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君何归(又名:将军上位记)》 1.第 1 章 楔子 传说中,人死之后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在黄泉路和冥府之间,由忘川河划之为分界。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忘川河上有奈何桥,奈何桥边坐着一个老婆婆,她叫孟婆,要过忘川河,必过奈何桥,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就过不得奈何桥,过不得奈何桥,就不得投生转世。 为了来生再见今生最爱,可以不喝孟婆汤,那便须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才能投胎。千年之中,你或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但是言语不能相通,你看得见他,他看不见你。千年之中,你看见他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又盼他不喝,又怕他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受不得等待的寂寞。 喝孟婆汤,了前尘旧梦,断前因后果。忘尽一世浮沉得失,一生爱恨情仇,来生都同陌路人相见不识;跳忘川河,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忘川河畔,世人于此忘却前尘,矢志不渝也好,血海深仇也罢,过了那忘川河,饮过孟婆汤,一切都逃不过烟消云散。 第一卷 偷天换日 第一章 大陆之上,有六国一部,其中,天野为最,渊国次之,边国十八部人群冗杂,异族聚居。长久以来,大陆各国虽不致和平共处,但也鲜少兵刃相向。 渊国帝都,在一片雄浑壮丽的巍峨殿宇内,一处偏院隐匿其中。 是什么来着?绯衣男子侧卧在软榻上,尽显慵懒之态。抬眼望去,却不免有些吃惊,那男子长得妖艳异常,便是女子见了也会羞愧几分,一弯柳叶眉,微微上挑的眼角,小巧的鼻子,稍启的薄唇,还有散在身后的漆黑如墨的长发,总是这般绝色容颜,反而掩不住他身上另人城府的气势。 大山县县令幺子伍爱君,年十八,爱慕当今圣上许久,今年特以选秀入宫,有幸留牌,位份小侍。是这样的吧男子不太确定,但这名字,啧啧,也是够了,还什么爱君,他呸!季丹在心里默默吐槽。他没想到,他顶替的身份竟会有这样恶俗的名字,他做什么,也不会爱君呀!伍爱君确有其人,只是在他参选的前一夜,就被季丹派人给他易了容,被选上后又被季丹的人悄无声息的解决了,季丹便理所当然的顶了他的位子。反正被选上的是他这张脸,也不是伍爱君的。 渊国国风算不上开放甚至有些古板,但终究受到邻国影响,也渐渐有了男子相恋之事,虽然还是会受到一些人所不齿。他们总是以为,男子雌伏,同大街上的小倌有什么两样。这一朝皇帝却非要与朝臣作对,男侍男妃不要钱一样往宫里抬。 甚至,把右相的三子也抬进宫,当然,人家右相和三公子也是愿意的。右相冷权,历经两朝,却因先帝在位尚短也称不上什么老臣,只是多年的拉拢让他权倾朝野。他的大儿子在军中历职,企图插手军务却一直未成功;二儿子在朝堂上辅佐父亲;三儿子入宫得尽皇帝恩宠,让冷氏地位更加牢固。剩下的三个女儿除了未及笄的小女儿外,其他两个都嫁给了朝中大臣之子。可以说,因为冷权的存在,帝都文臣除了以左相为首的十几个人外,其他尽是右相爪牙。更难以置信的是,渊国一度出现武将知皇帝不知右相,文臣知右相不知皇帝的局面。皇帝和右相这两人看上去和和乐乐,实际上早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完全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至于渊国皇帝,龙淸殇,渊国史上最英勇的渊成帝之曾孙,大陆历455年登基,时年二十又一。相较于大陆上平均年龄二百多的人来说,二十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可渊睿帝龙淸殇去却迅雷不急掩耳之速收拢了朝中的所有武将,其铁血手段不禁令人咂舌。只是不知他为何会放任右相敛权,有人猜测,皇帝大概实在是宠爱冷家三子,皇贵君冷砚吧。 可据季丹收到的情报,龙淸殇在位只有两年,之前要与冷权抗恒尚有些吃力,但近些时间,他已经开始着手处理冷权的势力了 算了,季丹站起身,缓缓走向床边,自我催眠道:“我叫伍爱君,是个贤良淑惠的人,要安分的在阁内绣花刺绣。”去他的,睡觉!扑通一声,卧倒在床上。 不同于这边的偏僻,另一处富丽又不失雅致的阁楼内,玄袍男子坐在上位,另外一武将一文臣坐在下位。而又有一身着御前总管袍的人在一旁负责添茶,却也不忘听他们说话。 “阿邈,阿言,你们觉得怎么样?”龙淸殇问道。季邈,半隐退的四朝老臣季怀秋之孙,年纪轻轻已身居左相。鹿言,同是四朝老臣的鹿戟老将军之子,日下也在各个军营混迹。这两人同龙淸殇一同长大,小时候是伴读,长大了成为左膀右臂。正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们三人的交情也异常的深。只是季邈和鹿言间除了兄弟情义外还有什么当然,碍于家长威严,这件事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外,其他人概被蒙在鼓里。虽然龙淸殇登基后他们之间多了一层君臣,但在私下相处时,以往的情分也为丢掉半分。 “陛下,让悠王进京,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季邈不免担忧。 除了与龙淸殇一母同胞的肃王外,悠王龙清焘是最后一个尚在人世的先帝之子。不同于肃王的不要封底留守地都而平日外出游玩,悠王要了一块封地后爽快地离开了,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龙淸殇收到请报,悠王早与右相勾结,甚至已经决定今年除夕起兵造反。他并不担心悠王会造成什么动乱,他在文臣中束手束脚,在武将中可没有。恰好借这次机会,可以把冷家连根拔起。看一场好戏又能清一块石头,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有你们在,莫非数万禁军还能让悠王攻破帝都不成?”龙淸殇戏谑的问。 这倒绝无可能,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一抹了然。凭他们手上对冷权的把柄,抄不了九族抄三族也是绰绰有余,可皇帝偏要拖着。显然,是皇帝无聊了想找点事做。对于渊睿帝收服武将的手段,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一清二楚,那可是扮猪吃虎的完美演绎。明明武功比谁都高,却装的对武功一窍不通,把所有武将聚集到一起后,等他们充分表示了不屑,便开始以武会“友”,然后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把武将们打怕了,加之后来一系列的军中改革,一干武将才意识到,渊睿帝实乃明主。自此龙淸殇在军中建立起无法动摇的威信。 总之,某人犯了事,皇帝较忙便罢,倘若不巧皇帝闲着,那就等他耍够了再说吧, “是,陛下,臣明白了,您尽管放心。”听到满意的答复,皇帝大手一挥:“那好,朕就不打扰你们交流感情了,退安吧。” 两人一噎,又无可奈何:“是,臣等告退。” 等到两人身影消失,龙淸殇向龙椅上一靠,突然想起后宫中还有一个冷家的。那人对他喜欢的紧,奈何他对那人没什么感觉。但有时也可在那人口中知道些冷权的动向,便一直留下来。龙淸殇很清楚,他对冷砚没有一丝感情 也罢,看在处了两年而冷砚又要赴黄泉的份上,他到不妨让对方看看所谓的娘家人。 “后宫中可有什么底子干净的人吗?”龙淸殇漫不经心地问。 “回陛下,清心苑新晋小侍伍爱君身家清白,背后还不曾有任何势力。”一旁的御前总管陈落陈公公回答,不带一丝犹豫。 “噢,没势力,还爱君?呵呵一一就他了!走,摆驾清心苑。”龙淸殇决定,先去找点儿乐子,顺便给嫉妒心不弱的冷砚找点事做。 “别忘让人再多查一遍,省的日后麻烦。” “是。”陈公公听令。恐怕鲜有人知道,皇帝跟前侍奉的太监竟然会同时担任暗卫首领一职。皇帝手下四大势力,暗卫主情报,影卫主保护,鬼兵主军事,炼狱主刑讯,前三者不知何人所创,但在龙淸殇接手并收服后,这三者便成为他掌控朝堂的一大助力,至于炼狱则是他在前三者基础上开辟的一片新天地。 如果季丹指导皇帝派人去查他,肯定会嗤笑,既然他敢冒名顶替,又怎会不把所有背景处理好,何况,他的人办事怎会留下把柄,也就暗卫会让他心烦些。 “陛下到一一”纤细的嗓音让清心苑里闲聊的众人一愣,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去迎驾。同样,屋内虽只是浅眠但也睡得挺香的季丹被声音吵醒,他倒是没有像那些侍女一样慌乱,而是麻利的从床底拿出一副半成品刺绣扔到床上。一咬牙,用针尖扎进手指,顿时,鲜血直流。这下,皇帝怪不得他行动慢了吧,唯独可惜了他这千金也求不得的血。 推开房门,一道挺拔的身躯向这边走来,入峰的眉,高挺的鼻,锐利的。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季丹腹诽。按照规矩走下台阶,跪倒:“臣伍爱君参见陛下。”那动作,那神情,那态度,活脱脱钟情皇帝已久,好不容易见到真人,激动的难以自拔。若是有人撩开季丹衣衫下摆就会发现,他双膝根本没有触地。全部内力灌注于脚尖以支撑双膝,表面看去只是激动的颤抖。 他跪拜的人里,再也不会包括渊国人,任何人,尤其是皇帝 龙淸殇看向前面的人,有一瞬间的惊艳。他倒没记住还有这般绝色的人在但也更有说服力不是?“起吧,”他不冷不热的说,“爱妃在做什么?”美人他见多了,纵然这个更艳几分,也不至于让他起别的心思。 季丹站起身:“臣c臣在刺绣。”说完,还露出一副娇羞的样子,好不温顺! 龙淸殇脚步一顿,男子钟爱刺绣,他倒是头一回听说。说话间已经进了屋内,一眼扫过,床上果然放着一副未完工的刺绣,好像是观音送子? 只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致,不理会后面跟着的季丹,龙淸殇在塌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感觉还不错,扔下一句“爱妃继续绣吧”就开始闭目养神。 什么?宛如晴天霹雳一样的命令。季丹自认会的东西不少,可偏偏不会刺绣。见皇帝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季丹认命的拿起床上的绣品,仔细的穿针引线 唉,可怜他白流的血!可怜他为此准备好的说词!可怜他好不容易弄进来的软塌 一整个下午,龙淸殇都在闭目养神,季丹也都在仔细绣花,屋外的人识趣的没有进来打扰。直到夕阳西下,龙淸殇起身,伸个懒腰:“来人。”陈公公应声而入,“伍小侍温婉清顺,朕心甚喜,晋为答应。”说完,他提步离开。 “谢过陛下,臣恭送陛下。”感激又不失留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殊不知,季丹少有的耐心已经被皇帝消磨得一干二净。 啪一一房门被甩上,季丹直冲向床,闭上筋疲力尽的双眼。该死!他再次咒骂皇帝。至于龙淸殇此番行为的原因,季丹表示毫不关心,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来,他应下边是。该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第二章 后宫之中,最不缺少四处嚼舌头的人。皇帝驾临清心苑,升伍小侍为答应,在清心苑内停留半日之久。短短几句话,在半日之内传遍整片后宫。 第二天一大清早的例行问安后,几个宫妃又把昨天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闻着充斥在鼻翼间的刺鼻脂粉味,冷砚厌恶地撇过头,对她们的言语不屑一顾。 与那些喜欢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子和某几个侍君不同,冷砚一袭青衣,不施粉黛。但一眼看去,也是能让人瞩目的主。他不同于季丹,不带妖艳之色,有着一份少年人才有的朝气蓬勃。 他虽自愿入宫,甘心为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把自己拘束在一方围墙内,却从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更从未把自己当做女人。与她们共处一室已是嘲讽,又怎会乐衷于与她们同流合污?而平日里的争风吃醋,不过是不甘心罢了。他自小在家里受尽宠爱,第一次对一人倾心,甚至不惜出卖家人,可他在意的人却有那么多的莺莺燕燕环绕在侧。在这一点上,即使是龙淸殇也从未看明白,冷砚在意的,从不是名利地位,只是一个人而已 而被谈论的两位主角之一此刻还在安然的睡着,对了伍爱君位份不高无需请安。 季丹正在做梦,梦到他本在林间散步,突然窜出一头恶虎,那恶虎奇异的是人面虎身,还是渊睿帝的样子,下一刻,恶虎向季丹扑来,季丹继而发现他动不了了 “啊!”季丹惊醒,忆起恶虎张着血盆大口的样子,季丹心有余兮,转念又想起那张脸,他恨的磨牙。昨天一下午便罢了,现在连休息也来搅和。 而另一位主子也是做了一夜的梦,但他的并非噩梦而是春梦,对象自然是昨天相处的某个人。龙淸殇很奇异,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人有这般强烈的欲望,而且对于那个伍爱君,他到有些想看他在自己身下哭泣求饶的样子了,那张脸蛋,目光迷蒙的哭泣一定是副不错的样子皇帝不禁想入非非。如果季丹能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一定会不计后果毫不犹豫的把他碎尸万段。 早朝上,龙淸殇顺理成章地把安排悠王入京的事宜交给右相去做又听底下的人唠叨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很快下朝回宫。 忆起昨夜的梦,龙淸殇露出一丝邪笑:“无需通传,摆驾清心苑。” 和昨夜差不多的情形,龙淸殇一入清心苑,迎接他的就是地上的几个宫婢,可是,他环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他要找的那个人:“伍答应呢?” 为首的宫婢行礼:“回陛下,小主今日还未曾出来。”虽然她面上不显,实际上已经把季丹骂了几遍,唯恐皇帝一怒之下牵连了他们所有人。 龙淸殇没有回答,径直向屋子走去。直到推开屋门,龙淸殇还在好奇,以往的情形来看,不论他去哪个宫里,主人都是早早的出来迎接。可是今天,哪怕他已经进了内室,依旧不见人影。龙淸殇四处环顾,终于在某个地方看到了要找的人。 走到床边,只见季丹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缓,显然还在睡梦中。龙淸殇无语,外面那么大的声音竟没有吵醒他?想了想,突如其来的欲望在路上散的差不多了,龙淸殇转身离开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季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又闭上其实也是他倒霉,季丹恼怒他昨夜的梦,一气之下点了安眠的香,不一会功夫睡意便袭来。季丹安心的去约赴周公,谁知道龙淸殇又来!在刚刚开门时,他已经半清醒,可实在耐不住倦意,变成了这样。 于是,当天下午,宫里传了一条新消息:陛下前往清心苑,却在不到一刻钟后就离开。众人猜测,是不是伍答应失宠了?众人继续保持观望。 落日染红半边天空,季丹醒后仔细想了想时辰,又看了看屋里的情况,确实把他气笑了。屋子里一片昏暗,早该放好晚膳的桌子上空空如也。他早就知道皇宫里的世态炎凉,之前那些宫婢虽然对他没有敬意,但也会准时送来饭菜,准时备好火烛。然而今日,她们却是直接把他无视了,灯火不燃饭菜不备,呵呵 季丹不知道,那些人还在记恨今天早上的心惊胆战,正准备给他一个教训呢。反正在他们眼里,院子的主人软弱可欺,又怕是触怒了龙颜,没什么活路了。 季丹摇摇头,清心苑只是一处偏院,并不配备小厨房,公里的御厨这个时候也不再供应膳食,就算有也不会给他一个不起眼的答应。季丹围着屋子转了一圈,除了桌上的半壶凉透的茶水再无其他。摸摸饿扁的肚子,无奈,端起茶壶喝了一肚子凉茶。也幸亏他来这里不是为了过所谓的贵人生活。季丹爬回床上,随手放下床帐,准备在一次休眠。睡前,他猜测,明日皇帝不会还来吧 夜晚,龙淸殇如往常一样去了墨砚殿一一皇贵君冷砚的寝殿。 阳光透过红色的窗柩倾洒在屋子里,驱散了夜晚的寂静沉闷。 睡了一天一夜,原本的不耐终于被抚平,季丹舒服的舒展舒展筋骨忽视干扁的肚子,一切都是如此轻闲。窗外阳光正好,季丹略一思索,决定出去看看。 吱扭一一门被打开,阳光直直射进屋子。“啊一一一”尖叫声混杂着霹雳砰楞声,季丹想躲却是为时已晚,一整桶水就这样泼在身上。 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季丹甚至能看见顺着水渍一起流下去的泥汤他冷眼看着面前不带一丝惶恐的婢女,隐隐放出几分冷厉。被季丹这样看着,婢女莫名的有些心虚:“主c主子,奴不是故意的。”只是一句话便结束了。一时间,院里一片沉寂。 “陛下到一一”侍奉太监的尖细嗓音打破僵局,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季丹绕开她们径自去迎接一一即使再不在意态度,太过分了,他也容不下他们。 “臣参见陛下。”龙淸殇在季丹行礼前扶住了他,触上的那一刻,就是一把湿漉漉的感觉。季丹却是一震,滚热的掌心透过衣服烫的他不由绷紧身体,那热度好像能灼透一切,而他,已经太久没被人这么碰过了 “爱妃这是怎么了?”龙淸殇问。 季丹好像难以启齿,目光侧向那些宫人,又收回来,告罪说:“臣御前失宜,请陛下恕罪。” 龙淸殇玩味的看着那群人,目光微冷,又问:“爱妃何故如此狼狈,嗯?” “臣” “陛下恕罪!”宫婢顾不上尊卑打断季丹,跪倒在地倒打一耙,“陛下,是奴失职未能劝服主子在屋内暂等片刻,谁知谁知主子不注意撞到奴,碰到了擦洗窗户的水。”她在告诉皇帝,是季丹不听劝,弄了一身污水不说,还打扰到她们工作,都是自作自受。 龙淸殇的目光却是更冷,不论她说的是真是假,主子尚在,就这般放肆,简直不知高低。 “陛下,是臣的错。”季丹低下头,好像很是愧疚,什么都不懂般说,“是臣出门前未曾告诉她们,这才让她们泼水是未曾看到臣。”话落,那些宫人寒白了脸。 龙淸殇转头看向房门,门口一片水渍,木桶规规矩矩的放在地上,水呈锥状延伸到室里,这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泼进去的。 季丹本是不在乎这些人的,但他来皇宫里也没打算找气受,既然已经打算不要她们,他也不会手下留情,何况他说的不也是实情吗! “陛c陛下”宫婢颤颤巍巍的,当龙淸殇审视的目光扫过其他人后,院子里跪倒一排。季丹好歹还能让他耍一耍,勉强算是他的人,这些人可算不上什么东西。 “奴知罪,求陛下开恩!”为首的宫婢头一下下磕在地上,其他人紧随。 “来人。”龙淸殇唤来侍卫,“送他们去暗房,好好学学什么叫尊卑。” 话落,侍卫上前拉起地上的人,而这些人已经瘫软在地。暗房说是用来学规矩的,但从没有人能活着出来,她们,完了。 自始至终,季丹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一语不发,直到龙淸殇看向他,他才低下头。 龙淸殇目光深沉,季丹刚刚那几句话,听似是在认罪,实际也把那些宫人推出去,给了他一个打杀的理由。也行,伍爱君没有他表面上那般纯良。但随即,龙淸殇又把这些念头抛开,毕竟如果真是一只兔子,也没法在皇宫里活下去。 “爱妃莫怕,这些刁奴处置了,朕再给你调几个人过来。” “是,谢陛下。”季丹谢恩,跟上龙淸殇的脚步走进屋子。 看着伍爱君一身狼狈,龙淸殇终于看不过眼了,他在上次那个位置坐下,摆摆手:“爱妃去换一件衣服吧,朕在这坐坐。” 季丹欠身,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龙淸殇已经向内室看了四五次,却依旧未见人影。他不禁怀疑,那人到底在做什么,换一件衣服能换半个时辰?他从榻上下来,决定去看看。 话说季丹到底在做什么?他纠结的看着手里的脏衣服,自从进了皇宫,他只用御赐的红色绵绸做了两套衣服,现在一套在身上,另一套前两日被人拿去洗了。换言之,他根本没有可换洗的衣物。倒不是他没带衣物进来,但那些衣服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他那些衣服全是极佳的料子,即使是宫里也不见得会有多少,一个偏远山区的县令之子又怎会穿得起?!而且他平日里只着红衣。犹豫再三,季丹暗咬银牙,向外走去 “啊一”季丹一声惊呼,待看清来人,连忙告罪。“陛下恕罪” 龙淸殇不自在的看着他:“爱妃这是作甚?”原来季丹索性放弃外衫,只着一身贴身的内衫,边角处还有些湿润。红色的薄锦贴在身上,火红火红的,映衬的面色更加红润了几分。季丹回答:“臣c臣所备衣物不够,所以” 龙淸殇无语,他才知道,原来这宫里的主子们也能短了吃穿用。今天一次,还有昨日,他原以为这人只是恰好着红衣,现在看来,从内到外,他都在穿红吧。 和季丹一起走出去,龙淸殇车熟路径的在软榻上躺下,扬起下巴示意:“朕休息一会,爱妃不用在这陪着,去刺绣吧。朕明儿遣人再给你送几匹红绸。”看,他如此贴心。 季丹应了声是,在心里哭泣,为什么还要刺绣?! 听人说,自己挖的坑,小心自己跳下去爬不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第三章 由于皇帝把清心苑的婢女太监都扔去了暗房,季丹本以为又要饿一顿,结果却等到了皇帝要留下用膳的消息。这么几天,季丹头一回觉得皇帝如此顺眼。 精致的膳食被摆上桌。香玉晶珠一一就是水煮白菜球;翠色翡园一一就是被拍的粉碎的黄瓜;花容月貌一一几片花瓣做点缀,中间放着几片月牙形的萝卜片在季丹眼里,这些菜华而不实,甚至每份的分量仅够他们两人尝几口。但毕竟饿了这么久,季丹那顾得上对这些菜评头论足。 其实,这些菜是御厨听说皇帝要陪新晋的宠君共餐后特意准备的,绝对清爽干脆,膳后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麻烦(亲懂得~~),要是季丹知道了他们的想法,还不知道会有多抓狂呢。 怕皇帝饭量不小,季丹在皇帝坐好后优雅落座,提筷,动作还是很中规中矩的,礼仪上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但皇帝依旧目瞪口呆,为什么呢?季丹动作优雅没错,速度也非常人可比的。筷子接连拾起落下,桌上的饭菜更是以可见的速度消失。等到季丹放下碗筷,桌上已经一扫而空,龙淸殇只在开始吃到一口,其他的,呵呵季丹忍住摸摸肚子伸个懒腰的冲动,抬头,粲然一笑,是真的很开心的笑,不是假装的歉意,也不是假装的讨好。 龙淸殇原本要说的话堵在口中,潜意识里告诉他,就是这种表情,而不是以前那种对,虚伪,他脑中浮现出这样一个词。就是虚伪,虽然前几次伍爱君的态度无可挑剔,但同现在一比,很假。比起那种虚伪的崇拜讨好,他更喜欢现在这样,龙淸殇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只不过,他唇角轻勾,这伍爱君和他表现的有点出入啊 季丹可不知道龙淸殇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吃饱喝足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季丹善解人意的问:“陛下觉得怎么样?午膳可合口?陛下可要回去去歇歇?” 他根本没吃好不好,龙淸殇无语,另一方面又被季丹的转变弄得有几分心烦:“不了。朕还有奏折要处理,爱妃自己歇吧。” “是。”季丹躬身,“臣恭送陛下。” 什么?!他才刚说走就被赶,连挽留都没有,哼!你不待见朕有的是人想见朕:“朕先走了,爱妃不用送了。”说完扬长而去,而季丹在原地连动都没动。 他歪了歪头,用了午膳,又没有事务要处理,不如就午休吧。 另一边,龙淸殇坐在龙辇上,闲来无事又想起季丹的饭量。在宫里和其他妃子侍君用膳时,他可从没见过别人能吃这么多,这伍爱君,人不大,吃的倒是不少。 他哪里知道,那些妃子要维持姣好的身材吃的自然少,其他侍君,期待皇帝宠幸又哪里敢多吃,然而季丹没有这些顾忌,吃饱便罢。 晚上,皇帝如约送来了新的宫婢,两个侍女两个内侍,还多送了三个侍卫。季丹借散步之名出去看了看,心里大概有了底。先不提那三个侍卫,便是其余两个侍女和两个内侍中都各有一个有功夫底子,纵使根基尚浅,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而这些,季丹不相信皇帝不知情,或许还是他亲自吩咐的。名为服侍保护之职,实行监视职责。关上房门,季丹透过门缝冷眼看着院子里收拾的宫婢。 在皇宫里的日子说快也快说慢也慢,从季丹七月份入宫到现在也有两个多月了。外面的农民迎来了丰收的时光,每日顶着尚炽的日头下田,黄昏才会回家,虽然辛苦,收获也是喜悦的。然而这与皇宫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不论时节如何变化,,皇宫里都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无奇,一如既往的勾心斗角。 在季丹这里,头一个月里他过得舒坦的很,不用关心任何事,不用应付任何算计,甚至不用处理该有的事务。最为重要的是,不用看见皇帝!!!可在第二个月里,他自觉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看似他只需要应对皇帝一人,但在皇帝不知道的情况下,季丹不知暗中处理了多少后宫妃子侍君的暗算。 “陛下到一一”熟悉的传唤声响起,季丹出去迎接,在龙淸殇的示意下只是微欠身。自从一个月前龙淸殇第一次来清心苑升了伍爱君的位份,日后的每一天里,季丹必不可少要见的人里就多了一个皇帝。就好像点卯一样,没有一日皇帝是不来的。每日下了早朝过来,霸占了他的软塌,或是午膳前或是午膳后离开,但也幸好,龙淸殇从未想过留宿。唯一的一次留下,还被季丹防患于未然提前下药,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时,伍答应告诉他:陛下太过劳累,躺下便睡了。即使如此,随着皇帝而来的算计以及皇帝本人,也让季丹苦不堪言。 龙淸殇车熟路径地卧在软榻上,动动身子,总觉得没有以前那么舒服了。他哪里知道,自从季丹发现他的软塌几乎被鸠占鹊巢后,他又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原来那张软塌运出去,换上宫里统一配置。既然他自己用不成,那皇帝也别想占便宜。 龙淸殇并不多说,一样让季丹自己刺绣,他则闭目养生。说来也奇怪,在清心苑中,龙淸殇和伍爱君并没有太多交流,甚至这里有的清净其他几个宫殿也会有,可他就是想来这里,莫名其妙喜欢这种气氛。龙淸殇曾经想过,他到底是适应环境还是适应人,却没得出个所以然。不过,他是渊国最尊贵的人,于他而言,一切顺从本心就好故而,出现了现在这种情形。 接近午时,龙淸殇准时离开。季丹抛下手中的碗筷,急匆匆地拉出床下的大木匣。里面的东西分成三份,靠里的那一部分全是画好绣像仅待刺绣的绣样,但这一部分也是最少的;中间一部分有二十几副完工的绣品,针脚巧妙细致,密密麻麻的看不出一点衔接的痕迹,这般绣工,拿出去全是佳品;至于最外面的那一堆不提也罢。季丹长叹,伸手拨动着数了数,还有十四份绣样。十四天以后,他便没了用来遮掩的物什,要不,他托人再弄点进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季丹心宽的把木箱推进去,不忘顺手把今天绣的一团乱麻丢进去。 有时候,你不愿意去找麻烦,麻烦未必不愿意来找你。 傍晚,冷贵君殿里的侍从来到清心苑,传话邀伍答应明日去墨砚殿参加聚会,还说,宫里大多妃子侍君都会过去。 把人送走后,季丹双目放空,说什么聚会,在他看来,其实是另一种的争宠罢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季丹遣人去支会皇帝一声,他今日不在苑内。当然,原话还是恭恭敬敬的。他随意扯了一袭红衫,拒绝要给他上妆的婢女,带上两人前往墨砚殿。 还不曾进墨砚殿的正殿,一股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季丹脚步一顿又恢复如常的走进去。随着外面的一声通传,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子身上。 “见过皇贵君。”季丹微微欠身。冷砚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不曾言语,却有人不愿意了。 “唉,伍答应也就只看得到贵君,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就算了。”下首的一个女子说道。 渊国后宫中有男有女,龙淸殇却未曾多加管制,男女之间不过隔着一道长墙,平日里两方避讳流言不见得有多大的走动,便是走动了,经过长墙时那里守卫的士兵也会分出两人跟随以示清白,也只有像今天一样的聚会时才会少了人监视。 女子的话激起一阵共鸣,顿时,讨伐声没完没了。直到主位的冷砚发话:“够了。” 场面终于安静下来。渊睿帝无后,凤印掌于太后之手,但这也不能掩盖冷砚才是后宫中真正掌权之人,他的话自有一番威慑力。冷砚淡淡道:“伍答应入座吧。” “是。” 接下来,话题围绕皇帝各种展开,这个炫耀炫耀皇帝赏赐的簪子,那个说说皇帝赞扬的话,这时,话题就不免引到能日日见到皇帝的伍爱君身上。虽然不曾过夜,但这种日日探望的待遇也是不可求的。主位上的冷砚听到这,掩在袖子下的手不由攥紧。 冷砚安慰自己,陛下只是留恋伍爱君的样貌罢了,时间久些就好了 一直到近午时皇帝才下朝过来,龙淸殇进去后,只是向季丹方向看了看就随着冷砚上位。然而,因为他没有向其他人看这一看,所以这一眼为季丹招来了更多的嫉恨。 “陛下好久都没来臣这儿了呢。”冷砚向皇帝抱怨,底下的人因为尊卑不敢插话。 龙淸殇挑起眉毛:“爱妃这话怎么讲?朕前日刚来的吧!” “陛下不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龙淸殇一愣,随机调笑:“好好,爱妃说的是。” 随着皇帝的欢笑,气氛终于和悦起来。只有季丹手心一片冰凉,从他的位置可以把皇帝和冷砚的神色尽收眼底。传言张扬跋扈的冷贵君眼中一片深情,至高无上的皇帝眼中虽然在笑,最深处却没有半点波动,只有淡漠,就像是在看陌生人,看一个同床异梦的陌生人。季丹嘲笑自己的愚蠢,明明已经付出了代价还那么天真,以为和皇帝平和地相处那么久,就觉得这个帝王不同。他不相信皇帝看不懂冷砚的心思,作为回应,皇帝只是一如既往的应付利用。说到底,不过最是无情帝王家。 不论是渊睿帝还是某个人,流着一样的血,也是一样的无情。 在这瞬息的功夫,季丹对龙淸殇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线好感烟消云散。 看着上面两个人说完,下方的妃子起了邀宠的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第四章 右手位的一身鹅黄宫装的女子起身,对着皇帝盈盈一拜:“陛下,臣妾前些日子学了一段舞,今日跳给陛下看可好?”龙淸殇开心,大手一挥应允。 而这时,左手位的一位侍君出列,粉红色的外衫套在他不算娇小的身躯上有几分滑稽,只听他说:“姐姐起舞自然要有佳乐相伴,臣听闻和臣一同进宫的伍答应精通音律,不如让伍答应为姐姐配乐吧。”看到皇帝疑惑的眼神,他不甘心的补充说,“臣是礼部外郎聂远聂大人家的二子。”如此,龙淸殇才知道这人是谁。他自认这不怪他,这两三个月里他一直在清心苑和墨砚殿里徘徊,新晋的妃子侍君才是头一回见。 听了他的话,众人反应不一。龙淸殇和冷砚完全是一副看戏的态度,那女子先是不情愿,看到聂家公子向她使眼色,她恍然大悟,欣然应允:“那请伍答应帮帮忙吧。” 季丹一脸慒然,从他进来到现在不过说了两句话,怎么火又烧到了他身上呢? 愣神的片刻,有人已经把琴架上来。季丹不做推辞,起身施施然走到琴前,谦虚道:“臣献丑了。”他落座,像模像样的调试琴色。 看到他这个样子,龙淸殇被勾起兴致,莫非这人还会除了刺绣外的其他东西?而聂公子反而不信了,在他眼里,伍爱君和他同住了一个多月,除了会摆弄摆弄针线一无是处,短短两三个月不见怎么又会奏琴了呢?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了,女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很快,他们就能明白何为“献丑”。 铮一一琴声清脆响亮,女子做出起舞之姿;铮铮一一衣袖伴随着舞动而翩翩飞扬;下一刻,吱一一哳一一季丹像是为音乐而倾倒,忘情的演奏着。 良好的教养让在场的人至多只是紧握椅子的把手而没有惊呼出声,那女子却是被惊到了,连跳也跳不起来,聂公子一脸菜色,开心也不是难受也不是,上位的皇帝和冷贵君面目扭曲。呕哑嘲哳难为听,吱扭哳呀一一魔音灌耳也不过如此了。 最后的尾音落下,在场之人终于解脱了。季丹站起来,聂公子昧着良心评价道:“伍答应的琴声当真天下无双。” 季丹不客气地回答:“过奖,臣在家里时,偶尔也会抚琴,只是家里的仆从说是怕亵渎臣的琴音,鲜少会靠近欣赏。” 原来如此,众人懂了,魔音就是这样炼成的。 本来是想让伍爱君当众出丑,丑是出了偏偏当事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顺便还牵连了别人。君子六艺之琴能弹到如此程度,他们还能说什么?! 冷砚却是不乐意了,应该说,任谁被这么摧残耳朵都不会乐意。 “伍答应,你可知罪?”冷砚质问道。 “啊一一?” “好了。”皇帝接下话茬,又不免要给冷砚几分面子,而且他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没下去呢,“伍答应御前失仪,着令其闭门思过半月,期间不得踏出清心苑半步。”在冷砚的注视下,龙淸殇面不改色地说。 “为什么?”季丹委屈的问道,却没有人再回答他。 午后冷砚要午休,皇帝劳累了一上午也要歇歇,便留在墨砚殿,又打发其他人回去。 季丹带着两个人和其他人一起出去,被冷嘲热讽了半天,终于在御花园和他们分道扬镳,季丹不禁为他变好的忍耐力啧啧称奇。微风习习,卷动着落叶和秋花的气息。 突然,在拐口处季丹下意识地要躲避,又堪堪止住,和来人撞了个正着。 来人看见撞到的人,赔礼道:“伍答应恕罪。”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陈公公。 季丹摇头示意无碍,却在晃头间稍微停顿了一下。陈公公说:“陛下要奴才去办点事,伍答应,容奴才先告退。” “好。”望着陈落逐渐远离的背影,季丹目光暗下来。 习武之人分为两种,一种为初学者,有些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不同;另个一种是武功高强者,这一类人若不细心分辨是看不出来的,当然,某些刻意隐瞒的人除外。一直以来,季丹和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只打过两次照面,大多都是远远看见一眼,今日一瞧,却在他领口内侧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刚刚看他行走的步伐,季丹稍微确定了些一一金绣的暗字,那是皇帝身边暗卫的头头,暗首的标志。唯一尚存疑惑的,则是暗首不该是太监之身。 季丹又静静站了半晌才带上人回去。 待他回到清心苑,苑里维几的几个人仍然各司其职,不愧是从皇帝那里走出来的。季丹挥退侍从,兀自进去合上房门,余光扫到墙角的古琴,他走过去,手指随意拨动了一会。然而,听似杂乱无章的调子又莫名连在一起,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哪还有之前的魔音之效。 没错,伍爱君不会琴是真,但这并不代表着季丹也不会。 日头从正中逐渐滑下,夜色笼罩大地,乌云浮过遮住月亮的光辉。一场闹剧,尚待开幕 艳阳高照里,凭栏登临意。禁足中,季丹从房后转过来,心中舒爽了不少。 只是当他回到院子里才发现,以往的无人问津之地,如今变得热闹起来。 两三个人结伴坐在院里的石凳上,随行的侍从把他们伺候的很好,而清心苑内的仆婢跪在地上,一脸尴尬夹杂着愤懑。再仔细看,又会发现院里还有两只猫,而甬路通向寝室的门虚掩着。 避无可避,季丹只好进去,面对三个陌生的男子,为首的一人说:“本宫是兰雨殿的金侍君,这两位是李侍君和胡侍君,伍答应可安好啊?” 三人的位份无一不比季丹高,难怪敢来找茬挑衅。季丹面露怯色,欠身道:“见过三位侍君。” “哼!”胡侍君不屑,开口便是责骂,“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浑身都是小家子气,连基本的礼仪都是一股子土味。” “哎,胡兄别计较这个了,毕竟人家家里穷,以前没处学呀。”李侍君看似劝阻,实际又是变相的挖苦,还不忘加两句,“但伍弟也别太不在意,看这院子里的人,来了客连好茶也不准备,净拿些粗茶来糊弄,简直可恶。今儿我们帮伍弟管教管教,伍弟可别怪我们。”说完,他嘻嘻哈哈的笑笑,笑得一副得意至极的面孔。 最开始说话的金侍君突然发问:“说来,我那‘雪儿’哪去了?” “哎?是呀,我那‘冰儿’和‘霜儿’也不见了。” “那快找找呗,可别跑丢了。”胡侍君焦急地说,“不准跑哪去了。” 说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直到一声尖叫从屋里传出来,几人又匆匆向内赶,季丹只好跟上。等到进去就发现,里面的被子c帷幔c软塌一切能撕的布料都被划出数不清的道子,屋内一片狼藉,桌椅倒了一地,茶盏摔得粉碎,维几的摆饰也被砸到这一切的声响季丹都没听见,必然是在他回来前就弄完的。 那几只“走丢”的猫被侍从按在怀里,季丹偷瞄了一眼,那几只猫的眼睛布满猩红,明显是中药发狂的样子。李侍君又咋呼起来:“哎呦呦,这些小东西怎么弄成这样了呢!小东西不通人性,伍弟一定不会计较的吧。是否?” 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一副懦弱样子的季丹,冷眼旁观他们演大戏,实际上早已神游天外,直到李侍君又问了一遍他才听到,慌张答:“是c是的不计较。” “天色不早了。”胡侍君充好人,“要不我们也走吧,让伍弟收拾收拾。” “也对。” “行。”两人纷纷应和,然后呼啦啦一大群人大摇大摆的离开。 跪在外面的侍女急忙站起来,赶到屋内,只见她们的主子孤身长在破碎之中,好不可怜。 “主子” “你们出去,别进来”带着哭腔的嗓音发出来,几个婢女再看,却见伍答应脚下的地板已经一片湿濡。 最后,几人面面相觑地退下,房门被关紧,季丹抬起头,毫不在意的抹掉眼角的泪珠。他走到窗边等了很久,确定附近没有监视的人,轻轻推开窗子,从窗子中一跃而下,身影渐渐消失 软柿子好捏,有靠山的软柿子就未必了。 御龙阁的小书房里,尚在批阅奏章的龙淸殇听完来者的禀告后,还是忍不住放下笔。他知道会有人去清心苑找事,只是没想到,伍爱君被这样欺负还不反抗,甚至被欺负的哭了唉,也罢也罢。 日落时分,龙淸殇屏退随从,独带着陈落去了清心苑。从上午至现在都不曾开过的房门被推开,龙淸殇进去,没见人来迎接。 他走进内室,果然在床上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不过,人儿身上裹着破破烂烂的被子,把自己蜷在阴暗中。龙淸殇走过去,把伍爱君的头摆过来,才看见这人的眼睛周围红彤彤的肿了一片,哭的好惨 似乎感到不舒服,伍爱君不适地动动头,又抽噎两声。龙淸殇松开手,四周环视了一圈,屋里已经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龙淸殇又看看熟睡的人,抚上自己的胸口感受那阵奇怪的颤动。一刻钟后,龙淸殇没有惊动任何人的离开。 屋子里,季丹从被子里爬出来,走到窗边把攥在手里的辣椒扔出去,从床底扯出备好的清水,清洗辣的酸疼的双眼。 第二天,一纸圣意传遍后 宫:“李氏c胡氏c金氏纵宠行凶c为非作歹c肆意妄为,不严惩不足以正宫规,其宠宰杀,三人驱逐出宫,其父官降三阶以赎子罪。”祸及家人不提,从宫里出去的男人又有哪个女孩想嫁,他们的命运无非孤独终老或是从此深居简出待风头过去,嫁与其他男人为妾,连妻的位置都某不到。再加上,有几人敢碰皇帝碰过的人呢? 昨日清心苑里发生的事几乎整个后宫都知道,这道圣旨,是敲打也是维护。 对于这样的结果,季丹并不意外,人总是会怜惜弱势的一方。他又是哭又是抹辣椒,怎么会不让龙淸殇动恻隐之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第五章 之后的半个月龙淸殇都没有过来,本来还等着看戏的宫人也就此熄了心思。 季丹独自一人乐得清静,所以隔了半个月后,他听到皇帝的传唤声还是一愣。 龙淸殇进来后直接免了伍爱君的礼节,想来只睡不说话的人今天却在屋子里转悠着看。这边的东西全换了新的,龙淸殇另从自己的私库里添上两个不大不小的花瓶,加上从窗里射进的阳光,屋内一片亮堂,任谁也猜不到半月前这里面还经受过摧残。转眼间,龙淸殇看到床上还未开始的刺绣。 季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但受了皇帝的袒护,于情于理,伍爱君也要更加濡慕。他走到龙淸殇旁边,不解地问:“陛下?” “说起来,朕来了这么多次,还没好好看看爱妃的绣工呢!”龙淸殇感慨。 季丹虚伪地回答:“陛下说笑了,臣绣工拙劣,怕扰了陛下心情。” “无妨。”龙淸殇大度地挥手,“今日也没事,爱妃把成品拿来给朕赏赏吧。” “这是。”季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欠身应下。如果看完就走,那是最好。 果然,季丹抱了七八副漂亮精致的刺绣摆到床上,静候在一旁听皇帝点评。龙淸殇一一看过去,有些是百鸟争鸣,有些是花团锦簇,而其精妙之处即使是宫里的绣娘也不过如此了。龙淸殇点头称好,又突发奇想说:“爱妃别站着,来,你绣你的,朕看看爱妃是怎么巧手绣出来的。” 季丹是彻底僵住了,他面上一片笑意,心里却在抓狂。原谅他不求上进,绣了这么多天也没绣出来一双巧手,最多不过是绣黑团越发精进了。 季丹没坐下,反而说:“陛下只知臣喜女工,却不知臣对丹青也略知一二。” “噢?”龙淸殇好奇,“倒没听爱妃提起过。” 伍爱君羞涩笑笑;“现在知道也不迟,请陛下赏光,待臣挥墨一画,陛下点评几句可好?” “这”龙淸殇有些迟疑,对于一个琴音“天下无双”的人来说,谁知道他的丹青略通一二是哪般略通一二。但龙淸殇也不愿伤了对方的自尊,只好同意:“也好。” “是,请陛下稍后。”季丹再一次欠身才离开。在龙淸殇的视线中,伍爱君在窗边的桌案后站定,规规矩矩的平宣研墨,随之起势落笔,从远处看去,自有一番风姿。差不多两刻钟后,季丹把笔放下。 手段再好,有第二次也未免落了下乘,骗术亦如是。所以这次季丹没再耍手段,老实的以草木入画。 不知何时,龙淸殇已经踱步到他后面。纸面上,墨笔简单勾勒,线丝交叠,笔触开合流畅,似牡丹又似寒菊,又带有两分富贵清傲之外的妖娆。 与那粗劣的琴音相比,这笔触简单的墨画实乃上品。 “很好!”龙淸殇毫不吝惜地夸奖,“爱妃这画作可与当朝大师有的一比了。” “陛下谬赞了,臣这些小玩意难登大雅之堂。”季丹谦虚的回复。 好在皇帝兴致一过就没再出幺蛾子,在书架上抽了一本《国经》靠在塌上清闲度日。没过多久,龙淸殇被人叫去书房接见大臣,临走前,他拿走了季丹画的画。 这么折腾半天之后,季丹身心俱疲,他罕见的感觉到危机:好歹是一国之君,如此被人愚弄,他又自认做不到毫无差错,龙淸殇真的毫无发现吗 御龙阁里,龙淸殇把画摊在桌案上,问陈落:“你可知这是何花?”陈落凝视片刻,摇摇头。 龙淸殇轻笑,把画合起来放在一边,又问:“你可知什么地方会种植彼岸花?” “彼岸花?”陈落诧异,“此物不是只存在于古籍中吗?” “是吗?”龙淸殇不可置否,“朕曾听人提过,这花可做诸药之引,可遇而不可求,整片大陆之上所存的彼岸花不过数十株,海泉藏在药王谷内。那你说,一个钟情针线的偏远山城县令之子,他又能在哪看见过这花,还画的栩栩如生呢?”曾经闲暇时无意看见的珍草,如今却成了惹人怀疑的蛛丝马迹。 “或许,或许是他在书中偶然看到的吧”陈落试图猜测。 “或许吧。不管是怎么知道的,朕都要知道伍爱君到底是什么来路。除了上次派出去的人,再调一批,去查清楚除了药王谷,还有哪里存在彼岸花。”龙淸殇说,最后却加了一句连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的话,“在查清楚之前,别打草惊蛇,也别伤到伍爱君。” “是” 陈落退下后,龙淸殇脑海中又浮现出那珠花,还有画出的人。说伍爱君是在书中看到的,他并不相信,毕竟那种□□,可不是仅靠书中的三言两语就可以体味到的,甚至说,那花更像是传闻中早已绝迹的活植。 “有意思”龙淸殇轻笑出声,“伍爱君” “阿嚏一一”季丹刚端起茶盏便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 这天晚上注定让后宫中风起云涌,时隔多日,皇帝留宿内宫的消息掀起惊天巨浪。 清心苑中,季丹脸色阴沉,双手攥得发白:侍寝?!做梦!他脚步不停地走到桌前,掀开壶盖把食指伸进去,片刻,他抽出手指,用力晃了晃茶壶 夜晚静悄悄的流逝,当龙淸殇处理完政务到达清心苑时已接近亥时。他打断正要传唤的侍从,径自推门进去。季丹听到声响一看是龙淸殇略有些吃惊,他快步走上去:“臣参见陛下。” 龙淸殇本以为伍爱君会等不及提前就寝,没想到他现在还在等,而且龙淸殇眼睛开始发光,小腹升起暖流。 季丹的头发披散在脑后,只着一身火红的内衫,勾勒出单薄的身躯。明明与以前没什么不同,但在烛火的掩映下,龙淸殇微微意动,看的也愈发大胆。 季丹似乎没发现不同,等龙淸殇走进去,自然地为他倒了一杯清茶。 龙淸殇不觉有异,相反他更需要这杯茶来降降火。一杯茶很快见底,季丹接过茶盏放回去,刚一转身,只听“咚”得一声,再回头,皇帝倒在地上。 季丹走回来,多亏了皇帝行房事时那些影卫暗卫一类的不会靠近。至于现在,季丹看着倒在地上睡的四仰八叉的男人,勾唇冷笑。 第二天清早,龙淸殇在一身酸痛中醒过来一一昨夜发生了什么来着?他处理完政务来清心苑,本相同伍爱君行鱼水之欢,然后然后c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龙淸殇瞬间清醒,眼中充满警惕,待他确定这里还是清心苑后才放下心,随即注意到身下不太舒服的感觉,一低头,伍爱君被他压在身下。 “嗯”季丹轻吟缓缓转醒,“陛下”他轻轻扭过头,面带羞涩。 “昨夜里,发生了什么?”龙淸殇复杂地问。 “可能,可能陛下太累了,昨夜刚一会就睡着了。”季丹说着,又小心的动了动,露出侧颈上的点点红痕。 是吗?直觉告诉龙淸殇有异,看伍爱君的样子,昨夜显然没发生太多,但他真能累到这种程度吗?还是说,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龙淸殇眼中晦暗不明。 “陛下,时辰到了一一”陈落在外面呼唤。时间来不及让他多想,龙淸殇只好先去上朝。走前,即使同床共枕一夜而两人衣服都没脱,他还是好心地嘱托伍爱君好好休息。 可惜,龙淸殇没看见,季丹在他离开后露出罕见的得逞后的坏笑。 朝堂之上,右相冷权把问题提了之后,久久没有得到回答:“陛下?” 唠唠叨叨的声音骤停,大殿上气氛倏然冷噤让龙淸殇回过神,他按了按腰侧,碍于威严没敢有大动作,更不去按肿胀的小腿:“咳一一右相说什么?” 不管私下里怎么想,这些大臣终究不敢漏出猜测皇帝想法的心思,冷权也不例外,他清清嗓音,拱手重复道:“启奏陛下,悠王入京朝见,听随行将领回禀,悠王将于五日内进入帝都。请陛下安排悠王入京事宜,以免落人口实。” 这么一提,龙淸殇好像才意识到:“有理有理,朕险些把这事忽略掉若非右相提醒,到时怠慢了悠王,怕朕还要落个不敬兄长的口实。可是这帝都的地方是早划分好的,除了肃王的府邸,哪还有王府供悠王暂住?若是另择地界建府,也是来不及了。”皇帝很忧愁,下一刻却突生一计,“有了,为表对悠王的重视和信任,不妨由朝中重臣代为接待,让悠王屈尊爱卿府中下榻。” “左相,右相,你二人为百官之首,有谁愿意为朕分忧?”龙淸殇抛出橄榄枝。 没等冷权反应过来,身为左相的季邈跨步出列:“启奏陛下,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立完志后他话锋一转,“然臣家中本为祖父当家,又有诸多兄嫂伯叔,臣怕莽撞之下冲撞悠王,再则右相官职比臣略高一筹,臣推荐此任由右相接管。” 听,这话多么深明大义,多么义正言辞,又多么合诸多人的心意。 “有理!”龙淸殇拍手称赞,“既如此,右相可愿多劳累劳累?” “臣愿为陛下分忧。”冷权这时候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何况,他也未必不愿意。闻言,龙淸殇愉快了:“好,冷相接旨一一” “臣在一一” “朕命你为礼师全权负责悠王入京事宜,悠王在相府中一切开销由皇室承担。” “臣接旨。”冷权恭敬地领命。 退朝后,在众人面前威严无比的皇帝头一次软了腰。“陛下一一”陈公公大惊。 “嘶一一”被陈落碰到肩上,龙淸殇倒吸一口凉气,“去传御医,别声张。”这一身的酸痛,即便是当年初学武艺时被那几位师傅虐得也没这么狠。不过一夜之间,为何他全身上下都跟卸了骨头一样疼呢?!龙淸殇忍痛回到御龙阁。 敞亮的皇帝寝宫内,龙淸殇脸色发黑,隐隐有爆发的迹象:“你们说,朕身上没事?!” “臣c臣等愚钝”几位太医颤颤巍巍的杵在一旁。 “你们算了!”发火也没用,龙淸殇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给朕退下,今天这事敢外传半分,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是是是,臣等明白绝不透露半个字。”御医们忙不迭的称是 ,又匆忙退下。 龙淸殇把陈落连同一干侍从赶出去,掀开衣襟暗自纳闷:明明身上不见淤青,又是哪儿出了问题呢? 同一时间的清心苑季丹前所未有的心情愉悦,不枉他半夜未眠皆为了用暗劲钻透皇帝的筋脉,如此一来,皇帝少说也要疼上个两三天,又没人能看出蛛丝马迹,甚好! 好心情的季丹兴致大发,叫上两个人向御花园进发。 霜红飘坠,碧波荡情,红的泛金的锦鲤在池塘里不知忧愁的四处游动,偶尔两三颗鱼饵坠入池中,鱼儿一哄而上夺饵又逃。季丹站在围栏旁,不经意间又洒下几粒鱼饵,心中安静祥和,平稳如常。只是他不曾料到,今日不宜外出。 华服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过来,不发一言地端起另一碟鱼饵,大方地抓起一大把丢进池塘中,鱼儿又唰得凑过来。但他能无视季丹,不代表季丹能无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第六章 “见过皇贵君。”季丹弯腰行礼。然而,冷砚没叫起。 直到冷砚手中的饵食全部见底,他才不紧不慢地接过侍女递来的丝帕擦擦手,扫了一眼摇摇欲坠的伍爱君,说:“起吧。” 季丹紧紧抿着唇,不言不语地起身退到一旁。冷砚挥挥手,跟着他的侍从独留他一人全部退下。冷砚踱步到凉亭里的石桌旁坐下,取了上面的一粒青枣嘎嘣几声嚼碎。 “伍答应” “臣在。” “听说昨儿不嫌是在你院子里留宿的?”冷砚状似不经意间问。 季丹被吓得寒白了脸:“臣c臣是陛下垂怜” “对!是陛下垂怜。”冷砚点头应和,“但伍答应得明白,帝王无情,这垂怜又能有多久呢?伍答应自从入了宫就有陛下垂怜,往后腾达了,可千万别忘了我们这些老人啊” “臣c臣不敢。” 见他如此不上道冷砚有些恼怒 ,两步欺身过去发现他比伍爱君还要矮几分,冷砚更加羞恼:“伍答应,你有本事就独占圣宠经年不衰。若有一日失宠,别怪本宫没提醒过你”说完,拂袖而去。 两个侍女偷偷看季丹的神情,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 经过冷砚一番劝说又警告的敲打,季丹有点郁闷:本来没发生什么,锅却要他背。兴致一过季丹开始犯懒,转身回清心苑。 事实证明,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命运自有安排。如果不是季丹突然想做些花酿而遣两个人去花园摘新鲜的花瓣,现在他也没机会听到这些话。 清风吹拂着纱帐,三道身影在亭子里若隐若现。季丹在侧面经过时,偶然听到了一些字,竟使他不受控制地藏在亭柱后偷听。 本来,龙清殇全身难受的动也不想动,不想越是不动疼得越是厉害,动了也疼得不轻,最后,他靠处理奏章转移了一会注意力,又把鹿言和季邈召进宫里。 “乐平战役乃以少胜多之典范,听我父亲说,那次战役本是有着十万援军,却由于河道被阻,十万大军尽数被拦在河对岸,等他们再绕路赶到乐平时,战役早就结束,全军死伤过半。但从那以后,天野重创,鲜有还手之力。”鹿言说得心神激荡。 “嗯。”龙清殇点头称是,没发表评论。只听鹿言继续说:“成帝一生战役数不胜数,可谓是为我渊国立下无上功绩!” “嗯。”龙清殇再点头,听得有些索然无味。并非是他对先祖不敬,实在是这些话鹿言说的次数太多了,简直是敬意滔滔不绝如渊绕江水。 原来,他们是在说龙清殇的曾祖渊成帝龙浩宇。作为皇室子孙,龙清殇自然少不了从小接触那些立下丰功伟绩的祖辈,渊成帝更是其中翘首。据史料记载,渊成帝戎马半生,为渊国拓展无数疆土,让曾经的渊国几十年间称霸大陆。 可以说,龙清殇幼时从武师那里借鉴学习最多的就是渊成帝的战术,对于那位战马上的祖辈,他确实佩服,但也仅限于此。毕竟,他连他的祖父也仅见过几面。他降世时,那位曾祖已驾崩多年,谈何感情一说。 提起渊成帝,就不得不说到他的发妻白后,因为这位白后现今还尚在人世。不过很可惜,龙清殇这一辈和白后都不亲近,贵为九五至尊的龙清殇也不过见过白后有数的几面。何况从他登基以来,白后的母族一直偶尔蹦哒几次,虽然没成大乱子,也不免让他心烦。就这种情况,他能和白后亲近到哪去,不过碍于祖辈的面子罢了! 这时季邈想起来:“说起来,白后就要从外面清休回来了吧?” “嗯,可能过半个月就回来,也可能等到年底。”龙清殇说。 “这么多年也是可怜了白后,苦苦一人孤守”后面的季丹就听不到了,因为他已经离开,面无表情,尚可的心情一落千丈,甚至连一清二楚的藏在暗处的那些人也没管。毫无疑问,今日他偷听的举动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到皇帝耳中,但是,管他呢! 亭子里,龙清殇似有所感,蓦然扭头,隐隐约约印染了一点红色,细看又没了东西。 正如季丹所料,龙清殇扶着酸疼的腰回到御龙阁,陈落紧随其后,冷声道:“陛下,刚刚轮值的影卫说,您和两位大人在凉亭里谈话时,伍答应在柱后偷听了有段时间。” “你说谁?” “清心苑的伍答应。” 又一次确认后的龙清殇沉默了,半晌,他说:“朕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人。”凭他那高深的内力,竟然会感觉不到所谓普通人的气息 “那些派去查伍爱君底细的人有回来的吗?”龙清殇问道。 “尚无。” “那清心苑的那些人呢?这么长时间没发现什么异样吗?” “这”陈落迟疑了片刻说,“听他们说,伍答应平日里鲜少外出,在屋里也很少会有声响,而且他们觉得,伍答应性子有点儿懦弱”说道这里,陈落连自己也不信了。 龙清殇想了想才说:“把刚调去的两个暗卫调回来,别打草惊蛇,一切事情等调查的人回来再说。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是。”陈落领命。 事实上,一夜留宿的后遗症龙清殇不由自主地怀疑到看似不可能有问题的伍爱君身上,这才派了两个暗卫过去监察,这不,果然有问题。 想起这么多日来的自然,在想起伍爱君尽是濡慕的乖顺,在一切成迷的背景前面,龙清殇心里一阵发凉他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插曲发生了,日子还要继续。那天之后,有个五六天的时间皇帝没再进清心苑,偶尔到后宫,只在墨砚殿待上小半天。对于这种微妙的变化,旁人乐得看热闹的同时季丹心知肚明,让他不解的,是皇帝对他迟迟没有动作。 而这些只持续了几天。从某一天开始,龙清殇又恢复了正常的行程,每日照例去清心苑小憩,至于那日的偷听一事反而绝口不提,他的这份态度让季丹更加疑心。 在这期间,悠王经过长途跋涉到了帝都,他带的三百精兵驻扎在城外,独有十几个护卫随他入住右相府邸。在朝见过后,龙清殇以白后回宫的名义留悠王在帝都小住几月,剩下的事,他便留给悠王和右相自由发挥。 清净的小院里,宫人安静的做手中的事,屋内的两人各自享受悠闲的午后时光。 龙清殇已经意识到危险,纵使他现在对伍爱君百般怀疑提防那份好奇和自然也不减,所以在几日的分别后,他又走回来了。这无不预示着,很多事都超出了控制,龙清殇都怀疑,如果伍爱君当真图谋不轨,他真能下得去手严惩吗? 季丹靠在床边手持针线,低头细细缝织着。若是低头向上看就会发现,季丹眼睛半睁半开,心思早就神游天外,手中的针线同时飞针走线。 “爱妃这绣的是何物?”极具纠结的声音让季丹抬起头,看到离他半步远的龙清殇,又顺着他的视线下去,季丹说:“这是一方沼泽?” “沼泽?” “嗯,臣前些天看到书中所述林间沼泽,这才做了沼泽的刺绣。”尚未反应过来的季丹睁着眼睛胡扯,他还在想,皇帝怎么过来了? 龙清殇神情复杂,似有所指道:“爱妃觉得朕信吗?” 季丹:“为什么不信?!”无辜的双眼似乎在指控着皇帝不信任的罪恶。 龙清殇语塞,干咳两声转移说:“那好,朕信总是了,等爱妃绣好了,千万要给朕看看,绣出来的沼泽是何等神物。”闻言,季丹低头看着那些绕在一起的乱麻,顺从地说:“是,臣知晓了。”季丹重新想,他好像蠢透了。 令人意料之外的是,当天晚上,季丹的救星就到了。 季丹感动的无以复加,抛开一同送来的情报,淡定的把刺绣放到桌上:“咳——渊睿帝多有怀疑,今日的刺绣出了些问题,需要你以它为底样绣出一方沼泽。” 季丹面前站着一个全身劲装的娇丽女孩,黑色的夜行服勾勒出身体的曲线。她面容清秀,高高的马尾记在脑后。当季丹话落,她表情渐渐龟裂。 “您c您说什么?”凝儿不可思议道。 “要你绣一方早泽。” “绣沼泽?!”凝儿惊呼,“您这属下绣工一般先不提,单是这沼泽绣花绣草绣池鱼,又哪有绣沼泽这么一说!” 被凝儿一揭穿,季丹心里略有赫然,总之不能丢了面子,再开口,要绣沼泽的问题就转移到别人身上了:“渊睿帝不小心看到伍爱君的女红,突发奇想想看沼泽,限我三日内给他做出来,但你也知道,所以只能由你来做。”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主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女孩的活计啊!凝儿欲哭无泪,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抢别人的任务,冒着生命危险夜潜皇宫,没落到好处还地了这么一个奇葩差事。 最后,凝儿认命地捡起针线交织的刺绣,隐隐明白了点什么,她迟疑地看向季丹,在她开口询问前被季丹打发去别处。这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解决撩麻烦,季丹心下轻松,直接忽视凝儿离开时的调笑,展开一边的新筏。 昏暗的烛火在窗边调董,最后一点纸被火焰吞没,季丹乍然收手,没来得及躲开的手被烫的发红,季丹却浑然不觉,浑浑噩噩的在原处一动不动。 记忆深处,温文尔雅的少年笑得一脸宠溺,怜爱的看着前方的小孩然后画面乍变,再眼熟不过的太监服里,那人的目光由轻视鄙夷变得震惊痛苦,又变成他从来没读懂过的温柔。“兄长?”轻的不可思议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 同一时间的御龙阁内,龙清殇坐在桌案后手指敲打着桌面,他面前的几张纸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伍爱c大山c绣”的字样。 龙清殇无意识的低喃:“一个人前前后后的变化真能那么大吗?” “其实也没有太大。你说,伍爱君家里有没有长得像的兄弟姐妹一类的?”这回,龙清殇才是真的发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第七章 陈落摇摇头:“陛下,属下和其他人都留意过,伍答应并无孪生兄妹。他们查到,伍家生有三女一男,伍答应是幺子,另外三个姐姐都嫁了人。” 龙清殇不死心:“或许他还有个不曾露面的妹妹呢?女儿家在婚配前不为人所知,在那种小地方也不是不可能吧。” “呃或许吧。”陈落汗颜,却也只能顺着说。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龙清殇不禁怀疑,伍爱君不会真是女扮男装来的吧?! 即使这样想,龙清殇也没全凭主观,吩咐说:“让那边的人继续查,把他从小到大的事都翻出来,尤其是在入京的路上。还有—”龙清殇突然反应说,“把伍爱君的画像传过去,看看还是不是同一人。” 季丹还不知道自己披的马甲就要被揭开了,兀自沉睡,睡梦中,他额头紧锁,神色不安,似乎陷入了什么噩梦 第二天的同一时间,龙清殇罕见的坐在桌前久久不能言语。曾听闻北疆有一巧女,善工巧,一手女工无人能及。他不曾见过传闻中精妙绝伦的刺绣,今日,却在这小小一方天地里见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无人能及”。 他面前的刺绣针脚细密,漆黑的丝线密不透风,为显真实,这团团黑色的边缘弯曲绵延,一看就是形成了有些年头的沼泽。龙清殇难免为辛勤织染的百姓默哀 “陛下,臣昨夜绣了一宿,可能有些地方不太好,望您莫见怪。”季丹假谦虚道。 好与不好都是要夸的,于是,龙清殇虚伪地夸了几句后匆匆离开。 又过了三天,龙清殇对季丹莫名热衷起来的沼泽刺绣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日下午,忍无可忍的皇帝一把夺过季丹的刺绣说:“好了!朕担心爱妃绣得太多伤眼,从今儿起朕教你下棋。” “下棋?”季丹很惊奇。 “对,爱妃过来。”龙清殇不容置喙。很快,他就会对他的决定后悔不已。 开局前,季丹对龙清殇说:“臣以前在家里曾学过,与夫子交手也能赢几次,今日与陛下对棋,献丑了。”这种神奇的自信让龙清殇有些不安。 半个时辰后,龙清殇明白了这种不安来源何处。同时他又认清一个事实:教伍爱君的夫子是个棋术高手。他不禁好奇,伍县令家到底对这个幺子多宠爱,能把一个大好男儿养成这种样子——琴音粗鄙却当做天籁,胸无大志还偶有女儿家作态,连这棋也是十步内必输无疑。至于那位夫子,顾全东家面子,肯定要绞尽脑汁才能不赢。就是龙清殇自己,也是费大劲才能不动声色的打成平局。 换作另一个人是这货色,龙清殇确信他一定会不假辞色甚至厌恶,但换成伍爱君,他只觉得有点无奈的纵容。他觉得,要不是因为他以貌取人了,要不就是因为他内心深处“不要相信”的呐喊。 这一日,心劳力竭的皇帝“输”给伍答应后,累得够呛的离开。 季丹独自一人坐在棋盘旁,无聊地盯着棋局一动不动,心里却在感慨:这皇帝果真聪颖,这么烂的棋竟然还能步步为营地输掉,佩服! 之后的这几天,皇帝没有来。听人说,悠王入京,皇帝为表兄弟友爱邀其入皇家围场狩猎,还带了宫里位份比较高的几个妃子侍君,冷研也在其列。 没成想到,皇帝回宫的第一夜,没去墨砚殿,也没留在御龙阁,单单留宿清心苑。消息一经传出,不知多少人恨的咬碎银牙。 在别人各种脑补的时候,龙淸殇并没有像他们所想的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而是很早就躺下休息了。毕竟,抛开表面的兄友弟恭,他与悠王暗地里的互相试探也不轻松。龙淸殇并不知道他为何会来找伍爱君,但在沉睡前,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放心,他们伤不到你。”这个他们,自然是指那些起了妒心的人。 闻言季丹一愣,望着龙淸殇合上的双眼神情复杂。 转日,龙淸殇神清气爽的醒过来,扭头间,才看见伍爱君还在睡。他摇摇头,无奈地自己下床更衣,又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屋内,季丹唰得睁开眼 这天正午,正在用膳的龙淸殇和季丹迎来一个意外之“喜”。 据侍者说这份糕点是冷贵君亲自去小厨房里请帝都最好的点心大师做的,得知陛下在清心苑静休就送来了这里,又听说伍答应嗜甜,特意在另一半里多加了些甘糖。这不,人家把糕点送来了。 龙淸殇只是笑笑,没动桌上的糕点。季丹既不喜甜,又摸不准冷砚在搞什么把戏。于情,他不相信冷砚会这么好心地给他送糕点;于理,冷砚不会蠢到在里面下毒。故而一时间,季丹还真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在侍者第二次劝说“伍答应尝尝吧”时,龙淸殇终于发话:“没事,饱了就先放放吧。” 听他这么说,侍者没有太多变化,但为了避免冷砚找麻烦,季丹只好拒绝。 季丹捏起一块糕点说:“劳烦皇贵君挂记,臣岂能不领情。”季丹想着,不论这糕点里有什么牛马鬼怪,反正他不畏惧各种毒,也就罢了。 虽然嘴里称着领情,但季丹只吃了这一块,后来侍者离开,季丹就再没拿起第二块。那一盘精致的糕点孤零零地摆在桌上,两人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及。 午后,龙淸殇回到御龙阁,处理完政务后,他竟然空出时间来考虑到底该如何安置伍爱君。乍一想到这里,他不免吃惊,再一想,又很快释然了。 说起来,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加之上次查到的只言片语,龙淸殇能猜到伍爱君在隐瞒一部分事实,或者在掩饰什么,他亦确实对伍爱君掩盖的面目感到好奇。而另一方面,直觉告诉他,这人对他没有恶意,何况与他相处起来很舒服。这么算起来,龙淸殇觉得,他会懂别的心思也就不足为奇了。 想清了这一点的龙淸殇很高兴,至于如何安置伍爱君还要另作打算,他却没想过,对方真的会接受他的安排吗?转日,龙淸殇的“想清楚”就彻彻底底地体现出来了。 季丹瞪圆了眼睛,被如今的情形弄得一头雾水。此时龙淸殇倾身右手指挑起季丹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龙淸殇居高临下地说:“美人,朕待你好,你也要乖乖的呦!”说完,他竟然低头凑过去。 季丹总算反应过来,顾不上真真假假直接把人推开。龙淸殇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得踉跄,本该发怒的人反而笑了。季丹莫名奇妙地看着神经病。 半晌,龙淸殇止住笑声,玩味地看着季丹说:“美人,不装了?” 季丹听得一头黑线,却依然羞涩推辞:“陛下您说什么呢?陛下您吓到臣了!” “哈哈一一”龙淸殇大笑,“美人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朕等着看看,什么才是真的!”话落,龙淸殇转身要离去,在门口前又突然顿住毫不掩饰地说:“暗五暗六,你们两个留下来,‘保护’伍答应。” “是。”两道人影凭空出现,大方地走到门前站定。 屋子内不再有多余的人,季丹脸色沉下来,他本以为此番外出不会有太多波折,未料到事到如今,又生其他风波。维今之计,他只有尽快完事离开 离开的龙淸殇没能想到,今日他能得到意外之喜。陈落把新传来的情报双手奉上,龙淸殇粗略翻看几页,拿起最后一张画像。陈落及时解释道:“据探子回报,这份画像是在大山县百里外的远丰县的一个师爷画的,那位师爷本是大山县人,前两年离开家乡钱,碰巧在县衙里供职时见过伍县令一家才有了这幅画像。这位师爷对伍爱君的印象和大山县里人说的完全不一样。伍县令一家言辞很怪异,又找不出毛病。” 那副画像上的青年微低着头,面容没有挡住分毫。他眼中略显瑟缩,面容平淡无奇,身形纤细,一双手里还握着针线和未完成的绣样。他的神色才是真正软弱的毫不违和,或者说,这才是伍爱君的真实姿态,与清心苑里的那位完全不一样。先不提这小了两号不止的身体,便是那张脸,平平淡淡,而那位七分妖冶三分清纯。毫无疑问,伍爱君早被掉包了。 得到这般结果的龙淸殇反而不惊讶了,他抛开手中这一摞可以作废的纸,片刻,兀自轻笑。陈落在一旁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为清心苑里的那位默哀一刻钟。 之后的两天,龙淸殇被悠王的事绊住了,也给了季丹缓口气的机会。 在皇帝遣人送来那张伍爱君的画像后,龙淸殇再到清心苑里去时,季丹已经连做样子的迎见也不做了。直到龙淸殇走进内室,季丹依旧靠在塌边假寐,右手食指不时点动。 龙淸殇走过去,站定在塌边问:“美人,你的规矩呢?” “狗吃了。”淡定地吐出三个字后,季丹睁开眼,又说,“陛下,您自重。” 龙淸殇不赞一词,继续挑逗说:“美人贵姓?” “免贵。” “姓呢?” “不知。” “也罢。”龙淸殇耸耸肩,“既然美人喜欢朕如此称呼你,朕也不能曲了你的意不是?” “哦在下姓田名武。”季丹说。 “可敢以生身自由为誓?”龙淸殇试探说。 “”季丹撩起眼皮看了龙淸殇很久,见他一定要问出来的架势,幽幽地说,“在下表字君逑。”他如此回答,一来少了纠缠,二来,他不能确定季丹二字是否为其所知,那倒不如说出鲜为人知的表字。 “表字?”龙淸殇奇异了一下,很快接过去,从善如流道,“君逑早说不就好了。” 表字一说在如今的渊国并不常见,表字本是前朝陈国特有,后来陈亡国,表字之说也渐渐没落了。如今大路上除了个人喜好外,表字已不做多余用途。 久不听人这么称呼,乍一听到这种称谓,季丹略有异样,又悄悄掩饰过去。 夜里,龙淸殇再次留宿。季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去才发现龙淸殇已经安然地靠在塌上闭目养神,季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说:“陛下,听说您已多日不曾留宿后宫,冷皇侍等您多日,您不妨去墨砚殿看看。” 龙淸殇斜着眼看了季丹一眼,再次闭上眼睛说:“爱妃聪颖,朕对冷砚如何你看不出来吗?” 心头骤然冷却,季丹立在原地等了片刻后扭头便走,细看之下,他眼中尽是森然。看不出?怎么会看不出!他太看得出了!竟然还要愚蠢得去试探,怎么忘了,这人的血也是冷的。 这一夜里,龙淸殇留在清心苑,季丹却一夜未归。墨砚殿里,又碎了一套茶具。 粗壮的大汉自墨砚殿鬼鬼祟祟地走出去 清心苑。暗五暗六守在门前面面相觑。自从半个时辰前伍答应要了一整桶的冰水进去后,房门内就时不时地传出几声细碎的呻|吟。至今,呻|吟已经持续一个时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第八章 屋内,季丹只着贴身的亵衣泡在冷水中。要知道现在已是深秋,天气早已转凉。而季丹泡在冷水里更是被冻得瑟瑟发抖,偏偏时不时涌上来的热浪怎么也压不住。 “嗯——”季丹脑袋昏昏沉沉的,手脚发凉虚软无力。他用残存的意识弄清缘由——这是“三日醉”,当今烟花之地最为猛烈的春|药,除了纵欲无药可解。 对于这种药,用过一次的人绝不会忘记,所以季丹太清楚了,在推算一下时间,元凶是谁不言而喻。 透过水面,隐隐能看见一些闪闪发光的磷粉,这些全是藏在季丹指甲缝等地方的各种药粉,因为事故的突然,他来不及取出来,如今全浪费在水中。季丹清楚地感觉到,因为身体的不适,他丹田处变得一片空荡。 那日他只检查到糕点无毒,却没料到里面会加春|药,春|药无毒,他自然也无解。 当龙清殇闻信赶到这边来的时候,季丹已经忍到极限。龙清殇看到他时,季丹面色潮红,双眼迷离,双手无力地撑在木桶边缘,嘴里哼哼唧唧的。 龙清殇面色一变,大步走过去,顾不上会沾到身上水渍,就要把季丹从冷水里抱出来。 突然感到一丝凉意,季丹迷迷糊糊地顺着龙清殇的手趴上去,垂立在他的肩头,被稳稳当当地抱回床上。龙清殇正要起身,一时不防被季丹拉着拽下去 龙清殇眸色越发深邃,最终,他用力把季丹固定在身下,看着那张脸上的媚态,不由自主地低头吻住季丹额头。意外的触感让季丹微微眯着双眼,努力辨认了好半天,直到龙清殇一路吻到他的唇时,他才反应过来这是渊国皇帝。 “唔——”季丹突然抬头,下巴碰巧撞在龙清殇牙上,疼得他一个激灵,也同时清醒几分,“滚c滚开!” 被人公然咒骂,龙清殇略显不悦,皱起眉头说:“你说什么?” 双手抵上龙清殇的胸口试图把人推开,不想这个动作更激发了龙清殇的侵略性。季丹下意识地想把人弹开,才想起来他的丹田已经空空如也。“该死——”低声的咒骂让龙清殇听入耳中,他冷笑一声,强硬地把季丹的手举到头顶并至一点 季丹脸色大变:“你敢—滚开!” “呵,进了朕的后宫,这不该是你的责任吗?还有上次,上次朕什么也没干吧?朕身上的酸疼也是你搞的鬼吧?君逑先生,朕待你是不是太仁慈了!”话落,他低头咬上季丹的锁骨。 “唔——” 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食素的皇帝欣赏着难得一见的景致,在季丹外看一副文弱书生的单薄身躯里,内在却有着紧致的肌肉。龙清殇双手滑上季丹腰侧,入手的肌肤细腻又不失力量,而由于挣扎所处的汗珠在腰背上盘旋。 龙淸殇再次低下头,在季丹背上细密的吻了一路。 “别”季丹微弱的做最后的阻止。龙淸殇不可置否,说:“爱妃还不明白吗?其一,你这药效没这么容易解除;其二,爱妃入宫半年,也该侍寝了!” 在墨砚殿中,一个大汉被打得满身是血的拖出宫门 完事后,龙淸殇本想留下来,却被陈落告知悠王同右相一同入宫求见,虽然不是很乐意,但他也只好把事后的清理交给心腹来做。 等龙淸殇再忙完早已到了深夜,他觉得季丹现在应该不想看见他,便不再过去拱火。想起陈落查到的“春|药”一事,龙淸殇沉思片刻,传召说:“来人,摆驾墨砚殿。” 金碧辉煌的殿宇内,冷砚惴惴不安地立在一旁,龙清殇侧坐在椅子上神色不明。 沉默了半晌,冷砚先受不了寂静说:“天这么晚了,陛下怎么想起来臣这儿了呢?” “嗯。”龙清殇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冷砚久等听不到别的,有点尴尬,只好说:“陛下累了吗?要不先歇息吧。” “嗯。”龙清殇又应了一声,就在冷砚以为他要起身时,龙清殇突然问,“朕最近是不是冷落你了?” “啊?”冷砚一愣,连连否认,“没c没有,陛下您国事繁忙。” “是吗?”龙清殇不太相信,没等冷砚回答话锋一转又道,“朕听说爱妃今天杖责了一个宫人?” “是,是的。”冷砚身上开始发凉,“听红儿说,那人私会宫女,幸好还没做过分的事,臣怕这事传出去会助长不良风气,便重罚了他以敬效尤。” 龙清殇点点头:“原来如此,幸好没酿成大祸,祸|乱后宫者,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爱妃说是吗?”被那双锐利的发寒的眸子盯着,冷砚全身僵硬。 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这个念头不断在冷砚脑子里回旋,半晌,他说:“是,陛下。” 今天下午,那个无名的壮汉食用了助兴的药剂,领着冷砚的命令特意去清心苑,却没料到会遇上皇帝过去,只好铩羽而归。如今,龙清殇得知真相来敲打了。 龙清殇坐直身子:“好了,夜深露重朕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好打扰爱妃休息了。” 直到龙清殇身影消失,冷砚猛地踉跄,她这才发现,在深秋季节,他被后早被冷汗浸透。又想起伍爱君,冷砚真正重视起来——他必须消失! 冷砚转身向内走去,对里面的人说:“父亲” 幽静的宫路上,龙清殇想着今日那无边的春色,又不禁有几分歉意,那人现在快恨死他了吧?如此一想,他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再三迟疑,龙清殇还是选择去清心苑。 乍一推开房门,依旧残存的麝香味扑面而来,整个屋子里都很沉闷。然而,当龙清殇走进内室时,床上只剩下一堆被子,人却不见了。 “来人!”龙清殇大怒,“伍答应去哪了?!” “陛下息怒。”顿时,侍从们跪了一地。 “陛c陛下——”为首的宫婢忍惧说,“奴婢们就守在门口,不曾见主子出来。” 恰好,陈落问清楚藏在外面的暗卫后回来了,但他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龙清殇更是火大:“那人呢?一个活生生的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在他的怒火中,一声轻得微不可闻的呢喃声悄悄钻入他的耳朵,龙清殇心神一动,顺着声音走到床后,他愣住了——只见季丹半衤果着躺在地上,紧紧抱住床脚,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不知怎么的,龙清殇只觉得心头被揪了一下。他走过去,俯身就要亲自把季丹抱起来。 只消正面的一眼,龙清殇被吓到,他瞬间回过神:“快,快传御医!” “啊?”陈落不解,下一刻,他看到季丹的脸色,终于意识到为何,“是是是。” 季丹脸涨的通红,眉头紧锁,接触到他皮肤的龙清殇感到了人体不该存在的热度,在发热之余,季丹的唇色发紫的黑。 以往也会有的等待时间龙清殇第一次认为漫长,当御医被陈落提着匆匆赶至时,龙清殇感觉他的手指已经灼得失去知觉。 “参加陛”“快给他看!”龙清殇打断他们的行礼。 见皇帝心急,来的两个御医不敢再做耽搁,连忙上前。因着患者是男身,他们倒少了避嫌的麻烦,反而同被季丹那可怕的外表吓了一跳。 两人在床前对视一眼,颤巍巍地抬起季丹的手为他切脉。 片刻,御医停下动作。龙清殇问:“他怎么了?” 其中一人面色古怪,欲言又止。“快说!”一声怒呵令两人跪倒在地。 一人道:“启c启奏陛下,这位主子中热毒过重,又有气急攻心之兆,怕是情绪波动过大,郁结于心。又有一股寒毒在体内流窜,二者相斥相依。而那热毒若不尽快治疗,恐会伤及性命。偏生寒热两药相斥,故而热毒寒毒虽并行,却只可解其一,不可行其二。臣愚钝”两人顿首不起。 龙清殇阴沉沉地看着他们,他们的话在心里划过一遍又一遍,这两个人中,其中一人还是御医院的院首。终于,龙清殇问:“给他退热的后遗症是什么?” “恐c恐寒毒发作,伤处疼痛难忍。”也就是说,并不会顷刻间要了对方的性命。 龙清殇有看向季丹,他已经见见有了发热引起的抽搐之状。“给他治!” “是是,臣这就去配药。”捡回一条命,两个御医心惊胆战地退下去。 龙清殇接过陈落刚备好的暖帕,挥手让多余的人退下后,彻底褪下季丹的上衣,屈尊降贵地为他擦拭身体。季丹身上还残存着之前情|事的痕迹,那些青青紫紫布在通红的胸膛上,竟然让龙清殇感到那么刺眼。 漆黑的夜色吞染着一切,更夫的打更声在巷子里回荡 不到半个时辰,两个御医就端着汤药进来。当被他们送入季丹口中的药汁再次被季丹咳嗽着溅出来后,龙清殇的耐性忍到极致:“够了,给朕退下!” 可能是更难受了,季丹无意识地摆着脑袋,模模糊糊地说着什么:“别不要陛下,求您白后别”他说得含糊,纵使龙清殇想听也听不清楚。 龙清殇轻叹,坐在床沿心地给季丹喂药,停停顿顿,总算把一碗药喂进去。之后龙清殇再给季丹换了一套干爽的亵衣,唤来御医又给他看了看后就快到上朝的时间,即使他一夜未眠,季丹也没有清醒的迹象,龙清殇也只能先打理一番去上朝。 而夜间御医被传召到清心苑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哎,听说了吗?昨夜陛下去清心苑,结果没过一会就传御医了呢!”小宫女八卦到。 另一个人附和:“我别人说听闻,清心苑的那位主子高烧不退,御医都难办着呢!” “你说,他好不容易麻雀变凤凰,这要有个万一,多可惜呀”一开始的人感慨。 “那可不!他这病” “咳,干什么呢!”严厉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八卦。 见到来人,两人心惊,忙低头:“姑姑”来者把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差事都做完了是吗?有功夫在这乱嚼舌根,就不怕被发配去'暗房'是吗?”毫不留情的呵斥让两人面红耳赤。 来者又教训了两句,没好气道:“还不下去!” “是”两人匆匆离开。 那个姑姑,或者说只是个姑娘,站在原处若有所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第九章 随着数名御医涌入清心苑,龙淸殇从朝上下来不曾回御龙阁又匆匆赶过去。 “怎么回事?”一进去,龙淸殇就向里面的御医问,偏偏无人回答。 “说!”龙淸殇怒。 依旧没有人敢开口,半晌,陈落壮着胆子凑到龙淸殇旁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见龙淸殇没有拒绝,便对御医说:“各位大人,请移步。”接着又道,“云大人留步。” 片刻,屋内仅剩一个御医,龙淸殇冷眼一扫:“陈落说你精通奇医,你可看出来伍答应的病症所在?” “臣c臣”御医欲言又止,“请陛下恕罪” “说,恕你无罪。” “陛下且看——”御医引着龙清殇走进去,这才看见季丹何状。季丹侧躺着,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隐约泛出死灰色,他的身体弓成虾米状,右手成爪紧抓住左胸,从他手背上已经可以看见绷出的青筋。龙清殇没料到,情况已严重至这般。 “陛下,伍答应身体犹如一节枯木,虽然外表光鲜,实则内里腐朽,况臣以为伍答应身中剧毒,毒素蔓延至五脏六腑,又有南疆蛊术的痕迹,恕臣无能” 龙清殇愈加阴沉:“你以为朕就是来听你说这些的吗?” 御医扑通跪倒在地:“求陛下开恩,臣愚笨,实在无计可施!” “呜—”恰在此时,床上的季丹不知怎么的挣扎起来,嘴角被他咬出血迹。 龙清殇脸色大变:“给朕滚!”他两步过去,扒开季丹抱在一起开始自残的手。 “君逑c君逑醒一醒,醒醒!”龙清殇想不明白,明明昨日还只是高烧不退,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生命垂威了呢?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 “谁?!”龙清殇猛然转头,门口处,一袭宫装的女子静静站在那里,外面的人,毫无所觉。 龙清殇警觉起来:“你是谁?” 女子行礼说:“参见陛下,奴婢略通医术,可否容奴婢给伍答应看看?”这时候,刚才那种威胁感似乎成了一瞬间的错觉。 龙清殇不语,紧紧盯住女子渐进的身影,直到还有两尺远时:“站住!” 女子停步,她拔着脖子努力向季丹的方向看,片刻,她轻笑说:“陛下若是对伍答应尚有一分情意在,还请陛下高抬贵手,莫再让伍答应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还有那些御医大人们和珍贵的药材,也别来添乱了。” 说完,她不待龙清殇回应,便对着季丹盈盈一拜:“秋叶谢公子救命之恩,属下拜别公子”语落,她反手抽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扎进心口,瞬间,鲜血喷涌而出。那血并非红色,而是闪着妖异的蓝。“救c救他”血丝顺着嘴角溢出来。 龙清殇知道,那是药人,维药人之血才是蓝色。而药人,相传其血可解百毒,其心头血更可医死人药白骨。 再不迟疑,龙清殇一边运转内力,将那些血凭空移过来,一边松手掰开季丹的嘴。蓝血流入季丹口中,他像是尝到了什么人间美味,咕噜咕噜不停吞咽着。 直到女子的血流尽,她倒在地上失去气息,季丹安静地沉沉睡去。 龙清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疑惑更深,想了又想,扬声唤道:“陈落——” 陈落一入室便警惕了心神,见到地上的尸首,他的戒备升至极点:“陛下,这” 龙清殇说:“她是药人,突然出现的。”陈落心里咯噔一下,“给朕查,她是什么身份,同这个伍答应又有何种关系,竟能到了以命换命的恩情。还有,命人向西南腹地那边探探,近期有没有蛊师与朝中人接触,把手都伸进宫里来了!” 相传,数百年前西南腹地出一传奇人物,广授蛊术,其处百姓皆得其教导。至于真假无人所知亦没有人敢去打探。其一,那属于七大险地之一的西南腹地地势险峻,其二,则是那里充斥着令人闻之变色的毒蛊。今天龙清殇便要打破禁忌,倒要看看,和人会与蛊师勾结。 “还有——”龙清殇又说,“让那些查伍爱君的人找找,看有没有一个表字'君逑'的人。” “是。”陈落应声,又叫人抬走屋子里的尸体,再打扫干净。 安排完差事,龙清殇挥手令陈落退下,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觉。因为依旧有些担心,他唤来御医再次给季丹检查了一边,确保安然无恙才可。御医们退下前,姓云的那位满是疑心,却碍于皇帝威严没敢再问。 可是,龙清殇相信,不论是奇毒还是蛊虫,都不是冷砚有能力弄到的。 “何时,宫里渗进了这么多别方势力呢?”他不免对自己的掌控甚为怀疑。 为防止再出现意外,龙清殇接见完朝臣后,索性把奏章搬到清心苑批阅。 季丹刚醒来,就感觉到口中的腥甜和空气中弥漫的特殊气味。联系他自身情况和模糊的记忆,不免沉下心。 “我们姐妹四人,当以性命相报,肝脑涂地”银铃般的誓言言犹在耳,人,却一个一个的不在了。 季丹开口,对屋子里熟悉的另一股气息道:“臣斗胆,向陛下讨要一具尸体。” 龙清殇一惊,反应过来是季丹,他放下手中的奏折:“陈落带走了。” 季丹语气平淡:“她只是宫里一个普通的宫人,入宫数十载未曾有过班点越矩,望陛下开恩。” 未曾越矩?是吗?身怀武艺又是珍贵的药人,甘愿在宫中伺候主子而不向外传递消息?“你要朕如何相信?”龙清殇问。 季丹稍加迟疑,复道:“臣向天起誓,秋叶未曾做过任何损伤渊帝之事,如有半句虚言,天诸地灭。” “这是你的担保?” “是。” “你没别的话向朕说?”龙清殇再问。 “臣无话可说。” 呵,龙清殇懂了,又升起一阵莫名的怒火:“如你所愿,朕卖你个面子,但今日朕给你个忠告,人得惜福才是。”说完,他拂袖而去,走至门口,他又停下说,“伍答应大病初愈,短期内就不要出门了,好好想想吧!” “是。”他被禁足了。 空荡冰冷的屋子里,只季丹一人独处,一旦静下来,前夜那场荒唐的情|事不可抑制的涌入脑海季丹努力告诉自己,只当是被小狗崽咬了 秋叶之死,交|欢之耻,威胁之忍,数仇并报,冷砚,做得太过了。 季丹从被子里抽出手掌,放在嘴边用力咬破,血顺着手指缓缓流下,片刻,只见一个米粒大小的小东西从伤口处一鼓一鼓地钻出来,在指尖趴了一会,扑楞着微不可见的小翅膀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钻过门缝飞走了 当夜,龙清殇站在桌案后气压低得骇人,他面前的暗卫汇报说:“属下四人埋伏在宫门口,首领将那具尸体放好后,半个时辰后有一黑衣人前去,看身形应是女子,属下等一路跟踪,但在金雀大街跟丢了”他惭愧地低下头。 “金雀大街在哪儿?”龙清殇问。 “在右相府邸附近。” “”右相冷权!龙清殇眯起眼睛。身份成迷之人,无药可解之毒,世间至宝之药人,又逢悠王入京右相不轨之多事之秋,此刻,他不得不怀疑“伍爱君”来此的目的了。 第二天,季丹醒后清爽了许多,丹田处内力也在缓缓流动。他刚坐起来,就看到枕边放着一朵艳丽的桃花,在这深秋之际,花色反而更艳。季丹捻起花朵,静默许久,紧握手掌,花朵被内力碾作尘埃。然而,当季丹下床推开窗子,数道陌生的气息传来——从小院口到这间屋子前后乃至屋顶,隐匿着数不清的人。从现在起,整个清心苑都被人围起来,季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 季丹终于冷下脸,啪得合上窗子 龙清殇下朝后没能回御龙阁,反被一个老嬷嬷拦下:“陛下,太后请您过去一叙。” “母后?”龙清殇不解,却依旧点头,“好,带路吧。” “是。” 太后乃先帝正妻,膝下仅渊睿帝和肃王两子,又有其父季怀君自幼言传身教,极是明事理。后来渊睿帝即位东宫之位尚缺,太后执掌凤印,却很少插手后宫朝堂之事,仅在寝殿后面的一方小祠堂里吃斋念佛,为国祈福。 外人不知太后此般缘由,龙清殇是清楚的。女为母则强,他那温婉恬静的母后为了他们母子三人的安危,不得不深入后宫的黑暗算计。如此万事皆定,他的母后带着疲倦的心维愿寻得一处清明。 安泰殿中,龙清殇怼太后的“劝勉”很是无奈:“母后,真的是您想多了!” 太后面容慈祥,周身散发着平和之气,她对龙清殇的说辞明显不信:“哀家还没老呢!殇儿啊,哀家知道你想找个合心意的人,哀家不也没拦你吗!但是,这些年你自己说你在后宫女妃这边留宿过几次?那冷贵君先放一边不说,单是那什么伍答应,也就一个大山里的小县令之子,你也对他专宠了几个月了吧!之前多少还往女妃那儿去去,现在都不去了!殇儿啊,这龙家的血脉可全压在你身上了!” “不还有皇兄吗”龙清殇小声顶撞了一句。 “哼!”太后听到了,“你那皇兄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人影,哀家还不如靠你呢。总之哀家不管,你那伍答应有多受宠都不干哀家的事,但你要是因为他不要子嗣,哀家可不干!” “母后莫恼,皇儿明白,而且皇儿对奴伍答应只是一时新奇,以后就不会了,绝不让母后担心。”龙清殇再三保证。 太后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听着龙清殇和她分享“伍答应琴如魔音贯耳”的趣味。或许龙清殇自己都没发现,当他提起伍爱君时眼中的神采都不一样了。太后心里轻叹,她这皇儿,怕别是要陷进去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第十章 龙清殇在太后宫里用过膳又被太后念叨了很久才被放过离开,而这时候,一个小宫女悄悄地改头换面,混进清心苑。 虽然龙清殇派了不少人在清心苑外监视,甚至有种要与季丹闹僵的发展,但在傍晚时,左右想不过,让人往那边送去不少补品,又装模作样地传话过去慰问。 清心苑,季丹坐在椅子上无语地看着一群人往前厅搬东西。在他旁边,一个侍女给他酙上茶,又静静地退下。待最后一个匣子放好后,为首的太监说:“伍答应,陛下挂念您大病初愈,特意送来这些给您补身子,陛下说了,您先吃着这些,不够了再找人传话给您送来。” 季丹嘴里谢恩,心里冷笑,就外面那一大群监视者,送东西给谁看?! 将人送走,季丹起身看也不看那些匣子走进内室。刚刚酙茶的侍女早已等候在内,季丹进去后,侍女合上房门,走到季丹面前:“谷主,探子来报,白后的车驾已在回程,如不出意外,年底就能回宫,那位先生也在。” 对这个回答,季丹并不意外,他略一思索,对着侍女,也就是混进来替代本人的凝儿说:“先不用安排,过两个月再说。白后回宫,又逢新年,渊帝肯定会大办,到那时候,再把该断掉的都断干净,该处理的也都处理妥善。”如今已经是十月中旬,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不到四个月。 凝儿点头应是,看到自家主子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想问两句,动了动嘴唇,见季丹不大高兴,终究没敢问出来。 就这样类似冷战的状态过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龙清殇没再来清心苑一回,季丹也没出院子一步,一切似乎都回到正轨,直到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凝儿看季丹淡定地品茶,试探着问:“谷主,那个属下听说墨砚殿的主子生了怪病” 季丹放下杯子扫了她一眼:“怎么?” “嘿嘿”凝儿讨好地笑,“属下觉得那症状有点像” “蚀颜蛊。”季丹接话,一点也不意外。 “还真是啊!那和谷主您?”凝儿好奇。 “和本谷怎么了?”季丹很无辜的样子,好像真的与他毫无干系。 凝儿狐疑地盯着他,似乎在判别他话语的真假。 蚀颜蛊,顾名思义可毁人容貌,但这蛊并不仅限于此。中蛊者,将由脚部开始溃烂,当溃烂至脸部而蛊术未解,则中蛊者内里脏器逐渐腐蚀,直至死亡。这是报复人的最狠毒的蛊虫之一了。 季丹起身,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了,于是对凝儿说:“今晚上我出去一趟,你在东南角撕开一个缺口,别闹太大动静,让别人发现了。” 凝儿一怔,想不明白谷主要出去做什么,但她识趣地没问,只应一声是。 子夜时分,青云黯淡,两批人马同时向一个地方出发。 季丹跃至屋顶,小心地掀开半片红瓦,刚要往下看突然感知到不知名的气息赶过来,他不敢迟疑,索性趁侍者不注意,闪身藏进殿中 “他怎么样了?”是龙清殇。 季丹凝神,把气息放到最轻,又往帷帐后躲了躲。然后有一道陌生的女音传出:“属下认为,冷贵君是被人下了蛊。” 原来他们是在墨砚殿中。 “蛊?”龙清殇心惊,又是蛊! “是。”女声答复,“属下在书中见过类似的症状,如果没有错,是蚀颜蛊。而且,已经到了最险恶的后期。” 被人看出来了?季丹继续向下偷听。 龙清殇没细问什么是蚀颜蛊,只问道:“能解吗?” “这属下才疏学浅,无法解。蚀颜蛊蛊性凶恶,要有精通之人才可。” 龙清殇沉思片刻,挥挥手让跟着的人都退下,然后与刚睁开眼的冷砚正好对视。 “陛下陛下您,您来看臣了吗” 龙清殇不语,直到冷砚轻轻抽泣着呢喃:“陛下陛下,臣不想死” “你知道你为何会中蛊吗?”龙清殇问。 “蛊?臣臣不知道陛下,救救臣吧”冷砚的神色着实不像作假,龙清殇一时有些唏嘘,相处了几年的人,眨眼就要被害身亡。 过了一会,龙清殇收敛心神,对冷砚用难得一见的真心问:“那朕问你,之前伍答应中的'春|药'和你有没有干系?” 冷砚怀疑自己没听清,都到这个时候了,皇帝怎么会还再质问他! 龙清殇又问了一遍,冷砚确定了,他几乎崩溃地问:“陛下您您就为了他都不顾臣与您往日的情分了吗?!”即使知道龙清殇不在意自己,冷砚依旧心里冰凉。原来,他与皇帝共处两年,竟比不上一个入宫才几个月的小小答应! 这这么说,龙清殇有点下不来台,他咳嗽两声,解释说:“朕只是问你,没打算拿你怎么办。何况,你能不能靠自己拿到那种药,你以为朕不清楚吗!” “那又如何!咳咳”冷砚刻得撕心裂肺,“我告诉了你,然后给你惩治我家人的理由吗?!” “放肆!”龙清殇发怒,“你以为朕没有冷家的把柄吗?你父亲冷权勾结悠王意图谋反不提,单是这几年他暗地里收的贿赂和腌渣的事也足够朕把他办了!朕念你待朕的情分,尚且想着日后冷家事发留你一命,倒成了朕的不是!” 冷砚摇着头,无言以对,思及这些年透漏给皇帝的情报,坏了多少家人的事,也没能晤热这人的心,他只觉悔不当初。出卖家人,这是不仁不孝;涉及国政,这是不忠不义。何时起,他已沦落至斯一行清泪顺着他的侧颊滑落。 见状,龙清殇多少有些不忍:“朕辜负了你的一腔真心,是朕的不是,但你以为,冷权待你又有几分真心?他眼里只有权势地位,只把你们这些子女当作他往上爬的工具。”冷砚不语。 “朕会开先例纳男妃,还是你父亲提议。朕当年刚登基,你父亲跟朕谈条件,用你入宫为妃亦为质,换朕保他右相之位。多年来,朕虽然待你不曾动情,朕自认从未因冷权迁怒于你。” 冷砚睁大眼睛,他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细想他父亲的为人,他竟无言反驳皇帝的话。又想到父亲对他的态度,好像真的只有每次要他帮忙做事时才会来见他,而这些事,一旦做成,无一不是大罪。思路至此,冷砚忍不住侧过头呜呜哭起来。 冷砚幼年丧母,家中兄妹同他同父异母,而他又是庶子,并不得父亲另眼相看,所以与兄妹也没有过多的交情。在他最好的年华里,他亲手折断羽翼入宫。而今在将死之事,才发现这世界之大,却没有一人对他真心,更没有一人在乎他冷砚心死如灰。 言至此,龙清殇该说的也都说了,要他再问下去也是于心不忍,只好说:“朕会派御医全力医治你,若你大难不死,朕可以助你诈死处宫。若朕将以皇贵君之礼给你下葬,日后冷家无论有何罪责,都不会牵连于你。只当还了你的情意”语罢,龙清殇转身离去。 除了那一张脸,在衣服的遮掩下,冷砚全身已经溃烂。季丹在角落里微微看到,冷砚朦胧着双眼,转头目光追随着龙清殇离去,那里面的光彩逐渐熄灭 不知怎么的,季丹透过那双眼睛想到一些久远的记忆,他心底有点触动。季丹迟疑很久,咬破指尖走过去 哭累了,冷砚沉沉昏睡过去,意识模糊中,他感觉嘴中流进些什么,他无意识的吞咽,只觉得一股腥甜 黑影在宫廷内闪过,窜进一处偏院,夜,还在继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墨砚殿的大宫女跌跌撞撞地跑到御龙阁门口,扑通一声跪下,大哭道:“陛下主子c主子薨了!” 冷贵君薨,帝发丧,宫内斋戒一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第十一章 也许在外人看来,冷贵君的葬礼极尽庄重与华贵,然而,谁也不知道,在那场葬礼上,除了冷砚贴身的侍女红儿外,没有一人为他跪陵,包括他的家人,只是匆匆走个过场。 那些往日视他为眼中钉又无胆反对的宫妃侍君们,不过碍于皇帝面子,派了些小侍从前来吊唁。 龙清殇在下葬当日,终于赏下恩赐,亲临陵棚将冷砚的棺木送出宫门。 皇陵之外不远处,宫人们将棺木下葬,层层泥土散落于上,埋葬了少年的一腔情怀,也掩盖住一个秘密。 这些,冷砚被人禁锢在背上,从头看到尾。当他在“冷贵君下葬”后的第二个夜晚,亲耳听到父亲与大哥惋惜没了一个棋子后,泪水打湿黑衣人的背膀。 葬礼过后,一切回归正轨,又有白后回宫在即,礼部与宫里一同准备回归事宜。 后面,季丹没再夜探某些宫殿,而在暗处,悄无人息的潜进一些人 龙清殇一边要表现给太后看,一边要忙各种朝政,渐渐减少了去清心苑的次数。在季丹被禁足后龙清殇第一次去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御龙阁,陈落站在桌前向龙清殇汇报最近的消息:“悠王与右相经常深夜后消失在房内,暗卫跟过几次,但没有跟住。另外师傅和另外两位前辈差不多半个月后就能到达帝都,到时会先来拜见陛下。”陈落是第三代暗首,他的师傅却是首代暗卫首领。另外两位,则分别是影卫和鬼兵的首代首领。 三位首代首领年岁过百,隐退多年,在三处的威信绝不减分毫,而他们自身的武功,与这代首领相比,只高不低。 “还有”陈落欲言又止,“那位伍答应” “嗯?”龙清殇皱眉,“查出东西了?” 陈落先是摇摇头,又说:“没有,派去的人都找不到异样了但您上次提到的表字” “怎么?” “也是属下碰巧看到,《亡陈旧史》中记载,陈平帝六子生即赐名赐字,名丹,字君逑” “亡陈?陈亡近百年,怎么可能?!”伍爱君表面看来不过刚及冠的年纪,即使再面嫩,也不会八|九十岁。 “是,属下也觉得不可能,但表字不会登记在册,除了挨家挨户的问,几乎很难查出来。”陈落说。 龙清殇自然知道查到的难处,他想到最近的种种琐事,索性放弃:“先不用查了,过完年没事以后再説。那些派出去的人也全部调回来。” “是。”陈落应声,又提议说,“陛下,要不要把大山县的县令一家带回来,让他们与伍答应见见面,或许” 龙清殇想想,拒绝了:“算了,那么久都查不出来,来了也不一定有用,最近帝都事多,别麻烦了。” “是,属下欠考虑了。”陈落道。 清心苑,院子里光秃秃的一片,偶尔几只麻雀落在院子里,左右找不到吃食,扑楞着翅膀飞开。 往屋内走,一只火炉根本无法驱散冬日的阴寒,凝儿端着一碗姜汤,递到床边说:“谷主,您喝点汤水驱驱寒吧。” 季丹紧紧的裹著被子,离的老远就闻到那股难闻的姜味,把被角往上拉了拉遮住口鼻:“不用!” “主子!” “不!!”季丹坚定的拒绝,把脑袋往下缩缩,再不理会凝儿的劝说。 凝儿实在没有办法,把姜汤端到外面,不一会拿着两个汤婆子进来,悄悄放在床头,轻叹一声退出去。 帝都临城,星河郡,靠近城门处,熙熙攘攘的行人络绎不绝,林立在其中的商家酒馆宾客如云,悦来客栈里跑堂的小二在宾客间走窜。 客房二楼,一个人躺在床上被另一个黑衣人粗鲁地灌药,诺大的陶碗里漆黑的药汁被一滴不剩的灌进去——“咳咳” “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放下陶碗,扭头看了床上的人好久,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救了你,你要听我的话。” “你”那人恼火,“你就不怕被人查到死无全尸吗?!” “哦。”黑衣人全不在意,似有深意地说,“于你何干!”黑衣人冷哼一声,不再多言,闪身跃到窗柩上,盯着窗外看风景,任由床上的人怎么说也不肯再搭理对方。 季丹坐在桌前,反手把一只小笛子收进袖口,把手伸到桌下闭上眼睛。四周满是沉寂。渐渐的,斗大的汗珠顺着季丹点额角滑落,桌下,他的手按在膝盖上,双腿无法控制地颤抖 日落西山,房门被敲响:“主子” 听到呼唤,季丹枯坐了半日似乎被惊醍,恍惚着起身,不料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及时扷住桌面,试图压下那阵难挨的痛痒 此时凝儿已经推门入内,见到季丹的样子毫不意外,她不忍得偏过头,上前扶住季丹,轻声说:“谷主,全准备好了,撒退的路线也确定了,云枭在星河郡随时待命。” “嗯” 时光一晃而过,雪花蚕食了光阴,又融化了年轮。转眼间,宫里迎来了较为圣大的典礼——白后回宫了! 跟随白后清休的数百名宫人浩浩荡荡的驶入宫门,宫门口,所有的在京皇族与朝中文武百官一同迎接,皇帝与太后在最前面静等白后归朝。 从城门到皇宫,一路禁军把守,华丽的华盖沿路设置,迎接着这个皇朝最最贵的女人。不管她本人如何,单是一句成帝之妻,就足以为她赢得数不尽的崇敬。 队伍靠近宫门慢慢停下,一个太监从车马一侧走上前,他两鬓斑白,看上去很苍老的样子,听说,那人是当初成帝在位时贴身服侍的总管,如今,除了白后,即便是龙清殇见到,也要礼让三分。 龙清殇上前,拱手道:“孙儿恭迎曾祖回朝。”声音既落,身后百官齐拜:“恭迎白后回朝——” 余音回荡在半空,直至场面再度恢复肃穆,龙清殇脸色有些难看——那位尊贵的皇后,坐在和华贵的轿辇里八风不动,目空一切,毫没有给龙清殇该有的尊重。 提前赶到前面的福公公圆场,他对着皇帝行礼后赔笑说:“陛下万安,娘娘一路奔波,凤体劳累,难以与陛下小叙,望陛下见谅,待娘娘休息几天后,自会见陛下。”他又是一拜。 龙清殇皮笑肉不笑的说:“孙儿不敢,请曾祖入宫”话落,他侧开身子,看着那浩荡的队伍毫无犹豫的一路前进。 龙清殇心中冷笑,这就是白后的避世!他假装看不见悠王要过来的脚步,转身搀扶住太后同往深宫走去 宫门口的闹剧,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想知道的人知道了,众人心里想什么不提。只是龙清殇不能把那些负面的情绪带给太后,于是,他在安泰殿中稍坐片刻便以政事告退了。 深宫中无人喧闹,龙清殇挥退随从,在各个小路中独自一人散步,不仅仅是白后今天当众给他难堪的问题。自从白后回宫的消息愈演愈烈,白氏也有些人蠢蠢欲动,甚至有人专门去拜谒悠王,其心不言而喻。 转角刚过,一抹鲜红映入眼帘。龙清殇一怔,向前走过去。 “你听说了?”龙清殇停下,问道。 “听到什么?”季丹不答反问,提步往前走了两步。他周身围进红艳艳的大髦内,又在袖口个塞了一个小手炉,尽量把自己变成一个火源。 龙清殇轻笑:“你能不知道?!” 季丹沉默半晌,开口说:“陛下,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 “交易?”龙清殇侧身,似乎很感兴趣,“你凭什么更朕谈交易?” “就凭”季丹转身问你个,与龙清殇对视,“悠王与右相集结五万精兵,要在除夕宴上,举兵造反,我可以助陛下不费一兵一卒,平息叛乱。” “”龙清殇问,“你想要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第十二章 悦来客栈。扑楞愣——一只小夜枭从窗口飞出去。 “过几天会有人来见你,我们会离开,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们走。”突兀的声音响起引得窗边的人回头。 男人扭头,似乎对那人的话不解:“什么” 云枭撇了他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冷砚被噎住,略有些尴尬:“哦那我能出去了吗?” 几个月前,冷砚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迷迷糊糊地让人掳走,眼睁睁看完了自己的葬礼,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后来,他硬是被叫云枭的家伙连续灌了一个多月的苦药汁。他问过云枭那是什么,对方只说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让他这么死是便宜他。那时他想,死掉也好,反正也没人在意他而每日灌完药后的感觉当真生不如死 谁知后来,他身上溃烂的地方一点点变好,他才知道,他是被人救了。 云枭听到冷砚的话顿了顿,冷漠地说:“不行,太危险。” “不行呀”冷砚听到这话并不意外,但他语气中还是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落寞。 云枭看着他,想到对方已经被他困在这里几个月没有出去过半步,甚至没见过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稍微有些不忍:“出去也可以,但你不能离我太远,更不能引人注意。” “真的可以?我能出去了?”云枭觉得冷砚的眼睛在发光,看着这样容易被取悦的人,他才意识到,不论冷砚之前做过什么,他只是一个十九岁还未及冠的孩子 与此同时,皇宫各方侍卫开始就位。 除夕盛宴,本来排场就不小,加上今年要迎接白后回宫,特意大办。 王公贵族,大小官吏,贵妃美人,侍女随从身份各异的人进进出出。 渊国除夕国宴不同于往朝,允许后宫妃子侍君参与,只是均需掩面出席。 季丹如往常一样一席绯衫,红纱掩面,红似火,魅如霞,愈显妖异。他跟随一众侍君落坐,身后,两个不起眼的侍女更着。 突然原本喧闹的大殿攸得静下来,季丹抬头,只见三人结伴而来。 一个清秀儒雅的老人,他身着貔貅朝服,锦衣玉带,贵气中带有几分书卷气,唯有那双眼睛,泛着精光。他正是当朝权臣——右相冷权。他左右逢源,遇人即笑,又有谁知道,那副笑呵呵的面容下,包藏着怎样的祸心! 中间是一少年郎,紫金珠冠来发,其上长长的锻带绕过耳际垂落在胸前,身穿纯白色天蚕丝质朝服,华丽的金螭盘踞在胸前,端得一派飘逸隽秀之姿。 季丹对他有卬象,当初情报中提到过,那是当朝左相季邈,太后的亲子侄。 而在最右侧的是一武将,一身黝黑铠甲更显不羁,而他双目微瞪,把每个注视季邈的人的目光打压回去,他便是右将军鹿言。 季丹偶见到季邈和鹿言紧挨着的袖口,一只大手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暗送秋波。 随后,又陆续来了几位权臣重相,当鹿言的父亲鹿戟和季邈的祖父季怀卿到来后,鹿言的行为才有几分收敛。接着,悠王扺达。 宴会的气氛在皇帝c太后及白后的到来后飙升至最高点。 皇家宴会的排场自是不必说,既然打算大办,就一定要做到最好,极尽奢华富丽之态。 数百个造型各异的镶金长明灯将整个大殿映染得宛如白昼,不设桌椅,又添一百组方桌矮塌环绕中央。美丽动人的舞姬们,轻施粉黛,神采飞扬,霓羽轻薄,在金丝绣成的巨大百花争艳地毯上翻翩起舞。堂下乐师呜钟击磬,宫女灵巧穿行于中,服侍在坐宾客。上至皇帝后宫眷侣,下至小小京官,无不喜笑颜开。 直至还有一个时辰便至午夜宴会才结束,各个大臣赶回家中同家人一起跨过旧年。 只剩季氏祖孙和鹿氏父孑未曾离开,转而同皇室中人移至蟠龙殿准备参加接下来的家宴。 原本非皇室之人并无资格参加家宴,然而鹿言和季邈与皇帝一同长大亲如兄弟。而鹿戟和季怀卿更是唯几还尚在人世的追随渊成帝的老臣,为顾及白后,他们自然成为例外。 本来鹿戟想先找借口离开,却被季怀卿一把拉住。任凭季怀卿挤眉弄眼可他就是不懂为什么,最后气急败坏的季怀卿直接伸手指向了后妃那一席。 鹿戟睁着铜铃般的大眼来回扫动,扫了几圈之后他突然停住了。然后他眉头紧锁,令他自眉宇向下几乎覆盖了整张脸的刀疤更显铮狞。他转过头,在季怀卿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不解。两人对视半刻,向蟠龙殿走去。 “在坐诸位都是自家人,无需拘谨。”随着皇帝话落,家宴正式开始。 虽然没有了刚才的觥筹交错c轻歌蔓舞,但少了平日里的勾心斗角后也别有一番气氛:后宫中的妃孑侍君们摘下面纱,围在一起谈论宫中秘闻;季邈和鹿言两人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妙语连珠;悠王独一人浅饮;太后皇帝和自后三人在高位上谈些什么,只是白后神情始终冷淡;至于季怀卿和鹿戟,先盯着侍君席看一阵,再低头窃窃私语一番,再盯,再说 季丹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偶尔瞥见两个人自以为没被发现的小动作有些好笑,笑过之后又移开目光。当然,他也有注意到从高处投下来的目光,有些炽热的目光令他有些不自在。他扭头唤过凝儿,低声吩咐了几句。 龙清殇不时关注着季丹这边的动作,当他看到季丹身后跟着的人一同离开后,他的目光暗下来。 “说来,鹿老将军年岁不小了吧。”白后突然淡淡地提了一句。 龙清殇回过神,应和道:“曾祖说的是。”他又转头对下方的席位说,“朕记得,鹿老将军还有两年就到百岁寿辰了。” 语落,一片沉默被提到的那个人与季怀卿继续低语,根本没听到皇帝的话,场面尴尬了。 季邈和鹿言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从家宴开始两位家长便不对劲,不光是不住地看皇帝的妃子们还时不时私语一番,不料一直古怪到现在。 “父亲,陛下再跟您说话!”鹿言推了推自家老子。 “啊?哦!陛下您说什么?臣没听清楚!”鹿戟站起来。 没听清楚?是根本没听吧!龙清殇心中腹诽,表面不动声色重复道:“朕说,快到老将军的寿辰了吧!” 然而,鹿戟还在想着刚才的对话,根本没注意到皇帝所言为何,鸡对鸭讲地回答:“好,陛下您随意,臣听您的安排!”说完也不待别人反应,大大咧咧的坐下同季怀卿接着说。 一向谨慎的季怀卿今天也是心不在焉,并没有注意到几人的对话,而是同样低下头。 见到这种场面,在场之人无不嘴角抽动,好奇到底是什么如此吸引两位大人的注意力,即使是白后,面对这种情形也皱起眉头。 眼见白后要发怒,龙清殇刚要说些什么打圆场,“砰——”的一声。 皇宫夜空上方烟花朵朵,灿烂耀眼,地面上银星点点,五彩斑斓。流光飞舞,火舞银蛇,鱼龙光转,玉壶碧透。 新的一年到了! 大殿中的气氛一改刚才,宫妃侍君们纷纷向前向皇帝太后白后恭贺新年。早有准备的人们搬出琴丝管竹,乐声顿时萦绕耳畔。 席间管弦交错,鹿戟和季怀卿借着人群的走动,不约而同地拿着酒樽向别处走去。 轰隆隆一阵巨响,转眼间,鹿戟和季怀卿的目标突然消失了,场面再度寂静下来。“啊——”尖锐的女音划破沉寂,只见一个宫妃容颜大变,跌倒在地指着一个空出来的位置,“没消失了”那里,原本坐着的正是季丹。 “哈哈哈哈”突兀的笑声响起,悠王龙清焘站起来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他笑得放肆张狂,“停吧停吧!”他无礼地伸手指向上位的人,狰狞着面孔说,“龙清殇,本王卧薪尝胆三年,今日终于让本王找到机会,本王告诉你,本王早已集结数十万大军,马上攻入皇城,实相的,你便立马传位于本王,本王留你个全尸!” 语落,在张扬的笑声中,惊恐的呼声响起来,下方顿时乱成一片,鹿戟和季怀卿扔掉酒杯,两步跨到阶前,做出护驾的姿势。鹿言和季邈则趁着混乱靠到殿门前,反手抽出事先藏好的利刃。反观龙清殇,丝毫没有悠王预料到的惊慌,依旧老神在在的看着下面,看向悠王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小丑。太后虽然面有急色,但见皇帝似有把握,也渐渐平静下来。至于白后,于他而言,不论是龙清殇还是龙清焘,谁在皇位上都不会威胁到她,这是作为成帝元妻的自信。 悠王等了片刻,不见龙清殇有所回应,他恼了,自小以来,他最讨厌龙清殇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从袖口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狠狠砸在地上,咚的一声巨响,殿外传来喧哗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第十三章 兵器相接的声音混杂着尖叫声吵得人难受,悠王却像是在享受这种声音,他一会儿期待的向殿外看看,一会儿得意的看看龙清殇,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的成功。 “砰——”伴随着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盔甲的人被扔到大殿中央,另一个黑衣人随之出现在他身旁。 这个黑衣人的出现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暗处隐藏的人们真正提高警戒。悠王定眼一看,失声惊呼出来:“冷大人?!” 被扔在地上的人不正是刚退下的右相冷权吗!悠王的好盟友,带领着叛军攻入宫门的人,此刻正捂着腰哀嚎。直到此刻依旧不见宫中的侍卫前来汇报叛军攻入,便是说明了一切。 悠王踉跄两步,似是搞不懂现在的情形:“怎么?怎么回事本王的大军呢?!冷大人?冷大人”他慌慌张张地问道。 擒贼擒王,把叛军堵在宫外,就是季丹给出的交易结果,这一出,远远超出了龙清殇的意外。让悠王和冷相筹划了数月的篡位计划以及龙清殇准备的一切应对措施都来不及实施,这一晚,好像只是戏台上的丑角们唱的一出大戏。 虽然龙清殇已经和季丹做出交易,但面对这种情况,他唯有苦笑面对。 “不——”悠王大叫着,他无法面对他筹谋了这么久的计划的失败,他胡乱抓着头发,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龙清殇,蓦然嘿嘿一笑,龙清殇直觉不好,却已为时已晚,悠王又从袖口掏出相同的东西,用力扔向上面—— 早在悠王嘿嘿笑时,季丹就觉得不对,所有人只觉一道刺眼的银光闪过,如冬夜闪烁的流星—— 叮——兵甲将悠王的投掷物远远地打开,随着投掷物落地,轰隆又是一声巨响,黑烟随之冒起。再看龙清焘,他的脖颈处扎着数不清的银针,刚才那道银光,是无数根银针齐发连成的银线,悠王的胸膛,早已停止了跳动。 殿门口,一道红色身影出现,人们渐渐回过神,向着殿门口的人看去。龙清殇清楚地听见,在他身后保护他的三位前首领同时喊出的带着不可执信的“大人”,下方,鹿戟和季怀卿向前走了几步,季怀卿轻声问道:“是您吗?” 季丹忽视了一切询问和震撼的目光,他只记得,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心颤,他在怕什么?季丹这样问自己。 他是怕皇帝会受伤甚至身亡吗?应该不是,毕竟皇帝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着。那他到底为什么会打乱计划亲自现身并出手呢? 季丹告诉自己,他只是怕出现意外,要是万一出点什么意外,皇帝就没办法兑现他的诺言了。季丹强行压下那种不自在。 然而这一夜注定静不下来,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尖叫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那些胆小的宫妃们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只是因为一个人,向来高贵优雅的白后宛如见到厉鬼,花容失色,不顾礼仪的指向季丹的位置,狠厉中夹杂着恐惧:“鬼你是鬼!你是人是鬼?”不等季丹有所回答,白后已经等不及了,“来人,快来人!给哀家杀了他,快杀了他!杀了这个妖孽!” 季丹听到这里,面色很难看,遥远的记忆冲击着他的大脑,他一直以为,他对曾经发生过的都已经释怀,现在看来,远远没有,师尊所说的思虑过重,都是真的。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明明是他们龙家的错,凭什么要让他来宽恕!季丹心绪翻腾,一股怨恨难以抑制,看向龙清殇的目光也不自觉地带上厌恶。 恍惚间,季丹看到一道担忧的目光,他脑海中一震:他到底在想什么?!季丹晃晃头,从刚刚那满腹的委屈和不甘中清醒过来,他来这皇城,并不是为了报复的!即使要报复,也不该是今天。 而白后还在大喊大叫,但等不到皇帝下令,侍卫只是把季丹团团围住,并未动手。 季丹高昂着头颅,向着高位上的人展示着他的骄傲,也不知道到底是给皇帝看还是给白后看:“答应你的我做到了,你呢?”季丹质问龙清殇。 闻言,龙清殇环视一周,在神色有异的人们身上各自停留一刻:白后的癫狂惊恐,鹿老将军和季大人的怀疑,三位前首领的不敢置信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白后的后面,龙清殇心中隐约意识到什么。 他稳住心神说:“朕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龙清殇挥挥手,一直在做背景板的陈公公上前一步,掏出一卷明黄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朕感念功臣之德,特下此召,大内太监阿福,侍奉先祖多年功劳,即刻起,去除奴籍,恢复自由之身,谨以此召,告示天地。” 不过一份奴籍,季丹却偏偏要它废除的独一无二,更要让他的兄长,从此再不屈于人下!还有那些辱其伤其者,一个一个都不会落下。 一声令下,殿外传来嚎叫声,如果出去可以看到,或是穿着宫装的侍女太监,或是穿着布衣的平民,具被挑断手脚筋,倒在地面上哭叫。灯火闪烁中,献血红得刺眼。 “孽障!”白后难以置信她所听到的内容对着龙清殇破口大骂,“你要动哀家的人,谁给你的胆子?!”在她之后,几道人影闪过,带走激动的老公公。 龙清殇对白后的叱骂充耳不闻,他看着数道黑衣人出现,季丹扔出大把的银针,拦住要追击的暗卫,在黑衣人的掩护下撤退,那三位武功高强的前首领,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要走的,也早晚会走。 后来,鹿言率部下在城外收缴了近十万叛军,只留下一地的鲜血。季邈也连夜将冷权一家抄家收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番外:诞生 大陆历378年,陈国皇宫。 “哇哇——哇——” “启奏陛下,答应吴氏刚刚诞下六皇子难产而亡。” “吴氏?”陈平帝没印象。 “是的陛下,答应吴氏是前几年您在后宫里收的一个宫婢。”老内侍回答。 “唔,传朕旨意,答应吴氏为陈国诞下龙嗣,功不可没,升为嫔。” “陛下,吴氏已经难产而亡,这这怕是不合适啊!”老内侍苦着脸说 “有什么不合适?!”陈平帝不耐烦了,“朕说什么就是什么,宫里谁知道她死没死!就按朕说的办,其它的你处理。” “陛”老内侍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剩下的话不得不吞下去。可是,六皇子还没赐名呢 “陛下~~”一名穿着鹅黄色工装的貌美女子扭着水蛇腰从屏风后面迎出来所到之处带起一阵香气,“恭喜陛下!” 陈平帝一把搂过女子:“何喜之有?” “哎呀!”女子笑着半推了他一下,“当然是恭喜陛下喜添皇子了!臣妾刚刚都听到了。” “哈哈,有爱妃你在,一个皇子算什么?!”陈平帝哈哈大笑,声音里充斥着荒淫无道。闻言,女子心思百转,她又说:“可是陛下——” “怎么?” “陛下,臣妾看六皇子刚是新生却没了母妃,怪可怜的,要不,必须先把他过继到臣妾名下让臣妾照顾他吧!”她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宫里除了皇宠必不可少,也要有个孩子傍身才行。 陈平帝在位多年,公主生了一堆,可皇子才有六个,因而,宫里有皇子的妃嫔,皆是母凭子贵。 然而皇帝虽然对六皇子不怎么在意,但是也有自己的思虑:“这事得让朕好好想想,想想,嗯?现下啊,爱妃”他嘴巴凑上去,“让咱干点快活的事” “哎呀——”女子娇羞地呻|吟一声,帷帐落下,账内一片无边春色。 许久,陈平帝满面春光的从帷帐后走出来,披上一件外袍,悠哉地走出去。 “陛下——”等了许久的老内侍过来,“三皇子在外求见。” “老三?”皇帝诧异,“他来做什么?”要知道,他这个三子虽然聪慧有加,却自懂事起便少与他亲近,现在竟然主动来找他。虽然疑惑,皇帝也没忘了让他进来:“让他去书房等着,朕一会儿过去。” “是,陛下。” 书房。陈平帝坐在书案后,表情很是不屑:“你一个七岁的毛孩子还想养别人?!” “求父皇成全儿臣。”少年在案前跪的笔直,向前面的人乞求。 “你这是威胁朕?”陈平帝眯起眼睛。少年依旧不卑不亢:“儿臣不敢,六弟是儿臣的胞弟,求父皇让儿臣照顾他。” “呵,老三,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扔下一句话,皇帝拂袖而去,独留少年跪在原处。 三日后,含露宫里欢歌笑语。女子在皇帝怀里咯咯的直笑,逗得皇帝好不开心。这时,老内侍从侧面走进来,绕过堂下的舞女,说:“陛下,三皇子在书房里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已经昏过去两次了,御医说再这样下去怕是会伤了底子。”闻言,皇帝停下,挥退下面的舞女,女子厌恶地撇了内侍一眼,暗骂“该死的老腌竖!” 陈平帝皱起眉头,这些天不断有后妃来求他过继老六,但他虽说不理朝政,这些人的算盘还是清楚的。半晌,他开口:“去告诉老三,朕同意了,让他日后别后悔。” “是。”老内侍躬身,正要退下,被皇帝叫住:“等等,传朕旨意,朕之六子,赐名丹,念其出即丧母,朕甚怜之。特赐表字君逑,以示皇恩。” “是,陛下。” 此言一出,女子心中骇然,要知道,陈国这么多年,鲜有皇子未及冠就赐表字的,,而那几位更无一不是后来继承大统。这个六皇子,出生就被赐字,还是头一个呀。更何况,君逑君王所爱,这是想干什么她不由得试探:“陛下,这是怎么了?” “哎,还不是老三。”陈平帝假装无可奈何道,“他非要自己抚养弟弟,求了朕好多天,朕也只好答应了。” 说完,女子愣住了,转而,她扑进皇帝怀中,娇笑说:“皇帝仁慈!”陈平帝不语,抚摸着女子的背,暗暗冷笑,女子一瞬间扭曲的面目并未逃过他的眼睛,一群不成气候的女人罢了 “兄长,他们说四哥的母妃可漂亮了,那我的母妃呢,我怎么没见过她?”三四岁的男孩天真地问兄长。 自他他被赐名赐字后,宫里宫外对他的算计从未少过,幸好有着少年的保护,才让他平安长到现在。也多亏了皇帝的无视,才让那些人熄了两分心思。 “这”少年有些词穷。 “怎么了?”男孩依旧不依不饶。 “小丹的母妃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先不回来,怎么,小丹有兄长还不够吗?” 男孩愣了片刻,接着,“哇——”“兄长坏,我要母妃,不要兄长,要母妃!”男孩嚎啕大哭。顿时,少年手足无措:“小丹乖,不哭不哭,兄长陪着你,乖不哭” 男孩哭了很久才在少年怀里睡去,睡梦中依旧嘟囔着“母妃”。少年瘦弱的臂膀为他遮住太阳,撑起一片天地,看向男孩的眼中满是怜惜:“弟弟” 一年后。“兄长,四哥的母妃走了,那你呢,兄长会离开吗?”四岁的男孩黝黑的眸子里充斥着恐惧,却也有不容忽视的倔强。 少年看着胞弟,莫名的心疼,他轻轻搂住男孩:“不会的,兄长会永远陪着小丹的,会一直保护着小丹,绝不会离开。” “真的吗?”恐惧的双眼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嗯,真的。” “那我们拉钩!”男孩开心的伸出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稚嫩的童音在宫墙内回荡。两个拇指按在一起,阳光倾洒在两人身上,许下不变的诺言。 又是一年后, “所有人都不要放过” “陈平帝已经死了,杀进去”昔日福利的宫殿一片狼藉,四处硝烟遍布,凶狠的士兵闯进一个又一个宫殿。 “小丹乖,兄长出去看看,乖乖躲在屋子里不要动,兄长一会就回来。”少年叮嘱说。 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男孩害怕的蜷缩起来,但他紧紧咬住双唇,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因为他不愿意成为兄长的拖累。 “啪——”一声房门被踹开,男孩一个激灵。 “大人,这儿藏着一个孩子!” “带走!”头领头也不回地说,士兵闻言拖住男孩走出去。 皇宫的甬道上,男孩和那些不相熟的兄的姐妹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被马车拖出皇宫,一时间,哭喊声不绝于耳。 男孩被挤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那间逐渐消失的房子:他没有听哥哥的话,哥哥会生气的。眼泪从男孩的眼角无声的滑落,目光中一片模糊。 阳光透过铁栏,当年的两根拇指在男孩脑海中浮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第十四章 帝都城头,三道人影在黄昏中伫立。 “陛下,回吧。” “呵呵,不论是你的父亲还是季大人,甚至是几位首领,都不肯告诉朕他们在隐瞒什么。去问曾祖,她只有诅咒。还有江湖中的听风楼,查了这么多天也差不到任何东西朕真是”有些失败啊。早知今日,当初他就不该放那个“君逑”离开。龙清殇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奈叹息。 鹿言和季邈站在旁边,一时不知如何劝这个失落的帝王。 大陆历458年,渊国悠王于除夕夜起兵发动兵变,当场被绞杀。后经查处,右相冷权参与叛乱,并现多年不法之举,帝大怒,抄冷家,夷其十族。 九族依次——父族四:姑之子c姊妹之子c女儿之子c己之同族;母族三:母之父c母之母c从母子;妻族二:岳父c岳母。 第十族:门生。 冷家余人,皆发配教坊,冷权三子冷砚逝者已逝,又念及多年侍奉皇恩,不予处置。 冷相门生册上有名,曾行拜师礼者,无论官职,一概绞死。冷氏一族无一活口。 帝都皇宫外菜市口,设六尺高刑台,一丈见方,数人凌迟,血流成河。 自此,多年之内无一人敢提及悠王冷权之事。 正月初八,自帝都而出的一行人陆续赶至星河郡。此时,大多数商贩还在家中与家人欢庆,繁华的商业街上少有的寂静。 阳光射进客栈中,在空气中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一道人影模模糊糊的映在窗纸上。“谁在外面?”温润的声音传出来,令外面的人全身都僵住了。 季丹是昨晚才赶过来的,多年的隐居后,首次出来他又另外处理了一部分沿途的事,便一直耽搁到今日。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见面后的情形,可当真正要面对时,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季丹慌张的逃开了。 房门被打开,里面的人伸出头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略有些奇怪:“是谁呢?”不知想到些什么,那人脸色一变,匆匆几步走出来,左右张望一番,直至确认没有人在才失望地走回去。 房门再度被合上,转角处,季丹露出半颗头看着合上的房门惴惴不安。 另一间房里,冷砚吃惊地问:“你说谁?!” 云枭别扭地扭开头:“反正你去后就知道了,到时候如何你再自己决定。” “可我不是已经决定和你们一起走了吗?” 云枭皱皱眉:“不光是这些,还有主子的意见,若是他不许,谁也没办法。还有算了,过会再说吧。现在我带你过去。”先前他只是听从主子的命令把人救出来,没想到会动恻隐之心,许冷砚带着他一起走的诺言,知道凝儿回来后,他才知道冷贵君和主子的恩怨,如今,他难免尴尬。 “哦。”冷砚点点头,跟在云枭后面走出去。冷砚心情很复杂——在这几天的相处中,冷砚发现,这个来历奇怪的人真的很细心。他能在自己放弃后买来自己羡慕的糖画,能在自己无聊时好像很不耐烦地讲一些奇闻异事。他没有帝都公子的一掷千金,亦没有帝都公子的风流倜傥,但在他身上,冷砚感觉到了从没有体会过的照顾和在意,没有奉承,也没有利用,只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已。 无关情爱,但冷砚不想离开了 “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云枭突然停下,冷砚险些撞到,恰巧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女孩走出来,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冲着云枭不见外地道:“走呗。” “嗯。”云枭应声,向冷砚点点头,转身和凝儿一起走开。 郎才女貌c金童玉女一大摞的词语涌现在冷砚脑海中,他用力的晃晃头,抛开心里的不大开心,走进房门。 如果如云枭所言,云枭只是听令行事,那么,这里面的人才是真正救了他的人,那人到底想干什么,冷砚心想。不过,如今的他,早就没有让人继续利用的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人活在世,斗不过天,斗不过地,最怕的就是还要人斗人。”刚一进去,斗大的墨字映入眼帘,冷砚还没来得及细想——“进来吧。”声音传出来,让他莫名的有些耳熟。 冷砚顺着声音走进去:“是你救了我?!”他很是不敢置信。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那云枭” “我的人。”自始至终,季丹没有看冷砚一眼,他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客栈提供的普通茶杯在他纤细的手中却像一件艺术品。 冷砚这才注意到,眼前之人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身上再也没有之前的唯唯诺诺,反而自然地散发出令人臣服的气势。 冷砚恍惚地坐下,他很是不解:“你不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你觉得呢?”季丹不答反问。 手下能有云枭这样的人,怎么会查不出来!冷砚又问:“你不恨我?你为什么救我?” 季丹瞥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杯子,正视冷砚说:“恨你?你还猜不出来你为什么会中蛊吗?” “我”冷砚语塞,此时,他当然已经猜到了,但不也是因为这样,他才看清了那么多人的面目吗!“那你为什么又救了我?” 季丹一顿,似乎想到什么,眼色有些阴郁,他说:“因为,你也是被人玩弄于鼓掌却不自知,甚至为那盘必输的棋局拼命的人。” “也?”冷砚抓住关键字。可季丹已经没有兴趣再回答:“好了!云枭说你想跟他离开,你去找他吧,让他带着你,以后的事让他教你。” 就这样?冷砚不经怀疑太过于简单,短短几句话,便可以同意他的加入了?不带他再问一句话,季丹挥手,冷砚感觉一道未知的力量推动着他一直到门外,“啪——”一声,房门在他面前紧闭。 夜深人静之后,夜色掩护这一道身影进入楼上的一间屋子 季丹悄悄跪坐在床边看着昏睡中的男子,三十多年的吃素让他的面容并没有九十岁的人那般苍老,与之相比还要年轻个二三十岁。只有鬓角处显像出不符合年龄的苍白。 季丹吧头靠在床沿上,细细看着这个人,寻找着记忆中的影子。渐渐地,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床上人的脸颊,在触碰到的那一刻又迅速抽回去。 过了好久,他见床上的人没有转醒的迹象,才轻轻抓住对方的手指贴在自己的脸上。季丹慢慢地在温暖下放松身体,陷入梦乡。 朝霞的余晖倾洒下来,季丹动动手指,刚睁开的眼睛有些朦胧。他想起昨夜的一切,转头看向床上的人。 只见床上的人看着他,眼中一片平静。 季丹倏然慌张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指,他急急忙忙地松开,顺着跪趴的姿势向后退了一些:“对c对c对不起” 阿福,也就是陈安素,或者以后就是季安素了,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谷主,马车备好了,可以出发了。”凝儿在外面汇报道。 这阵敲门正好缓解了季丹的慌张,他别开头,清清嗓子说道:“我知道了,过会就出发。” “是。”凝儿应道。 可随着门外的声音消失,屋子里气氛再次奇妙起来。 季安素坐起来,季丹走到桌边,看着脚下,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不知道多久,季丹抬起僵硬的脚步,在季安素的疑惑下缓缓走过去,然后,他慢慢蹲在床边:“你还要我吗?”语音刚落,季丹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再说出的话已然哽咽,“兄长兄长还要我吗?” 他忐忑的抬起头,季安素这才看见,季丹的眼眶通红,嘴唇被咬的发白,而双眼里虽然濡满泪珠却依稀可见倔强之色。 季安素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向他要母妃的孩子,那个虽然弱小却是他的一切的孩子。 几十年的血脉分离,几十年的相见不相识。没有人知道,当季安素找到弟弟时伴随着不敢置信的经过和死讯时的悔恨。也没有人知道,当季丹听闻有人肖像亲人时不顾一切的出谷寻找哪怕重回故地的期许。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恩怨情仇。全部烟消云散,他们在乎的,包括那份温情的相依为命的亲情。 久久等不到季安素的回应,季丹绝望了。他依稀记得,很久之前,在他还年轻时,在那人身边看到的来自内侍的鄙夷和不屑。所以,兄长是为他曾经的所作所为感到丢人和羞耻吗?! 当季安素回过神来,当他看见季丹严重的绝望时,他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 季安素顾不上跌落在地的痛楚,他一把抱住季丹:“没c没有不是的,我怎么会不要你!是我没用,没保护好你对不起我不配呀!是我不配”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只剩下浓浓的自责。 “不是的!兄长最好了兄长别不要我呀”季丹又想起亡国之初的孤身一人。 兄弟二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泪水浸湿他们的衣襟,言语涤荡着枯涸的心田。 “兄长,别不要我”季丹重复着,声音很小,却足以钻入季安素的耳郭。 “若你不嫌弃,我愿用余生,陪伴你左右”季安素轻声却坚定地回答。 “嗯”季丹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满是满足,泪眼婆娑中,他低头靠在兄长结实的肩膀上,汲取着来自亲人独一无二的温暖。 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第二卷 粉墨登场 第十五章 大陆历462年。三年前悠王宫变,睿帝大怒,自此一改从前政策,铁血手段尽显,右相之位由季邈顶替,原右相门生职位皆由皇帝心腹接任。朝堂之上再无人敢随意顶撞,无人敢藏污纳垢,无人敢私自屯兵。渊国出现自立国来政治最为清明的时期。 渊睿帝年过二十七,然后宫内无一子嗣。 幽静的林间小路上,三人一路并行。一路走来,他们越过沼泽c丛林c草地,迷过不知多少次路,全程只靠一双脚,如今正在一片茂密的不可思议的枫树林间穿行。 枫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时不时有一两只鸟被脚步声惊起,未免让人毛骨悚然。 走在丛林间,龙清殇却想起和这火红的枫叶一样颜色的人,他不免苦笑——这么多年,任他动用这么多力量,却始终查不到关于那个人的蛛丝马迹,其他可能知情的人也无一不是只字不言。 “咳咳——”听到后面的咳嗽声,龙清殇急忙回头,见到鹿言苍白的脸色,他心里更是内疚。 半月前。 “陛下,药王谷的谷主到了。”陈落进来禀报,看到榻上依旧昏迷的鹿小将军,陈公公也很是着急。 “快请。”龙清殇看看鹿言,又看看失魂落魄的季邈,“阿邈不要担心,阿言是为了救朕才受的伤,朕哪怕倾全国之力也会将他治好。” 昨天夜里有一伙刺客闯入宫廷,在龙清殇回宫的路上行刺,当时只有鹿言在他身边还在商量禁军的要事。当时潜伏的暗卫反应很快,偏偏在最后关头,最后的一个刺客拼命把毒箭射出去,而离皇帝最近的鹿言想也没想就替皇帝挡了箭,之后他便中毒昏迷。 所有的御医都对这种毒束手无策,甚至见也没见过。龙清殇只好吩咐暗卫连夜去请药王谷的谷主。 这药王谷不归属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只是恰巧在渊国境内。 传说,百年前药王谷横空出世,他们不参与任何政事,只为治病救人而存在,谷中医者无一不是医术高超,其中谷主更是神医中的翘首。若不是前任药王欠了渊国一个人情,龙清殇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把现任药王请过来。 至于用一个人情换自己兄弟的一条命,在别人看来也许有点儿浪费,但在龙清殇眼里,值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进来,目光仁慈——“老夫药慈,见过陛下。”药王谷谷主向皇帝略微躬身以示尊重。 “不敢。”龙清殇连忙扶住他,“还望前辈务必治愈鹿小将军。” “老夫定当竭尽全力。”药慈觉得,这位皇帝并没有外界传说中的冷酷无情。 就在药慈把上鹿言脉搏的那一刻,他的脸色瞬间变了,旁边的人看得心惊胆战。过了许久,药慈松开手,向旁边等候的两个人摇摇头。 “前辈这是何意?他c他会没事的对吗?”季邈像要哭出来一样。 药慈见状多看了季邈两眼,随后说:“这毒恕老夫无能为力,老夫只能先用金针封住他体内毒素的流动,至于解毒唉!” “真的不能治疗吗?”龙清殇闻言更是着急。 “这”药慈有些犹豫。 “前辈无需顾忌,有什么需求朕来解决。” “老夫再考虑考虑,过几日再说” “前辈!”季邈等不及地打断,“前辈,人命关天,请前辈仗义执言。”说着,他弯腰向药慈的方向拜去。 “哎呦不光是我肯说不肯说的问题,就算我孤告诉你们,也不一定有用呀!” “前辈,请——”龙清殇道。 药慈沉默半晌,左右迟疑,终于顶不住季邈哀求的目光,缓缓道来:“有一谷名曰忘川,据我药王谷的先人所说,忘川谷内的人武功高强,最重要的是,他们精通医术,其历任谷主的医术远不是我药王谷的人可比拟的,而我药王谷第一任谷主的医术就是自忘川所学得。这忘川谷坐落于西南腹地,平日避世而居,,多年来闻讯寻找者鲜有能够成功的。若你们运气好,或许能找到” 看着两人希冀的目光,药慈残忍地说出接下来的话:“但仅仅找到还不够。五十多年前新任谷主上位,他的脾性极为古怪,他曾向所有知情人相告:救人与否全凭眼缘,看上了便救,看不上即使是无数金银珠宝他也不会出手。你们去了也怕只是无用功。” “无论成与不成,总要试过才可以。多谢前辈告知。”龙清殇摆摆手,再看时,他的眼中出现不可忤逆的坚毅。 “罢了。”药慈很无奈,“老夫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若是你们有幸找到忘川,可凭百万两黄金换以在谷中生活一个月,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 药慈又补充说:“还有这些药——”他逃掏出一个药瓶,“这些药可以暂时压制住他体内的毒,每三日服食一次,一月之内务必找到救治之数,不然神仙也难了。” “待老夫为他施针,让他暂时醒过来,然后你们就安排人送他去吧。”药慈拿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坐下就要行动。 一个时辰后,药慈收针,对着龙清殇再嘱托一句:“恕老夫多言,这毒唤作‘念忘’,向来无人可解,却也是少有的不会害人性命。它的功效于不同人也有不同。据说,念毒针对无情之人,无情之人中毒醒来后会爱上第一眼见到的人从此矢志不渝,解毒只需杀掉所爱之人即可。而忘毒却是针对深情之人,中毒者情丝愈深毒愈深,毒会随情丝蔓延至五脏六腑,令人生不如死,解毒则需忘记所爱之人,然一旦记起毒就会再次复发。”所以当他看见季邈后他就知道,这毒难救了。 龙清殇点头表示明白,唤来陈落送药王出去,想到那“念忘”若有所思,既然刺杀和毒都是冲着他来的,又有这种功效,幕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阿邈你回去准备一下,事不宜迟,待朕交代完,明早就出发。”龙清殇突然开口。 “啊?陛下您”季邈回神,不解的问。 “朕会同你一齐去。另外切忌让鹿老将军和你祖父知道,省的再多一些人担心。”龙清殇说。 “陛下您不能去!”季邈总算大脑上线,毫不犹豫的拒绝。 龙清殇不理会:“没什么不能的。别多说了,阿言等不起。”涉及到鹿言,季邈就没了心思再多想,机械的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准备出发。 在季邈看到鹿言毫无生机的昏迷时,季邈就感觉心脏突然停止跳动,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不是不知道鹿言的心思,只是他一直在逃避,一直在顾虑家人。 若你好好的,等你好了,我就答应和你在一起。季邈在心里暗暗说道。他懂得什么是珍惜眼前人。 思绪回转,龙清殇和季邈各自架住鹿言的一边,继续向林子深处走去。 渐渐地,林间出现一条狭小的甬路,景色也随之变了,从原本死寂的树林变得活泼起来——穿行在林间小道,一人多高的蒿草茂盛地绿着,各色各样的花儿点缀其间,迎风笑着,红艳艳的草莓果玛瑙似的惹人馋。一只红锦鸡扑啦啦从草丛中飞起,一大片枫林泼上了红染料似的,阳光下发着红光。面对旷远的山野林莽,让人忍不住扯开嗓子野声山喊,或喝唱一段秦腔乱弹。 面对这样的景致,三个人一路的沉闷终于消散了几分。 林子越来越稀疏,就在山重水复疑无路之时,忽现柳暗花明。 枫林尽头有一山泉流下,而在山泉北面,一块几人高的巨石突兀的立在眼前,在龙清殇他们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巨石上的字潇洒不羁,彰显着所刻之人的大气磅礴。同时,“忘川谷”三个字,让苦苦寻觅的三人放下心中的石头。 龙清殇与季邈对视一眼,正要往前走去—— “站住!”一声娇和打断他们的脚步,从谷口处快速走出一个少女,少女一身湖绿色蓬纱裙,肤白如雪,皱着眉面露叱色,在她身后,十几个黑衣人跟随而至,“忘川圣地,何人擅闯?!” 龙清殇几人停住,一时摸不清门路,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季邈上前一步:“见过小姐,我等远道而来,听闻忘川谷主医术高明,特来求医。” “求医?”少女嗤笑,“何时起,我这忘川谷成医馆了?!谷主不治,速速离开!” “请小姐代为通融,代我等通传贵谷主可好?”季邈请求道。 被这么客气的询问,述儿也不好再黑着脸,少有的耐心解释:“既然你们没能直接见到谷主,那你们与谷主无缘,谷主不会出手医治的,你们回吧。” “你”季邈一愣,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才意识到为何药王会这么不看好他们。但既然是求人,他们也不能强行进去。他扭头看了下龙清殇,做出决定,回头向着述儿说,“我等有缘听闻百万两黄金可入贵谷居住一月,我三人以三百万两黄金交换,能否进入贵谷?” 述儿愣住,这才想起来谷里还有这种老掉牙的规定,她还是头一回听人提出来,又不得不按规矩办事,她气笑,收了好脸色,不大高兴地对季邈说:“对,没错,三百万两,交上来,你们就能进!”她最讨厌这种纠缠不休的人了。不过,白送上门的黄金,不要白不要,反正谷主很少出门,就是出来也不会让这些住在最边缘的人看到! 述儿收过季邈递过来的银票,把他们三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停在微微闭着眼的鹿言身上,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挥手让黑衣人带他们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第十六章 距离龙清殇三人住进忘川谷已经有七天了,这期间忘川谷了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样样需求都一应俱全,唯独一样,想见谷主是门都没有。就连上次在谷口前见到的少女也没再过来,每天都是一成不变的打开房门黑衣大汉一句“请回”。 眼见一月之期就要到了,鹿言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这几天更是一直陷入昏迷,经过商量,季邈打算今天晚上出去探一探。或许会弄巧成拙,但他们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明月照亮天涯,爽朗的月光下,夜晚迎来它的看台 正是应了那句“白日沦西河,素月出东岭。遥遥万里辉,荡荡空中景。”谷中深处桃花开得正旺,一朵朵美丽的桃花,从“翡翠”中间冒了出来,犹如一个个小娃娃,在绿叶中欢笑雀跃。那一朵朵簇簇串串的桃花开满枝头,好似那一串串诱人的冰糖葫芦,每一朵都开地那么红c那么艳;那一朵朵张开的花瓣露出淡黄色的花蕊,在风中颤动,喷吐着春的芳香;而那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在阳光下显得更生动c活泼。刚打苞的,犹如一颗颗小红豆,可爱极了。在树上蹦啊跳啊的;快开放的,又似一朵朵红得欲滴的草莓,让人口水直流三千尺。但这些美景,季邈都没有心思观看。 夜风拂过,落英缤纷,萧声起,曲色现。这萧声像是为人引路般,给迷茫在千篇一律的桃林中的季邈指出一条明路。 也许是上天的眷顾,但凡季邈运气差些,在他东绕西绕四处探时就能被巡逻的人抓住,而他这一路的乱走,竟然踏进平常没有人巡逻的谷中重地——谷主所处的地方。 所以当述儿听闻外来的三个人里少了一个而匆匆赶过去与龙清殇对峙时,这边季邈已经接近目标人物。 萧声很动人,哀c清c寂c乐,五味杂陈。乍听无情,然极深极静处,又丝无限多情好像音律乍起处,有突然忘了情,本来乐声正奏到情浓时,却忽然变成了薄情。 夜已深,月倚墙,谷中桃花纷飞飘落,暗香浮动月黄昏 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季邈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侧脸上有些微凉,他下意识地用手指轻抹了一下,再看时,手指上沾染了丝丝血痕。 正前方,绯衣男人手中抓着断箫,另一半早已射进季邈身后的桃木中,入木三分。男人面上带有七分不耐,三分狠厉,直到他看清来者的样貌,他眼中闪过一闪而逝的错愕。 下一刻——“来人!”侍者应声而至,不过显然,侍者也没料到会有外来的人摸到这里来。 “谷主息怒”侍者惊慌的单膝跪地请罪。 “谷主”二字一出,季邈心中大喜,顾不上刚被划伤的脸颊,上前两步便开口:“敢问阁下可是忘川谷主?在下木貌(化名,没打错),特来求医!” 侍者此时很着急,要不是谷主大人面前不可放肆,他就要亲自上取教训这个没有眼色的小子了!没看见谷主正不高兴吗,竟然还敢过去提求医?! 季丹此时早就认出闯进来的是谁,可怜季邈只在三年前的除夕宴上与季丹有过一面之缘,这么多年过去,他对季丹只有一点点的熟悉感,这点熟悉感又被各种不合理压下去。 于是,在季邈眼里,面前的人和他从无交集,只是一个可以求助的神医而已。 季邈继续说:“在下经药王前辈介绍,听闻忘川谷主医术高明,在下同伴受‘念忘’之毒困扰,望谷主出手相医,来日大恩,在下万死以报。” 念忘季丹想了想,才记起来这是个什么毒,不过何人能让季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求医,季邈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季丹突然意识到,在他没关注的地方,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 不论心里怎么想,季丹面上不动分毫,他往季邈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在季邈以为这位谷主大人要开口相问时,季丹扔下另外半截断箫,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谷主大”季邈下意识地提步要追过去,侍从眼疾手快地拦住他:“站住!不许过去,不许喧哗!” 季邈自认有几分功夫底子,可在眼前看上去竹竿一样的矮小男人前面,他却没办法越过他往前走分毫。药王口中的“忘川谷中人武功高强”并非虚言。 直到最后一角红色消失,季邈终于放弃无谓的挣扎,看到因为这人的阻拦才失败的侍者,季邈轻哼一声,心中宽慰自己:既然能见到第一次,就能有下一次,还有希望。 侍者冷哼回去,现在他也正憋着气呢,在他当值的夜晚,竟然会让无关之人混进来扰到谷主的清净,真是失职! 对于罪魁祸首,侍者自然没有好脸色,他趁着季邈没有防备,右臂高抬猛然把季邈的双手反背到身后。“呃——”季邈手腕剧痛,忍不住轻叫出声。 侍者不客气地训斥:“走!”他用力一推,就要把季邈这样束缚着带走。 与此同时,龙清殇的住处中也陷入僵局。 少女带着人站在龙清殇前面,一脸怒意:“告诉过你们不得妄自走动,都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了不成?!” “我等前来求医,不料多日未见贵谷谷主,眼见同伴病情加重,才出此下策,不得已之举还请姑娘海涵。”还是因为要求人的原因,即使龙清殇自登基以后就没有人敢对他大声说话,面对少女的怒喝他也要忍着赔笑解释,这让多年居高位的他多少有些不适。 述儿可不知道龙清殇是何身份,自然也不会知道龙清殇的退让,她只在乎这些人触犯了谷规,就该收拾。 “还不得已之举?!我管你们得不得以,总之你们触犯了谷规,不想死就立刻给我收拾包袱全部滚出去!”她现在只希望尽快把人送走,省的以后再来个乱走动,到时候惊扰了谷主谁都不好交代。她还不知道,她最不想看到的事已经发生了。 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纵使龙清殇耐性再好她也受不住了:“姑娘慎言。” “没什么好慎言的,等你们那个人被抓回来,全都走!”述儿毫不留情面的拒绝。 龙清殇再次压住耐力:“我们可以走,但还是那句话,请贵谷主出手救治我们的同伴。” “休想!谷主不见客,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述儿正要继续说什么,一道温雅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死什么心呀?述儿你又胡闹,小心云烨一会儿收拾你!” “要你管,多事!姑奶奶处理事情,你少插嘴,我乐意!”述儿炸毛一样反驳回去。 当声音的主人从门外走进来时,空气瞬间凝固了,龙清殇看着来者,来者也回望着他。“怎c怎么了”述儿感觉到不对劲。 “冷砚”龙清殇轻声念出来者的名字,蛊虫c死亡c神医,一切似乎都被一条看不见的细线串联在一起。 述儿听到他念冷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冷砚:“你们认识?” 冷砚的脸色早在看见龙清殇的那一刻就血色褪尽,这个人c这个人是他曾经的梦想,也是这个人毫不留情的把他推入深渊。 “还是你们有仇呀?”述儿试探着问。 有仇?对呀,他们有血海深仇的冷砚默默地无言以对。他今天只是闲得无聊,听说前几天外来的人有闯祸的,碰巧述儿来处理,他才过来看看。没料想,一时意动,也能看见本来此生都不用再见的人。 述儿看出了形势的紧张,她往冷砚那里走过去,轻轻捅了一下脸色惨白的人:“喂!你c你还好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冷砚和述儿相见的那一天起两人就不对付,倒也不是真的处不来,只不过这两人遇见总会对着干,你怼我我怼你,一刻也静不下来。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冷砚是把这个只比他小一个月的姑娘当妹妹一样逗着,平常谁要是欺负到她,冷砚肯定是第一个报复回去。同样的,虽然述儿看冷砚哪哪哪都不顺眼,要是谁惹到冷砚,述儿也是不乐意的。 冷砚摇摇头,从嘴里吐出来几个字:“没事,我没事”说着,他转身浑浑噩噩的就往外走,这样子可不像是没事的。 述儿不放心,也不管龙清殇他们了,对冷砚追过去:“哎,你等等” 话还没说完,她直直撞上了一堵人墙,另一边,冷砚被云枭拉住。来的正是因为季丹不放心而急忙派来的云枭和云烨两兄弟。 述儿常年待在谷中不外出,也很少会关心谷外的事,各朝各代皇帝是谁她都不去了解,但云枭和云烨不一样,他们时常会帮季丹处理一些外面的事务,云枭更是曾经在皇宫里偷渡过人,当他们看见屋内站着的人时,他们心里同时咯噔一声,这事真的变成了谷主做的最坏的设想,事情大条了。 恰在此时,压着季邈过来的侍者也到了,他看见围在屋子里里外外好几层的人,不面向季邈讽刺道:“看吧,让你们把事情闹大发了。”季邈一愣,抬眼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第十七章 不远处的人功力都不错,听到声音同时看向这边,龙清殇只是看见季邈被这么粗鲁的对待他就怒了,而且他相信,即便是鹿言醒着,当他看见求医的代价是被百般刁难,他宁愿放弃。 “这就是贵谷的待客之道吗?!”龙清殇再开口时,语气已不复之前的退让,而是带上一种咄咄逼人的质问。 云烨反应的很快,他先是对压着季邈过来的侍者轻呵:“还不快放开!”转头又是对龙清殇道歉,“下面的人不懂事,失礼了。谷主已经听说贵客前来求医,特意派在下送来药方,请——”说着,他就把带过来的纸张递过去。 龙清殇不明白这些人的态度怎么一会一变,但送上门的好处他们也不会拒绝,当然,也有比他反应还快的,刚被放开的季邈第一时间接过那张药方,低头就看起来。 听完云烨的话,除了同样知情的云枭以外,其他几个忘川谷的人很不解:怎么谷主会管这事了呢? 冷砚脑子转的不慢,他突然意识到,他们这位谷主大人和渊睿帝的渊源并不少。虽然当初他有横插一脚做出下春|药的事,但之后两个人的发展他并不清楚,或许 多想无益,对于冷砚来说,从他离开帝都那天起,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拉拉云枭的衣角,低声说道:“我想先走。” 云枭看他,见他脸色不太好,又深知原因,冲着云烨示意了一下,便带上冷砚离开了。 另一边的述儿也想跟上去,忙喊:“等等,我跟你们一块儿走!”不想云烨“嗯”了一声,述儿像是一只被老鹰捉住的小鸡仔,瞬间安静下来。也不用别人再多说什么了,述儿安静的站在云烨身边,老实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云烨回过头,对龙清殇二人说:“不知贵客是否还有疑惑?” 龙清殇看向季邈,季邈抬抬头,再低下头看了药方几眼,才迟疑地说:“这方子跟普通的伤寒药差不多呀”多亏了他平常对医书也略有涉及,此刻才能看出来不妥。 云烨一顿,在龙清殇和季邈两双眼睛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没错,方子是普通的方子,只是为了给另一位贵客驱寒而已。不寻常的是药引”他停下来,故作高深。 季邈再看看,果然看到药引的部分,可是:“‘妙血’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还是因为他太孤陋寡闻了? 听到神奇的药引,不光是季邈不明白,即使是医术同样不错的述儿也不明白了,他们同时看向云烨,等着一个解释。 好在云烨向来都是一副严肃脸,又长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更是向来都不会说谎的好孩子,不管他怎么胡说八道,都会让人觉得很信服,述儿同样不会怀疑。 于是,云烨放心大胆的说:“谷中珍品,不足为外人道也。请二位放心,一个月后,我等定会让三位平安离谷。另外,为表示对三位接待不周的歉意,三位带来的黄金稍后会派人前来归还。不过,请二位见谅,日后,莫要再擅自行动。”恩威并施,云烨自认为他处理的不错。 已经得到了保证,龙清殇自然不会在乎那三百万两的黄金:“无妨,那些黄金聊表心意,不劳归还了。”听闻,云烨点头,表示接受,毕竟 只听龙清殇继续说:“不知那药引我等到何处取?”季邈也很关心这一点,眼巴巴地瞅着云烨。 再次提到药引,云烨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很快掩饰过去说:“不劳费心,到时自会有人前来相送。” 龙清殇点头:“如此,劳烦了。” 云烨再问了一遍可还有它事,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便不再多作停留,向龙清殇稍微颔首,提着述儿带领其他人离开。 随着云烨一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龙清殇和季邈回屋。季邈再次看了药方一次,话说,鹿言中了毒,为什么还要驱寒呢?还有那“妙血”,真的管用吗?可惜,现实容不得他不信,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季邈心思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至于对云烨关于“妙血”回答不满意的述儿,刚离开龙清殇他们的视线就追着云烨问。被问了好几次后,云烨烦了,停下脚步虎着脸:“这是谷主亲自交代的,不许外传。” “我c我也不行吗” “不行!”云烨态度很坚决。 “哦”述儿失望了,看了云烨一眼,噘着嘴娇哼一声,哒哒跑开了。 云烨很无奈,想他对述儿虽然严肃,却也不是针对她一个人,其他时候,算得上是百求百应了,这次不回答,还真不是他的错。 哪里有什么“妙血”,这不过是他临时胡乱写的一个名字罢了。说白了,不过是谷主的血呀!什么劳什子药方都没用,随便扯一份就好,只要有谷主的血就万事大全了,而且也只有谷主的血能解“念忘”的毒。 可是,事实是能告诉他们的吗?显然不是。要说劝,他和云枭都不大同意谷主用血来给那人解毒,即便来者其中一个是渊睿帝也一样,偏偏谷主的话不能反驳惯了,除了听令还能怎样。 而且谷主说了,不许让他们知道到底是什么解得毒,这才有了他和云枭想的这个主意。 转角处又至灯火通明处,多说无益,云烨晃晃肩膀,拐进自己的屋子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清早,季邈刚推开房门,抬起的脚还没来得及落下便立刻缩回去——房门口,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正摆在那里。 季邈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不过结果很让人失望,这周围除了一如既往的花木以外,看不见半个人影。思及昨夜那些人说的药物会送到,季邈心中一喜,顾不上瓷碗的温度尚有点儿烫手,端起碗急匆匆地重新走回去。 谷里的人把龙清殇三人安排在一套房子里,季邈在外面的动静住在里屋的龙清殇很容易听到。当他听到季邈又回来,他很快走出去。 龙清殇第一眼就看到被季邈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的瓷碗:“这是?” “啊?啊!”季邈回答,“我也不知道,但这是放在门口的,会不会是给阿言解毒的?!” 龙清殇听到回答,虽然潜意识告诉他还是要谨慎些,但转念一想,这里的人与他无冤无仇,看上去与同外界也不会有多大联系,所以这药理应不会有问题。他便点点头:“那就试试吧” “嗯。”季邈答应一句,端着碗走近鹿言躺着的床位。 不远处,鹿言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不见往日在军营里的意气风发,雪白的唇,枯黄的脸色,反而带有一种生命垂危的衰朽之气。 不管看过多久,每次看到鹿言现在的样子,季邈都难以抑制的难受。 在龙清殇的提醒下,季邈打起精神,把汤药递给龙清殇,他则坐在床边把鹿言扶起来。两个人的配合下,不一会时间,一碗汤药就见了底。 或许是对药王推荐的忘川谷主抱有了太大的期望,不管是龙清殇还是季邈此时都守在鹿言旁边,等待药物起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鹿言依旧昏迷不醒,期待中的脸色好转也不见踪迹,一时间,季邈的失望难以言表。 即便龙清殇没有抱有像季邈一样的期望,但他也不免问出:“会不会是送错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房门突然被敲响,龙清殇还是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当他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正是云烨。 云烨拿着一只小巧的瓶子,一只大约两指宽一纸长左右的赤色小瓶,云烨晃晃手中的小赤瓶,道:“有劳让一下,奉谷主之名送来‘妙血’。” “妙血”?那个很神奇的药引?龙清殇挑挑眉,侧开半边身体让云烨进去。 云烨进去后再次向季邈解释了一遍,然后在季邈希冀的目光下将小赤瓶抵在鹿言嘴角处,当瓶口被打开,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如果说刚才的那一碗汤药的味道只是比较冲鼻,那这小小一瓶“妙血”的味道却已经可以充斥整间屋子。到这个时候,龙清殇倒是对这个药引都来几分相信,毕竟普通的血可没有这么大的血气。 血珠一滴滴地滑入鹿言口中,他的喉结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蠕动着,直到他的喉结彻底不再吞咽,云烨又轻轻敲打了几下瓶身,确定没有残余的血珠浪费后,小赤瓶才被从鹿言嘴角移开。 季邈早就急不可耐,不等云烨交待,他已经忍不住发问:“可以了吗?他什么时候能醒?毒能解吗?这些药管用吗?” 他的提问很快得到答案,而答案却不是云烨提供的。一丝细微的呻|吟从鹿言口中溢出,季邈一瞬间甚至还以自己听错了。 “我c我听到了什么”他不敢置信的向龙清殇问道。然而,龙清殇的回答依旧被鹿言替代了:“咳咳——咳咳咳——” “阿言” “阿言!”龙清殇好季邈同时惊呼出声,一前一后凑过去,紧盯着鹿言半睁不醒的双眼。 自觉没他什么事的云烨没有出声,淡定的转身先行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第十八章 朝霞初照,季丹昏昏沉沉地从后山的药泉回来,谁知道——“兄长”季丹停步看着站在小楼前的男人,他肩上的露水显示他在这里等待了不短的时间。 “回来了?来,陪我去休息一会吧!”季安素露出温和的笑容。 季丹一怔,看到季安素明显还湿着的肩膀想解释什么,最终却在包容的目光中失了声。 兄弟二人结伴走进阁楼,肩并肩躺在床榻上。季安素试探着问:“我听说,渊国来人求医了?” 嗯?季丹乍然听到有些不解,要知道,季安素自从到忘川,便开始向谷中长老学习医术,很少会关心外界的事。不过龙清殇他们暂住的地方种有不少珍贵药草,兄长会过去采摘,偶然见到也是可能的。如此一想季丹便释然了。 “嗯,来了有几天了。”季丹回答。他本以为季安素还会再问几句,谁料季安素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说道“睡吧”。 意料之外的反应季丹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兄长稍微一提,彻夜未眠后又失血的疲惫很快席卷整个大脑,季丹头抵在季安素胳膊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在季丹闭上眼睛不久,季安素轻叹出声:他这个傻弟弟啊 这次确实是季丹猜错了,季安素会知道渊国来人并不是他亲眼见到的,而是在云枭他们提起来的人时他恰好路过才听说,然后又在凝儿口中得知,季丹答应医治了。三年来,季安素从来没见过季丹出手医治一人,谷外几乎没有人能找到这里;谷内的大病小病,最厉害的也有那几位长老分担,完全没有让季丹出手的必要。如今,求医对象不同了 其实,季安素还记得,三年前刚到达这里时,曾经有一次,他在一座凉亭的大理石桌上发现一副画像,那副画像上的人,刚好是渊国的那位皇帝,而那个时候,他的傻弟弟刚从凉亭里被人叫走。虽然这种事情只发生过一次 季安素不知道,季丹此次答应出手为渊睿帝的同伴医治里,包含多少私人的情分 从这一天起,季邈每天都能等到云烨送来“妙血”,至于鹿言的病更是一天天好转过来——从当初的日夜昏迷不醒,到如今的每天能清醒三四个时辰,这对于季邈来说,已经是一种天大的进步。在季邈心中,他对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忘川谷主的好感与日俱增。 当然,季邈曾经与龙清殇提过这位交谈了仅仅几句的谷主大人,可惜那时候龙清殇心目中的谷主还只是一位世外高人,最多是和冷砚不知道怎么有过联系,又机缘巧合地救了冷砚一命。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季丹的有意避开和龙清殇的不知情下,两个人没有一毫相遇的机会。很快就是过去了十五天,自第十天起,功效甚为明显的“妙血”就不再由云烨送达,反是变成每日清早放在房门口,每次季邈拿起时,透过小赤瓶极薄的瓶壁,他都能感受到血液尚存的余温。 又一天的“妙血”送达后,季邈和龙清殇看着鹿言一滴一滴的咽下去。原本鹿言还在昏迷时,虽然他们知道这是血,不过需要咽食的人无意识,便也不存在什么别不别扭。但等到鹿言能清醒着咽下去后,浓郁的血腥味对鹿言来说也着实是个不小的考验。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心理作用,鹿言总觉得这次的血比之前的更为腥气一些,甚至由于他的一直回味,反胃的感觉难以抑制的翻涌上来——“呕” “咽下去!”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过来,众人一惊,鹿言下意识地听话咽下去,顿时,胃里翻江倒海地恶心起来。 “运功,让你的内力流遍全身筋脉。”突如其来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下一刻,“谁也不许帮忙!”轻呵制止了季邈看到鹿言因为运功而痛苦而要去帮忙的步伐。 一刻钟c两刻钟c半个时辰时间淌过,鹿言却依旧没有动静,季邈和龙清殇有些焦虑,此时,他们完全忽略了传出声音的陌生人。 “噗——”一口黑血自鹿言口中喷出,他匆忙中用手支撑住床沿,避免了不小心翻下去的后果。 “阿言,你怎么样了?!”季邈连忙凑上去扶住他,一边,龙清殇亦是关心地盯着鹿言。 关注的焦点人物反而不想旁人想象中的出现不适,鹿言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能从中看出一朵花来:“我c我好像没有之前的沉重感了”那种感觉不是能用语言可以描述的,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而非中毒之后的处处不适。 “什c什么意思?”季邈难以置信的求证道。 鹿言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才能解释清楚,季邈不明所以,以为是又出了什么状况,顿时急了。 恰在此刻,“嗖”的脆响,不知名的物体破窗而入,龙清殇本来就站在另外两人前面,身体快过大脑接住那个东西——又是一只药瓶。 “即日起,治病的那个不要进食任何东西,水也包含于内,每日服食三次,半个月后,尔等自可安然离谷。”依旧是刚才的那个声音, 闻言,这几个人都懂了,换言之,以此疗法,半个月后,鹿言的毒就可以解了! 眼看季邈激动地与鹿言相拥,龙清殇识眼色的独自退出去。 走在空无一人的青石小路上,龙清殇的背影透出难得一见的孤寂,此时他再忆起刚才的声音,他才发现,那道声音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谁家的牧笛渐响渐远,想过浮生多少年;谁家唱断的锦瑟丝弦,惊起西风冷楼阙;谁娥眉轻敛袖舞流年,谁比肩天涯仗剑;谁今夕一别几度流年,花期渐远断了流年 若挥袖作别,流云万千,可有人千万流连;若今夕一别,一别永年,苍山负雪,浮生尽歇;今夕隔世百年一眼忘却,叹只叹他轻许了诺言;把千年咒怨轻湮,成全了谁的祈愿;他不见他守韶华向远 等待多日,直到今天才终于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复。季邈内心中的巨石轰然落下,随之而来的就是绝不要再有第二次后悔的坚定—— “阿言,嫁给我” “好” 窗子之内,两道身影紧紧相拥在一起。 季丹从藏身的窗后走出来,单手按住还在滴血的手腕,再三看向窗子内的情景。片刻,他嗤地轻笑出来,转身蹒跚着步子离去。 季丹心想,这可真让人羡慕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