现在救场如救命。再正经的男人挨上助兴的东西还能有多少自制力,聂铮最好今天晚上把他上了,场面越惨烈越好。一夜恩情,就着那么点内疚,明天天一亮,管他小白花也好,神经病总监也罢,再说什么,聂铮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为了一击即中,童延把陈特助支出去,就在沙滩小屋给自己润滑扩张。生怕赶不及,就这么湿着屁股一路小跑着朝游艇去了。 聂铮的游艇个头大,停在长栈桥的尽头。 越往前越静,童延一脚踏上甲板,耳边除了海浪,再没有其他声音。 进舱房,房里没开灯,就着外边散进的光线穿过空无一人的会客室。 再往前,童延推门,风扑面而来。卧室尽头,门窗大开,船尾平台一览无余。窗帘被风卷着猎猎作响,就在床和平台之间,沙滩椅上坐着个黑黝黝的影子,面朝大海,背对着他。 童延有些紧张,缓步过去,压低声音试探,“聂先生——” 没有人回答,那影子一动不动。 再靠近些,月色如水,他看见,聂铮已经换上了浴袍。 一直走到聂铮身后,“聂先生——” 聂铮就像坐成了一尊石像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童延伸手,搭上男人的肩。 突然,变故发生,童延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整个人被拽住胳膊摔到地上。 骨头都要被砸碎了,他疼得好半天说不出话。 片刻,聂铮脚踩住他的肩膀,吐词清晰,但声音沙哑得可怕,“你是谁?” 童延愣了。这么好的月亮,聂铮不可能没看清他。 抬头,聂铮双眼被笼在一层浓黑中,人靠着椅背坐着,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任何区别,可事实上连人都认不清了? 越糊涂越好,这样施展空间才够大。童延用两手抱住了金主的腿,“是我,童延。” 聂铮依然像个正常人,只是大半身子陷在阴影中,看起来冷恻恻的,一字一顿地念,“童,延?” 神色不明地静默半分钟,终于把脚缓慢移开,“你出去。” 童延怎么可能出去,可能药性发作,他也热起来了。灵机一动,“别赶我走,我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出去就完了。” 聂铮黑暗中的双眼越看越深不可测,像是在消化什么,又像是在酝酿什么。 童延这次真是扒着金主腿往上爬的,动作不算快,边往上顺边蹬掉了裤子。见聂铮毫无反应,索性光着腿跨坐在男人大腿上。 距离不过分寸后,他才看清男人的眼睛,漆黑幽深,危险得让人脊背发寒,足以让他想起亟待撕咬猎物的野兽。 但聂铮的姿态比平时更安静,不惊不乍,好整以暇,不是皮肤紧贴的部位能感觉他身体滚烫,童延都要怀疑这男人到底有没有中招。 果然,聂铮突然开口,肌肉紧缩像是要起身,“我出去。” 放屁!童延一把将人抱住,死死抱住不让起,“聂先生。” 一不做二不休,他手伸进浴袍下摆,往里游走,头贴着男人的颈窝。手很快就触碰到火焰中心,没有犹豫,握住。几乎一气呵成,抬起身子就把那东西往自己里边送,凭着一腔孤勇奋不顾身地坐下去世界都安静了。 马达呜鸣披着海浪越来越近,突如其来的光亮闪了童延的眼,他下意识地闭眼把头别到一边。一艘小游艇从他们不远处呼啸而过。 而就是光飞快闪过的那一瞥,那艘艇上,郑总监看清了童延的脸,一时愕然。 郑总监身后,明影帝还在伸长脖子张望,“哟,那是谁的船?在外头就闹上了。” 谁的船?在场三人都知道。 老聂喝得颠三倒四,打了个哈哈,“年轻人嘛,绷不住正常,外面风大,走,进去。昭华你绷着个脸干什么,当儿子的陪老子出来很委屈?” 郑总监回之以嘲讽,“别套近乎,你用得着儿子,才想得起儿子。” 老聂也不在意,自己晃晃悠悠进了船舱。 郑总监见明影帝还站着没走,冷冷笑道:“手段真下作,你什么时候发现童延,又是什么时候把他收归麾下的?” 明影帝十分得意,“你说谁?哦,刚才那另一位,名字叫童延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奸妃 第十四章 在夏老太太那,聂铮说让童延回家等说法,童延可不认为是真的,金主只是不想当着老太太的面难看。所以他追上门求聂铮饶命,基本算是无功而返。岂止无功而返,可能他得罪聂铮的账又多记了一笔。 就是当天下午,童延回家路上接了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找他的人是小白花。 小白花开口就问,“公司那些事儿我都听说了,怎么样,你这些天还好吗?” 好个屁! 童延给不出好声气,“有话说话,没事儿就滚。” 小白花说:“我劝过你的,聂先生人很正直,在他身上打歪心思只会坑自己,你非不听。” 这他妈找抽真是专业的,童延气笑了,“眼下我走背运,你只管看笑话,往后日子还长,就不信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小白花急了,“童延,你别误会,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你。是这样,后天《大荒》开机发布会后有个午餐酒会,聂先生肯定也在。你可以冒充我助理进去,聂先生是个君子,有什么事,你跟他当面诚心认错道歉,承诺不再犯,说不定他就放过你了呢?” 童延算是看出来了,这厮就是聂铮的脑残粉。外边明明传的是聂铮睡了他,以及他被封杀的事儿也没几个人知道,小白花就能坚定不移地戴着城墙拐角厚的粉丝滤镜看透真相。 想着自己一连串倒霉事都跟这人脱不了干系,童延觉着再跟这人扎堆就是傻逼,“我谢你了,以后有事没事都别找我。” 也没管小白花还在那边一口一声地叫,麻利地把电话给挂了,不解恨,还给小白花拉了个黑。 在外边混得一团糟,晚上回家,刚进门侧耳一听里屋像是有人在哭。 童延只朝他妈看,童艳艳干脆把脸转到一边,没好气道:“吃饭!” 这样愁云惨淡哪里吃得下饭,童延径直往里屋去,屋里灯半死不活地亮着,床上躺着的老太太一边哭一边拍床,“治什么病哟,我死了一了百了,省得拖累你们” 隔着一层板子,童艳艳的声音尖利得几乎把屋顶戳开,“嚎什么丧呐?有胆死你还没胆活?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老太太哭得更厉害,童延特别有精气神地喊了一句,“奶奶,您孙子回来咯。”连忙弯腰给人顺气。 好话说了一箩筐,好歹把老人家给哄睡下了,说辞无非他接了大角不差钱之类。 吃完饭,他妈去洗碗,童延擦桌子扫地不紧不慢地收拾,可把菜渣饭粒抹垃圾桶时,不经意朝垃圾桶里扫了眼,刚巧瞧见几团胡乱揪着的卫生纸下,有个银色方块小袋斜插在一堆瓜子壳里头。 童延眼睛就被那东西生生刺着,好半天没动。 他终于知道老太太今天为什么哭得要死要活还不肯说理由了。 童延这晚大半夜没睡着。第二天也顾不得自打脸,把小白花又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从来指不上别人,家里还有俩指着他过活的人,眼下他还真任性不起。 小白花昨天吃了一顿排头,今天听见是他还挺高兴,没让他多说什么,就报给他时间和午餐酒会的地址,嘱咐他千万按时去。 童延还真是按时到的,小白花在他这儿可信程度是零,但没关系,他借这人进个门,到酒会现场干什么就是自己的事了。但到场后,在酒会上转了一圈,公司里熟不熟的脸都看了个遍,却连聂铮的影子都没瞧见。 倒是郑总监过来跟他碰了头,一到跟前就把他视线挡了个严实,“你怎么在这儿?” 童延伸长脖子越过郑总监的头张望,大厅另外一头通休息室的门,老聂被人围拥着出来了,只是,依然没见聂铮。 郑总监伸手把他头扳正,“聂铮去了外地,今天开机发布会他都没出席。谁让你来这儿找他的?” 童延:“!?” 他拔腿就走,掖着一肚子火气从宴会厅后门出去的。小白花居然还撵着屁股追上来了,“你去哪?” 他没理。 小白花拖着他胳膊不依不饶,“你既然喜欢玩那套,就去找吃那套的人。这不是正好吗?” 那套自然说的是爬床。 童延停住脚,笑眯眯地看着小白花,正要打赏几句,宴会厅大门走出来几个人:郑总监一脸官司在数个背景板角色里头格外显眼,打头的是明影帝和老聂。 老聂眼光落他身上,忽地一滞,步子也顿住了。 童延暗呼一声不会吧,只能呆着,一老一少,隔几米远,相顾无言。 童延瞧见郑总监扶了下额,老聂已经几步踱到他跟前,“你是谁?” 郑总监替他答的:“这就是童延,这些日子的事你总不会没听说过。” 这些日子什么事,自然是童延上过聂铮的床。 可老聂的节操刷新了所有人的下限,眼光依然一瞬不瞬盯着童延,“你受委屈了。想去哪儿,我送你。” 聂铮说送,那就是开车载他一程,可老聂不是聂铮。 童延:“哈?”送你妹!背景板们都尴尬成石像了老流氓! 正在此时,石像群里一阵骚动,童延听见有人叫了声,“聂先生。”恍如天籁。 转头,聂铮带着他的女秘书走路生风地正朝这边过来。 很久之后,童延还记得住,聂铮这天穿的是一身铁灰西装,神色带着些风尘仆仆的疲惫,可眼神依然烁亮,那眼光一扫,凛凛威仪,气势逼人,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聂铮就这样走到他身旁,手扶着他的腰背,眼光依然看着老聂,略微低头凑到他耳边不轻不重地吐出几个字:“去车里等我。” 女秘书也过来,“走吧,跟我走。” 童延发誓他真听到满天神佛在唱歌。他完全没想到,聂铮承诺给他一个说法,是真的。 他心里当真为自己流了一把处死地而后生的辛酸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聂铮用这种护食的劲儿让他跟自己人走,这算不算他爬床上位终于成功了? 感谢聂先生,感谢一切傻逼神助攻。对,聂先生的白天人格不一定多看得上他,但也不会容忍床伴跟自己爹在一块。 感谢男人不讲道理的占有欲和洁癖,呵! 童延只顾着消化他爬床成功的事实,没留意人群里有人脸上失了血色,有人摇摇欲坠。 他一步三回头的时候,聂铮站在众人面前,权当刚才那个父子相争的场面没发生过,淡定而不容分说,“酒会开始了,进去吧。” 聂铮的迈巴赫就停在楼下,童延下楼,缓缓靠近时才看清这辆车连金属轮辋和轮胎上的翼子板都一尘不染,干净得有些肃穆。映着锃亮的黑漆,他从精致雍容的车身看到自己不那么精致的影子。很奇怪,外边阳光炽烈的晃眼,窗子黑洞洞,车里根本没人,可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他还是活生生像是被什么人检阅了一次。 此时他无比清楚自己脚下的路是什么样,说不定今晚他就得躺在再次躺到男人床上,可金主就是金主,跟性别真没半毛钱关系。 他对聂铮也是真心感激,因此等了一会儿,在聂铮上车时,他笑意盈盈地招呼,“聂先生。” 聂铮在离他不远的位置端坐下来,眼睛只是扫了他一下,“嗯。” 车开出去,一片静默,不尴不尬。 童延深知搞气氛只能靠自己,但这次道歉也是认真的:“我还得跟你说声对不起,我找你不该找到夏奶奶那去,搅了老人家的清静。” 聂铮倒是意外了。 转头看一眼男孩的脸,天热,童延刚出过汗,皮肤比平时更白,嘴唇血色也更加艳冶。聂铮是个能反省自己的人,如今细想,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这孩子的长相排斥,是真的跟他审美观冲突? 不是。 他习惯清净无欲,因此排斥强烈的感官刺激。可是貌取人不应该,所以他一直对童延格外客气。 说到底,其实他审美观比自己以为的俗艳得多。所以才纵容这孩子有了得逞的机会。路走弯了,自然应该极力回到正轨。虽然眼下让他把养歪的孩子收到身边的是各种外因,但也是他端正自己的契机。 聂铮也明白童延完全是个无风都能蹦跶三尺浪的性子,因此,又“嗯”一声算是回答。 童延很快又问:“咱们去哪?” 聂铮说,“去我母亲家。” 童延:“!?”太讲究了大佬,这么正儿八经的狗男男关系还要见家长? 可金主的话都是对的,于是他点头,“好。”很有眼色地没多问。 没一会儿,车出市区,穿过重重林荫,进了铁花院门,到一栋小楼前停下了。 童延跟着聂铮进了屋,客厅从天花板一直华贵精致到踢脚线,空气中还泛着淡淡的檀香味,可是说不清原因的,脚踏进去就能感觉到一股子透骨的森凉。 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聂母,聂母跟聂铮一样,混血儿的轮廓非常立体,眼珠也是灰蓝色。不同的是,一身雍容,但面相怨气深重。 本来以为见儿子带男人上门,当娘的会跳起来打,童延都做好了当人肉沙包的准备,可是聂母见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血色尽失,身子抖得像招了风的叶子。 没等介绍,聂母抬手指着他,问聂铮:“他是谁?” 聂铮理直气壮:“带给您看看,他叫童延,以后跟着我。” 说着,聂铮扫一眼跟聂母旁边的老保姆,“去准备午饭。”又问童延:“想吃什么?” 能觉察出的暗流汹涌,童延哪敢有意见,本来想说什么都行,但聂铮深邃目光一直迫着他的眼,像是一定要他的明确答复。 他小心号着金主的脉,挑了个最家常的:“炒肉丝。” 没等聂母这个女主人说话,老保姆先开口了,冲着童延来的,“太太吃素,家里没肉。” 童延:“!?”果然修罗场? 的确修罗场,没等他说什么,聂铮叫来女秘书:“老人家上了年纪,送回去好好安置,叫个能买到肉的来说话。” 童延:“”厉害了,一句话不对就送走了贴身照顾自己亲娘的人? 此时客厅里炸开了锅,不甘被送走的老保姆死拽着聂母哭得稀里哗啦,聂母泪流满面地冲着聂铮嘶吼,“你疯了?” 聂铮波澜不惊,“我今天心情不好。” 聂母歇斯底里,“你不高兴就拿我的人出气?” 聂铮眼色愈加深沉,死死锁住他母亲的眼睛,“自己的不幸不该转嫁到无辜的人身上,原来您也知道。” 客厅里突然静了下来。 老保姆还是被送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女秘书领进来的一个看起来阳光知性的年轻女人。 聂母依然哭得要死要活,这顿饭当然是吃不下去的。童延跟着聂铮一块出门上车,虽然依然不明就里,但有一点是清楚的,聂铮刚才因为什么事拿他做了筏子。 做筏子不要紧啊,他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刚才因为他吃不到肉,聂铮眼都不眨就开了一个人,就冲这个,聂铮绷着的棺材脸也成了可爱的小甜心。 因此,两个人在后座刚刚坐稳,童延克服金主巨大的气场威压,突然侧身抱住聂铮的肩,头还埋在聂铮颈侧蹭了蹭,特别感激,特别幸福,“聂先生,你对我太好了” 不太甜的大点心一秒石化,也真是见惯了大场面才没跳起来。 但火气是按捺不住的,聂铮身体没动,垂眸逼视自己肩上的脑袋,“坐正!” 聂铮心里太清楚,童延是真的倾慕他这个人吗?不是。童延更不可能知道他刚才在干什么。 总之,这孩子在金钱权利面前克服心理障碍的强大能力,着实让他震惊。这种年纪就能做到这么没底线,简直堪称天赋异禀。 车停在院子里依然没开出去,车外有人候着。聂铮见童延在旁边听话地坐得腰杆挺直,不容置喙地说:“八荣八耻,你背一遍。” 童延:“啊!?”什么情况?他对八荣八耻的全部认知,也就八荣八耻四个字。 这时,女秘书刚好上车,掏出平板很贴心地搜出正确答案,递到他面前,“给。” 童延:“”要命,金主大人这是个什么癖好。 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低头看了下前两句,这特么不好出口,只好跟金主讨价还价,“前几句是套话,就不用了吧。” 聂铮不知道从哪开口吐槽,小小年纪也不知跟的哪阵风,开口质问:“没有这套话里的东西,你在哪?” 依你依你都依你。 童延再次完美克服巨大的心理障碍,认真开始念: “以热爱祖国为荣,以危害祖国为耻;” 而聂铮依然端坐如钟,只是头略微顿了下。候在车外的两个男人接到示意,突然动了。 车里,童延扎着脑袋,“以服务人民为荣,以背离人民为耻” 车外,两个男人从后备箱抬出被五花大绑c连嘴都塞得严实的陈特助,就像抬着什么死物似的,悄然无声地往楼里去了。这不是寻常人能立刻接受的暴力场面。 车里,聂铮眼色平静无波。 童延声线清朗:“以诚实守信为荣,以见利忘义为耻” 一派,硬拗出来的安宁祥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奸妃 第十五章 车回市区后,童延随聂铮去了公司。 按吩咐,童延跟着女秘书走,女秘书说:“半个小时时间签合约,然后送你回家取行李,从今晚开始,你就搬到聂先生那,有问题吗?” 童延:“啊?”同居?这就不太妙了,他外婆病着,在家住至少能时不时给童艳艳帮把手。 可到了郑总监的办公室,一份新合约摆在他面前,郑总监说:“没问题就签了,签约金会立刻打到你的账户。” 童延默默数着签约金的位数,跟大牌不能比,但比之前那次不靠谱的合约好太多了。有了这笔钱,他外婆好长一段时间血透血滤和药钱都有了着落,对了,还有家用的花费。漂亮! 他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 郑总监说:“死里逃生,不发表个感言?” 童延想都没想,“人生赢家!哎我经纪人是谁?” 郑总监到嘴上的“我”字又咽回去了,“等等再说!” 童延签完约就心满意足地走了,郑总监对着合约上的照片看了好半天。 他想到重新对这群孩子做评估的那天,聂铮来了,坐在一旁闷声不吭地听,也只是听,没发表任何意见。不巧童延的演出资料播到一半,会议室电路突然故障,他们只能中途休息,聂铮离开。可被他送出去的路上,聂铮状似无意地问:“刚才那个孩子怎么样?” 他当时怎么答的?“短板是只念过两年艺校,底子资历都薄;长处是人非常有灵气,没被乱打磨过,塑性尚佳。单这一张好脸,就给他加分不少。” 聂铮说:“听起来不错。”没再继续话题。 可只是这不错两个字,就能决定接下来童延至少能顺利出道,即使最后能走到哪一步依然看他自己,但也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这个圈子,多少人向往,可打得头破血流后能挤进来的都是万里挑一。最后能在人前光鲜的,全是站在顶端上的,童延从他和聂铮这已经得了一个好的开始,奈何本人耐不住,天生就是兴风作浪的料子。 童延现在跟了聂铮。跟了聂铮路就好走吗?还真不一定,聂铮这个人,跟他走心走肾似乎都不容易,毕竟被专业坑儿子选手一路坑大的。老聂两口子分歧了一辈子,只有一点高度一致:在情爱这件事上,坚决任性地走自己的路,让后人一看就觉得无路可走。 要不聂铮这注孤生的气质是怎么养出来的?可不是看都看腻了吗?不过,童延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郑总监手指在桌子上愉快地敲了几下,“好戏开场!” 童延回家取行李的路上从卡里取了三千块钱,剩下的连卡一起给了童艳艳。 童艳艳又是那句话,“这是多少,你自己留了多少?把钱包给我看看。” 童延捂着口袋嬉皮笑脸地躲,“我还有张卡,留了一万。哎我都多大了,你翻我兜就不怕翻出点不该看的?” 细算起来三千应该够用,算算刘导的戏一月后开拍,他那角色应该戏份不多,满打满算两个月能杀青,在外边吃住不用愁,省着点花,三个月有什么熬不过去的?再说他到哪都能挣。 童艳艳拧了下他的脸皮,“臭小子。” 说着眼圈就红了,“你可没在外头住过这么久,你们公司到底什么培训,要一直住外头?” 说培训当然是个幌子,总不能大咧咧地跟童艳艳说他去陪金主,没得给人添堵。童延忙着收拾夏衣,头垂着,“封闭式培训一月,然后去剧组两月。” 侧头看一眼他妈,终究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替他妈擦泪,特别精神地喊出来:“高兴点儿,你儿子现在要出头,咱们日子不用紧巴巴的了。” “刚才我跟巷子口的六婶说过,一月一千五,她给你搭把手照顾老太太,钱去了还有,你也别省。” 童艳艳只顾哭,“小王八蛋,你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童延呵呵笑,说了他最想说的话:“钱的事儿不用你担心,千万别出去挣,安心让儿子养你。”什么老张老王的,让他们滚一边凉快去吧。 终究是儿在外母担忧,童艳艳一直看他上车还没站在路边不走。童延只庆幸送他回来的是辆商务车,要换成聂铮那辆迈巴赫,他说什么都把谎圆不过去。 车开出去,女秘书回头瞧,车子后头,俗艳的中年女人还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 “那是你妈妈?” 童延对他妈挥了下手就再不忍回头看,“是,特漂亮吧,她年轻那会儿们这片的一枝花。” 童延第一天入住聂铮的豪宅,女秘书把他领到三楼,跟他说了下聂铮的习惯。 “聂先生每天六点起床,游泳半个小时,冬天也是。早饭后在书房待一小时。他很自律,虽然嘴上对旁人没要求吧,但跟他同一屋檐下的人作息太疲沓,他心里也会看不惯。还有,把任何食物带进房间这种事也最好不要发生,在该吃的地方吃,在该睡的地方睡,一切都要有序,明白了吗?” 这真是,空有万贯家财,半点生活乐趣都没有。 童延简直不能相信,“姐姐,你每天也六点起?” 女秘书说:“那当然。”到聂铮面前刷个脸卡,再回去定闹钟睡回笼觉,不过这个秘密,她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童延笑眯眯,“放心,我都记住了。” 必须得记住!来伺候金主还揣着自己享受的心思,那得是多不上道的玩意儿才能干出的事儿。 女秘书出去,童延看了看装饰精致得他脚都下不去的房间的,又靠在窗子边望向草木青葱c连一砖一石都考究得令人赏心悦目的庭院。富人的生活是他以前想都想不到的,但没关系,他够年轻,也够有冲劲儿,十年后是个什么状况,谁又说得准? 聂铮这晚会友,深夜才回。 童延听见大门动静后立刻就到客厅外门廊下等着了。车停在不远处,聂铮下来时脚步也没不稳,但女秘书叫了声小心,童延立刻明白这是喝酒了,小跑到聂铮面前,“我扶你?” 聂铮头有些晕,这才想起今天家里来了个新住客。淡淡道:“不用。” 他大步往屋里去,“安顿好了?” 童延跟在旁边,“是,柳依姐姐帮我的。” 聂铮上楼时又问:“家里安顿好了?” 童延心里乐开花,开启夜间模式的金主果然可亲多了,喜滋滋地应了声:“都安顿好了。” 一直到上楼,也就这两三句话,童延也没再出什么奇招,聂铮算得上是满意。他收这孩子住一块儿是从各方面衡量,童延多不安宁他心知肚明,虽然作妖他也不是收拾不了,但各自相安无事是最好。 因此进了房间,他也和颜悦色了些,对站在门外的童延说:“回去休息。以后晚上别等,做你自己的事。” 听童延乖乖应了声是,聂铮道晚安关门,脱衣,去浴室泡了十来分钟,热水把酒气散发出来,人舒爽了些。 洗漱完,披上睡衣朝浴室外去,电话突然响了。 看一眼来电,是他外公,聂铮立刻接听,“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赵老先生说:“你妈妈的事我知道了,你做得对,只是苦了你。” 祖孙俩聊了几句,说的自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踱出走廊,聂铮发现卧室黑乎乎一片。 只当壁灯坏了,聂铮没多想,低头往床那边走,说着话,把被子掀开一角坐去。 他身子乏,本来打算挂断电话就睡,连床头灯都没开。可腿刚放到被子里,一双柔软的手立刻抚上了他的腰,接着一副温热的身体朝他贴了过来。 聂铮浑身一震,反手开灯,不算明亮的光线照亮床头一片。而他怀里,童延赤一横陈,圆润的肩探出了被子,活色生香,还对他抛了个媚眼。 “!!!”他就真是不明白了!明明住一起,他都打算给这孩子些可行的方便了,这孩子爬床的心怎么就这么执着这么坚决? 赵老在电话那头叫他,“聂铮?” 聂铮一把攥住在自己身上捣乱的手,用眼神威慑童延的眼睛,“您说,我听着。” 为什么还要爬床?聂铮不明白,童延明白啊。 童延什么想法?那晚上夜间模式的金主明显是喜欢跟他上的,但一到白天就把禁欲架子端起来了,这明晃晃一个口嫌体正直的闷骚。 金主闷骚不算事儿,他抖骚就行。聂铮都把他叫到一块住了,说没点为爱鼓掌的心思谁信?闷骚正人君子的架子放不下,没关系,放着他来。他拼了小命勾引,男人绷不住多正常,聂铮完全可以一时管不住下半身,睡完他再自我消化说,不怪我,全怪那个没脸没皮的妖孽。 他自己管勾引还管背锅,下台的梯子都搭在金主脚底下了,保管正人君子在他身上爽快过后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这么贴心的床伴哪找去?得,要是他去做服务行业,拿不了全国十佳算他输。 所以,即使金主眼神冷冽似刀,童延手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地伸进了聂铮的睡衣。但很快他手腕就被聂铮铁钳似的大掌握住按在头顶,同时一个翻身,他被男人健硕的身子压到了底下。 这时候聂铮电话还没挂,童延人被压住了还没老实,也不管聂铮眼刀都要把他刺穿了,立刻抬起膝盖去蹭聂铮的腿,那大腿肌肉瞬间紧绷坚硬如石,转瞬错开位置把他两条腿都压了瓷实。 童延双手双脚都由不得自己了,但脖子还能动啊,他一丝停顿也没有,抬起脖子就往聂铮铁青的脸凑过去。几乎是同时,下巴也被钳住,死死地压回枕头。 以为他这样就没辙了,天真!童延用眼神撩拨男人阴沉的眼神,舌头伸出来,小猫舔食似的用舌尖摩挲男人粗糙的手指。 聂铮快疯了。他什么都没做,童延在他身下媚眼如丝,粉唇微启,还chun情地自己喘上了。 平生第一次,居然在心里爆了句粗,欠艹!电话那头,他外公还在痛心疾首,“我相信你的分寸,你妈妈太不像话,是我宠坏她了。就这样,你休息吧。” 聂铮目光死死锁住身下仍不安分的妖孽,心里腾着一团火,尽量让呼吸平和,“您别太放在心上,晚安。” 触屏挂断电话,手机扔到一边,到了清算的时候,他一刻都没等,起身把童延横腰提起,拖下床,不搭理童延惊呼叫疼,像拎个玩具假人似的把人拉扯到门口,开门,一下扔到房间外。 “嘭”门甩上了。 但下一秒聂铮又用力拉开门,对着外边刚站起来的男孩,怒不可遏道:“你是xg/ y患者?” 童延吃痛地揉腰,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那是什么?” 聂铮知道这句问得多余了,童延又是有备而来,身上只留了条nei/裤,一眼就看得出来,没有sheng理反应。 心里又是一阵烦躁,指着起居室的窗,“回房,穿好衣服,就在那,背八荣八耻。” 又是八荣八耻!童延看出聂铮今晚是真不想了,回答得十分痛快,“行,你别气,我这就去,这就去。” 这就不算事儿,他现在的行为就好比:有空到聂铮面前晃荡着问问,金主,需要我暖chuang吗? 不需要的话,我明天再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奸妃 第十六章 女秘书听到楼上有动静,顾不得深夜时间过于私密,更顾不得聂铮不喜在卧室以外的地方穿睡衣,披了件外袍就往楼上闯,毕竟童延作死前科还在,聂铮今晚又喝了酒,可别再弄出点事来。 上楼一看,愣了。 聂铮换了身家居服在靠墙沙发坐着,面沉如水。而童延也穿的一身周正到站在窗子边上欣欣然地,又在背着八荣八耻,又! 这什么情况? 最后一个音落下,房间安静许久,可以感受得到的气压低,老板还能发火那就是没事,女秘书打算回房睡了。 刚退回门口就听见聂铮对童延说:“既然以后要同住,我现在跟你约法三章。” 童延像是愣了下,没一点跟不高兴或害怕有关的情绪,“你只管说。” 聂铮的声音沉而冷冽,“第一,别再想上我的床。” 女秘书:“”又!爬床了?这是什么样百折不挠的精神。 聂铮还在持续低气压,“第二,以后至少离我一尺远。” 女秘书:“”这也真是被逼急了,从没见聂铮当面跟谁这么直接地不留情面。 很快,听见童延问:“那我要是不小心犯了呢?我是说不小心。” 一阵穿堂风吹过来,女秘书脑子嗡嗡作响,从来没见过这么敢于直面惨淡人生的真勇士,都这个地步了,这是还不死心,还在计算犯罪成本吗? 而聂铮再开口时,语气冷过西伯利亚的寒风,“你可以试试。” 没用,没丁点用。女秘书敢打赌那孩子现在脑内音就一句话——试试就试试。 事实证明女秘书的猜测是对的。次日清晨,聂铮在泳池畅游半个小时,最后一趟完毕,从水里冒出头,伸手用力抹了把脸,眼刚睁开就看见童延眼睛笑成弯的一双眼睛,“聂先生,早安。” 见童延手里还拿着他的浴袍。聂铮撑着扶杆从水里上岸,朝着男孩冷冷扫了一眼,童延会意才退出安全距离,伸长胳膊把浴袍递到他跟前,“给。” 伸手不打笑脸人是道理的,纵然知道童延多爱折腾,但面对一个比自己小一轮的孩子的小意殷勤,以及刻意放低的姿态,安心消受不应该,聂铮火也发不出来。 接过浴袍套上身,系好带子,聂铮依然面无表情,但离开前,终究还是说了谢谢。 童延则亦步亦趋地跟在金主身后,当然,在一尺远以外。 别问他为什么昨晚睡前才吃了一顿排头,今天眼睛一睁又继续粘着聂铮。这话用得着问?吃点冷眼就相看两厌或各自疏离,那是小两口吵嘴或者小情人闹别扭才做的事。可他要是住在一处就真拿自己当金主的什么人那也是拎不清。 他现在得靠着人发达,他这是伺候老板,老板气不顺,背个八荣八耻,送上门让人撒个气又死不了?这世上没白吃的午餐,反正目标都是让聂铮高兴,背八荣八耻和暖床有区别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鸡飞狗跳的第一夜过去,这天还得在一栋楼里共事。 刘导演的新戏开机在即,童延目前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形体训练当然是不能放的。 聂铮刚坐进车里,看见童延从车库的角落搬出了自行车,没多少犹豫地对女秘书说:“叫他上车。” 反正从昨天后,他和童延什么样,公司以讹传讹大概已经没人不知道了,还刻意回避同去同来,简直是空矫情。 就此,一ss和小喽啰清早同乘一辆车到了公司。 司机打开门,聂铮长腿跨下车便往大厅迈,女秘书高跟鞋噌噌踩在身后。 没走几步就听后头传来男孩年轻的声音,“聂先生。” 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脑仁疼。 转瞬,童延一阵风似的卷到他旁边,“聂先生,再见。” 避开其他人视线,又对他抛了个媚眼,热情洋溢活像冬天里的一把火。 别问为什么,郑总监已经在大厅等着聂铮了,带着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或许不只是等着聂铮,而是等着他们。 童延得等电梯,郑总监跟着聂铮先进了另一部直达电梯,电梯门合严,“嗤——”郑总监笑得肩膀都耸动起来。 聂铮一如既往地淡定,淡定成一张棺材脸。 郑总监乐不可支,“怎么一个晚上就这样了?你这到底是欲求不满呢,还是纵欲过度呢?” 聂铮从电梯镜面看到自己的影子,眼下一圈果真泛着青黑,他昨天晚上的确没睡好。他只是原则性拒绝随便的xg关系,生理机能还正常。一个生理机能正常的男人,经过那一出,睡不好也在情理当中。 想到什么,他问:“一个月后开戏,这些日子你对他没安排?” 郑总监笑:“你说谁?” 叮一声,电梯门开,聂铮嘴唇不悦地抿成一条线,大步朝办公室去了。 郑总监也不继续逗了,跟在后头说:“童延以前只有些拿不上台面做文章的小配角,我打算拍完刘导这部戏再斟酌他的发展方向。这些专业上的决定,你是老板也不能干涉。” 聂铮无异议,“很好。” 很好,一个月没事,童延早晚都能即兴发挥地对他释放荷尔蒙了。 郑总监离开时说:“要不你放了他,我敢担保就算他躲到南极,老聂都能把他找回来。让那老流氓这样坑一孩子多不好,你就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 聂铮没说话。也是,这是他最后一次如他母亲的愿。 童延这天算是认真尝到了飞上枝头当凤凰是什么滋味,往常同组其他人看着他的性子对他有几分忌讳,可今时不同往日了,那是真恭维。 在训练室待到十点,有个小子出去买烟,回来还顺手给他捎了瓶运动饮料,趁他休息时拧开瓶盖笑嘻嘻地递到他面前。 被人高看一眼说不痛快是假的,但当孙子换来的痛快好像又不那么痛快。再说了,他当孙子是因为聂铮能给他资源,在他这孙子面前当孙子,图什么? 童延把饮料接过来喝了,不那么痛快从兜里掏钱甩过去,呵呵笑着说:“谢了哥哥,以后可别再来这个了,有这力气你看着地儿使。” 这是句真话,他又给不了谁多少好处。再说了,都是一个洞里的猴子,比惨一个赛一个,在这帮家伙面前找优越感,自己心里想着都觉着寒碜。 但小白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童延还没忘了自己昨天才被坑过。 别说小白花不是有意坑人,这天中午,郑总监来了一趟,拉扯没几句,又问他:“昨儿到底是谁带你去酒会上找聂铮的?” 童延嚼出了点苗头,心想早晚得弄死那傻逼玩意儿,但还是那句话,都是一个洞里的猴子,修理傻逼他自己就能动手,于是对郑总监打了个哈哈,“我自己找去的呗。” 与此同时,小白花终于逮着机会在聂铮面前投诚。 有童延爬床成功在先,对这些费尽心思找上门的小家伙,女秘书有了防备,因此,小白花跟聂铮说话时,她一直作势整理文件柜,赖在旁边没走。 可能是再不想给人有样学样的机会,聂铮也没让她走。 于是小白花只能当着另一个人的面,陈述了他和童延违约私演c嫁祸老黄的事实。 这事聂铮拿来顺水推舟纵着郑总监清理了部门那些还揣着歪心思的,如今事情都过去了,聂先生自然有其应对。 听小白花坦诚完全部,聂铮严肃地说:“你前经纪人的确胁迫过组里其他艺人,郑总监并没有失察。至于你,虽然做过错事,但坦白从宽,我希望你不再犯。” 小白花愣了下,立刻说:“那童延也被胁迫过?我是说,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他了。坦白说,这些天我抱怨过他想出了这个馊主意,当然,我还是更悔恨自己一念之差。” 女秘书转头笑了,这真是张嘴就露陷。 聂铮不予置评,只嗯了声,“懂得自省很好。行,事情我知道了。”明显是要结束话题。 小白花还在自我剖白: “我想了好多天,还是决定跟您说真相。从小我父亲就教我人无信不立,就算被雪藏,我也不能辜负我受过的教育。我想过了,比不能成功更可怕的是丢失自己。我” 女秘书叹了口气,这一届的孩子都不行啊。 童延那就不用说了,没节操到底,什么事都敢做。可童延虽然恶心恶状叫人没眼看,至少位子还能摆正,位子能摆正是什么意思?只要聂铮不问,他开口闭口都是聂先生聂先生。 说话主语在哪,话题的中心点在哪。 这一位不止恶,还蠢,跟老板说话拼小命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拉。我,我,我,哪来那么多“我”。聂铮有多少闲功夫关心“我”的心路历程?都是爬床,你是踩着帮过你的人上,踩就算了,还找什么道德制高点?论站道德制高点收拾人聂铮是你十个祖宗都不止。 回去吧孩子,把你那个幌子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比什么都强。 这天聂铮又是应酬到深夜才回家,比前一天更晚,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没有意外,他一下车,像上过发条似的,童延又撒丫子跑出来了,欢天喜地地叫了声:“聂先生。” 聂铮深知这孩子的秉性,眼下只想面上不难看,是认真没那个和乐融融的心思,只是嗯了声,就往屋里去了。 本来打算直接回房把童延屏蔽在世界之外,但路过客厅时,看见转角处的藤织灯罩摆件落脚处散了几根藤条。 走过去认真看了看,也不难修,没顾时间多晚,聂铮干脆脱掉西装,撩起袖子就上了。 童延一直在他旁边陪着,“聂先生,这也是你自己做的?” 聂铮:“嗯。” 果然,童延跟上次反应一样,只是没那么夸张,“厉害了。”但桃花眼里像是撒了碎星,浮光熠熠,shg,shg 聂铮无端觉得自己又被个十八岁孩子调戏了一把,用力把藤条从空隙扎进去,果断放下手里铁钎,不紧不慢地到一边沙发落座,对童延说:“坐下,我们谈谈。” 而童延一见这郑重的架势,心里咯噔一下,卖乖的心思顿时收住,在聂铮对面沙发坐下了。 聂铮目光深而有力,“说说你。就算是没有片约为了生存,只要不在公众场合出卖形象,靠其他活计赚钱公司是不插手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违约去酒吧表演?别再说是经纪人逼迫你。” 这事的真相,原来聂铮真知道啊要完,赶上秋后算账了。 童延眨眨眼,脑子转得飞快,金主想听什么? 聂铮突然一声厉喝,“说实话!” 童延也绷不住了,“靠脸和唱唱跳跳就能赚钱,还来钱快,谁会辛苦吧啦地去做其他的?” 这就对了,聂铮想。 童延小小年纪就知道操持家计他赞赏且怜惜,但不管家里是什么处境,这孩子歪了就是歪了。 童延一门心思爬床门心思讨好他跟违约表演本质没多大区别,说到底无非是:有捷径绝对不走正道,投机取巧,不顾后果,毫无远见。嗯,性子还乖张。 这就好办了,聂铮低头略作思忖,再看向童延时,语气和缓了许多。 就像一个真正宽容的长辈,“你不可能再去酒吧表演,那这一个月都不会有收入,这样不好。” 童延气性下去,对金主一时雨一时晴依然摸不着头脑,听到这句,第一反应就是聂铮要给他钱。 他傍上聂铮目的无比明确,全为资源。眼下有那笔签约金,家里也不急,还真没打算从金主手上直接拿钱,“哎?不用” 但聂铮打断他,“这样,家里阿姨年纪大,这月你在家闲着时看着搭把手。” 童延:“”还真是,一是一二是二。 但这就不算事儿。做点家务怎么了?只要金主喜欢,跟爬床和背八荣八耻照样没区别。 他一口就痛快应了,“行!” 既然傍金主只求资源,他住着白吃白喝也不像样,做点事儿还问聂铮要钱,这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童延正要说不要钱。但聂铮已经朝楼上去了,临走还丢下一句,“就这么办。” 聂铮自认为这个办法可谓一举两得:首先童延精力太旺盛,给找点事做才不会一天训练下来还专心对他“眉目传情”。 第二点更简单粗暴:劳动改造失足少年。 他自己八/九岁那会儿也曾顽皮到一声不吭就能上房揭瓦,后来被赵老拉去学着打理花圃换想要的东西,一身毛病没多久就憋过来了。 劳动改造失足少年,正确! 可事不从人愿,次日大早,童延又在泳池边上拎着浴袍等着他。吃完早饭,童延人不见了,聂铮一推开书房就瞧见只消失了一刻钟的无影小神龙,眼前真是刷地一亮。 童延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行头,扣到顶的白衬衣加黑西裤裹住修长的身体,外边套着合体的围裙把腰束得劲瘦挺拔,人站得比标杆还直,硬是抠出了店员制服诱惑的禁欲味道。 大概是配合这股子禁欲气,童延这次站在大面沉色书柜前,配着背景几乎凝成一副油画。聂铮就看着画上的人把书册插回去,对他十分温文地点下头,眼风含而不露,“聂先生” 聂铮:“”还能说什么? 说童延偷懒耍滑?不存在。这孩子不知道几点起的,动作还十分麻利,楼上楼下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 责备童延刻意穿成这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头疼。 好容易书房只剩下自己,聂铮揉揉眉心,算了,得有耐心,劳动改造失足青年也需要过程。 窗外突然“啪嗒”一声,聂铮眼皮一跳,抬头见除了树枝晃动再没其他什么,这才略微舒了一口气。 刚才他差点以为,窗外会有一只尾巴勾树枝倒吊下来的猴子。 那猴子还顶着童延的脸,还对他抛媚眼,叫他,聂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奸妃 第十七章 清早,窗外薄曦仍余一抹微凉。 童延把书房桌子擦得照得见人影,这是他住到聂铮这来的第十天。论傍金主的天赋,童延自觉他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聂铮那约法三章后,他开发以及满足金主夜间第二人格的事儿算是暂且搁下了。 倒不是因为他怂了不敢再爬床,关键人还是得有点眼色,眼下怎么让金主高兴,人本尊都开口给他指了明路,他不顺着走才是傻。 每天故意把自己收拾得水嫩灵青葱地在聂铮面前晃一晃,眼角眉梢来点感情交流,也不是没眼色。他得跟聂铮表示:一时想不通没关系,想好记得找我。 还是那句话,聂铮对他爱搭不理是金主的特权,他要也听之任之,保管俩人十来天说不上三句话。就算成天遭冷眼他也得回捧啊,打算靠人上位还高贵冷艳? 抹布放到一边,童延看见桌角放着一本书,聂铮这几天每早看将近一钟头。 书面是古朴的蓝色,线装本,封皮上竖着四个大字,醒世恒言。 啧啧啧!看这书名就能想到主人那张一本正经的严肃脸,每天晨起就看些教做人的东西累不累啊? 童延一好奇,挑着书签把书摊开了。 这一摊不要紧,书脚章目七个不大不小的字:卖油郎独占花魁。 “!?”花魁?什么鬼? 随便挑一段开头认真看,“五鼓时,美娘酒醒,已知鸨儿用计,破了身子” “!?”哈哈哈古代版的小黄书? 童延赶快把书合上,放回原处。就说吧,金主的内心世界格外丰富。 书桌擦完,心里掐算着就是这个时间了。童延拎着桶往书柜边上去,整了整衣服,把上衣前摆挂一点在皮带上。果然,没过两秒,“吱吖”门开了,聂铮踱着步子走进来。 童延像往常一样招呼,“聂先生。” 聂铮抬起眼皮打量童延几眼,“嗯。” 聂铮觉得这些天每天早晚他眼前都在唱场大戏,童延今天演的是青春校园风,白t恤配牛仔裤还真像个学生,顺滑的黑发搭在前额,下头巴掌大一张脸,还没长成完全的男人样,下巴有些尖。眼珠墨似的黑,唇红齿白,看起来要多乖有多乖。 但与之不合称的是,t恤不修身,一角还撩在皮带上,显得腿格外长。长而且直,偏细但也不是豆芽菜似的细,牛仔裤一紧,匀称有力的肌肉线条勾出来了,很直白的性感。这可能就是无影小神龙今天要表达的东西。 这叫什么?童颜什么来着?聂铮转开眼光,顺手拿起书,在窗前靠背椅上落座,童延浑身都是戏,他已经完全淡定了。 也没什么可不淡定,至少这孩子再没把自己往他床上塞,虽然依然爱在他眼前晃,要紧时却没打扰他。正如早上他一小时阅读时间,也就进门时,童延才跟他打招呼展示一下自己,收拾书柜不声不响,收拾完就轻手轻脚地出去。 至于无孔不入的视觉诱惑py和每天日常三次的眉拨眼撩,只要他一直端正,还真算不了什么。时间久了,这孩子自然会自己觉得没趣。 如此,也算是逐渐相安无事。 但眼下童延却不想相安无事了,好容易一本正经的金主看点香艳的东西,不趁机勾出点香艳的话题还算是他? 瞧着聂铮把书翻开,童延手抓着抹布在搁板上来回擦,挑着话头问:“你看的什么书?” 聂铮简单回答:“白话小说。” “讲什么的?” “明代市民阶层的生活。” “具体呢。说的是什么人?”快说卖油郎君和花魁娘子啊。 童延一只手背到身后,伸出一只指头晃啊晃啊,要是现实真有照妖镜这东西,对着一照,包准能照出他屁股后头的狐狸尾巴。 聂铮对书向来是认真的,第一次听到小妖孽用这么有兴致的语气问自己看的什么书,倒是觉得新鲜了。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抬头认真朝童延望去,“你想看书?” 一起看香艳情节,然后我问你答,说不定就擦枪走火了呢?是不是?就问你是不是!? 动着歪脑筋的小妖孽自动把这话默认成“你想跟我一起看书?”忙不迭的点头,露出了几分孩子本色,真像只想吃葡萄的小狐狸,“想。” 聂铮站了起来。谁能拒绝一个孩子渴望的眼神? 童延就眼见聂铮踱到自己身边,高大身体的阴影笼着自己,心头乐开一朵花。 但聂铮胳膊垂下去,把那本不正经的书放下了。而后抬手从顶上一层够下来一本,接着又一本,接连着几本挑出来,一块递到童延面前,“刘导新戏说的是夏姬,你先读几本历史背景有关的做做准备。” 《左传》,《东周列国志》 童延:“”说好的并读小黄书呢? 伸手接过来,随便一翻,头昏眼花,99的汉字都认识,合在一处,一句都不认识。 当然,说到读书金主贴心的一面就表现出来了。聂铮又挑出两本给他,“这是译注本,先对着看,等读多了就能自己领会。” 你对你对你全对。 童延不仅收了,还得收得兴高采烈。强扯着笑问聂铮,“聂先生,这些书你都看过?” 聂铮捡回市井话本往专属座椅去,“大都看过。” 童延一脸懵地看着满页之乎者也。为什么?你不是半个歪国人吗? 行!既然金主高兴,看就看吧,但没吃到葡萄的狐狸还想给自己找点甜头,“不懂可以问你吗?” 聂铮哪不知这孩子是换着法子往自己跟前挤,心里头一阵无奈过去,“可以,把桶收拾出去,你就在这儿看。” 总的来说,聂铮对这天的发现和举措很满意,让童延多读点书,他早该想到了。 没错!劳动改造失足少年,读书挽救堕落人生。 春秋,那是个什么时代?风雅精神,君子人格。很多东西到如今的丛林法则下不再适用,但童延太没底线,看了正好中和。 而童延对聂铮的心思是不能理解的,演戏看剧本就行了,找这么高深莫测的东西了解历史背景,是不是太夸张了些?但两个人一个在窗前,一个在墙边,互不干扰地各自静默五分钟后,他望着聂铮专注的侧影,突然有了些别的领悟。 原先他跟童艳艳说过,聂铮足够牛逼是因为家世够好,但眼下看来不是,这男人的日子过得跟他想象的不同,严谨自律且不说,这一面墙的书竟然都读过,而且事业做到这步还每天都坚持读,那应该算得上勤勉博学吧。 妈的,这滋味有点难受。人家已经那么有钱了还一天都不懈怠,他这穷小子拍马都赶不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于是,童延突然没了缠着金主问的心思,沉下心来边查边看他以前不想明白c现在看不明白的玩意儿。 但一个从小被放羊长大的孩子,琢磨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样? 前二十分钟,童延摊开书:哦,这样,懂了,没意思,没意思也得接着看,接着看,接着看,接着看 二十分钟过去:接着看,没劲儿,没劲儿也得接着看,不懂,查!今天太阳真大啊金主看书好认真几点了?该去公司了吧哎我脚怎么了!? 于是聂铮合上书回头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童延捧着本书,视线却擦过书册边缘直直垂向他自己的脚,夹着人字拖的双足看起来在极力并拢,脚丫子还十分灵活的动了动。 聂铮:“”行,自己也能一台戏。 悄然无声地起身,过去到男孩面前站定,“脚好看?” 童延头都没抬,“不好看,你瞧我是不是拇指外翻?” 聂铮顿时觉得阳光炽烈,呼吸艰难,微微眯起眼睛,“我看还正常,书好看吗?” 话音一落,童延惊得跳起来了,打着哈哈想把事儿糊弄过去,“好看,聂先生,你看我真的拇指没外翻?刚才脚挺疼。” 聂铮一言不发转身走了,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他这辈子最好都别有孩子,万一撞上个这么熊的,该多给自己添堵。 他坚信对熊孩子就得用高压手段,于是接下来几天早晨,童延被他强留在书房里的。 半个小时转回头去看,行,熊孩子又在走神,聂铮用力一声咳。 童延忽地回神,苦恼地抓了把头发,自己在心里骂了声艹。事情大发了,他活到十八岁发现自己长了个假脑子! 不管脑子是不是假的,童延还有张脸能看,二十来天鸡飞狗跳过去,到了他秀脸的时候,刘导新戏拍定妆照的日子来了。 这天是郑总监陪他去的,摄影棚人挺多,即使有郑总监在,论资排辈,咖位大的先上,童延全副武装地扮上等了二十分钟才到他,接着,换一身装扮,又等了许久。 见来往都是电视上时常能见的熟脸,但没见这戏的男主演c自己少年时代的偶像凌青华,童延有些失望地问郑总监,“凌青华老师不来?” 郑总监上下打量一下童延的装扮,白衣广袖,玉树临风,意味深长道:“人家是大咖,耍个大牌也正常,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今天他不在更好。” 另一边别人家助理已经去瞧着修图了,童延说:“咱们不去看看?” 郑总监说:“现在把你修成花,外边也没人在意,就这么凑合着吧,新人嘛,欲扬先抑也成。” 凑合你妹,但资深都这意见,童延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但回去路上,郑总监突然神神秘秘地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照片,用手摊着看,“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童延一看那照片的颜色,心花怒放地扑上去,“怎么弄出来的?给我看看。” 郑总监把照片举到头顶,“定妆照可是不能随便传出去的哎,别抢,叫声哥我给你。” “爷爷——”童延转瞬就把照片抽到了自己手里,“——个球。”。 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定妆照,两张,一张穿着长袍,另一张甲胄加身。童延自己怎么看怎么帅,怎么看怎么有生动,憋不住,晚上去门口迎聂铮时就拿手上了。 所以完全没有意外,这天聂铮下车,日常听到一声:“聂先生。” 童延顺着庭前小路出来了,没有日常的笑意满满,手背在身后,像憋着什么似的,装出一副酷劲。 聂铮大步往屋里去,“有好事儿?” 童延没说话,一直进了客厅,背在身后的手拿着两张照片才从侧边伸到聂铮面前,头端得挺正,只是用眼角斜着聂铮的方向,一脸得意。 聂铮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看,视线立刻被拉住了,不得不说童延还真是个靠卖脸都能活下去的长相。 可仔细瞧又不对,照片上童延战甲加身,眉目俊秀,英气勃发,可还真没个正形,剑在肩上扛着,趾高气扬地扬着下巴,嘴上还叼了根什么草,好看是好看,但痞。 这真是,给自己加足了戏。 聂铮想点破,可是转头看看本尊晶亮的眼眸,明显在期待赞扬,突然觉得还是不要当头泼冷水的好。留着以后再说,反正戏也没开拍。 可他虽然和平时一样严肃缺少表情,眉头压下的一瞬,童延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童延笑淡了些,“怎么?” 聂铮干脆直言:“你演的是个贵族,怎么会是兵痞样?” 童延舒了一口气,聂铮没看过剧本,怕是记岔了。“不是贵族,这是个一位大夫家的下人,是个玩世不恭的个性,后来去从军建功立业,军营里才混成兵痞子样。” 所以这孩子书还真没看进去,聂铮认真地说:“那个时代,贵族才有从军权。所以这人是大夫的家臣,不是奴隶,低阶贵族也是贵族。那时的贵族人前拿优雅风度当命,怎么也不会是痞子样,一张照片不算什么,拍戏时你得注意。” 童延张口结舌,没话说了。难怪另一张剧照的服装还算精致。 聂铮说:“演戏要不要读书?” 童延怔怔的。 聂铮继续质问:“以后还敢不敢走神?” 童延有些泄气,想到他一看书就活像假冒伪劣的脑子,苦恼地说:“我也不是故意走神,那书太枯燥,最多只能看进去半小时,接着就不知道想哪去了,管不住。” 这是实话,看那种书时,他心里简直有一匹发了疯的野马,最多隔半小时就出去不要命地狂奔,他回神,还得想办法把那匹野马给拉回来才能往下继续。 聂铮眼色微沉:“最多半小时?” 童延顿觉不妙,“那,三十五分钟?” 聂铮望着他眉宇间仍未全消的稚嫩,突然没了责备的心思,“这不怪你,是教养人的责任,你小时候家里是不是特别吵?不过,你要尽力克服。” 这句话算是语重心长,但童延像被点似的定了一瞬间,腿再开时有些姿态有些萎靡,很快就被聂铮甩了几步远。 而聂铮翻到第二张剧照,这一下被惊艳得不轻。 颀长俊美的青年已经立在那,雪白的衣衫被身后大片竹林如洗的深绿衬着,好一幅精心雕琢的电影画面。 这画面美轮美奂,却美得有些邪,青年长袍松落落地挂在身上,面容明艳得近乎妖冶。只是两道飞扬的浓眉为他平添了几分英挺,惑人但丝毫不着女气,活像是从竹林里走出来的男狐精魅。 他很快把眼光移开,这才发现身边没人跟着,下意识地转头,被落下的人小跑着跟了上来,却只在他旁边打了个顿,顶着一脸痞子似的笑,“聂先生我先回房了晚安。”一气说完全部,风似的朝着房间那头去了。 聂铮手里还拿着剧照,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隔着一扇门,童延连灯都没开,一屁股在窗前坐了下来。 聂铮眼睛真毒,说的还真没错。 小时候家里特别吵,可这世上哪有不吵的红灯/区? 不算宽的一条街,两边ktv和发廊一家挨着一家。不到天黑,红红绿绿的灯把一条街照得像是妖怪的洞府,各种音乐嘶嚎混在一起根本听不清是什么,童艳艳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家,那时候几乎每天从下午到晚上,他都是在那过的。 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吧台后头专为他摆着小板凳,坐那朝玻璃门外看,永远都是裹着丝袜的腿,黑色的,肉色的,好看的,不好看的 开始他只有童艳艳腿那么高,所以看见自己妈去房间时只能抱住童艳艳的腿。 “妈妈不走。” “臭小子,听话,等妈跟叔叔喝完酒出来带你去买鸡腿吃。” “我不吃了,你别进去好不好,那男的是谁?” “是我朋友。你在这儿坐好,明天给你买新衣服穿。” 他从小长得好,店里瞧见他的人总有逗他的恶趣味。 “小豆丁,你妈跟男人快活去了,不要你了。” 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快活,但直觉这句话不好,他就用东西砸,拿脚踹。 再往后他上了学,大厅屏幕上的东西永远都比功课好玩儿。 “臭小子看什么看?作业做了没?” “我不会。” “不会小心老师抽你手板。” “反正也就打两下。” 吧台里外哄笑成一团,“这个小机灵鬼。” 童延在地上坐了好久,转头,要使劲伸长脖子才够得着窗台的那抹月光。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看不进书跟家里太吵有什么关系,可他的确是红灯区出来的小混子,或许出身就真是个无孔不入深入骨髓的操蛋玩意儿。 他也知道童艳艳做的事让人看不起,可是,他小时候很快乐,一个女人自己带着孩子,童艳艳已经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他了。 他不能说什么!谁也不能说什么! 第二天清早,一直到聂铮出现在餐桌前都没看见童延,他没出声。女秘书说:“不用等,小童一早就出去拿剧本了,活儿还都做完了。” 这天晚上聂铮倒是回来得早,见他一个人在楼下客厅看电视,女秘书突然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童延还在家呐,这要换在往常,还不拼了命地往上贴。 她不可置信地问:“就你自己?” 聂铮没什么表情,眼睛依然盯着屏幕,“要不呢?”话是这样说,究竟还是开始怀疑他昨天哪句话说重了。 纯粹是他个人的操持问题,身边人欠收拾的时候聂铮自然会收拾,可昨天童延没那么欠收拾,聂铮也不允许自己没因没由地欺负一个孩子。 半个小时后,聂铮还是上了楼,回房间把剧照拿上到童延门口敲了下门。 很快,门开了,童延站在他面前,似有一瞬的惊奇,很快又笑得一脸不正经。 聂铮没理会这个不正经,“我能进去说话?” 童延笑意更甚。行,有什么不行?何止进个房间,你进我里头都没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奸妃 第十八章 童延屋子里只亮了墙角的一盏落地灯,沙发左手边是临窗的写字桌,对面隔着一扇屏风才是寝室。聂铮对这样的设计很满意,即使拜访也不会一下进入到房间使用人最私密的空间。 走进去才看清灯光笼着的这一块儿,剧本摊在沙发前的地上,旁边还散着两支笔,沙发上摞着几本资料书,显然童延刚才正在看剧本,而且是坐在地上看剧本。 聂铮俯身,把剧本拾起来,上头有黑色钢笔小字批注,看来这孩子这天闷着不出去是在自己用功,不错,总算知道应该把心思花在哪。 这一摊子散乱简直没处下脚,见童延急匆匆地收拾,聂铮说:“不用,”拖开写字桌前的凳子坐下。 行,不用就不用。童延干脆把书扔回一边,屁股着地,在金主对面靠着沙发坐下来,胳膊搭在竖起的膝盖上,仰头朝聂铮望着,只等着训话。 这一天他没去聂铮面前找存在感,就算是给自己放个假,自己心里也不顺,要是一个忍不住赶在老板面前放肆可不好,另外也顺便憋憋自己收不住心的毛病。 他不闹腾,没想到金主自己找上门了,这还不是口嫌体正直? 但聂铮还是不苟言笑,顺手打开写字桌上的灯。 昏暗的房间的中心顿时变成窗前一大一小两个交错的光圈,光圈中心分别高低对坐着一长一少两个人。 见聂铮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扶手,就着这活生生的长辈坐姿,另一手掌摊着自己的剧本,目光钉子似的扎在内页,童延心里突然生出小学生被检查家庭作业的既视感。 有些挫败地把下巴搁在膝盖。虽然顺着这位的意是应该,但可能眼下心里不爽,童延就真想不明白了,聂铮把他带回来也不睡他,尽挑些爹才挑的刺。 难道这位好的是某种不可描述的角色扮演? 艹,真会玩儿,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而此时,聂铮终于开口,“初遇这段倒也不算瞎编,先秦时期男女关系比较开放。” 童延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剧本上瞎画乱写的标注,他演的是夏姬的初恋,当然这个角色是刘导找编剧杜撰的。聂铮说的初遇,是少女夏姬跟着兄长偷跑出城,在河边遇到他这个初恋,一眼就看上了,接着紧追不放,一直追到偷情成功。虽然给打了个真爱的tag,未免了太彪悍了点。 他好不容易思维从良一次,很正经的聂先生居然看法跟他不一样? 聂铮依然是那个正色庄容的调调,“夏姬郑国人,郑国小年轻特别浪漫,到上巳节,少男少女在郊外河边春游,看得上的互相念个诗,送个花,幕天席地干点什么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姑娘尤其泼辣热情,很流行女追男。” 童延略微抬起下巴:“”面无表情说这个真的好吗?就知道你骨子里喜欢幕天席地。 然后他就眼见着聂先生神色严肃c半点笑意都没有地沉声说:“浪漫到什么程度?郑国臣子外交场合也对着盟国使臣念情诗打机锋:你要喜欢我,就提起衣裳过河找我,再不来我跟别人好了,你这个傻小子。” 童延:“”哈哈哈,神了,一本正经说这么泼辣娇俏的话,还你这个傻小子。 这不是重点,“对面懵了没?” 聂铮略微抬起眼皮,目光无波无澜,“对方说:你送我木瓜,我回赠你美玉,不是为了报答你,是想咱们一直好下去。” 童延:“哈哈哈这俩都男的?”老板居然还会说书。 说完书的聂先生把剧本合上,“男的。” 行,逗了个趣。 聂铮再怀疑自己说话刺到这孩子,直接问也是大家尴尬。眼下几句话过去,童延还能跟着津津有味地乐出来就说明没大事。 聂铮把剧本放一边,从上衣兜摸出照片,也按在书桌上,“你的剧照,我回房了。” 童延这边听完说书满血复活,战斗力比以前又提升几倍不止,见聂铮作势要起,身子往前一窜,趴上男人的膝,“聂先生” 聂铮硬是一愣,坐着没动,但目光温度瞬时降到零点。 可童延比《褰裳》里的女子还热情大胆,黑漆漆的眼珠子朝那白衣剧照一梭,又巴巴望回他,“照片好看吗?” 这个妖孽。 聂铮索性把另一条胳膊也缓缓贴上扶手,背稳稳靠着椅背,泰然处之,锁住小妖孽炽热的眼色,意味深长道:“确实美艳动人。” 童延一双桃花眼里光彩更甚,两汪春水都要漾出来似的,“那我好看吗?” 灯光昏黄,从那双眼睛里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聂铮静默了几秒。 而后,不疾不徐地倾身向前,伸手,捏住童延的下颌。 接着,手指用力,近乎蛮横地强迫男孩抬头,慢悠悠地说,“十分迷人。” 指腹在白皙光滑的脸颊赏玩似地来回摩挲,聂铮对着那双水亮的眼,“然后呢?” 童延下巴被捏得生疼,瞧着男人眼底暴风雨已经酝酿成型,伸手去扳聂铮的手,“行行行我知道了。” 这次没有然后就没有然后,下次再问行不行? 终于,聂铮放开他。 当初既然有约法三章,眼下自当赏罚分明。聂铮站起来,毫无情绪地说:“起居窗子边上。” 童延急忙接话,“背八荣八耻,这就去。” 很好,都能抢答了。 聂铮望着童延麻利痛快往外冲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孩子压根就是把背八荣八耻当点心吃。 反正犯错也就背几句话,犯完就背,下次再犯。 还真是个硬茬。 童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更加清晰确认自己有短板,那就更应该给自己增加砝码。 由此,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日子过得越发辛苦:白天形体训练,晚上回来挑灯夜战力争在新戏开拍前把剧本吃透,当然,更重要的是还原成前阵子那样不露骨挑不出刺的模式在聂铮面前晃。 一言以蔽之:专业努力争取,对金主从未放弃。 如此一来,就算精力再旺盛也有些熬不住了。 周六下午,聂铮难得空闲在家,换了身衣服到花园藤架下收拾他种的兰花。隔着几米远,童延拎着水管冲洗庭院中的石子路。 五月,初夏已致,童延这天穿着倒也没刻意卖弄,t恤下头是到膝的米色裤子,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干干净净,赏心悦目。 因此听他问自己在干什么时,聂铮也回答得也很有耐心,“最近雨水多,得防着白绢病。” 哗哗水声越来越小,慢慢就停住了,立刻,听见童延冲花园边上叫,“叔,怎么了?” 靠围墙的屋子住着园丁,“我紧紧水阀,不要多久,你先歇会儿。” “行,”童延乐呵呵地应了声。 聂铮半蹲在地上,一盆兰花侍弄完,转头朝路边看去,这一瞧居然有些忍俊不禁,童延站在石子路上朝他这边张望,想过来又不敢下脚的样子,真是活像只看得着葡萄吃不着的小狐狸。 确实,这一片地上成片的花草,连他自己都过来都得看着小心,童延更不知道哪能踩哪不能踩。 终究还是有分寸,再转头时,童延在对面草坪的景观大石上坐下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聂先生,那是什么兰?” “企剑白墨。” 这话说完,聂铮就安心给另一盆兰花松土,也没再听见童延说什么。 约摸五分钟过去,听见女秘书的声音,“怎么在这儿打盹?” 聂铮扭头望去,童延还真坐石头上抱着膝盖睡着了,刚才女秘书那一惊一乍都没把人叫醒。 女秘书拍拍童延的肩,“石头多凉,回房去睡,在这儿别弄出病来。” 聂铮摘掉橡胶手套,站起来,一手撑着腰,有些犯难地望着刚惊醒的孩子。童延只要不再在他这个所谓金主身上动心思,能省下多少时间休息?这孩子其实还是肯吃苦,可能比自己大多数的同龄人都更能吃苦,可怎么就一门心思在偏门上打死不回头了? 一月光阴转瞬即逝,终于,刘导的新戏开机。 古装戏不可能在本地取景,但开机之后的安排是先在本地的室内场拍绿幕。 童延为这部戏做出的准备是他自己以前无法想象的,有多少辛苦就有多少期待,开机仪式他去之前踌躇满志,内心激荡得波澜壮阔。但去之后的场面一点也不壮阔,杂事琐碎,有男女主演大咖在,他就是个边角料,当然,更不愉快的是,同剧组还有小白花。 不过,童延没搭理小白花。值得高兴的是他亲眼见到了能称得上是偶像的中生代男星凌青华,也就是这部戏的男主演。 作为同行,童延自然不会掉价到当面表心声,只是在凌青华挨个招呼他们时,得体地打了个招呼,“凌老师。” 凌青华居然多看了他一眼,“你是?” 刘导替他答了,“这是童延,云星的艺人。” “演谁?” 童延自己回答:“琮彊。” 凌青华温和地说:“够年轻够有冲劲,好好演。” 接着视线转到下一位身上。 开机仪式只有女主演是扮上的,合照完毕,这天排上通告的转而去了室内场地。 童延这天有跟女主演的对手戏,古装戏的一身行头从头到脚整理完出来,绿布那边正拍着,他就站在镜头外一边观摩一边候场。 凌青华跟女主演拍得还算顺利,这一条过去,调灯光的时间,女主演也没说休息,童延被刘导叫过去安排走位。 他是新人,导演和前辈说的话只能一字不漏地听,童延也的确听得很专心,可是专心之余总觉得哪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导演给他说完细节,他突然回头,凌青华就坐在不远处朝他看,目光对上他的,招牌式的温文笑意又出来了,非常亲和。 童延总觉得哪不对,这时已经是饭点,大家都停下来填肚子。果然,也就一顿饭的时间,半个小时都不到,他再回来,刘导演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儿把他叫到跟前,指着跟组的服装师对说:“阿河带你去换身行头。” 童延抬起白衣长袍的袖子,“今天的戏不都是这身?” “这身不太适合角色,给你换个扮相。”刘导演把新戏服的效果图递到他手上,眼珠子朝凌青华那边斜了下,给他一个眼色。 低头看见那效果图上那身乌压压的颜色,以及九头身都被裹成水桶的腰,童延立刻明白了。他这身行头远不如主演的华丽精致,可有人还是担心他抢风头,欺负他没经纪人跟着就打压到头上来了。 送到嘴边的气,受还是不受? 屁话,受不受都不由他自己,童延头凑近导演,“换扮相之后,接着来的就是减戏?” 刘导演小声嘀咕,“那可难说。” 这不就结了,童延开始掏电话,“这不是我自己的事儿,您等等,我问问郑总监。” 刘导演马上砸砸呼呼叫出声来,用足以让凌青华听见的音量,“哎,这点事何必惊动聂先生” 聂你妹!他刚才分明提的郑总监。童延号码翻到一半被这人气笑了,这人不想改他的角色又不耐烦自己跟人拉扯,直接把聂铮给抬出来了。 他接着拨郑总监的电话,这时摄影棚没几个人,凌青华终于绷不住了,不阴不阳地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肯脚踏实地,这圈你得混一辈子,大家以后都还得见面。歪门邪道你还能走一辈子不成?” 电话拨出去,没人接。 童延笑了声,对凌青华说:“坦白说,我老板还真看过我的剧照,看了还挺满意。艺人走什么戏路都得听公司安排,现在我突然连扮相都得改,凌老师,您教教我,我不问公司,问您?” 凌青华约摸没想到一个小新人还这么不好惹,顿时理屈得不出声了。倒是他旁边狗腿似的助理拿起了接力棒,“没见过走偏门还这么大张旗鼓的。” 老子就是大张旗鼓了又怎么着?童延登时火了,却也强忍住没说出来。 可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刘导开始补刀,转瞬就给他把大张旗鼓坐实了,“都消停点吧,这事儿传聂先生那去我也不好交待,青华,你看他这身其实也不用换吧,不够还原历史,但艺术总要高于生活,是不是?” 凌青华不说话了,狗腿助理也不说话了。 但就在此时,不知从哪冒出一朵小白花,义正言辞地小声说:“刘导,聂先生不是你说的这样。” 童延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要不他怎么总说小白花是傻逼呢? 都一个公司的,在这儿跟他磕? 半个小时后,聂铮的办公室。 郑总监接完刘导的电话才没几分钟,当然听到的是另外一个版本。 就着自己听到的那个版本,郑总监冲着聂铮一顿乐,“你家里那小东西还真不好惹,端出你这金主,硬是把凌青华呛得没话说,该是他的还都保住了,啧,明影帝当年都没他厉害。” 聂铮听他说完,冷声质问:“这是你应该拿来取乐的事?” 郑总监一秒钟投降,“好好好,我知道,他没经纪人,在剧组被打压,应该我去调解。这次算我失职,可我不是开着会没接到电话吗?” 下午正好有空闲,聂铮把桌上文件收拾到抽屉里,果断起身,“走。” “去哪?” “去给他把谎圆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奸妃 第十九章 不管过程如何,童延这天到底算是大获全胜。 闹了一场,凌青华再无话可说,刘导趁机让副导演叫人回来开工,童延立刻把心思收回戏里。 下午第一场就是跟女主演的对手戏,他一点不敢懈怠。 一则,童艳艳教过他,跟人扎堆讨生活,让人家怕你是不受欺负的根本,但是每到一处最多能得罪一个人,与此同时跟其他人就得好好处。 更重要的是,这是个大女主戏,视后女主演比凌青华咖位更大,他得穿着这身行头把今天的戏好好过了,他就不信,这几条拍成,回头凌青华还敢开口让视后返工。 童延以前只演过几个没几分钟戏份的配,算不上什么资历,但好处还是有的,至少他不会像第一次站在镜头前的纯新一样走位拿不准节拍。人在镜头前流动,几步过去到哪个位置,怎么找合适的灯光镜头角度,用什么节奏念台词,是最为难初入镜者的地方。所有的都做到,然后才谈得上演技。 可就算拿得住,说一点紧张都没有那也是骗人的,纯粹紧张,倒不是怯场。幸好,跟他对手戏的视后当真有视后的风范,半点架子也没有。第一场拍的是初遇,少女对少年一见钟情,带着随从,由河边一直追到郊野山巅。 女主演一双美眸含情脉脉望着他,“我不美吗?” 刘导说角色跟童延很贴倒真没说谎,他完全可以本色出演。他双手敛袖,扬着下巴用眼神斜睨过去,笑了下,故作不在意地说:“美啊,你比溱水岸的芍药还美。” 少女当真把芍药递到他面前,他没接,只是笑,眯起眼视线视线散漫地追着山间飞舞的蝶。 现场当然不可能有蝴蝶,所以眼神该放空到什么程度,该追到哪,全靠他想象。 “噗呲”一声视后笑了出来。 童延也笑了。 视后捂着嘴连连摆手:“我笑场了对不住,再来一条,童延你别紧张,眼睛可以再活一点。” 总得来说,这天的拍摄还算顺利,连着两场戏都是两次过,比童延原先设想得好多了。 此时他还不知聂铮的车已经行驶在来这儿的路上。两场戏下来,他今天的通告就完了,但也没打算回家。卸完妆出来外头正布景,没什么可看的,棚里还闷得慌,童延自己晃晃悠悠地出去透气,人刚到外边就听见后头有人叫他,“你站住。” 是小白花。 童延当真想咬死这傻逼,但强忍着没撩瓜子张嘴。在剧组地盘怼自家艺人,那他就真跟小白花傻逼到一块儿了。 他不搭不理,只想自己清静。谁知小白花还犟上了,跟在后头不依不饶,“你怎么能随便毁人名声!?” 童延火气险些冲开天灵盖,只闷声不吭的往前走,没走多远瞧见前头有个墙只粉刷了一半的空屋子。 扭头见后头除了小白花没旁人,腿一迈,一丝不带犹豫地进了屋子里。 转身,见小白花也跟着进来了,行,现在没人看见了。 童延手往裤兜里一揣,“说你毒,你还蠢。老子要是长了你这副脑子就找跟裤袋吊死拉倒,省得活着丢人。今天这他妈是哪,老子都忍着没跟你算账,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白花脸涨得通红,“你能做,凭什么不让人说?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赖上聂先生,可你当众毁他的名声,我就不能看着不管。” 还真是聂铮的脑残粉。可要真垂涎聂铮旁边的位置,那就思往高枝上攀啊,闷着当bia一子的心思还要捧起牌坊犯红眼病害人,恶心谁? 童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挑着人痛脚掐,“我有什么手段?床上伺候人的手段。你别气,这事儿气不来,毕竟你气性只有那么点,想要扒着人得好处还想要脸。我现在就在聂先生家住着,咱俩还天天同进同出,你是不是挺不服?那没辙,不服憋着。” 小白花气得发抖,嘴唇颤了好半天挤出几个字,“你无耻,你等着,寡廉鲜耻也是会有报应的” 童延笑了,“啧,又是怕丢人又是怕报应,还以为你对他有多真心呢” 这时候,聂铮和郑总监下车不久,从停车场出来顺着墙边阴凉处走,刚到转角就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聂铮给郑总监一个眼色,脚步停了下来。 然后,他听见那声音用极度嚣张的语气说: “廉耻是什么?我没那个东西。我就爬床,你能拿我怎么着?你牌坊都快立出个碑林了不照样只能朝我脚后跟望着。对了,我劝你别望了,只要我还在聂先生的床上,你那点心思只配丢阴沟喂蛤/蟆,哈哈。” 聂铮脸阴了,郑总监打了个哆嗦。 聂铮脚迈出去,一声不响地在门口站住,眼神凌厉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刚削完人正一脸得意痛快的童延愣了,“”艹 小白花宛如见到一线生机,“聂先生” 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可没空理会他俩为什么拉扯。 自家艺人被人打压,聂先生亲自跑一趟就是为威慑不长眼的东西,即使眼见了这一出无比精彩的争吵,就算被童延那一番话刺激到震怒,也只是扫了他们俩几眼,接着,就往摄影棚去了。 童延心里大呼不妙,刚才蓬勃的斗志瞬间偃旗息鼓,只能乖乖闭嘴跟着。 聂铮似乎被气得不轻,童延从侧面望过去,只见男人唇角紧绷,下颌分明的轮廓透着一股子冷硬无情,眼睛望着前方路边,目光铁锥似的,又沉又利。 四人以一种诡异的c悄然无声地姿态进了摄影棚。 里边景还没撘完,刘导一扭头,立刻站了起来,“聂先生,昭华,你们怎么来了。” 郑总监上前笑着回答,“新人第一天开戏,聂先生来看看。” 聂铮踱过去,神色强掰着缓和了些,“顺路看看,他们怎么样?” 他们看似代指童延和小白花,但只有童延开了戏,刘导哪还不明白聂铮这是来干嘛,心里只叹用有后台的艺人就是好,瞟一眼童延,笑着说:“很有灵气,新人到他这个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童延强扯出一个笑,心里从观音娘娘叫到玉皇大帝。 老天爷,希望聂铮看在刘导这句话份上,今晚上回去别把他折腾得太狠。 可老天爷依然很忙,完全没空眷顾他。 以及,聂铮折腾他根本不用等到晚上。 跟刘导几句话说完,童延听见聂铮问:“今天还有通告?”他乖乖答:“没了。” 像他们这种新人,即使没戏份也最好在剧组守着,但金主今天显然不想按常理出牌。聂铮跟刘导道别,人往门外去的时候,突然回头,用眼角光顾了他一下,不容分说道:“回去。” 甭管你在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金主让你回去就得回去。童延这才知道聂铮到底动了多大的气,只得听话地跟着聂铮身后。 反正整个剧组都知道他靠着金主了,而且这本来就是事实,他有什么可端着? 这天傍晚,天气格外沉闷。 金主豪宅三楼,窗都开着,起居室还是一丝风都没有。 聂铮坐在靠墙的沙发,眼神释放的高压气场直让人觉着呼吸不畅,“你错在哪?” 童延小学生被训话似的站在男人跟前,“我不该在片场跟他吵,可是他先惹我的。” 聂铮脸色又难看了些,“谁先开头很重要?” 奶奶的,这根本糊弄不过去啊。 童延只得承认,“行吧,不重要,我就在那不该跟他吵。”这是对的,小白花是个傻逼,他不该陪着搅和。 又想到什么,省得金主审他像挤牙膏,童延诚恳地主动交待:“还有,我跟他吵也不该扯上你。” 可聂铮依然眼神灼灼,气势咄咄,望了他片刻,“还有其他,你错在哪?” 还有!?童延真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错处了,君心难测啊妈的。 又是几分钟高压过去,他索性问聂铮:“能给我个认错的方向?” 聂铮深吸了一口气。 连认错都谈崩,也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聂铮摸起电话,按下一个键,淡淡吩咐,“把东西拿上来。” 童延:“!?”要用刑??? 很快,女秘书上来了,但没拿什么能伤人的东西,只是端着个紫木托盘在茶几放下了。 托盘里除了毛笔和墨汁,还有一卷白纸。 童延:“!?” 聂铮站起了身,“你精力很不错,有整晚的时间反省。”说着转身朝房间去了。 等那鬼畜般的影子被合上的门遮严,童延望向女秘书:“姐姐” 女秘书说:“去吧。八荣八耻,每张纸抄一遍,整卷纸抄完,字迹可以难看,不能潦草,你有两晚的时间。他既然罚你,回头肯定是要亲自查的。” 童延朝那纸一看,懵了,这是多厚一叠。 这天半夜下起了雨,空气终于清新了些。 童延就干脆推开窗子,坐在写字桌前慢慢抄。不得不说,聂铮连鬼畜起来都心细如发,几百遍,还得一张纸一遍,还得用毛笔。要不是这样,他一只手并排拿三支钢笔,一下就是三遍,多快。 他还是中学美术课时写过毛笔字,写得慢,又笨又拙,就这样还得往下写。童延浑身不舒爽,大概因为下雨还开了窗,外头花园进来了不知名的小飞虫,他脖子一阵一阵的痒,伸手抓根本抓不到痒处,就这么抓耳挠腮地度过一整个晚上,直到后半夜才在书桌上趴了一会儿。 清早洗漱时才看见自己脖子有多惨不忍睹,皮下毛细血管被抓破了,红紫淤痕一团一团,比他跟聂铮睡过之后那次还瘆人。但这也顾不得了,赶着去剧组化妆,天还没亮,他顶着两个黑眼前下楼,直接去花园边上找园丁老头拿大门钥匙。 要不总说人点背时,倒霉事儿总是扎堆来呢,他刚敲了一下门,突然“啪”一声,肩背一阵火辣辣的疼。 童延回头一看,“艹!”是横扎在檐下拇指粗的橡皮绳断了一头,垂下来了。 生生在他肩上拍出一道鞭子印似的红痕。 几个小时后,云星大楼。聂铮刚进楼下大厅,遇见了小白花与其经纪人。 小白花的女经纪人一见他,带着自家艺人迎上来,“聂先生。” 聂铮脚步放慢了些,淡淡地点一下头。 昨天发生的事,女经纪人自然也知道了,这种事知道了就不能含糊。她帮着小白花探口风:“昨天是白骅不懂事,今天我让他去跟童延陪个不是,童延呢?消气了没?” 聂铮缓步往电梯门口走,脸色非常平静,沉声说:“童延不分场合,不顾大体,这点要是不改,在这行怕是难混下去,在哪行都难混下去。” 说着就按下电梯。 一直到回到车里,小白花一脸喜色地说:“看吧,聂先生心里自有公道。” 女经纪人顿时炸了,“你对你的老板有什么误解?没看出他在发脾气?人家让你有点眼色,别不分场合不识大体,要不别想在这行混下去。” 小白花完全不信,“他明明是说童延。” 女经纪人简直瞠目结舌,“你以为你是谁?聂先生是觉得跟你这种小角色甩脸子犯不上,才借童延的名点你一句。反正这些天看见童延,有什么事你都给我忍着,你现在才几斤几两,当孙子的日子还长着。” 此时,童延正在化妆室对着镜子发愁,摸了下脖子,对化妆师说:“姐姐,你帮我遮一遮吧。” 化妆师拉开他衣领一看,乖乖! 挠的,吮的,鞭子抽的昨天那位金主原来好这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奸妃(入V万字) 第二十章 清早的摄影棚, 空旷的屋子里时不时冒出几声搭景工人的吆喝。 门口角落站着的几位交头接耳,“我刚才瞧见了,小童从肩到脖子都是伤, 还动了鞭子,真看不出来啊,昨天那位聂先生道貌岸然的,居然有这个嗜好。” “小童他今天那脸色怕是一夜没睡吧,可别是被折腾了一整夜。” 小白花进门听完了全部。 早上经纪人都给他点明了, 他依然没信, 想到都没就说:“你们错了, 就算他身上有伤也是聂先生罚他,他昨天犯了点错。” 说八卦的几个顿时都尴尬了, 这家伙跟八卦主角是同一经济公司,让他听见就够不好了,他还来插一脚,这简直,怎么看怎么微妙。 而且,甭管什么错,金主用鞭子抽人,还把人这样那样一整夜就不算变态了? 一群人糊弄着哈哈笑,而后各自散去。 而童延从更衣室出来, 也听见人在议论他:“也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小童那孩子被金主这样玩, 也好过他出不了头啊。” 这什么?怎么玩?这特么真是闲得慌吧, 眼睛成天就放到别人身上。 算了,不管是什么,反正如今大家都知道他什么路数了,童延也不惧,闪亮出场的时候反而把下巴抬高了些。 见凌青华在对面望着他,童延十分坦然地上前,微微笑着说:“凌老师,早啊。” 凌青华气不顺,还是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早。” 擦身而过,童延没走多远就听见凌青华的助理在他身后说:“什么东西!” 他突然转头,“站住!” 凌家狗腿果然停住了。 童延眯着眼笑:“你说谁呢?” 凌青华绷不住了,替狗腿出头,“他说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太过分。” 童延作恍然状,“哦,没说我啊。” 这话说得挺绝,真骂了童延还不敢认,那可不就是怂?凌青华打压新人跟吃饭一样平常,几时撞见过这样敢跟他撕破脸面的硬茬,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时,围观者甲:“啧,昨天金主才来一趟,这孩子就气壮成这样,都敢在前辈面前给自己找场子了。” 围观者乙:“金主好那口,人家可是拿命伺候的,人后受了苦,人前可不就得嚣张点。” 童延耳朵灵,依稀听见了几个词像是跟他有关,心里骂了声神经病,都扫清楚自家门前雪就行了,管别人瓦上霜是白的还是黑的。 算了,就这样吧。既然刘导和金主先后把他那点事全说破了,那他得合理利用啊。凌青华在他这儿吃了亏,未必没有后手,一个剧组里头能给他下阴刀的地儿太多了,灯光c化妆什么的。 他现在把架子端足,至少人家不敢随便怠慢他。 没一会儿,来了个年轻人,看着比童延年纪大,到他面前还叫了声:“小童哥。” 这人姓田,是郑总监找给他的,说是跟在剧组帮着打理杂事。童延昨天深夜才接到电话,欣欣然把人收下了,几分钟后小田兄弟就自己跟他联系问了下需要。 童延看着小田,想到自己昨晚说过的话,“东西带来了。” 小田应了声:“带来了。” 童延说:“搬出来。” 两分钟后,小田从外头搬进来一把折叠躺椅,木头做的,看着就特别笨重,往童延旁边打开一放,“小童哥,坐。” 童延:“!?”不是让带张小巧轻便的沙滩椅吗?这木制躺椅的体量特么比导演和视后的架子还大!? 但也顾不得了,他一屁股坐下,昨晚上几乎整夜没睡,今晚上可能又不能睡,找个这样的玩意儿,没戏的时候至少能抽空打个盹。 谁知盹还没打上,小白花过来了,不尴不尬往他面前一杵,“童延。” 童延也是服,明明见面就掐,这傻逼今天还敢往他跟前撞。 小白花又说:“昨天的事儿,我经纪人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童延呵呵笑,“替我谢你经纪人。”连眼神都不屑多给一个。 可小白花热脸贴了冷屁股半点不在意,还没打算走,“我可以跟你坐一块吗?” 小童听着一愣,这是嫌见面心里不够堵呢?毕竟挨过一次阴,心里对小白花多少有防备,不在意地笑了声,“这地儿又不是我的,想坐谁拦得住你。” 笑话,还想捡他的错处?真不是童延多心,眼下他要是把小白花赶走,说不定几十分钟后这事又得传到那位耳朵里头。 童延自己后槽牙咬得生疼,不管多想弄死小白花,这口气他真还得忍着。毕竟小白花也是替聂铮赚钱,他这个靠金主吃饭的人,总不能右手端着饭碗,左手砸人东西,虽然小白花还不算个东西。 小白花听了他的话,当真坐下了。 童延旁边有两个能落屁股的地儿,一把靠背椅,一个小板凳。小白花却没看那靠背椅,一个块一米八的男人身子蜷一团憋憋屈屈地挑小板凳坐下去,就缩在童延脚边上。 大爷似的睡在躺椅上的童延:“”呵,天生贱骨头? 见远处有两人眼风朝这边一甩,而后头扎一起好像说了些什么,童延给小田一个眼色。 不得不说,小田还真是上道,一个眼神就明白他想做什么,默默退开,从人堆后头绕着外场往那边去了。 三分钟后,小田回来,神色有些犹豫。 童延也明白人家说的话不可能好听,避开小白花的眼光,做了嘴型,“直说。” 小田凑他耳边小声交待:“他们说你们都一个公司的,你躺在这像个,白骅哥缩在你脚旁边像个” 童延:“哈哈哈哈”绝了!神一样的形容。 小白花可不就像那个,这谁想出来的,给点二百五十个赞。 但这不是重点,见小白花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童延一直笑完,掏出手机按下录音,状似心不在焉地摆弄,忍俊不禁地说:“小白哥,这边上有靠背椅,你干嘛非得坐地上?” 这晚,聂铮豪宅三楼。 聂铮面沉如水地坐着,面前茶几上摆着童延的电话,声音就从电话里传出来。 “小白哥,这边上有靠背椅,你干嘛非得坐地上?” 接着是小白花的声音,“小凳子坐着舒服。” “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咱们心里没事,哪用在意别人说什么。” 录音播到这儿就算完了,童延拿起手机,“就这些了。是他自己找到我跟前来的,还非得坐我脚边上的矮凳,叫都叫不上来,剧组的人现在都说我高高在上像个奸妃,他缩在我脚旁边活像个,洗脚婢。” 说到洗脚婢这个比喻,童延又想笑了,简直神还原,冲着洗脚婢三个字,他都不计较那伙神经病管他叫奸妃了。 聂铮听完,依然意味不明地朝他看着。 童延忍笑说:“我就备个案,省得回头真变成我祸害他。” 但即使忍着笑,童延眼里的得意还是十分清晰,聂铮确认了一会儿自己没有看错,问:“看来你今天在片场过得不错?” 果然,童延说:“还行吧。” 嗯,还行。 本来想问他有没有想清楚另一个错处在哪,现在很显然不用问了,聂铮把眼光转开,“回房继续抄你没抄完的。” 童延应了声好,立刻就小跑着进屋了。聂铮坐在原处没动。 童延的另外一个错处是什么?聂铮从没像昨天那样直白地听人说过:“廉耻是什么?我没那个需要。” 别跟他说这是童延吵架时的气话,眼下这情况看来,这话童延说得认真极了。童延才什么年纪,当了就不立,干脆得令人咂舌,而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所以,他昨天一气之下断然中途从片场带走这妖孽,就是想认真个教训,让童延知道耻字怎么写。几百遍八荣八耻,也是让这孩子知道耻字怎么写。 没用,看,今天奸妃的名都背到身上了,依然如鱼得水,玩似的。 行,一个奸妃,还有个洗脚婢,都给他如鱼得水地玩上宫斗了。 前一阵子,他想尽办法,想让这孩子有点底线,如今看来,童延根本不需要底线。 聂铮真是头疼,就算没底线,吵架时那种话随便说也真是怕自己把柄不够多。算了,他也被扯偏了。 正在此时,楼梯口传来女秘书的声音,“童延呢?” 聂铮没说话,脸色又沉了些。 转眼,女秘书走到了跟前,“抄几百遍八荣八耻是不是太重了,他这次到底犯了什么错?” 聂铮揉了揉额角,“是我纵着他了,我该反省自己。” 听见女秘书一笑,“你反省什么?” 反省什么? 童延只要不作死,只是漂漂亮亮地在他面前晃,他还是觉得赏心悦目的,所以明明可以一次整得童延不敢放肆,却没有动手。这是一纵。 昨天,就算是看在这孩子前段时间辛苦勤勉的份上,给童延撑腰,片场也不一定需要他自己去,可他亲自去了。这是二纵。 就是这样一个急功近利c好高骛远c寡廉鲜耻c性格闪光点乏善可陈的孩子,他居然屡次纵容。 为什么?童延有一张好脸。 说到底,他要反省什么? 聂铮拿出毕生严厉来剖白突然发现的第二个自我,“反省自己,好色。” 女助理冷不丁听到这两个字,马上闭嘴屏住呼吸,但嘴角还是抽了几下,忍笑忍得很辛苦。 30岁才破处c人送到床上还把人拎出房的男人有资格说这种话? 不行了,她索性弓着腰捂住肚子。 聂铮眼神转过来,带着些疑问地望着她。 女秘书摆摆手,“肚子疼,哎我就是肚子疼,你懂的。” 聂铮站起来,临走时做了一句注孤生标配的交待:“早点休息,多喝热水。” 女秘书一口气回到房间才噗呲笑出声来。 接下去这段时日,刘导新片的片场,奸妃横着走了半个月,洗脚婢也尽忠职守了半个月。 童延一条戏拍完,转身就见小白花又在那小板凳上可怜兮兮地坐着了,心里直乐。别说,小白花的世界观真是自成一体,自己卖惨意图倒栽他一把。半个月了,要等的垂怜都没来,还没放弃呢。 反正都在聂铮那备过案,童延就接着让这家伙继续当洗脚婢,不过,眼下他真没跟洗脚婢逗乐的功夫,搭景中场休息,刘导那边突然叫他,“童延,过来。” 刘导身边还站着从旁边摄影棚过来观摩的一位制片,童延过去打了个招呼。 那位制片姓林,上下打量他一阵:“别说,古装扮相真不错。” 童延回之以微笑,刘导一副伯乐的架势,“我在马路上看上的,怎么样?还成?” 林制片点头说:“我那组里还有个男配没定下,怎么样?有兴趣吗?” 刘导眼睛立刻瞪得老大,“不带你这样的,你刚才说的是为下部戏挑角。” 林制片:“哈哈,你看你,我就开个玩笑,玩笑。” 童延就围观了这两人半真半假的你来我往,怎么说半真半假?等景搭上,戏开拍,林制片自己出去时给了他一个眼色。 这明显是有事儿,童延也就跟着出去了,两人到门口,林制片对他说:“我刚才说的是实话,我那组男三号确实非常适合你,戏都拍了一半了,你赶快考虑。” 这是让他轧戏啊,作为一个入行后就没遇见几个正经角色的新人,童延不出意外地动心了。于是话说完,他马上把电话打给了郑总监,他的心思是行就行,不行拉倒,反正他也不是一定同时吃双份。 结果还真是不行,郑总监一听,“算了吧,那边跑了赞助商,眼下缺钱,这是借你朝聂铮伸手呢。姓林的就不靠谱。” 得,不上就不上呗,童延觉着这事儿就算过了。谁知他回摄影棚时,里边一场戏刚拍完,凌青华用足以让刘导听见的声音说:“小童刚才在外头跟林制片说什么呢?说隔壁组的男三?” 童延在心里骂了声,日子过得太/安稳,他都忘记他在这算是前有狼后有虎了。 那头刘导顿时毛了,“童延,你打算轧戏聂先生知道吗?” 即使这样很没出息,但童延顿时觉得心里像是有只小鸟在瑟瑟发抖,上次抄八荣八耻两夜没睡他还记着呢,今天这事儿要是传到家里那儿,他又得有几天拉扯不清了。 刘导还真是说到做到,尽管这天后来,童延把人拉到一边说了一箩筐好话,只差指天发誓绝不轧戏,事情还是毫无意外地传到了该去的去处。 深夜回家,三楼气压跟他被聂铮抓现行的那天一样低。聂铮就坐在他对面,脸色难看到极致,“刚入行就想着轧戏了。” 自从数百遍八荣八耻后,聂铮对他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童延拍戏太忙也没空哄金主开心,在家的时间着实难熬。好容易上周聂铮出差,他才松快了几天,这人才回来一天,紧箍咒又给他扣头上了。 算了,金主怎么对他都没什么可抱怨。于是童延只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也就想了想。” 聂铮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结,“不长长记性,下次你就不只是想。” 话音刚落,女秘书端来专给他准备的家法,“这次写完就放你那吧。” 你对你对你全对,依你依你都依你。 写!不就一叠纸的八荣八耻吗?死不了人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天晚上又下了雨,童延觉得闷,像上次一样开了窗,于是脖子又挨了一夜的痒。 次日出门出得格外早,园丁老头屋檐下的橡胶绳又在他敲门时拍了下来。 到剧组,也和上次一样,化妆师看到他的脖子和肩,眼睛都转不动了。 不一样的是这次流言风向转了那么一丁点。 他从更衣室出去,听见外头有人说:“还真跟那谁说的一样,奸妃家那位是挑着他犯错才拿鞭子玩情趣,这算什么,爱的惩罚?” 接着是另外一个人,“别说,奸妃是真奸妃,你看他平日仗势欺负肖白骅那样儿。可昏君倒是个假昏君,虽然有点儿变tai,事理还是明白的。” 奶奶的,到底哪来的闲心思,成天尽磕牙。童延趾高气昂地出去,擦身过时狠狠瞪了眼嚼舌根的甲乙丙。 这还没算完,这天到没到中午,童延终于熬不住趁候场时睡了,迷迷糊糊间,听见小田咋呼:“顾老师,您这样就不好了。” 费了老大的功夫抬起眼皮一看,旁边,剧组最德高望重的老戏骨拿着手机正在拍他。 这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剧组里头的人都把他犯错c聂铮给他“上鞭子”当成乐子逗了,这奸妃打瞌睡的照片约摸就是准备往金主那送的。 童延忍着焦躁蹦跶出去抢手机,“老爷子,您也不厚道?” 老戏骨是个老顽童,起来就跑,“哈哈,我删,我自己删还不成吗?” 正在此时,听到刘导一声吼,“顾老师,不闹了,到您的戏了。” 童延趁机将手机抽到手里,一下把照片删了个干净,“听见没,刘导叫您上戏了。” 刘导又说:“片场是干嘛的?你们从老到小,成天不是八卦就是逗趣,有意思吗?” 听到没!这剧组总算还有个正经人。童延又扬起下巴,盛气凌人地从鼻子里哼了声,转身就走。 可没走几步,听见唯一的正经人在他身后压低声音对组里扮演诸侯夫人的女配说:“奸妃是什么样,看见没?你实在不会演,就学他,学他,懂了吗?” 童延:“!?”简直一群神经病,妈的,真该让金主自己听听。 可是聂铮已经不需要从他这儿听了。 也就是这天下午,公司有位男星假称找聂铮有要事面谈,已是六月,男星来时居然严严实实地裹着一身风衣,瞧着就有些怪异。 果然,话没谈几句,男星突然说:“聂先生,童延能的,我都能。” 接着一下扯开风衣,里头与其说是皮衣,还不如说是几根皮条勒着肉,脖子上项圈还挂着个狗链,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掏出根鞭子递到聂铮面前,“请您当我的主人。” 聂铮毫不迟疑地按了内线,“我就当你今天没来过,记住,没有下次。” 几秒钟后女秘书进来请走辣眼睛的东西。 老板坐在办公室被暴露狂骚扰,女秘书回来时不知道做个什么表情合适,究其根源:“居然有人认为你喜欢这个,是因为童延身上的伤?童延是故意的?” 聂铮还是板着脸,“不是。”不相信童延的人格,至少应该相信童延的脑子。好容易有演戏的机会,童延就不会故意在自己身上出问题。 童延最让他看得上的一点是什么,抓住机会就不放弃。 只是可惜,脑力大都花在了走偏门上。 深夜回家,聂铮刚下车就瞧见有个身影顺墙角呲溜飞快地往屋里钻。 “站住。” 那身影完美克服惯性一秒刹住脚,“聂先生,我得上去抄东西。” 聂铮走近些才看清童延被汗水濡湿的前发掀起来,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显然是骑车顶着风飞驰回来的。 眼光在男孩身上顿了几秒,“跟我来。” 又要训话,童延急啊,真快急疯了,他心急火燎的赶回来就是为了早些把欠账清完,明天剧组得去外景地,清早的飞机! 但金主的话就是圣旨,他只能听话地跟着进客厅。 聂铮这次依然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没抄完的先留着,明天你是不是得出外景?” 童延险些叫声谢主隆恩,“你知道啊?” 铁腕金主竟会给他网开一面,牛逼! 聂铮没对这个网开一面多做解释,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注视他片刻,薄唇吐出几个字,“出门在外,别闹大事。” 嗨!就这点交待?童延松一口气,“放心,我是闹事的人吗?” 聂铮没说话,用眼神告诉他,他就是。 好吧,依你。 可聂铮又抱臂打量他一会儿,“你说说什么是大事?” 童延:“啊!?”正确答案是什么?他还能杀人放火不成? 很睿智的聂先生明显没指望他回答,还是那样严肃的神色,“第一,行事带来的损失,不能超过你片酬的十倍。” 说的好像他专程砸场子去的。 “第二,大局为重,决不能耽搁拍摄的进程。” 童延:“”他有那个能耐吗? “第三,不要伤人体肤。” 都是文明人,打什么人啊? 接着,聂铮眼皮垂下像是略作思忖,又添上一句,字字掷地有声,“别落把柄!” 童延:“”这不知道的估计得以为他要出去当特工。 不管金主对他有什么奇怪的设想,眼下表决心是一定要的,童延决心表得非常痛快,“你放心,我就不惹事。” 聂铮心想,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怎么说呢?童延是个十分奇怪的事故体质,首先本人本身爱作死。 但还是那句话,不信人品至少信他的脑子,拍戏的机会难得,聂铮并不认为童延这次出去会先惹别人什么。 可童延就算偶尔不作死,也难低调,蹦跶蹦跶着就能让别人生出拍死他的心。就像郑总监说的,分明是个话题明星的苗子。就算树欲静,风也不会止。 聂铮本人是绝不支持以德报怨的,也指望不了童延能和他一样隐忍筹谋c蓄势而发,因此这不闹大事的要求可谓非常尊重童延本身的特质,十分人性化。这些日子,他的确不想搭理这孩子,要不是担心一个月后童延真以事故体质扬名立万,今晚的话他就不说了。 很好,既然童延自己把台搭得这么高,他就姑且装作信了。 很睿智的聂先生猜到开头猜不到结局,话训完了,起身就欲离开。 童延心头宛如压顶乌云瞬间弥散,但又觉得将要暂别金主时这点轻松感来得十分有损他抱大腿的专业素养。于是也跟着站起来,再次自觉顶上金主气场给他的十万伏高压,叫住聂铮,“聂先生,留个私人电话,我得去一个月。” 聂铮眼皮跳了下,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一个月你休想给我添堵。可抱着一贯的遇事绝不逃避的原则,还是十分果断地对童延报了个号码。 十一位数字,童延麻利地记下。 而后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最后一个要求,“那今晚,我能回家睡吗?” 聂铮说:“嗯,让司机送你回去。”出远门前跟家人告别也应该。 而后他看见童延笑了。 这一笑谈不上多喜形于色,只是眼睛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但笑着的人瞬间就不一样了。 就像一副街头碳晶像褪去油滑起腻的外皮,顷刻返璞归真成简笔素描般的清澈明晰,光彩十分动人。 童延被送回家时已经将近零点。 一直看着车在深夜的马路绝尘而去,突然听见路旁有人大喜过望地叫他:“臭小子!?” 转头就见童艳艳冲着他来了,而且脸上笑收都收不住。 童延嘴也跟着咧开,“这个点,你去哪了?” 童艳艳说:“我弄了个头发,刚回。”拖住他就是一顿打量,“小王八蛋,瘦了。” 他拎起箱子,“回去说。” 童艳艳却不干了,“待会儿我给你做个肉丝面,你先回去,家里没蛋了,我去对面大排档那边的超市买几个蛋。” 夏天的南方城市,他们这一带流动人口又多,外头即使到了深夜也不冷清。童延朝对面拼酒笑闹声不断的大排档看了眼,要吃宵夜就去那得了,回家又是半天的捣腾,多麻烦。 童艳艳挺坚决,“外边卖的哪能跟你娘做的比,你先回去冲个凉,我马上就回。” 行,懂了。童延拖着行李笑呵呵地往家走。 却没发现,对面大排档靠马路沿处站着个打电话的年轻男人,男人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一切,到他走进巷子,还神色不明地望着他。 短暂的一夜过去,第二天中午,童延到了影视基地所在的小镇。 住处是先跟剧组签好的,三星酒店,不过以童延的咖位,也就带着小田住个标间。 整个剧组只有凌青华比他们迟一周到,晚上回酒店休息的时候,小田跟他透消息,“凌老师今天又临时要剧组给他把商务套房换成了总统套房,他带来了四个人,得全部跟他住五星,算他一块儿那就是四间。” 童延正给金主发短信,“聂先生,我想你了。”得到的回复是一个嗯,外加四个字,“专心拍戏。” 听完小田的话,童延心说凌青华好大的排场,眼睛瞅着手机屏幕:“五个人四间,多一个住哪?” 小田声音低了些:“那一个,凌老师在人前说是助理,其实算是他家属,带来暖床的,当然就跟着他睡呗。” “他不是没结婚吗?” “那就是个男宠,你明天见过就知道了。” 第二天,童延真在片场见到了这位男宠,看起来比凌青华年轻二十岁,高大结实,一脸风流轻佻相。 凌青华原先只有一个狗腿助理,现在又多了个披着助理皮的男宠,童延心里十分舒爽。 为什么?八卦新闻也是后浪推前浪,眼下凌青华携男宠闪亮登场,他这个“奸妃”终于可以躺在沙滩上休息了。 他还真舒爽了十来天。这十来天不仅剧组谈资不再是他,连小白花都像是得了高人指点,不再没眼色地在他跟前晃了。 因此,他拍戏时可谓全身心投入,心无旁骛。闲着时还能瞧瞧别人家的热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凌青华这些日子火气特别大,活生生成了个咆哮帝,时不时就当众拿狗腿助理和男宠出气。 清静日子怎么过去的?说起来跟这傻逼男宠脱不了干系。 这天中午,他们这组拍的是男女主角的对手戏,童延在下头休息。树荫处不热不凉,他记了会儿台词开始犯困,干脆把剧本放一边就这样眯过去了。 童延是被清脆的巴掌声惊醒的,睁眼不耐烦地朝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凌青华气势汹汹地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问捂着脸的男宠,“他勾了你的魂?” 童延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很快,凌青华又冲到他面前,压着声威胁,“现在你金主不在这儿,小心点。” 童延床气一秒爆炸,“你有病?” 他打个盹招谁惹谁了? 事后,他才听小田说了全部:那不要脸的男宠趁他睡觉,在一边盯着看了好几分钟。 童延又被恶心了个透。还是那句话,他睡个觉惹着谁了?凌青华这一窝子人都病得不轻。 凌青华今天既然都直来直去地威胁他了,童延知道接下去这一段他得处处小心。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真不是没道理,三天后,拍一场战争戏。那个时代骑兵还没在中原盛行,打仗是车战。快到镜头前的时候,童延又检查一次道具,发现他这辆战车的轱辘轴裂了个口子。用手一晃,险些把木头掰断。 童延叫来刘导,“您看,这怎么回事?” 刘导也弯腰用手晃了下,“可能是道具那边开小差。”手一招,叫来道具师。 童延两手叉着腰,“我要是没发现,今天摔伤了算谁的?” 道具师表示不背锅,“别,我们每辆车都检查过了才放到这边来,你要是不相信,看车的编号,再去对对表格。” 刘导说:“堆车的地儿谁去过?” 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就只能不了了之,但童延下意识地用眼睛朝人群望过去,扫过众人,终于寻到凌青华。 凌青华眼神跟他对上还一脸得意,那神色就像是在说,让你吃个教训。 十分钟后,童延瞧见凌青华带着狗腿助理去了化妆棚后头,立刻跟上去拦人,“你干的?” 凌青华用眼角斜着他,“是我干的又怎么样?” 狗腿助理在一边帮腔,“没证据可别瞎拉扯,回头我们告你诽谤。” 没凭没据也可以找郑总监来敲打这一窝混蛋,童延不多说了,转身就走。 可又听到狗腿助理在他身后呸了声,“biǎ一子养的。” 童延回头,“骂谁呢傻逼?” 凌青华笑了:“他骂你了?他说的不是实话?” 狗腿助理愈加放肆,“biǎ一子养的,你不是biǎ一子养出来的男biǎ一子?前阵子那晚去大排档买鸡蛋的不是你biǎ一子妈?吵不吵?还嚣张吗?要不要嚣张到全剧组都知道你有个biǎ一子娘?” 童延站在原地,头一下懵了,脑子里就像有千吨重的火药顷刻爆炸,浑身力气瞬间聚集在紧握的拳头上。 “小童哥,你在这儿呢。”小田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出来就给他把胳膊攥住了,“走,刘导叫你。” 趁这机会,凌青华带着狗腿助理乐颠颠地走了。 童延好半天才回过神,用力甩开小田的手。 这天晚上,剧组有个聚餐。 童延很显然没心思去乐呵,回了房间,到半夜还没睡着,肝憋得生疼。 小田没听到那些不好听的话,还在劝:“小童哥,说那车是他们弄坏的,也没证据。你这样不管不顾地揍他们,反而着道了。” 童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等小田睡着,自己下床穿鞋出了门。这口气他咽不下,但明天戏照样还得拍,他出门干嘛,找点酒回来把自己头喝闷了,至少今天晚上得先对付过去。 时间已经过了两点,路上冷不丁还能看见几个人。童延走了二十分钟才看到一家正准备打烊的大排档。他要了瓶酒,还要了点下酒的东西,人就坐在路边等,脑子里想的都是这口气要怎么出。 视线放空在寂静的街道,过了几分钟,看见对面窄巷晃出两个男人。嗯,俩男人,就在路灯下面抱上亲上了。 童延在心里骂了声,可眼睛刚转开又遛回去了。 卧槽!哈哈,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俩不要脸的,不正是凌青华的男宠和狗腿助理? 次日,片场炸开了锅。 凌青华把一碗热汤面朝着狗腿助理当头浇下去,然后疯了似的用脚踹,谁都拉不住。 谁拉都得挨揍,凌大牌操起折叠凳就朝助理和男宠的身上砸。 童延蜷在椅子上坐着,胳膊搁在膝盖,双手张开把自己脸托成一个花骨朵,手指还在脸颊愉快地敲了几下,乐不可支地看着。 啧啧啧,好大的脾气。 再往后去,童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气出了不说,凌青华有个单线程的脑子,只顾着把叛徒留在跟前折腾,完全顾不上祸害他了。 虽然还是出了点事儿吧,但他基本上做到了金主说的:不打人c不损财c不拖延拍摄进度,好像也没留什么把柄。 很快,他的戏杀青。回城这天,童延本来打算先返家一趟。 可路上又接了个电话,是女主演视后。电话是打错的,但也不耽搁他们随便聊几句。 童延随口问了下剧组的情况。 视后说:“我跟你说,事儿大了,凌青华他” 童延听完,一脸懵。看着机场大巴到站就立刻拖着东西下了,又忍着肉疼,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报了金主家的地址。 到家已是九点后,女秘书说:“聂先生在泳池。” 也顾不上问金主今天为什么夜晚游泳,童延果断奔到泳池边,“聂先生——” 聂铮刚浮出水面,一手攀着泳池边沿,抬起肌肉坚实的手臂抹去头脸的浮水,眯眼望着他,“回了?” 他讨好地笑着说:“回了。” 聂铮撑起身子,脚踏上池岸,强健的胸膛和紧实的腰腹顿时暴露在他面前,“没惹事儿?” 他狗腿地拿起浴袍,“绝对没有。” 忽然,聂铮手机响了,童延不忍直视地转开眼睛。 聂铮只用了半分钟接这个电话,可也只是半分钟,刚才的惬意闲适全没了,脸色难看到吓人。 聂铮系上浴袍的带子,“是不是你?” 童延果断装傻,“什么?” 聂铮眼光几乎凿穿他的眼睛,“再问一次,是不是你?” 行吧,装不下去了。童延一咬牙,“我哪知道他那么艳烈!” 真是甩到脸上的懵逼! 凌青华那玻璃心,戏也不想好好演了,现在横着一条心,要出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奸妃 第二十一章 聂铮接的那个电话来自郑总监。 郑总监是这样说的:“凌青华突然铁了心要息影出国, 强压刘导把他所有戏调在两天内拍完,整个剧组现在手忙脚乱。据说他是个人生活出问题才生了淡出的心, 可能跟他不久前收的一个短信有关。短信是谁发的还不知道。哎, 总之这事在圈里闹得挺大。童延我是说童延那边你得问问, 不管是不是他的手笔, 咱们都不能背锅。” 眼下童延这反应,果然,小小年纪大能量,小角色自己一台大戏风靡了整个娱乐圈。 聂铮头疼地看了童延一会儿,眼前年轻男孩面容精致到极致,明丽得几乎妖冶, 两道浓眉飞扬入鬓。 飞扬后头就是跋扈,相由心生, 这种长相的人通常不好惹。 “不会比你艳烈。”聂铮说。 童延当然知道这话不是夸奖,不管怎么样, 结果都只能有一个,那套家法还摆在他屋子里。 他用手背抹了把额上的汗,眯眼咧着嘴出了口气, 揣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思说:“行吧,我回去抄八荣八耻。”拔腿就走。 聂铮立刻叫住他,“站住。” 自己往藤编躺椅上一坐, 眼神扫一眼旁边的小方凳, “坐那, 说说怎么回事。” 童延:“”哈?这是还给他解释的机会? 他十万火急地赶回来, 并不是怕事情败露,现在外人很难猜到是他做的,即使有想法也找不到证据。 但聂铮就不同了,他的直觉,不管外边风传什么,金主的如炬慧眼一定能看透他肇事者的本质。他拖着这副小身板急吼吼地送上门,可不就是为了让金主消气? 有机会解释就更好,童延在聂铮身边坐下,几句话说了下凌青华身边的人事关系,然后一秒坦白从宽,“我发给他的是照片,他助理和他男朋友在外头亲热的照片。” 聂铮道:“接着说。”很好,出了趟门,“奸妃”又变狗仔了。 金主脸色不太好,童延觉得有必要替自己澄清一下。 “不是我非要惹凌青华,他弄坏道具战车,要不是我自己小心,现在估计就折胳膊断腿了,只可惜没证据收拾他。” “还有,他那男朋友也不是好东西,我掉个杯盖,这流氓帮我捡了,趁递我杯盖的功夫,手指头从我手腕一直摸到手心,这不明摆着调戏吗?” 灯下,聂铮目光已经沉得看不清眼眸的颜色。 童延估摸着男人接下来就要问他为什么这种事不报给公司,但聂铮居然没有。 聂铮垂下眼皮,目光扫了下旁边。 再开口时,虽然蹙眉的样子依然严厉,语气却比方才温和了许多,“说说你是怎么做的,可能有多少个知情者。” 童延一愣,金主这是怕他屁股没擦干净? 这个不用担心,真不用。怎么做的?他也不傻。 只因大排档那他行踪已经落了摊主的眼,他当时拍下那两人第一张拥吻照,依然觉得不完美,又跟了整条路,一直到公园边上才拍了传给凌青华的那张。 发照片的电话号,他是在群演趴活的地儿,特意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扎进人堆里挑个电话亭买的。那儿外地人口多,每天售出的不实名电话号少说几十个,如今事情都过去半个月,说还有人记得他,吹牛逼吧? 那电话卡眼下怕是已经冲进了太平洋,他就不信谁还能找出线索。 童延说完,见金主神色喜怒未明,又接着分析,“要说剧组里,那天聚会到半夜,人是陆陆续续地走的,跟我一样有作案时间的多了去了。” “说剧组外,就当天在影视城基地的圈里人,80跟凌青华有过节。还有,凌青华身边人也脱不了嫌疑,他三个助理是竞争关系,谁能说不是另外两个害那一个呢?” 最后一句话作结,“我脑子也没白长,要不是肯定这把火烧不到自己身上,才不会动手。” 聂铮默默消化完他说的全部,“这么说你还挺缜密。” 童延:“”这话听着又不像夸人。 可他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他也不忍了,无所谓地笑了下,“是凌青华先惹我的,我就是个小人,他得罪了小人就要扛得住阴损手段。” 以及,凌青华蠢在哪呢?男朋友,呵,比他小二十岁,还像条狗似的任打任骂,说没图点什么谁信?这也能当真爱? 就算是真爱吧,童延说:“我就打算恶心恶心他,谁知道他这么玻璃心,失个恋还跑国外去。” 真是越说越想不通。 这是2011年的7月。 童延带着少年不识情滋味的凉薄,对聂铮说:“不就是没了个男人吗,难过三天不能更多了。” 而聂铮见惯了为爱痴狂的奇葩,深以为然,怒火过去之后,严肃地说:“你永远不可能揣测到恋爱脑会以那种方式偏执,以后,别再拿这种事情作文章。” 这两句话,很多年后,他们各自想起来都会赧颜。 不得不承认,人生真是个不断自打脸的过程。 就是这一晚,聂铮听完全部,也觉得事情关键不在童延。 凌青华男友偷情是客观存在的事,即使童延这次不戳穿,凌青华难道就一直发现不了?凌青华为私事大张旗鼓地毁约本身就是不上道。 童延的错处甚至不在恶意,聂铮从不信以德报怨,童延反击不是错,只错在沉不住气。 但看在身手干净的份上,沉不住气可以原谅,他不带情绪地望着眼前的孩子,“你上去吧,明天把上次欠的抄完。” 童延一听说聂铮这回不罚他,笼在头顶的阴云顿时散去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是他对这男人本能的恐惧,别问为什么,从刘导的戏开拍不久就是这样了,大概是那奸妃讹传和几百遍八荣八耻招的。 妈的,真是越来越认不清自己在干什么了,他伺候大腿的觉悟到底还是缺那么些。 是的,靠人吃饭,自己什么感受不重要。这一阵子忙,跟金主交流“感情”的机会太少,眼下得补回去。 因此,被聂铮网开一面,童延没真走,而是把方凳搬到聂铮身边,坐得离男人更近了些。 他切切唤了声,“聂先生。” 聂铮一听他没事叫出这三个字就有不好的预感。 但聂铮没说什么,准备起身的腰背甚至重新稳稳地贴了回去,目光锁住男孩的眼睛。 果然,刚才还肆意飞扬的孩子换了个委屈的腔调,“奸妃那名可不是我自己招的,一来,肖白骅喜欢坐我脚边上,组里人都说我欺负他。二来,我写八荣八耻的两次,第二天早晨都意外受了点伤,组里人以为你对我做了点什么。” 话说到这儿,聂铮见童延抬起眼帘,小妖孽一双桃花眼在灯下光彩流离得果然妖异,像只亟待捕食的小狐狸精。 可童延神色还是一派天真,只是血色嫣红的嘴一张一合,不疾不徐地对他说:“他们误会是你弄的。觉着是你把我绑起来,按在床上,整夜不停地做那种事,还边做边动了鞭子。” 好一只小狐狸精,当着当事人的面复述两人的床事传闻。 人有与生俱来的联想能力,聂铮自问是个生理机能正常的男人,现在和童延刚一尺的距离,甚至连男孩身上独有的年轻诱人气味都闻得清楚,脑子里几乎能联想到画面。 童延又在诱惑他,这次,他甚至挑不到童延的错处。 聂铮不得不感叹这妖孽进化速度快,他血脉贲张,身体和意识都很冲动,他硬了。 眉头几乎是本能地压了下去,心里所剩的那点温度逐步抽离,他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声音里的寒意,“说这话的都该死,你才多大。” 大概是他眼神逼视得太厉害,刚才妖气冲天的童延,尾巴一秒收回去,故作轻松笑了下,偏着脑袋用手抓了抓头发,“那倒不至于。” 又是一击不成,妖孽很快夹着尾巴走了。 聂铮眼见童延颀长的背影消失在花园的转角,身子往后仰倒,这次连头也枕到了椅背上,脑子里烧着的那团火依然炽热。 这晚空气格外好,即使是在这座被繁华熏染污浊的城市,夜空星子也清晰可见。漫天星斗,有明亮就有黯淡,能一次跃入人目中的无疑是光彩最盛的。 童延人被养歪了,但是个偏才,这一点,在他发现自己被欺骗之后就知道。 可今晚,他又一次对这孩子刮目相看。刚才他说童延行事缜密,真不是讽刺。 才十八岁,敢对比自己分量重多少倍的人出手是胆量。出手还能从目标的现状c周遭其他人立场c动机各方面条理分明地分析。厉害不厉害?别人家十八岁孩子在干嘛? 虽然,童延一次整走凌青华是瞎猫碰死老鼠的小聪明,可假以时日,无意识的小聪明未必不能变成有意抓人软肋的主动出击。 这是个能在斗兽场里肆虐的个性。 聂铮搭在扶手的手掌缓慢收紧,这种人,他以前怎么用? 是的,现实就是个斗兽场,像他们这种庄家,本身越爱惜羽毛,手底下驾驭的棋子越是多样,阴私的事总是需要人做的。 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如果把童延物化,那就是他进云星后见过的投资收益比例可能最大的商品。 虽然艺人要靠团队操作,但个人的心理偏向也重要。童延足够有野心,有大杀四方的胆量,而且拜毫无底线所赐,心里对钱色交易的本质明白得很,甚至比三十多岁的明煊更明白,明煊到如今还一再跟他耍花样,不就是总因为记挂老聂而意气用事? 他不想消费童延这套,有的是人想,他拿着这张牌,吃几方的庄家,不好吗?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 这样的人最后结果很可能不好,抢别人的蛋糕,一旦遇上狠角色,手段败露,也就是个弃卒的下场。但这孩子结果如何跟他关系也不大,只要当成一笔短线投资来看,很显然值得考虑。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 他是商人,商人,商人逐利而往。 就在刚才,这孩子还在挖空心思地勾引他。童延是在勾引他吗?不是,那是在对可见的利益伸手。 他为什么一定要绞尽脑汁把童延引回正道? 童延本人不仅不会感谢他,甚至可能现在就在房间暗骂他古板迂腐,他为什么就不能顺童延本人的意思让这孩子一直无视自我尊严地活,物尽其用? 名利场上的人,谁敢说自己没吃过人血馒头? 可对童延,他为什么没有? 不管刘导的剧组那边闹成什么样,童延的戏份已经完毕。郑总监本来想放着他等电视剧播出再观后效,可一个月过去,到后期制作组看了一趟片子的效果,坐不住了。 “你的表现对新人来说还行,可是现在戏拍出来,这角色没有我们原先想象的那样讨好,很明显,刘导对这角色偏爱太过,表现力又不足,这种个人偏爱反而容易遭观众反感。” 童延把这句话听明白了一半,反过来大概就是,自家总挨揍的孩子放外边更容易招人同情。 “那我怎么办?” 郑总监说:“我们公司的宋导,宋越舟,最近也在筹拍新戏,戏里有个男配,温润如玉书卷气型,目前这个类型男配比较讨喜,你去试试看。” 说去就去,童延反正闲着没事。温如如玉,还得书卷气,那疏眉朗目更好。他对着镜子照了下自己这张色彩对比度和明度都无比强烈的脸,觉得性转一下就差写上四个字:胸大无脑。于是,找刘导剧组的八卦精化妆师,请人吃了顿饭,让人给他把眉处理淡了些。 试镜这天,宋导自己也在。等他表演完毕,宋导手里拿着表格还特意c意味深长地问了句,“你就是童延,哪两个字?”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童延很慢地扬起嘴角,只能极尽所能地回答:“童叟无欺的童,延绵不绝的延。” 本觉得他这答案不够书卷味,可宋导居然很满意,跟旁边副导演小声嘟哝几句什么,不无赞赏地对他说,“你不错,回去等着消息,行吗?” 童延应声又道了谢,出去就给郑总监打了个电话。 听他叙述完试镜的场面,郑总监说:“恭喜你又有新戏可拍了,回去好好准备。” 当天下午,聂铮办公室。 小白花的女经纪人风风火火地往里冲,女秘书硬是没把人拉住。 门一推开,办公室里除了聂铮还有郑总监,女经纪人也只是愣了一瞬,“聂先生。” 一分钟后,办公室门关上,屋子里剩下两男一女三个人。 女经纪人站在聂铮对面,“郑总监只是想用这角色给童延试戏路,可这角色本身就像是为白骅量身打造的。现在,连在场的副导演私下都承认白骅的表现最好,聂先生,我想问问,基于什么样的安排,这角色才会被别人拿走。” 聂铮冷静地说:“我现在就事论事,没有恶意。你确定你的艺人,不需要看看心理医生或者精神科大夫?” 女经纪人神色中的愕然转瞬即逝,马上恢复平静,“白骅处事确实不太圆融,但他才22岁,科班出身有些书卷气也是难免,这种人钻艺术容易成大器,我一直在管束他,也可以慢慢教他。” 接着瞥一眼郑总监,“云星是个制作公司,给艺人随便找个剧组塞下去很容易,但不负责任。我们经济人要做的是什么?挖掘艺人的特色,给他找合适的角色。这点,郑总监应该比我更明白。既然明白,还打您的名头做不正当竞争,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聂铮眉拧了起来,看一眼正抬头望天的郑总监,“你做了什么?” 黄昏时分,童延靠窗站着,歪着脖子夹住电话。 听郑总监简单交代了角色的事,他只觉得一身血都涌上了脑子,“又是小白花!?” 郑总监说:“他女经纪人嘴太麻利,算我没本事,我没说过那女人。不过,那朵白花就是靠立牌坊上位的,在公司本来就有些特殊。这事说到底还是赖我,要不是《大荒》选角那会儿,他连进去试一趟都被人拒之门外,可怜巴巴地坐在走廊里,我也不会把他带到聂铮面前。” 童延登时一愣,很快抬手把手机扶正了,“你说《大荒》?” 夜幕低垂,聂铮脚刚踏下车,童延已经从门口冲出来。 童延这次彻底撕下了那层总是挂着假笑的脸皮,双眼被火炙了似的,布着红血丝,但光彩灼亮。 开口也非常不客气,很直白的质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张狂血气,“《大荒》剧组小白花那个角色,是你给他的?”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聂铮用了几秒钟反应小白花是谁,然后坦然回答:“是。” 肖白骅,当初拒过老聂的潜,被他顺手拿来给个角色竖了典型,意在给公司上下看看,不偏老聂,也能得道,可这跟童延有什么关系? 童延胸口上下剧烈起伏,嘶吼声叫破长期压抑的假饰:“那个角色本来是我的,我花了三百块钱打通老黄那个混蛋,眼看就要进组了,你干了什么?” 聂铮却冷静了,冷静到近乎冷酷,“谁允许你们私下买卖角色?” 呵!是,谁允许!童延比之前清醒时更清醒了,他们这种小东西,在权势面前什么都不算。 心里头那团火还烧着,可大脑却急速冷却下来,他不能吵。 不,应该是不能像现在这样直接吵。 他对聂铮挤出一个笑,脸色转得非常快,真像是彻悟似的,“也是,这样不对,是我没拎清。” 又对聂铮说,“刚才是我冲动了,我自己回房面壁。” 说着,没等男人回答,毅然转身朝门廊走去。 他一直朝前,茫茫夜色下,聂铮很快在他身后虚成了一个看不清的影子。 童延的脚步还在加速,越来越快。没毛病,在权势面前他们这些喽啰不算什么,所以他一直做小伏低,拿着跪舔的劲儿讨好聂铮,任呛任罚。 可他得到什么了吗? 没有。 他白白担了个奸妃的名,聂铮把他这小玩意儿的身价扯出去,他硬撑着做了个奸妃。 刘导剧组谁都拿他当笑话,他也快活受着了,可全给小白花那个不上道的傻逼拿了实惠。 哈,的确好笑,指望从聂铮这儿出头,他本身就是个笑话。 那么,他和这任金主的关系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答案,当然,也是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奸妃 第二十二章 聂铮回房, 不疾不徐的扯松领带。听见电话铃响,看了眼手机屏幕, 本就紧绷的脸色愈发难看。 接通,郑总监在那边小心地问:“我好像给你添了点麻烦,童延看起来气得不轻,眼下连我电话都不接了。” 聂铮用力拉开衣领,“几月前,我叮嘱过你,别让肖白骅占别人定下的角色。” 郑总监特别冤枉, “可《大荒》那个角色就是没主啊,外定内定都没有, 谁知道童延从哪听的定给了他。你来之前, 公司的戏就不可能轮到他们那组人头上。” “所以你在干什么?”聂铮问:“就算是扶给别人看,我也不要个扶不起的,你们当时对肖白骅的考评真的客观?” 郑总监声音小了些,“可他专业素养的确不错。” “我跟你说综合素养。” 郑总监打了个哈哈。 聂铮踱到窗边,眺望夜色中沉闷成静物的花草:“我一再跟你说, 不要意气用事。” 郑总监咳了声,“我做不到你那么能忍, 我跟明煊血海深仇, 他整谁, 我就帮谁。” 聂铮抬手捂住额头, “所以你现在要弄出另外一个明煊? 张开的中指和拇指按下按两边的太阳, “人家内定的角色, 你借我施压硬安给童延,还没安置住人家的嘴,闹得那剧组人尽皆知,你这是让谁落人口实!?”” 郑总监也不高兴了,“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我就是被明影帝气变态了,难得自己能借势压人一回,我挺痛快。谁知你到现在还怕落人口实。” 聂铮手臂缓缓放下去,冷幽幽地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你知道就好。” 深夜,另外一个房间,惨白月光像是从窗口铺下的一道森凉白练。 童延抱膝靠墙坐着,眼神定定望着晦暗的屋子,家具黑黝黝的影子高低错落,竟透着一股子冰冷的倨傲。 真他妈的物随其主。 他第一天来这儿的时候,满眼都是富贵奢华。 也不知道从哪天起,这股子物随其主的倨傲味道就冒了出来。真是笑话似的,他冷不丁半夜梦醒,只觉得四面墙壁像是要朝他压过来c像是要把他挤扁。 先是对着这些物件都犯惧,接着发展到看着都堵心,但他很知道自己要攀着这房子主人朝上爬,只在心里骂了自己没出息,又没脸没皮地朝那主人贴上去。 他图什么啊,就图个好处。 但当了这么久的孙子,待遇比没爬床的都不如,他还不如回家里那几间破屋子里去。反正他早他妈想回去了。 这晚上半丝风也没有,突然听见窗外楼下像是有脚步声,童延腿一用力,飞快地站起来,朝下边一看: 庭院小路上,高大男人正朝泳池的方向不快不慢地前行,身上穿着浴衣。 童延笑了,还等什么,就现在了。 他还不傻。他是被聂铮带回来的,即使要走也得把聂铮恶心到主动赶他走,以后一别两宽,他得保证自己平平安安地跟这人再不相干。 他三两下就把自己拔了个干净,正在抽屉里找泳裤,电话响了。 童延拿起来一看,是刘导剧组的一位二线女星。 他们没多大交情,但圈里的交情都是碰出来的。 童延果断按下接听,女星那边听起来很吵:“小童,我家开深夜party,你来吗?” 他第一反应就是下家来了,这位二线女星自己被一个公子哥包着,专替各种二代和圈里人拉皮条。深夜party,说得好听,还不就是那回事儿呗。 去不去,当然应该去,可想着那场面,童延突然心里一阵异样,活像是从房里到屋外,整个世界都凉了,凉得他直犯恶心。 “算了,我都睡了。”妈的,不跟这帮人玩儿,染上点不该染的就不好了。 女星说:“肖白骅也在这儿呢,咱们组里长得出挑些的就缺你了。” 童延听见这名字,又是一阵焦躁,“我不去!” 女星嘟哝了句有病,给他把电话给挂了。 童延又在心里头骂了声,但这次乐不起来。艹的,一朵往深夜轰趴闯的傻逼小白花,他居然没拼过。 五分钟后,他就带着这股火气到了泳池边。 听着水声继续往前,泳池被灯光映成清亮的水蓝色,水里,男人健硕修长的身体正劈波斩浪朝他脚下来。 童延想都没想,扯下浴巾就跳下去,身体把水面拍出哗的一声。 等聂铮发现时,前面不远处,年轻男孩胳膊腿在水里乱挥乱蹬,脚没踩稳池底。 奋力游过去,搂住男孩劲瘦的腰把人抱着朝岸边泅行,片刻,两人同时“哗”地浮出水面。几乎没有过度,童延胳膊死死圈住他的脖子,腿盘上了他的腰,胸膛贴着他的胸膛,用了吃奶的力气把自己整个人黏挂在他身上,张嘴大口地呼吸。 聂铮抬手抹了把脸,展开胳膊按住池壁,把人圈在他身体和池壁之间。缠缚在他身上的人,短发的,长短参差地贴在额头和脸庞,还不停滴着水。 见男孩眼睛都睁不开,聂铮索性给童延把头发抹上去,沉声问:“你想干嘛?” 童延笑得十分暧昧,身子在水里活动不如在岸上方便,但他还是晃腰蹭了下男人的小腹,“你说呢?” 童延眼下真是看着聂铮皱眉就痛快,哈哈哈,约法三章见鬼去吧,八荣八耻也见鬼去吧。 不是喜欢端着吗?不是还规定什么狗屁一尺远? 就挑衅你怎么了?哟,还硬了。 男人身体的冲动无法隐藏,但聂铮眼色还是相当平静,“你这就绷不住了?” 想到自己被这男人折腾了几个月,童延心头一阵火起,一秒撕破脸皮,冷笑着使激将法:“干不干?不干你收我干嘛?哦,我知道了,聂先生你是大人物,被我一蹭就硬,又抹不开正人君子的面子上,不想跟令尊一样被人说道。我不明白,我都被你带回家了,咱俩没事外边人也当有事,说你把我当成摆设,哄谁呢?” 别怪他拿老子刺激儿子,他也真是想不通,聂铮带他回来到底是干嘛的? 呵,或许这位就喜欢玩点折腾人的游戏,但他陪着玩儿了三个月,现在不想陪了。 他哪来那个闲功夫当免费陪练。 老板的权威不容挑战,他知道啊。聂铮最好一怒之下把他赶出去,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他。 而此时,聂铮哪听不出童延在嘲讽他故作正经,他也的确一肚子火,但强压下去了,手按在男孩脑后,脸压向男孩的脸颊。 一直到确认两个人四目相对,才慢悠悠地说,“难得你跟我说个人作风,那我就教你一次。” 童延笑淡了些。 聂铮声音比深夜的池水还凉,“老聂有今天,你真以为是因为作风败坏?有谁在意他的糜烂生活,你?我?公司股东?都不是除了聂太太,没人在意。” “场面上跟他说道德,什么意思?那是动手前幌子。” 童延笑完全收住了,也冷下一张脸不服输的跟男人对视,可心底终究一颤。 就算是提到母亲的不幸婚姻,聂铮毫不回避,也没有半点怜悯的情绪,就像是在说陌生人的事。 还有,这么直接地告诉他要对亲生父亲动手! 聂铮英俊的脸庞轮廓相当深刻,雕琢出来似的,此时,也像雕像一样,毫无人情味。 薄唇吐出的字也一样没有人情味:“老聂纵容明煊肆意打压其他艺人,冒犯了公司中上层艺人的利益,这是一。他跟妻子不合,于是跟赵家不睦,继而得不到赵家的利,不能实现合作者的利益最大化,这是二。” “老聂犯众怒,跟私生活没关系,只是他是损害了太多人的利益,以前人家看聂家的背景,才没跟他撕破脸。” 后面的童延全懂了:聂铮回来,聂铮也是聂家人,肩负几方的利益,公司从股东到咖位大点的艺人都倒向了聂铮一边。 而且聂铮回来的目的根本不像外边传的,替他母亲出气,十位数投资,甚至连眼下大刀阔斧的整顿,都是自己要把公司整个吞下去,送老聂回家。 然后,接下来,男人想说什么他也明白了。 童延腿放开男人的腰,踩在池底,很快又收回胳膊,身体被水晃得好半天才站稳。只是由始自终,双眼一眨不眨地瞪着男人。 果然,聂铮灰蓝眸子的双眼像是幽深的冰潭,攫住他视线,“谁能过问我的私事?嗯?就算我睡十个你,有谁在意?” 为什么没睡,不管童延本人如何,聂铮不欲消费一个底层孩子心攀高懵懂扭曲人生路上的鲜活。 可此时,童延脑子像是炸了锅,胳膊很快抬出水面朝聂铮的头挥过去,“你这个混蛋!伪君子。” 聂铮有没有给他好处都不重要了,他满腔怒火全冲着这个撼动不了,可又一直受其倾轧的男人。 或许还不只是对着聂铮。 这个艹蛋的世界! 但他手腕被聂铮稳稳握住了。童延拼命挣扎,抬脚就踹, “你跟我说什么八荣八耻!” 聂铮钳住他的手,把他肩膀死死按在池壁,“那是在教你,该披什么皮做人。” 童延突然就睁不动了,起伏的水面让他恍惚,朦胧中,他觉得自己像是闯进了一个全然未知的世界,做了一个很不美好的梦。 聂铮鬼魅似的声音就浮荡在他耳边,“看看你,做什么都做不彻底。说你钻营,你没耐性;说你聪明,又没到顶;就连勾引,自己都没硬起来。” “现在是你跟我撕破脸的时候?真想把这条路走到底该怎么做,我再教你一次” “眼看着有些东西从现任金主那得不到,你就更应该哄着,然后打入金主的交际圈,拿金主当跳板,找个背景大的,下家。” 这一晚,童延直泡到手心发白才被聂铮放开。 上岸,他浑身没力气,就在池岸倒下。反正他今天都输了,也不怕输得更彻底。 聂铮很显然还没放过他,童延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聂铮折腾他,是不是为了出游艇那晚被他睡了的气? 管他是不是,想个办法,明天再战。 妈的,他当时怎么会惹上这人。 但扬眉吐气的时刻很快就来了,“叮铃”几声,聂铮摆在方凳上的手机响了。 可能是他还不值得聂铮防备,男人边套浴袍,边按了免提,而后传来女人焦急的声音,“聂先生,白骅出事了,拜托你,救救他。” 哈?是小白花的经纪人,童延眼睛顿时睁大,乐不可支地朝聂铮望过去。 聂铮像是不耐地皱了下眉,“怎么回事?” “他去参加一个party,伸手泼了人家一脸酒,现在被人抓起来了。” 童延:“哈哈哈哈哈”好他妈解气,小白花不辜负傻逼之名,明知道是啪啪聚会还上赶着去,上赶着去砸场子。 聂铮看都没看他,“他泼了谁家的人?” 女人说:“是秦家,聂先生,这次真的只能靠你了。” 童延笑得险些背过气,“哈哈哈哈,怎么样?气不气?我可跟你说,那就是个胡混party,小白花可在刘导的剧组就听说过,别信他是瞎撞进去的哈。” 秦家!本城头一家!小白花干得漂亮! 虽然童延现在对这些仗势欺人的东西看不上眼,但被抓走的东西是小白花,那就让他去吧。 小白花的脑回路是一般人捕捉不到的。 次日,童延去公司见服装师和造型师,被几个男女指手画脚一通后,跟郑总监两人单独留在办公室。 郑总监说:“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昨儿聚会上的人说了,昨天他们晚饭跟小白花撞到一块儿,也就顺嘴提了下晚上的活动,都没提邀请,小白花自己要去的。知道吗?人家坐得还离他一米远,就顺嘴说了句旁边一女星还没他好看,他一杯酒就泼过去了。秦家的人,那是好玩的?” 童延对小白花的认知再次被刷新了。 但他对这死敌还是有点了解的,“人家专泼秦家人,说不定过就是等着某人去英雄救美呢?这不,去啪啪party立上牌坊了。” 郑总监皱眉摇头,片刻,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上次把你骗老聂那去的,是他?” 童延冷哼一声,“可不就是?” 郑总监心想,昨天本来带你报个仇,可没成功。 但这话他是不会对童延说的,这孩子暴脾气,要是知道自己被他带着仗金主的势抢小白花的角色还没成功,这么丢人打脸的事儿,童延估计会直接打他脸。 不过另外一件事还是可以说的,瞧着童延脸色还算好,他说:“《大荒》那个角色,我见到的时候就是没主的,我在副导演那对着表格捡空挑的。” 果然,童延先是脸色剧变,起身就走,接着浑不在意地笑了声,“我又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何必呢?” 一出郑总监办公室,童延像脚下生了风似的,直愣愣地朝着电梯去,宛如行尸走肉般的进去,十多秒后出来,一口气冲进训练室,接着又进了更衣室,反手把门甩上了。 有气无力地在长条凳落座,嘴角扯出一个不成形的笑,比残酷更残酷的真实永远都在最后,郑总监说的他真没信? 纯瞎扯。 他就没奇怪过?左右都是些没几个镜头的配角,人家剧组用外边没签公司的艺人还省钱,为什么放着省钱的不用,非看上他这个还得给公司抽成的。 他以为是自己足够优秀,眼下看来不过是那副导演爱说漂亮话。 童延顿时恨不得跟自己一巴掌,他拿什么看不惯有势可仗的那伙儿,毕竟他要往上爬还得找人借东风。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干瘪得不成样子,前些天他问童艳艳拿卡刚取的钱又不剩多少了。 他其实赚得不少,这三月,第一笔签约金和片酬加起来19万8,这数目放到以前,他想都不敢想。家用和老太太看病的钱确实不用担心,可新问题又出现。他在圈里有了交际,必要的时候,舍不得花钱,结果就不止是钱的事儿。 19万8,看着挺多的,但撇去家里必须花的,他其实也撑不了多久。 童延焦躁得嗓子口冒烟,他得接戏,得接戏! 接戏有各种手段,求不着聂铮他可以求别人,但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赶快跟聂铮撇清了。 童延脑子都想懵了没想出个所以然,下午出大厅的时候却找到了答案。 聂铮是跟他迎面走来的,别问为什么,童延现在就是不愿意像以前一样曲意奉承,于是,自己让到柱子后面。 隔着大理石柱,两女人在小声说话:“聂先生脸色很难看。” “可不是吗?听说咱们公司有个艺人得罪了了不得的人,到现在都快十二小时,还没弄回来。他能不愁?” 童延脑子灵机一动,在直达电梯门快关严时冲上去按住电钮。 门开了,没管聂铮那张脸上阴云有多厚,他飞快地闪了进去。 聂铮只是看了他一眼,显然也不太想理他。 就这样沉默到十二层,他跟着男人进了办公室。 他反手关上门时,聂铮已经在写字桌后坐下,只瞟了他一眼便低头看文件,“说。” 童延走到聂铮正对面,把腰杆挺得笔直,“昨晚你说利字当先,我来跟你做个交易。” 聂铮头抬起来,眼神带着几分兴味地看着他。 童延真是憋出一口老血,“我知道你着急什么?不如这样,你把我当赔礼送过去,换小白花回来。那家伙不就是喜欢男人吗?我比小白花模样好。” 看着吧,等他八面风光的那天,他亲手送小白花上天。 对面男人沉默许久,眼神凌厉地像是要把他穿透,“你想换什么?” 童延连嗓子都在冒火,生怕自己后悔似的一口气说完所有,“换你我以后各走各的,你不能再找我麻烦。还有,我要小白花弄走的那个角色。” 男人眼中的戾气迅速散去,竟难得地扬起唇,似忍俊不禁地说:“这可不够,你是去被人睡,我还付你笔钱怎么样?” 一个钱字像是点中了哪个,童延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奸妃 第二十三章 很多年后, 想起这一天, 童延只有一句感慨:人年少轻狂时总会做些莫名的事。 正因为年少, 这些自以为是审时度势之后的一腔孤勇,过后想起来往往令人啼笑皆非。 这甚至不算孤勇,仅是脑门子一热,揣着捏起鼻子一口饮下du药散尽沉疴的心思, 把生之为人的最珍贵当作筹码, 不管不顾地押上命运的轮/盘。 正如游艇那一晚,他强压着神志不清的聂铮献祭自己, 他明明知道这个行为的本质,却还是做了。只要一夜过去, 他的人生必将天翻地覆, 那时的他就是这样想的。 游艇那一夜像是打仗, 本质甚至跟聂铮没有太大关系, 那一场战争的双方, 一边是童延自己,一边是他不公的命运。 如此一来, 他爬了个床,心情还挺壮烈。这份壮烈可以掩盖很多东西, 由此, 心底犄角旮旯里的那些微妙全都不值一提。 但童延没想过,会有人直接跟他说:你跟人睡, 我给你夜资。 真毒啊, 一下扯开了全部遮掩, 这一刻,“为艺术献身”也好c“为命运博弈”也罢,这些幌子全都不存,本质的真实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他在卖。 童延站在聂铮面前,愣了几秒,把拳头握得更紧,接着又放开了。 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难得你大方,那就谢了。” 就是卖,那又怎么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舍不得孩子,哪套得着狼? 他一语方落,聂铮嘴角笑意不在了,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窝阴影下,深邃的眼像是遮着两团浓厚的黑雾。 童延只觉得那黑雾像是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吞噬进去,蚕食殆尽,心脏忍不住地瑟缩起来。 聂铮发怒了。 可童延心里头火气也更大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眉心在一下下地跳。 不就是笔买卖,行就行,不行拉几把倒。 人家有卖的心思,你只管说生意做不做,发火给谁看?当自己是谁呢,尽艹些瞎心,妈的,合着整间云星大楼,靠上人床换东西的,就他童延一个? 童延不耐地开口,“行不行,给个准话。” 接着,聂铮终于动了,一条胳膊依然搭在桌面,身子慢悠悠地往后,靠住椅背,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此刻,他看见聂铮眼底阴云散尽,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捉摸的平静。 聂铮那张脸轮廓极为立体,西方人似的高鼻深目,从眉弓c颧骨到下颌,骨相的每一寸都起伏得恰到好处,下巴干脆硬朗的线条尤其性感,嘴唇有些薄削。不笑的时候,唇角线条透着贵族似的矜贵傲慢。 而此时,即使眼色平静,这股子傲慢也不减。这种平静足以让童延联想到潜藏危险的水面,越是不起波纹,水面下越有可能是深渊。 就保持注视他的状态,聂铮放在桌面上的手伸向个遥控板,按了下,“行。” 童延看见男人身后,大面玻璃外的灰蓝天空,很快就被落下的垂帘遮得严严实实。 然后,聂铮站了起来,手指很随意地在那遥控板上又点了下,悠扬的小提琴曲顿时充满整个房间。 童延受不了这样没完没了的拖拉,“你什么时候送我去?” “条件我全满足,你不用去。”聂铮接通内线电话,灰蓝的眼眸锁住他的眼睛,对着电话说:“准备十万现金,现在就要。” 童延心脏又是一阵抽搐。 女秘书的效率高,电话挂断才一分钟,十沓纸币就被她装在托盘里端进来。房间里气氛异常诡异,女秘书放下托盘也没走,“你们这是” 聂铮眼神依然跟童延对视,手拆开纸币的封条,用命令的口气对女人说:“你出去,锁上门。” “嚓”一声,门关上,童延看着堆在托盘的钱,心脏紧缩起来,贴在裤缝的手用力掐进大腿。 聂铮就在他面前脱下西装,单手扔到椅背搭住,完全像是一次闲聊似的那样悠闲适宜,又拉松领带,解开了衬衣的第一颗扣子。接着,绕过宽大的写字桌,不紧不慢地踱到他身边。 童延刚察觉到男人眼里闪过的寒芒,完全没看清动作,“嘭”地一声,他被男人按到写字桌上。 下一秒手腕就被反剪住,童延脸贴着冰冷桌面,拼命地挣,犟着脖子去瞪身后的男人,“我艹你大爷!” 只觉得腰间一松,他运动服的裤子被扒下大腿,接着,身后一阵窸窣声,男人胸膛的温度贴上他的背,聂铮低沉的声线吹拂到他耳边,“你挑客人?” 童延心里那把火烧得更旺,但挣扎的动作停住了,“老子不挑,你来啊!” 不得不承认,这房间音响的效果好,小提琴曲缠绵优美,能让人想到微风中的静谧月夜。 童延只觉得股间一阵冰凉,随之而来是一股说不出是什么的香味,那冰凉被粗糙的手指送入他的身体,下一刻,他像是被一块强行闯入的粗大烙铁劈开。 疼,火辣辣的疼。 童延眼角一阵湿润,勉强能喘匀一口气,把因疼痛激发的全部怒意用一个嘲讽的笑发泄出来,“我送上门你不要,原来伪君子爱玩这口!” 眼下聂铮的动作完全是平静后的暴风雨,童延强压着身体的抖动,但下一秒,红红的票子像冥纸一样从他头顶慢慢洒落下来。 聂铮在他耳边粗喘着,“你的报酬” 童延愣了。就算勾引过聂铮一百次,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赤一地进行一场钱色交易。 一边被艹,一边收钱,那是什么?男妓。 聂铮的声音相当粗哑,“卖身的感觉怎么样?” 童延浑身的力气就在这一秒被抽走。 感觉不好,他早就知道了! 在刘导剧组,他哪不知道那些人在嘲笑他,原来他早就不堪忍受了,所以,一直在心里骂那些人神经病。 收钱也是卖,为了角色是卖。 原来他也在心里给自己立过牌坊。 为了前途去伺候金主,难道,就不是卖? 他早就忍不住了,有谁能一直跪着活? 几百遍八荣八耻,他抄下来,看懂了聂铮对他的蔑视。 他伺候人,让人看不起也应该,加上对奸妃传闻打心眼的抗拒,那种跪舔金主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所以聂铮出差时他才觉得轻松。 所以,从那段时日开始,他再勾引聂铮,要顶着十万伏高压一再说服自己他就是个贱货。 不停地骂自己,贱货靠爬床吃饭,心里还矫情什么。 游艇那晚一口喝下du/药不可怕,可怕的是时时日日,钝刀子割肉似的磨。 身后男人的动作越来越激烈,童延身子抖如筛糠。 不是他就是个贱货,妓/女生的贱货。 因此,听见聂铮再次问:“卖身的感觉怎么样?” 他不顾一切地嘶吼出声,“很好!再来!” 是,他矫情个什么啊?他就是被妓/女养大的,哪来的脸觉得卖不好? 童艳艳就是做着这种事把他养大的。 只是瞬间,聂铮像是被他激起了更蓬勃的怒气,童延觉得自己骨头缝都要被撞裂。 他身子绷得更紧,把全部的力气都冲到了嘴上,“不够重!!再来!!” 童延被花红的钞票灼了眼,这也是第一次,他这样清楚地知道,童艳艳到底是怎么把他养大的。 “臭小子,在那坐着,老娘出来就带你去吃蛋糕” “小王八蛋,这衣服穿上试试,不贵,老娘昨儿才赚了一大笔。” 被聂铮野兽般的力道拉回现实,童延疼得快晕了,可又觉得再疼些才舒坦。 他几乎歇斯底里,“不够爽!!你没吃饭?!” 他就是被这种钱养大的今天从这儿出去,这一个金主断了他再找下一任!下一任不行,再下下任!他就要卖出个影帝给童艳艳 他就是被这种钱养大的!有什么脸觉着卖羞耻!? 他不当叛徒他哪来的脸当叛徒?! 而此时,聂铮身子像在燃烧的烈焰中炙烤,沸腾的血液在四肢百骸横中直撞。 他浑身大汗淋漓,连眼眶都烧得生疼,没有理智,完全没有理智,他做着一件自己本来不会做的事,野兽一样的攻击践踏似乎成了本能。 可童颜也活像只疯了的小兽,身体绷得像石头,空出的手紧紧抓住几张钞票,用一身铁骨跟他博弈。 还在带着哭音声嘶力竭地吼叫,不住地挑衅:“就一次?你是不是不行?再来!” 这么犟!怎么就这么犟! 这天,聂铮办公室的门直到暮色落定才打开。 女秘书立刻站起来,一看老板的脸,愣了。 聂铮穿得十分周整,只是脸色难得地有些颓败,而且也只匆匆地扫她一眼,根本都谈不上对视,“让司机把车开到地下车库的电梯口,还有,让陈大夫去家里。” 女秘书心头一紧,瞥一眼门口,“好。” 马上拿起电话拨出去。 这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公司没什么人,聂铮把童延打横抱出来的时候,女秘书才敢猜测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 聂铮的家庭医生是在那次过敏后才聘请的,晚上,大夫从房间出来,看一眼女秘书,对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病人发烧了,有轻微裂伤,我给他把消炎药吊上了,外用药一天三次。还有,病人这两天吃清淡流食比较好。” 见老板没说话,女秘书送走了大夫,再回楼上,走到聂铮面前,温声说:“不管怎么样,那孩子才十八岁,可你是个成年已久的男人啊。” 这话说得有些冒犯,可聂铮胳膊肘搁上扶手,手指揉了揉额头,“嗯。” 接着,瞟一眼茶几上的纸袋,“钱你给他拿进去。等他好了,不要拦着他走。” 女秘书应了声好,提着纸袋进屋。童延手背扎着针,躺在床上睡得不太/安稳。 她把纸袋放到床头,摸了摸童延的额头,还是有些烫手。 而此时,聂铮也跟进来了,眼神有些复杂地垂视着睡着的人,在床侧站了一会儿。 床上的孩子嘴里好像嘟哝着什么,她见聂铮低头把耳朵凑过去。 等童延收住声,女秘书问:“他说什么?什么泥里,什么干净?” 聂铮缓慢地站直身子,“没听清。” 小白花是第二天出来的,清早在大厅等到聂铮的车,忙迎上去,感激地说:“聂先生,谢谢你。” 聂铮步子没停,“这次你受苦了,回去先休息一阵子。” 小白花一愣,“还好有您,我不用休息。” 聂铮一直走到电梯前边,目光平静无波地望着前方,“听不懂就去问你的经纪人。”接着,按下电梯,脚踏了进去。 几分钟后,女经纪人的办公室,小白花说完全部,“我是不是给聂先生添麻烦了?” “啪——”,女经纪人想都没想就赏了他一巴掌。 而后怒气冲冲地说:“让你去休息,意思就是你被雪藏了!听不懂吗?” 小白花捂着脸,不可置信,“可是,我是受害者啊。” 女经纪人嗤之以鼻,“蠢货还学人碰瓷。” 宋导剧组,原先小白花那角色的演出合同就是这天中午送到童延手上的。 童延趴在床上不言不语。 女秘书说:“昨天你就是为这个跟聂先生杠上的?” 童延被合同的白纸黑字扎着眼,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呵,算了,他这贱货卖一次,换了十万个角色,加上跟聂铮撇清,以后也不受刁难,这特么还不值? 别说,金主不上他则已,上一次还真慷慨,他矫情个屁啊。 他扫一眼地上已经收拾好的行李,对女秘书扯出个没脸没皮的笑,“姐姐,你避一下呗,我要擦药。” 女秘书干脆在他旁边坐下来,恨铁不成钢地说:“肖白骅出事之后,这角色本来就是你的盘里的菜,你急什么?你以为肖白骅为什么拖了24小时才回来,是聂先生没能耐救他吗?简直大错特错,他泼的是秦家一个旁支家的孩子,秦家是秦佑做主,以聂先生跟秦佑的交情,让放人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童延说:“那就是要给他个教训呗,毕竟以后还得捧这傻逼。” 女秘书说:“既然连你都知道他蠢,公司怎么会继续捧他?不继续捧他又哪有教训的必要?这二十四小时就是用来让传闻发酵的,毕竟秦家也要脸面,说聂铮给秦佑脸面认肖白骅被关一天也正常。” “行,24小时过去,肖白骅干了什么事,公司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了,宋导的剧组还敢用他?接着挑第二顺位,这饼可不就是你的了?名正言顺啊。” 童延呵地笑了声,心想这饼本来就是老子的。还顶了个第二顺位的名,还要闹一通才够得上。 可女秘书又说:“本身这角色就是宋导已经给肖白骅的,郑总监带你打着聂先生的名去抢,这事儿,宋导剧组的人都知道,聂先生怕你落人口实才借你的名郑重发了封函给宋导,声明你不知道内情,知道后自愿放弃角色,签名还是我访的。” 童延愣了,可他连聂铮的床都爬了,不仗着金主的势强人资源的玩意儿还是个玩意儿,区别在哪?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女秘书说:“你别说洗白没必要,区别大了去了。你没仗聂铮的势抢人已经到手的资源,外人说起来,你的名声好听多了。” “你现在还十八线开外,接的都是带资就能上的戏,可你就一直十八线?再往后头去,越是有名的导演越有脾气,人家拍个片,投资商打破头地上。偏见啊,你不知道偏见是个多可怕的东西,人家很可能就因为偏见不用你。” “恭喜你,你现在名声还不算差,先前刘导那个男配,明煊对外造谣说你是聂先生硬塞进剧组的床边人,角色是抢来的,聂先生跟那谁签约的时候,也给你洗白了,虽然那次目的不在洗白你。” “而且这次就算肖白骅不出事,公司的戏就宋导这一个?聂铮要补偿你资源,只要打先手,有一万种办法让别人觉得是你自己挣的。” 童延又是一怔,“他打算补偿我?” 女秘书说:“有啊,但不是为肖白骅这事儿,虽然他让你住这儿不是为了睡你,但终究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什么我不方便说,但既然让你背了个床伴的名,怎么也得给你些好处,谁知道郑总监给你找了这个角色。” “你怎么不想想,你们这圈子出名大都靠睡上去的生态,他难道就不知道?就这样他还一直跟你说容耻,这不就是在告诉你,即使住在一起,你只管板正着就行了,不用想着走那条路。” “总之,在昨晚之前,他都没亏待你什么。他不来,不会有人补给你那十多万的签约金。你要想想,游艇那晚是他睡你吗?是你睡他。他估计惦着既然事情能成,自己也有责任,你现在才能继续演戏。” 说完,女秘书站起来,“行吧,我出去了。我也是看着你要走了才说这些,以后你们没其他关系,聂先生至少还是你的老板,说清楚了大家好见面。” 还是最好别见了,童延想,聂铮这人他一直看得云山雾罩。 清楚的是,他现在怵这男人。 不是他没出息。有谁经过昨天那么一场,会不对聂铮发怵?他不信。 还不止发怵,总之就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面。 聂铮昨天是教训谁啊?就算游艇那晚他害过人,有仇有怨只管上刀上枪。 他就算烂成一滩泥,自己愿意,需要谁教训? 童延是在聂铮不在时离开的。 回到他那城中村的家里时,童艳艳也不在,应该是带着老太太去医院了。 童延坐凳子上,从纸袋里头掏出被他拧得皱巴巴的钞票,袋子里头是成叠纯新的,一眼看下去,令人眼花的红白,跟这破烂的屋子格格不入。 平生第一次,他心里冒出一股冲动,撕碎了,把这些钱都撕碎了,一直撕到拼不起来。 “哎?臭小子你回来了?”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童延手一抖,把钱都塞回袋子里,站起来出去迎童艳艳,“是,去医院了?” 一直到把老人安置好,他跟童艳艳说了声,出了趟门,把十万块钱另外开了张卡存起来。 回家,将新卡递到童艳艳手上,“给你,这是给你自己花的,买吃买穿,爱干嘛干嘛,别留着贴家用。” 童艳艳说:“这是多少。” 他报了个数。 他妈急着推,“你留着给自己啊。” 童延哪敢接,把这张拿在手上似有千斤重的卡塞他妈兜里,“我有,你拿着。” 金主没了,日子还得一样过。 转眼八月,刘导那戏的宣传造势即将开始。投资商晚上请剧组几个有闲的在一块儿吃饭。童延有些犯愁,这就算是要上场面了,他连穿什么去都不知道。 他这一阵子没怎么搭理郑总监,但这时候,神经病还真派上了用场,郑总监从品牌商那给他弄了几套上得了场面的衣服。 晚宴定在锦园会所,能订到位的都非富即贵。这投资商还挺讲究。 流光溢彩的大厅,他被服务员领着往里走,大厅里有水般流泻的钢琴声,童延下意识地朝钢琴的位置看了眼,吓得只差没跳。 坐在钢琴后头认真弹奏的女孩,肤白貌美,乌黑长发披在肩上,身上穿着精致的缎面连衣裙,是好久不见的叶琳琅。 童延去包间认了个位,招呼一阵后,借了个接电话的托词,再次回到大厅。 此时钢琴刚奏完一曲,叶琳琅正坐着休息,他脚下生风地走过去,敲了敲钢琴,“哎。” 叶琳琅闻声抬头,立刻一脸惊喜,“童延——” 童延压低声音问,“你在这儿干嘛呢?”这可是朵温室里养出来的真傻白甜,在这儿献艺赚钱,这是,家里破产了? 叶琳琅笑了,“我来打个暑期工,顺便体验生活。以后学表演,这是必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奸妃 第二十四章 童延好一会儿没说话。同一个年纪, 有人出来打工是拼命谋生计, 有人则是给平淡生活增添调剂品。 这他妈简直 催人嘤嘤嘤嘤嘤。 不过也对, 演戏演的就是人,各种各样的人, 得有生验的确说得过去。 他望着女孩那双清透得一尘不染的眼,“不是, 打工非得在这儿?这晚上的活儿,你家里人让你出来?” 听他提到这个,叶琳琅眼睛居然眨了眨, 多了丁点狡黠,“我没让他们知道。” 很快, 笑意又逐渐抽离,“上次的事,对不起。” 这说的自然是送簪子那天的官司, 童延摆摆手, “没事儿。行吧, 你演完早点回去, 别跟怪叔叔说话,我那边还有饭局, 先进去了。” 这晚饭局的气氛不错,但童延也没特别跳。小明星对投资人秋波暗送在圈里不算出奇的事儿,可晚上到场的这位投资人是个笔直的直男, 酒过三巡, 左右两边的位置都留给了36d。 童延喝得不多不少, 仗着好酒量,没多大感觉。 刘导倒是喝高了,将近散场时,人往沙发一窝,开始说胡话。这时候,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瞧着这位有人照顾,童延也要打道回府。 谁知他只道了个别,人还没起身,刘导庞大的身躯猛地扑过来把他抱住了。 抱住还没算完,这奔着五十去的男人趴他肩头嚎啕大哭起来。 童延心里骂了声艹,听见刘导边哭边囫囵不清喊着一个名字,“你叫谁?” 刘导看来还没认不清人,涕泗交流地说,“我的初恋可像你了嗝真的,当时看你送簪子那视频我就想起我跟他那会儿。我跟他散的时候,也是嗝他去我家送东西,也是被我妈棒打鸳鸯赶出去。咱俩那年还都是十八岁” 童延:“”八十年代初,发现你跟男的谈恋爱,你妈没打断你腿就算是真爱了。 刘导从兜里掏出钱包,打开,翻出张黑白照片颤巍巍亮他面前,“你看他是不是跟你特别像?” 童延看了一眼,照片上那男的小眼睛c蒜头鼻,还是个香肠嘴 刘导这滤镜该有多厚? “像不像?” “像!”个屁,童延有些怀疑人生地转头从镜面背景墙照了下自己的脸,确认没残才放心。 刘导又开始鬼哭狼嚎,那样儿真是比死了娘还悲痛欲绝。 童延不得不表示一下同情,“他没了?” 刘导又打了个酒嗝,继续嚎,“不是他以前才140斤,现在,长成了一个400斤的秃顶胖子” 童延:“”哈哈哈哈,神他妈真爱,才值260斤。 童延这晚还是自己单独走的,经过大厅,看见叶琳琅还坐在大厅休息区的沙发上。 有些头疼地过去,“都十一点了,你在这儿等打更呢?” 叶琳琅站起来,“我等你啊。” 所以,几分钟后,童延还是带着妹子一块儿走在了夜归的路上,这个点,让小姑娘自己回去,就不是爷们能干出的事儿。 叶琳琅家离这儿不远,是自己骑车出来的,自行车就停在不远处一居民区的停车棚里。 童延瞧一眼那停车棚破烂的网栅和里边鬼火似的暗幽幽的灯,问女孩要了停车牌和钥匙,自己进去,只让叶琳琅在路边等着。 他推着车出来,叶琳琅在路灯下亭亭玉立。而就在女孩旁边的水泥路上,一辆红色的豪华跑车乌龟似的爬着,流氓似的对着女孩一顿按喇叭。 活生生富豪公子哥当街猎艳的场面。 童延把自行车摆下马路沿,把着龙头,腿一撩骑上去坐稳,回头瞟一眼女孩。很快,车尾一沉,女孩的手扶上他的腰,特别幸福地说:“走吧。” 深夜的街道,穷小子用单车载着美貌而单纯的姑娘扬长而去,丢下自命不凡的贵公子傻逼兮兮地戳在豪车里。 多青涩美好的画面是不是? 可骑着单车的童延真是连零星半点微妙得意都没有,也只有叶琳琅这种傻白甜才做得出这样的选择。这姑娘家境好,被保护得更好。 可别听外头那些dia一丝成天鼓吹什么,“拜金女宁愿坐豪车里哭也不坐自行车后笑是道德沦丧”,任蒸你就熟了! 事实上,男人比女人现实得多。 有点什么的男人尤其懂得最大化自己的价值,就那些酸嘴的dia一丝,你给他个少奋斗二十年的机会,抛弃妻子算得了什么啊? 因此,从一街道公园旁边过的时候,童延把车停下,干脆把叶琳琅带到公园长凳坐下,很直接地问:“你考电影学院跟我有没有关系?” 叶琳琅连忙摇头,“没有,我就是自己想做这行。” 真是个实诚姑娘,她说不是就不是,童延把心放下了。 可这心也只放下了一半,童延抬头扫一眼扶疏枝叶外被路灯照得昏黄的长街,前一阵不甚美好的几个月历历在目。 他垂下眼睛,“这行不好混,你有点准备。” 暴利行业都是资本说话,越靠近上层,越知道权势阶层面前他们多么渺小。他这个穷小子是,叶琳琅家那些家底朝这圈子一放照样不够瞧。 童延又想到在聂铮家的那几个月,他一直装孙子是指望聂铮一下给他多大的饼吗?不是。 就连最后,也是认为自己的资源被小白花抢了,觉得他做小伏低连个公平都换不到,才跟聂铮吵。 最后知道真相,他为什么还是要走?那只能说,或许跟小白花抢角也就是个导火线。 没办法,跪舔金主,他自己伺候不了了,不因为这事,也会因为别的,他迟早要爆发。 特么这到底是跟谁学的富贵病? 他有权利得富贵病吗?还是没有。 如今看来,他以前还高看了自己:《大荒》那角色人家原本就没看上他,宋导本来看上的就是小白花。 就刘导这戏,虽然一直知道人家选他是因为他足够贴合角色,童延心里头多少有那么些自认出挑。 可就刚才刘导那顿酒疯看来,出挑纯特么瞎扯,刘导选他完全是被送簪那一幕触动旧情,他就是一撞上死耗子的瞎猫。 虽然,童延一直有觉悟,他进圈子就是卖脸。但谁没点自己根骨清奇是绝世奇才的幻想。 可这些日子现实无比惨白地摆在眼前,在专业上他算不得有天赋,就算有,放在大批的科班面前,也不算什么。 大腿还要不要抱?还得抱。 矫情病该不该丢?自断一臂都得丢了。 傍谁?今晚上不明摆着有个觉得他像初恋的刘导吗?他为什么不去试试?冲着那啤酒桶一样的肚子,他给自己几天时间做心理建设。 刘导能耐不如他前任金主这个不在话下,可游泳池那晚,聂铮不是教过他吗? 伺候金主,打进金主的交际圈,拿金主当跳板,选更好的下家。 想得头头是道,但那天办公室里,一边被人艹干,一边被人砸钱的画面突然浮现在脑子里,童延只觉得心脏被拧成一团咸干菜,但他很快就把这股子异样压下去了。 把叶琳琅送到小区外头,童延看着女孩走远,突然出声:“哎!” 他看见叶琳琅回了头。 叶琳琅那张皓雪般的脸干净得让人嫉妒,童延说:“明天别再去那了,你好好的” 好好的,干净地活。 可得,把他干净的那份,一块儿活下去啊 次日,聂铮的办公室。 郑总监坐在聂铮对面:“怎么说让他回去就让他回去了呢?你不怕老聂知道去找他?” 童延离开半个月,这是第一次有人在聂铮面前提起。 聂铮心情不怎么美妙,那天,他真是被那孩子出卖自己到底的决心震撼到了。不得不说,失望透顶。 但不管怎么样,不管他对童延是什么样的感官,童延现在还是公司的艺人。 于是聂铮用眼光直刺着郑总监的眼睛,“他不傻,还知道审时度势,而且,你是做什么的?” 半个月前,还能说是刘导那戏刚杀青。到如今,郑总监现在对童延的态度却还是不作为,不作为到什么程度?连初步的包装方案就没出。 被直接问责,郑总监笑了下,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瞟向旁边,“我这不是想再看看这孩子的秉性吗?而且,部门事儿挺多。真的,包装宣传方案我已经在拟了,三天,三天之内” 聂铮马上打断他,“不用跟我交待时间,你要记住这是谁的本职。你以前专业水准和操守不是这样,我希望你好好反省。” 郑总监说:“可能是因为我最近身体不大好吧。总失眠,白日精神跟不上。” 聂铮扎在收益分析表上眼光顿时抬起来,“看大夫了?” 几个小时后,郑总监在楼下,同样被童延缠上了。 童延说:“现在刘导的戏快到宣传期,是我露脸的时候了,公司给我的计划呢?” 郑总监没说话,搭在写字桌上的手,食指焦躁地刮着桌面。童延一瞧,“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一听这话,郑总监立刻回神,“别急,计划明天就出,”接着看了童延一会儿,“聂铮傍不住了,你没想过从了老聂?” 童延顿时挑眉竖眼,“你他妈全指着艺人自己睡上去呢?而且就算要睡我也不找老聂,我又不傻。他现在就是个空架子,要不明影帝能憋屈成现在这样?” 郑总监不说话了,这孩子还真能审时度势。可怎么就没想过,老聂或许能为你拼一把呢? 而童延气还没撒完,“那位至少还给我们补了签约金。可老聂当家那会儿,我们过的什么日子?算了,这事儿一提,我恨不得问候他祖宗。” 说到这儿,想着又不对了,“不是,什么叫我从了他?他放风声要找我?” 郑总监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你跟着聂铮,他不方便下手。跟着我,他照样不方便。” 童延不耐烦地问:“什么个意思?” 郑总监挑眉,“他没脸在儿子手上抢人,你不是刚问候了我祖宗吗?你真没听说过,老聂有个私生子就放在公司?” 童延一愣,“你是聂先生他弟?”艹,全天下都是你们家人吧。 郑总监一笑,“错了,我是他哥。” 童延登时乐了,“哈哈哈腹黑老成的是弟弟,活泼烂漫不着调的居然是哥。” 郑总监就瞧着他乐,心里头快拧出一个麻花。 乐什么乐?孩子,刘导新戏一播,你在外头一曝光,那点事就替你兜不住了,那是贴在脸上的黑料啊。一个新人这种出身是明摆着的麻烦,傍不上够大的庄家,单纯是老板,人家就不会选择在你身上投资,毕竟,可以捧的苗子多了去了。 郑总监暗叹一口气,算了,事情都到这地步了,能怎么样。到时候聂铮知道了要还是公事公办,他就自掏腰包捧吧。妈的!肉疼。 可转机就发生在这天晚上。 刘导大概是昨天还算痛快,这一晚,设宴还席,地点依然定在锦园。 童延当然也在受邀之列,晚上,走进大厅时听见里面的钢琴声立刻就无奈上了。 过去,一手揣裤兜在钢琴边上站定,等最后一个音落下,要笑不笑地瞧着叶琳琅,“你就不能换到白天体验人生?” 叶琳琅说:“可我跟这儿经理说好弹一个月。” 服!傻白甜脑子里就一根筋。 童延刚要开口,女孩的手突然抬起,飞快往他嘴里塞了个东西。 入口丝丝缕缕的甜,还犯着些苦味,是块巧克力。 味道不赖,童延闭着嘴慢慢嚼起来的时候压下了眉头,叶琳琅只是笑眯眯地望着他。 还没等他嚼完,女孩目光落到他身后,“欸?昨天那人。” 童延下意识地转头,看到了昨晚上豪车里的公子哥。 公子哥胳膊被一妖艳的女人挽着,也在朝他们这边望。 童延把东西吞下去,用手背抹了下嘴,“你认识?” 叶琳琅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就好,那厮看着就不像正经人,想着公子哥是带了女伴来的,童延没太当一回事。还有,这会所应该也不是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因此,跟叶琳琅交待几句,童延就进去了。这时的他完全想不到,有些人的猖狂程度永远都超出人的意料。 可能是昨天大家都喝得不少,这晚上刘导做东的宴,在场十来位端杯换盏的兴致不高,于是比昨天散得早了些。 童延离开时落到了后头,接着干脆用了下包房里的洗手间,再出来时人已经走了个干净。 这次他路过大厅时,果真没看见叶琳琅。想着傻白甜终于听话了,童延出门时心情还不错。 但脚刚踏下门廊,他就愣了。 不远处,路灯下,昨晚的豪车就停在那,一群穿得人魔狗样的富二代围在一边起哄。 豪车公子哥肩上扛着个长头发女孩正朝车门的方向去,女孩哭喊嘶叫声响彻夜空。 叶琳琅。 可尽管这帮子混账闹得这么不像样,会所的保安依然在门廊下,只当没看见。 童延就眼见着叶琳琅被混账扛着离车越来越近。索性把眼睛转开装瞎,将晚上人家递给他的一支烟叼嘴里,两手往裤兜一揣,朝另一个方向晃荡着走。 昨天就让傻白甜不要来了,叶琳琅今儿还是自己往这不该来的地方撞,出事怪不上他。 他怎么管,拿什么管,这会所老板都不敢惹的人,是他这穷小子能惹的?他去了也是送死,他家还有两口人要养。 可是,没走出两步,童延突然把烟用力撇到地上,朝着那伙牛鬼蛇神的方向箭一样地冲过去。 娘的,管了又怎么着? 哭叫声像是一把利爪,一下下刮了心上。童延就带着一脑门子的热血,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直冲到公子哥面前,站定。 在一群,比他强大许多倍的男人面前站定。 他把车门拦着身后,用力捏了几下拳头,还很痞都笑了下。 “喂,哥们儿,昨晚的事是咱俩的事,你把她放下来。有种就别为难小姑娘。” “童延——”叶琳琅还在哭。 公子哥在起哄声中讽笑着说:“你是哪根葱。” 但女孩终究是被扔到了地上。 就从这一刻开始,拳脚相加。童延拿出浑身的狠劲跟公子哥互博,可是一个对一群,巨大的力量悬殊,最终车门打开后,被拖上去的是他。 叶琳琅哭成了个泪人,被人拉扯着甩到车后,几辆跑车呼啸而去。 女孩披头散发,踉跄着爬起来,浑身无所适从地像是抽筋似的,颤抖的手从兜里掏出手里,报警。 “你说的车在哪个路段,车牌号多少。” 车牌号是多少!? 叶琳琅朝门廊冲过去,拉住刚到门口巡视的经理的衣袖,尖叫出声,“给我看监控,刚才是谁的车?” 可经理掀开她的手:“我们这没监控。” 女孩细瘦的手臂紧紧拽住经理的衣领,疯了似的哭嚎,“你们知道,一定知道!你不说我告你们到死,这儿告不成,我就去上面!” 经理握住她的手腕,用力挣,“小叶,你别找我,那些人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 绝望,真是绝望!可就在她绝望之际,几个男人从大厅走出来。 被围在中间的两个男人,都是高大挺拔,西装革履。但其中一位,面部轮廓相当深邃,有一双灰蓝的眼。 叶琳琅像是看到黑暗中最后的一束光,跌撞着扑过去,被旁边人挡了下,还是抓住男人的手臂死死不放,“你是不是聂铮先生,云星的聂铮?刚才你们公司一个艺人” 聂铮扫一眼保安和经理躲闪的眼色,又看看哭得一脸狼藉,几乎吐词不清的女孩,一个眼色止住要拉开女孩的人,“我是,你慢慢说。什么艺人?” 叶琳琅哭得气都喘不上来,“童延,你们公司有个叫童延的艺人,刚才救我,被几辆车抓走了” 聂铮眼色微动,“你说谁?” “他叫童延我不骗你,真是你们公司的艺人” 聂铮只跟那经理计较,“谁动的手?” 经理不敢出声,畏畏缩缩地朝聂铮身边的男人看了一眼。 聂铮还有什么不明白,头侧过去,“这可跟上次不一样。” 男人掏出手机,冷冷笑下,“今年真是出妖怪了。” 半个小时后,疾驰的救护车上。 聂铮已经脱掉西装,衬衣的袖子一直卷到手肘,坐在低矮的长条凳上,胳膊搭在膝盖。 女孩就坐在他旁边,眼神一瞬不瞬地望着对面担架床上的人,强忍着没哭,只是时不时抽噎一下。 聂铮也朝担架床看着:童延悄无声息地躺在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侧脸颊一道血痕触目惊心。应该没有危及性命的伤,但伤得也绝不算轻。 聂铮已经知道事情原委,突然出声:“你是他的,女朋友?” 叶琳琅哑着嗓子说:“不是,他就把我当同学。” 聂铮心里滋味很是难言,深深望着童延那张找不着几块好皮的脸。 为什么?不是一直心思全在取巧钻营,唯利是图? 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小人? 可真小人怎么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为了别人奋不顾身,做这种很可能,有去无回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小兽 此为防盗章 打电话时, 童延正好在跑场子的夜店, 电话挂断,他换完衣服刚出后台,在走廊里遇见了店里的调酒师。调酒师冲他挤眉弄眼, 擦身过时还有意撞了下他的肩。童延顺手拽住人家的胳膊, “别急着走啊。” 调酒师一喜,果然没走。 童延凑到在这人耳朵边上问了一句话。 调酒师做捧心状,“你弯了?对象不是我?” 童延说:“哥哥, 没跟你闹着玩儿, 饶了我吧。” 调酒师说:“什么叫gay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大家爱好各不同,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躺平给艹,咱俩来个友情炮?” 童延说:“当我没问。” 作势离开,立刻就被调酒师一把抓住了手腕, 童延回头一脸得意,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调酒师这下有了几分正形,“你总得说说是什么样的gay,多大年纪, 什么个性, 做什么的。还有, 1还是0?” 童延自然照着聂铮的样回答, 正经人, 特正经的那种, 还有钱有势, 年纪三十,看起来不像个零。 调酒师摸下巴,“是个叔啊,你是想睡了人家呢,还是要认真谈个恋爱?” 童延想都没想,“睡就行了,俩男人爱来爱去你肉麻不肉麻?” 调酒师:“” 童延不明所以,但很快就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调酒师告诉他:“那我估计你说的这位喜欢清纯点的处男。还没开窍懵懵懂懂,夸张点说,摸着别人硬了,还一时反应不过来问声怎么藏了根棒子那种。” 童延只觉被当成了傻子,这特么得是个小姑娘吧? “夸张!说了是夸张?你得意会,程度自己拿捏。你想想啊,男人到三十那功能总要打折扣,需求太强的招呼不住啊。在床上哪一型最合意?当然是不经人事的雏儿,没比较就没伤害懂不懂?” 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童延没全信,但也觉得不是完全没道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最后他思量半晌,在旁人意见上又加了点个人心得,再次调整了朝金主进击的最佳人设,倒也跟他最初的想法没差太远:傻白甜。而且还得是个屁事不懂的傻白甜。 他做好了打动金主的所有准备,走心程度把自己都感动了。 见证奇迹的时刻就在第二天,谁知道天还没亮就接了个电话,公司那边通知他们立刻过去收拾东西搬家,他们的形体训练室要从地下车库边的水帘洞迁到二楼。 这是天大的好事儿,且不谈整个雨季他们在水帘洞待得多难受憋屈,能堂而皇之从正厅进电梯至少说明他们这群扒在船底的藤壶螺壳,终于被上头重视了。 童延从床上跳起来套上衣服就往外冲,一刻都没敢耽搁。到公司,发现二楼存物柜和设备都现成,比之前用的好了几倍还不止,他们只需要把自己那点私物捯饬利落。这活儿花不了多长时间,童延心里挂着正事,二十分钟内全部解决完毕,也顾不上跟同一个洞里的猴子们扎堆高兴,推门就走。 可临出门时听见有只猴子在他身后说:“谁的安排?那还用得着说,聂先生呗,他昨天顺脚来看一趟,今儿就有人叫着咱们搬上来,还能是别人?” 童延脚步顿了下,今天这好事儿是谁促成的,他还真没停下来细想。 可眼下看来,是聂铮,只能是聂铮。 毕竟,从签约到现在,除了聂先生,公司上下就连打扫清洁的大妈都不屑正眼瞧他们。 童延突然就迷茫了。 这天他日程特别紧,上午还有个私活儿是给一汉服工作室拍照片,拍摄地点是在南郊的山脚,童延就一直迷茫到山脚。 一时觉着今天这甜头分摊到这么多人头上可惜,紧着他一个多好。一时又觉得聂铮人其实个好人,而他自己满肚子坏水,活像是个算计唐僧等着吃肉的妖怪。 昨天听说的地址刚好离这不远,但他突然就不那么想去了。 刚好一个景拍完,新造型摆上,工作室女老板来替他整理衣带,啧啧赞叹,“韩子高要是长成你这样,我就明白他怎么能从一个卖鞋的穷小子做成男皇后了。” 穷小子? 童延瞬间清醒,顿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纠结个屁啊,没个好家底还非害上富贵病,矫情!人傻是福,自己落个光明磊落说起来好听,可那也真是生活优渥才捣腾得起的玩意儿。 可他不是,当个好人对他来说太奢侈。 所以他今天到底还得按计划行事,去巧遇他的聂先生。 只是照片拍完,女老板给他结钱时,童延拈起旁边还没来得及收进箱子里的黑檀岫玉莲花簪,“姐姐,我少拿点钱,你把这个算我。连盒子一块儿,行吗?” 就当是他最后一次奢侈。 女老板和摄影师一行人回城,童延没搭顺风车,打个招呼告别,骑着自行车就晃悠悠地往另一头去了。没跑多久上了水泥路,前方就是村落,不一会儿又看见路牌,正是他找的那个。这村子看起来富足,比他家那片还像城市,路边一溜的小楼整齐排列,快到午饭时间,各家院门竟然都关着,路上没什么人。 就顺着门牌找,终于瞧见前边路口上,一栋青顶白墙小楼雅致得格外显眼。他心脏砰砰跳,就是这儿了! 童延撩腿下车,歪在墙角,从包里掏出个小扳手对着前轱辘轮轴利落地几下捣鼓,再推车试了下,前轮动得无比艰难,这才把工具揣回去,手架起自行车到那楼院门前边,伸手拍门。 “是谁啊?”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但院子里头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童延又拍了两下,“我是过路的,车突然坏了,能借个扳手起子吗?” 吱吖一声,沉沉的黑铁院门上,小门撕开一条缝。 聂铮就站在门里头,一手握着把手,眉皱了起来,似是意外又似是质疑,“是你?” 童延大惊失色,“聂先生,您怎么会在这儿?” 聂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可能他这种出身,即使爹不疼娘不爱,身边看顾的人多,幼时日子也不会过得太惨。这院子里住的就是从小照顾他的老保姆,从他坠地时开始带起,在他童年被外公赵老先生带走时又跟着去了国外,一直到他成年才回乡。 聂铮每每回国,抽得出空时会来看看这位视他如己出老太太。 他来是理所当然,可童延出现在这儿就不那么寻常了。想着这段时日接二连三的巧遇,到这个时候,聂铮终于开始怀疑这个巧字的真实性。 但他还是把童延让进了院子,往里走时瞥一眼几乎要晃下来的自行车前轮,淡淡地问:“出来踏青?” 童延这边标准答案当然是一早想好的,“不是,我外婆有个老朋友南边山里守林子种树,今儿我就是被差着进去看看顺便送点儿东西,我这任务是完成了,正准备回城,没想到车在路上不听使唤了。”人是真实存在的人,离得也没多远,不怕聂铮打听。送东西是假的,但谁特么闲得慌真跑去山里盘问? 聂铮突然也觉得自己多疑了,他今天往这儿来,连最亲信的秘书都没知会。真知道的那位,童延够不着。这孩子路上抛锚确实倒霉,他与人方便是应该的事,只是,怕是搅了老太太的清静。 可他刚支使童延把车放在空地上,老太太从厨房里出来了,“是谁啊?” 聂铮说:“从这路过的,车坏了进来借修理工具,刚巧认识。”接着介绍,“这是童延。”又对童延说:“这位,你就叫夏奶奶吧。” 童延不疑有他,站直身子,十分乖巧地说:“夏奶奶好。” 老太太浑浊的眼光一触到童延那张脸就定住了,“哎——”颤巍巍抬手揉了下眼睛,又上前一步冲着人仔细看,大喜过望,“好俊的孩子!哎,坐,快坐下说话,正好赶着饭点,就留下一块儿吃饭吧。” 童延:“”哈?第二阶段目标提前达成? 一声奶奶还真没白叫。 夏老太还在粘着童延瞧,就差喜极而泣伸手摸脸了,“孩子,你模样生得真好。” 聂铮:“”这看脸的世界 只得开口提醒,“夏姨。” 夏老太太这才回神,“欸!我知道,我这就做饭去。” 童延:“”好像来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对?刚才聂铮自己管老太太叫什么来着? 不管颜控的思维多难理解,童延到底是留下了,当然推一推意识一下客气是免不了的,最后还是聂铮开了口,“你就算现在出发,回城也得是下午一点后。待会儿我带你回城,车也不用现在急着修。” 童延开始表演,没马上答应,而是装出几分茫然神色,呆呆的,“啊?” 漂亮!这才是天降鸿福!刚才开场那段各种意外啼笑皆非,他连装都不用装就一脸懵。接下来人留下吃饭,难得跟金主独处,人设还得继续套下去。可懵懂无知的傻白甜修车,要是忍不住把他如火纯情的技巧露出来,那还不得崩出个东非大裂谷? 可这天的东非大裂谷显然没应在他身上,聂铮替他拿主意,“就这么定了,这边坐。”童延心里乐开花,佯装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就眼见着聂铮转身在院中的紫藤架下坐下了。 坐下还不算,藤架石桌边矮凳上摆着一个大簸箩,出手就是十位数的混血大佬聂先生很自然地从里头拿出一个半成的藤篓子,就这样慢条斯理地编了起来。 童延:“”哈哈哈哈,神特么崩坏,怎么不干脆织毛衣? 他拼命忍笑,等那股子劲儿过去才敢开口,还硬抠出几分惊讶崇拜,“哇哦!您还会做这个,好厉害!” 聂铮究竟教养良好,即使觉着这崇拜太过,回答时还是对上童延的眼睛,平静地说:“过奖,不难学。” 就这反应?童延继续演,在石桌另一边坐下,还找了一个最正确的姿势趴在桌上,手撑着下巴装模作样地“认真”欣赏起来。 然后他就是在这时跟着聂铮在东非大裂谷会合的,这事童延过后每每细思都想扶额: 大概是为了给他加菜,老太太去后院抓了鸡。可还没进厨房,那鸡十分张狂地挣脱了,扑腾翅膀一跃三尺高,嘶叫着从童延脑袋上飞掠过去。 童延什么脾气?头上毛还竖着几根,心里骂着娘,笑眯眯地起身撩起了袖子,“放着我来!” 听见聂铮问了声,“你行?”依然没能把他拉住。 这还不止,把鸡逼到犄角旮旯,童延一把抓住。手里炸了毛的鸡疯了似地挣,他冲到水池边上,拿起刀照着鸡脖子就是一抹。 鲜血飞溅,世界安静,童延心里气也顺了。 转头就见聂铮高大的身子立在一边,看着他的眼神无比复杂。 要完!懵懂无知的傻白甜还在吗? 童延倒竖的眉立刻平复下去,十分天真地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不谙世事小白兔样。亲娘老子欸,配着他手上脸上的血,好像,成恐怖片了?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聂铮突然笑了。唇角微微舒展,就像一尊完美无瑕的石像瞬间附着了血肉,一惯缺少情绪的英俊面容瞬时生动起来,依然深沉,可又出奇的迷人。 “干得不错,”聂铮说,“就这样,别客气。” 更重要的是,这是个大女主戏,视后女主演比凌青华咖位更大,他得穿着这身行头把今天的戏好好过了,他就不信,这几条拍成,回头凌青华还敢开口让视后返工。 童延以前只演过几个没几分钟戏份的配,算不上什么资历,但好处还是有的,至少他不会像第一次站在镜头前的纯新一样走位拿不准节拍。人在镜头前流动,几步过去到哪个位置,怎么找合适的灯光镜头角度,用什么节奏念台词,是最为难初入镜者的地方。所有的都做到,然后才谈得上演技。 可就算拿得住,说一点紧张都没有那也是骗人的,纯粹紧张,倒不是怯场。幸好,跟他对手戏的视后当真有视后的风范,半点架子也没有。第一场拍的是初遇,少女对少年一见钟情,带着随从,由河边一直追到郊野山巅。 女主演一双美眸含情脉脉望着他,“我不美吗?” 刘导说角色跟童延很贴倒真没说谎,他完全可以本色出演。他双手敛袖,扬着下巴用眼神斜睨过去,笑了下,故作不在意地说:“美啊,你比溱水岸的芍药还美。” 少女当真把芍药递到他面前,他没接,只是笑,眯起眼视线视线散漫地追着山间飞舞的蝶。 现场当然不可能有蝴蝶,所以眼神该放空到什么程度,该追到哪,全靠他想象。 “噗呲”一声视后笑了出来。 童延也笑了。 视后捂着嘴连连摆手:“我笑场了对不住,再来一条,童延你别紧张,眼睛可以再活一点。” 总得来说,这天的拍摄还算顺利,连着两场戏都是两次过,比童延原先设想得好多了。 此时他还不知聂铮的车已经行驶在来这儿的路上。两场戏下来,他今天的通告就完了,但也没打算回家。卸完妆出来外头正布景,没什么可看的,棚里还闷得慌,童延自己晃晃悠悠地出去透气,人刚到外边就听见后头有人叫他,“你站住。” 是小白花。 童延当真想咬死这傻逼,但强忍着没撩瓜子张嘴。在剧组地盘怼自家艺人,那他就真跟小白花傻逼到一块儿了。 他不搭不理,只想自己清静。谁知小白花还犟上了,跟在后头不依不饶,“你怎么能随便毁人名声!?” 童延火气险些冲开天灵盖,只闷声不吭的往前走,没走多远瞧见前头有个墙只粉刷了一半的空屋子。 扭头见后头除了小白花没旁人,腿一迈,一丝不带犹豫地进了屋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小兽 此为防盗章 童延脾气比长相更艳烈, 听不到回答,上次挨的一巴掌半点不含糊地还回去, 笑眯眯地说:“呀, 我手重了。” 姓黄的用力挣,硬是忍着没敢说话。 从来就知道权势是个好东西, 但这是童延平生第一次用自己的鼻子嗅到这两个字的馥郁芬芳,这气味流进肺腑, 涤荡喉肠, 恰如一副强力营养剂,催得人血管贲张,腰杆被浇铸得铁一样硬,四肢有力得肆意横行方能痛快, 美妙至极。 童延足足横了两分钟,跑出训练室发现送衣服的精英男影都不见了,这才有些后悔刚才在傻逼身上浪费的时间太长。 所幸碰见车库保安试着问了句, 保安说那位陈特助刚才没上楼,而是走着出去了。童延也跟着出去, 云星大楼立在他身后依然像一块永远爬不上顶的石碑,然而, 他要找的人就在楼前广场, 看起来刚跟人说完话。 聂先生的助理是吧? 没管这人只有一面的交情, 童延迎上去打招呼, “陈特助。” 他还没忘记这番吐气扬眉到底是沾了哪条大腿的光, 这条大腿, 他得持续可发展地抱下去。 如今聂铮可不是童延一个人眼里的大腿。周日他跟老聂达成了什么共识,除了在场的另一位董事没人知道。周一的董事会,一系列人事变动在他的主持下来得猝不及防,老聂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任何异议,听之任之,出门还意味深长地跟人玩笑:“想不到我也能享几天儿孙福。” 聂铮俨然成了新的决策者。 高处的天色变了,各方妖孽闻风而动。 童延在楼下缠着那位特助时,聂铮正回自己的办公室,一出电梯,就见面容姣好的女人亭亭立在门口,薄外套里头事业线露得恰到好处,一双明眸切切望着他,“聂先生,这么巧。” 短短二十四个小时,这是第八个。 什么风气。 聂铮很有风度地没表现出半点厌恶,忽略巧字单刀直入,“想谈谈你的角色?” 女明星一愣,这么直接? 聂铮步履稳健,“《大荒》的执行制作人是郑总监,他会亲自联系你。” 女明星:“”谁要见“执行”制作人! 但聂铮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办公室去了。 好不容易堵到大金主,她跟到门口,一个聂字还没出口,聂铮的女秘书迎到她面前,“李小姐” 等聂铮进了门,女秘书又笑笑,“您是个了不起的演员,应该知道自己本职是什么。” 女明星昂起下巴不情不愿地走了,留下的惑人香水味浮荡在空气中持久未散。秘书小姐摇摇头,好好一公司大楼妖气冲天活像个盘丝洞,“真是” 隔着一面墙,被聂铮甩出来当靶子的那位郑总监正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饶有兴致地朝门口望着,“真是乌烟瘴气?” 聂铮没对这个乌烟瘴气发表意见,“坐。” 郑总监坐下,“也怪不得她们,云星的风气就这样,一部戏出来,没抢到角色的拼命地给自己争,有角色的为了不被挤下去不到杀青不敢歇气儿,以前大家都是打破头地往老聂床上挤,现在这接力棒传到你手上了。” 聂铮眉一皱,没说话。 就瞧着他的脸色,郑总监转入正题,“你现在这是要拿出头鸟开刀了?我刚听说,你是真不打算把《大荒》的男主角给明影帝,我这个制作人怎么做?” 那位明影帝还真不负出头鸟三个字。仗着老聂十来年对他荣宠不衰,于私,连正牌聂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于公,但凡公司投拍的戏,只要他看上的角色就落不到别人头上。这次在聂铮手上吃瘪,就是为了争口气,人家也不会轻易让《大荒》按眼下的安排顺利开机。 其中可用的阴私手段简直能写成一本书,郑总监自然是明白的。而聂铮这时候抬出他这尴尬人跟明影帝对上,借力打力果真用得又狠又大胆。据说明影帝前些天又惹了聂太太,聂铮这番打压就真没点替亲妈出气的意思?最得老聂宠的情人至多算是招了聂铮母亲的眼,郑总监本人可是聂母这辈子都挤不出的肉中刺。让他们俩对掐,呵呵,亏聂铮想得出来。 可聂铮算计人一把没半点尴尬,姿态绝对坦然也足够宽容,“你可以请辞。能放手施展的机会,错过就没下次。” 好一个放手施展,郑总监笑了,聂铮给的条件太过优厚,优厚到让人明知是与虎谋皮依然无法拒绝诱惑,代表出品人并且握有全部决策权的执行制作人。 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唇亡齿寒啊。” 聂铮十分反感公务跟私事挂钩,但鉴于对方身份特殊,他确实有必要申明自己的立场。 “我是什么人?” 郑总监笑意更深,聂铮是个商人,也是老板。商人逐利而往。以聂铮现在的位置,这句话完全可以换个更蛮横的说法:“不想步明影帝后尘就向我证明你有用。”但聂铮对人足够客气。这客气里头固然有示好的意思,只怕成分也不多,上位者自有其高高在上的平和,真是让人牙痒。 牙痒也没辙,郑总监很清楚自己以后在谁手底下混饭吃,几句机锋打过去,定心丸要到了手,还坐着干嘛,聂铮也未必真乐意看见他。 站起来正要走,眼睛朝聂铮面前一扫,正好看到一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名册,郑总监愣了。 聂铮敏锐察觉他落在纸页上的眼神不对,“有问题?” 这份名册是秘书查童延名字时打印出来的,聂铮一向有来有往,那天晚上受了童延的恩,之后表达感谢是理所当然,当时没问名不代表他事后翻不出人。不过,名册上不止童延一个人,而是他所在的整个经纪组。 郑总监仍盯着纸上的照片:“这整组孩子都挺倒霉,就算来历不对也没真挨上老聂。哦,前几天那谁不就是这组的吗?” 果然有问题,聂铮眉头压得更低:“来历不对?” 郑总监又一怔,原来聂铮还不知道啊。 聂铮神色愈发严肃:“照实说。” 郑总监摸摸下巴,行,估计整个公司只有他敢明目张胆地挑拨聂家父子关系,那他就真挑拨了,反正他也不缺动机。 “你也知道,这几个孩子都是去年选秀出来的,那选秀事实上是为了捧老聂一个新欢,他们闯进来也就是陪太子读书。不巧,老聂总共就看了几分钟比赛,又瞧上另外一个,我前头那位是个人精,一见老聂爱尝鲜,就干脆捏了份霸王条款合同,连哄带骗地把几个瞧着漂亮又没门路的孩子全签了。倒不是想捧他们,纯粹给老聂圈几个小玩意儿放公司玩情趣。” 聂铮:“”还能更无耻一点? 郑总监又说:“那人就是因为这事被明影帝弄下去的,他一走,这几个孩子也就被晾一边了。反正不给包装不给资源,公司也连花钱养他们都不必” 聂铮低头瞧着照片上童延那张脸,艳则艳矣,美少年含笑眉眼间仍有几分稚气未脱。这孩子才十八岁,在公司上行下效的作风下险些被送上老聂的床。 还真是乌烟瘴气。 如此一来,直到下午从公司出去,聂铮一直闷着没说话,云星这颗大树从树根开始腐坏,其症结就在老聂身上。 上车,女秘书偷偷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聂铮的脸色比外头滚滚乌云压着的天色还阴沉,她叹了口气。自从回国,这种状况对聂铮来说是常事。也是,摊上那么个风流的亲爹,小妈无数,这些小妈现在还打破头地想朝他床上爬,这事她细想下去都觉得乱,更何况是私生活板正出洁癖的聂铮。 车从楼下往大院外开,头顶轰隆几声过去,雨点筛豆子似的砸下来,把窗敲得劈啪响。 “聂先生——”声音是追着他们来的。 女秘书转头,车尾,还真有个人影冒雨碾着车疯跑,是谁她没看清,这是第九个? 下意识瞟了眼聂铮的脸色,而聂铮在后座,扭过头比她看得更清楚。只一眼,雨中人那张年轻的脸就在聂铮视线里呈现得清晰分明,童延。 脑子里和这个名字一起跳出来的是几个小时前刚加上去的注解——懵懂中被人哄骗成老聂性玩具后备品的受害者。 聂铮没多少犹豫地开口,“停下。” 车在大门外路边停住了。 跑在后头的人很快就到了车边,窗缓缓落下,聂铮看见前天晚上追着他还钱包的孩子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贴在额上,眼睛却非常亮。 童延肩臂被淋湿了大片,却把一直捂在怀里的两个纸袋cha过车窗递进来,“聂先生,这个我不能收。” 聂铮微愕。 窗外雨哗啦啦地下着,这场雨来得急,眼看一时也停不下,他望着雨里的孩子,“上车说话。” 这下换成童延愣住,天啦,聂铮叫他上车! 果然,照着傻子演就对了,哈哈,大金主还真吃这套。 就连抱大腿都是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游戏。 聂铮纵然架子摆得再低,终究身出名门又久居高位,对各种讨好谄媚的方式早习以为常,童延手段算不上高明,只胜在出现的机缘足够特殊。 再者,聂铮并不反感谁用合理的方式在自己面前表现,只要动机不过分。而这一天的事实是,他没心思对童延的动机作任何猜测。 童延被司机请进车里,一身湿漉漉的,努力克服因狼狈而生的无所适从,沾水的鞋底落在地毯上还是有些肉疼。迈巴赫的车厢很宽敞,典型豪车的精致奢华,总之,座椅的边角方寸皮面都能最直接地让人想到一个词,很贵。 更贵的就坐在旁边:聂铮这天穿的是一套三件式西装,洁白的领口和袖口打理得一丝不苟,近似西方人的深刻侧脸线条,每一点起伏都完美到严谨,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日耳曼绅士,谦和尊贵,但滴水不漏。 童延还没忘记自己扯了个什么幌子,把聂铮差人送来作为答谢礼连袋子一块放在地上,“还你钱包是应该的,衣服我不能收,我刚才正准备出去,出楼就看见您的车,想着既然撞见了,就现在还给您吧。” 倒是从袋子里抽出一张卡片,极力镇定后还佯装出几分不好意思,“我留着这个吧。” 卡片是和衣服一块送来的,上面是几个苍劲有力的钢笔字,“微末之礼,聊表谢意。”下有署名,聂铮。 应该是亲笔手书,真讲究。 还是那句话,聂铮对他爱搭不理是金主的特权,他要也听之任之,保管俩人十来天说不上三句话。就算成天遭冷眼他也得回捧啊,打算靠人上位还高贵冷艳? 抹布放到一边,童延看见桌角放着一本书,聂铮这几天每早看将近一钟头。 书面是古朴的蓝色,线装本,封皮上竖着四个大字,醒世恒言。 啧啧啧!看这书名就能想到主人那张一本正经的严肃脸,每天晨起就看些教做人的东西累不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小兽 此为防盗章  聂铮会出现在这里, 完全是因为下车时助理顺口提到,雨季, 潮湿的地下车库还挤着一间训练。他来看一眼只是顺便, 撞上童延的激情四射的表演完全不在意料当中。 他来, 热舞也没停下。聂铮本人并不在意, 甚至觉得训练室中间两个孩子心无旁骛是对的, 这是演员该有的专业素养。 所以在其他孩子不顾场面走过来殷勤招呼时, 聂铮只是点了一下头,连声都没出, 眼神很捧场地注视着舞者的动作脚步。 这是对表演者的尊重, 也是作为观众应该有的风度。他对流行舞没什么了解,但也不是完全找不到角度欣赏, 各门各类艺术都有一个共同的追求,表现力。 他能欣赏,最初聂铮是这么认为的。毕竟童延是个不错的舞者:每一个动作看似放肆张扬, 可又把握得当, 这样有力度的舞蹈也跳出了几分随意飘逸的味道。 他见过童延两次, 两次都觉得在他面前, 这孩子像是把自己装在了套子里,到这一段劲歌热舞摆在眼前时,聂铮才觉得像是看到了一直隐藏的本真,恣意无约束。 但聂铮很快又觉得不那么舒服了。 这一段舞表现的可能是情人间的火热, 贴身的双人舞, 童延和舞伴紧贴着身体暧昧挨擦, 每一个动作都诱惑到极致,果然表现力很强。 童延这天是套头衫配破洞牛仔裤的打扮,年轻的男孩身体颀长,肌肉薄薄一层,没成年男人那样壮硕,可又紧实有力,透着一股子生涩的c萌发中的性感。在舞伴胸膛攀升摩挲手臂,拉住观看者脑子里的一根线,活生生地,让聂铮感觉像是游走在自己皮肤上。 聂铮几乎是真实地感觉到前胸漾起一阵细细的痒,顿觉不适,胸口甚至有些翻腾,望向童延的眼神却愈发专注。 其实在那个雨夜,这个男孩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第一感觉是排斥,童延长相太艳,容易让人想起些不太对的东西,实在超出他的审美观。 而此时,童延不可能知道大腿心中的波动,难得的表现机会,不能牢牢抓住那他就是个纯傻逼。 心里像是燃着一团火,童延把自己都要烧起来了,聂铮可能好男色,好办啊,只要撞见这人,但凡有点挑逗勾引的机会,他就不会错过。 老实说,还是因为看不准聂铮的喜好个性,他才只能顺势只能不露骨,要真让他抓住点苗头,直接把自己扒光了上更干脆,他又不是不敢。 聂铮只要走一步,剩下的十万八千里他爬着都要走完,童延几乎拿出了年轻生命的全部热情傍金主。 可事实就是这么不从人愿,跳到最后,童延也发现,聂铮虽然一直注视他,可眼神太平静,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照说这种曲子,再没音乐细胞的人听了都至少会用手指点个拍子,可聂铮依然沉稳,不动如山地站着,难道这就是丈六金身的特殊气场? 舞毕,乐声落,在掌声中,童延捶了下舞伴的肩表示合作愉快,接着就要打铁趁热地勾搭金主了。 他喘着粗气,抬手擦了把汗,再一转头,聂铮还在那。 只是,身边多了朵小白花。 童延拔腿上前,没有犹豫。越走越近时,瞧见小白花十分恭顺地仰视聂铮,腼腆地说:“您怎么来了?我前几天,回了趟家,一直不在这儿。”说得好像聂铮来找他似的。 童延:“”这什么情况?小白花这新任小妈跟聂铮很熟? 但他步子依然没停下,一直走到聂铮跟前,佯装惊喜地叫了声,“聂先生。” 聂铮灰蓝眼眸幽深如海,朝他十分礼貌地点一下头,“嗯,表演很精彩。”很快就转开眼光,回答了小白花的话,“顺便看看。” 童延感觉到了,聂铮确实是一如既往的平易温和,可也足够冷静,待他和待小白花,没有任何差别。 不是吧,今天这一出又白唱了?他还想说点什么,可跟在聂铮身后的陈特助对他摇了下头,童延收到示意,很有眼色地闭紧了嘴巴。 此时,聂铮眼神在房间天花墙角扫完一圈,说:“你们继续。”而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童延心里头几乎咆哮出一场海啸,操的,又要等下一次,可下一次见面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不爽快,可偏偏有人往枪口上撞。 童延去更衣室拿了点东西,接着准备回家,一出门,小白花跟上来了。 “你刚才故意的吧?” 听见这句话,童延才转头。 小白花最初的清高又回来了,还添了几分凛然正气,“别说你不是故意的,聂先生来,你强让金毛跳女角,还改了自己的动作。” 这特么就有点意思了。 “所以呢?关你什么事儿?”童延问。 小白花说:“我是为你好,聂先生很正直,你在他身上动歪心思迟早会出事。而且,你知道刚才他们说你说得多难听吗?你勾引老板,还未遂。” 童延本来怒火中烧,听完整句却突然笑了,“你摇摇脑袋让我听个水响。”真是脑子进水,张嘴就露陷。 “你什么意思?” “你真是为我好,就不会把别人嘴里的浑话当我面说出来?哎?我说,你嫉妒我什么呢?” 小白花脸刷地红了,“你胡说!” 童延把这人上下打量一遍,“你扒着老聂的床,又看上他儿子了?” 小白花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我没有!我跟老聂一点关系没有,上边人都知道。” 好玩儿,童延真是被逗乐了,“那你承认瞄上老聂儿子了?” 小白花愣了半晌才开口,“我没有,谁都像你那么龌龊?” 典型又当又立。童延略上前一步,靠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这事儿承认也不丢人,你有什么可端着,我什么都没有,你也好不到哪去。咱们这种人在娱乐圈混,这点脸都拉不下来,趁早回去做点小本买卖养家还踏实些。” 接着而转身就走,笑眯眯地说:“咱们以后各凭本事吧,再见!” 而童延眼里无所不能的聂先生,这些天也不会比他烦心事少。 这晚,聂铮回了聂宅一趟,跟母亲一起刚坐下就听见帮佣来说:“太太,先生刚才来了电话,说今晚回来吃饭。” 聂母耷拉着唇角立刻扬起来,喜形于色地吩咐下面加几个老聂爱吃的菜,随后起身,扶了扶脑后的发髻,“我上去换身衣服。” 聂母上楼没一会儿,老聂回来了。 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处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老子见到儿子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回来这么久了还水土不服,非得拿我的小玩意儿撒气?” 聂铮心情自然不怎么美妙,《大荒》的男主角他死按着没给明影帝,这才是个开始,老聂就绷不住,到他跟前来替情人说话了。 他坐着没动,“你答应过什么?” 他父亲一点不自在都没有,“谁知道你会计较上这些后院琐事,公私不分。” 聂铮连基本的客气都不想维持,“我不该计较?” 老聂突然笑了,人近六十,龙马精神,风流不减。慢悠悠地点上支烟,吸了一口,“你也是个男人,怎么就想不通呢?男人控制不住动物性多正常,外头花红柳绿,你偏端着架子不听不看,自己憋着不痛快,家里就能痛快?” “我劝你别拿我的私事做文章,云星可谓春/色满园,你待久了也未必招架得住,到时候落个监守自盗的名声就不好了。” 聂铮当然不可能预知他爹给他立了个什么样的fg,只觉得本能的恶心,事实上他很多年前就被老聂恶心到呕吐过。那时候他才四岁,在老聂郊外的别墅,半夜醒来,走出房间,却看见客厅,十几个男女,白花花的肉躯横陈纠缠。老聂也赤条条地伏在一个女人身上,挥汗如雨。 这是他的亲生父亲。 聂铮冷冷盯着这个跟他血脉相连c却又让他嫌恶至极的男人,千钧重的一句话就这样淡淡吐出来,“你最好想清楚,有什么值得我在台面上跟人谈私事。” 老聂笑容顿住了,好一会儿才呵呵两声,接着完全无所谓似的,“这就生气了?” “谁生气了?”此时,聂母已经走下楼梯,换了身颜色鲜亮的旗袍,硬撑出来的仪态万方。 聂铮起身,给父亲一个警告的眼神,话题到此为止。 可老聂像是没看见似的,也跟着站起来,伸出胳膊揽住妻子的腰,“来,今天当着儿子的面,我替明煊给你道个歉。” 老聂说的是明影帝,在发妻面前提情人,聂铮终于没忍住,“够了!” 但老聂可谓油盐不进,端着妻子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明煊那孩子就是性子直,没坏心,要是有哪儿让你不高兴了,回头我收拾他,你是聂太太,别跟小猫小狗计较。” 聂母脸色苍白,笑容挂得很勉强。 老聂扫一眼聂铮阴沉的脸色,笑着对妻子说:“行,我先走了,让儿子陪你安生吃顿饭。” 男主人离开,空荡荡的别墅客厅,瞬间又褪回最初的森凉凄冷。 聂铮就眼见他母亲被抽走了生气似的,笑意散尽,两条怨怼十足的法令纹深如沟壑,像是顷刻间就老了十岁。 他愤懑且无奈,压着性子问:“就这样,您还要跟他过下去?” 他母亲顿时怒不可遏地爆发,“你懂什么?都是那个贱人挑唆的?我一分钟也熬不住了!只是顺手解决一个戏子,你连亲自动手都不用,居然敢让我等一年!我要你有什么用!?”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聂铮干脆没理。 他扫一眼怯怯守在一边的老帮佣,“陪着太太。”毅然决然地转身出门,很快步入浓黑的夜色中。 身后他母亲疯狂的哭叫声紧追而来,“我生你有什么用!?” 对童延而言,也这就是这一晚,良机从天而降。起初是他自己熬不住打了个电话,和前几次一样,没人接。 可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分钟,对方居然回拨过来了。童延只问了声好,还没来得及打太极,电话那头的人很直白地对他说:“你太急躁,下午我不拦着你,你是不是一直缠着聂先生走了?他从来不缺人奉承,乱殷勤只会过犹不及。” 童延漂亮话张口就来,“陈特助,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对方话比他说得还漂亮,“别跟我客气,咱们都是靠自己慢慢朝上爬的人。我以前也借过别人的东风,现在点你们这些孩子两句也就是顺嘴,算不了什么。” “那我也得记着,”童延脑子转得飞快,片刻后说:“就是有件事儿,我还得当面跟聂先生道声谢,也不知道哪天才撞得着他。” 男人这次出奇地爽快,只顿了几秒,“明天吧。” 接着,报了个地址。 老聂声音辨不清喜怒,“你不该动聂铮。” 明影帝一听气急败坏:“他这样对你,我怎么就不能动他了。不能把他怎么样,恶心他我都痛快。凭什么是咱们认命?你错在哪?” 换来老聂一声笑,“我活着就是错,你啊,还是不懂事。” 明影帝气得说不出话。 老聂忽而叹息一声,“我老了,护不住你了。”说着便往里间去了。 长夜幽寂,离开的人嘴里哼唱着不成调的戏腔,还配着自己生拉硬扯改过的词。 “吾家,庭有枇杷树。爱妻,死之年手植今已,亭亭如盖” 当真是有万种凄凉无处可话。 明影帝也跟着凄凉,但又恨得牙痒。 这是一个无比混乱的夜晚。 童延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每片骨头都像是被拆开重新组装过似的,疼得他浑身瘫软使不上劲儿。 听到哗哗的海浪声,才清醒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在聂铮的游艇上。昨晚,他跟聂铮睡了。他终于还是跟男人睡了,睡得无比主动,无比坦荡,童延不想睁眼,把头扎进枕头里装死。 “醒了?”没容他装死,聂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提醒他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童延有点精分,没顾上细品聂铮这两个字说得有多冷。一边对男人的禽兽程度咬牙切齿,不想搭理。一边又是成功爬床大获全胜的喜悦。 最终,理智战胜一切,他吃力地翻身,朝聂铮看过去,笑得无比柔顺,就着初醒的惺忪软软糯糯应了一声,“嗯” 这一看愣了,聂铮脸色那叫一个阴沉,看向他的眼神极度淡漠极度鄙夷,表情就像是在思考还给他几天活命时间。 这什么情况!?童延还没见过聂铮这等模样。吓得心头一跳。不是,昨晚虽然先是他那啥,但后来也变和jian了,聂铮可比他简单粗暴一百倍不止,金主这是,睡得不满意? 这会儿他才发现被子里面,自己衣服已经被穿上了。 而聂铮坐在窗边的靠背椅上,两手搭在扶手,上身一件驼色的v领薄衫贴着肌肉的轮廓。这样柔和的颜色c这样休闲的款式,此时套在聂铮身上,那股子不可冒犯的c强压似的禁欲气质真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四目相对,见聂铮缓缓起身,童延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就带着那种漠然而不屑的眼神,聂铮踱到床前,在他身前停住了。 “怎么弄的?”聂铮的声音像是被剐去了所有能支撑温度的情绪。 顺着男人的眼光,童延低头瞧着大敞领口里,锁骨下方那道青紫淤痕。还能是怎么弄的?他忍气瞟一眼露台外,“栏杆上压的。”这人真是全忘了? 果然,很快就听见聂铮冷冷地说:“继续,昨晚我能记住的事少,你可以说我强ba一你。” 真是要命,昨晚上跟禽兽没两样,今天提起裤子不认人?就算不记得,你使了多大的力气自己不知道? 没等他继续辩驳,聂铮又沉声说:“但我碰巧记得,你来之前有准备。” 是什么准备就不言而喻了,真是一丝记忆,聂铮偏巧记得童延来,没说几句他自己进去了,触感又湿又软。可房间没有任何可作润滑的东西。 童延也领会了,“!”这他妈真是神剪辑。 聂铮眼光犀利透骨,“我被下了药,你从哪知道的?” “当然是陈特助,”童延自忖就是个救场的,再主动也就是救场的,这种问题问他干嘛?陈特助自己没说?好像不太对? 聂铮深深看了他一会儿,眼色极其复杂,厌恶,或者还有失望,却没对他说什么。眼睛瞟向门口,“进来。” 咔嚓,门开了,进来的正是陈助理。 队友来了就好,可童延又觉得事情可能跟他想的不一样了。 还真不是他多心,聂铮重回窗边落座,“说。” 陈特助顶着一张憔悴的脸,说:“是我的错,我昨天下去找an,时间太长。回来之后,您房间门已经关上了,里面的动静听得出是在干什么。我以为您自己找了人,就和an守在外边没进来,没想到给了人可乘之机。” !童延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瞎扯!什么叫你以为他找了人,不是你找我c求着我来的吗?聂先生,他在撒谎!” 聂铮沉着脸,一言不发。 陈特助没理会童延,人站得笔直,对聂铮说:“昨晚栈桥上巡夜也看到是童延自己上的船。我敢保证,我找an的路上没见过他。” 分明见过!只是离栈桥还远,童延突然意识到,这傻逼敢撒谎,就是沙滩小屋那边连监控都没有。 这算什么?马屁拍在马腿上所以找他背黑锅? 要不是身上疼,童延就真下地拿脚踹这人了。一口咬定他是自己送上门,那他就是带着润滑送上门,难怪聂铮问他从哪知道中招的事儿。 可陈特助眨眼功夫把他卖得更干净,“坦白说,童延为昨晚做准备不是一天两天。聂先生,引狼入室也是我的错,我不止一次向他透露过你的行踪。” 童延:“!?” 陈特助对着聂铮神色愈加惭愧,“那次我按你的吩咐去送答谢礼,被童延缠住问你的事,同情他们这群孩子处境不好,所以说了你那天离开公司的时间。那天他应该找过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小兽 此为防盗章 好个屁! 童延给不出好声气, “有话说话, 没事儿就滚。” 小白花说:“我劝过你的, 聂先生人很正直, 在他身上打歪心思只会坑自己,你非不听。” 这他妈找抽真是专业的,童延气笑了,“眼下我走背运, 你只管看笑话,往后日子还长,就不信我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小白花急了, “童延, 你别误会,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你。是这样, 后天《大荒》开机发布会后有个午餐酒会, 聂先生肯定也在。你可以冒充我助理进去,聂先生是个君子, 有什么事,你跟他当面诚心认错道歉, 承诺不再犯, 说不定他就放过你了呢?” 童延算是看出来了,这厮就是聂铮的脑残粉。外边明明传的是聂铮睡了他, 以及他被封杀的事儿也没几个人知道, 小白花就能坚定不移地戴着城墙拐角厚的粉丝滤镜看透真相。 想着自己一连串倒霉事都跟这人脱不了干系, 童延觉着再跟这人扎堆就是傻逼, “我谢你了,以后有事没事都别找我。” 也没管小白花还在那边一口一声地叫,麻利地把电话给挂了,不解恨,还给小白花拉了个黑。 在外边混得一团糟,晚上回家,刚进门侧耳一听里屋像是有人在哭。 童延只朝他妈看,童艳艳干脆把脸转到一边,没好气道:“吃饭!” 这样愁云惨淡哪里吃得下饭,童延径直往里屋去,屋里灯半死不活地亮着,床上躺着的老太太一边哭一边拍床,“治什么病哟,我死了一了百了,省得拖累你们” 隔着一层板子,童艳艳的声音尖利得几乎把屋顶戳开,“嚎什么丧呐?有胆死你还没胆活?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老太太哭得更厉害,童延特别有精气神地喊了一句,“奶奶,您孙子回来咯。”连忙弯腰给人顺气。 好话说了一箩筐,好歹把老人家给哄睡下了,说辞无非他接了大角不差钱之类。 吃完饭,他妈去洗碗,童延擦桌子扫地不紧不慢地收拾,可把菜渣饭粒抹垃圾桶时,不经意朝垃圾桶里扫了眼,刚巧瞧见几团胡乱揪着的卫生纸下,有个银色方块小袋斜插在一堆瓜子壳里头。 童延眼睛就被那东西生生刺着,好半天没动。 他终于知道老太太今天为什么哭得要死要活还不肯说理由了。 童延这晚大半夜没睡着。第二天也顾不得自打脸,把小白花又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从来指不上别人,家里还有俩指着他过活的人,眼下他还真任性不起。 小白花昨天吃了一顿排头,今天听见是他还挺高兴,没让他多说什么,就报给他时间和午餐酒会的地址,嘱咐他千万按时去。 童延还真是按时到的,小白花在他这儿可信程度是零,但没关系,他借这人进个门,到酒会现场干什么就是自己的事了。但到场后,在酒会上转了一圈,公司里熟不熟的脸都看了个遍,却连聂铮的影子都没瞧见。 倒是郑总监过来跟他碰了头,一到跟前就把他视线挡了个严实,“你怎么在这儿?” 童延伸长脖子越过郑总监的头张望,大厅另外一头通休息室的门,老聂被人围拥着出来了,只是,依然没见聂铮。 郑总监伸手把他头扳正,“聂铮去了外地,今天开机发布会他都没出席。谁让你来这儿找他的?” 童延:“!?” 他拔腿就走,掖着一肚子火气从宴会厅后门出去的。小白花居然还撵着屁股追上来了,“你去哪?” 他没理。 小白花拖着他胳膊不依不饶,“你既然喜欢玩那套,就去找吃那套的人。这不是正好吗?” 那套自然说的是爬床。 童延停住脚,笑眯眯地看着小白花,正要打赏几句,宴会厅大门走出来几个人:郑总监一脸官司在数个背景板角色里头格外显眼,打头的是明影帝和老聂。 老聂眼光落他身上,忽地一滞,步子也顿住了。 童延暗呼一声不会吧,只能呆着,一老一少,隔几米远,相顾无言。 童延瞧见郑总监扶了下额,老聂已经几步踱到他跟前,“你是谁?” 郑总监替他答的:“这就是童延,这些日子的事你总不会没听说过。” 这些日子什么事,自然是童延上过聂铮的床。 可老聂的节操刷新了所有人的下限,眼光依然一瞬不瞬盯着童延,“你受委屈了。想去哪儿,我送你。” 聂铮说送,那就是开车载他一程,可老聂不是聂铮。 童延:“哈?”送你妹!背景板们都尴尬成石像了老流氓! 正在此时,石像群里一阵骚动,童延听见有人叫了声,“聂先生。”恍如天籁。 转头,聂铮带着他的女秘书走路生风地正朝这边过来。 很久之后,童延还记得住,聂铮这天穿的是一身铁灰西装,神色带着些风尘仆仆的疲惫,可眼神依然烁亮,那眼光一扫,凛凛威仪,气势逼人,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聂铮就这样走到他身旁,手扶着他的腰背,眼光依然看着老聂,略微低头凑到他耳边不轻不重地吐出几个字:“去车里等我。” 女秘书也过来,“走吧,跟我走。” 童延发誓他真听到满天神佛在唱歌。他完全没想到,聂铮承诺给他一个说法,是真的。 他心里当真为自己流了一把处死地而后生的辛酸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聂铮用这种护食的劲儿让他跟自己人走,这算不算他爬床上位终于成功了? 感谢聂先生,感谢一切傻逼神助攻。对,聂先生的白天人格不一定多看得上他,但也不会容忍床伴跟自己爹在一块。 感谢男人不讲道理的占有欲和洁癖,呵! 童延只顾着消化他爬床成功的事实,没留意人群里有人脸上失了血色,有人摇摇欲坠。 他一步三回头的时候,聂铮站在众人面前,权当刚才那个父子相争的场面没发生过,淡定而不容分说,“酒会开始了,进去吧。” 聂铮的迈巴赫就停在楼下,童延下楼,缓缓靠近时才看清这辆车连金属轮辋和轮胎上的翼子板都一尘不染,干净得有些肃穆。映着锃亮的黑漆,他从精致雍容的车身看到自己不那么精致的影子。很奇怪,外边阳光炽烈的晃眼,窗子黑洞洞,车里根本没人,可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他还是活生生像是被什么人检阅了一次。 此时他无比清楚自己脚下的路是什么样,说不定今晚他就得躺在再次躺到男人床上,可金主就是金主,跟性别真没半毛钱关系。 他对聂铮也是真心感激,因此等了一会儿,在聂铮上车时,他笑意盈盈地招呼,“聂先生。” 聂铮在离他不远的位置端坐下来,眼睛只是扫了他一下,“嗯。” 车开出去,一片静默,不尴不尬。 童延深知搞气氛只能靠自己,但这次道歉也是认真的:“我还得跟你说声对不起,我找你不该找到夏奶奶那去,搅了老人家的清静。” 聂铮倒是意外了。 转头看一眼男孩的脸,天热,童延刚出过汗,皮肤比平时更白,嘴唇血色也更加艳冶。聂铮是个能反省自己的人,如今细想,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这孩子的长相排斥,是真的跟他审美观冲突? 不是。 他习惯清净无欲,因此排斥强烈的感官刺激。可是貌取人不应该,所以他一直对童延格外客气。 说到底,其实他审美观比自己以为的俗艳得多。所以才纵容这孩子有了得逞的机会。路走弯了,自然应该极力回到正轨。虽然眼下让他把养歪的孩子收到身边的是各种外因,但也是他端正自己的契机。 聂铮也明白童延完全是个无风都能蹦跶三尺浪的性子,因此,又“嗯”一声算是回答。 童延很快又问:“咱们去哪?” 聂铮说,“去我母亲家。” 童延:“!?”太讲究了大佬,这么正儿八经的狗男男关系还要见家长? 可金主的话都是对的,于是他点头,“好。”很有眼色地没多问。 没一会儿,车出市区,穿过重重林荫,进了铁花院门,到一栋小楼前停下了。 童延跟着聂铮进了屋,客厅从天花板一直华贵精致到踢脚线,空气中还泛着淡淡的檀香味,可是说不清原因的,脚踏进去就能感觉到一股子透骨的森凉。 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聂母,聂母跟聂铮一样,混血儿的轮廓非常立体,眼珠也是灰蓝色。不同的是,一身雍容,但面相怨气深重。 本来以为见儿子带男人上门,当娘的会跳起来打,童延都做好了当人肉沙包的准备,可是聂母见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血色尽失,身子抖得像招了风的叶子。 没等介绍,聂母抬手指着他,问聂铮:“他是谁?” 聂铮理直气壮:“带给您看看,他叫童延,以后跟着我。” 说着,聂铮扫一眼跟聂母旁边的老保姆,“去准备午饭。”又问童延:“想吃什么?” 能觉察出的暗流汹涌,童延哪敢有意见,本来想说什么都行,但聂铮深邃目光一直迫着他的眼,像是一定要他的明确答复。 他小心号着金主的脉,挑了个最家常的:“炒肉丝。” 没等聂母这个女主人说话,老保姆先开口了,冲着童延来的,“太太吃素,家里没肉。” 童延:“!?”果然修罗场? 的确修罗场,没等他说什么,聂铮叫来女秘书:“老人家上了年纪,送回去好好安置,叫个能买到肉的来说话。” 童延:“”厉害了,一句话不对就送走了贴身照顾自己亲娘的人? 此时客厅里炸开了锅,不甘被送走的老保姆死拽着聂母哭得稀里哗啦,聂母泪流满面地冲着聂铮嘶吼,“你疯了?” 聂铮波澜不惊,“我今天心情不好。” 聂母歇斯底里,“你不高兴就拿我的人出气?” 聂铮眼色愈加深沉,死死锁住他母亲的眼睛,“自己的不幸不该转嫁到无辜的人身上,原来您也知道。” 客厅里突然静了下来。 老保姆还是被送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女秘书领进来的一个看起来阳光知性的年轻女人。 聂母依然哭得要死要活,这顿饭当然是吃不下去的。童延跟着聂铮一块出门上车,虽然依然不明就里,但有一点是清楚的,聂铮刚才因为什么事拿他做了筏子。 做筏子不要紧啊,他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刚才因为他吃不到肉,聂铮眼都不眨就开了一个人,就冲这个,聂铮绷着的棺材脸也成了可爱的小甜心。 因此,两个人在后座刚刚坐稳,童延克服金主巨大的气场威压,突然侧身抱住聂铮的肩,头还埋在聂铮颈侧蹭了蹭,特别感激,特别幸福,“聂先生,你对我太好了” 不太甜的大点心一秒石化,也真是见惯了大场面才没跳起来。 但火气是按捺不住的,聂铮身体没动,垂眸逼视自己肩上的脑袋,“坐正!” 聂铮心里太清楚,童延是真的倾慕他这个人吗?不是。童延更不可能知道他刚才在干什么。 总之,这孩子在金钱权利面前克服心理障碍的强大能力,着实让他震惊。这种年纪就能做到这么没底线,简直堪称天赋异禀。 车停在院子里依然没开出去,车外有人候着。聂铮见童延在旁边听话地坐得腰杆挺直,不容置喙地说:“八荣八耻,你背一遍。” 童延:“啊!?”什么情况?他对八荣八耻的全部认知,也就八荣八耻四个字。 这时,女秘书刚好上车,掏出平板很贴心地搜出正确答案,递到他面前,“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小兽 此为防盗章  女孩想都没想, 打开小手包抽出张钞票,那叫一个好善乐施。 童延一声没吭, 脚下用力风似的冲上去,倏地刹住时,那张票子已经被他飞快地夺到手里。 “童延!”女孩惊喜交加。 他只当没听见,对着老头没什么好脸色, “老神棍, 一天不讹几笔夜里就合不上眼呗?” 老神棍被他搅了局,瞎也不装了,呸了声晦气,竹竿往胳膊底下一夹转身就溜,人快进巷子才敢回头胡沁撒气,“童家小子, 你今年冲太岁, 可别乱张狂。” 童延心里越发烦躁,但也没追, 单腿架地撑住车子,一条胳膊吊儿郎当垂着, 见女孩神色愣愣的, 略微倾身上前,直视女孩的眼睛唤她回神,“哎!” 女孩跟他四目相对, 脸登时红了。 童延笑了, 桃花眼眯起的样子十分迷人, 手指夹着那张票子晃了晃,“你也是被骗不够,这黑当上多少次都学不乖。” 女孩是他初中同学,名叫叶琳琅,家里是做钢材生意的,虽然前些年暴发了几笔才走入富人行列,但叶琳琅本人可是活生生被宠成了一个傻白甜。 傻白甜一门心思扑在童延身上好几年,最吃不消他这副坏小子样,半晌才回神,“总不能因噎废食,万一碰上真需要帮助的人呢?” 又是这套!估摸着叶琳琅就是揣着这颗拯救苍生的圣母心,对他纠缠到不离不弃的。童延真是怕了,捏紧龙头把儿就准备往家蹭,“行了,该回哪去回哪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叶琳琅连忙拦在他前边,“我拿到电影学院的专业合格证了。” 童延差点以为听了个笑话,“哈?” “我要上电影学院,再过几年,就能跟你当同行了。” 一个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角色把自己往娱乐圈修罗场送,童延好半天才憋出一声冷嗤,撩腿下车,把车架稳,“你饶了自己很难吗?” 叶琳琅一点不生气,“过几天就是我十八岁生日,你能来参加我的party吗?是个汉服游园会,我也给你准备了汉服” “我没空。”童延没接女孩手上的袋子,拽着胳膊就把人往马路上扯,“走,带你玩儿去。” “去哪?” 话音刚落,童延伸手拦住了一辆车,硬生生地把叶琳琅推进去,飞快地甩上门。 “童延” 没管女孩叫得多哀怨,童延死死按住车门,对司机报了个地址,把从骗子手上抢回的二十块从窗子缝塞了进去。带着奸计得逞的快活挥挥手,“别再来了傻妞,咱俩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字面意思,他们不是一个阶层,混不到一处。 穷人对掉到嘴边的肥肉尤其敏感,童延晃回家时,他被白富美找上门的事已经被老神棍添油加醋嚼给他妈听了。 他妈童艳艳脑子不知转到了哪,顶着一张被粉傅得煞白依然遮不住斑点细纹的脸,追在后头问得不依不饶,“那小姑娘谁啊,臭小子,你是不是憋不住对人做坏事了?” 他懒得解释,接过毛巾抹了把脸,眼风一抛露出个通杀的笑,“就你儿子这模样,非要干点什么,人家才找上门?” 童艳艳乐了,一巴掌朝他肩招呼过来,“小王八蛋。” 不过这话也没掺假,童延还真是个万里挑不出一个的样貌。小时候且不提,自他十五六岁后身子骨和眉眼都长开,这一片的小姑娘绕着路都爱往他们家门口过。还不止小姑娘,今年初一童艳艳带他去庙里拜神,娘俩烧完香步行出小街后被辆大奔跟了一路。后来她进店买东西,开大奔的女人下车跟童延搭上了话,童艳艳当时一瞧就明白那眼神什么意思,吓了一跳:那女的穿戴再光鲜都能看出年纪奔着四十去了。童延虽然大个子已经拔到一米八,小精肉也慢慢冒出来了,可发育得再好,也才十八岁。人家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着消费男色的主意吗? 所以别说男人好看不能当饭吃,物以稀为贵,顶顶好看的男人本身就少,上赶着抢的人多着。 当妈的终究怕儿子闯祸,给童延把饭摆上,童艳艳没忘叮嘱,“听说今天那姑娘又是通身名牌,你给老娘记住了,人越是有钱算盘打得越精,你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攀高枝那事,趁早别想。” 油嘴滑舌对童延完全不算事儿,他打了哈哈,“那是!就你儿子这本事,迟早给你挣个影帝回来,还用得着吃软饭?” 全是胡扯。童延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是混娱乐圈的人。一张好脸算是老天赏饭吃,这就好比斗地主开局摸来王炸。可他还真是除了样貌什么也没有,生在底层是命,穷是病,除了那个王炸,其他牌全都不连顺的七,出人头地之路依然是地狱模式。 年前他参加了一场陪太子读书的选秀,揣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心思,跟云星娱乐签了个圈里独一份的霸王约,到如今,没有还是没有。毫无背景,又想在那个圈子出头,只愁没攀高枝的份儿,没有不愿爬的床。 就说他们云星的总裁老聂,那算是个货真价实的老流氓吧,家里放着个贵不可言的老婆,还不分男女地睡遍了公司所有叫得响名的角。他们这帮喽啰平时说起这事,一个一个全人五人六地不愿多谈,甚至偶尔还有人替老聂老婆不平几声,可暗地里又有几个不巴望老流氓这饼砸到自己头上? 头顶一盏昏黄的灯蔫蔫地照着,童延母子俩围桌吃着黑天晚饭,隔着一层破旧的墙板,里间还躺着他久病在床的外婆。 电视里头播着新闻,pd一集团主席聂铮斥巨资入股童延他们公司。屏幕上亮堂堂的会议厅,高鼻深目的高大混血男人跟老聂手一握,十位数资金流向一锤定音。 天壤之别,当真连羡慕的份都没有,但童艳艳眼光还是被吸引过去,“哟,你们公司的事儿。这男的谁啊?够帅的。” 画面切到混血男人独自站在演讲台前,西装革履,从指甲尖到头发稍都透着庄重贵气。童延盯着男人灰蓝的眼珠,漫不经心地说:“聂铮,老聂的亲儿子,现在算是我们半个老板。” 他妈更是不明白了,“儿子插手亲爹的生意还得出这十几亿?他这么年轻,看样子还没靠爹,从哪来这么多钱?” 老聂老婆是东南亚华商巨贾赵东流的掌上明珠,聂铮叼着镶钻金汤匙出生,就算不靠爹,外公可是比爹还货真价实的名门。 但以童延这般境地,当着自己亲娘的面羡慕人家出身好,不是傻逼就是白眼狼。他扯了下嘴角,一句话就遛过去了,“人家自己够本事。他可牛了,有老聂在先,公司都没人背后叫他小聂,只敢叫他聂先生。” 很牛,但其实也是倒霉催的,在公司随便撞见个人就可能是他小妈。童延没忍住,呲地一声笑出来。 嗯,聂先生。 这是2011年的四月,童延十八岁,青春正好,生机蓬勃,少不经事的大脑有更蓬勃的野望。但一穷二白,除了那张令人惊艳的脸。 此时,身出名门的聂铮,回国还不到六十天。 云泥之差,谁也没法把他们联想到一处。 只是,造化奇妙,他们的故事,就从这里拉开序幕。 郑总监把一份文件递到聂铮面前,“还真是。那两个艺人说的还不是全部。姓黄的前些天还拉了一个孩子出去给人陪床,这也太不讲究了。” 聂铮眉头紧锁,不发一言。眼神像是在责问,那你是做什么的? 郑总监摆摆手:“别找我麻烦,我这个总监是你强按上去的,走马上任也没几天,人事关系都没捣腾清楚。姓黄的是前任总监的亲戚,在公司不是没找靠山烧香,有人得好处就有人替他瞒,我能知道什么?” 又按住照片,“童延,这孩子能被你撞上,别说,运气还真好。这模样嘛——”抬头,直视聂铮的眼睛,没说下去。 聂铮不耐烦人跟他耍花腔,“你想说什么?” 郑总监一笑,“没什么,他模样放这几个孩子里最出挑。” 聂铮说:“他被我撞见,也不算越级上报,别追究不该追究的。另外,注意你们的办事效率。” 这件事很快告一段落,一时也没传播得太广,只是,艺人事业部内换了几个人,留下的也都服帖了,事儿是打着聂铮的名办的,于是有了聂铮震怒这个传闻。 比老黄收拾包袱走人更可喜的是,童延这组艺人中的两个很快就被指派到新经纪人手上,并跟公司重新签了一份经纪约,签约金跟公司叫得上名的那些不能比,可相较他们最初签约时那点打发乞丐的零头好多了。小白花就是其中之一,而且签的那位女经纪人小有名气。 剩下的据说也会陆续接到安排,童延眼巴巴地望着等着。就在这事儿发生的第三天,他刚从训练室出来,在走廊遇见了郑总监。 郑总监名叫郑昭华,三十出头,是个海龟,算是个在圈里混油了的资深角色,做着影视制作人,还做过经纪人。几年前云星能跟明影帝对着打打擂台的那位中生代男星就是他带出来的。后来自己一手拔大的苗被明影帝排挤得单方面宣布跟公司解约,郑昭华几年辛苦转眼打了水漂,据说被伤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之后硬是没再正儿八经带过艺人。 不管这血泪史有多荒腔走板,这人终究也是棵大树。还离了几步远,童延就麻利地打了个招呼,“郑总监好。” 郑昭华一瞧见他立刻招手,唤小狗似的,“过来过来。” 童延:“”前天那事到底得罪这家伙了? 果然,他蹭过去,郑昭华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童延?连聂铮都敢忽悠,你很有胆啊。” 童延懵了。 可再懵也不是怯场的时候,他做出个不明就里的表情,“您说什么?我怎么敢骗聂先生。” 郑昭华突然板脸一声吼:“千年妖怪面前演什么聊斋?” 童延也是个硬茬,看这脸色自己也不乐意和颜悦色了,“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郑昭华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童延气不顺地扯出一个笑:“我赶着出去,先走了。” 但转瞬胳膊就被拽住了,童延回头时瞧见郑总监一脸笑意如沐春风,“别啊,再说几句。” !?这他妈是个神经病吧! 但神经病的思维出人意料的清楚,把童延留住,郑总监终于有了正形,“你以为你做得很漂亮?简直是漏洞百出,要不是我去查,顺手给你捂着,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还难说。” 这就真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了,童延问:“为什么?” 郑总监又笑了,眼角眉梢尽是风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知道你错在哪吗?第一,这事儿不管是怎么捅出来的,我这个部门负责人在聂铮那吃了排头,自然要记着你。你以为你为什么还没经纪人,我干的。聂铮不许我给你们小鞋穿,那就先让肖白骅得着好处给人看,至于你嘛,委屈委屈,等我气消了再做打算。” 坦坦荡荡啊,论不要脸童延第一次对人服气。 童延强压着火气,装孙子哄神经病开心,“总监!大人!那您老打算哪天消气?” 郑昭华大手一挥,“不急。” 童延:“”艹你祖宗。 没等他开艹,郑总监又说:“还有第二呐,你听不听?” “您说。” “你说你队友找谁不好,肖白骅,这种对节操特别陶醉,心里头还有点不切实际幻想的角色,迟早到聂铮面前主动承认错误把你卖了信不信?” 别说,小白花还真是这样的人。 不想被人诓,童延还想再挣扎一下,“那天他戏不比我少,得有多蠢才上赶着拆自己的台。” 郑总监嗤笑一声,“你还是嫩,别听外面瞎传,肖白骅没跟老聂睡过。他就指着立牌坊上位,懂了没?” 童延:“”小白花真没跟老聂? 这不是重点,“您替我们瞒过,真让小白花要真把事情捅出去,您也讨不着好。” 郑总监完全无所谓,“我对聂铮还有用处,他不会拿我怎么样,你就不一定了。” 又幸灾乐祸地说:“聂铮这几天出差,没空搭理你这些鸡毛蒜皮,后天老聂生日宴会,他一定会回来,两天时间,你想想怎么给自己翻盘。” 临走还乐滋滋丢下一句话,“前有狼后有虎滋味不好受,但没办法,谁让你得罪我。” 郑总监当然不可能告诉童延整件事情的真相。真相是:新旧交替,部门人事情况复杂,他这个新上任的总监借老黄的事儿拔掉几个用不顺手的,老黄本身就不干净,再背个黑锅又何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小兽 此为防盗章 闹了一场, 凌青华再无话可说, 刘导趁机让副导演叫人回来开工, 童延立刻把心思收回戏里。 下午第一场就是跟女主演的对手戏,他一点不敢懈怠。 一则, 童艳艳教过他, 跟人扎堆讨生活,让人家怕你是不受欺负的根本,但是每到一处最多能得罪一个人,与此同时跟其他人就得好好处。 更重要的是, 这是个大女主戏, 视后女主演比凌青华咖位更大,他得穿着这身行头把今天的戏好好过了,他就不信,这几条拍成, 回头凌青华还敢开口让视后返工。 童延以前只演过几个没几分钟戏份的配,算不上什么资历, 但好处还是有的, 至少他不会像第一次站在镜头前的纯新一样走位拿不准节拍。人在镜头前流动,几步过去到哪个位置,怎么找合适的灯光镜头角度,用什么节奏念台词, 是最为难初入镜者的地方。所有的都做到, 然后才谈得上演技。 可就算拿得住, 说一点紧张都没有那也是骗人的, 纯粹紧张,倒不是怯场。幸好,跟他对手戏的视后当真有视后的风范,半点架子也没有。第一场拍的是初遇,少女对少年一见钟情,带着随从,由河边一直追到郊野山巅。 女主演一双美眸含情脉脉望着他,“我不美吗?” 刘导说角色跟童延很贴倒真没说谎,他完全可以本色出演。他双手敛袖,扬着下巴用眼神斜睨过去,笑了下,故作不在意地说:“美啊,你比溱水岸的芍药还美。” 少女当真把芍药递到他面前,他没接,只是笑,眯起眼视线视线散漫地追着山间飞舞的蝶。 现场当然不可能有蝴蝶,所以眼神该放空到什么程度,该追到哪,全靠他想象。 “噗呲”一声视后笑了出来。 童延也笑了。 视后捂着嘴连连摆手:“我笑场了对不住,再来一条,童延你别紧张,眼睛可以再活一点。” 总得来说,这天的拍摄还算顺利,连着两场戏都是两次过,比童延原先设想得好多了。 此时他还不知聂铮的车已经行驶在来这儿的路上。两场戏下来,他今天的通告就完了,但也没打算回家。卸完妆出来外头正布景,没什么可看的,棚里还闷得慌,童延自己晃晃悠悠地出去透气,人刚到外边就听见后头有人叫他,“你站住。” 是小白花。 童延当真想咬死这傻逼,但强忍着没撩瓜子张嘴。在剧组地盘怼自家艺人,那他就真跟小白花傻逼到一块儿了。 他不搭不理,只想自己清静。谁知小白花还犟上了,跟在后头不依不饶,“你怎么能随便毁人名声!?” 童延火气险些冲开天灵盖,只闷声不吭的往前走,没走多远瞧见前头有个墙只粉刷了一半的空屋子。 扭头见后头除了小白花没旁人,腿一迈,一丝不带犹豫地进了屋子里。 转身,见小白花也跟着进来了,行,现在没人看见了。 童延手往裤兜里一揣,“说你毒,你还蠢。老子要是长了你这副脑子就找跟裤袋吊死拉倒,省得活着丢人。今天这他妈是哪,老子都忍着没跟你算账,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白花脸涨得通红,“你能做,凭什么不让人说?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赖上聂先生,可你当众毁他的名声,我就不能看着不管。” 还真是聂铮的脑残粉。可要真垂涎聂铮旁边的位置,那就思往高枝上攀啊,闷着当bia一子的心思还要捧起牌坊犯红眼病害人,恶心谁? 童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挑着人痛脚掐,“我有什么手段?床上伺候人的手段。你别气,这事儿气不来,毕竟你气性只有那么点,想要扒着人得好处还想要脸。我现在就在聂先生家住着,咱俩还天天同进同出,你是不是挺不服?那没辙,不服憋着。” 小白花气得发抖,嘴唇颤了好半天挤出几个字,“你无耻,你等着,寡廉鲜耻也是会有报应的” 童延笑了,“啧,又是怕丢人又是怕报应,还以为你对他有多真心呢” 这时候,聂铮和郑总监下车不久,从停车场出来顺着墙边阴凉处走,刚到转角就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聂铮给郑总监一个眼色,脚步停了下来。 然后,他听见那声音用极度嚣张的语气说: “廉耻是什么?我没那个东西。我就爬床,你能拿我怎么着?你牌坊都快立出个碑林了不照样只能朝我脚后跟望着。对了,我劝你别望了,只要我还在聂先生的床上,你那点心思只配丢阴沟喂蛤/蟆,哈哈。” 聂铮脸阴了,郑总监打了个哆嗦。 聂铮脚迈出去,一声不响地在门口站住,眼神凌厉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刚削完人正一脸得意痛快的童延愣了,“”艹 小白花宛如见到一线生机,“聂先生” 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可没空理会他俩为什么拉扯。 自家艺人被人打压,聂先生亲自跑一趟就是为威慑不长眼的东西,即使眼见了这一出无比精彩的争吵,就算被童延那一番话刺激到震怒,也只是扫了他们俩几眼,接着,就往摄影棚去了。 童延心里大呼不妙,刚才蓬勃的斗志瞬间偃旗息鼓,只能乖乖闭嘴跟着。 聂铮似乎被气得不轻,童延从侧面望过去,只见男人唇角紧绷,下颌分明的轮廓透着一股子冷硬无情,眼睛望着前方路边,目光铁锥似的,又沉又利。 四人以一种诡异的c悄然无声地姿态进了摄影棚。 里边景还没撘完,刘导一扭头,立刻站了起来,“聂先生,昭华,你们怎么来了。” 郑总监上前笑着回答,“新人第一天开戏,聂先生来看看。” 聂铮踱过去,神色强掰着缓和了些,“顺路看看,他们怎么样?” 他们看似代指童延和小白花,但只有童延开了戏,刘导哪还不明白聂铮这是来干嘛,心里只叹用有后台的艺人就是好,瞟一眼童延,笑着说:“很有灵气,新人到他这个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童延强扯出一个笑,心里从观音娘娘叫到玉皇大帝。 老天爷,希望聂铮看在刘导这句话份上,今晚上回去别把他折腾得太狠。 可老天爷依然很忙,完全没空眷顾他。 以及,聂铮折腾他根本不用等到晚上。 跟刘导几句话说完,童延听见聂铮问:“今天还有通告?”他乖乖答:“没了。” 像他们这种新人,即使没戏份也最好在剧组守着,但金主今天显然不想按常理出牌。聂铮跟刘导道别,人往门外去的时候,突然回头,用眼角光顾了他一下,不容分说道:“回去。” 甭管你在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金主让你回去就得回去。童延这才知道聂铮到底动了多大的气,只得听话地跟着聂铮身后。 反正整个剧组都知道他靠着金主了,而且这本来就是事实,他有什么可端着? 这天傍晚,天气格外沉闷。 金主豪宅三楼,窗都开着,起居室还是一丝风都没有。 聂铮坐在靠墙的沙发,眼神释放的高压气场直让人觉着呼吸不畅,“你错在哪?” 童延小学生被训话似的站在男人跟前,“我不该在片场跟他吵,可是他先惹我的。” 聂铮脸色又难看了些,“谁先开头很重要?” 奶奶的,这根本糊弄不过去啊。 童延只得承认,“行吧,不重要,我就在那不该跟他吵。”这是对的,小白花是个傻逼,他不该陪着搅和。 又想到什么,省得金主审他像挤牙膏,童延诚恳地主动交待:“还有,我跟他吵也不该扯上你。” 可聂铮依然眼神灼灼,气势咄咄,望了他片刻,“还有其他,你错在哪?” 还有!?童延真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错处了,君心难测啊妈的。 又是几分钟高压过去,他索性问聂铮:“能给我个认错的方向?” 聂铮深吸了一口气。 连认错都谈崩,也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聂铮摸起电话,按下一个键,淡淡吩咐,“把东西拿上来。” 童延:“!?”要用刑??? 很快,女秘书上来了,但没拿什么能伤人的东西,只是端着个紫木托盘在茶几放下了。 托盘里除了毛笔和墨汁,还有一卷白纸。 童延:“!?” 聂铮站起了身,“你精力很不错,有整晚的时间反省。”说着转身朝房间去了。 等那鬼畜般的影子被合上的门遮严,童延望向女秘书:“姐姐” 女秘书说:“去吧。八荣八耻,每张纸抄一遍,整卷纸抄完,字迹可以难看,不能潦草,你有两晚的时间。他既然罚你,回头肯定是要亲自查的。” 童延朝那纸一看,懵了,这是多厚一叠。 这天半夜下起了雨,空气终于清新了些。 童延就干脆推开窗子,坐在写字桌前慢慢抄。不得不说,聂铮连鬼畜起来都心细如发,几百遍,还得一张纸一遍,还得用毛笔。要不是这样,他一只手并排拿三支钢笔,一下就是三遍,多快。 他还是中学美术课时写过毛笔字,写得慢,又笨又拙,就这样还得往下写。童延浑身不舒爽,大概因为下雨还开了窗,外头花园进来了不知名的小飞虫,他脖子一阵一阵的痒,伸手抓根本抓不到痒处,就这么抓耳挠腮地度过一整个晚上,直到后半夜才在书桌上趴了一会儿。 清早洗漱时才看见自己脖子有多惨不忍睹,皮下毛细血管被抓破了,红紫淤痕一团一团,比他跟聂铮睡过之后那次还瘆人。但这也顾不得了,赶着去剧组化妆,天还没亮,他顶着两个黑眼前下楼,直接去花园边上找园丁老头拿大门钥匙。 要不总说人点背时,倒霉事儿总是扎堆来呢,他刚敲了一下门,突然“啪”一声,肩背一阵火辣辣的疼。 童延回头一看,“艹!”是横扎在檐下拇指粗的橡皮绳断了一头,垂下来了。 生生在他肩上拍出一道鞭子印似的红痕。 几个小时后,云星大楼。聂铮刚进楼下大厅,遇见了小白花与其经纪人。 小白花的女经纪人一见他,带着自家艺人迎上来,“聂先生。” 聂铮脚步放慢了些,淡淡地点一下头。 昨天发生的事,女经纪人自然也知道了,这种事知道了就不能含糊。她帮着小白花探口风:“昨天是白骅不懂事,今天我让他去跟童延陪个不是,童延呢?消气了没?” 聂铮缓步往电梯门口走,脸色非常平静,沉声说:“童延不分场合,不顾大体,这点要是不改,在这行怕是难混下去,在哪行都难混下去。” 说着就按下电梯。 一直到回到车里,小白花一脸喜色地说:“看吧,聂先生心里自有公道。” 女经纪人顿时炸了,“你对你的老板有什么误解?没看出他在发脾气?人家让你有点眼色,别不分场合不识大体,要不别想在这行混下去。” 小白花完全不信,“他明明是说童延。” 女经纪人简直瞠目结舌,“你以为你是谁?聂先生是觉得跟你这种小角色甩脸子犯不上,才借童延的名点你一句。反正这些天看见童延,有什么事你都给我忍着,你现在才几斤几两,当孙子的日子还长着。” 此时,童延正在化妆室对着镜子发愁,摸了下脖子,对化妆师说:“姐姐,你帮我遮一遮吧。” 化妆师拉开他衣领一看,乖乖! 挠的,吮的,鞭子抽的昨天那位金主原来好这口。 没事才怪,聂铮何等人,要不是难受得脑子犯晕,何至于钱包被人撞地上都没发觉。 女秘书看一眼表,时针就快靠向那个罗马数字九,而聂铮连晚饭都没着落,她小心地问:“你想吃点什么?” 聂铮的答案丝毫不令她意外,“遵医嘱。” 只做最应该的选择,半点任性都没有。 女秘书应了声好,眼睛在聂铮深刻坚毅的侧脸停留几秒,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今天这事勉强算是个意外,聂铮为什么会进医院,一个词就能说清。可究其来龙去脉和本质,还真是一言难尽。 聂铮到中部的c城参加一个会议,本来返程机票定在晚上八点。但下午在人还在酒店,她突然接到聂铮家里的电话:聂铮的母亲在老聂圈子的一个下午茶聚会上受了些刺激,心绞痛发作晕过去了。 他们买了最快的机票,心急如焚地赶回来。 传言中病得下不得床的聂母,却端端正正地跪在别墅客厅旁小佛堂的菩萨面前。显然又跟自己过不去,而且又是为了老聂外头那些事。 窗子紧闭,幽暗的小佛堂在香烟袅袅中透着一股子阴森的凉气,聂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守在她旁边的老妇人替她向聂铮诉苦:老聂外头那位也去了下午茶会,到离场时还缠走了老聂,完全没把正牌聂太太放眼里。 老聂从年轻时就不规矩,身边花草来来去去永无穷匮。 聂铮的母亲则可怜可叹,一个世家小姐,又是赵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嫁给老聂后一边孜孜不倦地斗小三,一边用春天般的温暖容忍渣男,二十年如一日,说不是真爱没人信。 而聂铮在外公身边长大,完全不像这两人的亲儿子——他既不是情种,也不是风流种,心思全不在儿女私情。所以指望他明白夫妻间百转千回的纠葛,就像是一个极尽想象力的笑话。 果然,聂铮听完全部,在他母亲身后静立片刻,给了个一刀切的建议,“我再问一次,您确定不跟他离婚?” 聂母:“你出去!” 母子俩一前一后,一个跪得笔直,一个定立如松,跪着的说不出的固执,站着的本身那股凛然威严也透出来了,一时沉寂得骇人。 老妇人上前一步圆场:“太太跟先生可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哪能为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红脸,只怪姓明的那位把先生缠得太紧,光卡他的戏有什么用,要是能眼不见,太太也就心不烦了。哦,还有姓郑的” 聂铮持身之端正一直是同龄人中的典范,他的对手从来都是各方大鳄。让这样一个大格局的老干部手撕小三脚踩私生子,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此时,“喵呜——”一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幽幽飘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小兽 此为防盗章  聂铮看了看地上的东西, 稳坐如钟, 没跟童延推,“你去哪?” 啊?对!刚才为了“巧遇”合理,他说要出去?童延眨眨眼就胡诌了个答案, “我去南环那边试镜, 湖滨路。” 聂铮没说话,抬了下眼皮, 眼光似不经意地投向驾驶座。前面正专心开车的司机就像感应触动似的,十分殷勤地说:“从湖滨路那边绕上高架, 咱们待会正好来得及。” 聂铮只是嗯了声。 童延:“”这派头真是没谁了!原来权钱能让人后脑壳长出眼睛, 要逆天啊这是。 此时在他眼里, 坐在旁边的聂铮已经完全等同于一尊, 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丈六金身。 而聂铮被试镜两个字触动, 又想起几个钟头前郑总监说的:包括童延在内的这几个孩子, 对公司签他们以及又弃之不顾的荒诞原委一无所知,都还在等着从这儿出头。 看童延一会儿, “经常自己出去试镜?” 童延点头,“是。经纪人手底下好些人,也没每个都陪着去。” “成功率怎么样?” 说到关键了! 一ss问你在公司待遇如何, 要不要直来直去?答案当然是不!赶在正主面前抱怨,嫌死得不够快? 金主似乎对纯善角色有偏好,童延投其所好给自己抠出了个小白兔样儿, 睁大眼睛一脸天真地说:“行业竞争激烈, 我又是新人, 试镜不被录用也是合情合理的嘛。我相信只要自己够努力,是金子总有发光的一天。聂先生您知道吗,我已经上过三部戏了,每部都有将近一分钟的镜头。” 不到一分钟的镜头,也就是个群特。 被人扔到苦水里泡着,还愣了吧唧等着苦水熬出糖渣子。怎么样?这种傻逼人设感人不感人?童延演得都快吐了,依他这小暴脾气能一直骂到老聂祖宗十八代。 童延自说自话演技爆发,却不知聂铮关注群体远胜于他个人,换言之,他此时是否表里如一,聂铮连计较的心思都没有,聂铮自动提取他话中的精要,从而认定了他们现状的确窘迫的事实。 但很快,聂铮的关注点又缩小投射到童延一个人身上。年轻男孩巴掌大的一张脸上,浓眉斜飞,瞳仁墨黑,皮肤白透得几乎盖不住嘴唇自然嫣红的血色,漂亮得就像一副明艳如洗的水彩画。不怪聂铮注意力走偏,这等英气昳丽,每看一眼,视网膜都要接受冲击。 更冲击的是,童延可正湿着身子。套头t恤的纯白布料被浸得半透,贴着胸膛,薄薄的肌肉和胸前两点粉红都一眼可见,一副任君采撷的样,鲜嫩嫩的情/色。 顺着聂铮的眼神,童延才看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这一瞧,顿时心念电转,几秒钟后开口解释,“我出来那会儿,清洁工正在清洗车库,我不小心踩到水管才被溅了一身。” 这是实话,光那一分钟的雨不至于把他淋成这样。只是,没想到这意外居然能派上用场。 初夏即至,可天气还是仲春未散的清寒,这样出去跑别弄出点病来。聂铮转开目光,又用眼神点一下地上的袋子,“把上衣换了。” 前面还坐着司机和女秘书,不知道聂铮摁了哪,两排座位间隔断玻璃突然升起,那玻璃最初是全透明,倏地又蒙上一层雾似的,严严实实地把后座挡成了一个私密小空间。 童延:“”这什么黑科技。 不对,聂铮让他换衣服,童延还记得他演的是什么,更知道他要干什么,笑得格外纯真,“我比牛还壮,真的不用了。”还拍了拍自己不甚结实的胳膊。 聂铮:“”只好扯出另外一个理由,“衣不蔽体。” “那谢谢了。” 童延依然十分乖巧,眨巴眨巴眼睛扯住后领刷地就把上衣脱了,年轻白皙的皮肤就这样光溜溜地暴露在余光中。 聂铮下意识地把脸转向窗外。 童延没放过聂铮任何一个表情。而此时,聂铮只留给他一个后侧脸。 他动作慢悠悠的,俯身从袋子里抽出上衣,摘去吊牌,聂铮还在看窗外,一副非礼勿视的正经样。 童延:“!!”大老爷们相互看个光膀子多平常,心里有点什么才需要对男人非礼勿视。原来好男色还真能遗传啊,就问你邪不邪? 于是聂铮再次回过头时看见的就是童延耳朵泛红怔怔出神的模样,只当自己刚才那番作为过犹不及,到底唐突这孩子,很正经的聂先生没说话。 而事实是,突然确认了另一种抱大腿姿势,童延被激得热血横流,头都是懵的。 车厢里一时安静得有些尴尬。 几分钟后,童延回过神,无论如何刷好感度都是头等大事。对聂铮扬起一个明晃晃的笑,“聂先生,很早之前我就在杂志上看过您的名字,我们都特别崇拜您。” 聂铮自忖本身比人高,现在这点成就完全不值一提,实话实说道:“没什么可崇拜。” 童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怎么没有,您这么年轻有为。” 聂铮已经按下玻璃,正襟端坐地看向前方,似有所思,“不年轻,光论年纪,我当得起你叫一声叔叔。” 这一年,聂铮三十,比童延整整大一轮。童延生命不息作死不止,在若干年后看到张先八十耄耋娶十八岁妹子的那首诗,念出“与卿颠倒本同庚”,对着聂铮打了个哈哈,下场不用说,自然惨烈。 可就连能看懂“与卿颠倒本同庚”都是聂铮教他的,十八岁的童延没文化,杀伤力巨大,很可怕。 这次别有用心的“巧遇”带走了s城缠绵半月的阴雨。见面两次也不过萍水相逢,要说对聂铮没半点影响是假的。 放晴的第二天,中午出去见了个生意场上的故交,聂铮下午回公司,进电梯,女秘书告知他:“郑总监刚才来过电话,他们部门会议拖着,待会可能迟些上来。” 聂铮想到什么,“部门会议?” “是。” 没多少犹豫,他抬手按下四楼的楼层键,正是艺人事业部所在的那一层,“去看看。” 他很忙,公司这些事不分巨细地过问不现实,但能抽得出空时姿态可以摆足,虽然都是他的吩咐,下头人着手去办时他亲自到场一次表示重视,结果可能大不一样。 会议室遮光布拉着,暗压压的,唯一的光源就是房间尽头的大投影。聂铮进门,几个对着荧幕交头品评的男女先后转头作势要起。聂铮说,“你们继续。” 自己找了张椅子在后排坐下,朝屏幕望过去,正投放的是一位年轻艺人选秀时的单人演出。 长条会议桌上摊着童延那一组的个人资料。这些孩子签了份只看脸的囫囵约,但长得好不表示有做艺人的天分。聂铮一向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这些人中能留下来的,公司以后会酌情培养,真不适合做这行的也不该继续被耽搁,眼下就是给他们重新来一个全面评估。 聂铮在会议室坐了五分钟,果然就亲眼瞧见几位经纪人对其中一个孩子的表现哭笑不得。 当然,这个哭笑不得还很有保留,有他在,这些人多少拘谨,聂铮很明白。眼下重视传达到了,悄然离场正是时候,他胳膊刚搭上座椅扶手,光线明暗跳跃几下,荧幕上换成另一张青春朝气的脸。 郑总监在前面一字一顿地念:“童,延。” 聂铮没站起来,小臂彻底贴在扶手皮面,一切不着痕迹。看起来,只是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 童延这几天什么状态?见不着大腿的第一天,想他!见不着大腿的第二天,想他!第三天,真特么想他。 如今通天大道就在眼前,但聂铮站在他仰断脖子都瞧不着的云巅上,即便有心,这刷存在感的机会还真不容易找。 本来就心焦,好死不死,下午回训练室,撞见失联归来的小白花。 小白花见童延第一句话就是:“抱歉,前些天我家里出了点事,太忙太乱,把老黄给忘光了。” 真记挂着他的死活,何至于连打电话的两分钟都抽不出,童延哼笑一声。正巧对面有个染着一头金毛的小子舒展完身子,一边擦汗一边冲他喊,“来一段?” 童延应了声,“来啊。”擦身而过时对小白花没什么好声气,“以后离我远点儿。” 此时金毛打开了音响,音乐节拍敲打耳膜,童延踩着鼓点晃到金毛身边,把小白花甩在后头没再搭理。 “你跳女的。” 童延把包顺手扔地上,“行啊。” 在圈里混的人不可能没点才艺,他们选秀出身,虽然目标是银屏,但唱唱跳跳也都不在话下,平日形体训练后各自飙几段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童延表演频率尤其高,首先,跳舞是他眼下拿来混饭吃的玩意儿,不敢丢下;再者,他的表现欲似乎与生俱来,没有什么事比成为所有人惊羡焦点更让他着迷。他中学时,因为家里那点事,一个班的同学除了叶琳琅那傻妞,谁都看不起他,可那又怎么样,每次学校有演出,还不得求爷爷似的求他上场,演出时还不是一个个在下头仰望天神似的仰望他。 背景音乐是国外某组合p一p r一ck新曲,明快活泼,舞也是效仿v中的男女领舞,童延和舞伴甩着头随节奏开始律动臀胯的时候,房间里哨声四起,气氛渐热。 两位舞者贴着身肆意挥洒而又步步相和,围观的人也起哄鼓掌,打着节拍动了起来。 就是这样,畅快!童延四肢百骸达到一个十分令他惬意的温度,顿时什么烦心事都忘了,即使踩的是女dancer的舞步,音乐富有动感的旋律还是让他自在得像是条扎进水里的鱼。 几次急促的抖肩,他回头,眼光跟舞伴短暂交汇,又掠过房间的众人,心情就像是巡视自己领地。 正在此时,门开了,推开门的,正是聂铮的那位男特助。 童延动作没停,脑子有一瞬的放空。 果然,下一秒,男助理退到一边,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然穿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正是聂铮! 童延仍觉意外,笑容却更大了。 很快屋子里其他人也发现聂铮的存在,有的愣着,精明点的早就起身冲着聂铮招呼,童延的舞伴也是硬生生怔住的那种。 但乐声依然奔放,童延猛地用力扯住舞伴的胳膊,交换了两个人的位置,他从后面环住舞伴的身体,瞬间把主导权握在了自己手上。 手掌水般流畅顺着舞伴的手臂抚摸到肩,填补对方动作的空白,童延对上聂铮深沉的蓝眸,眼带桃花,十分潋滟。 凑到舞伴耳边轻笑一声:“继续,别停。” 他像是听见战鼓轰鸣,他浑身血液已经沸腾起来了。 第六章 打电话时,童延正好在跑场子的夜店,电话挂断,他换完衣服刚出后台,在走廊里遇见了店里的调酒师。调酒师冲他挤眉弄眼,擦身过时还有意撞了下他的肩。童延顺手拽住人家的胳膊,“别急着走啊。” 调酒师一喜,果然没走。 童延凑到在这人耳朵边上问了一句话。 调酒师做捧心状,“你弯了?对象不是我?” 童延说:“哥哥,没跟你闹着玩儿,饶了我吧。” 调酒师说:“什么叫gay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大家爱好各不同,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躺平给艹,咱俩来个友情炮?” 童延说:“当我没问。” 作势离开,立刻就被调酒师一把抓住了手腕,童延回头一脸得意,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调酒师这下有了几分正形,“你总得说说是什么样的gay,多大年纪,什么个性,做什么的。还有,1还是0?” 童延自然照着聂铮的样回答,正经人,特正经的那种,还有钱有势,年纪三十,看起来不像个零。 调酒师摸下巴,“是个叔啊,你是想睡了人家呢,还是要认真谈个恋爱?” 童延想都没想,“睡就行了,俩男人爱来爱去你肉麻不肉麻?” 调酒师:“” 童延不明所以,但很快就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调酒师告诉他:“那我估计你说的这位喜欢清纯点的处男。还没开窍懵懵懂懂,夸张点说,摸着别人硬了,还一时反应不过来问声怎么藏了根棒子那种。” 童延只觉被当成了傻子,这特么得是个小姑娘吧? “夸张!说了是夸张?你得意会,程度自己拿捏。你想想啊,男人到三十那功能总要打折扣,需求太强的招呼不住啊。在床上哪一型最合意?当然是不经人事的雏儿,没比较就没伤害懂不懂?” 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小兽 此为防盗章 ?什么情况? 另一个小白替他问了这句话。 结果起话头的人卖了个关子,“待会儿你看着吧。” 这也是第一次, 童延真切地明白, 为什么聂铮不是小聂, 而是聂先生。为了搞清楚高层的门道,晚宴上他东西都没心思吃,一直悄悄摸摸跟着那两位八卦精。 夜色渐沉,聂铮初到跟老子祝寿后就坐到了西北角。而只要仔细看, 就能瞧出场上宾客来去走向相当有意思。 “看到没,围在老聂那边的是些什么人?” “明影帝。” “就知道影帝,看其他人啊, 老聂那头, 咖位大的明星都少,公司股东也少, 聂家人都没几个,剩下的全是小嫩模和不入流的玩意儿。” “挨聂先生近的, 有公司的几大股东,聂家大部分亲戚,还有, 艺人档次都高些。没有聂太太,老聂至多代表他自己, 聂先生则一直能代表他自己, 背后还有赵家, 聂家则是顺风倒的。你看看今晚哪个金主大?” 童延:“”大金主果然比爹还牛? 突然不敢相信, 几天前自己居然妄想用几句话把这男人糊弄过去。 不一会儿, 接到陈特助的电话,确认他也在场,陈特助专门交待一句,“别问为什么,我点你一句,今晚别出风头,离老聂远点。” 童延痛快地应了声好。懂!聂铮很在意老聂管不住裤裆的秉性,为了亲妈恨上爹了。 “聂先生去了西边临海阁跟人私谈,你要是想见他,可以去路上的凉亭等着。”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童延当然不会放过,悄然离开,沿小路就往那边去了。 已是深夜,海风飒凉。他越走心里越忐忑,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挨近时才发现亭子里有人说话。 “郑总监,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何必还放在心上。人都是往前看的,眼下这局面,您也该为自己打算。” 神经病总监本色发挥,“我记仇,我愿意。” 听墙脚不是好事,童延往一边躲几乎是不用考虑的。 可还没等他转身,郑总监一脚踏下凉亭,“哟,仇人二?你还真来了?” 等亭子里另外一个男人出去,童延才笑了下,“我找洗手间。”这人眼睛有毒?灯这么暗都能一眼认出他。 有毒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睛放亮点,看清聂铮是什么人。” 这话实在了。 童延从来没像眼下这样清醒过。聂铮是什么人?真要爬床轮得到他这喽啰?就今晚,围在这位金主旁边奉承的,各路大牌,男的,女的,随便一个拎出来都不比他差。 不知道他那点自以为聪明的小伎俩,聂铮看没看出来,看出了多少,看出来不说又是个什么心态?造亲民人设? 还有那些草稿都没打过的瞎话,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当着聂铮的面甩出口了,这简直是往自己脖子后头架刀。 这可怎么办才好? 真赶在小白花之前坦白从宽? 童延突然想起他妈说过的那句话,越是有钱人越不好惹。可沾不上大腿,他这种人该怎么出头? 庭院里枝叶乱晃,活像妖魔鬼怪挥舞的爪子。 童延靠着亭柱,听到清晰c沉缓的脚步声,然后,看见聂铮高大c端肃,严整得一丝风也透不过去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立刻把身子站得挺直,“聂先生。” 聂铮立刻转头,接着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正面对着他,“是你。” 可不就是我吗?童延难得找不到台词,于是没出声。 然后他看着聂铮过来了,脚步缓慢坚定,“你有话跟我说?”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不算浓厚的酒气。童延在这人面前刷好感度几乎成了本能,不用思考地从掏出兜里带着一瓶水,乖乖递上,“给。” 聂铮灰蓝眼眸在昏暗灯光下幽幽的,一如既往的讲究,道了声谢,接过去了。 童延看见聂铮还真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水放下,一双眼睛依然牢牢地锁住他。 聂铮真是个严肃的长相,不笑的时候,眼神沉而利,给人感觉活像把磨光的铲,像是能顺着视网膜下去,把人肚子里头藏着的那点东西连着心肝脾肺肾一起挖出来。 童延是真的怵了。他始终想不通,小白花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跟这人坦白能得到原谅并就此飞升。这样强势的男人,分明从骨子里就不可能容得下糊弄自己的人。 别说让他打跪着哭诉家里困难,没外头跑场子那点钱,一家子人都不能活。那招没屁用!关键是他对人家没实在用处,不沾亲不带故,人家站在上头的人遭了他的冒犯,还有心思管他死不死活不活。 童延这边心里乱成一锅粥,聂铮也确实在等着。 被当成傻瓜似的欺骗,说聂铮一点不痛快都没有那真是骗人的。公司薄待过这群孩子,日子困窘自找谋生手段可以原谅,即使无视契约精神违约,也可以酌情对待。可是童延找了个最不应该的方式应付他,或者,还有利用他。这到底是仗着什么? 聂铮反省,自己对童延一直还算温和,可是,这孩子对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位姓黄的经纪人恶形恶状他大致能想象,所以他顺水推舟让人走了。今天他很忙,但也可以抽空给童延一个机会。 他等着童延说,我错了,我不该,以后再也不会了。 如果今天不坦白,以后也不用再开口。小孩子认个错很难? 二人相对无言,突然“咕噜”一声,静夜中听得格外清楚。 大眼瞪小眼,有点尴尬。 为防自己太盛气逼人,聂铮趁机缓和气氛:“今晚菜味道不好?” 童颜恨不得弄死自己这不争气的肚子,“哈?不是味道不错。” 晚宴的菜品糟糕程度一个很字完全不足够形容,聂铮不信这话,“你认真的?” 或许是悟透爬床无门,或许是脑细胞都管着欺瞒聂铮的那点事去了,童延倒真是本色了一把,呵地笑声:“认真的难吃,一股性冷淡的味儿,我血气方刚,不爱那些个做法。” 这话说得可谓非常率直。就是这样,这孩子自己倒未必是故意,但无论从外表还是言语,甚至体质,都容易让人想到些不该联想的东西。聂铮无端又想起他庭院里凭空而来的那几朵可怜又妖异的对兰。 打量一番童延在灯光下眉目如画的优美面容,聂铮说:“你才多大?”把血气方刚几个字从脑子里挤出去。 熟了,可以吃了。可能对爬床这事执着太久,童延脑子里居然跳出这么一句话。但说不得,只抿着嘴,咬了下唇,嘴角微微扬起,笑也没笑开。 见气氛终于松快了些,聂铮觉得时机到了,突然问,“想好说什么了?” “聂先生,原来您在这儿。”小径靠会场的那边有个男人匆匆过来。 聂铮的确很忙,这种场合只顾着一个人不现实,童延该说的没说,金主想听的没听到,话题只能到此为止。 晚宴一直进行到深夜还没结束,可能是拜老聂一贯的作风所赐,时间越晚,留下的人越没正形。能看得清风向的宾客纷纷告辞而去,越落在后头的就越没有让聂铮客气的必要,时间过了十一点,聂铮头有些犯晕,人不太舒服,整了整衣服,起身,去跟寿星告别。大庭广众,该做的面子还是要做的。 老聂听说他要走,一如既往放浪形骸,无可无不可。 明影帝叫人重新端了酒,围在一处坐着的,包括聂铮,众人共饮一杯,今晚到此为止。 聂铮在去码头的路上,被送他一位董事拉着说了一会儿话。也就十几分钟,只觉得头晕得更厉害,身子里揣了块火炭似的,热得像是要把浑身水分都蒸发出去,更可怕的是身体不正常的蠢动来势汹汹,聂铮草草结束话题,忍着不适,大步流星地往码头去。 踏上栈桥时,男助理应该是看出了什么,“你怎么样?” 聂铮眼前海天都变了色,但还是理智地做了必要交待,“酒有问题,打给柳依,联系大夫。” 男助理被他声音的沙哑程度吓到了,立刻给女秘书打电话安排,骂了声什么,愤愤不平地说:“又是老一套,每次生日晚宴,零点后的酒水都加东西助兴。” 聂铮没说什么,两脚踏上游艇的甲板,一步不停地走进舱房,进了房间,才脱下西装扔到一边,伸手扯开领带。 男助理敲门焦急地说:“聂先生,an不在船上,他电话信号有问题,我去找找他。” an是游艇驾驶员。聂铮有些烦躁,头指按住额头,“尽快!”房间里没开灯,他眼前像是墨汁上点了油,五彩光芒徐徐晕散。身体里像是有只着了火的野兽在横冲直撞,把他血管都要撑爆了。 童延这晚上是一直用眼神追踪聂铮的,可是只去了个洗手间回来,目标丢失了。一问才知,金主已经打道回府,童延是做着打算来的,一晚上下来良机错失,真是骂自己几顿都痛快不了。 聂铮走,他也不用再留岛上。可刚到码头,遇见了顶着一头大汗形色狼狈的陈助理。 陈助理瞧见他简直像见了亲娘,“你来得正好。” 童延顿时大喜:“聂先生还没走?” 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可谓形势逆转,被陈助理拉到沙滩上小屋交待完全部,童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现在在哪?” 陈助理擦了把汗,“在船上。总之两手准备,我去找驾驶员,你上船陪着看他需要。就算回去晚点,在路上把药性散出来也还好说,这是个好机会,就看你怎么做了。” 童延摊开手掌:“拿来。” 陈助理不可置信:“要钱?” 童延说:“我就这么干巴巴地去?” 陈助理愣了愣,从兜里掏出套子,润滑剂,一气儿放到他手里。不放心地问:“你是gay?” “我也可以是。” 陈特助不知道从哪掏出个瓶子,塞子一拔,火速捏着他的鼻子就这样给他硬灌下去了,“别吐,喝了这个你才不会半路打退堂鼓。” 童延炸毛,“这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无非助兴的东西。 就像陈助理说的,这是个好机会。童延没想到在他没留多少指望的时候,幸运女神居然从天外而降。这就不是他勾引聂铮了,金主喝了不该喝的东西,他现在救场如救命。再正经的男人挨上助兴的东西还能有多少自制力,聂铮最好今天晚上把他上了,场面越惨烈越好。一夜恩情,就着那么点内疚,明天天一亮,管他小白花也好,神经病总监也罢,再说什么,聂铮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为了一击即中,童延把陈特助支出去,就在沙滩小屋给自己润滑扩张。生怕赶不及,就这么湿着屁股一路小跑着朝游艇去了。 聂铮的游艇个头大,停在长栈桥的尽头。 越往前越静,童延一脚踏上甲板,耳边除了海浪,再没有其他声音。 进舱房,房里没开灯,就着外边散进的光线穿过空无一人的会客室。 再往前,童延推门,风扑面而来。卧室尽头,门窗大开,船尾平台一览无余。窗帘被风卷着猎猎作响,就在床和平台之间,沙滩椅上坐着个黑黝黝的影子,面朝大海,背对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小兽 此为防盗章  聂铮看了看地上的东西, 稳坐如钟,没跟童延推, “你去哪?” 啊?对!刚才为了“巧遇”合理, 他说要出去?童延眨眨眼就胡诌了个答案,“我去南环那边试镜, 湖滨路。” 聂铮没说话, 抬了下眼皮,眼光似不经意地投向驾驶座。前面正专心开车的司机就像感应触动似的,十分殷勤地说:“从湖滨路那边绕上高架, 咱们待会正好来得及。” 聂铮只是嗯了声。 童延:“”这派头真是没谁了!原来权钱能让人后脑壳长出眼睛,要逆天啊这是。 此时在他眼里, 坐在旁边的聂铮已经完全等同于一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丈六金身。 而聂铮被试镜两个字触动,又想起几个钟头前郑总监说的:包括童延在内的这几个孩子, 对公司签他们以及又弃之不顾的荒诞原委一无所知, 都还在等着从这儿出头。 看童延一会儿, “经常自己出去试镜?” 童延点头,“是。经纪人手底下好些人, 也没每个都陪着去。” “成功率怎么样?” 说到关键了! 一ss问你在公司待遇如何, 要不要直来直去?答案当然是不!赶在正主面前抱怨,嫌死得不够快? 金主似乎对纯善角色有偏好, 童延投其所好给自己抠出了个小白兔样儿, 睁大眼睛一脸天真地说:“行业竞争激烈, 我又是新人, 试镜不被录用也是合情合理的嘛。我相信只要自己够努力,是金子总有发光的一天。聂先生您知道吗,我已经上过三部戏了,每部都有将近一分钟的镜头。” 不到一分钟的镜头,也就是个群特。 被人扔到苦水里泡着,还愣了吧唧等着苦水熬出糖渣子。怎么样?这种傻逼人设感人不感人?童延演得都快吐了,依他这小暴脾气能一直骂到老聂祖宗十八代。 童延自说自话演技爆发,却不知聂铮关注群体远胜于他个人,换言之,他此时是否表里如一,聂铮连计较的心思都没有,聂铮自动提取他话中的精要,从而认定了他们现状的确窘迫的事实。 但很快,聂铮的关注点又缩小投射到童延一个人身上。年轻男孩巴掌大的一张脸上,浓眉斜飞,瞳仁墨黑,皮肤白透得几乎盖不住嘴唇自然嫣红的血色,漂亮得就像一副明艳如洗的水彩画。不怪聂铮注意力走偏,这等英气昳丽,每看一眼,视网膜都要接受冲击。 更冲击的是,童延可正湿着身子。套头t恤的纯白布料被浸得半透,贴着胸膛,薄薄的肌肉和胸前两点粉红都一眼可见,一副任君采撷的样,鲜嫩嫩的情/色。 顺着聂铮的眼神,童延才看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这一瞧,顿时心念电转,几秒钟后开口解释,“我出来那会儿,清洁工正在清洗车库,我不小心踩到水管才被溅了一身。” 这是实话,光那一分钟的雨不至于把他淋成这样。只是,没想到这意外居然能派上用场。 初夏即至,可天气还是仲春未散的清寒,这样出去跑别弄出点病来。聂铮转开目光,又用眼神点一下地上的袋子,“把上衣换了。” 前面还坐着司机和女秘书,不知道聂铮摁了哪,两排座位间隔断玻璃突然升起,那玻璃最初是全透明,倏地又蒙上一层雾似的,严严实实地把后座挡成了一个私密小空间。 童延:“”这什么黑科技。 不对,聂铮让他换衣服,童延还记得他演的是什么,更知道他要干什么,笑得格外纯真,“我比牛还壮,真的不用了。”还拍了拍自己不甚结实的胳膊。 聂铮:“”只好扯出另外一个理由,“衣不蔽体。” “那谢谢了。” 童延依然十分乖巧,眨巴眨巴眼睛扯住后领刷地就把上衣脱了,年轻白皙的皮肤就这样光溜溜地暴露在余光中。 聂铮下意识地把脸转向窗外。 童延没放过聂铮任何一个表情。而此时,聂铮只留给他一个后侧脸。 他动作慢悠悠的,俯身从袋子里抽出上衣,摘去吊牌,聂铮还在看窗外,一副非礼勿视的正经样。 童延:“!!”大老爷们相互看个光膀子多平常,心里有点什么才需要对男人非礼勿视。原来好男色还真能遗传啊,就问你邪不邪? 于是聂铮再次回过头时看见的就是童延耳朵泛红怔怔出神的模样,只当自己刚才那番作为过犹不及,到底唐突这孩子,很正经的聂先生没说话。 而事实是,突然确认了另一种抱大腿姿势,童延被激得热血横流,头都是懵的。 车厢里一时安静得有些尴尬。 几分钟后,童延回过神,无论如何刷好感度都是头等大事。对聂铮扬起一个明晃晃的笑,“聂先生,很早之前我就在杂志上看过您的名字,我们都特别崇拜您。” 聂铮自忖本身比人高,现在这点成就完全不值一提,实话实说道:“没什么可崇拜。” 童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怎么没有,您这么年轻有为。” 聂铮已经按下玻璃,正襟端坐地看向前方,似有所思,“不年轻,光论年纪,我当得起你叫一声叔叔。” 这一年,聂铮三十,比童延整整大一轮。童延生命不息作死不止,在若干年后看到张先八十耄耋娶十八岁妹子的那首诗,念出“与卿颠倒本同庚”,对着聂铮打了个哈哈,下场不用说,自然惨烈。 可就连能看懂“与卿颠倒本同庚”都是聂铮教他的,十八岁的童延没文化,杀伤力巨大,很可怕。 这次别有用心的“巧遇”带走了s城缠绵半月的阴雨。见面两次也不过萍水相逢,要说对聂铮没半点影响是假的。 放晴的第二天,中午出去见了个生意场上的故交,聂铮下午回公司,进电梯,女秘书告知他:“郑总监刚才来过电话,他们部门会议拖着,待会可能迟些上来。” 聂铮想到什么,“部门会议?” “是。” 没多少犹豫,他抬手按下四楼的楼层键,正是艺人事业部所在的那一层,“去看看。” 他很忙,公司这些事不分巨细地过问不现实,但能抽得出空时姿态可以摆足,虽然都是他的吩咐,下头人着手去办时他亲自到场一次表示重视,结果可能大不一样。 会议室遮光布拉着,暗压压的,唯一的光源就是房间尽头的大投影。聂铮进门,几个对着荧幕交头品评的男女先后转头作势要起。聂铮说,“你们继续。” 自己找了张椅子在后排坐下,朝屏幕望过去,正投放的是一位年轻艺人选秀时的单人演出。 长条会议桌上摊着童延那一组的个人资料。这些孩子签了份只看脸的囫囵约,但长得好不表示有做艺人的天分。聂铮一向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这些人中能留下来的,公司以后会酌情培养,真不适合做这行的也不该继续被耽搁,眼下就是给他们重新来一个全面评估。 聂铮在会议室坐了五分钟,果然就亲眼瞧见几位经纪人对其中一个孩子的表现哭笑不得。 当然,这个哭笑不得还很有保留,有他在,这些人多少拘谨,聂铮很明白。眼下重视传达到了,悄然离场正是时候,他胳膊刚搭上座椅扶手,光线明暗跳跃几下,荧幕上换成另一张青春朝气的脸。 郑总监在前面一字一顿地念:“童,延。” 聂铮没站起来,小臂彻底贴在扶手皮面,一切不着痕迹。看起来,只是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 童延这几天什么状态?见不着大腿的第一天,想他!见不着大腿的第二天,想他!第三天,真特么想他。 如今通天大道就在眼前,但聂铮站在他仰断脖子都瞧不着的云巅上,即便有心,这刷存在感的机会还真不容易找。 本来就心焦,好死不死,下午回训练室,撞见失联归来的小白花。 小白花见童延第一句话就是:“抱歉,前些天我家里出了点事,太忙太乱,把老黄给忘光了。” 真记挂着他的死活,何至于连打电话的两分钟都抽不出,童延哼笑一声。正巧对面有个染着一头金毛的小子舒展完身子,一边擦汗一边冲他喊,“来一段?” 童延应了声,“来啊。”擦身而过时对小白花没什么好声气,“以后离我远点儿。” 此时金毛打开了音响,音乐节拍敲打耳膜,童延踩着鼓点晃到金毛身边,把小白花甩在后头没再搭理。 “你跳女的。” 童延把包顺手扔地上,“行啊。” 在圈里混的人不可能没点才艺,他们选秀出身,虽然目标是银屏,但唱唱跳跳也都不在话下,平日形体训练后各自飙几段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童延表演频率尤其高,首先,跳舞是他眼下拿来混饭吃的玩意儿,不敢丢下;再者,他的表现欲似乎与生俱来,没有什么事比成为所有人惊羡焦点更让他着迷。他中学时,因为家里那点事,一个班的同学除了叶琳琅那傻妞,谁都看不起他,可那又怎么样,每次学校有演出,还不得求爷爷似的求他上场,演出时还不是一个个在下头仰望天神似的仰望他。 背景音乐是国外某组合p一p r一ck新曲,明快活泼,舞也是效仿v中的男女领舞,童延和舞伴甩着头随节奏开始律动臀胯的时候,房间里哨声四起,气氛渐热。 两位舞者贴着身肆意挥洒而又步步相和,围观的人也起哄鼓掌,打着节拍动了起来。 就是这样,畅快!童延四肢百骸达到一个十分令他惬意的温度,顿时什么烦心事都忘了,即使踩的是女dancer的舞步,音乐富有动感的旋律还是让他自在得像是条扎进水里的鱼。 几次急促的抖肩,他回头,眼光跟舞伴短暂交汇,又掠过房间的众人,心情就像是巡视自己领地。 正在此时,门开了,推开门的,正是聂铮的那位男特助。 童延动作没停,脑子有一瞬的放空。 果然,下一秒,男助理退到一边,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然穿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正是聂铮! 童延仍觉意外,笑容却更大了。 很快屋子里其他人也发现聂铮的存在,有的愣着,精明点的早就起身冲着聂铮招呼,童延的舞伴也是硬生生怔住的那种。 但乐声依然奔放,童延猛地用力扯住舞伴的胳膊,交换了两个人的位置,他从后面环住舞伴的身体,瞬间把主导权握在了自己手上。 手掌水般流畅顺着舞伴的手臂抚摸到肩,填补对方动作的空白,童延对上聂铮深沉的蓝眸,眼带桃花,十分潋滟。 凑到舞伴耳边轻笑一声:“继续,别停。” 他像是听见战鼓轰鸣,他浑身血液已经沸腾起来了。 每天故意把自己收拾得水嫩灵青葱地在聂铮面前晃一晃,眼角眉梢来点感情交流,也不是没眼色。他得跟聂铮表示:一时想不通没关系,想好记得找我。 还是那句话,聂铮对他爱搭不理是金主的特权,他要也听之任之,保管俩人十来天说不上三句话。就算成天遭冷眼他也得回捧啊,打算靠人上位还高贵冷艳? 抹布放到一边,童延看见桌角放着一本书,聂铮这几天每早看将近一钟头。 书面是古朴的蓝色,线装本,封皮上竖着四个大字,醒世恒言。 啧啧啧!看这书名就能想到主人那张一本正经的严肃脸,每天晨起就看些教做人的东西累不累啊? 童延一好奇,挑着书签把书摊开了。 这一摊不要紧,书脚章目七个不大不小的字:卖油郎独占花魁。 “!?”花魁?什么鬼? 随便挑一段开头认真看,“五鼓时,美娘酒醒,已知鸨儿用计,破了身子” “!?”哈哈哈古代版的小黄书? 童延赶快把书合上,放回原处。就说吧,金主的内心世界格外丰富。 书桌擦完,心里掐算着就是这个时间了。童延拎着桶往书柜边上去,整了整衣服,把上衣前摆挂一点在皮带上。果然,没过两秒,“吱吖”门开了,聂铮踱着步子走进来。 童延像往常一样招呼,“聂先生。” 聂铮抬起眼皮打量童延几眼,“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小兽 此为防盗章  童延脾气比长相更艳烈, 听不到回答,上次挨的一巴掌半点不含糊地还回去, 笑眯眯地说:“呀, 我手重了。” 姓黄的用力挣,硬是忍着没敢说话。 从来就知道权势是个好东西, 但这是童延平生第一次用自己的鼻子嗅到这两个字的馥郁芬芳, 这气味流进肺腑, 涤荡喉肠, 恰如一副强力营养剂,催得人血管贲张,腰杆被浇铸得铁一样硬,四肢有力得肆意横行方能痛快, 美妙至极。 童延足足横了两分钟,跑出训练室发现送衣服的精英男影都不见了,这才有些后悔刚才在傻逼身上浪费的时间太长。 所幸碰见车库保安试着问了句, 保安说那位陈特助刚才没上楼,而是走着出去了。童延也跟着出去,云星大楼立在他身后依然像一块永远爬不上顶的石碑,然而, 他要找的人就在楼前广场,看起来刚跟人说完话。 聂先生的助理是吧? 没管这人只有一面的交情, 童延迎上去打招呼, “陈特助。” 他还没忘记这番吐气扬眉到底是沾了哪条大腿的光, 这条大腿, 他得持续可发展地抱下去。 如今聂铮可不是童延一个人眼里的大腿。周日他跟老聂达成了什么共识,除了在场的另一位董事没人知道。周一的董事会,一系列人事变动在他的主持下来得猝不及防,老聂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任何异议,听之任之,出门还意味深长地跟人玩笑:“想不到我也能享几天儿孙福。” 聂铮俨然成了新的决策者。 高处的天色变了,各方妖孽闻风而动。 童延在楼下缠着那位特助时,聂铮正回自己的办公室,一出电梯,就见面容姣好的女人亭亭立在门口,薄外套里头事业线露得恰到好处,一双明眸切切望着他,“聂先生,这么巧。” 短短二十四个小时,这是第八个。 什么风气。 聂铮很有风度地没表现出半点厌恶,忽略巧字单刀直入,“想谈谈你的角色?” 女明星一愣,这么直接? 聂铮步履稳健,“《大荒》的执行制作人是郑总监,他会亲自联系你。” 女明星:“”谁要见“执行”制作人! 但聂铮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办公室去了。 好不容易堵到大金主,她跟到门口,一个聂字还没出口,聂铮的女秘书迎到她面前,“李小姐” 等聂铮进了门,女秘书又笑笑,“您是个了不起的演员,应该知道自己本职是什么。” 女明星昂起下巴不情不愿地走了,留下的惑人香水味浮荡在空气中持久未散。秘书小姐摇摇头,好好一公司大楼妖气冲天活像个盘丝洞,“真是” 隔着一面墙,被聂铮甩出来当靶子的那位郑总监正站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饶有兴致地朝门口望着,“真是乌烟瘴气?” 聂铮没对这个乌烟瘴气发表意见,“坐。” 郑总监坐下,“也怪不得她们,云星的风气就这样,一部戏出来,没抢到角色的拼命地给自己争,有角色的为了不被挤下去不到杀青不敢歇气儿,以前大家都是打破头地往老聂床上挤,现在这接力棒传到你手上了。” 聂铮眉一皱,没说话。 就瞧着他的脸色,郑总监转入正题,“你现在这是要拿出头鸟开刀了?我刚听说,你是真不打算把《大荒》的男主角给明影帝,我这个制作人怎么做?” 那位明影帝还真不负出头鸟三个字。仗着老聂十来年对他荣宠不衰,于私,连正牌聂太太都不放在眼里。于公,但凡公司投拍的戏,只要他看上的角色就落不到别人头上。这次在聂铮手上吃瘪,就是为了争口气,人家也不会轻易让《大荒》按眼下的安排顺利开机。 其中可用的阴私手段简直能写成一本书,郑总监自然是明白的。而聂铮这时候抬出他这尴尬人跟明影帝对上,借力打力果真用得又狠又大胆。据说明影帝前些天又惹了聂太太,聂铮这番打压就真没点替亲妈出气的意思?最得老聂宠的情人至多算是招了聂铮母亲的眼,郑总监本人可是聂母这辈子都挤不出的肉中刺。让他们俩对掐,呵呵,亏聂铮想得出来。 可聂铮算计人一把没半点尴尬,姿态绝对坦然也足够宽容,“你可以请辞。能放手施展的机会,错过就没下次。” 好一个放手施展,郑总监笑了,聂铮给的条件太过优厚,优厚到让人明知是与虎谋皮依然无法拒绝诱惑,代表出品人并且握有全部决策权的执行制作人。 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唇亡齿寒啊。” 聂铮十分反感公务跟私事挂钩,但鉴于对方身份特殊,他确实有必要申明自己的立场。 “我是什么人?” 郑总监笑意更深,聂铮是个商人,也是老板。商人逐利而往。以聂铮现在的位置,这句话完全可以换个更蛮横的说法:“不想步明影帝后尘就向我证明你有用。”但聂铮对人足够客气。这客气里头固然有示好的意思,只怕成分也不多,上位者自有其高高在上的平和,真是让人牙痒。 牙痒也没辙,郑总监很清楚自己以后在谁手底下混饭吃,几句机锋打过去,定心丸要到了手,还坐着干嘛,聂铮也未必真乐意看见他。 站起来正要走,眼睛朝聂铮面前一扫,正好看到一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名册,郑总监愣了。 聂铮敏锐察觉他落在纸页上的眼神不对,“有问题?” 这份名册是秘书查童延名字时打印出来的,聂铮一向有来有往,那天晚上受了童延的恩,之后表达感谢是理所当然,当时没问名不代表他事后翻不出人。不过,名册上不止童延一个人,而是他所在的整个经纪组。 郑总监仍盯着纸上的照片:“这整组孩子都挺倒霉,就算来历不对也没真挨上老聂。哦,前几天那谁不就是这组的吗?” 果然有问题,聂铮眉头压得更低:“来历不对?” 郑总监又一怔,原来聂铮还不知道啊。 聂铮神色愈发严肃:“照实说。” 郑总监摸摸下巴,行,估计整个公司只有他敢明目张胆地挑拨聂家父子关系,那他就真挑拨了,反正他也不缺动机。 “你也知道,这几个孩子都是去年选秀出来的,那选秀事实上是为了捧老聂一个新欢,他们闯进来也就是陪太子读书。不巧,老聂总共就看了几分钟比赛,又瞧上另外一个,我前头那位是个人精,一见老聂爱尝鲜,就干脆捏了份霸王条款合同,连哄带骗地把几个瞧着漂亮又没门路的孩子全签了。倒不是想捧他们,纯粹给老聂圈几个小玩意儿放公司玩情趣。” 聂铮:“”还能更无耻一点? 郑总监又说:“那人就是因为这事被明影帝弄下去的,他一走,这几个孩子也就被晾一边了。反正不给包装不给资源,公司也连花钱养他们都不必” 聂铮低头瞧着照片上童延那张脸,艳则艳矣,美少年含笑眉眼间仍有几分稚气未脱。这孩子才十八岁,在公司上行下效的作风下险些被送上老聂的床。 还真是乌烟瘴气。 如此一来,直到下午从公司出去,聂铮一直闷着没说话,云星这颗大树从树根开始腐坏,其症结就在老聂身上。 上车,女秘书偷偷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聂铮的脸色比外头滚滚乌云压着的天色还阴沉,她叹了口气。自从回国,这种状况对聂铮来说是常事。也是,摊上那么个风流的亲爹,小妈无数,这些小妈现在还打破头地想朝他床上爬,这事她细想下去都觉得乱,更何况是私生活板正出洁癖的聂铮。 车从楼下往大院外开,头顶轰隆几声过去,雨点筛豆子似的砸下来,把窗敲得劈啪响。 “聂先生——”声音是追着他们来的。 女秘书转头,车尾,还真有个人影冒雨碾着车疯跑,是谁她没看清,这是第九个? 下意识瞟了眼聂铮的脸色,而聂铮在后座,扭过头比她看得更清楚。只一眼,雨中人那张年轻的脸就在聂铮视线里呈现得清晰分明,童延。 脑子里和这个名字一起跳出来的是几个小时前刚加上去的注解——懵懂中被人哄骗成老聂性玩具后备品的受害者。 聂铮没多少犹豫地开口,“停下。” 车在大门外路边停住了。 跑在后头的人很快就到了车边,窗缓缓落下,聂铮看见前天晚上追着他还钱包的孩子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贴在额上,眼睛却非常亮。 童延肩臂被淋湿了大片,却把一直捂在怀里的两个纸袋cha过车窗递进来,“聂先生,这个我不能收。” 聂铮微愕。 窗外雨哗啦啦地下着,这场雨来得急,眼看一时也停不下,他望着雨里的孩子,“上车说话。” 这下换成童延愣住,天啦,聂铮叫他上车! 果然,照着傻子演就对了,哈哈,大金主还真吃这套。 就连抱大腿都是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游戏。 聂铮纵然架子摆得再低,终究身出名门又久居高位,对各种讨好谄媚的方式早习以为常,童延手段算不上高明,只胜在出现的机缘足够特殊。 再者,聂铮并不反感谁用合理的方式在自己面前表现,只要动机不过分。而这一天的事实是,他没心思对童延的动机作任何猜测。 童延被司机请进车里,一身湿漉漉的,努力克服因狼狈而生的无所适从,沾水的鞋底落在地毯上还是有些肉疼。迈巴赫的车厢很宽敞,典型豪车的精致奢华,总之,座椅的边角方寸皮面都能最直接地让人想到一个词,很贵。 更贵的就坐在旁边:聂铮这天穿的是一套三件式西装,洁白的领口和袖口打理得一丝不苟,近似西方人的深刻侧脸线条,每一点起伏都完美到严谨,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日耳曼绅士,谦和尊贵,但滴水不漏。 童延还没忘记自己扯了个什么幌子,把聂铮差人送来作为答谢礼连袋子一块放在地上,“还你钱包是应该的,衣服我不能收,我刚才正准备出去,出楼就看见您的车,想着既然撞见了,就现在还给您吧。” 倒是从袋子里抽出一张卡片,极力镇定后还佯装出几分不好意思,“我留着这个吧。” 卡片是和衣服一块送来的,上面是几个苍劲有力的钢笔字,“微末之礼,聊表谢意。”下有署名,聂铮。 应该是亲笔手书,真讲究。 童延都替他尴尬,“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挺鄙视咱们钻空子捞外快吗?” 小白花结结巴巴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前些日子我不是回了趟家吗?我妈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医院躺着,那边催费已经催了好几回了,挺急。” “多少钱?” “这” “不说我挂了。” “三四万吧。” 瞧,落魄少爷也是少爷,什么都没了还觉着几万块钱“小数目”说出来丢人。 童延替他想不通,“你爬了老聂的床,现在缺这点急用,问他开个口他能不给你?” 小白花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跟老聂没关系。” 明白了,这就是爬床了没得金主的欢心。童延为自己丢掉的角色抱了会儿屈,“《大荒》是自己公司的戏,你就不能求人先预支点钱给你?” “咱们十八线算不上,我哪开得了这个口?” 牛逼大发了哥们儿,亲妈躺在医院等救命,还顾忌着自己那张脸呐。 童延打心眼看不上这傻逼,呵地笑了声,“那行啊,我给你介绍个有钱的姐姐,能干就干,不干滚蛋!” 小白花听起来气得不轻,“你——” 话是这样说,临吃晚饭的时候,童延还是把小白花带到了夜店经理跟前,毕竟这厮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带来智商上的优越感,童延就当给付报酬了。 刚好经理嫌跳塔台的一个dancer爱偷懒,说了几句,同意小白花晚上试试。跳那个位置得整晚搞气氛,舞跳得如何要求倒不高,体力得跟得上才是重点。优点是,离客人近,小费不少。 童延这天约了两家场子,九点钟后才轮到这边,临走还给小白花交待了几句识相。谁知才过了几个小时,他再回来,经理拉住他怨声不迭,“你从哪找的这么个玩意儿,人家客人也就是往他裤腰塞个钱,都没人跟他动手动脚,他绷着个晚/娘脸活像谁逼良为娼似的。明天他再这样,看你面子也留不下他了。” 童延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还得求人别生气,赶着去后台更衣,只得打着包票跟经理说,“再这样我抽死他。” 见经理满意了,童延一口气跑到后台更衣室,同台表演的几位早换好衣服等着了。他驾轻就熟地边跑边脱,光着上身的上身很快套上衬衣,接着把牛仔裤换成演出服的丝光面长裤。对着镜子利落地按好暗扣,为了一下扯开衬衣的演出效果,只有最上面一颗是真的衬衣扣。 一行人走到舞台边的走廊,舞台灯已经灭了。就着侧边透着的微弱光线找准自己的位置。 一声震破耳膜的轰响,灯亮,舞台炽热的光芒有如白昼。喧嚷人声瞬时排山倒海似的几乎掀开屋顶,一直到音乐声起还久久不歇。 对童延来说,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前提是,他还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 对聂铮来说,这也是个颇为平常的夜晚。他好静,但究竟是周末,几个朋友叫他出来坐坐,他没推。 一起出来的是两个世交家说得话的同辈,聂铮虽然人在国外长大,但秉承经商世家的训诫,跟这边显赫几家的交情也没丢下。这些年国内经济大势一路走高,做生意,眼光得放长远,人脉尤其重要。 虽然是出于利益的交情,但几番大浪淘沙后,十来年过去仍能深交的就不只是利益关系了,正如今晚邀请他的两位。所以聂铮晚上出来,也完全是休闲。 地方是其中一位选的,聂铮坐在贵宾包间,从大面的落地玻璃望见外头大厅的群魔乱舞,只觉人太多,太吵。 他喝了口酒,味道倒没差什么,于是放下杯,胳膊搭上沙发扶手,嫌吵也没说话。 对边沙发坐着的冷脸男人比他直接,瞟一眼订房间的那位,凉飕飕地说:“这就是你找的地儿?” 订房间的不高兴了,“你习惯给老贺捧场,我跟他又不熟。再说了,今天是请聂大哥,去gay吧合适吗?聂大哥跟我都不是弯的。” 冷脸男人难得有了丝笑意,眼光朝聂铮扫过来,“哦?是吗?” 聂铮神色纹丝未动,只瞧着订房间的青年,严肃地说:“你已婚,喝酒还专找有女人的去处,这事儿得问你家赵太太怎么看。” 订房间的青年立刻怂了,“聂大哥,我可什么都没干,咱们连个陪酒的都没有。” 聂铮继续揶揄,“世风日下。” 冷脸男人则嗤之以鼻,“没出息。” 订房的青年没辙了,眼睛往玻璃外一扫,立刻转移话题:“别说了,这儿还真有男色。” 聂铮下意识地转头朝大厅望去,舞台上五个衬衣男,个个都跨坐在靠背椅上,随着音乐的节奏,晃动着腰,胯在椅背来回蹭动摩擦,动作直白得不忍直视。 他也真是无法直视,不悦地刚要收回眼光,突然觉着中间那个领舞有些眼熟。 依着他这儿到舞台的距离压根看不清脸,但仅是肢体动作,聂铮就无端觉得好像是那个人。 也真不怪他乱猜,童延那个身体做再柔软的动作也透着一股子潇洒,太有个人特色。 此时,舞者们踩着节奏,站了起来。 那领舞扬起头,手贴着前胸,蛇一样向上游弋,在修长脖颈上异常暧昧地摩挲,接着,慢悠悠地解开衬衣最上头的扣子,情/色十足。 不错,站起来身材架子也差不多。 聂铮愣了,这真是几个小时前才跟他分别的那个孩子? 骤然加快的鼓点中,领舞猛地拉开了衬衣前襟,整个精实的胸膛一览无余。 “啧,看那打头的,男人风骚起来真没女人什么事儿,我瞧着都要弯了。” 聂铮心里头突然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恼怒,不紧不慢地起身,“你们喝着,我马上回来。” 童延全然不知自己要被老板抓现行,回了后台,衣服都没换就怒气冲冲地奔着小白花去了。 这会儿舞台表演,几个塔台上舞都停了,小白花自己窝在角落休息,一副世不容我c自怜自哀的样儿。 童延顿时觉着跟这人说也说不通,只不屑地笑了下,转身就走。 谁知小白花还叫着了他,“童延,咱们在这演出的事儿不会给公司知道吧?” 童延没好气地说:“你长长脑子。咱们公司那些人,寻常的,就算看见了也不会管你的死活,位置高点的谁认识你?” 一场舞下来口干舌燥,童延想到调酒师那还备了杯冰水等着他,也没多留,立刻就开门出去了。人刚晃到走廊转角,脚立刻收了回来,人飞快地缩到墙后。 不是吧,这么邪?刚才他好像看到了聂铮? 小心地探出一只眼睛,果然,亮堂堂的走廊,聂先生已经走到一半,旁边还跟着毕恭毕敬的经理。只是一瞥,童延看见聂铮唇紧抿着,一丝笑意也没有,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步子不快,但足够钝重坚定。 他又看了一眼,聂铮目不斜视地问跟在一边的经理,“童延常来这儿?” 经理刚好知道他真名,“是,经常。今天,还带来个朋友。” 真他妈见了鬼了!居然真是来找他的,简直现场打脸。 童延这会儿真是吓得心尖儿都发颤,不要命似的往回撤,转瞬就窜回了更衣室,用力甩上了门。 这可怎么办才才才才好?抱大腿跪跪跪跪着叫爹? 刚好小白花蹭出来,“怎么了?” 童延着急上火,根本不想说话。 但脑子转了两圈,上前一把拽住小白花的手,“你听我说,聂先生来了,就在外边,咱们今天都逃不掉,这黑锅得找人背了。” 小白花顿时脸色惨白,“什么?” 童延说:“你还记得老黄踢你的那脚吗?” 片刻后,童延拨乱头发坐衣柜前长凳上,对小白花说,“去吧皮卡丘。” 小白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聂铮刚好到了门口。 不服不行,小白花卖惨是专业的,没等聂铮说话就憋出了一把哭音,“聂先生,你救救我们。我们不想被逼着违约。” 聂铮默默打量他们一会儿,眉头只是微皱,但眼光冷得刺骨,“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小兽 此为防盗章  下午第一场就是跟女主演的对手戏,他一点不敢懈怠。 一则, 童艳艳教过他, 跟人扎堆讨生活,让人家怕你是不受欺负的根本, 但是每到一处最多能得罪一个人, 与此同时跟其他人就得好好处。 更重要的是, 这是个大女主戏,视后女主演比凌青华咖位更大,他得穿着这身行头把今天的戏好好过了, 他就不信, 这几条拍成, 回头凌青华还敢开口让视后返工。 童延以前只演过几个没几分钟戏份的配, 算不上什么资历,但好处还是有的,至少他不会像第一次站在镜头前的纯新一样走位拿不准节拍。人在镜头前流动,几步过去到哪个位置, 怎么找合适的灯光镜头角度, 用什么节奏念台词,是最为难初入镜者的地方。所有的都做到,然后才谈得上演技。 可就算拿得住, 说一点紧张都没有那也是骗人的,纯粹紧张, 倒不是怯场。幸好, 跟他对手戏的视后当真有视后的风范, 半点架子也没有。第一场拍的是初遇,少女对少年一见钟情,带着随从,由河边一直追到郊野山巅。 女主演一双美眸含情脉脉望着他,“我不美吗?” 刘导说角色跟童延很贴倒真没说谎,他完全可以本色出演。他双手敛袖,扬着下巴用眼神斜睨过去,笑了下,故作不在意地说:“美啊,你比溱水岸的芍药还美。” 少女当真把芍药递到他面前,他没接,只是笑,眯起眼视线视线散漫地追着山间飞舞的蝶。 现场当然不可能有蝴蝶,所以眼神该放空到什么程度,该追到哪,全靠他想象。 “噗呲”一声视后笑了出来。 童延也笑了。 视后捂着嘴连连摆手:“我笑场了对不住,再来一条,童延你别紧张,眼睛可以再活一点。” 总得来说,这天的拍摄还算顺利,连着两场戏都是两次过,比童延原先设想得好多了。 此时他还不知聂铮的车已经行驶在来这儿的路上。两场戏下来,他今天的通告就完了,但也没打算回家。卸完妆出来外头正布景,没什么可看的,棚里还闷得慌,童延自己晃晃悠悠地出去透气,人刚到外边就听见后头有人叫他,“你站住。” 是小白花。 童延当真想咬死这傻逼,但强忍着没撩瓜子张嘴。在剧组地盘怼自家艺人,那他就真跟小白花傻逼到一块儿了。 他不搭不理,只想自己清静。谁知小白花还犟上了,跟在后头不依不饶,“你怎么能随便毁人名声!?” 童延火气险些冲开天灵盖,只闷声不吭的往前走,没走多远瞧见前头有个墙只粉刷了一半的空屋子。 扭头见后头除了小白花没旁人,腿一迈,一丝不带犹豫地进了屋子里。 转身,见小白花也跟着进来了,行,现在没人看见了。 童延手往裤兜里一揣,“说你毒,你还蠢。老子要是长了你这副脑子就找跟裤袋吊死拉倒,省得活着丢人。今天这他妈是哪,老子都忍着没跟你算账,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白花脸涨得通红,“你能做,凭什么不让人说?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赖上聂先生,可你当众毁他的名声,我就不能看着不管。” 还真是聂铮的脑残粉。可要真垂涎聂铮旁边的位置,那就思往高枝上攀啊,闷着当bia一子的心思还要捧起牌坊犯红眼病害人,恶心谁? 童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挑着人痛脚掐,“我有什么手段?床上伺候人的手段。你别气,这事儿气不来,毕竟你气性只有那么点,想要扒着人得好处还想要脸。我现在就在聂先生家住着,咱俩还天天同进同出,你是不是挺不服?那没辙,不服憋着。” 小白花气得发抖,嘴唇颤了好半天挤出几个字,“你无耻,你等着,寡廉鲜耻也是会有报应的” 童延笑了,“啧,又是怕丢人又是怕报应,还以为你对他有多真心呢” 这时候,聂铮和郑总监下车不久,从停车场出来顺着墙边阴凉处走,刚到转角就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聂铮给郑总监一个眼色,脚步停了下来。 然后,他听见那声音用极度嚣张的语气说: “廉耻是什么?我没那个东西。我就爬床,你能拿我怎么着?你牌坊都快立出个碑林了不照样只能朝我脚后跟望着。对了,我劝你别望了,只要我还在聂先生的床上,你那点心思只配丢阴沟喂蛤/蟆,哈哈。” 聂铮脸阴了,郑总监打了个哆嗦。 聂铮脚迈出去,一声不响地在门口站住,眼神凌厉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刚削完人正一脸得意痛快的童延愣了,“”艹 小白花宛如见到一线生机,“聂先生” 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可没空理会他俩为什么拉扯。 自家艺人被人打压,聂先生亲自跑一趟就是为威慑不长眼的东西,即使眼见了这一出无比精彩的争吵,就算被童延那一番话刺激到震怒,也只是扫了他们俩几眼,接着,就往摄影棚去了。 童延心里大呼不妙,刚才蓬勃的斗志瞬间偃旗息鼓,只能乖乖闭嘴跟着。 聂铮似乎被气得不轻,童延从侧面望过去,只见男人唇角紧绷,下颌分明的轮廓透着一股子冷硬无情,眼睛望着前方路边,目光铁锥似的,又沉又利。 四人以一种诡异的c悄然无声地姿态进了摄影棚。 里边景还没撘完,刘导一扭头,立刻站了起来,“聂先生,昭华,你们怎么来了。” 郑总监上前笑着回答,“新人第一天开戏,聂先生来看看。” 聂铮踱过去,神色强掰着缓和了些,“顺路看看,他们怎么样?” 他们看似代指童延和小白花,但只有童延开了戏,刘导哪还不明白聂铮这是来干嘛,心里只叹用有后台的艺人就是好,瞟一眼童延,笑着说:“很有灵气,新人到他这个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童延强扯出一个笑,心里从观音娘娘叫到玉皇大帝。 老天爷,希望聂铮看在刘导这句话份上,今晚上回去别把他折腾得太狠。 可老天爷依然很忙,完全没空眷顾他。 以及,聂铮折腾他根本不用等到晚上。 跟刘导几句话说完,童延听见聂铮问:“今天还有通告?”他乖乖答:“没了。” 像他们这种新人,即使没戏份也最好在剧组守着,但金主今天显然不想按常理出牌。聂铮跟刘导道别,人往门外去的时候,突然回头,用眼角光顾了他一下,不容分说道:“回去。” 甭管你在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金主让你回去就得回去。童延这才知道聂铮到底动了多大的气,只得听话地跟着聂铮身后。 反正整个剧组都知道他靠着金主了,而且这本来就是事实,他有什么可端着? 这天傍晚,天气格外沉闷。 金主豪宅三楼,窗都开着,起居室还是一丝风都没有。 聂铮坐在靠墙的沙发,眼神释放的高压气场直让人觉着呼吸不畅,“你错在哪?” 童延小学生被训话似的站在男人跟前,“我不该在片场跟他吵,可是他先惹我的。” 聂铮脸色又难看了些,“谁先开头很重要?” 奶奶的,这根本糊弄不过去啊。 童延只得承认,“行吧,不重要,我就在那不该跟他吵。”这是对的,小白花是个傻逼,他不该陪着搅和。 又想到什么,省得金主审他像挤牙膏,童延诚恳地主动交待:“还有,我跟他吵也不该扯上你。” 可聂铮依然眼神灼灼,气势咄咄,望了他片刻,“还有其他,你错在哪?” 还有!?童延真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错处了,君心难测啊妈的。 又是几分钟高压过去,他索性问聂铮:“能给我个认错的方向?” 聂铮深吸了一口气。 连认错都谈崩,也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聂铮摸起电话,按下一个键,淡淡吩咐,“把东西拿上来。” 童延:“!?”要用刑??? 很快,女秘书上来了,但没拿什么能伤人的东西,只是端着个紫木托盘在茶几放下了。 托盘里除了毛笔和墨汁,还有一卷白纸。 童延:“!?” 聂铮站起了身,“你精力很不错,有整晚的时间反省。”说着转身朝房间去了。 等那鬼畜般的影子被合上的门遮严,童延望向女秘书:“姐姐” 女秘书说:“去吧。八荣八耻,每张纸抄一遍,整卷纸抄完,字迹可以难看,不能潦草,你有两晚的时间。他既然罚你,回头肯定是要亲自查的。” 童延朝那纸一看,懵了,这是多厚一叠。 这天半夜下起了雨,空气终于清新了些。 童延就干脆推开窗子,坐在写字桌前慢慢抄。不得不说,聂铮连鬼畜起来都心细如发,几百遍,还得一张纸一遍,还得用毛笔。要不是这样,他一只手并排拿三支钢笔,一下就是三遍,多快。 他还是中学美术课时写过毛笔字,写得慢,又笨又拙,就这样还得往下写。童延浑身不舒爽,大概因为下雨还开了窗,外头花园进来了不知名的小飞虫,他脖子一阵一阵的痒,伸手抓根本抓不到痒处,就这么抓耳挠腮地度过一整个晚上,直到后半夜才在书桌上趴了一会儿。 清早洗漱时才看见自己脖子有多惨不忍睹,皮下毛细血管被抓破了,红紫淤痕一团一团,比他跟聂铮睡过之后那次还瘆人。但这也顾不得了,赶着去剧组化妆,天还没亮,他顶着两个黑眼前下楼,直接去花园边上找园丁老头拿大门钥匙。 要不总说人点背时,倒霉事儿总是扎堆来呢,他刚敲了一下门,突然“啪”一声,肩背一阵火辣辣的疼。 童延回头一看,“艹!”是横扎在檐下拇指粗的橡皮绳断了一头,垂下来了。 生生在他肩上拍出一道鞭子印似的红痕。 几个小时后,云星大楼。聂铮刚进楼下大厅,遇见了小白花与其经纪人。 小白花的女经纪人一见他,带着自家艺人迎上来,“聂先生。” 聂铮脚步放慢了些,淡淡地点一下头。 昨天发生的事,女经纪人自然也知道了,这种事知道了就不能含糊。她帮着小白花探口风:“昨天是白骅不懂事,今天我让他去跟童延陪个不是,童延呢?消气了没?” 聂铮缓步往电梯门口走,脸色非常平静,沉声说:“童延不分场合,不顾大体,这点要是不改,在这行怕是难混下去,在哪行都难混下去。” 说着就按下电梯。 一直到回到车里,小白花一脸喜色地说:“看吧,聂先生心里自有公道。” 女经纪人顿时炸了,“你对你的老板有什么误解?没看出他在发脾气?人家让你有点眼色,别不分场合不识大体,要不别想在这行混下去。” 小白花完全不信,“他明明是说童延。” 女经纪人简直瞠目结舌,“你以为你是谁?聂先生是觉得跟你这种小角色甩脸子犯不上,才借童延的名点你一句。反正这些天看见童延,有什么事你都给我忍着,你现在才几斤几两,当孙子的日子还长着。” 此时,童延正在化妆室对着镜子发愁,摸了下脖子,对化妆师说:“姐姐,你帮我遮一遮吧。” 化妆师拉开他衣领一看,乖乖! 挠的,吮的,鞭子抽的昨天那位金主原来好这口。 就撞见叶琳琅的次日,童延依惯例连着在几个剧组吃瘪,傍晚回公司,推门看见的就是一张比他还晦气的脸。 “来了?”人家正压着腿,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勤练基本功是对的,可力气全闷声使在这种地方也出不了头啊。但童延对指点江山没什么兴趣,于是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这人跟他同期签约,顺着名字谐音得了个外号小白花,一贯清高。说他们公司但凡是个人就想爬老聂的床,小白花却偏不在此列。 一个月前,小白花不知在哪被老聂撞上了,当天就被送了房卡。人家够了不得,半点没辜负清高孤傲的人设,硬是把总裁给拒了。 接下去的处境可就合情合理的凄惨了,小白花挨经纪人的窝心脚还不算,被同期几个心里泛酸的艺人嘲讽排挤基本成了日常。 童延挺烦得不着好处的窝里斗,没跟着起哄,小白花就此贴到了他跟前。当然,这一贴恐怕还有点别的意思,就这同一个洞里的猴子,谁都知道童延不好惹。 童延不爱管闲事,听之任之完全是因为觉着顺手收个小弟还挺好玩儿。 只是这小弟今天好像太客气了些,见他来,腿也放下了,人在他面前站得端端正正,还欲言又止,“童延” 童延就看不上人支支吾吾的劲儿,“有话直说,你都便秘到嘴上了?” 小白花继续便秘,“我” 童延想骂人,眼光扫向门口却正巧看见经纪人推门进了训练室。 他心里惦记着正事,公司将要斥巨资投拍的古装仙侠大作《大荒》,选角时他和同组也都掺了一脚。他们试的是个排不上号的男配,副导演对童延的评价最乐观。 果然,当天经纪人就找上门给他讲了一番规矩:这一组艺人十来个,谁能拉出去上公司的戏,可不全由剧组说了算。 话说到这儿就是提醒童延该懂事。他倒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但懂事也得要底气,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抠最后也只省下三百。票子往红包里一揣,忍着肉疼塞到经纪人荷包里。该表示的都表示了,事情定没定下来,童延自然要讨个准信。 几分钟后,他跟经纪人单独进了更衣室。 可出其不意的是,童延刚问了一句,话还说得客客气气,经纪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打印纸直朝他脸摔过来,“什么角色?见钱眼开的东西,违约的事你都做得出来,还敢问公司要角色?” 童延当即愣了,这人收他红包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膛让他回去放心等着。 纸页上清一色某宝店服装卖家照片。照片上那些人脸当真p得连他娘都不认得,但他突然连不认的心思都没了。 童延手抄进裤兜,人往储物柜一靠,“黄叔,您就直说吧,那角色给谁了?” 事情再明白不过,他们签约后没两个戏是公司给的,自己找了资源还得上交抽成,所以这组人私下谋生计的碎活一直都是民不举官不究。姓黄的没少借这由头问他们要好处,赶在这时候跟他说制度,这特么不就是拿钱不想办事,还反咬他一口堵嘴。 脸皮都撕破了也再没什么可端着,姓黄的气势汹汹地说:“你小白哥。” 童延立刻连磨牙都忘了。 外头那朵小白花? 经纪人睨着童延的眼神活像看一条狗,“他前几天也就是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现在想明白,从了,自然要什么就有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简而言之,小白花丢掉三贞九烈的身段,就此上位。 童延劳神也好,伤财也罢,瞎忙活一场,该认就得认。 童延被咽得说不出话,经纪人肥厚的手掌转瞬就拍到他脸上。 “人家小白落魄少爷也是少爷,气质还在,能得贵人青眼,你一副穷酸相也想在这行出头,做梦吧。三百块钱你打发要饭的?” 一下一下,童延脸被拍得啪啪直响,火辣辣的疼。 经纪人又是一掌掴过来,“瞪什么瞪?再瞪我让你吃官司你信不信!?” 刻薄入骨,恶相毕露。 所以还真不怪童延没忍住。 童延是个什么性子?被狗咬一口都得赶着咬回来。经纪人刚走没一会儿,他也跟着从更衣室出来,上衣的袖子一直扯到手背,小臂袖管明显被什么硬东西撑出一个尖。 没出门就被小白花死死拽住,“哎?你要干什么?” 被半路截胡,即使明知换成自己只会比小白花降得更快,童延这会儿还是多看这人一眼都嫌膈应。 他半边脸颊都是红的,眼底狠劲儿半点没打折扣,但依然笑着。一下抖开小白花的手闷声不吭继续往外走,眼下他火头还在趁势踩他一脚的经纪人身上。 经纪人目前最得意的是刚买的新车,以这人在公司的位置还混不上地下车位,因此那车就停在东楼外边,那一片连个监控都没有。人喜欢什么童延就暗里毁什么,当面杠不过,暗地里恶心人很难? 可他还没走两步,突然听见小白花在后头说:“童延,有刚才那一场,黄叔这两天甭管挨谁的阴刀都只会疑心你。” 童延脚停住了。 “到时候他趁机讹你一笔是小,要真给他看出你有报复他的气性,还不得踩得你一辈子出不了头?” 这话说到点上了,姓黄的一向拜高踩低,没少折腾他们,这等人坏事做多了自然有防备,对一切可能反馈到自己身上的孽力都有掐死在萌芽状态的心。 童延还是满肚子憋屈,可脑子到底是清醒了,他转过了头。 行,就再低头当几天孙子,这操蛋的现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小兽 此为防盗章  第七章 聂铮说别客气才是真客气。习惯了各色人等的谄媚, 他怎么会觉察不出童延在他面前做作? 童延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跟他待着不那么自在也在情理当中,只是,聂铮觉得这孩子时时把自己当成老板奉承没必要, 可直言无礼且伤人,于是他选了个温和的方式说出来。 鸡杀完,平日看顾老太太起居的人也回来了, 聂铮让童延把鸡交到那人手上, 随后说:“洗洗,过来休息。” 童延如蒙大赦,抹了把脸,掸了掸手上的水, 又回到石桌边上坐下了。 聂铮则继续归位编藤织,此时看起来心情不错, 间隙侧头瞟一眼童延,“在家经常做家务?” 童延还有什么不明白,合着这位喜欢勤劳踏实的款,自己刚才算是歪打正着了。 果真君心难测,他说:“有空就帮把手。” 聂铮居然跟他开了玩笑, 略微点了下头,不无赞赏地说:“嗯, 身手了得。” 先前他们之间的气氛像是根绷紧的弦, 此时却全然和缓松快下来, 童延反而不自在了。 他胳膊撑头坐着, 只瞧着他捉摸不透的金主大人,一时没说话。 聂铮这天穿的是一件浅蓝色衬衣,卷着衣袖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不像往常那般滴水不漏,难得的闲适惬意。身子略微前倾,手肘搁在两边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把柔韧的藤条理顺,不厌其烦地盘结,强大男人看起来竟然十分细致柔和。 藤架叶隙筛漏点点阳光,天气和暖。 很奇怪,一直到好多年后,童延都记得这一刻。聂铮不言,他不语,时间无声流逝。数载光阴后他才明白,岁月静好,正是如此。 可十八岁时的童延没能量体会这种在他看来没边没沿的事的,年轻对他来说意味着轻浮躁动急功近利,唯有感情那一窍堵得死死的,半丝没通。聂铮给他洗来一把好牌,他顺手就打得稀烂,活生生把金主弄成了个抖s,而他只好当个抖。 正如这天,聂铮跟他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会儿,突然转头正撞见他歪着脑袋挠痒,目光定在他身上一时没动。 童延不明所以。但他看见聂铮抬手点了下自己左侧颈的位置向他示意,“这儿,鸡血没擦干净。” 他立刻端起茶杯到了点热水润湿手心,摸了下脖子。 聂铮依然瞧着他,“没擦到,往上点。” 童延突然想起他那儿有颗红痣,聂先生以前可能没注意。他脑子里头一个激灵,甭管说的是不是那颗痣,得来个身体接触啊,多好的机会! 于是,童延尽量避开耳垂下边那几公分的位置,“这儿?” “朝前一指。” “这儿?” 他把自己抹了一脖子的水,聂铮终于看不下去了,放下手里东西,“过来。” 童延面上不显,心里呵呵笑,脖子啊喂,这是个什么地方? 他立刻凑上前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聂铮,像是等着顺毛的猫。 聂铮灰蓝的眸子十分沉静,眼神就抓住他耳朵下方的位置,伸手,不轻不重地擦了下。 肌肤相处,聂铮指腹温热粗粝,顿时,童延浑身像过了电似的,一阵燥热腾了满脸满头,这倒不是装了,他甚至还忍着没跳起来。 他本身是能不要脸绝不要脸的性子,但他这张皮生得特别要脸,又薄又白啊,随便来点风吹草动就显色了。 聂铮只擦了两下就瞧见童延颊边飞红,眼尾晕出桃花似的,睫毛还颤着,连耳朵根都透着血色。“” 信息社会,一个男人私生活再自律,也不会不知道对很多人来说,脖子是xg敏感部位。只是没想到童延这样敏感,看来艳还真是艳到了骨头里。 聂铮眼色迅速平静下来,很快收回胳膊,捻去手指上湿润,“原来是颗痣。”接着坐正了身子,双眼陷在深刻轮廓的阴影里,又成了那个沉稳如山的聂先生。 童延头也晕了,避开聂铮的目光才抬手抹了把汗,卧槽,敏感部位,对着个男人都这么灵? 这天若当成寻常的外出会友看,绝对算得上是愉快,只是童延怀里揣着的那点小心思再次无功而返。这天金主自己出门,自己开了辆suv,而童延的自行车可折叠,饭后,聂铮载他回城,东西往后备箱一塞,就这样上了路。 车从村子开出去,聂铮问:“你去哪?” 童延起得太早,人有些乏,想着晚上还得赶场赚钱,路上来回折腾还不如去没开张夜店里找个窝睡一会儿,脑子一转,想到从南边进城后可能有修车摊的地儿,对聂铮报了个路名。 这条路也就是刚进城,聂铮一听就觉得这孩子在替自己省事儿,“不回家?” 童延当然不可能说实话。经纪约上清楚写着:不经公司同意,他们不得向任何个人或机构提供与商业或非商业演出。虽然公司对他们不搭不理,他为糊口违约,大家各自心知肚明地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但金主的床边都没沾上把这事儿直愣愣地戳给聂铮听,他得多缺心眼?到时候别金主没傍着,他得罪了一大啪啦子人。 于是他随口胡扯:“还得去个朋友家。” 聂铮嗯了下,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到了目的地,童延从后备箱取东西的时候,聂铮也下来了,顺手从里头拿出一把黑伞,“要变天了,拿着。” 这是第二次,聂铮给他伞。 童延这才意识到中午的艳阳灿烂已经变成漫天乌云。 或许因为刚撒了个谎,他这次没装模作样地推,接了伞,还愣愣地道了声谢。 一直到聂铮迈着长腿走到车门边上,童延妖艳贱货的本能复苏,“聂先生,伞我怎么还你?”交换个电话什么的,有“需要”好联系啊大佬。 聂铮回头,没说话,只是很淡地笑了下,俊挺面容棱角分明的肃然瞬间和缓下来,竟透着股夏日海风般浓郁绵厚的温柔。 聂铮拉开门,却还是没上车,而是身子倾进去从里头够了个东西出来,朝他抛过来,“留着玩儿。” 他急忙空出手接住,是个藤编小鱼,比拳头稍微大点儿,中午聂铮自己做的。 “”厉害了!还真把他当小孩儿呐? 可童延心知肚明自己当不起小孩儿,只能做个觊觎唐僧肉的妖怪。 看着聂铮的车绝尘而去,直到车尾消失在街角,童延才一手提起车蹭到路旁修车摊边上,利落地架开。 坐墙角闲着抽烟的修车大爷立刻笑开了花,撇下烟头就准备迎客。 一转头,童延蹲一边从包里掏出起子扳手自己修了起来。 修车大爷不服,“小子,你这年年轻轻漂漂亮亮的样儿,跟俺一老头抢啥活计?” 童延贱兮兮地笑,“俺乐意。” 年轻漂亮很牛?转化不成生产力,那就是屁用都没有。 所以,就他这状况,活到如今还时不时动摇一下当妖怪的自觉,那也真是纯。 童延三下五除二修好他的车,东西收拾进包里时,突然看见夹层里放着的精致长条纸盒格外打眼,跟藤编小鱼隔着一层布料不那么和谐地挤在一起。 行,送东西,择日不如撞日,觉也别睡了。他刷地拉上拉链,把包甩背上,腿撩上车,用力踩着踏板,兜着满头的风就往路上去了。 十八岁的童延也不明白自己心情为什么那样急切,就像是急着跟什么告别,把不该属于他的东西送回最理所应当的那个位置去。 其实同城快递花不了几块钱,他却骑了将近一个钟头的车自己跑这趟。跟年轻漂亮一样,时间要是不能转化成利,也就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浓云压顶,童延看到湖滨小区倨傲挺立的高楼时,已经汗流浃背。也真是巧,离小区大门还有十多米远,他就瞧见叶琳琅那真傻白甜从门口优哉游哉地晃了出来,旁边还跟着她那外号叫母大虫的妈,母女两个挽着胳膊。 童延躲公车站旁边,看见傻白甜跟母大虫到了马路对面,才脚蹬地把车嗖地划到门口。 到保安亭边上停下,掏出那长条礼盒,对保安说:“大哥,帮个忙,替我把这个交给那妹子呗。” 马路对面,叶琳琅跟她妈正准备进超市。 见保安犹豫,童延索性揭开盖子,岫玉簪子干干净净扎在盒子里,“没危险品。” “你们这些学生娃,小小年纪谈情说爱门道还挺多,自己送不就得了。”话虽这样说,保安终究是伸手接过去了。 被误会童延也没心思解释,“谢了大哥。你就说是个男的送的,可千万别说是什么样的男的。” 话说得漂亮,他终究不放心,走也没走远,还是歪在公交站旁守着。 没一会儿,叶琳琅跟母大虫从超市出来了,童延瞧着女孩一脸天真无忧的样儿,怎么也没想通生日搞汉服聚会是个什么想法,既然要学演戏,以后三伏天里外三层且有得烦。更没想通这些年唯一瞧得上他的家伙怎么会是这一款。 一个莲花簪子,他给人拍次片子的一半收入,算是还小姑娘人情。十八岁生日,高兴高兴。 可饶了他吧,他从来就不是傻白甜幻想里的另一个傻白甜。 身子斜靠着灯箱,一直看着叶琳琅回了小区门口,看着女孩被保安叫着,看着盒子到了叶琳琅手里。 事情办妥,童延这就可以放心地走了。可眨眼的功夫,叶琳琅在不远处突然开始四面张望,是欣喜还是难过分不清,细细的嗓子硬是叫响了一条街,“童延——” 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他这个方向,急匆匆地朝着这边来。 “童延——我知道是你。” ?!真是要了命了。 童延掀起外套帽子兜住脑袋,急着掌龙头转向。 车还没下马路沿,女孩的声音已经窜到身后两步远,“童延——” 他只能停下。 叶琳琅追上来了,眼角噙泪,但也笑着。 他也对女孩扯出一个笑,“真巧。”抵死不认,能拿他怎么着? 女孩泪滚出眼眶,“我知道是你,生日会我只邀请了你。” 这就没意思了,脑子不该灵光的时候乱灵光。童延脚踩马路沿支着车,眼睛朝一边遛了一圈,吭了口气,“那行吧。” “行什么行!?” 童延一回头,叶琳琅妈也追了上来。要糟! 果然,母大虫伸手就把叶琳琅往后拽了两步,冲着他横眉倒竖,“又是你!你年纪不大,满肚子坏水都溢成河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还想着拐我家丫头呢?” 叶琳琅哭出声来,“妈,他没有游手好闲,他不是在拍戏吗?说什么拐,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野生 此为防盗章 聂铮会出现在这里, 完全是因为下车时助理顺口提到,雨季, 潮湿的地下车库还挤着一间训练。他来看一眼只是顺便, 撞上童延的激情四射的表演完全不在意料当中。 他来, 热舞也没停下。聂铮本人并不在意, 甚至觉得训练室中间两个孩子心无旁骛是对的,这是演员该有的专业素养。 所以在其他孩子不顾场面走过来殷勤招呼时, 聂铮只是点了一下头, 连声都没出, 眼神很捧场地注视着舞者的动作脚步。 这是对表演者的尊重, 也是作为观众应该有的风度。他对流行舞没什么了解,但也不是完全找不到角度欣赏, 各门各类艺术都有一个共同的追求,表现力。 他能欣赏, 最初聂铮是这么认为的。毕竟童延是个不错的舞者:每一个动作看似放肆张扬,可又把握得当,这样有力度的舞蹈也跳出了几分随意飘逸的味道。 他见过童延两次, 两次都觉得在他面前,这孩子像是把自己装在了套子里,到这一段劲歌热舞摆在眼前时, 聂铮才觉得像是看到了一直隐藏的本真,恣意无约束。 但聂铮很快又觉得不那么舒服了。 这一段舞表现的可能是情人间的火热, 贴身的双人舞, 童延和舞伴紧贴着身体暧昧挨擦, 每一个动作都诱惑到极致,果然表现力很强。 童延这天是套头衫配破洞牛仔裤的打扮,年轻的男孩身体颀长,肌肉薄薄一层,没成年男人那样壮硕,可又紧实有力,透着一股子生涩的c萌发中的性感。在舞伴胸膛攀升摩挲手臂,拉住观看者脑子里的一根线,活生生地,让聂铮感觉像是游走在自己皮肤上。 聂铮几乎是真实地感觉到前胸漾起一阵细细的痒,顿觉不适,胸口甚至有些翻腾,望向童延的眼神却愈发专注。 其实在那个雨夜,这个男孩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第一感觉是排斥,童延长相太艳,容易让人想起些不太对的东西,实在超出他的审美观。 而此时,童延不可能知道大腿心中的波动,难得的表现机会,不能牢牢抓住那他就是个纯傻逼。 心里像是燃着一团火,童延把自己都要烧起来了,聂铮可能好男色,好办啊,只要撞见这人,但凡有点挑逗勾引的机会,他就不会错过。 老实说,还是因为看不准聂铮的喜好个性,他才只能顺势只能不露骨,要真让他抓住点苗头,直接把自己扒光了上更干脆,他又不是不敢。 聂铮只要走一步,剩下的十万八千里他爬着都要走完,童延几乎拿出了年轻生命的全部热情傍金主。 可事实就是这么不从人愿,跳到最后,童延也发现,聂铮虽然一直注视他,可眼神太平静,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照说这种曲子,再没音乐细胞的人听了都至少会用手指点个拍子,可聂铮依然沉稳,不动如山地站着,难道这就是丈六金身的特殊气场? 舞毕,乐声落,在掌声中,童延捶了下舞伴的肩表示合作愉快,接着就要打铁趁热地勾搭金主了。 他喘着粗气,抬手擦了把汗,再一转头,聂铮还在那。 只是,身边多了朵小白花。 童延拔腿上前,没有犹豫。越走越近时,瞧见小白花十分恭顺地仰视聂铮,腼腆地说:“您怎么来了?我前几天,回了趟家,一直不在这儿。”说得好像聂铮来找他似的。 童延:“”这什么情况?小白花这新任小妈跟聂铮很熟? 但他步子依然没停下,一直走到聂铮跟前,佯装惊喜地叫了声,“聂先生。” 聂铮灰蓝眼眸幽深如海,朝他十分礼貌地点一下头,“嗯,表演很精彩。”很快就转开眼光,回答了小白花的话,“顺便看看。” 童延感觉到了,聂铮确实是一如既往的平易温和,可也足够冷静,待他和待小白花,没有任何差别。 不是吧,今天这一出又白唱了?他还想说点什么,可跟在聂铮身后的陈特助对他摇了下头,童延收到示意,很有眼色地闭紧了嘴巴。 此时,聂铮眼神在房间天花墙角扫完一圈,说:“你们继续。”而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童延心里头几乎咆哮出一场海啸,操的,又要等下一次,可下一次见面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不爽快,可偏偏有人往枪口上撞。 童延去更衣室拿了点东西,接着准备回家,一出门,小白花跟上来了。 “你刚才故意的吧?” 听见这句话,童延才转头。 小白花最初的清高又回来了,还添了几分凛然正气,“别说你不是故意的,聂先生来,你强让金毛跳女角,还改了自己的动作。” 这特么就有点意思了。 “所以呢?关你什么事儿?”童延问。 小白花说:“我是为你好,聂先生很正直,你在他身上动歪心思迟早会出事。而且,你知道刚才他们说你说得多难听吗?你勾引老板,还未遂。” 童延本来怒火中烧,听完整句却突然笑了,“你摇摇脑袋让我听个水响。”真是脑子进水,张嘴就露陷。 “你什么意思?” “你真是为我好,就不会把别人嘴里的浑话当我面说出来?哎?我说,你嫉妒我什么呢?” 小白花脸刷地红了,“你胡说!” 童延把这人上下打量一遍,“你扒着老聂的床,又看上他儿子了?” 小白花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我没有!我跟老聂一点关系没有,上边人都知道。” 好玩儿,童延真是被逗乐了,“那你承认瞄上老聂儿子了?” 小白花愣了半晌才开口,“我没有,谁都像你那么龌龊?” 典型又当又立。童延略上前一步,靠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这事儿承认也不丢人,你有什么可端着,我什么都没有,你也好不到哪去。咱们这种人在娱乐圈混,这点脸都拉不下来,趁早回去做点小本买卖养家还踏实些。” 接着而转身就走,笑眯眯地说:“咱们以后各凭本事吧,再见!” 而童延眼里无所不能的聂先生,这些天也不会比他烦心事少。 这晚,聂铮回了聂宅一趟,跟母亲一起刚坐下就听见帮佣来说:“太太,先生刚才来了电话,说今晚回来吃饭。” 聂母耷拉着唇角立刻扬起来,喜形于色地吩咐下面加几个老聂爱吃的菜,随后起身,扶了扶脑后的发髻,“我上去换身衣服。” 聂母上楼没一会儿,老聂回来了。 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处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老子见到儿子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回来这么久了还水土不服,非得拿我的小玩意儿撒气?” 聂铮心情自然不怎么美妙,《大荒》的男主角他死按着没给明影帝,这才是个开始,老聂就绷不住,到他跟前来替情人说话了。 他坐着没动,“你答应过什么?” 他父亲一点不自在都没有,“谁知道你会计较上这些后院琐事,公私不分。” 聂铮连基本的客气都不想维持,“我不该计较?” 老聂突然笑了,人近六十,龙马精神,风流不减。慢悠悠地点上支烟,吸了一口,“你也是个男人,怎么就想不通呢?男人控制不住动物性多正常,外头花红柳绿,你偏端着架子不听不看,自己憋着不痛快,家里就能痛快?” “我劝你别拿我的私事做文章,云星可谓春/色满园,你待久了也未必招架得住,到时候落个监守自盗的名声就不好了。” 聂铮当然不可能预知他爹给他立了个什么样的fg,只觉得本能的恶心,事实上他很多年前就被老聂恶心到呕吐过。那时候他才四岁,在老聂郊外的别墅,半夜醒来,走出房间,却看见客厅,十几个男女,白花花的肉躯横陈纠缠。老聂也赤条条地伏在一个女人身上,挥汗如雨。 这是他的亲生父亲。 聂铮冷冷盯着这个跟他血脉相连c却又让他嫌恶至极的男人,千钧重的一句话就这样淡淡吐出来,“你最好想清楚,有什么值得我在台面上跟人谈私事。” 老聂笑容顿住了,好一会儿才呵呵两声,接着完全无所谓似的,“这就生气了?” “谁生气了?”此时,聂母已经走下楼梯,换了身颜色鲜亮的旗袍,硬撑出来的仪态万方。 聂铮起身,给父亲一个警告的眼神,话题到此为止。 可老聂像是没看见似的,也跟着站起来,伸出胳膊揽住妻子的腰,“来,今天当着儿子的面,我替明煊给你道个歉。” 老聂说的是明影帝,在发妻面前提情人,聂铮终于没忍住,“够了!” 但老聂可谓油盐不进,端着妻子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明煊那孩子就是性子直,没坏心,要是有哪儿让你不高兴了,回头我收拾他,你是聂太太,别跟小猫小狗计较。” 聂母脸色苍白,笑容挂得很勉强。 老聂扫一眼聂铮阴沉的脸色,笑着对妻子说:“行,我先走了,让儿子陪你安生吃顿饭。” 男主人离开,空荡荡的别墅客厅,瞬间又褪回最初的森凉凄冷。 聂铮就眼见他母亲被抽走了生气似的,笑意散尽,两条怨怼十足的法令纹深如沟壑,像是顷刻间就老了十岁。 他愤懑且无奈,压着性子问:“就这样,您还要跟他过下去?” 他母亲顿时怒不可遏地爆发,“你懂什么?都是那个贱人挑唆的?我一分钟也熬不住了!只是顺手解决一个戏子,你连亲自动手都不用,居然敢让我等一年!我要你有什么用!?”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聂铮干脆没理。 他扫一眼怯怯守在一边的老帮佣,“陪着太太。”毅然决然地转身出门,很快步入浓黑的夜色中。 身后他母亲疯狂的哭叫声紧追而来,“我生你有什么用!?” 对童延而言,也这就是这一晚,良机从天而降。起初是他自己熬不住打了个电话,和前几次一样,没人接。 可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分钟,对方居然回拨过来了。童延只问了声好,还没来得及打太极,电话那头的人很直白地对他说:“你太急躁,下午我不拦着你,你是不是一直缠着聂先生走了?他从来不缺人奉承,乱殷勤只会过犹不及。” 童延漂亮话张口就来,“陈特助,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对方话比他说得还漂亮,“别跟我客气,咱们都是靠自己慢慢朝上爬的人。我以前也借过别人的东风,现在点你们这些孩子两句也就是顺嘴,算不了什么。” “那我也得记着,”童延脑子转得飞快,片刻后说:“就是有件事儿,我还得当面跟聂先生道声谢,也不知道哪天才撞得着他。” 男人这次出奇地爽快,只顿了几秒,“明天吧。” 接着,报了个地址。 车从医院开出去,女秘书有些担心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聂铮行止风姿庄重熟人皆知。到什么程度?回国前,他舅舅在赵老爷子私园的生日酒会,节目进行到深夜男男女女都难免有些忘形,聂铮一出现,在场最放浪形骸的都收敛了半分钟,直到他本人示意大家随意,仍有几个世交家的孩子自惭地不欲在他跟前丢了正形。 而到了此时,端肃成习惯的聂先生疲惫地靠住椅背闭目养神,“没事。” 没事才怪,聂铮何等人,要不是难受得脑子犯晕,何至于钱包被人撞地上都没发觉。 女秘书看一眼表,时针就快靠向那个罗马数字九,而聂铮连晚饭都没着落,她小心地问:“你想吃点什么?” 聂铮的答案丝毫不令她意外,“遵医嘱。” 只做最应该的选择,半点任性都没有。 女秘书应了声好,眼睛在聂铮深刻坚毅的侧脸停留几秒,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今天这事勉强算是个意外,聂铮为什么会进医院,一个词就能说清。可究其来龙去脉和本质,还真是一言难尽。 聂铮到中部的c城参加一个会议,本来返程机票定在晚上八点。但下午在人还在酒店,她突然接到聂铮家里的电话:聂铮的母亲在老聂圈子的一个下午茶聚会上受了些刺激,心绞痛发作晕过去了。 他们买了最快的机票,心急如焚地赶回来。 传言中病得下不得床的聂母,却端端正正地跪在别墅客厅旁小佛堂的菩萨面前。显然又跟自己过不去,而且又是为了老聂外头那些事。 窗子紧闭,幽暗的小佛堂在香烟袅袅中透着一股子阴森的凉气,聂母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守在她旁边的老妇人替她向聂铮诉苦:老聂外头那位也去了下午茶会,到离场时还缠走了老聂,完全没把正牌聂太太放眼里。 老聂从年轻时就不规矩,身边花草来来去去永无穷匮。 聂铮的母亲则可怜可叹,一个世家小姐,又是赵老爷子的掌上明珠,嫁给老聂后一边孜孜不倦地斗小三,一边用春天般的温暖容忍渣男,二十年如一日,说不是真爱没人信。 而聂铮在外公身边长大,完全不像这两人的亲儿子——他既不是情种,也不是风流种,心思全不在儿女私情。所以指望他明白夫妻间百转千回的纠葛,就像是一个极尽想象力的笑话。 果然,聂铮听完全部,在他母亲身后静立片刻,给了个一刀切的建议,“我再问一次,您确定不跟他离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野生 此为防盗章  这是对表演者的尊重, 也是作为观众应该有的风度。他对流行舞没什么了解, 但也不是完全找不到角度欣赏, 各门各类艺术都有一个共同的追求, 表现力。 他能欣赏,最初聂铮是这么认为的。毕竟童延是个不错的舞者:每一个动作看似放肆张扬,可又把握得当, 这样有力度的舞蹈也跳出了几分随意飘逸的味道。 他见过童延两次, 两次都觉得在他面前, 这孩子像是把自己装在了套子里, 到这一段劲歌热舞摆在眼前时,聂铮才觉得像是看到了一直隐藏的本真,恣意无约束。 但聂铮很快又觉得不那么舒服了。 这一段舞表现的可能是情人间的火热,贴身的双人舞, 童延和舞伴紧贴着身体暧昧挨擦,每一个动作都诱惑到极致, 果然表现力很强。 童延这天是套头衫配破洞牛仔裤的打扮,年轻的男孩身体颀长, 肌肉薄薄一层, 没成年男人那样壮硕,可又紧实有力,透着一股子生涩的c萌发中的性感。在舞伴胸膛攀升摩挲手臂, 拉住观看者脑子里的一根线, 活生生地, 让聂铮感觉像是游走在自己皮肤上。 聂铮几乎是真实地感觉到前胸漾起一阵细细的痒, 顿觉不适,胸口甚至有些翻腾,望向童延的眼神却愈发专注。 其实在那个雨夜,这个男孩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第一感觉是排斥,童延长相太艳,容易让人想起些不太对的东西,实在超出他的审美观。 而此时,童延不可能知道大腿心中的波动,难得的表现机会,不能牢牢抓住那他就是个纯傻逼。 心里像是燃着一团火,童延把自己都要烧起来了,聂铮可能好男色,好办啊,只要撞见这人,但凡有点挑逗勾引的机会,他就不会错过。 老实说,还是因为看不准聂铮的喜好个性,他才只能顺势只能不露骨,要真让他抓住点苗头,直接把自己扒光了上更干脆,他又不是不敢。 聂铮只要走一步,剩下的十万八千里他爬着都要走完,童延几乎拿出了年轻生命的全部热情傍金主。 可事实就是这么不从人愿,跳到最后,童延也发现,聂铮虽然一直注视他,可眼神太平静,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照说这种曲子,再没音乐细胞的人听了都至少会用手指点个拍子,可聂铮依然沉稳,不动如山地站着,难道这就是丈六金身的特殊气场? 舞毕,乐声落,在掌声中,童延捶了下舞伴的肩表示合作愉快,接着就要打铁趁热地勾搭金主了。 他喘着粗气,抬手擦了把汗,再一转头,聂铮还在那。 只是,身边多了朵小白花。 童延拔腿上前,没有犹豫。越走越近时,瞧见小白花十分恭顺地仰视聂铮,腼腆地说:“您怎么来了?我前几天,回了趟家,一直不在这儿。”说得好像聂铮来找他似的。 童延:“”这什么情况?小白花这新任小妈跟聂铮很熟? 但他步子依然没停下,一直走到聂铮跟前,佯装惊喜地叫了声,“聂先生。” 聂铮灰蓝眼眸幽深如海,朝他十分礼貌地点一下头,“嗯,表演很精彩。”很快就转开眼光,回答了小白花的话,“顺便看看。” 童延感觉到了,聂铮确实是一如既往的平易温和,可也足够冷静,待他和待小白花,没有任何差别。 不是吧,今天这一出又白唱了?他还想说点什么,可跟在聂铮身后的陈特助对他摇了下头,童延收到示意,很有眼色地闭紧了嘴巴。 此时,聂铮眼神在房间天花墙角扫完一圈,说:“你们继续。”而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童延心里头几乎咆哮出一场海啸,操的,又要等下一次,可下一次见面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不爽快,可偏偏有人往枪口上撞。 童延去更衣室拿了点东西,接着准备回家,一出门,小白花跟上来了。 “你刚才故意的吧?” 听见这句话,童延才转头。 小白花最初的清高又回来了,还添了几分凛然正气,“别说你不是故意的,聂先生来,你强让金毛跳女角,还改了自己的动作。” 这特么就有点意思了。 “所以呢?关你什么事儿?”童延问。 小白花说:“我是为你好,聂先生很正直,你在他身上动歪心思迟早会出事。而且,你知道刚才他们说你说得多难听吗?你勾引老板,还未遂。” 童延本来怒火中烧,听完整句却突然笑了,“你摇摇脑袋让我听个水响。”真是脑子进水,张嘴就露陷。 “你什么意思?” “你真是为我好,就不会把别人嘴里的浑话当我面说出来?哎?我说,你嫉妒我什么呢?” 小白花脸刷地红了,“你胡说!” 童延把这人上下打量一遍,“你扒着老聂的床,又看上他儿子了?” 小白花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我没有!我跟老聂一点关系没有,上边人都知道。” 好玩儿,童延真是被逗乐了,“那你承认瞄上老聂儿子了?” 小白花愣了半晌才开口,“我没有,谁都像你那么龌龊?” 典型又当又立。童延略上前一步,靠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这事儿承认也不丢人,你有什么可端着,我什么都没有,你也好不到哪去。咱们这种人在娱乐圈混,这点脸都拉不下来,趁早回去做点小本买卖养家还踏实些。” 接着而转身就走,笑眯眯地说:“咱们以后各凭本事吧,再见!” 而童延眼里无所不能的聂先生,这些天也不会比他烦心事少。 这晚,聂铮回了聂宅一趟,跟母亲一起刚坐下就听见帮佣来说:“太太,先生刚才来了电话,说今晚回来吃饭。” 聂母耷拉着唇角立刻扬起来,喜形于色地吩咐下面加几个老聂爱吃的菜,随后起身,扶了扶脑后的发髻,“我上去换身衣服。” 聂母上楼没一会儿,老聂回来了。 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处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老子见到儿子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回来这么久了还水土不服,非得拿我的小玩意儿撒气?” 聂铮心情自然不怎么美妙,《大荒》的男主角他死按着没给明影帝,这才是个开始,老聂就绷不住,到他跟前来替情人说话了。 他坐着没动,“你答应过什么?” 他父亲一点不自在都没有,“谁知道你会计较上这些后院琐事,公私不分。” 聂铮连基本的客气都不想维持,“我不该计较?” 老聂突然笑了,人近六十,龙马精神,风流不减。慢悠悠地点上支烟,吸了一口,“你也是个男人,怎么就想不通呢?男人控制不住动物性多正常,外头花红柳绿,你偏端着架子不听不看,自己憋着不痛快,家里就能痛快?” “我劝你别拿我的私事做文章,云星可谓春/色满园,你待久了也未必招架得住,到时候落个监守自盗的名声就不好了。” 聂铮当然不可能预知他爹给他立了个什么样的fg,只觉得本能的恶心,事实上他很多年前就被老聂恶心到呕吐过。那时候他才四岁,在老聂郊外的别墅,半夜醒来,走出房间,却看见客厅,十几个男女,白花花的肉躯横陈纠缠。老聂也赤条条地伏在一个女人身上,挥汗如雨。 这是他的亲生父亲。 聂铮冷冷盯着这个跟他血脉相连c却又让他嫌恶至极的男人,千钧重的一句话就这样淡淡吐出来,“你最好想清楚,有什么值得我在台面上跟人谈私事。” 老聂笑容顿住了,好一会儿才呵呵两声,接着完全无所谓似的,“这就生气了?” “谁生气了?”此时,聂母已经走下楼梯,换了身颜色鲜亮的旗袍,硬撑出来的仪态万方。 聂铮起身,给父亲一个警告的眼神,话题到此为止。 可老聂像是没看见似的,也跟着站起来,伸出胳膊揽住妻子的腰,“来,今天当着儿子的面,我替明煊给你道个歉。” 老聂说的是明影帝,在发妻面前提情人,聂铮终于没忍住,“够了!” 但老聂可谓油盐不进,端着妻子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明煊那孩子就是性子直,没坏心,要是有哪儿让你不高兴了,回头我收拾他,你是聂太太,别跟小猫小狗计较。” 聂母脸色苍白,笑容挂得很勉强。 老聂扫一眼聂铮阴沉的脸色,笑着对妻子说:“行,我先走了,让儿子陪你安生吃顿饭。” 男主人离开,空荡荡的别墅客厅,瞬间又褪回最初的森凉凄冷。 聂铮就眼见他母亲被抽走了生气似的,笑意散尽,两条怨怼十足的法令纹深如沟壑,像是顷刻间就老了十岁。 他愤懑且无奈,压着性子问:“就这样,您还要跟他过下去?” 他母亲顿时怒不可遏地爆发,“你懂什么?都是那个贱人挑唆的?我一分钟也熬不住了!只是顺手解决一个戏子,你连亲自动手都不用,居然敢让我等一年!我要你有什么用!?”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聂铮干脆没理。 他扫一眼怯怯守在一边的老帮佣,“陪着太太。”毅然决然地转身出门,很快步入浓黑的夜色中。 身后他母亲疯狂的哭叫声紧追而来,“我生你有什么用!?” 对童延而言,也这就是这一晚,良机从天而降。起初是他自己熬不住打了个电话,和前几次一样,没人接。 可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分钟,对方居然回拨过来了。童延只问了声好,还没来得及打太极,电话那头的人很直白地对他说:“你太急躁,下午我不拦着你,你是不是一直缠着聂先生走了?他从来不缺人奉承,乱殷勤只会过犹不及。” 童延漂亮话张口就来,“陈特助,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对方话比他说得还漂亮,“别跟我客气,咱们都是靠自己慢慢朝上爬的人。我以前也借过别人的东风,现在点你们这些孩子两句也就是顺嘴,算不了什么。” “那我也得记着,”童延脑子转得飞快,片刻后说:“就是有件事儿,我还得当面跟聂先生道声谢,也不知道哪天才撞得着他。” 男人这次出奇地爽快,只顿了几秒,“明天吧。” 接着,报了个地址。 调酒师一喜,果然没走。 童延凑到在这人耳朵边上问了一句话。 调酒师做捧心状,“你弯了?对象不是我?” 童延说:“哥哥,没跟你闹着玩儿,饶了我吧。” 调酒师说:“什么叫gay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大家爱好各不同,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躺平给艹,咱俩来个友情炮?” 童延说:“当我没问。” 作势离开,立刻就被调酒师一把抓住了手腕,童延回头一脸得意,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调酒师这下有了几分正形,“你总得说说是什么样的gay,多大年纪,什么个性,做什么的。还有,1还是0?” 童延自然照着聂铮的样回答,正经人,特正经的那种,还有钱有势,年纪三十,看起来不像个零。 调酒师摸下巴,“是个叔啊,你是想睡了人家呢,还是要认真谈个恋爱?” 童延想都没想,“睡就行了,俩男人爱来爱去你肉麻不肉麻?” 调酒师:“” 童延不明所以,但很快就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调酒师告诉他:“那我估计你说的这位喜欢清纯点的处男。还没开窍懵懵懂懂,夸张点说,摸着别人硬了,还一时反应不过来问声怎么藏了根棒子那种。” 童延只觉被当成了傻子,这特么得是个小姑娘吧? “夸张!说了是夸张?你得意会,程度自己拿捏。你想想啊,男人到三十那功能总要打折扣,需求太强的招呼不住啊。在床上哪一型最合意?当然是不经人事的雏儿,没比较就没伤害懂不懂?” 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童延没全信,但也觉得不是完全没道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最后他思量半晌,在旁人意见上又加了点个人心得,再次调整了朝金主进击的最佳人设,倒也跟他最初的想法没差太远:傻白甜。而且还得是个屁事不懂的傻白甜。 他做好了打动金主的所有准备,走心程度把自己都感动了。 见证奇迹的时刻就在第二天,谁知道天还没亮就接了个电话,公司那边通知他们立刻过去收拾东西搬家,他们的形体训练室要从地下车库边的水帘洞迁到二楼。 这是天大的好事儿,且不谈整个雨季他们在水帘洞待得多难受憋屈,能堂而皇之从正厅进电梯至少说明他们这群扒在船底的藤壶螺壳,终于被上头重视了。 童延从床上跳起来套上衣服就往外冲,一刻都没敢耽搁。到公司,发现二楼存物柜和设备都现成,比之前用的好了几倍还不止,他们只需要把自己那点私物捯饬利落。这活儿花不了多长时间,童延心里挂着正事,二十分钟内全部解决完毕,也顾不上跟同一个洞里的猴子们扎堆高兴,推门就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野生 此为防盗章  一则, 童艳艳教过他,跟人扎堆讨生活,让人家怕你是不受欺负的根本, 但是每到一处最多能得罪一个人, 与此同时跟其他人就得好好处。 更重要的是, 这是个大女主戏, 视后女主演比凌青华咖位更大,他得穿着这身行头把今天的戏好好过了,他就不信,这几条拍成, 回头凌青华还敢开口让视后返工。 童延以前只演过几个没几分钟戏份的配,算不上什么资历,但好处还是有的,至少他不会像第一次站在镜头前的纯新一样走位拿不准节拍。人在镜头前流动,几步过去到哪个位置, 怎么找合适的灯光镜头角度, 用什么节奏念台词,是最为难初入镜者的地方。所有的都做到,然后才谈得上演技。 可就算拿得住, 说一点紧张都没有那也是骗人的,纯粹紧张,倒不是怯场。幸好, 跟他对手戏的视后当真有视后的风范, 半点架子也没有。第一场拍的是初遇, 少女对少年一见钟情,带着随从,由河边一直追到郊野山巅。 女主演一双美眸含情脉脉望着他,“我不美吗?” 刘导说角色跟童延很贴倒真没说谎,他完全可以本色出演。他双手敛袖,扬着下巴用眼神斜睨过去,笑了下,故作不在意地说:“美啊,你比溱水岸的芍药还美。” 少女当真把芍药递到他面前,他没接,只是笑,眯起眼视线视线散漫地追着山间飞舞的蝶。 现场当然不可能有蝴蝶,所以眼神该放空到什么程度,该追到哪,全靠他想象。 “噗呲”一声视后笑了出来。 童延也笑了。 视后捂着嘴连连摆手:“我笑场了对不住,再来一条,童延你别紧张,眼睛可以再活一点。” 总得来说,这天的拍摄还算顺利,连着两场戏都是两次过,比童延原先设想得好多了。 此时他还不知聂铮的车已经行驶在来这儿的路上。两场戏下来,他今天的通告就完了,但也没打算回家。卸完妆出来外头正布景,没什么可看的,棚里还闷得慌,童延自己晃晃悠悠地出去透气,人刚到外边就听见后头有人叫他,“你站住。” 是小白花。 童延当真想咬死这傻逼,但强忍着没撩瓜子张嘴。在剧组地盘怼自家艺人,那他就真跟小白花傻逼到一块儿了。 他不搭不理,只想自己清静。谁知小白花还犟上了,跟在后头不依不饶,“你怎么能随便毁人名声!?” 童延火气险些冲开天灵盖,只闷声不吭的往前走,没走多远瞧见前头有个墙只粉刷了一半的空屋子。 扭头见后头除了小白花没旁人,腿一迈,一丝不带犹豫地进了屋子里。 转身,见小白花也跟着进来了,行,现在没人看见了。 童延手往裤兜里一揣,“说你毒,你还蠢。老子要是长了你这副脑子就找跟裤袋吊死拉倒,省得活着丢人。今天这他妈是哪,老子都忍着没跟你算账,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白花脸涨得通红,“你能做,凭什么不让人说?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赖上聂先生,可你当众毁他的名声,我就不能看着不管。” 还真是聂铮的脑残粉。可要真垂涎聂铮旁边的位置,那就思往高枝上攀啊,闷着当bia一子的心思还要捧起牌坊犯红眼病害人,恶心谁? 童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挑着人痛脚掐,“我有什么手段?床上伺候人的手段。你别气,这事儿气不来,毕竟你气性只有那么点,想要扒着人得好处还想要脸。我现在就在聂先生家住着,咱俩还天天同进同出,你是不是挺不服?那没辙,不服憋着。” 小白花气得发抖,嘴唇颤了好半天挤出几个字,“你无耻,你等着,寡廉鲜耻也是会有报应的” 童延笑了,“啧,又是怕丢人又是怕报应,还以为你对他有多真心呢” 这时候,聂铮和郑总监下车不久,从停车场出来顺着墙边阴凉处走,刚到转角就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聂铮给郑总监一个眼色,脚步停了下来。 然后,他听见那声音用极度嚣张的语气说: “廉耻是什么?我没那个东西。我就爬床,你能拿我怎么着?你牌坊都快立出个碑林了不照样只能朝我脚后跟望着。对了,我劝你别望了,只要我还在聂先生的床上,你那点心思只配丢阴沟喂蛤/蟆,哈哈。” 聂铮脸阴了,郑总监打了个哆嗦。 聂铮脚迈出去,一声不响地在门口站住,眼神凌厉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刚削完人正一脸得意痛快的童延愣了,“”艹 小白花宛如见到一线生机,“聂先生” 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可没空理会他俩为什么拉扯。 自家艺人被人打压,聂先生亲自跑一趟就是为威慑不长眼的东西,即使眼见了这一出无比精彩的争吵,就算被童延那一番话刺激到震怒,也只是扫了他们俩几眼,接着,就往摄影棚去了。 童延心里大呼不妙,刚才蓬勃的斗志瞬间偃旗息鼓,只能乖乖闭嘴跟着。 聂铮似乎被气得不轻,童延从侧面望过去,只见男人唇角紧绷,下颌分明的轮廓透着一股子冷硬无情,眼睛望着前方路边,目光铁锥似的,又沉又利。 四人以一种诡异的c悄然无声地姿态进了摄影棚。 里边景还没撘完,刘导一扭头,立刻站了起来,“聂先生,昭华,你们怎么来了。” 郑总监上前笑着回答,“新人第一天开戏,聂先生来看看。” 聂铮踱过去,神色强掰着缓和了些,“顺路看看,他们怎么样?” 他们看似代指童延和小白花,但只有童延开了戏,刘导哪还不明白聂铮这是来干嘛,心里只叹用有后台的艺人就是好,瞟一眼童延,笑着说:“很有灵气,新人到他这个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童延强扯出一个笑,心里从观音娘娘叫到玉皇大帝。 老天爷,希望聂铮看在刘导这句话份上,今晚上回去别把他折腾得太狠。 可老天爷依然很忙,完全没空眷顾他。 以及,聂铮折腾他根本不用等到晚上。 跟刘导几句话说完,童延听见聂铮问:“今天还有通告?”他乖乖答:“没了。” 像他们这种新人,即使没戏份也最好在剧组守着,但金主今天显然不想按常理出牌。聂铮跟刘导道别,人往门外去的时候,突然回头,用眼角光顾了他一下,不容分说道:“回去。” 甭管你在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金主让你回去就得回去。童延这才知道聂铮到底动了多大的气,只得听话地跟着聂铮身后。 反正整个剧组都知道他靠着金主了,而且这本来就是事实,他有什么可端着? 这天傍晚,天气格外沉闷。 金主豪宅三楼,窗都开着,起居室还是一丝风都没有。 聂铮坐在靠墙的沙发,眼神释放的高压气场直让人觉着呼吸不畅,“你错在哪?” 童延小学生被训话似的站在男人跟前,“我不该在片场跟他吵,可是他先惹我的。” 聂铮脸色又难看了些,“谁先开头很重要?” 奶奶的,这根本糊弄不过去啊。 童延只得承认,“行吧,不重要,我就在那不该跟他吵。”这是对的,小白花是个傻逼,他不该陪着搅和。 又想到什么,省得金主审他像挤牙膏,童延诚恳地主动交待:“还有,我跟他吵也不该扯上你。” 可聂铮依然眼神灼灼,气势咄咄,望了他片刻,“还有其他,你错在哪?” 还有!?童延真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错处了,君心难测啊妈的。 又是几分钟高压过去,他索性问聂铮:“能给我个认错的方向?” 聂铮深吸了一口气。 连认错都谈崩,也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聂铮摸起电话,按下一个键,淡淡吩咐,“把东西拿上来。” 童延:“!?”要用刑??? 很快,女秘书上来了,但没拿什么能伤人的东西,只是端着个紫木托盘在茶几放下了。 托盘里除了毛笔和墨汁,还有一卷白纸。 童延:“!?” 聂铮站起了身,“你精力很不错,有整晚的时间反省。”说着转身朝房间去了。 等那鬼畜般的影子被合上的门遮严,童延望向女秘书:“姐姐” 女秘书说:“去吧。八荣八耻,每张纸抄一遍,整卷纸抄完,字迹可以难看,不能潦草,你有两晚的时间。他既然罚你,回头肯定是要亲自查的。” 童延朝那纸一看,懵了,这是多厚一叠。 这天半夜下起了雨,空气终于清新了些。 童延就干脆推开窗子,坐在写字桌前慢慢抄。不得不说,聂铮连鬼畜起来都心细如发,几百遍,还得一张纸一遍,还得用毛笔。要不是这样,他一只手并排拿三支钢笔,一下就是三遍,多快。 他还是中学美术课时写过毛笔字,写得慢,又笨又拙,就这样还得往下写。童延浑身不舒爽,大概因为下雨还开了窗,外头花园进来了不知名的小飞虫,他脖子一阵一阵的痒,伸手抓根本抓不到痒处,就这么抓耳挠腮地度过一整个晚上,直到后半夜才在书桌上趴了一会儿。 清早洗漱时才看见自己脖子有多惨不忍睹,皮下毛细血管被抓破了,红紫淤痕一团一团,比他跟聂铮睡过之后那次还瘆人。但这也顾不得了,赶着去剧组化妆,天还没亮,他顶着两个黑眼前下楼,直接去花园边上找园丁老头拿大门钥匙。 要不总说人点背时,倒霉事儿总是扎堆来呢,他刚敲了一下门,突然“啪”一声,肩背一阵火辣辣的疼。 童延回头一看,“艹!”是横扎在檐下拇指粗的橡皮绳断了一头,垂下来了。 生生在他肩上拍出一道鞭子印似的红痕。 几个小时后,云星大楼。聂铮刚进楼下大厅,遇见了小白花与其经纪人。 小白花的女经纪人一见他,带着自家艺人迎上来,“聂先生。” 聂铮脚步放慢了些,淡淡地点一下头。 昨天发生的事,女经纪人自然也知道了,这种事知道了就不能含糊。她帮着小白花探口风:“昨天是白骅不懂事,今天我让他去跟童延陪个不是,童延呢?消气了没?” 聂铮缓步往电梯门口走,脸色非常平静,沉声说:“童延不分场合,不顾大体,这点要是不改,在这行怕是难混下去,在哪行都难混下去。” 说着就按下电梯。 一直到回到车里,小白花一脸喜色地说:“看吧,聂先生心里自有公道。” 女经纪人顿时炸了,“你对你的老板有什么误解?没看出他在发脾气?人家让你有点眼色,别不分场合不识大体,要不别想在这行混下去。” 小白花完全不信,“他明明是说童延。” 女经纪人简直瞠目结舌,“你以为你是谁?聂先生是觉得跟你这种小角色甩脸子犯不上,才借童延的名点你一句。反正这些天看见童延,有什么事你都给我忍着,你现在才几斤几两,当孙子的日子还长着。” 此时,童延正在化妆室对着镜子发愁,摸了下脖子,对化妆师说:“姐姐,你帮我遮一遮吧。” 化妆师拉开他衣领一看,乖乖! 挠的,吮的,鞭子抽的昨天那位金主原来好这口。 更重要的是,这是个大女主戏,视后女主演比凌青华咖位更大,他得穿着这身行头把今天的戏好好过了,他就不信,这几条拍成,回头凌青华还敢开口让视后返工。 童延以前只演过几个没几分钟戏份的配,算不上什么资历,但好处还是有的,至少他不会像第一次站在镜头前的纯新一样走位拿不准节拍。人在镜头前流动,几步过去到哪个位置,怎么找合适的灯光镜头角度,用什么节奏念台词,是最为难初入镜者的地方。所有的都做到,然后才谈得上演技。 可就算拿得住,说一点紧张都没有那也是骗人的,纯粹紧张,倒不是怯场。幸好,跟他对手戏的视后当真有视后的风范,半点架子也没有。第一场拍的是初遇,少女对少年一见钟情,带着随从,由河边一直追到郊野山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野生 此为防盗章 倒不是因为他怂了不敢再爬床, 关键人还是得有点眼色, 眼下怎么让金主高兴,人本尊都开口给他指了明路, 他不顺着走才是傻。 每天故意把自己收拾得水嫩灵青葱地在聂铮面前晃一晃,眼角眉梢来点感情交流, 也不是没眼色。他得跟聂铮表示:一时想不通没关系, 想好记得找我。 还是那句话,聂铮对他爱搭不理是金主的特权, 他要也听之任之, 保管俩人十来天说不上三句话。就算成天遭冷眼他也得回捧啊, 打算靠人上位还高贵冷艳? 抹布放到一边,童延看见桌角放着一本书, 聂铮这几天每早看将近一钟头。 书面是古朴的蓝色, 线装本,封皮上竖着四个大字,醒世恒言。 啧啧啧!看这书名就能想到主人那张一本正经的严肃脸,每天晨起就看些教做人的东西累不累啊? 童延一好奇,挑着书签把书摊开了。 这一摊不要紧, 书脚章目七个不大不小的字:卖油郎独占花魁。 “!?”花魁?什么鬼? 随便挑一段开头认真看, “五鼓时, 美娘酒醒, 已知鸨儿用计, 破了身子” “!?”哈哈哈古代版的小黄书? 童延赶快把书合上, 放回原处。就说吧, 金主的内心世界格外丰富。 书桌擦完,心里掐算着就是这个时间了。童延拎着桶往书柜边上去,整了整衣服,把上衣前摆挂一点在皮带上。果然,没过两秒,“吱吖”门开了,聂铮踱着步子走进来。 童延像往常一样招呼,“聂先生。” 聂铮抬起眼皮打量童延几眼,“嗯。” 聂铮觉得这些天每天早晚他眼前都在唱场大戏,童延今天演的是青春校园风,白t恤配牛仔裤还真像个学生,顺滑的黑发搭在前额,下头巴掌大一张脸,还没长成完全的男人样,下巴有些尖。眼珠墨似的黑,唇红齿白,看起来要多乖有多乖。 但与之不合称的是,t恤不修身,一角还撩在皮带上,显得腿格外长。长而且直,偏细但也不是豆芽菜似的细,牛仔裤一紧,匀称有力的肌肉线条勾出来了,很直白的性感。这可能就是无影小神龙今天要表达的东西。 这叫什么?童颜什么来着?聂铮转开眼光,顺手拿起书,在窗前靠背椅上落座,童延浑身都是戏,他已经完全淡定了。 也没什么可不淡定,至少这孩子再没把自己往他床上塞,虽然依然爱在他眼前晃,要紧时却没打扰他。正如早上他一小时阅读时间,也就进门时,童延才跟他打招呼展示一下自己,收拾书柜不声不响,收拾完就轻手轻脚地出去。 至于无孔不入的视觉诱惑py和每天日常三次的眉拨眼撩,只要他一直端正,还真算不了什么。时间久了,这孩子自然会自己觉得没趣。 如此,也算是逐渐相安无事。 但眼下童延却不想相安无事了,好容易一本正经的金主看点香艳的东西,不趁机勾出点香艳的话题还算是他? 瞧着聂铮把书翻开,童延手抓着抹布在搁板上来回擦,挑着话头问:“你看的什么书?” 聂铮简单回答:“白话小说。” “讲什么的?” “明代市民阶层的生活。” “具体呢。说的是什么人?”快说卖油郎君和花魁娘子啊。 童延一只手背到身后,伸出一只指头晃啊晃啊,要是现实真有照妖镜这东西,对着一照,包准能照出他屁股后头的狐狸尾巴。 聂铮对书向来是认真的,第一次听到小妖孽用这么有兴致的语气问自己看的什么书,倒是觉得新鲜了。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抬头认真朝童延望去,“你想看书?” 一起看香艳情节,然后我问你答,说不定就擦枪走火了呢?是不是?就问你是不是!? 动着歪脑筋的小妖孽自动把这话默认成“你想跟我一起看书?”忙不迭的点头,露出了几分孩子本色,真像只想吃葡萄的小狐狸,“想。” 聂铮站了起来。谁能拒绝一个孩子渴望的眼神? 童延就眼见聂铮踱到自己身边,高大身体的阴影笼着自己,心头乐开一朵花。 但聂铮胳膊垂下去,把那本不正经的书放下了。而后抬手从顶上一层够下来一本,接着又一本,接连着几本挑出来,一块递到童延面前,“刘导新戏说的是夏姬,你先读几本历史背景有关的做做准备。” 《左传》,《东周列国志》 童延:“”说好的并读小黄书呢? 伸手接过来,随便一翻,头昏眼花,99的汉字都认识,合在一处,一句都不认识。 当然,说到读书金主贴心的一面就表现出来了。聂铮又挑出两本给他,“这是译注本,先对着看,等读多了就能自己领会。” 你对你对你全对。 童延不仅收了,还得收得兴高采烈。强扯着笑问聂铮,“聂先生,这些书你都看过?” 聂铮捡回市井话本往专属座椅去,“大都看过。” 童延一脸懵地看着满页之乎者也。为什么?你不是半个歪国人吗? 行!既然金主高兴,看就看吧,但没吃到葡萄的狐狸还想给自己找点甜头,“不懂可以问你吗?” 聂铮哪不知这孩子是换着法子往自己跟前挤,心里头一阵无奈过去,“可以,把桶收拾出去,你就在这儿看。” 总的来说,聂铮对这天的发现和举措很满意,让童延多读点书,他早该想到了。 没错!劳动改造失足少年,读书挽救堕落人生。 春秋,那是个什么时代?风雅精神,君子人格。很多东西到如今的丛林法则下不再适用,但童延太没底线,看了正好中和。 而童延对聂铮的心思是不能理解的,演戏看剧本就行了,找这么高深莫测的东西了解历史背景,是不是太夸张了些?但两个人一个在窗前,一个在墙边,互不干扰地各自静默五分钟后,他望着聂铮专注的侧影,突然有了些别的领悟。 原先他跟童艳艳说过,聂铮足够牛逼是因为家世够好,但眼下看来不是,这男人的日子过得跟他想象的不同,严谨自律且不说,这一面墙的书竟然都读过,而且事业做到这步还每天都坚持读,那应该算得上勤勉博学吧。 妈的,这滋味有点难受。人家已经那么有钱了还一天都不懈怠,他这穷小子拍马都赶不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于是,童延突然没了缠着金主问的心思,沉下心来边查边看他以前不想明白c现在看不明白的玩意儿。 但一个从小被放羊长大的孩子,琢磨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样? 前二十分钟,童延摊开书:哦,这样,懂了,没意思,没意思也得接着看,接着看,接着看,接着看 二十分钟过去:接着看,没劲儿,没劲儿也得接着看,不懂,查!今天太阳真大啊金主看书好认真几点了?该去公司了吧哎我脚怎么了!? 于是聂铮合上书回头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童延捧着本书,视线却擦过书册边缘直直垂向他自己的脚,夹着人字拖的双足看起来在极力并拢,脚丫子还十分灵活的动了动。 聂铮:“”行,自己也能一台戏。 悄然无声地起身,过去到男孩面前站定,“脚好看?” 童延头都没抬,“不好看,你瞧我是不是拇指外翻?” 聂铮顿时觉得阳光炽烈,呼吸艰难,微微眯起眼睛,“我看还正常,书好看吗?” 话音一落,童延惊得跳起来了,打着哈哈想把事儿糊弄过去,“好看,聂先生,你看我真的拇指没外翻?刚才脚挺疼。” 聂铮一言不发转身走了,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他这辈子最好都别有孩子,万一撞上个这么熊的,该多给自己添堵。 他坚信对熊孩子就得用高压手段,于是接下来几天早晨,童延被他强留在书房里的。 半个小时转回头去看,行,熊孩子又在走神,聂铮用力一声咳。 童延忽地回神,苦恼地抓了把头发,自己在心里骂了声艹。事情大发了,他活到十八岁发现自己长了个假脑子! 不管脑子是不是假的,童延还有张脸能看,二十来天鸡飞狗跳过去,到了他秀脸的时候,刘导新戏拍定妆照的日子来了。 这天是郑总监陪他去的,摄影棚人挺多,即使有郑总监在,论资排辈,咖位大的先上,童延全副武装地扮上等了二十分钟才到他,接着,换一身装扮,又等了许久。 见来往都是电视上时常能见的熟脸,但没见这戏的男主演c自己少年时代的偶像凌青华,童延有些失望地问郑总监,“凌青华老师不来?” 郑总监上下打量一下童延的装扮,白衣广袖,玉树临风,意味深长道:“人家是大咖,耍个大牌也正常,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今天他不在更好。” 另一边别人家助理已经去瞧着修图了,童延说:“咱们不去看看?” 郑总监说:“现在把你修成花,外边也没人在意,就这么凑合着吧,新人嘛,欲扬先抑也成。” 凑合你妹,但资深都这意见,童延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但回去路上,郑总监突然神神秘秘地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照片,用手摊着看,“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童延一看那照片的颜色,心花怒放地扑上去,“怎么弄出来的?给我看看。” 郑总监把照片举到头顶,“定妆照可是不能随便传出去的哎,别抢,叫声哥我给你。” “爷爷——”童延转瞬就把照片抽到了自己手里,“——个球。”。 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定妆照,两张,一张穿着长袍,另一张甲胄加身。童延自己怎么看怎么帅,怎么看怎么有生动,憋不住,晚上去门口迎聂铮时就拿手上了。 所以完全没有意外,这天聂铮下车,日常听到一声:“聂先生。” 童延顺着庭前小路出来了,没有日常的笑意满满,手背在身后,像憋着什么似的,装出一副酷劲。 聂铮大步往屋里去,“有好事儿?” 童延没说话,一直进了客厅,背在身后的手拿着两张照片才从侧边伸到聂铮面前,头端得挺正,只是用眼角斜着聂铮的方向,一脸得意。 聂铮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看,视线立刻被拉住了,不得不说童延还真是个靠卖脸都能活下去的长相。 可仔细瞧又不对,照片上童延战甲加身,眉目俊秀,英气勃发,可还真没个正形,剑在肩上扛着,趾高气扬地扬着下巴,嘴上还叼了根什么草,好看是好看,但痞。 这真是,给自己加足了戏。 聂铮想点破,可是转头看看本尊晶亮的眼眸,明显在期待赞扬,突然觉得还是不要当头泼冷水的好。留着以后再说,反正戏也没开拍。 可他虽然和平时一样严肃缺少表情,眉头压下的一瞬,童延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童延笑淡了些,“怎么?” 聂铮干脆直言:“你演的是个贵族,怎么会是兵痞样?” 童延舒了一口气,聂铮没看过剧本,怕是记岔了。“不是贵族,这是个一位大夫家的下人,是个玩世不恭的个性,后来去从军建功立业,军营里才混成兵痞子样。” 所以这孩子书还真没看进去,聂铮认真地说:“那个时代,贵族才有从军权。所以这人是大夫的家臣,不是奴隶,低阶贵族也是贵族。那时的贵族人前拿优雅风度当命,怎么也不会是痞子样,一张照片不算什么,拍戏时你得注意。” 童延张口结舌,没话说了。难怪另一张剧照的服装还算精致。 聂铮说:“演戏要不要读书?” 童延怔怔的。 聂铮继续质问:“以后还敢不敢走神?” 童延有些泄气,想到他一看书就活像假冒伪劣的脑子,苦恼地说:“我也不是故意走神,那书太枯燥,最多只能看进去半小时,接着就不知道想哪去了,管不住。” 这是实话,看那种书时,他心里简直有一匹发了疯的野马,最多隔半小时就出去不要命地狂奔,他回神,还得想办法把那匹野马给拉回来才能往下继续。 聂铮眼色微沉:“最多半小时?” 童延顿觉不妙,“那,三十五分钟?” 聂铮望着他眉宇间仍未全消的稚嫩,突然没了责备的心思,“这不怪你,是教养人的责任,你小时候家里是不是特别吵?不过,你要尽力克服。” 这句话算是语重心长,但童延像被点似的定了一瞬间,腿再开时有些姿态有些萎靡,很快就被聂铮甩了几步远。 而聂铮翻到第二张剧照,这一下被惊艳得不轻。 颀长俊美的青年已经立在那,雪白的衣衫被身后大片竹林如洗的深绿衬着,好一幅精心雕琢的电影画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野生 此为防盗章 倒不是因为他怂了不敢再爬床, 关键人还是得有点眼色,眼下怎么让金主高兴, 人本尊都开口给他指了明路, 他不顺着走才是傻。 每天故意把自己收拾得水嫩灵青葱地在聂铮面前晃一晃, 眼角眉梢来点感情交流,也不是没眼色。他得跟聂铮表示:一时想不通没关系, 想好记得找我。 还是那句话,聂铮对他爱搭不理是金主的特权, 他要也听之任之, 保管俩人十来天说不上三句话。就算成天遭冷眼他也得回捧啊, 打算靠人上位还高贵冷艳? 抹布放到一边,童延看见桌角放着一本书, 聂铮这几天每早看将近一钟头。 书面是古朴的蓝色, 线装本, 封皮上竖着四个大字, 醒世恒言。 啧啧啧!看这书名就能想到主人那张一本正经的严肃脸, 每天晨起就看些教做人的东西累不累啊? 童延一好奇, 挑着书签把书摊开了。 这一摊不要紧,书脚章目七个不大不小的字:卖油郎独占花魁。 “!?”花魁?什么鬼? 随便挑一段开头认真看,“五鼓时, 美娘酒醒,已知鸨儿用计, 破了身子” “!?”哈哈哈古代版的小黄书? 童延赶快把书合上, 放回原处。就说吧, 金主的内心世界格外丰富。 书桌擦完,心里掐算着就是这个时间了。童延拎着桶往书柜边上去,整了整衣服,把上衣前摆挂一点在皮带上。果然,没过两秒,“吱吖”门开了,聂铮踱着步子走进来。 童延像往常一样招呼,“聂先生。” 聂铮抬起眼皮打量童延几眼,“嗯。” 聂铮觉得这些天每天早晚他眼前都在唱场大戏,童延今天演的是青春校园风,白t恤配牛仔裤还真像个学生,顺滑的黑发搭在前额,下头巴掌大一张脸,还没长成完全的男人样,下巴有些尖。眼珠墨似的黑,唇红齿白,看起来要多乖有多乖。 但与之不合称的是,t恤不修身,一角还撩在皮带上,显得腿格外长。长而且直,偏细但也不是豆芽菜似的细,牛仔裤一紧,匀称有力的肌肉线条勾出来了,很直白的性感。这可能就是无影小神龙今天要表达的东西。 这叫什么?童颜什么来着?聂铮转开眼光,顺手拿起书,在窗前靠背椅上落座,童延浑身都是戏,他已经完全淡定了。 也没什么可不淡定,至少这孩子再没把自己往他床上塞,虽然依然爱在他眼前晃,要紧时却没打扰他。正如早上他一小时阅读时间,也就进门时,童延才跟他打招呼展示一下自己,收拾书柜不声不响,收拾完就轻手轻脚地出去。 至于无孔不入的视觉诱惑py和每天日常三次的眉拨眼撩,只要他一直端正,还真算不了什么。时间久了,这孩子自然会自己觉得没趣。 如此,也算是逐渐相安无事。 但眼下童延却不想相安无事了,好容易一本正经的金主看点香艳的东西,不趁机勾出点香艳的话题还算是他? 瞧着聂铮把书翻开,童延手抓着抹布在搁板上来回擦,挑着话头问:“你看的什么书?” 聂铮简单回答:“白话小说。” “讲什么的?” “明代市民阶层的生活。” “具体呢。说的是什么人?”快说卖油郎君和花魁娘子啊。 童延一只手背到身后,伸出一只指头晃啊晃啊,要是现实真有照妖镜这东西,对着一照,包准能照出他屁股后头的狐狸尾巴。 聂铮对书向来是认真的,第一次听到小妖孽用这么有兴致的语气问自己看的什么书,倒是觉得新鲜了。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抬头认真朝童延望去,“你想看书?” 一起看香艳情节,然后我问你答,说不定就擦枪走火了呢?是不是?就问你是不是!? 动着歪脑筋的小妖孽自动把这话默认成“你想跟我一起看书?”忙不迭的点头,露出了几分孩子本色,真像只想吃葡萄的小狐狸,“想。” 聂铮站了起来。谁能拒绝一个孩子渴望的眼神? 童延就眼见聂铮踱到自己身边,高大身体的阴影笼着自己,心头乐开一朵花。 但聂铮胳膊垂下去,把那本不正经的书放下了。而后抬手从顶上一层够下来一本,接着又一本,接连着几本挑出来,一块递到童延面前,“刘导新戏说的是夏姬,你先读几本历史背景有关的做做准备。” 《左传》,《东周列国志》 童延:“”说好的并读小黄书呢? 伸手接过来,随便一翻,头昏眼花,99的汉字都认识,合在一处,一句都不认识。 当然,说到读书金主贴心的一面就表现出来了。聂铮又挑出两本给他,“这是译注本,先对着看,等读多了就能自己领会。” 你对你对你全对。 童延不仅收了,还得收得兴高采烈。强扯着笑问聂铮,“聂先生,这些书你都看过?” 聂铮捡回市井话本往专属座椅去,“大都看过。” 童延一脸懵地看着满页之乎者也。为什么?你不是半个歪国人吗? 行!既然金主高兴,看就看吧,但没吃到葡萄的狐狸还想给自己找点甜头,“不懂可以问你吗?” 聂铮哪不知这孩子是换着法子往自己跟前挤,心里头一阵无奈过去,“可以,把桶收拾出去,你就在这儿看。” 总的来说,聂铮对这天的发现和举措很满意,让童延多读点书,他早该想到了。 没错!劳动改造失足少年,读书挽救堕落人生。 春秋,那是个什么时代?风雅精神,君子人格。很多东西到如今的丛林法则下不再适用,但童延太没底线,看了正好中和。 而童延对聂铮的心思是不能理解的,演戏看剧本就行了,找这么高深莫测的东西了解历史背景,是不是太夸张了些?但两个人一个在窗前,一个在墙边,互不干扰地各自静默五分钟后,他望着聂铮专注的侧影,突然有了些别的领悟。 原先他跟童艳艳说过,聂铮足够牛逼是因为家世够好,但眼下看来不是,这男人的日子过得跟他想象的不同,严谨自律且不说,这一面墙的书竟然都读过,而且事业做到这步还每天都坚持读,那应该算得上勤勉博学吧。 妈的,这滋味有点难受。人家已经那么有钱了还一天都不懈怠,他这穷小子拍马都赶不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于是,童延突然没了缠着金主问的心思,沉下心来边查边看他以前不想明白c现在看不明白的玩意儿。 但一个从小被放羊长大的孩子,琢磨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是什么样? 前二十分钟,童延摊开书:哦,这样,懂了,没意思,没意思也得接着看,接着看,接着看,接着看 二十分钟过去:接着看,没劲儿,没劲儿也得接着看,不懂,查!今天太阳真大啊金主看书好认真几点了?该去公司了吧哎我脚怎么了!? 于是聂铮合上书回头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童延捧着本书,视线却擦过书册边缘直直垂向他自己的脚,夹着人字拖的双足看起来在极力并拢,脚丫子还十分灵活的动了动。 聂铮:“”行,自己也能一台戏。 悄然无声地起身,过去到男孩面前站定,“脚好看?” 童延头都没抬,“不好看,你瞧我是不是拇指外翻?” 聂铮顿时觉得阳光炽烈,呼吸艰难,微微眯起眼睛,“我看还正常,书好看吗?” 话音一落,童延惊得跳起来了,打着哈哈想把事儿糊弄过去,“好看,聂先生,你看我真的拇指没外翻?刚才脚挺疼。” 聂铮一言不发转身走了,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他这辈子最好都别有孩子,万一撞上个这么熊的,该多给自己添堵。 他坚信对熊孩子就得用高压手段,于是接下来几天早晨,童延被他强留在书房里的。 半个小时转回头去看,行,熊孩子又在走神,聂铮用力一声咳。 童延忽地回神,苦恼地抓了把头发,自己在心里骂了声艹。事情大发了,他活到十八岁发现自己长了个假脑子! 不管脑子是不是假的,童延还有张脸能看,二十来天鸡飞狗跳过去,到了他秀脸的时候,刘导新戏拍定妆照的日子来了。 这天是郑总监陪他去的,摄影棚人挺多,即使有郑总监在,论资排辈,咖位大的先上,童延全副武装地扮上等了二十分钟才到他,接着,换一身装扮,又等了许久。 见来往都是电视上时常能见的熟脸,但没见这戏的男主演c自己少年时代的偶像凌青华,童延有些失望地问郑总监,“凌青华老师不来?” 郑总监上下打量一下童延的装扮,白衣广袖,玉树临风,意味深长道:“人家是大咖,耍个大牌也正常,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今天他不在更好。” 另一边别人家助理已经去瞧着修图了,童延说:“咱们不去看看?” 郑总监说:“现在把你修成花,外边也没人在意,就这么凑合着吧,新人嘛,欲扬先抑也成。” 凑合你妹,但资深都这意见,童延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但回去路上,郑总监突然神神秘秘地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照片,用手摊着看,“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童延一看那照片的颜色,心花怒放地扑上去,“怎么弄出来的?给我看看。” 郑总监把照片举到头顶,“定妆照可是不能随便传出去的哎,别抢,叫声哥我给你。” “爷爷——”童延转瞬就把照片抽到了自己手里,“——个球。”。 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定妆照,两张,一张穿着长袍,另一张甲胄加身。童延自己怎么看怎么帅,怎么看怎么有生动,憋不住,晚上去门口迎聂铮时就拿手上了。 所以完全没有意外,这天聂铮下车,日常听到一声:“聂先生。” 童延顺着庭前小路出来了,没有日常的笑意满满,手背在身后,像憋着什么似的,装出一副酷劲。 聂铮大步往屋里去,“有好事儿?” 童延没说话,一直进了客厅,背在身后的手拿着两张照片才从侧边伸到聂铮面前,头端得挺正,只是用眼角斜着聂铮的方向,一脸得意。 聂铮不明所以,接过来一看,视线立刻被拉住了,不得不说童延还真是个靠卖脸都能活下去的长相。 可仔细瞧又不对,照片上童延战甲加身,眉目俊秀,英气勃发,可还真没个正形,剑在肩上扛着,趾高气扬地扬着下巴,嘴上还叼了根什么草,好看是好看,但痞。 这真是,给自己加足了戏。 聂铮想点破,可是转头看看本尊晶亮的眼眸,明显在期待赞扬,突然觉得还是不要当头泼冷水的好。留着以后再说,反正戏也没开拍。 可他虽然和平时一样严肃缺少表情,眉头压下的一瞬,童延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童延笑淡了些,“怎么?” 聂铮干脆直言:“你演的是个贵族,怎么会是兵痞样?” 童延舒了一口气,聂铮没看过剧本,怕是记岔了。“不是贵族,这是个一位大夫家的下人,是个玩世不恭的个性,后来去从军建功立业,军营里才混成兵痞子样。” 所以这孩子书还真没看进去,聂铮认真地说:“那个时代,贵族才有从军权。所以这人是大夫的家臣,不是奴隶,低阶贵族也是贵族。那时的贵族人前拿优雅风度当命,怎么也不会是痞子样,一张照片不算什么,拍戏时你得注意。” 童延张口结舌,没话说了。难怪另一张剧照的服装还算精致。 聂铮说:“演戏要不要读书?” 童延怔怔的。 聂铮继续质问:“以后还敢不敢走神?” 童延有些泄气,想到他一看书就活像假冒伪劣的脑子,苦恼地说:“我也不是故意走神,那书太枯燥,最多只能看进去半小时,接着就不知道想哪去了,管不住。” 这是实话,看那种书时,他心里简直有一匹发了疯的野马,最多隔半小时就出去不要命地狂奔,他回神,还得想办法把那匹野马给拉回来才能往下继续。 聂铮眼色微沉:“最多半小时?” 童延顿觉不妙,“那,三十五分钟?” 聂铮望着他眉宇间仍未全消的稚嫩,突然没了责备的心思,“这不怪你,是教养人的责任,你小时候家里是不是特别吵?不过,你要尽力克服。” 这句话算是语重心长,但童延像被点似的定了一瞬间,腿再开时有些姿态有些萎靡,很快就被聂铮甩了几步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野生 此为防盗章  身后的两个人还在小声说话:“聂太太没来, 有意思了。” ?什么情况? 另一个小白替他问了这句话。 结果起话头的人卖了个关子, “待会儿你看着吧。” 这也是第一次,童延真切地明白,为什么聂铮不是小聂,而是聂先生。为了搞清楚高层的门道,晚宴上他东西都没心思吃,一直悄悄摸摸跟着那两位八卦精。 夜色渐沉, 聂铮初到跟老子祝寿后就坐到了西北角。而只要仔细看,就能瞧出场上宾客来去走向相当有意思。 “看到没, 围在老聂那边的是些什么人?” “明影帝。” “就知道影帝,看其他人啊, 老聂那头,咖位大的明星都少, 公司股东也少,聂家人都没几个,剩下的全是小嫩模和不入流的玩意儿。” “挨聂先生近的,有公司的几大股东,聂家大部分亲戚,还有, 艺人档次都高些。没有聂太太, 老聂至多代表他自己, 聂先生则一直能代表他自己, 背后还有赵家, 聂家则是顺风倒的。你看看今晚哪个金主大?” 童延:“”大金主果然比爹还牛? 突然不敢相信, 几天前自己居然妄想用几句话把这男人糊弄过去。 不一会儿,接到陈特助的电话,确认他也在场,陈特助专门交待一句,“别问为什么,我点你一句,今晚别出风头,离老聂远点。” 童延痛快地应了声好。懂!聂铮很在意老聂管不住裤裆的秉性,为了亲妈恨上爹了。 “聂先生去了西边临海阁跟人私谈,你要是想见他,可以去路上的凉亭等着。”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童延当然不会放过,悄然离开,沿小路就往那边去了。 已是深夜,海风飒凉。他越走心里越忐忑,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挨近时才发现亭子里有人说话。 “郑总监,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何必还放在心上。人都是往前看的,眼下这局面,您也该为自己打算。” 神经病总监本色发挥,“我记仇,我愿意。” 听墙脚不是好事,童延往一边躲几乎是不用考虑的。 可还没等他转身,郑总监一脚踏下凉亭,“哟,仇人二?你还真来了?” 等亭子里另外一个男人出去,童延才笑了下,“我找洗手间。”这人眼睛有毒?灯这么暗都能一眼认出他。 有毒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睛放亮点,看清聂铮是什么人。” 这话实在了。 童延从来没像眼下这样清醒过。聂铮是什么人?真要爬床轮得到他这喽啰?就今晚,围在这位金主旁边奉承的,各路大牌,男的,女的,随便一个拎出来都不比他差。 不知道他那点自以为聪明的小伎俩,聂铮看没看出来,看出了多少,看出来不说又是个什么心态?造亲民人设? 还有那些草稿都没打过的瞎话,他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当着聂铮的面甩出口了,这简直是往自己脖子后头架刀。 这可怎么办才好? 真赶在小白花之前坦白从宽? 童延突然想起他妈说过的那句话,越是有钱人越不好惹。可沾不上大腿,他这种人该怎么出头? 庭院里枝叶乱晃,活像妖魔鬼怪挥舞的爪子。 童延靠着亭柱,听到清晰c沉缓的脚步声,然后,看见聂铮高大c端肃,严整得一丝风也透不过去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立刻把身子站得挺直,“聂先生。” 聂铮立刻转头,接着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正面对着他,“是你。” 可不就是我吗?童延难得找不到台词,于是没出声。 然后他看着聂铮过来了,脚步缓慢坚定,“你有话跟我说?”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不算浓厚的酒气。童延在这人面前刷好感度几乎成了本能,不用思考地从掏出兜里带着一瓶水,乖乖递上,“给。” 聂铮灰蓝眼眸在昏暗灯光下幽幽的,一如既往的讲究,道了声谢,接过去了。 童延看见聂铮还真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水放下,一双眼睛依然牢牢地锁住他。 聂铮真是个严肃的长相,不笑的时候,眼神沉而利,给人感觉活像把磨光的铲,像是能顺着视网膜下去,把人肚子里头藏着的那点东西连着心肝脾肺肾一起挖出来。 童延是真的怵了。他始终想不通,小白花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跟这人坦白能得到原谅并就此飞升。这样强势的男人,分明从骨子里就不可能容得下糊弄自己的人。 别说让他打跪着哭诉家里困难,没外头跑场子那点钱,一家子人都不能活。那招没屁用!关键是他对人家没实在用处,不沾亲不带故,人家站在上头的人遭了他的冒犯,还有心思管他死不死活不活。 童延这边心里乱成一锅粥,聂铮也确实在等着。 被当成傻瓜似的欺骗,说聂铮一点不痛快都没有那真是骗人的。公司薄待过这群孩子,日子困窘自找谋生手段可以原谅,即使无视契约精神违约,也可以酌情对待。可是童延找了个最不应该的方式应付他,或者,还有利用他。这到底是仗着什么? 聂铮反省,自己对童延一直还算温和,可是,这孩子对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位姓黄的经纪人恶形恶状他大致能想象,所以他顺水推舟让人走了。今天他很忙,但也可以抽空给童延一个机会。 他等着童延说,我错了,我不该,以后再也不会了。 如果今天不坦白,以后也不用再开口。小孩子认个错很难? 二人相对无言,突然“咕噜”一声,静夜中听得格外清楚。 大眼瞪小眼,有点尴尬。 为防自己太盛气逼人,聂铮趁机缓和气氛:“今晚菜味道不好?” 童颜恨不得弄死自己这不争气的肚子,“哈?不是味道不错。” 晚宴的菜品糟糕程度一个很字完全不足够形容,聂铮不信这话,“你认真的?” 或许是悟透爬床无门,或许是脑细胞都管着欺瞒聂铮的那点事去了,童延倒真是本色了一把,呵地笑声:“认真的难吃,一股性冷淡的味儿,我血气方刚,不爱那些个做法。” 这话说得可谓非常率直。就是这样,这孩子自己倒未必是故意,但无论从外表还是言语,甚至体质,都容易让人想到些不该联想的东西。聂铮无端又想起他庭院里凭空而来的那几朵可怜又妖异的对兰。 打量一番童延在灯光下眉目如画的优美面容,聂铮说:“你才多大?”把血气方刚几个字从脑子里挤出去。 熟了,可以吃了。可能对爬床这事执着太久,童延脑子里居然跳出这么一句话。但说不得,只抿着嘴,咬了下唇,嘴角微微扬起,笑也没笑开。 见气氛终于松快了些,聂铮觉得时机到了,突然问,“想好说什么了?” “聂先生,原来您在这儿。”小径靠会场的那边有个男人匆匆过来。 聂铮的确很忙,这种场合只顾着一个人不现实,童延该说的没说,金主想听的没听到,话题只能到此为止。 晚宴一直进行到深夜还没结束,可能是拜老聂一贯的作风所赐,时间越晚,留下的人越没正形。能看得清风向的宾客纷纷告辞而去,越落在后头的就越没有让聂铮客气的必要,时间过了十一点,聂铮头有些犯晕,人不太舒服,整了整衣服,起身,去跟寿星告别。大庭广众,该做的面子还是要做的。 老聂听说他要走,一如既往放浪形骸,无可无不可。 明影帝叫人重新端了酒,围在一处坐着的,包括聂铮,众人共饮一杯,今晚到此为止。 聂铮在去码头的路上,被送他一位董事拉着说了一会儿话。也就十几分钟,只觉得头晕得更厉害,身子里揣了块火炭似的,热得像是要把浑身水分都蒸发出去,更可怕的是身体不正常的蠢动来势汹汹,聂铮草草结束话题,忍着不适,大步流星地往码头去。 踏上栈桥时,男助理应该是看出了什么,“你怎么样?” 聂铮眼前海天都变了色,但还是理智地做了必要交待,“酒有问题,打给柳依,联系大夫。” 男助理被他声音的沙哑程度吓到了,立刻给女秘书打电话安排,骂了声什么,愤愤不平地说:“又是老一套,每次生日晚宴,零点后的酒水都加东西助兴。” 聂铮没说什么,两脚踏上游艇的甲板,一步不停地走进舱房,进了房间,才脱下西装扔到一边,伸手扯开领带。 男助理敲门焦急地说:“聂先生,an不在船上,他电话信号有问题,我去找找他。” an是游艇驾驶员。聂铮有些烦躁,头指按住额头,“尽快!”房间里没开灯,他眼前像是墨汁上点了油,五彩光芒徐徐晕散。身体里像是有只着了火的野兽在横冲直撞,把他血管都要撑爆了。 童延这晚上是一直用眼神追踪聂铮的,可是只去了个洗手间回来,目标丢失了。一问才知,金主已经打道回府,童延是做着打算来的,一晚上下来良机错失,真是骂自己几顿都痛快不了。 聂铮走,他也不用再留岛上。可刚到码头,遇见了顶着一头大汗形色狼狈的陈助理。 陈助理瞧见他简直像见了亲娘,“你来得正好。” 童延顿时大喜:“聂先生还没走?” 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可谓形势逆转,被陈助理拉到沙滩上小屋交待完全部,童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现在在哪?” 陈助理擦了把汗,“在船上。总之两手准备,我去找驾驶员,你上船陪着看他需要。就算回去晚点,在路上把药性散出来也还好说,这是个好机会,就看你怎么做了。” 童延摊开手掌:“拿来。” 陈助理不可置信:“要钱?” 童延说:“我就这么干巴巴地去?” 陈助理愣了愣,从兜里掏出套子,润滑剂,一气儿放到他手里。不放心地问:“你是gay?” “我也可以是。” 陈特助不知道从哪掏出个瓶子,塞子一拔,火速捏着他的鼻子就这样给他硬灌下去了,“别吐,喝了这个你才不会半路打退堂鼓。” 童延炸毛,“这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无非助兴的东西。 就像陈助理说的,这是个好机会。童延没想到在他没留多少指望的时候,幸运女神居然从天外而降。这就不是他勾引聂铮了,金主喝了不该喝的东西,他现在救场如救命。再正经的男人挨上助兴的东西还能有多少自制力,聂铮最好今天晚上把他上了,场面越惨烈越好。一夜恩情,就着那么点内疚,明天天一亮,管他小白花也好,神经病总监也罢,再说什么,聂铮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为了一击即中,童延把陈特助支出去,就在沙滩小屋给自己润滑扩张。生怕赶不及,就这么湿着屁股一路小跑着朝游艇去了。 聂铮的游艇个头大,停在长栈桥的尽头。 越往前越静,童延一脚踏上甲板,耳边除了海浪,再没有其他声音。 进舱房,房里没开灯,就着外边散进的光线穿过空无一人的会客室。 再往前,童延推门,风扑面而来。卧室尽头,门窗大开,船尾平台一览无余。窗帘被风卷着猎猎作响,就在床和平台之间,沙滩椅上坐着个黑黝黝的影子,面朝大海,背对着他。 童延有些紧张,缓步过去,压低声音试探,“聂先生——” 没有人回答,那影子一动不动。 再靠近些,月色如水,他看见,聂铮已经换上了浴袍。 一直走到聂铮身后,“聂先生——” 聂铮就像坐成了一尊石像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童延伸手,搭上男人的肩。 突然,变故发生,童延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整个人被拽住胳膊摔到地上。 骨头都要被砸碎了,他疼得好半天说不出话。 片刻,聂铮脚踩住他的肩膀,吐词清晰,但声音沙哑得可怕,“你是谁?” 童延愣了。这么好的月亮,聂铮不可能没看清他。 抬头,聂铮双眼被笼在一层浓黑中,人靠着椅背坐着,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任何区别,可事实上连人都认不清了? 越糊涂越好,这样施展空间才够大。童延用两手抱住了金主的腿,“是我,童延。” 聂铮依然像个正常人,只是大半身子陷在阴影中,看起来冷恻恻的,一字一顿地念,“童,延?” 神色不明地静默半分钟,终于把脚缓慢移开,“你出去。” 童延怎么可能出去,可能药性发作,他也热起来了。灵机一动,“别赶我走,我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出去就完了。” 聂铮黑暗中的双眼越看越深不可测,像是在消化什么,又像是在酝酿什么。 童延这次真是扒着金主腿往上爬的,动作不算快,边往上顺边蹬掉了裤子。见聂铮毫无反应,索性光着腿跨坐在男人大腿上。 距离不过分寸后,他才看清男人的眼睛,漆黑幽深,危险得让人脊背发寒,足以让他想起亟待撕咬猎物的野兽。 但聂铮的姿态比平时更安静,不惊不乍,好整以暇,不是皮肤紧贴的部位能感觉他身体滚烫,童延都要怀疑这男人到底有没有中招。 果然,聂铮突然开口,肌肉紧缩像是要起身,“我出去。” 放屁!童延一把将人抱住,死死抱住不让起,“聂先生。” 一不做二不休,他手伸进浴袍下摆,往里游走,头贴着男人的颈窝。手很快就触碰到火焰中心,没有犹豫,握住。几乎一气呵成,抬起身子就把那东西往自己里边送,凭着一腔孤勇奋不顾身地坐下去世界都安静了。 马达呜鸣披着海浪越来越近,突如其来的光亮闪了童延的眼,他下意识地闭眼把头别到一边。一艘小游艇从他们不远处呼啸而过。 而就是光飞快闪过的那一瞥,那艘艇上,郑总监看清了童延的脸,一时愕然。 郑总监身后,明影帝还在伸长脖子张望,“哟,那是谁的船?在外头就闹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野生 此为防盗章  童延屋子里只亮了墙角的一盏落地灯, 沙发左手边是临窗的写字桌,对面隔着一扇屏风才是寝室。聂铮对这样的设计很满意, 即使拜访也不会一下进入到房间使用人最私密的空间。 走进去才看清灯光笼着的这一块儿,剧本摊在沙发前的地上, 旁边还散着两支笔,沙发上摞着几本资料书, 显然童延刚才正在看剧本,而且是坐在地上看剧本。 聂铮俯身,把剧本拾起来, 上头有黑色钢笔小字批注, 看来这孩子这天闷着不出去是在自己用功,不错,总算知道应该把心思花在哪。 这一摊子散乱简直没处下脚,见童延急匆匆地收拾,聂铮说:“不用,”拖开写字桌前的凳子坐下。 行,不用就不用。童延干脆把书扔回一边, 屁股着地,在金主对面靠着沙发坐下来, 胳膊搭在竖起的膝盖上,仰头朝聂铮望着, 只等着训话。 这一天他没去聂铮面前找存在感, 就算是给自己放个假, 自己心里也不顺, 要是一个忍不住赶在老板面前放肆可不好,另外也顺便憋憋自己收不住心的毛病。 他不闹腾,没想到金主自己找上门了,这还不是口嫌体正直? 但聂铮还是不苟言笑,顺手打开写字桌上的灯。 昏暗的房间的中心顿时变成窗前一大一小两个交错的光圈,光圈中心分别高低对坐着一长一少两个人。 见聂铮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扶手,就着这活生生的长辈坐姿,另一手掌摊着自己的剧本,目光钉子似的扎在内页,童延心里突然生出小学生被检查家庭作业的既视感。 有些挫败地把下巴搁在膝盖。虽然顺着这位的意是应该,但可能眼下心里不爽,童延就真想不明白了,聂铮把他带回来也不睡他,尽挑些爹才挑的刺。 难道这位好的是某种不可描述的角色扮演? 艹,真会玩儿,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而此时,聂铮终于开口,“初遇这段倒也不算瞎编,先秦时期男女关系比较开放。” 童延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剧本上瞎画乱写的标注,他演的是夏姬的初恋,当然这个角色是刘导找编剧杜撰的。聂铮说的初遇,是少女夏姬跟着兄长偷跑出城,在河边遇到他这个初恋,一眼就看上了,接着紧追不放,一直追到偷情成功。虽然给打了个真爱的tag,未免了太彪悍了点。 他好不容易思维从良一次,很正经的聂先生居然看法跟他不一样? 聂铮依然是那个正色庄容的调调,“夏姬郑国人,郑国小年轻特别浪漫,到上巳节,少男少女在郊外河边春游,看得上的互相念个诗,送个花,幕天席地干点什么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姑娘尤其泼辣热情,很流行女追男。” 童延略微抬起下巴:“”面无表情说这个真的好吗?就知道你骨子里喜欢幕天席地。 然后他就眼见着聂先生神色严肃c半点笑意都没有地沉声说:“浪漫到什么程度?郑国臣子外交场合也对着盟国使臣念情诗打机锋:你要喜欢我,就提起衣裳过河找我,再不来我跟别人好了,你这个傻小子。” 童延:“”哈哈哈,神了,一本正经说这么泼辣娇俏的话,还你这个傻小子。 这不是重点,“对面懵了没?” 聂铮略微抬起眼皮,目光无波无澜,“对方说:你送我木瓜,我回赠你美玉,不是为了报答你,是想咱们一直好下去。” 童延:“哈哈哈这俩都男的?”老板居然还会说书。 说完书的聂先生把剧本合上,“男的。” 行,逗了个趣。 聂铮再怀疑自己说话刺到这孩子,直接问也是大家尴尬。眼下几句话过去,童延还能跟着津津有味地乐出来就说明没大事。 聂铮把剧本放一边,从上衣兜摸出照片,也按在书桌上,“你的剧照,我回房了。” 童延这边听完说书满血复活,战斗力比以前又提升几倍不止,见聂铮作势要起,身子往前一窜,趴上男人的膝,“聂先生” 聂铮硬是一愣,坐着没动,但目光温度瞬时降到零点。 可童延比《褰裳》里的女子还热情大胆,黑漆漆的眼珠子朝那白衣剧照一梭,又巴巴望回他,“照片好看吗?” 这个妖孽。 聂铮索性把另一条胳膊也缓缓贴上扶手,背稳稳靠着椅背,泰然处之,锁住小妖孽炽热的眼色,意味深长道:“确实美艳动人。” 童延一双桃花眼里光彩更甚,两汪春水都要漾出来似的,“那我好看吗?” 灯光昏黄,从那双眼睛里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聂铮静默了几秒。 而后,不疾不徐地倾身向前,伸手,捏住童延的下颌。 接着,手指用力,近乎蛮横地强迫男孩抬头,慢悠悠地说,“十分迷人。” 指腹在白皙光滑的脸颊赏玩似地来回摩挲,聂铮对着那双水亮的眼,“然后呢?” 童延下巴被捏得生疼,瞧着男人眼底暴风雨已经酝酿成型,伸手去扳聂铮的手,“行行行我知道了。” 这次没有然后就没有然后,下次再问行不行? 终于,聂铮放开他。 当初既然有约法三章,眼下自当赏罚分明。聂铮站起来,毫无情绪地说:“起居窗子边上。” 童延急忙接话,“背八荣八耻,这就去。” 很好,都能抢答了。 聂铮望着童延麻利痛快往外冲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孩子压根就是把背八荣八耻当点心吃。 反正犯错也就背几句话,犯完就背,下次再犯。 还真是个硬茬。 童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更加清晰确认自己有短板,那就更应该给自己增加砝码。 由此,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日子过得越发辛苦:白天形体训练,晚上回来挑灯夜战力争在新戏开拍前把剧本吃透,当然,更重要的是还原成前阵子那样不露骨挑不出刺的模式在聂铮面前晃。 一言以蔽之:专业努力争取,对金主从未放弃。 如此一来,就算精力再旺盛也有些熬不住了。 周六下午,聂铮难得空闲在家,换了身衣服到花园藤架下收拾他种的兰花。隔着几米远,童延拎着水管冲洗庭院中的石子路。 五月,初夏已致,童延这天穿着倒也没刻意卖弄,t恤下头是到膝的米色裤子,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干干净净,赏心悦目。 因此听他问自己在干什么时,聂铮也回答得也很有耐心,“最近雨水多,得防着白绢病。” 哗哗水声越来越小,慢慢就停住了,立刻,听见童延冲花园边上叫,“叔,怎么了?” 靠围墙的屋子住着园丁,“我紧紧水阀,不要多久,你先歇会儿。” “行,”童延乐呵呵地应了声。 聂铮半蹲在地上,一盆兰花侍弄完,转头朝路边看去,这一瞧居然有些忍俊不禁,童延站在石子路上朝他这边张望,想过来又不敢下脚的样子,真是活像只看得着葡萄吃不着的小狐狸。 确实,这一片地上成片的花草,连他自己都过来都得看着小心,童延更不知道哪能踩哪不能踩。 终究还是有分寸,再转头时,童延在对面草坪的景观大石上坐下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聂先生,那是什么兰?” “企剑白墨。” 这话说完,聂铮就安心给另一盆兰花松土,也没再听见童延说什么。 约摸五分钟过去,听见女秘书的声音,“怎么在这儿打盹?” 聂铮扭头望去,童延还真坐石头上抱着膝盖睡着了,刚才女秘书那一惊一乍都没把人叫醒。 女秘书拍拍童延的肩,“石头多凉,回房去睡,在这儿别弄出病来。” 聂铮摘掉橡胶手套,站起来,一手撑着腰,有些犯难地望着刚惊醒的孩子。童延只要不再在他这个所谓金主身上动心思,能省下多少时间休息?这孩子其实还是肯吃苦,可能比自己大多数的同龄人都更能吃苦,可怎么就一门心思在偏门上打死不回头了? 一月光阴转瞬即逝,终于,刘导的新戏开机。 古装戏不可能在本地取景,但开机之后的安排是先在本地的室内场拍绿幕。 童延为这部戏做出的准备是他自己以前无法想象的,有多少辛苦就有多少期待,开机仪式他去之前踌躇满志,内心激荡得波澜壮阔。但去之后的场面一点也不壮阔,杂事琐碎,有男女主演大咖在,他就是个边角料,当然,更不愉快的是,同剧组还有小白花。 不过,童延没搭理小白花。值得高兴的是他亲眼见到了能称得上是偶像的中生代男星凌青华,也就是这部戏的男主演。 作为同行,童延自然不会掉价到当面表心声,只是在凌青华挨个招呼他们时,得体地打了个招呼,“凌老师。” 凌青华居然多看了他一眼,“你是?” 刘导替他答了,“这是童延,云星的艺人。” “演谁?” 童延自己回答:“琮彊。” 凌青华温和地说:“够年轻够有冲劲,好好演。” 接着视线转到下一位身上。 开机仪式只有女主演是扮上的,合照完毕,这天排上通告的转而去了室内场地。 童延这天有跟女主演的对手戏,古装戏的一身行头从头到脚整理完出来,绿布那边正拍着,他就站在镜头外一边观摩一边候场。 凌青华跟女主演拍得还算顺利,这一条过去,调灯光的时间,女主演也没说休息,童延被刘导叫过去安排走位。 他是新人,导演和前辈说的话只能一字不漏地听,童延也的确听得很专心,可是专心之余总觉得哪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导演给他说完细节,他突然回头,凌青华就坐在不远处朝他看,目光对上他的,招牌式的温文笑意又出来了,非常亲和。 童延总觉得哪不对,这时已经是饭点,大家都停下来填肚子。果然,也就一顿饭的时间,半个小时都不到,他再回来,刘导演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儿把他叫到跟前,指着跟组的服装师对说:“阿河带你去换身行头。” 童延抬起白衣长袍的袖子,“今天的戏不都是这身?” “这身不太适合角色,给你换个扮相。”刘导演把新戏服的效果图递到他手上,眼珠子朝凌青华那边斜了下,给他一个眼色。 低头看见那效果图上那身乌压压的颜色,以及九头身都被裹成水桶的腰,童延立刻明白了。他这身行头远不如主演的华丽精致,可有人还是担心他抢风头,欺负他没经纪人跟着就打压到头上来了。 送到嘴边的气,受还是不受? 屁话,受不受都不由他自己,童延头凑近导演,“换扮相之后,接着来的就是减戏?” 刘导演小声嘀咕,“那可难说。” 这不就结了,童延开始掏电话,“这不是我自己的事儿,您等等,我问问郑总监。” 刘导演马上砸砸呼呼叫出声来,用足以让凌青华听见的音量,“哎,这点事何必惊动聂先生” 聂你妹!他刚才分明提的郑总监。童延号码翻到一半被这人气笑了,这人不想改他的角色又不耐烦自己跟人拉扯,直接把聂铮给抬出来了。 他接着拨郑总监的电话,这时摄影棚没几个人,凌青华终于绷不住了,不阴不阳地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肯脚踏实地,这圈你得混一辈子,大家以后都还得见面。歪门邪道你还能走一辈子不成?” 电话拨出去,没人接。 童延笑了声,对凌青华说:“坦白说,我老板还真看过我的剧照,看了还挺满意。艺人走什么戏路都得听公司安排,现在我突然连扮相都得改,凌老师,您教教我,我不问公司,问您?” 凌青华约摸没想到一个小新人还这么不好惹,顿时理屈得不出声了。倒是他旁边狗腿似的助理拿起了接力棒,“没见过走偏门还这么大张旗鼓的。” 老子就是大张旗鼓了又怎么着?童延登时火了,却也强忍住没说出来。 可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刘导开始补刀,转瞬就给他把大张旗鼓坐实了,“都消停点吧,这事儿传聂先生那去我也不好交待,青华,你看他这身其实也不用换吧,不够还原历史,但艺术总要高于生活,是不是?” 凌青华不说话了,狗腿助理也不说话了。 但就在此时,不知从哪冒出一朵小白花,义正辞严地小声说:“刘导,聂先生不是你说的这样。” 童延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要不他怎么总说小白花是傻逼呢? 都一个公司的,在这儿跟他磕? 半个小时后,聂铮的办公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野生 此为防盗章  打电话时,童延正好在跑场子的夜店, 电话挂断, 他换完衣服刚出后台,在走廊里遇见了店里的调酒师。调酒师冲他挤眉弄眼, 擦身过时还有意撞了下他的肩。童延顺手拽住人家的胳膊, “别急着走啊。” 调酒师一喜,果然没走。 童延凑到在这人耳朵边上问了一句话。 调酒师做捧心状, “你弯了?对象不是我?” 童延说:“哥哥, 没跟你闹着玩儿,饶了我吧。” 调酒师说:“什么叫gay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大家爱好各不同,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躺平给艹, 咱俩来个友情炮?” 童延说:“当我没问。” 作势离开,立刻就被调酒师一把抓住了手腕, 童延回头一脸得意,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调酒师这下有了几分正形,“你总得说说是什么样的gay, 多大年纪,什么个性,做什么的。还有,1还是0?” 童延自然照着聂铮的样回答,正经人, 特正经的那种, 还有钱有势, 年纪三十,看起来不像个零。 调酒师摸下巴,“是个叔啊,你是想睡了人家呢,还是要认真谈个恋爱?” 童延想都没想,“睡就行了,俩男人爱来爱去你肉麻不肉麻?” 调酒师:“” 童延不明所以,但很快就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调酒师告诉他:“那我估计你说的这位喜欢清纯点的处男。还没开窍懵懵懂懂,夸张点说,摸着别人硬了,还一时反应不过来问声怎么藏了根棒子那种。” 童延只觉被当成了傻子,这特么得是个小姑娘吧? “夸张!说了是夸张?你得意会,程度自己拿捏。你想想啊,男人到三十那功能总要打折扣,需求太强的招呼不住啊。在床上哪一型最合意?当然是不经人事的雏儿,没比较就没伤害懂不懂?” 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童延没全信,但也觉得不是完全没道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最后他思量半晌,在旁人意见上又加了点个人心得,再次调整了朝金主进击的最佳人设,倒也跟他最初的想法没差太远:傻白甜。而且还得是个屁事不懂的傻白甜。 他做好了打动金主的所有准备,走心程度把自己都感动了。 见证奇迹的时刻就在第二天,谁知道天还没亮就接了个电话,公司那边通知他们立刻过去收拾东西搬家,他们的形体训练室要从地下车库边的水帘洞迁到二楼。 这是天大的好事儿,且不谈整个雨季他们在水帘洞待得多难受憋屈,能堂而皇之从正厅进电梯至少说明他们这群扒在船底的藤壶螺壳,终于被上头重视了。 童延从床上跳起来套上衣服就往外冲,一刻都没敢耽搁。到公司,发现二楼存物柜和设备都现成,比之前用的好了几倍还不止,他们只需要把自己那点私物捯饬利落。这活儿花不了多长时间,童延心里挂着正事,二十分钟内全部解决完毕,也顾不上跟同一个洞里的猴子们扎堆高兴,推门就走。 可临出门时听见有只猴子在他身后说:“谁的安排?那还用得着说,聂先生呗,他昨天顺脚来看一趟,今儿就有人叫着咱们搬上来,还能是别人?” 童延脚步顿了下,今天这好事儿是谁促成的,他还真没停下来细想。 可眼下看来,是聂铮,只能是聂铮。 毕竟,从签约到现在,除了聂先生,公司上下就连打扫清洁的大妈都不屑正眼瞧他们。 童延突然就迷茫了。 这天他日程特别紧,上午还有个私活儿是给一汉服工作室拍照片,拍摄地点是在南郊的山脚,童延就一直迷茫到山脚。 一时觉着今天这甜头分摊到这么多人头上可惜,紧着他一个多好。一时又觉得聂铮人其实个好人,而他自己满肚子坏水,活像是个算计唐僧等着吃肉的妖怪。 昨天听说的地址刚好离这不远,但他突然就不那么想去了。 刚好一个景拍完,新造型摆上,工作室女老板来替他整理衣带,啧啧赞叹,“韩子高要是长成你这样,我就明白他怎么能从一个卖鞋的穷小子做成男皇后了。” 穷小子? 童延瞬间清醒,顿时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纠结个屁啊,没个好家底还非害上富贵病,矫情!人傻是福,自己落个光明磊落说起来好听,可那也真是生活优渥才捣腾得起的玩意儿。 可他不是,当个好人对他来说太奢侈。 所以他今天到底还得按计划行事,去巧遇他的聂先生。 只是照片拍完,女老板给他结钱时,童延拈起旁边还没来得及收进箱子里的黑檀岫玉莲花簪,“姐姐,我少拿点钱,你把这个算我。连盒子一块儿,行吗?” 就当是他最后一次奢侈。 女老板和摄影师一行人回城,童延没搭顺风车,打个招呼告别,骑着自行车就晃悠悠地往另一头去了。没跑多久上了水泥路,前方就是村落,不一会儿又看见路牌,正是他找的那个。这村子看起来富足,比他家那片还像城市,路边一溜的小楼整齐排列,快到午饭时间,各家院门竟然都关着,路上没什么人。 就顺着门牌找,终于瞧见前边路口上,一栋青顶白墙小楼雅致得格外显眼。他心脏砰砰跳,就是这儿了! 童延撩腿下车,歪在墙角,从包里掏出个小扳手对着前轱辘轮轴利落地几下捣鼓,再推车试了下,前轮动得无比艰难,这才把工具揣回去,手架起自行车到那楼院门前边,伸手拍门。 “是谁啊?”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但院子里头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童延又拍了两下,“我是过路的,车突然坏了,能借个扳手起子吗?” 吱吖一声,沉沉的黑铁院门上,小门撕开一条缝。 聂铮就站在门里头,一手握着把手,眉皱了起来,似是意外又似是质疑,“是你?” 童延大惊失色,“聂先生,您怎么会在这儿?” 聂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可能他这种出身,即使爹不疼娘不爱,身边看顾的人多,幼时日子也不会过得太惨。这院子里住的就是从小照顾他的老保姆,从他坠地时开始带起,在他童年被外公赵老先生带走时又跟着去了国外,一直到他成年才回乡。 聂铮每每回国,抽得出空时会来看看这位视他如己出老太太。 他来是理所当然,可童延出现在这儿就不那么寻常了。想着这段时日接二连三的巧遇,到这个时候,聂铮终于开始怀疑这个巧字的真实性。 但他还是把童延让进了院子,往里走时瞥一眼几乎要晃下来的自行车前轮,淡淡地问:“出来踏青?” 童延这边标准答案当然是一早想好的,“不是,我外婆有个老朋友南边山里守林子种树,今儿我就是被差着进去看看顺便送点儿东西,我这任务是完成了,正准备回城,没想到车在路上不听使唤了。”人是真实存在的人,离得也没多远,不怕聂铮打听。送东西是假的,但谁特么闲得慌真跑去山里盘问? 聂铮突然也觉得自己多疑了,他今天往这儿来,连最亲信的秘书都没知会。真知道的那位,童延够不着。这孩子路上抛锚确实倒霉,他与人方便是应该的事,只是,怕是搅了老太太的清静。 可他刚支使童延把车放在空地上,老太太从厨房里出来了,“是谁啊?” 聂铮说:“从这路过的,车坏了进来借修理工具,刚巧认识。”接着介绍,“这是童延。”又对童延说:“这位,你就叫夏奶奶吧。” 童延不疑有他,站直身子,十分乖巧地说:“夏奶奶好。” 老太太浑浊的眼光一触到童延那张脸就定住了,“哎——”颤巍巍抬手揉了下眼睛,又上前一步冲着人仔细看,大喜过望,“好俊的孩子!哎,坐,快坐下说话,正好赶着饭点,就留下一块儿吃饭吧。” 童延:“”哈?第二阶段目标提前达成? 一声奶奶还真没白叫。 夏老太还在粘着童延瞧,就差喜极而泣伸手摸脸了,“孩子,你模样生得真好。” 聂铮:“”这看脸的世界 只得开口提醒,“夏姨。” 夏老太太这才回神,“欸!我知道,我这就做饭去。” 童延:“”好像来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对?刚才聂铮自己管老太太叫什么来着? 不管颜控的思维多难理解,童延到底是留下了,当然推一推意识一下客气是免不了的,最后还是聂铮开了口,“你就算现在出发,回城也得是下午一点后。待会儿我带你回城,车也不用现在急着修。” 童延开始表演,没马上答应,而是装出几分茫然神色,呆呆的,“啊?” 漂亮!这才是天降鸿福!刚才开场那段各种意外啼笑皆非,他连装都不用装就一脸懵。接下来人留下吃饭,难得跟金主独处,人设还得继续套下去。可懵懂无知的傻白甜修车,要是忍不住把他如火纯情的技巧露出来,那还不得崩出个东非大裂谷? 可这天的东非大裂谷显然没应在他身上,聂铮替他拿主意,“就这么定了,这边坐。”童延心里乐开花,佯装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就眼见着聂铮转身在院中的紫藤架下坐下了。 坐下还不算,藤架石桌边矮凳上摆着一个大簸箩,出手就是十位数的混血大佬聂先生很自然地从里头拿出一个半成的藤篓子,就这样慢条斯理地编了起来。 童延:“”哈哈哈哈,神特么崩坏,怎么不干脆织毛衣? 他拼命忍笑,等那股子劲儿过去才敢开口,还硬抠出几分惊讶崇拜,“哇哦!您还会做这个,好厉害!” 聂铮究竟教养良好,即使觉着这崇拜太过,回答时还是对上童延的眼睛,平静地说:“过奖,不难学。” 就这反应?童延继续演,在石桌另一边坐下,还找了一个最正确的姿势趴在桌上,手撑着下巴装模作样地“认真”欣赏起来。 然后他就是在这时跟着聂铮在东非大裂谷会合的,这事童延过后每每细思都想扶额: 大概是为了给他加菜,老太太去后院抓了鸡。可还没进厨房,那鸡十分张狂地挣脱了,扑腾翅膀一跃三尺高,嘶叫着从童延脑袋上飞掠过去。 童延什么脾气?头上毛还竖着几根,心里骂着娘,笑眯眯地起身撩起了袖子,“放着我来!” 听见聂铮问了声,“你行?”依然没能把他拉住。 这还不止,把鸡逼到犄角旮旯,童延一把抓住。手里炸了毛的鸡疯了似地挣,他冲到水池边上,拿起刀照着鸡脖子就是一抹。 鲜血飞溅,世界安静,童延心里气也顺了。 转头就见聂铮高大的身子立在一边,看着他的眼神无比复杂。 要完!懵懂无知的傻白甜还在吗? 童延倒竖的眉立刻平复下去,十分天真地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不谙世事小白兔样。亲娘老子欸,配着他手上脸上的血,好像,成恐怖片了?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聂铮突然笑了。唇角微微舒展,就像一尊完美无瑕的石像瞬间附着了血肉,一惯缺少情绪的英俊面容瞬时生动起来,依然深沉,可又出奇的迷人。 “干得不错,”聂铮说,“就这样,别客气。” 走进去才看清灯光笼着的这一块儿,剧本摊在沙发前的地上,旁边还散着两支笔,沙发上摞着几本资料书,显然童延刚才正在看剧本,而且是坐在地上看剧本。 聂铮俯身,把剧本拾起来,上头有黑色钢笔小字批注,看来这孩子这天闷着不出去是在自己用功,不错,总算知道应该把心思花在哪。 这一摊子散乱简直没处下脚,见童延急匆匆地收拾,聂铮说:“不用,”拖开写字桌前的凳子坐下。 行,不用就不用。童延干脆把书扔回一边,屁股着地,在金主对面靠着沙发坐下来,胳膊搭在竖起的膝盖上,仰头朝聂铮望着,只等着训话。 这一天他没去聂铮面前找存在感,就算是给自己放个假,自己心里也不顺,要是一个忍不住赶在老板面前放肆可不好,另外也顺便憋憋自己收不住心的毛病。 他不闹腾,没想到金主自己找上门了,这还不是口嫌体正直? 但聂铮还是不苟言笑,顺手打开写字桌上的灯。 昏暗的房间的中心顿时变成窗前一大一小两个交错的光圈,光圈中心分别高低对坐着一长一少两个人。 见聂铮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扶手,就着这活生生的长辈坐姿,另一手掌摊着自己的剧本,目光钉子似的扎在内页,童延心里突然生出小学生被检查家庭作业的既视感。 有些挫败地把下巴搁在膝盖。虽然顺着这位的意是应该,但可能眼下心里不爽,童延就真想不明白了,聂铮把他带回来也不睡他,尽挑些爹才挑的刺。 难道这位好的是某种不可描述的角色扮演? 艹,真会玩儿,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而此时,聂铮终于开口,“初遇这段倒也不算瞎编,先秦时期男女关系比较开放。” 童延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剧本上瞎画乱写的标注,他演的是夏姬的初恋,当然这个角色是刘导找编剧杜撰的。聂铮说的初遇,是少女夏姬跟着兄长偷跑出城,在河边遇到他这个初恋,一眼就看上了,接着紧追不放,一直追到偷情成功。虽然给打了个真爱的tag,未免了太彪悍了点。 他好不容易思维从良一次,很正经的聂先生居然看法跟他不一样? 聂铮依然是那个正色庄容的调调,“夏姬郑国人,郑国小年轻特别浪漫,到上巳节,少男少女在郊外河边春游,看得上的互相念个诗,送个花,幕天席地干点什么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姑娘尤其泼辣热情,很流行女追男。” 童延略微抬起下巴:“”面无表情说这个真的好吗?就知道你骨子里喜欢幕天席地。 然后他就眼见着聂先生神色严肃c半点笑意都没有地沉声说:“浪漫到什么程度?郑国臣子外交场合也对着盟国使臣念情诗打机锋:你要喜欢我,就提起衣裳过河找我,再不来我跟别人好了,你这个傻小子。” 童延:“”哈哈哈,神了,一本正经说这么泼辣娇俏的话,还你这个傻小子。 这不是重点,“对面懵了没?” 聂铮略微抬起眼皮,目光无波无澜,“对方说:你送我木瓜,我回赠你美玉,不是为了报答你,是想咱们一直好下去。” 童延:“哈哈哈这俩都男的?”老板居然还会说书。 说完书的聂先生把剧本合上,“男的。” 行,逗了个趣。 聂铮再怀疑自己说话刺到这孩子,直接问也是大家尴尬。眼下几句话过去,童延还能跟着津津有味地乐出来就说明没大事。 聂铮把剧本放一边,从上衣兜摸出照片,也按在书桌上,“你的剧照,我回房了。” 童延这边听完说书满血复活,战斗力比以前又提升几倍不止,见聂铮作势要起,身子往前一窜,趴上男人的膝,“聂先生” 聂铮硬是一愣,坐着没动,但目光温度瞬时降到零点。 可童延比《褰裳》里的女子还热情大胆,黑漆漆的眼珠子朝那白衣剧照一梭,又巴巴望回他,“照片好看吗?” 这个妖孽。 聂铮索性把另一条胳膊也缓缓贴上扶手,背稳稳靠着椅背,泰然处之,锁住小妖孽炽热的眼色,意味深长道:“确实美艳动人。” 童延一双桃花眼里光彩更甚,两汪春水都要漾出来似的,“那我好看吗?” 灯光昏黄,从那双眼睛里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聂铮静默了几秒。 而后,不疾不徐地倾身向前,伸手,捏住童延的下颌。 接着,手指用力,近乎蛮横地强迫男孩抬头,慢悠悠地说,“十分迷人。” 指腹在白皙光滑的脸颊赏玩似地来回摩挲,聂铮对着那双水亮的眼,“然后呢?” 童延下巴被捏得生疼,瞧着男人眼底暴风雨已经酝酿成型,伸手去扳聂铮的手,“行行行我知道了。” 这次没有然后就没有然后,下次再问行不行? 终于,聂铮放开他。 当初既然有约法三章,眼下自当赏罚分明。聂铮站起来,毫无情绪地说:“起居窗子边上。” 童延急忙接话,“背八荣八耻,这就去。” 很好,都能抢答了。 聂铮望着童延麻利痛快往外冲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孩子压根就是把背八荣八耻当点心吃。 反正犯错也就背几句话,犯完就背,下次再犯。 还真是个硬茬。 童延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更加清晰确认自己有短板,那就更应该给自己增加砝码。 由此,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日子过得越发辛苦:白天形体训练,晚上回来挑灯夜战力争在新戏开拍前把剧本吃透,当然,更重要的是还原成前阵子那样不露骨挑不出刺的模式在聂铮面前晃。 一言以蔽之:专业努力争取,对金主从未放弃。 如此一来,就算精力再旺盛也有些熬不住了。 周六下午,聂铮难得空闲在家,换了身衣服到花园藤架下收拾他种的兰花。隔着几米远,童延拎着水管冲洗庭院中的石子路。 五月,初夏已致,童延这天穿着倒也没刻意卖弄,t恤下头是到膝的米色裤子,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干干净净,赏心悦目。 因此听他问自己在干什么时,聂铮也回答得也很有耐心,“最近雨水多,得防着白绢病。” 哗哗水声越来越小,慢慢就停住了,立刻,听见童延冲花园边上叫,“叔,怎么了?” 靠围墙的屋子住着园丁,“我紧紧水阀,不要多久,你先歇会儿。” “行,”童延乐呵呵地应了声。 聂铮半蹲在地上,一盆兰花侍弄完,转头朝路边看去,这一瞧居然有些忍俊不禁,童延站在石子路上朝他这边张望,想过来又不敢下脚的样子,真是活像只看得着葡萄吃不着的小狐狸。 确实,这一片地上成片的花草,连他自己都过来都得看着小心,童延更不知道哪能踩哪不能踩。 终究还是有分寸,再转头时,童延在对面草坪的景观大石上坐下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聂先生,那是什么兰?” “企剑白墨。” 这话说完,聂铮就安心给另一盆兰花松土,也没再听见童延说什么。 约摸五分钟过去,听见女秘书的声音,“怎么在这儿打盹?” 聂铮扭头望去,童延还真坐石头上抱着膝盖睡着了,刚才女秘书那一惊一乍都没把人叫醒。 女秘书拍拍童延的肩,“石头多凉,回房去睡,在这儿别弄出病来。” 聂铮摘掉橡胶手套,站起来,一手撑着腰,有些犯难地望着刚惊醒的孩子。童延只要不再在他这个所谓金主身上动心思,能省下多少时间休息?这孩子其实还是肯吃苦,可能比自己大多数的同龄人都更能吃苦,可怎么就一门心思在偏门上打死不回头了? 一月光阴转瞬即逝,终于,刘导的新戏开机。 古装戏不可能在本地取景,但开机之后的安排是先在本地的室内场拍绿幕。 童延为这部戏做出的准备是他自己以前无法想象的,有多少辛苦就有多少期待,开机仪式他去之前踌躇满志,内心激荡得波澜壮阔。但去之后的场面一点也不壮阔,杂事琐碎,有男女主演大咖在,他就是个边角料,当然,更不愉快的是,同剧组还有小白花。 不过,童延没搭理小白花。值得高兴的是他亲眼见到了能称得上是偶像的中生代男星凌青华,也就是这部戏的男主演。 作为同行,童延自然不会掉价到当面表心声,只是在凌青华挨个招呼他们时,得体地打了个招呼,“凌老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野生 此为防盗章  明影帝甩下一句话就进了房间。 灯没开, 老聂在窗边,孤影孑立透着几分寥落, 只是没多少醉态。说话也十分清醒, “你大了, 主意也越来越大。” 明影帝笑了声, “你也觉得是我的手笔。” 老聂声音辨不清喜怒,“你不该动聂铮。” 明影帝一听气急败坏:“他这样对你, 我怎么就不能动他了。不能把他怎么样, 恶心他我都痛快。凭什么是咱们认命?你错在哪?” 换来老聂一声笑, “我活着就是错,你啊, 还是不懂事。” 明影帝气得说不出话。 老聂忽而叹息一声,“我老了, 护不住你了。”说着便往里间去了。 长夜幽寂,离开的人嘴里哼唱着不成调的戏腔, 还配着自己生拉硬扯改过的词。 “吾家,庭有枇杷树。爱妻,死之年手植今已, 亭亭如盖” 当真是有万种凄凉无处可话。 明影帝也跟着凄凉, 但又恨得牙痒。 这是一个无比混乱的夜晚。 童延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每片骨头都像是被拆开重新组装过似的,疼得他浑身瘫软使不上劲儿。 听到哗哗的海浪声, 才清醒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在聂铮的游艇上。昨晚, 他跟聂铮睡了。他终于还是跟男人睡了, 睡得无比主动,无比坦荡,童延不想睁眼,把头扎进枕头里装死。 “醒了?”没容他装死,聂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提醒他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童延有点精分,没顾上细品聂铮这两个字说得有多冷。一边对男人的禽兽程度咬牙切齿,不想搭理。一边又是成功爬床大获全胜的喜悦。 最终,理智战胜一切,他吃力地翻身,朝聂铮看过去,笑得无比柔顺,就着初醒的惺忪软软糯糯应了一声,“嗯” 这一看愣了,聂铮脸色那叫一个阴沉,看向他的眼神极度淡漠极度鄙夷,表情就像是在思考还给他几天活命时间。 这什么情况!?童延还没见过聂铮这等模样。吓得心头一跳。不是,昨晚虽然先是他那啥,但后来也变和jian了,聂铮可比他简单粗暴一百倍不止,金主这是,睡得不满意? 这会儿他才发现被子里面,自己衣服已经被穿上了。 而聂铮坐在窗边的靠背椅上,两手搭在扶手,上身一件驼色的v领薄衫贴着肌肉的轮廓。这样柔和的颜色c这样休闲的款式,此时套在聂铮身上,那股子不可冒犯的c强压似的禁欲气质真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四目相对,见聂铮缓缓起身,童延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就带着那种漠然而不屑的眼神,聂铮踱到床前,在他身前停住了。 “怎么弄的?”聂铮的声音像是被剐去了所有能支撑温度的情绪。 顺着男人的眼光,童延低头瞧着大敞领口里,锁骨下方那道青紫淤痕。还能是怎么弄的?他忍气瞟一眼露台外,“栏杆上压的。”这人真是全忘了? 果然,很快就听见聂铮冷冷地说:“继续,昨晚我能记住的事少,你可以说我强ba一你。” 真是要命,昨晚上跟禽兽没两样,今天提起裤子不认人?就算不记得,你使了多大的力气自己不知道? 没等他继续辩驳,聂铮又沉声说:“但我碰巧记得,你来之前有准备。” 是什么准备就不言而喻了,真是一丝记忆,聂铮偏巧记得童延来,没说几句他自己进去了,触感又湿又软。可房间没有任何可作润滑的东西。 童延也领会了,“!”这他妈真是神剪辑。 聂铮眼光犀利透骨,“我被下了药,你从哪知道的?” “当然是陈特助,”童延自忖就是个救场的,再主动也就是救场的,这种问题问他干嘛?陈特助自己没说?好像不太对? 聂铮深深看了他一会儿,眼色极其复杂,厌恶,或者还有失望,却没对他说什么。眼睛瞟向门口,“进来。” 咔嚓,门开了,进来的正是陈助理。 队友来了就好,可童延又觉得事情可能跟他想的不一样了。 还真不是他多心,聂铮重回窗边落座,“说。” 陈特助顶着一张憔悴的脸,说:“是我的错,我昨天下去找an,时间太长。回来之后,您房间门已经关上了,里面的动静听得出是在干什么。我以为您自己找了人,就和an守在外边没进来,没想到给了人可乘之机。” !童延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瞎扯!什么叫你以为他找了人,不是你找我c求着我来的吗?聂先生,他在撒谎!” 聂铮沉着脸,一言不发。 陈特助没理会童延,人站得笔直,对聂铮说:“昨晚栈桥上巡夜也看到是童延自己上的船。我敢保证,我找an的路上没见过他。” 分明见过!只是离栈桥还远,童延突然意识到,这傻逼敢撒谎,就是沙滩小屋那边连监控都没有。 这算什么?马屁拍在马腿上所以找他背黑锅? 要不是身上疼,童延就真下地拿脚踹这人了。一口咬定他是自己送上门,那他就是带着润滑送上门,难怪聂铮问他从哪知道中招的事儿。 可陈特助眨眼功夫把他卖得更干净,“坦白说,童延为昨晚做准备不是一天两天。聂先生,引狼入室也是我的错,我不止一次向他透露过你的行踪。” 童延:“!?” 陈特助对着聂铮神色愈加惭愧,“那次我按你的吩咐去送答谢礼,被童延缠住问你的事,同情他们这群孩子处境不好,所以说了你那天离开公司的时间。那天他应该找过你。” 童延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张口结舌。答谢礼,是他跟聂铮第二次见面,他撒谎说是巧遇,大雨天,上了聂铮的车,时间确实是找这人打听的。 聂铮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就这些?” 陈特助说:“也是受他所托,才在你面前提到这群孩子的训练室在地下车库,童延知道你什么时候去,还刻意跳了那样的舞,从那个时候我就应该警觉他的企图了,只是,他年纪小,我没敢多想。” 童延忍不住了:“我哪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去?你张嘴就是瞎话真不怕遭报应?!” 陈特助依然只瞧着聂铮,“就这些了。聂先生,作为助理,我确实不称职,请你允许我引咎辞职。” 童延火冒到头顶,也真是想不通了,这傻逼到底图什么呢?昨晚上的事甩锅给他,还顺带着把以前私底下勾当都拉扯到聂铮面前,就为了被炒? 以退为进?还是,往聂铮床上塞人的后果比辞职还严重? 他怔愣的片刻,聂铮支走了陈特助,房间里剩下两个人。 童延连忙下床,踉跄几步到聂铮面前站定,“他胡扯。” 可聂铮恍若未闻,“从一开始就不是巧遇,你做这么久的打算就为上我的床?” “昨晚的事,是他胡扯!” “我只问你,是或者不是!?” 这句话,重音落在你,只问你童延,费尽心机,步步为营,蓄意色/诱,是或者不是。 童延无可辩驳,他想爬床,从来都是真的。聂铮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云和泥一样的距离,十二岁的年龄差,谈什么交情。聂铮喜欢男人,他想得这大金主眷顾,除了身体关系,再没有更好的路走了。 聂铮站起来,“你才多大?” 聂铮恼怒到无话可说,前些天以为这孩子只是害怕违约遭到惩罚,迫不得已对他撒谎,现在看来从头到尾全是谎,这孩子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十八岁就敢色/诱他,童延到底有大的胆量多大的心。讽刺的是,他还真被这孩子愚弄了一把。 很快,聂铮的女秘书来了,金主大人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吩咐:“带他走。” 女秘书也是一脑门的官司,自己一个晚上不在,老板出了这种事,怎么看都是一肚子火。聂铮睡了个男人,影响有多大她不敢深想,临走时从兜里掏出赵老爷子求的那个佛牌,放到聂铮身边的茶几上,“你收着。” 冲太岁,倒霉,也真是流年不利,那么精明一个男人在一个孩子身上栽了跟头。 所以带着童延出码头的时候,女秘书也没什么好脸色。扫一眼童延手腕c领子里的青紫,以及脖子上被蹭出油皮的红痣,心想这孩子对自己还真下得了狠手。聂铮那么绅士的一个人,就算吃了药,何至于鬼畜成这样?苦肉计演过了,就没人信了。 童延惯会在女人面前讨好,都被打回原形还没放弃,乖乖跟着女人下了栈桥,没话找话说,“姐姐,咱们去哪?” 女秘书板着脸,“带你做个全身检查。” 童延说:“钱谁出?” 女秘书说:“让你出你肯吗?” 童延笑了:“早说嘛。” 女秘书:“”到底有没有脸。 可不管有没有脸,童延颜值还在,加上年纪又小,女秘书心里头鄙视和敌意突然没那么大了,转而有些愤恨这孩子为什么偏挑这条路走,害人害己。 童延见女人脸色松快了些,赶在上车之前说:“姐姐,姓陈的真不是好人,你可别让聂先生给他骗了。还有,昨晚我还是头一回,被折腾得不轻,你能不能帮我说句好话,不管怎么样聂先生也没亏不是?” 女秘书气又不打一处来,你第一回,聂铮就随便吗? 聂铮是什么人,她中学时代就跟聂铮认识,十多年,聂铮没有过女朋友,也没有过男朋友,别人送的人从来不收,连个床伴都没有,清心寡欲得跟和尚差不多。 等等,还真没见过聂铮有人,女秘书脑子里突然跳出个不得的猜测。 悄悄扫童延一眼,好的,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昨晚立了多大的功德。 可这还不是全部,虽然聂铮忌讳打草惊蛇没问,眼下的形式,就真只是童延自己爬床? 如果陈特助的话可信,童延从哪知道聂铮被下了药的?顺藤摸瓜,昨天晚宴的东道是明影帝和老聂,这两人跟聂铮都是对上的。 云星的积弊是什么?老聂私生活糜烂,纵情人肆意逞凶,抢角色c排挤其他艺人。唯不入流的床伴是用。 聂铮进公司第一把火打击这股张狂妖风,自己持身端正是根本。 在这个节骨眼上,往聂铮床上塞一个本公司名都没给人听过的小艺人,老聂和明影帝动机足够。 这小艺人还跟聂铮睡成了,够不够打脸,够不够恶心人? 上了车,女助理越想越气。童延还在问:“姐姐,我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昨晚的事又岂止是恶心人,要真是那两人做的,应该还有后招。 女秘书心里太清楚,即便老聂和明影帝不接着出手,光凭这孩子算计过聂铮,不用聂铮吩咐,她们这些底下的人也知道该怎么做。 第七章 聂铮说别客气才是真客气。习惯了各色人等的谄媚,他怎么会觉察不出童延在他面前做作? 童延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跟他待着不那么自在也在情理当中,只是,聂铮觉得这孩子时时把自己当成老板奉承没必要,可直言无礼且伤人,于是他选了个温和的方式说出来。 鸡杀完,平日看顾老太太起居的人也回来了,聂铮让童延把鸡交到那人手上,随后说:“洗洗,过来休息。” 童延如蒙大赦,抹了把脸,掸了掸手上的水,又回到石桌边上坐下了。 聂铮则继续归位编藤织,此时看起来心情不错,间隙侧头瞟一眼童延,“在家经常做家务?” 童延还有什么不明白,合着这位喜欢勤劳踏实的款,自己刚才算是歪打正着了。 果真君心难测,他说:“有空就帮把手。” 聂铮居然跟他开了玩笑,略微点了下头,不无赞赏地说:“嗯,身手了得。” 先前他们之间的气氛像是根绷紧的弦,此时却全然和缓松快下来,童延反而不自在了。 他胳膊撑头坐着,只瞧着他捉摸不透的金主大人,一时没说话。 聂铮这天穿的是一件浅蓝色衬衣,卷着衣袖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不像往常那般滴水不漏,难得的闲适惬意。身子略微前倾,手肘搁在两边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把柔韧的藤条理顺,不厌其烦地盘结,强大男人看起来竟然十分细致柔和。 藤架叶隙筛漏点点阳光,天气和暖。 很奇怪,一直到好多年后,童延都记得这一刻。聂铮不言,他不语,时间无声流逝。数载光阴后他才明白,岁月静好,正是如此。 可十八岁时的童延没能量体会这种在他看来没边没沿的事的,年轻对他来说意味着轻浮躁动急功近利,唯有感情那一窍堵得死死的,半丝没通。聂铮给他洗来一把好牌,他顺手就打得稀烂,活生生把金主弄成了个抖s,而他只好当个抖。 正如这天,聂铮跟他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会儿,突然转头正撞见他歪着脑袋挠痒,目光定在他身上一时没动。 童延不明所以。但他看见聂铮抬手点了下自己左侧颈的位置向他示意,“这儿,鸡血没擦干净。” 他立刻端起茶杯到了点热水润湿手心,摸了下脖子。 聂铮依然瞧着他,“没擦到,往上点。” 童延突然想起他那儿有颗红痣,聂先生以前可能没注意。他脑子里头一个激灵,甭管说的是不是那颗痣,得来个身体接触啊,多好的机会! 于是,童延尽量避开耳垂下边那几公分的位置,“这儿?” “朝前一指。” “这儿?” 他把自己抹了一脖子的水,聂铮终于看不下去了,放下手里东西,“过来。” 童延面上不显,心里呵呵笑,脖子啊喂,这是个什么地方? 他立刻凑上前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聂铮,像是等着顺毛的猫。 聂铮灰蓝的眸子十分沉静,眼神就抓住他耳朵下方的位置,伸手,不轻不重地擦了下。 肌肤相处,聂铮指腹温热粗粝,顿时,童延浑身像过了电似的,一阵燥热腾了满脸满头,这倒不是装了,他甚至还忍着没跳起来。 他本身是能不要脸绝不要脸的性子,但他这张皮生得特别要脸,又薄又白啊,随便来点风吹草动就显色了。 聂铮只擦了两下就瞧见童延颊边飞红,眼尾晕出桃花似的,睫毛还颤着,连耳朵根都透着血色。“” 信息社会,一个男人私生活再自律,也不会不知道对很多人来说,脖子是xg敏感部位。只是没想到童延这样敏感,看来艳还真是艳到了骨头里。 聂铮眼色迅速平静下来,很快收回胳膊,捻去手指上湿润,“原来是颗痣。”接着坐正了身子,双眼陷在深刻轮廓的阴影里,又成了那个沉稳如山的聂先生。 童延头也晕了,避开聂铮的目光才抬手抹了把汗,卧槽,敏感部位,对着个男人都这么灵? 这天若当成寻常的外出会友看,绝对算得上是愉快,只是童延怀里揣着的那点小心思再次无功而返。这天金主自己出门,自己开了辆suv,而童延的自行车可折叠,饭后,聂铮载他回城,东西往后备箱一塞,就这样上了路。 车从村子开出去,聂铮问:“你去哪?” 童延起得太早,人有些乏,想着晚上还得赶场赚钱,路上来回折腾还不如去没开张夜店里找个窝睡一会儿,脑子一转,想到从南边进城后可能有修车摊的地儿,对聂铮报了个路名。 这条路也就是刚进城,聂铮一听就觉得这孩子在替自己省事儿,“不回家?” 童延当然不可能说实话。经纪约上清楚写着:不经公司同意,他们不得向任何个人或机构提供与商业或非商业演出。虽然公司对他们不搭不理,他为糊口违约,大家各自心知肚明地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但金主的床边都没沾上把这事儿直愣愣地戳给聂铮听,他得多缺心眼?到时候别金主没傍着,他得罪了一大啪啦子人。 于是他随口胡扯:“还得去个朋友家。” 聂铮嗯了下,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到了目的地,童延从后备箱取东西的时候,聂铮也下来了,顺手从里头拿出一把黑伞,“要变天了,拿着。” 这是第二次,聂铮给他伞。 童延这才意识到中午的艳阳灿烂已经变成漫天乌云。 或许因为刚撒了个谎,他这次没装模作样地推,接了伞,还愣愣地道了声谢。 一直到聂铮迈着长腿走到车门边上,童延妖艳贱货的本能复苏,“聂先生,伞我怎么还你?”交换个电话什么的,有“需要”好联系啊大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野生 第四十六章 这天下午, 童延心满意足到不能更足。 聂铮先是把他抱在怀里, 用手让他领略了一把男人之间奇特的互助精神。接着, 身体力行地带他体会了生命的大和谐,两次。 童延再次肯定聂铮真有些鬼畜基因,这男人开始之前相当有教养,箭在弦上还问他,可以吗? 他一点头,衣冠禽兽彻底变成禽兽,接下去留给他的就是不可描述的狂风巨浪。 童延被折腾得不轻, 但心里痛快, 两个男人之间就该这样, 当然, 要是聂铮不沉迷那一个姿势就更好了。 洗完澡回到卧室, 时间到了中午。 他躺在床上,看着立在一边穿衣的男人。聂铮这次换了件深蓝t恤, 浅色到膝的裤子, 脚上依然是那双帆船鞋, 宽肩窄臀长腿,挺平常的搭配硬是穿出了杂志硬照的效果, 而且气质跟穿三件套西装时半点不违和, 只是从绅士变成了在海上度假的绅士。 聂铮略微抬起下巴,扣上t恤的扣子, 动作跟扣衬衣纽扣也没什么区别, 高冷得谁都不可能攀上似的。童延一见男人这一丝不苟的样, 就想再次把人扒光成禽兽,他喜欢看聂铮在他身上失去控制发狂的样子。 童延后面有点疼,人也被折腾得没剩多少力气,可是很奇怪,身子饱了,心里总像是吃不够似的。 想到什么,他手搭在床沿敲了敲,“今天,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聂铮手从衣领处垂下,眼光瞟过来时相当温和,“什么?” 童延眨眨眼,“活儿。” 这话没掺假,前两回,聂铮那是个什么表现?横冲直撞。今天,童延却真是大大地意外了一把,这位的功夫,进步太大。 聂铮微怔。 小妖孽刚才去浴室时都是他抱着去的,去了浴室在花洒底下连腿都站不稳,刚休息半小时,又开始挑衅他。 聂铮从衣柜里挑出两件衣服,踱到床边,把内裤扔床上,接着抖开上衣,套上童延的头。男孩儿配合他的动作抬起身子,伸出手臂把胳膊穿进袖子。 等男孩的眼睛再次探出领口时,聂铮把衣领单手往下一拉,让男孩整张脸都露出来,一本正经地说:“人要善于学习。” “呲——”童延忽然笑了,拉住他的手,“你怎么学的?” 此间种种,不足为人道,聂铮干脆伸手捏住男孩儿的下巴,“你更喜欢以前那样?” 童延笑一僵,手立刻就放下了。 上午体力消耗大,中午喝了两碗海鲜粥,童延头没一会儿就懵了。 中午回房间,他挨着床就不想起来,见聂铮像是没午睡的打算,昏昏欲睡地问:“你不休息?” 聂铮一条胳膊撑在他脑侧,另一只手给他掀开搭在额前的头发,眼睛垂视他的脸,“你睡,待会儿我叫你。” 童延眼睛皮已经撑不住了,意识消失前想着反正是放假,还叫什么起床啊,睡到自然醒就得了呗。 等男孩儿眼睛闭上,聂铮拿了本书,在窗口坐下。倒不是他苛刻,童延这些日子最忙的时候也就在飞机上补眠几个小时,好不容易休息,正是调整作息的好机会,天昏地暗地把整个白天都睡过去,晚上又难入眠,这样总是不好的。 要不,他怎么只做了两次? 男人一开荤,就很难忍得住,要真由着性子,没日没夜地交huan,来个之旅当然痛快,但聂铮自己比童延大了十八岁,是长者,长者就得控制节奏,有节制。 因此,童延被叫醒是在一个半小时后,听见聂铮说:“该起床了。”他眼皮还是粘着的,胳膊死命地扒着床单,迷迷糊糊着耍赖:“你的床不让我起” 好半天,没人说话,聂铮再开口时,声音已经远了,“我去海钓。” 童延这才睁开眼睛,脑子立刻就清醒了,他们这是在海上,得有海上活动啊,一天到晚赖床上,简直白出来一趟。 这时候房间只剩下他了,究竟年轻,精力恢复得快,虽然腰还有些疼,童延立刻就从床上跳起来,匆匆跑到卫生间洗漱,接着又去了船尾。 此时,船已经停了,聂铮正站在甲板收钩,钓起来的竟然是条鲈鱼。 童延顿时来了精神,“还能钓到这个?” 聂铮给鱼卸钩,把战利品扔一边桶里,要笑不笑地说,“想试试?” 试试就试试?但童延不会,不会也没关系,旁边这不是有现成的老师? 用来作饵的是活虾,一分钟后,童延一手捏着虾一手捏着钩。 聂铮垂眸看着:“钩虾枪,钩浅点儿。” 这还是个精细活儿,顺着钩身子不就得了?童延不明所以:“为什么?” 聂铮很快回答,“不能让它死,让它看起来像是在正常地游。” 童延乐了,“鱼有那么聪明?” 聂铮说:“比你想的聪明。” 童延手上的是筏竿,等他弄好鱼饵,聂铮指挥他做好姿势,又给他调了下渔轮挡线环的位置,接着,从身后环住他,一只手抬起他捏钩的手,“食指压线,轻一点。待会儿朝正对的方向抛钩,不轻不重。” 第一钩,童延有点紧张,“嗯。” 接着,聂铮手臂夹住他的胳膊,带着他的身体略微侧了下,与此同时,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缓慢扬杆,到某一个角度时突然说:“抛!” 钩拖着鱼线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落进远处水里。 男人的脑袋垂着,贴着他的脑袋,童延侧头望过去,聂铮目光也从远处收回来,那眼神从认真时的冷肃到温和只有几秒钟的转换,跟他四目相对时已经和暖如阳春之风。 他心头动了动,无端觉得这一刻美妙。年长的男人就是好,什么都能教他。 突然一个闪念,倏忽间童延脑子里浮出明煊那张脸,但他很快把心神拉回来了,真是没得丧气,高高兴兴出海,他想明煊干嘛? 此时,男人放开他的身子,退到一边坐下,“就这样,等着。” 大概是到了下午,海风比中午凉了些,童延有些留恋那副胸膛的热度,两手持杆,转头望向男人:“就这样?”眨巴着眼睛放肆地撩:“你不让我靠靠?” 聂铮眉头压着眼,没说话。 现在这种问题,他根本用不着马上回答。把整个白天的时间都用在床上确实有糜烂之风的偏向,但夜晚总是要来的。 这一晚,游艇的主卧室。 童延被聂铮压住趴在床头,边喘边说:“咱们换个姿势,我骑上面,不好吗?”不是,这人为什么对背后位这么执着? 男人呼吸重的像是用什么刮擦砂纸,姿态依然绅士,“可以。” 话是这样说,转瞬,童延腰就被男人钳住动弹不得。几乎是同时,男人低沉的声线吹进他的耳朵,“自己挣。” 这是要玩qiang制?真他妈biantai,但也真他妈带劲儿! 童延顿时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可身后男人虽然一声不响,也是拿出野兽一样的气力镇压他。 这是一场真正的r一u搏,虽然实力悬殊,最终,童延气喘吁吁地趴着被入侵,他倒嘶一口气,笑着骂:“禽兽!” 贴着他背的那具身体皮肤滚烫,聂铮在他耳边深沉叹息,“听话。” 他们在海上晃荡了一天一夜,终究都是现实牵绊足够深的人,周二,吃完早饭,游艇开始返航。聂铮那一大摊子事自不用提,童延接下来除了通告,还得去见古老头和童艳艳。 但童延回家时才听说他日程表还没到小田手上,小田已经两天没见过郑总监了。 突然知道当年的真相,连聂铮都需要外出散心,郑总监就不用提了。相熟的人都清楚,郑总监对老聂可向来是爱恨交织,当着他们的面,这当儿子的,就敢把老聂叫老流氓。可眼下看来,老聂对郑家姐弟,显然还不够流氓。 这还不是全部,郑家姐弟当年一个生离一个死别,罪魁祸首是聂太太。郑总监再对着聂铮该是什么样的心态。 因此,听小田说完,童延自己给郑总监打了个电话,可喜的是,这次郑总监没躲,只是说话时没什么精神。 听见郑总监说:“我这儿都安排好了,接下来是你的第一次粉丝见面会,细则,待会儿我让小田给你送去过。” 童延马上说:“别,小田也挺忙,你在哪?你看我自己过去取行不行?” 他完全是个局外人,但好不容易替聂铮做点什么的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虽然他也不会开解人,但有些话,说了总比不说好。 郑总监在家。 童延挂了电话,换了身出门的衣服下楼,在客厅碰见了聂铮。 聂铮打量他几眼,“去哪?” 童延也没瞒着,照实说了。据他观察,聂铮是不愿意跟郑总监生分的,这事儿现在给聂铮提个醒也好。 果然聂铮听完,说:“一起去。” 这就是去表明态度,毕竟,聂铮母亲被老聂报复羞辱三十多年,都是因为郑家姐弟。 这兄弟俩以前是绝对一致地站在老聂的对立面,可如今真相扯开,好像立场又不那么一致了,有些话还是要说开的。 童延觉得聂铮倒霉,是认真倒霉。他妈虽然是个ji女,但至少是真心疼爱他的。聂铮家那个娘就厉害了,自小虐待直把儿子当成工具,一点应有的关爱都没给过聂铮,而眼下,聂铮却要承担她做的孽。 令人高兴的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不分青红皂白。 童延跟着聂铮到了郑总监家,聂铮进屋后先是扫了一眼狼藉不堪的屋子,而后对郑总监说:“三天,我自己也只休息了三天,明天,明天一早,我希望能在公司看见你。” 这话听着好像高高在上,总之就一个意思,留人。聂铮这是先摊开姿态,其他的再慢慢谈。 郑总监凝视聂铮片刻,然后笑了。摇摇头,“你也是倒霉催的,比我还晦气。” 这样一来,两个人算是把话说开了,郑总监并没有因为聂太太而迁怒聂铮。 他们都没坐,就站在窗户边上说了会儿话。 童延跟在聂铮后头,似乎看见一边架子上摆着一沓纸,上面有他的照片。既然是跟他有关的,他顺手拿起来看了下,愣了。 郑总监本来望着窗外,听见动静回头瞟他一眼,“别一惊一乍,以后这样的事儿还多着,宋导那戏最近正在热播中,你虽然是个配角,也小有了点人气,人家想搭你炒炒绯闻也在情理当中。” 纸上,是《23秒》剧组,他跟扮演周煜妹妹的女演员的合照,应该说是排戏时的照片,他扮演的黑客跟这位本身就有感情纠葛,所以这相片上,他们俩之间挺亲昵,真跟谈恋爱似的。 聂铮的眼神也隔空射向他手上的纸,童延愣了愣,问郑总监,“不是,这怎么来的?谁搭我炒绯闻?樊晓月?她咖位比我大吧,她团队瞎了?” 郑总监说:“可不就是,这是被我在一网站的朋友拦下来的,你可别说咖位,你咖位没不及她又怎么了,你现在有点话题热度就行,她有一阵子接不到好角色了,趁这机会炒一把,到时候没炒顺,人家还说你抱她大腿。” 接着,又瞟一眼聂铮,“而且,一般来说,为了你们合作电影的热度,电影制作方通常会希望你接招。” 《23秒》的制作方就是童延的经纪公司,童延是公司直接放进去的新人,前途自然有保障,所以,那边的算盘可是打得噼啪响。 眼下,东西都被郑总监拦下来了,这边显然是不打算接招,但下楼回到车里,童延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聂铮一个解释,于是他说:“我在剧组,除了拍戏和对戏,没跟她说几句话,她团队纯粹是瞎扯。” 他能不解释?再怎么说,他闹出这种绯闻就是对聂铮不仗义。他受谁扶持,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外人都当他是聂铮的枕边人,真让这种绯闻闹出去,就像那天在船上,他对聂铮说的,外边人不得嘲笑聂铮头上长了草原? 聂铮当然明白绯闻只是无中生有,虽然有些许不痛快,但还是被童延紧张的样子逗乐了,没立刻说信,“哦?” 童延一见这情况,立刻拽住他的胳膊,“你得信我,我没那么不厚道,你对我有恩,我要是还做让你不自在的事儿,那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聂铮眼神突然顿住。有恩,童延这可是,分得真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野生 此为防盗章  电话接通, 干巴巴地寒暄了一句,毫无过度,就问童延有没有什么赚快钱的办法。 童延都替他尴尬,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你不是挺鄙视咱们钻空子捞外快吗?” 小白花结结巴巴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前些日子我不是回了趟家吗?我妈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医院躺着, 那边催费已经催了好几回了,挺急。” “多少钱?” “这” “不说我挂了。” “三四万吧。” 瞧, 落魄少爷也是少爷,什么都没了还觉着几万块钱“小数目”说出来丢人。 童延替他想不通, “你爬了老聂的床, 现在缺这点急用,问他开个口他能不给你?” 小白花说:“不管你信不信, 我跟老聂没关系。” 明白了,这就是爬床了没得金主的欢心。童延为自己丢掉的角色抱了会儿屈, “《大荒》是自己公司的戏,你就不能求人先预支点钱给你?” “咱们十八线算不上,我哪开得了这个口?” 牛逼大发了哥们儿,亲妈躺在医院等救命,还顾忌着自己那张脸呐。 童延打心眼看不上这傻逼,呵地笑了声,“那行啊, 我给你介绍个有钱的姐姐, 能干就干, 不干滚蛋!” 小白花听起来气得不轻,“你——” 话是这样说,临吃晚饭的时候,童延还是把小白花带到了夜店经理跟前,毕竟这厮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带来智商上的优越感,童延就当给付报酬了。 刚好经理嫌跳塔台的一个dancer爱偷懒,说了几句,同意小白花晚上试试。跳那个位置得整晚搞气氛,舞跳得如何要求倒不高,体力得跟得上才是重点。优点是,离客人近,小费不少。 童延这天约了两家场子,九点钟后才轮到这边,临走还给小白花交待了几句识相。谁知才过了几个小时,他再回来,经理拉住他怨声不迭,“你从哪找的这么个玩意儿,人家客人也就是往他裤腰塞个钱,都没人跟他动手动脚,他绷着个晚/娘脸活像谁逼良为娼似的。明天他再这样,看你面子也留不下他了。” 童延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还得求人别生气,赶着去后台更衣,只得打着包票跟经理说,“再这样我抽死他。” 见经理满意了,童延一口气跑到后台更衣室,同台表演的几位早换好衣服等着了。他驾轻就熟地边跑边脱,光着上身的上身很快套上衬衣,接着把牛仔裤换成演出服的丝光面长裤。对着镜子利落地按好暗扣,为了一下扯开衬衣的演出效果,只有最上面一颗是真的衬衣扣。 一行人走到舞台边的走廊,舞台灯已经灭了。就着侧边透着的微弱光线找准自己的位置。 一声震破耳膜的轰响,灯亮,舞台炽热的光芒有如白昼。喧嚷人声瞬时排山倒海似的几乎掀开屋顶,一直到音乐声起还久久不歇。 对童延来说,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前提是,他还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 对聂铮来说,这也是个颇为平常的夜晚。他好静,但究竟是周末,几个朋友叫他出来坐坐,他没推。 一起出来的是两个世交家说得话的同辈,聂铮虽然人在国外长大,但秉承经商世家的训诫,跟这边显赫几家的交情也没丢下。这些年国内经济大势一路走高,做生意,眼光得放长远,人脉尤其重要。 虽然是出于利益的交情,但几番大浪淘沙后,十来年过去仍能深交的就不只是利益关系了,正如今晚邀请他的两位。所以聂铮晚上出来,也完全是休闲。 地方是其中一位选的,聂铮坐在贵宾包间,从大面的落地玻璃望见外头大厅的群魔乱舞,只觉人太多,太吵。 他喝了口酒,味道倒没差什么,于是放下杯,胳膊搭上沙发扶手,嫌吵也没说话。 对边沙发坐着的冷脸男人比他直接,瞟一眼订房间的那位,凉飕飕地说:“这就是你找的地儿?” 订房间的不高兴了,“你习惯给老贺捧场,我跟他又不熟。再说了,今天是请聂大哥,去gay吧合适吗?聂大哥跟我都不是弯的。” 冷脸男人难得有了丝笑意,眼光朝聂铮扫过来,“哦?是吗?” 聂铮神色纹丝未动,只瞧着订房间的青年,严肃地说:“你已婚,喝酒还专找有女人的去处,这事儿得问你家赵太太怎么看。” 订房间的青年立刻怂了,“聂大哥,我可什么都没干,咱们连个陪酒的都没有。” 聂铮继续揶揄,“世风日下。” 冷脸男人则嗤之以鼻,“没出息。” 订房的青年没辙了,眼睛往玻璃外一扫,立刻转移话题:“别说了,这儿还真有男色。” 聂铮下意识地转头朝大厅望去,舞台上五个衬衣男,个个都跨坐在靠背椅上,随着音乐的节奏,晃动着腰,胯在椅背来回蹭动摩擦,动作直白得不忍直视。 他也真是无法直视,不悦地刚要收回眼光,突然觉着中间那个领舞有些眼熟。 依着他这儿到舞台的距离压根看不清脸,但仅是肢体动作,聂铮就无端觉得好像是那个人。 也真不怪他乱猜,童延那个身体做再柔软的动作也透着一股子潇洒,太有个人特色。 此时,舞者们踩着节奏,站了起来。 那领舞扬起头,手贴着前胸,蛇一样向上游弋,在修长脖颈上异常暧昧地摩挲,接着,慢悠悠地解开衬衣最上头的扣子,情/色十足。 不错,站起来身材架子也差不多。 聂铮愣了,这真是几个小时前才跟他分别的那个孩子? 骤然加快的鼓点中,领舞猛地拉开了衬衣前襟,整个精实的胸膛一览无余。 “啧,看那打头的,男人风骚起来真没女人什么事儿,我瞧着都要弯了。” 聂铮心里头突然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恼怒,不紧不慢地起身,“你们喝着,我马上回来。” 童延全然不知自己要被老板抓现行,回了后台,衣服都没换就怒气冲冲地奔着小白花去了。 这会儿舞台表演,几个塔台上舞都停了,小白花自己窝在角落休息,一副世不容我c自怜自哀的样儿。 童延顿时觉着跟这人说也说不通,只不屑地笑了下,转身就走。 谁知小白花还叫着了他,“童延,咱们在这演出的事儿不会给公司知道吧?” 童延没好气地说:“你长长脑子。咱们公司那些人,寻常的,就算看见了也不会管你的死活,位置高点的谁认识你?” 一场舞下来口干舌燥,童延想到调酒师那还备了杯冰水等着他,也没多留,立刻就开门出去了。人刚晃到走廊转角,脚立刻收了回来,人飞快地缩到墙后。 不是吧,这么邪?刚才他好像看到了聂铮? 小心地探出一只眼睛,果然,亮堂堂的走廊,聂先生已经走到一半,旁边还跟着毕恭毕敬的经理。只是一瞥,童延看见聂铮唇紧抿着,一丝笑意也没有,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步子不快,但足够钝重坚定。 他又看了一眼,聂铮目不斜视地问跟在一边的经理,“童延常来这儿?” 经理刚好知道他真名,“是,经常。今天,还带来个朋友。” 真他妈见了鬼了!居然真是来找他的,简直现场打脸。 童延这会儿真是吓得心尖儿都发颤,不要命似的往回撤,转瞬就窜回了更衣室,用力甩上了门。 这可怎么办才才才才好?抱大腿跪跪跪跪着叫爹? 刚好小白花蹭出来,“怎么了?” 童延着急上火,根本不想说话。 但脑子转了两圈,上前一把拽住小白花的手,“你听我说,聂先生来了,就在外边,咱们今天都逃不掉,这黑锅得找人背了。” 小白花顿时脸色惨白,“什么?” 童延说:“你还记得老黄踢你的那脚吗?” 片刻后,童延拨乱头发坐衣柜前长凳上,对小白花说,“去吧皮卡丘。” 小白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聂铮刚好到了门口。 不服不行,小白花卖惨是专业的,没等聂铮说话就憋出了一把哭音,“聂先生,你救救我们。我们不想被逼着违约。” 聂铮默默打量他们一会儿,眉头只是微皱,但眼光冷得刺骨,“怎么回事?” “是黄叔,”童延就被这眼光迫着替了小白花的台词,“就是我们的经纪人,他逼着我们出来给他赚钱。” 之后的事就可想而知,童延和小白花被聂铮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是第一次,童延知道在聂铮面前惶惶不安到如坐针毡是什么滋味。他们说着事先套好的词,如履薄冰。 而聂铮安静听着,高而平阔的额头下双眼阴影深邃,眼光冷而犀利,感觉像是只孤绝的c安静的c准备捕食的鹰。 童延手肘撑着膝盖,做出一副不太活得下去的样子,不敢直视男人眼睛时只能佯装颓丧地耷拉着头。 一口黑锅被他拖着小白花强行扣到了经纪人头上,当然姓黄的作恶多端应该也没多少委屈。童延倒不太担心穿帮,他被发现违约捞私活儿,事后被查的可不止是他一个,他们一组人,每个屁股都不干净,真盘问下去,想把自己撇清楚的何止他?万一其他人不认,没关系啊,只要他跟小白花咬死自己这份,那就是姓黄的只要挟过他俩。 他说完全部,聂铮的表情依然阴沉,看不出信还是没信,只是接着质问:“你们为什么不举报?” 不是你,是你们,完全公事公办。 小白花磕磕巴巴地说:“我们不知道跟谁说有用。” 童延无话可说,这猪队友。 聂铮依然不予置评,静默中眼神把他俩筛了个透。 话是对小白花一个人说的,“你先走。” 童延:“”额滴个神!不想加戏的时候偏遇上单独加戏。 小白花愣愣应了声好,犹犹豫豫地瞟一眼童延,终究还是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金主大人又好半天默然不语,本来不算大的包间活像个被无限充气的密封罐子,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一会儿过去,童延余光瞟见聂铮终于起身。 只是几步,漆黑锃亮的皮鞋踱入他的视线中,童延慢慢地抬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他抬头望着聂铮,迫不得已地直视,心里头像踹了只猫似的闹得慌。 这孤男寡男面面相觑的什么都别问了,求你干脆干点什么吧大佬。 可聂铮也不再是刚才那般铁面无私的神色,略微眸看着他,虽然依然没什么笑意,嘴唇却没崩得那么紧了。 开口时语气也温和得像是熟人间日常交谈,“那你呢?你为什么没早说?” 童延被压迫住的呼吸终于通畅了,就这事? 真还不如干点嘛。 他张口就甩出了一早准备好的答案,“揭发过自己经纪人的艺人,以后,谁还敢接?” 聂铮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眸色非常平静,就像是悠悠长夜无风无浪的海。 这夜,童延睡得不怎么安稳,他瞧不出聂铮到底把他的洗脑包吃下去没有。他太明白,真要把姓黄的整垮,绝不是他三言两语的事儿,这事儿不彻查不算完。童延越想越不踏实,越想越觉得自己那番说辞到处都是漏洞。 不得不承认聂铮雷厉风行,次日一早,他们一组人都被叫回了公司。 接手这事的艺人事业部的郑总监,打着呵欠来的,但办事不含糊,挨个亲自找人谈话,只是错开了童延和小白花。 童延觉着这事儿要完,惴惴不安了整个上午。 可到中午,消息下来了,老黄违纪辞退,部门里头几个跟他“交情”颇深的同事继续接受调查。 传话的人用一句话作结:聂先生震怒。 童延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玄幻得简直不讲道理。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毁誉参半的壮阔人生由此开始,他的安稳日子,就在这天终结。 第十章 童延离人群远,站得高,他看见跟自己已经算是熟悉的聂先生以一个陌生的c高得无可仰望的姿态出现在这里,这次,他明确地知道了什么叫气场:聂铮从人群中过,看看起来依然谦和优雅,但那上位者的气势,旁边所用人敬而畏之的c细小肢体动作里看出来。 童延热血澎湃,但脑子突然有点懵。 身后的两个人还在小声说话:“聂太太没来,有意思了。” ?什么情况? 另一个小白替他问了这句话。 结果起话头的人卖了个关子,“待会儿你看着吧。” 这也是第一次,童延真切地明白,为什么聂铮不是小聂,而是聂先生。为了搞清楚高层的门道,晚宴上他东西都没心思吃,一直悄悄摸摸跟着那两位八卦精。 夜色渐沉,聂铮初到跟老子祝寿后就坐到了西北角。而只要仔细看,就能瞧出场上宾客来去走向相当有意思。 “看到没,围在老聂那边的是些什么人?” “明影帝。” “就知道影帝,看其他人啊,老聂那头,咖位大的明星都少,公司股东也少,聂家人都没几个,剩下的全是小嫩模和不入流的玩意儿。” “挨聂先生近的,有公司的几大股东,聂家大部分亲戚,还有,艺人档次都高些。没有聂太太,老聂至多代表他自己,聂先生则一直能代表他自己,背后还有赵家,聂家则是顺风倒的。你看看今晚哪个金主大?” 童延:“”大金主果然比爹还牛? 突然不敢相信,几天前自己居然妄想用几句话把这男人糊弄过去。 不一会儿,接到陈特助的电话,确认他也在场,陈特助专门交待一句,“别问为什么,我点你一句,今晚别出风头,离老聂远点。” 童延痛快地应了声好。懂!聂铮很在意老聂管不住裤裆的秉性,为了亲妈恨上爹了。 “聂先生去了西边临海阁跟人私谈,你要是想见他,可以去路上的凉亭等着。” 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童延当然不会放过,悄然离开,沿小路就往那边去了。 已是深夜,海风飒凉。他越走心里越忐忑,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挨近时才发现亭子里有人说话。 “郑总监,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何必还放在心上。人都是往前看的,眼下这局面,您也该为自己打算。” 神经病总监本色发挥,“我记仇,我愿意。” 听墙脚不是好事,童延往一边躲几乎是不用考虑的。 可还没等他转身,郑总监一脚踏下凉亭,“哟,仇人二?你还真来了?” 等亭子里另外一个男人出去,童延才笑了下,“我找洗手间。”这人眼睛有毒?灯这么暗都能一眼认出他。 有毒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睛放亮点,看清聂铮是什么人。” 这话实在了。 童延从来没像眼下这样清醒过。聂铮是什么人?真要爬床轮得到他这喽啰?就今晚,围在这位金主旁边奉承的,各路大牌,男的,女的,随便一个拎出来都不比他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野生 如果看到这句话,请12小时后再来。  所以在其他孩子不顾场面走过来殷勤招呼时, 聂铮只是点了一下头, 连声都没出, 眼神很捧场地注视着舞者的动作脚步。 这是对表演者的尊重,也是作为观众应该有的风度。他对流行舞没什么了解, 但也不是完全找不到角度欣赏,各门各类艺术都有一个共同的追求, 表现力。 他能欣赏, 最初聂铮是这么认为的。毕竟童延是个不错的舞者:每一个动作看似放肆张扬, 可又把握得当,这样有力度的舞蹈也跳出了几分随意飘逸的味道。 他见过童延两次, 两次都觉得在他面前,这孩子像是把自己装在了套子里, 到这一段劲歌热舞摆在眼前时, 聂铮才觉得像是看到了一直隐藏的本真, 恣意无约束。 但聂铮很快又觉得不那么舒服了。 这一段舞表现的可能是情人间的火热, 贴身的双人舞,童延和舞伴紧贴着身体暧昧挨擦,每一个动作都诱惑到极致,果然表现力很强。 童延这天是套头衫配破洞牛仔裤的打扮,年轻的男孩身体颀长,肌肉薄薄一层, 没成年男人那样壮硕, 可又紧实有力, 透着一股子生涩的c萌发中的性感。在舞伴胸膛攀升摩挲手臂,拉住观看者脑子里的一根线,活生生地,让聂铮感觉像是游走在自己皮肤上。 聂铮几乎是真实地感觉到前胸漾起一阵细细的痒,顿觉不适,胸口甚至有些翻腾,望向童延的眼神却愈发专注。 其实在那个雨夜,这个男孩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第一感觉是排斥,童延长相太艳,容易让人想起些不太对的东西,实在超出他的审美观。 而此时,童延不可能知道大腿心中的波动,难得的表现机会,不能牢牢抓住那他就是个纯傻逼。 心里像是燃着一团火,童延把自己都要烧起来了,聂铮可能好男色,好办啊,只要撞见这人,但凡有点挑逗勾引的机会,他就不会错过。 老实说,还是因为看不准聂铮的喜好个性,他才只能顺势只能不露骨,要真让他抓住点苗头,直接把自己扒光了上更干脆,他又不是不敢。 聂铮只要走一步,剩下的十万八千里他爬着都要走完,童延几乎拿出了年轻生命的全部热情傍金主。 可事实就是这么不从人愿,跳到最后,童延也发现,聂铮虽然一直注视他,可眼神太平静,平静得让人捉摸不透。照说这种曲子,再没音乐细胞的人听了都至少会用手指点个拍子,可聂铮依然沉稳,不动如山地站着,难道这就是丈六金身的特殊气场? 舞毕,乐声落,在掌声中,童延捶了下舞伴的肩表示合作愉快,接着就要打铁趁热地勾搭金主了。 他喘着粗气,抬手擦了把汗,再一转头,聂铮还在那。 只是,身边多了朵小白花。 童延拔腿上前,没有犹豫。越走越近时,瞧见小白花十分恭顺地仰视聂铮,腼腆地说:“您怎么来了?我前几天,回了趟家,一直不在这儿。”说得好像聂铮来找他似的。 童延:“”这什么情况?小白花这新任小妈跟聂铮很熟? 但他步子依然没停下,一直走到聂铮跟前,佯装惊喜地叫了声,“聂先生。” 聂铮灰蓝眼眸幽深如海,朝他十分礼貌地点一下头,“嗯,表演很精彩。”很快就转开眼光,回答了小白花的话,“顺便看看。” 童延感觉到了,聂铮确实是一如既往的平易温和,可也足够冷静,待他和待小白花,没有任何差别。 不是吧,今天这一出又白唱了?他还想说点什么,可跟在聂铮身后的陈特助对他摇了下头,童延收到示意,很有眼色地闭紧了嘴巴。 此时,聂铮眼神在房间天花墙角扫完一圈,说:“你们继续。”而后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童延心里头几乎咆哮出一场海啸,操的,又要等下一次,可下一次见面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心里不爽快,可偏偏有人往枪口上撞。 童延去更衣室拿了点东西,接着准备回家,一出门,小白花跟上来了。 “你刚才故意的吧?” 听见这句话,童延才转头。 小白花最初的清高又回来了,还添了几分凛然正气,“别说你不是故意的,聂先生来,你强让金毛跳女角,还改了自己的动作。” 这特么就有点意思了。 “所以呢?关你什么事儿?”童延问。 小白花说:“我是为你好,聂先生很正直,你在他身上动歪心思迟早会出事。而且,你知道刚才他们说你说得多难听吗?你勾引老板,还未遂。” 童延本来怒火中烧,听完整句却突然笑了,“你摇摇脑袋让我听个水响。”真是脑子进水,张嘴就露陷。 “你什么意思?” “你真是为我好,就不会把别人嘴里的浑话当我面说出来?哎?我说,你嫉妒我什么呢?” 小白花脸刷地红了,“你胡说!” 童延把这人上下打量一遍,“你扒着老聂的床,又看上他儿子了?” 小白花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我没有!我跟老聂一点关系没有,上边人都知道。” 好玩儿,童延真是被逗乐了,“那你承认瞄上老聂儿子了?” 小白花愣了半晌才开口,“我没有,谁都像你那么龌龊?” 典型又当又立。童延略上前一步,靠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这事儿承认也不丢人,你有什么可端着,我什么都没有,你也好不到哪去。咱们这种人在娱乐圈混,这点脸都拉不下来,趁早回去做点小本买卖养家还踏实些。” 接着而转身就走,笑眯眯地说:“咱们以后各凭本事吧,再见!” 而童延眼里无所不能的聂先生,这些天也不会比他烦心事少。 这晚,聂铮回了聂宅一趟,跟母亲一起刚坐下就听见帮佣来说:“太太,先生刚才来了电话,说今晚回来吃饭。” 聂母耷拉着唇角立刻扬起来,喜形于色地吩咐下面加几个老聂爱吃的菜,随后起身,扶了扶脑后的发髻,“我上去换身衣服。” 聂母上楼没一会儿,老聂回来了。 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处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老子见到儿子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怎么?回来这么久了还水土不服,非得拿我的小玩意儿撒气?” 聂铮心情自然不怎么美妙,《大荒》的男主角他死按着没给明影帝,这才是个开始,老聂就绷不住,到他跟前来替情人说话了。 他坐着没动,“你答应过什么?” 他父亲一点不自在都没有,“谁知道你会计较上这些后院琐事,公私不分。” 聂铮连基本的客气都不想维持,“我不该计较?” 老聂突然笑了,人近六十,龙马精神,风流不减。慢悠悠地点上支烟,吸了一口,“你也是个男人,怎么就想不通呢?男人控制不住动物性多正常,外头花红柳绿,你偏端着架子不听不看,自己憋着不痛快,家里就能痛快?” “我劝你别拿我的私事做文章,云星可谓春/色满园,你待久了也未必招架得住,到时候落个监守自盗的名声就不好了。” 聂铮当然不可能预知他爹给他立了个什么样的fg,只觉得本能的恶心,事实上他很多年前就被老聂恶心到呕吐过。那时候他才四岁,在老聂郊外的别墅,半夜醒来,走出房间,却看见客厅,十几个男女,白花花的肉躯横陈纠缠。老聂也赤条条地伏在一个女人身上,挥汗如雨。 这是他的亲生父亲。 聂铮冷冷盯着这个跟他血脉相连c却又让他嫌恶至极的男人,千钧重的一句话就这样淡淡吐出来,“你最好想清楚,有什么值得我在台面上跟人谈私事。” 老聂笑容顿住了,好一会儿才呵呵两声,接着完全无所谓似的,“这就生气了?” “谁生气了?”此时,聂母已经走下楼梯,换了身颜色鲜亮的旗袍,硬撑出来的仪态万方。 聂铮起身,给父亲一个警告的眼神,话题到此为止。 可老聂像是没看见似的,也跟着站起来,伸出胳膊揽住妻子的腰,“来,今天当着儿子的面,我替明煊给你道个歉。” 老聂说的是明影帝,在发妻面前提情人,聂铮终于没忍住,“够了!” 但老聂可谓油盐不进,端着妻子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下,“明煊那孩子就是性子直,没坏心,要是有哪儿让你不高兴了,回头我收拾他,你是聂太太,别跟小猫小狗计较。” 聂母脸色苍白,笑容挂得很勉强。 老聂扫一眼聂铮阴沉的脸色,笑着对妻子说:“行,我先走了,让儿子陪你安生吃顿饭。” 男主人离开,空荡荡的别墅客厅,瞬间又褪回最初的森凉凄冷。 聂铮就眼见他母亲被抽走了生气似的,笑意散尽,两条怨怼十足的法令纹深如沟壑,像是顷刻间就老了十岁。 他愤懑且无奈,压着性子问:“就这样,您还要跟他过下去?” 他母亲顿时怒不可遏地爆发,“你懂什么?都是那个贱人挑唆的?我一分钟也熬不住了!只是顺手解决一个戏子,你连亲自动手都不用,居然敢让我等一年!我要你有什么用!?”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聂铮干脆没理。 他扫一眼怯怯守在一边的老帮佣,“陪着太太。”毅然决然地转身出门,很快步入浓黑的夜色中。 身后他母亲疯狂的哭叫声紧追而来,“我生你有什么用!?” 对童延而言,也这就是这一晚,良机从天而降。起初是他自己熬不住打了个电话,和前几次一样,没人接。 可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分钟,对方居然回拨过来了。童延只问了声好,还没来得及打太极,电话那头的人很直白地对他说:“你太急躁,下午我不拦着你,你是不是一直缠着聂先生走了?他从来不缺人奉承,乱殷勤只会过犹不及。” 童延漂亮话张口就来,“陈特助,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对方话比他说得还漂亮,“别跟我客气,咱们都是靠自己慢慢朝上爬的人。我以前也借过别人的东风,现在点你们这些孩子两句也就是顺嘴,算不了什么。” “那我也得记着,”童延脑子转得飞快,片刻后说:“就是有件事儿,我还得当面跟聂先生道声谢,也不知道哪天才撞得着他。” 男人这次出奇地爽快,只顿了几秒,“明天吧。” 接着,报了个地址。 第六章 打电话时,童延正好在跑场子的夜店,电话挂断,他换完衣服刚出后台,在走廊里遇见了店里的调酒师。调酒师冲他挤眉弄眼,擦身过时还有意撞了下他的肩。童延顺手拽住人家的胳膊,“别急着走啊。” 调酒师一喜,果然没走。 童延凑到在这人耳朵边上问了一句话。 调酒师做捧心状,“你弯了?对象不是我?” 童延说:“哥哥,没跟你闹着玩儿,饶了我吧。” 调酒师说:“什么叫gay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大家爱好各不同,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躺平给艹,咱俩来个友情炮?” 童延说:“当我没问。” 作势离开,立刻就被调酒师一把抓住了手腕,童延回头一脸得意,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调酒师这下有了几分正形,“你总得说说是什么样的gay,多大年纪,什么个性,做什么的。还有,1还是0?” 童延自然照着聂铮的样回答,正经人,特正经的那种,还有钱有势,年纪三十,看起来不像个零。 调酒师摸下巴,“是个叔啊,你是想睡了人家呢,还是要认真谈个恋爱?” 童延想都没想,“睡就行了,俩男人爱来爱去你肉麻不肉麻?” 调酒师:“” 童延不明所以,但很快就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调酒师告诉他:“那我估计你说的这位喜欢清纯点的处男。还没开窍懵懵懂懂,夸张点说,摸着别人硬了,还一时反应不过来问声怎么藏了根棒子那种。” 童延只觉被当成了傻子,这特么得是个小姑娘吧? “夸张!说了是夸张?你得意会,程度自己拿捏。你想想啊,男人到三十那功能总要打折扣,需求太强的招呼不住啊。在床上哪一型最合意?当然是不经人事的雏儿,没比较就没伤害懂不懂?” 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童延没全信,但也觉得不是完全没道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最后他思量半晌,在旁人意见上又加了点个人心得,再次调整了朝金主进击的最佳人设,倒也跟他最初的想法没差太远:傻白甜。而且还得是个屁事不懂的傻白甜。 他做好了打动金主的所有准备,走心程度把自己都感动了。 见证奇迹的时刻就在第二天,谁知道天还没亮就接了个电话,公司那边通知他们立刻过去收拾东西搬家,他们的形体训练室要从地下车库边的水帘洞迁到二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云泥 如果看到这句话,请12小时后再来。  下午正烦着, 刘导又来电话了,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小童啊,你自己也得跟公司好好聊聊, 表达一下对这个角色的喜爱和参演的决心。” 童延头都要炸了, 他喜欢有个屁用。所以语气也有些烦躁:“您也悠着点吧,架子搭太高,我怕我没命落地。” 就只差没直说,这人在外头传消息是逼公司就范了。童延认真希望公司能就范, 但也是认真担心这孽力回馈后反而会弄死他。 而且,有了陈特助在先, 童延这次对贴到跟前的好事好歹有了些戒心,“不是, 您能不能说说,到底看上我哪?” 刘导气都没喘一下, “你贴合角色啊,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我追求的是完美无缺的艺术, 懂吗?” 童延没说信,现在的事实容不得他说信或不信。 聂铮的女秘书就是第二天大早找上他的。童延接到电话, 胡乱套了件衣服急匆匆出去,见车停在路边, 女秘书在门旁站着。 小跑着过去, “姐姐, 有事儿?” 女秘书也开门见山,“我来问你两件事,第一,你是怎么勾搭上陈特助的。” 呵呵,傻逼终于被查了。童延眼都没眨一下,“他送衣服下来那天,我跟出去给他递了盒烟,他就把老板给卖了呗。” “他不抽烟。你老实点,一个字也不许掺假!” 妹的,就知道哄不住人。 童延干脆不加料了,“好吧。我跟出去跟他套了几句近乎,他开始滑不溜手地没接招。” “后来呢?你想想当时的情况,从头到尾,要紧不要紧的,都跟我重现一遍。” 这么认真?童延也认真了,要紧不要紧的都得说,幸亏他记性好。 “我跟他走到广场外边,没说几句,来了辆车,他就去上赶着拍马地招呼车里人了。” 女秘书立刻来了精神:“谁的车?什么车?” 童延笑了下,“那车窗子只下了一条缝,里边是什么人我也没看清啊。反正是辆豪车,黑色的,牌子不记得了。” “接着陈助理就被叫上了车,车还是停着没走,不知道他们要说多久,我正打算回去,结果,陈特助刚好下来就把我叫住了。这一次对我脸色就好多了,胡聊了几句就让我留了电话,当天就跟我说了聂先生那天出去的时间。” “就这样?” “姐姐,我脑汁都绞给你了。” “第二件事,你去夏姨那碰聂铮,也是陈特助给你通的消息?” 妈的,这事儿姓陈的也没招啊。童延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是。” 这次他被盘问了半个多小时,女秘书一板一眼地录下他说的全部。见女人上车要走,童延忙追着问:“姐姐,你看我还有救吗?” 女秘书说:“你得自救。”意思是乖乖的,别再继续作死。 可被童延听在耳朵里就走了个样:这分明是在提醒他不要束手待毙。 可怎么做才能不束手待毙?童延在马路沿上坐了一会儿,聂铮,一切症结都在聂铮身上,他得自己见聂铮。 事情决定了就没什么好犹豫,童延回家骑上自行车,再次出门往南郊去了。刚才女秘书提到夏老太太,今天周六,上次他去那撞聂铮也是周六,聂铮看起来跟夏老太太感情不错,是每周固定时间上门也说不定。 这天也算他运气好,急吼吼地一个多钟头出城到了村里,隔了十多米远就瞧见聂铮的那辆suv没像上次一样停进车库,而是停在夏老太家院子门口。 童延下车擦了把汗,合适不合适也都顾不上了,不敢太用力地拍了几下门。 和上次一样,听见老太太问了声是谁,而后铁院门上的小门开了,聂铮站在门口,一看见是他,脸色直接来了个晴转阴,连多云的过度都没有。 “聂先生。”童延怯怯地叫了声。 这次,聂铮没请他进去,而是自己出来,把门关上,冷冷地说:“就在这儿说。” 童延无端觉得后头一定还省略了半句:说完快滚。 童延是认真觉得这男人有点精神分裂,那晚上的事儿,甭管聂铮忘得多干净,做的时候,这人可是把平常他们俩之间那点零碎都记得清楚极了。聂铮卯着力气干他,还掐着他以前说的话,痣都给他蹭破了一层皮,那可真是想着是他还激动得上天入地似的。一觉醒来,要命,换了一个人,就眼下对他这个嫌恶劲儿这他妈找谁说理。 但他也知道不是说理的时候,现在他还把聂铮当个平常男人看,那纯属脑残。童延很清楚,这人一句话能定他生死,于是老实恭敬地说:“聂先生,我来跟您说声对不起。” 而此时的聂铮,心情说不复杂是假的。男人的思维挺没道理,这人就摆在面前,有过亲密的身体关系,心理感受果然不一样。几天没见,聂铮很奇怪自己见到这孩子,第一感觉居然是,瘦了些。 但肚子里头那股恼怒依然还在:一是厌恶童延小小年纪就谎话连篇c不择手段;更多的则是憎恶自己年纪大一轮,居然就大意到真着了道。 所以聂铮没留情面,“说正事。” 童延也看出男人没有接受道歉的心思,只能省去套话,开始讨饶,“聂先生,是我错了,我不该冒犯您,今天来是想求您放我一马。我做过的事自己担着,只要您能消气,怎么罚我都行。” 聂铮看他一会儿,“怎么罚?” 童延:“”我睡了你,你睡回来不就得了。 但这话一定是不能说的,聂铮明显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为了扯平,他咬牙道:“您找个人强我一次,这事儿能过去吗?” 聂铮险些背过气去。 这一口气喘顺,聂铮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你现在就走,别再让我在这儿看见你。” 童延:“”一次不行得两次? 没等童延开口,一阵铃声突兀地响起,聂铮转身到一边,背对着童延,掏出手机,按下接听。 电话是女秘书打来的,女秘书一改往常的利落,欲言又止地说:“那天叫陈特助上车的人我查到了,你要有心理准备,那个人是” 这一通电话挂断,聂铮倒是真心顾不上童延了,陈助理背后的人是谁,他猜都没往那个人头上猜。陈助理最初不欲搭理童延,上过一趟那个人的车就搭理上了,突然的转变,跟车里的人有关,完全有可能。 如今想来,那人算计他嫁祸明影帝完全有动机,毕竟,一直恨他对明影帝不够狠。而且,根据也不是没有,他回国后,每个周末都来看夏姨,其他人不知道,那人是知道的。这能解释不久前,陈助理为什么能指使童延到这儿来找他。 没心思管童延还站在一边,推门就要往院子里去。 童延并不知道金主刚得知的真相多了不得,擦身过时,顺手就拽住了聂铮的胳膊:“聂先生” 聂铮强扳开那只手。 “吱吖”一声,门开了,夏姨站在院子里,正巧看见他们拉扯的样儿,顿时瞠目,“你们怎么了?” 聂铮没说话,童延把胳膊放下了。 老太太还是一脸忧色,“你们在吵架吗?聂铮啊,小童还是个孩子,有话好好说,不要凶他。先到院子里去吧。” 聂铮就冷眼看着夏老太太对童延忙不迭的表示关切,只觉反常,老太太平时是极有分寸的,从来不管不该插手的事,眼下却不问原因地站在他的另一边。其实从上次老人家看脸不容分说留童延吃饭的时候,他就觉得反常了,老人家对童延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对陌生人。 这会儿理智回流,他心反而静了,吩咐童延:“你先回去,改天我给你一个说法。” 童延也觉当着老人家面拉扯不好,于是应了声好,跟夏老太太告别便离开了。 聂铮回到院子里,见夏老太太仍满脸不舍,问:“您这么关心童延,只是因为他模样好?” 果然,夏姨神色大变。 老太太比老聂大十五岁,照顾聂铮之前在聂家帮佣,也算是看着老聂长大。 聂铮想到自己曾经听说过的只言片语,强压住胸口的翻腾,直视老人家的眼睛,“他像谁?应该是个我没见过,您很熟悉的人。他像谁?” 夏姨眼圈红了,抹了把泪,“聂铮,你不要怪我。都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啊” 聂铮好半天说不出话,果然,那个人要借他手对付的,还不止明影帝。童延可能不是工具,本身也是目标之一。 同一个时间,《大荒》定妆照摄影棚的化妆室,郑总监和明影帝大眼瞪小眼。 郑总监说:“把聂铮那晚的事传遍全公司的人是你,煽风点火c说童延仗聂铮的势抢戏的人也是你,你这样除了恶心人,还有什么用?” 明影帝很得意,“谁说没用处,你们想签的那位,现在不就不敢接招了吗?我现在不还是公司男星头一位吗?” 说到他想签的那位一线男星,郑总监说:“你大概还不知道,昨天晚上,聂铮自己跟着我去见了他一次。” 明影帝说:“够放得下架子啊。” 郑总监说:“你是怎么唆使刘导放消息的?跟他说,公司不随便答应童延接戏,是因为要力捧童延,用现在这个新人的片酬找童延演那个角色合适?” 说公司打算力捧童延意味着什么:说不定片子现在开拍,拍摄制作到播出的大半年间,童延就声名鹊起了,用纯新人的片酬请人入组,片子播放时新人已经有了鲜肉的人气,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刘导演本身就属意童延,被明影帝这样一忽悠,就更坚决了,因此才跟明影帝一块对外造势,非童延不可。 明影帝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怎么说都行。” 郑总监摸摸下巴,“那对不起,我也去刘导演那添了把火,透风让他找聂铮本人。昨晚上,签约那位跟我和聂铮面谈的时候,刘导进去求人了。”这就是所谓的将计就计。 之后的事可想而知:当着那位一线大牌的面,刘导演求聂铮让童延出演新戏,聂铮还装模作样地推了下,说童延实在难以胜任,建议他考虑考虑公司其他艺人。郑总监又添一把火,手上正好带着小白花的资料,立刻就送上去了,问刘导你看这位怎么样,资历胜过童延,科班出身。 由此,谣言不攻自破。聂铮不是老聂,没昏头到只捧枕边人的地步。 明影帝听完愣了。 郑总监很愉快,“现在这两孩子都要去刘导新戏冒头了,我替他们谢谢你,尤其替童延谢谢你,本来还准备多晾他两天。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之后,公司一哥就不是你了。” 明影帝竹篮打水一场空,脸色挂不住了,起身就要离开。 郑总监又笑笑说:“你从来没见过童延本人,那晚在游艇上也没看清他的脸吧?” 明影帝不屑,“没看清有怎么了?一个喽啰,值得我一见?” 郑总监乐不可支,“那你真应该见见,你拿他造了一场势,说不定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老聂要是哪天好奇,看童延一眼,说不定你和聂太太都没处站。” “别拐弯抹角!” “老聂自己病在小旧楼不肯叫人那次,咱俩不是一块上过门吗?卧室墙上挂着的照片,你也挺放心上的。童延跟照片上那个人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明影帝顿时瞠目结舌。 郑总监越说越想乐,“你还真没见过童延啊,那把他往聂铮床上送的人也不是你?” 突然,听见门外“啪嗒”一声。 郑总监回过神,“谁?”意味深长地看明影帝一眼,追着声音就出去了。 明影帝依然神思不属,一刻都没等,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助理,“你把童延的照片传给我!” 不一会儿,照片来了。 明影帝只看了一眼,立刻把手机砸得老远。 老聂声音辨不清喜怒,“你不该动聂铮。” 明影帝一听气急败坏:“他这样对你,我怎么就不能动他了。不能把他怎么样,恶心他我都痛快。凭什么是咱们认命?你错在哪?” 换来老聂一声笑,“我活着就是错,你啊,还是不懂事。” 明影帝气得说不出话。 老聂忽而叹息一声,“我老了,护不住你了。”说着便往里间去了。 长夜幽寂,离开的人嘴里哼唱着不成调的戏腔,还配着自己生拉硬扯改过的词。 “吾家,庭有枇杷树。爱妻,死之年手植今已,亭亭如盖” 当真是有万种凄凉无处可话。 明影帝也跟着凄凉,但又恨得牙痒。 这是一个无比混乱的夜晚。 童延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每片骨头都像是被拆开重新组装过似的,疼得他浑身瘫软使不上劲儿。 听到哗哗的海浪声,才清醒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在聂铮的游艇上。昨晚,他跟聂铮睡了。他终于还是跟男人睡了,睡得无比主动,无比坦荡,童延不想睁眼,把头扎进枕头里装死。 “醒了?”没容他装死,聂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提醒他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童延有点精分,没顾上细品聂铮这两个字说得有多冷。一边对男人的禽兽程度咬牙切齿,不想搭理。一边又是成功爬床大获全胜的喜悦。 最终,理智战胜一切,他吃力地翻身,朝聂铮看过去,笑得无比柔顺,就着初醒的惺忪软软糯糯应了一声,“嗯” 这一看愣了,聂铮脸色那叫一个阴沉,看向他的眼神极度淡漠极度鄙夷,表情就像是在思考还给他几天活命时间。 这什么情况!?童延还没见过聂铮这等模样。吓得心头一跳。不是,昨晚虽然先是他那啥,但后来也变和jian了,聂铮可比他简单粗暴一百倍不止,金主这是,睡得不满意? 这会儿他才发现被子里面,自己衣服已经被穿上了。 而聂铮坐在窗边的靠背椅上,两手搭在扶手,上身一件驼色的v领薄衫贴着肌肉的轮廓。这样柔和的颜色c这样休闲的款式,此时套在聂铮身上,那股子不可冒犯的c强压似的禁欲气质真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四目相对,见聂铮缓缓起身,童延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就带着那种漠然而不屑的眼神,聂铮踱到床前,在他身前停住了。 “怎么弄的?”聂铮的声音像是被剐去了所有能支撑温度的情绪。 顺着男人的眼光,童延低头瞧着大敞领口里,锁骨下方那道青紫淤痕。还能是怎么弄的?他忍气瞟一眼露台外,“栏杆上压的。”这人真是全忘了? 果然,很快就听见聂铮冷冷地说:“继续,昨晚我能记住的事少,你可以说我强ba一你。” 真是要命,昨晚上跟禽兽没两样,今天提起裤子不认人?就算不记得,你使了多大的力气自己不知道? 没等他继续辩驳,聂铮又沉声说:“但我碰巧记得,你来之前有准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云泥 如果看到这句话, 请12小时后再来。 小白花结结巴巴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前些日子我不是回了趟家吗?我妈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医院躺着,那边催费已经催了好几回了, 挺急。” “多少钱?” “这” “不说我挂了。” “三四万吧。” 瞧,落魄少爷也是少爷,什么都没了还觉着几万块钱“小数目”说出来丢人。 童延替他想不通,“你爬了老聂的床,现在缺这点急用, 问他开个口他能不给你?” 小白花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跟老聂没关系。” 明白了,这就是爬床了没得金主的欢心。童延为自己丢掉的角色抱了会儿屈, “《大荒》是自己公司的戏,你就不能求人先预支点钱给你?” “咱们十八线算不上, 我哪开得了这个口?” 牛逼大发了哥们儿, 亲妈躺在医院等救命, 还顾忌着自己那张脸呐。 童延打心眼看不上这傻逼, 呵地笑了声,“那行啊,我给你介绍个有钱的姐姐,能干就干, 不干滚蛋!” 小白花听起来气得不轻, “你——” 话是这样说, 临吃晚饭的时候, 童延还是把小白花带到了夜店经理跟前, 毕竟这厮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带来智商上的优越感,童延就当给付报酬了。 刚好经理嫌跳塔台的一个dancer爱偷懒,说了几句,同意小白花晚上试试。跳那个位置得整晚搞气氛,舞跳得如何要求倒不高,体力得跟得上才是重点。优点是,离客人近,小费不少。 童延这天约了两家场子,九点钟后才轮到这边,临走还给小白花交待了几句识相。谁知才过了几个小时,他再回来,经理拉住他怨声不迭,“你从哪找的这么个玩意儿,人家客人也就是往他裤腰塞个钱,都没人跟他动手动脚,他绷着个晚/娘脸活像谁逼良为娼似的。明天他再这样,看你面子也留不下他了。” 童延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还得求人别生气,赶着去后台更衣,只得打着包票跟经理说,“再这样我抽死他。” 见经理满意了,童延一口气跑到后台更衣室,同台表演的几位早换好衣服等着了。他驾轻就熟地边跑边脱,光着上身的上身很快套上衬衣,接着把牛仔裤换成演出服的丝光面长裤。对着镜子利落地按好暗扣,为了一下扯开衬衣的演出效果,只有最上面一颗是真的衬衣扣。 一行人走到舞台边的走廊,舞台灯已经灭了。就着侧边透着的微弱光线找准自己的位置。 一声震破耳膜的轰响,灯亮,舞台炽热的光芒有如白昼。喧嚷人声瞬时排山倒海似的几乎掀开屋顶,一直到音乐声起还久久不歇。 对童延来说,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前提是,他还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 对聂铮来说,这也是个颇为平常的夜晚。他好静,但究竟是周末,几个朋友叫他出来坐坐,他没推。 一起出来的是两个世交家说得话的同辈,聂铮虽然人在国外长大,但秉承经商世家的训诫,跟这边显赫几家的交情也没丢下。这些年国内经济大势一路走高,做生意,眼光得放长远,人脉尤其重要。 虽然是出于利益的交情,但几番大浪淘沙后,十来年过去仍能深交的就不只是利益关系了,正如今晚邀请他的两位。所以聂铮晚上出来,也完全是休闲。 地方是其中一位选的,聂铮坐在贵宾包间,从大面的落地玻璃望见外头大厅的群魔乱舞,只觉人太多,太吵。 他喝了口酒,味道倒没差什么,于是放下杯,胳膊搭上沙发扶手,嫌吵也没说话。 对边沙发坐着的冷脸男人比他直接,瞟一眼订房间的那位,凉飕飕地说:“这就是你找的地儿?” 订房间的不高兴了,“你习惯给老贺捧场,我跟他又不熟。再说了,今天是请聂大哥,去gay吧合适吗?聂大哥跟我都不是弯的。” 冷脸男人难得有了丝笑意,眼光朝聂铮扫过来,“哦?是吗?” 聂铮神色纹丝未动,只瞧着订房间的青年,严肃地说:“你已婚,喝酒还专找有女人的去处,这事儿得问你家赵太太怎么看。” 订房间的青年立刻怂了,“聂大哥,我可什么都没干,咱们连个陪酒的都没有。” 聂铮继续揶揄,“世风日下。” 冷脸男人则嗤之以鼻,“没出息。” 订房的青年没辙了,眼睛往玻璃外一扫,立刻转移话题:“别说了,这儿还真有男色。” 聂铮下意识地转头朝大厅望去,舞台上五个衬衣男,个个都跨坐在靠背椅上,随着音乐的节奏,晃动着腰,胯在椅背来回蹭动摩擦,动作直白得不忍直视。 他也真是无法直视,不悦地刚要收回眼光,突然觉着中间那个领舞有些眼熟。 依着他这儿到舞台的距离压根看不清脸,但仅是肢体动作,聂铮就无端觉得好像是那个人。 也真不怪他乱猜,童延那个身体做再柔软的动作也透着一股子潇洒,太有个人特色。 此时,舞者们踩着节奏,站了起来。 那领舞扬起头,手贴着前胸,蛇一样向上游弋,在修长脖颈上异常暧昧地摩挲,接着,慢悠悠地解开衬衣最上头的扣子,情/色十足。 不错,站起来身材架子也差不多。 聂铮愣了,这真是几个小时前才跟他分别的那个孩子? 骤然加快的鼓点中,领舞猛地拉开了衬衣前襟,整个精实的胸膛一览无余。 “啧,看那打头的,男人风骚起来真没女人什么事儿,我瞧着都要弯了。” 聂铮心里头突然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恼怒,不紧不慢地起身,“你们喝着,我马上回来。” 童延全然不知自己要被老板抓现行,回了后台,衣服都没换就怒气冲冲地奔着小白花去了。 这会儿舞台表演,几个塔台上舞都停了,小白花自己窝在角落休息,一副世不容我c自怜自哀的样儿。 童延顿时觉着跟这人说也说不通,只不屑地笑了下,转身就走。 谁知小白花还叫着了他,“童延,咱们在这演出的事儿不会给公司知道吧?” 童延没好气地说:“你长长脑子。咱们公司那些人,寻常的,就算看见了也不会管你的死活,位置高点的谁认识你?” 一场舞下来口干舌燥,童延想到调酒师那还备了杯冰水等着他,也没多留,立刻就开门出去了。人刚晃到走廊转角,脚立刻收了回来,人飞快地缩到墙后。 不是吧,这么邪?刚才他好像看到了聂铮? 小心地探出一只眼睛,果然,亮堂堂的走廊,聂先生已经走到一半,旁边还跟着毕恭毕敬的经理。只是一瞥,童延看见聂铮唇紧抿着,一丝笑意也没有,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步子不快,但足够钝重坚定。 他又看了一眼,聂铮目不斜视地问跟在一边的经理,“童延常来这儿?” 经理刚好知道他真名,“是,经常。今天,还带来个朋友。” 真他妈见了鬼了!居然真是来找他的,简直现场打脸。 童延这会儿真是吓得心尖儿都发颤,不要命似的往回撤,转瞬就窜回了更衣室,用力甩上了门。 这可怎么办才才才才好?抱大腿跪跪跪跪着叫爹? 刚好小白花蹭出来,“怎么了?” 童延着急上火,根本不想说话。 但脑子转了两圈,上前一把拽住小白花的手,“你听我说,聂先生来了,就在外边,咱们今天都逃不掉,这黑锅得找人背了。” 小白花顿时脸色惨白,“什么?” 童延说:“你还记得老黄踢你的那脚吗?” 片刻后,童延拨乱头发坐衣柜前长凳上,对小白花说,“去吧皮卡丘。” 小白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聂铮刚好到了门口。 不服不行,小白花卖惨是专业的,没等聂铮说话就憋出了一把哭音,“聂先生,你救救我们。我们不想被逼着违约。” 聂铮默默打量他们一会儿,眉头只是微皱,但眼光冷得刺骨,“怎么回事?” “是黄叔,”童延就被这眼光迫着替了小白花的台词,“就是我们的经纪人,他逼着我们出来给他赚钱。” 之后的事就可想而知,童延和小白花被聂铮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是第一次,童延知道在聂铮面前惶惶不安到如坐针毡是什么滋味。他们说着事先套好的词,如履薄冰。 而聂铮安静听着,高而平阔的额头下双眼阴影深邃,眼光冷而犀利,感觉像是只孤绝的c安静的c准备捕食的鹰。 童延手肘撑着膝盖,做出一副不太活得下去的样子,不敢直视男人眼睛时只能佯装颓丧地耷拉着头。 一口黑锅被他拖着小白花强行扣到了经纪人头上,当然姓黄的作恶多端应该也没多少委屈。童延倒不太担心穿帮,他被发现违约捞私活儿,事后被查的可不止是他一个,他们一组人,每个屁股都不干净,真盘问下去,想把自己撇清楚的何止他?万一其他人不认,没关系啊,只要他跟小白花咬死自己这份,那就是姓黄的只要挟过他俩。 他说完全部,聂铮的表情依然阴沉,看不出信还是没信,只是接着质问:“你们为什么不举报?” 不是你,是你们,完全公事公办。 小白花磕磕巴巴地说:“我们不知道跟谁说有用。” 童延无话可说,这猪队友。 聂铮依然不予置评,静默中眼神把他俩筛了个透。 话是对小白花一个人说的,“你先走。” 童延:“”额滴个神!不想加戏的时候偏遇上单独加戏。 小白花愣愣应了声好,犹犹豫豫地瞟一眼童延,终究还是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金主大人又好半天默然不语,本来不算大的包间活像个被无限充气的密封罐子,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一会儿过去,童延余光瞟见聂铮终于起身。 只是几步,漆黑锃亮的皮鞋踱入他的视线中,童延慢慢地抬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他抬头望着聂铮,迫不得已地直视,心里头像踹了只猫似的闹得慌。 这孤男寡男面面相觑的什么都别问了,求你干脆干点什么吧大佬。 可聂铮也不再是刚才那般铁面无私的神色,略微眸看着他,虽然依然没什么笑意,嘴唇却没崩得那么紧了。 开口时语气也温和得像是熟人间日常交谈,“那你呢?你为什么没早说?” 童延被压迫住的呼吸终于通畅了,就这事? 真还不如干点嘛。 他张口就甩出了一早准备好的答案,“揭发过自己经纪人的艺人,以后,谁还敢接?” 聂铮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眸色非常平静,就像是悠悠长夜无风无浪的海。 这夜,童延睡得不怎么安稳,他瞧不出聂铮到底把他的洗脑包吃下去没有。他太明白,真要把姓黄的整垮,绝不是他三言两语的事儿,这事儿不彻查不算完。童延越想越不踏实,越想越觉得自己那番说辞到处都是漏洞。 不得不承认聂铮雷厉风行,次日一早,他们一组人都被叫回了公司。 接手这事的艺人事业部的郑总监,打着呵欠来的,但办事不含糊,挨个亲自找人谈话,只是错开了童延和小白花。 童延觉着这事儿要完,惴惴不安了整个上午。 可到中午,消息下来了,老黄违纪辞退,部门里头几个跟他“交情”颇深的同事继续接受调查。 传话的人用一句话作结:聂先生震怒。 童延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玄幻得简直不讲道理。 此时,他还不知道,他毁誉参半的壮阔人生由此开始,他的安稳日子,就在这天终结。 而到了此时,端肃成习惯的聂先生疲惫地靠住椅背闭目养神,“没事。” 没事才怪,聂铮何等人,要不是难受得脑子犯晕,何至于钱包被人撞地上都没发觉。 女秘书看一眼表,时针就快靠向那个罗马数字九,而聂铮连晚饭都没着落,她小心地问:“你想吃点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云泥 如果看到这句话, 请12小时后再来。  暮色低垂, 棚户区那一片屋顶是高低错落的青瓦毡棚,直愣愣戳在外头的违建二三层也活像是打上去的补丁, 连窗子透出来的灯光都蒙着层霾似的有气无力, 放眼望去像从这个繁华城市皮肤外表刨出的一块疤。 童延脚踩着车,看清路灯底下站着的女孩时立刻就想绕道走,却又瞧见有个戴着墨镜的老头竹竿点地从女孩旁边经过, 停下, 颤颤巍巍地摊出手。 女孩想都没想, 打开小手包抽出张钞票,那叫一个好善乐施。 童延一声没吭,脚下用力风似的冲上去,倏地刹住时, 那张票子已经被他飞快地夺到手里。 “童延!”女孩惊喜交加。 他只当没听见, 对着老头没什么好脸色,“老神棍, 一天不讹几笔夜里就合不上眼呗?” 老神棍被他搅了局,瞎也不装了, 呸了声晦气, 竹竿往胳膊底下一夹转身就溜,人快进巷子才敢回头胡沁撒气, “童家小子, 你今年冲太岁, 可别乱张狂。” 童延心里越发烦躁, 但也没追,单腿架地撑住车子,一条胳膊吊儿郎当垂着,见女孩神色愣愣的,略微倾身上前,直视女孩的眼睛唤她回神,“哎!” 女孩跟他四目相对,脸登时红了。 童延笑了,桃花眼眯起的样子十分迷人,手指夹着那张票子晃了晃,“你也是被骗不够,这黑当上多少次都学不乖。” 女孩是他初中同学,名叫叶琳琅,家里是做钢材生意的,虽然前些年暴发了几笔才走入富人行列,但叶琳琅本人可是活生生被宠成了一个傻白甜。 傻白甜一门心思扑在童延身上好几年,最吃不消他这副坏小子样,半晌才回神,“总不能因噎废食,万一碰上真需要帮助的人呢?” 又是这套!估摸着叶琳琅就是揣着这颗拯救苍生的圣母心,对他纠缠到不离不弃的。童延真是怕了,捏紧龙头把儿就准备往家蹭,“行了,该回哪去回哪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叶琳琅连忙拦在他前边,“我拿到电影学院的专业合格证了。” 童延差点以为听了个笑话,“哈?” “我要上电影学院,再过几年,就能跟你当同行了。” 一个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角色把自己往娱乐圈修罗场送,童延好半天才憋出一声冷嗤,撩腿下车,把车架稳,“你饶了自己很难吗?” 叶琳琅一点不生气,“过几天就是我十八岁生日,你能来参加我的party吗?是个汉服游园会,我也给你准备了汉服” “我没空。”童延没接女孩手上的袋子,拽着胳膊就把人往马路上扯,“走,带你玩儿去。” “去哪?” 话音刚落,童延伸手拦住了一辆车,硬生生地把叶琳琅推进去,飞快地甩上门。 “童延” 没管女孩叫得多哀怨,童延死死按住车门,对司机报了个地址,把从骗子手上抢回的二十块从窗子缝塞了进去。带着奸计得逞的快活挥挥手,“别再来了傻妞,咱俩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字面意思,他们不是一个阶层,混不到一处。 穷人对掉到嘴边的肥肉尤其敏感,童延晃回家时,他被白富美找上门的事已经被老神棍添油加醋嚼给他妈听了。 他妈童艳艳脑子不知转到了哪,顶着一张被粉傅得煞白依然遮不住斑点细纹的脸,追在后头问得不依不饶,“那小姑娘谁啊,臭小子,你是不是憋不住对人做坏事了?” 他懒得解释,接过毛巾抹了把脸,眼风一抛露出个通杀的笑,“就你儿子这模样,非要干点什么,人家才找上门?” 童艳艳乐了,一巴掌朝他肩招呼过来,“小王八蛋。” 不过这话也没掺假,童延还真是个万里挑不出一个的样貌。小时候且不提,自他十五六岁后身子骨和眉眼都长开,这一片的小姑娘绕着路都爱往他们家门口过。还不止小姑娘,今年初一童艳艳带他去庙里拜神,娘俩烧完香步行出小街后被辆大奔跟了一路。后来她进店买东西,开大奔的女人下车跟童延搭上了话,童艳艳当时一瞧就明白那眼神什么意思,吓了一跳:那女的穿戴再光鲜都能看出年纪奔着四十去了。童延虽然大个子已经拔到一米八,小精肉也慢慢冒出来了,可发育得再好,也才十八岁。人家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着消费男色的主意吗? 所以别说男人好看不能当饭吃,物以稀为贵,顶顶好看的男人本身就少,上赶着抢的人多着。 当妈的终究怕儿子闯祸,给童延把饭摆上,童艳艳没忘叮嘱,“听说今天那姑娘又是通身名牌,你给老娘记住了,人越是有钱算盘打得越精,你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攀高枝那事,趁早别想。” 油嘴滑舌对童延完全不算事儿,他打了哈哈,“那是!就你儿子这本事,迟早给你挣个影帝回来,还用得着吃软饭?” 全是胡扯。童延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是混娱乐圈的人。一张好脸算是老天赏饭吃,这就好比斗地主开局摸来王炸。可他还真是除了样貌什么也没有,生在底层是命,穷是病,除了那个王炸,其他牌全都不连顺的七,出人头地之路依然是地狱模式。 年前他参加了一场陪太子读书的选秀,揣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心思,跟云星娱乐签了个圈里独一份的霸王约,到如今,没有还是没有。毫无背景,又想在那个圈子出头,只愁没攀高枝的份儿,没有不愿爬的床。 就说他们云星的总裁老聂,那算是个货真价实的老流氓吧,家里放着个贵不可言的老婆,还不分男女地睡遍了公司所有叫得响名的角。他们这帮喽啰平时说起这事,一个一个全人五人六地不愿多谈,甚至偶尔还有人替老聂老婆不平几声,可暗地里又有几个不巴望老流氓这饼砸到自己头上? 头顶一盏昏黄的灯蔫蔫地照着,童延母子俩围桌吃着黑天晚饭,隔着一层破旧的墙板,里间还躺着他久病在床的外婆。 电视里头播着新闻,pd一集团主席聂铮斥巨资入股童延他们公司。屏幕上亮堂堂的会议厅,高鼻深目的高大混血男人跟老聂手一握,十位数资金流向一锤定音。 天壤之别,当真连羡慕的份都没有,但童艳艳眼光还是被吸引过去,“哟,你们公司的事儿。这男的谁啊?够帅的。” 画面切到混血男人独自站在演讲台前,西装革履,从指甲尖到头发稍都透着庄重贵气。童延盯着男人灰蓝的眼珠,漫不经心地说:“聂铮,老聂的亲儿子,现在算是我们半个老板。” 他妈更是不明白了,“儿子插手亲爹的生意还得出这十几亿?他这么年轻,看样子还没靠爹,从哪来这么多钱?” 老聂老婆是东南亚华商巨贾赵东流的掌上明珠,聂铮叼着镶钻金汤匙出生,就算不靠爹,外公可是比爹还货真价实的名门。 但以童延这般境地,当着自己亲娘的面羡慕人家出身好,不是傻逼就是白眼狼。他扯了下嘴角,一句话就遛过去了,“人家自己够本事。他可牛了,有老聂在先,公司都没人背后叫他小聂,只敢叫他聂先生。” 很牛,但其实也是倒霉催的,在公司随便撞见个人就可能是他小妈。童延没忍住,呲地一声笑出来。 嗯,聂先生。 这是2011年的四月,童延十八岁,青春正好,生机蓬勃,少不经事的大脑有更蓬勃的野望。但一穷二白,除了那张令人惊艳的脸。 此时,身出名门的聂铮,回国还不到六十天。 云泥之差,谁也没法把他们联想到一处。 只是,造化奇妙,他们的故事,就从这里拉开序幕。 又按住照片,“童延,这孩子能被你撞上,别说,运气还真好。这模样嘛——”抬头,直视聂铮的眼睛,没说下去。 聂铮不耐烦人跟他耍花腔,“你想说什么?” 郑总监一笑,“没什么,他模样放这几个孩子里最出挑。” 聂铮说:“他被我撞见,也不算越级上报,别追究不该追究的。另外,注意你们的办事效率。” 这件事很快告一段落,一时也没传播得太广,只是,艺人事业部内换了几个人,留下的也都服帖了,事儿是打着聂铮的名办的,于是有了聂铮震怒这个传闻。 比老黄收拾包袱走人更可喜的是,童延这组艺人中的两个很快就被指派到新经纪人手上,并跟公司重新签了一份经纪约,签约金跟公司叫得上名的那些不能比,可相较他们最初签约时那点打发乞丐的零头好多了。小白花就是其中之一,而且签的那位女经纪人小有名气。 剩下的据说也会陆续接到安排,童延眼巴巴地望着等着。就在这事儿发生的第三天,他刚从训练室出来,在走廊遇见了郑总监。 郑总监名叫郑昭华,三十出头,是个海龟,算是个在圈里混油了的资深角色,做着影视制作人,还做过经纪人。几年前云星能跟明影帝对着打打擂台的那位中生代男星就是他带出来的。后来自己一手拔大的苗被明影帝排挤得单方面宣布跟公司解约,郑昭华几年辛苦转眼打了水漂,据说被伤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之后硬是没再正儿八经带过艺人。 不管这血泪史有多荒腔走板,这人终究也是棵大树。还离了几步远,童延就麻利地打了个招呼,“郑总监好。” 郑昭华一瞧见他立刻招手,唤小狗似的,“过来过来。” 童延:“”前天那事到底得罪这家伙了? 果然,他蹭过去,郑昭华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童延?连聂铮都敢忽悠,你很有胆啊。” 童延懵了。 可再懵也不是怯场的时候,他做出个不明就里的表情,“您说什么?我怎么敢骗聂先生。” 郑昭华突然板脸一声吼:“千年妖怪面前演什么聊斋?” 童延也是个硬茬,看这脸色自己也不乐意和颜悦色了,“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郑昭华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童延气不顺地扯出一个笑:“我赶着出去,先走了。” 但转瞬胳膊就被拽住了,童延回头时瞧见郑总监一脸笑意如沐春风,“别啊,再说几句。” !?这他妈是个神经病吧! 但神经病的思维出人意料的清楚,把童延留住,郑总监终于有了正形,“你以为你做得很漂亮?简直是漏洞百出,要不是我去查,顺手给你捂着,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还难说。” 这就真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了,童延问:“为什么?” 郑总监又笑了,眼角眉梢尽是风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知道你错在哪吗?第一,这事儿不管是怎么捅出来的,我这个部门负责人在聂铮那吃了排头,自然要记着你。你以为你为什么还没经纪人,我干的。聂铮不许我给你们小鞋穿,那就先让肖白骅得着好处给人看,至于你嘛,委屈委屈,等我气消了再做打算。” 坦坦荡荡啊,论不要脸童延第一次对人服气。 童延强压着火气,装孙子哄神经病开心,“总监!大人!那您老打算哪天消气?” 郑昭华大手一挥,“不急。” 童延:“”艹你祖宗。 没等他开艹,郑总监又说:“还有第二呐,你听不听?” “您说。” “你说你队友找谁不好,肖白骅,这种对节操特别陶醉,心里头还有点不切实际幻想的角色,迟早到聂铮面前主动承认错误把你卖了信不信?” 别说,小白花还真是这样的人。 不想被人诓,童延还想再挣扎一下,“那天他戏不比我少,得有多蠢才上赶着拆自己的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云泥 如果看到这句话, 请12小时后再来。 童延头都要炸了,他喜欢有个屁用。所以语气也有些烦躁:“您也悠着点吧, 架子搭太高,我怕我没命落地。” 就只差没直说,这人在外头传消息是逼公司就范了。童延认真希望公司能就范,但也是认真担心这孽力回馈后反而会弄死他。 而且,有了陈特助在先,童延这次对贴到跟前的好事好歹有了些戒心,“不是, 您能不能说说, 到底看上我哪?” 刘导气都没喘一下, “你贴合角色啊,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我追求的是完美无缺的艺术,懂吗?” 童延没说信,现在的事实容不得他说信或不信。 聂铮的女秘书就是第二天大早找上他的。童延接到电话,胡乱套了件衣服急匆匆出去,见车停在路边, 女秘书在门旁站着。 小跑着过去, “姐姐,有事儿?” 女秘书也开门见山,“我来问你两件事, 第一, 你是怎么勾搭上陈特助的。” 呵呵, 傻逼终于被查了。童延眼都没眨一下,“他送衣服下来那天,我跟出去给他递了盒烟,他就把老板给卖了呗。” “他不抽烟。你老实点,一个字也不许掺假!” 妹的,就知道哄不住人。 童延干脆不加料了,“好吧。我跟出去跟他套了几句近乎,他开始滑不溜手地没接招。” “后来呢?你想想当时的情况,从头到尾,要紧不要紧的,都跟我重现一遍。” 这么认真?童延也认真了,要紧不要紧的都得说,幸亏他记性好。 “我跟他走到广场外边,没说几句,来了辆车,他就去上赶着拍马地招呼车里人了。” 女秘书立刻来了精神:“谁的车?什么车?” 童延笑了下,“那车窗子只下了一条缝,里边是什么人我也没看清啊。反正是辆豪车,黑色的,牌子不记得了。” “接着陈助理就被叫上了车,车还是停着没走,不知道他们要说多久,我正打算回去,结果,陈特助刚好下来就把我叫住了。这一次对我脸色就好多了,胡聊了几句就让我留了电话,当天就跟我说了聂先生那天出去的时间。” “就这样?” “姐姐,我脑汁都绞给你了。” “第二件事,你去夏姨那碰聂铮,也是陈特助给你通的消息?” 妈的,这事儿姓陈的也没招啊。童延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是。” 这次他被盘问了半个多小时,女秘书一板一眼地录下他说的全部。见女人上车要走,童延忙追着问:“姐姐,你看我还有救吗?” 女秘书说:“你得自救。”意思是乖乖的,别再继续作死。 可被童延听在耳朵里就走了个样:这分明是在提醒他不要束手待毙。 可怎么做才能不束手待毙?童延在马路沿上坐了一会儿,聂铮,一切症结都在聂铮身上,他得自己见聂铮。 事情决定了就没什么好犹豫,童延回家骑上自行车,再次出门往南郊去了。刚才女秘书提到夏老太太,今天周六,上次他去那撞聂铮也是周六,聂铮看起来跟夏老太太感情不错,是每周固定时间上门也说不定。 这天也算他运气好,急吼吼地一个多钟头出城到了村里,隔了十多米远就瞧见聂铮的那辆suv没像上次一样停进车库,而是停在夏老太家院子门口。 童延下车擦了把汗,合适不合适也都顾不上了,不敢太用力地拍了几下门。 和上次一样,听见老太太问了声是谁,而后铁院门上的小门开了,聂铮站在门口,一看见是他,脸色直接来了个晴转阴,连多云的过度都没有。 “聂先生。”童延怯怯地叫了声。 这次,聂铮没请他进去,而是自己出来,把门关上,冷冷地说:“就在这儿说。” 童延无端觉得后头一定还省略了半句:说完快滚。 童延是认真觉得这男人有点精神分裂,那晚上的事儿,甭管聂铮忘得多干净,做的时候,这人可是把平常他们俩之间那点零碎都记得清楚极了。聂铮卯着力气干他,还掐着他以前说的话,痣都给他蹭破了一层皮,那可真是想着是他还激动得上天入地似的。一觉醒来,要命,换了一个人,就眼下对他这个嫌恶劲儿这他妈找谁说理。 但他也知道不是说理的时候,现在他还把聂铮当个平常男人看,那纯属脑残。童延很清楚,这人一句话能定他生死,于是老实恭敬地说:“聂先生,我来跟您说声对不起。” 而此时的聂铮,心情说不复杂是假的。男人的思维挺没道理,这人就摆在面前,有过亲密的身体关系,心理感受果然不一样。几天没见,聂铮很奇怪自己见到这孩子,第一感觉居然是,瘦了些。 但肚子里头那股恼怒依然还在:一是厌恶童延小小年纪就谎话连篇c不择手段;更多的则是憎恶自己年纪大一轮,居然就大意到真着了道。 所以聂铮没留情面,“说正事。” 童延也看出男人没有接受道歉的心思,只能省去套话,开始讨饶,“聂先生,是我错了,我不该冒犯您,今天来是想求您放我一马。我做过的事自己担着,只要您能消气,怎么罚我都行。” 聂铮看他一会儿,“怎么罚?” 童延:“”我睡了你,你睡回来不就得了。 但这话一定是不能说的,聂铮明显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为了扯平,他咬牙道:“您找个人强我一次,这事儿能过去吗?” 聂铮险些背过气去。 这一口气喘顺,聂铮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你现在就走,别再让我在这儿看见你。” 童延:“”一次不行得两次? 没等童延开口,一阵铃声突兀地响起,聂铮转身到一边,背对着童延,掏出手机,按下接听。 电话是女秘书打来的,女秘书一改往常的利落,欲言又止地说:“那天叫陈特助上车的人我查到了,你要有心理准备,那个人是” 这一通电话挂断,聂铮倒是真心顾不上童延了,陈助理背后的人是谁,他猜都没往那个人头上猜。陈助理最初不欲搭理童延,上过一趟那个人的车就搭理上了,突然的转变,跟车里的人有关,完全有可能。 如今想来,那人算计他嫁祸明影帝完全有动机,毕竟,一直恨他对明影帝不够狠。而且,根据也不是没有,他回国后,每个周末都来看夏姨,其他人不知道,那人是知道的。这能解释不久前,陈助理为什么能指使童延到这儿来找他。 没心思管童延还站在一边,推门就要往院子里去。 童延并不知道金主刚得知的真相多了不得,擦身过时,顺手就拽住了聂铮的胳膊:“聂先生” 聂铮强扳开那只手。 “吱吖”一声,门开了,夏姨站在院子里,正巧看见他们拉扯的样儿,顿时瞠目,“你们怎么了?” 聂铮没说话,童延把胳膊放下了。 老太太还是一脸忧色,“你们在吵架吗?聂铮啊,小童还是个孩子,有话好好说,不要凶他。先到院子里去吧。” 聂铮就冷眼看着夏老太太对童延忙不迭的表示关切,只觉反常,老太太平时是极有分寸的,从来不管不该插手的事,眼下却不问原因地站在他的另一边。其实从上次老人家看脸不容分说留童延吃饭的时候,他就觉得反常了,老人家对童延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对陌生人。 这会儿理智回流,他心反而静了,吩咐童延:“你先回去,改天我给你一个说法。” 童延也觉当着老人家面拉扯不好,于是应了声好,跟夏老太太告别便离开了。 聂铮回到院子里,见夏老太太仍满脸不舍,问:“您这么关心童延,只是因为他模样好?” 果然,夏姨神色大变。 老太太比老聂大十五岁,照顾聂铮之前在聂家帮佣,也算是看着老聂长大。 聂铮想到自己曾经听说过的只言片语,强压住胸口的翻腾,直视老人家的眼睛,“他像谁?应该是个我没见过,您很熟悉的人。他像谁?” 夏姨眼圈红了,抹了把泪,“聂铮,你不要怪我。都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啊” 聂铮好半天说不出话,果然,那个人要借他手对付的,还不止明影帝。童延可能不是工具,本身也是目标之一。 同一个时间,《大荒》定妆照摄影棚的化妆室,郑总监和明影帝大眼瞪小眼。 郑总监说:“把聂铮那晚的事传遍全公司的人是你,煽风点火c说童延仗聂铮的势抢戏的人也是你,你这样除了恶心人,还有什么用?” 明影帝很得意,“谁说没用处,你们想签的那位,现在不就不敢接招了吗?我现在不还是公司男星头一位吗?” 说到他想签的那位一线男星,郑总监说:“你大概还不知道,昨天晚上,聂铮自己跟着我去见了他一次。” 明影帝说:“够放得下架子啊。” 郑总监说:“你是怎么唆使刘导放消息的?跟他说,公司不随便答应童延接戏,是因为要力捧童延,用现在这个新人的片酬找童延演那个角色合适?” 说公司打算力捧童延意味着什么:说不定片子现在开拍,拍摄制作到播出的大半年间,童延就声名鹊起了,用纯新人的片酬请人入组,片子播放时新人已经有了鲜肉的人气,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刘导演本身就属意童延,被明影帝这样一忽悠,就更坚决了,因此才跟明影帝一块对外造势,非童延不可。 明影帝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怎么说都行。” 郑总监摸摸下巴,“那对不起,我也去刘导演那添了把火,透风让他找聂铮本人。昨晚上,签约那位跟我和聂铮面谈的时候,刘导进去求人了。”这就是所谓的将计就计。 之后的事可想而知:当着那位一线大牌的面,刘导演求聂铮让童延出演新戏,聂铮还装模作样地推了下,说童延实在难以胜任,建议他考虑考虑公司其他艺人。郑总监又添一把火,手上正好带着小白花的资料,立刻就送上去了,问刘导你看这位怎么样,资历胜过童延,科班出身。 由此,谣言不攻自破。聂铮不是老聂,没昏头到只捧枕边人的地步。 明影帝听完愣了。 郑总监很愉快,“现在这两孩子都要去刘导新戏冒头了,我替他们谢谢你,尤其替童延谢谢你,本来还准备多晾他两天。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之后,公司一哥就不是你了。” 明影帝竹篮打水一场空,脸色挂不住了,起身就要离开。 郑总监又笑笑说:“你从来没见过童延本人,那晚在游艇上也没看清他的脸吧?” 明影帝不屑,“没看清有怎么了?一个喽啰,值得我一见?” 郑总监乐不可支,“那你真应该见见,你拿他造了一场势,说不定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老聂要是哪天好奇,看童延一眼,说不定你和聂太太都没处站。” “别拐弯抹角!” “老聂自己病在小旧楼不肯叫人那次,咱俩不是一块上过门吗?卧室墙上挂着的照片,你也挺放心上的。童延跟照片上那个人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明影帝顿时瞠目结舌。 郑总监越说越想乐,“你还真没见过童延啊,那把他往聂铮床上送的人也不是你?” 突然,听见门外“啪嗒”一声。 郑总监回过神,“谁?”意味深长地看明影帝一眼,追着声音就出去了。 明影帝依然神思不属,一刻都没等,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助理,“你把童延的照片传给我!” 不一会儿,照片来了。 明影帝只看了一眼,立刻把手机砸得老远。 “我长得寒酸?” 经纪人边喘气边拿眼觑他,童延长相岂止不寒酸,手下几个孩子素颜照片摆在一块,一定是童延那张先跳出来,好看得极具攻击性。 童延脾气比长相更艳烈,听不到回答,上次挨的一巴掌半点不含糊地还回去,笑眯眯地说:“呀,我手重了。” 姓黄的用力挣,硬是忍着没敢说话。 从来就知道权势是个好东西,但这是童延平生第一次用自己的鼻子嗅到这两个字的馥郁芬芳,这气味流进肺腑,涤荡喉肠,恰如一副强力营养剂,催得人血管贲张,腰杆被浇铸得铁一样硬,四肢有力得肆意横行方能痛快,美妙至极。 童延足足横了两分钟,跑出训练室发现送衣服的精英男影都不见了,这才有些后悔刚才在傻逼身上浪费的时间太长。 所幸碰见车库保安试着问了句,保安说那位陈特助刚才没上楼,而是走着出去了。童延也跟着出去,云星大楼立在他身后依然像一块永远爬不上顶的石碑,然而,他要找的人就在楼前广场,看起来刚跟人说完话。 聂先生的助理是吧? 没管这人只有一面的交情,童延迎上去打招呼,“陈特助。” 他还没忘记这番吐气扬眉到底是沾了哪条大腿的光,这条大腿,他得持续可发展地抱下去。 如今聂铮可不是童延一个人眼里的大腿。周日他跟老聂达成了什么共识,除了在场的另一位董事没人知道。周一的董事会,一系列人事变动在他的主持下来得猝不及防,老聂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任何异议,听之任之,出门还意味深长地跟人玩笑:“想不到我也能享几天儿孙福。” 聂铮俨然成了新的决策者。 高处的天色变了,各方妖孽闻风而动。 童延在楼下缠着那位特助时,聂铮正回自己的办公室,一出电梯,就见面容姣好的女人亭亭立在门口,薄外套里头事业线露得恰到好处,一双明眸切切望着他,“聂先生,这么巧。” 短短二十四个小时,这是第八个。 什么风气。 聂铮很有风度地没表现出半点厌恶,忽略巧字单刀直入,“想谈谈你的角色?” 女明星一愣,这么直接? 聂铮步履稳健,“《大荒》的执行制作人是郑总监,他会亲自联系你。” 女明星:“”谁要见“执行”制作人! 但聂铮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办公室去了。 好不容易堵到大金主,她跟到门口,一个聂字还没出口,聂铮的女秘书迎到她面前,“李小姐” 等聂铮进了门,女秘书又笑笑,“您是个了不起的演员,应该知道自己本职是什么。” 女明星昂起下巴不情不愿地走了,留下的惑人香水味浮荡在空气中持久未散。秘书小姐摇摇头,好好一公司大楼妖气冲天活像个盘丝洞,“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云泥 如果看到这句话, 请12小时后再来。  第十六章 女秘书听到楼上有动静,顾不得深夜时间过于私密,更顾不得聂铮不喜在卧室以外的地方穿睡衣, 披了件外袍就往楼上闯,毕竟童延作死前科还在, 聂铮今晚又喝了酒, 可别再弄出点事来。 上楼一看,愣了。 聂铮换了身家居服在靠墙沙发坐着, 面沉如水。而童延也穿的一身周正到站在窗子边上欣欣然地, 又在背着八荣八耻, 又! 这什么情况? 最后一个音落下, 房间安静许久, 可以感受得到的气压低,老板还能发火那就是没事,女秘书打算回房睡了。 刚退回门口就听见聂铮对童延说:“既然以后要同住,我现在跟你约法三章。” 童延像是愣了下, 没一点跟不高兴或害怕有关的情绪, “你只管说。” 聂铮的声音沉而冷冽,“第一,别再想上我的床。” 女秘书:“”又!爬床了?这是什么样百折不挠的精神。 聂铮还在持续低气压,“第二,以后至少离我一尺远。” 女秘书:“”这也真是被逼急了, 从没见聂铮当面跟谁这么直接地不留情面。 很快, 听见童延问:“那我要是不小心犯了呢?我是说不小心。” 一阵穿堂风吹过来, 女秘书脑子嗡嗡作响,从来没见过这么敢于直面惨淡人生的真勇士,都这个地步了,这是还不死心,还在计算犯罪成本吗? 而聂铮再开口时,语气冷过西伯利亚的寒风,“你可以试试。” 没用,没丁点用。女秘书敢打赌那孩子现在脑内音就一句话——试试就试试。 事实证明女秘书的猜测是对的。次日清晨,聂铮在泳池畅游半个小时,最后一趟完毕,从水里冒出头,伸手用力抹了把脸,眼刚睁开就看见童延眼睛笑成弯的一双眼睛,“聂先生,早安。” 见童延手里还拿着他的浴袍。聂铮撑着扶杆从水里上岸,朝着男孩冷冷扫了一眼,童延会意才退出安全距离,伸长胳膊把浴袍递到他跟前,“给。” 伸手不打笑脸人是道理的,纵然知道童延多爱折腾,但面对一个比自己小一轮的孩子的小意殷勤,以及刻意放低的姿态,安心消受不应该,聂铮火也发不出来。 接过浴袍套上身,系好带子,聂铮依然面无表情,但离开前,终究还是说了谢谢。 童延则亦步亦趋地跟在金主身后,当然,在一尺远以外。 别问他为什么昨晚睡前才吃了一顿排头,今天眼睛一睁又继续粘着聂铮。这话用得着问?吃点冷眼就相看两厌或各自疏离,那是小两口吵嘴或者小情人闹别扭才做的事。可他要是住在一处就真拿自己当金主的什么人那也是拎不清。 他现在得靠着人发达,他这是伺候老板,老板气不顺,背个八荣八耻,送上门让人撒个气又死不了?这世上没白吃的午餐,反正目标都是让聂铮高兴,背八荣八耻和暖床有区别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鸡飞狗跳的第一夜过去,这天还得在一栋楼里共事。 刘导演的新戏开机在即,童延目前要做的就是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形体训练当然是不能放的。 聂铮刚坐进车里,看见童延从车库的角落搬出了自行车,没多少犹豫地对女秘书说:“叫他上车。” 反正从昨天后,他和童延什么样,公司以讹传讹大概已经没人不知道了,还刻意回避同去同来,简直是空矫情。 就此,一ss和小喽啰清早同乘一辆车到了公司。 司机打开门,聂铮长腿跨下车便往大厅迈,女秘书高跟鞋噌噌踩在身后。 没走几步就听后头传来男孩年轻的声音,“聂先生。” 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脑仁疼。 转瞬,童延一阵风似的卷到他旁边,“聂先生,再见。” 避开其他人视线,又对他抛了个媚眼,热情洋溢活像冬天里的一把火。 别问为什么,郑总监已经在大厅等着聂铮了,带着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或许不只是等着聂铮,而是等着他们。 童延得等电梯,郑总监跟着聂铮先进了另一部直达电梯,电梯门合严,“嗤——”郑总监笑得肩膀都耸动起来。 聂铮一如既往地淡定,淡定成一张棺材脸。 郑总监乐不可支,“怎么一个晚上就这样了?你这到底是欲求不满呢,还是纵欲过度呢?” 聂铮从电梯镜面看到自己的影子,眼下一圈果真泛着青黑,他昨天晚上的确没睡好。他只是原则性拒绝随便的xg关系,生理机能还正常。一个生理机能正常的男人,经过那一出,睡不好也在情理当中。 想到什么,他问:“一个月后开戏,这些日子你对他没安排?” 郑总监笑:“你说谁?” 叮一声,电梯门开,聂铮嘴唇不悦地抿成一条线,大步朝办公室去了。 郑总监也不继续逗了,跟在后头说:“童延以前只有些拿不上台面做文章的小配角,我打算拍完刘导这部戏再斟酌他的发展方向。这些专业上的决定,你是老板也不能干涉。” 聂铮无异议,“很好。” 很好,一个月没事,童延早晚都能即兴发挥地对他释放荷尔蒙了。 郑总监离开时说:“要不你放了他,我敢担保就算他躲到南极,老聂都能把他找回来。让那老流氓这样坑一孩子多不好,你就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 聂铮没说话。也是,这是他最后一次如他母亲的愿。 童延这天算是认真尝到了飞上枝头当凤凰是什么滋味,往常同组其他人看着他的性子对他有几分忌讳,可今时不同往日了,那是真恭维。 在训练室待到十点,有个小子出去买烟,回来还顺手给他捎了瓶运动饮料,趁他休息时拧开瓶盖笑嘻嘻地递到他面前。 被人高看一眼说不痛快是假的,但当孙子换来的痛快好像又不那么痛快。再说了,他当孙子是因为聂铮能给他资源,在他这孙子面前当孙子,图什么? 童延把饮料接过来喝了,不那么痛快从兜里掏钱甩过去,呵呵笑着说:“谢了哥哥,以后可别再来这个了,有这力气你看着地儿使。” 这是句真话,他又给不了谁多少好处。再说了,都是一个洞里的猴子,比惨一个赛一个,在这帮家伙面前找优越感,自己心里想着都觉着寒碜。 但小白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童延还没忘了自己昨天才被坑过。 别说小白花不是有意坑人,这天中午,郑总监来了一趟,拉扯没几句,又问他:“昨儿到底是谁带你去酒会上找聂铮的?” 童延嚼出了点苗头,心想早晚得弄死那傻逼玩意儿,但还是那句话,都是一个洞里的猴子,修理傻逼他自己就能动手,于是对郑总监打了个哈哈,“我自己找去的呗。” 与此同时,小白花终于逮着机会在聂铮面前投诚。 有童延爬床成功在先,对这些费尽心思找上门的小家伙,女秘书有了防备,因此,小白花跟聂铮说话时,她一直作势整理文件柜,赖在旁边没走。 可能是再不想给人有样学样的机会,聂铮也没让她走。 于是小白花只能当着另一个人的面,陈述了他和童延违约私演c嫁祸老黄的事实。 这事聂铮拿来顺水推舟纵着郑总监清理了部门那些还揣着歪心思的,如今事情都过去了,聂先生自然有其应对。 听小白花坦诚完全部,聂铮严肃地说:“你前经纪人的确胁迫过组里其他艺人,郑总监并没有失察。至于你,虽然做过错事,但坦白从宽,我希望你不再犯。” 小白花愣了下,立刻说:“那童延也被胁迫过?我是说,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他了。坦白说,这些天我抱怨过他想出了这个馊主意,当然,我还是更悔恨自己一念之差。” 女秘书转头笑了,这真是张嘴就露陷。 聂铮不予置评,只嗯了声,“懂得自省很好。行,事情我知道了。”明显是要结束话题。 小白花还在自我剖白: “我想了好多天,还是决定跟您说真相。从小我父亲就教我人无信不立,就算被雪藏,我也不能辜负我受过的教育。我想过了,比不能成功更可怕的是丢失自己。我” 女秘书叹了口气,这一届的孩子都不行啊。 童延那就不用说了,没节操到底,什么事都敢做。可童延虽然恶心恶状叫人没眼看,至少位子还能摆正,位子能摆正是什么意思?只要聂铮不问,他开口闭口都是聂先生聂先生。 说话主语在哪,话题的中心点在哪。 这一位不止恶,还蠢,跟老板说话拼小命把话题往自己身上拉。我,我,我,哪来那么多“我”。聂铮有多少闲功夫关心“我”的心路历程?都是爬床,你是踩着帮过你的人上,踩就算了,还找什么道德制高点?论站道德制高点收拾人聂铮是你十个祖宗都不止。 回去吧孩子,把你那个幌子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比什么都强。 这天聂铮又是应酬到深夜才回家,比前一天更晚,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没有意外,他一下车,像上过发条似的,童延又撒丫子跑出来了,欢天喜地地叫了声:“聂先生。” 聂铮深知这孩子的秉性,眼下只想面上不难看,是认真没那个和乐融融的心思,只是嗯了声,就往屋里去了。 本来打算直接回房把童延屏蔽在世界之外,但路过客厅时,看见转角处的藤织灯罩摆件落脚处散了几根藤条。 走过去认真看了看,也不难修,没顾时间多晚,聂铮干脆脱掉西装,撩起袖子就上了。 童延一直在他旁边陪着,“聂先生,这也是你自己做的?” 聂铮:“嗯。” 果然,童延跟上次反应一样,只是没那么夸张,“厉害了。”但桃花眼里像是撒了碎星,浮光熠熠,shg,shg 聂铮无端觉得自己又被个十八岁孩子调戏了一把,用力把藤条从空隙扎进去,果断放下手里铁钎,不紧不慢地到一边沙发落座,对童延说:“坐下,我们谈谈。” 而童延一见这郑重的架势,心里咯噔一下,卖乖的心思顿时收住,在聂铮对面沙发坐下了。 聂铮目光深而有力,“说说你。就算是没有片约为了生存,只要不在公众场合出卖形象,靠其他活计赚钱公司是不插手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违约去酒吧表演?别再说是经纪人逼迫你。” 这事的真相,原来聂铮真知道啊要完,赶上秋后算账了。 童延眨眨眼,脑子转得飞快,金主想听什么? 聂铮突然一声厉喝,“说实话!” 童延也绷不住了,“靠脸和唱唱跳跳就能赚钱,还来钱快,谁会辛苦吧啦地去做其他的?” 这就对了,聂铮想。 童延小小年纪就知道操持家计他赞赏且怜惜,但不管家里是什么处境,这孩子歪了就是歪了。 童延一门心思爬床门心思讨好他跟违约表演本质没多大区别,说到底无非是:有捷径绝对不走正道,投机取巧,不顾后果,毫无远见。嗯,性子还乖张。 这就好办了,聂铮低头略作思忖,再看向童延时,语气和缓了许多。 就像一个真正宽容的长辈,“你不可能再去酒吧表演,那这一个月都不会有收入,这样不好。” 童延气性下去,对金主一时雨一时晴依然摸不着头脑,听到这句,第一反应就是聂铮要给他钱。 他傍上聂铮目的无比明确,全为资源。眼下有那笔签约金,家里也不急,还真没打算从金主手上直接拿钱,“哎?不用” 但聂铮打断他,“这样,家里阿姨年纪大,这月你在家闲着时看着搭把手。” 童延:“”还真是,一是一二是二。 但这就不算事儿。做点家务怎么了?只要金主喜欢,跟爬床和背八荣八耻照样没区别。 他一口就痛快应了,“行!” 既然傍金主只求资源,他住着白吃白喝也不像样,做点事儿还问聂铮要钱,这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童延正要说不要钱。但聂铮已经朝楼上去了,临走还丢下一句,“就这么办。” 聂铮自认为这个办法可谓一举两得:首先童延精力太旺盛,给找点事做才不会一天训练下来还专心对他“眉目传情”。 第二点更简单粗暴:劳动改造失足少年。 他自己八/九岁那会儿也曾顽皮到一声不吭就能上房揭瓦,后来被赵老拉去学着打理花圃换想要的东西,一身毛病没多久就憋过来了。 劳动改造失足少年,正确! 可事不从人愿,次日大早,童延又在泳池边上拎着浴袍等着他。吃完早饭,童延人不见了,聂铮一推开书房就瞧见只消失了一刻钟的无影小神龙,眼前真是刷地一亮。 童延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行头,扣到顶的白衬衣加黑西裤裹住修长的身体,外边套着合体的围裙把腰束得劲瘦挺拔,人站得比标杆还直,硬是抠出了店员制服诱惑的禁欲味道。 大概是配合这股子禁欲气,童延这次站在大面沉色书柜前,配着背景几乎凝成一副油画。聂铮就看着画上的人把书册插回去,对他十分温文地点下头,眼风含而不露,“聂先生” 聂铮:“”还能说什么? 说童延偷懒耍滑?不存在。这孩子不知道几点起的,动作还十分麻利,楼上楼下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 责备童延刻意穿成这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头疼。 好容易书房只剩下自己,聂铮揉揉眉心,算了,得有耐心,劳动改造失足青年也需要过程。 窗外突然“啪嗒”一声,聂铮眼皮一跳,抬头见除了树枝晃动再没其他什么,这才略微舒了一口气。 刚才他差点以为,窗外会有一只尾巴勾树枝倒吊下来的猴子。 那猴子还顶着童延的脸,还对他抛媚眼,叫他,聂先生。 他来,热舞也没停下。聂铮本人并不在意,甚至觉得训练室中间两个孩子心无旁骛是对的,这是演员该有的专业素养。 所以在其他孩子不顾场面走过来殷勤招呼时,聂铮只是点了一下头,连声都没出,眼神很捧场地注视着舞者的动作脚步。 这是对表演者的尊重,也是作为观众应该有的风度。他对流行舞没什么了解,但也不是完全找不到角度欣赏,各门各类艺术都有一个共同的追求,表现力。 他能欣赏,最初聂铮是这么认为的。毕竟童延是个不错的舞者:每一个动作看似放肆张扬,可又把握得当,这样有力度的舞蹈也跳出了几分随意飘逸的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云泥 如果看到这句话, 请12小时后再来。  楔子 暮色低垂, 棚户区那一片屋顶是高低错落的青瓦毡棚, 直愣愣戳在外头的违建二三层也活像是打上去的补丁, 连窗子透出来的灯光都蒙着层霾似的有气无力, 放眼望去像从这个繁华城市皮肤外表刨出的一块疤。 童延脚踩着车, 看清路灯底下站着的女孩时立刻就想绕道走,却又瞧见有个戴着墨镜的老头竹竿点地从女孩旁边经过, 停下,颤颤巍巍地摊出手。 女孩想都没想,打开小手包抽出张钞票,那叫一个好善乐施。 童延一声没吭, 脚下用力风似的冲上去, 倏地刹住时,那张票子已经被他飞快地夺到手里。 “童延!”女孩惊喜交加。 他只当没听见,对着老头没什么好脸色,“老神棍, 一天不讹几笔夜里就合不上眼呗?” 老神棍被他搅了局,瞎也不装了,呸了声晦气,竹竿往胳膊底下一夹转身就溜,人快进巷子才敢回头胡沁撒气,“童家小子, 你今年冲太岁, 可别乱张狂。” 童延心里越发烦躁, 但也没追,单腿架地撑住车子,一条胳膊吊儿郎当垂着,见女孩神色愣愣的,略微倾身上前,直视女孩的眼睛唤她回神,“哎!” 女孩跟他四目相对,脸登时红了。 童延笑了,桃花眼眯起的样子十分迷人,手指夹着那张票子晃了晃,“你也是被骗不够,这黑当上多少次都学不乖。” 女孩是他初中同学,名叫叶琳琅,家里是做钢材生意的,虽然前些年暴发了几笔才走入富人行列,但叶琳琅本人可是活生生被宠成了一个傻白甜。 傻白甜一门心思扑在童延身上好几年,最吃不消他这副坏小子样,半晌才回神,“总不能因噎废食,万一碰上真需要帮助的人呢?” 又是这套!估摸着叶琳琅就是揣着这颗拯救苍生的圣母心,对他纠缠到不离不弃的。童延真是怕了,捏紧龙头把儿就准备往家蹭,“行了,该回哪去回哪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叶琳琅连忙拦在他前边,“我拿到电影学院的专业合格证了。” 童延差点以为听了个笑话,“哈?” “我要上电影学院,再过几年,就能跟你当同行了。” 一个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角色把自己往娱乐圈修罗场送,童延好半天才憋出一声冷嗤,撩腿下车,把车架稳,“你饶了自己很难吗?” 叶琳琅一点不生气,“过几天就是我十八岁生日,你能来参加我的party吗?是个汉服游园会,我也给你准备了汉服” “我没空。”童延没接女孩手上的袋子,拽着胳膊就把人往马路上扯,“走,带你玩儿去。” “去哪?” 话音刚落,童延伸手拦住了一辆车,硬生生地把叶琳琅推进去,飞快地甩上门。 “童延” 没管女孩叫得多哀怨,童延死死按住车门,对司机报了个地址,把从骗子手上抢回的二十块从窗子缝塞了进去。带着奸计得逞的快活挥挥手,“别再来了傻妞,咱俩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字面意思,他们不是一个阶层,混不到一处。 穷人对掉到嘴边的肥肉尤其敏感,童延晃回家时,他被白富美找上门的事已经被老神棍添油加醋嚼给他妈听了。 他妈童艳艳脑子不知转到了哪,顶着一张被粉傅得煞白依然遮不住斑点细纹的脸,追在后头问得不依不饶,“那小姑娘谁啊,臭小子,你是不是憋不住对人做坏事了?” 他懒得解释,接过毛巾抹了把脸,眼风一抛露出个通杀的笑,“就你儿子这模样,非要干点什么,人家才找上门?” 童艳艳乐了,一巴掌朝他肩招呼过来,“小王八蛋。” 不过这话也没掺假,童延还真是个万里挑不出一个的样貌。小时候且不提,自他十五六岁后身子骨和眉眼都长开,这一片的小姑娘绕着路都爱往他们家门口过。还不止小姑娘,今年初一童艳艳带他去庙里拜神,娘俩烧完香步行出小街后被辆大奔跟了一路。后来她进店买东西,开大奔的女人下车跟童延搭上了话,童艳艳当时一瞧就明白那眼神什么意思,吓了一跳:那女的穿戴再光鲜都能看出年纪奔着四十去了。童延虽然大个子已经拔到一米八,小精肉也慢慢冒出来了,可发育得再好,也才十八岁。人家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着消费男色的主意吗? 所以别说男人好看不能当饭吃,物以稀为贵,顶顶好看的男人本身就少,上赶着抢的人多着。 当妈的终究怕儿子闯祸,给童延把饭摆上,童艳艳没忘叮嘱,“听说今天那姑娘又是通身名牌,你给老娘记住了,人越是有钱算盘打得越精,你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攀高枝那事,趁早别想。” 油嘴滑舌对童延完全不算事儿,他打了哈哈,“那是!就你儿子这本事,迟早给你挣个影帝回来,还用得着吃软饭?” 全是胡扯。童延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是混娱乐圈的人。一张好脸算是老天赏饭吃,这就好比斗地主开局摸来王炸。可他还真是除了样貌什么也没有,生在底层是命,穷是病,除了那个王炸,其他牌全都不连顺的七,出人头地之路依然是地狱模式。 年前他参加了一场陪太子读书的选秀,揣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心思,跟云星娱乐签了个圈里独一份的霸王约,到如今,没有还是没有。毫无背景,又想在那个圈子出头,只愁没攀高枝的份儿,没有不愿爬的床。 就说他们云星的总裁老聂,那算是个货真价实的老流氓吧,家里放着个贵不可言的老婆,还不分男女地睡遍了公司所有叫得响名的角。他们这帮喽啰平时说起这事,一个一个全人五人六地不愿多谈,甚至偶尔还有人替老聂老婆不平几声,可暗地里又有几个不巴望老流氓这饼砸到自己头上? 头顶一盏昏黄的灯蔫蔫地照着,童延母子俩围桌吃着黑天晚饭,隔着一层破旧的墙板,里间还躺着他久病在床的外婆。 电视里头播着新闻,pd一集团主席聂铮斥巨资入股童延他们公司。屏幕上亮堂堂的会议厅,高鼻深目的高大混血男人跟老聂手一握,十位数资金流向一锤定音。 天壤之别,当真连羡慕的份都没有,但童艳艳眼光还是被吸引过去,“哟,你们公司的事儿。这男的谁啊?够帅的。” 画面切到混血男人独自站在演讲台前,西装革履,从指甲尖到头发稍都透着庄重贵气。童延盯着男人灰蓝的眼珠,漫不经心地说:“聂铮,老聂的亲儿子,现在算是我们半个老板。” 他妈更是不明白了,“儿子插手亲爹的生意还得出这十几亿?他这么年轻,看样子还没靠爹,从哪来这么多钱?” 老聂老婆是东南亚华商巨贾赵东流的掌上明珠,聂铮叼着镶钻金汤匙出生,就算不靠爹,外公可是比爹还货真价实的名门。 但以童延这般境地,当着自己亲娘的面羡慕人家出身好,不是傻逼就是白眼狼。他扯了下嘴角,一句话就遛过去了,“人家自己够本事。他可牛了,有老聂在先,公司都没人背后叫他小聂,只敢叫他聂先生。” 很牛,但其实也是倒霉催的,在公司随便撞见个人就可能是他小妈。童延没忍住,呲地一声笑出来。 嗯,聂先生。 这是2011年的四月,童延十八岁,青春正好,生机蓬勃,少不经事的大脑有更蓬勃的野望。但一穷二白,除了那张令人惊艳的脸。 此时,身出名门的聂铮,回国还不到六十天。 云泥之差,谁也没法把他们联想到一处。 只是,造化奇妙,他们的故事,就从这里拉开序幕。 童延脚踩着车,看清路灯底下站着的女孩时立刻就想绕道走,却又瞧见有个戴着墨镜的老头竹竿点地从女孩旁边经过,停下,颤颤巍巍地摊出手。 女孩想都没想,打开小手包抽出张钞票,那叫一个好善乐施。 童延一声没吭,脚下用力风似的冲上去,倏地刹住时,那张票子已经被他飞快地夺到手里。 “童延!”女孩惊喜交加。 他只当没听见,对着老头没什么好脸色,“老神棍,一天不讹几笔夜里就合不上眼呗?” 老神棍被他搅了局,瞎也不装了,呸了声晦气,竹竿往胳膊底下一夹转身就溜,人快进巷子才敢回头胡沁撒气,“童家小子,你今年冲太岁,可别乱张狂。” 童延心里越发烦躁,但也没追,单腿架地撑住车子,一条胳膊吊儿郎当垂着,见女孩神色愣愣的,略微倾身上前,直视女孩的眼睛唤她回神,“哎!” 女孩跟他四目相对,脸登时红了。 童延笑了,桃花眼眯起的样子十分迷人,手指夹着那张票子晃了晃,“你也是被骗不够,这黑当上多少次都学不乖。” 女孩是他初中同学,名叫叶琳琅,家里是做钢材生意的,虽然前些年暴发了几笔才走入富人行列,但叶琳琅本人可是活生生被宠成了一个傻白甜。 傻白甜一门心思扑在童延身上好几年,最吃不消他这副坏小子样,半晌才回神,“总不能因噎废食,万一碰上真需要帮助的人呢?” 又是这套!估摸着叶琳琅就是揣着这颗拯救苍生的圣母心,对他纠缠到不离不弃的。童延真是怕了,捏紧龙头把儿就准备往家蹭,“行了,该回哪去回哪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叶琳琅连忙拦在他前边,“我拿到电影学院的专业合格证了。” 童延差点以为听了个笑话,“哈?” “我要上电影学院,再过几年,就能跟你当同行了。” 一个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角色把自己往娱乐圈修罗场送,童延好半天才憋出一声冷嗤,撩腿下车,把车架稳,“你饶了自己很难吗?” 叶琳琅一点不生气,“过几天就是我十八岁生日,你能来参加我的party吗?是个汉服游园会,我也给你准备了汉服” “我没空。”童延没接女孩手上的袋子,拽着胳膊就把人往马路上扯,“走,带你玩儿去。” “去哪?” 话音刚落,童延伸手拦住了一辆车,硬生生地把叶琳琅推进去,飞快地甩上门。 “童延” 没管女孩叫得多哀怨,童延死死按住车门,对司机报了个地址,把从骗子手上抢回的二十块从窗子缝塞了进去。带着奸计得逞的快活挥挥手,“别再来了傻妞,咱俩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字面意思,他们不是一个阶层,混不到一处。 穷人对掉到嘴边的肥肉尤其敏感,童延晃回家时,他被白富美找上门的事已经被老神棍添油加醋嚼给他妈听了。 他妈童艳艳脑子不知转到了哪,顶着一张被粉傅得煞白依然遮不住斑点细纹的脸,追在后头问得不依不饶,“那小姑娘谁啊,臭小子,你是不是憋不住对人做坏事了?” 他懒得解释,接过毛巾抹了把脸,眼风一抛露出个通杀的笑,“就你儿子这模样,非要干点什么,人家才找上门?” 童艳艳乐了,一巴掌朝他肩招呼过来,“小王八蛋。” 不过这话也没掺假,童延还真是个万里挑不出一个的样貌。小时候且不提,自他十五六岁后身子骨和眉眼都长开,这一片的小姑娘绕着路都爱往他们家门口过。还不止小姑娘,今年初一童艳艳带他去庙里拜神,娘俩烧完香步行出小街后被辆大奔跟了一路。后来她进店买东西,开大奔的女人下车跟童延搭上了话,童艳艳当时一瞧就明白那眼神什么意思,吓了一跳:那女的穿戴再光鲜都能看出年纪奔着四十去了。童延虽然大个子已经拔到一米八,小精肉也慢慢冒出来了,可发育得再好,也才十八岁。人家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着消费男色的主意吗? 所以别说男人好看不能当饭吃,物以稀为贵,顶顶好看的男人本身就少,上赶着抢的人多着。 当妈的终究怕儿子闯祸,给童延把饭摆上,童艳艳没忘叮嘱,“听说今天那姑娘又是通身名牌,你给老娘记住了,人越是有钱算盘打得越精,你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攀高枝那事,趁早别想。” 油嘴滑舌对童延完全不算事儿,他打了哈哈,“那是!就你儿子这本事,迟早给你挣个影帝回来,还用得着吃软饭?” 全是胡扯。童延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是混娱乐圈的人。一张好脸算是老天赏饭吃,这就好比斗地主开局摸来王炸。可他还真是除了样貌什么也没有,生在底层是命,穷是病,除了那个王炸,其他牌全都不连顺的七,出人头地之路依然是地狱模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云泥 如果看到这句话, 请12小时后再来。  又按住照片,“童延,这孩子能被你撞上,别说, 运气还真好。这模样嘛——”抬头,直视聂铮的眼睛, 没说下去。 聂铮不耐烦人跟他耍花腔, “你想说什么?” 郑总监一笑,“没什么, 他模样放这几个孩子里最出挑。” 聂铮说:“他被我撞见, 也不算越级上报,别追究不该追究的。另外, 注意你们的办事效率。” 这件事很快告一段落, 一时也没传播得太广, 只是,艺人事业部内换了几个人,留下的也都服帖了,事儿是打着聂铮的名办的,于是有了聂铮震怒这个传闻。 比老黄收拾包袱走人更可喜的是, 童延这组艺人中的两个很快就被指派到新经纪人手上,并跟公司重新签了一份经纪约,签约金跟公司叫得上名的那些不能比, 可相较他们最初签约时那点打发乞丐的零头好多了。小白花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签的那位女经纪人小有名气。 剩下的据说也会陆续接到安排, 童延眼巴巴地望着等着。就在这事儿发生的第三天,他刚从训练室出来,在走廊遇见了郑总监。 郑总监名叫郑昭华,三十出头,是个海龟,算是个在圈里混油了的资深角色,做着影视制作人,还做过经纪人。几年前云星能跟明影帝对着打打擂台的那位中生代男星就是他带出来的。后来自己一手拔大的苗被明影帝排挤得单方面宣布跟公司解约,郑昭华几年辛苦转眼打了水漂,据说被伤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之后硬是没再正儿八经带过艺人。 不管这血泪史有多荒腔走板,这人终究也是棵大树。还离了几步远,童延就麻利地打了个招呼,“郑总监好。” 郑昭华一瞧见他立刻招手,唤小狗似的,“过来过来。” 童延:“”前天那事到底得罪这家伙了? 果然,他蹭过去,郑昭华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童延?连聂铮都敢忽悠,你很有胆啊。” 童延懵了。 可再懵也不是怯场的时候,他做出个不明就里的表情,“您说什么?我怎么敢骗聂先生。” 郑昭华突然板脸一声吼:“千年妖怪面前演什么聊斋?” 童延也是个硬茬,看这脸色自己也不乐意和颜悦色了,“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郑昭华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童延气不顺地扯出一个笑:“我赶着出去,先走了。” 但转瞬胳膊就被拽住了,童延回头时瞧见郑总监一脸笑意如沐春风,“别啊,再说几句。” !?这他妈是个神经病吧! 但神经病的思维出人意料的清楚,把童延留住,郑总监终于有了正形,“你以为你做得很漂亮?简直是漏洞百出,要不是我去查,顺手给你捂着,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还难说。” 这就真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了,童延问:“为什么?” 郑总监又笑了,眼角眉梢尽是风流,“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知道你错在哪吗?第一,这事儿不管是怎么捅出来的,我这个部门负责人在聂铮那吃了排头,自然要记着你。你以为你为什么还没经纪人,我干的。聂铮不许我给你们小鞋穿,那就先让肖白骅得着好处给人看,至于你嘛,委屈委屈,等我气消了再做打算。” 坦坦荡荡啊,论不要脸童延第一次对人服气。 童延强压着火气,装孙子哄神经病开心,“总监!大人!那您老打算哪天消气?” 郑昭华大手一挥,“不急。” 童延:“”艹你祖宗。 没等他开艹,郑总监又说:“还有第二呐,你听不听?” “您说。” “你说你队友找谁不好,肖白骅,这种对节操特别陶醉,心里头还有点不切实际幻想的角色,迟早到聂铮面前主动承认错误把你卖了信不信?” 别说,小白花还真是这样的人。 不想被人诓,童延还想再挣扎一下,“那天他戏不比我少,得有多蠢才上赶着拆自己的台。” 郑总监嗤笑一声,“你还是嫩,别听外面瞎传,肖白骅没跟老聂睡过。他就指着立牌坊上位,懂了没?” 童延:“”小白花真没跟老聂? 这不是重点,“您替我们瞒过,真让小白花要真把事情捅出去,您也讨不着好。” 郑总监完全无所谓,“我对聂铮还有用处,他不会拿我怎么样,你就不一定了。” 又幸灾乐祸地说:“聂铮这几天出差,没空搭理你这些鸡毛蒜皮,后天老聂生日宴会,他一定会回来,两天时间,你想想怎么给自己翻盘。” 临走还乐滋滋丢下一句话,“前有狼后有虎滋味不好受,但没办法,谁让你得罪我。” 郑总监当然不可能告诉童延整件事情的真相。真相是:新旧交替,部门人事情况复杂,他这个新上任的总监借老黄的事儿拔掉几个用不顺手的,老黄本身就不干净,再背个黑锅又何妨? 但让人不舒服的是,新艺人被逼违约事件始末,郑总监到如今还吃不准聂铮是真相信还是顺水推舟。总之聂铮心思太深,绝对的强权面前,他们这点小伎俩算什么。 而童延这天也确定了小白花蠢毒程度果然可怕,就在遇到郑总监的一个小时后,他接到陈特助的电话。 陈特助开口就是让他防着小白花,“他今天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到了十二楼,开口就是要找聂先生本人,说是要谈老黄的事。聂先生不在,他这次算是被我打发回去了,可不保证没下次。” 童延真是吃人的心都有,他前些天到底是哪根筋抽了才会搭理小白花那点糟心事。眼下小白花要卖他求荣 算了,别的不提,他至少得赶在小白花之前先见到聂铮。 聂铮出差了是吧?童延问了下归期。 陈特助说:“后天吧,后天是老聂的生日,聂先生下午到,应该会直接去宴会现场。” 哈?老聂生辰晚宴因其糜烂程度被圈里人传得神乎其神,据说到半夜放眼望去全是白花花的肉,聂铮那个一本正经的样儿能参加这种聚会? 像是猜出他在想什么,陈特助说:“别乱想,今年和往年不一样。” 这倒不是重点,既然金主要去,就算是油锅童延都得往里滚,可这种各路小明星嫩模削尖脑袋往里钻的场面,混进去也不容易啊。 童延这下倒真情实感地后悔把老黄整出圈太早,那混蛋不走,他还能虚撑着空架子去忽悠张邀请函不是? 跟陈特助交情可没到能讨这东西的份上,童延开口自己都觉没脸,“那邀请函” “呵,都说了今时不同往日,那东西,今年公司每个艺人都有一份,你就等着吧。” 果然,下午回公司,有人把邀请函送到了童延手上,还真是人手一份。 训练室立刻就有人议论开了,“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年晚宴居然还有咱们的份。” “自从聂先生回来,怪事多了去了,往后就习惯了。” 眼界局限是件很无奈的事,此时的童延只知这次晚宴好像有那么些不寻常,但浮在半空的风云涌动,他是不可能看破的。 转眼到了晚宴当日,聂铮下飞机后先回了一趟住处。刚准备回房间洗漱换衣,女秘书拿着手机过来,“老宅那边的电话。” 隔老远就能听见他母亲疯了似的嘶叫声:“我是聂太太,凭什么不让我去!?” 聂铮顺手接过来,对着话筒沉声说:“您不去更好。” 简直着魔了,老聂自己生日宴放任明影帝做主,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地去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女主人。 电话转瞬到了旁人手上,那人陪着小心,“聂先生,对不起,太太一定要给找您说话。” “让太□□心在家待着,”聂铮说,“今晚不许有任何纰漏。” 他外公曾经有过多少次机会对老聂出手,结果都没有,为什么?投鼠忌器!顾忌的自己亲生女儿。 电话接完聂铮进了房间,二十分钟后出来,笔挺西装一尘不染。 下楼,助理和秘书都在客厅等着。 聂铮瞟一眼女秘书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你休息。”吩咐男助理,“你跟我去。” 女秘书有气无力地问:“这样没问题吗?”聂家父子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哪还有什么单纯的聚会,全是端着架子摆场面给人看,顺便让那些骑墙观望的人看懂路该往那边走。 聂铮理了下袖口,“有什么问题?” 陈助理也笑着说:“放心吧袁姐,我会注意。” 女秘书肚子疼得厉害,只得点头,今晚场面说小不小,但对聂铮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迈下庭前石阶时,聂铮余光突然被什么灼了下,眼神顿时被拉过去:庭院花圃石蒜地被丛中不知何时打出了几枚火红的花苞。弱小花苞被交错舒展的油绿茎叶衬着,看起来可怜兮兮,但那红色热烈得近乎妖异,无端让他想起一张不算熟悉的脸。 拜外祖父所赐,聂铮对园艺有些讲究,他确认庭院里从没种过这个,疑惑的瞬间忍不住皱一下眉。 男助理见了,“这是火百合还是红水仙?花期不对?” 聂铮大步往车前去,忍着不悦,“是对兰。”接着便缄口不语。他真要说了这花来得异常,旁人势必来个以物喻福祸那套的,还不如不说。 晚宴地点在离s城不远的一个小岛上,对不同的人来说,远近也是有区别的。比如童延,跟同伴颠沛两小时到临市,下午五点终于到达指定码头,出示邀请函后,才上了去岛上的快艇。 幸好晚宴不要求正装,海边的party,童延这天穿的是一件质料轻薄的衬衣,配米色长裤,占年轻颜好条顺的便宜,一身不到两百的行头,硬是被他穿出了比原价高出几十倍的效果。因此,到了岛上,看见成群c直让人眼花缭乱的各色俊男美女时,童延也没多局促。 他到得早,沙滩和棕榈林间晚宴场地已经布置完毕,还真像陈助理说的,没像外头传的那样不正经。就连来往服务生不分男女都裹出了一身禁欲气质。也不是没坦胸露腿的,但大都是混不进正经演艺圈的标配蛇精脸。 暮色渐临,宾客纷纷而至,沙滩被灯火燃得一片金黄,长长红毯从码头一直铺到会场。 越往后来的越是大牌,老聂出现时,天已经擦黑。照说位置最高的人应该压轴,童延远远望着,见跟着老聂的只有明影帝,聂铮人影都没有,心里有些急了。老子都到了,当儿子的今晚别是不来了吧? 他旁边两位应该是哪个明星的助理,也开始小声嘀咕:“没见聂先生。” 正在此时,满场成群的宾客有了些异动,聂铮出现时,童延几乎能用肉眼看清人头的流向:原本坐着瞎扯乱聊的家伙们站起来了,原本站着的那些大牌大佬以一个不太露骨的速度和密度慢慢地围拥在红毯尽头两边。 这百鸟朝凰的架势,厉害了。 身后的两个人还在小声说话:“聂太太没来,有意思了。” ?什么情况? 另一个小白替他问了这句话。 结果起话头的人卖了个关子,“待会儿你看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云泥 如果看到这句话, 请12小时后再来。  灯没开,老聂在窗边,孤影孑立透着几分寥落, 只是没多少醉态。说话也十分清醒, “你大了, 主意也越来越大。” 明影帝笑了声,“你也觉得是我的手笔。” 老聂声音辨不清喜怒, “你不该动聂铮。” 明影帝一听气急败坏:“他这样对你,我怎么就不能动他了。不能把他怎么样,恶心他我都痛快。凭什么是咱们认命?你错在哪?” 换来老聂一声笑,“我活着就是错,你啊,还是不懂事。” 明影帝气得说不出话。 老聂忽而叹息一声, “我老了, 护不住你了。”说着便往里间去了。 长夜幽寂, 离开的人嘴里哼唱着不成调的戏腔, 还配着自己生拉硬扯改过的词。 “吾家, 庭有枇杷树。爱妻, 死之年手植今已,亭亭如盖” 当真是有万种凄凉无处可话。 明影帝也跟着凄凉, 但又恨得牙痒。 这是一个无比混乱的夜晚。 童延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每片骨头都像是被拆开重新组装过似的, 疼得他浑身瘫软使不上劲儿。 听到哗哗的海浪声, 才清醒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在聂铮的游艇上。昨晚, 他跟聂铮睡了。他终于还是跟男人睡了,睡得无比主动,无比坦荡,童延不想睁眼,把头扎进枕头里装死。 “醒了?”没容他装死,聂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提醒他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童延有点精分,没顾上细品聂铮这两个字说得有多冷。一边对男人的禽兽程度咬牙切齿,不想搭理。一边又是成功爬床大获全胜的喜悦。 最终,理智战胜一切,他吃力地翻身,朝聂铮看过去,笑得无比柔顺,就着初醒的惺忪软软糯糯应了一声,“嗯” 这一看愣了,聂铮脸色那叫一个阴沉,看向他的眼神极度淡漠极度鄙夷,表情就像是在思考还给他几天活命时间。 这什么情况!?童延还没见过聂铮这等模样。吓得心头一跳。不是,昨晚虽然先是他那啥,但后来也变和jian了,聂铮可比他简单粗暴一百倍不止,金主这是,睡得不满意? 这会儿他才发现被子里面,自己衣服已经被穿上了。 而聂铮坐在窗边的靠背椅上,两手搭在扶手,上身一件驼色的v领薄衫贴着肌肉的轮廓。这样柔和的颜色c这样休闲的款式,此时套在聂铮身上,那股子不可冒犯的c强压似的禁欲气质真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四目相对,见聂铮缓缓起身,童延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就带着那种漠然而不屑的眼神,聂铮踱到床前,在他身前停住了。 “怎么弄的?”聂铮的声音像是被剐去了所有能支撑温度的情绪。 顺着男人的眼光,童延低头瞧着大敞领口里,锁骨下方那道青紫淤痕。还能是怎么弄的?他忍气瞟一眼露台外,“栏杆上压的。”这人真是全忘了? 果然,很快就听见聂铮冷冷地说:“继续,昨晚我能记住的事少,你可以说我强ba一你。” 真是要命,昨晚上跟禽兽没两样,今天提起裤子不认人?就算不记得,你使了多大的力气自己不知道? 没等他继续辩驳,聂铮又沉声说:“但我碰巧记得,你来之前有准备。” 是什么准备就不言而喻了,真是一丝记忆,聂铮偏巧记得童延来,没说几句他自己进去了,触感又湿又软。可房间没有任何可作润滑的东西。 童延也领会了,“!”这他妈真是神剪辑。 聂铮眼光犀利透骨,“我被下了药,你从哪知道的?” “当然是陈特助,”童延自忖就是个救场的,再主动也就是救场的,这种问题问他干嘛?陈特助自己没说?好像不太对? 聂铮深深看了他一会儿,眼色极其复杂,厌恶,或者还有失望,却没对他说什么。眼睛瞟向门口,“进来。” 咔嚓,门开了,进来的正是陈助理。 队友来了就好,可童延又觉得事情可能跟他想的不一样了。 还真不是他多心,聂铮重回窗边落座,“说。” 陈特助顶着一张憔悴的脸,说:“是我的错,我昨天下去找an,时间太长。回来之后,您房间门已经关上了,里面的动静听得出是在干什么。我以为您自己找了人,就和an守在外边没进来,没想到给了人可乘之机。” !童延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瞎扯!什么叫你以为他找了人,不是你找我c求着我来的吗?聂先生,他在撒谎!” 聂铮沉着脸,一言不发。 陈特助没理会童延,人站得笔直,对聂铮说:“昨晚栈桥上巡夜也看到是童延自己上的船。我敢保证,我找an的路上没见过他。” 分明见过!只是离栈桥还远,童延突然意识到,这傻逼敢撒谎,就是沙滩小屋那边连监控都没有。 这算什么?马屁拍在马腿上所以找他背黑锅? 要不是身上疼,童延就真下地拿脚踹这人了。一口咬定他是自己送上门,那他就是带着润滑送上门,难怪聂铮问他从哪知道中招的事儿。 可陈特助眨眼功夫把他卖得更干净,“坦白说,童延为昨晚做准备不是一天两天。聂先生,引狼入室也是我的错,我不止一次向他透露过你的行踪。” 童延:“!?” 陈特助对着聂铮神色愈加惭愧,“那次我按你的吩咐去送答谢礼,被童延缠住问你的事,同情他们这群孩子处境不好,所以说了你那天离开公司的时间。那天他应该找过你。” 童延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张口结舌。答谢礼,是他跟聂铮第二次见面,他撒谎说是巧遇,大雨天,上了聂铮的车,时间确实是找这人打听的。 聂铮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就这些?” 陈特助说:“也是受他所托,才在你面前提到这群孩子的训练室在地下车库,童延知道你什么时候去,还刻意跳了那样的舞,从那个时候我就应该警觉他的企图了,只是,他年纪小,我没敢多想。” 童延忍不住了:“我哪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去?你张嘴就是瞎话真不怕遭报应?!” 陈特助依然只瞧着聂铮,“就这些了。聂先生,作为助理,我确实不称职,请你允许我引咎辞职。” 童延火冒到头顶,也真是想不通了,这傻逼到底图什么呢?昨晚上的事甩锅给他,还顺带着把以前私底下勾当都拉扯到聂铮面前,就为了被炒? 以退为进?还是,往聂铮床上塞人的后果比辞职还严重? 他怔愣的片刻,聂铮支走了陈特助,房间里剩下两个人。 童延连忙下床,踉跄几步到聂铮面前站定,“他胡扯。” 可聂铮恍若未闻,“从一开始就不是巧遇,你做这么久的打算就为上我的床?” “昨晚的事,是他胡扯!” “我只问你,是或者不是!?” 这句话,重音落在你,只问你童延,费尽心机,步步为营,蓄意色/诱,是或者不是。 童延无可辩驳,他想爬床,从来都是真的。聂铮是什么人,他又是什么人,云和泥一样的距离,十二岁的年龄差,谈什么交情。聂铮喜欢男人,他想得这大金主眷顾,除了身体关系,再没有更好的路走了。 聂铮站起来,“你才多大?” 聂铮恼怒到无话可说,前些天以为这孩子只是害怕违约遭到惩罚,迫不得已对他撒谎,现在看来从头到尾全是谎,这孩子的话没一句是真的。 十八岁就敢色/诱他,童延到底有大的胆量多大的心。讽刺的是,他还真被这孩子愚弄了一把。 很快,聂铮的女秘书来了,金主大人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吩咐:“带他走。” 女秘书也是一脑门的官司,自己一个晚上不在,老板出了这种事,怎么看都是一肚子火。聂铮睡了个男人,影响有多大她不敢深想,临走时从兜里掏出赵老爷子求的那个佛牌,放到聂铮身边的茶几上,“你收着。” 冲太岁,倒霉,也真是流年不利,那么精明一个男人在一个孩子身上栽了跟头。 所以带着童延出码头的时候,女秘书也没什么好脸色。扫一眼童延手腕c领子里的青紫,以及脖子上被蹭出油皮的红痣,心想这孩子对自己还真下得了狠手。聂铮那么绅士的一个人,就算吃了药,何至于鬼畜成这样?苦肉计演过了,就没人信了。 童延惯会在女人面前讨好,都被打回原形还没放弃,乖乖跟着女人下了栈桥,没话找话说,“姐姐,咱们去哪?” 女秘书板着脸,“带你做个全身检查。” 童延说:“钱谁出?” 女秘书说:“让你出你肯吗?” 童延笑了:“早说嘛。” 女秘书:“”到底有没有脸。 可不管有没有脸,童延颜值还在,加上年纪又小,女秘书心里头鄙视和敌意突然没那么大了,转而有些愤恨这孩子为什么偏挑这条路走,害人害己。 童延见女人脸色松快了些,赶在上车之前说:“姐姐,姓陈的真不是好人,你可别让聂先生给他骗了。还有,昨晚我还是头一回,被折腾得不轻,你能不能帮我说句好话,不管怎么样聂先生也没亏不是?” 女秘书气又不打一处来,你第一回,聂铮就随便吗? 聂铮是什么人,她中学时代就跟聂铮认识,十多年,聂铮没有过女朋友,也没有过男朋友,别人送的人从来不收,连个床伴都没有,清心寡欲得跟和尚差不多。 等等,还真没见过聂铮有人,女秘书脑子里突然跳出个不得的猜测。 悄悄扫童延一眼,好的,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昨晚立了多大的功德。 可这还不是全部,虽然聂铮忌讳打草惊蛇没问,眼下的形式,就真只是童延自己爬床? 如果陈特助的话可信,童延从哪知道聂铮被下了药的?顺藤摸瓜,昨天晚宴的东道是明影帝和老聂,这两人跟聂铮都是对上的。 云星的积弊是什么?老聂私生活糜烂,纵情人肆意逞凶,抢角色c排挤其他艺人。唯不入流的床伴是用。 聂铮进公司第一把火打击这股张狂妖风,自己持身端正是根本。 在这个节骨眼上,往聂铮床上塞一个本公司名都没给人听过的小艺人,老聂和明影帝动机足够。 这小艺人还跟聂铮睡成了,够不够打脸,够不够恶心人? 上了车,女助理越想越气。童延还在问:“姐姐,我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昨晚的事又岂止是恶心人,要真是那两人做的,应该还有后招。 女秘书心里太清楚,即便老聂和明影帝不接着出手,光凭这孩子算计过聂铮,不用聂铮吩咐,她们这些底下的人也知道该怎么做。 他只当没听见,对着老头没什么好脸色,“老神棍,一天不讹几笔夜里就合不上眼呗?” 老神棍被他搅了局,瞎也不装了,呸了声晦气,竹竿往胳膊底下一夹转身就溜,人快进巷子才敢回头胡沁撒气,“童家小子,你今年冲太岁,可别乱张狂。” 童延心里越发烦躁,但也没追,单腿架地撑住车子,一条胳膊吊儿郎当垂着,见女孩神色愣愣的,略微倾身上前,直视女孩的眼睛唤她回神,“哎!” 女孩跟他四目相对,脸登时红了。 童延笑了,桃花眼眯起的样子十分迷人,手指夹着那张票子晃了晃,“你也是被骗不够,这黑当上多少次都学不乖。” 女孩是他初中同学,名叫叶琳琅,家里是做钢材生意的,虽然前些年暴发了几笔才走入富人行列,但叶琳琅本人可是活生生被宠成了一个傻白甜。 傻白甜一门心思扑在童延身上好几年,最吃不消他这副坏小子样,半晌才回神,“总不能因噎废食,万一碰上真需要帮助的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云泥 如果看到这句话,请12小时后再来。  就撞见叶琳琅的次日, 童延依惯例连着在几个剧组吃瘪, 傍晚回公司,推门看见的就是一张比他还晦气的脸。 “来了?”人家正压着腿, 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勤练基本功是对的, 可力气全闷声使在这种地方也出不了头啊。但童延对指点江山没什么兴趣,于是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这人跟他同期签约, 顺着名字谐音得了个外号小白花, 一贯清高。说他们公司但凡是个人就想爬老聂的床,小白花却偏不在此列。 一个月前, 小白花不知在哪被老聂撞上了,当天就被送了房卡。人家够了不得, 半点没辜负清高孤傲的人设, 硬是把总裁给拒了。 接下去的处境可就合情合理的凄惨了,小白花挨经纪人的窝心脚还不算, 被同期几个心里泛酸的艺人嘲讽排挤基本成了日常。 童延挺烦得不着好处的窝里斗,没跟着起哄, 小白花就此贴到了他跟前。当然,这一贴恐怕还有点别的意思,就这同一个洞里的猴子,谁都知道童延不好惹。 童延不爱管闲事, 听之任之完全是因为觉着顺手收个小弟还挺好玩儿。 只是这小弟今天好像太客气了些, 见他来, 腿也放下了, 人在他面前站得端端正正,还欲言又止,“童延” 童延就看不上人支支吾吾的劲儿,“有话直说,你都便秘到嘴上了?” 小白花继续便秘,“我” 童延想骂人,眼光扫向门口却正巧看见经纪人推门进了训练室。 他心里惦记着正事,公司将要斥巨资投拍的古装仙侠大作《大荒》,选角时他和同组也都掺了一脚。他们试的是个排不上号的男配,副导演对童延的评价最乐观。 果然,当天经纪人就找上门给他讲了一番规矩:这一组艺人十来个,谁能拉出去上公司的戏,可不全由剧组说了算。 话说到这儿就是提醒童延该懂事。他倒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但懂事也得要底气,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抠最后也只省下三百。票子往红包里一揣,忍着肉疼塞到经纪人荷包里。该表示的都表示了,事情定没定下来,童延自然要讨个准信。 几分钟后,他跟经纪人单独进了更衣室。 可出其不意的是,童延刚问了一句,话还说得客客气气,经纪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打印纸直朝他脸摔过来,“什么角色?见钱眼开的东西,违约的事你都做得出来,还敢问公司要角色?” 童延当即愣了,这人收他红包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膛让他回去放心等着。 纸页上清一色某宝店服装卖家照片。照片上那些人脸当真p得连他娘都不认得,但他突然连不认的心思都没了。 童延手抄进裤兜,人往储物柜一靠,“黄叔,您就直说吧,那角色给谁了?” 事情再明白不过,他们签约后没两个戏是公司给的,自己找了资源还得上交抽成,所以这组人私下谋生计的碎活一直都是民不举官不究。姓黄的没少借这由头问他们要好处,赶在这时候跟他说制度,这特么不就是拿钱不想办事,还反咬他一口堵嘴。 脸皮都撕破了也再没什么可端着,姓黄的气势汹汹地说:“你小白哥。” 童延立刻连磨牙都忘了。 外头那朵小白花? 经纪人睨着童延的眼神活像看一条狗,“他前几天也就是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现在想明白,从了,自然要什么就有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简而言之,小白花丢掉三贞九烈的身段,就此上位。 童延劳神也好,伤财也罢,瞎忙活一场,该认就得认。 童延被咽得说不出话,经纪人肥厚的手掌转瞬就拍到他脸上。 “人家小白落魄少爷也是少爷,气质还在,能得贵人青眼,你一副穷酸相也想在这行出头,做梦吧。三百块钱你打发要饭的?” 一下一下,童延脸被拍得啪啪直响,火辣辣的疼。 经纪人又是一掌掴过来,“瞪什么瞪?再瞪我让你吃官司你信不信!?” 刻薄入骨,恶相毕露。 所以还真不怪童延没忍住。 童延是个什么性子?被狗咬一口都得赶着咬回来。经纪人刚走没一会儿,他也跟着从更衣室出来,上衣的袖子一直扯到手背,小臂袖管明显被什么硬东西撑出一个尖。 没出门就被小白花死死拽住,“哎?你要干什么?” 被半路截胡,即使明知换成自己只会比小白花降得更快,童延这会儿还是多看这人一眼都嫌膈应。 他半边脸颊都是红的,眼底狠劲儿半点没打折扣,但依然笑着。一下抖开小白花的手闷声不吭继续往外走,眼下他火头还在趁势踩他一脚的经纪人身上。 经纪人目前最得意的是刚买的新车,以这人在公司的位置还混不上地下车位,因此那车就停在东楼外边,那一片连个监控都没有。人喜欢什么童延就暗里毁什么,当面杠不过,暗地里恶心人很难? 可他还没走两步,突然听见小白花在后头说:“童延,有刚才那一场,黄叔这两天甭管挨谁的阴刀都只会疑心你。” 童延脚停住了。 “到时候他趁机讹你一笔是小,要真给他看出你有报复他的气性,还不得踩得你一辈子出不了头?” 这话说到点上了,姓黄的一向拜高踩低,没少折腾他们,这等人坏事做多了自然有防备,对一切可能反馈到自己身上的孽力都有掐死在萌芽状态的心。 童延还是满肚子憋屈,可脑子到底是清醒了,他转过了头。 行,就再低头当几天孙子,这操蛋的现实! 可别以为当孙子就不要运气,他话刚说完,从走廊口上奔过来一人。 “哎?你们知道吗?黄叔车停外边被人划了!” 童延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操” 小白花也愣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别急,我给你作证,你没出去。” 这划车的英雄到底姓甚名谁当然是找不到了,否则姓黄的不会被急事扯着先走,还不忘差刚才那位回来警告童延把骨头长紧点。 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小白花作证能靠得住?纯特么胡扯。人家自己也挨过姓黄的一脚,跟他同样有嫌疑,姓黄的就算顾忌着那点老聂新欢的加持装作相信,一时不能把小白花怎么样,给童延使点绊子还不容易? 走出车库时,长长的甬道外雷劈得轰响很有些末日来临前的气息。童延被这种“活不过明天”压抑感折腾得透不过气来。 偏小白花还在一边拿无知当有趣,“你前些日子是不是说你冲太岁,眼下诸事不顺,要不,想点办法?” 童延在心里连骂了几声傻逼,“别扯这些没用的,要真有神佛,姓黄的怎么还没下地狱?就我这样儿,还能倒霉到哪去?” 话音刚落,手机在兜里响了。 一按接听,他妈发颤的声音就从里头炸出来,“你快回来,你奶奶晕过去了” 机缘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宿命论者说宿命,按童延他妈的话说,就冲太岁这回事,也不全是坏的,冲得鸿运当头的人也多了去了。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童延都很难说清他平生最大的一段机缘究竟是福还是祸,可是,时隔多年,把回忆再拉回到这一个雨夜,他还是感慨良多。 这晚,老太太没什么大事,人在救护车上就醒了。把病人送到医院,做了几项检查,回急诊病房等药水吊上,童延被吓出窍的三魂七魄才慢慢归位,尿毒症昏迷可不是闹着玩的。 穷人进一次医院,整月收入打水都是轻的。一个多钟头过去,病人安顿下来,童延惦着自己只剩下两张十块毛票的钱包,对他妈说:“我有事儿先出去了。” 他得找地儿捞钱,尽管眼下已经晚了。电话打了一圈,还真被他逮着了空子,一夜店的演出,晚上有个dancer临时上不了台。 童延一面拿着电话跟人坐地起价,一面闷头往走廊外走。快到走道口上,整个身子突然被右手边一股的不小力道碰得一晃。 他险些没站稳,脚还没放定就转头面色不善地朝撞他的人瞪过去。 这一瞪愣了混血?外国人? 得会英语才能开骂? 童延看见的是个戴着墨镜的英俊男人,个子估计一米九上下,只是白衬衣配铁灰西裤的寻常打扮,浑身线条却极为直削挺括,优雅端正到令人看着就自惭形秽,就像是从哪个大牌男装广告片里穿越过来的。而且男人的确不太像纯种东方人的长相,鼻梁又高又直,刀刻出来似的,嘴唇还不带情绪地抿着,透着一股子沉稳静谧的禁欲气。 童延被这股子沉稳静谧带来的无形威压煞住一般,溜到嘴边上的火气硬生生咽回去了。 不是这人看着眼熟。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在哪见过,男人先开口吐出两个字:“抱歉。” 声音浑厚略带沙哑,普通话字正腔圆,谦和得当,教养满分,半点低姿态没有。 而后对他点一下头,转身走了。 童延这才回神,刚要离开,脚只往前头踏了一步,却踩在什么软软的东西上。 低头一看,乐了,是一个皮质精良做工考究的钱包。 他在急诊大厅看了一圈,失主已经没影了,拿着钱包一边翻一边往外晃荡,钱包里有大叠现金,一排他见都没见过的卡,只是没任何跟身份相关的东西。 呵!这算不算是老天爷劫富济贫? 可没等他乐多久,手指探进夹层一摸,摸出来一横条没剪开的照片,二寸免冠大正面。 这次他终于看清男人不戴墨镜的脸,真特么帅,眼睛深邃,眼珠还是灰蓝色 童延愣了 他收好东西,拔腿就跑,不管不顾地冲进雨里。循着本能往停车场的方向追,穿过沉沉夜色,跑了半分钟才远远看见失主已经走到了停车场。 男人撑着伞,身后还跟着个同样撑着伞的女人。 这男人是聂铮! 从电视里看和面对面相差太多,他刚才居然没认出来! 童延一路狂奔,扯着嗓子叫出来,“聂先生——” 苍茫雨夜,医院外的马路上救护车拉着高亢呜鸣,完完整整地淹没了这三个字。 他跑得更急,风卷着雨箭砸得脸皮生疼,他声音却更大了,“聂先生——” 冲过整个门诊广场,前面横贯的小路突然一辆车疾驰过去,车轮把路边的泥水打得四处飞溅,童延连胸口都一阵冰凉,但也只是在惊怵中停了一步,接着又飞奔着追上去,“聂先生——” 这时聂铮终于回头。 谢天谢地!这男人就是那个旁人私下叫声“小聂”都不敢的聂先生! 这钱包得还,而且必须亲自还! 童延终于“有幸”追上聂铮,人却气喘吁吁,嗓子干得被什么抠住似的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 在他说话之前,跟着聂铮的女人把伞往他头上挪过些许,给他遮住了雨,“你有事吗?” 而聂铮就站在他对面,只是站着不出声就有山一样的高深稳重的气场。 他比刚才长进了些,没被煞得连话都说不出,咽了下口水润润嗓子,果断地从兜里掏出那个钱包递到聂铮面前,“您的,刚才被撞掉了。” 雨点在头顶击打伞面啪啪作响,聂铮伸手接过东西,低沉的声线清晰传来,“你认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云泥 如果看到这句话, 请12小时后再来。  第十三章 童延这两天也不痛快。刘导对外把他接了新戏男三的事儿传得风风火火,他自己明白得很, 公司不点头, 这事儿连八字头一撇都划不上。他要是有点身价, 还能撺掇刘导演找条门路替他解约,可眼下传出去的身价是虚的,刘宇峰对他的看重还没到跟聂铮对着干这一步。 下午正烦着,刘导又来电话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小童啊,你自己也得跟公司好好聊聊, 表达一下对这个角色的喜爱和参演的决心。” 童延头都要炸了,他喜欢有个屁用。所以语气也有些烦躁:“您也悠着点吧, 架子搭太高, 我怕我没命落地。” 就只差没直说,这人在外头传消息是逼公司就范了。童延认真希望公司能就范, 但也是认真担心这孽力回馈后反而会弄死他。 而且, 有了陈特助在先,童延这次对贴到跟前的好事好歹有了些戒心,“不是,您能不能说说, 到底看上我哪?” 刘导气都没喘一下,“你贴合角色啊,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我追求的是完美无缺的艺术, 懂吗?” 童延没说信,现在的事实容不得他说信或不信。 聂铮的女秘书就是第二天大早找上他的。童延接到电话,胡乱套了件衣服急匆匆出去,见车停在路边,女秘书在门旁站着。 小跑着过去,“姐姐,有事儿?” 女秘书也开门见山,“我来问你两件事,第一,你是怎么勾搭上陈特助的。” 呵呵,傻逼终于被查了。童延眼都没眨一下,“他送衣服下来那天,我跟出去给他递了盒烟,他就把老板给卖了呗。” “他不抽烟。你老实点,一个字也不许掺假!” 妹的,就知道哄不住人。 童延干脆不加料了,“好吧。我跟出去跟他套了几句近乎,他开始滑不溜手地没接招。” “后来呢?你想想当时的情况,从头到尾,要紧不要紧的,都跟我重现一遍。” 这么认真?童延也认真了,要紧不要紧的都得说,幸亏他记性好。 “我跟他走到广场外边,没说几句,来了辆车,他就去上赶着拍马地招呼车里人了。” 女秘书立刻来了精神:“谁的车?什么车?” 童延笑了下,“那车窗子只下了一条缝,里边是什么人我也没看清啊。反正是辆豪车,黑色的,牌子不记得了。” “接着陈助理就被叫上了车,车还是停着没走,不知道他们要说多久,我正打算回去,结果,陈特助刚好下来就把我叫住了。这一次对我脸色就好多了,胡聊了几句就让我留了电话,当天就跟我说了聂先生那天出去的时间。” “就这样?” “姐姐,我脑汁都绞给你了。” “第二件事,你去夏姨那碰聂铮,也是陈特助给你通的消息?” 妈的,这事儿姓陈的也没招啊。童延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是。” 这次他被盘问了半个多小时,女秘书一板一眼地录下他说的全部。见女人上车要走,童延忙追着问:“姐姐,你看我还有救吗?” 女秘书说:“你得自救。”意思是乖乖的,别再继续作死。 可被童延听在耳朵里就走了个样:这分明是在提醒他不要束手待毙。 可怎么做才能不束手待毙?童延在马路沿上坐了一会儿,聂铮,一切症结都在聂铮身上,他得自己见聂铮。 事情决定了就没什么好犹豫,童延回家骑上自行车,再次出门往南郊去了。刚才女秘书提到夏老太太,今天周六,上次他去那撞聂铮也是周六,聂铮看起来跟夏老太太感情不错,是每周固定时间上门也说不定。 这天也算他运气好,急吼吼地一个多钟头出城到了村里,隔了十多米远就瞧见聂铮的那辆suv没像上次一样停进车库,而是停在夏老太家院子门口。 童延下车擦了把汗,合适不合适也都顾不上了,不敢太用力地拍了几下门。 和上次一样,听见老太太问了声是谁,而后铁院门上的小门开了,聂铮站在门口,一看见是他,脸色直接来了个晴转阴,连多云的过度都没有。 “聂先生。”童延怯怯地叫了声。 这次,聂铮没请他进去,而是自己出来,把门关上,冷冷地说:“就在这儿说。” 童延无端觉得后头一定还省略了半句:说完快滚。 童延是认真觉得这男人有点精神分裂,那晚上的事儿,甭管聂铮忘得多干净,做的时候,这人可是把平常他们俩之间那点零碎都记得清楚极了。聂铮卯着力气干他,还掐着他以前说的话,痣都给他蹭破了一层皮,那可真是想着是他还激动得上天入地似的。一觉醒来,要命,换了一个人,就眼下对他这个嫌恶劲儿这他妈找谁说理。 但他也知道不是说理的时候,现在他还把聂铮当个平常男人看,那纯属脑残。童延很清楚,这人一句话能定他生死,于是老实恭敬地说:“聂先生,我来跟您说声对不起。” 而此时的聂铮,心情说不复杂是假的。男人的思维挺没道理,这人就摆在面前,有过亲密的身体关系,心理感受果然不一样。几天没见,聂铮很奇怪自己见到这孩子,第一感觉居然是,瘦了些。 但肚子里头那股恼怒依然还在:一是厌恶童延小小年纪就谎话连篇c不择手段;更多的则是憎恶自己年纪大一轮,居然就大意到真着了道。 所以聂铮没留情面,“说正事。” 童延也看出男人没有接受道歉的心思,只能省去套话,开始讨饶,“聂先生,是我错了,我不该冒犯您,今天来是想求您放我一马。我做过的事自己担着,只要您能消气,怎么罚我都行。” 聂铮看他一会儿,“怎么罚?” 童延:“”我睡了你,你睡回来不就得了。 但这话一定是不能说的,聂铮明显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为了扯平,他咬牙道:“您找个人强我一次,这事儿能过去吗?” 聂铮险些背过气去。 这一口气喘顺,聂铮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你现在就走,别再让我在这儿看见你。” 童延:“”一次不行得两次? 没等童延开口,一阵铃声突兀地响起,聂铮转身到一边,背对着童延,掏出手机,按下接听。 电话是女秘书打来的,女秘书一改往常的利落,欲言又止地说:“那天叫陈特助上车的人我查到了,你要有心理准备,那个人是” 这一通电话挂断,聂铮倒是真心顾不上童延了,陈助理背后的人是谁,他猜都没往那个人头上猜。陈助理最初不欲搭理童延,上过一趟那个人的车就搭理上了,突然的转变,跟车里的人有关,完全有可能。 如今想来,那人算计他嫁祸明影帝完全有动机,毕竟,一直恨他对明影帝不够狠。而且,根据也不是没有,他回国后,每个周末都来看夏姨,其他人不知道,那人是知道的。这能解释不久前,陈助理为什么能指使童延到这儿来找他。 没心思管童延还站在一边,推门就要往院子里去。 童延并不知道金主刚得知的真相多了不得,擦身过时,顺手就拽住了聂铮的胳膊:“聂先生” 聂铮强扳开那只手。 “吱吖”一声,门开了,夏姨站在院子里,正巧看见他们拉扯的样儿,顿时瞠目,“你们怎么了?” 聂铮没说话,童延把胳膊放下了。 老太太还是一脸忧色,“你们在吵架吗?聂铮啊,小童还是个孩子,有话好好说,不要凶他。先到院子里去吧。” 聂铮就冷眼看着夏老太太对童延忙不迭的表示关切,只觉反常,老太太平时是极有分寸的,从来不管不该插手的事,眼下却不问原因地站在他的另一边。其实从上次老人家看脸不容分说留童延吃饭的时候,他就觉得反常了,老人家对童延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对陌生人。 这会儿理智回流,他心反而静了,吩咐童延:“你先回去,改天我给你一个说法。” 童延也觉当着老人家面拉扯不好,于是应了声好,跟夏老太太告别便离开了。 聂铮回到院子里,见夏老太太仍满脸不舍,问:“您这么关心童延,只是因为他模样好?” 果然,夏姨神色大变。 老太太比老聂大十五岁,照顾聂铮之前在聂家帮佣,也算是看着老聂长大。 聂铮想到自己曾经听说过的只言片语,强压住胸口的翻腾,直视老人家的眼睛,“他像谁?应该是个我没见过,您很熟悉的人。他像谁?” 夏姨眼圈红了,抹了把泪,“聂铮,你不要怪我。都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啊” 聂铮好半天说不出话,果然,那个人要借他手对付的,还不止明影帝。童延可能不是工具,本身也是目标之一。 同一个时间,《大荒》定妆照摄影棚的化妆室,郑总监和明影帝大眼瞪小眼。 郑总监说:“把聂铮那晚的事传遍全公司的人是你,煽风点火c说童延仗聂铮的势抢戏的人也是你,你这样除了恶心人,还有什么用?” 明影帝很得意,“谁说没用处,你们想签的那位,现在不就不敢接招了吗?我现在不还是公司男星头一位吗?” 说到他想签的那位一线男星,郑总监说:“你大概还不知道,昨天晚上,聂铮自己跟着我去见了他一次。” 明影帝说:“够放得下架子啊。” 郑总监说:“你是怎么唆使刘导放消息的?跟他说,公司不随便答应童延接戏,是因为要力捧童延,用现在这个新人的片酬找童延演那个角色合适?” 说公司打算力捧童延意味着什么:说不定片子现在开拍,拍摄制作到播出的大半年间,童延就声名鹊起了,用纯新人的片酬请人入组,片子播放时新人已经有了鲜肉的人气,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刘导演本身就属意童延,被明影帝这样一忽悠,就更坚决了,因此才跟明影帝一块对外造势,非童延不可。 明影帝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怎么说都行。” 郑总监摸摸下巴,“那对不起,我也去刘导演那添了把火,透风让他找聂铮本人。昨晚上,签约那位跟我和聂铮面谈的时候,刘导进去求人了。”这就是所谓的将计就计。 之后的事可想而知:当着那位一线大牌的面,刘导演求聂铮让童延出演新戏,聂铮还装模作样地推了下,说童延实在难以胜任,建议他考虑考虑公司其他艺人。郑总监又添一把火,手上正好带着小白花的资料,立刻就送上去了,问刘导你看这位怎么样,资历胜过童延,科班出身。 由此,谣言不攻自破。聂铮不是老聂,没昏头到只捧枕边人的地步。 明影帝听完愣了。 郑总监很愉快,“现在这两孩子都要去刘导新戏冒头了,我替他们谢谢你,尤其替童延谢谢你,本来还准备多晾他两天。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之后,公司一哥就不是你了。” 明影帝竹篮打水一场空,脸色挂不住了,起身就要离开。 郑总监又笑笑说:“你从来没见过童延本人,那晚在游艇上也没看清他的脸吧?” 明影帝不屑,“没看清有怎么了?一个喽啰,值得我一见?” 郑总监乐不可支,“那你真应该见见,你拿他造了一场势,说不定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老聂要是哪天好奇,看童延一眼,说不定你和聂太太都没处站。” “别拐弯抹角!” “老聂自己病在小旧楼不肯叫人那次,咱俩不是一块上过门吗?卧室墙上挂着的照片,你也挺放心上的。童延跟照片上那个人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明影帝顿时瞠目结舌。 郑总监越说越想乐,“你还真没见过童延啊,那把他往聂铮床上送的人也不是你?” 突然,听见门外“啪嗒”一声。 郑总监回过神,“谁?”意味深长地看明影帝一眼,追着声音就出去了。 明影帝依然神思不属,一刻都没等,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助理,“你把童延的照片传给我!” 不一会儿,照片来了。 明影帝只看了一眼,立刻把手机砸得老远。 他只当没听见,对着老头没什么好脸色,“老神棍,一天不讹几笔夜里就合不上眼呗?” 老神棍被他搅了局,瞎也不装了,呸了声晦气,竹竿往胳膊底下一夹转身就溜,人快进巷子才敢回头胡沁撒气,“童家小子,你今年冲太岁,可别乱张狂。” 童延心里越发烦躁,但也没追,单腿架地撑住车子,一条胳膊吊儿郎当垂着,见女孩神色愣愣的,略微倾身上前,直视女孩的眼睛唤她回神,“哎!” 女孩跟他四目相对,脸登时红了。 童延笑了,桃花眼眯起的样子十分迷人,手指夹着那张票子晃了晃,“你也是被骗不够,这黑当上多少次都学不乖。” 女孩是他初中同学,名叫叶琳琅,家里是做钢材生意的,虽然前些年暴发了几笔才走入富人行列,但叶琳琅本人可是活生生被宠成了一个傻白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云泥 如果看到这句话, 请12小时后再来。  楔子 暮色低垂, 棚户区那一片屋顶是高低错落的青瓦毡棚, 直愣愣戳在外头的违建二三层也活像是打上去的补丁, 连窗子透出来的灯光都蒙着层霾似的有气无力,放眼望去像从这个繁华城市皮肤外表刨出的一块疤。 童延脚踩着车, 看清路灯底下站着的女孩时立刻就想绕道走, 却又瞧见有个戴着墨镜的老头竹竿点地从女孩旁边经过,停下, 颤颤巍巍地摊出手。 女孩想都没想,打开小手包抽出张钞票, 那叫一个好善乐施。 童延一声没吭, 脚下用力风似的冲上去,倏地刹住时,那张票子已经被他飞快地夺到手里。 “童延!”女孩惊喜交加。 他只当没听见, 对着老头没什么好脸色, “老神棍, 一天不讹几笔夜里就合不上眼呗?” 老神棍被他搅了局, 瞎也不装了,呸了声晦气,竹竿往胳膊底下一夹转身就溜, 人快进巷子才敢回头胡沁撒气,“童家小子, 你今年冲太岁, 可别乱张狂。” 童延心里越发烦躁, 但也没追,单腿架地撑住车子,一条胳膊吊儿郎当垂着,见女孩神色愣愣的,略微倾身上前,直视女孩的眼睛唤她回神,“哎!” 女孩跟他四目相对,脸登时红了。 童延笑了,桃花眼眯起的样子十分迷人,手指夹着那张票子晃了晃,“你也是被骗不够,这黑当上多少次都学不乖。” 女孩是他初中同学,名叫叶琳琅,家里是做钢材生意的,虽然前些年暴发了几笔才走入富人行列,但叶琳琅本人可是活生生被宠成了一个傻白甜。 傻白甜一门心思扑在童延身上好几年,最吃不消他这副坏小子样,半晌才回神,“总不能因噎废食,万一碰上真需要帮助的人呢?” 又是这套!估摸着叶琳琅就是揣着这颗拯救苍生的圣母心,对他纠缠到不离不弃的。童延真是怕了,捏紧龙头把儿就准备往家蹭,“行了,该回哪去回哪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叶琳琅连忙拦在他前边,“我拿到电影学院的专业合格证了。” 童延差点以为听了个笑话,“哈?” “我要上电影学院,再过几年,就能跟你当同行了。” 一个被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角色把自己往娱乐圈修罗场送,童延好半天才憋出一声冷嗤,撩腿下车,把车架稳,“你饶了自己很难吗?” 叶琳琅一点不生气,“过几天就是我十八岁生日,你能来参加我的party吗?是个汉服游园会,我也给你准备了汉服” “我没空。”童延没接女孩手上的袋子,拽着胳膊就把人往马路上扯,“走,带你玩儿去。” “去哪?” 话音刚落,童延伸手拦住了一辆车,硬生生地把叶琳琅推进去,飞快地甩上门。 “童延” 没管女孩叫得多哀怨,童延死死按住车门,对司机报了个地址,把从骗子手上抢回的二十块从窗子缝塞了进去。带着奸计得逞的快活挥挥手,“别再来了傻妞,咱俩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字面意思,他们不是一个阶层,混不到一处。 穷人对掉到嘴边的肥肉尤其敏感,童延晃回家时,他被白富美找上门的事已经被老神棍添油加醋嚼给他妈听了。 他妈童艳艳脑子不知转到了哪,顶着一张被粉傅得煞白依然遮不住斑点细纹的脸,追在后头问得不依不饶,“那小姑娘谁啊,臭小子,你是不是憋不住对人做坏事了?” 他懒得解释,接过毛巾抹了把脸,眼风一抛露出个通杀的笑,“就你儿子这模样,非要干点什么,人家才找上门?” 童艳艳乐了,一巴掌朝他肩招呼过来,“小王八蛋。” 不过这话也没掺假,童延还真是个万里挑不出一个的样貌。小时候且不提,自他十五六岁后身子骨和眉眼都长开,这一片的小姑娘绕着路都爱往他们家门口过。还不止小姑娘,今年初一童艳艳带他去庙里拜神,娘俩烧完香步行出小街后被辆大奔跟了一路。后来她进店买东西,开大奔的女人下车跟童延搭上了话,童艳艳当时一瞧就明白那眼神什么意思,吓了一跳:那女的穿戴再光鲜都能看出年纪奔着四十去了。童延虽然大个子已经拔到一米八,小精肉也慢慢冒出来了,可发育得再好,也才十八岁。人家这不是明晃晃的打着消费男色的主意吗? 所以别说男人好看不能当饭吃,物以稀为贵,顶顶好看的男人本身就少,上赶着抢的人多着。 当妈的终究怕儿子闯祸,给童延把饭摆上,童艳艳没忘叮嘱,“听说今天那姑娘又是通身名牌,你给老娘记住了,人越是有钱算盘打得越精,你只管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攀高枝那事,趁早别想。” 油嘴滑舌对童延完全不算事儿,他打了哈哈,“那是!就你儿子这本事,迟早给你挣个影帝回来,还用得着吃软饭?” 全是胡扯。童延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是混娱乐圈的人。一张好脸算是老天赏饭吃,这就好比斗地主开局摸来王炸。可他还真是除了样貌什么也没有,生在底层是命,穷是病,除了那个王炸,其他牌全都不连顺的七,出人头地之路依然是地狱模式。 年前他参加了一场陪太子读书的选秀,揣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心思,跟云星娱乐签了个圈里独一份的霸王约,到如今,没有还是没有。毫无背景,又想在那个圈子出头,只愁没攀高枝的份儿,没有不愿爬的床。 就说他们云星的总裁老聂,那算是个货真价实的老流氓吧,家里放着个贵不可言的老婆,还不分男女地睡遍了公司所有叫得响名的角。他们这帮喽啰平时说起这事,一个一个全人五人六地不愿多谈,甚至偶尔还有人替老聂老婆不平几声,可暗地里又有几个不巴望老流氓这饼砸到自己头上? 头顶一盏昏黄的灯蔫蔫地照着,童延母子俩围桌吃着黑天晚饭,隔着一层破旧的墙板,里间还躺着他久病在床的外婆。 电视里头播着新闻,pd一集团主席聂铮斥巨资入股童延他们公司。屏幕上亮堂堂的会议厅,高鼻深目的高大混血男人跟老聂手一握,十位数资金流向一锤定音。 天壤之别,当真连羡慕的份都没有,但童艳艳眼光还是被吸引过去,“哟,你们公司的事儿。这男的谁啊?够帅的。” 画面切到混血男人独自站在演讲台前,西装革履,从指甲尖到头发稍都透着庄重贵气。童延盯着男人灰蓝的眼珠,漫不经心地说:“聂铮,老聂的亲儿子,现在算是我们半个老板。” 他妈更是不明白了,“儿子插手亲爹的生意还得出这十几亿?他这么年轻,看样子还没靠爹,从哪来这么多钱?” 老聂老婆是东南亚华商巨贾赵东流的掌上明珠,聂铮叼着镶钻金汤匙出生,就算不靠爹,外公可是比爹还货真价实的名门。 但以童延这般境地,当着自己亲娘的面羡慕人家出身好,不是傻逼就是白眼狼。他扯了下嘴角,一句话就遛过去了,“人家自己够本事。他可牛了,有老聂在先,公司都没人背后叫他小聂,只敢叫他聂先生。” 很牛,但其实也是倒霉催的,在公司随便撞见个人就可能是他小妈。童延没忍住,呲地一声笑出来。 嗯,聂先生。 这是2011年的四月,童延十八岁,青春正好,生机蓬勃,少不经事的大脑有更蓬勃的野望。但一穷二白,除了那张令人惊艳的脸。 此时,身出名门的聂铮,回国还不到六十天。 云泥之差,谁也没法把他们联想到一处。 只是,造化奇妙,他们的故事,就从这里拉开序幕。 可到了郑总监的办公室,一份新合约摆在他面前,郑总监说:“没问题就签了,签约金会立刻打到你的账户。” 童延默默数着签约金的位数,跟大牌不能比,但比之前那次不靠谱的合约好太多了。有了这笔钱,他外婆好长一段时间血透血滤和药钱都有了着落,对了,还有家用的花费。漂亮! 他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 郑总监说:“死里逃生,不发表个感言?” 童延想都没想,“人生赢家!哎我经纪人是谁?” 郑总监到嘴上的“我”字又咽回去了,“等等再说!” 童延签完约就心满意足地走了,郑总监对着合约上的照片看了好半天。 他想到重新对这群孩子做评估的那天,聂铮来了,坐在一旁闷声不吭地听,也只是听,没发表任何意见。不巧童延的演出资料播到一半,会议室电路突然故障,他们只能中途休息,聂铮离开。可被他送出去的路上,聂铮状似无意地问:“刚才那个孩子怎么样?” 他当时怎么答的?“短板是只念过两年艺校,底子资历都薄;长处是人非常有灵气,没被乱打磨过,塑性尚佳。单这一张好脸,就给他加分不少。” 聂铮说:“听起来不错。”没再继续话题。 可只是这不错两个字,就能决定接下来童延至少能顺利出道,即使最后能走到哪一步依然看他自己,但也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这个圈子,多少人向往,可打得头破血流后能挤进来的都是万里挑一。最后能在人前光鲜的,全是站在顶端上的,童延从他和聂铮这已经得了一个好的开始,奈何本人耐不住,天生就是兴风作浪的料子。 童延现在跟了聂铮。跟了聂铮路就好走吗?还真不一定,聂铮这个人,跟他走心走肾似乎都不容易,毕竟被专业坑儿子选手一路坑大的。老聂两口子分歧了一辈子,只有一点高度一致:在情爱这件事上,坚决任性地走自己的路,让后人一看就觉得无路可走。 要不聂铮这注孤生的气质是怎么养出来的?可不是看都看腻了吗?不过,童延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郑总监手指在桌子上愉快地敲了几下,“好戏开场!” 童延回家取行李的路上从卡里取了三千块钱,剩下的连卡一起给了童艳艳。 童艳艳又是那句话,“这是多少,你自己留了多少?把钱包给我看看。” 童延捂着口袋嬉皮笑脸地躲,“我还有张卡,留了一万。哎我都多大了,你翻我兜就不怕翻出点不该看的?” 细算起来三千应该够用,算算刘导的戏一月后开拍,他那角色应该戏份不多,满打满算两个月能杀青,在外边吃住不用愁,省着点花,三个月有什么熬不过去的?再说他到哪都能挣。 童艳艳拧了下他的脸皮,“臭小子。” 说着眼圈就红了,“你可没在外头住过这么久,你们公司到底什么培训,要一直住外头?” 说培训当然是个幌子,总不能大咧咧地跟童艳艳说他去陪金主,没得给人添堵。童延忙着收拾夏衣,头垂着,“封闭式培训一月,然后去剧组两月。” 侧头看一眼他妈,终究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替他妈擦泪,特别精神地喊出来:“高兴点儿,你儿子现在要出头,咱们日子不用紧巴巴的了。” “刚才我跟巷子口的六婶说过,一月一千五,她给你搭把手照顾老太太,钱去了还有,你也别省。” 童艳艳只顾哭,“小王八蛋,你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童延呵呵笑,说了他最想说的话:“钱的事儿不用你担心,千万别出去挣,安心让儿子养你。”什么老张老王的,让他们滚一边凉快去吧。 终究是儿在外母担忧,童艳艳一直看他上车还没站在路边不走。童延只庆幸送他回来的是辆商务车,要换成聂铮那辆迈巴赫,他说什么都把谎圆不过去。 车开出去,女秘书回头瞧,车子后头,俗艳的中年女人还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 “那是你妈妈?” 童延对他妈挥了下手就再不忍回头看,“是,特漂亮吧,她年轻那会儿们这片的一枝花。” 童延第一天入住聂铮的豪宅,女秘书把他领到三楼,跟他说了下聂铮的习惯。 “聂先生每天六点起床,游泳半个小时,冬天也是。早饭后在书房待一小时。他很自律,虽然嘴上对旁人没要求吧,但跟他同一屋檐下的人作息太疲沓,他心里也会看不惯。还有,把任何食物带进房间这种事也最好不要发生,在该吃的地方吃,在该睡的地方睡,一切都要有序,明白了吗?” 这真是,空有万贯家财,半点生活乐趣都没有。 童延简直不能相信,“姐姐,你每天也六点起?” 女秘书说:“那当然。”到聂铮面前刷个脸卡,再回去定闹钟睡回笼觉,不过这个秘密,她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童延笑眯眯,“放心,我都记住了。” 必须得记住!来伺候金主还揣着自己享受的心思,那得是多不上道的玩意儿才能干出的事儿。 女秘书出去,童延看了看装饰精致得他脚都下不去的房间的,又靠在窗子边望向草木青葱c连一砖一石都考究得令人赏心悦目的庭院。富人的生活是他以前想都想不到的,但没关系,他够年轻,也够有冲劲儿,十年后是个什么状况,谁又说得准? 聂铮这晚会友,深夜才回。 童延听见大门动静后立刻就到客厅外门廊下等着了。车停在不远处,聂铮下来时脚步也没不稳,但女秘书叫了声小心,童延立刻明白这是喝酒了,小跑到聂铮面前,“我扶你?” 聂铮头有些晕,这才想起今天家里来了个新住客。淡淡道:“不用。” 他大步往屋里去,“安顿好了?” 童延跟在旁边,“是,柳依姐姐帮我的。” 聂铮上楼时又问:“家里安顿好了?” 童延心里乐开花,开启夜间模式的金主果然可亲多了,喜滋滋地应了声:“都安顿好了。” 一直到上楼,也就这两三句话,童延也没再出什么奇招,聂铮算得上是满意。他收这孩子住一块儿是从各方面衡量,童延多不安宁他心知肚明,虽然作妖他也不是收拾不了,但各自相安无事是最好。 因此进了房间,他也和颜悦色了些,对站在门外的童延说:“回去休息。以后晚上别等,做你自己的事。” 听童延乖乖应了声是,聂铮道晚安关门,脱衣,去浴室泡了十来分钟,热水把酒气散发出来,人舒爽了些。 洗漱完,披上睡衣朝浴室外去,电话突然响了。 看一眼来电,是他外公,聂铮立刻接听,“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赵老先生说:“你妈妈的事我知道了,你做得对,只是苦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云泥 如果看到这句话, 请12小时后再来。 下午第一场就是跟女主演的对手戏,他一点不敢懈怠。 一则, 童艳艳教过他,跟人扎堆讨生活, 让人家怕你是不受欺负的根本,但是每到一处最多能得罪一个人, 与此同时跟其他人就得好好处。 更重要的是, 这是个大女主戏, 视后女主演比凌青华咖位更大, 他得穿着这身行头把今天的戏好好过了, 他就不信,这几条拍成,回头凌青华还敢开口让视后返工。 童延以前只演过几个没几分钟戏份的配, 算不上什么资历, 但好处还是有的,至少他不会像第一次站在镜头前的纯新一样走位拿不准节拍。人在镜头前流动, 几步过去到哪个位置, 怎么找合适的灯光镜头角度, 用什么节奏念台词, 是最为难初入镜者的地方。所有的都做到,然后才谈得上演技。 可就算拿得住, 说一点紧张都没有那也是骗人的, 纯粹紧张, 倒不是怯场。幸好, 跟他对手戏的视后当真有视后的风范,半点架子也没有。第一场拍的是初遇,少女对少年一见钟情,带着随从,由河边一直追到郊野山巅。 女主演一双美眸含情脉脉望着他,“我不美吗?” 刘导说角色跟童延很贴倒真没说谎,他完全可以本色出演。他双手敛袖,扬着下巴用眼神斜睨过去,笑了下,故作不在意地说:“美啊,你比溱水岸的芍药还美。” 少女当真把芍药递到他面前,他没接,只是笑,眯起眼视线视线散漫地追着山间飞舞的蝶。 现场当然不可能有蝴蝶,所以眼神该放空到什么程度,该追到哪,全靠他想象。 “噗呲”一声视后笑了出来。 童延也笑了。 视后捂着嘴连连摆手:“我笑场了对不住,再来一条,童延你别紧张,眼睛可以再活一点。” 总得来说,这天的拍摄还算顺利,连着两场戏都是两次过,比童延原先设想得好多了。 此时他还不知聂铮的车已经行驶在来这儿的路上。两场戏下来,他今天的通告就完了,但也没打算回家。卸完妆出来外头正布景,没什么可看的,棚里还闷得慌,童延自己晃晃悠悠地出去透气,人刚到外边就听见后头有人叫他,“你站住。” 是小白花。 童延当真想咬死这傻逼,但强忍着没撩瓜子张嘴。在剧组地盘怼自家艺人,那他就真跟小白花傻逼到一块儿了。 他不搭不理,只想自己清静。谁知小白花还犟上了,跟在后头不依不饶,“你怎么能随便毁人名声!?” 童延火气险些冲开天灵盖,只闷声不吭的往前走,没走多远瞧见前头有个墙只粉刷了一半的空屋子。 扭头见后头除了小白花没旁人,腿一迈,一丝不带犹豫地进了屋子里。 转身,见小白花也跟着进来了,行,现在没人看见了。 童延手往裤兜里一揣,“说你毒,你还蠢。老子要是长了你这副脑子就找跟裤袋吊死拉倒,省得活着丢人。今天这他妈是哪,老子都忍着没跟你算账,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白花脸涨得通红,“你能做,凭什么不让人说?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赖上聂先生,可你当众毁他的名声,我就不能看着不管。” 还真是聂铮的脑残粉。可要真垂涎聂铮旁边的位置,那就思往高枝上攀啊,闷着当bia一子的心思还要捧起牌坊犯红眼病害人,恶心谁? 童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挑着人痛脚掐,“我有什么手段?床上伺候人的手段。你别气,这事儿气不来,毕竟你气性只有那么点,想要扒着人得好处还想要脸。我现在就在聂先生家住着,咱俩还天天同进同出,你是不是挺不服?那没辙,不服憋着。” 小白花气得发抖,嘴唇颤了好半天挤出几个字,“你无耻,你等着,寡廉鲜耻也是会有报应的” 童延笑了,“啧,又是怕丢人又是怕报应,还以为你对他有多真心呢” 这时候,聂铮和郑总监下车不久,从停车场出来顺着墙边阴凉处走,刚到转角就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聂铮给郑总监一个眼色,脚步停了下来。 然后,他听见那声音用极度嚣张的语气说: “廉耻是什么?我没那个东西。我就爬床,你能拿我怎么着?你牌坊都快立出个碑林了不照样只能朝我脚后跟望着。对了,我劝你别望了,只要我还在聂先生的床上,你那点心思只配丢阴沟喂蛤/蟆,哈哈。” 聂铮脸阴了,郑总监打了个哆嗦。 聂铮脚迈出去,一声不响地在门口站住,眼神凌厉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刚削完人正一脸得意痛快的童延愣了,“”艹 小白花宛如见到一线生机,“聂先生” 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可没空理会他俩为什么拉扯。 自家艺人被人打压,聂先生亲自跑一趟就是为威慑不长眼的东西,即使眼见了这一出无比精彩的争吵,就算被童延那一番话刺激到震怒,也只是扫了他们俩几眼,接着,就往摄影棚去了。 童延心里大呼不妙,刚才蓬勃的斗志瞬间偃旗息鼓,只能乖乖闭嘴跟着。 聂铮似乎被气得不轻,童延从侧面望过去,只见男人唇角紧绷,下颌分明的轮廓透着一股子冷硬无情,眼睛望着前方路边,目光铁锥似的,又沉又利。 四人以一种诡异的c悄然无声地姿态进了摄影棚。 里边景还没撘完,刘导一扭头,立刻站了起来,“聂先生,昭华,你们怎么来了。” 郑总监上前笑着回答,“新人第一天开戏,聂先生来看看。” 聂铮踱过去,神色强掰着缓和了些,“顺路看看,他们怎么样?” 他们看似代指童延和小白花,但只有童延开了戏,刘导哪还不明白聂铮这是来干嘛,心里只叹用有后台的艺人就是好,瞟一眼童延,笑着说:“很有灵气,新人到他这个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童延强扯出一个笑,心里从观音娘娘叫到玉皇大帝。 老天爷,希望聂铮看在刘导这句话份上,今晚上回去别把他折腾得太狠。 可老天爷依然很忙,完全没空眷顾他。 以及,聂铮折腾他根本不用等到晚上。 跟刘导几句话说完,童延听见聂铮问:“今天还有通告?”他乖乖答:“没了。” 像他们这种新人,即使没戏份也最好在剧组守着,但金主今天显然不想按常理出牌。聂铮跟刘导道别,人往门外去的时候,突然回头,用眼角光顾了他一下,不容分说道:“回去。” 甭管你在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金主让你回去就得回去。童延这才知道聂铮到底动了多大的气,只得听话地跟着聂铮身后。 反正整个剧组都知道他靠着金主了,而且这本来就是事实,他有什么可端着? 这天傍晚,天气格外沉闷。 金主豪宅三楼,窗都开着,起居室还是一丝风都没有。 聂铮坐在靠墙的沙发,眼神释放的高压气场直让人觉着呼吸不畅,“你错在哪?” 童延小学生被训话似的站在男人跟前,“我不该在片场跟他吵,可是他先惹我的。” 聂铮脸色又难看了些,“谁先开头很重要?” 奶奶的,这根本糊弄不过去啊。 童延只得承认,“行吧,不重要,我就在那不该跟他吵。”这是对的,小白花是个傻逼,他不该陪着搅和。 又想到什么,省得金主审他像挤牙膏,童延诚恳地主动交待:“还有,我跟他吵也不该扯上你。” 可聂铮依然眼神灼灼,气势咄咄,望了他片刻,“还有其他,你错在哪?” 还有!?童延真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错处了,君心难测啊妈的。 又是几分钟高压过去,他索性问聂铮:“能给我个认错的方向?” 聂铮深吸了一口气。 连认错都谈崩,也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聂铮摸起电话,按下一个键,淡淡吩咐,“把东西拿上来。” 童延:“!?”要用刑??? 很快,女秘书上来了,但没拿什么能伤人的东西,只是端着个紫木托盘在茶几放下了。 托盘里除了毛笔和墨汁,还有一卷白纸。 童延:“!?” 聂铮站起了身,“你精力很不错,有整晚的时间反省。”说着转身朝房间去了。 等那鬼畜般的影子被合上的门遮严,童延望向女秘书:“姐姐” 女秘书说:“去吧。八荣八耻,每张纸抄一遍,整卷纸抄完,字迹可以难看,不能潦草,你有两晚的时间。他既然罚你,回头肯定是要亲自查的。” 童延朝那纸一看,懵了,这是多厚一叠。 这天半夜下起了雨,空气终于清新了些。 童延就干脆推开窗子,坐在写字桌前慢慢抄。不得不说,聂铮连鬼畜起来都心细如发,几百遍,还得一张纸一遍,还得用毛笔。要不是这样,他一只手并排拿三支钢笔,一下就是三遍,多快。 他还是中学美术课时写过毛笔字,写得慢,又笨又拙,就这样还得往下写。童延浑身不舒爽,大概因为下雨还开了窗,外头花园进来了不知名的小飞虫,他脖子一阵一阵的痒,伸手抓根本抓不到痒处,就这么抓耳挠腮地度过一整个晚上,直到后半夜才在书桌上趴了一会儿。 清早洗漱时才看见自己脖子有多惨不忍睹,皮下毛细血管被抓破了,红紫淤痕一团一团,比他跟聂铮睡过之后那次还瘆人。但这也顾不得了,赶着去剧组化妆,天还没亮,他顶着两个黑眼前下楼,直接去花园边上找园丁老头拿大门钥匙。 要不总说人点背时,倒霉事儿总是扎堆来呢,他刚敲了一下门,突然“啪”一声,肩背一阵火辣辣的疼。 童延回头一看,“艹!”是横扎在檐下拇指粗的橡皮绳断了一头,垂下来了。 生生在他肩上拍出一道鞭子印似的红痕。 几个小时后,云星大楼。聂铮刚进楼下大厅,遇见了小白花与其经纪人。 小白花的女经纪人一见他,带着自家艺人迎上来,“聂先生。” 聂铮脚步放慢了些,淡淡地点一下头。 昨天发生的事,女经纪人自然也知道了,这种事知道了就不能含糊。她帮着小白花探口风:“昨天是白骅不懂事,今天我让他去跟童延陪个不是,童延呢?消气了没?” 聂铮缓步往电梯门口走,脸色非常平静,沉声说:“童延不分场合,不顾大体,这点要是不改,在这行怕是难混下去,在哪行都难混下去。” 说着就按下电梯。 一直到回到车里,小白花一脸喜色地说:“看吧,聂先生心里自有公道。” 女经纪人顿时炸了,“你对你的老板有什么误解?没看出他在发脾气?人家让你有点眼色,别不分场合不识大体,要不别想在这行混下去。” 小白花完全不信,“他明明是说童延。” 女经纪人简直瞠目结舌,“你以为你是谁?聂先生是觉得跟你这种小角色甩脸子犯不上,才借童延的名点你一句。反正这些天看见童延,有什么事你都给我忍着,你现在才几斤几两,当孙子的日子还长着。” 此时,童延正在化妆室对着镜子发愁,摸了下脖子,对化妆师说:“姐姐,你帮我遮一遮吧。” 化妆师拉开他衣领一看,乖乖! 挠的,吮的,鞭子抽的昨天那位金主原来好这口。 电话接通,干巴巴地寒暄了一句,毫无过度,就问童延有没有什么赚快钱的办法。 童延都替他尴尬,“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挺鄙视咱们钻空子捞外快吗?” 小白花结结巴巴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前些日子我不是回了趟家吗?我妈出了车祸,现在人在医院躺着,那边催费已经催了好几回了,挺急。” “多少钱?” “这” “不说我挂了。” “三四万吧。” 瞧,落魄少爷也是少爷,什么都没了还觉着几万块钱“小数目”说出来丢人。 童延替他想不通,“你爬了老聂的床,现在缺这点急用,问他开个口他能不给你?” 小白花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跟老聂没关系。” 明白了,这就是爬床了没得金主的欢心。童延为自己丢掉的角色抱了会儿屈,“《大荒》是自己公司的戏,你就不能求人先预支点钱给你?” “咱们十八线算不上,我哪开得了这个口?” 牛逼大发了哥们儿,亲妈躺在医院等救命,还顾忌着自己那张脸呐。 童延打心眼看不上这傻逼,呵地笑了声,“那行啊,我给你介绍个有钱的姐姐,能干就干,不干滚蛋!” 小白花听起来气得不轻,“你——” 话是这样说,临吃晚饭的时候,童延还是把小白花带到了夜店经理跟前,毕竟这厮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带来智商上的优越感,童延就当给付报酬了。 刚好经理嫌跳塔台的一个dancer爱偷懒,说了几句,同意小白花晚上试试。跳那个位置得整晚搞气氛,舞跳得如何要求倒不高,体力得跟得上才是重点。优点是,离客人近,小费不少。 童延这天约了两家场子,九点钟后才轮到这边,临走还给小白花交待了几句识相。谁知才过了几个小时,他再回来,经理拉住他怨声不迭,“你从哪找的这么个玩意儿,人家客人也就是往他裤腰塞个钱,都没人跟他动手动脚,他绷着个晚/娘脸活像谁逼良为娼似的。明天他再这样,看你面子也留不下他了。” 童延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还得求人别生气,赶着去后台更衣,只得打着包票跟经理说,“再这样我抽死他。” 见经理满意了,童延一口气跑到后台更衣室,同台表演的几位早换好衣服等着了。他驾轻就熟地边跑边脱,光着上身的上身很快套上衬衣,接着把牛仔裤换成演出服的丝光面长裤。对着镜子利落地按好暗扣,为了一下扯开衬衣的演出效果,只有最上面一颗是真的衬衣扣。 一行人走到舞台边的走廊,舞台灯已经灭了。就着侧边透着的微弱光线找准自己的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