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汉纪之漂泊书》 正文 第1章 序章 刘铭,字子传,东都洛阳人。神星元年,铭生于洛阳西郊。时其家没落衰败,既而其父外出失信,唯与其母相依为命。 铭幼时好动不安,母忧其性顽劣,故严加管束。少年时聪颖,随乡里长老读四书五经,或观能工巧匠制作技艺,或问商贾算术之学,杂取百家之学问,而无一精通,乡人为之可惜。 天授元年,先帝以太尉承继大统,不日遍访贤才c辟名士,特设栖凤台专职此事。铭虽博学,却因无所精而不被用。 未一年,太常卿司马青云途经洛阳西郊,遇刘铭。青云观其形貌,虽资质平平,但隐隐有光气透露,觉此乃非凡人也,问及乡里,皆言博学而无所长。青云奇之,荐入太学,遂始入宦海。 铭在太学六年,无功记述,唯知其协助博士祭酒整理太学典章,且无考核评定官职。 天授七年,三皇子嘉贬辽东。次年上书言北荒教化不足,请派博士往而讲学。 然北荒寒苦,博士多不愿,帝一怒之下圈点数人往,刘铭亦在列。 后人言曰:刘铭之漂泊一生自此始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兀自上幽州 陌路赠宝剑 天授八年三月二十三日,我起了个大早,懒懒散散地洗漱一番后背上昨晚整理好的行装,就往太学门口赶去。那里是出发的集结地,我看了看时间,应该还赶得及。 可等我到了太学门口,空荡荡的大门外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本来应该在此集合的众博士儒生都到哪里去了?那些装满典籍,护送我们前去的浩浩荡荡的车队怎么一点影子都没看到? 心中大疑之下,我抓住一个正要出门的太学生问他有没有见到要往幽州去的一行人,结果却怎么也让我想不明白,他居然说他们早就已经出发了。 当我听到他们已经出发了的时候,我几乎就傻在那里了,一行十几个人加上八名护卫以及一队车队就这么抛下我一个人走了?我有些头晕,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尽管我知道我在太学六年,虽然没有干过什么活,整日躲在书库里啃书,因而存在感特别低,但也不至于把我遗忘了吧!明明那位博士祭酒大人手上是有一份名单的啊! 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三月的春风仍旧有些乍暖还寒,一阵和风吹过,我清醒了许多。我看四周不再有人,确定是只丢下我一个人了,只好往司隶府跑去,希望司隶大人能送我一匹马去追他们。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份文书,是可以向地方官吏求助的,而且每个人在出发时都可以要求一匹马,或者四个人一辆车。 出示了文书,把今早的遭遇讲述了一遍,从事大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尴尬地笑了笑。不过从事大人接下来也没说什么,就让人为我安排了马匹。 其实我接到文书的时候是打算乘车的,骑马我可不擅长,顶多是不会被颠簸下来,想跑快些是不可能的。然而这个时候,我就不能那么由着自己了,毕竟一个人哪有脸让司隶府给准备一辆专车呢! 过了黄河,到了河内郡,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觉得我已经和他们差了一个郡的距离了,也就不想再追了,找个客栈便住了下来,毕竟文书上写着四月十五日之前赶到就行,想必是皇上也觉得我们这些儒生腿脚慢,才放宽了那么多。 进了客房,嘱咐小二不要过来打扰,我便一头栽在床上睡死过去。今天这一路颠簸可当真要命,不知道接下来几日该怎么熬,可还没等我担心起来,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了。 第二日正午我浑浑噩噩地起来,不由苦笑一下,要是这样赶路,怕是要逾期了。 收拾好一切,退了房,在大堂里点了两个菜一碗饭,又打包了两个饼,打算好好吃完这一顿就全力赶路。 “贤弟,”忽然一个清雅的声音传入正在大快朵颐的我耳中,“此间已无席位,不知贤弟可否许我二人一席之地?” 我停了停,觉得不太好意思,也没有抬头,噎着声说了一句:“请便。” 待两人坐下,我用余光打量着这二人。对面的人,锦衣绣带,衣领袖口均有花纹滚边,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商巨贾,旁边一人虽也是上好的衣料,但明显不及对面那人,八成是个管家仆从。 “看贤弟年纪尚轻,怎么就出来闯荡了?”那个清雅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得不承认这声音很好听,尽管如此,我也不由腹诽他不懂君子礼仪,食不言寝不语都不懂吗?我满嘴的饭菜怎么说话? 无奈既然对方已经问出口了,不好不答,只能把口中的饭菜吞咽下去,喝了口水顺了一下,才抬起头谦和地回道:“小弟不过是一个太学生,奉命前往幽州助学罢了。”抬眼对上面前这人,是一个年轻公子,只见画眉星目,棱角细腻,和颜悦色,仪态翩翩,颇具儒风。我迅速低下头去,满心的自惭形愧。华服美男,温润如玉,这不就如宋玉一般吗?对比上我这灰衫布衣,慵懒恣意的品性,可真是天壤之别。 正当我尴尬到无地自容时,忽然有一个稚嫩的声音悄悄喊道:“公子可以给我点吃的吗?” 抬头看去,一个有些脏兮兮的男孩子正蹲在对面那位公子身边,想要伸手去扯他的衣服,可是那衣服看上去十分华贵,扯也不是,不扯也不是,就那样在那里半举着。 那公子看上去心情不错,给了旁边那个中年人一个眼色,那人便掏出一小块碎金子给了那个小男孩。 我看着那一小块碎金子差点握不住手中的茶盏,这也太大方了,这一块小金子可是我几年的俸禄啊!而且出门在外财不外露,对面这人这样的作风还真是颠覆我的观念。 小男孩看着那一小块碎金子两眼发光,双手接过之后不住地向那两人道谢。我看着这一幕,强忍住内心的翻滚,表面淡定地喝茶。 谁知这小孩不知好歹,竟然转头看向了我。我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心想你小子也太贪得无厌了吧,连我都不放过,没看出来我这衣装和他俩完全不是一路的吗?我一个穷酸儒生哪里有钱给你,就连吃的都没有。此时,我的饭菜已经吃完,对面那公子的饭菜还未上来,说什么是来讨要吃的,明显是来要钱的嘛! 我看他有意无意地挪动身子,知道他是在躲店小二,一定是趁着这会儿店小二忙不过来才混进来的。我刚要喊小二过来,就注意到对面那双满含趣味的眼睛。看好戏?公子你难道忘了你这一席之地是我让给你的吗?不能当众丢人现眼,我只好硬着头皮与那男孩对视,脑海中飞快地搜寻着解决办法。 僵持之中,一阵春风吹入大堂,使人浑身清爽。我的眼角余光恰好捕捉到在大堂门外一闪而过的柳条,灵光一闪,心里有了办法。 “你去门外摘一些柳条回来,我就给你比这一块碎金子还要值钱的东西。”我认真地对小男孩说。 他有些怀疑地看着我,迟迟不肯起身,毕竟我看上去也不过弱冠年纪,又打扮得如此素朴,丝毫不像大家公子,说出这话自然难以让人相信。我知道他怕他这一走,不是我跑了,就是我叫店小二防着他,他就再没机会了。所以我只好补了一句:“你放心,我会在这儿等着你,你现在手里有那一块碎金子,小二也不会拦着你。” 他眼珠一转,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就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对面那公子也不说话,只是一副玩味的样子看着我。 “小弟有幸在此和公子萍水相逢,敢问公子姓名?”我觉得不能平白无故地便宜了他让他看我的好戏,总得知道他的名字记住他,以后也好回报他。 “愚兄姓卫,名辰宇,不知贤弟如何称呼?” 愚兄,还真不见外。心里鄙视了他一番,嘴上却仍旧谦和地说:“小弟姓刘,单名一个铭字,还未加冠,因此无字。” 我一边说着,一边在脑海里搜索着“卫辰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感觉很熟悉。 “洛阳卫氏,春秋时卫国王室之后,前朝多出商贾,尤以卫无庄著名海内,曾助当今皇帝钱粮以平定天下,后封卫国公而不受,换以买卖经营特权,掌握天下金银铜铁矿三分之二。今其子卫辰宇当家,游览天下名山大川,探察大小矿藏十余座,声名不亚于其父”我一边在脑海中迅速整理那些看过的记述,一边随口说了出来。 卫辰宇显然一愣,没想到我把他的家底抖了出来,忙打住我继续说下去,虽然我的声音不大,但临近几桌已经有一些人隐约听到并纷纷侧目过来。他可不想闹得一个人尽皆知不得脱身的地步。 “贤弟知道的可不少,只是出门在外,需得处处小心,还望贤弟不要宣扬。”卫辰宇故作谨慎地说道。 现在知道不要宣扬了,刚刚是谁甩的一块碎金子啊!我心里越来越瞧不起他了。 不过毕竟他财大气粗,我也不好折损他,只得换个话题说:“如今海内清平,天下繁盛,内有明君贤臣,外有勇将强兵,治国御疆无懈可击,公子言语中为何透着一股危险气息呢?” “贤弟岂不知盛世之下亦有盗匪,何况如今北疆未定,诸王分封,如何能称得上太平盛世?”卫辰宇换了个惬意的姿势对我说。 他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这话也只有他敢说,我反正没这个胆子。 他接着说:“就像刚刚那个孩子,贤弟你说这是太平治世,那为何还有幼无所依,老无所靠的人呢?” 我哑口无言,我不过是换个话题,他倒是认真起来了。不过小国寡民这种理想生活也就只能在书中见到,不过是我们这些儒生太理想了而已,我可没想过能达到那种地步。 他又说:“贤弟年幼,初入世事,难免遇到有与学堂知识相悖之处,这一路山穷水恶,贤弟务必要一路小心呐。”说完他还故作了一个略有深意的表情。 正被他教训着,那个男孩已经抓着一大把柳条回来了。小二还在忙着,也就没注意到他。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柳条,在他期许的目光中把几根柳条编在一起,折成了一个环形,接着又同样把几根柳条折成了一个冠状的模样,两相结合,我把它们编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柳条冠。我指着面前放着的枝叶嫩绿的柳条环和去了叶子的棕色柳条冠说:“看清楚我刚刚是怎么编成这两样东西的吗?” 男孩点了点头,一副迷茫的样子。我编的很慢,中间到一些细节地方还故意停下来让他注意,他应该是能够记下来的。 看他明白的样子,我说:“你按照我的方法,多编一些这样的东西,拿到路边去卖,这个柳环就卖两文,那个柳冠卖五文,能赚多少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这话一说出去,男孩就不高兴了,说好要给他比那一小块碎金子还值钱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两个玩意儿,这些柳条还是他自己折的呢。 看着小男孩有些生气的样子,我一阵苦笑,岂不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真是可怜。 这时卫辰宇拍了拍他的背让他转过去,对他说:“你这位兄长说的没错,这两样东西确实比我给你的那一小块碎金子值钱,你要是不要,我可要了。” 看着卫辰宇装模作样地威胁小男孩,我心里偷笑,这样耍赖,也只有商人才做得出来。 小男孩赶紧摇头,嘴里喊着“我要,我要”。手里连忙把那两样东西抱进怀里,一溜烟跑出去了。 “公子这招真是够坏的。”我打趣他。 “那也是这孩子眼力好,知道我是个有钱人,看上的东西一定不会错。”卫辰宇一副洋洋得意地说。 恰好他的饭菜上来了,我看他的样子,要是再和他说下去,他恐怕连筷子都不知道怎么拿了,就要起身告辞。他已经动了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祝我一路平安。 踏马北向,春风拂面,芬芳扑鼻,莺鸣悦耳,流水舒心。沿着驰道不紧不慢地信马由缰,不禁起了诗兴: 春风抚柳向北飘,莺燕相鸣忘路遥。 出却河洛走燕地,笑道无人识香苞。 “好诗!”身后清雅的声音赞道。 我心中一惊,他怎么会在这里。回马看去,正是卫辰宇。 “公子怎会在此?”我问道。 “我正要往魏郡去,须经此路,想着能再见贤弟一面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没想到贤弟竟才到此处。” 我心想,你这是在嘲笑我的骑术吗?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我躬身问。 卫辰宇连忙摆手说:“吩咐不敢当,只是这一路山高水险,我见贤弟身边无一物防身,特来相赠一物。”说着,他从身边那个中年男子手里接过一把淡蓝色剑鞘的二尺短剑递到我面前。 “这是我用偶然发现的一块精铁铸造而成的宝剑,可劈金断石,因为铁块较小,只铸成这一把短剑,身边无人惯用,刚好赠给贤弟。”卫辰宇诚恳地说。 我有些怀疑,真的是刚好吗?“这剑鞘为什么是蓝色的呢?” “哦,剑鞘是龙木制成,上用金铁箍边,坚韧无比,以东海蓝鲛珠粉加漆而成,夜间隐约可以显光,这样也可以驱避野物。” 驱避野物?这明显会暴露自己好吧。我想要婉言拒绝,卫辰宇却抢先一步把剑挂在了我的马上。君子chéng rén之美,不强人所难。他这一招可真是让我为难,不得不收下了这或许“不怀好意”的馈赠。 交谈了两句,到了岔路口,终于可以和他分别,我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希望接下来几天的路不要这么难走就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劫得孤独人 从此立得身(上) 带着那把夜晚会发蓝色幽光的剑,我是一点不敢走夜路,只得白天赶路晚上歇息,不知不觉就耽误了不少时间,直到三月二十八日,我才赶到燕山道口。 据我所知,燕山道内少有村落,更不要说驿站之类,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起个大早一日之内通过燕山道,否则最起码也得赶到一处村落。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 我走在燕山道上,四周林木翠绿,燕鸣莺啼,偶有蝴蝶飘过,视野中尽是一片春意盎然。可就在我全心欣赏周遭美景的时候,我的马却停住了,“你怎么不走了呢?”我问我的马。 一声唿哨响起,四周窜出几个彪形大汉,袒胸露乳,黝黑虬劲的肌肉上一道道疤痕十分扎眼。我是个只在书中见过世面的人,这场景虽然在书中见过,但真出现在眼前还是让我胆战心惊,只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大气都不敢出。 “各,各位英雄好汉,不知道有何见教?”我小心翼翼地拘礼问道,警惕地用余光盯着他们。 一个大汉上来把我一把拉下马,我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他手里的一把剑瞬间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现在心里不停地暗骂着卫辰宇的乌鸦嘴,想着我要是死了一定不会放过他。 正当我闭着眼等待结局的时候,我听到一个走近我的脚步声。睁眼看去,是个穿着比周围几个大汉好不少的壮汉,显然应该是个领头的,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站在了那里。 我赶紧求饶道:“头领饶命,小人只是一介书生,身上没有多少钱财,当然头领尽可拿去,只求放过小人一条生路。”不等他答话,我脑子一转,接着说:“小人有一言为头领好,希望头领千万不要杀小人,小人身上有朝廷任命的公文,头领杀了小人必定会引来官军,那头领可就得不偿失了,只要头领能放过小人,小人绝对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将出去。” 那个头领给了我身边的大汉一个眼色,那个大汉在我身上搜了一遍,后边一个大汉已经将我马上的包裹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大哥,你看!”那个大汉拿着从我包裹中掉出的公文给那个头领。不过头领显然不认字,只是盯着最后那个红印章看了半天,朝廷的大章他还是认得的。 见他犹豫,我接着说:“头领,您看我一副书生样子,哪敢与您为难,现在这刀架在我脖子上我怕得要死,您务必放心,我绝对会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绝对不会再想起来。” 这时,他身边的一个大汉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他便开始上下打量起我来。我看着他的举动心生疑惑,忽地生出不妙之感,忙说:“头领不要犹豫了,我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对您来说一无所用,您若犹豫着把我带回山寨绑着反而浪费山寨粮食,甚至暴露山寨位置,不如就现在把我放了吧。” 一番讨好的说辞说完,那头领突然大笑起来:“看你这么能说会道,我就把你带上山去给我儿子教书!也省得他一个人识字念书甚是艰难。你不是说你手无缚鸡之力吗?那我还怕你啥,上了山就别想出来了。哈哈哈” 我现在真是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真是聪明人死于话多啊。这回可好,彻底逃不了了,误了赴任日期,我就是一死,想想就欲哭无泪。 七拐八绕地到了山上,我被一下子扔在了大堂里的地上。不过我现在还没意识到疼痛,我在庆幸自己记住了那复杂的上山路线,虽然绕了很久,数次转换方向,但是我还是凭天生的方向感记住了路。 这时,头领把他的儿子叫到了堂上,指着我对他说:“蓟儿,这是爹给你找的教书先生,你看咋样?” 我一看那小孩,顿时觉得浑身酸痛难忍。那个十二三岁的小孩看了我半晌,忽然问我:“先生如此年轻,不知有何可以教我?” 这小子说话还算客气,不过被五花大绑的我可没好气:“在下一无所长。” 一听这话,那头领就脸黑了。我就是要摆明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就不教书,当然最好还是放了我。 “一无所长?那先生也是奇人,四书五经先生可会?”那小孩问我。 “会。” “算术占卜先生懂否?” “懂。” “兵法阵战呢?” “略知一二。” “那先生还说一无所长?” “这些我都不过是涉猎一二,的确一无所长不是吗?”我没耐心地回答他。 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下拜道:“学生杨蓟,愿拜先生为师。” 我真的狠我这张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头领见儿子这样,十分高兴,命人给我松绑了之后便带我去了给我安排的房舍。 “先生,我从父亲那里讨回了您的剑。”杨蓟扣开我的房门进来对我说。他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上卫辰宇送给我的剑。 “多谢。”我郑重道。 “先生,我看此剑颇为奇异,暗地竟可发光,不知可有来历?”杨蓟没有离开的样子,反而指着剑发问。 于是我把卫辰宇对这把剑的说辞原封不动地说给了他,只是隐去了许多不必要透露的信息,例如卫辰宇。 “那可真称得上是宝剑了!”杨蓟感叹道,“可有名字?” “木漆鲛海泪,色映碧空蓝。形似白鸟翎,光合五色玄。就叫玄翎吧。”顺着我的一番转述,自己即兴就为这把剑作诗取名了。正当我有些得意之际,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我苦笑一下,转而对杨蓟说:“你若喜欢,拿去便是。正如卫辰宇所说,这剑有些短,不适合我们这些身长之人。” “先生说笑了,杨蓟怎敢奢求先生的东西。看先生的样子,应该还未加冠,您又何必说自己chéng rén呢?”杨蓟一副恭谦姿态,让人怎么都不能松懈。 我颇不适应这样的对话,于是说:“你不过也是个孩子,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么谦谨,我是个随性之人,受不了这一套。” 杨蓟咧嘴一笑,转身坐在了我身边,“那我也不叫你先生了,你比我也大不了许多岁,我认你做兄长怎么样?不过我有个要求。” 没想到他这么快变脸,我还真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好脾气地问:“有什么要求?说来听听。” “先生每天讲学之后陪我玩几个时辰如何?”杨蓟笑嘻嘻地扯着我说。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若是不答应他,他定是又要故作一副姿态来折磨我,可若是答应他,我就没有时间去准备逃出这里了。 略微想了想,自己小时候有一些玩伴,知道孩子天玩,有了玩伴肯定比一个人自娱自乐要好得多,这山上都是一帮粗犷爷们儿,陪孩子也玩不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何况整日还要忙着守卫山寨,偶尔出去打家劫舍筹备钱粮,时间有限,杨蓟定然是没怎么享受过童年之乐才会这般成熟,他的要求也是内心最渴望的奢求。只是尽管心有不忍,自己也因数年一人幽居书库不出而错过了这个年纪应有的玩乐,甚是怀念,不禁动了心思,但终究性命攸关,如果不能及时逃出去,小命可就不保了。 “罢了,你还是叫我先生吧。你父亲把我请到这里不是陪你玩的,是要给你讲学的。何况每日的功课都要够你受的,哪儿还许你有精力去玩?”说这话我是心虚的,那头领没啥文化,又怎么会在意这个,把我掳上山不过是看我年纪轻轻,可以和这小子做个伴而已。当然,虽是这么说,但我面子上一脸义正言辞,也让杨蓟没什么话说,只好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趁着杨蓟不在,我偷偷溜了出去。这寨子里人不少,我一个书生气的人走在其中颇为显眼,不过幸好我天生气息内敛,不易引起旁人注意,这才没遇到什么麻烦。 转来转去也没转出个名堂,抬头看了看日渐西山,不觉有些心急。四面张望时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山梁上有个哨塔,建得十分隐秘,塔身都用树枝包裹着,若不是那堆满茅草的塔尖显得十分不协调,我恐怕还不能注意到它。 一路磕磕绊绊地摸到那哨塔下,这里是一处高耸的山梁,哨塔就隐在山梁边的树丛中,从这里可以观察到整个山谷中的一举一动。 我先看了看山梁的另外一面,群山逶迤,青黄不接,满目萧索,山中的春季还正在酝酿之中。 “什么人!”哨塔上有人高声喊道,立时打断了我的思绪,赏景之情也即刻烟消云散。 “是你们头领请来的客人!”我一边喊着,一边把杨蓟临走时交给我的通行令牌扔了上去。我在寨子中能毫无阻拦地自由行动也多亏了这枚令牌,只是它只有内部通行的作用,想出去还是不行。 哨塔上的人看了令牌后又扔还给了我,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来之前我就想好了说辞,于是朝上面喊道:“我奉你们头领之命,前来此处夜观星象,还望两位给个方便。” 哨塔上的两个脑袋面面相觑了片刻,就让我上去了。 踩在哨塔的木梯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我生怕这哨塔承受不住我们三个人的重量。 估计那两人也有些担心,一人趁机提出到下面拾些木柴,一会堆个篝火出来。这个时节山里的夜晚还十分寒凉,没有篝火取暖怕是难熬。 我坐在塔顶的平台上,这里刚好高出山梁一小节,可以完整地看到整个天穹。日没西山,余晖映红了半边天际,无风无云,只有满目暖红。 然而不幸的是,黑夜来得太快,我余兴还未散尽天便黑了下来。虽然有留意山谷中的道路,但却没来得及仔细梳理,仍旧没搞清楚哪一条能出去。 月明星稀之时我已有了困意,今天几乎走了一天,疲惫得很,但是说了要夜观天象,怎么着也得装下去,不然那两个人可不是好打发的。我看着一边不在意地啃着手中干粮的一个人,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上。而下面那个正在烤干粮的人,也刚好守在木梯的前面。不过这都没什么,我本就没想在这里干出事来,但唯一让我气氛的是这俩人居然都不分给我一些吃的!原本想着出来只是探路便什么都没有带,这下好了,给自己挖了个坑。 正当我苦恼,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要些吃的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山梁上发出。夜里无风,不可能是风吹动草木的声音,身边两人立即警备起来。 片刻,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山梁上,他的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颇像一个人头。身边两人立刻拔出刀剑蓄势待发。我借着月光,微微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是杨蓟!”我朝他们喊道。两人虽然听到了我的喊话,却仍旧没有放下手中的u qi,我有些不明所以。在看清杨蓟的那一刻我甚至还有些欣喜,尽管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饿得了吧。不过看到那两人反应,瞬间便平静了下来。 杨蓟走到哨塔下,那两人才稍微松懈了一些,杨蓟让他们稍安勿躁,他只是来给我送一些吃的和衣物。 原来我溜出来之后,杨蓟不久就发现我不见了,一番询问下来,知道我溜达到了哨塔这里,本想着我只是四处走走,晚一些还会溜达回来,可等到饭点儿也没见我回来,这才带了东西往这边来。 我把杨蓟招呼到哨塔上,把另一个人撵了下去,那人只好悻悻地找了个高地继续他的工作。 我接过杨蓟带上来的食物,没顾忌地吃起来,杨蓟便随手把一件布袍给我搭在身上。 “没想到先生文质彬彬,吃相倒是不敢恭维。”杨蓟打趣道。 我斜了他一眼,这还不是多年养成的坏习惯,每每在书库看得忘我就不知饥饿,等到想起来早已是饥肠辘辘,摸到厨房便是一顿口不择食。 杨蓟不再看我惨不忍睹的吃相,起身扶着木栏看起了夜空。 似乎是感觉我差不多吃完了,杨蓟忽然问道:“听说先生在这里夜观星象,不知可看出来了什么?” 我一口气差点噎着,深呼吸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语气镇定地说:“没有。” 杨蓟回过身来看着我,月光下的男孩被渲染上了清冷的光蕴,有着和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冷静气质,嘴角勾起的微微笑意更是增添了一抹沉稳味道。 “月明星稀,看不出什么门道。”我有些敷衍地说。 “那先生就早点随我回去休息吧。”杨蓟靠近我说。 我坐在木板上仰望着他,明明还是孩子般棱角不分明的脸,为什么会有一股压迫感存在?是我的缘故还是的确是他的气场? 我站起身夺回了我居高临下的气势,定定地看着他的脸。我曾读过一些看面相的书,如果我记得不错,杨蓟的面相所对应的应该是少福多孤,坎坷飘零,很有可能会早亡。 “算了,我再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我转身望着夜空说,心中满是可惜遗憾,杨蓟也算是个仪表堂堂的聪颖少年,只是没有遇到好的老师,否则也不会至今还埋没在这穷山恶水之中。 “你记住,星象之事由天定,但天机高深莫测,能参透几成完全看自己,所以无论何时都不要单凭星象下结论。”我看着笼着清淡的月光的漆黑夜空,随口说道。 忽然一阵山风呼啸而过,衣袖猎猎作响,我迎面顶着风,一下子没站稳就被吹倒在木板上。杨蓟看到我跌坐在地,忙爬过来看我。 “没事,没事,没站稳罢了。”我赶紧解释道。 “先生,咱们回去吧,山上风大,不好过夜啊!”杨蓟担心地劝道。 我感觉脑袋有点沉重,困意突然席卷而来,只好勉强点头,随他回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劫得孤独人 从此立得身(下)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杨蓟趴在我身边熟睡的样子。我的头有些晕还隐隐作痛,依稀记得昨晚迷迷糊糊被杨蓟拉扯回来后倒头就睡了。 我动了动快失去知觉的身子,不知道躺了多久,浑身一点劲儿都没有。可能是我几乎没有知觉的缘故,动作大了些,杨蓟感受到床上的动静,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嗯先生!你醒了!”杨蓟看到清醒的我似乎很激动。 渐渐恢复知觉的我算是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应该是吹了夜风受凉得了风寒了。 “先生,你都昏迷一天了,吓死我了!”杨蓟端来一碗水要喂我。 我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竟然昏迷了一天啊,我这身子骨可真不行。 “唉,我这身子骨弱得要命,让你见笑了。”我笑了笑对他说。 “先生正值青壮之年,怎会如此不堪?”杨蓟忧心忡忡地问。 “读书读傻了呗。”我自嘲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结果就是我这样,荒废了身体啊。” “先生不要这么说了,好好休息吧。”杨蓟安慰我道。 “罢了,你先去吧,这些天我不能给你讲学了,就找几个人教你些功夫,一则强身健体,二来也可以防身,千万别到最后弄成我这样。”我交待他道。 一连几天我都在房间待着,偶尔下床走动走动,翻一翻杨蓟放在这里的书籍。如果我没猜错,这间屋子原来应该是杨蓟的书房,图书典册堆了不少,但多半残缺不全,大概都是那些土匪强盗打家劫舍搜刮上山的,这些人没文化,才不管这些书册是否完整,只是难为杨蓟还能读得下去。 想到杨蓟,这几天也没见着他几面,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这倒不是我多关心他,只是他不来,我又不出去,没两天这山寨的人都要把我忽略了,有时候竟连饭菜都忘了送过来,让我只好有一顿没一顿地饿着。 正在心里抱怨着,屋外忽然传来乱糟糟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事情炸开了锅。打开房门,一下子就听清头领怒气冲冲的吼声,绝对已经动手了,我心想着。回身准备继续歇着,原本我就与这寨子没什么关系,又何必去关心这事,麻烦能少一点是一点。 可是接下来的声音让我停住了脚步,是杨蓟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倔强,“信是我让他送的,不关别人的事,父亲要打要罚冲我来。” “我打死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畜牲,养条狗都比你强” 我看着头领一鞭子要抽在杨蓟身上,忙跑上去拉住了头领的胳膊。虽然止住了这一鞭子,但头领一把把我甩在了地上。 杨蓟看到我被甩到地上,手脚并用地三两下爬到我身边查看我的伤势,我一下子成为了这里的焦点。 “八成是这书生唆使的”有人说。 头领听到,立刻怒视着我,手里的鞭子时刻准备扬起。 我不想辩解,苦笑着等待在那里。 “把他俩关起来,看严了!”头领命令道。 话音刚落,我就被两个大汉架起来带走了。 “头领,还留着他们干什么,都是祸害” “蓟儿这小崽子一时被他迷惑做了傻事,还不至于杀了他。至于那书生,现在还不能动他,必要的时候他会是我们的护身符。” “到底怎么回事?”我问杨蓟。我们被关进了一间土坯房里,地上全是柴草。 “我给官府送了一封信,说您在我这里,要官府有本事来救人,还附上了您的文书。”杨蓟靠在草垛上不紧不慢地说着。 “什么!”这话我听着都火大,更别说他爹了。我缓了口气,这是好事,我生什么气?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 “为了先生您啊,您不是一直想离开这里嘛,这回您可以风风光光地离开了。”杨蓟理直气壮地说。 我有些搞不清状况,他到底是哪一边的人?难怪他爹要把他往死里打,要是我估计也不差。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老实说实话,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真的不敢相信他的话。 “为什么不对呢?先生待我不错,我也真心敬仰先生,帮先生一把有错吗?”他反问。 “你不是心中无父无母之人。”我斩钉截铁道。尽管几日相处下来我对他还不能完全了解,但凭借着他对我的态度言行,我知道他绝非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相反他十分缺爱,十分成熟,懂得去通过ài rén来获得爱,他是个至情至性至善之人。 杨蓟沉默了,我也不是说话,等着他的反应,我知道我说中了,他会告诉我dá àn的。 杨蓟斜了斜嘴角,露出了一丝无奈,“先生说对了一半。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算得上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而杀死我父母的,就是刚刚也要杀死我的那个人。” 我听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杨蓟眼中渐渐弥漫起的恨意,我竟想到了在书库看到的那些令人瞠目结舌的史书传记。 “可毕竟他也养育了你这么些年,纵然有双亲大仇,也不至于置之死地了吧”我尽力做着苍白的劝解。 杨蓟疲倦地笑了笑,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良久,他问我道:“先生,这次无论成败,杨蓟想请先生最后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你说说看。”我顺着他说。 杨蓟起身,端正严肃地在我面前行了一个大礼,“请先生最后出面调停,为山寨上下求一条生路。” 我有些愕然,这样的事仅凭我现在的身份怕是很难办到,但也的确如他所说,无论成败,山寨终究难逃覆灭的命运,要是能有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从中斡旋,倒可能有一线生机,可那个人怎么会是我呢? 很快,官军就来到了山下,但却迟迟没有进攻的意思。我凭着自己弱小的存在感和灵敏的身手,几经周折终于打听到了原因。原来官府收到了杨蓟的信,知道我有难前来营救,却不知道如何进山,杨蓟并没有把山寨地图给官府,这才让他们投鼠忌器畏缩不前。 忽然,房门被打开了,几个人冲了进来。我以为他们要抓我去问罪,结果却把杨蓟带走了。 一连几日,房屋四周都被严密把守,我算是第一次感觉到我的重要性了。只是相比自己的一时激动,我倒是一直很担心杨蓟,自从他被带走,我就和外面断了联系,什么都不知道了。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轰的一下被撞开了,接着我就看到杨蓟一头栽在破碎的门板上,他的身后尽是那些大汉。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我慌忙爬到杨蓟身边,扶他起来察看他的伤情。 “哼,怎么了,让他自己说!”头领冷冷地说。 “先,先生,”杨蓟受伤不轻,艰难地对我说道,“请先生下山,为我们求求情,放我们一条生路” “这”我在脑海中飞快地梳理着思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败了,杨蓟败了,官军已经攻打上山了,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把杨蓟弄成这副样子来见我。 可我真的能担负得起他的信任吗?我想退缩了。我只是一个书生,一个自由散漫的书生,没有经历世事,没有出入朝堂,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纵然平日里我再怎么高谈阔论,再怎么书生意气,都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真正要我去做的时候我却真的还不如杨蓟这一个孩子。 “把那畜牲给我拖下去!”头领命令道。 “等一下。”我护着杨蓟,不让他们靠近。尽管我心里害怕,但是表面上依旧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让他们多少有些迟疑。这或许也是我天生的好处吧,别人一般是很难从我的脸上去发现我的内心波澜的。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头领厉声呵斥道,“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下山谈判,只有我们能活着,他才能有命!” “你们要是不照顾好他,我就算死也不下山!”我嘴硬道。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头领怒道。 “那我们就同归于尽!”我斩钉截铁道。 “你”头领咬牙切齿地瞪着我,“把这个畜牲带回他房间,给他上药。” 看着杨蓟被带走,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但转而对上头领的一双怒目,我不由又绷紧了弦,我们两个的命,这山寨上上下下的命,都在我手里了。 山下官军营帐,我一身青衣见到了蓟郡郡守以及辽东国大将军魏航麾下偏将乐庭。 得知辽东国偏将领军的时候,我才明白杨蓟为什么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如果只是地方军,凭杨蓟的机敏聪颖,加上我给他指导过的几本兵书,坚持月余应该不成问题,可是辽东国的将军就不一样了,那多是从镇北将军燕宁那里选拔的,无论兵法阵战领兵经验,杨蓟都不是对手。不过还真是令人没想到辽东国那里居然派军来了。 两位大人见到我很是高兴,郡守大人一见面就嘘寒问暖地说:“先生啊,可算见着你了,你平安无事就好,辽东王可是非常担心先生的安危啊,这不,还派了乐庭将军带兵前来搭救呢!” “多谢郡守,多谢将军。”我一一致谢道。 “既然先生平安归来,我这就发兵一举剿灭这帮无法无天的土匪!”乐庭将军整装道。 “等一下,”我拦住乐庭将军,“在下有一个请求,还望两位大人首肯。” “哦?何事?”郡守大人问道。 “请两位大人放他们一条生路。”我施礼请求道。 “谁?”郡守大人没有听明白的样子。 “山上的匪徒。”我无奈道。 “先生,你你怎么为匪徒说起好话来了?可是他们把你绑上山的啊!”乐庭将军被我弄糊涂了。 “说来话长,这件事有些复杂”我把山上的经历一一道来,尤其是杨蓟作为人质的事情,以及我猜测的他如此做的良苦用心。我没有把握说服这两位大人,毕竟我位卑言轻,我只能尽力去打动他们,去探求一线生机。 两位大人听完,沉默了半晌,乐庭将军说:“这件事恐怕要禀告王上,由他决断。” 郡守大人却不同意道:“这件事发生在我蓟郡,幽州地界,理应上奏朝廷,由朝廷决断。” 我没想到两位大人竟真的听进去了我的话,不由顿生感激之情。 “先生是我辽东国的人,先生的事应归我辽东国管!”乐庭将军辩驳道。 “先生还未交接,就是朝廷的人,怎会归你辽东国管?”郡守大人争辩道。 眼看争执不下,我赶紧说道:“两位大人,两位大人且听我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保周全。” 两人瞬间都看向我,目光中充满好奇疑惑。 “我这里有一个处置建议,两位大人各自上书,请上面批准,若是都准了,这事儿不就定了。” “那要是不准呢?”郡守大人问。 “大人请放心,上面一定会准的。”我平静地说道。 几日后,朝廷和辽东王的回复几乎同时到达。朝廷将处置权交给了辽东王,而辽东王只回复了一个准字。于是,按照我的建议,山寨上下都将被发配边关戴罪立功。 “一路小心。”我对杨蓟说道。 “多谢先生。”杨蓟没有一丝波澜地回道。 “谢什么,这都是命数。此次幸好是辽东王礼贤下士,看重我,同情我的遭遇,这才给了我一个面子。不然,恐怕就难说了。”现在想想,我还真的有些后怕。 “先生命好,有神仙护佑。”杨蓟微微一笑地说,面容却有些苦涩。 “得了吧,就你会说。”我打趣道,顿了一下,又认真地对他说,“不过,你这次可真的太过分了。” “先生已经猜到了?”杨蓟似乎看出了我的意思。 “你说说吧。”我不买他的账。 “先生既然知道,又何必我说?”杨蓟不看我,转身反问。 “你也算是报了仇了,他们毁了你的家,却也将你养大,如今你毁了他们的家,也够了。”我不希望他心中一直记挂着仇恨。 “父母血海深仇,岂能这么轻易抵消?”杨蓟变了脸色,清冷的目光看的我心寒。 “没想到你的执念竟如此深重。”我幽幽道,他的怒意让我吃惊,但我已不想再多说了,多说无益。 “若不是这点执念,我怎能隐忍这么多年,我怎能有脸面做仇人的养子?先生,杨蓟无时无刻都不敢忘记这仇恨。”杨蓟有些激动道。 “唉,珍重吧。”我无奈道。各人有各人的命,这一丝执念对于他来说,或许是有好处的吧。 “先生珍重。”杨蓟行礼拜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初仕孤荒国 察学显才能(上) 跟随乐庭将军的队伍,我总算到达了辽东郡。辽东王为表保护不周的歉意,为我专门在学府中开了一间小院落,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两日后,我接到王宫发来的传命,辽东王要设宴为这次前来的博士儒生接风洗尘,命我当晚去王宫赴宴。其实其他人早就到了,也都安排了事物,只是缺我一人,所以才迟迟没有设宴一会。 傍晚时分,我到了王宫门前,刚好看到乐庭将军,便叫住了他。这里我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与这个乐庭将军有一面之缘,好歹跟他一起不至于让我一不小心给人抓了把柄,guān chǎng险恶我还是知道的,尤其是对我这种受了优待的无名之辈,需得更加小心。 在殿前,乐庭将军首先为我介绍了正前方正在一一招呼来客的那个身着军服的魁梧青年,那就是他的上司——辽东国大将军魏航,原是朝廷派来护卫辽东王的护卫长,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将领。 而在魏航身后,殿内那个一边忙着吩咐下人,一边和客人打招呼的便是辽东国相国——齐飞,原是辽东王的亲卫长,后辽东国建立,齐飞由武转文,做了相国,他不仅武艺出众,在治国理政上也是个好手。 早在从蓟郡来的路上,我就已经从乐庭将军那里打听了不少辽东国的情况,乐庭曾告诉我,辽东国内的大小官员多是辽东王亲自选拔的青年才俊,这一点光从面前这两位文武首辅就能看得出来,魏航只比乐庭年长一岁,齐飞和乐庭同岁,都是才二十出头的青年。 晚宴开始,我终于见到了传说已久的辽东王。温文尔雅,锐气凝敛,举手投足和顺自如却天生王者森严之气,让人心生亲近之意却又不敢轻易接近,就是这样一个英朗少年,气度不凡的皇子,只因一时直谏,触怒龙颜,获贬辽东,不知让多少人扼腕惋惜。 “我王看上去竟如此年轻?”我不禁感叹。 “那是自然,王上与我等年纪相仿,只是多年养在深宫,可是比我们这些整日经受风吹日晒的人强得多。”乐庭听到我的感叹,悄悄对我说道。 我虽然坐在下首,但幸而乐庭的职位也不高,就凑在一起了。 “刘铭!”坐在高处的辽东王忽然喊道。 正在与乐庭窃窃私语的我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惊起,有些慌乱地执礼,“刘铭在。” “一路艰辛,让你受苦了,这杯酒,本王略表保护不周的歉意。”辽东王徐徐道。 “多谢王上关心,只是铭位卑职小,不敢受王上歉意。”我推辞道。 辽东王没有生气,毕竟尊卑有别,刚刚那番说辞都只不过是个形式,我若是真受了,反而要遭祸了。他也理解我的意思,对我一笑,举杯一饮而尽。我敬礼之后,慢慢把酒盏凑到唇边,犹豫了一下,还是闭着眼一口吞了下去。顿时舌吼一阵辛辣,直呛得我口鼻生烟,胸肠翻腾,如刀割油滚一般撕心裂肺,但是毕竟公堂之上,我立刻掩住口鼻,硬生生压住了咳嗽声,只想一口血吐出来。 忍着坐下,乐庭看我情况不对,赶紧凑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朝着案下重重咳了几声,感觉要把五脏六腑给吐出来了,乐庭一边帮我抚背,一边掩饰住我穿透衣袖的咳嗽声。 “这酒太烈了。”我换了一会儿,看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对他说道。 乐庭听到这个dá àn,猛地忍不住要大笑起来。我见势不妙,一掌拍在他的大腿上,活生生让他憋住了笑。 “先生真是有趣,这北地烈酒是出了名的,先生难道没做准备就喝下去了?”乐庭有些取笑我说。 “准备?我当然知道这北地烈酒的名声,入口之前我也做了心理准备,只是真没想到居然有如此程度。”我缓着气道。 “先生你看同你一起来的其他博士儒生,他们不也喝了酒,怎么一点事都没有?”乐庭示意我往对面看去。 的确,两边的博士儒生虽然也不好酒,可多多少少也喝了一些,却是一点不适都没有表现出来,怎么会这样? 乐庭看我一脸疑惑,于是解释道:“他们啊,比你来得早了一些,已经领教过了这烈酒的厉害,所以他们啊都是自带的糯酒,这才饮用自如。”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乐将军知道的还不少。” “这算什么,从京城调过来的大多数官员都会这一招,王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习惯了。”乐庭兀自饮了一杯酒说道。 “这北地的辣酒对我们这些军人可是必不可少的东西。”乐庭感叹道。 “北地苦寒,尤其是冬日,偶尔饮一杯辣酒暖暖身子也是一件快意之事对吗?”我笑着问他。 乐庭如遇知己一般看向我道,“先生一语中的,不愧是王上看重之人,跟其他博士儒生完全不一样,我乐庭佩服。” “将军哪里话,不过是说出了将军的心声而已。”我和道。 乐庭者,辽西人也,战国时燕国大将乐毅之后,今辽西伯乐猛之子。十二岁从军,随其父镇守辽西。乐猛助燕宁平定幽州有功,封辽西伯,乐庭遂留于燕宁军。少与其父修阵战兵法,稍有韬略,曾出奇谋大破辽东匪军,特擢为偏将军,为辽东王重。 我看着手上的案卷,大致知道了这个乐庭的来历,世家子弟能像他这样的不多了,看来值得一交。 “刘铭,齐相国来找你了,现在就在你的院子,你快过去吧。”一个儒生匆匆跑进来对我喊道。 相国亲自到我这里,必定不是来看望我的,一定有什么事。我走出库房,径自回自己的住处,路上不禁思索着齐相国的来意。 “相国大人亲至,铭有失远迎,还请责罚。”我见到年纪轻轻,神采飞扬的齐相国,先一步请罪道。 “请起,请起,我不过是路过此处,事先并无告知,怎会怪你。”齐相国温厚道。 “不知相国来此有何见教?”我给齐相国倒了杯茶,“寒舍简陋,只有粗茶,还望相国见谅。” “无妨,我本是武人,对此也不做讲究。”说完,齐相国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是啊,听闻相国本是王上的卫队长,如今却做了相国,可谓是文武双全啊。”我称赞道。 “哎,称不上,我可称不上文武双全,论武艺我可不如魏航。”齐相国摆着手推辞道。 “但魏将军可治不了这一个辽东国。”我笑道。 “你倒是挺能说的。”齐相国嗔怪道。 “对了,我来这儿是有王上的旨意要给你。”说着,齐相国从袖筒里掏出了一块黄帛。 “王上要你担任辽东郡文学史,巡查辽东学风,限期三个月。”齐相国把黄帛递给我严肃道。 我看着上面的旨意,有些头大,第一次出仕就给我这么大一件任务,我要是完不成怎么办? 我没有立即把黄帛收起来,而是放在了桌子上,“承蒙王上垂青,只是我初入仕途,就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恐怕会让王上失望啊。” 齐相国倒是没有在意一般,仍旧笑着说,“你不用担心,王上用人自有他的道理,这次我亲自前来,也是有意要看看你是否能担此大任。” “看相国的样子,是觉得我行喽?”我看他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就觉得我逃不过了。 “是,言行谈吐,举止风度都是上乘,我很欣赏。”齐相国自己倒了杯茶品道。 “相国这话说的,真的认为我刚刚的言行好吗?”我有意试探道。 “见面抢先请罪,一副恭敬姿态,话中满是赞扬之词,明显一个阿谀奉承之辈,可是如此?”齐相国品着茶说。 “是。这样的人相国说是上乘?这样的人相国也敢用?”我质问道。 “你的茶不会骗人。”齐相国放下茶盏道,“你可以掩饰你的言行举止,气质风度,但是这杯茶暴露了你。如果你真是那样的阿谀奉承,贪生怕死之辈,这杯茶可不会这么粗。” “我这里除了这样的茶,可实在没有别的了。”我继续解释道。 “再粗的茶,要是用心,也能挑出些好的,可这一盏,底下可都是茶叶渣。” “相国来得突然,匆忙间未做准备。” “呵,如果是这样,那你可真不是个合格的阿谀奉承的人。” “这”我有些接不上话。 “好了,不要再装了,我好歹这些年也见识过不少官吏,是哪一种人我还是看得清的。”齐相国看我还要推搪,便一口咬定了下来。他突然严肃起来的样子倒是把我镇住了须臾。 “好吧,欺瞒相国,还请恕罪。”我无奈道。 “我知道你不爱参政,只好一心读书,可是活在世间,你终究是要入世的。”齐相国起身,看着门外的夕阳,昏黄的光漫进来,看得人眼前一阵迷离。他削瘦笔直的身影在光晕之下,显得越发单薄脆弱。 “我会不辱使命的。”我在他身后行礼道。 “嗯,你的房子格局可不太好。”说罢,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黄旧的光中。 天授八年四月末,刘铭奉旨往辽东各郡县巡查讲学。至八月上旬回,上《劝学表》一篇回复王命。 臣奉王命查察辽东诸郡县教学,今回禀如下: 辽东北塞,寒苦已久,自周至燕,学问不兴。前汉虽广布教化,然未深入辽东民心,又历神星大乱,百业凋敝,教学荒废,百姓只思存活岂想求学?今臣遍察诸郡县,学堂乏人,私塾少见,可知教化浅薄也。自古盛世必出自教化,今海内一统,九州待兴,内有能臣主政,外有强将守国,唯传文化于天地,方可成就千秋盛世。吾国初建,政令未全,诸郡县尤少节制,望王上与相国多加训诫,以成上下一心之势。教学之务,上可命五经博士,下可令地方曹属,修学堂,传教化,普通俗教育。以稚子习文字,少年学论语,中庸大学为修德明志之良助。地方需寻德才兼备之人,技法独到之师,开文政,技艺,武略专科教授,因人而异,各学所长。不求人人全才,但求一技之长。所出之人尽可补于中枢地方,此为专才专用之道,可为一国速强之法。现王上爱才,尤重青年才俊,此正可揽国之少年入藩栏,养英才良士报国家,犹如野马受训,化为良驹,请王上思之用之,臣方不负王恩。 “相国此来可有好消息?”我把齐飞请进院子里,《劝学表》送往王宫已经有几天了,知道王上一直操心这件事,所以料定会很快就有回复,齐飞这次来一定是有消息了。 “自然,王上看了你的《劝学表》感触良多,称赞你有治国安邦之才,过些日子要请你到王宫一叙呢!”齐飞很是高兴地对我说。 “不敢不敢,只是把所见所闻所感所思如实表达罢了。”我谦虚道。 “王上觉得你的谏言很有道理,准备召集诸博士儒生前往王宫商议”齐飞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突然从房屋后面冒出来的小孩子打断了。 “兄长,我们已经把田地弄好了。”那个小孩跑出来,看到齐飞的一刻,立即敛住了颜色,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低着头。 “这是?”齐飞疑惑地看着我。 “这是我一路上救助的一些孤儿。大多是神星之乱时与家人离散的或父母双亡的。”我怜悯地看着那个孩子说。 “那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齐飞问道。 “暂时就在这里干些杂活吧,只要不用再忍饥挨饿c流离失所就行。这也是我请你来这里的原因。我希望你能帮我一把。”我拍了拍那个孩子的肩,示意他先回去。 “有多少?”齐飞问。 “十个,还有一些我暂时还没有能力帮他们。” “怎么说?” “他们有些是苦力,我没有钱把他们赎出来,有些被地方豪强恶霸威胁,不能随我离开。” “竟有这种事?”齐飞有些难以置信。 “相国来此也不过一年多,不亲自到地方细查,不知道也不为过。”我宽慰他道。 “不可饶恕,我这就派人详查。” “多谢。只是不知他们脱离苦海之后,相国作何打算?”我接着问道。 “这”齐飞皱起了眉头。 “就让他们来这里吧,一来打杂,二来能学些知识,日后有机会也可以补充到官署,那些身体强壮的,若是可以或者有意参军,就拜托相国与魏将军沟通了。”我提议道。 “好,这主意不错,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是能发现几个少年俊才也不错。”忽然,齐飞似是恍然大悟一般,说道,“你的《劝学表》中是不是也有这一层意思?” “相国高见。”我笑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初仕孤荒国 察学显才能(下) 苏槿棠,陆桓,赵煜,虞铁楠,邓钦,王瀚,慕沄,江磊,宋栩,景源。我将这十个孩子的名字一一登记在册,其中有些孩子本身就有他的名字,有些孩子没有名字,我便给他们起了一个,有些本来有名字,但实在是难以呼唤出口,就征得他们的同意重新赋予了他们名字。当然,这些名字也不是随便起得,我根据他们的表现,脾性,展现出来的一些能力,分别给了一个大概能与他们相配的名字。 比如槿棠,是他们中最年长的,也是那天和齐飞见过的,应该有十三岁了,我问过他,他自己也不记得了。我看他生的一副俊朗面孔,面对弟弟们的时候又颇有一副长兄风范,只是偶尔对我会有一些孩子的顽皮任性,这便给他取了槿棠二字,既谐音“谨”字,是对他的期望,又配得上他这一副面貌。 合上登记册,不得不感谢齐飞,没几日的功夫便把这件事安排下来了。我与他约好,先让这些孩子在这里学习三个月,之后根据我的考核,决定他们何去何从。 “大人,车驾已至门外,可以起程了。”一名侍从进来禀报道。 这是齐飞派来接我入宫的车驾,他在给我安置这些孩子的回复的时候顺便告知了我王上准备在今天举办宴会的事情,要我务必参加。 王上相邀,我岂有抗命之理,齐飞也是多虑了。不过看那侍从,不像是王宫里的,反而像是私卫。齐飞用私卫请我,这一点我倒是有些好奇。 跟随王宫的宦官,没有到正殿,而是去往了后殿。还没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七嘴八舌的一片嘈杂。 我正想着怎么回事的时候,宦官已经为我打开了门。我微低着头,迅速扫了一眼两边的坐席,都是青年才俊,没有一个显老的人。我迅速坐到离我最近的空着的末席,那里已经备好了菜肴。 “刘铭,你可来得晚了些。”一个声音从上首传来,我转头看去,是齐飞,正朝我邀酒。 我瞥了眼案几,有一盏酒,可那八成是这辽东的辣酒,怎么办?我犹豫着举起酒盏,齐飞朝我笑了笑,一饮而尽。我缓缓把酒盏凑到唇边,一点一点慢慢地倾斜,直到酒液缓缓融进口中。意料之中的灼辣没有突如其来,反而是一阵清冽。一盏罢,我朝齐飞致谢。 “原来都开始了啊。”门外又闯进来一人,嘻笑着说道。 “乐轩,你可晚的过分了。”乐庭愠责道。 “兄长,我不是替你在军中处理事务嘛,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乐轩不乐意道。 “乐庭啊,你就别跟他计较了,你又说不过他不是?”齐飞对面的一人故作正经道,顿时引起一片欢笑。 “咳咳。”齐飞突然重重咳嗽了两声。大殿内立刻安静下来,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朝殿上看去。 “诸位。”辽东王开口,“今日中秋,特备家宴,以慰诸位尽心尽力辅佐之情,席上不必拘礼,尽兴即可。” “谢王上。”所有人异口同声。 “此外还有一事,今日我要特别感谢刘铭。”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赶忙起身上前下拜。 “卿不辞辛劳,亲察诸郡县学风,又上《劝学表》为辽东学业献策,孤甚是感激,当敬你一杯。”说罢,辽东王就举起了酒盏。 一个宦官为我端来了一盏酒,我瞥了一眼齐飞,但见他笑笑,便不假思索地谢恩饮酒了。 “好,诸位自便,若是有什么奇闻趣事,也可分享一番。” 我回到座位上,心中有些疑惑,便问身边一人道:“辽东王经常举办这样的家宴吗?” “是啊,王上大力起用青年才俊,又待人和善,我们这些年龄相仿的都能和他成为朋友,每个一些时日,王上就会举行这样的家宴,想是在这辽东无亲无故便把我们看得重一些。” 难怪我一进来就觉得不对劲儿,大家似乎都是一副随意的样子,仿佛这真的是家宴一般。 “那,那个女子呢?”我示意在辽东王侧面坐着的女子。她看上去异常平静,好似一片没有波澜的湖水,不禁让人产生好奇。 “那是白绯姑娘,好像和王上很熟的样子,是王宫的座上宾。” 这时,我听到齐飞唤我的名字,我抬头看他,他正招手让我过去。 “怎么了?”我轻轻挪到齐飞身边问。 “王上想要和你谈谈,现在正在殿后等你,跟我来。”齐飞压低声音说。 我这才发觉王上早已不再殿上了。 转到殿后,有一小厅,王上正坐在那里,一袭轻衣,宛然一位翩翩公子。 “公子。”齐飞施礼道。 公子?我有些疑惑地看向齐飞,怎么这样称呼王上? 辽东王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朝堂之外我习惯别人称呼我公子,我排行第三,叫我三公子也行。” “是,公子。”我也施礼道。 “刘铭,你写的《劝学表》可谓真知灼见,我很是钦佩。”公子请我们入座说道。 “公子谬赞了,实情而已,只是加了一些自己的所思所想。”我谦虚道。 “刘铭,我听闻你博览群书可通百家?”公子问道。 “不过在书库待过几年,不敢当。” “你不必谦虚,现在我辽东乏人,你若是有本事定要尽力的。”齐飞说道。 “不知公子和和齐兄何意?”我犹豫着问道。 齐飞和公子对视一眼,齐飞说道:“有一件大工程希望你能接手。” “哦?什么工程?”我可是最怕干活的了,可是毕竟目下这情境,我不好推辞,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道。 “是关于营建石头城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来设计c监工。”公子说道。 “石头城?”我一头雾水。 “是要修建在北云关外的一座城塞,同时公子希望能把它作为行宫。”齐飞补充道。 “修在北云关外,作为城塞尚可理解,作为行宫,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北云关之外便是草原,是匈奴人的地盘,若是修一座城塞作掎角之势倒是可行,可若是作行宫,那岂不是用王来守疆土吗? “这里面有些事情恕我不便透露,不知这样的工程是否可行?”公子有些为难道。 “哦,公子不必如此,我也不是要追根究底,只是随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至于这个工程,倒是没什么不可行的,只要财力c人力到位,就可以开工。” “这个你不用担心,所需钱款一律由朝廷拨付,人力上可以调用军队。”齐飞说道。 这时,两个人都看向我,等着我的后话。可是我实在不想接这样一个又苦又累的活,这该如何是好?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可有什么难处?”齐飞打破僵局开口问道。 “不知该如何着手。”我实打实地说道。突然抛给我这样一个大工程,我真的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这里有一份石头城的设计草图,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公子从一旁拿过一卷图纸递给我。 “这设计还不错,只是还要实地勘测一番才能确定。”我看着手中一张张详尽的设计图纸,不由暗暗赞叹。 “这是朝廷送来的,想必是出自墨家之手。”公子看我一张张仔细查看那些图纸,频频点头,便猜到我心中所想。 听到墨家,我原本还没有太过认真地看,毕竟没有实地勘测,这些图纸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但若是墨家,这其中必有机巧之处,我可得好好找找。 待我看完,齐飞问道:“如何?” “我还是要实地去看看,还请齐兄安排一下。”我把图纸卷起来收好说道。 “好,就这两天,我便安排你过去。”齐飞慨然回应道。 待我回到小院,已是半夜。辽东处于边塞,宵禁很严,还是齐飞派人送我回来的。这次宴会,算是彻底把我卷入了辽东国的政治核心,而在这个核心中,王上以公子待人,大家以兄弟相称,是以潜移默化地增强了其凝聚力,但我总感觉这其中也有一种隐忧。 我轻轻推开院门,不想打扰到孩子们休息。但在门缝开启的那一刻,我愣了一下。里面的屋子里还亮着昏暗的光。难道他们还没有睡吗? 我耐着步子缓缓走到屋门前,慢慢推开半扇屋门。 “兄长,是你吗?”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关shàng én往里看去,只见案上一盏油灯,昏昏沉沉就快要熄灭了,只是那一豆火苗还在顽强支撑。案后,槿棠正一手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一手半支着身子想要坐起来。 我走过去扶了他一把,小声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屋里睡觉啊?” “在等你回来啊。”软软的声音,看来还没睡醒。 “好了,我回来了,快回去睡吧。”我把他抱起来,别看他才十二三岁,之前一直流浪在外,吃不饱睡不暖,身体消瘦,可是个子不低,加上这人一睡就沉,我可是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抱起来! “弟弟们呢?”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我已经把他们哄睡着了。”槿棠嘟囔着说,还在我怀里翻腾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满呢。 “那你跟我睡吧,好不好?”我不想再去另一间屋子,怕万一把孩子们弄醒就不好了。 他在我怀里点了点头,还“嗯”了一声。毕竟还是孩子,免不了黏人的时候。我在心里笑了笑。 第二天我还在一片混沌中,就感觉身边有什么在拱动。勉强唤起自己的意识,先用手摸了摸,然后费力地睁开眼,就见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还带着几分怨气。 “景源啊,怎么了?”我还在毫无意识的无知中。 “兄长跟槿棠睡,不要我们了。”景源嘟着嘴气呼呼地说。 这时,另一边的槿棠拱了拱我,我这才意识到景源话里的意思。 “昨天我回来晚了,你槿棠兄长一直在等我,我不想让他回去吵醒你们,就让他睡在我这里了。”说着,我把景源搂进了怀里。 这些孩子以前流浪的时候可不是这样,那时候一个个顽皮的都抓不住,有几个还是街上的小霸王,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收服他们的。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要是他们真闹脾气,我可吃不消,所以只得赶快安抚他们。 “你兄长们都起来了吗?”我问他。景源是这里面最小的孩子,也是平日里起得最早的孩子。 “铁楠兄醒了,宋兄长醒了。”他听到我问其他人,不乐意地说道。 “好,那咱们再睡会儿。”其实我是想着他们的早饭问题。既然大多都还没醒,那就不操心了。我是有些愧疚的,昨天是中秋节我的的确确给忘记了,这几日一直在等齐飞的回复,其他的都没怎么上心,这才忘了。不过昨晚我从宫中带回来了好多吃的,也算是补偿吧,这几日的饭菜是不用愁了。 “槿棠,三天后我要出去一趟,可能数日后才能回来,这期间弟弟们就交给你了。”晌午吃饭的时候我对槿棠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我小心地注意了孩子们的脸色,他们才刚刚跟我过上有一个人可以照顾他们的日子,现在我却又要离开他们,生怕他们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兄长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们的。”槿棠向我保证,同时快速扫了一眼在坐的弟弟们。 孩子们会心地一起朝我点了点头,我也没从他们脸上看出其他的神情,或许能像这样生活他们就已经可以满足了吧。 “走之前我会教你们一些功课,我离开之后你们可不能偷懒,槿棠你可要看好弟弟们,回来我要检查的。”我故意加重语气道。 “另外,江磊,你准备好跟我一起走。”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我,眼中充满了疑惑。 “我要带江磊去学习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你们不要多想,以后你们都有机会的。”我解释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北云关外迷途归路 站在北云关上,看着关外泛着黄的草原,萧索的秋风迎面扑来。然而,融融的阳光下,并没有意想中的寒意,反而是一阵清爽。 “今年的冬天恐怕不好过了。”我下意识地说道。 “为什么?”身边一个人问。 我转头看去,正对上齐飞询问的目光,一瞬间的失神,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直觉吧。” 忽然一个想法在脑海中迸出,我说:“如果今年是个极其寒冷的冬天,那么明年开春,匈奴人必定要南侵了。” “这话不错,只是不知道今年的冬天到底如何。”另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看到了一身甲胄的魏航。 “魏将军,你怎么在这里?”我吃惊道。 “我来这里巡查。”魏航说道。 同时,我却瞥见了齐飞不屑一顾的神情。这两个人怎么了? “兄长,这些图纸放在哪里?”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尴尬。江磊抱着我带来的公子给我的设计草稿,正四处张望着想要找一个地方把它们放下来。 “拿过来吧,我看看。”我说。 这些图纸分别是各个殿宇,亭台楼阁的细图,却没有一张全景图,我想这也是考虑到了实地情况的问题吧,只要有了各个建筑的图纸,就可以根据实地情况组合搭配了。我看东北的那座山不高,坡度也不陡,做这样一个工程表面上看起来应该没问题。 “我要去那座山上看看。”我指着那座青灰色的山。 “你打算在那儿建城?”齐飞问。 我点了点头。 “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是个好地方。”魏航赞道。 “可那一看便是一座石山,食粮恐怕就得全靠关内了。”齐飞担心道。 “不一定,咱们先去看看。江磊,你带着这些图和纸币一起去。”我吩咐道。 出关就不好乘车了,换上了马匹,齐飞带着江磊,魏航打包了行囊,我则主要保证自己平安就好。 原本快马加鞭或许一日就能回来,可我这不擅御马的人,只能晃晃悠悠地任马由缰。 “小铭啊,你这马术可得多多练习呐,不然万一你在督建这石头城的时候匈奴打过来了,那你可跑步了了。”魏航在一边看着我骑着马左摇右晃,直线都难走,不由笑道。 “魏兄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我苦笑道。原本骑不好马已经够丢人了,关外一片狼藉不免异常颠簸也够呛的,现在魏航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唯有苦笑了。 好不容易到半山上,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马匹在山下时就已经不方便了,魏航一路催促,甚至帮我带马,这才算没耽搁到晚上。 看着逐渐昏暗下去的天际,我丝毫不想休息,一来是这一路摧残,我再不hu一 d一nghu一 d一ng恐怕就要废了,一来我们也实在不能多待,魏航没有带太多干粮。 当我提出现在就要去察看山势地形的时候,却得到了齐飞和魏航两人的一致反对,理由只有一个:不安全。 我看看这光秃秃的山上,几乎无草无木,我们就停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这里背风,晚上不至于被冷风吹着。这样的地方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危险。 在我好说歹说之下,我总算是带着江磊离开了。不过我只能在附近走动,而且是他们能站在这块巨石上看到的的地方,幸好这里没有什么遮挡物,视野倒是开阔,我也就答应了他们。 待我走后,齐飞,魏航两rén iàn对面地坐下了。 “齐飞,说来我们到这辽东也有一年半载了,为何我感觉你最近有些不一样了?”魏航开口问道。 “哦?有什么不一样?”齐飞好奇道。 “还记得来的路上,你很少说话,大家都以为你沉默寡言。可没想到后来你却主动要做相国,这让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你这样一个少言慎行的人怎么能做的了相国那样游走于百官之中平衡各方势利的官职?但你后来做的很好,大家也就慢慢接受了你这样一位话少的相国。可是最近,你没有发现你的话多了起来吗?你以前可不会在问话之前加一个多余的字的。”魏航一口气说道。 “你这样一说也的确是。或许是因为他吧。”说着,齐飞朝刘铭看去。 魏航抛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从他身上看到了许多东西,我觉得我能从他那里学到很多。”齐飞略有所思地说。 魏航有些意外,问道:“他一个不到二十的儒生,有这么厉害?” “你说呢?”齐飞朝他一笑。 魏航略想片刻,点了点头,“的确,从他来到辽东以后,是有做大事的本事的。” “你知道王上是如何评价他的吗?”齐飞半靠在石台边问。 “如何?”魏航默契地问。 “外儒内道,杂融百家,似愚实精,乐交慎独,进可治国,退可修仙,不进不退亦可得道。”齐飞看着半黑的天空,眼神空洞地说道。 “王上不过见他几面,就有如此评价?”魏航不可置信。 “非也,这原本是太常卿给王上的信中的意思,王上见过他之后,感慨之下才说出这句话。” 我回到巨石处时,看到齐飞,魏航两人聊得其乐融融,不由欣喜。都说辽东国相国和大将军不和,我还有些担心自己会卷入什么政治斗争,这下看来是我多虑了,想着辽东王那样的人品,也不至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看我回来,魏航把一路上收集的柴木抱了过来,简单地生起了一堆篝火交给了齐飞,接着便去搭营帐了。 “那是什么,怎么在发光?”我刚一坐下,齐飞便指着我身后问道。 我一看,是那把蓝翎剑,不由暗叹,真是个麻烦货,只好再对齐飞解释一遍它的奇异之处。 “对了,齐兄,改日若是有空,不知可否指点我一二。”我握着剑说。 齐飞愣了一下,问:“你不是不喜欢这些耗费体力的技术吗?” “出来这么久,忽然有些喜欢了,时常就想出去走走,体验一下书中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差异。再者将来我在这儿监工,不会两招怎么行,万一真被魏兄说中,匈奴打来了,我起码得能保命吧!”我说。 “好,此行回去我就教你。”齐飞应诺道。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魏航支好了营帐过来问道。 “还算不错,有建城的基础,只不过工程量要大些?”我往前靠了靠说,这山上到了夜里还真是冷,不知道我在这北荒的第一个冬天该怎么过。 “有多大?”齐飞问。 “平整这座山,准确来说就是要把这座山平整出几个平台,至少三层。”我在这里伸出了三根手指,并加重了语气。“如果要屯军三千以上,则每增加一千需要再开辟一层,每一层可以常驻一千守军,临时驻扎五千守军,至多可以开辟六层。” 这已经是我算出的极限了,而这座山最多也就只能开辟六层,也就是说最极端情况下这里也就能够驻扎两万多守军。 齐飞有些犹疑,他也做了一年多的相国了,这中间的计算他也是知道的,但需要些时间。而魏航皱了下眉,便开口说:“两万多恐怕有些吃紧。” 我笑了笑,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两万多说多不多,说少也绝对不少,关键是要看在谁手里,怎么用,而且这里要修建的可是一座要塞,就凭这一点,防御上来说绝对没问题。” 魏航挑眉看了我一眼,似乎是觉得我夸下了海口,到时候若是出了岔子要看我好戏一般。我自然也知道这话说得大了些,但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我只好视若无睹。 我看齐飞还在心里盘算着,就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早点睡吧。” 魏航愣了一下,“哎?这就完了?早知道我就带着你快马加鞭咱一天就回去了,白白让我背那大包小包的” “魏兄你想多了,我只是说今天就到这里了,还有明天c后天c大后天呢,你背的那点可是远远不够的,恐怕明晚你就得亲自动手打猎了”我打趣道。 “啊!”魏航一脸吃惊,“不是吧,我还以为最多两天呢,这才就带了一天半的干粮,想着明晚就能回到关内这” 魏航越说越丧气,我也不理他,径直会自己的营帐去了,那里江磊正在垒着一些石块。 “怎么不进去啊,外面这么冷,别冻着了。”我蹲下身子对他说。 “里面黑,我怕。”江磊,缩着脖子说。 “那你也可以和我们坐在一起烤烤火啊,看把你这小手冻得。”我摸着他冰凉的手,不禁有些心疼。 “你们在说话,我不敢听。”江磊说。 他这话倒是让我一惊,我还从来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心思。 “小铭啊,你可真像咱们公子,都对孩子这么用心,要是落天能有江磊这么懂事就好了。”魏航在我身后感叹道。 “落天?”我疑惑地望向他。 “你以后会见到的。”魏航故意卖了个关子,便一头扎进营帐了。 第二天我们离开了这座石山,向着山后更深的地方探索。由于从北云关内运送粮草太不划算,关外山下可以说是陈兵决战之地,又怎能冒险作运粮之道,所以我打算在山后找找,看能否发现一两处肥沃的山谷,以便屯田。 幸而,石山之后,林木渐渐稀疏起来,再往后,就看到了明黄的山林。此时已近傍晚,日落西山,而我们一直在往东走,面前的山林被染上了一层红晕,隐隐约约似有雾气升腾。 “这山并不高,怎么会有水汽缭绕?”魏航一眼就看了出来。 “应该有溪水在山中,由于白日蒸腾,日落之后便会有雾气出现。”齐飞说。 “我们去看看。”我说。如果有水,那便是最好的屯田之地了。 越靠近那座山,雾气便越浓,眼看夜幕降临,魏航有些不放心,希望我们先在山下休息一晚,明天天亮再进山。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搭营做饭都不用我操心,可齐飞似乎有些迫切地想去一探究竟。 犹豫之际,猛地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周遭立时陷入一片迷蒙的昏暗。 “齐兄,魏兄?”我立刻喊道。同时我的手向身侧摸去,却是一阵心惊,瞬间冷汗涔湿了手心。我的身侧,那里应该站着的是矮小的江磊,可是现在,空无一物。 “江磊?江磊!”我呼唤道,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不对,明明这三个人都在身边,我的呼唤他们不可能听不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伸出手在面前抓了一把,除了手心的汗,我能感受到湿润的凉意,是雾,是浓雾!我蹲下身子寻找地面,还好天色没有全黑,凭着透过浓雾的微光,以我的目力能够辨识得出脚下的是荒草地,是我刚刚站立的地方。那么他们人呢? 我第一个担心的是江磊,他那么小,突然遇到这种情况又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一定很害怕。我往他的方向摸索过去,如果他能够待在原地,即使声音无法传递,我也应该能够找到他。可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走了约有半刻钟了,仍然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眼前仍旧黑乎乎的,脚下依然是能够分辨的出的荒草地,就好像我这一刻钟一直在原地走动一样。 是迷雾!我的脑海中瞬间蹦出这个词。我曾在一本古卷上看到过,迷雾是仙族擅用的一种法术,一般是为了掩藏什么东西,所有误入迷雾中的凡人都会迷失在其中,不断地原地打转,永远也出不去。 按理说,仙族一般是不会伤害凡人的,但也有例外,就像这迷雾,这里面一定掩藏着非常重要的东西,以至于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它,也不能将一丝消息透露出去。 正思索着,忽然察觉身后有微光,回身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再找那光。猛然发现是从自己身侧发出的,是蓝翎剑!我怎么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件宝物呢?蓝翎剑在夜间会发光,而且由于这外漆的是蓝鲛珠粉,简直是天然的指路工具啊! 传说蓝鲛珠生于深海鲛人族,那里终日不见阳光,因此生产出的鲛珠多是暗色,但鲛珠天生奇光,这暗色的鲛珠便呈现出蓝色的光芒,一来有引诱其他喜光的深海鱼群落入鲛人的捕网,一来为迷失在黑暗中的鲛人指路。 此刻,这把蓝翎剑的剑鞘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上面刻画描绘着的一些花纹时明时灭,而正面镶嵌的七颗黄豆大小的蓝鲛珠排成北斗七星的样式却黑沉无比。 这是怎么回事?鲛珠怎么不发光了?我解下蓝翎剑举在面前,同时慢慢转动它,凭我的直觉我认为这一定与方向有关。果然,当我转到一个方向时,七颗蓝鲛珠依次发出了微弱的光。我慢了下来,随着我的继续转动,鲛珠的光由暗到亮再到暗地转变,于是我大概知道了一个方向,只是那个方向会有什么呢?不见了的三人还是其他? 我再次陷入犹豫中,毕竟这鲛珠的光芒既能误导人走向死亡的陷阱,也能指引人走出迷失的困境。 终于,我决定赌一把,往最亮的方向走,坐以待毙才是最坏的选择! 没走两步,忽然觉得脚下有异常!蹲下身子一看,却是两根相交叉的草茎埋在了土里。这八成是江磊留下的。如果真是江磊,那这草茎的摆放就应该是有一些特殊之处的。果不其然,我发现其中一根草茎的一段被撕裂成两半了,这表示着留记号的人朝着这个被撕裂的一端所指示的方向去了。想着之前我也是无意间和江磊说起过在林中迷路应该如何做记号,真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学以致用了。 再看蓝翎剑,那蓝鲛珠指示的方向和草茎指示的方向是一致的,这下我算是松了口气,起码蓝翎剑是可信的。 草茎被接二连三地找到,我却还没发现江磊的影子。我有点焦急了,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再找不到一个人我就要崩溃了。 正当这时,蓝翎剑发出的蓝光照射出面前的一片浓雾里,依稀一个轮廓若隐若现,并且很快就清晰起来,好像是个人影! 我握紧了手中的蓝翎剑,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去。没走两步,只觉得握住剑柄的手有些滑,才发觉自己已经满手是汗,真是后悔没有早点请齐飞教我一些防身的功夫,现在全屏着手中这把剑壮胆,内心却一丁点儿底气都没有。转而又暗暗感谢卫辰宇当初送我这把剑,不仅帮我指路,现在更成为我唯一的保命u qi,真是时也命也。 很快那人影就出现在我面前,在我约摸还有一步之遥我就能看清他是谁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这让我不禁又出了一把冷汗,他知道他的对面有一个人!他已经发现我了!我尽全力集中精神,压抑住自己的呼吸,看着他一动不动! 那人影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在蓝翎剑的光芒中,江磊手拿着我送给他的小锤子战战兢兢地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已经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一把抱住他,安慰浑身颤抖的他。江磊终究没有哭出声来,只是不停地抽搐,我知道他的害怕,他再次见到我的激动,而我所能做的是在这一刻尽可能地抱住他,让他感受到自己不再孤单一人,哪怕我们仍旧身处险境,这就足够了。 等江磊安静下来,蓝翎剑的光芒并没有消减,依然为我们指示着方向。 我让江磊紧紧抓住我的腰带,自己也揽住他在怀里,两个人就这样继续摸索前进。很快,在蓝翎剑的指引下,我们找到了魏航,找到了齐飞。细算下来,他们其实都没有离我太远。 “接下来怎么办?”齐飞问我。 此时蓝翎剑竟暗淡下来,光芒几不可见。我正非常奇怪,听到齐飞这样问我,算是把我们几个人的命运交付在了我的手上,这让我更加头疼了。 最终,我做出了一个冒险的选择,朝着蓝翎剑指示的光最暗淡的方向走,这也是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方向了。我看向其他三人,他们对我的选择没有意见,因为我找到了他们,因为他们相信我有能够带他们出去的能力。 我紧紧搂着江磊,齐飞一边抓住我的衣袖,一边抓住魏航的衣袖,两个人举着火把在前面按照我的指示方向探路。 走了不一会儿,前方的浓雾里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 “是光!”魏航说道。 “小心点。”齐飞提醒。 “嗯,这光有些奇怪。”我说。一般情况下,在绝望的黑暗中出现希望的光芒,一种可以引人逃出生天,一种则会把人诱入绝地。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星星点点的荧光似乎是在不断变化的,明灭倏忽,若隐若现。 “嗯?”魏航突然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 “怎么了?”齐飞问。 “碰到东西了!好像是个石柱!”魏航的语气有些激动。 齐飞扯着我来到魏航身边,在我们面前,一根巨大的白色石柱直冲浓雾顶端。白色石柱上有不少裂痕,那些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就是从这些裂痕中发出来的。 “这”我看着那裂痕里似乎是流动着的晶莹的绿光,曾经看过的书中记载的文字在脑海中显现,“这好像是仙脉。” “仙脉?”魏航不解。 “传说生长在仙域,蕴藏着原始的力量,仙族的诞生之地,在人间只有在与仙域的交界处才可能出现的仙族圣地。”我解释道,但毕竟书中记载有限,我也只能说个大概。 我用食指摸了摸从裂痕暴露出来的仙脉,瞬间感觉一股清凉的力量涌入身体,立刻让人神清气爽。 “你们擅闯禁地,可知罪?”一个沉静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好像融入了浓雾一般,令人难以分辨发出声音的方向。 “是谁?”魏航c齐飞一齐喊道。 突然我手中的蓝翎剑大亮,一束光直射入浓雾之中,但转眼就暗淡下去了。我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方向,我能感受到那个方向一定有人,而且在缓慢朝我们靠近。 一阵风吹过,浓雾席卷,一个人影在火光中出现。 定睛看去,那人白衣胜雪,衣袂飘飘,一头乌发在白衣衬托中如九天瀑布倾泻而下,其眉若飞燕,目似织女,唇如丹果,颊细而威,身姿曼妙,然笔挺而不失仪态。 “国师!”魏航脱口而出,立刻下拜请罪。 齐飞也反应过来,随他一起下拜。我当然也不会站着,忙拉着江磊一起拜倒。 “今日之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否则必有天谴!”国师厉声道。 旋即一阵风动,火把明灭之间,浓雾消散,他们已身处山下。皓月当空,星辰稀落,草木中偶有窸窣之声。 而在那浓雾中,一人来到石柱旁,雪白的衣袖轻拂,石柱上的裂痕便即愈合。她的腰间,一支独特的冰蓝色水晶笛正隐隐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督建石头城 绸缪抗匈奴 天授八年十月初,刘铭奉王命,征调辽东境内民夫一万,合一万新军,前往北云关外的石山开建石头城。 按照刘铭的计划,这个冬天将利用火烧之法平整山坡,开辟六层平台并做好基石,等来年开春之后就可以建造宫室了。 我正指挥着民夫们把一应开山器具归类摆放,就看见山下三骑携尘带沙地飞驰而来。 我走到高台上,那三骑已经到了平台上。当头的是齐飞,想必是来察看进度的。 “相国。”我拜道。 “如何?”齐飞挑眉急切地问。 “一切顺利,只是快要入冬了。”我答道。 “你放心,粮草衣物我已备齐,不日就能送到。”齐飞缓了口气道。 “那件事呢?”我接着问。 齐飞稍愣了一下,半晌才悟道:“你是说让我派人到匈奴那里的事吗?” 我点了点头。 “放心,是最优秀的探子,第一场雪的时候一定会带回消息的。”齐飞自信地说。 “还有呢?”我似乎有些不依不饶。 “你是说宋栩吗?他和那个探子在一起,那探子是个老人了,也挺希望能把自己的本事传下去的。” “那就好。” 虽然才十月,但是北地已然一片萧瑟,强劲的寒风不停地从西北刮来,这个冬天恐怕很难熬。 十一月末,第一场大雪终于落下。据各地传来的消息,整个北方地区普降大雪,冻伤死者不计其数。而在北云关外,石头山上已经白茫茫一片,木石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里,却毫无人迹。 自从进入十一月,一天比一天寒冷,工人们不少都被冻伤了,而我也似乎是受不了这酷寒,身子一天比一天差,浑身上下酸痛难耐。迫不得已,我只好上书王上请求停工,待来年春暖再复工。 我的书信还未发出,王上的使者已经到了石头山。原来王上听说我病倒了,立刻下令调我回辽东养病,至于工程,则先命我处置,若我已无力处置,则由齐飞接手。所以我果断下了一个决定,休工! 等我回到辽东还没有几天,第一场大雪便铺天盖地而来了。这期间,因为身体不便,我只好上书王上解释休工原因。同时,请齐飞在一旁帮忙说了点中肯的话。总得让王上在面子上能过得去。 过了十天,太阳终于出现在天空中,我打开窗子,想透一透屋内的干热。那一刻,一阵乱风吹过,只觉面前背后冰火两重天。片刻后才适应了窗外的寒凉。 大雪已经没过了小路边的青石,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打雪仗,时不时把院角大树上的雪打落下来。景源跑着跑着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一下摔在雪地里,顿时没了踪影。槿棠赶紧跑过去察看,还没跑到,就见雪坑里拱起了一个细瘦的身子,景源直起腰来,把胸前的雪拍落,继续和其他孩子玩闹起来。 槿棠注意到我打开了窗子,跑了过来,问道:“兄长,你的身体没事了吧?” “嗯,好多了,闷在屋子里几天,也想透透气了。” “兄长!”景源一个雪球砸过来,槿棠听到声音,一回头,刚好砸了个正着。 “哈哈哈!”我忍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槿棠正要发作,看我笑了,于是对我邪笑了一下,转身就去追景源了。 “挺热闹的嘛!”院门外进来了几个人,为首的叹道。 几个孩子看到那几个人立马停住,立在一边低着头。 “好了好了,不用管我们,接着玩。”那人说。 几个人到了屋门前,为首的进了门,其他人都守在了外面。 “相国这么早就过来,可是有什么好事?”我问道。 “在你这儿还这么见外?称我为相国?”齐飞故意卖关子。 “相国不也带了随从?”我朝屋门的方向看了看。 “哎,那还不是我刚下朝还没来得及回府就直奔你这儿来了。”齐飞嗔怪我道。 “好了好了,我不也没给你行跪拜礼吗?彼此彼此。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不想跟他绕圈了。 “有匈奴的消息了。”齐飞道。 “宋栩回来了?”我追问道。 “呵,就知道你会问他。”齐飞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 “你快说吧!”我故意急道。 “他们还有过几日,消息先回来了。和你预料的一样,匈奴那边这一次可损失不小,马羊冻死不少,来年肯定要犯边。” “那我们可要尽快着手准备了。我估计最快春季就要来一次。” “很有可能。我已经在早朝上跟王上和同僚讨论过这件事了,王上希望石头城能尽快复工,为来年准备。” “这”我有些为难,石头城这工程在这样的天气里实在是太艰苦了,不是我不想,实在是条件难以允许,“石头城复工恐怕不现实,而且就算勉强复工也不可能在明年春季完成最基本的防御。” 齐飞也心知肚明,他也不是一定要说服我让石头城复工,只是想让我给出一个未雨绸缪的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我还需要看匈奴的下一步行动。所以你先别着急,等宋栩他们回来再说。”我安抚齐飞道。 齐飞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对了,这几准备对他们进行一个测试,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我转而说道。 “测试?”齐飞提起了兴趣。 “嗯,测试他们的能力,也是检验是否和我当初认定的一样。” “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测试。”齐飞笑着说道。 第二场大雪落下的时候,宋栩回来了。带着满身疲惫,兴奋的脸上显露出一丝青涩的成熟,我没看错,十岁的宋栩有着能吃苦耐劳的勇气和精神。 “匈奴那边损失惨重,这雪来了第二场就更不用说了,明年是肯定要南侵的。”齐飞在我对面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给他沏了一杯热茶。 他看我不为所动,点破道:“你的御敌之法呢?” 我拿出一卷帛书,上边是我撰写的御敌之法。齐飞接过细细看着,眉头却越来越紧。 “这这有些冒险吧?”齐飞犹豫道。 “不冒险能有何法?”我反问。 齐飞答不出来,只好说:“我带回去让王上看看再说。” 我又给自己沏了杯茶。 “上次你考验他们的结果如何?”齐飞看着窗外孩子们围着宋栩问东问西地道。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显而易见,和我想的几乎一样。槿棠各方面都很出众,又有领导才能,武可为将,文可为相,不过现今也只是在这些孩子中的一时表现,将来如何还要观察再做定论。至于陆桓,赵煜,虞铁楠,邓钦均是将才;王瀚,慕沄尚可为西面之臣;江磊将作非凡,宋栩天生机敏,景源少有奇骨,皆能以一技立身,成扬名功业。” 齐飞一脸的难以置信,打趣道:“照你这么说,不世之才都让你发现了?” 我呵呵一笑,“成才与否还要看他们自己。” “对了,魏航让你有空去南营一趟,他说有个孩子想让你看看。”齐飞临走时说道。 “这”刘嘉佑放下帛书,不禁咋舌。 “让燕宁将军带兵出雁门围单于庭这一步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辽东的防御全靠燕宁手下的二十万骑兵,如果调出,辽东必然危急。”齐飞分析道。 “这上面说匈奴定会袭扰幽州,尤其是辽东,很有可能从北云关南下,刘铭想用围魏救赵之法,可是到底匈奴会打哪里还是个变数。”刘嘉佑思索道。 “无论匈奴从幽州南下还是并州南下,这一步都是万全的,如果匈奴走雁门关,定会和燕宁相遇,主力决战我们不怕;若是匈奴走北云关,则刚好可以围魏救赵。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北云关能否守到燕宁围住单于庭。”齐飞道。 “是啊,虽然这上面也分析了辽东c幽州现有的兵力,但是除却守军,我们实际能调动的军队也远远没有这上面写的这么多,更何况其战力还不知如何,就连魏航训练的新军也只能算是勉强。”刘嘉佑担忧道。 “所以此策冒险,但也值得一试。除此之外别无良策了。”齐飞道。 刘嘉佑露出疑惑的目光,“怎么别无它策?若是两州各守其职,匈奴也未必能击破其一。” “王上,并州贫瘠,守军原本就不够,主力尽屯于雁门,一旦雁门破,则可直捣两京,陛下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必然会调一军前往并州以备万一。试想北方境内,有哪一军能比燕宁将军的骑兵机动性,战斗力更强的?如此,则燕宁将军离开幽州是必然,那幽州如何能守?” 刘嘉佑沉默不语,虽然久居京都,不像长兄c二兄那样常年带兵,但是国内的军力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建朝以来,军队皆化整为零留作地方守备,只留下两个兄长带的两军时不时会征讨南方叛乱,北境除了守御两京的四卫军,就只有守御幽州的燕宁军拥有可以匹敌匈奴轻骑的战力了。 “父皇不会见死不救的。”刘嘉佑试图抓住最后的希望。 “王上可曾想过这会是陛下对王上的考验?”齐飞道。 刘嘉佑震惊地抬头盯着他,以确认他这不是在开玩笑。 齐飞坚定的眼神再次打破了他的希望,“刘铭出京的时候,陛下特意对他们一众儒生说,要全力辅助您。因此陛下心里还是放不下您的,如若真的把燕宁军调走,让幽州c辽东陷入险境,那必然是陛下对您的考验了。否则陛下定会调白虎军前去雁门的。” “这是刘铭对你说的?”刘嘉佑苦笑一下道。 “他只是告诉过我他离京时的经历,并没有说其他。” “若真被料中,父皇可是给了我一个生死攸关的考验了。”刘嘉佑哀叹道。 魏航带着一个身材结实的小伙子来到我面前。 “魏将军,不是说是个孩子吗?这已经是个少年了吧。”我出息魏航道。 “槿棠不也是这个样子吗?”魏航还不知趣,茫然道。 “槿棠只是身子高一些,没看他骨瘦如柴,明显是正在长个而又食不果腹的结果。而这个孩子,身材结实,又这么高,白白是正常长个的样子,至少也有十四五岁了吧。”我笑道。 魏航看看那个小伙,又回想了一下槿棠的样子,更加疑惑地看着那个小伙了。 我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又拍了拍他的背,这少年却一句话也没说,身子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他在你这儿训练多久了?”我问魏航。 “训练?没有啊,他才来这里不到一旬。”魏航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冷笑一声,对那少年道:“说吧,你潜入军营想要做什么?” 少年没说话,坚毅的脸庞上没有流露出一丝表情。 “好,不错不错,不愧是荆家的弟子。”我赞道。 “荆家?”魏航听到这两个字,吓了一跳。 “身体结实,站立笔直,遇普通击打可巍然不动,小小年纪不是训练经年的军人,就是习武世家,而在这辽东境内,称得上习武世家的除了乐家,恐怕就只有荆家了吧。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一身黝黑的皮肤就是从小在烈日下c泥潭中苦练出来的。”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这个少年,他的目光也一直跟随着我,似乎对我很有兴趣,当然,更多的是一种被看穿ěi zhuāng的敌意。 少年没有说话,但是眉宇间的神情变换却出卖了他,我对魏航说:“既然这样,把他送到荆家确认一下吧。” 魏航却犯了难,犹豫着对我道:“辽东从未与荆家打过交道,更何况荆家本就是刺客世家,官府理应剿灭,只因陛下优待聂家,这才不便公然为敌,这荆家是实在不能相交啊。” “这不就是个机会?你把这件事告诉齐飞,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而且他必定会夸奖你一番。对了,千万别说这些都是我告诉你的,只当我没来过就好。”我神秘兮兮地对魏航道。 “你是什么人?”那少年突然开口问。 “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回答你这个问题。”我边说边往外走,但直到我走出营帐,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说起荆家,实际上是我初来察学时,在辽河口遇到一位老人。当时那老人正与道边的摊贩争辩,面红耳赤地十分滑稽。我看那老人虽然须发皆白但是体格尚健,隐隐中透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尽管口舌不利但是凭着这股居高临下的气质,小贩也未能得逞。 我问了问周边围观的百姓,原来是这老人不小心踢到了小贩摊上的一把古剑,小贩便要讹诈这老人一百金,老人哪肯,这才争辩起来。我上前一看那把剑,呵,什么古剑,只是一把生锈的破铜烂铁,根本就不值钱。我看老人实在纠缠不清,于是上前解了围。本是无心顺手,没想到老人侠情侠义,非要记下这个人情,还递给了我一张名帖——易水荆家。 自战国末荆轲刺秦以来,荆家便以刺客世家隐居于辽东,百年来几乎销声匿迹,直到前朝末大乱,这一世家才又出现于江湖。那一次偶遇荆家老人,我便觉得是一个契机,将来必有用到的时候。而当下这个小伙,虽然我能九成认定他是荆家的人,但是看他的态度,恐怕与荆家有间隙,这才离开荆家投军,其中隐情不知是福是祸。 正想着,我已经回到了郡城,城门卫传王令让我一回城便进宫去。如果我没料错,定是我的计策有了定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师者 入宫之后,我先见到了齐飞。 “可是计策有了定论?”我问道。 齐飞点了点头,“王上应下了,现在只看朝廷动静了。” 说完,齐飞便带着我往后庭走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不解,既然已经告诉了我结论,还要带我去哪儿呢? “你还记得在关外时,魏航曾提到的落天?”齐飞回头对我说。 “王上的弟弟?”我记得这个事,魏航还说我很像王上,对孩子都特别疼爱。 “对,王上想请你看看,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做他的老师。”齐飞说。 “我?”这句话说得我莫名其妙,王上想让我教他的弟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为什么又像是有求于我一般? “你见到就知道了。”齐飞也不再解释。 走到后苑,只见王上负手立于廊下,目光怜惜地看着园中嬉闹的几人。那是几个年轻的内侍和宫女正在围着一个和槿棠一般大的孩子玩耍。一眼看去,我几乎就能断定那孩子的心智有问题,难怪齐飞会那样说,难怪王上会露出那样的目光。 王上见我和齐飞走过来,请我入了亭中的坐席。 “先生觉得那孩子如何?”王上的目光未离开过那孩子半刻。 “回王”我看到齐飞对我使了个眼色,立即改口道,“公子,恕我直言,恐其心智不全。” “嗯,”王上点了点头,“可教否?” 我皱了皱眉,我不知道这孩子的心智不全到什么程度,轻易不敢应诺,于是说:“需让我测验一番方能定论。” “也难为你了。”王上叹道,随即呼唤那几人过来。 “这是落天,这是刘铭先生。”王上对落天和我互相介绍道。 落天点了点头,跟着痴痴地叫了一声“刘铭先生”。 我看他还挺懂事,想必还不到无计可施的地步,于是简单地考了他几道最基本的语言c文字c算术题。虽然不太理想,但也勉强合格,我看他也挺认真地思考,有很强的求知欲,所以说道:“天生资质不错,可惜了一些而已,但是还是能教的。” 王上听我这么说大喜,难以置信道:“真的吗?” 我肯定地回答:“是。” “先生请受我一拜。”王上说着作势就要拜倒。 我哪敢受这一拜,忙扶起他道:“王上万万不可,既是王命,臣自当受命,岂敢受王上一拜?” 说完我才意识到我不小心说出了君臣关系,不过王上似乎很是高兴,也没有就此有责难,齐飞也松了口气。 “公子可是寻求了不少博士儒生,都说这孩子不可教,如今铭弟既然说能教,自然错不了,可真是天佑公子c少公子。”齐飞欣喜地说。 “博士儒生自有操守,也都希望自己的弟子能有一番作为,但落天这情况是他们唯恐避之不及的,虽然孔子有教无类,但是那毕竟是圣人,如今的博士儒生已不似古时。我承蒙公子恩情,自然不会推脱,况且我也略懂医术,说不定能对落天有所帮助。” “那就劳烦先生了。”王上托付道。 转眼到了年末,我已经和落天相处了快一月,这孩子学东西很快,又好玩乐,常常能转眼就学以致用。此外,我还把孩子们都带入宫,让他们一起学习,相互促进,偶尔还能游戏一番让他们轻松一些。 年关将至,辽东上下一片欢喜,王宫里多了这些孩子也显得格外热闹,王上也会时不时过来看看,陪着玩耍一番。当然,那位白绯姑娘虽然整日冷冰冰的,但是从她也经常会来探望,就知道她也是很关心落天的。 另外,齐飞c魏航这些重臣上将也休假了,除了魏航偶尔耐不住闲要去营里练兵之外,齐飞可是一直随在王上左右,真算是做起了他的老本行。这种情况下,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多了,每每王上到后苑,都不免会在亭中布席,三人坐下畅谈一番。 除夕之夜,王上大宴群臣,辽东举国欢庆,热闹不亚京都。 其间王上命我作《贺岁章》一篇云: 蓟北燕地,苦寒之州。冬风猎猎,万里雪飘,河水冰封,土石霜冻。遥望九百里草户人家,皮衣腊食,坐看三十桌饕鬄盛宴,玉盘珍馐。 岁除旧夕,不知几何,宴请宾朋,不知谁人。下抚孤寡,上养耋耄,可怜兮少已少,悲哀兮老已老。寒冬腊月,富贵者居家修身,贫寒者藏雪狩猎。非贵以专,穷于守,乃奉之所不均,凭之所不衡也。 红灯绿酒,香果佳肴,舞袖弄眼,笙歌醉心。击渔鼓而笑草雉,抚胡琴而乐苦酒。周公施礼于天下,士子传道于九州。何颓颓而忘孔孟,何悦悦而失王化? 今王以立学而振辽东,以练兵而捍北境,招贤纳士,有麟鲤之才者纷至沓来。朝南而拜,伏惟朝廷之护佑,敬以清酒而明心志,辽东承蒙天恩浩荡,敢竭股肱之力,为朝廷效耳。 天授九年正月,朝廷特使传命,准辽东王所请,拜刘铭为辽东王太傅。 听到传命,我有些懵,我万万没想到王上居然为我请官,而且这官职实在让我有些难以承受。若是只做落天的老师也就罢了,辽东王太傅可是王上的老师啊。 可是旨意已下,没有选择,我只能接旨。 “公子,你这可是太折煞我了。”我微微抱怨道。 “太傅放心,我定会全力配合你的。”公子一句话噎得我无话可说。 走出大殿,遇见乐庭,他兴致勃勃地邀我去他家坐坐。我有些犹豫,毕竟乐府是伯府,乐家又曾名震天下,我实在是不想去叨扰,何况我听说乐伯爷严于治家,家规如军规,府中必然不是个能随性的地方,我这样的人去了岂不难受? 奈何乐庭热情非常,我不忍心狠拒,只好同他上了车。 “还没恭喜你被拜为太傅呢!”乐庭说。 “那午饭你包了。”我道。 “行,给你摆个九头宴。”乐庭大方地说。 “九头宴?就是本地盛传的那个特色菜?分别由九种不同的动物头做成的九道菜?”我问。 “是,不愧是太傅,这都知道了。”乐庭打趣道。 “你怎么也会打趣了?”我奇怪道,乐庭一向忠厚老成,怎的也能说出这话? “唉,这可就看错我了,在家在外,那必须得做成那样,不过私底下我可没那么无聊,你看我弟弟不就是那样一个玩世不恭的人吗?我们可是亲生的,怎么着也是相似的。”乐庭笑我道。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的确,乐轩活得更像自己本来的样子,而乐庭因为是长子,肩上所承担的是整个家族的重担,不得不让自己更早地成熟起来,更早地学会两面待人,更早地懂得如何与周围的一切人物打交道,可是,现在的他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亦或是人本来就是多面的? 乐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庄严厚重,简单的几个守卫站在门前,朝我们行了个军礼,家丁们在府内忙碌,转过几个拐角,穿过两个园门,乐庭直接把我带到了乐府后园。 “兄长!”乐轩喊道。他早已在后园的湖边摆好了简席。 “太傅毋嫌弃,家中一向如此简单。”乐庭解释道。 “你这样叫我太不习惯了,我要回去了。”我假装怒道。 乐庭忙拉住我,好言道:“好好好,我不这样叫了,铭弟请坐!” 我看他的样子,实在不知道他还能有如此讨好人的一面。 “铭兄,我与你应该同岁,但是家兄c王上都看重你,因此我便称你铭兄如何?”乐轩举起一盏酒道。 “无妨。”我回敬了一杯酒。 “铭兄,别看我兄长平日憨傻老实,其实跟我一样,花心思多着呢!早些年不知道挨了爹爹多少打才成如今这样”乐轩开始揭起乐庭的短来。 “你小子,要不是我护着你,你早不知道被父亲打成什么样了!”乐庭听到弟弟揭他的短,不禁反怒道。 我一看他俩这架势,赶忙岔开话题问道:“怎么不见乐伯伯?” “爹爹出去了,好像去了燕宁将军那里。”乐轩说。 燕宁?此事有趣。按说朝廷大将与地方势力是很少会主动来往的,这个节骨眼上,看来是放出去的那些言语起作用了。 “铭弟,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一些市井消息?”乐庭问我。 “哦?什么消息?我这些日子多待在宫里,并不知道外面有什么消息。”我茫然道。 “听说匈奴要打过来了。”乐轩故意压低声音说。 “小轩,别乱说,你忘了父亲怎么交代我们的吗?”乐庭斥责道,转而他又问我,“你怎么看?” “市井流言,乱心而已。”我随口回答。 “但有探报说匈奴这个冬天过得可不怎么好,这历来可是他们南下的征兆。”乐轩说着,瞥了眼乐庭,只见他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我等着我回答。 “既然如此,你们俩还不去军营好好练兵?还有空和我在这儿闲聊?”我笑着说。 乐庭一副觉得我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快地说:“我们推心置腹,冒着被父亲责骂的风险和你说这事儿,你怎么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我说的是实话啊!你们都能看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我故作茫然。 “可是辽东守备根本不足,怎么御敌?”乐庭有些急了。 “不是还有燕宁大将军吗?”我说。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燕宁是朝廷大将军,只奉朝廷号令,我们可不能抱那个希望,谁知道朝廷会不会让她出兵呢?”乐轩抓住机会道。 乐庭咳嗽了一声,“你在铭弟面前就不要班门弄斧了,他知道的可远比你多!”接着他又看向我。 “辽东尚有万余新军,只要守住北云关,还怕什么?”我淡淡地说。 “你也看到了,北云关那破关,怎么能守?”乐轩一脸嫌弃道。 “那就要看守将的本事了。”我倒了杯茶说。 “这次的守将的确至关重要。”乐庭看了看乐轩,又看了看我说。 “这都是未知的事情,你干嘛想得那么远?只是一些流言消息,看把你吓得,脾性都改了。”我嘲笑他道。 “我怕万一”乐庭还没说完,只见乐轩对他使了个眼色,乐庭立刻打住了。 “你们在聊什么?”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 乐庭c乐轩一起站起来,同声道:“母亲” 听到这话,我也赶忙起身,回头正看见一位身披裘袍的妇人,妆容清淡,但眉宇间不失威严。 “夫人恕罪,铭不知夫人至此,未及行礼。”我请罪道。 “刘铭是吗?”夫人问。 “正是在下。”我道。 “太傅光临,当是贵客,妾身王氏见过大人。”王夫人对我行了个礼。 “夫人不必客气,我是受乐庭相邀以朋友身份而来。”我解释道。 “即使如此,大人请自便,妾身就不打扰了。”王夫人说完就离开了。 “呼,好险。”乐轩长舒了口气。 “你先别高兴,晚上父亲回来了定会责问我们!”乐庭沉声道。 “那我要回营去,兄长你自己挨骂吧!”乐轩说着就要走。 乐庭一把拉住他,说:“铭弟还在呢!你走什么!” 我赶忙道:“我那里还有一群孩子,不如我就和乐轩一起走吧,免得那些孩子等不到我又要闹腾。” 乐庭不好拒绝,犹豫片刻只好放我们走。 回到住处,却见魏航正在指导孩子们练功。 “魏兄?今日怎么有空前来?”我好奇地问。魏航平日只会出入军营与王宫,除非公事,否则很少会去拜访其他人,这一点我倒是觉得更符合齐飞那样的人才对,奈何他是相国,辽东初建,平日里的走动是免不了的。 他朝一边努了努嘴,院子的边上,槿棠正在和一个面色黝黑的少年嘻笑着说着什么。 “他不是那日军营里那个少年吗?”我问。 “是啊,你猜的没错,还没等我绑着他出了军营,他就都招了。他叫荆焱,是荆家三子,因为不耐烦家中管教,又觉得自己功夫已成,就要出来闯荡。结果路上被骗了钱,还对那贼大打出手,这才被郡尉拿了送来充军”魏航开始滔滔不绝。 “所以,他是怕这样灰头土脸回去丢人,索性就想在你营里建功立业?”我打断他道。 “没错,没错。”魏航乐呵呵说着,显然他是很欣赏这个荆焱的。荆家出来的,又是公子,武艺自然不差,说不定还可能成为他帐下大将。 “你们在聊什么呢?”我走过去问。 槿棠见我过来,首先站了起来行礼。荆焱倒是气定神闲,眼中充满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我。 “魏航将军没有教过你见人要行礼的吗?”我故意严肃道。 荆焱没想到我变了脸色,愣了一下,犹豫着磨磨蹭蹭地也站了起来。 “荆家就是这样教你刺杀之术的?可真是丢尽了刺客世家的脸。”我微怒道,“谋刺之道,在于秘,隐而不发,处事泰然,表为常而心千虑,伺机而不妄动,行为而无差错,一旦发起,必出其不意,一击而中,使其再无还击之地,而后转身如常,如此方为刺客。你看看你,举止失礼,令人生疑,遇变而慌,令人心防,怎可配得上你荆家二字?” 荆焱被我一通斥责,呆立片刻,忽然猛地扑到在地,再拜道:“先生之言如九天巨雷,令焱心服口服,焱愿拜先生为师!” “罢了,你是有身份的人,我不便为你师,若是诚心求教,也只管来此便是。”我道,“槿棠,午饭准备的如何了?” 槿棠似是被我刚刚对荆焱的责骂震慑到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回道:“好,好了,我这就去准备。”说完一溜烟跑入厨房去了。 “嘿嘿,你这一出可演的不错。”魏航拍拍我的肩膀赞道。 “唉,你这么久才过来找我,想是必然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才想着让我瞧瞧,不过看样子似乎是匹野马。” “所以才来找你嘛!这小子在营里不少闹事,这才没办法,看你这里收了这么多孩子,多一个也不是事儿。”魏航笑嘻嘻地说。 “你这是什么话,我这儿什么时候成收养孩子的地方了?”我瞥了他一眼道,“他该是你营里的就是你营里的,少往我这儿丢。” 我话说得毫不留情,魏航也识趣地打住。荆焱已经同槿棠去了厨房,估计是看槿棠的手艺去了吧。 送魏航走时,我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荆焱神情,已不是来时那般轻佻,肩负使命的他,想要为自己正身他,已然在心中成长了一大截。想到这里,我回身对槿棠说:“准备一下,我明天要出趟远门,另外把景源的衣物也一并收拾在一起,他和我一起去。” 带着荆焱的消息,我和景源前往辽口。 景源在马车上看着他的包裹,怯怯地问:“先生是打算让我一直住在那里吗?” “嗯,你要去那里学习技艺,要好好表现啊!”我鼓励他道。我并没有注意到景源内心的变化,只当他是想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 “先生是不打算要景源了吗?”景源有些啜嚅。 我才觉得事情不对,忙说:“怎么会呢?你在那里只要想回来,和你的师傅说一声就能回来了,我们会一直在家等你的。” “看我不想离开你,离开槿棠兄长们。”景源哭着祈求道。 这孩子终究还是年纪太小,尽管曾经流落市井,但还是离不开人。我只好说道:“你不会离开我们的,你想回来看我们随时都可以,我们也会经常去看你的,你在那里学好技艺将来就能保护我,保护你的兄长们,难道你不想保护我们吗?” 从小流浪的孩子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也最渴望安全感,他知道保护一词的分量,他也能理解这一词对他,对他的兄长们意味着什么。 “想。”终于他吐出了这个字。 风萧萧兮易水寒,临近易水,寒风阵阵,肃杀的河岸不禁让人感叹当年的壮别。 过了易水,林木渐密,尽管还有残雪,但隐隐却露出葱郁的生机,其间还不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察者或还以为是松鼠等物。但这是荆家地盘,松枝琼雪之下必然暗藏杀机,稍有逾矩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来到荆家门前,递过名帖,很快就有人迎了出来。 “先生光临未及远迎,还望恕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道,看我点了点头,又恭敬地说:“老主人已经在正堂等候了。” 我跟着他步入正堂,上首一个身材魁梧却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正襟危坐,一双利眼直让人觉得能被它掏心挖肺。景源在我身后,看到这么个老头子,不禁抓住我的衣襟往后躲。 “太傅大人驾临,老夫失礼了。”老头子起身请罪道。 “前辈不必多礼,我今日来不为公,只有私而已,前辈再不必如此。”我谦道。 “不知你有何事需要老夫帮忙?”老头子坐下来问,颜色和缓了许多。 “晚辈主要有两件事,一件是贵府三公子的消息,”我看到老头子的白眉稍稍动了动,“一件是为这个孩子。” 我把景源推向前面,握着他肩膀的手能明显感觉到他在瑟瑟发抖。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安慰,希望能缓解他心中的恐惧。 “哈哈哈!”老头子突然朗声大笑起来,“这孩子有趣。” 我有些奇怪,老头子先前虽然也是一副威武相,但的确个性平易近人,今天一见我本以为他是碍于我的身份,不愿与官府有牵扯,这才故作严肃,使人心惧,但现在突然大笑,倒是让我始料未及。 看我皱着眉,老头子不等我开口,就来到我面前,要抓景源。 景源下意识地去躲,老头子好几次都明明抓住他却又被他挣脱了。 “好了,好了,我不抓你了。”老头子笑呵呵地收手,抬头对我说:“你看到了吧,我可没有在逗他,只用一般的擒拿,确实难以抓住他,这就是他有趣的地方,这孩子的骨骼难得一见,稀奇,真稀奇。” 老头子说着说着,看着景源的眼睛都快冒出金光了,我知道他是真的对景源非常感兴趣了。这下景源的着落应该没有问题了。 “你想让我把他收入荆家是吗?”老头子直接了当地问。 心思暴露我也不再遮掩,便应道。 “说说荆焱的消息吧。”老头子忽然换了话题。 “荆焱现在魏航将军麾下,愿为国建功立业。”我回答。 老头子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孩子我会亲自指导,荆焱那边就有劳你费心。”老头子缓缓道。 等人把景源安排下去,我对老头子说:“这孩子年纪小,尽管曾经流浪过,但心中一直缺少独立,也因此他的依赖性和独占欲都很强,无论杀伐决断,诡谲奇谋这都会是他的一道坎,还请前辈留意。” “有时候,你觉得不好的东西未必对他来说就是不好的,我会注意,但也全凭他意,能不能跨过你说的坎,没人能帮他,除了他自己。”老头子语气深沉地说。 回去前,我与景源好好道了别,他哭得稀里哗啦,但也没有强求跟我离开。说实话,如果他真的强求,我应该会心软的。可是他却没有,而这也让我隐隐有些担心,是否已经有什么在他内心变化了? 另外,此行让我隐隐担心的不只景源,在荆家,在它的后庭,我竟感到一股不安,似乎荆家中隐藏着巨大的具有威胁性的神秘力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运筹决算 旧徒为敌(上) 北荒的春天让人等得好苦,冰雪已经消融了许久,天气却依然暖和不起来。早在年后,关外冰雪完全消融前,我就已经受命重新开工建造石头城。现在,在这关外青山上,萧瑟的天空下,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江磊随我修习了大半个冬天,这时候已经基本可以帮我分担近半的工作了。小小年纪的他,坐在石块垒起来的高台上,有模有样地勾画着那些图纸,认真仔细地为工人们讲解每一处的要点,颇有一副工匠大家的气势。 而我呢?绒帐暖炉,淡茶简卷,惬意地半躺在榻上,只偶尔透过半掩的帐帘缝隙中瞥一眼外面的情况。这不是我故意要怠工,而是因为这可恶的寒冷天气,让我浑身难受,不得不才躲入这绒帐中避寒取暖。 王上知道我有这病,本不愿我来,但是工期实在不能再拖了,我也知道这事关重大,非是儿戏,这才坚持继续留在这里监工。 为了以防万一,准备与匈奴交战,我改变了原先的计划,不再继续修建王宫,而是先修建好下三层的军营,这样一来备战,二来可以把工程物料囤积在这里,即使有什么情况致使无法从关内输送物资,这里的工程也不会被迫中断。 心下默默地算了一算,匈奴那边也应该动起来了。我拿起枕边的那张黄帛,这是刚刚齐飞命人带给我的,据宋栩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匈奴各部落已经动作起来,正在朝单于庭集合。自我离开辽东到这关外,宋栩就再次跟随那位老探子去了匈奴,并不断地传回匈奴方面的情况。 如果我没有料错,既然匈奴左右贤王都朝单于庭集合,那么他们的目标必然就是雁门关。辽东虽然可以松一口气,但是一旦燕宁的铁骑被调走,辽东局势依旧危险。北边,不只有匈奴,还有乌桓c鲜卑这些同样觊觎边境的外族,无论他们哪一个,对于辽东来说都是大患。 天授九年四月中,匈奴各部会于单于庭。五月,并州边境出现匈奴轻骑,并大肆骚扰掠夺并州边境,雁门关告急。 五月二十九日,燕宁接令,率十二万铁骑前往雁门关,留三万铁骑在辽东,其余各部人马依旧各守地方。 六月末,匈奴主力急攻雁门关。史书记载,这一战,雁门关守军直战到最后一个人倒下。当燕宁赶到时,雁门关已是一片血海,连城墙也尽被鲜血染得紫黑,地上c墙上都是夹杂着血肉的尸体,有的身中数箭,有的被长枪钉在墙上,有的被刀剑砍得尽是豁口,有的则早已面目全非成为一滩肉泥。这便是雁门关血战。 幸而燕宁及时赶到,在地方守军的配合下,才把匈奴军撵出关内。 七月一日,燕宁击退匈奴,驻扎雁门关。 七月初,雁门关战报送至洛阳,武兴帝阅后大怒,即命白虎军前往雁门关协同燕宁军追击匈奴。 七月中,燕宁军与白虎军出雁门关,分兵两路,左右包抄单于庭。 八月,燕宁到达单于庭,却不见一个匈奴人,断定匈奴人早已转移,立即知会白虎军,并返回雁门关。 八月末,燕宁军回到雁门关,却不料雁门关再次遇袭,燕宁和白虎军留下的共五万人只余七千,雁门关再次沦为一片血狱。 九月,白虎军迟迟未返回雁门关,燕宁派出数路人马查探白虎军下落都没有结果。整个九月,北方边境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怖氛围,时不时出现的匈奴轻骑更是为此划下了一道重重的惊惧裂痕。 燕宁军闭关不出,沿境诸关隘纷纷效仿,坚守不出,汉军士气急剧下滑。直到九月末,关外一路人马带回消息,说在西路大漠发现大量疑似白虎军的尸体。这些尸体大多已成白骨,只是都还穿着汉军的甲胄。数万森森白骨堆积在一片血红的沙海中,那场面极其可怖。 燕宁亲率一小队人马,沿途隐匿踪迹,来到那片沙海,以确认消息。苍茫的天空中,烈日当空,阳光直刺得人睁不开眼,鹰鹫盘旋在这片赤黑的沙海上,不断地发出凄厉的长鸣。热浪滚滚,脚下升腾着一阵阵的腐臭,即使所有人都用湿布掩住了了口鼻,可是还是有人吐了出来。 滚烫的铁甲下,是湿热的白骨,表面布满了划痕c啄迹,血肉早已消弭在这焚烧的空气中,只留下斑斑的黑渍证明着他们曾经都是有血有肉的铮铮铁汉。 燕宁一颗热泪滑落,还未待滑下脸颊便已干涸。她的手上,黄金制作的白虎军大将令牌散发着耀眼的金光,曾经叱咤九州的白虎军,如今却葬身沙海,尸骨无全,该是多么可悲可叹又可幸。 风浪吹过,流沙簌簌地滑落,不断地掩埋着这沙海中的亡灵。那窸窣的声音,那阵风的呼啸,仿佛就是他们不甘的呐喊,那歇斯底里后弥留的呢喃。 战争无情,战场残酷,但这不意味着我大汉千万热血男儿畏战,匈奴坑杀我数万英杰,欺人太甚,此仇不报,如何慰藉这数万魂灵,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见九泉之下的烈烈忠魂? 十月,皇帝接到雁门关急报,知白虎军全军覆没,唯有留守雁门关的一营幸存。皇帝亲率百官于邙山设灵坛祭拜,并调回那一营白虎军。 我看着手中一封封齐飞转抄过来的密信:单于庭早在四月就已经开始朝北海转移。单于庭内留守着匈奴精锐,匈奴主力没有跟随单于庭一起转移,不知去向。单于庭到达北海后,大单于和左右贤王都没有出现过,单于庭目前由大祭司主持。单于庭内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人,但是这是宋栩的感觉,老密探并没有发觉,宋栩以防万一还是记录了下来。单于庭开始抓捕c驱逐汉人。老密探被抓,宋栩在老密探的保护下逃脱,目前寄住在北海边缘的一户匈奴人家,由于他有一半匈奴血统而未被驱逐。单于庭内汉人密探尽皆丧失,宋栩根据老密探的遗言搭上匈奴内部密探。匈奴将有大动作。 从四月以来的密信看,匈奴对这次南下出其主力却未出精锐,移其单于庭却驻军留守,那些让宋栩觉得奇怪的人,密探们纷纷被抓,这一系列怪异的表现所产生的巨大疑问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结合雁门关方面的动静,可以明确的是,汉军主力一直都没有和匈奴主力交战。白虎军那一战绝非匈奴主力所为,在匈奴军背后一定还有另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持着他们,而且这股力量或许十分不稳定,以至于匈奴军还需要分其精锐留守单于庭。 虽然不能确定匈奴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就目前的战事发展,匈奴军绝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而相对地,在白虎军覆没之后,汉军虽然处于弱势,可为了大汉颜面,为了边疆士气,我们必须需要一场胜利,皇帝陛下必定会继续出兵寻找匈奴主力决战,首当其冲调用的就应该是燕宁军。同时,至关重要的,燕宁军却绝不能有任何闪失,他们是北疆支柱,一旦倾倒,整个北方就会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所以如何抉择,如何作战,将关系到大汉存亡。 如果我没猜错,陛下必然会调玄武军前往雁门关换防,命燕宁出击匈奴,同时,陛下还一定会派一个人前往相助燕宁,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太常卿司马青云。 十月末,燕宁出兵沿北境巡狩匈奴轻骑,并打探匈奴主力下落。然而匈奴主力一直处于运动之中,难以确定其所在。 十一月初,北方渐冷,粮草物资告急,燕宁遂回守雁门关,按兵不动。 整个冬天,匈奴方面毫无动静,就连宋栩也再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让我十分不安。除了他的生死不明,还有就是他的最后一封密信仅有的七个字:匈奴将有大动作。可是到底是什么?如果按时间来看,很可能是指白虎军一役,也可能是指第二次雁门关血战。可我又总觉得不是。如今燕宁退守,再加上玄武军,一个稳扎稳打,绝不冒进,一个长于阵战,雁门关外的草原最利于其布阵坚守。如此,雁门关几乎牢不可破。那么,匈奴军的下一个目标就会是——幽州! 想到这里,我立刻传信给魏航,要他抓紧训练新军,一定要赶在明年春天能用得上。 天授十年初,石头城王宫已经初具规模,王上便移驾到了这里起居。我上《石头城赋》一篇以贺: 悠悠青城,载岁载工。殿台亭阁,赤柱流红。砖道木廊,车马轻风。银铃妙珠,翠玉雕栋。山承层檐,路转千回,走石阶而换日,步长桥而落霞。狐见而欲窃,雁过而忘返。停车而山水静,起驾而雷电鸣。袅袅炊烟起,杳杳火云烧。春无雪而檐飞瀑,夏无阳而水携风;秋高气爽,冬暖融凉。婉抚雪兮吹白羽,追流琼兮踏碎玉。四时变幻,层无定疆。军在下而王凌上,民散而有边墙。前营后帐,有屋有房。居天宫,揽天阁,踏云桥,垂首而知天下,安坐而化万方。 惜洛都依山傍河,坐平原而难望九州。虽城郭千里,户籍万家,商户繁荣,然只可诸侯来朝,而不能进战退守。悲长安八关金城,沃野遍布,进可威山东,退可震中原,却遭蛮族所破,几经战火。无论襟山带湖,披关御野,唯兵强将广可安天下,唯文贤武德可治万民。 城起坚石,赖众工齐力;宫矗青云,依子墨匠才。旌旗飘舞以迎王驾,众臣俯首以贺宫成。 然而,这个新年已然不似去年一般热闹。尽管大家表面上仍旧喜笑颜开,但是无形中一种充满危险气息的紧张氛围早已笼罩辽东,每个人心中多少都有些担惊受怕,无不慌张地等待着匈奴军的出现。 年后不久,新的军报传来,但是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封军报不是关于匈奴的,而是乌桓c鲜卑等辽东以北的外族正在集结,似乎有南下迹象。 这与我当初的设想一致,匈奴果然联合了这些外族准备南下攻幽。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一战竟拖了快一年,匈奴在雁门关滞留的时间太长了,这并不像是他们一贯的游击战术。并且,匈奴主力现在到底在哪儿无人知晓,这是我最担心,最无法把握的变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运筹决算 旧徒为敌(中) 天授十年四月,匈奴主力出现在幽州北境,一路如风暴肆虐般扫荡,直奔辽东。 五月的北云关,空气中还夹杂着瑟瑟寒意,关外十数里就是匈奴联军,青葱的茫茫草原上尽是匈奴营帐。 “来得好快!”魏航看着绵延一片的营帐喊道。 “我们依计行事,大家各自去准备吧。”我说。早在雁门开战前,我就已经传授给魏航一套阵战图让他抓紧训练新兵,面对数倍于我们的匈奴联军,只有靠阵战才能消耗他们。当然,我们是没有援军的,要想打赢这一战,还必须要出奇制胜。 此时此刻,北云关内有燕宁留下的三万铁骑,新军的一万步兵和一万弓箭手以及从辽东境内征调的数千轻骑。王上命魏航统领全军,让我领参军,齐飞领监军,全力抗敌。而在关外的石头城里,魏航把剩下的近万新军全部调去守备了,由乐猛老将军亲自统领指挥。而乐猛老将军的出马,使我知道这时候辽东内外已然凝结一心了。 三日后,两军对峙于北云关下。我站在关上,命人挥动令旗。鼓声随令旗的挥舞而响起,大军开动,由魏航率领燕宁的两万铁骑为前锋,齐飞带新军的一万步兵和一万弓箭手随后,乐庭和乐轩指挥轻骑散于两翼。 匈奴军见我军踏步而来,立即发起冲锋,企图凭着目前远距离的有力冲锋来突击我军阵势。不过他们毕竟是蛮族,岂知兵法。 我眼看着匈奴军迅速逼近军阵,心里计算着弓箭手的射程,等到匈奴军第一个人奔入射程,我一声令下,鼓声震耳欲聋,霎那间万箭齐发,直让匈奴前锋损失殆尽。但是他们并没有丝毫减速,在第三波箭雨到来前,匈奴前锋已经与铁骑接触。而就在这一刻,魏航一马当先迎上匈奴第一骑,一剑封喉。 铁骑与匈奴骑兵混战在一起,喊杀声响彻整个战场。我继续下达命令,令旗不断地挥舞,战鼓如同雷鸣。乐庭和乐轩率两翼轻骑将混战在一起的两军骑兵包围,轻骑游走在战场边缘,见到有脱离战场的敌人便即射杀。齐飞立于关前的步弓合阵中,作为关前最后一道城墙。 这一战从日中杀到日落,两军几乎力竭。战场里血尸纵横,大部分已被马蹄踏成了模糊的肉泥,鲜血四溢,直漫到关下。匈奴四万轻骑只剩一千,魏航的铁骑也不过数百人了。 正在这时,一队匈奴骑兵杀来,我忙下令收兵,魏航的铁骑在乐庭和乐轩的轻骑护卫下退入齐飞的阵中。匈奴军也见好就收,全部退回二十里外的大营中了。 见匈奴军退走,我军立刻欢呼起来,我瘫坐在关上,这一战几乎让我精疲力竭,尽管鼓声已停,但耳中依然嗡嗡不已。齐飞,魏航,乐庭,乐轩回到关上,大呼胜利。魏航更是痛快连连,乐庭,乐轩虽然疲惫,但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毕竟是第一次率军参加这样的大战。 “铭弟,你这一战当为首功。”齐飞赞叹道。 我还有些失神,齐飞突然向我赞贺让我有些慌乱,忙说:“哎,齐兄,你别折煞我了,我可不敢当,你们和众将士浴血拼杀,我在这关头上不过动动嘴皮子,怎么能与你们相比?” “若不是你布阵指挥,我们怎么能胜?你不居首功,谁敢居?”魏航大咧咧道。 “是啊,是啊。”乐庭,乐轩也和道。 我笑笑,实在是因为太累而没有精力与他们争辩了。最后出现的那一队匈奴骑兵让我耿耿于怀,尤其是那一马当先的匈奴将领身后,那个披着黑袍的身影,让我既有些熟悉又隐隐害怕。 “你们既然还有精力,就快去准备下一步的计划吧。”我道。 要想在匈奴联军面前既能保住自己的战力,又能迫使他们退兵,那么只有两招,要么擒贼先擒王;要么使离间计,游说各部落联军,使其分崩离析。当然,这少不了要软硬兼施,但是考虑到我军兵力,所以只能出下策,使一些di pi战法。 当晚,魏航带着一队白天留守在关内休整的轻骑,摸黑潜入关外的黑夜中。约摸一刻多,只听匈奴营地嘈乱起来。就在这时,石头城上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一条火龙沿山路蜿蜒而下,直冲向匈奴大营。 匈奴军只觉得自己笼罩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营地内外都是心惊胆颤的叫喊声,不知敌人从何而来,也不知到底是哪里乱了起来。 营地中心,一群人已经护着大单于出了大帐准备朝后营退去。而那里,魏航早已趁乱躲在了粮草之中,只要擒住了大单于,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但是,凡事如果一帆风顺,那么这个天下也太过无趣了,容易达成的永远不会是决定性的事件,这次也不例外。就在大单于转头往后营走的时候,一个黑袍人拦住了他,并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大单于一听,脸色数变,忙命左贤王稳住营内,右贤王出击抵住营前来敌,自己则仍留在中军大帐,传命各部落首领前来会面。 从石头山上飞下来的火龙在刚刚摆好迎敌姿势的右贤王轻骑面前突然转了个弯,一队盾甲兵迎面对立在前,其后的人纷纷回转回山。不一刻,这条火龙便窜回上了石头山。 右贤王没有得到出击命令,看着眼前队容整齐的盾甲兵,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回去了。心中不禁感叹中原甲兵的阵容士气,不像自己手下的这些散骑游勇,一切只为自己,一旦不敌,必然败走。 魏航等了许久,眼看石头城的疑军回转,自己这边也没见到大单于的影子,知道此计已败,只好先潜离这里再说。当然,他也不会就这样白来一趟,临走之际,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营前,只几个火把,便将这后营粮草付之一炬。 等到魏航回来回报,我大概确定了两点:第一,这一次,这把大火最轻也已经打击了匈奴联军的军心;第二,这次的匈奴军绝非往前,从雁门关开始,这次的匈奴军中一定有高人相助,否则,就凭匈奴人那只贪眼前之利的心性,面对大军冲击,又怎么会不四散溃逃?散骑游勇最大弱点就是不够团结,他们最大也就是依附部落的小团体甚至个人,大难临头若是不各自飞才见怪。 第二晚,依旧如此,只是匈奴军已经临危不乱,列兵于营前,静待我军。当然,石头城的新兵还不足以与他们作战,摆摆样子尚可,我们可是都珍惜得很,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一兵一卒都是心血,怎么能轻易犯险? 但这也都在意料之内,就在石头城的疑军冲下山的时候,我已经命关内的一万铁骑衔枚裹蹄轻出,直奔石头城而去。这时,匈奴军的注意全在那每个人都高举火把的疑军上,冲天的火光完全遮蔽了其后的大军,几乎无人能够察觉。 所以,当第三晚匈奴军仍陈兵在营前的时候,从石头城冲下来的铁骑直接就冲入了毫无有力防备的匈奴军大营。而早已掩藏在营地两侧的魏航和齐飞,各率五千步弓兵士,一起杀出,四处纵起火来。 这一战,匈奴前军尽失,中军大毁,营地已成焦土,更不用说粮草了,空气中早已满是混合着羊毛和焦粮以及嫩草的怪味。 原本以为这一次能击溃匈奴军,但是我还是有些小看了那个人。匈奴左贤王不知为何竟留在了后营,因此这次冲击对于左贤王几乎算是毫发无损。 “据我观察,匈奴似乎是把其他部族的联军放在了前营,主力都安排在了中营和后营,这次要不是右贤王在营前护营,恐怕很难伤到匈奴主力。”齐飞摘下满是焦尘的头盔,在墙上磕了磕。 “是我轻敌了,只见到右贤王在营前就以为左贤王起码会在中营保护大单于,没想到中营竟几乎是座空营,只有右贤王的余部守卫。我的错,我的错”我低垂着眉眼责备自己道。 “错什么?咱已经让匈奴军吃了个大亏,剩下那点儿人我魏航包了。”魏航拍着胸脯道,却没防备地一阵焦灰从他的铠甲上喷出,把我们都呛了个正着。 齐飞咳嗽着埋怨他,我也给呛出了眼泪,竟突然感觉心中没有那么沉重了。 接下来,匈奴的后备粮草到了营中,匈奴军后营变前营,就驻扎在那片焦土之后。 “为什么他们还不退军?粮草不够,军心不稳,若是我,早就打道回府了。”魏航看着远处炊烟袅袅的匈奴大营不满道。 “没有军令你敢擅自退军吗?”我轻佻地问。 魏航语塞。 “我军如今已经很疲惫了,关内守军也已经不能再发起一场进攻了。如果这时候匈奴来犯,我们就只有据关死守而已了。”齐飞凝重道。 “不会,不会,你想多了。”魏航摆手道。 “哦,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你是没看到那片焦土,什么都有,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马匹很难在上面行走,更别说奔跑了,而且那里面还有不少焦尸,这两天也该发臭了,那味道马才不去靠近呢,人更不会去遭那罪受了。” 一片焦土,遍布焦尸,满目疮痍的草原,上埋葬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却只为了那一个人或几个人的利欲熏心。谁说草木无情,若是无情又怎会在这片鲜血染遍的大地上肆意生长?它们不仅掩埋了有血有肉的尸身,让其回归大地,更掩藏了血腥残忍的战争痕迹,抚上了那些绝望的眼睛,消弭了曾震耳发聩的不甘怒吼。它们吸收滚烫的血泪,开出普通却璀璨的花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祭奠逝去的人们,直到历史将这些人遗忘,它们也不会忘却。 将近六月,花已谢而人还在,战争仍在继续,更多的人不断倒下,紧接着又一批人倒下,不知何时或许就轮到了我。 手中还握着能决定胜利的最后一筹,但是时机却迟迟不到,我们已经不能再坚守了。 “禀报参军,路已打通。”一个军士来到我面前禀报,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匈奴围关后,只全力攻关,并不去袭扰石头城。要知道石头城内还有近万新军,面对现在疲惫的匈奴军,他们已经足够一战了。所以,我命人悄悄打通了北云关与石头城之间的小道,那是我监工石头城时无意中发现的,从山后能到北云关的关山上,不过我只是设想了一下,最多也就是命人在闲暇之余去探了探路。而现在,这条路已经打通,虽然难以通过大军,但是传递消息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让魏航带着乐轩和其他几名精锐将领,携我给王上的密信前往石头城准备下一步行动。 “你在石头城除了新军,还有别的秘策吗?”歇息时,一旁的乐庭问我。不得不说,尽管乐庭看上去憨厚,可是他绝不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他能察觉到那些细微的隐藏在深处的东西,只是讷于言语。 “嗯,除了新兵,还有我封在山后没有用完的开山hu一 yà一,以及我和江磊用石头城余下的木料试着制造的一架穿云弩和两台投石车。”我说着,便已发现乐庭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你怎么不早说?”乐庭兴奋道。 “穿云弩和投石车都不稳定,我怕出问题,这也是迫不得已我才用它们,hu一 yà一威力太大,并不好用。”我说。 “那你具体打算如何?”乐庭继续问。 “我已经在给王上的信中写明了,只要按那方法,请你父亲出山,破匈奴军就在明天。”自魏航离开已有三日,该准备的应该都已经备齐了吧。 这一夜,石头城内骚动不已,夜半时分,石头城城门大开,无数暗影的涌出。等到天刚擦亮,昏暗中匈奴前哨一个惊呼响彻天际。在他们营前,盾甲军列阵,两台投石车正隆隆作响,而与营门正对的,盾甲军让出一人通路的,是一辆穿云弩,已经搭箭紧弦,只待命令。 而与那声惊呼同时的,便是乐猛一锤战鼓下去的轰鸣。 面对我军出其不意的火攻,再加上乐猛老将军老练的指挥,不出所料地,匈奴军一片混乱,新军趁势掩杀,追击数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运筹决算 旧徒为敌(下) 匈奴单于带着余部狂奔数里,眼看逃出战场,回头往前看去,却是一座大营挡住了去路。心中不禁叫苦。 我看着营外不远处那队匈奴骑兵,嘴角竟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 “大单于,前面有座敌营!”匈奴单于身边的亲信警告他道。 “我看到了!”单于有些烦躁,“绕过去!” “单于,那营中好像没人!”另一名亲信提醒道。 单于定睛一看,那营中的确不见一个人影,只有迎面的大帐外坐着一个人,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小将。 “派去召集其他部落的人呢?”单于问。 “都已经去了。”一人回答。 “好,随我进去看看。”单于说。 “大单于,汉人狡诈,小心有埋伏!”单于身边一直沉默的黑袍人说。 “放心,那座营还困不住我们!是不是啊,兄弟们?”单于大声问道,不仅毫无畏惧,反而流露出轻蔑之气。 “是!”众人异口同声地高喊道,立时士气大振。 一队人马直奔入大营,果真无一人阻挡,一眨眼便立马于大帐前。 “大汉辽东国太傅,参军,辽东王特使拜见匈奴大单于!”面前那个坐于大帐外的青年起身高声喊道,并对单于行礼。 单于愣了一瞬,犹疑道:“辽东王特使?你有何事!”不等说完,忽而恍然大悟一般,接着道,“莫不是要投降不成?” 众人发出一阵大笑。 “我王有一卷国书想让大单于看看,如果大单于有意,可与我大汉和亲,永结同好。”青年说着,从身后的桌案上捧起一卷帛书。 单于看着和亲帛书,稍稍有些心动,不仅是互通贸易,更是上面提到愿在今年额外ti g一ng粮食c牛羊以帮助匈奴度过灾年,这些是现下匈奴最缺的东西。 大单于看着帛书,又抬头看着那个青年,眉目清秀,身体瘦削,八成不是北方汉人,但眼中不禁毫无惧色,反倒气定神闲地再等自己的答复。而他身后那个年轻将军,模样虽然有些稚嫩,但是神情却坚毅无比,仿佛如一石柱,立于青年之后便是其稳稳的支柱。 “大单于,这营帐里有酒肉!”一个人凑到单于耳边轻声说。 “把他俩绑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大家吃饱喝足,明日一口气回单于庭!”单于忽然翻脸说。 我和乐轩被分别关押起来。我被单独绑在一个小营帐里,而营帐外火光通明,人声鼎沸,似乎完全忘记了不久前他们还在拼命奔逃。 却说我还在北云关时,每战尽管疲惫,但我还是让军士们搜索活口,希望能从这些匈奴俘虏身上或许些许情报。然而,对于我最关心的问题:黑袍人是谁?却几乎无人知晓其来历,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其是大单于身边的谋士,仅此而已。不过幸而黄天不负,在决战的前一天,我得到了一个消息,黑袍人是在雁门关之后才出现在大单于身边的。尽管这个消息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是我心里多少已经有了一个dá àn。有些时候,冥冥中自有注定,那些曾经相遇过的人或事物终有一天会再次见到,他们的气息不是能够轻易改变的,一旦熟悉,即使相隔千里,也能感受得到,而在这里,我感受到的熟悉气息,那熟悉的身影,不仅仅是心驰神往,而是的的确确实在的,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所以我来到了这里,设计了这座大营,备好了酒肉,不知是否能从众多的迷惑中解救那沉溺的人。 嘈杂当中,我有些昏昏欲睡,这些天太过沉重了,使我精疲力尽,这时候虽在敌营,但尚无性命之虞,我高悬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于是整个人便虚弱下来。 正欲睡着,隐约听到营外有异动,但如何也应该与我无关,索性连眼皮都不愿抬起。可下一瞬,一个声音传来,让我猛然惊醒。 “先生!”一人进入营帐悄声喊道。 如此熟悉的声音,仿佛隔世一般,癔症了半晌我才定睛去看那人。一身黑袍,个子与我相仿,兜帽的阴影下无法看清他的脸。 “杨蓟?”我试探着问了一声。 那人走近我,蹲下身子时顺手掀开了兜帽,一张青涩而又透着些许成熟气息的脸庞呈现在我面前。 “先生,我帮你松绑。”杨蓟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和大单于在一起?”我问。 “说来话长,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帮先生离开这里。”他说着已经帮我解开了所有绳索。 “不行,你先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帮助匈奴人?” “先生,这里实在不宜说话,我们先离开吧。”他并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拉着我往外走去。 “等等,如果出了这里,万一被发现了,那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我甩开他道。 他苦笑,“先生又何必还为我着想呢?我已经是一个罪不可赦的人了。” “不,我不相信你会心甘情愿地做出这些事,这里面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我温婉地问道。 他低着头,不愿看我。我已八成确定了他的dá àn。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会受制于人?”我虽心中急切,但言语上还是尽力显得平和,我不想责备他,也没有用,我只想知道这两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在我等得耐心即将消磨殆尽的时候,杨蓟突然咬了咬牙,一把把我拉出了营帐,“先生,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你必须到右贤王那里去,右贤王会保护你的安全,他是不愿和大汉为敌的。” 杨蓟戴着兜帽,一路牵着我往前营走去。原来匈奴单于把右贤王安排在了前营以防我军袭击,看来多半是想弃了右贤王吧。一路上尽管有不少匈奴人看到我们,但是杨蓟这黑袍的身份让他们视若无睹。 杨蓟并没有把我直接领入右贤王的地盘,而是把我带入了前营边缘的一个营帐。 “先生,你从这里之前过去右贤王那边即可,右贤王会好好招待你的。另外,和你一起的那个年轻将军不知被大单于关在哪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大单于今晚一直都在大帐没有出来,不知在和左贤王商议什么。总之,您尽快离开这里吧。”说完他就要走。 “你还要回去吗?你应该知道匈奴已无翻身之地了。”我最后挽留道。 “还有一些事没有完成,先生以后都会知道的。”他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大漠孤烟 魂归蓝翎(一) 前营一座小帐内,我坐于右贤王下首。这个方面宽容,兽皮狼齿饰身的中年人,与我想象中右贤王粗犷的样子几无二致。 “贵使辛劳,委屈您了。”右贤王赔罪道,说完一碗酒便已下肚。 “右贤王如此招待,已让我受宠若惊,还应谢过才是。”我回敬道。 “如今我族已溃,断难再与中原对敌,为我族生计,还要劳烦贵使。”右贤王请道。 “右贤王客气,我大汉向来以仁德待天下,两族交战也实非我愿,若能止干戈亦是一大幸事。”我道。 “现大单于已逃出贵军的包围圈,一旦回到单于庭便可率留守单于庭的匈奴精锐再战,如此,我匈奴一族怕要亡族了。我当速速派人护送你回去,以求援军。”右贤王皱眉沉声道。 “哎,不必,我既孤身前来,自有计策,右贤王不必担心,只需按我计策行事,既可让大单于回不到单于庭,又能让右贤王您荣登单于宝座。”我轻笑道。 听到“荣登宝座”四个字,右贤王先是一愣,接着竟两眼放光一般问我:“此话当真?” “右贤王为两族计,劳苦功高,不做大单于岂不让两族人民寒心?” “是,贵使说得有道理。哈哈。” “对了,大单于可将营中酒肉分食与你部吗?”我问。 “没有。不过前营本有一些,但也被大单于要去了。怎么?”右贤王有些不解。 “那你们现在所食酒肉来自何处?”我接着问。 “弟兄们私藏了一些,还有就是本部剩下的余粮。” “那些酒肉都被下了药”我还没说完,右贤王猛地做起来,连带着将桌案都掀翻了,怒道:“什么!” 我赶紧安抚他:“右贤王莫慌,不是毒药”我示意他帐外听到动静已持刀闯进来的几名亲卫。 右贤王摆了摆手让他们退出去。 “只是小剂量的麻药,让人睡得久一些。”我小声说。 “这是何意?” 我拿出两枚药丸,自己服了一粒,将另一粒给了右贤王。他在刚刚起身的那一刻已显出下盘不稳之势,我便已知他吃喝了那些酒肉。 “这是解药。你服后到夜深时分叫起你的亲信,悄悄收拾行装,天亮前我们要离开这里,切不可让他人知晓!”我说。 右贤王点了点头,犹疑了一下,还是吃下了那粒药丸。 天亮之前,右贤王带领他的亲信与我一同潜出了这座大营。黑暗中,忽有人小声惊问道:“这是什么?” 脚下的确踩到了湿软的东西,我知道那是什么。“嘘,别出声。”我警告他们。 “这,这好像是火油!”不知谁似乎故意去闻了闻,差点惊呼起来。 我用手肘顶了顶右贤王,他随即压着声喝道:“谁再出声我把谁的舌头割下来!” 启明星当空之时,我们已经距离大营有两里了。 “谁!”不远处突然发出一个警惕的声音。 “是我!刘铭!”我压着声喊道,希望他能听到。 “刘铭?快过来!”那声音催促道。 缓坡下,魏航和一支小队伏在那里。见到我身后竟跟着匈奴人,差点一箭将他们射杀,还好我及时阻止了他们。 “这位右贤王有心与大汉和好,特率其部来投。”我解释道。 魏航点头。 “那边准备的应该差不多了吧?”我问。 “我们这边都好了,你那边呢?乐轩呢?”魏航问。 “乐轩?他没回来吗?”我吃惊道。 “没啊。难道你们没在一起?”魏航说着,朝匈奴人里仔细看去。 “没有,我们被分开了,我还以为他早就逃出来了!”我大感不妙。 “这下该怎么办?”魏航急道。 “我和他说过,若是被分开就各自行动,于这里汇合。如今看来怕是他还没逃出来。”我心里快速地思索着该怎么办。 “时辰快到了!”魏航提醒道。 “别急,现在要想阻止行动也已经来不及了。”我有些烦躁,“罢了,走一步算一步,现在也只能看乐轩造化了。” 魏航看我已经放弃,有些不悦,但这次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容他再做什么了。 “准备!”他朝身后的小队喊道。 “右贤王,接下来还希望您和您的部下回避。”我对右贤王说。 “怎么了?”右贤王疑惑。 “不想让您看到接下来的惨状。”我说。 “我匈奴人天生血性,有何看不得!”右贤王斩钉截铁道。 我摇了摇头,带他们走上了一座小丘。 当天空变为深蓝色时,我觉得时间已经到了。 缓坡上,魏航带人往大营摸去。转眼一队人横作一排,各个搭弓,一人持火迅速点燃了箭头上包裹的油布。下一瞬,数十只火箭发射。那些箭并没有射向大营,而是落在了营外,落在了我们曾踩过的洒满火油的干草上。那些干草在大营外围了一圈,火箭一落上,一条火蛇卷地而起,眨眼间就包围了大营。 紧接着,火光照射中,大营的周围,数千大汉铁骑已经列好。每人各自搭上火箭,朝营中射去。 大营中皆是酒肉渍,遇火即燃,不一会儿就断断续续传出各不相同的惨叫声。 魏航带着小队回到我身边,脸色有些难看。 “你也不必如此颓唐,早在搭建这座大营之时,我就已经准备好了生路并且告诉了乐轩,再不济,只要他能躲入那里,断然平安。”我安慰他道。 魏航一听我说还有生路,大喜,“你怎么不早说!” “刚刚心下着急,这才没有言语。”我笑道。 “唉,可惜了那些上等烈酒!”魏航转而又颓道。 “这次立了功,朝廷定有重赏,王上从不小气,没有赏赐必然分给众臣,你想要好酒,还不容易?”我笑他。 火圈中,不时有人冲出,但是这些人的衣物上多有酒渍c油渍,穿过火圈后身上都着了起来,一个个片刻都成了火人,不停地痛苦呼喊着在地上打滚,又将原地的草烧了起来。 周围的铁骑本不想浪费箭矢,但怕火势蔓延,只好将他们一一射杀。 右贤王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地抹了把脸,他身后的匈奴人有些扭过了头,有些眼中冒出了恨意,有些干脆背对着坐倒在地上掩面默泣。 忽地,我看到铁骑竟有一部分朝火圈后集结。我们看不到那边的情况,但一定是出事了。我让魏航去看看,魏航却不愿,并朝我身后使了几个眼色。我知道他怕一旦他离开,那些匈奴人翻脸将我杀害。 我倒是不怕,不是我相信右贤王,而是杀了我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且不说现在已成定局,只当杀了我以泄愤,那么右贤王就不要再想与大汉结好,而就凭着火圈外的数千铁骑,不等他们回到草原,恐怕就已经被屠杀掉了。为部族着想,右贤王也不会这么傻,而他的手下,除了憎恨,又能如何?杀了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面前的大火就是一个例子,面对我,他们心中更多的应该是惧恨才对。 就在这时,一铁骑突然朝我们的方向飞驰过来。 “秉太傅,有一小队匈奴人突围了!燕婷将军正带人去追。”那铁骑立马于前报告道。 “好,既然这样,魏航你就去接手剩下围营的人马,切不可再让人突围!”我命令道。 魏航领命,将自己的小队留下护卫,便独自和那一铁骑回去了。 又是一片焦土,脚踩上去竟没有一点真实感,只是那刺鼻的烟味儿提醒着我这是多么地现实,多么地残酷。 我连下两道军令:搜寻活口,交由右贤王处置;搜寻乐轩和黑袍人。我则带着魏航来到大帐边缘。 此时原本白净的大帐早已化作焦灰,留下的只有几根烧黑裂开骨架和数处塌毁的木台。那些劈开的骨架孤零零或挺或斜地立在木台上,顶尖直指天空,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我命人将脚边塌落下来堆在一起的碎木移开,一块石板露了出来。移开石板,底下竟是一个大洞! 我喊了几声,没人回应。魏航直接跳了下去,却是真的无人。 我赶紧询问身边的兵士是否搜索到了乐轩,得到的dá àn令我不安。由于不少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因此无法断定这些人的身份,仅凭残余衣物,也没有发现乐轩踪迹。再问黑袍人,回答亦是如此。 “这,这该如何与乐老将军交代啊?”魏航愁道。 “如实与他老人家说便是。乐老将军沙场老将,对战死沙场c马革裹尸早已司空见惯,对自己怕也早有准备,他即让二子从军,也一定想过这一天,放心吧,乐老将军不会为难你的。” “燕婷将军呢?”我问。 “将军还未回来。”身边的兵士回道。 “嗯,她一回来就让她立刻来见我。另外,派人回北云关,让他们带人来此处理,再带上数十日干粮用作你们的补给。命所有人收拾好行装,随时准备出发。”我下达着命令。 “还有什么事吗?”魏航听我的命令,有些不解。等到燕婷回来,这一战不就已经彻底结束了吗?为何我话中的意思却是还要出兵呢? “和谈的事还未成,我与右贤王有约在身,要去一趟匈奴单于庭。”我说。 “好,那我这就收拾。”魏航没有继续追问或阻止,这让我心里有些奇怪。 “不,你要留下。” “为什么?” “你是辽东大将军,岂能轻易离开?辽东军事全系于你一身,你若随我走了,谁来领军?” “不是还有齐飞” “他是相国,你以为战后他能清闲吗?辽东人心c军资耗费c官宦富豪都需上下打点,怎还有精力分心?你现在应速回去与他一同料理后事才是。” 魏航埋头,只得与我行礼告别。还未走出两步,又回头犹豫道:“那你这一路” “你放心,有燕婷在,不久我就会与燕宁大将军汇合的。”我轻松道。 燕婷回来时,带回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她没能追上那一小队匈奴人。匈奴人是轻骑,而燕婷的人马都穿铁甲,速度远远不及。尽管燕婷及时下令弃甲,但还是没能追上。 一旁的右贤王听到,欲言又止。我明白他想说什么,万一那一队人中有大单于,那么一旦他回到单于庭,就可以率领留守精锐再战,到时必然战火重燃,两族兵祸将无穷无止。 我立即命燕婷出发,全速朝单于庭而去。同时让她去信给燕宁,请她出兵会猎单于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大漠孤烟 魂归蓝翎(二) 天授十年七月,我与右贤王极其数名亲卫潜入了左单于庭。 这是一片靠近北海的水草丰茂之地,沿岸周围有一些帐房,时不时地有人进出。现虽是酷夏,却阵阵北风呼啸,不禁令人发寒。 日落西山前,我们来到一处较偏僻的帐房前,右贤王命人打门。 吱呀一声,简陋的木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眼睛从里向外探望,只是那双眼睛的位置却只到右贤王的胸口上下。 “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传出,尽管说的是匈奴语,我有些听不懂,但那声音却让我一怔,鬼使神差地立刻凑上前去。 我看向那门缝,里面那双眼睛也注意到了我。两人皆愣在那里。 “铭兄长!”宋栩难以置信地喊道。 “小栩!”我搂住了他。两人几乎相拥而泣。 这是,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似乎是在问宋栩出了什么事。 宋栩用匈奴语回答着,并让我们进了屋。 屋内十分简陋,帐顶还有破洞,但墙上和桌案上的一些饰品,尽管不知已被尘封了多久,却隐隐还显露着它们当年的荣华。最里面的床榻上,一位老妇人坐起了身子。只见她双手平举,向前探摸着,很明显,这位老妇人是看不见的。 宋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妇人身边,把她扶正,并坐在他身边说着什么。右贤王的亲卫找来几张小垫子,我也趁机向右贤王介绍宋栩。 老人听完宋栩的话,向我这边点了点头。转而不知又对宋栩说了什么,宋栩便将她扶出了帐房。 右贤王对一名亲卫使了个眼色,那名亲卫就要跟出去。还没走到门口,宋栩便进来了,“你们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你们放心,奶奶只是去换些食物,不会暴露你们的。”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我问。按理说水草丰茂之地,应该是匈奴人的聚居地,而右贤王也说这里是左单于庭,合该是个人口密集地,但怎么看好像都不是如此。帐房虽多,却没有几个人来往,出入多是妇孺老幼,给人一派死气沉沉的感觉。 右贤王一开始也发现了异样,这才让我们潜入这里,想要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曾所见的繁华热闹的左单于庭绝不是这个样子!右贤王让亲卫回来,他已经知道宋栩是我方的密探,既然他这么说,就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兄长可曾收到我的密信?”宋栩问。 “收到了。” “可知我说单于庭有异样?” “知道。” “单于庭中来了一批怪人,能控制人的心智,我们的密探就是被他们控制了这才让几乎所有人被捕。”宋栩垂头丧气地说。 “怪人?”我惊疑,能够控制人心的怪人,这听上去令人发怵。 “是,其他人好像都看不出来,但我就是觉得他们不一样,我也曾问过一些人,似乎只有小孩子有这种感觉,大人们都没有。”他皱着眉头说。 我微微沉思着。右贤王接着问:“他们是谁的人?” “我不知道,但一定是帮着匈奴的。只是我不明白,他们好像也控制了一部分匈奴人。” “什么人?”右贤王追问。 “是一些显贵,我不认识,但好像都还挺有权有势c还有钱的。” “可恶!”右贤王忽然猛一捶腿。 “怎么?你知道这些人?”我问。 “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大单于的后援。当初说要南下时,大家都是不同意的,多数人主张请和,让汉廷给予援助,但大单于却说他们有绝对的把握能打败汉军,而且不需要各族精锐。雁门关一战给了我们很大信心,各部这才同意出兵。”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雁门关一战匈奴并为出兵?”我不可思议地问。 “因为各部不愿出兵,本来以为大单于会用强,却没想到大单于自己带着单于庭的精锐去了。不仅打下了雁门关,后来还消灭了号称汉廷最强的白虎军。”右贤王说着,没察觉地语气中露出了一丝骄傲。 “这么说,白虎军不是你们消灭的,而是你们的后援?”我推测道。 “我猜是这样。大单于的精锐虽然在匈奴数一数二,但是攻打关隘绝不是我们所长,而且面对铁骑兵,我们也占不得优势,所以我想一定是大单于的后援做的。” 我把这些和之前齐飞转送给我的密信联系起来,长久以来沉闷在心中的疑惑顿时消去了大半。 “还有什么情报吗?”我问宋栩。 他摇了摇头,“哦,我得去看看奶奶。她最近身体不太好。”说完就跑出去了。 “右贤王知道这后援是什么人吗?”我转向右贤王。 “不知道,我们其实没有见过这些人,或者说我们没有察觉到他们,在我们离开单于庭之后才得知他们已经在单于庭内了。大单于之所以留下匈奴精锐,一是保存实力,二是想留了一手,以防万一。” “可那些人不是可以控制人心吗?留守的精锐完全有可能被控制不是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右贤王耸了耸肩。 这时,宋栩搀着老人回来了。老人手里多出了一个包裹。 “这是奶奶换的食物,虽然比不上辽东,但是在这里已经不错了。”宋栩递过包裹说。 老人坐回了床上,宋栩把食物装在盘子里,一名亲卫搬来了一张桌子,让宋栩把食物都摆了上去。有一些散肉和不多的烙饼。 “奶奶不方便买酒,所以”宋栩小声说。 “没事,已经很不错了。”我安慰他道。 这边坐定,宋栩又从一边拿了两个盘子坐在了老人旁边。 “你们不和我们一起吃吗?”我问宋栩。 “不了,我们中午还省了些饭食,够我们这一顿了。”宋栩说。 我虽别着头,但还是瞥见宋栩手里的食物,是一些绿色的菜叶和饼,那饼似乎很酥,一碰便碎,里面还连带着一些绿菜叶。 “你们吃的是什么?”我有些好奇。 “是菜饼。”宋栩有些尴尬。 “哦?”我凑了过去。 昏暗的灯光下,凑近才看清他们手里所谓的“菜饼”,稀碎的面和着草叶,没有一丝油水和味道。我捏了一点尝了尝,宋栩还要阻止,我已经放进了口中。 苦! 这是第一瞬的味道,但毕竟是面,随后才慢慢渗出一丝几乎微不可察的甜味儿。 “你们怎么吃这个!”我惊讶。 宋栩垂着头,像是做了坏事被发现一般,尽是沮丧。“奶奶唯一的一只羊已经死了有一个月了。” 我一时没听懂。 右贤王听到我们的话,已经站了过来,看着他们手中的菜饼,听到宋栩说最后一只羊早已死了,叹了口气,“难怪如此。” 我怀着疑问看向右贤王。 “你看这墙上的饰物,可知他家原本富裕,我们草原一户人家的财富是以马羊计的,可如今他家已无牲畜,便是没了生活的资产啊。” “奶奶的孩子们都出去了,只是再也没回来,也是因此,奶奶才哭瞎了眼睛。”宋栩解释道。 我看像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已无一丝波澜,无神的双眼迷茫地看向前方,似乎是在盼望着她未归的孩子。 右贤王把散肉分给了他们一些,众人虽然都只吃了半分饱,但也无人有怨言。 “你这几个月是如何过的?”夜里,我和宋栩漫步到北海边,听着波浪拍打岸边的声音,我问道。 “自师傅被抓,我一路往东,想回辽东。然后走到了这里,遇上了奶奶。那时我饥寒交迫,不知不觉就倒在了奶奶家的门口,是奶奶救了我。我看奶奶目不能视,行动不便,家中又子嗣亲友,就想留下来帮帮忙。那时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到辽东,才索性留下的。”说到最后一句,他有些着急地辩解。 我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你能平安无事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至于你选择留在这里,我觉得你做的没错。奶奶确实需要人照顾。” “对了,铭兄长,奶奶病了,你能看看吗?”宋栩知道我略懂医术,恳求我道。 “当然可以。”我慨然应诺。 第二天一早,我就为老人诊病。老人还是面无表情,两眼无神地看向我。她的手腕非常干瘦,触碰到她的皮肤时犹如触碰蜡纸。我按住她那微弱的脉搏,陷入沉默。 “怎么样?”好一会儿,宋栩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我轻轻摇了摇头,心伤过度,体力衰竭,老人家已是万念俱灰,这才致使她血气虚浮,质弱多病。我给宋栩说了几味普通的药,让他去买来煎了,可以缓解一下病情,只是治标不治本。 哪知宋栩听了,苦笑着摇头,“铭兄长,这里是草原,哪有这些药。这里治病只要巫师,不卖药的。” 我语塞,竟忘了自己在草原,还习惯性地开药方。这下,我也没了办法。 右贤王已经准备启程,我们还要继续往单于庭去。我只好留下一些银钱,让宋栩买些好饭食给老人用。宋栩原本有些想跟我一起走,但又实在无法放心留老人独自在这里,我知道他心里矛盾,于是说好等单于庭那边完事,就回来和他汇合,而且看样子,老人也时日无多了,就让他陪老人最后一程吧。 天授十年七月中,我们到了单于庭外。据宋栩所说,单于庭内有能控制人心之人,所以我们没有贸然进入,住而是在了单于庭外的一户人家。 同时,我们也打听到,大单于已经回到了单于庭,正在整备精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大漠孤烟 魂归蓝翎(三) 翌日,右贤王带我们进入单于庭。单于庭的盘查非常严密,但还好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会匈奴语,而我只要装作哑巴,应该也能蒙混过关。 街道上行人零零散散,为了不引人耳目,我们选了一间酒馆坐下。 店家热情地过来招呼,右贤王趁机向他打听起来。 由于他们用匈奴语交流,我听不懂,只好百无聊赖地吃着桌上的羊肉,顺便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视线扫过之处,其中一桌客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两个着斗笠的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见脸,两人身材相仿,都很壮实,只是他们一直没有言语交流,只默默地吃着桌上的饭菜。如此打扮,岂不惹人注目?我心下疑惑,为何他们能进入这单于庭,而且还没有引来巡卫? 就在这时,一队着装奇异的人闯了进来。他们个个都穿黑袍,戴黑帽,尤其兜帽非常宽大,几乎把整个头脸都给遮住了,他们的身体被黑袍裹挟着,坠地的袍袖让人看不见他们的手。 店家看见他们,缩了缩头,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去了。 我知不妙,忙小声让一边的亲卫传话,不要去看他们的眼睛。 这时,黑袍人已经把我们围住。其中一人开始用匈奴语问话。 右贤王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着,黑袍人似乎不满,对他吼了两声。我看到右贤王犹豫着要抬起头,心喊糟糕。身边的亲卫的手已经握上了剑刃,我也紧绷着身体蓄势待发,一旦右贤王发出x hà一,我们只有拼杀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咳嗽了两声。循声而去,我知道那声音是从戴斗笠的两人那边发出的。 黑袍人扭头看去,似有些吃惊,他们好像一开始并未注意到如此打扮的两人! 相比我们,那两人明显更为可以,黑袍人马上转移目标,包围了那两人。 我们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坐观其变,寻找时机逃离。 黑袍人朝那两人吼着什么,那两人却毫不为所动。黑袍人怒气难忍,挥起袍袖就朝其中一人打去。我们正要喊“小心”,却不想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戴斗笠的人大手一挥,带着一股劲气,眨眼间,那围着他们的一队人就如一团雾气,被从中劈散,转瞬消逝。 店家吓得咋舌,慌忙跪地求饶,以为大神降临。 我心中惊疑,难道是他?对面那人似乎看穿我心思般,抬起了头。 我惊起,忍不住喊道:“司马大人!” 司马青云笑了笑,起身招呼我们跟他走。 屋内,我和右贤王与司马青云对坐,跟随他的青年为我们斟酒。我看着他略显笨拙的动作,有些尴尬,知他应不善斟酒,再看他手上的茧子,虎口尤其明显,应是执兵器之手,刚要起身接过酒壶,司马青云却开口阻止,“这孩子性急,便让他做这些活磨磨他的性子。” 接着他又说:“我已经接到你的传信,想必这位就是右贤王吧。” 右贤王看向我,我赶忙介绍道:“这位是我大汉九卿之一的太常卿,司马青云。” 右贤王会意,向他致礼。 司马青云笑笑,也回了个礼。 “这是我的侄儿,司马军。今遭特意带他来磨练磨练。”司马青云向我们介绍回到他身边的青年。 “大人是何时到达单于庭的?”我问。 “昨日才到。” “可听到些什么消息?”我接着问。 司马青云看了一眼右贤王,笑道:“可以确定的是,那些黑袍人是冥族的人。” “冥族!”我和右贤王皆大惊。 司马青云点点头,“刚刚你们也看到了,那种情况会是一般人吗?” 司马青云不仅是朝廷的太常卿,还是昆仑山凌霄宫的掌门人,因此对于异族之事,他的话绝对可信。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我问。对于异族,我着实已经毫无用武之地,这次全得仰仗司马青云了。 “不必担心,冥族之人尚好对付,不容易的还在匈奴内部。如今大单于已经回到单于庭,接下来还要看右贤王的手段,”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毕竟这里不知有多少冥族的人。”我对于司马青云让右贤王带人去闯单于庭非常诧异。本以为他说看右贤王手段是让熟悉单于庭的右贤王为行动出谋划策,却没想到居然真的只让右贤王去。 “匈奴自己的事还要他们自己解决。”坐在我对面的司马青云淡淡地说,似乎这危险重重的地方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可右贤王毕竟与我有约,保住他我是义不容辞的。“我不放心,我要去看看。” “你去有何用?”司马青云反问。 是啊,我一介儒生,不能舞枪弄剑,去了只是多一个累赘耳。 “可在这里不会更危险吗?冥族的人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很快就会有人来的!”午时在酒店已经暴露了身份,而这里距酒店不远,若是冥族盘查,很快就会过来的。面对众多的冥族,这里只有一个司马青云,我岂不更是累赘? 司马青云但笑不语。 我可没有心情与他打哑谜,此时我的心乱糟糟,尤其再看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这里不是太常寺,更不是凌霄宫,怎还能如此心气平和? “不行,我还是要去!”我转身出了屋门,刚好撞在一人身上。 “你要去哪儿?”司马军问。 “出去看看。”我也顾不上他,随口一答就离开了。 “叔父?”司马军有些担心。 “可布置好了?”司马青云问。 “已布置好了。”司马军答。 “那你去吧。” “是。” 漆黑的夜幕下,周遭是浓重的黑暗。凭着多年的经验与直觉,右贤王摸到了单于庭的大门外。 没有守兵。单于庭的心脏,大单于的大帐外居然没有守兵?右贤王难以置信,他朝周围看了看,尽管只是黑黢黢一片,但透出房屋的灯火形状,还是让他确信了这里就是单于庭外。 难道是圈套?右贤王心有余悸。 但转眼看去,灯火通明的大单于大帐内,几个人影闪动,或许其中一个就是大单于。箭已上弦,岂有收弓之理,如今他已是无路可退了! “上!”右贤王一声令下。 一队人快速穿过大门,冲向大帐。然而,正如右贤王心中早有预想的一般,在他们即将踏上大帐前的木阶时,两队举火的匈奴兵分别从大帐两边杀出,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哈哈哈,右贤王,没想到你竟如此愚蠢,孤军来闯单于庭!”一个声音从大帐内传出,紧接着,三个人从大帐内步出。 “大单于,我既已成擒,无话可说,可我这些兄弟只是受我蛊惑,于此事无干,还请你放了他们!”右贤王不卑不亢。 “大王!”一个亲卫喊。 “我们愿意追随大王!誓死不渝!”亲卫们一起喊。 “瞧瞧!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他们主动要随你而去。”大单于戏谑道。 “大王!跟他们拼了!”一个亲卫喊。 “对,跟他们拼了!”另一个亲卫也喊。 “我们宁愿战死在这里,也不愿屈服!”一个老亲卫喊。 “对,不愿屈服!”几个亲卫一起喊。 “好!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右贤王愿跟弟兄们并肩作战,再踏马干一场!” 当我赶到单于庭外时,里面正在激烈地厮杀着。铁器碰撞,刺耳的摩擦声萦绕耳畔。热血连带着荡气回肠的怒吼喷薄而出,直像是把整个生命都拼在了那每一次的砍杀上。 明显地,右贤王他们是敌不过大单于的围兵的,如果没有援手,他们必然全军覆没。 正在我焦急时,数个身影从天而降,眨眼间就打散了大单于的围兵。 “凌霄宫弟子在此,右贤王速速整队,援军一会儿就到!”其中一人说道。 太好了!我心中大喜。原来司马青云还留有后手! 我刚放下悬着的一颗心,身子却猛然一个激灵,浑身汗毛倒竖了起来,一把明晃晃的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右贤王看到从天而降的几人,又听到有援军,心中也松了口气,正要振奋亲卫再战,无意中却瞥见围兵身后,从地下居然冒出来了许多黑袍人! 围兵渐渐后退,从他们散开的缝隙中,黑袍人涌了进来。这些黑袍人与在酒店时遇到的不同,他们手中都拿着黑色的如镰刀般的兵器,有的腰间还挂着黑色的绳索,活生生一副阴间索命的小鬼一般。 这些黑袍人的数量还在增加,尽管那些凌霄宫的弟子能以一敌十,但他们还是每个人都要对付至少三个小鬼。不少亲卫已经受伤,面对他们密集的攻势,仅仅防御已经让他们毫无喘息之机。 右贤王逐渐向包围圈中心退去,其他亲卫看到,也都想中心退去,如此他们便聚在了一起,一致对外。 “都住手!”一人喊道。 众人逐渐放缓手中的动作,循声看去。 单于庭门外,一个黑袍人用剑抵着刘铭的脖子朝他们走来。 “不想让他死,就束手就擒!”黑袍人说。 看着这一幕,单于庭内的一个人动了一下,咬出了微不可察的两个字“可恶!” 右贤王犹豫着,收起了架势。黑袍人露出了得意的笑。 “还有你们!”黑袍人朝那几个凌霄宫弟子喊。 然而他们并没有放下剑刃的意思。 黑袍人有些不耐烦,手上的剑紧了紧,刘铭的脖子上,鲜血从剑刃下的血痕中漫了出来。 一个人握紧了拳头。 “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黑袍人质问道。 右贤王焦急地看向那几个凌霄宫弟子,他们却毫不为所动,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黑袍人有些急了,那些凌霄宫的人似乎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手中自以为是决定性的筹码被毫不留情地忽视了,他手中的剑不由得又紧了紧。 “住手!”一人喊道。 无形中,黑袍人手中的剑被打飞,他的手也被震伤了。而我被他甩了出去,趴在地上捂着脖子,那一下,虽然剑被打飞,但应该还是伤到了我。 见我得救,其他人立刻反击,其中一个凌霄宫弟子第一时间赶到了我身边,挡住了那黑袍人挥向我的长剑。他的兜帽被剑气掀开,一张略显邪魅的年轻的脸露了出来。 “乐轩,果然是你!”我在那凌霄宫弟子的身后喊道。从他在我身后说话时,我就听出来那个声音了。 “为什么?”我问,“你的父亲,兄弟都在辽东,都在同匈奴浴血奋战,为什么你要背叛他们?” 乐轩只是邪笑道,“那是你无知!我乐家世代镇守幽燕,汉军杀来时,我父主动归顺,皇帝不过封了一个辽西伯,不仅如此,还夺了我父兵权,让燕宁领军,她一介女流之辈,如何能与我父相比?统领二十万铁骑?” “你这么做,不怕连累你父兄吗?”我质问。 他笑得更加邪气了,“只要你们都死在这里,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 “痴人说梦!”我身前的凌霄宫弟子斩钉截铁道,随即向他发起了攻击。 面对凌霄宫弟子,我本以为乐轩会抵挡不住,刚想喊“手下留情”,就发现乐轩居然一点都不比那个凌霄宫弟子差。 “刘铭,我劝你还是让他们住手得好,不然你最得意的弟子可就性命不保了!”乐轩忽然对我说道,眼神向我示意看另一边。 大帐的一边,两个匈奴兵正压着一个黑袍人过来,他的兜帽在挣扎中已经被甩掉,露出了一张青涩的少年脸庞。 杨蓟!我心中喊道。 我恶狠狠地看向乐轩。他却得意地向我炫耀道:“我一和大单于会面就知道这小子不怀好心,早就听你说起过你最得意的弟子,我就猜到他八成就是,要不是碍于大单于对他还有信任,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直到今晚他自作聪明调走了单于庭大门的守卫我都没有动他。实话告诉你们,无论你们今晚闯不闯单于庭,都是逃不出这里的,你们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知道。” “你!”我急得心口一痛,下意识地捂住左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上襟已被鲜血浸透。 “先生,不必管我,杨蓟已身犯大罪,死不足惜,先生切不可为我而误了大事!”杨蓟在人群那边叫喊道。 正在我揪心之时,一道尖锐的气鸣划破这浓重的氛围,一团火花在我们的头顶炸开。 “时候到了,右贤王快撤!”护在我身前的凌霄宫弟子喊道。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们早已守在退路上,杀开了一条比较顺畅的通路。 最后一个人步出大门之际,漆黑的夜空中忽然明光乍现,笼罩了整个单于庭。眩晕中,我听到了无数痛苦的呼喊声,听到了桌椅翻到的声音,听到了乐庭疯狂的吼叫。兵刃落地,黑袍人消散,适应了强光的我透过指尖的缝隙,看到单于庭内混乱一片。 匈奴王的王旗“呼啦啦”地翻卷,我知道有强大的气浪,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声浪,因为我看到他们都捂着耳朵,可我却什么都听不到。 迷离中,一道黑光冲出,打在光壁上,紧接着,从那一点开始,黑色的裂纹迅速蔓延开来,顷刻间光华碎尽。 “料定冥族必有高手前来。”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那声音就从我身边发出,不知何时,司马青云已经站在了我身边,而在我们身后的,是司马军领着的一队铁骑。红袍重铠,乌黑的头盔下,一张刚正的脸透着无限肃杀之气,完全不像在酒店时那般顺人任气,虽冷着脸却毫不桀骜,与人远近合宜而不生厌。此时的司马军,尤像一个赫赫战功的沙场名将,自信不可一世,肆意张扬着年轻气盛,毫不畏惧眼前的强敌,甚至视为玩物一般尽带轻蔑。这就是司马青云要磨练他的原因吗? 大帐前,大单于已经倒在地上,唯一还无事般站着的,只有原在大单于身边的两个黑袍人。凌霄宫弟子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 我扫过战场,看到一边跪倒在地的杨蓟,忙跑过去。 “杨蓟!杨蓟!”我呼喊。 “先生。”他艰难地微微睁开眼。 “嗯。” “先生,你流了好多血”他试图抬手去捂我脖子上的伤口。 “无碍,无碍,先生血多着呢。”我抓住他的手。 “先生别哭啊,我又没死”他笑。 原来我早已泪流满面。 “你没事就好”我也笑,但应该笑得很难看。 与此同时,司马青云和凌霄宫弟子与那两个黑袍人缠斗起来。二对七,无论这两人再怎么强,也应该处于下风了吧。 然而,面对七人密集的攻势,那两人毫不退缩,反而游刃有余,甚至打伤了其中两人。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九个人的打斗上时,没有人注意到,就在我不远处,一个本倒在地上的人站了起来,他的手上还提着一把剑。 我忽然觉得背后一凛,转头间我瞥见杨蓟惊恐的眼神,已经他瞳孔中反映出的一个挥剑的身影。杨蓟先我一步,一边吼着“先生小心”,一边已翻身将我护在他的身体下。 我听到剑刃划过布帛的声音,划过血肉的声音,杨蓟吃痛的闷哼声。我看到在我正上方,是那张疯狂扭曲的脸,气氛地转过剑柄,直直地朝我俩刺下来。 就在死亡即将抓住我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破风之声,头顶上那人立刻发出一声闷吼,倒在了我们身上。他的背部,一直利箭深深地没入其中。 我把他翻过去,扶起杨蓟,他却一口血吐了出来。他的胸前,露出了那把原本要穿透我们的长剑。我本以为那人倒下时,那把剑插在了我们身边的地上啊! “杨蓟!”我悲痛万分。 “先生,杨蓟此生能遇到您,得到您的指导,已是万幸蓟只是不甘,不甘不能继续追随您您已经知道我早年的事,我是个卑劣的小人,心胸狭隘,放不下仇恨,恩将仇报,我有辱您的师名我如今无家可归,一无所有,唯这一条贱命死不足惜您不必为我悲伤,我” 他突然颤抖起来,竟挣扎出了我的怀抱。 “要不是你,我大仇将报,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无家可归,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下场,我要杀了你”他抱头邪恶地吼道,任凭身上鲜血直流。 “不,不是先生的错”他在和自己争辩。 “先生,快杀了我!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痛苦地恳求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手足无措。 他已经拾起一把剑朝我挥来,但是身体却极不协调,没走两步就倒在地上。 “先生,快杀了我吧”他口中喷涌着鲜血说。 “不,不”我摇头。 他砍向我,我抓住了他的右手,将他搂入怀中。 “先生,我一直都很想叫你一声兄长。”他伏在我耳边虚弱地说。 “嗯,你想叫便叫吧,我愿意做你的兄长。”我哭道。 “铭兄长” 血肉撕裂之声从他背后传出,我拔出了那把长剑。 杨蓟的呼吸终于停滞在了我耳畔,我也再感受不到他的炽热胸膛里的心跳,他的身体逐渐冰凉下去。而我也在大脑一片空白中晕倒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大漠孤烟 魂归蓝翎(四) 等我再次醒来,明晃晃的洁白大帐中,悄无声息。我的手边,放着那把曾被大单于收走的蓝翎剑。 我坐起身时,一个人走了进来。 “大人,你醒了。”略带低沉的清亮嗓音。 红色的军服外束着轻甲,细瘦的身体不像是个正常兵士,步伐中带着飘逸,没有铁骨铮铮的厚重。俏丽的脸庞在这干燥的草原上仍透着湿润,黑长的秀发被高高扎起,弯弯的眉眼带着露齿的笑意向我走来。后记曰:赤服轻胄,纤体妙姿,步若踏云,异于男儿。其颜丽而不媚,淡雅凝珠,似朝露流于碧叶。其发如九霄之瀑,于一阙口倾泻而下,拂于黛眉月目,掩于朱唇贝齿。 “战况如何?”我立即问道。 她扑哧一笑,“真是难为大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如此关心战事。” 我看她的样子,定下来的心也明白了,“都结束了?” “自然是都结束了。” 我舒了口气,复躺了下去。 “哎?大人这就安心了?”她故作疑惑。 “嗯?还有什么事吗?”我不解。 “嗯”她似乎在整理思路,打转的眼睛瞥见我床边的蓝翎剑,于是说道:“第一,关于你的那个弟子,司马大人把他的游魂封在了这把剑里。” “你说什么?”我惊讶。 “哎呀,不要打断我,先让我说完。这第二,就是乐轩还没死,司马军那一箭射偏了。哼,还自吹什么勇武冠军,箭都射不准。哦,对,乐轩被司马大人驱散了身上的邪气,虽然还在昏迷,但是已无大碍,司马大人说他是辽东的人,要交由你处置。第三,右贤王已经成了匈奴大单于好像应该就这么多了。” 我刚要开口,她又一惊,“哦,对对对,辽东还有传信,说魏航死了。” “什么?魏航死了?怎么回事?”我大惊。 “信上没细说,就催着让咱忙完赶快回去。” 我定了定神,说:“乐轩就带回去,让王上和乐伯爷发落吧。你刚刚说我的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我听来的,你昏过去后,司马大人他们打退了那两个黑袍人,众人打扫战场之时,发现乐轩还有一口气,就招呼司马大人过去。司马大人看了看,说是邪魅附身,就为他驱了邪。而他施法的时候,一旁的你弟子的那里出现了异样。我没见到是什么样,听人说就是魂魄出来了,却无法下界转生,司马大人觉察到之后就把他封在了一把找寻出来的灵剑里,就是你手边那把。听人说这把剑那时就在大帐里大涨着蓝光,帐外的人都能明显看到。” “我要去找司马大人。”我迫不及待地下床。 “哎,你的饭还没吃呢!”她在我身后喊着,而我已跑出了营帐,“三天没吃饭还能下床?真不像他那身体。” “我已向圣上请命,调你回京。”这是我找到司马青云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回京?”惊大于喜,或者说我一点都没感到高兴。 “这几天就会有回复,你准备一下,由雁门直接回去吧。” “不回辽东了?”我有些失落。 “圣命不可误。” “你来是为了问你弟子的事吧。”他看到我手中的蓝翎剑。 “是。” “我教你应用之法,你自己去解吧。”他就这么随意。 冥族之所以能控制人心,是利用人们心中的欲。 我恨他们。 冥族控制了我们。 是我们里应外合打开了雁门关的大门。 他们在匈奴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他们更加贪婪了。 我希望他们死。 我为大单于出谋划策,让他联合外族奇袭辽东。 我知道先生你是有办法的。 他们战死了,他们得到了报应,他们在那场大火中被烧得面目全非,成了恶臭的焦尸。 是我的恨控制了我。 当我被控制时,我很痛苦,我回想到先生的教诲,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但是我已经身不由己了。 自从再见到您,我越发地挣扎起来,我很怕,很怕自己会伤害到您,尤其看到您被绑在营帐里,让我不禁想起当年,当年 先生,我错了。 但我不后悔,我反而很庆幸自己这么做,我现在可以永远留在您身边了。 这是杨蓟那晚的自述,是他这两年多的遭遇,从我们分别那时,他的恨从未放下,我告诫过他,他仍没放下。而现在,他终于放下的时候,也再也回不了头了。这或许是他最好的结局,也或许是他最悲惨的结局。但是,还好有我在,还好他不孤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史略 天授八年三月末,铭自洛出,于黄河北岸遇卫辰宇,得赠蓝翎剑。后于燕山道遇匪,劫至山寨。寨主惜其才,命其为子师。其子名杨蓟,是为铭首徒。杨蓟少聪颖,幼即爱书,然匪不识文,其所劫之书参差不齐,故蓟只习得一知半解。铭至,推演古卷,化繁为简,避晦涩而教明显。蓟每课,不耻下问,遇难责难,遇简发散。铭觉其慧,时常称道。 其时,蓟对寨主有血海深仇而寄居其下,每每难以忘怀,寨中人多知而不言,以其早忘。铭之才学既授,开其智,发其思,遂设计覆灭山寨。待官军兵至,寨主发难,铭与其皆受缚。 为免一寨之难,缓二者之仇,铭请愿下山求情。幸天子仁慈,一寨免死而被发雁门戍边。铭离时诫蓟弃仇,蓟竟不理。 天授八年四月,铭至辽东,时辽东王爱才俊,铭因此得宠,擢为辽东郡文学史,首察学风。三月后上《劝学表》复命。王大喜,设宴相见。宴罢而延至殿后,闻其博学多才,晓通工匠,请为监工,督建石头城。 铭在察学时,多遇孤儿,每不忍而收留,竟多至十人,后皆为其弟子。各是:苏槿棠,陆桓,赵煜,虞铁楠,邓钦,王瀚,慕沄,江磊,宋栩,景源。 天授八年十月初,石头城开建。铭于山头观天象,言匈奴有难,今后必图南下。 十一月,天极寒,铭体恤民夫,又因寒疾发,请命停工。当是时,已有传言匈奴大雪受灾。 天授九年初,匈奴受灾消息已定。年时,辽东王拜铭为太傅。 天授九年四月,匈奴异动,朝廷命镇北大将军燕宁率十万铁骑移驻雁门。至十一月,雁门两遭洗劫,京都四卫之一白虎军亦全军覆没。举国震动,天子亲往邙山设坛祭拜,誓报此仇。 天授十年四月,匈奴军合鲜卑c乌桓等部会于北云关外。 铭临危受命,再拜参军,出奇谋退联军三十里。后以残兵守关,待联军疲惫,轻军出石头城,具备hu一 yà一与攻城器械,致使联军溃败。 又于匈奴王逃脱路上设下陷阱,使匈奴残兵葬身火海。其时,右贤王有心投汉,铭为其引,得助。 天授十年七月,铭带燕婷军与雁门燕宁军会于单于庭,时太常卿司马青云亦在军中。单于庭破而匈奴王死,右贤王遂立。铭因功受召回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序章 天授十年八月,铭奉旨经雁门回京。过冀州晋阳,冀州刺史韩胤延请入见。胤有相面识人之术,见刘铭,大惊曰:“此非凡相,吾竟不能识!”于是厚赠其财,铭坚辞不受,复赠书画,铭亦不受。时胤才得一西域玉印,初琢未刻,或言以试。铭见之甚喜,爱不释手。当还,胤不言,乃于乘车时阴挂铭腰间。待铭觉,已出晋阳。 铭至京,擢为司隶丞。或言不若一国太傅,实贬矣。铭言,司隶,天子脚下,当贵不可言。铭为丞三年,司隶蒸蒸日上,四方客商汇聚于此者不计其数,街坊酒肆人满为患。而铭严于律法,公私分明,不畏贵胄,是以多怒权贵而乐百姓。 铭初回洛,得卫辰宇邀。卫家国之财廪,握天下财富一半,控天下矿脉三分,可谓国器之基也。铭至卫府,移步换景,内藏乾坤锦绣而丝毫不溢于外。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来往愈密。 忽一日,铭梦卫辰宇金盔金甲,玉衣锦袍,执长枪,跨骏马,踏步而来。铭欲呼,辰宇竟抬手一枪刺穿铭身。铭惊醒,汗流浃背。次日,帝下召,迁铭为武陵文学史,即日赴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武陵赋闲(上) 天授十三年九月,到了武陵郡,我才算明白,在洛水之南卫辰宇送别我时为何要祝贺我。 原来我只知大皇子c二皇子在荆州练兵,却不知大皇子还兼领武陵太守。如此一来,整个武陵太守府可以说就是太子的东宫了,其中大小官职自然也就高出一等。当然大皇子军国事忙,武陵太守早已成虚职,郡内之事皆委于郡丞c长史等。 圣命迁我为武陵文学史,似贬实升,只不过太守府内人事俱全,往日无人调出,我来此,反倒显得有些多余。 郡丞接了圣旨,为我安排了住处之后,便再无动静。四下办公之处,人人各忙手头之事,亦无多余之地。我知趣地退了出去。 不同于北方,武陵的气候很湿润,濡糯的空气让人浑身舒服。反正无事,何不一览武陵大好风光? 与郡丞请假,他不仅毫无责难,更当即应允,转而就立刻埋头于案卷之中,看来武陵杂事不少啊。心内唏嘘,却也庆幸这些繁杂之事让郡丞无暇顾及其他。 带上蓝翎,向府内借了匹马,便在城中闲逛起来。 “兄长,你这样不好吧?”杨蓟问我。 自随司马青云回京,我不少去叨扰他,向他请教法术,三年下来,已小有所成,如今可以自由与封在蓝翎剑中的杨蓟魂魄对话了。 “有何不好,我一个外来人,他们不排挤我已经很不错了,我还能怎样?硬着头皮去求一件差事?人或许还不稀得让我去做呢!”我在心里说道。 “可您这样会不会有些过分?”杨蓟有些担心。 “过分?我没有差事,又请了假,出来走走有何不可?逾规了吗?”我似乎说得有些冲,杨蓟沉默下去了。 走着走着,淡淡的乐声飘渺于耳畔,循声而去,便来到一酒肆外。 “公子,您来点什么?”伙计热情地迎过来问。 “来一壶武陵春。”这是武陵的名茶,早在书中看过,今次必然要尝一尝。此时,肆内传来歌声曰: 鸡鸣高树颠,狗吠深宫中。荡子何所之?天下方太平。 刑法非有贷,柔协正乱名。黄金为君门,璧玉为轩堂。 上有双樽酒,作使邯郸倡。刘王碧青甓,后出郭门王。 舍后有方池,池中双鸳鸯。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 鸣声何啾啾,闻我殿东厢。兄弟四五人,皆为侍中郎。 五日一时来,观者满路旁。黄金络马头,颎颎何煌煌! 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 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 好一曲《鸡鸣》,宛转动听,只是此曲不该此律。 “不知内里何人,为何《鸡鸣》如此唱法?”我问伙计。 “一听就是公子就是外来人,里面那位可是我们武陵名姬,大皇子每宴必点,至于您问她这《鸡鸣》唱法,这里一直便是这样,小的没听过别曲。”伙计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忽而又歌: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秋唱夏曲,尽管武陵这时节依旧很热,但早已是过了采莲的季节,这一曲怕是唱不出味道了。 和着琴音,品着热茶,不觉已浑身发热,本就已微微汗湿的背颊越加粘身。琴律转动,抬头如日中天,夏蝉长鸣,热浪滚滚。既而又缓,若轻桨曳波,柔风拂叶。音律跳动,欢快似童语,嬉笑怒骂尽显天真。 不禁感叹自己今日才知琴律歌声之妙不可言。 出了酒肆,已过午间,正是酒足饭饱准备继续走访武陵风光的时候,一位须发皆白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拦住了我。 “年轻人,老朽我腿脚不便,可否送我一程?” “老人家,您要往哪里去呢?”我问。 “武陵南山。” 武陵南山。听起来是个好去处,只是不知远不远。 “老人家,武陵南山距此多远啊?” “城外十里便是。” 十里倒是不远。 “那好吧老人家,你先上我的马,一会儿到前面我再去寻借一匹来。” 我牵着马走着,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为什么总感觉周围的人看我的眼光有些不一样,有一两次我还发现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看了看自身,好像没什么不妥,又看了看马上的老人,也没觉得有差错,终究不好意思去问,只好速速找了个地方租了匹马就带老人出城了。 “老人家,还有多远啊?”我看着眼前一马平川的土地,忐忑地问。 “不远,不远,很快就到了。” “可我们早已出城十里了。”我回头望去,武陵城已经看不见了。 “不远,不远,很快就到了。”老人还是那句话。 “老人家,既然你住的这么远?怎么会只身一人到武陵城来呢?”不能丢下老人,只好闲聊来打发时间。 “我来这儿见个人。” “那他为什么不送您呢?”我疑惑,既然老人在武陵有认识的人,为何那人不送老人回家? “我一个人清闲,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省得他们跟着。”老人说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谁跟着他?送他的人吗?这难道不应该吗? “看到前面的山了吗?我就说不远吧。”老人抬起胳膊,用弯曲的手指指着前方道。 的确,前面的地平线上出现了起伏的山丘。 本以为老人会在山下的村子里住着,然而他却领我进了山。日已渐沉,不久之后山路必然一片漆黑,实在不放心老人一个人走,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 “这南山上啊,好东西多着呢!你看那些,都是草药。偶尔还有猛兽出没,灵气足着呢!”老人边走边指着路边的草木说,只是越说我心里越不安。 突然一阵狼嚎,我顿时毛骨悚然,差点从马上跌下。 老人看到我的窘状,安慰道:“不用怕,这些猛兽都很有灵性的,不会伤害你。” “您不会是一个人住在这山里吧。”我突然想到。 “是啊,一个人清闲。” 我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我一个人可不敢在这儿生活。 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我看到了林中的灯火,转过一个弯,一间竹屋出现在眼前。 “喂,你们要找的人我给你们带回来了。”老人朝竹屋里喊道。 什么?这老头不会是山匪的人吧?什么时候山匪也这么高明,开始骗人入山打劫的? 竹屋里出现了两个年轻人,把老人接入了屋里。 “这两位是?”我与他们保持着距离,向老人问道。 “他们啊,是游侠。” “在下令狐楚天。”一人抱拳道。 “淳于化。” “噢,在下刘铭。”我作揖。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问他吧。”老人说完就走入内室了。 “不知公子知不知道荆南四剑?”令狐楚天问。 “荆南四剑?”好像有些印象,我对这些有名又有些意思的东西还是很有兴趣的,应该看过有关的书籍。 “你们问这个干什么?”我缓道。 “我们想找到它们,我们是剑客,希望能有一把好剑配身。”令狐楚天说。 “据说它们早已失传了,没人知道它们的下落。”我遗憾道。 两人听我这么说,有些沮丧。 “楚天别灰心,他年纪轻轻,也不一定知道那么多,咱们明天再打听打听。” “是真的,荆南四剑的确早已消失,不过你们想访求名剑,可以去苍梧看看,那里有一把苍梧剑还流传于世。”我另给他们找了个方向。 “多谢。”令狐楚天谢道。 天色完全暗淡下来,我已经回不去了。令狐楚天给我在外间腾了个地方睡下。他们也是前几日求访荆南四剑时听闻这里有一个老者,便过来打听,老者当时正要出门,便请他们照看一下菜园,说回来自会带给他们dá àn。 临睡时,淳于化突然想起来,告诉了我那老者的尊称——楚云公! 一夜难眠,大名鼎鼎的楚云公居然被我遇见了,先不说这半日一路上的尴尬,只这一个名字就足以让我激动半晌。 次日一早,老人先起,令狐楚天和淳于化也起来练功,只我一人因为昨晚太兴奋以至于今早疲惫不堪,竟一觉睡了过去。 等我起来时,那二人已经下山了。老人让我去菜园摘些菜来准备午饭。 菜园就在竹屋后,一大片开垦出来的菜园,绿油油得十分讨喜。我进去看了看,主要的菜种一个不差,不愧是楚云公,即使隐居,生活也过得蛮有滋有味的嘛。 摘菜的时候,我不禁想起在辽东那个院子的后园,让槿棠他们也辟了一块菜地,如今不知怎么样了。自离开洛阳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给他们去信,想必该着急了吧。在洛时,我是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他们的来信,但都只是一些家常琐事,偶尔有一些兄弟间的纠纷也是让我哭笑不得。当然,这其中也有齐飞的来信,我把那几个孩子都托付给了他。自从魏航死后,他身上的担子更重了,有几封信全篇都是在向我宣泄他的疲惫。 魏航死了,落天也叛逃了,这对辽东王的打击一定不小,这三年来,辽东在齐飞的勉力维持下,终还是有些衰颓,幽州的客商无不扼腕叹息,说不如辽东初建时那般繁华热闹。 等候回京的那几日,我去接宋栩,那位老奶奶已经去世了,宋栩忍不住哭了一场,亲自把老人葬礼。我本来要带他回去,他却改了主意,要为老人守灵。我拗不过他,只好拜托右贤王照看一下。 匆匆回京,许多事都来不及料理,一开始来往信件频繁,辽东那边,京城这边,弄得我手忙脚乱。但是来不及感伤。等到消停下来,也就只剩下感叹了。 午饭时,我拜见了楚云公。老人只是呵呵笑着让我起来。肃然起敬的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饭后,楚云公带我登上了山巅。背着阳光,俯瞰着青翠欲滴的山麓,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你看到大江了吗?”楚云公问。 云气不多,视线很远,向北眺望,武陵城的不远处,大江如一条裙带静躺在平原上。 “能看到。” “大江造就了这江汉的沃野千里,养育了这千万百姓,但一朝发狂,这一切就会毁于一旦。”楚云公说。 “您的意思是”我不明白。 “所谓治,疏也,疏江河则丰,疏百姓则天下平。国如大江,治国如治大江,江有平时,国亦有平时,江有乱时,国亦有乱时,江乱,如何治?”楚云公忽然发问。 “嗯江乱,应防患于未然,若已乱,则补救,收民与财于高处,力挽巨损,而水终有退时。” “是以国乱,亦应防患于未然,若已乱,则划地收民,治理一方,而天下终有一统。” “公之大道,晚辈明白了。”我拜服。 “大江之险,险于荆江。你可有良策?”楚云公再问。 早就听闻荆江乃是大江命脉,荆江溃,则江汉尽为泽国,所以在南渡时,我就顺便考察了一番。“荆江之险,险在九曲,江水奔流千里而来,遇九曲而阻,回流倒灌,水即漫。而江堤已成,若治荆江,为今之计,则连九曲,建高堤,一旦水漫使荆江为直道,如是江水可一股而下,顺畅直至东海。” 只是将九曲连接起来,必定要把大片农田土地划入洪泛区,不免可惜。 “虽好,但不完备,可行,但非上策。”楚云公给了十二字的评价。 在山中逗留了数日,楚云公在一日清晨不见了,只留下一张字条:君已流连至久,适回。 既已下了逐客令,我自然该离开了,只是不知数日过去,武陵城里可有变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武陵赋闲(下) 回到武陵,一见到郡丞,他便甩给我一纸公文,说道:“几日不来公事,以后不必再来了!” 我打开那纸公文,是大皇子的手书,说我几日不见人影,寻觅不着,就干脆革了我的公职,请我回家。 我苦笑,这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人家贵为大皇子,手下能人异士众多,又不缺我一个,多一个还多一份俸禄,刚好有这么一个借口,不赶紧让我收拾东西回家还等什么? 步出郡守府,迎面驰来一队人马,带头那人在我面前一拉缰绳,一个立马差点把我踢倒。 “先生,您没事吧?”那人赶忙跳下马关切地问道。 “噢,没事,没事”我大喘着气道。 “天佑听闻先生回城,立即来寻,不想快马疾驰,惊吓到先生了?”那人赔罪道。 天佑?听到这二字我赶忙抬头去看,眼前的正是二皇子不错。 “草民刘铭拜见二殿下?”我赶紧起身下拜。 “先生不必多礼。”他扶起我,“听先生的话,兄长果然把您辞了?” “是,说来惭愧。”我不好意思道。 “不知先生可有意来我这里?我愿拜先生为座上宾。”刘天佑诚恳道。 我一惊,没想到他竟请我做幕僚。 “殿下的好意,草民心领,只是铭才疏学浅,怕配不上做殿下的幕僚,还请殿下谅解。”我婉拒,不是我不愿做他的幕僚,而是我还心系辽东,大皇子辞了我正合我意,怎还能再多生羁绊。 幸好刘天佑还算通情达理,没有强求,只叹了几声“可惜”,便道:“日后若先生有意,天佑随时恭候,若有任何难处,天佑也定当尽力。” “兄长,你拒绝了二皇子,那今日你该去哪儿落脚啊?”杨蓟忽然问我。 我一愣,是啊,太守府已经把我赶出来了,我在这武陵有没有宅邸,该如何是好?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在卫辰宇送别我时,特意送给我一个牌子,说无论在哪儿,只要有卫氏的商铺,出示这块牌子都能得到最大的帮助。 如果我没记错,数日前我听琴的那家酒肆好像就是卫氏的。 边走边想,一个不留神,身后跑过一个少年,我的衣带被扯了一下,顿感腰间一轻。 “兄长,你的钱袋!”杨蓟喊道。 “我知道!”我立刻追上去。 那少年已经跑出很远,我眼看追之不及,此时杨蓟忙喊:“兄长,把我扔出去。” 下手别那么重。我提醒他。手上已经解下蓝翎剑将它飞了出去。 蓝翎剑一脱手,就旋转着朝那少年背心飞去。只听一声闷哼,那少年扑倒在地,他恶狠狠地回瞪我一眼,脚下快速蹬了几步,不仅重新跑了出去,还把蓝翎剑顺走了。 可恶,早知道就不让杨蓟轻点了。不过也幸好他把蓝翎剑顺走,这下找到他就完全不是事儿了。 凭着蓝翎剑的气息,我找到了一家茶点,那里似乎刚结束一场曲子,人们正四散而出。 我敛步上楼,一眼就看到那坐在窗边的少年,正翘着腿吃着桌子上别人吃剩下的茶点。 “哼,可找到你了,快把我的钱袋还给我。”我冲上去要抓他,却不想他身手矫捷,三两下竟脱了手,让他钻了空子跑出去了。 眼看他就要下楼,不知怎的,他脚下一软,竟扑倒在地,想要再站起来,脚上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哼,可抓住你了!”我揪着他让他还我钱袋。 “什么人在这儿闹事儿?”楼梯上上来几个巡卫。 “大人,这小子偷我钱袋!”我先告状。 “又是你!”领头的巡卫很是生气。 “放开我!”那少年在我手里挣扎。 “带走!”领头的巡卫命令,接着另外几个巡卫就来抓他了。 “哎,大人,我的钱袋。”我还没要回我的钱袋。 “等我们先带他回去审讯,了解了事情真相后自会归还给你。”领头的巡卫毫不客气。 我正欲再要,其中一个巡卫推了我一把,就迅速离开了。 我坐倒在地上,钱八成是要不回来了。我一手撑地欲起,忽然觉得手心里按住了什么。移开一看,是一颗珍珠,怎么会有一颗珍珠掉落在这里呢? 不及细想,钱更重要。我拾起少年没来得及带上的蓝翎剑追了出去。 不多时,少年从衙署h一u én出来,我走上前去堵住了他。 “喂,不就几个破钱吗?要不要追的这么紧?”少年不满。 “我的钱呢?你把我的钱还给我,我就放过你。”我说。 “被他们收了。”少年若无其事道。 “什么!你不要骗我!”我警告他。 “你觉得进了这里,还能带着东西出来?”少年反问。 “你!”我上去搜他的身,果真什么都没有。 可恶,我心中气愤。 “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少年说。 “你为什么要偷东西?”我有些不甘地问。 “关你什么事?”少年有些生气。 “你偷了我的钱。”我不依不饶。 “切,不就那几个钱,你絮絮叨叨半天跟个老头一样,至于吗?”少年不屑道,“我偷东西当然是为了钱啊。” “你为什么不找个正经活干?非要偷东西呢?”我接着问。 “哼!”少年冷哼一声,就跑走了。 我突然执着起来,想要问个dá àn,便追了上去。 “喂,我又没偷你东西,你追我干嘛?”少年扭头喊道。 “你不说清楚,就没完,既然让我碰上,我就不会看着你在歧途上越陷越深。”我喘着气道。 “哼,有本事你就追来吧!”少年轻蔑道。 转而出城,上了小道,一座破败的寺庙出现在眼前。 “兄长,里面有人!”杨蓟提醒我。 几乎同时,少年喊道:“弟兄们救我!” 才声落,寺顶就闪出几个人影,搭弓拉箭,瞄准了我。“不许动!” 你下次能不能早点说。我埋怨杨蓟。 少年转过身来,嘲笑般地看着我。 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从寺里跑出来,把我绑了起来。 我环顾四周,这里几乎都是这样的少年,有些年纪略大,有些看上去还很小。他们大多衣着破旧,多有缝补,脸上也灰扑扑的,不少还带着汗渍。肤色黝黑,手上多茧,不像长期执兵器,倒像是双劳作的手。这堂堂武陵城外怎么会有这么多这样的孩子? “你们为什么聚集在这里?怎么不回家呢?”我忍不住问。 “少废话。”一个年长的孩子推着我往前走。 “兄长,要不要出手?”杨蓟问。 别,再等等。我制止他。 进到正殿,硕大的佛像正下方,笔直地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 “大哥,这人追咱飞儿,被我们绑了!”年长的少年汇报道。 “你与小飞有何过节,非要追他?”大佛下的少年问,看起来要好说话些。 “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偷东西。”我说。 “哈哈哈”一阵哄笑。 大佛下的少年却凝住了脸,“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偷了我的钱。”我说。 “还你便是。”他说。 “不必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聚集在这里,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我问。 “不干什么。”他说。 “那为何不回家?” “不想回。” “为何不想回?” “”他有些犹豫。“先把他带下去。” 于是,我被扭送到了偏殿。 “大哥,你看,这是从他身上取的,看样子是把好剑。”年长的少年把蓝翎剑递给大佛下的少年。 “还给他吧。等天黑了,就把他放了吧。”大佛下的少年说。 “为什么?这可是把好剑,值不少钱。而且要是放了他,他一定会报官的。” “照我说的做!”大佛下的少年命令道,语气中带着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哼,便宜你了,大哥让我把这剑还给你,还让我放了你。不过你最好识趣,把今天的事儿忘了,千万不要去报官啊!”面前的少年用满含威胁的语气对我说。 “不过嘛,大哥虽然让我把剑还给你,但还不还还得我说了算,同样,放不放你,是活着放了你,还是也得我说了算。”他在我面前变得可怕起来。 蓝翎剑抵在我的脖子上,我不禁想起在单于庭的那夜,顿时浑身发怵。 欺人太甚!杨蓟怒吼。蓝翎剑在眼前一闪,只觉背后手腕上的绳索一松,下一瞬少年原本持剑的手腕就被划破,蓝翎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这是什么鬼东西?”少年惊恐地畏缩道。 “兄长先走!”杨蓟说。 我跑了出去,正迎上原在大佛下的少年,他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慌不择路地朝另一边跑去。 蓝翎剑飞出,少年警觉地后躲,与剑刃擦身而过。剑如燕回,又朝着少年而去。少年拔剑一拨,竟把蓝翎剑弹了出去。 我不经意间绕到了寺院偏门,破门而出,直奔大路。 忽然心中一凛,直觉地朝头顶看去,刚好看到蓝翎剑旋转着似是被弹飞出了院墙而顺势便回到了我手中。 快走,大路上有一队人来了。杨蓟忙说。 我狂奔上大道,迎面便是一队骑兵,尘土飞扬间,我看到了刘天佑。 “殿下!”我呼喊。 “先生,可追上你了!”他喜道,转而发现我的狼狈,便问发生了什么。 原来刘天佑与我分别之后,觉得我可能今日就会离开武陵,便想着再送我一程。调转马头,他立刻跑到北门那里等我,却怎么也没等到。于是一面让城守见到我一定要留住我,一面又到别门去打听我的行踪,最终在东门得知我追着一个少年出去了。刘天佑心生警觉,便带着一些守城卫士追了过来,这才遇见了我。 我将事情与他说了一遍,他立即命人入寺去抓人,还命人回去再调些人马。我请他务必不要伤到那些孩子。 晚上在刘天佑府上,亲卫过来报告说,虽然逃了几个孩子,但大部分都被抓住了,询问我们要如何处置。 刘天佑看向我,我说:“先把他们带上来。” 卫士领着被串联绑在一起的少年们上来,第一个便是那大佛下的少年。 我走上前去,卫士却拦住了我不要我靠近,“先生小心,这小子厉害着呢,伤了咱好几个弟兄。” “嗯?”我有些奇怪,农家的孩子怎么会武?“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秦铠。”他回答。 “你的剑法跟谁学的?”我接着问,早些时候杨蓟告诉我,他的剑法能够防住蓝翎,还把它给弹开了。 “我不能说。”他拒绝。 “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知道你的剑法跟谁学的?”我和气地说。 他犹疑地看着我,终于还是道:“一个游侠而已,我说了想必你也不知道。” 游侠?碰巧我就碰见过两个。不过再追问下去也没有意义,有些事还是不要追根问底的好。 “你们为什么要聚集在城外不回家呢?”还是我最初的问题。 “家中贫乏,只能出来自谋以分忧。”他有些沮丧地说。 “你家田地呢?”我问。 “虽有,但无人耕。” “为何?” “家父征丁,家母病重已逝,祖辈不久前也都去了。”他面上隐隐透着一丝难过的神情。 “你们呢?”我问向其他少年。 他们的dá àn如出一辙,皆是父辈被征,祖辈年长乏力,家中纵有良田也无力耕作,因此不得不外出谋生养家。但他们毕竟年幼,多不能找到合适的活计,不少又被雇主坑骗,这才被逼为偷盗。 “殿下?这征兵之事你可知道?” “自然。我与兄长奉命在此练兵,但正值新旧交替,老兵多退,这才大力征兵。只是不想竟造成这事。” “征了多少?” “三万”他有些犹豫。 “武陵壮丁有多少?” “十数万吧。” “这十数万还包括正在服劳役的吧?” 他点了点头。 “国之根基在农,井田得耕,粮则丰,粮丰无忧,民无忧则天下定。大肆征兵,使壮丁离田,独留妇孺老弱,谈何耕作?岂不是自毁根基?殿下不知此理吗?”我质问。 “先生此言极是,只是征兵与数量皆由兄长定夺,朝廷也已批复,我二人实在没有多想。”刘天佑惭愧道。 “如今童子留守,使妇老何以教?不学不耕,不知孝敬,疏于严而溺于宠,既骄既躁,流于乡野,多生事端,实乃家国隐忧。殿下该如何是好?”我再问。 刘天佑红了脸,“先生但说无妨,天佑愿闻。” “我亦不知”我哀叹。 “啊?”刘天佑愣住了。 “先把他们安顿起来,务必好生看管。”我吩咐道。 刘天佑使了个眼色,卫士们便把他们带下去了。 “早闻先生在辽东贤名,近年又治理司隶有方,今日怎犯了难?”刘天佑不解。 “此事不似往昔,实在有些棘手。” “听闻先生曾收留辽东流浪少年十数人,皆有才能,今日何不效仿?” “非也,辽东的那些孩子已是无家可归,这才不忍收留,而今这些孩子有家有亲,岂能夺爱?” “先生深思熟虑,天佑佩服,只是现在进退两难,当如何?” “容我想想。” “掌柜的在吗?”我找到卫家在武陵的粮店。 “你找掌柜的干吗?”伙计不耐烦道。 “我”我刚开口,里面就走出来一个看上去敦厚的中年人。 “找我干吗?”中年人说着,抬头看了我一眼,不觉拘谨起来。 “你是掌柜的?”我说着,拿出了卫辰宇送我的玉牌。 掌柜的双手接过,仔细查验了一番,问道:“可是刘铭?” “正是在下。” “家主早有吩咐,但凡见到此玉牌,亦或是您身上那把蓝翎剑。”他指了指我腰间的蓝翎剑,“无论是什么要求,只要在我职辖范围内,都要行个方便。不知您有何需要?” “我想要二十石米。”我说。 “二十石”掌柜的摆起算筹来,“您何时要?” “现在可以吗?” “现在?”他转向伙计,“店里今天卖出多少米了?” “不到三石,大清早的,谁来买米啊?”伙计有些阴阳怪气。 掌柜的斜了他一眼,道:“那您稍后,我准备一下。” “我临近中午的时候来取可以吗?”我问。 “当然可以。” “噢,对了,掌柜的可认识这个?”我掏出那天拾到的珍珠。 “这不是一颗珍珠吗?”掌柜的有些奇怪,不知我怎么会问这个。 “噢,我是想问您可知道这武陵城内谁会有这样的珍珠?”这颗珍珠比一般的要大不少,想必不是寻常人能用的起的。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您可以去当铺,或者城南的奇货行去看看。”掌柜的建议。 “多谢。” 之后我又去了当铺取了二十金,同样询问了那颗珍珠,当铺主知道很多人有,但不能确定我手中的属于谁。 午时取了米,刘天佑派了一批军士护送我和那些孩子,一路出了城。 城东是一片乡野,远处连着洞庭湖,应该是一块肥沃的土地。然而,我却发现城东多有军马蹄印,荒草倒伏,多半是被踩踏造成的。 越临近乡里,周围的稻田越多,只不过都已经干涸,上面除了杂草,再无其他。 我把孩子们一一送回家,每家给了一石米和一金,并叮嘱他们不要再为盗,可到洞庭湖里去打渔,把鱼卖给城东的卫家鱼行换钱。我知道仅靠一个孩子是耕种不了每家的那一片土地的,但是打渔还是没有问题的,一天能打到几条鱼,换的钱也就够他们一家妇老的消耗的了。可惜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最后到了小飞家,他有些犹豫地打开了家门,刚一露脸,里面一个妇人就冲过来对他又打又骂。 “你还知道回来?饿死老娘了知道吗?整天不知道干活老往外跑,这几天又去哪儿混了,你要不给我老实说,看我不打死你!” 两个军士忙上去拉住,妇人这才注意到还有人。 “你们是?”她冷冷道。 “我们是奉武陵城二皇子的命令来慰问这周围四里八乡的村民的。”我说。 “噢,你们还管我们的死活啊,真不容易。”妇人讽刺道。 军士听着要发怒,我赶紧制止。 “是我们考虑不周,让乡亲们受苦了。”我让人把米和金搬进来。 “这是我们二皇子的一些心意,还请收下。” 妇人一看有米有金,眼睛直放光,立刻喜笑颜开地收下了。 出了小飞家的门,我问秦铠:“你家在哪里啊?” “我没有家”他终于说。这一路走来,他几乎没怎么说话,我只当是他要回家,心里有些忐忑,才不愿说话的,万没想到他竟没有家。 “那你”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下去。 “我原本和我爹生活,自从他被征走之后,就剩下我一个人在家。最后家里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好出来了。前几天我回过家一趟,屋子已经破了,一些人甚至在拆屋顶,想要那些木头去变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你先跟我回去吧。”我看着他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有些心疼,忙安慰他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出使淮南 天授十三年十月,在武陵城中流浪的孩子都已经被送回了家并得到了暂时的安置。左右已无事,我便欲离开武陵。 十月初六鸡鸣时分,我已出了刘天佑的府宅,一来怕自己脚慢,申时之前到不了河港,上不了船;二来怕刘天佑相送,一时又不得脱。不是我不想辅佐刘天佑,他的知遇之情的确让我心动,说到底也是上天庇佑,每每出仕都得遇贵人,除了辽东王和卫辰宇,刘天佑也已经算一个了。只是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武陵这地方竟有两位皇子,早晚必然出事,我怎能卷入这漩涡中心,日后白白葬身呢? 日落之时,我总算到了沅水边。风卷水浪,“哗哗哗”地拍打着泊船,几片火烧般的云朵载着夕阳,山林尽染,满目暖红。 “转眼又要回家了。”我心中叹道。 上了一叶乌篷船,站在船首,脚下虚晃,水波层层荡漾开去,缓缓而行。虽然骑马走陆路会快些,但我实在受不住马背颠簸;船行虽慢,但却平稳,一路上又有山光水色相伴,岂不乐乎? 江风瑟瑟,两岸炊烟袅袅,田野橙黄,正是秋收的好时节。还未至江心,身后喊叫声起,一队人马携尘而来。 我反身走到船尾,叮嘱船家不要停。抬眼远眺,那队人马中,一白袍锦衣的公子跃马扬鞭,一骑当先。 “二皇子”我默念。 一声勒马惊鸣,二皇子对着我大喊道:“先生留步!先生!先生!刘铭!刘铭!” 我退回船篷内,不去理会。忽地船身剧烈抖动起来,且越来越猛,船家抓着船篷探进头来大喊道:“公子!江风大起,船要翻了!” 言未毕,我已被左右摇晃地头昏脑胀,几无反应之力。 说时迟那时快,船家刚跳入江中,船已被翻了个个,大浪扑下,船底尽裂。我翻转在乌篷内,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失去知觉。 “刘铭” “先生” 耳中隐约听到两个声音 “咳,咳咳”我喉头一紧,一口腥水吐了出来。 “醒了,醒了”那声音喜道。 我艰难地睁开了眼,两张脸占据了全部视野。 “二殿下秦铠”我喃声道。 “先生还有哪里不舒服?”刘天佑关切地问。 我摇了摇头,正想起身,刘天佑却按住了我。 “先生勿乱动。”说着,刘天佑一把将我抱起,走向了一边的马车。 突然被他抱起,我十分不适,像受惊的小鸟一般,在他怀里乱扑腾起来,让他快把我放下来。 他笑了一下,脚下快了两步,把我放在了车上。 “君臣有别,殿下且勿再如此。”我低头别扭道。 “君臣?”刘天佑一挑眉问。 我语塞,忙转移话题道:“多谢殿下相救。” “救命之恩,你无所报吗?”刘天佑挑逗道。 “自然要报,只是铭已是一介布衣,身无长物,若要报,唯有一命。”我硬着语气说。 刘天佑本也没想就凭这一次让我屈服,只是忽然听我说出“君臣”二字,来了兴致,想要耍弄我一番,趁机拉近距离,却不料我竟认真地出言以命相报,他当然舍不得了,只得摇了摇头,安抚了我一番。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本性如此。刘天佑一边上马,一边心想。 秦铠和我同乘一车,他激动地说:“先生,你知道吗?刚才可吓死我们了。殿下见你落水,二话不说就让人下去就你,那心急如焚的样子,我看着都难受。幸好你身上那把蓝翎剑在水中大放光彩,军士们才第一时间把你救起” 听到蓝翎剑,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换下的湿衣物旁,蓝翎剑静静地靠在车壁夹角。 “多谢。”我心道。 半晌无音,想必杨蓟耗费了太多的精力,进入冥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忽然问。 秦铠一愣,颇有些为难般地小声道:“殿下早上来寻你不见,便问我。先生曾叮嘱我不要告诉殿下的。可殿下竟拿我爹威胁我,不得已我才说了出去就跟着殿下过来了。” 我叹了口气,这怪不着他,只能说二皇子一心留我心切,才使出下策。 “殿下!”我掀开车帘喊道。 刘天佑拨马回来,问道:“怎么了?” “我要过江!”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简直厚颜无耻。 刘天佑呆了,他不敢相信救我一命后,我竟然还要走。原本他以为救命之恩,我不说相报,也必定会在武陵多留几日,只要我在武陵,那就还有机会。却万万没想到我居然如此决绝,一点多余的时间都不给他。 “先生这”刘天佑为难,试图挽留道:“今日已晚,不如先回武陵,来日我定亲送先生过江。” “武陵在南,大江在北,不如即刻向北,明日便可过江!”我有些像小孩子般倔道。 “先生,从此至江,快马也要半日以上,何况如此车行,没有两日,断到不了江边啊!”刘天佑无奈道。 “我不管,我要过江,越快越好。”我耍赖道。 刘天佑苦笑一下,掉马离开,片刻就听到人喊掉头。 “先生,何必这么急着离开呢?”秦铠有些不明白我为何一反常态地要急着离开。 “多待无益。”我吐出四个字来。 我没有给刘天佑任何多余的时间,一路上只是催促快走,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到了江边。 刘天佑调来了一艘官船,命其送我过江。我与秦铠告别,让他在刘天佑府上注意,不要轻易卷入任何争斗之中。 大船缓缓开动,天色阴沉,空气闷热,毫无秋意可言。江面平静广阔,江岸渐行渐远,刘天佑立于木栈上遥遥相望。 进入江心,水速加快,船身微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有漩涡!”有人喊了一声。 “别大惊小怪,亏你也是江边长大的,这大江之中,出现几个漩涡多平常”另一人打趣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言语。 “大漩涡!大漩涡!”那人突然惊恐地大喊起来,“抓紧船舷,快划出去!” 我站在船尾,眼看脚下的江面波浪一圈一圈地推散开去,大船也开始旋转起来。我听到江岸上发出嘈杂的喊叫声,那些人乱做了一团,一些人开始跳下水朝这边游过来。 船身逐渐倾斜,视野也旋转起来,江面在一点点地升高,我们正在被卷入漩涡中心。 当江面上升到我头顶的时候,我心里明白自己这一次恐怕真的躲不过去了。从一开始我心里就很平静,直至现在亦然。生死不过一瞬,但凭天命,固然有人反抗得脱,亦不过是其命运使然。原本以为自己会在太学书库了过一生,却还是入了世,那一刻我便明白,此一生的命,再难回到自己手中。而现在,我更加明白,其实从一开始,命本就不再我们手中。 江水扑面而来,水幕坍塌,铺天盖地一般砸下,船桅立时脆断,我一下子就被拍晕,翻滚在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脑海中突然出现的一点光亮,我的意识正在不断聚集,痛感立即袭遍全身。 “嗯”我发出shēn y。紧接着我感到有人轻轻推了推我,但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不受我控制,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又过了片刻,隐隐约约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那声音似乎是秦铠。 身上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感觉我好像让手指动了一下,艰难地试图睁开眼睛,一丝微弱的光亮透了进来。再加把劲儿,昏黄的光亮照映着木板就低低的压在我面前。 “先生,你醒了。”耳边一个声音欣喜道。 转眼看去,是秦铠。 “这是在哪儿?”我虚弱地问。 “在船舱里。你落水后,二殿下调集了附近能调集的船只沿江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许多下水的军士都不见了踪影,现在还在寻找他们呢!” “二殿下呢?”我继续问。 “他在甲板上,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他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刘铭,你醒了!”正说着,刘天佑已经迈进了船舱。 “殿下,不如就此送我过江吧。”我说。 面前两人皆是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我第一句话竟是要求过江。 “先生,两次过江都遭逢大难,怕是天意难违啊。”刘天佑想了想说。 “天意难违”我沉吟了一下,接着道,“现在已是顺风顺水,过江不过转眼之间,若此次还是不能,我便信了这天意难违。” “这”刘天佑有些犹豫。 我一鼓作气道:“两次遇险,铭心中已有分寸,若这次还不得过,铭自会认了这天意,留在武陵为殿下出一份力。不过殿下也莫要想法子欺我,当知道由天定,得失皆是福祸。纵使我一时留在你身边,也不一定能有机会为你出谋划策,到时候岂不是白白浪费你的一番深情厚谊。” 刘天佑点了点头,“先生放心,天佑定不会欺你。” 刘天佑出去不就,就听见船身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应该是开始转向了。 我有些不放心,让秦铠拿了套外衣,便出了船舱。 漆黑一片的江面上,除了星月,就是两岸的灯火了。那些都是用来指示江道的岸灯。 根据星象,我大概知道我们正在向东北行进,且离北岸越来越近。 然而,正当我要松一口气,想着总算要踏上北岸的时候,船身猛地一震,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一般。 “怎么回事?”有人大喊着问。 “不知道,天天黑,什么都看不到。”一个人回答道。 我心中大感不妙,莫非真是天意? “我们在后退!”有人喊。 “先生,不好了,我们撞上了鱼群,它们正在把我们往回推。”刘天佑急匆匆地跑过来对我说。 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初步肯定了他不像是在骗我之后,我又朝船舷外看了看,桨叶的确是向前划的没错。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想不开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留在武陵? 我走回船舱,关上了门,把他们都隔在了外面,任他们怎么叫喊都不去理会,只躺在床上思索着这一切以及接下来可能的一切。 我仍住在刘天佑府内,他还把秦铠安排给我做了侍卫。我放好衣物后,给辽东写了封信,告知他们我暂留武陵,居刘天佑府中,请他们放心。 “秦铠,你过来。”我招呼守在房外的秦铠。 “怎么了,先生?”秦铠按剑走了进来,颇有一番侍卫模样。 “我不过算是一个宾客,你用不着这么正经。没事的话就别站在门外了,我在这里又没有仇家,不会有人费劲儿害我的。进来说说话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床上的包裹,里面是一套锦衣。 “你把这个换上试试。”我说着,把衣服递给了他。 “先生,这”秦铠有些犹豫。 “换上!”我故意命令道。 秦铠听我语气坚决,只好解开衣服,把锦衣换在身上。 衣服上虽没有什么华美图案,但简朴的样式反倒很衬秦铠淡然的面貌。正是:银服朴朴,皎皎少年。 “先生”看我有些发呆,秦铠小声喊道。 “啊,觉得怎么样?喜欢吗?”我从脑海浮现的文字描写中脱出,忙问道。 “喜欢,只是”他犹豫着慢吞吞地说。 “喜欢就好。”我打断了他,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不过是担心他这样的平民不配穿这样的衣服。 “当初你在破庙时可没有这么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啊!”见他仍面露难色,我接着打趣道。“先生,可这不合规制,万一被抓住,我担心连累先生”他皱着眉说。 “放心。不管怎样,这是我今天给你的礼物,你愿穿便穿,不愿我也不会强求,可以吧?”我解释道。 秦铠点了点头,把衣服换了下来。我把衣服重新包好,交给了他。秦铠双手接过,神情十分庄重,像是接受一件宝物一样。 “兄长,有我的礼物吗?”杨蓟的声音忽然传来。 我看了一眼蓝翎剑,它正熠熠发光。 “没有你还不能幻形,就算有,也没办法给你”我遗憾道。 “啊”杨蓟拖了一个长音,有些失落。 “不过”我转而说,“我给蓝翎剑准备了一样东西” “什么?”杨蓟有些疑惑,给蓝翎剑的不就是给他的吗?这还有分别? 我从怀里掏出了一根十分不起眼的布条,开始缠蓝翎剑的剑鞘。 “兄长,你这是干吗?”杨蓟有些不舒服地问。 “蓝翎剑太扎眼,我给他ěi zhuāng一下。”我说。 “兄长你”杨蓟说了半句,硬是没说下去。我似乎都能看见他一脸不情愿又无奈的样子。自从他归了蓝翎剑,心性倒是越发孩子气了。 闲居月余,除了刘天佑时常过来与我说话,便百无聊赖。忽一日,秦铠如往常一般,先行通报刘天佑来了,紧接着他就踏入了房门。我起身致礼,抬头却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人。 “先生,近日公务繁忙,不及慰问,还望见谅。”刘天佑坐下后说。 他一说,我才意识到的确几日不见他了。按说他每日来访,我应该有印象,只是平日我也总不能老待在家里,于是这几日就出去转转,竟忘了他。 “殿下日理万机,铭不过一介布衣,不足挂耳。”我道,随即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 刘天佑注意到,明白我的意思,接着介绍道:“这位是武陵法曹,杨震。” “见过先生。”杨震向我致礼。 “殿下未曾带外人来访,今日想必有事?”我问。 刘天佑顿了一下,缓缓道:“确有一事。” 十二月十七是淮南王的寿诞,宫里来了内侍,传命让武陵的两位皇子也备一份寿礼过去。大皇子忙于练兵,就把这事儿全权交给了刘天佑。淮南王虽然表面与朝廷交好,但私底下谁都知道淮南王早有反意。往年淮南王寿诞,朝廷都备大礼相贺,但也仅仅如此而已,从来不会有过多封赏。然而这次却让武陵也备一份礼,显然另有深意。大皇子不爱权谋,一心好武,自然不会察觉这其中的用意。而刘天佑不同,自小心机深沉,每每皇子们争闹之时他都能巧妙借口逃避责罚,再加上他又很会琢磨他人的心意,多得称赞,皇帝看在眼里,只觉他聪明伶俐,越发喜爱。这一次宫中传命,刘天佑一下子就知道这其中别有用意,尽管一时还不明白,却也不打紧。可惜了大皇子白白送了一个立功的机会给了刘天佑。 “殿下既来,想必是已经想明白了陛下的深意?”我问。 “是。往年宫中送礼,不过是想要趁机打探淮南消息,然而王叔势力不容小觑,宫中上下皆有打点,每每带回去的消息都没有什么价值。近年淮南又异动频繁,父皇一定着急,这才想趁此机会让我们出手探听消息。”刘天佑说道。 “殿下的意思是?”我接着问。 “我想请你作为特使,杨震为副使,前往淮南。”刘天佑说完,忽又想到什么一般,又道,“先生此去不必着急,可多留几日,细细查访。” “我若什么都查不出来呢?”我笑道。 刘天佑尴尬的神情一闪而过,接着笑道,“先生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我相信先生此去定有收获。”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还能说什么?只有从命而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淮南王遇刺 天授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我与杨震率队由武陵出发,乘船沿江而下,至 jiāng转陆路到达淮南,一路上唯有在 jiāng休息了两日,终于十二月十六日夜到达淮南。 在城门口,城门已闭,命人叫门,几名军官从门中闪了出来。 “你们是武陵来的特使?”一名队长模样的军官站出来问。 “正是。”杨震拿出凭信给他看。 “所带何物?”那军官接着问。 “自然是给淮南王的贺礼。”杨震回答。 那军官手一挥,他身后的士卒就围住了我们身后的两辆大车,和我们的护卫对峙住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杨震率先责问。 “奉命检查!”那军官一脸严肃道。 “我们是皇子特使,持节而来,你奉谁人之命,竟敢如此不敬!”杨震大义凛然道。 那军官似被震慑住了,磕磕巴巴道:“我我自然是奉了大王的命令。” “大王的命令?”杨震冷哼一声,“你家大王不过是朝廷赐封,我们乃朝廷特使,就是你家大王见了我们也得敬畏三分,何况你一个小小城门尉!今夜你若让我们入城还罢了,若再有刁难,耽误明日你家大王寿诞,看谁第一个不放过你!” 杨震一番激昂陈词,把本就有些心虚的城门尉唬得一愣,赶忙致歉,毕恭毕敬地请我们入了城,还给我们指点了驿馆所在。 “杨大人,你可真行,我听得都是一愣一愣的。”远离城门,我对杨震说道。 “本就是这个理,我难道有错?”杨震故作疑问。 “哎,我这是夸赞大人,怎么听不出来吗?”我摆手笑道。 杨震上下看了看我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说道:“看不出来。” 我有些尴尬,“杨大人莫生气嘛。那城门尉不过是趁着机会,想要讨一些好处,何必那么斤斤计较?” “斤斤计较?事关朝廷尊严,怎能不斤斤计较?”杨震反问。 “额”我无法反驳。 “两位大人,我们到了。”车外护卫队长的声音打破了车内不适的沉默氛围。我长舒了一口气,率先跳下了车。 “刘大人,可算到淮南了,我这心也可以落下了。”杨震紧跟着下车,看着驿馆的牌匾感叹道。 我知道他一路上都在算时间,紧赶慢赶地催促我。不过那两位皇子准备了两大车礼品,无论如何也是走不快的,从武陵离开时算起,若一切正常,刚好能提前三日到达淮南,却没想到还是慢了许多,而我偏偏又船行不适,不得不在 jiāng歇了两日,这才把他急坏了。 “两位大人,我来吧,你们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参加寿诞呢。”秦铠走过来帮我们搬下行李道。作为我的侍卫,他自然也跟来了。 我点了点头,和杨震进入驿馆屋内,商谈起明日贺寿之事。 “两位大人,东西都已收拾妥当,不知还有何吩咐?”不一会儿,护卫队长在门外问道。 “没有了,你也早去休息吧。”我说。 门外的人影离开了,随即另一个稍瘦高的身影又站在了门外。 “秦铠,你也去休息吧。”我说。 “可大人”秦铠有些为难道。 “这是命令!”我说。 那身影顿了顿,终于还是离开了。 “这孩子这般守责,也是难得。”杨震看着屋门道。 “也就是在人前他会这般,平日无人之时,也跟个孩子无异。”我笑道。 “哎,此言差矣,这一路行来,我是能看得出这孩子是心有所守的。”杨震摆手反驳道,转而又说,“想那京中富贵子弟,这般年纪时还不谙世事,只知吃喝玩乐,肆意而为。” “这乡野孩子早当家,也不奇怪。”我笑。杨震亦出生京洛,与我同乡,因此我们也很聊得来。我二人便就着面前的荧光烛火,暖炉香茶,披被坐谈,直至夜深。 次日一早,王宫内侍便来传唤,我二人带着两车礼品随之入了王宫。 淮南王自高祖开国,世代受封淮南,如今的淮南王是前朝皇叔,数十年前大乱时,一度保持淮南稳定,堪为一方之主。直到我朝承继大统,淮南仍保持中立。陛下不愿与淮南王翻脸,只好安抚,对淮南王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有了如今繁华热闹可比两京,城池宫殿不逊洛阳的淮南城。 “淮南王如此做作,当真目无朝廷。”进入王宫,看到高台殿宇,廊桥飞檐无数,身旁的杨震悄声对我说。 “嘘,人多眼杂,莫要再说。”我扯了扯他警告道。 殿前广场上,各国各地的使臣依次而立,我与杨震站在第二位,前面的应是朝廷特使。此时此刻,不少使臣已经到了,我们从队尾往前走,掠过一人时,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大吃一惊,那人竟是卫辰宇。然而没走多远,我发现了一个更让我震惊的人。排在我们后面的,那不似文官的高俊身材,那似曾相识的官袍,还有那发旧玉带挂饰,以及那一枚显眼的相印,映在我眼中c心中直指一人——齐飞。 “齐兄?”我试着唤了一声。 那人应声回头,正是齐飞。 “刘铭!”齐飞看到我吃了一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俩几乎异口同声。 “我奉武陵二位皇子之命前来祝寿。”我赶忙先说道。 “我奉公子之命前来。”齐飞道。 “公子可还好?”我问。 “好,公子还很挂念你呢?你的信我们都收到了,公子知道你已在武陵落脚,此次让我亲自前来也是希望我顺路去看看你。”齐飞兴冲冲地说。 “代我多谢公子厚意,劳烦齐兄走这一趟了。”我谢道。“对了,那些孩子们如何了?” “他们都好好的,你就放心吧!现在槿棠已经在相府帮我处理一些事务了。陆桓,赵煜,虞铁楠,邓钦也已入了军营。王瀚,慕沄,江磊还在随博士祭酒学习。” “那宋栩和景源呢?” “宋栩在单于庭有了官职,还有大单于护着,你大可放心,至于景源,槿棠时常去看他,想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缓了口气,尽管信中我也多少知道他们的情况,但亲耳听到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不少了。 “想必这位就是公子常提的刘铭,刘大人吧?”此时,一直站在齐飞身后的副使开口了。 我与齐飞相视一笑,许久不见,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把各自身后的人都忘在一边了。 “正是在下。”我道。 “这位是,张大人,是公子旧友,年前特地从京城过来相助公子的。”齐飞介绍道,转而看向我身后,“这位是?” “这位是武陵法曹,此次祝寿的副使,杨震,杨大人。”我介绍道。 齐飞看了一圈,笑道,“纵观这场上,也就我等都是青年才俊,别具一格啊。” “齐兄现在越来越会说笑了。你看那后边不是还有多少富商公子吗?”数年不见,齐飞的开朗倒是让我耳目一新。原本只是公子侍卫长的他,多年下来沉淀出了寡默凌厉的性格,若不是公子初到辽东,无人可信,也不会轻易让他去做这四面逢人的相国,不过如今看来,他倒是已经适应了这份差事,性格改了不少。 大典开始,诸使依次奉礼,于殿前列开就坐,几乎占满广场。 “齐兄,此次前来是公子的意思还是京城那边”趁着鼓乐齐鸣,人声鼎沸,我凑到一旁的齐飞身边问。 “是公子的意思,淮南王毕竟是王叔,理该前来。”齐飞答道。 我点了点头,心中却难言隐忧。公子被贬辽东,无诏不得擅出,虽于情理派齐飞前来贺寿,但同该如此的大皇子,二皇子却收到了京城的密诏。这一点让我深感不安。当然,除非齐飞对我有所隐瞒,可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 心中思索不停,食不知味,耳不知音,目无伶姿,虚虚晃晃地过了大典回到了住处。 “你怎么了?”杨震看我有些呆滞,一进门便问道。 “啊?我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我坐下喃喃道。 “蹊跷?什么蹊跷?”杨震不解。 “我也不清楚,但心里总是不安。” “你别多想。这大典已过,我们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只要在这淮南城多走动走动,应该就不成问题。”杨震宽慰我道。 “或许只是凑巧吧。”我说。或许齐飞此来真的只是前来祝寿而已吧。 晚饭毕,我与杨震刚坐下片刻,一队宿卫就闯了进来,与我们的卫士剑拔弩张。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喝问道。 “奉王命,特来捉拿刺客!”宿卫队长高声道。 “这里是武陵特使的住地,哪儿来的什么刺客,还不速速退去!”杨震上前一步道。 “既是特使,那就请随我们入宫一趟,解释清楚。”宿卫队长稍微和缓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皱着眉问。 “末将只奉王命前来捉拿刺客,具体不知,还请两位特使不要为难。” “凡事要讲证据,既是捉拿刺客,可有证据证明刺客在这里?”杨震发问。 “末将只是奉命” 话还没说完,杨震就打断了他,“既然无凭无据,如何要来此捉人,这可是无端污蔑,我们要上报朝廷,好让陛下知道你淮南就是如此对待特使,如此轻蔑律法!” 杨震言辞凿凿,宿卫队长听得非常为难。这时他身边一小校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就见他从腰间拔出一枚令牌,理直气壮地高声道:“淮南王大令在此,将这一干人等带回王宫。” “你!”杨震正要发怒,被我抓住,我摇了摇头,命卫士不要抵抗,便带杨震随那宿卫长入了宫。 麟德殿内,淮南王横眉竖眼,怒气冲冲,两边刀斧手林立,随时都要大开杀戒。 我们被押上殿,见这阵仗,再加上宿卫长所提刺客一事,心中便已猜到八分,定了定神,我们依礼上拜。 “不知淮南王夤夜召见所为何事?”我率先问道。 一个礼盒摔在我面前,同时还掉落了两支短箭。 “这东西你可认得?”站在上首的淮南相国问道。 “这是我等为淮南王祝寿送上的礼盒。”我道。 “既然如此,你等可知罪?”相国责问道。 “敢问相国,我等何罪之有?”我继续一脸茫然地问。 “行刺大王之罪!”相国厉声道。 “相国这是何话,我等奉命前来祝寿,无缘无故怎担上这等大罪,相国可莫要胡说。”我推脱道。 “胡说?”相国冷笑一下,略微灰白的胡子眉毛抖了抖,“两位可知道这盒中所置何物?” “古剑鱼肠。”我道。 “只有这一把剑吗?”相国从身后拿出了一把青铜短剑,菱纹密布,锋芒耀眼,正是鱼肠。 “正是。”我道。 “那这两支短箭怎么解释?”相国接着问。 “不知。”我说得干脆利索。 “不知?你看看这盒口边缘,敢说不知?”相国指着那礼盒道。在铜扣的边沿的黄帛上,露出了两个破洞,很明显,那两支短箭就是从这里射出来的。 “这机关藏于盒内,而我等一路护送贺礼,从未打开过这礼盒,着实不知。”我继续推脱道。 “照你这么说,那便是武陵两位皇子有心要害我家大王了?”相国话里有话地问道。 “我等从未说过这话,也未有此意,还望相国明察。至于这暗箭,从武陵至淮南,一路上机会无数,难防哪个小人动了手脚。”不想再跟他斗心思,于是我把话挑明道。 “你也说了,从武陵至淮南,你们一路护送,不是武陵的二位皇子,你们的护送又没出l一u d一ng,难道是我淮南有人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淮南王一向德高望重,治理淮南数十年人心臣服,谁敢造次?”我称赞道。 “那特使能否给我王一个合理说法?”相国激道。 我看着淮南王一副怒容,胡子眉毛都要倒竖起来的样子,忙俯首谦卑道,“事关重大,还请大王明察,以还我等清白,使小人伏法。” “把他们先带下去,听候发落。”淮南王袍袖一甩,竟起身往殿后去了。 “唉,我们果然成了别人的棋子。”昏暗的牢房里,一盏孤灯弱而不熄,如果不是我说话,就好像这时间静止了一般。 “弃子?你说谁?难道真的是二皇子?”杨震大吃一惊道。 “我可没那么说,这一路上的可能太多了,指不定是谁,只不过唯一明白的就是我们成了替罪羊。”我觉得他好像理解错了我的话,重申了一遍道。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杨震气愤道,烛火闻声闪动,明灭之间,牢房中多了几分令人不禁绷紧神经的神秘。 我淡然一笑,“要么想要淮南王死,要么就是挑起淮南与朝廷的战端。不过无论如何,只凭那两支短箭,都不可能达到目的。” “可淮南王已经大怒,还把我们下了狱!”杨震提醒我道。 “他若存心,你我在那殿上便已是肉泥了,怎还能在此说话?淮南王经营淮南数十年,知根知底,他虽有不臣之心,但深知只凭淮南一方之力是无以与朝廷匹敌的。更何况这么多年与朝廷勾心斗角,淮南王怕早已疑心重重,那两支箭只能勾起他的疑心,却不会让他定论,所以他虽怒,却也绝不会把我们怎么样。”我起身挑了挑灯芯,让这牢房亮堂了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不成就坐在这里?”杨震有些心急。他在武陵曾为贼曹c决曹,深知牢狱之事,现为阶下囚,深感不安,恐怕狱吏相害。 我拍了拍他,道:“杨大人安心,我们在这里其实安全得很。” 淮南王宫,玉露阁,一个人踏风而来,身后的侍从迈着小步几乎跟不上。 “大王,潇湘公主请见。”内侍禀告。 不待淮南王说话,阁门便被一把推开,衣带乱飘的刘潇快步走了进来。 “潇儿,你”淮南王吃了一惊,他从没见过一向谦恭守礼的女儿这般风风火火。 “儿臣见过父王。”刘潇在淮南王面前急停住步伐,施了一礼。 淮南王刚要抬手让她起身,刘潇却急道:“儿臣请父王立即释放武陵来的两位特使。” 淮南王脸色一变,微怒道:“他们是行刺我的刺客,如何能放,若不是看在他们是使臣,我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父王,说两位特使是刺客,可有铁证?”刘潇一字一句地问道。刘潇虽是淮南王之女,却一点也没被淮南的书香礼仪教化,更没被淮南王一贯的文德说教感染,天生一股凛冽气息,让人望而却步,也是因此,一直没有哪位王公子嗣敢前来谈婚论嫁。 就连淮南王直面他这个女儿也是提不起气来,想怒却又硬生生地压着,只说了两个字,“没有。” “既然没有铁证,就将两位特使下狱那是万万不可的,这不仅是对朝廷的大不敬,更有可能让别有居心的人利用而为祸淮南。”刘潇直言。 “那你说怎么办?”淮南王实在挨不住刘潇的冷言厉语,索性放弃道。 “暂将两位特使软禁在驿馆,同时全力调查此事,一定要能拿出一个说法给武陵和朝廷。”刘潇说道。 淮南王叹了口气,看了看一边跟随他多年的内侍,内侍只是低着头,却是也不敢看这两位主子。 “那,那依你便是。”淮南王妥协道。 “父王明鉴,儿臣告退。”刘潇说完,一个转身带动一袭白衣纱带,飘然而去。 一阵寒风扑面,淮南王一凛,这才回过神来,心下一乱,扑通一下坐倒在王榻上。 “大王,你没事吧?”内侍赶忙上前扶住,同时使了个眼色让人关上了阁门。 淮南王抖着手指着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终还是垂了下去。 内侍知道他的心思,抚着他的背舒缓道:“大王莫急,公主自小便是这个脾气,您也是知道的。” “唉” 狱中。 “刘大人,你冷不冷?”杨震紧了紧裹着自己的被子问。 “冷啊”我哆哆嗦嗦地说,这里的被子不知是哪里的残次品,里面几乎没什么棉花,就两层薄薄的被面勉强捂住点儿热气。 “什么人!”牢房的尽头,守卫忽然一声大喝。片刻间,鸦雀无声。紧接着,数十脚步声匆匆而来。 我和杨震同时起身,半夜三更闯入大牢,会是什么不速之客? 那些人似是直奔我们而来,转眼六七个黑衣蒙面人就出现在我们的牢房门口。不由分说,那些人打开牢房门就将我们绑了起来,并用黑布蒙住了我们的头,把我们押了出去。杨震还在大声分辩,嚷闹之声几乎震动整个大牢。或许是怕引起其他犯人的注目,只听一声闷哼,杨震便沉默了下来。我默默地为他祝祷,希望不要伤得太重。 我很配合地被他们押着,直到空气突然变了味道,我就知道我们已经出了大牢。不过这一路上竟无人阻拦,我觉得很是蹊跷。要么狱卒都晕了或死了,要么他们就是能让狱卒听话的人。我更倾向后者,毕竟他们进来时几乎没有什么动静传出。 马蹄疾驰,四面寒风席卷,冰冷刺骨。我们被押上了马车,已飞奔了半柱香的时间了。 “刘大人?”杨震飘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怎么了?” “嘘,你小点声,小心他们就在我们身边。”杨震的声音还是很飘渺。 “那你也不至于贴着我耳朵说吧?还用这么奇怪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已经变成鬼了再说,四面风这么大,我想我们旁边应该没什么人。”我又退了退,离他远了些说。 “真的吗?”他突然恢复了原来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仔细听了听,没有马鞭鞭笞的声音,恐怕连驾马车的人都没有。 “我根本就没晕,幸好我皮糙肉厚,那人下手虽重,却也最多只能让你这样的晕过去,对我那还差点力道。”杨震有些得意道。 我想起他那微微发胖的身子,还真有可能。 “你能帮我解开绳子吗?”我问。要是真没人驾车,那可就太危险了。 “我被绑住了,动不了。” “我也是” “那怎么办?” “别急” “好了。”我说着,帮他解开了绳子。 “你怎么做到的?”杨震十分好奇。 “早些时候学过一点松缚之术。”我说着,摇摇晃晃地挪到车前。说来也是万幸,早在匈奴一战后,司马青云就看出我竟有微薄的仙基,那是平常人在仙山灵洞修行数年才可能达到的地步,因此便在教我御使蓝翎剑时顺便传了我一些小法术。 我抬头看了眼车外,周围都是草木,看来我们已经出了淮南城。 “帮我一把”我喊道。杨震一手拉住我,一手抓住车栏,以便我探出身子抓住缰绳。 “不行,还差一点”我喊。 “不好,你看前面!”杨震突然惊慌喊道。 我抬头一看,前面隐约是一道河堤,按这速度,必然要一头栽下去车毁人亡啊。 “跳!”我当机立断。 一声嘶鸣,马车一头栽下河堤,扑通一声巨响,水花淋淋,那匹马哀鸣了片刻,便再无一点声音了。 “好险”杨震翻身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土,惊魂未定道。 我亦欲起,却发觉浑身疼痛,果然这时候肉多一些还是有好处的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潇湘公主 “公子,外面有一人送来一样东西。”卫辰宇的管家进来说道。 卫辰宇伸了个懒腰,这么早,他才刚起片刻,早饭还没有吃。卫辰宇有些不高兴,皱眉道:“什么东西?” 管家递过来一枚玉牌。镌石飞花,背书一“卫”字,正是他家的凭信,而这枚玉制凭信,此间只有一枚,便是他数月前赠予刘铭的那枚。 “人在哪儿?”卫辰宇噌地一下起身急问道。早起之时管家就已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大致告诉了他,得知刘铭遇难,卫辰宇正在心烦,当下见到凭信,更是急不可耐。还不等管家引路,卫辰宇便冲了出去。 城东的茶棚内,两个粗布衣衫的人背对大路而坐,其中一人时不时地会瞥一眼大路上来来往往的人。 一辆漆木华车悠悠从城内驶出,待到茶棚前停了下来,刚好挡住了整个茶棚的门面。 一人锦衣绣服地下了车,随手抛给笑盈盈迎上来的伙计一金,说了句“这个茶棚我包了。”便径直朝那背对着自己的二人走了过去。 伙计摩挲着那一金,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当下立即收拾了东西,摘了牌子,去到一边的火炉旁休息去了。 卫辰宇坐在两人对面,也不说话,等着两人开口。 刘铭上下瞧了瞧卫辰宇,颇无奈地说道:“你就是这样低调的吗?” “这已经是我随身最差的一套衣装了。”卫辰宇无辜道。 “那马车呢?”我指了指身后。 “匆忙间没有准备,只能借用驿馆的车了。”卫辰宇更无辜了。 “好吧昨晚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我转而问道。 “嗯,管家已经都告诉我了。”卫辰宇看向我们背后的马车,车前一个家仆正在给马喂草,但细心的人会发现,尽管他的手上抓着干草,他的眼睛却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你想要我做什么?”卫辰宇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取暖道。 “如今我们已是被罪之人,不便露面,我们要想洗刷冤屈,需要一个能在淮南说得上话的人。”我认真地说。 “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在淮南可没什么话语权。虽然我商业遍天下,但淮南扬淮这边另有大商,我在此也不过是做客而已。”卫辰宇抿了口茶微笑道。 “我可没指望你能帮上多大忙”我撇了撇嘴道。 “哦?那你这是何意啊?”卫辰宇把玉牌掏了出来放在桌子上推给我道。 “咳咳”我顶了一下一旁看笑话的杨震。 “卫公子,在下杨震”杨震先自我介绍道。 “此行的副使对吧?” “正是。”杨震看了看我,见我不言语,只好替我说道,“卫公子,恕我直言,如今淮南王宫里,唯一能为我们开脱的就只有潇湘公主了。” 卫辰宇眼睛一亮,“所以你想让我为你牵线搭桥?”说这话时,卫辰宇看向的却是我。 “注意用词。”我提醒道。 “还请卫公子能相助一把,还我们清白。”杨震起身作揖道。 “杨大人快请起。刘铭是我的好友,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卫辰宇忙扶起他道。 “那我就等卫兄的好消息了。”我也起身一揖,不待他多说,便拉着杨震走上了茶棚后的小路。 卫辰宇看了看他们匆匆的背影,也不做停留,就直奔潇湘公主的府邸而去。 这潇湘公主乃是淮南王之长女,早年随父入朝觐见,甚得陛下喜爱,便赐封公主号,食邑潇湘千余户,于是淮南,长沙两地便都有她的府邸了。 卫辰宇正想着该如何与这位名镇江淮的公主言语之时,马车忽然慢了下来,然后停住了。 “公子,公主府门外有一辆马车,好像是辽东的。”管家在帘外低声道。 卫辰宇掀开车帘,他的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外大道边一条小路的拐角,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公主府门前又不容易引人注目。 “等一会儿,等他们走了告诉我。”卫辰宇可以确定那辆停在公主府门前的马车就是辽东的,更确切点说,那就是齐飞的马车。齐飞来公主府干什么?也是为了刘铭吗?如果是,那他卫辰宇这时候去拜会公主就有些多余了。 当卫辰宇把随手拿起来的未看完的书翻完了之后,管家适时地在车外提醒他道:“公子,齐大人出来了。” “过去看看。”卫辰宇说。 齐飞正要上车,但见不远处一辆锦绣大车缓缓而来,一眼便知其主是谁。 “车上可是卫公子?”齐飞喊道。 卫辰宇掀开帘子与他回了个招呼,随即下车道:“齐兄好巧,竟在此处相遇。可是来公主府有事?” 齐飞笑了笑,道:“临行前,公子曾有吩咐,让我一定要拜会公主,将他特意准备的礼物亲手奉上。” 卫辰宇了然,道:“原来是这样。早间听闻三公子少时便与公主交好,想必此次千里送礼,礼轻情意重啊,公主定然很喜欢吧?” 卫辰宇打趣般的猜测并没有让齐飞不悦,反而见齐飞凝住了眉,有些遗憾道:“公主心中有事,只接了礼物,并未多说,便送客了。” 卫辰宇有些惊讶,“哦?这么说,公主是不愿见客了?” 连三公子的亲信都被打发走了,这可不像潇湘公主一如传言一般淑雅重礼,莫非真的被心事烦恼得乱了理智? “齐兄对刘铭的事怎么看?”卫辰宇突然转了话锋。 齐飞苦笑道:“我今早得知此事,也是大惊,幸而想到公子曾交待,若是在淮南遇难,可找潇湘公主。所以此来本也想借机说明此事中刘铭必有冤情,不料一句有关的话也没说出来。” “公主天资优越,机敏过人,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齐兄且莫担心,我此来也是为了此事,待我去拜会过公主再从长计议。”卫辰宇安慰道。 刘潇送走齐飞后,心中竟稍稍安定,原不知这刘铭底细,怕他是哪方势利蓄意挑拨淮南与朝廷关系,如今看来多半也是被人利用。只要不是哪一方直接参与,那就是有缓和的余地的。 “公主,卫辰宇公子前来拜访。”一个婢女在门外低声道。 “请他到正堂等候。”刘潇说道。这里是偏室,还摆放着齐飞送来的礼品以及用过的茶点,不便再见客了。 “卫公子过府,乃刘潇之幸,不知公子有何见教?”刘潇款款迟来道,虽然话语谦虚,但面容严肃,大有逐客之意。 “不敢,不敢。在下卫辰宇,拜见公主。公主之名,海内皆知,万人敬仰,辰宇亦在其中。只是可惜辰宇一介草民,无名拜见。适逢近日淮南王寿诞,良机难得,卫辰宇斗胆想来一睹公主凛威风采。” “卫公子乃天下大商,手握国基。刘潇不过女流之辈,如何能被公子看在眼里。公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还恕刘潇失陪。” “公主莫急。辰宇确有一事,只是此事只怕公主已知晓三分,辰宇多说无益,若公主日后有需要辰宇相助之处,可尽管口,辰宇定当尽力。” 刘潇面不改色,道:“公子好意,刘潇心领了。” 卫辰宇见她不再多说,已知其意,只有告辞。 “潇湘公主果然不愧其名,言辞有礼又不卑不亢,谦虚下士又威压并具,实属罕见。”卫辰宇出府道。 等在车上边的齐飞听他怎么说,就知他多半也碰了壁,连卫辰宇都说不动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的确稀罕。 公主府侧院,我与杨震一人抱着一个暖炉,中间还就着一个火盆,总算让自己暖和了一些。走茶棚后的那条小路真是失策,遭了一身田间寒气不说,还栽了俩跟头,倒霉! 我瑟缩着手去拾起面前的茶盏,指尖触碰之处传来丝丝温暖,让人舒服。反观对面杨震似乎就没我这样的心思,抖着身体不说,还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 “刘兄,你怎么就能这么安如泰山?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杨震颤抖着声音问。 “担心又怎样?我们现在什么也不能做。”我一口吞下那杯热茶,顿时觉得腹中一热,随即散至全身,好不舒畅。 “我不是说淮南王遇刺这件事,而是咱们来公主府,你就真的这么相信公主?”杨震探着头满脸不可思议地问。 “你可知淮泮坚冰,露华独柱?”我忽然反问道。 “这是民间赞誉潇湘公主之词,称她为淮南坚冰,麟德独柱。”杨震往后一靠,若有所思道。 “不错。淮泮坚冰公主出生那年,江淮大寒,河面冰封,至三月不融,遂有淮泮坚冰一词。后公主天性凌厉,自有高贵之气,坚韧不拔,百姓遂以淮泮坚冰称颂之。而露华独柱乃是战国时,越国露华殿内遭白蚁大害,唯一柱独存,撑起整个大殿,越王于其上书‘露华独柱’四个大字,以彰其功。”我解释道,“所以,潇湘公主可以说是这淮南国最大的依靠,如果她都不帮我们,那淮南必亡。” “可你不想想她为什么要帮我们?如果只是为了不和朝廷翻脸,她大可以将我们俩当做替罪羊,随便安个罪名就可以向各方交待,又何必劳心劳力为我们奔波翻案?”杨震质疑道。 “因为这案子里有一点蹊跷之处让她疑惑不安。”我安然道。 “什么蹊跷之处?”杨震急忙问道。 “淮南王没死。”我道。 “啊?”杨震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那时什么?这淮南王没死不是好事吗?有什么蹊跷?难不成公主希望淮南王死” “嘘”我忙止住他的话,“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要是被别人听见,咱俩可就真的要坐大牢了。” “你想想刺客费尽心机调换我们的贺礼,又能躲过内侍重重检查,直达淮南王案头,却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换作你是刺客,你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我压低声音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杨震猜测。 “淮南王已经打开了那礼盒,为什么那两只箭却射空了?必死之局却在最后一步出了岔子,但凡能设计这样的局的人都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除非他本就不想让淮南王死。” “那做这局的意义何在?总不能只是想吓唬吓唬淮南王吧?”杨震疑惑道。 “这就是关键所在,背后之人必定另有所图,所以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才行。” “刘大人说的没错!”我还没说完,屋门就被打开了,一阵寒风涌进,不觉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刘潇一袭白衣棉袍,淡妆简饰,即使如此也难掩她一身居高临下的高贵之气,更不必说她天生淑雅,堪比国色了。 两个婢女将她请进来后便关门退了出去。我与杨震立即抖落被子向其叩拜。 “两位大人不必多礼,今日天寒,莫要冻着两位大人。”刘潇对空虚扶,示意我们起来。 “多谢公主。” “公主,我等初来淮南,不想遇此天气,未曾有所准备,以致在公主面前失态,还请公主责罚。”我说道。 “大人哪里话,是我淮南招待不周,让两位大人受委屈了。”刘潇致歉道。随后于火炉上首入座,并请我们落座。 “公主去不多时,可是已经拒绝了齐大人和卫公子?”我问。 刘潇摇了摇头。 “那想必也没有答应吧。”我说。 “大人猜得不错,刘潇确有不便之处。” “自然,淮南之事岂是外人能插手的。”我恭敬道,“不过公主既不拒绝,多半是希望拖延一下时间吧。” 刘潇敬重地看了我一眼,“刘大人之事我早有耳闻,今日之言令更令刘潇心服。” 我拜谢道,“公主立于两难之地,这是众人心知肚明的,非刘铭有什么过人之处。” “大人不必谦虚,三公子的话我还是信的。如今父王遇刺,必须尽快给国人和朝廷一个说法,不然恐怕人心不稳,久则生变。” “但幸而齐大人和卫公子求情,尽管公主没答应他们,但多少能给众人一个缓冲的余地,拖延一时。”我接着她的话说。 刘潇点了点头,“我准备午后进宫,从那个礼盒开始着手调查。” “公主所言极是,但最好还是请齐大人和卫公子一同前去,虽然您没答应他们的请求,但还是表明一下立场比较好。当然,您不用亲自去请,只需他们午后刚好出现在王宫即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一石三鸟 午后,齐飞和卫辰宇拜见完淮南王之后,出大殿时刚好迎面遇到刘潇。 “公主。”齐飞和卫辰宇见礼。 “两位也在,刚好我正要和父王商讨刺客之事,两位既有心,不妨也来听听。”刘潇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显然是不想给两人拒绝的余地。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会意,便跟了进去。 “父王,潇儿此来特为刺客一事,还请父王与我们到当晚事发之殿将始末情形与我们讲述一番,还让我们能从中发现一些线索。”刘潇请道。 淮南王点了点头,便起身让身边的老内侍引路。 待到后殿,刘潇早已命人封锁了这里。门前的军士见到淮南王和刘潇等人,知他们要来察看,立即打开了门。 当晚淮南王归来,想要看看这些贺礼,便逐一打开,没想到刚一打开刘铭送上的贺礼盒盖,只听“嗖”的一声,两支淬着剧毒的短箭一齐射出,几乎擦着淮南王的耳廓钉入了他身后的石壁。这一下吓得淮南王面无血色,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慌忙大叫“刺客”,紧接着就命人抓捕了刘铭一行人。 刘潇仔细察看着那礼盒,因为当晚淮南王曾将那礼盒摔在刘铭面前让他辨认,因此已有些破损。刘潇看着那黄帛上的两个箭洞,小心翼翼地准备把黄帛揭开一探究竟。 “小心!”在一边四处张望的卫辰宇忽然瞥见她要去揭那黄帛,忙制止道。 且不说那黄帛上是否有残毒,万一那黄帛下还有机关怎么办? 这时淮南王做了个手势让他稍安,“我已命人检查过,这里面没有机关了,而且那二位使臣也摸过了这礼盒,想必不会有事。” 说话间,刘潇已经揭开了那黄帛,里面果然有机关,是两个精巧的弩簧,只是已没有短箭。 “卫公子见多识广,依卫公子看,当今世上有何人能做出如此机关?”刘潇毫不废话,直入核心。 卫辰宇探头看了看,又伸手去拔那两个机簧,却没拔出来。于是他略一思索道:“以在下愚见,这世上只有墨家和公输家能做此机关。” “卫兄如此肯定?”齐飞有些疑惑。单凭看一看摸一摸就知道这机关出自哪家,是不是有些草率? “齐兄不知,这样的机关若是普通工匠做,最小也要十倍之大,唯有墨家和公输家有技艺能做得如此精巧。”卫辰宇解释道。 “墨家在朝廷供职,两位皇子想得到这机关并不难,至于公输家,早已遁入江湖,只要有钱有势,想得到这机关也不难。”刘潇摸着礼盒的边沿道。 “这礼盒如此易裂,公子可知是何木所制?”刘潇转而问道。 卫辰宇看了看那漆皮,又在一裂缝处扣下一些木屑,用手指捻了捻后轻轻闻了闻,道:“椿?” “椿?”众人疑惑。 “对,又名樗。惠子曾谓庄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今子之言,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樗和栎指两种树名,古人认为这两种树的质地都不好,不能成材。所以,二皇子既贵为皇族又是要给淮南王祝寿,如此用椿来做这礼盒的木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既要害我,又何必多费心思。”淮南王突然没好气地心直口快道。 “大王慎言,此事还不能定论,这般话可不能再说。”卫辰宇好心道。 淮南王一转身,干脆坐在一边去了。 “堪称精致无比的机关却放在这样一个不成材的木盒中,真是可惜。”卫辰宇惋叹道。 “确实不搭难道这其中另有玄机?”齐飞在一旁猜测。 刘潇正要说话,忽一内侍匆匆进来,直奔淮南王而去,却一眼瞥见其余众人,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有话就说!”淮南王看这内侍直给自己递眼色,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下更不耐烦了。 “禀大王在内侍监发现了发现了一具尸体”内侍吞吞吐吐道,一边说着还一边小心观察着众人的脸色。 “尸体?什么人的?”刘潇上前问。 “禀公主,是一个小内侍的” “这种事自有卫尉来处理,你报到这里干什么?”淮南王呵斥道。 内侍被淮南王的语气给吓住了,半天不敢说话。刘潇只好安抚道:“父王稍安毋躁,近日宫中不稳,父王又险些遇刺,他们谨慎些是应该的。” “还有什么情况吗?”刘潇转又而问内侍。 “回公主,臣此来也正是为此,臣知近日宫中不太平,可能还有刺客漏网,所以才想着此事定要报与大王知晓,臣在那小内侍身边发现了一个盒子,就就与那日射出箭矢险些伤了大王的盒子一模一样。”内侍一言一语发自肺腑般地恳切道。 “是不是这个?”卫辰宇端着盒子走过来对他问道。 内侍抬头一看,连声称是。这让在场众人一下子都皱起了眉头。 “带我们去看看。”刘潇命令道。 此时的内侍监已经被侍卫重重把守,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了。内侍领着淮南王,刘潇,卫辰宇和齐飞走到院门,门前的两名侍卫立即行了一礼。淮南王没看见一般径直走了进去,却是刘潇顿了一下,道了声“起来吧。” 卫辰宇和齐飞在后面对视一眼,两人心里似乎隐隐知道了些淮南王室的变数。 淮南王被内侍领入了一间偏屋,这间屋子很小,看床位应只住了两个人。 淮南王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具尸体就俯卧在桌榻上,下面的棉褥已经浸染了一大片发了黑的血迹。淮南王睨了一眼周围,捡了个干净的地方竟坐了下来。 随后步入的刘潇只瞥一眼淮南王,就着手开始询问内侍这里的有关情况。 卫辰宇和齐飞立在门内,进退两难,只好故作无知地四下张望。 这时,内侍从一边捧过来一个木盒,色彩款式和他们在后殿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盒子当时就在这小内侍的身边,盒子的一角还染上了血迹。”内侍说道。 卫辰宇不动声色地凑了过去,趁着他们研究那盒子的功夫,齐飞向内侍询问这屋子住的都是什么人。 其实这间屋子本是个库房,因为要办淮南王的寿宴,内侍监人手不够,这才新招了一些小内侍,其中两人就住在这个库房改造的屋子里。 “那另一个人呢?”齐飞接着问道。 “这”内侍突然唯唯诺诺起来不愿说了。 “老实回答齐大人。”刘潇命令道。她虽然正与卫辰宇研究那个木盒,但也没放过这边两人的对话,发现内侍想要有所欺瞒,她立即下了命令,丝毫不会给内侍反应的时间。 内侍心里哆嗦了一下,这才吞吞吐吐道:“前两日东宫缺人手,另一个人就被调去东宫了。” “东宫缺人?”刘潇质疑,“父王寿宴大典,正是耗费人手之时,东宫有何事竟要来调人?王弟他不知道的孰轻孰重吗?” 内侍赶紧叩首请罪,言道:“太子只要调人,臣不敢不从。” “太子,潇湘公主来了。”东宫里,太子的近侍匆匆进来道。 不待刘扬应允,刘潇已经带着齐飞c卫辰宇走了进来。 “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东宫啊?”刘扬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我作姐姐的来看弟弟不行吗?”刘潇笑道。 “那这二位”刘扬目视刘潇身后二人,要只是单纯的姐姐来看弟弟,这二人岂不多余?他刘扬已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刘潇这话假的让他一点配合的欲望都没有。 “这二位都是我的朋友,此番来为父王祝寿,也想一睹咱们淮南太子的风采。”刘潇说着往侧边上退了一步,以把刘扬让出来面见身后的二人。 “姐姐久居潇湘,少回淮南,每次回来也都行去匆匆,父王与我都很想念你。”入座毕,刘扬缓缓道。 “潇湘荒泽之地,物穷民艰,姐姐既以为食邑,自当要好生照料。我不在时,你可要多陪陪父王。”刘潇叮嘱道。 “姐姐百忙之中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日之来所为何事?”刘扬直接问道。 “数日前,你可从王宫中调入了几名内侍?”刘潇也不卖关子了。 刘扬思索片刻,道:“调入几名内侍之事我不知晓。姐姐知道我一向贪玩,宫中之事都托与他人,所以” 刘扬说着看向了身边的近侍,与此同时,刘潇也看向了他。近侍注意到两人的目光,立即上前回道:“禀公主,数日前确从宫中调入了几名内侍。” “你好大的胆子!”刘潇怒道,“前几日正值筹备父王寿诞的关键,你还敢从宫中调入内侍!” “公主饶命”近侍战栗着跪下求饶道。 “实话告诉我,你们到底在搞什么?竟需要调用宫中内侍?”刘潇严厉问道。 “臣只是为太子准备寿礼,奈何人手不够,这才向宫中讨借。臣之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请公主明察。”近侍叩头道。 刘潇看向刘扬,刘扬察觉到她的目光,默默点了点头,道:“姐姐想必那日也看到了,我送给父王的寿礼确实是件挺麻烦的东西。” “太子可是说那件青龙擎船?”卫辰宇上前一步兴冲冲地问。 “正是。青龙擎船乃是东海传说,寓意祥瑞,有护佑近海渔民之功。那件木质巨型青龙擎船是我花费巨资,购苍松木,请能工巧匠耗时半余年才制成的”刘扬说着说着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道,“哦,我想起来了,那物件是初夏开工的,近日天气突然转冷,胶漆木板有冻裂的迹象,想必是调人来修补的吧”刘扬看向低头跪着的近侍,想确认自己的猜想。 “是是是,太子说的是,正是船木崩坏,而工人们又早被遣散,这才不得已调用了宫中内侍。” 刘潇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他们的解释。 “带我去见见那几名调来的内侍。”刘潇命令道。 被调入的内侍一字排开在刘潇等人面前。刘潇把王宫的内侍叫了过来,让他指认出那个与被害内侍住在同一房间的内侍。 王宫内侍走了一圈,拉出了一个小内侍。 “抬起头来。”刘潇看这小内侍一直低头不语,便命令道。 小内侍有些畏惧地缓缓抬起了头,脸上赫然一片伤疤,令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刘潇皱了皱眉,硬是没有收回目光。她问道:“你可知在王宫中与你同居的那个小内侍死了?” 面前的小内侍面露惊惧,慌忙跪地求饶。 “公主,你吓着这孩子了。”卫辰宇在后面小声提醒道。 刘潇咳嗽了一下,缓了声音道:“我没有要问罪你的意思,你先起来,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小内侍抬头看了一眼刘潇,见她已和缓了颜色,立即感激涕零地谢恩。 刘潇在前面问话,卫辰宇却拉着齐飞在后面悄悄地退了出去。 “齐兄,你是否觉得”卫辰宇拉着齐飞一出门,就用试探的目光想要发问。 齐飞打住了他的话,“我已经感觉到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走。” 城南的茶社里,卫辰宇和齐飞面对面坐在一个隔间里。 “齐兄,我想此事我们还是及时抽身的好。”卫辰宇说道。 齐飞点了点头,“我也有此意,淮南这池水实在太浑只是若我们抽身,刘铭他们怎么办?” 卫辰宇也有些为难,“若是我们不给公主足够的支持,只怕她会顶不住压力而先做处置不如这样吧,我们与公主分头行事,我们就在宫外查访,不去掺和宫内之事。” “好。那我们就从工匠查起,看看那暗箭机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齐飞赞成道。 “你输了!”我乐道。 “秦铠不是说你棋艺极差吗?”杨震在我对面不悦地小声嘀咕道。 “啊?你说什么?”我装作没听到。 “啊,我是说,这都过了好几天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了?”杨震岔开话题道。 “不用急,就快了。你还是想想怎么好好珍惜咱们在这儿享受的时光吧!”我笑道。 杨震伸了个懒腰躺了下去,慵懒道,“的确是享受啊,不仅什么都不用做,还衣食无忧,你看我都胖了一圈了。”杨震捏了捏他鼓起来的肚腩,故作嘲讽。 “只希望卫辰宇和齐飞能及时抽身,以免陷入这淮南泥沼啊”我也躺了下去悠悠道。 “抽身?泥沼?”杨震重复了这两个词。 “嗯。公主名镇淮南,淮南王式微,国内大小事务已多委于公主。但是,你不要忘了,淮南还有一位太子呢!”我缓缓道,就像讲一个故事一般。 “那又怎样,我听说公主与太子的关系很是亲密。”杨震不解。 “太子将来可是要继承淮南王位的,到时候难道还要公主主持淮南吗?”我问。 “到时候公主自然会把大权交回太子的。”杨震说。 “只怕太子不这么想。太子是公主的弟弟,正值年轻气盛,怎会甘于虚居东宫,无所事事呢?” 杨震听言,猛地坐起,不想扯到了腹肌,立时疼得嘶哑咧嘴,“哎,不是,他们姐弟关系那么好,太子是不会有别的想法的吧。” “是吗?公主一心为国世人皆知,可敬可佩,但对太子来说,这样一个姐姐是不是太过强势了?若换作是你有一个事事都为你做好,让你只需高枕享乐的姐姐,你愿意吗?”我反问。 “当然愿意啊,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享乐,那简直赛过神仙了!”杨震想也不想就乐得开怀地说道。 “你啊,是这几天享受傻了吧!”我笑他,“你可不要小看了权力的诱惑。” 杨震大悟,历代王子夺权之事一点都不少有,里面哪个王子不是极尽荣华富贵,可哪一个不也都禁不住权力的诱惑而奋不顾身地冲入争夺权力的漩涡。 “你是说” “淮南王室的内部尽是隐忧,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多方角力的漩涡”我支起身子,看着杨震,慢慢抬起手指着他,又回指向我,“你我二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杨震回怂了怂肩,畏缩道:“不会吧?这么倒霉?” “不过幸而还有卫辰宇,齐飞相助,公主也心系大局,我们定能转危为安的。”我轻松道。 “所以你不担心咱俩反而担心起卫辰宇,齐飞了?”杨震总算反应过来了。 “嗯,希望他们能看得出来这其中的异样,趁未深陷其中时及早脱身。”我感叹道。 “如果照你这么说,那这案子最后会怎样?”杨震思索道。 “不了了之呗。”我甚是爽快地答道。 杨震瞥了我一眼,似是不相信我的话,一下子又翻倒在了席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夜转 天授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卫辰宇与齐飞从外查访归来。由于卫辰宇商路通广,势力庞大,因此他们很快就从一家铁匠铺里打听到了些许重要消息。 半年前,有一位公输家的老者突然出现在淮南城,并在城里城外各处匠铺定制了大量奇形怪状的部件,且都酬与重金巨资,以致轰动一时。正当匠工们觉得这回要大赚一笔的时候,那公输老者却又杳无音讯了,就如同他来时一般,毫无踪迹可循。 匠人们大惑之下,纷纷打开了公输老者付给他们的铜钱箱。这些钱箱在交付时都曾一一验看过,按理说是不会出问题的,可如今主顾莫名消失,匠人们心中不安,便忍不住了要再去查看那些钱箱,以防万一。然而事实偏偏证明了匠人们不安的感觉,当他们打开钱箱的一刹那,只听箱内传出“咔嚓”的一声机簧弹起的声音,眨眼间钱箱就在众人眼前炸裂了开来,随即一股青烟漫起,一股刺鼻的气味儿呛得所有人几乎都咳嗽不止,泪水横流得睁不开眼。众人以为箱中藏了什么厉害之物,吓得立即作鸟兽般逃散。少有的几个大胆匠工忍着强烈的刺激,扇开青烟,去查看那些铜钱,却生生地大吃了一惊,他们的面前,所有的铜钱正慢慢地化作一滩青水。 匠工们吃了大亏,于是联名上告淮南相。可人赃俱失,没有证据只凭匠工们的一面之词,淮南相也无法做出定夺。就在这时,太子主动请缨,接手了此事。他先以低于成本的价钱回收了所有的部件,算是弥补匠工们的损失,然后又以查证的名义召匠工们与他的手下一起四出寻找那位公输老者。匠工们只道太子爱民,能为他们讨回公道,却不知他们这一去,竟再也没有回来。 此外,卫辰宇和齐飞还得知了一个关键信息:爆裂的那些钱箱,都是用椿木做成的。联想到太子的巨型寿礼——青龙擎船,以及装有暗箭的椿木礼盒,卫辰宇和齐飞已经心中明了。然而,没有证据他们再怎么想也不过是猜测,是救不了刘铭他们的。而这其中最为不便的,就是涉及到了淮南太子,这是他们绝不能轻易妄动的。 为今之计,卫辰宇和齐飞只有先去找潇湘公主说明情况,再做打算了。 回到淮南城的卫辰宇和齐飞直奔潇湘公主府而去,路过驿馆时却惊异地发现驿馆的守卫竟都不见了,驿馆此时正在正常接客。 卫辰宇和齐飞下马去问,才知道今天一早公主已经下令释放刘铭一行并恢复了他们的名誉,称淮南王遇刺一事乃是宫内小人作怪,现已被处斩了。 “怎么样?我说没事吧!”我洋洋得意地对杨震说。 靠着车壁的杨震晃着身子表示不与我一般见识。 “两位大人,我们到渡口了。”秦铠掀开车帘道。 “渡口?我们不是到庐江才换船的吗?”杨震直起身子问道。 “哎,杨大人此言差矣,不是我们,而是你才对。”我摆着手道。 “我?”杨震一脸疑惑。 我直起腰做了一揖,“淮南此行,一路承蒙杨大人关照,刘铭在此谢过。只是二皇子临行有言托付,铭还须过江东一趟,只能有劳杨大人先行回武陵向二位皇子复命。” “什么?你要过江东?”杨震惊起,一下子磕到了车顶,又弹回了座上。 “是。” “那怎么行?既是一起领命出来,自当一起回去复命,我怎么能把你撂在这里?”杨震急道。 “杨大人别急,别急。这只不过是我二人分头行动而已,二位皇子还在武陵等着我们的消息,我们必须要有一个人尽快回去禀复。而此行不易,既已到江淮,我们绝不能放过这次打探淮南国虚实的大好机会,所以另一个人须往江东走一趟。”我一字一句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复命?”杨震撇嘴。 我笑了笑,“杨大人莫气,我到时候定给你带特产回去。” “这还差不多”杨震转回了眼色,“一路小心” 我下了车,与秦铠朝岸边的一座楼船走去,没走出几步,杨震突然从后边叫住了我。 “你可别告诉我你就带这么个孩子去!”杨震扶着我的肩喘着气道,看来这几天可算是把他歇坏了。 “嗯,怎么了?”我点头。 杨震对秦铠抱以怀疑的目光,“那怎么行,至少带上一半的卫队吧!” “我是去探访,又不是去炫耀,就不必了。”我压低声音道。 “可”杨震还欲言,被我及时打住,我定了定神色,告诉他不用担心,我和秦铠两人去是最安全的,反而带上卫队才引人注目易惹事上身。 趁着杨震犹豫之际,我拉着秦铠再不给他叫住我们的机会,一个助跑便跳上了船,与他告别。 船行半日,晚饭后我与秦铠便捂在房间里。不知为何,这个冬天尤其地冷,这里可是淮南啊,按理说可是远远不能与辽东的寒日相比的,然而却生生将我冻得丝毫不愿离开室内一步。 “想念公主府里的火炉啊”我钻进被窝感叹道。想在公主府时,除了房间正中的炭盆,在屋子四角还各有一个火炉,尽管屋檐有预防炭气的通风口,但说是能把人热出汗也是不为过的。 “先生说的是,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寒冬呢!”秦铠走到窗边,慢慢把窗子推开了。 “你要干吗?”我诧异。 “先生,船舱中可没有通风口,不把窗子打开,会中炭气的。”秦铠说。 我这才察觉到屋子中已经隐隐有炭气弥漫,忙把炭盆又扇旺了些。 “就这样先开一会,等炭气散一些,再留个缝就行。”秦铠习惯般说道。 我走到窗边,窗外天色已暗,江面上朦朦胧胧地罩着一层薄雾,远处天幕如浓墨晕染,直往墨蓝的地平线弥漫,数颗明星点缀其上,环拥着一轮皎月。 想起在燕山山寨哨塔上的那晚,只是斗转星移,物变人非。于是看了眼安放在桌子上的蓝翎剑,自一早与秦铠汇合,从他那里拿回了蓝翎剑,杨蓟竟出奇地一点动静都没有,要不是我能感觉到他还安然在蓝翎剑中,就差点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了。 一阵凌冽的江风吹过,雾气涌动,翻卷而上,散如烟海。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渔光点点,桨叶哗哗,不时有鱼跃之声切入其中。 忽然心中有感,不觉吟道: 江上寒风瑟,舤外轻橹摇。 淮南尚冻雨,犹忆塞外寒。 声未落,面前扑忽一道劲风,一个长发倒垂的头颅突然吊挂在眼前。我与秦铠被吓得慌忙后撤一步,一起跌坐在了地上。 秦铠反应比我快一步,一个前倾已经做好了防御姿势,一只手臂已经护在了我面前。 “是人是鬼啊?”我颤巍巍地问。 “刚才是你在吟诗吗?”那头颅发出了清灵稚嫩的声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尽显纯真。 我们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小女孩,倒挂在了楼上的窗沿上,刚好露出了个脑袋在我们窗顶。 “你没事吧?”我和秦铠抓住她问,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掉下河里。 “当然没事”女孩话还没说完,只听楼上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一个男人在呼喊一个名字。 女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双手抓住窗框,一个翻身便跳了进来。紧接着我们就听到楼上的房间门被拉开,一个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窗前。 “雨绮?” 我转头仰面往上看去,上面那人也探出头来向下看,相视之下,二人皆是一愣,这人我认识! “小妹惊扰大人了,还请恕罪。”李铭杭致歉道。 “无妨,无妨,李公子不必如此,倒是令妹有没有受伤啊?”我看了看他身旁半大的女孩子。 “大人放心,小妹自幼随其叔伯习武,不会受伤的。”李铭杭轻轻拍了拍女孩子的头道。 “李公子这是要回江东吗?”我趁机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哦,正是。”李铭杭说着,神色忽然一动,转而问道,“大人在此,莫不是还要往江东公干?” “啊,我已经不是什么大人了。我已经辞了公职,如今不过想到江东游历一番。”我解释道。 李铭杭定了定神,郑重道:“恕铭航冒昧,敢请先生入了江东到鄙宅一坐?” 李铭杭的邀请来得突然,但我也不好拒绝,能搭上他这条江淮首富的大船,那可是莫大的幸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应道。 “公子!出什么事了吗?”一个比李铭杭略年长些的男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没事,是雨绮她又闯祸了。”李铭杭搂着那女孩子的肩晃了晃。 “姐夫”女孩子嘟嘴不乐意了。 “吴翊,你命人准备一下,等入了江东,请这房中的客人一起回府。”李铭杭吩咐道。 “是。”那个叫吴翊的男子甚是恭敬,看来应该是个管家吧。 “雨绮,下次你再这么闯祸我就不带你出来了!” “啊,姐夫不要,我不会再闯祸了” “先生,我们真的要去那位公子府上吗?”秦铠有些犹疑。 “当然,能白吃白喝不去岂不傻了?”我关上门道。 “先生” “好了好了。”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我也不和他开玩笑了,便尽可能地压低了声音道,“李铭杭是江淮首富,你要知道,一个成功的商人,他的手上必然紧握着他势利所及的所有情报。通过他,我们可以以最快最便捷的方式得到我们想要的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新年(上) 天授十三年的除夕夜里,跟着李铭杭,我们来到了吴郡。 “看样子,李公子是算准了时间回来的!”船已靠岸,我走上甲板,刚好看到正要下船的李铭杭,于是笑着招呼道。 “先生说笑了,铭杭也是招呼船家紧赶慢赶才在今天赶回来的,不然恐怕就要错过了这一年一度的吴郡岁旦了!”李铭杭过来拉住我边走边说道。 许是走得有些急,被河畔的寒风一吹,李铭杭忽然不住地咳嗽起来。见此情景,那个叫吴翊的管家立即走过来为他披上了一件雪白雪白的长毛狐裘。 在淮南王寿诞上就听齐飞和卫辰宇说过李铭杭的身子很是虚弱,这几天在船上避风避寒,反倒是没看出来。 不过转眼的功夫,不觉间我身上竟也多了一件长袍。回头一看,才发现是秦铠把我的长袍从包袱里拿了出来。其实对于我这样一个已经在辽东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人来说,南方的这点寒冷还是可以抵抗的,尽管今年南方似乎尤其地冷,但还不至于一定要披一件长袍的。 我没拒绝秦铠的好意,现在身上还带着些许船舱里的温度,但听李铭杭的意思,恐怕还要在外面待一会,那还是多穿一点比较好。 当然,相比于李铭杭的狐裘,我的这件朴素的长袍简直相形见绌,不堪入目。自惭形愧间,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事儿。我把另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我离开武陵之前给秦铠买的那套锦袍。原本是为了以防万一掩人耳目用的,现在……也差不多是该用的时候了。 我让秦铠去换上。他起先看到这套锦袍,吃了一惊,待我让他去换时,他竟还一时犹豫上了。我只好给他下了命令,一来是我的确有些情势所迫,二来这套衣服怎么也比他身上的侍卫便装要保暖许多。 很快他换好了衣服从船舱里出来,我闪到他身后悄声说道:“一会儿你走我前面,像个大家公子一样就行了。想买什么只管跟我说,当我是你管家就行。” 秦铠刚想拒绝,被我狠狠地掐了一下肩膀,我威胁道:“听话!” 秦铠泛着泪光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那一下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其实也是怕他是习武之人皮糙肉厚的,轻了不管用,没想到他还挺怕疼。 李铭杭在码头上休息地也差不多了,见我们走过来,便起身致歉道:“望先生恕罪,铭航忽有不适,恐怕不能陪先生到岁旦一游了。” “无妨无妨,公子身体要紧。我们在此四处转转也不会丟的。”我赶紧扶起他道。 一直站在他身旁不安分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了,用力扯了扯披在他身上的狐裘,差点把它给扯下来。 李铭杭会意,有些难以启齿道:“铭航有个不情之请。” “公子但说无妨。” “小妹,”李铭杭把小女孩拉在身前,“小妹范雨绮,叫她雨绮就行。我原本答应要带她去岁旦的,如今看来恐怕是不行了。所以铭航想把她托付给先生,让她与先生一同去岁旦。小妹对岁旦也算熟悉,一来也可以带先生好好游玩一番。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我看了看范雨绮,她正满眼期待地望着我,我道:“自然没问题,公子尽可放心。” 李铭杭向我致谢后,遂被吴翊搀扶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秦铠,你在前面带着雨绮,想吃什么,买什么尽管说!”我把秦铠往前推去。 “对,我付钱!”范雨绮拍着胸脯豪言道。 “哈哈,”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带钱了吗?” 范雨绮摸了摸自己身上,低头沉默道:“没……” “好啦好啦,我付钱就是!”我拍了拍她宽慰道。 “不行!”她竟一口回绝了,“你远来是客,我堂堂范家怎么能让客人出钱!”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倒挺有骨气,我看看天色道:“你看天色已经晚了,再纠结下去可就什么也赶不上了。不如这次就先让我代付,回去了你再还我如何?” 范雨绮听了,也看了看被灯火映亮的夜空,只好点头同意。 看我在这边哄范雨绮,秦铠早就忍不住地在一边偷笑了半天。我趁机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把他拍到前面陪范雨绮去了。 入了街肆,灯火辉煌中是一片人声鼎沸。有剪纸的,捏糖人的,做灯笼的,还有杂耍的……只见范雨绮拉着秦铠灵巧地穿梭与人群中,眨眼功夫便被眼前的人们遮住了身影。 “喂!慢点!”我根本来不及叫住他们。 罢了,范雨绮熟悉本地,秦铠也不是小孩子,这两个人还不至于走丢。既然扔下我不管,那我也懒得找你们,反正你们没钱,到时候还得回来找我。心中打定主意,我便开始慢慢转悠起来。 “哎!各色小玩意儿了!来看看吧……”前面一个声音洪亮的中年男人正在叫卖着什么。 我走上前去,见他的木架上摆放着各种新奇的小东西。 “这些都是什么啊?”我好奇地问。 “这位公子问得好!”他夸赞我道,原本少有人问津的摊位前,立即陆续有人围了上来。“这些可都是高人发明的机巧玩意儿!你看,这是个飞竹!”他拿起一根一头扁一头圆的木棒,然后从扁的那头折起了了两片木叶子,然后在手中一撮,那东西竟飞了起来。顿时引起一片哗然。“再看这个!”这次他故作神秘起来,他拿起了一把短木剑,高举过头,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用力向自己的腹部刺去,直没至柄! “啊!”有人尖叫起来。 “死人了!”有人开始慌乱。 “大家别慌!”中年男人摆摆手让大家镇定。他把剑拔了出来,让大家看他的腹部,那里白白净净,一点伤痕都没有。随后他把那把短剑亮在众人眼前,故作姿态地用手掌抵住剑尖,然后令所有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剑刃在他手掌的施力下,竟一点一点缩进了剑柄中。当剑尖完全缩进剑柄后,他突然一撤手,剑刃立刻弹了出来,吓得正对剑尖的人下意识地纷纷后退,差点摔倒一片。 “好!”一人喝彩。 众人纷纷附和,我身后的人群开始往前挤了过来。 我怕被挤成肉饼,眼疾脚快地找了空子钻了出来,刚好看到对面空荡荡的卖饰品的小摊。 被吸引走客人的小贩正愁眉苦脸着,见我从人群钻出来朝他这边看,忙跟我打起招呼来。 “公子一看就见识不凡,对面那些孩子气的玩意儿哪儿入的了公子眼中。公子您看我这儿的可都是上好的……”小贩连夸带卖,滔滔不绝起来。 我看到一个蓝色的剑穗,上面还有一颗泛着白的蓝鲛珠,摸了下身侧的蓝翎剑,想起杨蓟当时埋怨我给秦铠买了锦衣没有给他买什么,虽然这会儿他没了动静,但也该给他买个好东西安慰一下了。 “这个我要了!”我爽快道。 “公子您真是好眼力……”小贩又要赞不绝口。我赶紧打住,直接了当地问了价钱,付完就走。他那如江河奔流不息的夸赞我可是丝毫都不能再忍受了。 “先生!”秦铠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他正拉着范雨绮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我这边走来,他们的手中还拿着好几个糖人。 “这?”我有些疑惑,“你们在哪儿买的?付钱了吗?” “当然付了!”范雨绮抢答道。 我把目光投向秦铠。 “怎么?先生还不信我?”范雨绮眼明口快。 “是这样的,”秦铠忙打圆场,“在那边遇到了范家人,雨绮就管他们要了些钱。” 雨绮?我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了他对范雨绮的称呼。虽然我也叫她雨绮,李铭杭也让我们这么叫,但总觉得他叫出这名字总有些不一样。 “哎?那是什么?” 我正想着,范雨绮突然发现另一边正在卖奇巧玩具的摊子,便拉着秦铠往那边走。 “公子,已派人跟去了。他们的行李中都是普通衣物,还有一卷写满各种字句的竹简,上面是两个人的笔迹,应该是给那孩子习字用的。” 李铭杭坐于案前,案上一把三尺青鞘宝剑似有感应般铮铮欲出。 “他们不是我们的主要提防对象,只要盯住就行。我在意的是潜藏在岁旦里的另一批人。”李铭杭轻抚剑鞘,想让它平静下来。 “公子是说从北边来的那一队人?”吴翊上前一步问道。 “或许可以让他们先会一会,我们静观其变也好。”李铭杭从身侧的席子上端起了一盘茶具,斟了一杯清茶,恭恭敬敬地放在剑下。茶香逐渐氤氲开,在剑鞘上一点一点蔓延,好像是感受到茶香的挑弄一般,那柄剑突然如有生气一样,将茶香全部吸入了剑鞘中。 “准备准备,待此间事了,我们就要立即出发了,期限马上就要到了。”李铭杭看着杯中泛了黑紫色的茶水忧心忡忡道。 “前面好多人啊!”范雨绮指着前面张贴告示的牌子喊道。 “哎!来看一看!明天在城西外有匈奴商队的贺演!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是匈奴人的表演……” “好久没看到过匈奴人了……” “匈奴人来这里干什么?” “会不会是奸细……” “哎,别瞎说,现在两国交好,互通商路,匈奴人的商队到此也不足为奇……” “先生,是匈奴人。”秦铠在我耳边提醒道,他是知道我与匈奴那边有联络的。 我打住他的话,准备先观察观察。这时范雨绮已经挤到了里面不见了踪影。 “去看着范雨绮!”我赶紧对秦铠说。 我贴着人群,左右闪躲着往后慢慢退去,直退到街角的屋檐下。我在阴影中仔细观察着前方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除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人,我还看到有几个人虽然也扎在人群中,但目光游历,似乎在寻找什么。而在他们之中,凭衣着神色,又清晰可以分辨出两拨人。一拨衣着虽然黯淡,但质地尚好,多半是大户人家的下人;而另一拨人的衣着虽然普通,但却十分干练,必有武艺在身。 秦铠拉着不甘不愿的范雨绮钻出了人群,四下张望着寻找我的身影。我没有招呼他们,而是顺着房檐,隐在阴影中离开了这里。现在还不能让人察觉我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动。 我径直回到李铭杭府上,他家大业大,在路上随便抓住个当地人就问出的地址,那人还详细地给我指了路。进门时,一个仆役迎了出来,还顺便问我范雨绮和秦铠两人怎么没一起回来,我说他们贪玩,不愿跟我这个又困又累的老人家回来。那仆役笑了笑,便领着我往里走。 绕过一间又一间屋子,直走得我腿都酸了,才在一处院落里停了下来。面前是一座宽敞的大屋,身后是一方池塘,一侧还有怪石嶙峋的假山,周围连廊蜿蜒,分入前后院墙。 “先生,这是我家公子特意为你选的一处院落,可否满意?”身边的仆役问我。 “嗯……屋前看似开阔,实则有山、有水、有亭廊,不过似乎还少点什么?”我思索道。 须臾,寒风一吹,亭角银铃清脆响亮,摄人心魄,引得塘中鲤鱼翻尾,波声粼粼,使得此处瞬间有了生气。 “可以了,我很满意。”我说。 “先生满意就好。不知先生还有何吩咐?若是没有,小仆还要去回禀公子……” 我推开房门,看见床上摆放着我们的行李,便道:“没有了,你去吧。” 过了约半个时辰,秦铠才匆匆回来。我正整理着杂物,他猛地推门进来便是一顿问候。 “好啦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给你和雨绮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你难道不先谢谢我吗?”我回头打趣道。 没想到他居然脸一红,忙认真解释道:“先生不要误会,我只是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照顾,而且这不也是先生嘱咐的吗?” 竟反倒推到我头上了,真是不能小看了他呢! 算了,懒得跟他打趣,我便道:“我让人准备了热水,一脸船行劳顿,你去泡一会,解一解乏吧。” 窗外鞭炮声不绝于耳,我坐于床边的榻上,打开了半扇窗子,一弯新月从乌云中隐隐透了出来,新的一年开始了。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新年(下) 翌日,在范雨绮的百般讨要下,李铭杭无奈答应她于午后到城西外去看匈奴人的贺演。当然,百无聊赖的我也顺便被邀请同行了。 坐在李铭杭的车中,可以看到外面朝城西去的人不少,八cd是好奇要去看匈奴人贺演的。路过一对抱着孩子的夫妻时,那孩子转头笑着看我,还摆着小手与我打招呼。 “先生,你很受小孩子喜欢嘛!”秦铠在我对面笑道。 “因为我面善,你不也很喜欢我吗?”我不怀好意地吐出后半句。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秦铠听出我话里有话。 我从身后拿出一卷竹简,道:“行,为了让你快点长大,我又给你准备了一卷新的。” “啊……先生你太扫兴了!”秦铠埋怨道。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还有个词叫趁热打铁。你有点底子,在船上也学了不少,刚好这路上有时间,复习一下再学点新的岂不更好?这卷内容不多,包你在下车前就能看完。”我拍胸脯道。秦铠年幼时曾遇一位长者,随他学了些文字,因此有些基础,我教起来也不费事。 刚出城门,秦铠“啪”地一声把竹简合上了。 “看完了?”我问。秦铠记性不错,又能一目三行,看起书来很有效率。 “嗯。”他点了点头。 “那我考考你。”我道。 他做好准备。 “子曰:‘三人行……’” “必有我师焉。” “岁寒……” “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凋’字怎么写?”我转而问。 秦铠在面前的绒毯上用手指写出了“凋”字。我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就到这儿吧!今天暂且放过你了!” 话才毕,一声马啼,车子陡然停住了。“怎么了?到了吗?”我隔着车帘问。 “先生,前面人太多了,恐怕要下车步行过去了。”车夫道。 我掀开车帘,顿时看到一片人头攒动。我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后悔来凑这个热闹。犹豫间,旁边一辆车上,李铭杭已经携范雨绮下了车。 “李公子,我们真的要去吗?”我心有戚戚地问。 “已经答应了雨绮,”李铭杭看了看范雨绮道,“不过先生放心,我已经买下了最好的位置,定能让先生舒舒服服地看完这场表演的。当然,前提是我们得挤过这片人群。”他指了指眼前黑压压一片的人群。 我叹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去开路吧,我可不想去做这苦差事。 李铭杭吩咐了一声,吴翊便一马当先地挤进了人群,李铭杭搂着范雨绮紧随其后,我只好也跟了上去。可怜吴翊看上去也不是个身强力壮的人。 我跟着李铭杭,看他瘦弱还要护着范雨绮,只好在他身后帮着也挡一下。而在我身后秦铠也贴身护着我,以免我被人踩伤。 正在我埋头躲避之时,身边豁然开朗,我们终于挤出了人群,来到了马场的围栏外。 “这边!”李铭杭回头喊了一声。 在不远处,这个椭圆形的马场围栏中部,搭着一个三尺平台,平台上还盖了个简易草棚,可容六七人入座。我随李铭杭上了平台,在木梯下,我看到有匈奴装扮的人在指引我们。于是我下意识地把蓝翎剑往身前挪了挪。早在出门前,我便已将缠着蓝翎剑的布条解了下来,想必这些匈奴人是识得这把蓝翎剑的。 果不其然,在与那匈奴人擦肩而过之时,我注意到他多看了我一眼,尤其注意了一下我身侧的蓝翎剑。看来还算识货,估计这贺演后就该有人找我了。 匈奴人的贺演无非就是他们最擅长的马术。我对这种令人热血沸腾的表演并不很有兴趣,我更关注的是这些眼前呼哨而过在烈马上翻腾的人。 我侧身悄声问在我一旁坐着看得叫好连连的秦铠:“看出什么了吗?” 秦铠被问道一脸茫然。 我有些失望。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不了解匈奴的情况,看不出来也算正常。 “他们不是普通的匈奴商队,八成是匈奴密探。”我干脆挑明道。 秦铠皱了皱眉,还是不解。 “你看他们身上的伤。”我提示道。 尽管是寒冬,但为了表演方便,骑马的匈奴人都是短装,因此他们胳膊上,胸前的伤痕就都暴露了出来。 “骑马摔伤,这是常有的事。”秦铠说道。 “有一些是刀剑痕迹。”我继续提示。 “南来北往,路遇劫匪一番打斗也是常有的事。”我莫名觉得秦铠是在为他们辩解。 “眼神!”我有些急了。如果外表都可以伪装,痕迹都可以找到借口,那么眼神是最不可能骗人的。他们的眼神绝对不是普通商队护卫的眼神! “他们好像一直在留意我们这边。”秦铠这次总算没再为他们开脱。 除此之外,在这群二十岁左右的表演者中间,还有一个魁梧的中年人立于一方木台上左右指挥。我见过军队中的旗手立于高台上指挥的样子,那臂膀收放一板一眼,没有分毫多余。而这个正在指挥的中年人,他的一举一动亦是寸止之间。我相信如果他经年累月都是如此的话那是不足为奇的,但据我所知,这队商队入关也就不到一年,这样的表演也不可能天天都有,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必不寻常。 这场表演约持续了一个时辰,范雨绮看完仍意犹未尽,非要去骑马玩。李铭杭被她缠得无奈,只好跟商队管事打了个招呼,让他找了匹温顺的小马来。 我正在一边远远看着那些下了马要去休息的年轻小伙时,那个在平台下指引我们的匈奴人过来对我说道,他们商队的老大有请。 我和秦铠跟着他来到马场不远处的营地,他们似乎还是喜欢住在帐篷里。那个匈奴人挡住了我身后的秦铠,只让我一个人进去。 秦铠被拦住,作势就要动手,我忙按住了他,示意他放心,这才走了进去。 “不知刘铭大人在此,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一个高亢的声音在我还没抬起头时就炸响在帐篷里。面前,一个高大黝黑的络腮中年人向我走来,“在下赵虏,是这商队的头,见过刘铭大人。” 他忽然一个匈奴大礼让我受宠若惊,赶忙扶起他道:“不敢当,不敢当,阁下不必如此客气。我如今已不是什么大人了,只不过是客居于此的一介布衣而已。” “大人乃我匈奴的贵人,大单于早有令下,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见到您,都要奉您为上宾。还请您不要推辞!”赵虏直爽道。 “那便有劳了。”我被他请入座,案上已摆好了酒肉。 “不知先生至此有何贵干?”赵虏开门见山。 “听闻吴郡岁旦盛会,故来此闲游而已。”我轻松道。 “刚刚见先生与李公子一道,可是相识?”他接着问。 “哦?阁下也认识李公子?”我不答反问。 “李公子江东大贾,我等往来经商,岂能不识?”赵虏答道。 “哦,原来如此,我与他亦是在舟船之上偶识,有幸受邀在此小住。”我认真回答道。“听阁下言语,似乎已不止一次来此了?” 赵虏摇头,“确是头一次来。只是途经洛阳之时与李公子有过一笔小生意。” 我故作会意,转而又问道:“我看这里面尽是一些年轻人,阁下千里经营,怎不找些经验老手?” 赵虏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仍保持常态道:“经验老手哪儿那么容易找,这些小手尽管生疏,但个个卖力,好使就行。” “我瞧他们身上皆有伤,想必这一路上多有凶险。”我状似无意道。 “他们都是练家子,无妨……”赵虏接的快,但还未说完就止住了,转而解释道,“从小就在草原上骑马,练得一身好马术,哈哈……” “不知阁下要在此地停留多久?”我问。 “过了十五吧!十五灯会也是难得一见。”赵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好像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阁下可否一听?”我挺身请道。 “先生尽管开口,先生之事便是我匈奴之事,我等必将竭力相助。”赵虏一拍桌子豪气道。 “我自幼不曾习骑,见这里有这么多骑术好手,因此想叨扰几天,来此拜师学艺。”我道。 “哎,难得先生如此请求,师傅我们可当不起,您尽管来便是,我定让我这里最好的骑手相教。”赵虏摆着手谦虚道。 “多谢。哦,外面那个孩子是我弟子,我想带着他一起来,可否?” “自然可以,我稍后就安排下去,随时恭候先生。” 待酒肉稍冷,我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出了大帐,外面秦铠冻得可怜。 “先生怎么样?没事吧?”秦铠半哆嗦地跑上来问我。 “没事,我们先回去。”我把棉袍脱下来给他披上。 “太好了!”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路小跑往车里钻去。 “什么!先生明日要去学骑?”秦铠不可思议道,“这年还没过完呢!” “你若想过,那不去也罢。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定定道。 “先生都去了,我哪儿能不去……”秦铠自言自语。 我总觉得他这话是有些怨我束缚着他,便道:“我平心而论,可绝没有要把你拴在身边的意思。而且我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不需要有人特意保护,所以你要真的想在这里游玩,我是绝不会拦着你的。” 秦铠低着头想了半晌,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明白我的意思没有,总是最后说了句:“我知道了。” 回到小院,天色尚早,携着蓝翎剑的我突发奇想,要秦铠陪着练练剑。 “先生,我怕伤着你……”秦铠不愿意。 的确,我这顶多会挥两下剑的人,面对已有小成的秦铠,简直是找打。不过这会儿实在想活动活动筋骨,也为明日骑马做做准备,不然我真怕到时候受不了马背折磨。 我揭了床单,给秦铠的剑裹上,这样应该就伤不到我了。 “来吧!”我道。 秦铠一招直刺,我侧身闪躲,反手提剑上劈,秦铠回转抵挡,这一招刚刚拆过。秦铠又进一步,发力顶开我的剑,又朝我刺来。我旋剑抵挡,奈何腕力不济,被秦铠将剑打落在地,这一场我输了。 “再来!”我拾起剑道,手中渐渐有了一些感觉。 这次轮到我进攻了。同样一招直刺,秦铠没有躲避,以竖剑于前,以剑身抵住了我的剑尖。我脚下发力,逼他往后退去。就在我快把他推入墙根时,秦铠一个转身,出其不意地回身一斩。我忙反身抵挡,却被他的剑势拍在墙上,后背吃了一痛。两剑十字相交,我的剑刃就压在我的胸襟上。 “先生,认输吧!”秦铠少有地骄傲道。 “还没完呢!”我憋着劲儿,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呼吸就把胸膛送上自己的剑刃。 我用力撑住,仗着自己身体瘦削,堪堪跐着墙挤了出去,右手带剑在侧,想要偷袭秦铠无防的右肋。 秦铠反应极快,几乎同一时间本能地左闪,两人拉开了一丈距离。 “先生,不错嘛!”秦铠目光如炬,心中的斗志被点燃了起来。 我喘了口气,心中感叹有惊无险,“还好,还好。” “先生,看剑!”秦铠主动要战,然而我却还没有缓过气。 手上下意识地举剑,却好像不受我控制一般,竟正面相抗,才打开他的前两击,手腕已是生疼。眼看第三剑正朝我心口而来,我手腕反而没有使剑去抵挡,而是同样出剑,两剑直抵,剑尖相碰的一刹那,跟着我的腕力,我屈臂侧身疾步上前,此时剑已横于胸前,我这样一个变招,刚刚好划过秦铠左侧,“呲啦”一声,秦铠左臂的衣袖被我划破了。 我没想过我会伤到秦铠,因此我的蓝翎剑剑刃就没有裹上布条。我回头一看,秦铠衣袖的破口已经渗出了血迹。 “快让我看看!”我急了。 “先生,没事的,一点小伤。”秦铠还不以为意。 “先进屋,把衣服脱了,我去给你拿药。”我说完就往外跑去。 等我向府内的仆役要了些药回来,秦铠已经脱去了上衣坐在火炉边等我了。我把他抵在伤口上的白布拿去,血已经稍稍止住了。我用清水清洗了他的伤口,幸好他练剑前没有脱去外袍,而冬日穿的衣服又厚,这才只留下了浅浅的一道伤口。 我给他上药,他倒是一点没喊疼,反而抬着眼想了半天对我说道:“先生,我想了半天,觉得你刚才那一招不是能出自你手的。” 我气息一滞,“你就这么瞧不起我的剑技吗?” “哎,不是不是,先生你听我解释啊!”秦铠以为我生气了。 其实我只是顺道跟他开了个玩笑,我在当时就已经察觉到那一招并非出自我手,而是蓝翎剑的意思。他在那个时候控制住了我的手腕,这才使出了那一招。 我向他道明其中情况,他似有所悟,道:“原来是这样。还记得被软禁淮南之时,我在驿馆中闲来无事,便练起剑,那时杨蓟兄长曾叫我用蓝翎剑来练,想必是那时他便将招式记在了蓝翎剑上,今日才得以让先生使出来。难怪我觉得最后一招那么熟悉,原本就是我那时舞的一套剑法中的一式嘛!” 我看了一眼躺在一边的蓝翎剑,心中默念法咒,却仍旧没有任何回应。怎么回事?杨蓟在搞什么鬼? “先生,帮我一下。”回神间,秦铠已经给自己缠好了绷带,只差最后一步了。 “先生,公子让我把晚饭给您送过来了。”门外一个仆役敲门道。 “你们公子呢?”我问。 仆役把饭菜摆在案上,说:“公子陪小姐出去了。” “去哪儿了?”我多问了一句。 “小的不知。”他立在一边说。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道。 “怕是雨绮又闹着去哪儿玩呢!”秦铠笑眯眯地猜测道。 “雨绮,雨绮,你这两天是不是心里一直挂念着你的雨绮妹妹啊!”我拍了他缠着绷带的伤口一下。秦铠疼得咧嘴,本能地缩回胳膊。“这两天书读了多少?剑练了没!” “下午出城时候你不都已经考验完了,还有刚刚不才练了剑。”秦铠穿着衣服小声嘟囔道。 “你还学会顶嘴了是吧!”我俯身去拽他,却失了手,直接趴在了绒毯上。 “先生吃饭!”秦铠已经绕到木案对面,坐下严肃道。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离开 天授十四年正月初一,我一大早就被范雨绮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我迷迷糊糊地爬到窗边,把窗子推开一条缝,天边还泛着鱼肚白,院子里范雨绮正拉着秦铠笑嘻嘻地不知说着什么。我见秦铠面露难色,猜着便是范雨绮想找他玩,他却昨日答应了我去骑马,这才有些不知所措。 我招呼了一声,他俩立刻像是偷鸡摸狗被抓住了一般瑟瑟后退。我觉得他俩这算是一桩好事,我总不能做那棒打鸳鸯的坏人,就允了秦铠随范雨绮去,反正他的骑术要比我好许多,学不学暂时没什么大碍,更何况我本也就拿他做个幌子而已。 秦铠听我允了,竟还想推脱,以为我看不出他欲擒故纵的小花招,我终还是随了他,再三应允,让他半推半就地去了。 我转而又躺了会儿,等太阳出了天边,才起来洗漱。端茶送饭的婢女来来回回,我抓住一个问他主人可在府中,却又是出去了。看来,但凡范雨绮有空能来找秦铠,必是李铭杭出了门管不住她了。 管家听闻我要出去,给我备了车,让我一路顺顺当当地到了城外。赵虏早已在他的营门口等了多时,让我有些愧不敢当。今天是初一,上午百姓大多去各家走动去了,最多也是下午才有空出来逛逛,所以赵虏这里就看上去甚为冷清。 空荡荡的马场里站了一个年轻人,一看便有着纯正的匈奴血统。赵虏说这是他这里年轻一辈骑术最好的,跟着他保准给我教不坏。年轻人叫赵勇,他给我行了个礼,准备帮我上马。 其实我是可以自己上马的,可就是他给我准备的这匹马太高大,我委实不太方便。赵勇说这是匹壮年马,还是很牢靠的。他们这一路行来,带出来的老马都是宝贝,青壮年的马多用来配种,便是他们的一部分收入,一来二去,马匹数量也有所减少,所以现在基本上除了老马就是新马,像我座下这样的好马已经算屈指可数了。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赵虏问我秦铠怎么没来,我说我给他凑了桩姻缘,可能来不了了,他便笑了笑告退了。 我被赵勇带着练了几圈,渐渐觉得胯下有点火辣辣地疼,就赶紧让他停下。所以说我是宁愿坐船也不想骑马,既然都是遭罪,晕一些总比伤了股内走不成得好。 赵勇小心地把我抱下来,扶我到一边的矮木桩上坐坐。几圈下来,我基本上已经扫了赵虏这营地一遍,我敢肯定,他这营地里不超过五个人。那么问题来了,其他人都去哪儿了?就昨日的盛况推断,他这一队人应不少于三十才是。 我好奇地问赵勇为何营地如此冷清。他明显愣了一下,搪塞地说其他人还未起,都还在帐子里睡着呢。 鬼才信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都是练家子,哪个练家子会疏懒到如日当空还未起床?但我哪能直接戳破,只得哦了一声算他搪塞过去了。 “你们今日下午还有演出吗?”我问。 “当然,赵大哥说了,要连演五日。”他兴致勃勃地说。 “五日?你们又不收钱,五日岂不白白浪费?就我看,三人就够这一城人看的了,再多就腻了没人看了。”我侃侃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大哥让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吧!”他笑着说。 明明在装傻!我虽然知道既是赵虏安排,这赵勇必然在他这里不算个重要角色,我也不指望他能知道多少,我能套出多少,可他这装傻劲儿实在不敢恭维,本应是个机灵人,却非要作不知,我只有无奈叹息一声。 午间我就在赵虏的营地里简单吃了些,匈奴人习惯吃肉,我却偏偏对肉没什么感觉,吃得也甚为乏味。由于这里的营帐都不大,所以我们这一间只坐了八个人,因此我并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都在营帐。而我有些奇怪的是赵虏没有与我同席,不知他去哪里了。 下午因为演出马车就被占用了,于是赵勇就带我到营地后的一片空地去练了。或许是年轻的缘故,又加上一上午的相处,他的话渐渐多了,从草原轶事到这一路的奇妙经历,他说得津津有味。我在马上摇摇晃晃,颠得生疼不说,还要用心听他的一言一词,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错过了什么难得的线索。然而,他终还是让我失望而归。 回到住处简直如同受了一日刑一般,瘫在床上就再也不想动弹了。我瞥了眼床榻边,那里果然放着一个竹篓,没想到这府中的人办事还挺利落,我出门时不经意吩咐给小婢女的事这么快可就办好了。也不知秦铠何时回来,可千万别辜负了我的这番心意啊。 说巧不巧,正想着就听见范雨绮灵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必是他们回来了。这边心绪还未落,屋门就被推开了,范雨绮一个大步先踏了进来。 “你看,先生果然先回来了。”范雨绮指着我几乎跳起来地惊喜道。 相反,跟在她身后的秦铠倒有些垂头丧气。不用想,他们一定是打赌了。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动了动胳膊指着那竹筐,一句话都没力气说。 秦铠顺着去看那筐子,里面净是机巧玩意儿。他有些疑惑地看我。我喘了口气,努力道:“前日在街上看到,觉得有趣就买来给你们玩玩。这几日我恐怕没力气给你授课了,你就同雨绮研究研究它们,记住,要能拆还能合,等过了这几日,我可要检验的。”一口气用完,我是再没力气了,就呆呆看着房梁出神,完全没心思再去注意他们在一旁干什么了。 不知睡了多久,反正是秦铠叫我起来吃些东西。范雨绮已经不在这里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秦铠手中碗匙相交的清脆声音。 “你们今日可好?”我没意识地随口问了一句。 秦铠顿了一下,脸颊有些微红:“还好。” 我接过他手中的碗,他看我手有些软,不禁担心地问:“先生今日没事吧?难道?不会跌马受伤了吧?” 我一身还算光洁,怎么看也不像坠过马的人。我摇了摇头,只道今天太累。他也没再多说什么,我也没什么力气说什么,昏昏沉沉地吃完又睡了。 沉沉睡了一晚,翌日倒是醒的早,但还是没早过秦铠,按说他这个年纪长身体,多睡一会也在情理之中,就可怕这早起成了习惯,就改不掉了。 今日李铭杭仍不在府,据说是去了会稽。所以范雨绮又是一大早就把秦铠领走了。我按理去城外营地,没见到赵虏,只有赵勇一人在门口迎我。穿过营中,我细细留意了一番,可惜其他营帐紧闭,什么也觉察不出来。 今日的马场要比昨日热闹些,三四个穿了皮坎,露着臂膀的匈奴人正在练马。 “昨日怎么不见他们?”我问赵勇。 他呀了一声,说是昨日下午有一匹马发疯,撂倒了他一个兄弟,还险些伤了看客,这才今日早上拉出来训练一番,以免再出意外。 一连三日,我算遭了大罪。不过也总算摸到些这匈奴营地的情况。我能够确定,在上午这段时间,有一多半人都不在营地里。 到了第四日,我让府里管家派人去城外营地告假,着实是我实在又累又疼,下不了床了。同时,我偷溜出了李府,寻了个热闹的馆子坐下。 “哎,你听说了吗?年前淮南王在大寿上遇刺了。”一个人挑起话头。 “听说了,不过那刺客好像自尽了。”另一个人接过话头。 “保不定是后面有人杀人灭口。”又有一个人故作高深道。 “这两年淮南那边不太安稳。淮南王文深志远,不愿甘居人下,有意……”这人打了个翻手的手势。 “不过有潇湘公主在,淮南怕是翻不了浪。”一人在后面道。 “说来也怪,这淮南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这女儿,真是奇了。”一人拍了拍桌子。 “可不是吗!不过这公主是受了皇帝的分封的,还认了干女儿,怕是这层关系才让淮南王忌惮。” 其余人纷纷点头。 我坐在角落,有几个人也同样坐在角落,并不与人交往。我定睛仔细去看,样貌虽打扮的八分像中原人,但那眼神却没藏得住。原来他们是来市井探听消息的。 “这几日有个匈奴商队在城外表演你们可知?”忽一人又提一个话头来。 “知道,演的不错呢!”一人赞道。 “我听说他们年前从淮南过来的!”一人嚯嚯道。 “淮南?” “近年可是老有匈奴商队去淮南啊。”一个略年长的人沉思道。 “匈奴不是跟咱们和好了吗?”一人略带担心。 “话是这么说,可匈奴内部毕竟各自为主,只共奉一个大单于而已,指不定有哪个部想折腾点事儿出来。”一人猜测。 “是啊是啊,我听人说左贤王一部一直不是很安分,现在的匈奴单于也很头疼。” “说不定啊,这淮南和匈奴就……”那人打了个暗合的手势。 大家赶紧都摆摆手,这事儿可不能乱说。这时,一队巡兵路过,众人赶紧作鸟兽散。我看大家都散了,便随机跟着一个匈奴人出去,看他接下来去干什么。 尽管我一路小心谨慎,可还是半道跟丢了。我暗诽自己,这群人八成是训练有素的探子,自己怎能痴心妄想地跟踪他们呢! 午后我混在人群里,在城外马场边来来回回转了几圈。营地里的人大多都在,只不过仍然没见到赵虏。这让我有些戚戚,已经三日不见他人影了,他总不能放着这么大个营地这么多人不管了吧。 所以初五一早,我便赶来了营地,今天应该就是他们最后一天留在这里了。赵勇很是关心地问了问我的伤势,我随口答了一番,心思却一直绕着这营地转。我没看到赵虏,就坦然问了出来,把我迎来又数日不见,这在哪儿都说不通,索性问了也不会有人奇怪。 赵勇倒像是早知道我会发问一般,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答出了口。赵虏的确初一下午就离开了营地,是去为附近一户大户人家配种去了。那大户人家财大气粗,非点明要他们主子亲自去坐镇,要是伤了他们家宝马,就绝不会轻饶了他们。所以这一连几日赵虏都被羁留在了那府中,传言今日下午方能回。 我点了点头,算是信了他这一番话。 这几日下来,赵勇也算尽心尽力,我能感觉到我的骑术提高了不少,起码骑快些是没什么问题了。赵勇说这骑术也是门功夫,须得天天练才能有所提高,诀窍就那些,他已经都交给我了,就看我能悟出多少来,但终究是要练,逃不过的。 我向他道谢,但凡一件事一种功夫操练多年,都有自己的一番感悟诀窍,他今日都教给了我,怎的也抵得过我叫他一声老师了。 直到他们将行囊都抬上马车,我也没见到赵虏。赵勇说收到了信,赵虏已在下一个亭子等他们了,让赵勇代他向我告辞,若是有空,还请我到匈奴一游。 我笑了笑客气了一番算是送走了他们。待回到李府,秦铠只一个人在房里发呆。 “哎?怎么只剩你一个人了?你的雨绮妹妹呢?”我忍不住打趣他。 他看了我一眼,望着窗外略带惆怅地说:“午后她家里来人,把她带回去了。” “看你这样子,倒是半日不见甚是想念啊?”我倒了杯茶漱了漱口中的土灰。 他不吭声。 “我前几日让你好好做的事你都做完了?”我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回身,将那一筐子机巧玩意儿搬过来,道“做完了。” 我低头去看,都还是原样,我瞧了他一眼。秦铠把它们呼啦啦都倒在地上,开始一个一个拆了又重新合在一起,一脸的无趣。 他做好了几个,我打住了他,开始一一问他那一个个部件都在这一套机巧中有什么作用。 秦铠手中一顿,停了半晌,差点让我以为他被施了定身术。 他把拼了半截的机巧又拆开,对了半天,支支吾吾地试着给我讲它们的作用。我看他说得虽然不清楚,但心里大抵还是明白的,就当他过了这一关,让他早早睡了。这一别,也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再见,我似乎当初是脑袋进了水才想着将他俩凑在一起吧!真是作孽哟! 在他洗漱时,我又去前院转了一圈,抓住管事儿的问了一通,才知道李铭杭近日是都不会回来的。左右重要的人都离开了此地,我想着也没什么留头了,便与管事的说我们明日也要离开。 出乎我意料地,管事儿一点都没有挽留我们,反而说早已备好了车马,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原来早就想赶人了?这一开年还真是各种怪事,我就这么不受待见?都不想看见我? 暗自苦笑着回了房,告诉秦铠我们明日一早就走。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还不愿在这儿久留呢!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晦光寺 天授十四年正月初六,我和秦铠离开了吴郡城,前往会稽郡。我打算绕自会稽郡转道丹阳郡再回大江船行至武陵。毕竟会稽也是扬州富庶之地,大商聚集之乡。 半途中,一场大学下了两日,道不能行。我与秦铠被困在乡野间,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村落,依着村户的照顾才不至于被冻死。 正月十四,雪已经停了一日,天也放晴了,我们在人家家里住的久了终是不便。农家本就不富裕,空添两口人,眼看攒着过年的粮食就要挨不过十五了。所以我便带着秦铠在正月十四一早离开了。就算要吃要喝要住,也该换个地儿了。 秦铠听闻上元节村中还有灯会,反而有些依依不舍。他从小也在村中生活,知道这上元节是一年里屈指可数的大日子,不仅热闹非凡,在村子里更是难得一见。 我望着一片白茫茫掩着的绿意,指着一片平坦的雪路告诉他,下一个村子肯定有更好看的灯会。 秦铠撇了撇嘴,不管再怎么不愿,我的话他还是不得不听的。 幸好赵虏托赵勇送给我的两匹小马驹还算耐冻,想必是匈奴血统吧,在雪里踏得也是欢快,不一会儿就把村庄甩进了身后的一片白绿后。 “噔……噔……噔……”空谷回响起一阵钟声。 “看来这附近有个寺庙,咱们十五要能过个好日子了。”我回头对秦铠挤眉弄眼道。 秦铠听到“好日子”时,原本有些恍惚脸立时绽开来,情不自禁地踢了一脚马肚子,小马驹惊了一下,急急跑出去两步差点栽下道去。 我在后面哈哈大笑,被他拾起一把雪打了个正着。那我怎么可能依他,于是我们两个人就打起了雪仗,就这样边打边循着钟声上了山。 山道平整,显然是有人修理,两边竹林高耸,遮得都透不进一丝阳光来。阴影中,与秦铠有说有笑的我不经意间瞥见一棵竹子根部好像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滚了一下。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毕竟长时间处在雪地里,眼睛是受不住的。我定了定神,仔细去看,那里除了一个刚冒尖的竹笋,便是一片浅浅的雪白,哪有什么黑影,肯定是我眼花了! 许是我俩走得慢,周围又太过安静,所以身后隐隐传来阵阵妇人的嘈杂便十分引人注意。过了很久,我们都要走到寺门前了,身后才转出五六个提篮妇人。她们看见我俩,眼睛一闪,对了个眼神之后,就当没看见我俩一般,半掩着侧脸挤眉弄眼地走进了寺里。 我和秦铠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就在这时,一边似乎传来微微的呜咽声。我看向秦铠,他也注意到了。我们跳下马,沿着寺墙的墙根摸索进竹林,在一处竹叶堆附近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小黑球。 我们分开两面凑过去,发现那竟然是一只两眼泪汪汪蜷缩在一起的小黑狗。恻隐之心立即涌上心头,我把它抱在怀里,给他暖暖身子,又回到寺门口解下藏在马兜里的腊肉。这是离开村子时听闻我曾是出使淮南国的大官的村长送的,只有一个面饼大小。 小黑狗问到肉味儿,一口便扑上去,可惜腊肉实在太干,被它硬是用尽啃咬撕扯,也没能咬下哪怕一小块,口水倒是流的我满手都是。 我背着寺门,心中默念罪过,一会儿可一定要把这块肉藏严实了。 突然一声佛号,惊得我手一抖差点把肉掉在地上。我忙把肉塞给秦铠,转过身去挡住他,好让他把肉藏进马兜。 寺门下,一老一少两位僧人平和地看着我们。 “二位公子既已到门前,何不进寺啊?”老僧人问道。 “啊,正欲进寺。不想家弟的衣带被马鞍勾住了,正想办法解开呢!”我急中生智。回头瞄了眼秦铠,见他完事,便走上前拜会。越过门槛,我看见里面那五六个妇人正你推我搡地不知在干什么。估计是她们进去后这位大师出来相迎,无意中看到门口我俩背着不知在干什么才出来看看的。 报了名字,说了来意,大师很是客气。他这寺庙建在这山中本就偏僻,除了十里八村的乡亲少有客至,如今看我衣冠楚楚又想在此过个十五,香火钱自然是不会少的,他又何乐而不为?只不过这番话一出脑海便被我生生埋了回去。出家人慈悲为怀,何况是在这山野,必定朴实善良,不以财物为利,看那几个妇人对这里如此熟识,想来也是常客,这寺庙建在这里多半是为了弘扬佛法,教化百姓的才是。 无论如何,大师是欣然答应了。我便让秦铠拉着马匹入了寺。那位小僧人为我们引路到了客院。这里分作了东西两院,东院是僧房,西院是客院。此时,那五六个妇人也在这里七嘴八舌地唠着家常。小僧人为我们单独开了一间房。然后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了一边。 我们进去一看,嗬,一层灰尘。小僧人道了半天歉,只道这里平日都是常客,住的地方也固定了,这几日又是过年,僧人们就想着不会再有什么外人来,便偷懒没有打扫其他房间…… 我听他絮絮叨叨半天,无奈地笑笑,只问了一句,“那小师傅要我们将就一下?” 小僧人立马慌了神,忙摆手道:“不不不,两位可以暂且把行李放在这里,随意在附近逛逛,只需一时片刻,小僧就能把这里打扫干净。” 我看他还蛮有心,就把行李放下,问了厨房在哪里后就抱着小黑狗和秦铠往那边走去。 我在厨房里烧上火,让秦铠偷偷把那块肉拿来。这小黑狗终究是要来点油香的,否则这僧人的清水白菜怕是我也吃不下。我看着一旁的剩饭剩菜,不禁感叹自己来错了地方。 正烤着肉,油脂一滴一滴地燃在火舌尖,肉香四溢,我看到秦铠的口水都快要忍不住了流出来了。小黑趴在火口,直勾勾地盯着那块肉,一动不动。我心中嘿嘿一笑,不经意地抹了把嘴角,却发现袖子已经湿了一片。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惊呼在身后炸开。 大殿里,我和秦铠被几个小僧人揪着带到了大师面前。被发现时,我眼疾手快把肉甩给小黑狗就轰它跑了出去,愿佛祖保佑它不被抓到,能安心吃完那块肉…… “公子,你可有什么话说?” 愣神间,那几个小僧已经纷纷把我们的“恶行”说了一通。我自然是要辩解的,我还想起码要在这儿住一晚呢! 道明原委,大师倒是气度非凡,不仅不与我们计较,还让人去取了些香油给我们,好让我们拌入饭中。 事毕,大师引我入座。我想可能是这里少有外人来,这位大师要与我聊聊了。小僧人上了清茶,半晌过去,那大师却一句话不说,眯着眼仿佛睡着了一般。 我忍不住轻咳一声,开口问道:“方才在寺门外,我看到这寺名作晦光,不知何解?” 大师一笑,反问我做何解。 “既为佛寺,自当佛光普照,度化终生,又怎会取一表意隐蔽之字?” “公子说得不错,但佛法度人,度的是有缘人,若是无缘,纵使我这寺院座落在吴市,也要无人问津啊。作一晦字,不过是我寺迎的都是有缘人,既是有缘,无论是隐还是亮,终是不会错过的。” “大师之言,晚辈受教了。”我拜道。 “二位远道而来,能寻到这里,必是有缘。小寺虽小,隐居山林,却也正是因此颇有灵气。我观公子这剑和那只小黑狗,皆是有灵性之物,不知正否?”大师看了看我身侧的蓝翎剑缓缓说道。 “大师慧眼,这剑确有灵性。可那小黑狗是我在寺门前捡的,实是不知。”我把蓝翎剑放在面前的席上,想让大师看看。 大师听完我的话,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白眉,轻咳两声,我便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远去。 “大师?”我不解其意。 大师却抬手止住,严肃道:“是非之地,公子应是速速离开得好。” “是非之地?”我更是一头雾水了,“这清净佛门,怎么成了是非之地了?” “公子莫问这缘由了,趁此刻才刚刚过午,公子赶快离开此地,走得越远越好吧!”大师突然诚心劝道。 “大师可是有什么难处?我等既行走江湖,遇不平之事岂能袖手旁观?大师可尽管说来,我一兄弟乃是武陵高官,定会为大师做主。”我开诚布公道。 大师眉头颤了两颤,道:“公子心意,贫僧心领了,但贫僧还是望公子速离,此间事公子是帮不上忙的。” 我沉默片刻,只得悻悻而起,我虽有好心,但这老僧不要,又岂能做贴冷席之事?还是算了吧。 末了,我拿起蓝翎剑想请他看看为何杨蓟一直没有动静。老僧顺着剑身拂过,讷讷言说他也不知。 本以为这老僧真是什么得道高僧,这样看来,八成是在这荒郊野外盖了这间寺院骗这十里八乡村民的香火钱吧!他今日欲要我走,必是下半日该有不少村民来此等子时的头香,到时怕我们占了位置,腾不出地方给村民吧! 越想越气,也不管有没有道理,今天我是要在这儿住定了。鬼知道这一走何时才能碰见个村落,眼见日已过半,这时节又天黑得早,我才不傻要离开挨饿受冻去。等明日村民离开,我让他们带路岂不更为明智? 打定主意,我和秦铠回到住处就闭门谢客。任凭小僧人来了数次,我们也不理他。仗着佛门圣地,僧人合该有慈悲之心,他们是不会强硬赶我们走的,于是我俩便安然待到了晚上。 “两位公子,师傅让我送了些清粥过来。”门外响起一个小僧人的声音。 此时此刻,我的肚子的确有些“咕咕叫”,中午只顾给小黑狗烤肉,自己倒是一点没吃,还被认作在净地偷荤,一肚子气饱了才不觉得饿而已。我看了看秦铠,他半靠在墙上阖着眼,呼吸均匀。 我开门拿饭,小僧人估计我还是不会开门,便把两碗粥和青菜放在门口后就离开了。 外面还是很冷,我赶紧把粥和菜端进来,怕多一会儿就凉了。秦铠听见动静,早已醒了,却仍半靠着墙,看着我把饭菜端到床上。 “怎么了?不舒服吗?”秦铠一向殷勤,这会儿竟默然不动让我倍感奇怪。 秦铠摇了摇头,有点气虚道:“从小到大每到上元日,就觉得身子虚,可过了这两天,却又一点事都没有。先生放心。” “怎么不早说?”我轻怪道,随手搭上他的脉搏,果然虚浮,又摸了摸他的额,汗涔涔地有些冰凉。 “怎么出了汗也不擦擦?”语气虽然平和,但我心里却是不知所措,只好先为他擦干了汗。 不过除此之外,单看秦铠的气息和胃口,却一如常态,一点破绽都没有。 “或许是这几日赶路,又在农家未吃好,身心疲惫以致如此吧。”我看他精神不太好又隐隐有疲态,便安慰道。 秦铠摇了摇头,又笑了笑,没说话。 入睡前,小僧人又送来了热水供我们洗漱。我出门端水的时候,瞥见前面的客房都是黑黢黢的,就没来由地随口说了一句:“那几个妇人睡得好早。” 谁知小僧人却说那几个妇人下午便被他师傅劝下山了。 “啊?”我一点没料到。 “两位公子明日一早也尽快下山吧。”小僧人劝道。 虽然不知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把我们这些外人赶走,但如今秦铠这样,确实是走不了了。我如实相告,小僧人探头看了看屋里,觉得我不像在骗他,于是说要回禀他师傅再说。 秦铠在里面听得一五一十,等我进来便对我说:“先生,我只不过是身子有些虚而已,不碍事的。既然他们非要我们走,定然是有什么不便之处,我们不然还是走吧……”他这话说的平淡,但显然是勉力为之。 我摇了摇头,让他安心住下,我就不相信这佛门之地能闹出什么乱子,还能殃及无辜不成? 秦铠睡得很快也很沉,我却思来想去不解他这突如其来的病态。窗外一阵狼嚎,把我的思绪拉远,正茫然间,门口突然传来微弱的挠门声,断断续续的。 我起身往门口走,那声音又消失了。我以为自己幻听了,可已经走到了门边,索性就把门打开看看。果然,空无一物,肯定是自己脑袋困了,幻听了。就在这时,脚尖一阵湿热舔过,让人顿时浑身一麻。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小黑狗正伏在我脚前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怎么了?又饿了吗?我这里可没有肉了。”我把小黑狗抱进屋,抚摸着它道。对着烛光,我顺着它头上的茸毛,却总觉得眼中有些不适,细究之下竟发现它额间有根白毛,害我理了半天还以为是眼花了,差点一怒之下把它揪了。 小黑狗往我怀里拱了拱,作势要睡。 “你可真聪明,知道那些僧人要抓你,就跑回这里来。”我笑道。 我把小黑狗放在我和秦铠中间,一夜安然。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狼妖 天授十四年正月十五,没有花灯,没有闹市,没有宴席,只有我和秦铠在会稽的一方山野寺院,享用着豆腐青菜稀粥而已。小黑狗一早就跑没影儿了,我醒来时已经看不见它了,八成跑出去玩了,凭它的灵性,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一来是不值一提,二来怕这寺里一众人又要闹着要寻它,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一般,不就一块肉吗? “多谢大师款待,只是我家小弟突感不适,昨日已经病了一夜,不知大师这里可有什么药材,晚辈自幼读过一些医书,若是有药,自能缓解片刻,以便下山。”我躬身问道。 大师合手歉道:“罪过,是老衲招待不周,后院有一药房,稍后便让弟子带公子前去。” 后院的药房不大,但品种还不少,这一头扎进去,直到黄昏才把药熬好端了出来。路过中进时,听到前院有些嘈杂,想去看看可手里还端着药,周围又一个人影都不见,想问也问不着,只好先把药端给秦铠去。 秦铠的脸色比昨天更差了,他只觉浑身无力,一点都不想动弹,但精神勉强还可以。我喂他喝了药,又给他盖上被子让他捂着睡一会儿。转而又想起前院的嘈杂,就趁着这中间的功夫跑去前院凑个热闹。 寺院门口,僧人们一圈又一圈的围了个水泄不通。火把高举,燃得寺门一片通红。看这如临大敌的阵仗,我不好意思硬挤去破了气势,于是就贴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寺门口。 寺门下,大师和他的几个得意弟子肃目以待。再看门外,差点把我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门外亦是火把通明,火光之下,却个个不是人像,长毛尖儿,利眼锥鼻,短腿细腰,竟是活生生的狼妖! “大师!这……”我指着门外好不容易才吐出两个字,差点咬到舌头。 大师向我一躬身,缓缓道:“公子不必惊慌,这寺院周围有法术守护,它们进不来的。” 进不来你们在此严阵以待做甚?我心下嗔怪道。但面上还是作舒心状,唯唯而退。 门外当首的狼妖叫嚣道:“臭和尚!识相的赶紧撤了法阵,出来受死,否则一旦我等攻进去,皆要你们粉身碎骨以填我等肚皮!” 大师长叹一声,“尔等已来得不止一次了,怎么还不死心,此地有老衲在,是容不得你们踏入一步的。” “哼,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为首的狼妖自信满满地冷笑道。忽然,它对月一声长啸,身后的大批狼群亦随之纷纷长啸,立时撕心裂肺的狼嚎声震耳欲聋。 我捂着耳朵不忍去听,其他僧人也受不了捂住了耳朵,只有大师和身边几个人仍然定力十足不为所动。 声音渐渐淡弱下去,狼妖开始步步逼近。约在寺门一丈外,为首的狼妖举起一根半人大小的狼牙棒,奋力举劈下来。才过头顶,狼牙棒就仿佛打到了机簧上一般,一下子连狼妖一起弹飞了出去。 众僧一阵哄笑,对面的狼群个个面色难看。为首的狼妖拄着狼牙棒回到原地,狼爪一挥,后面狼群已列出阵式。 大师看这情形,知道狼妖要动真格的,亦命众僧列阵,两边准备就在在寺门处斗一斗法。 狼妖率先发难,汇集的妖力打在寺门前,霎时佛光大显,如一道屏障般挡在寺门口,一点妖力都无法渗透过来。 狼妖再发力,忽地佛光中现出无数梵文,眨眼便消失了三分之一。 “不好!”大师大吃一惊,“有人擅动了法眼,你们快去看看!”几个僧人闻声四散,往各处寻去。其余人就势随大师起阵,汇聚法力补上前去。 我看这边势弱,为了以防万一,我溜回了住处,把秦铠喊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先走一步。 秦铠精神恢复了许多,听我边收拾边讲寺门口发生的事,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现在离开确实不够义气,可对方都是妖怪,我们留在这儿岂不是白白送死?今日我们若能全身而退,他日一定回来给他们收尸便是了。” “先生,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秦铠终于听不下去了。 “好啦好啦,说这些都是没用的,就算涨自己威风,那也跟咱俩无关,打的过打不过都是那些僧人们的事,咱们就不要瞎操心了。” 秦铠怪异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今日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说出这么一番话,但这已都是后话,当时我只拉起秦铠就往寺后跑,但愿这寺院留的有后门。 才过三殿,就听到有刀兵之声,几个僧人正与狼妖拼战。秦铠拔剑欲上,我赶紧拉住他又往回跑。直到过了前殿看到众僧,这才大喊狼妖已攻破后门杀了过来。 众僧闻声无不回头,面露惊慌。还没跑出几步,身后拐角已跳出一只狼妖,挥刀要砍。千钧一发之际,大师回手一展衣袖,一道金光闪过眼前,身后立时传来一声闷哼,那只狼妖已倒在地上再没了动静。而那道金光停处,随即四散,将整个前院笼罩起来。 不一会儿,前殿后已涌来许多狼妖,此时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束手就擒吧!”为首的狼妖上前得意道。 大师低喃一声,“老衲誓与此地共存亡。” 狼妖见他不领情,又从四面八方叫出来几个与众不同的狼妖,有的身形魁梧,有的恶面烂尾,有的妖媚婀娜,有的昏昏欲亡。 这几个狼妖在一同施法,也就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金光一闪,随即消湮。大师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老血。众僧齐齐上前护住,不待为首的狼妖发话,四面已冲杀过来。 此时此刻,再没逃避的理由,只有拔剑一战。与我初想不同的是,这些狼妖并不是个个力大无穷能使妖术,它们许多与我们无异,只不过修了个半人形而已。因此砍杀起来,它们未能多占便宜。 但终究我们人少,它们狼妖却源源不断看不到尽头,一波又一波下来,我已经筋疲力竭。 忽然一声道诵,我们四周的狼妖一下子被炸开了。一个白衣灰袍,仙风道骨的道长从天而降。 “多年未见,大师可好?”道长一落地,便与大师打起了招呼。 “道兄。”大师已有内伤,言语费力,只能勉强应了一声。 “贫道云游至此,见此处妖气冲天,又想起这里是大师的居处,便来瞧瞧,不想没得着大师半盏茶相迎,反倒身陷妖兵重围啊!”道长四下看了一圈,抚须笑道。 “道兄莫要说笑了,快解了此围,你我方好喝茶叙旧啊。”大师定住神色道。 看大师确实气色欠佳,道长一摇拂尘,朗声道:“好,既然大师诚心相邀,我定不会耽误功夫。” 为首的狼妖看了半晌,直到道长挥起拂尘才如梦方醒,开颜大叫道:“好嘛,我以为是谁呢!武陵道人,你不云游四方去了,今日怎么有空回来?” “机缘巧合,贫道这才有机会与灰狼王比划一二。”武陵道人上前说道。 “普觉大师,你可请的一个好帮手啊!”灰狼王转而对普觉大师说。 普觉大师不动声色,只尽快调息恢复。 武陵道人见它有意挑衅普觉大师,当先出手,与灰狼王过起招来。夜风四起,一把拂尘连风带雪,如行云流水般的招式连绵不断,步步逼人。灰狼王凭着一身硬功夫,舞起那根狼牙棒,亦不输于武陵道人。 “好一招风卷残云,道兄的功夫越发精进了。”普觉大师站起身子赞道。 “大师谬赞。”武陵道人突然收手,说止便止,立在原地看灰狼王由着惯性又舞了两下狼牙棒方停。 “臭道士欺人太甚!”灰狼王怒道。这一怒仿佛是个暗语一般,其他几个修为高深的狼妖一拥而上,把武陵道人围了起来。 约斗了一柱香的时间,武陵道人的拂尘一个横扫,把围着他的狼妖全都打翻在地。 灰狼王怒不可遏,正要再上,身后忽然传来阵阵惨叫。远处山道上的火光纷纷闪灭,余光中只见什么东西四处横飞。 “怎么回事?”灰狼王大吃一惊。 武陵道人已回到普觉大师身旁,两人相视一笑,来喝茶的人总算齐了。 恶臭的血腥味儿从山下直扑过来,我忍不住一个干呕出来。 灰狼王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报,刚走出两步准备下去看看,就觉得脸上被泼了什么东西。抬手一抹,竟满手是血,一条狼腿掉落在它的面前。 “怎么回事!”灰狼王惊恐交加。 “抱歉,晚辈来迟了!”随着沿路的最后两只狼妖倒地,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那里发出。 火光中,我竟看到了李铭杭! “佛门圣地前大开杀戒,晚辈多有得罪。”李铭杭向普觉大师致歉道。 普觉大师上下一看,李铭杭剑未出鞘,衣不沾血,心中暗暗惊叹不已,道:“久闻李公子有一奇门护卫,可杀人不留影,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小影多有得罪,还望大师见谅。”李铭杭恭敬道。 “人既已齐,我们便进去吧。”武陵道人说道。他这话一出,摆明是不把灰狼王放在眼里,灰狼王怎能忍受,当即跳上前去欲攻其不备。 武陵道人早有防守,回身一甩拂尘,一道白光直朝灰狼王胸口打去。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儿冒出一把九孔刀,硬把白光挡了下来。 武陵道人仔细一看,又是一个狼妖。再仔细一看,才明白过来,“原以为你灰狼族就这点实力,却是留了后手,让黑狼族的先来送死,好捡便宜不是。” 狼族共有三支,一支白狼族,实力最强,但天性高贵,不与世争;一支灰狼族,阴诈诡谲,族人最多,实力强悍,是妖族的重要支柱;一支黑狼族,实力最弱,多半修为不足甚至毫无修为,少有精进者,百年来已为灰狼族所统。刚才包围我们的以及与武陵道人过招的便都是黑狼一族。 灰狼王气不过,命手下上前。武陵道人正要接战,李铭杭抢先一步道:“晚辈不才,愿当先讨教。” 二话不说,两方便交上手了。李铭杭怎么着也是个贵公子,论气力自然不敌对面,但尽凭奇巧招数,倒与对面的一身霸道很是相合,双方难分伯仲。 灰狼王却急不可耐,越发催促。结果可想而知,对面一个分神,被李铭杭钻了空子,接二连三地杀招使出,对面已是伤痕累累。 李铭杭退了回来,飘忽间,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 暗地里“嗖”的一声,武陵道人上前一步拂尘半画,挡住一道法术,紧接着便与对面斗起法来。 正酣战间,突然一道黑影闪过,落在武陵道人胳膊上,武陵道人下意识地一甩手,早已是吃痛断了施法,幸而普觉大师上前为续,才不至于被反伤。 李铭杭赶紧跑去察看,武陵道人把衣袖卷起,胳膊上两排发黑的牙印令人惊悚,已然是中毒迹象。 回头看那被甩出去的黑影,我心中一紧,忙跑过去,被秦铠赶在后边一把拉住,才没把它抱起来。小黑狗正躺在地上口吐黑血奄奄一息。 “灰狼王,你这是要把黑狼一族全数葬身于此吗?”普觉大师质问道。 “废话少说,把封魔匣交出来,你们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灰狼王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 “撤入大殿!”普觉大师喊道。 撤入大殿?我有些不明白,都到这个地步了,入不入大殿还有什么区别?可入了大殿我才知道,金佛下面,赫然有一个地道,原来大师早已准备好了退路,我内心惊喜道。 终于,我还是在行囊中翻出一块方布,把小黑狗包了起来,一起带入了地道。地道尽头,一个灯火通明的大洞穴跃入眼帘。 在地道出口相对的洞穴另一面,有一半人高的方台,方台中插着一把剑,剑身已全没入石台,只留已被腐蚀得残缺不全的剑柄露在外面,方台上放着一个黑金花纹的匣子,周遭笼罩着一层白光,将从黑匣子中隐隐渗出的黑紫气息囚住,最外围又布下了一层金光梵文罩。 普觉大师最后一个进入洞穴,在出口布下一层梵文封印后就走了过来。 李铭杭帮着武陵道人将他身体里的毒逼了出来。幸好武陵道人及时收住法术,才只让毒血停在肌肤表面,不然不仅会被法术反噬,还会加速毒血运行。但这不经意的一收,还是伤了元气,没有一时半刻是缓不过来的。 “没想到老夫竟折在了这只小黑狼口中,造化弄人啊。”武陵道人看到我讲小黑狗带了进来,不禁自嘲道。 “道长,我知这小黑狗伤了您铸成大错,但请您可怜它也是一条性命,能不能救救它?”我心痛地恳求道。 普觉大师低吟一声,道:“我佛慈悲,蝼蚁尚要苟且,何况其乎?” 武陵道人听出他的意思,想来自己也已无大碍,这黑狼一族又如此悲惨,便也有些心动。左右看了看,自己不方便动手,就看向普觉大师。 普觉大师上前探了探,悲嚎一声,乃是这小黑狗已经毒侵全身,再无可救药了。 我看着小黑狗用迷离的眼神盯着我看,嘴角不住地渗出黑血,只求它速去,不要再受折磨了。 “公子,开始吧!”武陵道人催促李铭杭。 李铭杭有些犹豫,担心他体力不济。 武陵道人摇头,合他三人之力,想来应该不成问题。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晚乃是封魔匣封印最为衰弱之期,妖族为夺封魔匣之力,便在这一日全力攻山,还以黑狼族幼子为内应,破了晦光寺外的结界。但幸而普觉大师早已与武陵道人和李铭杭相约前来再次封印封魔匣,这才及时救场。不过武陵道人和李铭杭也不是平白无故前来的,全因为这里封印封魔匣的法器是荆南四剑之一的零陵剑,而武陵道人与李铭杭手中的正是武陵剑与桂阳剑。这次封印就是以桂阳剑为祭,以武陵剑为护进行的。 狼族在出口外眼睁睁地看着封印进行,普觉大师和一众弟子加护着洞口的封印,只要能抵住一时,待封魔匣的封印结束,那时任凭狼妖进来也不怕。 而对封魔匣封印的最关键一步便是将桂阳剑打入石台替换零陵剑,这其间有那么一瞬封印会消失,封魔匣中的魔气会趁机逸出,但只要在外围撑起更强大的封印,就能将其再逼回去。 然而,由于李铭杭是封印主力,分心不得,在外围布下封印的事就交给了武陵道人,问题就出在了这里,武陵道人毕竟是刚刚中过毒,难免有气虚之时,也就是这么一气之差,一股魔气钻出了封印,四散游离开来。 一时之间无人敢动,魔气伺机分成两股,一股扑上小黑狗的尸体,一股直朝我扑过来。 我下意识地拔腿就跑,魔气也紧跟着追了过来。秦铠在我身后拔剑去砍,可又怎么砍得中,魔气最后还是赶上了我,钻入了蓝翎剑的剑鞘。 我瘫坐在地上,拿起蓝翎剑看去,手却不住地抖起来且越发厉害。不对,不是我的手在抖,而是蓝翎剑在抖,“晃啷啷”地作势欲出。 “杨蓟!你怎么了?”我心中喊道。 毫无回音。眨眼间蓝翎剑已飞出,如一道闪电在人群中划过,在洞穴上空乱劈乱砍。不少人都被殃及。我施术要把它收回,可试了几次都不管用。正苦恼时,李铭杭那边已经基本结束,武陵道人腾出一只手捏了个诀打在蓝翎剑上,蓝翎剑立时掉落下来。 大功成,打入石台的桂阳剑突然迸发出强劲的威力,把众人冲倒在地,只有李铭杭,武陵道人和普觉大师堪堪站住。洞口的狼族也不能幸免,一个个排山倒海般被打倒打飞,亦是可笑。 灰狼王见已无机会,遂领兵退走,这才让我们长舒一口气。 “兄长,刚才发生了什么?”杨蓟终于开口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你怎么样?”我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 “还好。自从你在淮南被抓走,我便让秦铠教了我几招剑法,这段时间便一直在潜心修炼。刚刚忽然一团魔气冲入冥冥,我心中一乱就失了神志,不知发生了什么。” 被魔气侵蚀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不过就目前的样子而言,却又不像有事,便安抚道:“没事,没事。”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你没事吧?”身后,武陵道人过来问道。 “我没事。”我起身答道。 另一边李铭杭对着小黑狗的尸体如临大敌。只见那股魔气缠绕在小黑狗的尸体上,想逃却又逃不走。 “这魔气被困住了。”李铭杭道。 “魔气专寻邪物附身,那剑和这小黑狼皆不是仙、神、人三族,这才成了目标。”武陵道人说,“如今这小黑狼将死未死,魔气虽一时选了它,但却不想费力救它,这才想逃,不想已经被这小黑狼的魂魄勾住了。” “救它?”我的确听到了这两个字。 武陵道人懂我之意,点了点头。 “怎么救?”我急切问道。 “很简单,将这魔气打入这小黑狼体内便可。”武陵道人说。 “那,晚辈敢请道长援手,救一救它。”我赶紧请求道。 李铭杭看我这样,同武陵道人商量了一下,武陵道人便点头答应了。 魔气虽属邪气,但还要看用在何物上。如杨蓟已历过堕入邪道,弃了肉身而以蓝翎剑为附,这次便也不过是一时走火入魔而已。而小黑狗已然是将死未死,耗尽魔气也不过是挽回一命,至于邪气至多只是有所沾染,经年累月之后,凭借自身之力亦可去除。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回程 随着封魔匣的封印被加固,晦光寺外的狼族也退入了山林。普觉大师率领众弟子清理寺院内外和山道周边的狼族尸体。一场雪过后,整座山一如昨日。 武陵道人和李铭杭在寺中调理了三日,而我则一边照料小黑狗,一边为秦铠煎药。 说来也怪,过了正月十六,秦铠的病情竟好了大半,丝毫不像是昨日还有气无力之人。 正月十九日,武陵道人c普觉大师和李铭杭一起在寺周重新布下阵法。据已经醒来的小黑狗说,的确是他破了之前的阵法。灰狼族统领黑狼族已有百年,这小黑狼的父母皆受灰狼王节制,灰狼王看中他年纪尚小,修为几无,所以才命他偷入寺中破坏阵法。或许是冥冥中注定,原本寺内众人到此关键皆不敢放松警惕,别说一只小狗,就是一只麻雀也不会放进来。但正是那天我们碰巧发现这只小黑狗,在不知究竟下把他带入了寺内。普觉大师本有察觉,可不知我们是何来意,就没有轻举妄动,如此才导致阵法被破,灰狼族围攻。 小黑狗受了魔气,修为稍长,虽还不能有所变化,但已经通了灵性,可以与人交流了。只可惜这寺中没什么能给他吃的,勉强能吃点白饭也对他的伤势没有多大益处。 天授十四年正月二十日,武陵道人c李铭杭和我告辞普觉大师下山。为我安全考虑,李铭杭托武陵道人护送我回武陵,他自回吴郡去了。 武陵道人原本也要回武陵去,便就同我一道,鞍马舟楫,直至长沙。 长沙郡是潇湘公主府邸所在,想起在淮南国时多亏公主周旋帮扶,我和杨震才能大难不死,就觉得得登门好好道谢一番才是。 公主府门前冷冷清清的,周围都是平常人家,看来这公主府的地界甚是偏僻啊。武陵道人不喜尘事,听闻我要来公主府拜访,便道此行尘缘已了,就自去逍遥了。 递了名贴,很幸运公主未出门,仆役很快就把我们迎了进去。 前院内,正好遇到公主从回廊中出来,玉簪束发,白缨系之,素然如晨。 “听闻先生访吴,一月有余,不知可有收获?”潇湘公主坐在帘后问道。 “吴地繁盛,令人开眼。”我徐徐道,心中暗附公主竟已知我行踪。 “与淮南比,如何?” “淮南之盛,可比洛阳;吴地之盛,自不比淮南。” “可有甚奇闻异事?” “市商云集之地,多矣。” “可举一二否?” “有贩马者自塞外而来,千里之行而好马不减。公主可知为何?” “听闻塞外者贾马,以配为主,杂交获利。” “然。又有坊言曰:吴会之地,向与淮南相依,得淮者可得吴会,而得吴会者只能觊觎淮南。” “大江之险,淮泽之绊,北下如怒涛,北上则陷泥沼。”说完,潇湘公主顿了一下,半晌才又道:“先生远来,想必还未午膳,今日稍暖,我已在内苑置酒,还请先生莫辞。” 有吃的自然好,这下坐在我后面的秦铠和小黑狗可有口福了。 日光暖暖,不觉已茶余饭饱。小黑狗在秦铠身边早已饿得不耐烦,围在秦铠身后溜溜地打转,就差一急之下跳上案台了,秦铠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就捡了些肉和骨头去一边喂他。潇湘公主不知是胃口不好,还是本就吃得少,面前仅有的一菜一汤也没有吃完。我倒是少有的饱食一顿,几欲想就这么一躺晒着太阳过一天。 可惜潇湘公主没给我这个机会,看我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带着我往后苑深处走。转过芽尖如锯齿的密林,一座楼阁座落在面前的空地中。楼阁前的阶梯下,有一四方池,靠近一看,池中有不到一半水,水上悬着一把墨绿发黑的大剑,剑身缠着玄色铁链,铁链另一端挂在方池四角的龙头扣上。 “这是?”我发出疑问。 “听闻先生博学多才,可识得此剑?”潇湘公主反问。 我仔细看去,那把剑剑身被铁链缠绕,无法看清,但剑柄还能辨认,纹龙麟格,不会错,是荆南四剑之一的长沙剑。 武陵道士剑,零陵太守剑,桂阳茶商剑,长沙殇王剑。没想到我竟有幸在一月间见过了荆南四剑。传闻汉初名士贾谊为长沙王太傅,长沙王以佩剑相赠,正是这把战国时就世为长沙之主佩剑的长沙剑。后贾谊因梁怀王之死抑郁而终,长沙剑也下落不明。自此以后,荆南四剑纷纷销声匿迹,再无人见过。 依近日之见,武陵道人尚在,武陵剑便是他手中那把拂尘,虽是拂尘,但实则是剑,据说拂尘只是剑鞘而已。而李铭杭手中那把茶香四溢,其形如梭的剑就应该是桂阳剑了。零陵剑被打出封魔匣的石台后就已粉碎,不知其形如何,但书中有言,其为太守剑,五尺有余,刚劲无比,佩者不怒自威。 潇湘公主告诉我,长沙剑是她初至长沙时,一日大江翻滚,潇湘逆流,长沙剑自波涛而出,飞入岳麓。一年后有樵夫在山中泥潭里发现此剑,呈给长沙太守,又被长沙太守转呈给潇湘公主。公主本不愿收,因为原本此剑该直接上呈给朝廷的,可长沙太守却坚持让潇湘公主先收下,并告诉她此剑有异,需长沙之主持之方能证明。可按理说长沙之主就是长沙太守,但这长沙太守得到此剑后却日日梦见被此剑斩杀,询问四方游士后才得知是此剑未得其主,又沾染怨气,这才反噬。 潇湘公主将信将疑收了剑,置于后院阁楼中,没过几日竟梦见自称贾谊的冤魂索命。于是公主延请高士,设了此法才将剑中邪物镇住,只是不时还能在夜里听见哀凉的剑鸣。 “这把剑近一年来几乎日日夜间都要哀鸣,或是里面的邪物快要镇不住了,不知先生可知有什么法子能解?” 我暗叫可惜,要是武陵道人没走就好了,他定知道该如何做。 “解铃还须系铃人,与此剑有关的长沙王和贾太傅已逝,荆南四剑中,能与长沙剑相识的就只有武陵道人了。只可惜在下才与武陵道人分别,不然定能解此。” 潇湘公主叹了口气。 “公主不必泄气,我知武陵道人近期都在武陵,只要耐心寻访,肯定能找到他,到时便请他前来就是。相信他知道长沙剑的消息也会欣然前来的。” “那便有劳先生了。” “不知公主对大皇子武陵练兵一事如何看?”我话锋一转。 潇湘公主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良久才缓缓道:“大皇子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武陵操练水军,至今已有三年,卓有成效。” “在下非问水军成效,而是关乎民利。”我强调。 “荆襄富饶,在于江汉,武陵东临洞庭,北依大江,渔盐稻庶,取之不尽” “公主岂不知还有流民遍野?”我打断道。 潇湘公主脸上闪过一丝沉郁,半晌不言。 “三年征民,老弱妇孺守家田,再富饶的土地没有人耕种也会被荒草覆盖。仅我所知,武陵四周已十户九空,四散讨生了。” 潇湘公主叹了口气,道:“潇湘之地紧邻武陵,确实多有流民避此,我也很困扰。长沙太守也多次想要驱赶他们,我不忍心,就收留他们在我的封邑了。但面对源源不断的流民,封邑里的人也越过越困难了。” “我有一策,可解此困,不知公主可愿一听。” “先生既有妙策,刘潇自当聆听。” “公主可知军屯?” “屯兵垦地,亦兵亦农。” “流民之患,自古为乱之基也,不可纵之。公主可收境内流民,编之以耕洞庭之滨。虽其尽皆老弱妇孺,但人众力多,养己可也。” “先生之策,确实妙哉。但民离乡异户,合居恐乱。” “依公主才智,定能安之,无忧也。” “一旦大皇子或朝廷问之,又该当如何?” “治国以安民为本,公主之举,顺天意合民心,何错之有?既无错,安得问?若问,亦是兵之患,谁之过?”我有点激动,没想到潇湘公主竟有此担忧。 日暮低沉,寒风复起,凌冽如刀。长沙c洞庭c潇湘c武陵,好一处地方。 天授十四年三月初,我和秦铠泛舟沿洞庭湖南岸回到武陵。在上岸后不久,日薄西山,我们便就近寻了户人家借宿。 令人没想到的是,我们在落脚的人家见到了秦铠曾经的伙伴,那个在武陵城偷了我钱袋的少年——小飞。 小飞对我没有任何好感,反而有些愤忿。倒是对秦铠,他们还是像战友一般亲热。 我一个人闷闷地喝着寡淡的白粥,左手在身边卧着的小黑狗身上卷着他的毛玩。说实话,我真的不觉得他是狼,要不是他偶尔带着奶声的狼嚎提醒我,我恐怕真的要将他当看门狗养了。 “我剩了些肉,你要不要吃一点啊?”我问他。 小黑狗一听,立即抬头看我,我用筷子夹了些白嫩的鱼肉放在手心。 “可惜这里只有鱼肉,不知道你爱不爱吃。不过不爱吃也没别的给你吃了。” 小黑狗凑近闻了闻我手心的鱼肉,犹豫了一下,还是舔进了口中。我不知道狗吃鱼会不会吐刺,所以干脆挑的都是不带刺的鱼肉,即使带刺我也会预先把它们剔下来。我不爱吃鱼,就是因为怕刺,又嫌剔刺麻烦,所以这一大碗鱼汤我只喝了汤吃了菜,鱼就全给了小黑狗。 傍晚秦铠回来,一进屋我就闻到阵阵烧烤香。 “你竟吃了烤鱼。”我不禁有些嘴馋。 “嗯,和小飞许久不见,干聊没劲儿,就去湖里捞了两条鱼边烤边聊,顺便解决了晚饭。”话说完,秦铠才意识到我是闻味儿生馋,便有些好奇道:“先生不是不爱吃鱼吗?”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翻身裹上被子就睡。 第二天,秦铠跟我说想在这儿多留几天时,我几乎就要灵魂出窍了。要知道杨蓟自受伤后就闭关修养,小黑狗虽然能听懂话,但还不能说话,这样就等于说接下来的几天我只能抱着小黑狗一路自言自语回武陵城。 结伴而行的时候,是不觉得路途的遥远和时间的漫长的。秦铠在身边的时候,我从没有觉得走路有这么无聊,就连当年一个人赴辽东也没有过。以至于到最后我几乎是快马加鞭地回到武陵城的,就像是身后有无数令人惧怕的莫名东西追赶一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