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开皇帝养包子》 楔子 仙雾缭绕的山顶,白衣女子静静站立,衣袖飘扬,裙摆随风起舞,窈窕的身影好像随时可能被风吹走,让人心惊肉跳。 旁边另一处山峰,欢笑声传来,有男有女,声音渐渐变得暧昧,喘息声传来,白衣女子纹丝不动,定定瞧着云雾深处,若是有 人看到她眼睛,就会发现那双平静无波的大眼睛,清澈透底,好像什么都没被看在眼里,看得久了,甚至让人心底发毛。 “师妹,你居然在发呆?!”突兀出现的一抹红色,艳丽高挑的女子耀眼夺目,一身红色妖冶霓裳,秀发高高挽起,露出白皙优 美的脖颈,妖娆的脸蛋凤眸微眯,右眼角下方红色的泪痣更是魅惑诱人。 白衣女子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可惜面无表情,显得疏远冷漠,就连声音也是平平的听不出一点情绪,说话一本 正经,朝红衣人微微点头:“师姐,我没发呆,师父吩咐,让我每日在这待满两个时辰,现在还差一刻!” 当师姐的嘴角抽了抽,无奈的叹了口气,软软的指了指右手边:“师父让你来这里,是想你看看那里,你可有什么想法?” “没有想法!” 木然的语气实在让人抓狂,师姐沛瑶脸越发的黑,拔高嗓音:“看到他们这样那样,你就什么也没想?” 清澈的眼眸难得露出一丝困惑,沛瑶心中一喜,以为她有什么疑问,正要开口,就被对方的话打击得胸口闷痛:“师姐,我们修 士子嗣艰难,修为越高越难孕育不是么?难道他们换到那个地方,就能成功?可是我问了碧桐,并没有这等功效!” 沛瑶轻咳一声,极力压下心底的暴躁,凤眼上挑,风情万种,满脸暧昧,轻声软语挑逗:“做那个,可不只是为了子嗣,大都是 寻开心,可是很舒服的哦!” 热气喷洒在白皙女子的耳颈,可惜仍毫无所动,眼睛都没眨一下,沛瑶师姐顿觉无力,哀叹一声,双手握着她肩膀使劲的摇:“ 师妹啊,你到底明不明白,师父是要你体悟情感啊情感!你还是不是女人啊,别人谈情说爱甜甜蜜蜜你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又不是被人骗财骗色绝心断情,脸不红心不跳看人做了两个时辰,你,你——” 还是不是人啊,沛瑶手直直的指着她,抖啊抖,对着那张无辜的俏脸却怎么也骂不下去,恨恨的咒骂了一声,拉着飞回紫晨峰 洞府。 很想学凡间那些泼辣女子破口大骂,还是硬生生忍下了,师妹可算是她一手养大的,从软软的一小团养到这么大,看她光芒万 丈,扬威修真界,眼看着就可以飞升,却卡在化神近百年无法进阶。 “嘭”一声,木门被一脚踹开,眯着眼品味仙酿的祁阳真君吓得一跳,手一抖,好不容易打赌讹来的紫凝仙酒差点撒了,忙小心 收起玉瓶,不能怪他小气,虽然他也是赫赫有名的化神期修士,可这酒是大乘期修士运转仙力酿制而成的,一个宗门也才几坛 而已。 狠狠瞪向门口,想也知道,轻而易举破掉他的禁止直接闯进来的,只有他的大徒弟,虽然修为不高,可法阵极具天赋,因此就 算修为还是元婴,宗门也没人敢小看了她,可在他这个师傅面前这么放肆,也太过了吧! 一身张扬的红衣果然如他所料出现在门口,没等他开口,那张利嘴已经开骂了:“师傅,你那什么烂主意,师妹这两个月每天看 人打野战,一点感觉都没有,你竟然还有闲情在这喝酒!当初要不是你看中她天生变异冰冷根,天天督促她修炼,怎么会搞成 现在这样?” 本来还很生气的祁阳真君立时蔫了,不服气的嘟喃道:“要不是我,她也不会进步这么神速啊,二十岁的金丹耶,想当初可是震 惊了整个普林修真界,你还不是得意洋洋的!” “你,你还敢说!”沛瑶气得暴跳如雷:“就因为你只让她一门心思修炼,才没发现她天生情感缺失,就算是最年轻的化神修士又 怎么样,她已经在化神后期一百多年了,按照她的速度,这个时候早就飞升了!现在别说道心,连常人的七情六欲都完全不懂 !如果当初你肯让我带她一两年,绝不会这样,你现在必须想出办法来!” 祁阳真君这会也不敢顶嘴了,看了看冷着脸站在门口的小徒弟,顶着大徒弟冒着火光的眼神,招了招手:“乖徒弟,你看了两个 月,什么想法也没有?我记得彬丰也喜欢去那里,他那脸平时也冷冰冰的,你在那看到的肯定不一样吧?” “是,师父,他把一个筑基女弟子捏得乱叫,还喜欢咬人。”白衣女子眸光快速闪过疑惑,见两人脸有些发黑,补充道:“师父, 师姐,其实这样的我都见过,凡人界很多,还有喜欢抽鞭子、滴蜡的!” 两个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妖怪,也不得不嘴角抽搐看着他们诡异的徒弟(师妹),心里更觉无力,沛瑶身子晃了晃,一屁股坐在 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当初发现她无法体悟情感,宗门商量后就让她入世修行,可她走马观灯经过一个个凡人界,看遍悲欢离合,却心如坚冰,对于 蝼蚁般的凡人更不在乎,最后什么也没体悟到,不过,她竟然连人家房事都看了,至少师长的吩咐还是一丝不苟的完成了! 而那处山峰,是宗门之中景观最美,情人最喜欢的幽会之所,她倒是认真观察了,可这结果…… 第一章 初来乍到 康熙十三年五月十三巳时,坤宁宫内殿,痛苦的惨叫声越来越低,一盆盆血水不断倒出,热水端进,年轻的康熙帝脸上越发的 不安,再也坐不住刚想站起身来,太皇太后孝庄瞥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皇帝,耐心点,现在还早。” “是,老祖宗!”康熙脸上闪过赧色,坐了椅子,刚想喝口茶冷静一下, 帘子掀开,接生嬷嬷慌慌张张的冲了出来,跪在地上,满脸惊慌:“皇上,太皇太后,皇后娘娘难产了,只能保住一个!” “什么!”康熙大惊,手一抖,茶盏摔落在地:“朕命令你们,无论如何,两个都得保住,否则你们一个也别想好!” “嗻。”接生嬷嬷心里发颤,皇上登基十几年,虽然还很年轻,威严日重,气势凌人,不敢多劝,诺诺应着。 此刻早已力竭的皇后赫舍里氏,清秀的脸上汗水淋漓,秀发散乱粘在脸上,意识渐渐飘远,听到皇上在外声色俱厉的斥责,勉 强睁开眼,用尽全力嘶声喊着:“保孩子,一定要保孩子!” 因皇后难产的消息而彻底安静下来的产房内外,就算声嘶力竭音量也不高,也让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康熙眼底湿意上涌,想到两年前,爱子承祜夭折,皇后病重,他飞骑进宫陪她一整天,说到承祜俩人更是恸哭,皇后腹中孩子 是他们好不容易盼来的嫡子,难道他要为此失去详和聪慧、温婉孝顺的爱妻吗? 孝庄也坐不住了,听得里面的动静叹了口气,身后几个年轻美丽的妃嫔眸光闪了闪,一脸的担忧。 冰凝从没这样痛过,比她洗髓时痛,在外历练时受再严重的伤也没这么痛,下腹坠落撕扯的痛楚让她忍不住握紧双手,怎么? 愕然睁眼,瞳孔一缩,这里,竟然是凡人界的产房,外面似乎有男人的大喊声?! “唔”的一声痛叫,瞠大眼看向下面,顾不得多想,她已经感觉到生命力的流失,求生的本能,让她紧紧拽着床头上方的巾环, 身下用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把肚子里的硬块挤出去就好。 “娘娘,娘娘醒了,快……” “娘娘,用力!” “快,再切一块参片让娘娘含着!” “热水不够了……” 乱糟糟的声音传入耳朵,根本无法分神去想,密集的阵痛中,撕裂、鼓胀好像要碎裂开的痛楚,浑身僵硬而又麻木的一次次用 力,身边一个紧张的女人声音不断说着:“吸气,用力,吸气,用力……” 圆圆隆起的腹部剧烈动作着,“啊——”控制不住的尖叫一声,冰凝上身拼命抬起,双脚后跟踩着床褥,下腹剧烈的撕痛之后, 突觉一阵轻松,那个折磨自己的硬块终于滑了出去。 “哇——”婴儿响亮的哭声响起。 “是个小阿哥,快去禀告皇上!”欢喜的女声远去,冰凝身子一软陷入了黑暗之中…… 焦急等待的康熙早就听到了惊喜的叫声,绷紧的心弦一松,袖子里紧握的双手放松开来,忙吩咐太医进去诊脉。 “恭喜皇上,是个阿哥!”接生嬷嬷将明黄色的襁褓递到康熙面前。 康熙抑制不住的喜悦,襁褓中那个红通通,肉嘟嘟,皮肤略略发皱的小肉团让他心底柔软,小心翼翼接了过来抱在怀里,满脸 慈爱欢喜。 嫔妃都上来庆贺,眼睛瞟向康熙怀里的小人儿,庶妃纳喇氏眼神微暗,满人抱孙不抱子,自己三岁的儿子保清还从没被皇上抱 过呢! 康熙动作轻柔,将孩子凑到孝庄跟前:“是阿哥,老祖宗,您看!” 孝庄靠近前,就见婴儿眼睛慢慢睁了开来,莹润水亮,眼珠四下转着,嘴里咿唔一声,康熙笑呵呵道:“老祖宗,他在看您呢! ” “这么小,哪里看得见?”嘴里这么说着,孝庄心里却很高兴,对于皇帝抱孩子的举动,也不奇怪,当初承祜出生也抱过的,转 头问:“皇后怎么样?” 接生嬷嬷恭声回禀:“娘娘晕了过去,太医已经在诊脉。” 话音刚落,门帘掀开,走出来的太医一脸惶恐,康熙心一突,顿生不祥。 “启禀太皇太后,皇上,皇后娘娘素体气血虚弱,加之产程过长,失血过多,气随血脱,如今已是神志昏迷,脉微欲绝……”太 医哭丧着脸,深深埋下头去。 殿内静寂一片,只看太医这样,就知道皇后救不回来了,康熙手上的肉团“哇”一声哭了起来,拉回众人的神志, 康熙低头一看,就见他小脑袋软趴趴的还极力左右摇摆,似在寻找着什么,声音先是断断续续,然后越来越响,小脸也涨得红 紫,将怀里的孩子轻轻抱紧摇晃着,心里越发慌乱,都说母子连心,难道…… 孝庄暗暗叹气:“快开药方吧,一定要尽力救回皇后!” 太医慌忙退下,孝庄伸手拍了拍小襁褓,肉团呜呜咽咽着,乌黑的大眼满是泪水,说不出的可怜。孝庄叹息道:“皇帝,生死由 命,就看皇后能不能熬过这一劫了。” 参附汤、大补元煎不停的灌下,只是皇后的气息却越发的微弱,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到下午申时,康熙顾不得避讳,进了产房 ,握着皇后冰凉的手,不停的祈求上天诸佛…… 也许真是龙气护佑,皇后赫舍里氏虽然呼吸一直微弱,却一直吊着口气,这让幸灾乐祸的妃嫔暗暗咬牙,没人知道的是,真正 的赫舍里氏早在生产时就已神魂离体,现在内里早已变成了那个化神修士冰凝了。 冰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感觉自己在昏暗中沉浮,什么也听不见,也走不出去,就像被装在一个黑屋子里。 “师父,师姐——”空荡荡的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呼唤着,不停的来回走着,好像忘记了什么,是什么呢? 冰凝极力回想着,却越发的迷糊,神智开始飘散,有种懒洋洋的舒适感,蓦然惊醒睁开眼,不对,她是修士,怎么会沉醉在这 样的疲懒中,有点不对劲? 这是哪儿? 冰凝四处查看,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甚至看不见她自己的手脚,这是不可能的,从她筑基开始就能视黑夜如白昼,那这里会 是哪儿? 不得已伸手往前探索着,前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摸到,再往前几步,好像碰到了一层柔软的弹性薄膜,戳了戳,手指戳了进去 ,收回手来,再一摸,还是那层膜。 冰凝四处探索,再没有任何发现,这似乎就是个球形薄膜,对她也没有恶意,思索一阵没有结果,索性盘膝坐下开始修炼, 很快的,她发现自己竟然是元神,她神魂凝练,怎么无故元神离体,还受伤了?冰凝情感缺失,几乎是无欲无求,除了对修炼 比较执着,其他基本不会有什么引起她的兴趣,对于目前的处境很快适应,专注于休养元神…… 修真无岁月,等冰凝发现自己能听见外界的声音时,睁眼一看,却发现身处在一个光亮的圆团内,站起身来,试探着摸向前壁 ,身子一倾,整个身体都被吸了进去,跌进了一个温暖硬实的…… 这是人? 冰凝一时反应不过来,盯着眼前明黄色的布料,抬手想要摸一下,却发现身体绵软无力,慢慢抬起头来。 光洁的下巴,笔挺的鼻梁,然后对上一双幽深如墨看不出情绪的双眸,好像见过? 康熙经常会来坤宁宫看一看皇后,大都会避开其他人,今天进来刚要走近床边,就见床上的女子一个翻身摔下床来,唬得他箭 步向前一把接住,不过,看了看面无表情,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的皇后,她是不是吓傻了,不谢恩也就算了,怎么也不说话 ? 两人愣愣对视着,门口突然传来惊叫声:“娘娘,皇后娘娘醒了?” 康熙突然回神,下意识的手一紧,眼睛瞪得老大:“皇后,你,你醒了?” 冰凝脸上表情不变,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困惑,这声音,好像听过? 康熙匆匆将人放在床上,朝外面大喊一声:“快,快宣太医,皇后醒了!” 沉寂许久的坤宁宫顿时热闹起来,宫中消息传得飞快,紫禁城也都震动了,皇后在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产下嫡子,难产陷入昏 迷长达两三个月,朝堂内外对她苏醒都不抱希望,甚至内务府开始准备皇后葬仪。 可因为一直有脉搏,太医院救治一直持续,宫内传言说皇后难产离魂,康熙也招高僧玉林国师求教,只道是此乃皇后大劫,若 能渡过则日后富贵不可限量。 此时正值三藩叛乱形势严峻,吴三桂自去年十一月由云、贵起兵,伪托“朱三太子”蛊惑人心,煽动叛乱,转眼占领了半个大清 的领土,朝臣纷纷奏请册立太子,而赫舍里氏一族协助皇帝智擒鳌拜,索额图更是为平三藩不断出谋划策; 康熙心中隐有打算,只是保成才几个月大,虽然健康活泼,也不能这么早就册立,怎么也得过了周岁,他和赫舍里氏少年夫妻 ,婚后恩爱和谐,更是患难与共,相互扶持,如今皇后昏迷在床,册立她拼命生下的孩子,也有冲喜的念头! 第二章 初见保成 康熙沉稳站在床边看着太医诊脉,先前的狂喜散去,理智回炉,皇后怎么看都不对劲,等太医来的时候,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 直直的看着他,平静无波好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以往在她眼中的温柔爱慕都退散得干干净净,那种清澈干净如同不解世事 的孩子般纯净,是在这后宫里根本不可能的存在。 太医收回手来,拧着眉沉思着,又换上下一人,接着几个人站到角落里商量着,康熙坐回床边,凝视一会那双毫无惧意的黑眸 ,神情和缓一些,去拉过她手,察觉她一僵之后又放松下来,笑了笑,轻声问:“认识朕么?” 皇后长久昏迷,虽然一直被小心伺候着,每日针灸按摩,还是消瘦许多,太医会诊也提过,就算皇后能苏醒,很可能从此病弱 缠身,而她昏迷是由于严重的气血亏虚,很可能导致记忆力减退等情况,以前还有昏迷后变傻的前例,康熙见她眼中的陌生, 自然有此一问。 冰凝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没有表情的脸显出几分可爱来。 康熙又笑,很是温和:“那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呀?” 一旁伺候的宫女嬷嬷觑眼偷看,皇上这语气好像哄孩子似的,不过想到皇上亲自将七阿哥接到乾清宫抚养,也就淡定了,也许 哄习惯了吧。 冰凝奇异的能听懂他的话,也没感受到这人的恶意,虽然他的打扮很是奇怪,但和她说话的样子就像掌门师伯,张了张嘴,嗓 子有些干涩,一字一顿道:“你、我,记得,你,的,声音。” 康熙愣了下,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听她说话这么艰涩,忙吩咐人倒茶过来,轻轻扶起她:“来,喝点水。” 冰凝很不习惯被人这样对待,不过她身体无力,手都抬不起来,神识也没恢复,软软的靠着,眼神不自觉的往上飘,唇下意识 微启,喝下水后,唇瓣湿润,嘴角还有水光; 康熙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甚至有照顾孩子的感觉,拇指在她嘴角抹了下,眼神温柔。 太医们此时得出了结论,由王太医上前禀告:“启禀皇上,奴才们互相印证了,皇后娘娘现在气虚血微,脉象无力,还需要好好 调养,奴才开了药方,请皇上验看,另外还需药膳一起加以疗养。” 康熙接过药方,瞄了眼都是些补齐补血的药材,点了点头,递了回去:“还有呢?” “是。”王太医一来就发现皇后的态度问题了,恭声道:“皇上大概也发现了,娘娘的记忆有些混乱,行为处事也可能会、会受影 响,这可能是昏迷时间长的缘故,还得再多观察些时日,奴才现在只能开些安神的药方。” 康熙点头,让人下去开方子,并严令不得将皇后病情泄露; 太医走后,康熙眉头微微皱着,太医的话很委婉,可他有亲身体会,皇后记忆出问题很是明显,而且显然不太对劲,就像换了 一个人。 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却见她也坦然看着他,没有畏惧,没有不安,甚至感觉她好像在打量着他,虽然看不出她的表情,挥了挥 手,让屋里人都退下:“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将她往下托了托,想要定眼看她,却发现她抓着他的辫子把玩着,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脸色好。 冰凝从一开始就好奇他脑袋后面拖得长长的辫子,她走过凡人界许多年,可没见过这种打扮的,在他刚才挥手时动作大了点, 辨稍碰到她手,就顺便接到手上,捏了捏,指头揉搓两下,又往下扯了扯; “唔。”康熙呼痛,忙把辫子拽了回来。 冰凝顺着松开手,眨了眨眼,竟然是真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是在普林修真界,可是下面的小千世界她也去过的,没见 过这种的啊? 康熙见她竟然直勾勾盯着他,一本正经的沉思起来,没有血色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无波的眼神细看有些发散,坦然的好像她根 本不是躺在他这个大清帝王的怀里。这张熟悉的脸,陌生的让他心底泛起异样的错觉,这还是他的皇后吗? 屋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见,门外突然传来通报声:“太皇太后驾到!” 康熙猛地回神,再一看,她竟闭眼睡着了,叹了口气,将她小心放回床上,自己这是疯魔了不成,不是皇后,还能是谁?她病 了……拉好被子刚刚盖上,略一犹豫起身走了出去。 “老祖宗吉祥,怎能劳您过来,皇后会不安心的!”刚出内室,苏麻喇扶着孝庄就到了,忙上前迎接。 孝庄身后还跟了一群妃子,熙熙攘攘行了礼,康熙这会神思恍惚,就连他一向宠爱的表妹都没多看一眼。 孝庄见皇帝站着不动:“皇帝,哀家听说皇后醒了,太医怎么说?” “皇后确实醒了,只是身体虚,现在又睡下了。”康熙上前扶住孝庄。 孝庄闻言一喜,不过康熙脸上表情有点不对,她一手带大他,对他自然了解,心知皇后想必有什么问题,毕竟太医提醒过,回 头看了看关切的妃子:“皇后既然睡了,你们都回吧。” “嗻。”太皇太后发了话,再多的不甘心,也都乖乖行礼跪安了。 “玄烨,皇后怎么了?”人一走,孝庄就出声问。 康熙唯一思索,就把皇后苏醒的情况细说了一遍,孝庄皱眉:“现在平定三藩还需要索额图,赫舍里氏也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 皇后的情况先不要外传,若实在不行,大清、不能有这样的国母,就,就……” 说到后来,声音低沉果决,沉痛哀伤。 “孙儿、孙儿明白。”话说到这份上,康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大清不能有个脑子不清楚的皇后,到时只能让她病逝,只是,想 到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眸,还有那干涩的声音艰难说道“我记得你的声音”,心闷闷的刺痛,皇后苏醒带来的喜悦也消失的干干净 净。 孝庄叹了口气,脸上又显得苍老的几分:“玄烨,别怪祖母狠心,保成、你好好待他就是弥补,皇后也能安心。” “是。”康熙微微低头,掩住脸上的几分脆弱,太皇太后带人走了,梁九宫也知道皇上心情不好,将宫人赶了出去,自己退在外 间守着。 屋内空荡荡的让人心里发慌,就算在这几个月里,康熙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若是让他亲自下这样的命令,如何忍心!那是 他福祸与共,从乾清门迎进来的结发妻子。只是现在内忧外患,若当真变得痴傻,她也会宁愿没有醒来吧? 冰凝还不知道自己面临险境,昏睡中,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那是一个女人短暂一生,与她修炼岁月的精彩,显得平淡无奇 。 只是,她有着丰富、激烈跌宕的感情,对父母的依恋,与皇帝的恩爱缠绵,长子夭折的哀恸,还有再度怀孕时那种欣喜若狂, 胎动时的期待,她从这个女人身上一遍遍的感受着。 这与她以前行走凡人间的感觉很不一样,有些淡淡的新奇,自己就是缺少这些,冰凝认真的回想着,只是越想感觉却越发的淡 了。 再次醒来时,身子仍旧无力,这让她很不适应,她现在大体明白自己的处境,应该是夺舍了那个女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师父、 师姐安排的,不过最要紧的是要尽快拥有自保能力,任人宰割可不是她的处世态度。 不过还没等她多想,就听到一声稚嫩“咿呀”声,睁开眼一看,一个白嫩的小娃娃被一个嬷嬷打扮的妇人抱在手里,睁着黑白分 明的大眼睛看着她,见她醒来,“啊啊”叫了声,嘴角一滴口水掉了下来,晶莹透亮,肉嘟嘟的小手朝她挥舞着,一边“咯咯”笑 着,小嘴咧开; “皇后娘娘,您醒了!”魏嬷嬷靠近床边,喜极而泣。 冰凝认识她,是这个身体的奶嬷嬷,朝她微微点头,目光又转向那个孩子,好像不认识,又感觉亲近。 “娘娘,这是七阿哥,他还认识您呢,您昏迷了三个月,皇上一直带他住在乾清宫……”絮絮叨叨的讲述声,冰凝也不理会,只 看着那个孩子,心里想着,原来这就是害自己差点没命的硬块! 大概是她看得太久,没有任何表示,笑脸没了,小阿哥撇了撇嘴,身子往后一倒,“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抱着她的奶嬷嬷忙 摇着他轻声哄着。 魏嬷嬷也知道皇后失忆了,很是担心,小心的接过小阿哥放到她身边,手轻轻扶着:“娘娘,您看,小阿哥看您不抱他,都不高 兴了,你和她说说话吧,小阿哥可乖了!” 小东西噗通坐了下来,他已经能坐得很稳了,嬷嬷将他移了移,放在皇后腰腹旁,一手扶着,保成委屈皱着小脸,哽咽时小脑 袋一抽一抽的,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冰凝,眼角还挂着大滴晶亮的泪水。 许是身体记忆的影响,冰凝下意识勉力抬手去摸,还没碰到,肉肉的小手一把抓住她的食指,就往嘴里塞,小嘴啜吸着。 手指被含进温热的小嘴里,怪怪的,有点痒,还发麻,用力一抽,不过她本就气力不足,手指竟被柔软的牙龈紧紧咬住,就听 小东西“咯咯”欢笑起来,口水嗒嗒淌下糊了她一手…… 第三章 适应伊始 康熙是特意让奶嬷嬷将保成抱了过去的,也是想看看皇后病情如何,还记不记得孩子,他则是去处理朝政去了。 三藩之乱到现在还不满一年,从今年年初开始,孙延龄叛于广西,罗森、郑蛟麟、吴之茂叛于四川,耿精忠叛于福建,台湾郑 经渡海进兵福建漳州、泉州和广东潮州,战乱不断扩大,这个时候皇后苏醒的消息传播开来,朝堂内外竟是安心不少,毕竟玉 林国师说过,皇后此劫一过,富贵不可限量,对于一朝皇后而言,已经人间富贵,再往上,还能是什么? 招礼部尚书图海、户部尚书米思翰、兵部尚书明珠,刑部尚书莫洛,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等几位重臣议事,不知不觉到了申时 ,康熙招来梁九宫问了问坤宁宫的情况,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急匆匆赶了过去,刚刚靠近内殿,就听见小孩子“咯咯”稚嫩的笑声清脆响亮,宫女嬷嬷却是站在外头,憋笑得满脸通红,见到 皇帝,连忙跪下,康熙心头一松,制止了通报声,掀帘走了进去。 只见保成笑得像个小弥勒佛一样,,两脚分开坐在大床中央,左右各有嬷嬷在一旁张手虚护着,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皇后微 微坐起靠着床头,食指点在小家伙额头正中稍稍用力,保成身子一仰,往后倒去,康熙心头一惊,大步跨了进去, 魏嬷嬷已经把他扶起来,孩子笑声越发的响亮显得开心不已,冰凝抬头看到了皇帝,举起的手放了下来。 小家伙一看不和他玩了,抗议的咿呀叫着,小手啪嗒啪嗒拍打身前的床褥。 康熙从他后面卡住他胳肢窝一把抱起,保成小脑袋一扭,认出是每天陪他玩的阿玛,顿时高兴了,小手不断挥舞着,嘴里一边 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 魏嬷嬷行过礼,笑着打趣:“皇上,小阿哥这是在告状呢!” 康熙看了眼躺靠在没动的皇后,竟从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一点心虚,笑着亲了亲儿子柔嫩的小脸:“保成,是不是皇额娘欺 负你了呀?” 小保成配合他的话,“啊啊”叫了两下, “我没有,他让我推的!”冰凝板着脸。 康熙一愣之下,抱紧孩子,抿嘴闷笑。 “真的,没骗你!”冰凝以为他不相信,再次强调。 康熙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小保成一看阿玛笑得这么高兴,也咧着嘴欢快的笑,男人醇厚爽朗的大笑夹着婴儿稚嫩的笑声在 屋内回旋,两个嬷嬷也拼命低头,生怕失礼笑出声来。 冰凝心底有些不悦,以前除了师父、师姐,就连宗主也不会质疑她的话,冷着脸闭上眼睛,她陪孩子玩了这么久,早就累了。 自从皇后醒来,脸上就没有出现过其他表情,康熙也没在意,倒是发现她脸上淡淡的倦意,忙止住笑声,示意嬷嬷帮她躺好。 小保成也累了,没人陪他玩,小嘴张得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小脑袋转来转去,寻找什么,康熙忙把他小心交给奶嬷嬷,小家 伙喜欢睡前吃一顿,否则睡不香。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康熙走到床边轻轻坐下,静静的凝视床上病弱的女人,脸上闪过挣扎,歉疚,羞愧等等复杂的情绪。 冰凝并未睡熟,她虽然情感缺失,但对别人的情绪波动还是很敏感的,这个人一直这样看着她,有点奇怪,睁开眼睛:“你有事 ?” 康熙本以为她睡着了,表情一瞬间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快冷静下来,直视那双清澈见底的黑眸,尽量平静的发问:“你有没有想 起什么,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冰凝没有做声,她现在没有自保能力,虽然神识还在,现在的身体可不适合她利用神魂之力调用灵力,她的性格和这附身女子 完全不符,亲近之人如果认不出来,才是奇怪,可她也伪装不来别人…… 康熙没等到回答,眼中闪过失望,毕竟看她陪孩子玩闹,还以为她有印象呢,见她微微阖眼好像在沉思一样,叹了口气:“算了 ,你毕竟昏迷了这么久,慢慢来吧……” “你明明很着急?”冰凝反问,声音清冷平淡,就像这事与她无关。 康熙一怔,定眼看她眼睛里淡淡的疑惑,不由苦笑,他确实着急,皇后的病情不可能拖得太久,宫里人多嘴杂,一旦传扬出去 ,必然人心不稳。 “我记得你是谁。”说罢,冰凝不管对方的反应,闭上了眼睛。 “你记得,真记得?”康熙意外极了,抓住她放在被外的手,微微用力,连声追问。 冰凝身子一僵,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下,想到这人是这个身体的男人,又放松下来,开始想着接下来如何应对。 在修真界,修士以灵气锻炼肉身修炼神魂,继而追寻天道,直至打破障碍飞升仙界,修真界弱肉强食,杀戮不断,凡人界也是 强者为尊,凡间的皇帝见到修士也都是唯唯诺诺的,不敢违逆。 这里却不一样,原主记忆中并没有修士的存在,倒有些神话传说,不可尽信。而面前这人是这个国家的皇帝,独一无二的尊崇 ,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就算原主是他的妻子,也是依附的关系,原主除了对他恋慕、崇拜、敬畏,甚至愿意为他牺牲一切, 就算面前的人要杀她,也只是乖乖引颈就戮,这让她无法忍受,不由怀疑师父的用意,就算体会了这人的情感,不能理解也没 什么用呀! 康熙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见她好像又睡着了,无奈摇头,只得起身离开,脚步却比来时更加轻快了些,毕竟,皇后记得他,这 已经是个好消息。 身后,冰凝睁开眼,看向门口的眼神冰冷无波,魏嬷嬷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心抖了抖,虽然皇后很快闭上了眼,那种异样的 感觉却一时挥之不去,皇后醒来身体病弱无力,精神萎顿,除了和皇上,甚至没开口说过话,给人的感觉却是拒人千里的冰冷 ,甚至对皇上也爱理不理的,是自己看错了吗?对,是错觉,娘娘只是昏睡太久而已。 冰凝行动不便,不过这宫里尊卑分明,等级森严,当奴才的没有胆子质疑主子,就算唐嬷嬷等贴身伺候的都感觉皇后与以往不 同,也没人说什么,毕竟她昏迷这么久,太医说过必然会有后遗症的。 这给了冰凝极大的便利,皇帝事忙,虽然每天会抽时间来看看她,但往往说不上几句就被叫走了,太皇太后也只是派苏麻喇前 来探望,了解她的病情,等知道她记忆逐步恢复,只是改了性情,也不怎么在意,对她来说,只要皇后没有变傻就好! 冰凝最紧急的就是恢复修为,她神魂早已凝练,寻常情况下夺舍的话,凭着化神大圆满的修为,完全可以在这个凡人间纵横来 去,可她夺取的身体没有灵根不说,生之力几乎耗尽,若非是她以神魂之力强行凝固,这身体早就消亡了。 在她只能隐约感觉芥子空间的魂印时,她就知道,这次的事绝不是师父、师姐安排的,先前昏迷那三个月是她的神魂严重受损 ,又强行调用稳固这具身体仅剩的生之力,这才需要花费这么长时间才能醒来,而之后只怕还要花费更久才能行动自如,再淡 定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些沉不住气,冰凝不断收索这具身体的记忆,希望找到什么天材灵宝可以修复神魂的。 康熙这日来时,看到的就是冰凝冷着一张俏脸,侧趴在床上,满脸专注,纤细的手指时不时扒拉着,各色珠宝玉石洒了半床, 珍稀和常见的混在一起,五颜六色光彩夺目; “皇上吉祥!”唐嬷嬷本来蹲跪在床边慌乱的不知所措,见到皇帝,忙慌得转身请安。 冰凝听到动静扭过头,看到他也不惊讶,点了点头,就转回头,丢开手上的,又低头继续扒拉着,捡起一样也不细看又随手丢 到一边; 唐嬷嬷吓得脸色发白,惶恐不安等皇帝的反应, 康熙摆了摆手,示意嬷嬷起来,对皇后这样的随意也没放在心上,只好奇她这是在忙什么,盘点首饰库? 嘴角忍不住一抽,只见她毫不珍惜将那对金镶九龙戏珠手镯胡乱丢开,唐嬷嬷则骇得瑟瑟发抖。 冰凝又挑了许久,最后拿起一只古朴的祖母绿戒指细看一会,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颓然放下,身子放松往后一歪躺倒在一旁 ,面无表情却可看出心情不好。 “怎么,没有喜欢的?”康熙见她这样好像很失望,不由好奇道,皇后虽然一向简朴,可一国之母的饰物都非凡品,看她刚才那 样挑选,精美绝伦的那些一个都没入眼,最后看得久一些祖母绿戒指也只引起她短暂的兴趣,就撇在了一边。 “收起来吧。”冰凝先吩咐一声,目光转向康熙,淡淡的不悦:“没找到。” 一脸木然说着不高兴的话,在康熙眼里显得稚气可爱,忍不住微笑着柔声问:“那你想找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冰凝眼睛亮了下,想到什么又黯淡下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可那些都不是。”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以前的小千界,就算 普通人不知道修士,帝王却是知道的,缺少资源不能筑基的修士,最后索性就成了国师之流享受凡人的供奉,灵草凡间不多见 但举一国之力还是不少的,甚至有些门派会插手掌控一些国家,门内弟子就有任务常驻三五年;这里到底在哪? 康熙见她眼中闪过渴望又黯然摇头,不由心疼,皇后还从未向她要求过什么,拉过她手轻拍着安抚:“你形容一下,朕给你找来 就是……” 第四章 奇异灵芝 皇后醒来不过短短数日,此刻又正值三藩叛乱的严峻时刻,康熙忙得分身乏术,饶是如此,每日里仍抽空来坤宁宫探望皇后, 遇到她清醒时说一阵话,当然,大多数时候是他说她听。 相处时间虽短,也足够康熙明白皇后性情变化,清清冷冷对谁都很疏远,冰冷仿佛刻进了骨子里,更引起了后宫妃嫔私语议论 ,除了小阿哥在她面前时可以听说一些不一样的表情,平时情绪几无波动,淡漠的令人心悸,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出了坤宁宫,康熙坐在御撵上微微失神,他几次都以她虚弱卧床、无力接人待物为由回答孝庄的问询,其实他心底清楚,皇后 现在除了对小阿哥稍显和软一些,对他都不复往日敬重爱慕,那些清澈的眸子看过来时没有一丝波动,她必是昏迷太久伤了脑 子吧。 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吩咐梁九宫将他私库里的奇珍异宝送一些去坤宁宫由皇后挑选,便不再多想,无论如何,她还是皇后就好 ,性情变了目前看来也没什么影响,按太医所说,她康复至少也得半年,在这期间,再慢慢看吧,何况,不知为何,他总忍不 住观察她,对那张无波无澜的五官时不时泛起疼惜呵护之情。 冰凝对于康熙的那些心理毫不知情,一直以来都是暗自戒备,毕竟这人掌握着整个国家的生杀大权,甚至是她的,但不可否认 ,当梁九宫奉旨送来奇珍任她挑选时,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她目前处境极为不利,这时候能帮上她的,算是恩人了,待她神 魂恢复总要回报一二。 皇帝的私库果然丰厚,冰凝挑捡了一颗有五六百年份的灵芝,还有一截不知什么名的乌木,其他的都还了回去。 “娘娘,那颗是千年人参呢?”唐嬷嬷提点她。 “嗯,你送梁总管出去吧。”冰凝瞥了眼,淡淡道。 唐嬷嬷对于主子的决定不敢质疑,感叹一声娘娘对皇上的用心,就乖乖退了出去。 冰凝自然识货,那千年人参确实富含灵气,但对她现在却没什么用,她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对于梁九宫掩饰不住的诧异丝毫 不理会,康熙提出帮她找的时候,她有些心动,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不能曝露太多与这个时代不同的东西。 原主记忆里的帝王无所不能,她虽然不看在眼里,但也心知肚明,那人既然八岁登基,能一路坐稳皇位至今,就绝非泛泛,为 人也不可能仅是他表露出来的温柔体贴。她性格行事变了暂时还没大碍,但若说出了连皇帝都不知道的事只怕就彻底曝露了! 但总归现在是欠他一份情,她本来并没抱什么希望,却看到了这个灵芝,冰凝仔细端详着,眸中闪过一丝疑惑,这灵芝竟然含 了一丝生之力!她查看过自己私库中的所有珍惜药材,几百年的灵芝也有,甚至年份比这颗还久,其他年份久远的人参等药材 也没有生之力,这颗这么特殊,为何呢? 生之力是灵体的根本,就算在修真界中,也从未发现灵药含有生之力,倒是百年前曾有魔修以修士的金丹炼制生元丹,渡劫时 就相当于多了半条命,但这极为残忍不为修真界所容,而且这种方法炼制出来的生元丹,由于其中残余修士精魂,更易反噬。 不过她倒是听掌门师伯提及,大乘期的修士修真灵力转化为仙元时,是可以将仙元输入法阵,从而培育出一些富含生之力的灵 药,但能提炼出的量太少,生之力也只对低阶修士有用,大乘期修士自不屑不去,就算赐给子弟,还不如直接炼制些得用的法 器,也因此,低阶修士都是靠修炼灵力一点点淬炼生之力的,这一普通凡人界又怎么会出现呢? 冰凝一时想不明白,不过这时也不是研究的时候,伸手试探着将生之力缓缓导入体内,很快就能感觉到肺腑间的沉闷轻松了些 ,甚至体内生机也在细微壮大,忍不住舒了口气,闭着眼,表情难得露出一丝愉悦,嘴角微微勾起,五官顿时柔和许多。 送完梁九宫回来的唐嬷嬷看到这一幕,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微微侧头抹了下眼,都说娘娘病坏了脑子,她每每看到主子 在皇上面前不分尊卑,也是担心的不行,现在难得见到她这样轻松,整个人都显得有活力了些,至少这病正在好转,一定不会 有事的! “你把灵芝让太医用进药里,再想办法查一下来源。”冰凝听得动静张开眼,吩咐道。虽然灵芝其实已经没用了,但若不服用, 反倒引人注意。 “娘娘,灵芝咱们的库房也有,您……”唐嬷嬷收起灵芝的动作一顿,有些迟疑,吃不准她想做什么。皇帝的东西,不管什么来 头,随便打听万一坏了忌讳就麻烦了。 “这灵芝和一般的灵芝有些不同,对我身体有好处,你打听是哪里弄来的,还有没有其他的,不是灵芝也没关系。”冰凝不喜欢 解释,但她现在这种情况,暂时得找人帮着,也需要有人提醒一些忌讳,才能多一些把握,至少神魂能在这具身体身陨前修复 到可以夺舍。 唐嬷嬷听了立时来了劲头,她最担心的就是主子的身体,连声道:“既是这样,不如直接问梁总管,他应该最清楚的。”贵重药 材的采摘都是有规定渠道,民间是不许偷采的,想必不难问到。 冰凝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刚才吩咐摆在床头的精致乌木雕,让她一起想法子打听一下,这东西她也看不出是什么,但隐隐对她 虚弱的神魂有益是肯定的,她知道在这一界是作为吉祥避邪的摆件,但她宫里的一串佛珠却没有这种效果。 唐嬷嬷连连点头,满脸堆笑,亲自跑去了乾清宫,梁九宫听说是坤宁宫里找,以为是皇后有事吩咐,听说是问灵芝的来源,也 不隐瞒,就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送走苦下脸来的唐嬷嬷,心里不由觉得奇怪,回到御书房,神情也就带了几分。 “方才是谁在外头?”康熙批完一摞折子,放下御笔,抿了口茶,开口问他。 “是坤宁宫唐嬷嬷。”梁九宫忙将事情细说了一遍。 康熙若有所思:“朕倒也记得,前些年老祖宗凤体违和,朕奉凤驾去了汤泉,表妹巧得了些珍稀药材,命人送了过去,那次才有 惊无险,何太医也说过,那些药材药性都好强于其他,这灵芝也是。” 说罢,神色黯淡了下来。 “是,奴才也记得。”梁九宫轻声回答,知道皇帝又想起了夭折的二阿哥承祜,忙转开话题道:“奴才斗胆,将那药材来历如实告 知了唐嬷嬷,只是当年用了许多,剩余的,除了那灵芝,都已用尽。” “你去一趟太医院,吩咐他们一定要尽全力搜罗好的药材,坤宁宫用药不得含糊!” “嗻” 其实若真能有好的药材,早在皇后昏迷不醒时就有献上的了,这般下令不过是敲打太医院而已。如今三藩叛乱,形势愈加严重 ,他为了她兴师动众满天下去寻,太皇太后也不会应允,毕竟如今国力吃紧,皇后也无性命之忧。 想到皇后羸弱的病体,早夭的承祜,和偏殿那柔软脆弱的小生命,他心底酸酸软软的疼,正想着,耳边就隐隐听到了婴儿的啼 哭声,摇头苦笑一声,他这是魔怔了,保成作息很是规律,这个时辰该是睡下了。 拿过奏折继续批阅,面色难看起来,又是谏言说七阿哥留在乾清宫于理不合,气得甩到一边,下一本又是一般说辞,接连翻看 了几本,康熙周身气势愈发冷寒。 皇后如今这种情况,哪有精力照顾孩子,保成可是他现在唯一的嫡子,他也知道身为皇帝,亲自照顾阿哥不太好,可交给其他 人抚养又怎能安心,保成可是他唯一的嫡子,何况太医也有暗示,皇后日后只怕会缠绵病榻,说不得再没有嫡子女出生,保成 又活泼可爱聪慧伶俐,他又怎么会不把他疼入心坎。 这起子大臣不专心政务,反倒对皇家之事指手画脚,着实可恨!狠狠合上,正想得火起,只觉婴儿啼哭声一直不停,似乎越发 的厉害。 折子也批不下去了,康熙索性起身往外走去,谁知越近偏殿,哭声越响,不由慌了起来,脚步飞快,一叠声召唤:“快、快去看 看?” 几个奶嬷嬷满脸惶恐围着大床上哭嚎的小阿哥,听得通传声,吓得魂飞魄散。 康熙一进去就看到床上嘶声哭喊的小家伙,正胡乱挥舞着小手,不许任何人靠近,忙大步冲了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保成、保成乖,皇阿玛在这呢……”康熙轻轻摇晃着,嘴里柔声哄他,心疼得不得了,压根没注意一边跪着的,怯生生、脸上 脏兮兮还挂着泪的五阿哥。 保成小脸涨得通红湿漉漉的,张着黑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得紧,虽然一到了康熙怀里,哭声就小了下来,可还不时抽噎 几声,嘴里随着康熙哄他的话呀呀叫着,小手去够他胸前的衣服,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康熙哄了会,又将小家伙托高抱着,一手扶着他腰背,让他伏在自己肩头,这个姿势是他近来最喜欢的,果然,保成立即高兴 起来,小脸还蹭了蹭,乖乖的趴着。 那样脆弱柔软又依恋的的感觉,康熙心底都是软作一团,哄完孩子,低头看跪地颤抖的奶嬷嬷,脸也沉了下来,这才发现跪在 一旁另一个小不点,眉头一皱,冷声问:“怎么回事?恩,保清,你怎么在这?” 第五章 康熙后宫 “皇阿玛——”保清怯怯唤了声,仰头恰好对上康熙暗沉威严的目光,立刻低下头,眼泪也立时浮了上来,又不敢哭出声,小 肩膀一耸一耸的。 保清也才三岁不到,康熙看得心一软,压下心头火气,温和道:“快起来吧,你的奶嬷嬷呢?” “保清、保清来找弟弟玩……”保清泪汪汪的,吸着鼻子,嗫嚅道。 康熙眉头皱得越紧,没听清他说什么,一旁奶嬷嬷哆嗦着禀告,五阿哥悄悄进了偏殿,当时小阿哥刚睡着没多久,身边一时没 人,也不知道五阿哥做了什么,小阿哥额头红了一块,哭得厉害,怎么都哄不住。 康熙一惊,忙将他肩头窝着的小家伙小心横抱,才发现已经熟睡,再凝目仔细查看他额头细嫩的肌肤,没发现什么不对,不由 松了口气。 “是弟弟撞我的……”保清再小也看得出来皇阿玛这是紧张弟弟,委屈的小声咕囔,明明是弟弟撞倒了他,竟然告状,他好痛哦 ,可是额捏说了,不能在皇阿玛面前哭闹。 康熙心头火起,也不理会他,顾虑着怀中的孩子,强压怒气的声音越发显得低沉森然:“来呀,都给朕拖出去,重责二十,赶出 宫去!”保成这么小,身边脱不得人,这几个竟玩忽职守! 内侍不等嬷嬷们出声求饶,利落上前,直接堵了嘴拖了出去,可不能发出声响吵醒那小祖宗,谁不知皇上疼他跟眼珠子似的。 康熙目光转向保清时微微和缓了些,说话却毫不客气:“魏珠,你送五阿哥启祥宫,告诉纳喇氏,若她照顾不来,这宫里多的是 想养孩子的!” 哼,孩子不见了居然也没发现,他国事繁忙,唯一点闲工夫都在保成身上,可不意味着不重视保清,他现在也才两个儿子,如 今保清竟是一个人偷跑进了乾清宫,这一路要是出了什么事,该当如何! 保清茫茫然被抱了出去,有些委屈,不高兴的嘟着嘴,接近启祥宫时,看着熟悉的宫殿,迫不及待挣扎着想下来,魏珠担心勒 疼他,忙小心放下。 保清大喊着往门里冲去:“额捏,额捏——” 启祥宫宫人乱糟糟跪了一地,殿中央纳喇氏早急白了脸,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淡淡的腥气弥散,翘首企盼指派出去的人手回来 报信。突然听得门外儿子清脆的呼唤声又惊又喜,下意识直起背脊,很快的,小小的身影飞快扑进来,她只来得及矮下身体接 住他,而后紧紧抱着,声音都有些发颤:“保清,保清……” 保清到了熟悉的香软怀抱,之前所受的惊吓、惶恐涌了上来,搂着母亲的脖子哇哇大哭,凄惨的小脸花猫似的,别提多可怜了 。 “保清,乖,你——”纳喇氏心疼极了,眼神随即不善看向随后跟进来的人,刚要叱问,却惊愕的瞪大双眼,不安涌现:“魏珠 ,怎么……” 是魏珠,也就是说这事闹到皇上那了,还没等她细想后果,魏珠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传达了皇上口谕。 纳喇氏脑海一片空白,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半蹲着身子僵硬着动弹不得,还是她心腹嬷嬷勉强笑着上前招呼魏珠,不着痕迹送 上荷包,轻声询问。 魏珠和启祥宫一直不错,顺手接过荷包塞入袖内,也不隐瞒,低声将先前乾清宫偏殿的事捡些无碍的告知,提点几句,便躬身 告退。 “娘娘,这一定是有人在捣鬼!”嬷嬷义愤道。 纳喇氏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已经止住哭声偎靠着的孩子,按捺住激跳的胸口,默默起身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表情一如既往 在孩子面前的温柔慈爱,直到他倦极入睡,出了内室,娇俏美丽的五官带着凌厉煞气,怒焰滔天:“去,将那几个贱婢带到耳房 ,好大的胆子,胆敢算计我的儿子!” 就算对皇后生下嫡子有过嫉妒,可在宫里一连夭折了五个小阿哥、包括她的承庆后,她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保清能健健康康, 平安长大,可竟有人如此迫不及待对他下手!保清在御花园走丢,那么小的人,就算容易被忽视,也不可能不惊动任何人进入 乾清宫,她不过偶有不适,睡了一会,竟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下了大力去查,一时间却查不出什么,乾清宫毕竟不是她可以随意插手的,那几个奶嬷嬷出自纳喇氏旗下包衣,背景并无可疑 ,无奈之下,跑去了慈宁宫。 “难怪表哥昨晚脸色不好呢!”孝庄下首坐着的娇俏丽人轻呼一声,一脸恍然,而后安慰她:“姐姐不必担心,表哥只是那么一说 ,也没真就把五阿哥抱走,五阿哥这么小,哪能离得开母亲呢。” 她嗓音清脆甜美,柔美的脸上溢满关切,正是宫中最受宠的皇妃佟佳氏,就连一向不偏不倚的太皇太后,也对她比别人多了几 分亲热,这会可早过了请安的时辰。 孝庄赞同的点了点头,挥手让人将纳喇氏扶起来:“仙蕊说的是,你只用心照顾保清,皇上动气也是担心保清,你日后决不可如 此大意,那几个犯事的,都撵出宫去。” “是,奴婢知错了,谢老祖宗恩典。”纳喇氏试了拭泪,听话站起,又对佟妃道了谢,满面感激。 殿内气氛不怎么好,佟妃笑着打趣:“五阿哥还不满三周岁呢,一个人跑那么远,还一下子就跑到了七阿哥那里,想来是迫不及 待要和弟弟玩!” “哀家就盼着他们兄弟和睦相处呢。”孝庄笑了笑,面露回忆之色:“保清这会正是调皮的时候,皇帝小时候也那样,跟着福全在 御花园钻来钻去的,一转身就不见了人,可把他皇额娘唬得不轻。” 见佟妃抿着嘴偷笑,转头对纳喇氏道:“可别瞧着仙蕊现在这般文雅,她小时候,只要进宫就喜欢跟着皇帝身后,就连皇帝学骑 射也要跟着,还喜欢舞刀弄枪,女孩子的玩意是碰都不碰,也不爱和小格格们玩,哀家都为她发愁。” 佟妃俏脸顿时晕红一片,羞赧低头,纳喇氏忍着酸涩,逗趣道:“所以才说女大十八变呢……” 殿内笑声连连,门外突兀传来男声好奇道:“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众人抬头,就见康熙大步走进殿来,忙起身迎驾。 康熙向孝庄问安,示意众人免礼,施施然在孝庄一旁坐下,目光在佟妃红霞满面的脸上转了转,又笑着问了遍。 佟妃嗔怒的瞪了他一眼,生怕又说起她的糗事,急急道:“说表哥小时候可调皮了,是不是?”到有点此地无银的心虚,又巴巴 的看了眼孝庄,求支持的样子,那模样灵动娇俏,让人忍俊不禁。 孝庄微笑着喝茶,也不说话。 “朕自己是不记得,不过表妹小时候有没有调皮,朕可记得清楚的很!”康熙扬了扬眉,意有所指戏谑道。 “咳咳,看看,哀家可不就是这么说的!”孝庄险笑出声来。 “老祖宗!”佟妃不高兴的跺脚,不依的扭过身去。 孝庄连忙安抚她,又假意斥责皇帝,哄她高兴。 纳喇氏含笑看着,低垂的双手掐得手心阵阵刺痛,她就像个局外人,只能旁观他们的热闹。皇上并不好色,后宫雨露均沾,从 前皇后一人独尊,而现在多了活泼可爱的嫡亲表妹,她们这些更是往后靠,一个月都见不了几面,侍寝就更少。 昨天保清失踪,她也想第一时间禀告皇上,可如今形势她不是不知,又怎敢随意打扰,只知皇上自皇后难产就没招幸后宫,却 原来,他还是常去佟妃那的么,去她宫里看保清一个月也才那么一两次,还是她千方百计求来的,更是从未留宿。 “老祖宗,皇上,奴婢先行告退,保清这会该醒了。”眼见得皇上自进来再没瞧她一眼,纳喇氏忍不住开口道,看向康熙时面上 浮现一丝希冀。 孝庄自然不会拦她,康熙敛了笑:“去吧,朕晚点去看保清。” 纳喇氏眼睛一亮,心底泛起喜意,俏目满是倾慕眷恋,谢恩道:“谢皇上,保清昨儿个还说,可惜没能和他阿玛多说话呢!” 转身离去的背影,比之以往多了几分雀跃,再看佟妃强颜欢笑的样子,孝庄暗暗叹气:“皇帝,哀家也累了,送你表妹回去吧。 ” “是,老祖宗,您好好歇着。”康熙连忙告退。 走出慈宁宫,宫女太监远远跟着,康熙一连看了几眼身边的人儿,奇道:“刚才还笑嘻嘻的,这是怎么了?在表哥面前,大可不 必装淑女的。” 佟妃嘟着嘴,一看就是在不高兴,听他这样逗她,也不反驳,爱理不理的。 康熙脑筋转了转,想到先前还好好的,灵光一闪,倾身在她耳边低语:“放心,我们很快也有孩子的!”他也许久没亲近后宫, 见她这般可人,倒起了心思。 佟妃的耳朵立时染上粉色,偷掐了他一把,胡乱往前走着,心里烦躁的很,她可不是为了这个! 康熙宠溺的摇头,连日来的烦闷和沉重消散了许多,眼见得她走远了,大步跟上,却见她脚步突然停住,站在假山边上,不可 思议的瞪圆了杏眼。 “变了个人”“借尸还魂”“厉鬼”,隐隐的声音传来,康熙脸上脉脉柔情立时消散干净,沉声喝道:“滚出来!” 第六章 怪力乱神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惊惧万分的两个小太监扑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青石板上很快印上了斑斑血迹。 佟妃心有不忍,扭头就想帮他们求情:“表哥——” 话刚出口,就再说不下去,甚至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身形不稳晃了晃,那从来在她面前只有宠溺温柔表情的皇帝表哥,第一次 在她面前毫不顾忌的释放帝王怒气,那燃烧着愤怒的墨眸,看向她时不见一丝温情,佟妃如堕寒窖,手足冰凉,腹部也隐隐痛 着,夏热的暖阳照在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说,谁指使的,朕留你全尸!”康熙胸口怒焰交织,在他的皇宫,竟有这等肆意污蔑皇后的人存在,落在一旁微低着头,好似 沉浸在伤感中的表妹,微皱了皱眉。 “没、没人指使,奴才说的、都是真的,奴才家乡,都已传遍了……”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回答,伏趴在地上,不住的发抖。 “什么,传遍了?!”康熙暴怒,狠狠一脚踹了出去,正中心窝,吐血晕了过去。 “皇上息怒!”帝王雷霆之怒,气势横溢,冷冽的威压迫得侍卫宫人纷纷跪下,犯事的另一个也是眼一翻晕了过去。 佟妃也跪在了一旁,硬着头皮道:“皇上……” “你想为他们求情?”康熙眯了眯眼,语气不善。 佟妃张了张嘴,突觉有人拉了下她衣摆,身子一颤,头脑清明了些,忍着酸涩轻声道:“臣妾只是想求皇上保重龙体,为了这起 子奴才实不值当,当下还是先查清楚事情原委才好。” “那表妹认为呢?”康熙问,语气缓和了些:“先起来吧。” “谢皇上。”佟妃笑得有些勉强,倒是依言站了起来,却没像以前那样亲热的贴上去,尽量冷静下来:“臣妾方才虽是胡乱走着, 但这边除了这座假山,要发现我们其实不难,这两人显然是故意说给我们听得。” 康熙眼神微动,见她一本正经着分析,眼角却红红的,看起来脆弱又倔强,心不由一软,带了些歉意,表妹性子单纯,说话更 是直接,以前不喜欢谁都是大大咧咧嚷嚷出来的,应该不会使出这样明显会被怀疑的招数,相比这会真伤心了。 这么想着,又觉得她故意赌气不叫“表哥”很是可爱,表情更是柔和了些,上前揽住她,低头赞道:“表妹分析得果然有理,那你 说该怎么办呢?这两人如何处置?” 佟妃眼泪差点落了下来,吸了吸鼻子,微微撇过头,瓮声道:“怎么处置当然是您来定,不过他们说的那事确实奇怪,您还是派 人查一下,他们特意将这事传到咱们耳中,想是针对的皇后娘娘,说不定还有别的阴谋呢,您别大意了!” 康熙先前见她这副瘪嘴委屈模样也不由心疼,听着听着却觉不对,刚才他并未听清那两人具体说的什么,只以为他们是在造谣 皇后,现在听佟妃这话,再想想那小太监说的“家乡都传遍了”的话,皇后重病的事宫外也少有耳闻,又怎会传出那样的话来, 若真如此,早该有人禀告,只怕是他想差了,但无论如何,此事针对皇后是必然的。 “恩,表妹放心,朕会注意的。”康熙胳膊下滑握住佟妃微凉的双手,柔声道:“刚才吓着你了,怎么手这般凉,那药是不是又没 吃?” 眼见她心虚的缩脖子,无奈的叹气,又瞪了眼她身后的宫人,厉声呵斥:“你们怎么当的差,说了多少遍了,不能什么都顺着你 们主子性子来,再有下次,都撵出宫去!” “嗻”…… 康熙到底惦记着先头的事,只吓唬脸颊红润起来的佟妃“若是再不乖乖喝药,冬日里冰禧不许参加”,便匆匆回来乾清宫。 下狠命清查,那两小太监没等用刑就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是说其中一个家在京城郊外的乡下,年前出了一桩奇事,有一 壮年男子打猎时伤重不治,明明已经没气了,突然又活了过来,只是性情大变,抛下卧病在床的老母亲就走了,还将阻拦他的 弟弟打了一顿,有个游方道士听说此事,说只怕是厉鬼附身,借尸还魂的。 太监除了跟着主子或为主子办差,基本不可能出宫回家,那两人都新当差没两月,是最下层洒扫处的小太监,平日里老实的很 ,除了同一个屋的几个,基本也不和人来往,康熙认定有人指使,却什么也没查出,最后两人熬不过大刑一命呜呼,只气得七 窍生烟,他绝不相信那一出是巧合! 两天后,御书房内,梁九宫缩着脖子躬身站在一旁,殿内气氛凝滞,谁也不敢出声。 康熙眉头紧蹙,食指曲起,无意识敲击着御案,半响,声音恍惚:“难道,这世上真会有这等奇事?” 梁九宫知道他只是在思考,并不是问他,偷偷瞥了眼那奏折,心如擂鼓,皇上派人去那小太监的家乡查探,难道,那事竟是真 的?那皇后…… 皇后会不会也是?康熙想的自然也是这个问题。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事太离奇,不可信,理智不断告诫着他,假山旁哪一出 是明摆着的阴谋。可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反驳着,皇后的变化太大了,不能简单用太医说的昏睡太久为理由,哪怕他问过一些只 有两人才知道的事,可皇后以前那样温婉贤淑的一个人,怎么会对他有那种清冷无波的眼神?! “你们主子呢?”康熙不想怀疑和她同甘共苦一路扶持的皇后,心烦意乱之下,索性去了坤宁宫。 走进那几个月来都充满药香味的内殿,凤床上居然没人,诧异过后欣喜涌上,之前皇后体虚无力,连坐起身都要人搀扶,难不 成那天的灵芝当真如此有效?! “皇后娘娘今儿个精神了些,说是屋内味道重了些,要换换气,唐嬷嬷征得太医意见,现在在那边小院子里,小阿哥也在。”自 娘娘昏迷后,皇上过来总不让人通报,醒后更是如此,他一连两天没来,哪想到刚出去一会,皇上就来了。 康熙本已抬脚过去,听说保成也在,心头不知为何竟是一紧,步子不由快了些。耳边又响起皇后难产时那嘶哑的痛喊“保孩子” ,若当真……,保成岂不是危险。 顺着宫女所指的方向,康熙大步流星走过去,梁九宫紧跟着他,神情也带了几分紧张,快入秋了,秋老虎的余威犹在,他却觉 寒气凛冽,倒是入冬的感觉。 隐隐说笑声传来,夹杂着婴儿咿呀的稚嫩叫声,目光落在被簇拥在中央,无力躺在藤椅上裹着锦被的女子身上,苍白如玉的脸 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脆弱,康熙紧绷的心弦忽地一松,他竟当真被一个那样明显的阴谋影响至深! “皇上,您来了!”德婉不经意看到他,惊呼一声,忙又跪下请安,嫩白优美的脖颈露出来,光晕笼罩下有种诱惑的美感。 其他人也才发现了皇帝,纷纷请安,小保成看到,在奶嬷嬷手里扭动个不停,小手朝着康熙,啊啊叫着,求抱抱。 康熙小心接过他,抱着走到冰凝身边,对上那双依然没有丝毫温度的眸子,那种不是同一人的怪异感又浮了上来,然而面对着 她,就算隐隐觉得“借尸还魂”可以解释皇后现在的情况,他还是无法兴起戒备之心,甚至看到她虚弱无力心底总泛起疼惜来。 冰凝瞅了眼康熙,他经常动不动出神,自然也不会在意,注意力很快又被他怀里的婴儿吸引了去,对他在他父亲怀里那样欢快 ,微觉好奇:“他真的认识你?” 康熙回神,吩咐大家免礼,见保成兴奋的噗噗着口水,不由得意,带了几分炫耀:“是啊,平日里哭闹,谁都哄不好,不过只要 见到朕,就会乖乖的,我们的保成,实在聪明得紧!” 说着,手穿插在他腋下让他站在他大腿上,小家伙高兴的咯咯笑着,小身子一顿一顿的,嘴角晶莹的哈喇子往下淌,康熙也不 嫌弃。 德婉抽出丝帕想凑过来为他擦拭,被唐嬷嬷不着痕迹挡了下,眸中闪过一丝委屈,便温顺的站到一边。 康熙没注意到她,自顾自给保成擦了擦嘴,抱他坐稳,笑道:“这小东西可粘人了,现在晚上都非得朕去看过才睡!” “不能惯他!”冰凝想起小时候师傅怎么教育她的,冷冷道。 康熙一呆,其他人也都一脸愕然,保成敏感的察觉气氛不对,睁着大眼睛看向她。 唐嬷嬷惶恐得连使眼色,冰凝压根没看她,木然着脸补充道:“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以后就离不得你了,你国事繁忙,又岂能 天天如此,到时要怎么办?而且,你现在喜欢他,溺爱他,事事依从,等他大一点定然无所顾忌……” 冰凝猛地住口,她忘了这不是修真界,不存在嚣张跋扈以致不经意得罪修为高深者,毕竟皇上已经是地位最高的了,确实可以 无所顾忌,恩,将来再看看这孩子有没有灵根,再多一些自保能力就可以了。 想通了,便对神情变幻莫测的康熙说:“如果你真那么喜欢他的话,惯他也没关系,以后我会保护他的!” 第七章 帝后论鬼 康熙嘴角忍不住抽搐,他先是被皇后难得的主动惊了下,然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随之而来的是被猜忌、不信任的愤怒, 以为她生怕他喜怒无常厌弃了保成,可后来这句,怎么听都觉别扭,可她肃着脸承诺守护,心中竟诡异的泛起感动。 而一边傻眼的宫人太监却都白了脸,皇后说的这话,完全可以理解为:七阿哥以后被皇上厌弃也没关系,皇后会给他撑腰。 “扑哧”德婉娇笑出声,场内诡异凝滞的气氛立时打散。 德婉掩着嘴笑道:“都说严父慈母,到了七阿哥怎么倒成了慈父严母,娘娘放心吧,皇上那么疼七阿哥,他福气大着呢!” 冰凝瞥了她一眼,没作声。原身记忆里这人是坤宁宫的奉茶宫女,在她怀孕时爬了龙床,迁去了钟粹宫,这些日子常来请安。 原身对她没什么恶感,唐嬷嬷说她来是借故接近皇上,她又不在意这些,因此今天就允了在一旁伺候,但她说话总觉得有些怪 异。 康熙私下里对后宫女子一向温柔,对于德婉插嘴逗趣从不介意,然而那句“福气大着呢”,总觉得意有所指,淡淡看了她一眼。 正想说什么,怀里的小家伙已经不甘寂寞的叫唤起来,先前大家都在逗他的呢,怎么一个个不看他了。 软乎乎的小手抓挠着他手背,康熙轻笑,轻点他小鼻头:“怎么,知道在说你不成?” 冰凝也觉古怪:“好像真的能听懂似的。” 康熙哼一声:“朕说了,保成聪明的紧,肯定是不高兴你刚才说他呢!是不是啊,保成?” 后面那句,拖长了音调,轻柔宠溺,则是对着小家伙说的,保成啊啊两声,倒像是在附和,小摸样让人发嚎,把康熙乐得不行 ,捧着宝贝儿子两人你一言我一声啊的聊的欢快。 冰凝双眼阖上,耳边嬉笑声渐远,她并不喜欢孩子,这种软绵绵没骨头的脆弱生物,她向来敬而远之,但听惯师姐念叨她从那 么小一团怎么怎么辛苦把她拉扯大,康熙对孩子这么疼爱,对他观感又好了几分…… “娘娘睡着了。”唐嬷嬷时刻注意着主子,见状,忙将薄毯往上拉了拉。 康熙将孩子交给奶嬷嬷,吩咐内侍将藤椅轻轻抬回内殿,宫人们都快速又有条理行动起来,动作也都极力放轻缓。 德婉含情的目光凝视俊伟帝王,欲言又止。 康熙皱眉:“怎么?” “皇上,”德婉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眼角一红,跪了下来:“娘娘对奴婢天高地厚之恩,奴婢想求皇上允许,恩准奴婢回来伺 候娘娘,奴婢在钟粹宫坐卧不安,时刻忧心,只要能为娘娘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绵薄之力,也是奴婢一番心意,求皇上恩准!” “罢了,你既一心为皇后,就多抄些佛经为她祈福吧,来坤宁宫就不必了。”康熙说罢,转身就走,那次宠幸只是意外,皇后大 度为他安排,可表妹却不开心了好几天,也因此,他下意识很少翻她的牌子。 “是,奴婢、奴婢恭送皇上!”德婉抬眼,只来得及瞧见明黄色身影大踏步远去,那方向,竟不是向大门走去。 康熙今儿个过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试探皇后,感觉却越发的复杂,皇后的言论,似乎再一次验证了换魂的说法,然而以她表现 出来的淡漠心性,她对保成,却似乎是发自内心的爱护,彷佛忘了一切徒留对孩子的感情。 坐在床边望着她睡颜怔怔出神,如今,就算睡梦中,她表情也是淡淡的,是芳仪吗? “有事?”清冷低哑的问话声在房内突兀响起,面前的人睁开眼睛。 康熙这才发现自己竟是问出声来了,转头看了看时钟,才过去没多久。 “是朕吵醒你了?”康熙拿了个靠枕给她垫高些。 冰凝摇头,她睡得浅而已。 “你要问我什么?”芳仪,是原主的闺名,他认出来了? 康熙本想直接将话题岔过去,忽的又忍不住想再试探一二,便将先前那传闻说了出来,而后问她:“这事你怎么看呢?” 冰凝第一反应是有人夺舍,随后却觉不可能,便摇了摇头:“那不可能是真的。” “哦,你怎么肯定?”康熙倒没想到她回答的那样笃定,而从她脸上,别说心虚,什么异样表情也察觉不出来。 “难不成你派人查过,情况属实?”冰凝奇道。 康熙点头:“朕确实查过,当时与那人一起上山有两人,都说已经没气了,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然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倒 不能一概而论。” 这下冰凝更觉奇怪:“可曾派太医详细询问过伤势?伤在何处,如何包扎,有无用药,失血情况如何?” 康熙愕然,随即灵光一闪,也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若当真因伤势过重身死,就算换了个魂,也不能活回来,他只顾着想那人伤 愈后性情大变,打骂兄弟,抛弃高堂离家出走,说不得有何隐情呢。 叹息一声:“你说的对,若真是什么厉鬼,能令人死而复生,想必道行匪浅,要做什么事不成,又何须借重人身!而他既然生前 无能为力,死后为鬼又能有何作为?鬼魅之说实属荒谬!” 冰凝反驳道:“那也不一定,若适逢其会,鬼魅成精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怎么也不该附身已死之人的身上。” 她细细研究过原身的记忆,这个世界有过修士传闻,鬼神之说,倒没真就认为那都是无稽之谈,至于成精,只怕就是修炼成鬼 修了吧。 康熙哂笑,先前的沉重散去,再见她这么认真辩论那些,舒展了下身体,放松下来便忍不住想要逗她:“那依皇后所言,鬼成了 精还可能附身活人身上?” 这话一出,神色变得怪异,原就因着对皇后的怀疑试探她,这会倒像是她引导自己这样去想。 冰凝暂时没联系自己身上,只是本着研究的心态,仔细分析给他听:“虽然我没见过这个世界的鬼,但想必也相差不大,就算凡 人也都有魂体,不过是拘束在体内不能暂离。古人云,人所归为鬼,人死后留下魂魄,若无引导自然重入轮回,鬼怪志中厉鬼 都因执念不散,徘徊世间。我却以为应该是那魂体有了奇遇或得了什么物事方能留存,否则早该烟消云散了。” 康熙明知这些言论实在不适合一国帝后这样讨论,却还是因她的慎重其事听得出神,下意识问:“奇遇,物事?” “是啊,说不定有修炼有成之士出手相助,或者得了可以滋养魂体的灵宝或着控制魂体的阵法之类的……”冰凝说着,心思一动 ,想到什么,问道:“皇上,若那人没死,只是一时闭气,那样致死的伤势能活下来,说不得他就是有了奇遇呢,那地方离京城 不远,以往可曾有异事发生口碑传诵?” 虽然不信那人是死而复生,但说不得这一界真有修士存在,那此事对她来说关系可就重大了。 “此事我会派人查证。不过你日后对着别人,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康熙从惊讶中回神,神色变得凝重,不是为了可能活死人 的灵宝奇珍,而是一国国母,竟款款言谈神鬼,话语间对这些竟是深信不疑的样子,未免惹来诟病。 冰凝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她并不知道这些忌讳,虽然原身记忆较为完整,但那些相对于她几百年的人生经历实在太微不足道, 自然不可能对她行事造成什么影响,不过他既然这样郑重其事,她听着就是了,而且今日是这皇帝自己问起的她才回答的,他 已经发现了她,为何不当面揭穿呢? 康熙直到走出坤宁宫,才彻底清醒过来,身体僵硬着艰难转过来,看着那庄严静默的宫殿。 回到乾清宫,康熙连下几道密旨,派遣了几名心腹侍卫带着两名太医快马出城,要求他们还原当时的场景,分析那样的伤势之 下,是否有生还的可能,尤其是他们在山上发生的一切都必须查清楚! 还有那两个小太监,他之前只查了他们入宫后并无异样,入宫前呢?那事虽然发生在年前,但他们入宫时皇后已然昏迷,而太 医说过长久昏迷会有记忆倒退甚至有变傻的前例,会不会早有人暗藏不轨,动了心思呢? 几日后,浙江总督李之芳主动出击,进攻叛军耿精忠部将营垒,大胜,陈世凯乘胜收复义乌、汤溪,随后寿昌、淳安等地纷纷 收复,浙江形势彻底扭转,康熙大喜,下旨嘉奖,而后表示要与重臣商议立储。 立储虽是大事,却并不出乎朝臣意料,而太子人选更是板上钉钉,皇上大婚以来子嗣并不少,但夭折的太多,如今唯一的嫡子 深得皇上宠爱,又因皇后病重亲自抚养,身份贵重,朝堂上不管是满臣汉臣都无异议,也算是众望所归。 然而太子仍旧住在乾清宫一事,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表示反对,太皇太后也暗示了几次,康熙毫不动摇,更是当朝定论: 皇太子直至六岁正式上学都将住在乾清宫,由他亲自教养! 第八章 所谓信任 丹陛之上的帝王话语铿锵有力,不容置疑,再没人敢当堂多说什么。 出得乾清门,索额图难掩得意,一旁自有人上前拍马:“皇上圣明,必将教养出最优秀的储君,这是我等臣子的幸事啊!”“是啊 ……”“那些个酸儒,再闹就参他个挑唆天家父子……” 明珠紧绷着脸,闻言更是加快脚步朝宫门而去,索额图冷哼一声,他和明珠政见一向不和,当初明珠力主撤藩,当初三藩虽说 撤也反不撤也反,还不是身为兵部尚书的明珠力主撤藩闹得;若能缓缓而行,不至于短短几个月大清陷入危局,多地失守,且 战乱仍旧不断扩大。 户部主事余国柱曾跟着户部尚书米思翰力挺撤藩,与明珠交好,大步跟了上去,到了偏僻处才出声劝道:“明相何须动怒,皇上 此刻看重太子,自然千好万好,然此事尚未定论,太皇太后想来也不会同意。” 明珠摇头:“本相自然不是为此,如今三藩祸乱不止,立储是好事,我只是看索额图那得意劲不顺眼罢了。” 余国柱肃然起敬:“明相大公无私,下官佩服。” 明珠拍了拍他肩膀,傲然道:“左右无人,本相也不怕和你说,咱大清还没出过太子呢,那些个汉人看重什么嫡庶,满人可不兴 这个,等着瞧吧!”说吧,哈哈笑着上了马车。 余国柱脸一僵,随即讪讪一笑,弯腰恭送明珠离开…… 宫门口官员百态,宫内妃嫔也都纷纷变了神色,但目光和前朝出奇一致看向了慈宁宫,皇帝亲自教养,未免小题大做了吧,那 才是个几个月大的奶娃娃而已! 孝庄闲适自在,亲自给花浇水,苏麻在一旁小心服侍着,却不能像她一样淡定。 擦干净手,孝庄慢悠悠回了正殿,看看时辰,皇帝下了朝也该过来了,吩咐苏麻备上茶点,果然,没一会,康熙大步迈了进来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来了,快坐吧,到了祖母这,哪用得着那么多虚礼!”孝庄招了招手。 “谢老祖宗。”康熙还是行了全礼,才在她身边坐下,看了下四周,奇道:“老祖宗今儿这可真清净,表妹竟然也不在。” “行了,你还不知道原因?”孝庄轻哼了哼,也不真怪他,指了指桌上的茶点:“这个啊,就是你那表妹孝敬哀家的,便宜你了! ” 康熙嘿嘿一笑,端过盘子吃了两块桃酥,眼前顿时一亮:“果然好吃,表妹可真偏心,还是老祖宗最疼我!” 孝庄对他这样孩子气的表现很是受用:“你要真喜欢,你表妹还能舍不得……” 说笑一阵,孝庄挥退宫人,仅留苏麻伺候,问道:“自你亲政,哀家很少过问你朝中之事,这次的事想必有你的理由,保成聪慧 可爱,你疼爱他也属正常,但你是皇帝,日理万机,照顾那么小的孩子,又哪来的精力?太子的教育,也用不着那么小就开始 ,他也得和他皇额娘多亲近呀。” 康熙喝了口茶,去了嘴里甜味,对孝庄所问也不意外:“老祖宗,您还不知道,太医院刚为皇后会诊,没个五六年是养不回来的 ,皇太子总不能长于宫妃之手。孙儿更不忍心劳累老祖宗。” 孝庄神色一变:“皇后身体竟那样差,前些日子不是说能出房门了吗?”如果皇后有心无力,那太子确实也不能送去坤宁宫。 “那话不尽不实。”康熙眼神暗了暗,叹了口气:“那日皇后是精神了些,才让太监抬出去晒了会太阳,也好给屋子换换气,谁知 见了风,病又加重了,这几日还是低烧,清醒的时候少,朕都没让太子过去。”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来禀告,反而都要你亲自处理。”孝庄越说越火,转头问苏麻:“坤宁宫现在谁在主事?” 苏麻没来得及回答,康熙连忙安抚孝庄的怒火:“老祖宗息怒,是朕不让她们打扰您的,这些日子天气多变,朕不想您为此烦忧 ,皇后虽然卧病,倒也无性命之忧,只是须得好好养着。” “哀家好得很,皇帝不必担心。仙蕊天天吵吵着要我喝这个吃那个,亏得今年连小咳嗽都没有,不然耳朵都得唠叨出茧子了。” 说着抱怨的话,孝庄一脸的嫌弃,眼里却是满满的笑意。 “那不是……” 慈宁宫笑声阵阵,翘首企盼期的众妃嫔自然等不到她们想要的结果,她们不知道的是,对于孝庄来说,一切以大清为重,而皇 帝能和太子从小培养感情,孝庄更是只会支持。 …… 太子住在乾清宫就此定案,坤宁宫则反应复杂的多了,冰凝头一次发现循规蹈矩的唐嬷嬷竟然这么爱唠叨。 “真是老天保佑,皇上这么看重小阿、啊,不对,现在是太子了,娘娘,这真是天大的荣幸啊!……” 那还好点,她只是念佛,然后一整天就跟吃了兴奋药一样,可没等两天,又变得忧虑了,而后就是不停的发愁: “怎么封了太子,太子就再不来了呢?娘娘,这可怎么办?已经好几天了……” “难道,难道是真的……” “这可怎么办啊,娘娘?” “你出去吧,在外守着就好。”冰凝受不了有人在耳边不停的念叨,她现在有空就借着乌木雕凝炼神魂,现在那小家伙不来打扰 不是更好。 再说她本就没带过孩子,何况这是异时空,哪里知道优秀太子应该是什么样的,教育更是从何谈起,就算那孩子养在坤宁宫, 她至多也就保他性命而已。 “娘娘!”唐嬷嬷再受不了主子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急得红了眼:“宫里都在传,太子会交由佟妃娘娘抚养,这……” “出去!” “娘娘恕罪,奴婢僭越了!”唐嬷嬷心头一突,慌忙跪了下来请罪,她是皇后的奶嬷嬷,比之一般主仆感情深厚许多,以前主子 一直倚重她,她才着急之下乱了规矩。 冰凝眼底一片冰冷,考虑是不是把她撵走了事。 唐嬷嬷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正要求饶:“娘娘……” “这是怎么了?”康熙站在门口,惊讶的挑眉,皇后昏迷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动怒。 主仆二人看向门口,冰凝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好像他以前天天来,这次突然隔了这么久也很寻常一样。 将唐嬷嬷打发出去,让梁九宫在外守着,康熙踱步缓缓走了进来,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没再发热吧?” “嗯。”冰凝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 “那就好。”康熙微微松口气,又告诫道:“以后得多注意,你现在身子虚,就算低烧,也会大伤元气。” 冰凝淡淡点头,心里清楚,虽说得了那灵芝的生之力,延了些寿命,但这身子基本废了,又找不到其他有用的药材,只能尽力 修复神魂,偏偏她这一次低烧断断续续,每日里昏睡居多,效果自不必说。 康熙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涩然开口:“怎么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冰凝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本以为这人发现了他的身份,会出手对付她,怎么还这么关心她的身体,难不成还指望他的皇后 还能换回来? 意料之中没有答案,康熙微感挫败,转而问道:“方才怎么了,唐嬷嬷不是一向很得力么,对你也忠心?” “她太唠叨,我嫌烦。”冰凝木着脸,想着还是把她换了为好。 “为了什么事呢?”康熙眼中闪过笑意。 “她听说要把太子交给佟妃,很担心。”冰凝回答。 康熙眯了眯眼,凝视着她:“你呢,你担心吗?” 唐嬷嬷担心的,无非是太子日后只亲近佟妃,反而疏远生母,甚至皇后地位可能会受影响,他当然不可能将太子交给佟妃,哪 怕再值得信任,一旦牵涉储君,就说不准了。 “你不会作出对他不利的决定。”冰凝难得惊讶,抬眼看他。 康熙默,为自己这样得她信任隐隐高兴,忍不住握上她手,然而触感冰冷,喜悦又淡了些:“朕决议亲自教养保成,不会将他交 给任何人。你先养好身体,保成这几天闹着要来你这呢!……” 说到保成,康熙总有说不完的话,新换的奶嬷嬷,一开始不肯吃奶,非得选个漂亮的;不小心翻了身,翻不回来就哇哇大叫什 么的;其实他每日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许多都是听宫人说的,但那种孩子一天天长大的自豪喜悦,他巴不得多找些人来 分享。 冰凝想到那软趴趴的小东西,每次来就喜欢待在她身边,还叫唤个不停,师傅说她小时候可乖了,不哭也不闹,好像自从到了 这里,看到那小家伙,她会经常想起师傅师姐千篇一律对她小时候的描述,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以前闭关几年甚至几十年,她更有过百年凡人界的历练,从不曾体会到师姐说的“孤单”、“想念”,现在却有点懂了。 康熙说的口干舌燥,注意到冰凝才不同以往的冷淡,更是得意。 “啊,对了,上次那事,朕派了太医再查过一次。”康熙临走才想起他来的目的,假装不经意谈起。 冰凝眼睛一亮,仔细听他说。 “那人当时的伤势虽重,血留得也多,但其实没伤着要害,且那是个壮年男子,至少是能撑到一个时辰,应该只是一时闭气而已 ,但性情大变却是真的。”康熙说完,问道:“你觉得,会不会是被换了?” “我不知道。”冰凝摇头:“人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性格因此扭曲也有可能,你真想追根究底,不如查一下这人行踪吧,总能发 现点什么的。” 她连自己怎么换到这个身体都不知道,修真界夺舍也看灵体是否匹配的,而这个世界,和她以往认知的差别太多,若她日后脱 离了这具身体,倒是可以一探究竟,出事的京郊虽说偏远,并非人迹罕至,没有什么天灵地宝出现过,那人若真被换了魂,难 得那身体有什么特别的? …… 第九章 各有心思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康熙心猛地被揪了下,为帝多年,也算见惯生死,他自己也曾多次遇到性命威胁,得天花时只有尚不懂 事,但他亲政之前,鳌拜的威胁就如悬在头顶的尖刀,但他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并不畏惧;但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个娇弱女子 。 康熙颤抖着手扶上那熟悉而陌生的脸,神情变得恍惚,嗓音暗哑:“那天,是不是很痛,害怕吗?”这样柔弱的女子,她嘶喊着“ 保孩子”的时候,害怕吗? 冰凝忍耐着没撇开脸,淡淡道:“当时只剩下本能,哪里还会有什么想法!”他这副摸样只怕是误会了,不过,她附身时,原身 就已经离魂,而她也只来得及凭本能动作 “那后来呢,后来怕不怕?会不会、后悔?”康熙连声问,身子猛地前倾,展臂将她连人带被抱紧,也不知道他想问的是谁。 冰凝徒劳的动了动,又哪有力气挣脱,有些恼火,没有作声。原身灵魂早已入了轮回,哪里还会有什么感觉,至于她,又怎么 会害怕,生死危机她经历过无数,每次都会有感悟或突破,希望这次的经历,也有所获吧。 康熙头埋在她颈后,呼吸急促紊乱,良久,直起身来,除了眼睛有点红,神色温和如常,为她顺了顺凌乱的秀发:“朕拉着你说 了这么长时间话,累了吧?” 冰凝身子僵的有些难受,放松下来,顿觉疲累,眉尖不自禁颦起。 康熙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扶靠在他胸口,将床头靠垫拿走,又拉过枕头,再扶她睡下,动作有些笨拙,却极力轻缓小心,又仔 细为她掖好被子,柔声道:“睡吧,朕等你睡下就走。” 冰凝确实累了,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康熙默默看了会她睡颜,才起身走出内殿,见唐嬷嬷战战兢兢跪在外面,脚步顿了顿,沉声道:“日后宫里的事,若和太子有关 ,就告诉你们主子娘娘,她怎么处理都听她的;若是其他的,她不爱听也就罢了,别拿些闲言碎语烦她!” “嗻。”唐嬷嬷身子一抖,忙磕头领旨,听着脚步声远去,不敢起身。 “皇上已经走远了,您快起来吧。”不知过了多久,小宫女过来搀扶起她。 唐嬷嬷顺着她的手颤巍巍直起身,只觉背心凉飕飕的,低声问:“皇上,是不是早就来了?” 小宫女缩了缩脖子,咬着唇,怯生生躲过她视线,唐嬷嬷脑子里立时轰鸣一声…… 康熙自不会在意那番话对唐嬷嬷的影响,皇后身体不好,本就不能再劳心劳力,倒是宫务,也该定下人来掌管,刚才在慈宁宫 ,老祖宗的提议正好。 于是,就着立储的余波,皇上突然宣布,要喜上加喜,大封后宫,宫中顿时沸腾了,入秋后,御花园别有一番动人景致,相携 游园的妃嫔,摇曳身姿,美不胜收;小阿哥小格格嬉笑着着喷跑着;慈宁宫更是热闹非凡,众妃嫔使出浑身解数欲讨得太皇太 后欢心,或者探听一些有用的消息。 实在是康熙对后宫基本一碗水端平,在他大婚前就已入宫、为他生儿育女的几个还都只是庶妃,虽说有些占着一宫主位,到底 名不正言不顺;明确按妃制的也只有遏必隆之女钮祜禄氏,和皇上的嫡亲表妹佟佳氏,这可是他大婚以来第一次封赏后宫,宫 内外都轰动了。 “今年才十三年啊,不是还有三年的吗,怎么会呢?”承乾宫寝殿,布置得温馨雅致,窗户下的软榻上,宫装丽人低声呢喃着, 神色恍惚,爱笑的娇美粉颊尽显迷惘,还带了丝惊慌:“那以后会怎么样呢?那个皇后,难道真的是……” “娘娘怎么啦,从慈宁宫回来脸色就不好,还不让人在里面伺候?”殿外,李嬷嬷小心趴在门上,却什么也听不见,转过头来问 一旁同样不安的大宫女书琴。 “我不知道啊嬷嬷。”书琴摇了摇头,清秀的脸上满是茫然,眨巴着眼睛:“明明是好事啊,太皇太后说皇上准备大封后宫,可娘 娘当时就有点奇怪。” 李嬷嬷也糊涂了,几人面面相觑,难道是因为娘娘进宫世间太短,担心到时分位不够好看…… 钟粹宫,德婉带了两名宫女从正殿出来,款款而行,虽然心里藏着事,但对路上向她行礼的宫人温和颔首,她身后的宫女却知 晓主子现在定然不喜,尤其她刚被正殿那位好一顿冷嘲热讽,更着意小心,生怕主子把火撒在她们头上。 果然,刚进偏殿,德婉面色就沉了下来。 初岚战战兢兢上前为她沏了杯茶,德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都出去吧,有事会叫你们,初彤留下!” “是。” 没有外人,德婉咬着下唇,眼底的怨毒迸发出来,隐在阳光后的脸生生带出了几分阴寒,瞅见绣篮里她没日没夜辛苦绣了一半 的佛经,恨恨的一把抓了过来,就想撕个稀烂。 “主子!”初彤惊呼一声,阻止她:“主子息怒,这是献给皇后娘娘的,您若是……” 德婉眼一瞪,就要发火,手上却没再用力,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还是将佛经重重丢了过去:“该死,若不是、若不是… …” 初彤扑过去接住,额头都急得冒出了汗,仔细检查没有破损,她们做宫女的不识字,才建议主子绣佛经,每晚主子歇下后她们 继续仿着绣,毁了就太可惜了。 德婉嫌弃的撇过脸,若不是不用担心这初彤背叛,就这蠢笨样,早被她赶走了。 初彤小心将绣品放好,静静站着等候吩咐,主子留下她,该是有事吩咐。 德婉见她这副低眉顺目的样子,想到那个在皇上面前也这样的董氏,恨得牙痒痒的,耳边似乎还有她那一声声刺耳的尖笑,不 过生了个短命的二格格,哼,她可是…… “初彤,我要和额娘见一面,你想办法安排一下!” 这是一个拼家世、拼资历的地儿,康熙后宫的女人虽然不如后期多,可有名分的也有十几个,而她还只是乌常在,这样的卑微 ,她怎能甘心! 宫中风起云涌,影响不到坤宁宫中的冰凝,她抓紧一切时机修炼,对外界不闻不问。 爱操心的唐嬷嬷被皇帝吓得再不敢多嘴多舌,尤其是皇后提出要换人在她房内伺候,骇得魂飞魄散,磕破了头才求得主子松口 ,之后也摸清了主子的脾气,她不管任何俗事,更不能容忍他人对她指手画脚,所以她现在非必要不敢开口,专心为主子打理 坤宁宫。 冰凝对此很满意,除了有个已被封了太子的小家伙,隐隐急促混乱的脚步、嘈杂声传来,冰凝额角隐隐抽动着,神识刚从识海 退出,就见小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泪被抱进来,尖利的婴儿哭声瞬间刺破耳膜,脑子要被炸开一样,忍不住喝道:“闭嘴!” 瞬间迸发出庞大威压,一放即收,宫人来不及恐惧,就已经感受不到了,但也足以让她们知道皇后是真的动怒了,除了抱着太 子的那个,其他人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婴儿啼哭声也嘎然而止,小家伙愣愣的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不哭了,眼睫毛上挂着一串泪珠,可爱又可怜。 “为什么哭?”冰凝冷声问他,脸色发白。 小太子自然不会回答,冷脸对他更是没有威胁,咿呀咿呀叫着,双手展开朝她挥舞,大眼睛被泪水冲洗的格外明亮。 奶嬷嬷紧张不已,硬着头皮求饶:“太子殿下想念娘娘,皇上命奴婢抱来见您,奴婢方才一时情急,这才未等通报……” 她一说话,身子朝向皇后弯腰行礼,还没站稳,小太子被无意间转过了身子,看不到额娘,哇一声大哭起来,小身子同时使劲 扭动,拼命挺着小肚子,奶嬷嬷一个踉跄往一侧栽倒,惊呼声四起,唐嬷嬷挨得近,扑上去一托,好险没摔着。 冰凝也吃了一惊,见唐嬷嬷扶住了:“吓着没?抱过来。” 唐嬷嬷腿脚酸软,心都在发抖,听见主子叫她才回过神,看着那奶嬷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她一眼,把紧紧揪着奶嬷 嬷衣服的太子接过来,轻轻拍抚着,边走过去:“娘娘,太子殿下只怕受了惊,奴婢还是宣太医来看看吧?” “嗯。” 靠近门口的宫女慌忙跑了出去,内殿的人这才回魂,奶嬷嬷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求饶都不敢,一个劲的磕头,先前的奶嬷嬷怎 么被撵走的她也知道,这次留得性命就是老天保佑了。 坤宁宫宣了太医,太子受惊,自然会有人立刻禀告到乾清宫,康熙听说太子差点摔了更是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两宫挨着,康熙到得很快,刚到宫门口恰见太医出来,正是平常一直为皇后诊脉的院正。 “太子可有事?” “回皇上,太子并无大碍。”太医躬身回禀。 康熙刚松了口气,见太医面露疑色,问:“怎么,有何不对?” “是奴才方才见皇后娘娘面色发白,斗胆请脉……”太医不敢隐瞒:“皇后娘娘脉络瘀阻,气血运行不畅,是头部受了冲击会有的 症状,体虚乏力者受惊也会如此,因此,娘娘还是静养为好。” “朕知道了,皇后诊脉改成每日一次。”康熙吩咐完,大步走进坤宁宫,靠近内殿时,意外发现唐嬷嬷守在门口。 宫女为他打起帘子,康熙向里一看,顿时愣怔当初,宽大的凤床上,保成侧着小小的身子挤在皇后身边,小手微抬已经睡着了 ,再仔细一看,竟是抓着皇后的一只手指头。 皇后僵硬的仰面躺着,一手横在胸口任他抓着,听到动静看了过来,康熙竟从她清冷的五官看出一丝无措。 “奴婢以前听老人说,孩子受惊挨着母亲睡会比较安心……” 第十章 你说了算 身边柔软无骨的小身体紧挨着,冰凝僵着身子动都不敢动,不由懊悔之前的妥协,不过是非闹着要待在她身边,一扯开他就眼 泪汪汪,扁起小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再听唐嬷嬷说什么婴儿喜欢听母亲的心跳,就默许让他睡下,更得寸进尺由着他抓住她 的手指。 她知道自己这是心软了,或者说是无奈,也许只是这个身体的惯性记忆,对这个小家伙无法像对门下弟子一样强硬,不过现在 这样实在太别扭,冰凝第一次知道浑身不自在是什么感觉,康熙的到来第一次让她感到欣喜。 然而很快她就失望了,康熙只是莞尔一笑,站了会就离开了,外头很快隐隐有说话声传来,但她什么也没听清,全身的感觉都 在那贴靠着的温暖和抓住她手的肉呼呼小手掌,只觉身体紧绷得难受,冰凝极力放松下来,感知试着隔绝身边的一切,脑袋开 始晕沉沉的,方才修炼神识被突然打断遭了反噬,日后还是白天多睡,晚上尽量清醒修炼…… 冰凝再次醒来时,就像抱着个大暖炉,全身暖洋洋的,温暖舒适,神智渐渐清醒,立觉不对,睁开眼,她竟然是在皇帝的怀里 ,两人被下的身体紧贴着,呼吸清晰可闻!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人怎么在她床上?! 怀里人不安分的动个不停,力道虽小,还是弄醒了康熙,缓缓睁开眼,眼内尽是未醒的迷惘,很快又合上,揽着冰凝腰背的手 微微用力,还安抚的拍了拍:“天还没亮,再睡会。”这几日为了粮草问题,他每日里只能睡两三个时辰,难得的好眠。 “你怎么睡在这?”冰凝没停止挣扎,她不喜欢这种示弱依偎的姿势,就算很暖和也不行。 康熙一僵,人也完全清醒了,拥着她的手臂松开,暖玉温香在怀的美好早被那冷冰冰的问话驱散,虽然知道她平时也是这样, 可心里还是有些抑郁,表妹总喜欢钻进他怀里睡,怎么她这么排斥呢? 顺着她心意往外退了退,压了压因此而起的空缝免得透风,温声解释:“太医说你气血不畅,朕昨晚把保成抱走时,发现你手足 冰凉,就留下歇了晚。” 他再次回到内殿时,母子俩依偎着都睡着了,画面温馨美好,惩戒几个奴才的戾气顿时消去,他能看出她对保成的特殊,但这 样亲密如同普通母子还是首次,也让他不知不觉就想要靠近,想了解她,也因此,在发现她手冰凉彻骨时,忍不住留了下来, 表妹说他就像个大暖炉,想着和皇后从没这样贴近过,就试探着将她抱在怀里睡了一宿,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冰凝眸光微动,凝视着他,也不道谢,这会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里皇后是要侍寝的,任由一个凡人对她为所欲为,那绝不可 能,更别说还自以为恩赐雨露。之前以为皇帝认出了她的身份,怎么如今看他这样又有些不像? 康熙被那双清澈纯净的黑眸看得不自在,翻身下床,给她掖好被子,才宣宫人进来伺候。 梳洗完毕,康熙回头见冰凝还睁着眼,柔声道:“再睡吧,朕已经下令,日后除非得了朕允许或是你传召,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 ;只是太子……” 康熙略一迟疑,有些为难:“他很粘你,好些日子没来,昨天哭个没完,才闹出那一场来,他脾气也倔,以后就每天晚膳后抱过 来看你,可好?” “好。”冰凝点头。 康熙见她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心底一喜,脸上自然就带出笑来,高高兴兴走了。 皇后静养的旨意在宫中并未引起多大波澜,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接下来关乎她们前程的大事上。 康熙并未让大家等得太久,一个月后,旨意就下来了,遏必隆之女钮祜禄氏为贵妃,皇帝嫡亲表妹佟佳氏为贤妃,另有六嫔, 安嫔李氏,敬嫔王佳氏,端嫔董氏,荣嫔马佳氏,惠嫔纳喇氏,僖嫔赫舍里氏; 正式册封典礼要到来年正月,但朝服、吉服、朝珠、金约等各式头面都在旨意颁下后很快送到各宫,已经入秋,再没人感怀花 草凋零、树叶飘落的凄凉,宫里到处喜气洋洋; 封了分位,自然要去坤宁宫磕头谢恩,皇上有旨在先,嫔妃除初一、十五这两天在坤宁宫前磕头请安,其余时间不得打扰,但 这次可是合宫大事,皇后怎么也该见一下训话什么的,贵妃领着众佳丽在坤宁宫前却吃了闭门羹。 唐嬷嬷轻声禀告,但见主子闭着眼,明摆着不愿接见。 心底愁得不行,唐嬷嬷略一犹豫,还是硬着头皮谏言:“这样于理不合,娘娘三思啊!封妃是大事,这又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 大封后宫,您若不见,万一……” “如何?”冰凝听她吞吞吐吐,抬眼看她,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唐嬷嬷心头一惊,噗通跪了下来:“娘娘,万一传出风言风语,说您对旨意有所不满……” 瞥见主子一点都没动容,狠了狠心,再顾不得其他,直言道:“这宫里最是不能出一点差错,娘娘,您不在乎圣宠,可是您还有 太子殿下呢!佟妃娘娘深得太皇太后和皇上宠爱,若是……” “行了,你起来吧。”冰凝心底泛起不耐,她并非一点都不懂,尤其原主记忆还在,但她是皇后,没必要委屈自己,更何况没人 能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若真影响了小家伙,到时候再补偿他。 “娘娘……” “不见!” 眼见得僵持不下,门外守着的大宫女甘珠朝唐嬷嬷使了个眼色,待她出来,低语道:“唐嬷嬷,皇后娘娘体弱,接见众位娘娘也 是有心无力呀,万一再累病倒,不是更……不如赏赐厚一些……” 唐嬷嬷心一沉,是啊,前些时候主子要看什么本草纲目,看得久了又发热好几天,想到这,她定了定神,进殿按甘珠的提议说 了下。 冰凝点头:“那就都加三成赏下去,记得,以后除了太子,谁也不见,你若办不好,就换人来做!” “是,奴婢明白了。”唐嬷嬷心底发颤,再无侥幸,出去擦了把冷汗,和甘珠相视苦笑。 皇后从来公正,不偏不倚,唐嬷嬷就按分位高低赏了下去,礼单冰凝更是看都没看。 众人听了唐嬷嬷解释,哪敢有怨言,恭恭敬敬谢了恩,而后三三两两退去,皇后得皇上敬重,育有太子,地位稳固,不是她们 刚上位就可挑衅的;何况她身体没个几年养不回来,就谈不上争宠,佟妃回头看了眼那庄严大气的宫殿,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没人打扰,就算应该是争斗中心的中宫,也远离了众人的视线,反倒成了难得的净土。 “妹妹在看什么?”贵妃钮祜禄氏走近,含笑眯眼,本就生的艳丽,更显神采飞扬,又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亲近,很容易让人心 生好感。 “没什么,妹妹只是担心皇后娘娘凤体。”佟妃回神,随口回了句,而后眨了眨眼,带了些调皮:“姐姐怎么没回去,不会专门等 妹妹昨天说的蛋挞吧,总得等妹妹回了宫才能派人送去?” 钮祜禄氏清了清嗓子,板着脸一本正经道:“说什么呢,姐姐这是有事和你谈,本来请你去我宫里的,既然妹妹已经准备了点心 ,就去你那吧!” 佟妃抿着嘴忍笑,连连点头:“姐姐说得有理,姐姐请……” 现在除了坤宁宫和乾清宫,宫务以贵妃为主,贤妃协助,两人因此亲近起来,贵妃携她手摇曳前行,余光瞥见宫人远远跟随, 才轻声道:“你那蛋挞,听我娘家嫂子说外面也有卖的,还巴巴送进宫来过,可那味道就是不一样。” 佟妃轻笑:“您那拿进宫都凉了,再热更不好吃,我这刚研究出来,可是独门秘方,老祖宗也喜欢,今儿去我那,把您教会得了 ,也省得……” 坤宁宫前贵妃和贤妃其乐融融,自有人报到康熙那里,毕竟一贵妃、一贤妃,两人交好更是让孝庄和康熙放心,贵妃在皇后孕 期就协助皇后处理宫务,佟妃有太皇太后撑腰,何愁宫务办不妥当,康熙封妃的目的也达到了。 “皇后没见她们?”康熙神色莫名,语气有些怪,对两妃交好未置一词。 “是。”梁九宫低着头,恭声回话:“皇后娘娘赏赐厚重……” “朕记得,太医说皇后已经可以偶尔下床走走。” 梁九宫眼观鼻鼻观心,木偶似的,不敢作答。 “只是可以走走,还是不能累着,若要接见,还得梳妆打扮,表妹说过,女人化妆最费时间了……” 康熙说着,越发觉得自己说得有理。可不是,他最近去,皇后也只是披了大氅,在内殿走上几圈,总不能不修边幅出现在众妃 面前吧。 虽然自己给出这样的解释,康熙再见到冰凝时还是忍不住说道:“朕当初封妃也是为了给你找个帮手分担宫务,也没问过你的意 见,原打算再过几年的,可……” “是你说她们不得我允许不得进坤宁宫。”冰凝打断他。 康熙一噎,脸色有些不自然,扶着摇摇晃晃的冰凝走完最后一圈,扶抱她在床上躺好,拉过厚被:“朕是这么说,也不是在怪你 ,你是皇后,见不见当然随你心意……” 看来唐嬷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冰凝淡淡瞥了他一眼,并不找什么借口:“坐久了累,所以没见。还有,她们是你的女人,封妃 当然是你说了算。” 那口气,淡漠的好像在说那些都与她无关,其实,确实无关的吧…… 第十一章 有关药材 康熙心里的纠结无人知晓,皇后没有接见妃嫔的事也没闹出风波来,一来皇后以往的贤惠形象深入人心,还真没人觉得她是嫉 妒了,毕竟她的身体情况是宫里公开的秘密,太皇太后听闻更是赏赐了不少药材。 封妃后没几天,荣嫔曝出有了身孕,宫里更添了几分喜气,但焦点依然是佟妃。 进宫一年就宠冠后宫,太皇太后一天都离不得她,这次封号为“贤”,更能证明皇家的看重,原以为没掌管过宫务会出点岔子, 但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贵妃喜欢她的很,除了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很快就在贵妃提点下熟练起来。 宫内一切井井有条,接连办了两件漂亮差事,孝庄非常满意,连声夸赞,何奢礼氏进宫觐见,太皇太后便允了佟妃陪她去逛御 花园,母女俩也好亲热亲热。 “额娘,等下雪了,这里能看到西山的积雪,那才美呢!”佟妃登上延辉阁,眺望远方景致,古柏成行,风光绮丽,眼中流露出 一丝怀念。 “你这身子虚,大冷天还是少往外跑,去年刚入宫那会才受过冻,高烧了两天,别又不记得了?”何奢礼氏不赞同的摇头,这孩 子小时候调皮也就罢了,进了宫还是坐不住,不过刚才看到李嬷嬷带了披风,知道照顾的很好,也放心些。 “知道知道。”佟妃佯作不耐烦道:“您怎么和老祖宗似的,就爱念叨!” “那是太皇太后疼你,可不能像在家那样不懂事!”何奢礼氏这会仔细端详她脸色:“你阿玛还担心你,刚才太皇太后说你差办得 好,可有累着,没受委屈吧?” “没有,贵妃姐姐对我好着呢!”佟妃笑嘻嘻的,很喜欢额娘对她的态度一如以往。 “那就好,以前还担心你和宫里的娘娘处不好。”何奢礼氏松了口气,女儿太娇气,从小受宠,就怕进了宫受不了委屈。贵妃钮 祜禄氏没有娘家支持,毕竟当初清除鳌拜时,遏必隆坐护恶不阻之罪,但能封为贵妃,一来是皇帝要安抚老臣,也是钮祜禄氏 在皇上心中有着不一般的地位,能与她交好,再好不过。 “额娘安心,我不是不知事的。”佟妃眸光闪了闪,就算才一年,也够她认清现实。 “嗯,你阿玛可担心你了,之前都传会是……”“贵妃”两字含糊在嘴里,不仔细都听不出来。 佟妃嘿嘿一笑,亲昵搂着她胳膊,趴在她耳畔悄声道:“其实老祖宗是说要封贵妃的,是我给推了。” 何奢礼氏震惊瞪大眼,转头看了下四周,宫人都守阁楼外,身边也都是信得过的,才压低声音问:“你自己推了,为什么?凭咱 佟家,一个贵妃又有什么不可以,皇上怎么说?” 佟妃眸光黯淡了下,直起身,望着园内景致,声音低微飘渺:“那是老祖宗的意思,皇上没反对。” 何奢礼氏立时懂了她的意思,不由心疼。 佟妃回头朝她笑了笑,眼底却一片清冷:“当时我就在一边,就推说进宫太短,皇上直夸我变懂事了,我想,他原本应该就是决 定封这个妃的吧。” 何奢礼氏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她:“推了也好,皇上对你只会更好,在这宫里,靠的就是皇上的宠爱。” 佟妃偎在母亲温暖的怀里,呢喃道:“我明白,其实这样也好,我这一年太出风头了……” 两人说了会,才携手离开,佟妃恋恋不舍,亲自送母亲往宫门方向走了一会。何奢礼氏也满心不舍,抓紧时间劝她:“你现在最 要紧的,是赶紧生个小阿哥,女人能依靠的,还是孩子!” 说着,语气变得凝重:“那汤,万不能再喝了。” 佟妃虚应着,柳眉蹙起,神情变得沉重。 …… “你说什么,这是什么药?”康熙双眼微眯,俯视地上跪着的小太监,地上零乱几个纸包,还撒着散碎药材。 小太监瑟瑟发抖着:“奴才去了太医院,说是补药,可、可是……” “快说!”康熙怒喝一声。 “奴才该死!”小太监一抖,跪趴在地上再不敢隐瞒:“陆太医说,那药虽是补药,可里面有几味黄芩、知母都是寒凉的,可作避 子汤,对、对身体并无影响……” “砰”,康熙拍案而起:“梁九宫,去查,朕倒要看看,这宫里,谁有这样的本事?!” “嗻。” 两天后,闷了一肚子火的康熙大步踏进坤宁宫,还没靠近内殿,就隐隐听见稚嫩欢快的叫声,身形一顿,阴沉着的脸立时换上 了张温柔的表情,制止门外宫人的行礼,含笑着走了进去。 梁九宫觑见皇上变脸,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先前眼看着皇上怒气冲冲进来的坤宁宫宫人起身都忘了。 “保——”康熙惊讶的瞪大眼,皇后裹着被褥蜷着脚在床里头,唐嬷嬷跪在床边,双手前伸,床外侧杏黄色的一团,小脚用力蹬 着嬷嬷的手,借力往前一点点挪动,圆滚滚的身体像个小乌龟似的,手脚并用,不时发出啊啊的叫声,蹬一下腿叫一声,朝着 冰凝的方向努力。 快靠近时,冰凝伸出手让小太子抓住她,让他自己顺力摇摇摆摆站起,然后毫不意外的接住扑进她怀里的小身体,身体一瞬间 绷紧。 “保成会爬了?”康熙惊喜的问道,之前奶嬷嬷可没禀告过。 “皇上吉祥!”正要去接过太子的唐嬷嬷动作顿住,几人这才看到门口站着的皇帝,连忙见礼。 “太子殿下实在聪慧,已经能撑起上身了,方才也爬了好一会呢,再没有比他更聪明的了。”新任才一个月的奶嬷嬷捡好听的说 ,其实这才五个月,哪里会爬,只是好动而已。 康熙满意的点了点头,十分自得,走进殿来,注意到冰凝抱着孩子僵硬的姿势,宠溺着朝保成伸出手,柔声哄他:“保成,来, 到阿玛这来,额娘抱不动你。” “咦—呀!”小保成扭过头,似惊喜的叫了声,顺从的把小胳膊递给他,康熙心里柔软一片,一把将他抱起,举得高高的,还顺 势转了一圈,大笑道:“真是朕的好儿子!” 小家伙被举得高高的,高兴的直叫,待康熙放他下来又不满意,高举着双手小屁股上下蹦着,催他继续,康熙兴起,又将他举 起转着圈玩,幼儿柔嫩悦耳的笑声在屋内回旋, 两人倒是玩得高兴,嬷嬷宫女在一旁心惊胆战看着,又不敢提出质疑,纷纷看向皇后,希望她能制止这一危险举动。 冰凝并不觉得危险,皇帝不会让他置于危险,招呼唐嬷嬷将床收拾好,自己躺了上去,腰部酸痛提醒她身体的极限,扭头看了 眼嬉闹中的父子俩,这么小的身子怎么有那么好的精力,都不觉得累似的? 康熙完全被可爱的宝贝儿子吸引了注意,陪他玩了会举高高,不时回答儿子咿呀呀说的压根听不懂的话,自己那点子恼人心思 全被抛到了脑后。 奶嬷嬷壮起胆子提醒太子殿下该进食了,康熙才舍得将孩子交给她抱走,走近凤床,才发现皇后竟就这么睡着了,嘴唇干涩起 了褶,眉宇间还残留几分疲倦。 “太子来了多久?”康熙压低嗓音,忍不住忧心。 “一个时辰。”唐嬷嬷瞥了眼报时钟,恭声回话。 “宣太医!” …… 到了晚上,皇后不出所料发起烧来,坤宁宫人仰马翻,宫人进进出出忙碌着,康熙紧握着冰凝的手,这么冰,显然热度还在攀 升,面色越发凝重,转头沉声喝问:“这药怎么没效?” 凌厉帝皇气势迎面扑来,跪在一边的汪太医心里惶急惧怕,探手再次为皇后请脉,略一沉吟就明白的缘由:“皇上,皇后娘娘当 初血气亏损严重,用了些药力极强的药材才救了回来,这两个月发病都是低热,当是在凤体恢复体内自行调节导致,如今不知 何故诱导内瘀积病一起爆发,实乃幸事。” 沉疴不除身体总有隐患,也因此皇后动不动就会发热,简直是见风就倒,康熙先是一喜,很快又担心起来,皇后的脸不是寻常 高烧的通红,而是发白:“皇后能否经得住?” “娘娘脉象急有力,洪大渐趋缓和,药正在起效……” 康熙心倒是放下了一半,想了想:“你说是外因诱导,可是皇后今日累着的缘故?” 汪太医摇头:“应是娘娘服用了药力强劲的补品所致。” 康熙一听补品面色一变,拢眉看向刚为皇后更换好湿毛巾的唐嬷嬷。 “娘娘今日只用了药膳,还是陆太医开的方子,娘娘已经吃了两月了。”唐嬷嬷紧张的不行,噗通一声跪下,嗓音都变了:“只是 那药材、药材……” “药材怎样?”康熙喝问。 “是太皇太后赏赐的,奴才看那药材更新鲜,就用了……”唐嬷嬷跪伏在地,皇后称病不见妃嫔,孝庄赏下很多药材,正是得用 的,太皇太后对皇后一直都很好,她们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甘珠也是懂一点的,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眼看着皇帝就要变脸,汪太医连忙禀告:“皇上,药材年份对药膳效果有影响的,太皇太后赏赐必然珍贵,能否允奴才去掌掌眼 ?” “去吧。”康熙摆了摆手,唐嬷嬷领着汪太医躬身退下,没多久就回来了。 “怎么样?”康熙沉着脸坐着。 “年份倒是差不多,保存极好,倒像是刚采摘不久,因此药效更强一点,药膳一般都是温补,如果只是一味还好说,但主要的两 味党参、茯苓都是,娘娘今日又受累,多重巧合,这才激发出来……” 第十二章 粘人太子 冰凝完全清醒,已是第二天下午,立刻感觉身体不一样了,除了大病后的虚软乏力,更有种轻快的飘飘然,进入这个身体这么 久,头一次有了超脱束缚的感觉,哪怕只是一瞬。 “主子,您醒了,多谢菩萨保佑。”唐嬷嬷惊喜万分,朝着窗外拜了拜,就想伺候主子梳洗。 冰凝制止了她:“昨晚怎么了?”生病不会让她精神变好。 唐嬷嬷提起这更是激动,絮絮叨叨说了昨晚的事,先前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众口一词,皇后的身体也就那样了,只能卧床调理, 如今可算有了盼头。 “将药材取来。”冰凝心思一动。 唐嬷嬷愣了下,想到主子前阵子对药草突发兴趣,也没多想:“娘娘,是只将那两味还是……” “慈宁宫送来的所有的都取来。” 自从发现那可含有生之力的灵芝,她曾将坤宁宫库房里的药材分多次查过,再没有发现,而能对她身体起那么大作用的,除了 生之力,她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果然,当唐嬷嬷将药材端到她面前,冰凝难得动容,面上冰霜也融化了。党参、茯苓是常见滋补药材,气虚血虚之人常用,若 是在修真界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然而此刻,这俩味所含的生之力每颗竟和那株灵芝差不多! “娘娘,听说皇上早朝后去了慈宁宫说起此事,太皇太后刚刚才派了人又送来了一些,正在登记,奴婢吩咐她们一会送来给您验 看。”唐嬷嬷笑呵呵道。太医可是说了,这药给娘娘用再好不过,只是须酌量增添。 冰凝更是期待,等那些药材送过来,发现其中不少都含有生之力,将之挑选出来,奇道:“这些也都是御药房进上的?”为何她 这没有发现呢?生之力也不该是这么简单易得的常见之物! 唐嬷嬷摇了摇头:“奴婢问过,茯苓从云南运来,党参也很远,因此御药房并没有如此新鲜的药材。京城五年前新开了家同仁堂 药室,培育出了一些药材,贤妃娘娘在家时配药都是从那采买的,因为一直用得好,进宫后还是如此,慈宁宫中的,正是贤妃 娘娘进上的。” “派人去那同仁堂,所有药室自行栽种的药材,各采买一些回来,再打听那培育药材的地点,不得有误。”如今这些虽然不少, 但还不够她用,且这样的宝物自然多多益善,最好查出源头,日后总归有用。 唐嬷嬷称是,她打听到这些的时候也动了念头,本想请示,主子倒先吩咐了。 生之力很容易就能吸收,冰凝一口气全吸收完了,面色顿时变得红润光泽。 唐嬷嬷瞠大眼,惊呼道:“娘娘,您、您的脸……” 冰凝瞥了她一眼,迅速调用神魂之力引导其进入五脏六腑,面色恢复如常。感受瞬间迸发的勃勃生机,心内不由欢喜,剩下的 ,就只能慢慢调理,但至少不会动不动就病倒,影响修炼。 唐嬷嬷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幸亏主子不计较,招来甘珠为主子梳洗…… 坤宁宫皇后病情有了转机宫里很快传遍,众说纷呈,有人紧张有人困惑。 各种说法中,有一点是一致的,就是皇后娘娘用了太皇太后赏赐的药材,而那药材来自贤妃娘娘,还是在宫外采买的,据说太 皇太后这一年凤体康健,也是用这些药材熬煮的药膳,据说是原太医院吏目乐显扬创办的。 一时间,同仁堂药室名声大振。乐显扬是抱着“济世养生唯医药”的宗旨,辞官回家为百姓治病,机缘巧合之下与人合伙培育出 一些上乘药材,加上医术高超,在京城名气越发的大,常有官宦之家前来求医问药,但如今这种情况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面前这位神秘白面男子,那尖细的嗓音,以他在宫里的经验,很容易辨出是位公公,看那一身难掩的傲气,地位还不低,虽然 并不惧怕,总不愿惹来什么是非,他的药材也并不是什么秘密,恭恭敬敬按他的要求准备,至于培育地点,虽然为难,但对方 并未提出前往,倒也没有隐瞒。 等人一走,就派了药童捎信给合作方,这些日子来寻药的人很多,但像这种不管什么药材每样都要一点,不问价格,实在有些 奇怪,还是该提醒一下。 …… 坤宁宫中, “这是从那同仁堂买来的?”冰凝倚在软榻上,冷声问道。 地上跪着的正是出现在同仁堂药室白面男子,坤宁宫总管太监李德三,此刻额头微冒冷汗,这还是娘娘生下小太子后第一次召 见他,果然如传闻一样性子大变,可这气势着实惊人。 磕了个头,战战兢兢回答:“启禀皇后娘娘,那同仁堂药室并不大,名气却不小,奴才去的时候,还特意在附近打听过,也问了 一些常去那买药的病人,他们栽种的药草,都是京城附近没有的,就是这十几种,奴才回宫后还请汪太医辨过,这些药材出土 不过旬月,党参更短,药效和太皇太后赏赐的差不多。” 冰凝默然,挥手让他退下。 “娘娘,这些药材……” “收拾了。” 冰凝看着宫人将药材搬走,眼中闪过疑惑,这么多没有一颗含有生之力,到底怎么回事呢? “娘娘,是不是这药材有什么不对?”唐嬷嬷轻声问,李德三办事沉稳周到,主子难得派出差事,她再三叮嘱过的,不该有问题 的啊。 冰凝想到那天的药材只有小部分才有生之力,莫非是按批次的? “下次多换几个人去买,每个月去买一次,量不用多。”冰凝想了想,也许是那总管太监被人发现了身份,下次该隐秘些。 “嗻。” 一时查探不清,冰凝也不急,上次引入体内的生之力已是意外之喜,虽然还不能健康的跑跳,维持她每晚清醒修炼足以,白天 有时会下床走走,伸展下筋骨,但她从不出坤宁宫,外人也不知道她的恢复程度。 康熙也不着急,对他来说,只要她没性命之危就好,至于小太子,本打算限制他留在坤宁宫的时间,尤其是老祖宗责怪他不该 由着孩子性子来,担心过了病气,也影响皇后养病;但小孩已经养成了习惯,每日晚膳时辰一到,就啊啊叫着指着门口,表示 他要去看额娘了,比报时钟还准。 皇后高烧的第二天,奶嬷嬷被他闹得没法,抱他去了御花园溜溜,他也高兴,等抱着他往回走的时候就开始哭,撕心裂肺,那 叫一个凄惨,孩子哭久了容易病,何况这是金樽玉桂的太子爷,无奈之下抱到御前,康熙哄了半天才好。 “是不是真的有母子感应呀?”康熙逗着怀里的小家伙。 “咦,”小太子溜圆了双眼,黑玛瑙似的十分可爱,白嫩嫩的小手扯了扯他肩上的布料,拍两下,短胖的手指头指着门口:“啊, 啊……” “知道,这就走,小混蛋!”康熙哭笑不得,这是在催他呢,有时候也忍不住想,这孩子不是天生懂事吧?但看他吃喝拉撒睡, 都和一般孩子没两样,当然,比他们还是聪明多了。 梁九宫和其他宫人偷笑着跟上,皇上只要和太子殿下在一起,什么坏心情就都烟消云散了,上次为那补品的事,他一直提心吊 胆着,偏偏这两天提都没提起过。 康熙抱着小太子闲庭信步晃进坤宁宫,冰凝刚用完晚膳,披了件白色狐皮大氅,秀发简单盘在脑后,正在嬷嬷搀扶下沿着画廊 溜达。 咿呀,小太子一看到冰凝,立刻奉上大大的笑脸,十足讨好的模样,康熙被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气乐了,举起他面对自己:“好哇 ,朕刚才陪你玩了半天也不给个笑脸,只一心想着来坤宁宫,原来你眼里只有额娘?” 小太子没察觉到怒气,不知死活冲着他咯咯笑着,悬空的小腿不停蹬着,小身体扭啊扭,配合和小脑袋转来转去,要看额娘! 冰凝缓缓走近,站在他身边看他,小家伙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嘴里咿呀呀不知道再说什么。 康熙看着这一大一小,一冷一热,再没了脾气,他也奇怪,皇后那样冷淡,这孩子偏就一点都不在乎,一个劲往前凑,带他去 慈宁宫请安,对慈眉善目的老祖宗也喜欢的紧,但那些妃嫔,不管是谁,给玩具是要的,抱绝对不行,佟妃还打趣说这是不得 太子眼缘。 想到佟妃,康熙下意识皱眉,压下心底涌起的怒气,一手抱着太子,另一手则揽着冰凝往屋里走,叮嘱她:“天冷了,日后散步 要带着手炉,可不能受凉。” 冰凝对他的话没有反驳,但也没听进脑子里,因为隔着很短的距离,小家伙咧嘴朝她傻乎乎直笑,菱形小嘴因为一直张着,晶 莹的液体从嘴角滑落,拉出长长的丝线滴在杏黄色小褂上。 “脏!”冰凝冷着脸,抽出帕子抬手用力擦了擦。 保成在她伸手时就兴奋的举手去抓她的,下一刻笑脸就没了,泪汪汪的,痛! 康熙:…… 第十三章 甜糖葫芦 “阿玛,这个是糖葫芦?!” 清脆的童声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来来往往的行人忍不住会心一笑,这该是谁家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第一次出门吧。循着声音望 去,三四岁大的漂亮小男童,站在一英伟不凡的青年男子腿旁,踮着脚正好奇的张大眼,两人身后还跟了几个随从。 “保成,你该叫我爹。”身着简单青色棉袍却难掩浑身贵气的青年、俯身将腿边圆滚滚的小家伙抱了起来。 “别人都听到了,怎么办?”小童四下看了眼,见行人回头朝他们笑,担心起来。 这父子俩正是微服出宫的当朝皇帝和太子,康熙见儿子担心的小摸样,不由好笑,抱着他颠了两下,逗他:“不要紧,但你可要 记住了,以后不能再犯,不然就不带你出来了。” “记住了,保成记住了!”保成连忙再三保证,紧紧搂着他脖子摇晃,就怕阿玛以后不带他出来了。五哥(保清)以前都能出宫 玩的,十弟(胤祉)养在外面,偏就他没出宫过,好容易出来了,原来外面这么热闹,他以后还想出来的! 康熙轻轻拍了拍他背安抚他,抱着他走向围了一堆孩童、正叫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边问他:“要几根?” “上次五哥给我带了,恩,给他一根,然后,阿、爹一根,娘一根,我一根……”保成眼睛亮晶晶的,掰着小手,想了想又问:“ 爹,两位姐姐要不要呢?” 康熙先是感动,而后想象一下皇后一脸淡然吃糖葫芦的样子,克制着不笑出声来:“她们就不要了。” “小公子真孝顺,爷您好福气!”大生意上门,小贩忙先递了一根糖葫芦到保成面前,先是怪异的看了眼康熙,然后一个劲赞美 保成,又自夸道:“小人这冰糖葫芦又酸又甜,不是小的自夸,整个皇城就属我这最好吃,里面的核都已经挖掉了,方便又好吃 ,大人小孩都爱吃,您给家里小姐也带上,肯定喜欢!” 保成欢喜的接过糖葫芦,红艳艳的看着就很好吃,珍而重之添上一口,酸酸甜甜的,眼睛晶亮,惊喜道:“果然好吃!” 康熙朗笑一声,转头吩咐:“容若,那就都买下吧,回去给大家分一下。” “是。” 纳兰容若上前,将整捆买了下来,小贩欢喜得眼睛都眯不见了,又说了一堆吉祥话。 眼见着围着的大大小小的孩子冻得通红的鼻头一脸谗相,康熙看看那一捆还很多,送了每人一根,在孩童们的欢呼声中,父子 俩继续逛街。 保成一口接一口吃着,很快啃完一个山楂,小嘴红通通的,见康熙双手都抱他,将冰糖葫芦递到他嘴边:“爹,您也吃。” 康熙对甜食没有兴趣,好歹是儿子的心意,张嘴咬了口,只觉牙都倒了,忙摇了摇头:“保成自己吃吧,看,那有风车,我们去 看看……” 如今三藩形势开始明朗,耿精忠、尚之信相继投降,郑经自泉州退回漳州,才过了一个好年,整个京城年味还未散,康熙见这 番热闹,心情出奇的好,父子俩在外开开心心逛了半天,吃了不少点心,还看了杂耍,才打包了一大堆战利品回了皇宫。 也许是上次保清带给他的糖葫芦最后便宜了小太监,他又盼望了很久,保成觉得这次出宫最开心的就是吃到了糖葫芦,因此刚 进宫门,就嚷着要去坤宁宫。 “保成,你额娘不喜欢吃这些的。”虽然想看皇后笑话,但他总觉得会被拒绝的,保成一腔热情付错了地方,别闹得好心情没了 可不妙。 “额娘会吃的!”小太子被抱下马车,撅着嘴就是不肯回乾清宫,这么好吃的糖葫芦,额娘怎么会不喜欢?! 康熙无奈,保成平时好说话的很,关乎坤宁宫就倔的很。 征得了同意,小太子欢呼一声拖着康熙往坤宁宫跑,连衣服都等不及换。 身后侍卫快手快脚将买回来的东西分别打包整理好,梁九宫捧在手里快步跟上。 冰凝盘腿坐在暖炕上,小家伙隔着紫檀黑漆炕桌、手舞足蹈讲述宫外的世界,那些叫卖的声音,拥挤的街道,敲锣打鼓声,有 趣的猴戏,好吃的点心,康熙坐在一旁宠溺的笑看着。 “额娘,您看,这就是糖葫芦!”小太子将包着糖葫芦的纸包堆到她面前:“额娘快吃,屋里热,化了就不好吃了。” 冰凝没动,清冷的目光扫过那些粗制滥造的泥娃娃、不倒翁,根雕,风车,落在那张白嫩的笑脸上:“你喜欢这些?” 她还从没见过他高兴成这样呢,这些东西很稀奇? “喜欢呀!”小太子笑眯了眼,他从未见过那样热闹的场面呢,又仔细给她讲那些小玩意怎么怎么好玩,一边示范着。 “你喜欢,我以后做一些送你!”冰凝最后这样回他。 康熙惊讶转头,皇后这些年冷心冷清,小太子过生辰,也从来都是唐嬷嬷从库房拿出珍稀玉石等,甚至从未做过一样绣活,怎 么…… 小太子先是没反应,然后放下手中的彩色泥人就蹦了起来,险些撞上桌上。 “小心点。”康熙忙伸手扶住他。 保成兴冲冲要康熙把他送到冰凝身边去,嘴里不停问:“额娘,您真的给保成做,您会做这个?” 康熙简直搂不住这小家伙,他也很好奇,冰凝这几年身体渐渐好转,今年还参加了年宴,但仍不管宫务,每天大部分时间卧床 ,偶尔看一些医学典籍或者杂书,其他就没见她做过,还真不知道她会做这些小玩意呢! 冰凝没想到他会高兴成这样,无措的僵着身子任由小身体挤到她身边:“今天没有,要过些日子。” “好。”保成大声应着,撒娇似的整个人往她怀里扑:“谢谢额娘!” 就算他喜欢待在冰凝身边,也没有过这样的亲密举动。 冰凝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孰料她刚抬起手反倒抱个正着,夹杂清甜奶香味、肉嘟嘟绵软的小身体,好像一下就撞到了心底最柔 软处。冰凝迟疑着抬手放在他后脑上:“有喜欢的样式吗?” 声音从未有过的温和,保成小小的心里满是幸福,黑亮的大眼睛璀璨生辉,仰起头:“额娘做得,保成都喜欢!” 说罢,把头埋进带着淡淡药香的怀里,过了半响,才不舍的离开,眨巴着眼睛,拖着长长的音调,撒娇道:“额娘,保成渴了! ” “你话说太多了。”冰凝回答。 康熙在旁哈哈大笑,一大一小同时抬头看了过来,保成小脸红红的,恼怒的瞪眼。 “殿下请用茶。”唐嬷嬷在一旁伺候,将温热的茶水送上。 “哼。”保成扭过头去,不喝! 康熙忍住笑意,端起茶盏微微倾身:“保成来,喝点水,不是渴了吗?” 保成脑袋动了动,嘴巴好干,可是阿玛刚才笑他! “快喝,一会凉了。”冰凝冷声道。 小脖子一缩,眼珠子往边上溜了下,忙快速转过身,谢过他阿玛,双手捧过绘着海棠花的描金茶盏,微仰脖子小口小口喝着。 如今才康熙十七年正月底,保成还没满四周岁,但他从两岁多就被皇后要求自己进膳,喝茶更是稳妥,一滴也没露,康熙每每 看到这一幕,心底总有股自豪升腾而起,想起当初还万分不舍、觉得皇后心狠呢。 将茶盏放回炕桌上,保成乖巧的坐在冰凝身边,看着炕桌上那些小玩意,已经没了刚才的兴奋,小心捧起那串糖葫芦:“额娘, 您快吃,都快化了!” 冰凝没想到他这么坚持,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来咬了口,外面那层糖衣已经软化,不脆,但吃进嘴里那种酸里带甜,她从没 吃过,确实好吃。 对他点了点头,冰凝嘴下不停,康熙几乎惊掉了下巴,就见她板着脸吃了一颗又吃了一颗,一共才五颗,很快就吃完了。 保成眼巴巴盯着,冰凝将竹签搁到一边,转头发现,冲他点了点头:“是很好吃,难怪你喜欢,让唐嬷嬷学会了做给你吃。” 被提到的唐嬷嬷思考去学的同时,怎么都觉得这情形似乎有点不对。 康熙嘴角抽了抽,将可怜巴巴的小保成抱了过来,哄道:“糖葫芦不能多吃,保成喜欢,以后让你五皇叔进宫时带给你,好不好 ?” “让五皇叔每次多带点,额娘也喜欢。”保成乖乖点头,又有些得意对康熙抬了抬肉下巴,还说额娘不喜欢,哼! …… 是夜,乾清宫,康熙没有翻牌子,批完奏折,洗漱后走进熏得暖烘烘的屋内,龙床上,就见被褥下有个小小的突起,正不停地 滚来滚去,床上被弄得乱糟糟的。 “保成又来给阿玛做汤婆子了?”康熙轻笑道。 “阿玛,您回来啦。”闷闷的声音传来,很快一个乱糟糟的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脸蛋因为长时间躲在被子里,涨得通红,健 康活泼。 “保成辛苦了。”康熙掀开被子上床,接住爬到他身上的小身体,用被子包好,柔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暗黄的灯光下,保成搂着他脖子,眼睛明亮的不可思议,小脸洋溢着喜悦的光芒:“阿玛,额娘今天抱我了!” 康熙心里一酸,紧紧抱住他:“是啊,阿玛不是说过,你额娘最疼的就是你!” ” 第十四章 我的狐狸 既然答应了,冰凝就开始着手准备,三年多的时间,她神魂的凝练程度已经相当于筑基期,碍于这身体不能发挥多大的威力, 但炼制一些小玩意还是没问题的,可惜的是她的芥子空间不能打开,没有材料用具。 “娘娘,要做泥人得用上粘土,不如吩咐李总管去买一些来?”唐嬷嬷比她还急切。 “不必,去找些结实些的好木头来。”冰凝想起小孩兴奋的样子,还是先做出一个让他高兴,他喜欢活灵活现的东西,不如直接 雕一个小玩意好了。 “木头,娘娘是要做木雕?”唐嬷嬷迟疑着,主子以前可没做过啊,恭声问:“需不需要奴婢去找些书来,宫里也有些奴才有会这 一手的……” “不用,找些刻刀就好。”冰凝摇头。 唐嬷嬷面上带了几分担心退了下去,转念一想,主子现在愿意亲近太子,已是意外之喜,看太子殿下昨天高兴成那样,就算做 得难看些,想必也不会介意。 坤宁宫皇后的近身宫人很快知道了这事,都是又惊又喜,纷纷给唐嬷嬷出主意。这几年因为主子静养,在这皇宫几乎没有存在 感,若非皇上没忘了坤宁宫,太子殿下几乎每天来陪娘娘用晚膳,她们这些宫人日子可就难熬了。 小太子渐渐懂事,又最受皇上宠爱,可皇后对他一直冷冷淡淡的,现在宫里也传出一些闲言碎语,感情总是需要培养的,宫里 不知道多少妃嫔对太子殿下献殷勤呢,被钻了空子才叫糟糕,娘娘这时愿意亲近太子,怎不让她们惊喜!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几个人各有坚持,于是摆在冰凝面前的有核桃木、紫檀木、金丝楠木、香檀木、青皮木、椿木,从珍 贵到普通,有粗有细,但无一不是质地细密畅通,坚韧牢实的好木材,大都已经处理过了;雕刻刀更是好几套,坯刀,修光刀 很齐全,大小刨子、凿具,砂纸也有不少。 唐嬷嬷期待又忐忑,为难的看了看主子细白的手指,没想到木雕竟然这么复杂,主子真会吗? 冰凝随手点了根约两尺长的沉香木,留下凿具,圆刀,斜刀等各一把,其他都让收了回去。 “娘娘,管针线的络依祖上是做木雕的,现就在殿外候着……” “不用,你先下去。”冰凝正专注看着手里的木头,头也不抬。 唐嬷嬷无奈,指挥宫人将东西都搬走,刚要出门,就见一个小脑袋在那探头探脑,水润晶亮的大眼,一眨一眨的,可爱极了。 “啊,太——” “嘘……”保成忙竖一根手指在唇上,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唐嬷嬷下意识点头,福了福身,轻步走了出去。 保成满意的咧嘴笑笑,张手让她把自己抱过那高高的门槛,其实他满了三岁就能越过去了,只是现在还未解冻,脱了外袍还是 很厚,笨拙的很。 唐嬷嬷扫了眼无奈跟在后头不敢出声的凌嬷嬷,会意的轻轻抱起他,小心放到门槛里面。 保成小大人样摆了摆手,不许人跟进去,轻手轻脚往里走,他刚才看到宫人搬木头出去,是不是额娘在帮他做了呀? 绕过屏风,看到里面那一幕,溜圆了眼,小嘴张得老大,他淡漠清雅的额娘竟然随意的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把刀在那圆滚滚 的木头不时挥舞几下,脸上仍旧淡淡的没有一丝表情,保成握着小拳头,阿玛果然没有说错,保成这么可爱,额娘才不会不喜 欢他呢! 冰凝感受到直勾勾的视线,抬起头,见到来人还有那小拳头握在胸口的姿势,眸中闪过困惑,转头看了眼报时钟:“晚膳还早呢 ,你饿了?” “额娘吉祥!”被发现了!保成红着脸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小身子蹭啊蹭的挪蹭到她身边,贴靠在额娘软软香香的身旁坐下: “保成大字写完了,阿玛在议政,允了保成先过来。”他奶声奶气的说。 冰凝点头,抬左手用手背探了探他额头:“脸这么红,不舒服?” “啊?没有不舒服。”保成奇怪的眨了眨眼,连忙摇头,不舒服意味着要喝苦苦的药,他没有。 冰凝看他很精神,就没再问,开始专注凿起粗胚来,早已打好了腹稿,以魂力调动灵气凝注在刻刀上,右手挥舞间带起一道道 虚影。 保成根本看不清她的动作,屏住呼吸不敢乱动,就见眼前木屑飞扬洒落,没多久,一个什么东西的形状出现了,再然后,尾巴 出现了,圆滚滚的小身体,灵动的小眼睛,小爪子尖锐锋利,是只狐狸,好可爱! 栩栩如生,就像下一刻就会在地上翻滚一样,保成是见过狐狸的,他虽然小,但康熙宠他,虽然不能随驾去围场狩猎,但狐狸 幼崽都有活捉了送给他玩两天。 保成满脸崇拜,黑眸耀眼生辉,惊叹道:“哇,好漂亮,额娘,您太厉害了!” 冰凝听着稚嫩的赞叹声,再比对手里算是粗糙的狐狸木雕,耳尖发热,轻声解释道:“还没做好,只是个样子。” 保成没有听懂,眼睛更亮了些,冰凝被他瞧得不自在,将木雕打磨了一番后放在他面前,召人进来清理,她则转身去更衣。 保成坐在地上直勾勾看着活灵活现的狐狸,小心翼翼伸手碰了碰,又碰了碰,然后一把抱住,摸摸尖挺的鼻子,拽它尾巴,稀 罕的不行。 唐嬷嬷进来看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地上散碎的木块屑末提醒她这一切是真实的,这才不到半个时辰! 狐狸雕刻出来也才一尺长,加上尾巴正好小太子抱个满怀,但毕竟挺重,保成自己圆滚滚的,抱也抱不起来,跪趴在狐狸身上 急得满头汗,嘴里直叫:“嬷嬷,凌嬷嬷……” “哎呀,殿下,您小心点!”唐嬷嬷吓了一跳,忙过去扶起他,顺手将木雕拿起来,这可是实心的木头,砸到了可不得了。 宫人快手快脚将地面都收拾干净,只是地毯沾了木屑不好打理,索性整块都换了。 保成得了新玩意,就想找个人分享,急得直蹦跳:“快让凌嬷嬷进来,孤要去找阿玛!” “殿下您不在这用晚膳吗?今天有鸡丝面,溜鲜虾。”唐嬷嬷问。 保成眼睛一亮,又迟疑的看了眼地上的小狐狸,一时拿不定主意,揉了揉小肚子,好想吃,只有在坤宁宫,他想怎么吃都行。 唐嬷嬷忍着笑:“殿下,您看,这小狐狸还没上色呢,等上了色会更漂亮,可以有红色的,白色的……” 保成一听顿时打定主意,小手努力背在身后,学他阿玛下令的样子,却怎么也够不着,小脸不由发红,身子不安的扭了扭:“孤 就留下用膳好了,孤会用筷子,不用备羹匙!” “嗻,奴婢这就去准备。”唐嬷嬷假装没看见,躬身退了出去。 保成搂着小狐狸坐在炕上,抹了抹肉嘟嘟的小下巴,这么可爱的小狐狸,可惜阿玛现在不能看。 冰凝出来后,拿了本杂书坐在另一头看,保成拖着小狐狸爬了过去,揪着狐狸耳朵玩一会,看看她,又玩一会,再看看她。 “怎么,饿了,很快就用膳了?”冰凝放下书。 “额娘,什么时候上色呀,保成想和阿玛一起玩。”保成仰着小脑袋,眼里满是期盼。 冰凝愣了下,随后摇头:“不用上色。” “啊?”保成眨了眨眼。 “你有喜欢的颜色?” “白的。”保成绽开笑脸。 冰凝略一思索就同意了,摸了摸他脑袋,好像这个动作小孩会很高兴。 何止是高兴,保成下意识蹭了蹭,顺势靠到她怀里,眼神飘啊飘不敢往上看。 软软的小身体紧贴着她,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发颤,已经相处了三年多,还是她“生”的儿子,早已熟悉,也没以前那种好 像一碰就碎的紧张感,冰凝只是身子僵了下,很快就放松下来,又摸了他头一下,然后拿起书专心看了起来。 没一会,唐嬷嬷进来禀告晚膳准备好了,等两人净手后就端上了炕桌,冰凝不喜欢用膳时一堆人看着,菜式一般也就三菜一汤 ,更是清淡,母子俩安安静静进膳,只有唐嬷嬷一人伺候。 小太子也喜欢这样,胖胖的小手捏紧为他定做的小筷子,努力扒拉着面条,他今天头一次自己用筷子,要好好表现! 今天有虾子,他最喜欢,每次只要有这道菜,额娘就会亲自动手为他剥虾子,小嘴不停的咀嚼着,真鲜,他喜欢虾子,嘿嘿。 冰凝不知道这小孩一肚子心思,用完膳,就见他不自觉的甩手,小眉头有些痛苦的皱着,转念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头一次用 筷子,他手捏得太用力僵了。 握着他的小胖手揉捏一阵,许是这时才觉出疼来,保成瘪着嘴,眼泪汪汪的,看起来格外可怜。 “等你长大一点再用筷子,现在还小。”冰凝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软,轻轻拉拔着小肉手,这几年,她对这孩子的稀奇亲近有 增无减,也许,他就是她体悟情感的契机。 “你今天吃得太多了,得消食。”冰凝这样对保成说,然后吩咐唐嬷嬷给他们俩取来外袍。 小太子等着额娘给他的狐狸上色呢,直到唐嬷嬷为他罩上了披风才反应过来,下意识走近额娘身边,傻呆呆的让被牵着手往前 走。 乾清宫中康熙久等太子不归,派魏珠来接,保成晕乎乎爬上暖轿,好像忘了什么? 康熙站在御案旁笑看着保成小小一团冲了进来,刚要开口,却见他突然停住脚步,瞪圆了眼,惊呼一声:“啊,我的小狐狸!” 第十五章 额娘会冷 康熙脸色发黑,目露威胁扫过一群瞠目结舌的太监,低头看了看扒着他大腿、懊恼的嘀嘀咕咕的小家伙,无奈的叹了口气,弯 腰将他抱起。 心里高兴又泛酸,想想他给儿子送了多少好东西,衣食住行就怕委屈了他,也就带他出宫时欢喜成这样,皇后不过是刻了个小 狐狸,他还送过活生生的幼崽呢! 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算是惩罚,而后抱着他走到一旁软榻上坐下,放松身体往后靠着,听他絮絮叨叨赞叹他额娘有多么 多么厉害,那只小狐狸有多么多么可爱,额娘可疼他了,给他揉手,牵着他手散步,巴拉巴拉,偶尔因为词汇量不够丰富,不 够形象,手脚并用的比划着。 “真有那么漂亮,保成去了那么长时间就刻好了?”康熙眸光闪了闪,捏捏小家伙白嫩圆润的小脸蛋,才不信这小家伙的话,那 么短时间,凭皇后那娇弱身体,那手劲,拿刻刀在木头上只能划出几条印子吧? “尊的,窝妹说黄!”保成听出他话中的怀疑,口齿不清反驳,摇头要躲开他大手,气得直哼哼。 小家伙恼了,康熙忙哄他,派梁九宫去为他把小狐狸取来,表示他也很期待,承诺陪他一起玩。 不过康熙的承诺兑现得不多,或者说总会拖延,毕竟他实在太忙了,保成一向懂事,也因此每次事后总是多心疼几分,这次则 是因为贵妃病重,本以为不过是风寒也没太在意,如今却已下不来床了。 康熙重情,后宫诸女虽说利益相关,但多少还是都有感情的,宫里虽时有新人进宫,但那些旧的他也没抛到脑后,更何况贵妃 钮轱辘氏进宫已经十几年了,是最早陪他的女人之一。 钮轱辘氏姿色艳丽,性子活泼,康熙自然喜欢过一阵,但她在皇后进宫头两年闹出些不大不小的风波,康熙自此就远了她,只 是她后来一直本分守己,皇后病重后掌管宫务也是劳苦功高,与众妃关系更是不错,康熙便去了那恶感时常去她那里小坐,如 今她要去了,忆起往昔甜蜜心里很不是滋味。 重病之人的寝殿,小孩子自然是不让去的,保成太小,康熙布置的功课也不多,如今皇后与他亲近,康熙白天都将他送去了坤 宁宫,他则多挤出些时间陪陪钮轱辘氏。 贵妃今年不过二十四岁,病痛折磨得她再不复以往丽色,只能虚弱的躺在床上,殿内药味浓重让人窒息,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更 是增添几分不详,康熙坐在一旁,面色多了几分凝重,太医说她寒邪未解,寒不外散,转为风温肺热,又有其他并发症状,竟 有五脏衰竭之势。 “姐姐,我带了雪梨汤,能缓解喉咙不适,您……”佟妃俏生生快步走了进来,见到康熙,微微一愣,连忙行礼:“臣妾不知皇上 在此,失礼了。” 康熙点了点头,扫了眼她身后跟着的,端着瓷碗的大宫女,站起身让出空位,和声道:“表妹来了,难为你一心想着她,辛苦了 。” “臣妾和贵妃姐姐亲如姐妹,这是臣妾的心意。”佟妃勉强笑了笑,不再看他,移步过去亲自扶起贵妃钮轱辘氏,小心喂她喝下 ,在她小口将一碗喝干净后,神情更是柔和,轻柔拭去她唇边的汁水,扶她躺靠好。 因此长时间咳嗽,钮轱辘氏脸色带着异样的红晕,此刻精神好了些,在佟妃起身要退开时一把抓住她:“妹妹留下陪我说会话吧 。” 佟妃迟疑了下,便在床边坐了下来,和她随意闲话,又劝她每日里还是要多进食,否则又哪有气力。 康熙也在旁劝着,目光时不时看向佟妃,她形容憔悴许多,听说她这几日总是亲自照顾贵妃,还要处理宫务,想必很是辛苦, 知道佟妃和贵妃交好,倒没想到好成这样,贵妃亲妹妹小钮轱辘氏东珠也在一旁眼圈红红的,但关系还没佟妃这般亲近。 “皇上,皇上……” 呼唤声唤回康熙飘远的思绪,抬头看了看:“怎么?” “皇上国事繁忙,您还是回乾清宫吧,贵妃姐姐已经睡下了,臣妾在这陪着就好。”佟妃恭声道。 康熙见她神态恭敬夹着几分冷淡,心里团着火,站起身:“既然睡下了,让东珠在这伺候,你面色不好,朕送你回承乾宫。” 两人一路无话,进了承乾宫,佟妃命人奉了茶就坐在一旁不再出声,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康熙坐了坐,颇觉无趣,也不知道保成这个时候在做什么,想想父子俩已经两天没说上话了,也就晚上睡前去看看他,先前还 答应陪他玩那只小狐狸呢,小东西说不得伤心了。 想到这,清了清嗓子,转过头刚要说走,却对上一双泪盈盈的水眸,娇美的脸上溢满哀伤,心一疼,忙过去揽住她:“这是怎么 的,怎么哭了?” 佟妃隐忍着哽咽两声,把头埋在他怀里也不说话,康熙很快就感觉到胸前湿热,更是怜惜,搂着她安慰,才发现她痩了许多, 心疼极了,柔声哄她:“乖,别哭,都水淹金山了,老祖宗知道定要责怪朕,是什么事,你说出来,朕一定为你做主。” 不哄还好,这一哄索性“哇”一声大哭起来,康熙手忙脚乱,四周伺候的宫人忙纷纷避了出去。 里面哭声断断续续传来,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佟妃因前两年佟家战功显赫晋封贵妃,但宫里人大都恨得长他十双八双眼睛, 自然察觉她和皇帝没有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这次承乾宫爆发的恸哭声,不知落入多少人眼中。 康熙神色匆匆去了慈宁宫,和孝庄谈了会,待得出来,天色已晚,听得太子还在皇后那里,圣驾直接去了坤宁宫。 冰凝自从想明白保成也许是她体悟情感的契机,保成来时总会放下手中杂事陪在他身边,就算只是静静看他玩耍,也别有一番 意思。 上次散步消食后,保成就喜欢让她牵着在外面溜溜,虽然外头天寒地冻也没啥好瞧得,眼瞧着天快黑了,唐嬷嬷心里挂心,就 来劝他们回去。 保成先是不乐意,蹦跳回冰凝身边,想撒个娇,小爪子刚摸她手,眉头立时皱了起来:“呀,好冰!额娘冷不冷?” “我不冷。”冰凝抽回手:“还玩么?” “不了,我们快回去。”保成连连摇头,阿玛说过额娘身体弱,保成不能一直缠着额娘。 进了屋,唐嬷嬷忙给换了个暖手炉,边念叨:“娘娘不能大意,您一直气血不足,万万不能受凉。” 保成则在一旁学着以前阿玛的样子,用两只肉肉的小爪子帮她捂着,嘴里还不停呵气。 过了一阵,觉得好多了,保成趴在冰凝腿上:“额娘,您晚上睡冷不冷?” 冰凝还来不及回话,保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大声道:“晚上保成给额娘暖床,阿玛说过,保成是最好的汤婆子!” 康熙抬脚进门正好听到,脚下一滑,险些摔了,梁九宫忙伸手扶稳。 保成听到动静看过来,小脸立时焕发光彩,一骨碌爬下软榻,欢欢喜喜过来见了礼,拉着康熙连声求证:“阿玛,保成说得对不 对,保成一定会给额娘暖好床的?” 康熙对上冰凝那清冷眼眸,为那一闪而过的诧异面皮发窘,俯身将小东西抱起来:“保成若和额娘睡,她还得担心你,反倒睡不 好。” “啊,”保成小嘴撅老高,兴奋劲没了,脑袋也耷拉了下来:“保成想给额娘暖床,额娘晚上会冷。” 小孩软绵绵的恳求,一心只关心他额娘,康熙听得直冒酸水,这两年,这个小东西,稍微懂事点就要缠着和他睡,如今这是要 抛弃他了?! 冰凝走过来摸了摸他小脑袋,声音显而易见和缓许多:“那就和我睡吧。” 康熙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保成的欢呼声险些震聋他的耳朵。 洗完脚,刚擦干,保成就迫不及待滚进了绵软的被窝,眨巴着眼睛等着,无比乖巧。 冰凝自己褪去了外裳,奇怪的看了眼一旁还站着的康熙:“皇上还有事?” 自己这是被嫌弃了,再见那有了额娘就忘了阿玛的小家伙朝他挥了挥手,康熙眯了眯眼,笑道:“保成睡相不好,朕不放心,还 是和你们一起睡吧。” 冰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上床睡到了里侧。 这意思,就是同意了? 保成却兴奋不已,他对冰凝还有几分敬畏,不敢乱动,眼珠子不安分的骨碌碌乱转,小手在被子下面探啊探,直到被一只微凉 的手握着,才嘿嘿笑了声,乖乖闭上眼。 康熙让人伺候梳洗完毕回到寝殿,小家伙已经挨着皇后四仰八叉睡着了,还小小的打着呼噜,外侧另外放了一床盖被。 “把这拿走。”康熙指了指。 唐嬷嬷略一迟疑,梁九宫直接上前将被子抱走了,顺便示意她一同出去守着。 “三个人太挤。”冰凝淡淡提醒他。 “没事。”康熙可不是说假话,小家伙睡相是很差,前半夜雷打不动,后半夜可就抬拳踢腿,十八般武艺都能使出来。 将他搂在怀里,三个人紧挨着,康熙抱着怀里绵软的小身体,想到承乾宫那一出,眸光越发的幽暗,良久,闷声道:“皇后,朕 今日答应贤贵妃,宫里接下来有低位妃嫔有孕,不管男女,都给她抱养。” 第十六章 长得像谁 “她不能生?”冰凝因着小家伙紧抓着他手,身子半侧着睡,有些不自在,也没睡着,突然听到他开口,不由奇道。 康熙眼神闪了闪,没有直接回答,反倒问她:“孩子该是继承父亲一方的,是吧?”皇后这几年清醒时看得大都是医药方面的书 ,应该也懂一些的吧。 冰凝下意识瞄了眼保成,再看看康熙,回答道:“他长得不像你!” 康熙脸一黑,忍不住反驳:“哪里不像,眼睛和朕一摸一样!”都是丹凤眼。 “他更像我。”冰凝淡淡点明,又补充一句:“保成自己说的。” 康熙一口血闷在喉头,气闷不已,恨得牙痒痒,偷偷用手捏了捏怀里小人儿小屁屁上的肥肉,当初哄这小东西说皇后最喜欢他 ,就曾拿长相说事,这母子俩是专门来气他的不成! “啪”一声,冰凝好像看到了被子下的情况,一巴掌排开他手,冷声道:“他睡了。” 被子抖了下,一冷阵风钻了进来,康熙惊呆了完全没反应,半响说不出话来。 冰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自顾自闭上眼,睡在中间的小家伙还不知道他额娘拯救了他的小屁屁,呼噜噜睡得香甜。 等康熙回神,简直哭笑不得,他明明是想和皇后谈谈近亲生子的事,怎么话题转那么大个弯,还挑起一肚子火呢。 拢了下被子,康熙对皇后对他不分尊卑,甚至没有外人在场时从不见礼也没放在心上,这次被拍开手自然是一笑而过。 理了理头绪,康熙直截了当说道:“朕和贤贵妃是嫡亲表妹,据她所说,血缘过于亲近,生出的孩子可能、可能会不好,你这几 年习读医书,可知道有什么办法?” 对他的皇后说话不能委婉,还得一口气把要说的说完,不然思路就带歪了。 冰凝睁开眼,摇头:“血缘继承自父母血脉之力强势的一方,孩子不好原因多种,我没听说不能近亲成婚的,佟贵妃是为了这所 以不能有孩子?” 冰凝难得有了好奇之心,想了想:“你有没有派人查过,大清近亲成婚生子的应该很多,不能因为一两个例子就说不成,寻常人 也会生出不好的孩子呢!不过若当真有这个原因,日后当引以为鉴。” 康熙头脑一清,想得也更远,从古至今都讲究亲上加亲,若近亲生子有这样的危害,当告知百姓,也可避免一些可以想见的悲 剧。 “结果出来后,告诉我一声。”冰凝声音清冷像是命令。 康熙轻嗯了声,对她这般理所当然倒是习惯了,他本就心胸开阔豁达,不触及他底线甚少对女人动怒,但也从没想过会对一个 女人纵容成这样,可冰凝不管做什么都给人理所当然的感觉,康熙因着心底那点说不出的隐秘,甚至隐隐认可她身上那种悠远 淡漠、游离人世的姿态。 那又如何呢,她是保成的额娘,是他另一块护身符,康熙搂着怀里的孩子,含笑入睡。 坤宁宫一家三口温情脉脉,酣然好梦,其他宫里则显得凄凄清清,承乾宫佟妃本以为经过白天那一出,康熙会留宿在她那里的 ,却没想到去了坤宁宫。自嘲的笑笑,转念又想到很快就会有的孩子,那点哀伤立时压了下去,脸上浮现真切的欢喜。而另一 处宫殿,康熙新宠的乌贵人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忐忑算计,心里不详越发强烈。 后宫女子的喜怒哀乐对坤宁宫的母子俩暂时造不成影响,小太子清早醒来发现自己不在熟悉的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小脑袋从 床帷钻出来四下张望。 “殿下醒了。”凌嬷嬷一直在门口守着,听得动静,忙领着早在外头准备好的宫人走了进来。 保成已经找到了额娘,正在窗户软榻上背对他坐着,脆生生叫了声:“额娘!” 冰凝闻声转过来看了眼,就起身走了过来,保成眼睛亮晶晶的,以往醒来房里只有他自己,这会见到额娘留在屋内等他高兴极 了,等凌嬷嬷快速挂起床帐,乖乖张开双臂任由宫女为她换衣梳洗。 凌嬷嬷在一旁大松口气,难得小祖宗这么配合,虽然皇后娘娘冷冰冰盯着很有压力,但还是很快就打理完毕,给他套上小皮靴 ,站到地上。 小太子一身杏黄色常服,眉目如画,漂亮可爱,丹凤眼尤其好看,纯净剔透,高不高兴都能从里头看出来,欢喜的时候闪闪发 亮,让人移不开眼,冰凝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还是不觉得和皇帝相像。 “额娘在看什么?”保成仰着小脸软软的问。 “保成的眼睛好看。”冰凝如实道。 嘻嘻,小家伙顿时笑眯了眼,扬着小下巴:“阿玛说保成最可爱,还给保成画了像!” 那得瑟的小摸样着实可爱,冰凝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牵着他往外走:“额娘不会画画。” “额娘会雕小狐狸,保成最喜欢!等保成长大了给额娘画……” 跟在身后的宫人对母子俩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逐渐习惯,母子俩手牵手更是常见,唐嬷嬷还是红了眼眶,主子和太子殿下越发 的亲近,她也可以将宫里如今的形势说一说,主子为了太子爷应该也愿意未雨绸缪的。 然而唐嬷嬷失望了,当她找准时机提议她去慈宁宫请安时,皇后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断然拒绝,然后转身进了静室,不 许任何人打扰。 “唐嬷嬷,主子这样的脾性,其实不去还好,您何必……”甘珠轻声劝她,主子几次请安面上都是冷冰冰的,几乎不开口,所以 太皇太后免了她请安,她们当时还松了口气,省的得罪人。 唐嬷嬷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可总不能一直这样,皇上最是孝顺,这样下去……” 如今承乾宫佟妃倒像一国之母,太皇太后更是稀罕她,这些日子贵妃病重,佟妃都待在贵妃宫里,所以才想主子去慈宁宫,挽 回太皇太后的喜爱,皇后地位才更稳固啊,偏偏主子就是不愿。 “幸亏都知道咱们主子身子骨弱,需要静养,太皇太后也不见怪。”甘珠也两难,但主子不配合,得亏有这借口,看了眼紧闭的 大门,悄声问:“主子在里头做什么呢,每次出来脸色好差,又不许宣太医?” 唐嬷嬷心也提了起来,主子这几天都会在里面待很久,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好在睡一觉就会好转,但也够让她们提心吊胆。 忧心忡忡守在外头,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听得里头动静,连忙推门进去,却见皇后一脸苍白坐在蒲团上,嘴唇都没了血色, 慌得扑上前:“娘娘,您怎么了?甘珠,快宣太医。” “没事,扶我回去睡一会就好。”冰凝微微摇头,指了指面前地上放着的一尺来高的雕花木匣子:“让太子一个人进来,再亲自打 开这木匣子。” “是。”两人惶恐不知该如何是好,忙把主子扶回了寝殿,商议过后,还是偷偷请了太医。 这事康熙很快就知道了,却不是因为坤宁宫请太医的事,而是小太子与大了他两岁的保清打了一架,还见了血。 跟着两人的教养嬷嬷小太监吓得魂都没了,这事儿也瞒不住,康熙勃然大怒,惠嫔一路哭着进了乾清宫,本以为是他儿子生得 高大壮实,肯定是他把太子给打伤了,她慌里慌张跑来求情,却没想到受伤的是她儿子! “额捏——”保清看到母亲立时委屈得呼唤一声,小手包得像个粽子一样。 惠嫔心疼得不得了,再看坐在皇上怀里的小太子,此刻还明目张胆怒瞪着保清,龇牙咧嘴,那模样好像还要下去再打一架。 心里再多埋怨也不敢表露出来,惠嫔向康熙行礼请罪:“皇上,奴婢听说五阿哥出事,这才未经传召来此,请皇上降罪!” “起来吧,只是小孩子打架,保清也受了伤,就算得了教训,你带回去好好管教,下个月就要入学了。”康熙的怒气早在太医说 小太子只是些擦伤小了许多,反倒是保清伤得不轻,虽然心里还有点恼怒,倒也不好太过责备,毕竟保清也是他儿子。 康熙轻描淡写的,这事就这么过了去,惠嫔在得知事情经过后更是气得发懵,狠哭了一场,再不许儿子和太子玩。 不说惠嫔抱怨康熙偏心,小太子还怒气未消呢,在康熙怀里扭着要下地。 康熙险些抱不住他,拍了他屁股一下,斥道:“老实点,你才多大,保清比你大了两岁还高你那么多,你就敢先动手?” 何止是先动手,保清怕打伤了他,不敢回手,只抓紧他,他可倒好,挣脱不开就直接下口咬,咬出血了也不松口。 小太子乖觉的很,一看阿玛当真生气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没说谎,额娘雕得小狐狸本来就最可爱,再不和他玩了,阿玛 坏……” 这一哭可把康熙心疼坏了,训斥的话再说不出口,连声哄他,然而保成平时再乖毕竟才三岁多,何况这事他自认没有做错,哭 得兴起越哭越委屈,直把康熙闹了个手忙脚乱。 十第十七章 宠物来袭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前些天小太子曾经在保清面前显摆他会有只可爱的小狐狸,是额娘亲手雕的,结果过去几天了 也没拿出来,保清在惠嫔面前说起,惠嫔自然是不信的,于是今天两人一起玩的时候,保成被指责说谎,他哪受得了这样的冤 枉,可又说不清皇后为什么还不将小狐狸给他,辩不过就动了手,可他人小气力小,保清两手钳住他就动弹不得了。 康熙哄了半天,保成直到哭累了声音才小了下来,还是又委屈又伤心,边抽泣边嚷嚷:“阿玛不疼保成了,是五哥的错,呜呜, 保成要去找额娘……” 坤宁宫离乾清宫又不远,就连惠嫔都得了消息赶了过来,皇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康熙有点失望,更心疼哭得惨兮兮的儿子, 拿过热毛巾亲自给他擦拭,一边哄着:“保成乖,阿玛最疼你了,额娘这会在歇息,你出了汗,出去会着凉。” “要去,要去!”小家伙眼睛鼻子都哭得红红的,他要去把小狐狸抱回来! “好,好,就带你去,先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是太子呢!”康熙被闹得没辙,只好给他换下哭得汗湿的内衫,亲自送 他去坤宁宫。 匆匆到了那,一看坤宁宫恐慌紧张的气氛,康熙那点无奈恼怒潮水般退去,面色变得凝重,小太子见到太医背着药箱出来,还 有阿玛冷凝的气势,聪明如他立时感觉不妙,哭都忘了,搂着康熙的脖子,怯怯唤了声:“阿玛。” 康熙轻抚着儿子的背部,缓了缓脸色,沉声问跪在道旁迎驾的太医:“皇后怎么了?” 太医磕了个头:“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劳累过度,精力受损,须得多歇息些时日……” 疲累过度?康熙目光转向慌忙出来迎驾的唐嬷嬷等人,怒斥道:“怎么回事,皇后如何会累着,怎么也不劝着点?” “奴婢该死……”唐嬷嬷懊悔万分,连连磕头,可她们也不知道皇后在忙什么,只将这几天的事说了遍。 康熙沉着脸,思索一阵,带着小太子走进那间静室,是冷冷清清的一个小房间,空荡荡的,桌椅板凳都没有,就一个蒲团,地 中央一个显目的雕花木匣,唐嬷嬷等人在外垂首恭立,虽然娘娘说只能小太子一人进去,可那是皇上,哪敢多劝。 保成听说额娘不适,耷拉着小脑袋,神情恹恹的,对静室兴趣不大,站在蹲下来研究精美木匣的阿玛身旁闷不作声。 康熙神情肃穆,其实有些惭愧,他心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还是无法放心让保成一个人进来面对,打开木匣时甚至不吝用最大 的恶意猜测里面会是什么。 会是什么呢?伸手将木匣打开,耳边“咦”一声惊呼,康熙也惊愣当场,对上一双漂亮小眼睛。 匣子中央是毛绒一团,缓缓动了动,扑通跳出了匣子,是只毛色纯白光亮的小狐狸,身子只有成年男子的手掌大小,皮毛不见 一丝杂色,黑曜石般闪耀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憨态可掬,先朝着康熙试探着走了两步,吱吱叫了声,又歪头看了看小保成, 然后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蓬松的大尾巴一摆用小爪子抱住,晃着小脑袋目光不停的在康熙和保成之间转换。 保成欣喜的大叫一声,扑上前抱起它:“小狐狸,阿玛,这是我的小狐狸!” 康熙蹲在一旁来不及反应,保成已经把小狐狸抱在了手上,雀跃的转过身,小狐狸用头蹭了蹭保成手臂,然后站起来后腿一蹬 ,就跳进了康熙怀里。 入手很轻很软,就像一只真正的狐狸,但康熙知道不是真的,一来那木匣子封闭严实,活物不可能在里头待那么久,而小狐狸 触手虽然温软舒适,却没有呼吸,再仔细看,那眼睛竟是用黑色宝石所制,这才是皇后送给保成的礼物? “阿玛,给我,给我!”保成在旁急得直跳。 康熙又仔细检查了遍,没发现什么不对,才把它交给保成,召唐嬷嬷进来详细问了经过,得知皇后确实要过狐狸皮、宝石等等 ,心里惊叹,不知她是如何做出这般活灵活现的机关玩偶。 叮嘱唐嬷嬷不得将此事外泄,康熙才带着紧搂着小狐狸不放的保成去了内殿。 刚进门,保成就挣开康熙的手,蹬蹬蹬跑了进去,康熙紧跟在他身后,大床上皇后昏睡着,除了面色发白其他倒没看出什么不 对,保成踮着脚趴在床边小声唤着:“额娘,额娘……” 小狐狸在他怀里吱吱叫了两声,用头顶了顶他,好像是在安慰他。 康熙走过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保成别担心,额娘只是累了,睡一觉就会好的。” 保成点了点头,怀里的小狐狸很快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因此康熙提出要带他回去时,也完全忘了他还在生气闹别扭,乖乖回了 乾清宫。 从此小太子的身边多了只名叫“毛团”的小狐狸新宠,小太子走到哪它就跟到哪,像个小跟班,但其实在开始几天,小毛团更喜 欢的是康熙。 “因为它第一个看到的是朕?”康熙惊讶的重复。 冰凝点头:“它会认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为主,不过保成给他取了名,现在就相当于有了两个主子。” “这机关玩偶的做法,其他人可以学吗?”康熙趁保成睡着时,传召工匠检查过,可连毛皮的接缝都找不出来,遑论拆解了,但 这样精密的制作手法,无论应用到哪,都于国于民有利。 “这是保成的,我不会教给别人。”冰凝冷声拒绝。 康熙:…… 再三说明只是学习制作工艺,冰凝有些不解,这一只狐狸就有大小好几千个零件,复杂无比,何况她最后还用精神力构筑了阵 法在里面,别人也是学不来的。“只能做出样式,没有驱动不会跑跳出声也可以?” 康熙久等不到答案,本以为她还是不愿,眼神黯淡下来,却没想到她说了那么一句,心知有门,连忙细问,最后冰凝同意以后 再做出一个可以拆解的让他自己拿去研究。 当保成听说自己的毛团独一无二,别提多得意了。保清听说了小毛团,刚开始还不信,等真正见着了立即被勾得把他娘的苦口 婆心忘得精光。这又不是布偶娃娃,能理解人的意思,会陪你玩,比活生生的狐狸崽子还好玩,于是主动承认错误。 保成也大大方方握手言和,并同意他可以偶尔摸一下小毛团。 惠嫔气得不轻:“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狐狸崽子而已,值得他三天两头往那跑。” “娘娘何必如此,五阿哥这些日子天天去乾清宫,还能多见见皇上不是?”心腹万嬷嬷这样劝她。 “见了又能如何,本宫的儿子只是玩伴,保清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惠嫔再气,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那天伤得那么厉害, 皇上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话里话外都是保清的错。 “娘娘慎言,皇上还是爱重五阿哥的,前两天还宣五阿哥前去问功课呢,五阿哥可是皇长子。”万嬷嬷连忙劝她消火,又奉上茶 水。 惠嫔面色好看了些,可一想到儿子以后会被弟弟稳压一头,又是气苦,太子当初出生时,就算知道他身份高贵,可也没想到皇 上会那么宠他,不顾老祖宗抱孙不抱子的规定,宫里所有阿哥格格加起来还比不上太子一根手指金贵,偏心得没边了都。 万嬷嬷见她面色变化莫测,忙转开话题:“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哪里寻来的高人,奴婢见了那狐狸一次,当真有趣的紧,难怪五阿 哥喜欢,听说佟妃娘娘特意给定做了个小木屋呢。” “她不是一直陪着她的贵妃姐姐吗?”惠嫔冷哼一声,什么姐妹情,谁信?! 惠嫔气过一阵,儿子不听也没辙,再看他整日里欢欢喜喜,也就撒开手,反正下个月就要进学了。 小孩子打架的事,康熙并未放在心上,兄弟俩能够重归于好自然是乐见其成。皇后需要多加休息,他便限制了保成去坤宁宫的 时间,现在有了保清陪,保成也不至于太孤单。 天气渐暖,两人便时常溜去御花园玩,小狐狸活蹦乱跳跟在身后,小狐狸很快在宫里刮起一阵宠物风,猫狗房变得热闹起来, 就连沉默寡言的皇太后那里也抱养了一只京巴,新春时分,绿意峭立枝桠,宫里生机盎然,多添了几分活力。 然而春意同时带来的,还有生离死别的哀痛,贵妃病重,为冲喜,进封皇贵妃,两日后,也就是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皇贵 妃薨。 康熙哀恸溢于言表,孝庄早已见惯了生死,叹息一阵,贤贵妃佟佳氏在灵前哭晕了几次,孝庄狠了狠心,勒令佟妃在承乾宫修 养,葬仪交由贵妃亲妹妹小钮轱辘氏主持。 保成懵懵懂懂,不知道阿玛为什么伤心,每日亦步亦趋陪着,效果不大,康熙总是紧紧抱着他一语不发。他便去了坤宁宫,哭 丧着小脸问:“额娘,阿玛不开心,是因为贵母妃不在了,能不能把她找回来呀?” 冰凝冷声回答:“你去告诉他,贵妃入了轮回,回不来了。” 十第十八章 喜欢弟弟 小太子不懂什么是轮回,大人有时说的话很深奥,他已经习惯偶尔阿玛教他一些听不懂但要求他记住的“道理”,于是就将冰凝 的回答一字不漏的转告了康熙。 “阿玛,额娘说,贵母妃入了轮回,回不来了。”保成抱着康熙的大腿往上爬,在小身子被捞上在大腿上坐稳后,又奶声奶气添 了一句:“您别难过,保成会一直陪您!” 康熙并不全是哀伤贵妃,但抱着软乎乎的小身体,心里别提多熨帖,伤感去了大半,真就振作了起来,又降旨推恩遏必隆,敕 立家庙,赐御书榜额,又封皇贵妃亲妹妹为平妃【1】。 皇贵妃很快成为了这皇宫的一抹回忆,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春意融融,宫里没多久又爆出一条喜讯,乌贵人德婉有了两个多 月的身孕,康熙残存的那点悲戚也淡了去。 很快他想起曾经答应的事,待听说是坤宁宫来报的讯,微微怔愣过后,便起身前往。 冰凝如今是每月初一、十五会接见嫔妃,这天正是十五,贤贵妃憔悴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苍白,病西施的模样更是楚楚动人,冰 凝自己其实也是一副病弱模样,可她面无表情端坐上首,优雅清冷,高高在上,不熟悉的人还道她不高兴后宫妃嫔有孕呢。 乌贵人饮茶时突然作呕,众妃七嘴八舌的关心,还是佟贵妃当机立断宣了太医,得知好消息后殿内色彩纷呈,冰凝瞧着有趣, 在太医走后也没端茶送客,只是表情淡淡的。 坤宁宫难得这样热闹,也没人说要走,尤其是知道已经向皇上报喜了,都心不在焉闲聊着,相对于四年前,宫主位没有变化, 只多了宜嫔郭络罗氏。 荣嫔觑了几眼皇后,若非几年前皇后端庄雍容的气度记忆深刻,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会变得那么彻底,宫里那个隐晦的传闻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但谁也不敢当面质疑,可那样清冷飘忽的女人,当真会是皇后吗? “你有事?” 被冷冰冰的问话猛地惊回神智,荣嫔忽的对上没有一丝波澜的双眼,心一凉,竟是恐惧得说不出话来。 冰凝淡淡的收回视线,就不再理会,她又没释放威压,这人胆子怎么那么小?! 目光四下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佟贵妃身上,总觉得她方才的表现有点不和谐。 佟贵妃被她看得紧张,强自镇定下来,笑盈盈道:“宫里总算有了件喜事,前次在慈宁宫,太子殿下还说喜欢弟弟呢。” 保成喜欢弟弟?冰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而后定定的看向佟贵妃,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皇上说,这个孩子不论男女都给你养。 ”直白的说,孩子是男是女还不知道,但肯定是你的。 此话一句,满室哗然,德婉嘴角含着的甜蜜羞涩微笑顿时僵住,她甚至能听见脖子僵硬转动的声音,心都不跳了,她好不容易 凭借家族献上的番薯种植得了圣宠,怀上孩子,难道…… 佟贵妃哪里想到皇后会当面说破,一时不知所错,感受到德婉隐晦含愤的视线,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对皇后福了福身:“多谢皇 后娘娘,不管是阿哥还是格格,臣妾一样喜欢,一定会照顾好这孩子的,。” 冰凝点了点头,想了想:“那就让乌贵人搬去你那吧。” “这……”佟贵妃一愣,精致的眉头微颦,迟疑不肯应下,承乾宫是特殊的,整个宫殿只有她一个主子,而就算对康熙灰心,她 也不想看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宠幸别的女人。 “皇后娘娘再是体贴不过。”新上任的平妃钮轱辘氏掩嘴笑了笑:“佟姐姐,乌贵人去了承乾宫,您也方便照顾,这可是您的孩子 呢!” “可不是,日后皇上去承乾宫,做什么都便宜。”端嫔董氏意有所指,左右几人笑得花枝乱颤。 佟贵妃紧抿着唇,瞅了眼幸灾乐祸的其他人,不由动了真火,她进宫一直被捧得高高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正要反唇相讥 ,就听到门口康熙的声音:“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皇上吉祥!”妃嫔纷纷离座请安。 冰凝也扶着甘珠的手站了起来,前行几步微微屈膝,没等她弯腰,就被扶了起来。 皇贵妃薨后,这还是康熙第一次踏足坤宁宫,再见到她淡漠疏远的样子,他思绪翻涌说不出的复杂,垂眸笑着扶她坐好,自己 也在她身边坐下:“皇后今日气色不错。” “是呢,今天有大喜事呀,奴婢恭喜皇上!”安嫔抢先笑道。 康熙微微侧脸目光掠过下方,其他人纷纷道喜,面色大都有些不自然,佟贵妃笑得勉强,德婉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怎么了?”康熙挑眉。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他身侧,康熙顺势转头,面上流露出一丝惊讶:“皇后?” 冰凝眨了眨眼:“孩子在腹中,能听到外面的声音,既然佟贵妃要照顾这个孩子,从现在开始不是更好?” 康熙听得一头雾水,佟贵妃福了福身,脆声道:“臣妾谢皇后娘娘体贴,只是臣妾如今管着宫务,妹妹这时候需要静养,住进承 乾宫反倒不方便,臣妾会派嬷嬷好生照料。”绝对不能认下来,否则孩子日后养不熟怎么办?! 冰凝虽然不明白缘由,但这本来就和她无关,点了点头,往后靠了靠,不再说话。 康熙这才恍然,看向咬着下唇、三分倔强七分委屈的佟贵妃,还有一直不发一语的德婉,暗叹一声:“乌贵人即日起搬去永和宫 ,缺什么就告诉佟贵妃,养好身子是正经。” 永和宫没有主位,这算是补偿?!德婉死死掐着掌心嫩肉,俯身谢恩,低垂的眸子闪过怨毒不甘。 其他人没了好戏看,渴慕的视线缠缠绵绵勾向康熙,康熙面带微笑随意和大家闲聊,亲切随和,冰凝已经端了好几次茶,突然 道:“皇上可还有事?” 康熙正关心完九阿哥万黼【2】的身体情况,差点就咬了舌头,以他对皇后的了解,这是不耐烦了。 妃嫔面面相觑,她们这几年还没见过帝后相处情况,竟是这般的?! 康熙清了清嗓子,笑道:“是有点事,胤祉养在宫外,如今天气好了些,朕想着不如让他回宫来住几天。” 荣嫔眼睛一亮,忙起身谢恩。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康熙摆了摆手。 “臣妾/奴婢告退。”妃嫔跪安。 坤宁宫大殿一空,冷飕飕的,康熙沉着脸端坐着不说话,威严气势不自觉外泄。 宫人战战兢兢,唐嬷嬷倒不担心,只是深深埋头忏悔,决定日后再不劝娘娘了,看娘娘今儿才说了几句话,就闹得没一个人舒 心的。 冰凝没觉得气氛不对,觉得听唐嬷嬷说的多见见外人确实还不错,每个人都有点意思,就像今天话题中心的德婉,从头到尾除 了谢恩就一直没有出声,但当听说她的孩子要给佟贵妃时,身上却有股奇异的力量涌动着,这世界果然不寻常。 康熙瞅了她一眼,见她眼神发散,面无表情神游天外,好气又好笑,一国之君在她眼里竟是透明的不成,不过他早就清楚了不 是,这人心是冷的,还指望她能察言观色不成?! 苦笑一声,对上回过神冷冷看过来的双眼,表情下意识变得温柔:“乌贵人这胎,朕确实说过要交给佟贵妃,刚才是佟贵妃主动 说明的吗?” 刚才大家反应很怪异,而当众讨论还没出世孩子的归属,实在不像表妹会做的事,难道是高兴太过了? “她说保成在慈宁宫说很喜欢弟弟,我回她,这孩子不管男女,都交给她。”冰凝摇头,又问:“佟贵妃怎么确定是阿哥呢?”她 会推算不成? 康熙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她只是随口一说,这才三个月不到,太医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她很肯定。”冰凝不信。 康熙失笑,正要说什么,眼神闪了闪,突然想到佟贵妃当初提起抱养一事,现在算算,德婉当时已经怀上了,难道真是巧合? 又想到这几个月派出去寻访近亲生子的结果,确实有很多起孩子早夭或有各种缺陷的情况,可她为何那天突然爆发说出那些话 呢,发现药渣已是几年前的事了? 这样一想,心里更是发闷,本来因为表妹临走前那委屈的样子想去安慰她的,这会也没了精神。 保成在外头玩了一圈回来,惊喜的发现阿玛居然也在,欢喜的一个飞扑:“阿玛!” 康熙忙接住他,斥道:“调皮!” 保成搂着他脖子嘻嘻偷笑,小毛团在他们脚下快活的转着圈圈追尾巴。 晚膳康熙自然就留了下来,也不在意坤宁宫的菜式简单,过了几个月,保成用筷子已经很熟练,努力为阿玛额娘夹菜,康熙心 疼又自豪。 “保成,你喜欢弟弟?”用完膳,冰凝突然问道。 保成黑白分明的大眼蓦地瞪圆,直直看向她平坦的腹部,圆润的小脸垮了下来,瘪嘴,要哭不哭的样子:“额娘有小宝宝了?” “没有。” 保成拍了拍小胸脯,夸张的叹了口气,快速扑到冰凝怀里,叫道:“额娘是我一个人的!” “你不喜欢弟弟?”冰凝拉开他,康熙微微皱眉。 “弟弟听话就喜欢!”保成笑眯眯道。 冰凝点头赞同。 康熙:…… 十第十九章 不是硬块 关于“听话就喜欢弟弟”的言论,康熙自己也很赞同,保成是太子,下一任帝王,不听话的小弟弟日后如何奉他为主,他也不喜 欢。 对于貌似受了“委屈”的佟贵妃和乌贵人,康熙分别驾临承乾宫和永和宫,一个强颜欢笑面露羞惭,承认自己拈酸吃醋;一个默 默垂泪,感激皇上为了腹中孩儿寻得好去处,坚信贵妃主子定能好好照顾孩子,自己只是一时舍不得而已。 康熙安抚停当,心思自然不会停留在这个尚不知是男是女的胎儿身上,如今噶尔丹蠢蠢欲动,三藩未平,多少事等着他决断, 后宫从来不是他关注的重心。 之后又有两位贵人先后传出好消息,保成听说也只是鼻子里轻哼了声,额娘说了,宫里那么多妃嫔,小弟弟会越来越多,保成 不必在意,阿玛也说保成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冰凝和小太子相处越发的和谐,甚至还会牵着他的小手一起逛逛御花园,偶尔会应他的要求,雕刻一些小玩意,就连康熙的御 案上,也摆上了白玉雕琢的海东青玉器,晶莹剔透,生动传神。 这是康熙万寿节的献礼,是两人共同完成的,小太子偶尔得知皇阿玛喜欢海东青,突发奇想,于是找了材料,请了冰凝出手, 康熙得了此物龙颜大悦,爱不释手,大大夸赞了宝贝太子。 只是太子每每看到,总会叹气,小小孩童做出那遗憾的那模样实在笑人的很。 几次过后,康熙莫名其妙:“保成是想拿去玩?” 坐在专用宝座上,保成摇了摇头,声音软糯:“保成想做一个可以飞的海东青,额娘说现在不行,得再等几年。可保成刚刚想到 ,过几年保成长大了,海东青驮不动我们怎么办?” 康熙为他话语中透露的信息震撼当场,回过神,看了眼门口伺候的宫人,示意梁九宫将人带出去,而后凝视着保成的眼睛,一 字一句问:“你额娘说,可以做能飞的海东青?” “嗯,可是还要过几年。”保成有气没力回答完,突然抬头,眼睛亮闪闪的:“阿玛,过几年保成多大呀,保成能不能不要长大? ” 康熙哈哈大笑,抱起他往外走,顺手颠了颠:“保成才四岁,过几年也还小,不会驮不动你的,不信咱们现在就去问额娘……” 得到额娘同样的保证,保成高兴的直蹦,天天盼望着,时间一长,孩子最缺耐心,过些时候有了新玩具,渐渐就淡忘了,只有 看到海东青玉器才念叨几句。 春去秋来,转眼树叶枯黄飘落,刚入冬,永和宫的德婉临盆在即,因为佟贵妃表现出来的极度重视,宫里的气氛骤然绷紧,康 熙每次去承乾宫就看到她忙得团团转,准备这个安排那个,那种对孩子的期待令人动容,康熙也留意到,她吩咐的时候,总说 是小阿哥,她笑着说这是她的直觉,是她和那孩子的母子缘分。 十月的最后一天,德婉在被剧痛折腾几个时辰后,果然产下了男婴,打赏了报喜的接生嬷嬷,佟贵妃激动得脸泛红晕,低头在 婴儿柔嫩的脸上亲了口,抱着襁褓走到康熙身边:“表哥,这是我们的儿子!” 产房内德婉虚弱无神,下.体撕裂的疼痛提醒她腹部的空虚,瘫软着任由宫人为她擦拭,一点力气也没有,但那句话那样清晰的 映入脑海,轰一声炸开,恨意传入身体每一处肌肤,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康熙怀里还抱着小太子,小太子手里搂着毛团,扭头瞅了眼,小弟弟红通通的一点也不好看,就趴回康熙肩头。 康熙得了儿子心里也是高兴,再听小儿子哭声响亮显然是个健康的男婴,心里安慰,拍了拍她香肩:“你这几天辛苦了,回去好 好歇着吧。” “嗯,那表哥也回去吧,天快黑了。”佟贵妃柔情款款叮嘱,又朝一旁没有表情的皇后福了福身,笑意淡了些,她没想到皇后和 太子竟然一起来了,不然肯定能请皇上一起去承乾宫,可惜…… 毕竟是个庶子,生母出身低,就算抱养在表妹名下,康熙爱屋及乌了点,但也不很看重,何况怀里的小太子恹恹的。产房本来 也不该让孩子过来,偏偏小家伙倔的要等着看弟弟,现在一副没精神的样,不由担心,他急得回去好好安抚,也不推辞,敲打 了承乾宫和永和宫的宫人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小太子过来是想看看这个弟弟听不听话,结果听到凄惨无比的哀嚎声,吓得小脸雪白雪白的,走出永和宫,保成大大松了口气 ,扭头问:“额娘,保成也是这样生出来的,额娘是不是很痛?” 康熙笑脸一敛,正要开口,冰凝回道:“是很痛,保成那时像个硬块,挤出来就没事了,我还听到你阿玛在大喊大叫。” 康熙:…… “保成才不是硬块!”保成不高兴的嘟嘴,丢下毛团,张开双手身子往冰凝那里探去,软软的撒娇:“额娘您抱抱看,保成很软的 。” 毛团在康熙脚边蹦跳着吱吱吱叫,后面宫人掩嘴偷笑。 康熙嘴唇抖了抖,还是没能压下上扬的嘴角,顾忌宝贝儿子的小性子,才忍着没大笑出声,含笑偏过头,蓦地瞠大眼,只见皇 后从来冷凝如霜的眉眼瞬间柔和融化,粉润光泽的唇瓣勾起细微的绝美弧度,再没有遥不可及的疏远。 冰凝靠上前,揉了揉保成的小脑袋,声音很轻:“嗯,保成软软的!” 保成立时笑开了,搂住冰凝在她肩上亲昵的蹭了蹭,才回到康熙怀里好奇的问:“额娘,你刚才说挤出来就没事了,怎么挤呀? ” 康熙重重的咳了声,抱着他大步转向御撵:“好冷,这么大风,咱们快走……” 保成后来也没能问出结果,每次他刚要开口都被他阿玛岔了过去,冰凝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第二天送了他一个小木盒,该是锁 的位置是镂刻着复杂精美图案的圆盘,可以转动,告诉他什么时候打开了,就能知道答案。 木盒想当然是打不开的,保成早忘了目的,卯足了劲摆弄,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毛团也上了阵,就是不行,撒娇耍赖求额娘教 他,反被冷冰冰告诫一番,顿时蔫了。 康熙自己也打不开,那图案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又舍不得儿子蔫头吧脑的样,找到冰凝,只得了轻飘飘一句:“若是有缘,自然 能打开。” 知耻而后勇,一大一小就此和这木盒杠上了,险些把小阿哥的洗三都给忘了,面对佟贵妃略带谴责委屈盈盈的水眸,康熙有些 心虚。 婴儿一天一个样,尤其这孩子在胎里就养得很好,虽说才过去三天,已经是白白嫩嫩,洗完三,小婴儿被折腾的累了,迷迷瞪 瞪躺在悠车上,十分可爱,康熙夸了几句,微笑着听佟贵妃倾诉这几天的手忙脚乱,孩子每一个动作带来的欢喜,康熙也很有 经验,竟是探讨起来。 小太子趴在悠车旁,眨巴着眼,弟弟一点也不像上次见到那样皱巴巴像个小老头,白生生很是漂亮,他看着也喜欢,悄悄伸出 小爪子戳了戳,小婴儿抗议的咿呀叫了声,还睁开眼来,水汪汪的好可爱,保成又戳了戳,小婴儿哇一声大哭起来。 顿时惊动了正讨论热烈的皇帝和贵妃,扭头恰好见保成收回手,佟贵妃一脸惊慌蹬蹬蹬跑过来,抱起来仔细检查,就见小阿哥 白嫩的脸上红红的印子。 保成缩了缩脖子溜下炕,对走过来的康熙吐了吐小舌头。 “没轻没重的,再这样就不许你和弟弟玩!”康熙斥道。 瞪了保成一眼,安慰急慌慌哄着孩子的佟贵妃:“表妹别担心,只是印子,一会就好。男孩子皮实,保成会翻爬时还磕破了皮呢 !” 梁九宫在旁低眉顺目站着,心里腹诽着,主子大概已经忘了当日的雷霆大怒,若非出事是在皇后宫里,他定会将那一干宫人全 都仗毙,饶是如此,那几个嬷嬷最后还是被撵了去。 佟贵妃当然知道谁也比不过太子在康熙心里的地位,将停止啼哭的婴儿交给奶嬷嬷,羞赧一笑,娇声道:“表哥别笑话我就好, 我才当额娘,所以紧张嘛!” 又对太子柔声道:“太子喜欢弟弟吧,以后多来承乾宫玩,好不好?” 保成挺了挺小胸脯:“佟母妃放心,孤会疼弟弟的!” 小太子就像得了新玩具,每次康熙来承乾宫也闹着要来,佟贵妃又喜又忧,小阿哥果断得了康熙的喜爱,但他每次来都带着小 尾巴。 太子殿下对小婴儿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某次竟然提出要抱一抱小阿哥,佟贵妃心惊胆战,眼巴巴盼着康熙出口拒绝,结果 他竟然真的两手夹在小阿哥的腋下送到了小太子怀里。 小太子抱着婴儿的小屁屁险些被压趴下,小脸因涨得通红,康熙再疼太子也不可能拿小儿子的命给他玩,一直没有松手,见状 哈哈大笑,将小阿哥送回吓得花容色变的贵妃手里,拉起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保成,羞他:“看看,你连弟弟都抱不动,还说会疼 弟弟呢?” 第二天,皇帝专用的习武场,太子殿下蹲起了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