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皇后传》 1.第 1 章 20xx年x月x日,某军区某特战旅宿舍楼下,几个人影集合,东方刚露鱼肚白。队长高喊:“立正!从左至右报数!” “一c二c三”铿锵有力的报数声,不带有一丝疲倦,撕破黑暗,迎来新的一天。 “向右转,跑步走!” 一队人踩着整齐的步子往靶场跑去,今天有点特别,与平日练习不同,上面发下来一批新枪,让特战旅先试用,再将参数报上去,各队挑选出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靶场上,靶子枪械都已经准备好。 看着射击位前分解的枪支,有人小声说:“果然是一点便宜不让我们占。” 教官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虽然是新枪,我相信难不倒你们这些精英,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打完所有子弹,然后报告你的想法,开始!” 砰砰几轮枪响后,从射击位下来的人议论纷纷,“听到没,跟咱手里的区别挺大。”程安一组有人说。 “等下比试比试?看谁环数高?” 有人笑:“还比试,我敢打赌你们都干不过咱队花。” “切,傻子才跟她比,咱不带她!” 程安笑:“别啊,大不了让你们呗。” “一枪。” “两枪。” 旁边人说:“你们几个大男人害不害臊。” “第三组准备!”教官一声令下,闲聊结束,程安所在小队进入靶场。一分钟后,靶数报上来,“一号靶,两发8环,一发9环,其余10环,无脱靶;二号一发8环,一发9环;三号,一发7环,两发8环;四号两发9环;五号,两发8环,两发9环;六号,满环!”众人齐刷刷看向六号靶子的程安,队员小声说:“我就说吧,全场第一个满环。”“我估摸也是唯一一个。” 数分钟之后,所有队伍射击完毕,列好队,教官:“从一号开始说。” “报告,我觉得比咱们的95好上手!” “报告,基线比95好,不用被爆头。” 众人笑。 “报告,不如95顺手,连续射击枪口上跳。” “报告,比95好看,我喜欢有托的!” “报告,不如95好看,我喜欢无托的!” “” 教官:“你们当选老婆呢!” 轮到程安,她朗声:“报告,杀伤力穿透力不如95!” “怎么个不如法?” “众所周知,95出膛速高达930,这个不足900!” “这你也知道?可以啊。”教官看过数据表,这枪的数据清楚得很,860,单凭肉眼及枪感就能知道这其中的数据差,着实不易。 “真厉害。”旁边人说。 “那当然。”她一个队的队友颇自豪,“咱队有名的神枪手。” “哪个?” “狙击手界号称死亡之花。” 旁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晚上,程安宿舍门口挤满战友,有人喊:“你那枪法怎么练的,教教我们呗!” “是啊是啊,每次比武都是第一!这脸” 他们队长拍那人一脑袋:“脸怎么啦?不比你长脸!快走快走,熄灯了,再叽叽喳喳都得挨罚!”队长将一群人赶走,朝程安笑笑,“别放心上,他们就是太羡慕,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出任务。” 程安:“是队长!” 队长走两步又回头:“那个,明天小心点。” 程安脸色缓和,点头:“是。” 第二日,天不亮,大家还在睡觉时,她与其他几人新组成的作战小队已经出发,奔赴边境。据报,有一股武装毒品贩子正欲偷偷入境,潜伏前作战小队长给每个人讲解了作战方案以及指标。虽说是新组成,但已合作多次,彼此不算陌生。 “还带狙击手,需要这么隆重吗?”队员一问。 “线报,对方重金雇了一名狙击手,不能大意。” “很厉害?” “狙击手排行榜上的黑死神!” 队员一:“靠,这群人什么来头。” “别废话。”队长一个手势,大家散开潜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小时后,毒贩出现在视野,待进入伏击范围,通讯设备中传来队长的声音:“动手!”顿时黑暗里,枪声四起,火花四溅。 程安在稍远的地方,屏气凝神,一双眼睛如鹰眼在黑暗中发着摄人的光芒。狙击手是战场上最出色的猎人,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生死往往一呼吸之间。程安自成为特战队独当一面的狙击手以来,执行任务五十余次,击毙敌人一百余人,成为直逼狙击手排行榜的年轻一代。 她静静趴伏在丛林中,一动不动,将自己完全融入这片树林,她所要做的不是击杀毒贩,而是保证队友安全,找出敌方狙击手击毙。 “两点钟方向击毙目标一名,完毕。” “十点钟方向,击毙目标一名,完毕。” “十一点钟方向,击毙目标两名,完毕。” 通讯设备中不断传来队友作战成果汇报,队长声音响起:“多肉多肉,有没有发现敌方狙击手?”多肉正是程安,每一位作战队员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代号,她因为喜欢种多肉,所以干脆取代号为多肉。 “没有。” 队长:“平稳推进,小心。” 不同方向的队员缓缓向撤退的毒贩包围,突然不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隆声,地面似乎跟着震动起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他们都知道敌方有直升机来援,时间一下子紧迫起来。队长:“两分钟内找出一号目标。”他们的一号目标是这支毒贩队伍的领头羊,也是一名大毒枭。队长下了令,所有人都明了,此次作战任务成败,两分钟见分晓。 不负所望,一分钟以后,代号铁树的队员:“九点钟方向发现大毒枭,正在向直升机方向撤退,请求追击。” 队长:“发现敌方狙击手没!”夺命时刻,敌方狙击手必然掩护撤退,追击的队员无疑暴露在死亡枪口下,但机会稍纵即逝,犹疑时,程安的声音响起:“我掩护,一号目标被击毙时,必击毙敌方狙击手,信不信!”这声信不信如地狱爬上的厉鬼。 队长:“批准行动!” 丛林中一个身影快速移动,窜向九点钟方向,对方果然行动,枪声响起,别人看不见,程安看得清清楚楚,子弹飞向那名队友的后脑,与空气碰撞出火花,扳机扣动,铛一声子弹相撞的声音,她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移动枪口,方才一枪已经让她找到对方位置,电光火石间又是一枪,咻,她知道自己打中了对方脑壳,而她也倒下。 耳边响起队长的声音,她心中却在感慨,不愧是狙击排行榜上的人物啊,用同样的方法找到她。 她应该要说点什么,但是来不及了,唯有幸不辱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倒下时,程安没有想过能够再睁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这样的人,上了战场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不求人记住,不求人歌颂,只求在历史长河默默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为认识c不认识的人们能过上平安美好的生活添一砖一瓦,万家灯火下有他们负重前行就够。 但她竟然再次醒来,她以为会看见白色的墙壁,闻见消毒水的味道,映入眼帘的却是木制床顶,印花纱帘,鼻子里充盈某种燃香的香味。 床边有人喊:“醒了,小姐醒了,快去告诉夫人!”中年妇人喜极而泣,旁边等待的少女们跌跌撞撞跑出去,沿途报喜,整个宅子都似活起来,很快男人女人,大人小孩,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挤满屋子。 “大夫,大夫快来看看!” “别杵在这儿,赶快去准备些吃的。” “来个人去告诉老爷好消息。” 程安的疑惑被淹没在叽叽喳喳的吵闹中,她像个离魂的木偶任由他们摆弄。 三日后,一个小女孩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略显婴儿肥的脸,乌黑温软的头发披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眼珠转动三分俏皮。镜中人面色平静,内心却排山倒海,依然不敢置信,即便这几日她每天看见这张脸。 三天的时间让她大致摸清楚自己的处境,现在的时间是大辰永平三年秋,这是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年号,而这具身体的主人叫东方永安,年方十岁,东方家三小姐,其父东方明,大辰大将军,位极人臣,母亲慕氏,将军府大夫人。上面有两位姐姐,长姐东方艳,已许婚皇家三子,不在府中,二姐东方苏苏,为姨娘所生,与她年龄相仿。 冥冥之中谁推动命运让本该已死的她在东方永安的身体中苏醒过来,如果不是军人的素养让她保持镇定,她会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小姐,该洗漱了。”她的贴身丫鬟瑶琴领几个丫头端着盆盆罐罐进来,东方永安身边一名乳娘,即醒来当日见到的中年妇人,吴妈,一名贴身丫鬟,即瑶琴。程安闻声转头,瑶琴将铜盆端到她面前盥洗毕,又将毛巾递给她笑说:“小姐今日气色比昨日又好,今天我们还出去逛园子吗?” “当然要。”每天她借着透气摸索将军府地形,这是狙击手的本能,必须详尽掌握自己周围的环境。 “那今日我给小姐梳个双垂髻。” 什么双垂髻她不懂,只任瑶琴在头上捣弄,梳完后对镜照看,十分灵动很衬东方永安,可惜真正的东方永安已经看不到。 梳洗完换好衣服,她带着瑶琴往园子里去,走了一阵问:“这两日你领路,为什么总不过我先前落水的池子?”从其他人的谈话中,她拼凑出一点东方永安的信息,醒来那天正是东方永安落水昏迷的第三天,东方永安虽为家中老三却十分受宠,所以醒来那天,府里才会像刚揭锅的开水,一片喜庆沸腾。 至于为什么落水,众人闪烁其词,不过上面再严令禁止,也挡不住流言蜚语私下里传播,说东方永安那日与二姐东方苏苏逛园子,有丫鬟远远瞧见似乎东方苏苏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落水中,东方苏苏自然极力否认,东方明与主母慕氏不愿追根究底,伤及骨肉亲情,东方永安既平安无事,便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令下人们不准乱说。 可他们不知东方永安落水被救上来就病死了,才有现在的程安。 抢占了她的生机,程安心觉有愧:“你带我去瞧瞧。”大夫说她受了莫大惊吓,又连日高烧,恐脑识有损,她也就毫不掩饰自己不识路。 “别吧,小姐刚好,就不要去那种晦气的地方了。” “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走去。” 瑶琴将她带过去,那片池子里种满荷花,这个时节粉色的花株已渐退去,碧色的伞叶环绕衬托着饱满的莲蓬立在水中,莲叶下停一叶小舟供戏水采莲,池边一条木板铺就的小道,恰似给这汪碧色镶了道边,程安踏上小道,水面飘来一丝凉意,驱散初秋的燥热。 瑶琴谨慎地跟在她身侧,生怕她再掉下去:“那天都怪我不好,本来我是跟着小姐的,但小姐与二小姐聊起刚得的锦缎,让我去取来给二小姐瞧瞧,我若是没走开,小姐定不会落水。” “这怎么能怪你,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好比她作为特战狙击手的生命停在二十五岁,也不过一瞬间的事。 正说话,一道声音传来:“哎,这不是安安吗?病好了?已经能出来了?” 程安抬头,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女孩走来,穿一身粉色花瓣纱裙,腰间围着粉色c柳绿两色丝绦,头发扎成小辫,以花边丝带缠绕,仿若粉嫩可爱的夏日桃花。 小女孩走来,扬起嘴角:“大夫说你这里受损,还认得出我么?”她指指自己的脑袋。 程安道:“见过二姐,之前你去我屋里看过我,自然认得出。”她病着时,东方苏苏去瞧过她一次,凭她的眼见力就记住了。 “看来那些江湖郎中的话多半不可信。” “也不尽然,大夫没说错,只不过有些人有些事得记着。” “什么事?”东方苏苏警惕地看她,“你不是要重提那些莫须有的流言吧。” 程安笑,走近她小声道:“那天你是从哪里把我推下去的?” 东方苏苏脸色微变:“你瞎说什么?父亲大人早禁止造谣传谣,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还敢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她将她逼近池子,然后脚下轻轻一扫。 众人就见方才还和她头耳相接,状似亲昵的东方苏苏尖叫一声往后摔进荷花池,溅起大片水花。 事发突然,谁也没料到,丫头们惊得目瞪口呆,东方苏苏在池塘里如鸭子似的扑腾,她的丫鬟好容易回过神,在岸上急得团团转:“小姐!”又来求程安,“三小姐,求你快救一救我家小姐!” 瑶琴也着急道:“你求我家小姐也没用,快跟我去喊人!” 这边两个丫头正要离开,那边程安见水里的人呛水呛得差不多,纵身跳进去,瑶琴惊呼,见她从背后靠近东方苏苏,掐着她的下巴将人拖上岸,两个丫鬟赶忙拉起她们。 东方苏苏吓得脸色煞白,在程安拍打下吐出几口水。 “还不赶紧扶你家小姐回去,着凉可不好。” 东方苏苏的丫鬟被这么一呵斥,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走,看着她们有些狼狈的背影,程安暗道:“东方永安你看着,我会替你在害你的人面前好好活下去。” 瑶琴上来急急拉住她:“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你怎么突然跳下去,吓死奴婢了,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程安张开手臂任她检查:“你看,没事。” 小丫头松口气,拍拍心口,然后用一种很怪的眼神看她:“可是小姐,我记得您不会游水啊。” 程安眉角一跳,干笑:“水里淹一回,鬼门关前走一遭,总有失有得。” “您的意思是,您落一回水,就会游水了?” “差不多的意思。” “还有这种事?” “哈哈哈。”这是来到这里后,程安第一次笑得这么开怀。 “您别笑了,二小姐这次落水,铁定找老爷告状,您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吧。”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第三章 程安湿漉漉地溜回自己院子,期望不要被人瞧见又嚼舌根子,这几日她已见识了这种大户人家最是人多口杂,豆大点事也能很快传开。 刚进院子就见吴妈站在门口张望,一见她们急急走来:“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们这是去哪儿了,弄成这个样子?瑶琴快带小姐去换件衣裳,夫人正在屋里等你们呢!” “母亲大人来了?” 瑶琴眼一瞪:“夫人来了!吴妈也不早点通知我们。”一边推程安,“小姐快,这样子被夫人瞧见,我得挨骂。” 两人进了门避开正厅准备往偏房跑,慕氏的声音响起:“跟个贼猫似的,想溜哪儿去?” “母,母亲大人。” 慕氏让吴妈拿来衣服给程安换好,在墙边石榴红金钱蟒靠背上坐下,拍拍自己身边:“过来。”程安乖乖走过去,慕氏拉起她的手细瞧两眼,“我还担心你,现在看来活蹦乱跳的好着呢。” “躺了几日也该好了。” “是真好了,娘也放心。你方才去哪儿,弄得一身湿?” “方才我去落水的池塘正巧碰见二姐,跟她聊了聊。” “聊进池子里了?”慕氏嗔她一眼,“你那点心思我会不知道?”程安见她明白又不戳破也就不做解释,横竖是东方永安的亲娘,平时把自己的丫头捧在手心里的。“你知道我不会与你生气,但你得记着为娘的话,凡事适可而止,不是什么事情都要争个明白,切不可过分。” 程安点头:“女儿明白。” 慕氏拉着她说了会儿话,问她何时学得游水,她三两句糊弄过去,又问过去的事记起几分,府里的人认得如何,程安回说认得半数,慕氏点点头,将吴妈c丫鬟们叫来吩咐了下日常起居,叮嘱小厨房药膳不能停,各自尽心伺候着,下人们一一应是,再聊几句便起身离去。 慕氏走后,程安喝了碗小米粥,上床睡了个好觉。 这边她睡得香甜,那边二夫人院子里灯火通明,下人们进进出出,又是熬姜汤又是准备热水,东方苏苏洗了澡裹着薄被坐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 “娘,她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我!” “上次是我不对,可谁叫她在我面前炫耀,我后来也后悔了呀!” 二夫人连忙捂住她的嘴:“乖乖,你嚷这么大声干嘛,怕别人不知道你做过的事?” “你不知道,她今天分明是故意的,她怎么敢!”东方苏苏抓住自己母亲的手,“娘,她那么嚣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嫡女,有大夫人撑腰,她欺负我实际上就是在欺负您呐。我们娘儿两真苦命,您被大夫人压着,连我也被小的欺负。”说罢又哭起来。 二夫人板起脸:“胡说,谁说我被大夫人压着!哭哭,你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别人打你一巴掌你不知道打回去吗?” “怎么打回去?我现在去找东方永安打一架?” 二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戳她一脑袋:“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被子别裹着了。”说着开始扯她的被子。 “干嘛娘,这夜里凉着呢!” “凉什么,你是不是个傻子都捂出了一脸汗!” 东方苏苏抓着被角不放,二夫人无奈地瞪她几眼,忽眼一亮由她去,又叫人多拿几床被子来一股脑全给她裹上。她不明其意,将被子丢开抱怨道:“娘你想热死我!” 二夫人按住她:“你想捂着索性就多捂点汗,待会儿再去外面泡上几个时辰的冷水。”东方苏苏一脸懵然,二夫人骂道,“说你傻还不信,这一热一冷没事不也得有点事?明日天一亮,我就去禀报老爷说你高烧不退,我就不信老爷明着偏袒。” 东方苏苏心领神会笑道:“还是娘有好主意。”说罢赶紧将被子都拉过来。 夜里她闷出一身汗,二夫人让人抬来大木桶放上满满一桶水,又将屋子里的冰块全丢进去让她在里边泡着,再叫两个丫鬟一旁扇风,东方苏苏忍不住打几个寒颤。折腾一个晚上,东方翻白的时候,人当真蔫下去,于是一大早,大半个宅子的人都听见二夫人哭天抢地。 “这是怎么了?又撞什么瘟神了?”仆人们看她跑过小声议论。 “有好戏看了。” 太阳出来的时候,一群人聚集到二夫人的屋子里,“大夫,怎么样?”东方明问。 “二小姐这是着凉起了高烧,小的这就开方子退烧。” “快跟大夫去。” 屋里丫头跟着大夫去拿药,这边东方明继续问:“好端端的怎么会着凉发烧?” “这”二夫人似有难言之隐。 “什么这那,快说。” 二夫人掐一把东方苏苏的贴身丫鬟西兰,西兰站出来支支吾吾说:“昨天二小姐游园时遇到,遇到三小姐,不知怎的掉进荷花池,所,所以” 二夫人:“什么叫不知怎的!这不明摆着,老爷您是不知道,苏苏被救回来时可就剩一口气,您差点,就失去这个女儿了呀!”说着潸然泪下,凄凄惨惨戚戚。 “你的意思是?” “怕是三小姐听信了流言蜚语怀恨在心,她这是要我们家苏苏的命啊!老爷您得为我们家苏苏做主。”二夫人泣诉,“大夫说是着凉,但这样的天岂是那么容易着凉,我可怜的孩子怕是受了莫大惊吓!都是娘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平白受他人欺负,病成这样。” 床上一直昏迷的东方苏苏,十分及时地醒过来,虚弱道:“爹爹,我害怕。” 东方明拧起眉握住她的手:“爹在这儿,别怕。”回头吩咐人将东方永安喊来。 程安睡饱吃足,听了传话款步过来,东方明坐在厅堂正座,二夫人坐在旁边,大有审问的架势。她向两人请过安问:“父亲这么早喊我来是为什么事?” 东方明轻咳一声:“你二姐着凉发高烧你知不知道?” 程安惊讶:“二姐发高烧?昨天见她还好好的。” 二夫人陡然一喝:“你就是承认你昨天见过苏苏了?” “是啊。” “老爷!”二夫人转向东方明。 东方明:“你二姐的丫鬟说,昨天游园时,你害她掉进荷花池有没有这回事?” 程安笑:“父亲您怕是听错了吧,昨天游园巧遇二姐掉进荷花池,是我把她救起来的,您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瑶琴,你说说昨天是怎么回事?” 瑶琴上前:“回老爷,小姐说的句句属实,昨天二小姐掉池子,是小姐奋不顾身将她救起,二夫人怎的不但不感激反诬赖我家小姐。” 二夫人几乎跳起来:“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的?李妈掌嘴!一个下人如此不像话。” 李妈上来扬起手被程安一把抓住甩开:“瑶琴没说错,救人被说害人,二夫人不是反咬一口是什么?父亲还在,岂轮到一个嬷嬷放肆!父亲请您明察,永安绝无害人之心,不像有些人面善心恶。” “你!”二夫人气得指着她的手指发颤,转头央求东方明。 东方明却笑:“这脾气硬得跟我年轻时候一个模样,瑶琴是你贴身丫鬟做不得数,你说你救了苏苏,有没有其他人看见?” 程安:“没有,若是瑶琴的话不算数,二姐贴身丫鬟的话不也不算数?不过我愿意跟她当面对质,父亲可让她来。”西兰被带上来,她问:“是你说我害二姐落水?你是亲眼看见我伸手推她了还是怎的?你可要实话实说,否则诬陷小姐当受惩罚。” 西兰微微一颤:“我是看见三小姐与我家小姐面对面说话,我家小姐忽然掉进池子,三小姐的背挡着,所以” “所以你就是没亲眼看见咯。” “可是,我们家小姐不会无缘无故掉下去,一定,一定是” “没看见还敢说一定。”程安嗤笑一声,“这下父亲你明白了,她根本就没看见却想当然地臆测,若世上都靠臆测断案,不知道要造多少冤案。”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二夫人道,“老爷您想想,不是她难道是我家苏苏自己掉进去的?” “谁知道呢?毕竟有些人诬陷成性。” “你们都别吵。”东方明走到程安身边小声说,“丫头,爹知道从上次落水你就憋着气,你掉一回,她掉一回,答应爹,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吗?到底一家人,爹希望家宅安宁。” “爹你放心,我也希望家宅安宁。”她不过给东方苏苏点教训,不能也不会真要一个小女孩的命。 东方明点点头大声道:“这事我看是个误会,苏苏怎么说也是永安救起来的,就算了吧。” “老爷!”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本该躺床上的东方苏苏一直在旁偷听,听到这儿在忍不住冲出来,“她把我推下水,害我差点丢了命,怎么能就这么算了?爹你不能这么偏心!”开玩笑,这就算了,她一夜的罪岂不是白遭了。 二夫人:“李妈,小姐身子虚快将她扶进去。”她一个劲朝女儿使眼色,东方苏苏偏看不见。 “因为她我都发高烧了,指不定就跟她一样烧坏脑子,她怎么能一点事都没有!” 东方明沉下脸:“胡说什么,哪有咒自己妹妹烧坏脑子的!” “本来就是自己家都不认识,人也认不全,不是烧坏脑子是什么?” “大夫说过,永安的症状只是一时,会慢慢好起来,行了,你还病着赶紧回房去。” 程安道:“我看父亲不用担心,二姐中气十足,想必身体没大碍。” “我”东方苏苏连忙放软声音,“李妈快扶我一下,我有点头晕。”李妈扶她坐下。“总之,这次不能没有个交代,不然今天我落水,明天她落水,传出去,外人不知怎么看我们大将军府笑话。” 东方明想了想:“没错,你们是太胡闹,等苏苏好了你们两个都去学堂,每人给我抄一百遍《战兵法》,不抄完不准回来。” “父亲!” “就这么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特种兵的环境适应力不是吹的,没几日程安就对自己的身份角色驾轻就熟,作为嫡女又是最受宠老幺,该有的气势半点不落,比如现在,她跟东方苏苏在学堂罚抄,两人言语交锋数回,每次不出三句,东方苏苏就败下阵来,气得鼻子冒烟,忍不住将手中的笔朝她丢过去,程安轻巧避过,拉一张纸跟前挡住飞溅的墨汁。 “君子动口不动手。” “谁跟你君子!” 她瞧一眼洁净的地面,毛笔滚落处几块乌黑很是显眼:“啧啧,你说你何苦呢,我你是打不到的,地面还得自己清理,我要是你就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哦不对,你连人都损不了。” “你才蠢!” “你别没事找事,浪费时间。赶紧抄完,还得回去睡觉。”程安打个呵欠,望眼窗外已经夜深,东方苏苏再闹腾下去,今晚两个都别想睡觉。以前军旅生涯的时候,风吹日晒人都糙了,就破罐子破摔,现在转生了这副水嫩可爱的皮囊,她还是很爱惜的,熬夜缺觉是女人最大的天敌,说罢,埋头抄写再不理东方苏苏。 东方苏苏瞪她几眼,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几个窟窿,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笔捡回来。 安分了一阵子,身边又有动静,程安抬抬眼皮,东方苏苏起身去倒水,回来的时候走过她身边:“你抄多少了?” “应该比你多。” 对方哼笑一声,突然撞了下她的手腕,一杯水泼下,程安抢救及时,水只泼湿纸角,“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她一边甩水,将纸张分摊开来,一边无奈道。 “我不觉得幼稚,只要能让你不高兴的事我都觉得有趣。” “是吗?”程安眼角一丝狡黠的光闪过,东方苏苏意识到已经晚了。她窜过去一把抓住东方苏苏抄写好的纸张凑到烛火上:“我觉得点燃这些一定也很有趣。” “你敢!” “为什么不敢。” “我去告诉爹你欺负我!” “你先泼水在前,我烧纸在后,我想爹会明察秋毫。再说不好听点,我又不是第一次欺负你,上次什么结果来着?” 东方苏苏气白脸:“你敢烧了,我跟你没完!” 程安拿着纸一点点靠近烛火,对方脚一跺,扑过来,拳头冲她面门而去,小小姑娘的拳头竟也带起不小的拳风,程安侧头避开,不等喘气,东方苏苏脚下又横扫过来。她饶有兴味道:“招式有模有样,有板有眼,练过?” “东方家的女儿不会这么点怎么行!” “好!很久没活动筋骨,我就陪你玩玩。”她一个鲤鱼翻身越过桌子。 “你别跑!” 东方苏苏跟着跃上桌子,居高临下,一道劲腿压下来,程安双拳会于胸前挡住,再用力一推,小姑娘尖叫着往后倒去,她眼疾手快扣住东方苏苏脚腕一扯就将人甩下桌来,左手一带拦腰抱在怀中。“怎么样?”秀气的眉轻挑,琉璃似的眼中好不得意。 如果不是同为女儿,东方苏苏都要骂她一句登徒子,她手腕一提,趁着程安退开的空隙,利如刀刃的纤细手掌刷刷刷急劈过去,飕飕风响。程安左闪右避,双手如梭,将如雨的掌势尽数挡住,陡然一个躬身绕到她背后,对准她的腰间就是一拳,握拳十分力,打到东方苏苏身上已经卸去七分,东方苏苏向前狂跌几步,眼见摔倒,程安十分精准地踩住她的衣裙:“小心点,摔个狗啃泥有失将军府小姐身份。” “你!”东方苏苏气得涨红脸,好好一场比划活像单方面的调戏,不禁红了眼眶,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这种委屈只有当事人能体会。 程安摸摸鼻子:“你别那个样子好像我多过分,这样吧。”她背过一只手,“我让你一只手怎么样?” “谁要你让!”东方苏苏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一喜,东方永安的出招有些奇怪,灵活与力道并存,往往攻她不备让她疲于应付,若少一只手,她不信东方永安还能这么轻松。话落,指如利钩毫不留情抓过去。 方才程安以进攻为主,此刻改换防守为主,滑得像条泥鳅,在书桌间上蹿下跳,叫东方苏苏想打追不上,追上又捉不住,好不容易碰到翻飞的裙角,对方嘴角一勾,脚尖轻旋,如跳芭蕾旋身而去,裙角就如云片如鱼尾溜出指间。 几回下来,东方苏苏气喘吁吁叉腰而立:“有本事你别跑。” 程安:“跑也是一门本事。” “跑算什么本事!” “好好总是你有理。”程安依然还是跑,只不过会时不时放慢脚步等她,又或者突然回身一拳,攻守随心而至。东方苏苏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扣住她劈过来的手腕,抬起膝盖对着她腹部顶过去,程安却借力使力,脚下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从东方苏苏头顶翻越过去反扣住对方的手,在她耳边说:“你招式是有,不过太花哨,出手又不够利落,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反制。” “要你管!” 程安推开她:“再来,招与招之间少一点无用的小动作。” 打闹变成指点,偌大的学堂里,一粉一绿两道身影追逐交错,长袖裙摆纷飞如天女起舞,自成一道亮丽风景。 门外两道身影悄然而立,东方明与府卫将堂中一切尽收眼底,东方明捋捋胡须对两个女儿的表现很是满意,他问府卫:“她们两个你怎么看?” “二小姐基本功还算扎实,但如三小姐所说出招犹豫,力道也有所欠缺,考虑到年龄尚小又是女孩子,老爷平日布置的功课想必有认真完成。” 东明点头。 “至于三小姐,属下很疑惑,她的出招除了身体原因力道稍欠外,招招精准利落,十分老道,毫不拖泥带水,从基本功看非是短短一两年能如此,属下记得没错,三小姐与二小姐都是两年前开始练,除此之外,三小姐的招式都是最简单最实用的招式,恕属下直言,她的招式很怪异,非是校场教出来的。” “没错。”东方明的眼中透出夜幕的深沉,久经沙场的老将,这些招式是不是出自自家,一眼就能看出来。 程安与东方苏苏打了一夜,尽兴是尽兴了,天亮的时候才想起罚抄还没完成,只得揉着惺忪的眼,昏昏沉沉将剩下的胡乱抄完,中午连饭也不想吃就想赶紧回到自己的院子,趴在自己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 偏偏东方明不紧不慢c不疾不徐地拿着罚抄的纸张一张张翻过:“前面还行,后面是鬼画符吗?” “回禀爹,都怪三妹不好好罚抄,净捣乱!”东方苏苏道。 “二姐你可不能恶人先告状。” 东方明将她们的罚抄放下:“这次就算你们过关,下次再胡闹别怪为父严厉。” 两个女孩齐齐说了声:“是。” “苏苏先回去,永安留下。”东方苏苏出去的时候给程安做了个鬼脸,程安丢她个白眼。“父亲有什么事要对永安说?”她恭敬道。 “昨天你们打闹的时候,我在门外。”东方明道,“你们姐妹两的招式我都看在眼里,苏苏出招稍嫌轻浮,而你上身灵活下盘稳,可见基本功扎实,为父很是欣慰,但为父有一点不明白,你的招式看起来很奇特,是苏教头教的?”东方家作为将军世家,有自己的府兵,自己的校场以及教头,苏教头便是平时负责校场以及东方家子孙训练的人。 从他说但是,程安脑中就飞速运转起来,待他问完,早有对策。 “回父亲,不是。” “哦?”东方明等她下言。 “这是我融合苏教头所教以及书阁所藏《武技》c《一百零八招制敌》c《实打》c《兵器谱》等书册,拣选其中最适合我的招式,化简去繁所得。”那些书册她有在书阁瞧过一两眼,此时正好搬出来。 “你认为招式意义何在?” “出招的最大意义与目的就是制敌,能让自己以最有效方式制服敌人的就是最适合自己也是最好的招式。” 东方明点头,很是欣赏,程安眼睛透亮,浑身透出一种军人才有的气势,干脆利落简洁有力,让他不由想起多年前无法和尚那番话,那时他只当笑谈,眼下却生出那么一丝可能的念头。“不错,小小年纪能有自己的想法,日后你当恪尽勤勉,不负为父所望。”“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学堂里打闹一场,东方苏苏安生几日,没来惹程安,程安自然也不去找她麻烦。这日闲来无事,忽有小厮来报,说慕氏打算带她前往云华寺,为她病愈礼佛还愿,让她收拾收拾。“总算可以出去了,再憋府里,小姐刚好了这病又得憋出那病来。”瑶琴兴高采烈道。 程安笑:“是我憋出病还是你要憋出病了?” 瑶琴道:“小姐你不知道,前两天门房家的二丫头来我跟前炫耀,说街上这里多了小吃摊,那里多了小玩意摊,还有杂耍的,怎么怎么好玩,您没见她那个得意样。这次出去,我得扳回一城,叫那丫头也抓心挠肝一回。” “先前那些焦糖栗粉糕是她给你的吧?” 瑶琴笑:“亏那个丫头还有点良心,说小姐平日待她们好,她没什么好东西,就只有点糕饼小吃孝敬孝敬您。” “说什么孝敬,你们待我好,我也会待你们好的。”以前待她们好的是东方永安,以后就由她照看她们。“这样吧,上街的时候,你只管挑选东西,钱我付,你想带什么给二丫头就带什么。” “小姐最好!”瑶琴抱住她。 “行了,少肉麻,赶紧去收拾东西。” “是。”瑶琴应声下去。 傍晚时分,备好车,瑶琴点六个丫头,搬几个大箱子上车,香袋c妆盒c靠垫c衾被一样不落,又将程安扶上车,马夫吆喝一声,车子跟随将军夫人的车往云华寺去。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到了寺庙,僧侣们已经将一切备好,在门口等候,见他们来,分让两道,住持迎上来与慕氏互行礼毕,瞧见一边的程安,道:“这便是三小姐吗?” 慕氏:“正是。”牵起程安,“来见过大师。” 程安双手合于胸前弯腰一拜,住持点头:“果是人中龙凤之姿。” 慕氏笑:“大师过誉。” “请随老衲来。” 慕氏与住持走在前面,程安跟随在后,瑶琴凑近悄声说:“小姐与这里颇有缘分呢。” “嗯?” “当年小姐出生,有一和尚刚巧化缘路过,瞧见了,说您龙凤之姿,命中奇贵,将来必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领万军,大将军还笑说一个女孩家指望什么统领万军,他也没个人继承衣钵,那和尚说,你们只管瞧,和尚不诓骗人,这事府里上下都知道,为此老爷偏爱小姐,二小姐才越发嫉妒,那和尚就是这庙里的。” “这种事哪里信得。” “怎么信不得?这次小姐落水病危,那些个大夫都说凶多吉少,夫人着急前来问佛,又遇那和尚说急什么,快好了,果然回去第二日小姐就好了,可见神佛在上不得不信。”小丫头说得认真。 程安瞧瞧那些和尚正要问:“是哪个?”听得前方慕氏问:“无法大师可在?” 住持道:“我那个师叔真应了他的法号无法无状,这寺里他是待不住,前日又云游去了。” “大师实乃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 “师叔倒是给三小姐留下几句话。” “哦?” 众人进入大殿,僧侣们退下,住持道:“师叔留诗曰,镜中花似花,水中月非月,绝路山崖前,花月无需辨。凤凰浴火生,飞龙九霄腾,茫茫归何处,云深觅初心。”慕氏问:“此话何意?”住持并未解答,只道:“待因缘至,三小姐自会明白,还请三小姐谨记于心。” 这几句,程安似懂非懂,隐约觉得与自己及东方永安的际遇有关,却又觉得这事太过玄奇,太过匪夷所思,一个和尚岂能知晓,心里多是不信但面上还是道:“永安定会铭记于心。” “甚好。”住持又与她们说了会话,商讨了下明日奉香诵经事宜,见天色不早,让人领她们去厢房,小和尚将斋饭端进厢房说了声,施主请慢用,便退出去。关上门,程安让几个丫头一同用饭,丫头们自是不敢,“出门在外不必拘礼。”她一面说着一面将瑶琴拉下,几个丫头这才坐下。吃完饭,一丫头将盘碗送出去,一丫头铺床,一丫头熏香,瑶琴打来水让程安洗漱完睡好,才带着几个丫头在外间躺下。 第二日一早,程安跟随慕氏去大殿,巍峨的大殿里佛像庄严,僧人们端坐两侧,慕氏领她站在中间,住持为她点琉璃圣水,去晦净身,两边木鱼响起,僧人们开始诵念经文,小和尚递上点燃的香,程安接过上前三拜,将香插入香炉。佛前香案上烛火明灭,香烟袅袅,慕氏轻喃:“求佛祖保佑我儿平平安安,不求大富大贵,建功立业,惟愿她们康健长乐,顺遂如意一生,信女愿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程安暗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想起自己再也见不到的父母,顿时心如刀割。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直面与父母的分别,往日在军中虽也是聚少离多,却都不如此次阴阳两隔般,再见无期,她不在意自己要如何面对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唯一放心不下她的父母,她最亲爱至爱的人要如何承受失去自己的伤痛,老来又可有人照顾。思及此,成年后就不曾哭泣过的她禁不住双眼发酸。 “以前我认为,想要什么必要自己争取,而我努力过也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如今,唯有这件事我再也无能为力。”她望着佛像那淡然肃穆的面容,产生了从前看来不切实际的希冀,“若神佛有灵,请一定保佑我的父母,程安不孝,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能为他们养老送终,只愿他们早日走出伤痛,此后无病无灾,相互扶持,老有所依。我愿终此一生,虔心奉香。”她深深一拜,为所有思念与祝福能够传达,连同心中翻涌的无尽愧疚。 又道,“对不起。”头颅低垂,双手紧握,她短短一生,二十五年,无愧天无愧地,却亏欠了最亲的人,她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无能,不能守护他们,只能求助于虚无缥缈的神佛。 她就那么站着,不知时间过去几许,直到慕氏呼唤才抬起头,平复决堤的情绪,藏起眼中的汹涌波涛。她要带着隔世的挂念,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那日,程安留在佛堂整整一日,添香剪烛,跟着寺里的和尚诵读那对她来说晦涩难懂的经文,仿佛那些祝愿真能随着经文飘向远方,穿越时空的阻隔。 第三日辰时,用过斋饭,一行人始出庙返家。途中,程安向慕氏禀报过,带着瑶琴往长阳大街去了。 “我看小姐入了庙像变个人似的,还以为你不带我出来了呢?” “怎么会?答应你的事自然要做到。”程安摇两下扇子,“怎么样?是不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此刻她将长发简单盘成一个髻,穿一袭象牙色长袍,外罩一件水绿色薄纱长衫,腰系翠玉,手持香檀折扇,秀气中又带贵气,真真一个世家公子的模样。慕氏定要她们扮男装再带两个侍卫才让她们长阳街上一日游,两个侍卫自然被程安斥得只远远跟着,不引人注意。 “小姐是风流公子哥那我就是俊俏小书童,二丫头说拐角家的豆泥糕做的可香,咱们去试试。” 当兵以后,程安就很少出军区,别说逛街了,她很快被繁华的长阳吸引,长阳作为大辰的都城,又是万江流域经济人文中心,其繁荣鼎沸之势无可比拟,如这片古老大地上最耀眼的明珠。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四方汇聚,八方来客,商贾贵胄,文人墨士尽呈盛世之景。看得程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任由瑶琴拉着她这里跑那里看,不多时两人手里拎满东西。 “我拎不动了。”瑶琴嘟着嘴。 “谁让你买这么多。”也顾不上主子奴婢的了,程安双手同样抱满东西,折扇插在腰间,早不见风流倜傥的样子。 瑶琴数着手指头:“二丫头的算盘,小红的簪子,花花的胭脂我想想还有没有,不如我们把那两个家伙叫过来?” “谁?”程安很快反应过来,“快,快喊!”瑶琴扯着嗓子喊两声,两名侍卫稳稳站在她们跟前:“小,公子有什么吩咐?” “这个还有这个,你们拿着!”两人面面相觑,瑶琴将东西一股脑塞他们手里跟程安跑了。“公子来看这个小泥人,真可爱。”她将人拉到一个摊子前。 程安拿起一个泥人,红花棉袄,黑色头发,眉眼一应俱全,正要问老板多少钱,忽闻有人喊:“抢钱啦!”抬眼见不远处一人奋力推开人群向她们跑来,一人紧追在后。“大白天抢钱,也太嚣张!遇上我算你倒霉!”程安放下手中泥人,拔腿就往骚动的人群跑。 “光天化日”瑶琴正要说王城脚下抢劫,那人怕不是吃了豹子胆就见自家小姐没了踪影。 程安过去纵身越过人群一脚将那贼人踹翻在地,那人动作也十分敏捷,爬起来拐个弯往旁边一条巷子跑去,程安率先追过去,失主与看热闹的跟随其后。 那人大约是个惯犯,对地形熟悉得很,在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左拐右拐,也就程安脚快没跟丢,看热闹的早跟没了。她追上小贼,一把抓住他领子,对方回身手刀劈来,程安顺势扣住他的手架到背后,小贼吃痛,抓着钱袋照她脸砸来,“小子有两下子!”小贼狠狠道。 “恐怕不止两下子。” 对方腿急扫,程安避过,一脚踹在他膝盖上,那人连退几步,她双手握拳胸前摆出近身格斗的姿势。对方见讨不了好,眼神瞥见巷子边一只竹篓,抓起丢向程安,转头就跑。谁知刚到巷子口,被又一个身影拦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程安追过去,见一人抓着小贼手,以为是同伙,飞扑上去抓住小贼另一只手用力一拽,顺势飞脚踢向那人。那人单手隔开又化掌攻上来,两人一同拉着小贼,另一边双掌已过数招。“看公子一身贵气,怎与此人为伍?”那人道。 程安打量他两眼,与自己相仿的年纪,眉眼弯弯,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好一个如玉般的小公子,道:“看你也人模人样,却助纣为虐!” 此话一出两人心中有数,对方停手:“我们之间恐有误会。” 程安退开看他不说话,李明珏以为他们是说开了,谁知对方脚下一点再次打上来,李明珏皱眉:“若我猜的没错,你是抓贼的,我也是抓贼的,不如停手?” 程安不说其他,只道:“小心了。”攻上来的每一掌力道十足,一掌比一掌重,不似玩笑,李明珏当遇了个蛮不讲理的只得谨慎应对。 转眼两人错身数个回合,程安攻势凶猛,一拳在李明珏脸颊边擦过,李明珏轻身一旋,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挑开她的硬拳,握住她的腰轻轻一带,另一手握住她的拳头绕在胸前,将人禁锢在怀里。从刚开始遇上无理挑衅的恼火,到现在游刃有余乐在其中,李明珏转c挑c闪c跃,修长的身形如蛟龙戏水,灵凤展翅。再观程安,踢扫拳劈,水绿的薄纱衣摆带着力道飘舞飞旋c猎猎生风,两者相缠,自成一景。 “你的拳路很有意思,我从未见过。”李明珏兴味盎然道。 “你也很有意思,看起来文文弱弱,倒是很厉害,我果没看错。”程安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你出手看似不重,却蕴藏千斤之力,后劲凶猛,又能收发自如,刚柔并济,若是鲁莽之人必要吃大亏,好个扮猪吃老虎。” 李明珏笑:“眼力不差,你不由分说打上来不能怪在下扮猪吃老虎。” 程安挑起眼角:“看你吃不吃得下。”说罢手肘后撞挣脱钳制之际另一手迅速抽出腰间的扇子哗一声打开,香檀扇顿成武器反手一划如刀刃划过李明珏脖子,逼得对方急退,不等他站稳,小小身躯踏壁而起,当头一脚劈下,李明珏眼疾手快,抓起旁边墙壁上的竹竿横于胸前挡住,竹竿应声断裂,他手顺势而上,勾住对方的脚,另一只手探向程安面门,程安双手急回,却见李明珏手势忽转,扫过她头顶,扯下黑发上的银丝带。 程安长发顿如瀑而下,衬得那张巴掌大的脸越发娇小,因为用力而面带薄红,如白玉中嵌一抹胭脂煞是好看。 “你是”李明珏没想到出手刚猛c拳拳生威的竟是个女孩子。 “你拿我一样东西,我拿你一样,咱两算平手。”程安手松开,赫然握着一枚玉佩。 “什么时候。”李明珏摸腰间,那里空空如也。 “珏,是你的名字?”玉佩上刻着一个珏字。 “正是。”李明珏眼角余光瞥见那小贼跑走笑,“咱们本是捉贼,现在反顾不上贼,让他跑了。” “跑不了。”程安对准那落荒而逃的背影飞起一脚,一块碎石正中那人后脑,那人惨叫一声倒下。 正好瑶琴领着一众官兵赶来,失主也赶到拿了钱袋过来向程安c李明珏连声道谢,官兵将小贼带走,瑶琴跑过来气呼呼地喊小姐,程安道:“你倒是聪明,知道喊官兵。” “我是十分聪明,您就是十分任性了!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 程安笑,走到李明珏跟前作个揖,将玉佩还给他:“一时兴起,想与公子交个手,多有得罪,请海涵。”又从他手中拿过银丝带将头发随意绑上。 “想打就打,想停就停是不是太便宜?” “那你想怎样?欺负我们家小姐我还没找你算账!”瑶琴道。 李明珏哭笑不得:“怕是你们家小姐欺负我。” “公子说笑,我也没能欺负你,这样吧你说要怎么做,我力所能及,算道歉。” 李明珏走近:“你这么诚恳我再为难倒显得我小气,不如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便原谅你。” 程安抬头正对他笑脸,目若星辰,得意地弯起,“我”她心头一跳,慌忙后退一步,“我叫。”报个名字而已,她却忽觉有些困难。 瑶琴拉起她:“姑娘家的闺名怎么能说告诉你就告诉你,这包钱就当赔罪,你也莫再纠缠。”说罢两人离开。 李明珏看着手里的钱袋,做工精致,袋口以金丝线绣花,光是袋子就值不少铜币,角落绣着东方两字,勾起嘴角,长阳城里姓东方的可不多。 “殿下。”墙头落下一人。 “你在上面看得尽兴了?” 那人正是李明珏护卫安和,“属下见您打得兴起,没要属下出手的意思,我若贸然出手岂不坏了您的兴致。”安和道。 “强词夺理。”他将钱袋丢给安和,“东方将军家何时有这么个厉害的女儿,有意思。” “要属下去查查吗?” 李明珏摆手:“不必,早晚再见。” 这边程安与瑶琴c护卫天黑前赶回家,去慕氏处回禀了下行程,慕氏就让她回了屋,屋里两人将买回的东西清点一番,瑶琴喊:“糟了,给花花买的胭脂不见了。” 程安:“是不是你追我的时候掉了?” “都怪小姐你乱跑啦,那还是天香阁顶好的胭脂,花了不少钱呢。”虽说不是她的钱,她也心疼。 程安眼珠一转:“走,我们出去找找,反正现在还不晚。” “不行,太阳下山小姐们就不许出府,这是府里的规矩。” “现在还早,宵禁不是二更才开始,咱们快去快回就是。” 瑶琴禁不住她劝说,又想起华灯初上的长阳美轮美奂热闹非凡,道:“那咱们就快去快回。” 两人趁着夜色避开旁人,到一堵墙下,瑶琴找来个梯子,主仆二人翻墙而去。不远处东方苏苏正巧碰见,冷哼一声:“这么多日,可让我逮到,走,禀报阿爹去,等她们回来有她们好看。” 程安与瑶琴出了府邸,大摇大摆上街,街上灯火喧嚣,比起白天又是另一番景象,所谓千灯照夜明,红袖自生香,高楼笙歌处,门庭客纷纷。两人一面往白天走过的地方寻,一面在路边摊玩耍,忽迎面撞上一人,程安瞧见对方赶忙拿扇子遮脸,悄声对瑶琴道:“好死不死怎么又是他们!” 瑶琴正要回话,安和已经叫起来:“又是你们!” 程安拿下扇子干笑:“真巧啊。” “姑娘家的这个时候还在外面乱晃成何体统。” “要你管。”瑶琴没好气道。 “白日刚别过,晚上就遇上,可见有缘,不如一起?”李明珏笑着,不由分说拉起程安。 “哎!” “小姐!你个登徒子别动手动脚!”瑶琴跺脚追上去。 李明珏带着她们一路玩,听闻她们是为寻胭脂而来,于是到天香阁重新买了一盒。从天香阁出来,指着对面茶楼:“要不要进去坐坐?里面曲唱得不错。” 程安也有些口渴,便道:“好啊。” 走到茶楼门口,她被一个套环游戏摊吸引住,拐过去,摊主吆喝:“老少爷们走过路过都来看看,十文钱十个圈,任你套,套着的东西都算你的!” “亏我不亏你,大家图个乐子。” 摊边已经有人在试。 “你这环小套不进啊,怕是骗人!”那人连扔十环,只套进一两环抱怨道。摊主将套着的东西给他摆上新的:“套着的东西都归你,哪里骗人,这么近的距离可不怪小老儿,要不再试试。” 那人又试几次,抱着东西叹气,旁人指点:“这都套不上,忒没用。”有人道:“这有何难,看我的。”几人一吆喝,众人跃跃欲试,轮番下来,套的多,收获少,摊主笑眯了眼:“谁还要试试。”。 程安走过去:“给我也来十环。”瑶琴递上铜币。 “好勒,给您。”摊主恭敬奉上细铁丝编成的环。 她看了看套环距离不到2米,往后退了十来步,随手扔一环,环落没套着,围观的人道:“可不是想象中简单,那么近的距离都难套,你还敢退这么远。” “想逞能出风头怕不是要出糗。” 有人笑:“别人多少还能套点,你这十文可打水漂咯。” 摊主上来:“公子你退这么远若套不着可不赖小老儿。” 程安道:“不赖你。”她又退几步站定,手轻飘飘一挥,铁环稳稳套住一个瓷娃娃,再挥又套住一个小东西,众人还来不及惊呼,只见她出手如流星,毫不犹豫,也不需瞄准,那铁环似长了眼,一个接一个牢牢套住那些小玩意。 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喊:“说好套着什么得什么,可别耍赖!” 摊贩嘴角的笑凝固,将套中的东西装进袋子拿过来:“公子好身手。”又不甘心道,“小老儿还有些好东西,公子欲试否?” 程安笑:“再试你今天恐怕就赔光了。” “公子敢试,小老儿就敢赔。” “好,你放上来。” 那摊贩拿出几个花瓶,旁人道:“瓶口这么大根本套不进吧。”摊贩拿起铁环对准瓶口可见堪堪套下去,若在远处套,难度非是一般。 李明珏道:“东西虽是好东西,但这恐怕就是故意刁难了。” 摊贩朝他道:“公子好眼力。”又朝程安,“若套中,这套青州瓷都归您。” 人群窸窸窣窣讨论开:“青州瓷?青州皆是官窑,青州瓷都是皇家贡品。” “这小老儿岂有青州瓷。” “怕是次品。” “就是次品也非寻常人家用得。” 摊贩:“这些都是小老儿压箱底的宝贝,公子可敢试?” 程安:“怎么不敢。”她接过铁环,退到方才投环处,“看好了!”一声喝,双手挥出,竟是双环同出,而那铁环在众人注视下平稳地从瓶口落下,竟分毫不差。寂静之后爆起掌声,小老头腿一软瘫坐在地呢喃:“今日撞见神仙了。” 瑶琴上去抱起花瓶:“我们就不客气了。” 老头儿摆摆手说不出话。 程安走过去拿出一贯钱:“小本生意不容易,东西我拿走,钱给你。” “这” “给你便拿着,我们还不需贪你这点便宜。”瑶琴道。 小老头收下钱连声道谢,程安甩甩手,东西她不在意不过试下身手,欣慰的是手感未见退化。李明珏拍手:“精彩,看你身手用来投环真是大材小用。” “小把戏而已。” 安和道:“我看也是,小把戏有何厉害。” 瑶琴:“那怎样,就这小把戏你也不见得做到。” “哼。” 李明珏:“东方小姐过谦了。” 程安道:“也别谦不谦虚的,还喝不喝茶了?” 一行人才往茶楼去,待到快二更天程安跳起,与瑶琴两人匆匆向李明珏主仆道别,往东方府狂奔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这头东方苏苏一直在梯子旁守着,又让人瞧着程安的院子确认她们还没回来,待到快二更天,去将东方明与大夫人c二夫人都请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最迟二更程安一定会回来,因为长阳实行宵禁,二更鼓响,还有在外游荡者皆以犯夜论处,笞杖二十。 “这么晚你将我们都喊来是为何?”东方明问。 “父亲请稍等。” 慕氏道:“有什么不能明说,你父亲明日还要早起上朝。” 东方苏苏笑,踱步到慕氏跟前行个礼:“苏苏有一事想请教大夫人。” “何事?” “若有人对府中规矩视而不见,明知故犯,该当如何?” 慕氏道:“当以家法处置。” “不论亲疏?” “不论亲疏,不论主子或奴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东方府向来以规矩治下。” 东方苏苏嘴角的笑又加深几许,仿佛已经看见东方永安被罚跪祠堂,被鞭打的凄惨模样:“有夫人这句话,苏苏就安心了,我们等着吧。”很快就有好戏看,她在心里补上这句。 东方府的围墙边,程安与瑶琴狂奔回来,气也来不及喘一口,瑶琴自责:“都怪我忘了提醒小姐时辰,这下惨了,若是被夫人老爷抓到非打死我不可。” 程安:“你别慌,我们赶紧回去再说。” “对对,咱们爬出来时,那梯子放哪儿来着?”瑶琴如热锅上的蚂蚁,指着一边道,“在那边,快过去。” 两人往那边围墙走,程安忽然停下。 “怎么了小姐?”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咱们不走这边。”她道,在军中那么多年与敌人斗智斗勇,养成了狡兔三窟的狡猾习性。 “不走这儿走哪儿?别的地方没有梯子啊!” “跟我来。”程安拉着瑶琴绕道东方府北院围墙外,东方府的围墙有两人高,没有东西借助上下都十分困难,所以瑶琴才想走原先有梯子的那处,但东方府的地势程安早铭记于心,哪里有块石头哪里有棵树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北院不住人,多是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东北角有一处外靠一棵大树,内靠一座假山,正方便她们偷偷溜进去。 “这儿有棵树,我都不记得。”瑶琴叹,“小姐,真有你的。” “别说了,我先上去,再拉你。” 程安撩起衣摆塞进腰带,双腿一蹬跳起扒住树,底下瑶琴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小姐跟个猴子似的,三两下就爬上去,“小姐你什么时候”以前东方永安虽也任性调皮,但好歹是将军千金,贵女的架势与生俱来,爬树这种事是断不会的。 树上程安向她招手:“快来,我拉你。” 瑶琴过去好不容易爬到半途,程安抓住她的手将她一点点拉上去,指着围墙内:“那座假山看见没,等下就先跳到假山上。” 瑶琴一愣一愣地点头。 程安率先跳下去,确认巡逻的府兵正在远处,回头招呼瑶琴,瑶琴犹豫一下咬牙跳过去,脚下一滑,差点惊呼出声,幸而程安及时拦腰抱住她,她捂着嘴盯着自家小姐,昏暗的灯光下,程安有些娇俏的侧脸透出一种轮廓分明的坚毅,望着他处的眼中有烛火跳动,让她有种错觉,她家小姐什么都能做到。“小姐,你好帅!”她忍不住道。 回头见小丫头一脸痴汉,笑:“别发愣了,好机会,赶紧下去。” 两人从假山上下来,穿过灌木丛,绕过巡逻兵溜回自己的院子,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梳好发髻往前院去。 瑶琴:“真的要过去吗?”回来途中她们听到下人议论说东方苏苏请了老爷大夫人二夫人守在前院不知等什么,程安便说这场好戏不能缺了她们,两人遂往那边过去。 前院西南角,一众人还在等待,慕氏又催了几番,连二夫人也不耐烦起来,东方苏苏心下开始着急,悄声问西兰:“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回来,那边你派人看过了?” “方才又去看了一遍,确实没人。” “她们不从这儿进来还能从哪里进来!” “会不会从别的地方。” 东方苏苏道:“围墙这么高,没梯子怎么行,别的地方,我不记得有可以偷偷进出的啊。” “北院那边都是假山树木,会不会?” 她敲西兰一脑袋:“不早说,快!你去跟巡夜兵说,就说我说的,让他们多注意北院,可别让什么猫狗的偷溜进来。” “是。”西兰正要领令而去,忽听程安的声音响起。“父亲母亲,二娘二姐,这么晚了你们不休息在这儿做什么?”抬眼,她们欲抓的人正与她的贴身婢女悠悠哉哉,款步走来,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 待走近略施个礼,平时或许偶尔忘记,礼仪不全,这种时候她是一定会抓着机会好好装一番乖巧,道:“见过父亲,母亲,二娘。” “永安你还没睡呢?”慕氏拉过她。 “睡不着,想去找母亲说说话,谁知您不在,打听才知你们都到这儿来了,是有什么好事?也不叫上我。” 慕氏微嗔:“你这丫头是不是白天野过头了,睡不着?待会儿去我屋里拿点沉香回去点着,有助睡眠。” “是。”她看东方苏苏,“二姐有什么好事也不告诉小妹。” 东方苏苏气鼓鼓地瞪着她。 东方明道:“苏苏到底什么事,都等了这么久还不说?” 二夫人也责怪:“是呀,有什么你就说,让我们傻傻站这儿算怎么回事?” 东方苏苏见母亲也不帮自己愈发着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程安走过去悄声道:“虽说入了秋,可蚊虫还是有的,二姐今日可是白白喂了蚊子了。” “你!” 她笑:“或许二姐是见今天月色好,所以叫大家出来赏月。” 东方苏苏捡着台阶赶紧下:“是是,就是这个意思。” 二夫人骂道:“你个蠢丫头,这月头上有什么月亮可看,走了。” “那就都散了。”东方明别有深意地看一眼东方苏苏,东方苏苏瞪着程安。 二夫人:“老爷今晚可去我那儿?我准备了银耳莲子汤。” 东方明:“不了,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中元节后艳儿回府,又逢年度校场比武,有许多事我得跟阿云商量。”阿云便是慕氏,大夫人姓氏慕,单名一个云字。 二夫人讪讪回了个是退去,东方明与慕氏嘱咐了两个女儿早点休息也一同离开,又叫瑶琴随他们去取沉香,留下程安与东方苏苏及她的丫鬟。 “今日算你好运,叫你溜进来!” 程安:“我警告过你多次了,你那点小把戏在我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路数,我只是懒得理你,你别再纠缠,否则哪日吃了大亏可别怪我。” 东方苏苏被她眼中的光芒摄得后退一步,有那么一瞬她觉得眼前的东方永安十分陌生,有一种似虎豹蛰伏的凶狠锐利,月光下的那双眼中透出见惯生死的血光。眨眼,对方脸上恢复笑容,似刚才都是错觉。 “小女孩家的心思不要那么重,横竖你也是将军府二小姐,父亲公正,没谁亏待了你,你有什么好不顺心,好争的。” “你懂什么!”东方苏苏委屈道,“因为我是庶出,下人皆看我低你一等,就是父亲,面上公正,却因那臭和尚的话,也偏爱你,从来你想要什么便得什么,我却要处处按规矩来,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你才轮到我,就是大姐也与你亲厚!你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的,我又是什么?你现在却装作一副平等不在乎的样子,假惺惺做给谁看。” “小姐!”西兰提醒,纵她是老二,东方永安是老三,但嫡庶之分,这些话也是大不敬。东方苏苏却顾不得,一股脑将那些不满全抖落出来:“你又怎能体会我的心情,不过猫哭耗子假慈悲!” 程安道:“据我所知,这里的嫡庶之分是厉害了些,以后有什么我让你先挑就是,你也不要想太多不该想的,求太多不该求的,心比天高只是累了自己。”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东方苏苏叫起来。 “当然不是,但你不要指望我总不跟你计较,以后咱们各过日子,井水不犯河水。”程安不再与她纠缠,转身走开。 “哼!”东方苏苏气恼地绞自己的帕子。 西兰劝:“三小姐说得也没错咱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吧。方才有一瞬三小姐好可怕,我有些怕她。” 东方苏苏也心有余悸:“那再说了,她要不欺负我,我也不是非要跟她过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中元那日,程安随东方家长辈入祠堂祭祖,各种水果c肉脯c酒c新米应有尽有,第一次入祠堂少不得叫瑶琴多提醒她礼仪,不敢造次,繁琐仪式不必细说,只祠堂前挂一副对联叫她颇有兴趣,书‘东风万里,三阳开泰;方圆九州,六合同春。’1很是气势,尽显东方一族的威势与荣耀。(1借用东方姓的祠堂对联。) 中元后便是东方家长女东方艳省亲,以及一年一度的校场比武,东方府上下一早就开始筹备。这场比武是长阳各名门贵族子弟间的比试,由皇帝钦定于金秋在东方家校场举行,大将军东方明主持,凡年龄10岁以上15岁以下者皆可报名参加,优胜者可得皇帝大殿亲自封赏,且男子还可直入皇宫禁卫羽林军后备军,至束发得学大艺,履大节,便是女子也更易嫁得皇室宗亲,是以名门无有不重视者,几年下来比武俨然已成长阳一大盛事。 东方苏苏与程安皆是首次参加,对于这场比武东方苏苏志在必得,连日勤加练习,以求一鸣惊人,与她相比程安就显得漫不经心了些,整日不是赏花玩水就是喂鱼逗鸟,瑶琴都忍不住替她着急:“小姐,这校场比武可不是闹着玩的,合族人都看着,王公贵胄们也都会来,可谓群英汇聚,高手云集,咱东方府的脸是丢不得,您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天你天天说,都说多少遍了?夏天的蚊子也没你唠叨,我有数。” “真的?自从您落水就没去过校场,平时也没见有什么准备,您别唬我,到时自己要吃亏的。” 程安笑看她:“你小姐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有点信心好不好?” “可不要让二小姐出尽风头,她最近拼了命了。” “她要能出就让她出咯。” 瑶琴眼一瞪:“不行,二小姐若赢了,她院子里那些奴婢都会跟着一起上天,我已经能想象她们趾高气昂的样子。”她扯动程安衣袖,“您忍心看我们矮她们一头吗,就算为了我们,小姐您也得努力!” “行了,别罗里吧嗦跟个老妈子似的。”到底多活了二十几个年头,比武这种事又是上辈子惯常干的,所以并不如瑶琴与东方苏苏紧张,只是这些瑶琴却不知,整日在她耳边叨叨,叨得她耳朵快生出茧来。 两人正说话,吴妈过来:“小姐,夫人让你过去呢。” 程安问:“什么事?” “长小姐让人先送回来两套骑马装给你和二小姐,好让你们在比武中好好表现。” “大姐也真是操心。”她这个嫁去三皇子府的长姐自她来还未见过,只在下人口中偶尔听到她们姐妹曾有多亲厚。“我这就过去。” 她与瑶琴过去慕氏屋中,两名丫鬟正捧着骑马装等她,见她过来,慕氏起身:“快来看看你阿姐给你们的礼物。”丫鬟们将绸盖掀开,程安瞧见一件红裙配银鼠皮短褂,一件白裙配火鼠皮短褂,倒是公正。“我觉着这件红色的你穿一定好看,你摸一摸,上好鹿皮制成。” 瑶琴道:“奴婢也觉得红色这件适合小姐。” 程安道:“另一件是给二姐的吧?我替她一并带过去。”她答应过以后有什么让东方苏苏先挑,这第一件就不能食言。她接过红色那件,瑶琴接过另一件,两人又往东方苏苏的院子去。 她与东方苏苏的院子一东一西,穿过中庭,来到西边,东方苏苏正在练箭,见她们进来,不欲她们瞧见自己勤练的样子,东方苏苏忙停下,将弓箭丢给西兰迎上来:“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两人坐到石凳上,程安示意瑶琴将骑马装放下,道:“大姐送来两套骑马装,我拿来让你看看。” “你让人送一件来就是,何需都拿来。” “长幼有序,二姐先是应该的。” 西兰道:“三小姐这是让二小姐您先挑呢,上次答应过您,这次便做到了。” 东方苏苏白她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朝程安道,“不过一件骑马装,三妹这么客气,不是显得二姐我小气,还是三妹你先挑吧。” 程安笑:“你也说了不过一件骑马装,有什么小气不小气。” 东方苏苏见她抱来的是件红色的,配银鼠皮短褂着实好看,思量她必也是喜欢这件,道:“那二姐也不推辞,就要这件红的吧。” 从院子出来,瑶琴不高兴道:“就知道会被她抢去。” “一件衣服而已。” 院子里,东方苏苏抚摸着红色的骑马装,十分满意,西兰道:“没想到三小姐倒是诚心。” “算她做得不错,这情我便领了。” “要奴婢替您收起来吗?” 她拿起骑马装:“不,先去给母亲瞧瞧。” 于是东方苏苏带着西兰出院落往二夫人院子来,途中见管家领着一小厮牵着一匹通体暗红的马走过,那马儿目如炬,毛色光亮,高昂着头颅瞧人,显然非是凡品,便叫住他们:“这是哪儿来的马儿,如此好看?” 管家回:“三皇子妃刚叫人送来,说是给三小姐,我们正要送过去。” “大姐何时得了这样一匹好马?” 那小厮正是皇子府过来的:“回二小姐,皇子妃有孕,今上特赐下这匹汗血宝马,祝皇子c皇子妃早日喜得麟儿。”今年开春其罗进贡了两匹汗血宝马,皇帝甚是喜爱未赐给任何人,到夏日东方艳有孕,便将这匹红色的赐给他们,以示荣宠。小厮又道:“逢一年一度校场比武在即,皇子妃念起三小姐,让小的将马牵来。” 东方苏苏心中打翻一大缸醋,冷笑道:“大姐与三妹真是姐妹情深,这等宝贝也送给她,旁人到底羡慕不来,嘴上说个什么姐妹,人家心里哪有当你姐妹呢。” 主子的事,下人不便多嘴,管家领着小厮告退。 “小姐。”西兰惴惴地看着自家小姐。 东方苏苏将衣服往她手里一塞:“这劳什子的骑马装我也不稀罕!” 西兰:“那还不去二夫人院子了?” “去什么去!” 西兰赶紧闭嘴,自家小姐这会儿跟刚丢进爆米花筒的玉米似的,得炸好一阵子呢。 东方苏苏回到自己院子,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索性抓起那件骑马装拿了剪刀就要剪,西兰死命拽住:“小姐使不得,若是被皇子妃知道要降罪的!” “怕她不成!她给我我就一定得要?” 西兰看那件红裙着实好看舍不得劝道:“您就是剪了还不是剪自己的,旁人又不心疼半分,奴婢听说这次校场比武不止那些个大人们会来看,伏昭仪也会来呢。” “她来做什么?”后宫皇后之下,便数伏昭仪最得恩宠,但后宫不与朝臣来往是默守的规矩,更别说到臣子府邸,即便往时比武皇子亲王偶有来到,宫廷内眷却不曾来过。 “奴婢不知,但下人们之间都在传,说伏昭仪有意拉拢老爷,此次来怕是想在东方家女儿中物色六皇子妃。” “当真?”东方苏苏跳起来,“怪不得校场提前封闭了,还在那边大兴土木。”之前她想往校场练箭被告知不得进入,又见里面正在搭建观台,往年虽也隆重,来观者数多,却并未特地搭建阁楼观台,不过照习武人家做派,搭几道帐篷就是,可见此次来者身份不同寻常。 “所以小姐您留着这件,到时惊艳校场总没错。” “你替我收好,我去找母亲一问。”她将衣服给西兰,自己急急往二夫人院子去。 二夫人见着她道:“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娘找我何事?” “近日骑射练得如何?可有把握?” 东方苏苏拉起自己母亲:“把握自然有,娘我有件重要的事想问您。”二夫人示意她问。“听说这次比武有位大贵人要来?” 二夫人与她进屋,屏退左右道:“你知道了?不错,不过不是一位,是两位极大的贵人。” “两位?” “伏昭仪与六皇子。” 东方苏苏惊讶地捂住嘴巴,随即面露极喜:“您说真的?” 二夫人点头:“千真万确,明面上是大夫人出面邀请伏昭仪前来观战,实际上却是娘娘自己要来,多半是为六皇子选妃!这也是我日日督促你的原因,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眼前,你一定要紧紧抓住,为娘争口气,有朝一日一飞冲天,娘便可高过大夫人,到时这府里上下都要唯我们娘两马首是瞻,便是老爷也不能轻看了我们。”她语重心长,“你明白吗?能不能改变命运,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看这次!” 东方苏苏听她说得心情澎湃,连连称是,忽又垮下脸:“女儿虽日日勤奋,自信凭真本事定能胜过永安,拔得头筹,可娘不知,大姐方叫人送了匹汗血宝马给她,分明是要助她取胜,这汗血宝马听说可是日行千里的宝贝,我大辰都没几只,要我以普通马匹跟她比,不是极大的不公么?”她抓着二夫人的手臂,期望母亲能为她出主意。 “确是不公,娘一定会向你爹提起。” “若爹就要偏袒她呢?” “那我也有办法,你莫担心,勤加练习就是。” 东方苏苏得了母亲保证高高兴兴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比武那日,临近中午,三皇子妃入东方府,三皇子因腿脚不便未一同前来,东方明携亲眷于大门前迎候,待车舆至,有奴仆快步跑来在车前蹲下,侍女扶皇子妃掀帘下车,东方明亲领入内。府中正屋大堂,一切皆已备好,靠背坐垫,炉中熏香,皇子妃上座,婢女们端着各式瓜果鱼贯而入,又慕氏领着程安,二夫人领着东方苏苏上前拜见,皇子妃欲行家礼,慕氏与二夫人俱跪止。东方艳扶起她们屏退一众仆从,拉着父母亲说话。 程安偷偷瞧这位与‘自己’亲厚的东方大小姐,一张鹅蛋脸,因为有孕,显得圆润了些,红扑扑气色十分好,眉毛弯弯淡淡,如远黛,如轻烟,眉尾微微下垂,衬得整个人温柔似水,凭她眼力就知是很好相处的那一类。 “三皇子可好?”东方明问。 东方艳道:“一切都好,父亲请放心。” “此次能让你回来与我们一家相聚,三皇子恩重,你必要兢兢业业,勤慎恭肃以待,方不负三皇子之眷爱隆恩。” “女儿谨记于心。” 慕氏抹抹眼泪道:“女儿回来一次也不易,你别尽说这些。”遂拉着东方艳一阵细看细问,吃穿用度可有缺,下人服侍是否尽心,孕吐是否厉害之类,东方艳一一答过,她才放心,将程安与东方苏苏推上前,“你们姐妹也许久未见,愣着做什么,还不来见过阿姐?” 程安与东方苏苏忙上前曲膝行礼:“见过长姐。” 东方艳起身走过来一手拉一个:“两位妹妹近来可好?”两人俱答好,她又将程安拉得更近些:“快让阿姐看看怎么样了,之前听说你落水发高烧,阿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恨不能立即来看你。” 程安回:“长姐放心,已经好了。”见她眉头微蹙,似忧似嗔,顿觉这人有一点不开心都是自己的过错,忙又加一句,“不骗你,我真大好了,能吃能睡,能蹦能跳,吃嘛嘛香,身体倍儿好!”说着她还双手握拳给她展示有力的手臂。 东方艳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呀再握这手臂也不见得比杆粗。” 程安不好意思道:“长姐说笑。” 东方艳板起脸,佯装不高兴:“什么长姐,方才我就想说你何时与我这么生分,我还是喜欢安安叫阿姐,再叫长姐我可要生气了。” “是,长,阿姐!”她改口,东方艳才又露出笑容,拉着她姐妹两坐到一边去。东方苏苏看着她们撅起嘴,二夫人拉着她的手摇头示意不可在三皇子妃面前造次。 又说了会儿话,东方艳便告退父母姨娘与程安到园子里闲走,说起校场比武的事,问:“小妹你准备得如何,下午就要开始了,可紧张?” 程安:“阿姐放心。” 瑶琴嘟囔:“皇子妃可得管管三小姐,她哪有准备,成日这里那里玩。”程安瞪她一眼,她赶紧闭嘴。 东方艳责怪道:“切不可贪玩误了正事,阿姐还等你给我拿回第一呢。”见程安漫不经心,推推她,“听到没?你这个任性的小妮子别不当回事,这是轰动半个长阳的盛事,伏昭仪与六皇子也会来,你这丫头若是当众丢了人,阿姐可要打你。” “明白,我保证全力以赴!” 东方艳才饶过她:“到时骑阿姐给你的那匹汗血宝马知道不?” “知道。” “那马儿养得如何?” 说到那匹漂亮的宝马,程安眼睛发亮:“阿姐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她扶着东方艳并侍女们往马厩去,但见通体红色的马儿打理得干干净净,毛发光亮鲜艳,如血欲滴,如最上等的红色丝绸。程安过去抓起一把马草喂它:“我们已经是好伙伴了。” 马儿亲昵地依偎着她的手哼唧,东方艳道:“看你们相处甚好,我便放心,它一定会助你有所表现。” “还要多谢阿姐。” “你我姐妹何须言谢。” 不多时,有仆人来喊吃饭,两人手牵着手回去。府上细心准备了宴席,什么玉盘切鲙c翠釜驼峰c醋渍芹菜c清汤松茸皆是上等菜品,如今程安也能叫出名字来。用过午膳,东方艳本想与他们同去校场见证比武开始,无奈孕身疲累不得不留下休息,慕氏亦留下照顾,程安临去前又拉着她几番叮嘱,好好表现。 校场上已经宾客云集,各家子弟也皆已入场,这场比武不仅关系家族声誉,也关系个人锦绣前程,是以参赛者观赛者皆多,各家族主心骨亦前来坐镇,以期自家子弟拔得头筹。东方明与诸王c同僚一一作揖,然后在众人注视下走至祭台焚香告天,他声音高亢庄严,请求皇天后土见证这场勇者的比试,随后比试开始。 比试共分三轮,第一轮射箭,第二轮骑术,最后一轮对战,所有参赛者以抓阄分组,第一轮每组的前三名晋级进入第二轮,第二轮每组的前两名晋级第三轮,最后选出前两名,第一名获得金匾长阳武魁称号,第二名获得银匾长阳武秀称号。 共计72名参赛者首轮分为12组,每组计6人,待依次排队抓阄分好组,到各自队伍中站好,苏教头领着第一支队伍进入早准备好的射箭场。初秋的日头威力仍在,一部分观赛者留在阴凉处,一部分围向射箭场的栅栏。东方苏苏与程安皆不在第一组,围在场外备战。 程安瞧瞧日头,悄悄从瑶琴处拿来一条丝巾顶在头上,上辈子做糙汉,这辈子尽心疼东方永安的细皮嫩肉,然后找棵树躲到树下睡起觉来。东方苏苏在另一边东张西望,问身边西兰:“不是说伏昭仪会来,怎么不见?” “不知道啊。” “父亲呢?” 西兰指着不远处:“那边,老爷在那边!” 东方苏苏望过去正见东方明处一队人簇拥,东方明神色恭敬,手指阁楼观台似乎正将什么人往那边带,虽瞧不见他身边的人,却能看见队伍中的红缎七凤曲柄伞,她高兴道:“没错了,是他们!” 那队人进入观台,观台上漫垂轻纱,阻隔外界视线,东方苏苏却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量,转头将视线投向射箭场,她知道自己的表现都将落入伏昭仪与六皇子的眼中。 场中苏教头高声宣布比赛规则:“本场射箭比赛分为两次计数!第一次固定靶,以环数计数,第二次为移动靶,靶场中的人,身前身后会各贴一张铜铃大小的白板,参赛者手持不同颜色的无头箭,以射中的白板计数,前后不论,白板以外的地方无效!两次计数总和排名前三者进入下一轮!明白没有?” 参赛者:“明白!” “大点声!” “明白!” ‘你们没有吃早饭吗?给我大点声!’‘是!’充满朝气与力量的齐声高喝让程安仿佛回到现代,还在军营中参加每日训练,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树下的她缓缓睁开眼,可惜只是错觉,不远处人们热情高涨,她起身加入观赛者,心道,这古早的时代就有这样完善的比赛规则,真叫人意外。 场上每人十箭,嗖嗖嗖很快射完,靶数报上来,众人吃惊,靶数最高的竟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胖子,虽说都是贵族,他身上的土味就重了些,用现代话说十有八九是个暴发户,小胖子得意地抹抹鼻子朝他们挥挥手。 身边人议论:“那是出身商贾的王义吧,他爹当个闲官才跻身名门。” “呵,无奸不商,何谈义。” 观者多有鄙夷,程安惊的却是这些看似纨绔子弟者个个身手不凡,这是民风尚武的现象,这样的大辰可视为极具潜力的朝代,眼中不禁燃起斗志。 第一组固定靶比完,退出赛场,第二组进入,东方苏苏便在其中,她刚入场,场外就响起加油声,西兰领着西院的奴婢小厮们高呼:“二小姐加油!二小姐必胜!” 程安笑,转头视线正对上东方苏苏的,对方昂着头以胜利者的姿态看她,眼神在说:“等着瞧,我一定打败你,取得长阳武魁的称号!” 程安回敬她:“放马过来。” 铜锣声响,东方苏苏收回目光,专注地上弦拉弓,身形挺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来因为她的身份,东方府二小姐,而来因为她是场上为数不多的女孩子之一。嗖一声,箭如流星脱手而出,稳稳扎入靶子红心,观赛者爆出赞叹的掌声。“不愧是东方家的女儿。”“还用说,虎父无犬女。”“若能娶得东方小姐,无憾矣。”旁人嘲笑:“想得美,人家怕是皇子妃人选。” 十箭完毕,东方苏苏昂首挺胸,毫无疑问,她是本组第一名。 从场上下来,她走过程安身边:“十发十中红心,你拿什么赢我?” 程安道:“我只好尽力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待到程安上场,瑶琴紧抓着她再三问有没有问题,她拍她的手安慰,其实当真来说,她还是没有表面那么镇定,因为来到这里她还没摸过弓箭,校场开放的时候,她大病了一场,等她病好,校场又因准备比武关闭了,而她也懒得在院子里竖靶子,当然这些是不能告诉瑶琴,否则那小丫头定会骂得唾沫横飞。 她与其他参赛者在横线前站定,身边的人说:“东方三小姐指教了。” 她回:“好说。” 铜锣响,她缓缓举起弓箭,这些弓都是特制,不如成年人的弓沉,以便他们能更容易拉开。搭弦瞄准松手,箭飞出去,却没有传来入靶的声音,因为脱靶了,她尴尬地挠挠头,朝栅栏外的瑶琴抱歉一笑。 场外众人叽叽喳喳,时不时传来隐忍的笑声,都碍着东方府的面子没有大笑出来而已。东方苏苏就毫不客气:“凭这水平还想打败我?东方家的脸都给她丢尽了!平日也不督促她点,你这丫头可知错!回头好好罚你,成日尽领着三妹胡闹不学好!” 瑶琴涨红脸欲辩驳又说不出话,只得转向场中:“三小姐加油,你一定行的!” “准备!”苏教头声音再次响起,程安举起弓箭。 这一次飞出的箭成功中靶,却在靶子边缘,身边的竞争者发出轻蔑的笑声,完全认定她就是个深闺的小姐,箭场的草包,放下心来:“同是东方家小姐,却不可同日而语,都说虎父无犬女也不尽然,果是龙生七子,各不相同,三小姐,此局我等拿下了。” 场外东方苏苏道:“不进则退,亏我还将她当做对手,高看她了。” 瑶琴握拳于胸前,鼓着腮帮子憋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场中自家小姐,然后她慢慢睁大眼,因为她看到自家小姐嘴角扬起,那是成竹在胸的笑。 两箭不过试探,已经让程安熟悉自己手中的弓,从前她是军中狙击手,而在那之前也在□□队待过,虽不尽相同,却再难不倒她,那些日夜魔鬼般的训练早化作本能融入她的骨血,不论过多少年也不会忘却。 她如一棵苍劲的松树挺立身躯,左臂伸直,右臂缓缓往后,青筋爆出,双眼微微眯起,如一只伺机而动的野兽,苏教头看她一眼,暗暗惊讶这小丫头整个人气势都变了。 松手,箭如闪电如流星飞出,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正中红心!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然后哗地议论如潮水汹涌泛开。 东方苏苏微张嘴巴,心中讶异不乐意嘴上仍道:“这才是我东方家的女儿,算她走运。” 瑶琴高兴地边跳边喊:“中了中了!小姐最厉害!” 东方苏苏瞥她一眼:“无知,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比赛从现在开始,请指教。”程安对身边的对手说。 十发箭毕,程安八中红心,除却开头两箭,后发竟皆中,哪里还有半分开局不靠谱的样子。观赛者都惊讶不已,那行外人似的两箭不像装的,又如何突然变得精通,叫人实在想不通。最后她暂列第二名,一下场瑶琴就跑过去抱住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姐您第一轮就要被踢出去,好歹撑过去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大夫人和大小姐交代!您真是差点害死奴婢了。” 东方苏苏走过来,语带轻蔑:“第一轮算你运气好,这第二轮移动靶可比这难上千百倍,你若不行趁早弃权还能保住点颜面,二姐会连你那份一起赢回来。” 程安:“多谢好意,不过我觉得有点意思,还是我自己玩下去。” “这可不是玩!”东方苏苏喝道,“既然你要继续二姐就好心提醒你,可别到时丢了人跑大夫人处哭鼻子。” “不劳二姐操心。”说罢,她带着瑶琴走开。东方苏苏气道:“她什么态度,那点本事还敢在我面前趾高气昂。” ‘谁叫您先去惹她。’西兰腹诽,嘴上道:“小姐别气,咱还是好好准备下一轮。” “哼。”东方苏苏与西兰往另一边去。 待十二组射完箭,两面奔出侍卫,快速将靶场上的靶子换下去,换上各种障碍物,身贴白板的靶人进入靶场,在障碍物中间穿梭。 苏教头高声道:“这一轮整个射箭场都是比试场,同组的同时下场,每人一个箭筒,时间一炷香,射多射少全凭本事!” 这边宣布比赛规则,那边观台上,伏昭仪听了解说,道:“如此容易了些,本宫意欲增加点难度,东方将军看可否?” 东方明道:“娘娘请明示。” 纤纤玉手抬起,尾部两根长长的指甲轻动,随身女官上前记下昭仪的规则转述给东方明,东方明对身边的侍卫道:“速传。” 苏教头正要高喝开始,一侍卫大喊且慢飞快奔来与他耳语几句,苏教头点头,对众参赛者与观赛者道:“规则稍有变,在方才之上再加一条,除了场上靶人,参赛者亦可互射,每人两个箭筒,共20支箭,被射中者即退出场外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开始!” 众人惊呼,除可射靶人,还可对射,难度瞬间直升,如何在射靶与射人间取得平衡将成为参赛者最大的难题。 第一组进场,当铜锣声响,所有人迅速散开,找障碍物隐蔽,靶人以小跑的速度在障碍物中间穿行。上一轮排第一的小胖子,这一轮吸引了不少目光,只见他拖着肥胖的身躯,隐藏在一个木箱后,射两箭换一个地方。其他人亦出手,场上顿时乱箭横飞,靶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而每一个选手倒下,都会给还在场上的人增加不少压力。 小胖子王义奔跑闪避遮掩,时间抓得刚刚好,本该迟钝的身躯动作却意外敏捷,比那些身形消瘦的贵族子弟还要迅捷上三分,叫人刮目相看。 程安对瑶琴说:“那个小胖子不可小觑。” “他动作竟不慢,真叫人意外。” “不仅如此,你注意看他所射靶人。” 瑶琴道:“都是离他稍远的!这是为何?” 程安点头:“没错,舍近求远看似需要更高的准头,但同时靠近的靶人也成为保护自己的屏障。” 瑶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靠这些靶人降低自己被射中的风险!” “而且他十分聪明,判断力极准,能以最短的时间选定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将手中的箭利益最大化,是个人才。” “什么是利益最大化?” 程安没心思给她解释,只紧紧盯着场中,不远处东方苏苏显然也意识到这个小胖子的过人之处,神情认真地注视场中。很快一炷香到头,有人背筒还留着箭,有人早已被射中败下场来,侍卫们进去收拾一番,统计数字,不一会儿苏教头站出来宣布结果,那小胖子仍以第一名晋级第二轮。 程安笑,东方苏苏则是道了声“厉害”,旁人皆议论人不可貌相,对小胖子的态度已与先前大不同。 东方苏苏那组,她采取了与小胖子王义同样的策略,以第二名的成绩晋级。 轮到程安,瑶琴替她出谋划策:“二小姐也用的那法子,可见管用,小姐你也就那么办吧。” “你没见方才几组下来,大家都用了差不多的办法?” “那怎么办?不管了,总稳妥些。” 程安拍拍她:“有时候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我自有办法。” 同组的人进入场地各自找障碍物隐蔽下,观赛者说:“大家都选择了稳妥的办法,僵持的时间越来越长咯。” 有了王义的先例,后面几组都选择了他的防守策略,互相僵持,到第四组时,甚至没一个人射光筒中的箭。 众人屏息以待,以为又要等过半柱香时,却见一人跃起,正是程安,刷刷刷将最靠近自己的靶人射中,靶人倒下,她身边瞬间空出一块,自己完全暴露,与防守策略不同,竟是完全反其道而行。“真是傻子,将自己暴露。”“到底是小姑娘沉不住气。”有人说。瑶琴一颗心揪起:“小姐!” 观台上,伏昭仪出声,声音旖旎:“那穿水绿衣裙的便是府上三小姐么?” 东方明光回:“正是。” 昭仪身边一锦衣玉冠的少年笑:“真是个傻子,别人舍近求远她却舍远求近,偏将自己暴露,莽撞矣!” 他身边另一如玉般的少年道:“又或者是以身为饵,以攻为守,未可知。”这少年正是李明珏。 方才说话的是其弟六皇子李明易,道:“五哥可愿与我打赌?就赌五哥近日所得的那只雪鹦鹉。” 伏昭仪道:“你就惦念那些玩意,你父皇刚得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我去要来给你兄弟二人做赌注,谁赢了那把匕首就归谁。” 李明珏:“那我就先谢过娘娘了。” “谁赢还不知道哩。”李明易道。 再观靶场上,程安果成了他人目标,暗处一箭射来,只见她巧如灵蛇翻身避过,反手一箭,竟看也未看那处,箭落之处,一人应声倒下,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箱子后面躲好。众人赞叹,李明易几乎跳起来:“方才你们看见没,那身手简直神了!” 他们不知,以攻为守,以箭辨位正是程安拿手之技,狙击榜上的黑死神尚且与她五五开,同归于尽,这些小孩又岂是她的对手,很快就淘汰掉两人,偏偏越是如此越有人不信邪,明知她露出空门是陷阱,非咽不下这口气攻向她,演变到最烈处,竟是三人同时出手! “看她如何!”李明易已经看得眼睛移不开。 李明珏也紧抿着嘴唇,他虽知那女孩非易与之辈,但同时对付三人,需要极敏捷的身手c丰富的经验c猎人般的判断以及极精湛的箭术,就是自己也未必有十分把握。 程安侧身收腰避过先头第一箭,抬脚轻旋避过第二箭,脚下一点,双腿呈一字跃起避过射向下盘的第三箭,众人以为她会落地再动手,谁知她在半空中就搭箭上弦,而且还是三箭同出,三箭眨眼呼啸而去,在三人瞪大的眼中击中他们! 场外爆起雷鸣般的掌声,被射中的三人瘫坐在地,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精彩太精彩了!”李明易激动得不能自已,“空中本难掌握平衡,她不但射中,还同时中三个!东方将军!”他抓住东方明的肩,“府上何时有这么厉害的小姐,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东方明干笑,在他精心培养下,东方永安以前虽也不弱,但三箭同出已非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能掌握:“小儿必是运气好些。” 伏昭仪轻斥了声李明易不可对将军无礼,又对东方明道:“今日叫本宫看了场精彩比试,虎父无犬女,大将军虽无儿郎却也衣钵有承。本宫听闻坊间传言,说三小姐将来必贵不可言?” 东方明面容肃穆,深作一揖:“市井流言不可尽信。” 伏昭仪笑:“将军不必多心,既存在必是有它的道理,或许可期呢?”又朝李明珏,“五皇子以为如何?” 李明珏道:“市井之人无所事事,传这传那,不必在意,与其理会这些,不如逗鸟趣味。” “是不如鸟儿有趣,只是此次匕首可归你了。” 李明易惋惜道:“是啊。”又笑起来,“不过五哥的也是我的对不对五哥?” 李明珏笑:“正是。” 靶场上,先后两场的总成绩出来,苏教头宣布程安以本组第一名晋级,东方永安之名此一战传遍长阳大街小巷,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热度经久不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第一日的比试结束,仆人们入场整理,参赛者各自散去,为明日比试做准备。苏教头去向东方明回报一日赛况,伏昭仪一并听完,微笑起身:“本宫明日再来。”遂由两位皇子搀扶着出府回宫。 这厢东方明得空与各位大人一聚,聊说本日赛况,诸方祝贺之余少不了对东方家二女大加赞赏,东方明面上惯于冷峻,却早已喜上心头。 那厢程安一出来就被慕氏派人叫过去,东方艳斜靠在靠枕上,休息了半日,精神看起来好很多,慕氏正将腌制的梅子递给她,见程安过来,忙将她拉过去检视一番:“让娘看看是不是完好,有没有哪里伤着?” 程安道:“没有,好得很呢。” 东方艳:“你的比试我跟娘都听说了,眼下恐怕已经传遍长阳。”她笑,“我们家安安如今可风光了。” “大姐别取笑我。” “看你不曾懈怠,阿姐心里高兴,也不枉我跟娘对你一番期待,明日还需一鼓作气。” 程安答是,慕氏让人煮来一碗茶,可舒缓筋骨,定心安神,待她喝完便催她回去休息。从屋里出来,程安与瑶琴走至中庭遇到东方苏苏,对方拧着眉脚步匆匆似有些焦虑,“二姐这么晚了去哪里?”她问。 “闲来无事随便走走也要你管?” 程安道:“是我多问了。”正要走,东方苏苏喊住她:“等等,看你样子是从大夫人处出来,想必好一顿夸奖。”又道,“你今日表现还算不错,不过明日比试可不若今日这般简单,明天如果我两不在一组就罢,若在一组,二姐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留心了。” “那是自然,都说二姐擅骑术,我也想与你好好比试。” 东方苏苏冷笑一声走开,程安两人也往自己院子去。进了屋,洗漱完毕,她趴上床,脚搭在床沿,拿起一张图纸。那是明日比试的地图,比试分为两段,第一段比速度,路线出东方府向北穿过长阳北边的常青山,那座山因多生常青树,故取名常青山。第二段为驾驭熟练度比试,从常青山回来入东方府后至终点的路程,设置不同障碍物,参赛者需一一跨越,每组前两名到达终点者进入最后一轮。今日散场前,苏教头给每人发了这张简易地图,将常青山中的路线标出来,其他好说,常青山她却还没去过,正要细看,忽然一阵风吹进来将烛火吹灭,瑶琴赶忙过来将窗户关起:“怎么忽然就变天,起了这么大的风,明天别不是要下雨。” “快将蜡烛点上,我有话问你。” 瑶琴取来火折子将灯点上,屋里顿时又亮起来,程安拉过她指着图纸上一处:“这里是什么?” 她道:“这里是一处山谷,路比别处窄些。” “这里呢?”图纸上画着几道杠。 “这里是一条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河流,河上有座旧木板桥。” “河桥”程安嘀咕两声。 “常青山小姐不是去玩过几次熟悉得很吗?” 她不答又问:“这条河看起来很长,除了你说的木板桥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过?” 瑶琴拿过图纸看了看摇头:“照这路线是没有,常青山的这河长着呢,它是从万江出来的分支,不仅穿过常青山还穿过整个长阳,咱府中荷花池的水便是引自它。”见程安不语不知想些什么,问,“小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程安道:“也就是说如果这桥断了,就没有别的办法过去。” 瑶琴点头又摇头:“您别看这木桥陈旧,结实着呢,上面的绳子比我手臂还粗,哪能说断就断。”程安低头凝眉沉思,烛影在她脸上摇晃,恍惚一瞬,瑶琴感觉眼前的人有些许陌生,更想起平日许多怪异之处,自家小姐不仅时时说些格格不入却又挑不出哪里有毛病的话,所思所想也比过去复杂周全得多,不似十来岁的孩子,若不是人活生生在眼前,她都要怀疑这个是否还是东方永安。 程安不知她所想接着细问了其他几处,然后将图纸收起伸个懒腰:“睡了睡了,明天还要比试,得养足精神。”狙击手的习性,行动前除了熟悉地势环境还需推算各种突发状况,她将地图好好研究一番,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瑶琴服侍她睡下,端详烛火映照下的俏丽睡颜,无论怎样看都分明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轻呸两声笑自己不知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将烛火吹灭,放下帘帐放轻脚步退出去。 再说东方苏苏,她可不是随便走走,与程安分别她就急匆匆往二夫人院子来,先前二夫人答应她要让程安骑不了汗血宝马出赛,到现在也没消息,她坐不住过来讨个结果。见她进来二夫人让奴婢退下责怪道:“这么晚怎么还来,你该早点休息为明天做准备。” “母亲不给个回信,我岂睡得着。” 二夫人过来拍拍她的手:“母亲办事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东方苏苏欣喜道:“这话是父亲答应了不让汗血宝马出赛?” 二夫人哼哧一声:“指望你父亲那是指望不上。” “如何?”她急道。 “你来之前我刚从你父亲那里回来,为娘苦口婆心,原本已快要说服你父亲,谁知半路杀出来两个瘟神!”她吸口气,方平复的心又怒起来,“大夫人与三皇子妃去得可真是巧!为娘说汗血宝马出赛有失公允,那两瘟神就说汗血宝马也是马,比试未有明文规定说汗血宝马不可出赛,又说比试乃为选拔良才,为今上效命,若将来有朝一日上场杀敌,是否也要为公平放弃汗血宝马,那今上又何必四海寻求宝马,你父亲觉得她们说得亦有道理,可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母亲莫气。”东方苏苏替她母亲顺气,眼中掩不住的失望。 “最后她们竟然说,汗血宝马乃皇上所赐,我不让它出赛就是对皇帝的大不敬!她们为东方永安赢得比赛真是脸都不要了!” 东方苏苏带了哭腔道:“那明日若与她一组,女儿岂不就吃了大亏?” 二夫人冷笑:“你以为除此之外,娘就没别的办法了?” “还有何办法?” “明日比试前,娘会让人在汗血宝马的饲料中下巴豆粉,她要骑便让她骑,到时叫她宝马变废马,一路拉稀拉下来,看它还有没有力气送东方永安到终点。” 东方苏苏这才露出笑脸:“这个主意好,娘你到时叫人可千万把握好时间。” “那当然,你都能想到娘岂会不知,早了就被她发现,正是要不早不晚,叫她带着病马上路,待到途中无马可换,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母女两想到明日东方永安出糗无助的样子便开怀笑起来,商定好,二夫人让东方苏苏早点回去养精蓄锐。路上起了阵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西兰道:“天似乎变了,明日可不要这样才好。” 东方苏苏道:“就是要这样,再下点雨更好,东方永安一个人留在山中会更凄惨。” “小姐。”西兰畏缩地看一眼自家小姐,那表情恶毒了些。 “我们赶紧回去,我还得再做些准备确保明天万无一失。”主仆二人快步回去。 书房,东方明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将窗户关上,呼呼如狼嚎的风透过窗户缝隙窜进屋内,灯火摇曳,苏教头前来请示:“大人,今夜看来会下场大雨,明日比试是否需要推迟?” 东方明道:“战争会因下雨推迟吗?” 苏教头:“属下明白,明日一切照常进行。” “这或许是老天对他们的考验。”他再望一眼漆黑的屋外,风声如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第二日一早瑶琴来给程安梳洗却不见人影,到比试快开始人才回来,问她去哪儿了只朝她眨个眼睛,匆匆洗漱完,主仆二人前去马厩,东方苏苏的马已被牵走,瑶琴催促:“小姐我们也快点!” 赤色的马儿朝她们哼哧两声,动动蹄子,程安走过去轻抚它的脖子,替它捋一捋毛:“今天这比赛还不需你出动,你好好待着,回来我带你出去玩。”说罢放开它到另一边牵出一匹黑马。 瑶琴道:“小姐你今日不骑红枣?” 马儿听到这个名字似有些不悦地甩甩尾巴,它本有个拉风的名字叫疾风,但程安给它取了个小名叫红枣,土拉八叽的,它十分嫌弃。 程安道:“既是真枪真刀的比试,我骑汗血宝马出赛岂不是对他人不公?要赢就要赢得光明磊落叫他人心服口服。” “可是,你答应大小姐” “只是不让大姐干着急而已。”见瑶琴皱着张脸她道,“小丫头片子你对我总是没有信心。” 瑶琴撇撇嘴:“还不是因为小姐总一副靠不住的样子。” “放心!”程安牵着那匹普通的黑马与瑶琴往校场去。 她们走后一道人影闪出,望着她们远去忍不住跺脚,那人正是二夫人找来的小厮,掐着时间等在马厩,远见程安主仆往这边来,便将掺了巴豆粉的豆饼喂汗血宝马吃下,若程安牵去到进入常青山正好发作,他算完美地完成二夫人交代的任务,谁知这三小姐偏不按寻常路数来,放着好好的汗血宝马不骑,去骑那什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巴豆粉全白喂了。正想着红枣用脑袋顶他,回头赤色的马儿抬着头颅一脸高傲地看着他,似乎嫌他碍眼,小厮气道:“你个死马神气什么?待会儿让你拉得老子都不认识!”说罢啐一口向二夫人回报去了。 二夫人听了怒斥:“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 小厮谄笑:“是小的办事不利,二夫人要打要骂小的没有半句怨言,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再帮到二小姐。” 二夫人按下怒气嗤笑一声:“算她运气好,不过如此一来同样的马匹,我们家苏苏可不一定会输,我们且先看着。” 校场这边众人皆已准备好,东方苏苏见程安牵来一匹黑马惊讶道:“怎么?你竟不骑那匹汗血宝马?” 程安道:“免得有人输了又有借口说是输给了马。” 这话分明是说她,东方苏苏冷笑:“也好,不然有人骑着汗血宝马还输了,脸可没处放。” “都到齐了?”苏教头高喝,“抓阄的盒子抱上来!所有人听好,今日的比试分为四组进行,每组9人,时间一个时辰,风雨无阻,前两名到达终点者晋级!现在开始分组。” 参赛者一一抓阄过,老天似乎开了个玩笑,当程安与东方苏苏站到一队时,对方脸上闪过多种表情,惊讶不安不甘以及决心。 “看来这次,咱们两避不开得好好比一比了。”程安道。 “第一一定是我的,你有本事就跟上!” 第一组出发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又淅淅沥沥下起雨,观赛者们都退入观台,二楼自然是没有人前去,即便有人猜测,有人心知却也没人议论二楼观台坐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二楼,伏昭仪道:“可惜待他们出了东方府,我们就看不到这些好儿女的英姿了。” 东方明恭敬地回:“最后一段障碍物跨越,娘娘正可欣赏。” “将军两位千金穿着一红一白的衣裙可真是两朵娇艳可人的姐妹花,听闻自幼练习,想必骑术也是过人。将军认为是那朵红花儿胜呢还是那朵白花儿胜?” 东方明道:“不论哪个都是臣的好女儿。” “说得是!”李明易道,“这两朵姊妹花在校场上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了。”又朝李明珏,“五哥,今日我们要不要赌点什么?” “你变着法的,我那里有什么你看上的只管拿去。” 伏昭仪没有回头看他两,却轻笑了笑。 校场上,苏教头的令旗挥下,第一组的九名参赛者如离弦的箭窜出去,九人你追我赶,很快出了东方府往常青山去,路上早已被清理,没有行人干扰,他们策马尽情狂奔,一时竟不相上下,唯东方苏苏与程安骑术稍胜一筹,暂时领先,两人紧紧攀咬着对方,你快他慢,他快你慢,谁落后了都很快追上。他们速度越快,雨便越像针刺在脸上,生疼,叫人睁不开眼。 眨眼的功夫,两边的景色变了,青石板的路也变成泥泞的山路,他们进入了常青山,路两边插着旗帜指引他们前进。 程安与东方苏苏两人领头转过一个个弯,路越发狭窄,马儿脚下打滑,两人不得不放缓速度,后面的人逐渐跟上来。 “再往前就是一字谷,昨夜刮风又下雨,路定更不好走,大家都小心点。”后头有人喊,“两位小姐也请当心。” 一字谷便是程安在地图上标出的那处,她道:“下过雨,山石松动可能会有坠石,小心点。” “你不敢就慢慢过咯。”东方苏苏不慢反快。 很快,天变窄,两边山壁高耸,视线被阻隔,他们进入了一字谷,本就不宽的山道上堆满落石,马儿难有落脚之处,众人差距拉小,到最艰难处,甚至不得不下马牵着马走。东方苏苏一边跨过碎石,一边骂老天没事下什么雨。 “父亲也真是,这种天还比什么比。” 同组的一男孩上来:“我想将军的意思是趁机考验我们。” “这种考验有什么意义。” “行军打仗碰上什么样的天也得上。”程安道。 那男孩点头:“三小姐说的正是。” 东方苏苏翻个白眼:“你又知道。” 行了一程,最艰难的一段快到尽头,后头忽有人喊:“糟了,快来帮忙,有人被压住了!”程安回头果见两人被落下的碎石砸中晕倒在地,又被山壁滑落的泥土埋住,她赶忙过去:“要不要紧!” 有人说:“得先把他们挖出来,以防再有山石山土落下!” “快挖。”同行的人都去帮忙,东方苏苏牵着马站在一边愣看,程安喊,“发什么愣,快过来帮忙!” 东方苏苏想了想却笑道:“不缺我一个,这可是老天给我的好机会,不抓住,我岂不是傻子。”她翻身上马,“你们慢慢挖,记得可得千万把人救出来,大家都是名门大户的,谁出了事都不好交代,三妹你可记住了,二姐我就先走一步,到终点等你们好消息了。”说罢竟策马而去。 程安摇摇头,另几个孩子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东方苏苏,一小孩道:“都说东方家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良善,仗义不输我辈,今日可算见识了。” 程安道:“多说无益,赶紧救人。” 他们将两人挖出来,抬到平坦处,程安撕下一块裙角替额头被砸的人扎上,其他人喊两声,人不醒,道:“他两晕着骑不了马了,怎么办?” “一个我带上。”程安扶起其中一个,“还有一个”她看其他人,有人垂下眼去,方才与他一同的男孩子站出来道:“还有一个我来带,三小姐都不怕被连累,我等岂能这点担当都没有!”程安朝他点点头,她认得那是吏部侍郎林大人家的公子,众人扶起伤员上路。 那头东方苏苏领了先,将他们远远甩在后头松口气,到一处河边,河上一座旧木桥,正是程安图纸上标出的另一处。她下马喊道:“都给我出来!”林子里钻出几个小厮,“吩咐你们的事都准备好了?” 小厮们答:“都好了。” “那就动手。”吩咐完毕东方苏苏上马回头看了眼山道,“连老天都在帮我,这下看你们拿什么追上!”转头扯过缰绳挥鞭过桥去,等她过去,几个小厮扛着斧头上去将木桥绳索砍断,木桥哗啦一声甩进河中,几人又神不知鬼不觉闪进树林。 程安一行人赶到河边见这头已断,林家公子急道:“老天真会开玩笑,这桥怎么也断了?” 其他人七嘴八舌:“这可怎么办?没桥我们过不去。” “那比试” “别提比试了,弄不好我们会被困在这山中!” 有人提议:“不如我们原路返回?” 林公子道:“那就是我们都弃权了。” “如今不弃权又有什么办法!” 他转向程安:“三小姐如何看?”程安正蹲在桥头手中拿着断绳细看,林家公子见状道,“恐是昨日大风刮断了,以三小姐之见我们可当原路返回?”见他如此,众人皆求救似的看向程安,不知何时她竟似成了他们的主心骨,而程安面色平静也不焦急,真有什么法子的样子,看着叫人安心。 程安放下绳子道:“跟我来。”于是带着他们下到河边,翻开水草,草下竟藏了几条船。 “这船不会是?”几人惊讶地看她。 “我本希望用不上,别多说了,大家快去将马牵来,时辰不到,咱们都不认输!” “对,不认输!” 几条船来回将人与马都载到对岸,这几条船是程安今早从东方府调来藏在河边草丛里,昨夜她看图纸时就想到了最坏的情况,本不希望用上,却还是用上了,而且非因恶劣的天气,她看过桥头断绳,断口整齐是人为切断,能这么做以及会这么做的只有东方苏苏,她握紧拳即便赶不上东方苏苏,她也一定要拿到第二晋级,然后在最后一轮打败她! 过了河,程安多载一人,跑不快,其他人却也没有领先而去,这一路下来竟生出同甘共苦互帮互助的情义,谁也不好意思丢下其他人先行。 走至半途,一处山坡下传来呼救声,林家公子停下:“你们是否听到有人呼救?”众人侧耳细听:“有,似是女子在这山坡下。” 他们下马过去,没成想是先头早走了的东方苏苏,不知怎的连人带马摔下山坡,灰头土脸,衣裙被泥水染得早看不出颜色。“这不是先走一步的二小姐吗?怎么在这儿呢?还以为您早到了终点!”一人道,其他人哈哈嘲笑起来:“可不是,我们看错了吧,这跟个泥猴似的怎么会是二小姐呢?” 东方苏苏仰着头,雨水打得她睁不了眼:“快拉我上去!一群男孩子看一个女孩子笑话,我倒要去问问各位大人怎么教的!” 程安蹲下身:“那我也是女孩子能看你笑话了吗?” “你!东方永安你可不要趁人之危,你这样赢了也不光彩!” “怎么不光彩?比起你可光彩多了!” “我们走吧,还得赶回去报告苏教头,让他来救人呢,可别让二小姐久等。”有人道。他们走开,东方苏苏急得大喊:“喂,你们别走!你们不能就这样丢下我!” 林家公子道:“我们还是拉她上来,她做得出,我们却做不出丢下一个女孩子的事。” 也有人点头:“正是,大家都是有头有脸人家的,族训没哪条讲可以如此不义,我们不能丢了家族的脸。” 他们说着,程安已经去找来一条树藤丢下山坡将东方苏苏拉上来,她没了马又男女授受不亲,程安将自己带的人交给其他人,载上她。路上她放肆地笑:“有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耍了手段也赢不了,如今只能跟我捆绑一处,可见老天有眼。” 东方苏苏咬牙:“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你可以下马自己走回去啊。” “哼。”东方苏苏闭嘴不再说话。 待一行人再次出现在观赛者视线中,一个个都如泥石里摸爬打滚出来,狼狈不堪,只露着一双双光亮的眼。其中两人穿越障碍物最先到达终点却要求重赛,他们向苏教头禀明一路上发生的事,以及木桥已断,说:“三小姐大义,我等亦要凭真本事赢得光明磊落!” 观赛的人们耳口相传称赞两人,苏教头去向东方明及伏昭仪请示过宣布本组待木桥修好重新比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木桥修好,第一组的人再次骑马立在校场上,程安靠近东方苏苏悄声道:“这次你不要再动什么手脚,否则我将你做过的事告诉父亲,取消你的资格。” 东方苏苏脸色微变:“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程安笑:“听不懂没关系,心里清楚就行。” 苏教头一声令下,他们再次疾驰出去,这次天不再下雨,山路也被清理,各人无所顾忌策马狂奔。半个时辰就再次出现在观赛者眼中,只见领头两个女孩子一匹黑马一匹白马,半弓着身如疾风如利箭,长发恣意飞扬,衣袂尽情飘舞,马蹄踏时光而来,如鹰击长空挥洒汗水与激情,自由与青春的味道。马儿每一次高高跃起c重重落下跨越障碍物都似踏在观赛者心上,叫他们屏住呼吸说不出话来。 临近终点,决胜之刻,东方苏苏见仍落后程安一头,心下一横,拔下头上的簪子猛刺入马屁股,马儿吃痛窜出去,立时将程安甩后一头,她回头给程安一个自信的笑,以唇形传递三个字“我赢了”,高喝一声“驾”,夹马高高跃起,越过这最后一道障碍,她就赢了,她东方二小姐之名将取代东方永安在长阳传播,最不济也能扳回一城,与东方永安之名分庭抗礼,却在看见身后人动作时陡然脸色一变。 只见程安在不远处与她同时跃起,人踏马而立,不知自家小姐要做什么的瑶琴紧张地扯着帕子,下一刻在众人惊呼声中,小女孩身如灵燕般轻巧一跳,竟跳离马背,身上陡然一轻的马儿全力一跃,飞也似的腾起,在抵达终点那一瞬越过东方苏苏一头,而程安在马落地同时准确落在马背上,勾起嘴唇看向胜券在握却被这忽如其来一幕惊得呆住的东方苏苏。 这无异于到嘴的鸭子飞了,后者一脸的难以置信与不甘心,校场外以及观台上爆出一片赞叹声,李明易忍不住抓着伏昭仪的手:“母妃,你看到没,那小丫头好厉害的身手,什么叫动如脱兔,这可不就跟个小兔子似的!” 伏昭仪笑:“人家是东方将军的宝贝女儿,可不是小兔子。”又朝东方明,“你瞧我这儿子,方才都看傻了,叫将军笑话,我这做母亲的还没听他何时这样夸过哪家女孩。” 东方明道:“蒙六皇子夸赞是小女荣幸。” “本宫也打心眼里喜欢这小丫头,往后叫东方夫人带她多往华章宫里走动走动。” “多谢娘娘厚爱。” 校场上同组的人都围着程安道贺,林家公子甚至作揖称自己输得心服口服,被冷落在一边的东方苏苏绞紧缰绳,咬住嘴唇,气恼与委屈汹涌而来,一下子红了眼眶差点哭出来,恨恨地看着目光焦点的程安。有人就是这样,如同上天的宠儿,他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赢过他们,一时觉得天道酬勤都是骗人的屁话,一时又愤愤地想总有一天她要比过东方永安,夺回她今日失去的所有荣耀,将她踩在脚下,抬着高傲的头颅轻蔑地看她c他们!她在赞叹声与道贺声中沉默地下马离开校场,如同即将爆发又被压抑住的火山,暗暗发誓那些所有轻视忽视她的人,总有一天都要他们刮目相看! 这边程安谢过众人出得校场来,瑶琴跑过去一顿猛夸,道:“小姐你一次次给人惊喜,叫奴婢好不可思议,您的马术何时这样精湛,实打实地比过了二小姐。” “还不是练的,不练哪能这样。”程安几句糊过去,只有她知道当初为了去草原出任务,她练骑马一身摔出多少伤,被摔得脑震荡,被摔得小腿差点粉碎性骨折,如今虽换了皮囊,却仍能一一指出那些伤处,只这些不足为他人道。 瑶琴颇有些自豪:“我现在相信,我家小姐是真厉害了。” “你呀!” 她忽敛起神情:“现下小姐顺顺利利赢了,有件事奴婢可以告诉你了。” “什么事?” 瑶琴凑过来小声说:“晨间我们从马厩出来不久,红枣就病了,拉肚子拉得厉害,奴婢本以为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找大夫来一瞧,却是被人下了巴豆粉。” “红枣有没有事?” “治得及时无碍了。” 程安松口气:“这事大夫人与阿姐可知晓?” 瑶琴摇头:“本来是要告诉大夫人与三皇子妃的,但红枣乃御赐,追究起来恐不能善了,奴婢一想就叫人先治着,等小姐拿个主意。” “你想的不错,此事先不要声张。” “可小姐,府里有人胆敢对御赐宝马下手,以后这手段那手段岂不是不得消停。” 程安道:“这事我来办,先去看看红枣。”她与瑶琴前去马厩,途中见东方苏苏与西兰从二夫人院子出来,谈论起马儿,赶紧拉着瑶琴隐到一棵树后。 西兰道:“二夫人已叫人给汗血宝马下药,这三小姐也能避过去,运气可真好。” 东方苏苏:“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运气再好也总有衰败的一天,到时怕不是要从云端跌落泥淖,比那些从未上过云端的更要凄惨百倍。” “小姐她们诅咒你!”瑶琴气愤,程安拉住她示意噤声。 东方苏苏继续道:“母亲已打发那小厮出府,你去盯着叫他今日便走,别旁生什么枝节。” 等她们走开,程安与瑶琴出来,她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找他呢就送上门来。”吩咐瑶琴,“你去盯着西兰,等那小厮出府便这么做。”两人耳语几句,瑶琴不住点头。 那小厮拿了好处收拾了包裹在西兰催促下赶忙出府去,还没过大门就被瑶琴带人拦下来,跪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小姑奶奶,小的出个府您拦着是为何?” 瑶琴呵斥:“你偷了府里的珠钗宝物就想偷偷溜走,幸好被我逮个正着!” “冤枉,小的哪敢偷府里东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瑶琴使个眼色,府卫上前将包裹从那小厮身上抢下打开,“这是什么!”她指着珍珠美玉银两喝道,“还说没偷东西,这些宝贝岂是你一个小厮能有!将他拿下!” 小厮急喊:“小的真是冤枉!这些是,上面见小的劳苦赐给小的。” “发生什么事?”西兰一见状况不对去将东方苏苏找来。 瑶琴恭敬道:“见过二小姐,这厮胆大包天敢偷盗府里珠宝被奴婢拿住正要送官。” 小厮如抓住救命稻草:“二小姐明鉴,小的真是冤枉。” 东方苏苏道:“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下人离府,念其功劳安抚体恤也是常有的。” 程安的声音传来:“安抚体恤有,他的却不是。” 东方苏苏见她拿着一簿子过来问:“你什么意思?” “杂役簿上记的是他因为做错事被撵出府,不过几个铜钱打发了,可没有这些宝贝,不是盗取,又是如何?”她朝小厮道,“你既口口声声说是上面赏赐,我倒要看看是谁赏赐?” “是,是” 小厮吞吞吐吐,东方苏苏陡然一喝:“混账东西,府里从不亏待你们,你竟敢起贼心。” 那小厮脑袋瓜转得也快,赶忙磕头认错:“都怪小的一时鬼迷心窍,二小姐三小姐请息怒,小的再也不敢了,求两位大人有大量念在小的初犯从轻发落。” “这人在府里有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是初犯,三妹你看?” “什么功什么劳去了官府,官老爷们自会好好听你说,带走!”程安让府卫将人揪送官府,东方苏苏怒道:“你要不要如此不留情面?” “二姐说的什么话,我不过公事公办,你生什么气?” “你!”东方苏苏气生气却无可辩驳,甩袖而去,怒冲冲进了二夫人院子委屈道,“母亲,那小厮被送官了,若是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来怎么办!” 二夫人到底比她老练比她镇定,招来李妈让她去牢里打点一下:“放心,偷盗点东西不过在牢里待几日,给御赐宝马下毒指不定小命就没了,再蠢的人也知道该怎么做,况且还有我给他打点,那又不是个傻子,你不必害怕。” “我才不怕,我越想越觉得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必是知道了,会不会向父亲告发我们?” 二夫人点住她的嘴:“无凭无据的关我们何事?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对,不关我们事。” 从二夫人处吃了定心丸,东方苏苏回到自己院子,晚些时候大夫人叫人送来盘桂花水晶糕,说是三皇子妃想吃,厨房多做了些,一份拿来给她一份给东方永安。西兰接过盘子施礼:“请代谢过大夫人。”朝东方苏苏道,“晶莹剔透色泽诱人香气四溢,一定很好吃。”东方苏苏拿起一块咬一口:“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是好吃。” “大夫人真是有心。” 又吃了几块,说了会儿话,东方苏苏肚子忽然痛起来,叽里咕噜像唱戏:“怎么,痛不行了,我要去”话来不及说完人就捧着肚子跑了,西兰莫名看她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最后瘫坐在塌上,急问怎么了,才知她腹泻不止,忙差人去请大夫。 二夫人闻讯赶来与西兰七手八脚安置好她,送走大夫,坐到床边:“有没有好些?怎么忽然就下痢?” 东方苏苏有气无力:“一定是刚才那盘,那盘水晶糕。” “水晶糕是大夫人给的?” “不是大夫人,是东方永安!我知道一定是她!她用同样的方法整我!”想到自己都吃完连个证据也没留东方苏苏更气,用尽力气捶打床沿,“我怎么那么蠢,那么贪吃!哪怕留半块我都要她好看!” 二夫人却道:“即便有证据也不过查到厨房,她既敢做必定已想好说辞,看来下药的事她确已知晓,却未向你父亲告发,行这看似孩子气的报复,她是在告诫我们。”妇人半慨叹半呢喃,“三小姐何时有了这样厉害的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大夫人院子里,东方艳拿起水晶糕:“甘甜爽口引动食欲,这天天热,我连日未能吃下半粒米,今日倒吃了好几块,算是沾了你的光,你怎么忽地想吃这个?” 程安道:“我看阿姐食欲不振,厨房刚好有去年腌制封存得好好的桂花蜜,桂花香味淡雅,性温和开胃,就叫人做来讨好阿姐。” “小丫头,怕是你嘴馋了吧。”程安笑,东方艳道,“还是你这个小妮子有心,心里装着阿姐呢。” 不多时大夫人去向伏昭仪献桂花糕回来,带回一串红珊瑚手钏,眉开眼笑地给程安:“昭仪娘娘夸你聪慧乖巧,说也没别的好赏,就将自己腕上的珊瑚钏拿来赏给你,这可是莫大的恩宠。”程安转动手腕,手钏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东方艳与慕氏对视一眼笑道:“看来娘娘选中的是我们家老三。” “什么选中?” 慕氏拉过程安:“你如今已经幼学,在爹娘身边待不了几年,你是爹娘的掌中宝心头肉,早日寻得好归宿,爹娘才能放心。” “好归宿?”程安笑出声,“也太早了吧。” “可不早,你阿姐14岁便嫁入三皇子府,如今独当一面,你这丫头还成天想着胡闹贪玩,又有几年玩的?”程安咂舌,慕氏继续道,“虽有无法大师说你命中带贵,但阿爹阿娘不指望你有那龙凤之贵,只望你嫁个好人家,一生不愁吃穿c顺遂美满就成。那六皇子既非长也非嫡,不承帝位,其母伏昭仪得圣上隆宠,不需几年他必可做个逍遥王爷,你若嫁与他便可做个逍遥王妃,我们也好放心。” 东方艳也道:“爹娘为你着想,给你的必是最好的,小妹莫要任性。” 程安不懂她为何面露落寞,只听慕氏说:“艳儿,你是否怨父母亲?” 东方艳微笑摇头:“夫君虽无贵母倚靠,但身有不便,将来不至卷入争斗成为他人目标,父亲母亲的用心女儿明白。”程安也不止一次听他人提起过三皇子身有不便,后来才知为何。慕氏欣慰:“明白就好,如今你们两都有着落,也要替苏苏谋个好人家才行,我既是主母便当公允,不能委屈了她。” 娘儿仨坐了会儿,程安告退,从屋里出来,她问瑶琴:“东方苏苏那边可有动静?” 瑶琴道:“下人们进进出出,大夫刚走。” 程安笑:“望她明白我的意思。” “二夫人也去了,未到厨房拿人,应该是明白了小姐放她们一马的用心。” “好了,我们去校场瞧瞧。” 主仆往校场去,夕阳西下,第四组参赛者已回到校场,晋级的名单确定,共八人,两日后开始最终轮比试,八进四,四进二。宣布完毕,待众人散去,伏昭仪的仪仗也从观台出来,程安与瑶琴靠过去,躲在他们必经之路的假山后面。 “小姐我们偷偷摸摸地干嘛?” “嘘!”这里什么都好,可有一点,嫁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自己,她想来瞧瞧那六皇子长得啥样,要不是鼻塌嘴歪的就勉为其难入乡随俗了。不一会儿仪仗队经过,有小太监或提着销金香炉或捧着香珠绣帕一一而过,队伍中段,两柄孔雀掌扇,扇下伏昭仪与东方明缓步走来。 “后日的比试还需将军多费心。”终轮比试前一日停赛以便各人休整。 “臣分内之事。” 他们身后两个锦袍玉带的小少年时而说着悄悄话,时而哈哈大笑,伏昭仪偶尔回过头嗔他们一眼,提醒他们注意仪容,两人不过收敛片刻,又笑闹起来。其中一人程安看着眼熟,惊讶道:“那个家伙不是?” “奴婢想起来了,是之前街上那个登徒子!他怎么在这儿?” “小点声。”程安道,腿上忽被什么打了一下,轻“啊”一声连忙捂住自己嘴巴。等他们过去,两人从假山石后出来,瑶琴道:“那家伙怎么跟着昭仪娘娘,难道他是宫里的随从?” “笨蛋!那两人必有一个是六皇子,另一个与其服饰相似,所以我猜两个都是皇子。” “李明珏是皇子?对哦!”瑶琴拍自己一脑袋,“李氏乃本朝宗室姓氏,奴婢真蠢!” “刚刚什么东西打我,还真疼。”程安撩起裙摆,小腿上竟青了一块,她骂道,“哪个混蛋!” 已经走远的队伍中,李明珏想到那小丫头气恼的样子就忍不住笑起来,李明易好奇问:“哥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方才经过假山时,逗了只偷窥的小兔子。”程安那水绿的裙角他早看见了。 “小兔子?哪里有我怎么没看见?” 李明珏道:“已经跑走了。” 两人正说话,听得队伍前头一人道:“见过昭仪娘娘,东方将军!”抬眼一个小胖子跑来,向伏昭仪与东方明行过礼钻进队伍凑到两位皇子身边,正是王义,他与李明珏私交甚好,看见人过来说个话。 “我这两日表现如何?”他问。 李明珏夸赞:“可谓技惊四座。” 李明易道:“是好!当真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你这胖墩竟有那等本事。” 王义道:“咱们许久不聚,等过了比试,去游猎怎么样?我让我爹准备着。” 一听出去游玩,李明易高兴得就要说好,前头伏昭仪开口:“功课做完了?玩什么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说过多少遍的话总当耳旁风!” 一顿训斥,李明易与王义都尴尬得不再出声。 从将军府回宫,李明珏告别伏昭仪与李明易往皇后住所文和宫去,将一日见闻禀报皇后。皇后正在诵经,见他来放下手中佛珠,领他坐下,命女官长秋煮来一壶茶:“这几日将军府热闹,母后也不管着你,让你玩得尽兴,但切不可懈怠,落了功课。” “儿臣明白。”李明珏面色恭敬,他本非张皇后亲生,但张皇后视他如己出,待他尽心尽力这许多年,他早已将她视作亲母。 李明珏的母亲是一名早被人忘了名字的小小婢女,多年前偶被皇帝宠幸,生他时难产而死,张皇后怜悯,又膝下无子便禀明皇帝收养了他,有了张皇后的呵护,他才不致遭人白眼与嘲讽,在这深宫平安成长起来,此等大恩他一直默默铭记于心,所以对于张皇后的教导,他甚少违背。 “今日又有什么趣事?”张皇后问,李明珏将比试说与她听,“你看起来对东方家的女儿赞赏有加。” 李明珏笑:“非只是儿臣,昭仪娘娘亦是,还将自己贴身带的手钏赐予东方小姐。” “哦?连她都喜欢的人,本宫倒想见见。” “等她赢得比试殿前受封娘娘便可召她来一见。” 张皇后笑道:“你倒是对她很有信心?”李明珏笑而不语。过了会儿长秋来问是否传膳,张皇后点头:“传吧。”又朝李明珏,“今日你就留下与母后一同用膳再回去。”李明珏回:“儿臣却之不恭。”长秋吩咐下去,宫婢们捧着银盘入内,长秋持筷捧盏替他们布菜,席间,张皇后少不得亲自给自己儿子夹菜。席毕,李明珏告退,长秋扶着张皇后洗漱,一边道:“殿下似乎对东方家女儿甚有好感,华章宫那位显有意拉拢东方将军,不如我们也” 张皇后道:“古来后宫不得干政,本宫作为后宫之主,一国之后,岂能带头做那结党营私的事。” “可昭仪她?” 张皇后叹口气:“陛下隆宠自是不一样。” “娘娘!” “别说了,我若做多余的事只怕害了珏儿,这决计不行。” 长秋不再说话。 东方家,程安与瑶琴往回走,瑶琴悄问:“小姐刚刚可看清楚了?两位皇子你喜欢哪个?” 程安想的却是,虽都是好男儿,但要她嫁他们,岂不是老牛吃嫩草都不能形容的无耻?东方永安只有十岁没错,但她却已活了二十五个年头,总不能骗自己,那两个小少年粉粉嫩嫩的叫她怎么下得去手,她一阵恶寒:“咱们还是别提这个了。” “东方永安!你可真是精神!”一道略带怒气的声音传来,对面东方苏苏看着她们咬牙切齿。东方苏苏暗想真是冤家路窄,自己去如个厕也能撞见这对主仆,她们有说有笑,自己却病恹恹的,若不是自知讨不了好,真恨不得上去撕她嘴巴子。 “听闻二姐身体不适,怎么不在屋里呆着?”程安笑得人畜无害,东方苏苏看来却只觉无赖。她恨恨道:“你别以为耍点小伎俩,本小姐就会认输,你就能得了便宜,武魁的称号本小姐不会让给你!” “那二姐还不赶紧回屋?虽说明日还有一天休息,可当点心,有句话怎么说的?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到时若来不及恢复元气别又怪别人。”程安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你!给我等着!”肚子气得又隐隐痛起来,东方苏苏忙叫西兰扶她走开。 瑶琴笑:“以前看二小姐生气总觉得怕怕的,现在却有些想笑,奴婢都不知小姐你气人的本事这般好。”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等下别人又要来打你。” “奴婢可不敢。”两人说笑着回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隔日后的终轮比试乃两两对战,东方明着苏教头领人在校场搭了两座圆台,圆台中央竖一根杆子,上挂一团红绸花球,比试者谁先抢到花球谁赢,圆台外围放着四道兵器架,排列十八般兵器,刀枪剑戟斧c钩叉鞭棍棒矛一有尽有,刀剑封口,枪箭封头总之点到即止,不伤及性命。 午前八进四,两座擂台同时进行,各家子弟在台上或持枪棍或持刀剑,尽展所学,有十来招即分胜负者,亦有三百来回依然胶着争斗激烈者,只见花球忽在你手,忽在他手,忽而高飞忽而落地,观者的心亦如花球上下跌宕起伏。日正当空,铜锣哐当一声响,似惊醒所有人,随着一道粉红倩影高高跃起又落下将对手几踩在脚下,八进四的比试结束。 东方苏苏站在圆台中央,手持花球,高抬下颚,接受台下如雷的喝彩声,一扫这两日的晦气颓势,在赛场上再次赢回自己的光彩。余光在人群里寻找东方永安的身影,一低头却见人早已站在台下,给她一个看着就很眼欠的笑。原来她未引得许多人围观的原因是她早打完了,胜负毫无悬念,无甚看头,想明白这点,东方苏苏兴奋骄傲的心情大打折扣,回头又想胜便是胜了,此时她就是所有人目光聚集的焦点,便又重新扬起嘴角。 东方明上台说了几句祝贺与鼓励的话,又祝福了一下午后的前三名争夺赛,众人便各自离去,庆贺的庆贺,休息的休息去了。未时重新聚起,争夺长阳武魁与长阳武秀的比试准时开始。程安今日穿了小袖口的衣服,衣袖与裤管皆以绳带缠绕扎起,深褐色鹿皮制的小袄,黑发如男子束发般扎起,不加金银玉饰,看起来利落干练,还未动手已透出军家之气概。她的对手是北戍卫营副将之子,两人互作一揖。 观台上伏昭仪坐主位,慕氏与东方艳陪坐在侧,今日是终赛,最激烈也最关键的比试,慕氏与东方艳自然要来替程安鼓气,又自回府东方艳一直身体不适,伏昭仪免了她亲自来行礼,只每日让贴身女官来请安,这最后一日,当要亲自来向伏昭仪请安。 伏昭仪身后两名侍女拿着香扇替她扇风驱热,又两名各立慕氏与东方艳身后,几方桌案上放着三两银盘,装满果品,昭仪贴身女官花溆正将蜜瓜去皮切块放入小碟子插上琉璃制成的果签递给伏昭仪。伏昭仪接过向慕氏与东方艳道:“你们也尝尝甜得很,这是陛下命人快马加鞭从千里之外运回来赐予本宫,本宫就带来给将军夫人与三皇子妃尝尝,毕竟是稀罕的玩意,这宫里也没几处有。” 慕氏与东方艳齐道:“谢娘娘恩典。” “本宫命人稍稍冰镇,以驱秋热。”她看一眼东方艳微凸的腹部,“三皇子妃放心,你的那份未冰镇过,不过三皇子妃稍尝便可,此物寒凉,不可贪嘴呢。” 东方艳道:“是。” 伏昭仪一边将蜜瓜送入口中一边看着擂台上:“东方家的三位小姐都这般可人,三皇子妃人如其名,娇艳处粉黛不及,清雅处又如出水芙蓉,三皇子实在好福气。二小姐则如艳艳桃花,三春之桃,九秋之菊最是叫人心动,再观三小姐,最是妙,这几日本宫已是看明白,小小女儿,勇猛果敢,如此已有不让须眉之气势,长大不得了。”她看慕氏,慕氏谦逊一笑:“娘娘过誉。” “本宫看她非池中之物,将来必能大助夫婿,能娶到三小姐也须得是那非一般的好男儿,夫人可得慎之又慎。” 慕氏道:“永安能得娘娘如此赞誉欢喜是她莫大的福气。” 伏昭仪笑指着程安那处台下:“你瞧,三小姐在台上比试,倒让我的易儿在台下牵挂了,本宫瞧着他们总忍不住想多妙的一对璧人,金童玉女的是不是?” 东方艳笑:“娘娘说得极是。” 慕氏亦点头:“正是。” 她们说话间,程安已经一膀子横过对手脖子将人撂倒在地,纵身一跃将花球握于手中,李明易与李明珏挤在人群中,见状也忍不住拍手叫好。李明易道:“看得我都想上台与她过两招,不叫她独占了风光。” 程安向众人鞠一躬跳下台来,这边的观赛者便都往另一边涌去。另一边东方苏苏与小胖子王义战得正酣,程安挤上前去,只见东方苏苏持了柄长剑,王义则双手握着铁锤,如两颗南瓜。一路看过来者皆知王义虽胖行动却不迟钝,不过这次他选了锤子加持沉稳与力道,却舍弃了速度,以守为主,守株待兔。 见此情形,程安一叹这胖子好灵活的心思,二叹东方苏苏恐讨不了好,只因王义深知二人各自长短。他虽不迟缓,但论速度与灵活必不及身轻如燕的东方苏苏,所以干脆舍弃这一短处,而东方苏苏速度有余,力道欠缺正是他的长处,以长处克制短处胜算大矣。 程安心道,若东方苏苏能明了各自长短,扬长避短或能一战,否则愈见劣势。观台上,东方苏苏渐趋下风,速度与灵活的优势逐渐丧失,全因王义不仅守株待兔还以言语相激,攻心的成效渐显,这一战东方苏苏本得失心重,再被一激,剑上攻势愈发凌乱。 当一声,剑又与铁锤撞了个正着,王义笑道:“小姐还是回去提绣花针来得实在,这一剑连我手腕都不需动一动,你不若趁早认输,不然尽耍些花架子叫台下看了笑话。” “再多嘴看我不打烂你的嘴!”东方苏苏提剑刺过去被两锤夹住,飞起一脚,王义不闪不避,让那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他臂膀上,他身如磐石纹丝不动,然后咧嘴嘿嘿一笑。 东方苏苏再忍不住,双目圆睁,脸颊通红,王义笑:“这么近距离细看,二小姐真是美得叫人心痒痒。” “你这个癞□□!登徒子!” “怎地出言伤人。” “骂的就是你!”东方苏苏用力抽出剑,横腰一扫,王义不过退后两步。 台下众人屏息,程安暗自思忖若是自己对上王义,怕也免不了苦战一番,因她与东方苏苏类似,擅长速度制胜,力道这小小的身躯不比前世终究欠了些,她亦只能在速度与灵活上花些心思。 再看台上,东方苏苏越发不耐,一声娇斥,剑端挽个剑花疾驰而去,王义左手一挥打开长剑,右手锤子直冲她面门,东方苏苏大吃一惊,猛然后倒差点摔倒,王义趁势一脚正中她手腕,手里的剑嗖一声飞出去。东方苏苏半倒在地,惊慌之余气得脸色发青。 一路走来,她过关斩将只为登上最高之位,获得最高荣耀,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勤加练习,只为在赛场上大放异彩,惊艳长阳,偏生总有个东方永安压她一头,怎能甘心。好不容易至此,别说最终与东方永安一战,当众打败她,就是王义这道坎也跨不过去,到头只能止步于此,与他人争个三四,不是第一,其他又有何意义。 王义在喝彩声中丢下双锤,跃起摘下花球,深鞠一躬,然后走向东方苏苏伸手欲将她拉起:“方才为扰乱小姐心神,言语上多有轻薄得罪。”他虽是商贾出身,比不得那些贵胄,人多瞧不起,却也并非那些市井无耻之徒。 东方苏苏冷哼一声打开他的手,跳下台哭泣着跑走,王义自跳下台来与李明珏c李明易搂抱在一起。两人祝贺了一阵,王义朝程安走来抱拳道:“半个时辰后就是你我一战,还请三小姐指教。” 程安拱手:“指教不敢,各自尽情尽力,不留遗憾便是。” 李明珏看她半晌道:“对战小心。” 李明易也道:“没错,你这样小小的身板可得小心他的大锤子。” 程安向两人行礼:“多谢两位殿下关心” 这边正说话,观台那边忽然传来惊叫声,三人望去就见几名歹人手持长刀从楼下杀上楼,而楼顶亦有黑衣人出现,沿屋檐而下。事发突然,观台那边顿时一片混乱,尖叫c惨叫与喊杀声混在一处,李明易大喊一声“母妃”急冲过去,李明珏与程安几人紧随其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几人奔过去,观台早已乱成一锅粥,李明珏与李明易抢了旁边侍卫的剑冲上去,李明珏想起什么回头朝程安道:“再往内非是儿戏,你一个小姑娘还是退开些。”慕氏与东方艳还在楼上,程安哪里听他话跟着冲上去。 上楼后,只见混在侍卫中的歹人并楼上下来的黑衣人共十来人,疯似的见人就砍,她焦急地搜寻慕氏与东方艳的身影,她二人已在惊慌失措中随波逐流被推到角落,四周的人似乎并未注意到她两,于是她猫腰躲过刀光剑影靠过去:“母亲!阿姐!你们有没有事?” 慕氏摇头:“倒未受伤,只是你阿姐受了惊肚子痛起来,得赶紧出去找大夫。” 她见东方艳额冒冷汗,脸色发白,有些站不稳,上去与慕氏一起扶住她:“跟我来。”三人贴着墙壁逃离战圈,到楼梯口,东方艳忽惊道:“三妹小心!”寒意自背后袭来,程安侧身避过,一把寒刃砍空,她轻推慕氏与东方艳:“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慕氏不依:“这可不是打闹,你一个小女娃” 不等她说完,程安喊道:“快走,父亲很快就来了,不会有事的!”说罢转身操起一张矮凳挡住又落下来的刀。 那边小女儿与歹徒厮打一处,这边东方艳又瘫软几分,情况危急,慕氏一跺脚将东方艳先扶下楼去。楼梯口,程安手中的凳子啪一声被劈成两半,她照着对方的脸扔过去,对方避过,愈发凶狠地砍过来,那人身后忽掠过一道黑影说了句:“这是将军府的小姐,不可伤害!”程安还未弄懂什么意思,劈过来的刀已收势而去,那名黑衣人似看了她一眼转身往里边去。 她跟上几步见几名黑衣人均往伏昭仪方向攻过去,似乎本次刺杀目标是伏昭仪,李明珏c李明易并几名侍卫被拖住脚步,一时不得靠近,伏昭仪身边护卫单薄,顿露空门,她背靠栏槛,楼顶又下来一名黑衣人,正对她后背砍来,千钧一发之际,程安抓起桌案上一只玉壶砸过去,玉壶砸到刀刃哐一声碎裂也让刀势暂缓,花溆回头尖叫一声猛地将伏昭仪拉开,那一刀砍在她手臂上,顿时血如泉涌。 “母亲!” “娘娘!” 李明易与李明珏二人齐声大喊。 这时,楼梯咚咚震响,东方明带人赶来,身先士卒,持刀砍杀向刺客,虽已不年轻,宝刀却未老,眨眼就撂倒两个,其他人顺势涌上,顿时刀剑乒乓,火星四溅,不到片刻东方府的府兵已压制住那些歹人,解了危势,除直接刺毙的,还余三两名被刀架着跪在屋子中央。伏昭仪身边的太监陈仁找了张凳子扶着昭仪坐下,昭仪受了不小的惊吓,抚着胸口深喘几口气,李明易抢上来:“母亲怎么样!”伏昭仪摇头。东方明也快步上来:“臣护驾来迟,请娘娘恕罪!”又命自己的侍卫何仲带昭仪女官花溆去包扎伤口。 伏昭仪坐了一会儿,待心绪平复才开口,脸色阴沉:“这些刺客,是冲着本宫来的!”她作势要起,陈仁赶忙过来微弯下腰让伏昭仪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走向那几名刺客,“说!是谁派你们来刺杀本宫?若不说本宫将你们千刀万剐!” 那几名歹人瞪她几眼并不说,眼神却偷偷飘向东方明,随他们的目光,伏昭仪看向东方明,眼中神光变换,东方明却不察觉喝道:“还不快从实招来!” 忽然那几人闷哼一声,眼珠爆出,面部抽搐,“不好!”府兵抢上前,捏住其中一人下颚,那人口淌鲜血,眼神已经灰暗下去,再松开,人已倒地死亡,几人皆是如此,显然有备而来,未打算让他们抓得活口。 “已经死了。”府兵禀报。 “这”伏昭仪看东方明的眼色更深几许,“便是那些戏文里的死无对证?” “娘娘。”陈仁有些吞吞吐吐道,“小的有句不知当讲不当讲。”伏昭仪准他,他说:“方才混乱中,一歹徒刀劈东方三小姐,小的正看见,那个心哟都提到了嗓子眼,可那刀却未落下,小的听到一句大约不该听到的话。” “什么话?” 陈仁惴惴看向东方明,东方明最讨厌他们这些个装腔作势的太监没好气道:“公公有话直说!” 陈仁道:“小的听他同伙说,不可伤了东方家的人。” 这一句如平地炸雷,伏昭仪道:“东方将军可否解释一下这句何意?” “臣不知。” 伏昭仪命人将程安带上来问道:“陈仁所说是否为真?” 程安环顾了下屋里,各人脸色各异,暗流涌动,军队里虽不兴勾心斗角,然能选拔进入特种队的那都是人精,很快就知道此时的话非常关键,必得三思再三思才能出口,于是深深一拜道:“当时场面混乱,臣女一心挂念娘娘,并未听见。” “我都听见了你怎么没听见!” 程安道:“我都没听见陈公公离得还有些距离又怎么听见了?” “好,就算你没听见,但凭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在那些歹人手中活下来?这作何解释?” 程安瞥他一眼道:“我虽年岁小,但在家父严厉教导下,还是会些三脚猫功夫,况且那时我在楼梯口,危机时父亲正好带人上来才得以躲过一劫。” 东方明道:“确如小女所说,娘娘明鉴。” 这时李明珏上来道:“三小姐的本事娘娘也是亲眼目睹,能挡住歹人一两招不足为奇,况且也是她阻止了欲对娘娘不利的歹人,连离得最近的陈公公都没发觉。” 闻言伏昭仪神色缓和了些,陈仁又道:“便是如此,这将军府本该守卫森严却让歹人钻了空子,将军脱得了干系么?” 东方明拱手道:“臣必追查此事,给娘娘一个交代。” 正说话,花溆包扎完上来轻呼了声“娘娘”,伏昭仪关心几句道:“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也罢,这件事就交给将军查办,只人都死了要怎么查?” “就是死人亦会留下蛛丝马迹。” “好,本宫等你消息。”说罢带着一干人等离去。 出了这等大事,校场的人都围在观台外议论纷纷,东方明好容易将众人安抚,又叫他们散去,最后一场比试也被暂搁,程安回去看慕氏与东方艳情况,东方明返回观台,观台上府兵里三层外三层把守,保护现场。他上楼去,何仲正蹲在尸体边查看,“如何?”他问。 何仲面色凝重:“将军请来看。” 东方明走过去见他指着尸体上的剑柄处:“这是!”靠近剑柄的剑身上刻着一道暗纹,因银色剑身反光不细看便看不见,那是一道他十分熟悉的图纹,状似山羊,头顶一角,古献中谓之神兽白泽,太子取用,东宫守卫的令牌皆是此纹。“不可能!”他道。 “将军是否要与太子殿下一会?” 东方明默然。 再说伏昭仪一行出了将军府回到自己的华章宫,侍女们赶忙煮了安神茶上来,又有侍女替花溆重新上了上好的药,包扎好。待忙活毕,花溆将她们遣去向伏昭仪道:“今日之事娘娘如何看?” “能怎么看?”伏昭仪揉揉自己额头,“陈仁不至说谎,无中生有,但本宫也不能单凭一句话一个眼神就疑心东方将军。本宫有意拉拢他,若有人从中作梗破坏不是不可能。” 花溆道:“娘娘思虑周全,但属下有一个发现。” “你说。” “他人或许不察,但属下眼神好些,瞧见那贼人使的剑身上竟有一道特殊纹路。” 伏昭仪坐起身:“是何?” “白泽纹!” 伏昭仪眼色一变:“你的意思是那些刺客乃东宫指使?好啊!我不动他,他倒打起我的主意来!东方明向来与太子一路,那此事必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怪不得那些贼人能轻易闯入,亏得本宫还想相信他,怕冤枉了他!现在看来,那贼人看他的眼神并非巧合。” 花溆道:“娘娘要将此事禀报陛下么?” 伏昭仪摆手:“暂不,尸体都给了他,无凭无据的,先叫人盯着东方府。” “是。”花溆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东方明上朝毕,从朝堂出来正欲寻太子一会,皇帝贴身宦官赵木来见,说是皇帝传召,他随后前去书房,皇帝正在批阅折子,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叫人赐座。东方明整衣敛容,恭敬坐下,皇帝笑:“爱卿不必如此拘谨。” 东方明亦笑不语,等待皇帝指示,皇帝与他就朝堂上几个未决问题讨论了一会儿,询问他的意见,他一一认真作答。 “咳。”御案上传来轻咳声,赵木赶忙送上一杯菊花甘草茶,轻拍皇帝后背,替他祛痰顺气。东方明抬头,见皇帝两鬓已爬上白丝,面容清瘦,额上几道清晰的皱纹,恍然不觉他已从初识的豪情青年变得如此沧桑,岁月抽去他的朝气与豪情沉积了一身风霜,只那双眼睛还闪着如鹰隼般锐利的光。 “这两日是否发生什么事?”皇帝突然问。 东方明一凛,想起昨日校场观台发生的事,赶紧起身半跪于地双手抱拳:“臣不敢欺瞒,昨日校场比武臣护卫不周让歹人钻了空子,险些伤到昭仪娘娘,请陛下降罪!” 皇帝并未发怒道:“这些刺客胆大包天无孔不入非是爱卿的错,可有查到什么眉目?” 眼下一条重要的线索便是刺客剑身上的白泽纹,但事关太子,他本欲今日与太子见上一面,一问究竟,还没来得及就被皇帝召来,此事事关重大,东方明暂且瞒下:“回陛下,还未查到,臣必竭尽全力,尽快将幕后凶手捉拿归案。” 皇帝道:“行,此事就交与你负责,务必尽快查清,朕命韩章配合你。”韩章乃京师戍卫军南军掌城内巡查之人。 “臣领命,告退。” 东方明退几步,皇帝喊住他:“等等,如有消息先来禀报朕,切莫宣扬。” “遵旨。”他走后,皇帝又命赵木将太子召来。此时东宫太子方下朝归来,刚坐下吃了几口茶便接到传召又匆匆起身,太子妃慕容氏替他整理好衣服,问:“殿下可知陛下传召所为何事?” 太子:“想必是朝中一些事,只是不知方才在朝上父皇为何不言。” “臣妾听到一些传言。”太子妃欲言又止。 “何传言?”太子问。 “昨日伏昭仪在大将军府观视比武时遭刺客刺杀,传那些刺客与东宫脱不了干系。” 太子喝道:“何人大胆,敢如此胡说!” 太子妃叹口气道:“流言何来不重要,只唯恐陛下与殿下心生嫌隙,殿下此去应对还需谨慎。” “我自是知晓,你且放宽心。”太子安慰几句与传话小太监一同前去。进了书房,皇帝低头批阅奏折,太子立于一旁默不作声。良久,皇帝头也不抬道:“太子近日都在做什么?” 太子回:“儿臣每日遵太傅教诲,恪尽勤勉,学古贤圣言不敢有一丝懈怠。” 皇帝抬眼:“哦?说说你都学了些什么?” “近日正学到君子立身。” “君子何以立身?” 太子躬身答:“古贤言君子立身当知命c知礼c知言。”皇帝不语以待下文,太子只好继续道,“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则无以知人,又君子知人责人以人,自责以义,故欲知人先知己,欲论人先论己,谓言不可不慎,行不可不孰,不孰,如赴深溪,虽悔无及,是以君子当计行虑义。”1(《论语》《吕氏春秋》) “不错,谨言慎行不至行差踏错。”皇帝点头,又道,“君子修身之道固然重要,但你切不可拘泥于此,当目光远阔,重学于治国明君之道。” “儿臣谨记。”太子方松口气,皇帝话锋一转:“所以哲儿是否有话要对朕明说?”太子忐忑:“儿臣不明父皇何意。” 皇帝眼色一沉,抛出一张纸:“这是何?” “这,这是东宫守卫图纹,儿臣取白泽祥瑞,通圣知贤之意,不知父皇,父皇” 皇帝冷笑一声:“昨日伏昭仪于将军府遇刺,刺客剑身上就刻有白泽纹。” 太子忙喊:“儿臣冤枉!昭仪娘娘遇刺之事儿臣也是今日才得知,父皇明鉴!” “你先别忙。”皇帝道,“你来之前朕以先见过东方将军,问他可有线索,东方将军言未曾查到,哲儿说说他这是何意?早先东方将军在朕面前多夸赞于你,说你敦厚仁慈,温良恭谨,可堪大任,可寄厚望。” “儿臣不才,蒙将军夸赞,受之有愧。”太子已跪在案前,额头着地,他与东方将军互相欣赏,颇有些私交,若在平日无甚,此番皇帝说来却别有一番意味。 他不敢抬头静待皇帝下文,皇帝道:“往日朕叫他多指点于你,对你偏爱些也是人之常情,你不必惊慌。朕亦相信此事非哲儿所为,已命大将军近日查明,你先起身,你是太子动不动下跪成何体统。” “是。”太子起身。 “只是”只是两字叫他心又提到嗓子眼,皇帝道,“东宫守卫可散去,朕自会派支队伍去守卫东宫。” “是,儿臣遵旨。”从书房出来,太子擦擦额头,额上早已一片冷汗,自从生母皇后逝去,自己就没了倚靠,皇帝觉得他与自己不甚相像,所以从来都不怎么喜欢他,多年来他规行矩步,生怕行差踏错,皇帝每见他却愈发不欢喜。凭他努力,父子终也免不了生了嫌隙,皇帝嘴上说相信,却命他撤去东宫守卫,已然有所疑虑。 想想自己这个太子当得小心翼翼步履维艰,忍不住摇摇头,回到东宫愈发抑郁,一言不发,太子妃道:“陛下真是糊涂了,不信自己儿子,却信那枕边风!” “你小声点。” 太子妃负气坐在他身边:“你总是这样,他人才越欺负你!什么刺客,我看就是伏昭仪自导自演,嫁祸到东宫,好让殿下与陛下心生嫌隙!眼下六皇子渐渐长大,她是越发坐不住了,对你这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也不想想即便你做不成,又岂轮得到她儿子!” 太子道:“你也这么说,所以这事未必是她陷害。” “你又怎知,向陛下告状的必定是她!东宫有自己人守卫我们尚且过得惴惴不安,换了他人以后可怎么办?” 太子不语,两人面容一时悲戚,太子妃咬牙道:“她步步紧逼,不肯放过,就别怪我们!” 太子:“你要做什么,千万不可胡来。” 华章宫,花溆快步走进来,伏昭仪正躺在榻上逗一只通体雪白,双眼异色的异域猫,轻挠猫耳背,猫儿舒服地喵叫两声。“娘娘。”她方从宸元殿打探回来道,“奴婢瞧见陛下先后召见了东方将军与太子,太子出来时面色有异,想被训斥了。” 伏昭仪笑:“他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陛下哪次见了他不来气,哪像我们家易儿,陛下总说像他年轻时候。” “我们殿下丰神俊秀c器宇轩昂又有哪个能比得。” “再去探探。” 花溆又出去晚间回来,说韩章正配合东方明悄悄地搜捕刺客,而东宫午后半日的时间守卫已经全部撤换。花溆问这事会查出个何结果,伏昭仪说怕是查不出什么来,即便查出什么旁人也不会知晓,但皇帝撤换东宫守卫便是给太子一记教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每出一件事都会增加皇帝对太子的不满,而这将如同虫蚁一点点蚕食他们父子间的信任。伏昭仪嘴角微微勾起:“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适当时候推助一把。” 如她所说,这事最后查出些无关紧要的人,惩罚了东方府几个下人,处死了一名侍卫便算了结,据侍卫交代他某日被伏昭仪责骂结私怨在心,于是买通东方府几个下人又伙同外人刺杀伏昭仪泄愤。对于这样的理由伏昭仪不过嗤笑一声,不以为意,皇帝以此为真不欲再追究,她便顺水推舟送个人情,此事即被按下,再不提。 又一日先皇后忌日,太子携太子妃前往大昭国寺为先皇后持香奉经,行至半途马匹突然受惊,拖着车辇在大街上狂奔乱撞,伤人数十,百姓怒不敢言,太子与太子妃二人至马被制服犹惊魂未定,太子撞坏额头以及撞折一只手臂,不及车队整顿匆匆回宫。太子妃守在太子身边数日,心疼不已,皇帝来探望,本欲关怀两句,见女人啼哭又见太子神情恍惚,气不打一处来将人责骂了一番,斥他扰民后甩袖而去。太子本仁厚正在自责愧疚,责骂也就收下了,太子妃却越想越是怨愤,对皇帝不敢反驳便去找马出气。 这一去不要紧,却发现此次出事并非意外,马厩的人说马辔头上被动了手脚,越是拉扯马就越痛,痛得厉害了就乱奔起来,太子妃怒叫人去拿配马具之人,人却早已跑了。她愤愤回到寝殿,太子问发生何事,她将事情说与他听,越想越是委屈:“若不是陛下撤换了守卫,岂能让那些宵小混进来,如今你我随时可能陷于危险境地,岂不正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说着哭泣起来。 “哪有那么严重?”太子劝慰。 “怎么不严重,这次你差点就而我们却连凶手也抓不到!” “或许只是下人疏忽。” 太子妃叫道:“什么下人疏忽,分明是有人想对你不利!我一定要将他揪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太子妃从殿内出来瞧见一人正躲在墙角朝这里张望,见到她赶忙跑走,那小宫女有些面熟,她想了想没想出是谁,身旁的侍女留春道:“那不是华章宫的小宫女吗?”一句话如导火索点燃猜忌与恼怒。 太子妃道:“鬼鬼祟祟心怀不轨,她派人来是看自己的诡计得逞没有呢?” “娘娘您的意思是?” “谁有能力将手伸进东宫事后又将做手脚的人安排走?”太子妃冷笑一声,“除了她不做他想!仗着陛下宠爱,真是越发过分!”又暗想若不是太子太过温和懦弱,不被皇帝待见,他们何至沦落到被一个后妃欺凌,但又到底是自己夫君,道:“留春随我去取殿下的药。” 过了两日,她逮着出口恶气的机会,华章宫的小宫女在路上不小心撞上她,她命人当众掌嘴一百下,丢去华章宫。 花溆见那小宫女面上尽是血,脸肿如馒头,华章宫在后宫历来都是横着走,就是小宫女小太监也比外面的高一等,都知道华章宫的娘娘护短,谁不是上赶着讨好,从未有人敢如此责罚,打了他们便是打华章宫的脸,故强抑怒气道:“小婢子不懂事,有什么冲撞了太子妃娘娘,娘娘揪送来华章宫就是,华章宫自会惩罚,娘娘何必亲自动手,叫外人看了岂不坏了您贤良淑德的美名?” “你这是说,奴婢犯了事,本宫都管教不得了?管教了便是仗势欺人,以上压下?” 花溆道:“奴婢不敢。” 太子妃冷哼一声:“你们有何不敢?我不过教训一个下人,你一个做奴婢的就说上那一大堆话,怎么这华章宫何时尽由奴婢做主了?” “这华章宫就是再过几年几十年都由本宫做主!”伏昭仪的声音传来,人也从殿内缓步出来,她掩唇微打一个呵欠,“我道是谁在门口大吵大闹连本宫小憩一下也要扰,原来是太子妃,你若闲来无事就回去好好照顾太子,跑这里来撒什么野?华章宫可不是你东宫。” 太子妃礼也不行,走上来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娘娘可不要仗着一时恩宠,肆无忌惮,搅得后宫乌烟瘴气,人人怨怒,将来不好收场,不要忘了,后宫到底还有皇后娘娘做主!” 伏昭仪笑:“不过就是小婢子眼不好使,冲撞了你,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却又来和本宫说些什么没大没小的话?本宫倒要问问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太子妃你如此不顾身份!” 太子妃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心里清楚,人在做天在看!” “呵。”伏昭仪不耐烦地笑,看她仿佛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朝花溆道,“本宫回去再睡会儿,你送太子妃回去。” “太子妃请。”花溆做出送客的手势。 太子妃瞪她一眼甩袖而去。 华章宫闹这一出不欢而散在后宫很快传开,传到张皇后耳朵里,皇后上了心,将太子妃叫去教诲了一番,又寻了个日子为她们说和。 这日日光和煦,鸟语花香,张皇后便在御苑临仙台的临水亭设小宴,邀伏昭仪与太子妃同来赏景。 待人齐全,三人围绕铺锦小圆桌坐下,亭台在曲水上,正好可以欣赏碧水映青山,镜照两重天,又可以喂水里的锦鲤。宫女们将果品茶具一一摆上,张皇后替二人倒上茶道:“后宫和睦最是重要,寻常百姓家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家和万事兴,我等虽不在寻常人家,却也是一家人,这后宫就好比一个大家庭,也需和和美美,才能让陛下无后顾之忧,专心前朝。”她一手拉起伏昭仪一手拉起太子妃,“你们一个长辈一个为人子媳,正该敬长慈幼,如此上行下效,宫里才能一切和顺。本是亲人,哪里来深仇大怨,今日就看在本宫面上让该过去的事过去了罢。” 太子妃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伏昭仪抽回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自己怀里的猫儿雪球:“有人不情不愿呢,皇后娘娘又何必勉强。” 皇后笑:“没有的事,为了今日之宴,太子妃亲自做了家乡的满芳酥来向昭仪赔不是,是不是?”她推一把太子妃,太子妃勉强道:“前几日是儿臣不对,冒犯了昭仪娘娘,还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儿臣亲手做了糕点向您赔不是。” 皇后使个眼色,等在一边的留春赶忙将糕点送上。银盘里糕点雕刻成花朵的形状,红的黄的,绿的紫的,恰似春日满园姹紫嫣红,伏昭仪笑:“看着不错,太子妃有心了。” “咱们尝尝。”皇后各夹一块给伏昭仪与太子妃,给自己也夹一块,正要送往嘴边,听得猫叫,伏昭仪说:“你个小馋猫也想吃是不是?”见她掰一块给小猫,小猫叼着跳下她的膝盖,埋头啃咬,她与伏昭仪调笑:“这小家伙比我们都好口福呢。” 谁知那小猫吃两口忽然喵叫不止,似是很难受,随即倒地四肢胡蹬两下竟不动了。花溆上前看两眼惊叫起来,伏昭仪与皇后太子妃三人霍然站起,皇后问怎么回事,伏昭仪跑过去大叫:“快去传太医!” 叫给人治的太医来给猫治也只有伏昭仪的猫能有此殊荣,太医匆忙过来瞧了一会儿摇头:“禀娘娘,已经死了。” 伏昭仪呆住,随即目光一利,喝道:“好端端怎么死了!”回头狠狠盯着桌上那盘满芳酥,“它是吃了那个!刘太医快给本宫看看这盘满芳酥!” 太子妃道:“昭仪你这是何意,难道怀疑我?” 伏昭仪不理会她,刘太医上前拿起满芳酥细看又细闻,随后命人拿来一根银针插入,再出银针呈黑,“回娘娘,此物有毒!”刘太医道,简短一句话,在场众人倒吸一口气。 “有毒?”伏昭仪怒笑,“好,很好,敢情这是场鸿门宴,是要本宫的命呐?” “怎么会这样?”留春惊慌地拉着自家太子妃,太子妃亦是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皇后看着她面色痛心:“霜儿莫不是?” 太子妃急道:“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我没有!”她向皇后,“娘娘,您是了解我的,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伏昭仪咬牙切齿:“满芳酥是你家乡糕点,也是你亲手所做,不是你还会是谁?这宫里谁都知道你对我有所不满,谁知你竟歹毒至此,利用皇后娘娘一片好心趁机想毒死我,只可惜老天有眼,不叫你称心如意!”又朝皇后,“皇后娘娘,如此恶毒之人绝不能留于宫中,在您眼皮底下她都敢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背地里还不知如何害人!” “我没有,我若是害你怎会如此明目张胆?” “也就是说你确有害我之心?” “我” 伏昭仪咄咄逼人,太子妃看张皇后眼中失望愈大,忍不住倒退一步,一口气几乎上不来,不知该怒还是该怕,皇后道:“太子妃你做出如此有违人伦,令人惊骇之事可知错?” 太子妃咬牙:“儿臣没有做过!” “你还不承认!”素来仁慈和善的皇后痛心疾首一喝。 眼见今日之事不能善了,留春偷偷拉住太子妃衣袖,眼色一凛,下定决心,壮士断腕般扑通跪下:“回禀娘娘,这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昭仪娘娘盛气凌人,欺人太甚,奴婢不忍见太子妃受委屈,这才趁此机会下毒报复,此事我家娘娘从头到尾不知,与她无关,全是奴婢一人所为,请皇后娘娘明察!” “留春!你胡说什么!起来!”太子妃欲拉留春,留春朝她摇摇头将她推开猛磕一头,“是奴婢胆大包天,鬼迷心窍,奴婢自知犯下死罪,要打要杀全凭娘娘,奴婢绝无半句怨言!” “你!好个绝无半句怨言。”张皇后气得头疼,长秋扶她坐下。 “娘娘,不是,不是她做的!” “不是她那就是太子妃你咯?”伏昭仪道。 太子妃愤愤地瞪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张皇后喘口气,揉揉额头:“毒杀昭仪,其罪当诛,来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不!”太子妃猛哭一声跪地抓住张皇后衣摆,“娘娘不要,都是儿臣不好,儿臣没有好好管束才让她犯下大错,儿臣愿与她一同承担,只求娘娘开恩,不要杀留春。”泪扑朔而下,“留春从小服侍儿臣,又陪儿臣一同入东宫,儿臣待她早亲如姐妹。这么多年她悉心照料儿臣与太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娘娘开恩饶她不死,儿臣愿一并受罚!” 皇后不忍,伏昭仪道:“皇后乃后宫之主,维护后宫纲纪乃职责所在,若偏袒徇私,以后如何服众?”字字钢如刀,利如刃。 张皇后叹口气:“拖下去。” 留春面如死灰,向太子妃叩首:“娘娘保重,以后奴婢不能服侍您了。” “不要!留春!”太子妃哭喊,好好一个宴,眨眼主仆二人生死离别,太监们上来拦住太子妃,其他人将留春拖走。不一会儿有人来回报已杖毙,太子妃瘫坐在地泪凝固在眼角脸颊,仿佛失了魂魄。 张皇后道:“送太子妃回宫。”宫女们将太子妃扶起往东宫去,她转头对太监侍女们厉声道,“今日之事谁胆敢传出去半个字,本宫决不轻饶。”又朝伏昭仪,“本宫也累了先行回宫,昭仪自便。” “恭送皇后娘娘。”伏昭仪曲膝施礼,待人都走后将雪球抱起。 花溆上来道:“尸体污秽,还是交给奴婢吧。” 将爱猫给她,伏昭仪道:“它替本宫而死,去寻处花地好好葬了。” 花溆:“如您所料,多次挑衅,东宫果然动手,只是这一步您行得也太凶险些,若不是雪球贪嘴,被害的就是娘娘您了。” 伏昭仪面无表情:“这只是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皇后设宴,太子妃赴宴不知为何半途被送回来,整个人失了魂般太子问话也不理,只蜷缩在床头,将头埋于膝盖间抽泣,太子百般相劝到晚间才喝了口水。 “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不说我可是要急死,留春哪里去了,为何没跟你一起回来?” 说到留春,太子妃好不容易止了眼泪又哭起来,一把扑进太子怀里:“她死了!” 太子一惊:“出门时不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太子妃将临水亭的事说与他听,太子道:“霜晓你怎能如此糊涂,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纵伏昭仪骄横跋扈,百般刁难,她也是父皇的妃嫔。” 太子妃摇头:“真的不是我!我虽憎恶她,但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你总说身为太子,无数双眼睛看着,必得规行矩步,谨言慎言,不可枉读圣贤之书,辜负圣人之言,我虽是女流,不懂什么圣言圣行,可我不愿给你添麻烦,所以至多逞逞口舌,教训几个下人,哪里敢做下毒害人的事。” 太子拍她的背安抚:“你嫁与我多年,该最知你脾性,刀子嘴豆腐心,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难道真的是留春自作主张?” 太子妃呜咽:“不会的,她胆子小,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与我商量,最叫人痛心者皇后娘娘竟连查也不查,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留春处死,且不说是不是她做的,便真是她一时糊涂,看在我面上饶她一死有何不可,就是打个百八十板,只要留得一口气我也不怨。伏昭仪专横,如今连母后皇后也忌惮于她!” “我想我能理解母后皇后,这件事往下查不知能查出什么来,到时必会传扬出去闹得满城风雨丢了皇家颜面不说,亦有损东宫声誉,所以母后皇后当机立断,宁可错杀也要将这件事扼住。” 太子妃泪眼婆娑:“可是留春多冤,一直尽心尽力为我们,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活活打死。” 太子叹口气:“那便好好照顾她的家人,也算一点补偿。” 太子妃坐起拉着他的手:“我总觉得不安,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殿下我们须早做准备,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你多虑了。” “您相信我!” 太子问:“你欲如何?” “没有自己的人是不行的!” 太子变色:“豢养死士是大罪!” 太子妃道:“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文和宫,长秋替皇后端来安神茶,皇后正在佛前诵经越发虔诚,长秋道:“娘娘,您歇会儿吧。”皇后睁眼:“枉送一条性命,本宫心中有愧,只求替她多诵些经助她早登极乐。” “娘娘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伏昭仪必不肯罢手,这闹下去还不知会怎样,东宫想必也能明白您的苦心,再者太子妃与伏昭仪确有前怨,指不定真是小宫女替主出气,又或者华章宫贼喊捉贼,不论哪个,您若查下去不是牵扯东宫就是牵扯华章宫,如今是最好的。” 张皇后起身:“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本宫不欲再想。” 长秋笑着拿出一只小瓶:“殿下方送来的精油,叫您不要太过操劳,奴婢给您擦擦。”说着抹上精油,替皇后轻柔额头两边穴位。 这一曲算是告终,太子妃似是被吓到,自那以后甚少出东宫,也尽量避免与华章宫接触。宫中风平浪静了一段时候。至桂月初,皇家一年一度的秋狩开始,狩猎场早几个月就开始准备,场外搭起数里帐篷做临时行宫,供皇室宗亲及各家贵族子弟停歇,场内也被清点过几轮,大型猛兽尽数驱赶,投入些野猪小鹿狐狸兔子山鸡雀鸟供皇帝射猎。 大将军率军先皇帝数日进入狩猎场,驻扎在猎场周围以护皇帝安全,东方永安与东方苏苏则随同大夫人二夫人,与皇帝的行猎队伍一同前往狩猎场。 这是东方永安来到这个世界参加的第一个大型皇家活动,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队伍最前是导驾仪仗,侍卫持□□刀剑清场,后接持朱雀旗龙旗的朱雀队与龙旗队。后为引驾仪仗,一支庞大的皇家乐队吹奏庄严的礼乐,接各色幡幢旌旗,旌旗之后乃随行官员,东方永安等人便在其中,东方苏苏看她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边嘲笑一边解说。引驾仪仗之后前护卫队护帝后龙銮凤辇而来,金碧辉煌耀眼夺目,七彩宝珠五色丝线尽显奢华,车驾之后宫人或掌或提龙凤伞c孔雀扇c销金炉,金瓶金盆金香盒各式应有尽有,羽林统领雷贺率羽林军护卫左右,再后各类车辇,方辇小辇,金辂象辂,最后是后护卫队,真真前不见尾后不见头,无一不显露皇家神圣威严不可侵犯。 浩荡行进一个日夜,第二日狩猎队伍来到狩猎场,又花一日驻跸整顿,到第三日东方露白,各方才列队布围,布围完毕,皇帝出猎,大将军羽林卫随猎。瞧见待猎人群中几个小小身影,皇帝笑道:“朕记得之前的少年人比武还未有个结果。” 羽林统领雷贺道:“臣有个提议。” “说来。” “不如就让他们在此次狩猎中分出最后胜负。” 皇帝沉吟片刻转向东方明:“朕记得没错争夺武魁的人中有一个是东方爱卿的女儿吧?东方卿觉得如何?” 东方明道:“臣觉得此法甚好。” 皇帝:“那就说定,来人去传朕旨意。” 东方永安与各家子弟都在等待皇帝先猎,忽有人来传话说皇帝口谕让她与王义在此次狩猎中一战高下,分出长阳武魁与长阳武秀,以作之前比武的终结。闻言,东方永安道领旨,东方苏苏冷哼一声,先前比试被断,东方永安也没拿到长阳武魁,她心下还好受些,如今重提,想起自己无缘武魁武秀,心下顿时不快,又想狩猎亦是大事,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一番,在皇帝面前脱颖而出,也不比武魁差。 咻一声,皇帝第一箭出,中,高举长弓大喝:“出猎!”号角吹响,各家子弟策马而出,顿时尘土飞扬,林中鸟雀惊飞,走兽急奔,声势浩大的皇家秋狩于此开始。 狩猎场内,各家争锋,观猎营帐内,官夫人们陪着皇后娘娘们吃瓜果聊天,亦自成一番天地。皇后主座,伏昭仪在侧,各家夫人小姐分坐两边。有人奉承伏昭仪说道:“六皇子擅骑精射此次必能拔得头筹。” 另一人笑:“五殿下得皇后娘娘亲自教养,亦是个种翘楚,谁能拔得头筹可说不定。” 伏昭仪眼也不抬,只顾吃东西懒于理会,皇后笑道:“本宫要说他二人都不及太子才对。” 官夫人们附和:“自是。” 皇后又道:“还有一人本宫寄予厚望,便是大将军家的小姐,听闻东方三小姐小小年纪承得将军衣钵,气概不输男儿,于之前比武中一路过关斩将,那次本宫未能前去,今日有机会,甚想见见这位好女儿一展长才。” “娘娘过誉,此次除小女还有各位羽林将军家的小姐们出猎,小女那点微末本事与她们相比便算不得什么了。” 伏昭仪道:“夫人不必自谦,三小姐的本事本宫可是清楚呢,与她们相比不落下风,只是皇后娘娘素日礼佛,想不到也对这些感兴趣。” “这倒不奇,昭仪对一个小女儿如此夸赞才叫本宫新奇。” 伏昭仪笑:“能叫娘娘新奇的多了去了。” 听两位娘娘都对东方家女儿赞誉有加,有人不甘道:“东方小姐擅骑射虽难能可贵,但到底女儿家,琴棋书画才是正道,好比肃王府的郡主,我长阳第一才女,才貌双全,那才是各位闺阁小姐的榜样。” 伏昭仪道:“杳杳神京,盈盈仙子,陛下赐号芳菲郡主,自是不错。” 众人点头称是,慕氏亦点头,她不是二夫人,二夫人若在或许争个口舌长短,她无谓这些虚名,在她看来,东方家的女儿,就是东方苏苏也都是最好的。 傍晚,第一日的狩猎结束,各人呈上自己所获,东方永安名列前茅,东方苏苏也所获良多,二夫人激动地逢人就夸自家女儿,慕氏只看着东方永安笑,略心疼地替她擦汗,问她累不累,程安狩猎一日仍生龙活虎,直摇头说不累。 其他人亦有收获,皇帝十分开心,只轮到太子,蓦地沉下脸,一日下来太子竟只猎得一只兔子一只山鸡,再无其他,皇帝对此十分不满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太子也未辩驳。远处太子妃看着自己夫君失落的样子,既无奈又心疼,因为她知道太子非是猎不到而是实在不忍,他太过仁慈,每年狩猎不出意外都是垫底的那个。旁人或许轻视,她又怎能嘲笑责怪他的良善,只是年复一年也让皇帝越发不喜欢他。 她劝说过,太子却总改不了。 晚上,小庆祝过回到东方家营帐,程安从怀里掏出一块毛皮给慕氏:“我留了块纯色的狐狸毛,可以给阿姐的小孩做双鞋子。” 慕氏收好拉起她:“我让人给你打了水,放了精油,来泡泡脚睡一觉明天就又精神劲十足了。” 母女说了会儿话,待时间不早程安回自己营帐睡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第二日开猎程安沿一条小路去了稍远的地方,狩猎场占地广阔,景色宜人,离开人群空气愈发新鲜,草木愈发翠绿欲滴,现代虽说有不少机会进入天然丛林,但多半是因任务去,总带着血腥味,谁还有心思管什么景色。她将弓箭往肩上一背,骑着马儿慢慢晃悠,嘴里哼着歌儿,会的不多,也就那几首军歌,没人看着,正好偷个懒。 旁边草丛里传来响动,程安估摸着是只小兔子,闭上眼想试试盲射,一箭过去射了空,小兔子窜起,再搭弦,耳边忽来一阵风,冷不丁一支箭从她背后扎过去,回头李明珏不知何时出现,挂着欠揍的笑,好像在说我就是故意的。再看那只小兔子,机灵得很,连避两箭飞快蹦走。 “殿下身手可真好。”程安嘲讽。 李明珏:“彼此彼此。” 程安不理会他,扯动手里缰绳追着兔子而去,身后马蹄响,李明珏似乎也跟上来,不知不觉两人暗中较量,那只逃窜的小兔子很点背地成了他们争夺的战利品。程安一箭过去,小兔子猛然转个弯,箭插入草丛,李明珏紧跟着一箭,小兔子竟能预知似的一跳跳到树干后,又躲过一箭。 两人一连出手几次,竟都没射中,程安来了兴趣,道:“小东西机灵得过头了吧。” “虽说万物有灵,但如此机敏的兔子我也是第一次见。” “求生欲忒强了些。”话脱口而出,李明珏因言语投来奇怪的目光,她也懒得解释。虽然平时小心谨慎多注意言语问题,但偶尔克制不住蹦出几句十分现代感的话,开始还东拉西扯费点心思糊弄一番,时间久了就由人去了,别人奇怪着奇怪着也就习惯了。 看着眼前为了一丝生机狂奔的小身影,她生出点不忍,两匹马追赶这小家伙已经很长一段路,别说它这么点,就是只擅长奔跑的狗一只鹿也该累了,因为他们座下的马也喘起粗气,而那只小兔子仍不知疲倦似的,时不时还要左右拐弯避开猎人的箭。程安作为狙击手,腥风血雨里走来,见惯了生死,对强烈的求生欲却十分敬佩,当下道:“这只兔子我要了。” 李明珏见她三箭上弦,砰地扎在兔子前左右三个方向,那意图竟是想凭箭活捉兔子还不伤对方一根毫毛。他笑:“虽然你箭术精湛,但也太会给自己出难题了,三箭想毫发无损抓住这小机灵鬼怕是不可能。” “没点挑战又有什么意思,殿下若是办不到,不如趁早寻其他目标去。” 李明珏笑而不语,两人又追一阵,程安试了多次,如他所言,还是太难了些,李明珏一直跟着她并不出手,末了道:“办不到的事就不要勉强,这么个大活人在你跟前都不知道求助一下?” “我都不知道殿下还有这么特别的癖好。” “什么癖好?” 程安回看他一眼:“喜欢等别人来求自己啊。” 李明珏不以为意,待她拉起弓弦,也三箭上弦,不忘说句:“你求人的方式还真特别。”程安冷哼,两人同时松手,六箭同出,竟是十分默契地在小兔子周围插了一圈,将小家伙困在其中。 “快去,别让它跑了。”话没说完,只见小姑娘踏马跃起,脚踏树干,抓着垂下的一条树藤飞似的荡过去,稳稳落地,抓住小兔子两只耳朵提起。这一连串动作不可谓不漂亮,李明珏想要夸两句,最终看着她笑了笑。 每次见她都不会让自己失望,不知何时他已经有了这样的信心。 程安拎着兔子牵起马自他身边走过:“谢了,就此别过。”也不等他说话就走了。 不过她没想到,两人转眼又见面,老天偶尔像个调皮讨打的孩子,喜欢做些兜圈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又见,真是有缘。”李明珏坐在路边的草丛里向她打招呼。 “殿下好闲情。”程安策马路过,摆摆手,并不打算下马,走过去几步,她忽然停住调转马头到李明珏跟前跳下马来。 “怎么又回头了?” 这次她面上退去戏谑皱着眉头道:“你受伤了?你的马呢?”方才走过去时眼角瞥见对方隐在草丛里的手臂上有血流下。将马拴好过去抓起李明珏的手臂,好深一道口子怵目惊心,衣袖断口整齐利落显然是被利刃划开,“怎么回事?”她问。 “不小心被算计了。” “刺客?这地方怎么会有刺客?你的伤口得赶快包扎。”她欲扶起李明珏,李明珏却站不起来,他说得轻巧:“摔下马时伤了腿。” 程安道:“你的侍卫呢,不是该有侍卫跟着吗?” “跟丢了。”此时说来自不如那时惊险,他与程安分别后继续寻猎,却遇上十多名刺客从林中窜出,对方有备而来,对他们分而攻之,几名侍卫被拖住,他与安和也分散,一个人沦落至此,正巧就碰见程安。 “算你运气好,我带你出去。”程安将他弄上马背,李明珏向她伸手示意她坐到他跟前。 “不必了。”她拒绝,牵起缰绳打算走回去。 “等你走出去我血都流干了。” 程安一想人都救了又何必矫情,干脆拉住缰绳翻身上马,却不是坐在他跟前,而是坐在他身后手绕过李明珏腰间将人整个圈在怀里,调笑道:“本爷今日就抢了花姑娘回寨子去。” 李明珏也不恼:“你当得寨主,这压寨夫人我也当得。” “你有点贵公子的矜持好不好?” 李明珏不客气道:“你也有点闺阁小姐的矜持好不好?” “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五殿下就是这么跟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你还知道称呼五殿下,不分尊卑是想让我摘了你脑袋吗?” 程安翻个白眼,之前都没注意这家伙也是个嘴皮子不饶人的。两人共乘一马还算顺利走至半途没再遇见刺客,正放下心不料马却忽然受惊,嘶鸣不已,躁动了一会儿干脆直立而起将二人摔下马背撒开蹄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喂!”程安追过去只见着马屁股,“好端端的怎么受惊了?”回来却见李明珏目光如炬地盯着不远处,手中匕首寒光凛凛。她看过去倒吸一口气,不远处一双眼睛闪着幽绿的光盯着他们,贪婪的凶残的。 一头孤狼看着他们如同看两块肥美的肉,嘴角流下哈喇子。若是上辈子这狼敢过来,她就敢一枪崩了,但现在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李明珏倒是束发了,可惜瘸了腿不能动。程安小心翼翼靠向李明珏:“皇家狩猎场也会放这种凶猛野兽的?” “不会。”先是刺客,再是饿狼,李明珏很快醒悟,这次事件怕是比想象的严重。 恶狼虽然饿急眼冒凶光,却仍然谨慎地小步向他们靠近,这是一个合格的狩猎者胆大而不冒进。程安咽咽口水:“等下我把它引开,你自救,就是爬也得爬开。” “太危险了,在这儿我还能给你帮手。” “你能给我什么帮手?腿又不好使,手上的血怕不是更刺激它。”说罢她挑衅恶狼两句向另一边跑走,谁知那狼并不跟上来,只盯着李明珏,李明珏手臂上的血对它吸引力太大。程安见状一咬牙捞起手臂用箭划一道口子再将那支带血的箭射过去,那畜生受了刺激向她冲过来,她掉头就跑,将李明珏的呼喊甩在了身后。 李明珏愣在原地,他知道她特别,知道她不同于寻常女孩的勇敢,可当见到她为了救他不顾自己安危,不惜对自己下狠手,毫不犹豫将恶狼引向自己,心头还是受了巨大冲击,一种莫名的心情汹涌澎湃着似要破膛而出。对方再厉害也不过就是十来岁的小女孩,难道就真的一点不怕?难道就自信到认为自己一定能从狼口逃生? 他没有依言自救,他就等在原地,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回来,等不到她就等那只恶狼。 直到天黑一个小身影重新回到他的视线中,李明珏掐到掌心的手缓缓松开。 “你是笨蛋吗?我不回来找你怎么办?” 李明珏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相信三小姐不会半途而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天黑的时候,程安回到原先的地方,灰头土脸一身狼狈好似刚从泥坑里爬上来,她却毫不在意,一瘸一拐走过去将李明珏拉起,让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头。 李明珏问:“受伤没有?” 程安摇头:“没有。”她架着他循着小道往出口方向走,“我们得尽快出去。”走了一会儿,李明珏发觉她脚步有些虚浮道:“你累了,停下休息一会儿吧。”程安道:“不行,天黑了林子里更危险,万一再遇上刺客或者其他什么野兽我可不一定再能保下你。” “为什么拼了命地保护我?”李明珏的声音带了他也未察觉的柔软,“那个时候你若是丢下我做了恶狼的饵食,如今你已经出林去了。” 程安转头看他:“自然是因为你是皇子,我是臣子,保护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不仅如此,还因为她是军人,即便如今已经不是,守护也早已如同不可磨灭的印记烙印入她的骨血灵魂。 李明珏没有说什么,意料中的回答。 两人行了一会儿,程安脚下愈发踉跄,猝不及防间,人一头栽下去,幸而李明珏眼疾手快将她捞住。手上传来黏腻之感,他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将人背朝上放下,吹亮火折子检查她的伤势。映入眼帘的伤口怵目惊心,他才知道哪里是她当真有多厉害,小小年纪对上恶狼都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分明只是她逞强的本事异于常人。 那瘦弱的肩头上被划了三道血杠,衣服撕裂,皮开肉绽,血还在往外涌,先流出的已经变成黑色淤结在周围,十分狰狞,想是那畜生一爪子拍在她肩头。除此之外,脚腕也是鲜血淋漓,伤口呈不规则状,有几个血洞,他能想象必是恶狼一口咬在她脚踝上。 如此的伤势,小丫头却一声不吭,还扛着他走了这么远,可谓毅力惊人。他看眼程安,紧闭着双眼,眉头微皱,不禁以指尖轻触她额头:“这些本冲着我来,却让你遭了无妄之灾,这般逞强,也没谁像你这样的了。”她的伤口急需包扎,遂脱下外袍用匕首一点点撕裂。 程安醒来发现自己靠在一棵树上,身上裹了一团,说是绷带包得像粽子,那手法惨不忍睹了些。两三步外燃着一个小火堆,李明珏正坐在那边拨弄,她急道:“快熄了,你不怕把刺客引来!” 李明珏笑道:“贪睡的人醒了?放心,我有分寸。”见她要起身道,“你可别折腾,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止了血。” “这是你包扎的?” 李明珏道是,说将他一件好好的锦袍都毁了,程安笑:“大不了回去赔你。” 他也笑:“看在你救我的份上罢了。”丢给她一个果子,“将就着吧,今晚我们怕是要在这里过夜。” 与此同时,狩猎林边的大帐里皇帝正在发怒,安和领着其他侍卫跪在御案前。“为什么会有刺客!还有你们连一个人都保护不好,要你们何用?来人都给我拉下去杖责一百!”皇帝喝道。 东方明道:“是臣的疏忽,臣有罪,愿一并受罚,只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寻回五殿下。” 安和也道:“请陛下让我等寻回殿下再来领罚。” 皇帝道:“你们的板子暂且记下,东方卿你与雷贺带羽林左右卫去寻,务必将人毫发无伤带回来。” “是。”东方明领命而去。 皇帝又对安和等人道:“你们也去!若找不到就提脑袋来见。” “遵命!” 于是天黑以后稍稍安静下来的营帐又躁动起来,东方明与雷贺领两队人马入林,安和自领一队侍卫随后。其他人不知何事的或张望或议论,知晓的都已赶往御帐,各皇子妃嫔自是为表关切,张皇后急匆匆过去,一入帐便跪倒在地哽咽道:“陛下您一定要救珏儿!” 皇帝将她扶起:“你对珏儿倒是真心。” 皇后道:“珏儿是我亲手养大,放在心尖儿上的,虽非亲生却比亲生还要亲,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请陛下一定要救回他!”皇后心里清楚,这么多年来皇帝对她一直不冷不热不咸不淡,若不是看在她诚心养育李明珏的份上,恐怕早被伏昭仪撺掇着废了她这个皇后了。李明珏虽为低贱婢女所生,但生得异常俊秀,文才出众又有勇有谋,倒也让皇帝放在了心上,有这孩子一日,她便能保得皇后宝座一日,此其一。其二,她自己因为小产无法再育,李明珏又从小没了生母由她抚养,与她亲厚,所以自是当做亲生儿子一般尽心尽力。今一听李明珏出事,也顾不上其他,披头散发赤着脚便奔来。 皇帝见她形容焦急,也未责怪她不顾礼仪道:“珏儿亦是朕的儿子,不必你说,朕也定将他找回,你且放宽心。” 将皇后劝走,几名皇子又进来请求与羽林军同去寻找,皇帝扫了一眼,摸摸才七岁的稚儿道:“怎么你也想去?” 小小的皇七子李明武睁着双圆圆的天真的大眼睛道:“禀父皇五哥待儿臣可好,儿臣想去找他!” 皇帝点点头,瞧见懦弱不堪的老四,见他亦顾念兄弟之情,也甚是满意,顺眼许多。扫了一圈他蓦然沉下脸:“太子哪儿去了?” 诸皇子摇头,皇帝认定他不顾兄弟安危,怒上心头让人去将太子找来,便是如此,太子也慢吞吞许久才来。 “父皇找儿臣何事?”太子问。 皇帝道:“珏儿遇袭你这个做哥哥的真是半点不急!” 太子有些委屈:“儿臣怎会不急,方才已经出去寻了一圈。”原来一听到消息,他便骑马带了几名侍卫进入林中寻找,甚至在羽林军出发之前,只是未寻着又不敢太过深入便折返了,碰巧遇到皇帝找他找不着。 “那可找到了?”皇帝问。 太子垂下头:“儿臣无能,没有找到。” 皇帝冷哼一声,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他,末了道:“天已黑,你们就不要去冒险了,好好在营帐等消息就是。” “儿臣知晓。”诸皇子领命退下。 再说程安与李明珏两人靠着树干昏昏欲睡,忽听众多马蹄声由远而近,李明珏道:“看来我们不必露宿野外了。”他向程安伸手欲拉她起来,程安看了看自己爬起,往他身后退几步,顿时生疏许多。 来人果是寻他们的,长长一条火龙,领头的是东方明见了他们立马跳下马单膝跪地向李明珏道:“臣来迟,殿下受惊了。” 李明珏道:“将军请起不必自责,东方小姐一直守着呢。” 东方明看一眼自家女儿,眼中既担忧又欣慰,道:“守护好殿下是她的责任。” “回去禀告父皇定要好好奖赏她。”李明珏由人扶上马,坐在马上从高处看程安,那人已不如先前,拘谨地低垂着头,他道,“三小姐也受了伤,将军还是快快带她回去。” 待他们归来众人才都松了口气,东方明去向皇帝复命,以及探讨刺客一事,张皇后给李明珏召了太医,在营帐里守着他,李明珏拨两个太医去给程安治。东方家的营帐里,二夫人领着东方苏苏来探问了一下,待她们走后,慕氏再忍不住,瞧着女儿背上狰狞的伤痕落泪,一边抹泪一边替她清洗伤口,上药,诸般皆亲自动手,生怕他人手重弄疼了她,又叫瑶琴拿了药下去煎药。 见她哭肿了眼,程安少不得好一番劝,慕氏定要守着她过夜才肯罢休。 夜里,慕氏抱着她入睡,母女两第一次这么亲近,程安抱着她也真的好似睡在了母亲的怀里,暗暗发誓以后将东方明与慕氏真真当作自己的亲人好好孝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五皇子营帐,张皇后守着他一夜未眠,见他醒来,不着声色地拭拭哭红的眼眶,起身叫人端来水,拧了毛巾替他擦拭。李明珏见她模样心下有愧道:“都是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皇后责怪道:“你也知我担忧,就不要去狩什么猎了,谁要争便让他争去。” 李明珏笑:“我大辰尚武,身为皇子这点苦都吃不得怎么好?不是辜负了父皇的教导?” 皇后待要说什么,皇帝的声音传来:“说得好,堂堂男子汉又没有缺胳膊少腿,怎能就怕了?” 皇帝踏风而来,皇后赶忙让座,皇帝坐下看李明珏虽受了伤眉眼依然神采奕奕半点没有怯懦之态甚是满意:“你生母虽卑微,却生了你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朕甚是欣慰,将来必是辅国的栋梁之才。” 李明珏道:“是。” 他出身卑微,凭借自身努力在皇帝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然非长非嫡,照皇帝的意思,再出色,将来也只是辅佐之格,张皇后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却又不好辩驳,后宫不得干政,何况立储这种敏感问题。当下太子再不受宠,皇帝也还是维护的,便又想起除了曾经宠冠后宫的凤贵妃,先皇后也是得了皇帝宠爱的,不,不仅先皇后,就是如今的伏昭仪自己也比不过,也是排在了后头,不觉暗叹口气。 皇帝道:“是个懂事的孩子,太医怎么说?该用什么药就用,不要落下病根子。” 李明珏道:“太医说未伤到筋骨,父皇不必担心。” 皇后道:“这孩子总不疼惜自己,让你父皇看看,那脚可是肿得跟馒头一般大。” 皇帝道:“之后的狩猎你就别参加了,好好休息好好治,别让你母后担心。”李明珏应下,皇帝又问:“听闻是东方家的丫头舍命护你?” 李明珏道:“是。” “回头朕好好赏她。” 李明珏说谢,皇帝坐了一会儿,与他们说了会儿话便起身,走之前道:“珏儿你放心,想要谋害你的人,朕定不放过。”听他自提起,皇后心下宽慰许多,她儿在皇帝心中终是有些分量。 皇帝走后,太医来换药,皇后等换完药看人睡下才回去自己的营帐小憩。这边待李明珏再次醒来,他的兄弟们也都来看过,一一道谢送走之后,留下李明易与王义二人陪他说笑解闷,王义手舞足蹈地比划自己狩猎中的趣事,憨态十足,逗得两人哈哈直笑。李明易说皇帝出去以后一者召东方明与雷贺搜寻刺客,一者叫人赐了一连串东西去东方家营帐。 说到这李明珏便想去看看程安,于是叫人拿来轮椅,王义推着,李明易陪着往东方家营帐去。先人禀报过,东方夫人遣丫头出来迎他们进去,程安床前早搭了块帘帐。几人说了些慰问感谢的话,王义道:“陛下早先让我与三小姐在此次狩猎中分出胜负,如今三小姐受伤倒叫我捡了便宜,这赢得很不光彩。” 程安道:“赢便赢了罢,你本事也是真不差,若实在不痛快,有机会咱们私下再比过。” 李明珏说好,他们兄弟二人正可以作见证,王义就道等她痊愈。 东方夫人去吩咐人端茶上来,李明珏瞧见桌案上一截尾巴挂饰道:“这不会是那只恶狼的尾巴吧?” 程安从帘子下掀起一角探出头来:“正是,我原本想剥下整张皮带回来,又觉得太麻烦便放弃了,砍了这段尾巴做个纪念。” 李明易与王义都眼露新奇,一把夺过去:“这是狼的尾巴呢?亏你想到做成挂饰,可够炫耀好几年的了!” 李明珏夺回道:“这个意义非凡,我也十分喜欢,不知三小姐可否赠与我?” “你也想要?” 他点头,程安道:“拿来我有个好主意。”他将狼尾巴递过去,程安钻进帘帐里,不一会儿又探出递出来半截狼尾:“我与殿下一人一半,也算同生共死过。” 李明珏笑,很乐意地接过去,宝贝似的藏进衣袖。王义打趣:“哟,说是纪念,这分明定情之物呢!” 李明易不依:“不行,我也要我也要,这好东西怎就你们两个分了。” 王义道:“六殿下你想要可也得找个人陪你去经历一场那惊魂之刻。” “便是,找其他人去。”李明珏笑。 程安道:“就是想要,那林子里怕也没狼了。” 几人说笑一会儿退出去让她休息,其他人见皇帝赏赐许多东西,又见两位殿下来探过,各家夫人小姐的都结伴来探伤,程安的帐子忽的热闹非凡,收礼物收到手软。到后来她干脆装睡谢了他人的探访,若不是这样,还不知道要烦到什么时候去。 东方苏苏瞧见这光景又气起来,原本听到东方永安受伤她还幸灾乐祸,此次狩猎她再也比不过她,谁知东方永安因祸得福,竟受了皇帝与皇子的青睐,各家自是会意得那叫一个快,先前还有那么几个人见着她恭维两句,眼下竟都跑去东方永安处,没一个人理她了。路上遇上哪家小姐想去套个近乎,对方都说不了几句便推脱有事快快去了,哪里有什么急事,不过又是提着东西巴巴地往东方永安的帐子钻。 “一群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的!”她骂两句气呼呼去找二夫人。 二夫人却道:“这事怨得别人?你怎么就没那个眼见力,傻乎乎地只知道打那些个畜生,这狩猎谁还当真希望你个女儿家的占了鳌头去?”她叹气,“我也是命苦,生了你这么个傻子,你看人家东方永安多聪明,受点小伤那可是博得了皇室刮目相看,从此贵族世家哪个不高看她几眼?你若是有她半分聪明,我也不必这么操心!生女如此,我败给大夫人也是活该!”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又不是谁都能刚巧遇见狼,又刚巧跟殿下们一起,整个营帐不也就她捡了便宜,其他小姐们也没见哪个有这好运,所以这事不能怪我。” 她娘道:“你蠢的!没这好运你不会创造机会?” “创造?” 不是她一家这样想,其他家也动起心思,于是自东方永安受伤后,狩猎就变了番样貌,各家小姐使尽浑身解数,变着法子在林子里与各位殿下偶遇,就连小小的皇七子李明武也被盯上。 “殿下您慢点!”某家小姐道。 李明武眨巴着天真的眼睛:“这位小姐您连马都骑不好为什么要进来呢?我们可不能再等你了,我还得打点野味给五哥哥补补去!” 岔路口,李明易与他碰头,见他身后也跟了女子不耐烦道:“这群女人真是疯了。”回头吩咐侍卫将跟着他们的女孩子强行送出林去。 好好的狩猎被搅乱,场面一度失控,直到皇四子李明豫那个荒唐东西差点真在林子里与某家小姐干出荒唐事,才激怒皇帝,下令最后几日,所有人家的姑娘小姐都不得进入狩猎场,这才止住这场歪风邪气。 最后一日收官猎,皇帝亲自入林,东方明与雷贺相劝说刺客还没有找到,皇帝不以为意,大笑他们也是老了畏畏缩缩,不复当年之勇,刺客算什么,谁若敢来,他正好手刃了替李明珏报仇,又说有他们两个护卫左右,有谁敢来,于是东方明与雷贺作罢。一来李明珏出事以后,二人已经领兵清理过狩猎场未发现异样,此去守着皇帝便是,二来收官猎向来由皇帝进行,越是猎得多越是吉祥,也是为了展示帝王之威,上天庇佑与恩赐。 皇帝出猎以后,程安安安心心在营帐养伤,哼着小曲,吃着切好的水果好不惬意,就等皇帝罢猎归来举行庆祝活动,到时她也好见识一下这里的大型欢宴是什么样。 不料皇帝去了一日回来就匆匆回宫,别说欢宴c罢猎仪式,连个最简单的庆功说辞也没有。对于此次狩猎,史官记载,大辰永平三年秋狩中,帝逐鹿而去,遇两头凶猛异常之兽,熊属,帝大悦率人捕之,一公一母,倾百人之力,母死公伤,终获,赐下同食熊掌,天威浩荡。 史官没记载的是,当时率百人而围,母熊死后,公熊发狂,数十人死在熊掌之下,近半人受伤,而皇帝也受了重伤,被熊爪自肩头拍下直至腰腹,那场狩猎以皇帝伤重秘而不宣紧急拔营回宫收场。 史官更没记载的是,熊类狼类本不应出现在皇家狩猎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狩猎大军急拔营回宫,皇宫里张皇后c诸皇子均等在殿外,个个焦虑不安,伏昭仪与赵木在殿内侍伤,侍女们进进出出,端出的血水触目惊心,太医们一个个往里钻,有进无出,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出来,张皇后忙上前:“何太医如何了?陛下要不要紧?” 何解道:“陛下伤势甚重,但娘娘放心,臣等必竭尽全力救治陛下!臣还要去取东西,先行一步。”说罢也不顾不上礼仪,抱拳而去。 又等半日,宸元殿里未传出消息,殿外倒有人急匆匆跑进来禀报说肃王李穆硬闯而来,为何说硬闯,皇帝伤重的事皇后一早发下命令,封锁消息,百姓不能知,免得人心惶惶,臣子不能知,免得坐立不安,宗室更是不能知,否则怕是要变天。 闻此,皇后与太子对视一眼快步走下台阶往前殿去。 “王爷您不可再进!”几名侍卫横枪阻拦住肃王。 “本王来见皇兄有何不可,你等都给本王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着他带来的府兵拔刀而上,双方一触即发。 皇后喝道:“且慢!肃王你这是何意?不知带刀入宫乃是大不敬吗!” 肃王见皇后与太子来笑道:“你们既来就好了,快快叫这些混账让开!莫挡了本王的去路。”皇后道:“你此番前来意欲为何?”肃王道:“本王听闻了一些风声,今日必须要见到皇兄。” “空穴之风,不听也罢,陛下政务繁忙,此刻正在休息不便相见,还请王爷先行回去,他日陛下自会召见。” 太子也道:“皇叔你此番带兵入宫实属不妥,请回吧。” “凭你们在这儿舌灿莲花,本王一个字不信,今日若回了,人叫你们害了都不知道!本王不跟你们废话,要么让开,要么本王杀过去!” 见肃王蛮横无理,皇后气道:“这里是皇宫岂容你放肆!” “本王一向如此,皇嫂今日才识?”他哼笑一声手一挥手下的人随即冲上来,冲开宫殿守卫,将皇后与太子推到一边,大踏步跨上宸元殿台阶。 殿前太监拦住去路,身后羽林护卫赶来,雷贺道:“王爷请不要让属下为难。”两军僵持在殿前。忽殿门吱呀一声打开,赵木出来对李穆恭敬一拜:“陛下知王爷来了,请您进去。”李穆丢下他们进殿去。 “如此说明父皇已醒,母后皇兄你们且安心。”李明珏安慰皇后太子二人。 殿内,皇帝失血过多面色苍白,眼神却不减锐利,由伏昭仪扶起,靠在软垫上盯着进来的李穆。李穆上前行礼:“臣弟听闻皇兄出事,实在不放心,故冒死闯宫,请陛下恕罪。”皇帝轻咳一声:“赐座。”赵木搬来坐垫。“如今你看到了,可放心了?” “是,臣弟这就出去自己领罚去。” 皇帝道:“罢了,今日朕不怪你,再有下次必定不轻饶,就算你是朕弟。再者朕有句话,今日也正好说与你听,你听清楚了,朕康健得很,这世上能谋害朕的人还未出生!你听明白了吗?” 李穆道:“臣弟,明白,那就不打扰皇兄休息。”他欲退下,皇帝道:“朕有意将七弟调回来负责宸元殿守卫,想必你不会为难他。” 李穆顿了一下道:“大云山不可无人镇守,宸元殿还用不到他。” “你既说用不着那就用不着。” “臣弟告退。” 李穆退出去,皇帝拼命忍住的一口气咳出来,胸前的白纱顿时被染红,伏昭仪一边惊呼太医,一边扶他躺下,太医们进来又是一顿手忙脚乱。 数日后皇帝伤情终于稳住,雷贺殿前求见,皇帝命赵木将人领进来,雷贺瞧一眼伏昭仪,伏昭仪提起去催煎药自行退下,皇帝躺在床上似乎在看屋顶又似乎什么也没看:“查到了什么?” “臣抓到几人。”他抓到几名太监,经过审讯,写下一份供词,将受太子指使运送两头熊并喂以疯药,将熊爪淬毒谋害皇帝的种种供认不讳,雷贺心惊且疑虑,几番挣扎不敢隐瞒,将供词上呈,“这是他们的供词,陛下请看。” 皇帝拿着供词的手从平稳到发颤,盯着那句“又大将军相助”良久,而后猛力将拍在床沿上骂道:“混账。”怒急攻心又猛烈咳嗽起来,雷贺赶忙道:“陛下息怒,也许是诬陷!”皇帝道:“诬陷?呵,你看这个。”他从枕边摸出一封信。 雷贺看过心道不妙,此信不是别的,而是一封告密信,来自太子一名门客。他自知难以挽回却仍道:“可是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容臣再去查一查。” “不必了。”皇帝一字一句道,“将东宫封锁!” “陛下!” 皇帝怒道:“你也要抗命?” 雷贺忙道:“臣不敢,臣,领命!”说罢飒飒而去,披风带起一股凉意。出了殿门,他抬头看天,天不知何时已经变了,乌云压顶,风雨终来。 东宫,羽林军闯入将所有人控制起来,侍奉的婢女太监关押一处逐个审问,太子与太子妃幽禁寝宫。突如其来,太子心知大事不妙却不知为何,抓着羽林军质问,羽林军个个如磐石不为所动,雷贺道:“太子谋反,陛下下令封锁东宫,请殿下别再费力了。” 太子又惊又怒又俱:“胡说八道,什么谋反!我要见陛下!” 这一封锁就是好几日,东宫人心惶惶,太子妃坐立难安,道:“殿下,此次来势汹汹你我不能再等了!我们一起逃出去!” 太子道:“不行!我没有做过若逃岂不是坐实谋反罪名,将来便是跳进万江也洗不清。” “父皇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你不逃便没有将来!” 太子喝道:“你不必说,我意已定,天道昭彰我自清白,我就不信父皇真能狠得下心。” 初见供词,皇帝大怒之下封了东宫,几日下来,听闻太子未有反抗,心中又渐渐平静下来,雷贺奏请再查他便默认了,此番等一个结果,也等一个转机。伏昭仪舀一勺人参汤喂给他:“陛下且放宽心,太子到底有没有做这大逆不道之事还是未定之数,虽有人证,却无物证,几张嘴巴说出的话可是会变的。” “你认为太子是否会谋逆?” 伏昭仪道:“这,臣妾不知不敢妄言,只不过太子待人向来宽厚,上敬陛下,下体臣子,正是谦温恭谨,仁孝忠义,朝野上下无一不称颂呢。” “无一不称颂?”皇帝冷笑,“他倒是很会得人心。” 伏昭仪仿若未闻笑着继续道:“所以陛下顺顺气,待羽林军再查过再做定夺,千万不能让太子蒙冤。” 这边东方府,程安随家人从狩猎场回来一直静养,只是也察觉了府中的肃穆之气,前几日东方明每日很晚才回来,脸上满是担忧,这几日眉头也皱起,担忧中多了某种忧虑。渐渐府中传起一些说法,说太子趁秋狩谋害皇帝,最要紧的是东方府也牵涉其中,又说东宫已被羽林军控制,东方府很快要大难临头。 每听到这些流言,慕氏都加以制止,却仍愈传愈烈,东方府笼罩在一片不安之下。院子里又有人辞去,东方苏苏踹他们一脚正在大骂滚,程安绕过他们去找慕氏。“母亲到底怎么回事?您跟我说实话。”她道。 慕氏起先还安慰什么事也没有,后来自己也兜不住忧心道:“详细我也不知,你爹不肯说,可我总见他一筹莫展,怕是真出了什么事。” “没事的,父亲定会有办法的。”程安反安慰道。 二夫人来问发生什么事,三人又互安慰了一番。 直到一日,雷贺带人来搜府,所有人都知道东方府是真出事了。丫鬟们被凶神恶煞的羽林军吓得尖叫,慕氏挡住雷贺:“雷大人到底发生何事?你带这么多人来是何意!” 雷贺道:“夫人请体谅,我与东方兄相交一场,不想伤了夫人,此次来只是奉陛下之命找个东西,若找不到自然最好,大家都好。” “我家老爷在哪里?” “在宫中,陛下留东方兄说些话,某还要回去复命,请夫人见谅。”雷贺指挥羽林军去各间屋子搜寻,一刻钟后不少人陆续来报未有发现,慕氏与程安都松口气,又一人从书房搜寻出来,捧出一只深漆木盒道:“这是从暗格找到。”雷贺打开,见里面一叠信纸,皆是与他人的日常往来信件,无甚疑点,只有一封很是奇特,上面仅有一字“鹅”。1“这是何意?”羽林军问,雷贺摇头,慕氏与程安也面面相觑。(1取自裴炎轶事。) “不论是何,一并带回去就是。”遂将木盒交给下属,朝慕氏拱手道,“此次既未搜出什么,夫人不必担心,东方兄想必很快就能回来。” 有他这话,慕氏悬着的心稍稍着地,待羽林军走后,府里的下人都在讨论鹅字何意,程安忽然脸色大变,慕氏问如何,她道:“要出事!那鹅字便是证据!” 皇宫里,羽林副将从东宫搜了一圈回来,带回一封密函,上面乃是谋害皇帝的计划,一计不成有二计,时间地点手法皆清清楚楚,皇帝见之怒极却还强压一口气,伏昭仪不言,她知道他仍存希望,在等待雷贺回来,不禁暗暗自责,自己思虑到底不周,要趁势将太子拉下来需要更多更有力的证据。 没错,羽林副将带回的那封密函是她的手笔,只是她没想到皇帝已经封锁东宫,且向来不喜欢太子,此次却慎之又慎,证人不够,东宫搜出的密函竟也还不够。雷贺若带不回什么,太子想必能躲过这节。 她正感叹如此好机会就要错过,赵木来报雷贺已经回来。 他带回一个木盒,里面尽是没用的问候信,并一张只写着一个字的纸,伏昭仪道:“将军找了半日就找了这些东西?” 雷贺道:“搜到的就这些,臣都带回来了,既没用就都拿去扔了。” 皇帝却紧握着那张只写了一个字的纸沉默不语,脸色愈发难看,眼中刮过无数春暖秋凉,种种过往最后化作失望,凝成风雨,他笑:“我等一路走来,你却选择了他吗?” “陛下?”伏昭仪不解,但她有预感这件事成了,只是却不明白一个字如何有这般力量。 “我自与,好个我自与!”皇帝怒而将纸张撕碎抛洒而下,“在你眼里,太子竟比朕重要!你就如此看重他!”伏昭仪与雷贺心惊。 雷贺道:“陛下,这其中必有误会,不如再召东方将军来一问。” 皇帝摆手:“不必了。” “那东方将军” “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不论是皇宫还是东方府,太子将要被废黜的流言四起,而皇帝再没有遮掩的意思。趁势而起攻击太子的,害怕动荡为太子求情的各式大臣每日不停求见皇帝,几乎踏烂宸元殿的台阶。天牢里,雷贺来探望东方明,招呼狱卒不可苛待他,东方明问:“太子的状况如何?” 雷贺道:“你还提太子,先关心一下你自己,虎毒还不食子,可你却没有道保命符。” 东方明笑:“你看我如今阶下囚,就是想关心自己也没用。陛下还是不肯见我?”雷贺摇头,他叹口气,“陛下就是不信我,也该信太子。” “你真的没做过?”雷贺忍不住问出口又打自己,“我也是糊涂,你什么样我还不了解,太子更是为人敦厚,可是这次的陷害实在周密,证据皆全,陛下想不相信也难呐。” “你在府里到底搜出什么?” “一个字鹅。” 东方明摇头:“当真费尽心机,鹅,我自与,我若是陛下也得相信。” 雷贺急道:“你别夸了,这可是死罪,如今还有什么能救你没?” 东方明不急不躁道:“只请你替我转达一句话给陛下,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杀我一人便可。” 雷贺道:“我定替你传达,嫂夫人与三小姐已进宫去求伏昭仪求皇后,希望能有一线转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那边东方府所有人上至夫人小姐,下至婢子小厮一概被投入大牢,一路哀嚎不断,叫人动容,这边赵木带一队人到东宫宣旨:“太子谋逆,本罪无可赦,朕念骨肉亲情免尔一死,自今日起废除太子之位幽禁北宫,终身不得出,太子妃着即日前往庵堂出家为尼,一生常伴青灯古佛,不得还俗。”又道,“两位收拾收拾今晚便各自出发吧。” 待他走后,太子妃道:“这般田地你还不跟我走吗?若今晚再不走,你我就要生囚两地,永不能再见了!”太子失魂不语。 至夜晚小太监来催出发,太子妃再也等不下去,拿来一只玉哨吹响,不出片刻门外传来闷哼,就见几个人影倒下,血印在门纸上。太子惊起:“这是!” 太子妃:“别多说了,快走。” 潜进来的死士推开门将他们接出去,往右转个拐角循着一条稍僻静的路去,路上守卫已被清理,一人驾来辆马车将二人载上,早有人等在宫门前,见他们来到将宫门守卫抹了脖子跳上车去。精心豢养的死士个个凶狠利落,此次排布精密,在巡夜守卫反应过来之前,马车已经冲破宫门逃出宫去。 一直到天亮车才停下来,太子妃扶着太子下车暂且休息,一名死士上来道:“此时城里已经在大肆搜捕,要出城还需从长计议,绝不能有半点意外。” 太子妃道:“你们且去准备。”又朝太子,“殿下不必担心,等出了城,我母舅便会来接应我们,皇帝既不仁就怪不得我们不义。” 太子才回过神急道:“霜晓你真是胆大包天!” “逃也逃了,如今殿下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太子摇头:“你可知我们这一逃会牵连多少人,东宫那些婢女太监怕是一个也跑不了,叫我怎么安心。” 太子妃道:“殿下!你就是太过仁厚才会落到如此田地,堂堂太子被人构陷,自己父亲竟也不信你,你还要逆来顺受吗?可就算你再忍受,只要你在太子之位一日,你的命就不知多少人惦记着,今日囚禁,保不齐哪日就一杯毒酒赐下来。常言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殿下你仁厚你善良,可你会连你身边一个人都保护不了!” 太子动容:“对不起霜晓,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不是责怪你这个,殿下从今日起你得改变。” 皇宫里皇帝听闻太子出逃大发雷霆,已命雷贺与韩章一并去城里搜捕。这一气又咳出血来,太医赶忙一番施救,待他们退下,伏昭仪道:“陛下当心,气坏了怎么好,好不容易伤势才好转些。”又道,“太子也真是,犯下如此弥天大罪,您还顾念骨肉亲情只将他幽禁,他却不懂得您一片苦心。” 皇帝骂道:“这个逆子!” “若只是太子想必不敢,定有人教唆,死士也是早就养下的。” 这一说皇帝更是怒火中烧:“豢养死士,那个混账他怎么敢!” 伏昭仪又说:“这若只是逃走便罢了,却不知让他们出了城要掀起多少风雨。” 皇帝不作声,面色却阴沉下去,他如何不知伏昭仪的意思,太子既逃必会反扑而来,父子之间演变至此,少不得生死相搏,而没有一个皇帝会容忍任何一个人危及自己皇权,哪怕自己的儿子!隧道:“昭仪,替朕更衣。”又命人将东方明带来。 人来后,皇帝屏退左右:“告诉朕,太子在哪里?” 东方明:“臣不知。” “到现在还不肯说,你要看着太子造反吗?”皇帝吼道。 东方明斩钉截铁道:“他不会!” “你!”皇帝指着他的手颤抖不停,“何时你们竟成了一丘之貉?枉费朕对太子寄予厚望,对你那般信任,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好啊你们!” 东方明也怒道:“信任,陛下你何曾信任太子与臣,你若信任就不会废黜太子幽闭终身,你若信任就不会连臣一句辩解也不听!” “我是太纵容你们了!刺杀昭仪c毒害昭仪,谋害皇子c谋害朕!豢养死士!哪一件哪一桩不是死罪,朕饶他不死他竟恩将仇报,如今还想谋反!朕绝饶不了他。而你,朕给你位极人臣的荣恩,给东方家无出其右的荣耀,你却与太子过从甚密,还助他谋害朕,你有什么可辩驳?狩猎场没有你的帮助他如何得逞!” 东方明未能查清事实,只得道:“臣无愧于天地。” “好,好。”皇帝连道几个好,吐出一口血喊道,“来人,宣旨!”赵木慌忙跑来:“陛下,您不能再气了。”皇帝恶狠狠道:“一个两个上赶着去死,朕就成全你们!东方明伙同太子谋逆,判处立斩!东方一族所有男子流放,所有女子没入奴籍,永世不得翻案!速将李明哲c慕容霜晓捉拿归案,慕容霜晓赐死!”皇帝几乎拍着床沿吼出来。 赵木犹豫:“陛下,这”又朝东方明恳求,“您就说点软话,赶紧将太子去处告知陛下吧。” 东方明却道:“天道昭彰,陛下今日所做,来日天必自证!”说罢也不等皇帝赶人,昂首阔步而去。 雷贺听到消息赶去牢中,急得直转又打骂不得:“你这是造的什么孽,怎么敢跟陛下顶撞!如今好了你自己性命不保,家人一同受罪,若是流放好歹在一处互相扶持,我就是救不了你们也能沿途打点,来日方长,再图以后。可你呢,连日求见陛下,好不容易见着又把自己弄死了。” 东方明却笑:“既入东方府便荣辱与共,他们自会明白,你我陛下岂是今日才相识,他若想信自会信,若不信,任你如何辩驳也是不信,信任之失非一日之寒,我手握重兵陛下早已忌惮,我自问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太子,对得起天地就够了。” “你说陛下此次是借题发挥,我却不认同,你不知陛下亦是为难,朝野参奏抨击你与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多,连御史大夫那样的人也缄口不言作壁上观,人言可畏,三人成虎,陛下就是原本相信你们,如今也相信不了,偏偏太子出逃正落人口实。唉,你说太叔那个老头平日就他最刚正看不得一点冤屈,今怎么倒跟个木头桩似的,我不信那个老狐狸也随波逐流认定你们谋反。” 东方明沉吟片刻道:“我知太叔大人用意。”他却没有跟雷贺明说,不过一句道不同罢了,他虽落马,但只要太叔简在一日,他便不需操心大辰,可安心赴死矣。“陛下判我当众斩首以羞辱我,我却不想如他意,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又怕累及你,你愿不愿意?” 雷贺道:“事到如今,怕什么,你尽管说。” “你替我寻一样东西。” 天牢另一处关押着慕云c二夫人并两位东方家女儿,东方苏苏与二夫人骂咧几日骂不动了又抱头痛哭,哭累了如今贴着墙心如死灰。二夫人道:“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又或者会被砍头?我不要啊,听人说砍头很疼的,有时那刽子手不够利索,又或者刀不够快,砍到一半,掉又没掉c死又没死,脑袋还清醒着呢!” 东方苏苏汗毛一竖摸摸自己脖子一片寒凉:“娘你别说了,吓死个人!” “都是老爷,怎么如此糊涂,什么事都能做,这谋反是千万个不能啊!” 慕云喝道:“胡说什么,别人不知老爷为人,你进府多少年也不知吗?” “知不知又如何,都快死了。” 程安:“早死是死,晚死也是死,一起上路还能做个伴。” 东方苏苏啐她一口:“呸,谁要跟你一起,下辈子我再不跟你生一户人家。” 正说话,狱卒喊吃饭了,进来丢下几个饭盆,东方苏苏拿起闻一闻:“都馊了,这是人吃的?你们这些狗东西一个个就会落井下石!” 那狱卒一听道:“骂谁呢?你个贱婢,还以为自己是东方家小姐呢?告诉你们,陛下已经下旨将东方明斩首,还嚣张给谁看,谁吃你那套,贱东西!” 东方苏苏一听火冒三丈,从来只有她骂别人贱,何曾被这样羞辱过,立即冲上去,抓住那狱卒衣襟,照脸就是啪啪两下:“叫你敢骂本小姐,打烂你的嘴。” 狱卒不料她还敢这般嚣张愣住随即暴跳起来抽出腰间棍子将她一顿狂打:“你个贱东西死东西,还当自己小姐,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敢打老子,老子打不死你!”一边骂一边打,将东方苏苏直逼到墙角,慕氏与二夫人急得边赔罪边拉扯,那狱卒越发来劲,下手越狠,“老子平时受上头气就罢了,还要受你个下贱东西的气!” 见东方苏苏被打得连连惨叫,那狱卒仍不肯罢手,程安啪一声摔碎碗,抓起一片碎片冲上去对着狱卒小腿狠踢一脚,对方就势跪倒,她一把扣住他脖子,将碎片抵在他喉咙上,那狱卒吓得大喊:“快来人,救命!”几名狱卒跑来,双方僵持,慕氏担忧地喊“安安”,二夫人一边哭泣一边将东方苏苏扶起。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捉住!”被制的狱卒喊。其他狱卒上前两步,程安在他脖子上一划,那人立马尖叫,她喝道:“谁赶上前,我让他血溅三尺。”那人又赶紧改口:“别,别过来。” 忽一人走来:“都在干什么瞎闹乎!”声如洪钟甚是威严,正是雷贺,他朝程安道:“小姑娘,把利器放下,我保证没人敢动你们分毫。” 程安犹豫,慕氏朝她点头,于是她将那狱卒推出去,雷贺踢他一脚骂道:“还不快滚。”几人赶忙退去。 慕云上前:“多谢雷大人,我家老爷他” 雷贺摇头叹口气:“东方兄已去。” “怎么会!”慕云闻之悲痛欲绝瘫倒在地。 “东方兄端坐而去,他走得尊严,陛下判你们没入奴籍,东方兄有句话要我带给你们。” 慕云说不出话,二夫人道:“将军请讲。” “他要你们好好活下去,请大夫人c二夫人照顾好两位小姐,他没有照顾好你们,亏欠你们的你们若愿意便记着,将来地下再向他讨。” “好,好,我们定记着找他讨!”二夫人笑着笑着落下泪来。 雷贺受不得这哀凉,传完话就走了,母女双双又抱着哭了一场。 城郊,太子一行扮作普通人,路遇两人谈起谋反的事,一人道:“听说东方将军已被判处斩刑,不日便要行刑。”“可怜呐,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如今东方府已经没人了。”另一人叹息。 太子站住,太子妃道:“怎么了殿下?”一会儿死士来催说一切已准备好,今日便可出城,太子妃高兴,却见自己的丈夫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她忧心起来直觉他正在做一个可怕的决定,语带恳求道:“事到如今你可千万不能反悔。” 太子看着她笑:“还是霜晓你最了解我。” “殿下!” “霜晓。”太子语气坦然,满含柔情地喊她,“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我不!” “东方将军本是受我连累,他对我多有提点之恩,我怎能不报,陛下要斩他怕也是想逼我回去,我不能枉顾将军性命,谋反逼宫这种事我这一辈子也无法做出,即便逃出去亦是终身难安,何苦。”他将太子妃一推,“你走吧!你不必与我一同赴死。”说罢骑上一匹马掉头要走。 太子妃死死拉住马绳:“我不让你去!” “霜晓,你再说你我便是白白相知这许多年。” 太子妃泪流不止,死士也来相劝,最后她摇摇头:“别劝了,他若决定的事,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越是温柔宽厚的人固执起来越是要命,“多谢你们了,往后你们便各自散去吧,不必在为谁效命了。” 死士道:“娘娘!” 太子妃瞧着太子:“太子殿下又将我当成什么人,我怎能让你一人回去。” “太子妃” 慕容霜晓抹一把眼泪伸出手笑:“还不拉我。”于是太子将她拉上来,两人同乘往皇宫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夜晚的牢中,漆黑一片,只墙壁上方一扇小小的方窗透进来点点月光,慕云轻叹口气:“再不久就是中秋,可今年的中秋却已月圆人缺,再不得聚。” “母亲。”程安坐到她身边。 “你怕不怕?”她问,程安摇头。 东方苏苏道:“这种时候你就不要装了好不好?怎么可能不怕,没入奴籍,我们会变得怎样?会被什么样的人家买去,会不会受虐待?我现在怕得要死!母亲!我们可怎么办!”她钻进自己母亲怀里,二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大姐现在怎么样了?她是三皇子妃为什么不来救我们?她怀着皇家子嗣,若是去跟陛下求个情,陛下会听的。” 二夫人道:“傻瓜,大小姐若能保住自身就不错了。”慕氏不语,眉间深锁,二夫人劝慰,“大小姐怀有皇嗣,不会有事的。”又自笑:“我们许久没有这般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慕云道:“是啊从你入府我便不喜,虽碍着主母的身份,总要装出大度的样子,言语间没少藏针带刺,老爷还总夸我贤惠明理,我受之有愧。” 二夫人笑:“你可算说出来了,我就佩服你的忍耐力,我若有你半点能装,也不至于被老爷轻视。” 慕云哼笑:“这也不是装不装的问题,从你死皮赖脸要嫁进来,你便输了一半!” 东方苏苏跳起来:“当初是娘要嫁进来的吗?从来没听说过娘跟父亲是怎么认识的,不如说来听听。” 二夫人道:“说与你们听也无妨,我与你爹第一次见面,是你爹打了胜仗回来,长阳的百姓们夹道欢迎,连皇帝也出宫迎接,整个长阳一片沸腾,那场面至今记忆犹新,我便是那时对他一见倾心”最初的爱慕如今说来依然叫人心动,寂静的夜她一人轻轻讲述着,其他三人静静听着。“他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不信他铁石心肠,也许付出太多就怎么也放不了手。” “所以,你央求你爹来说亲,你爹拗不过便真来了,女子向男子说亲长阳怕只有你一个。”慕云笑,“我就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 “如今,我们都是孩儿娘了,再想起来怪叫人不好意思。”二夫人摸摸东方苏苏的发丝,夜深了,故事还没听完,小女孩已经趴在她膝上睡着。 “是啊,不知不觉这么多年了。”慕云也轻拍腿上的女儿。 沉默片刻,二夫人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还有人作伴,老爷却一人上路,不知会否寂寞,过去每次出远门,总喜欢写信回来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话。” “还喜欢寄些当地的特产小食。” “有时就是折支花也要寄回来,一把年纪了,却总像个孩子。”两人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慕云继续道,“他一人上路我有些不忍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长吸一口气她转头看二夫人:“你既死皮赖脸嫁进来,便也担点责任,有点东方夫人的样子。” “我才不要,叫我担了责任,你去快活!” “孩子们不顾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到了这会儿,你别想叫我退出,好一人独占老爷!”两人都没有明说,却都懂对方的意思,斗了十几年,竟斗出默契来。二夫人又说:“你端着将军夫人的架子不肯去受那个辱,却想诓骗我,我也一把年纪,也受不得那个辱。” “你还是半点亏不肯吃。”慕云从怀里摸出一支簪子,在月光下泛出隐隐蓝光,“此去可是后悔不得。”二夫人道:“你若是后悔还来得及。”她笑,二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属于东方家的最后一丝傲骨与荣光。 东方第一缕阳光透进来时,东方苏苏睁开眼,爬起身揉揉被硬邦邦的地面硌得生疼的肩膀,正要抱怨她母亲怎将她丢在地上,赫见光尘下两位夫人并排而坐,程安跪在她们跟前,头磕在地上一抬不抬,肩膀微微颤抖,手中紧紧握着一枚簪子,再抬头才看清两位夫人脖子上到胸前流了一路的血。 她疯了似的跑过去一把推开程安,吼道:“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拜她们!”转身用力抓住二夫人却惊觉手下热度已失,手触到那些血迹,叫她肝肠寸裂,不敢置信,不愿相信!“母亲,你醒醒别睡了,天亮了,你睁眼看看我!昨天不是都好好的吗,你别这样,我好害怕。”二夫人哪里还有半点回应。 东方苏苏紧紧抱着自己的母亲,用脸颊去蹭母亲的,泪掉落二夫人脸上又顺着紧闭的眼落下,她哭得撕心裂肺:“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抛下我,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吗?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你一个亲人,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她一边嘶喊,一边猛力摇晃二夫人,程安坐在旁边失神地看着她,她应该要过去阻止一下,说些死者安息的话,可她一动也不想动。 “喊什么喊!”狱卒过来,见状赶忙去向上头禀告,不一会儿牢头带人过来欲将两位夫人抬走。 “你们要干什么!”东方苏苏扑上去死命抱住自己母亲不撒手,“我不准你们碰她,走开!”她趴伏在母亲胸前,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对着周围的人张牙舞爪守着自己的母亲,不让他们靠近。 “将她拉开!”几名狱卒上去拉扯她,揪她的头发,掰她的手指竟是拉不开,东方苏苏像是失去理智逮着谁就往死里咬,狱卒吃痛,拳头没少照着她的脸招呼,小女孩不知哪儿来的意志与力气,被打得鼻青脸肿依然不肯松手,一时竟拿她没办法。 一人便使个眼色,他们暂且丢下二夫人,打算先将另一个抬出去,慕氏身边守着的孩子安安静静,不哭也不闹,柿子捡软的捏,他们琢磨着先把这个弄出去。 程安头也不抬,冷冷问:“你们要将她们带去哪里?” 狱卒道:“自然是去埋了。” “埋何处?” “像这种天牢里出去的罪人还能埋哪里,乱葬岗有抔土就不错了。” 程安一字一句道:“东方将军16岁从军,18岁击退北国来犯,20岁帝赐先勇将军,21岁出使南阳,为两国签下百年和平,他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守护大辰数十载,叫外敌不敢轻易来犯,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却落得个自戕而死的下场!你们于心何忍!”她抬头,目若寒光,“你们今日所享的每一时每一刻和平美满都是他人从刀锋荆棘中一点一滴夺回来的!当真半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狱卒被她利如刀刃的目光,寒如凛风的言语所慑,不敢上前,支支吾吾道:“将军功劳我们自是感念在心,只是陛下” “他们这样的人我知定不念身前身后名,我却要替他们争一争,将军将一生都献给大辰,两位夫人难道连入土为安都不能?如此,天道何在,人心何塑?” 一名狱卒犹豫了,他便是先前吃过亏的那个,于是去向牢头禀报:“我等实也于心不忍,何况雷贺将军交代过,东方家眷有个什么及时向他禀报,凡事他来做主。” 牢头道:“此去,雷将军不扒了你我的皮?” “人都死了,就算做最后一点好事吧,将军无坟只怕天不得安。” “你小子倒会说这些话。”牢头叹口气,“也罢,我等也不能把事做绝了,这就去通报。” 一会儿雷贺带人匆匆赶来,哀嚎几声,命人替两位夫人盖上白布抬走,又向牢头道:“她们原定今日送去教奴司,我顺道带过去就是。”教奴司专管没入官奴者,教养编派,或派入宫中,或派入官员府邸,或入各坊,各个去处记录于册清清楚楚。 牢头道:“那就有劳雷将军。” 雷贺命将程安与东方苏苏两人一同带上,路上拐道去了郊外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事权从简,先前我将东方兄偷出来埋在此处,今日也将两位夫人葬于此,你们说可好?” “多谢将军。”程安道,他将东方明偷出来已是冒皇帝大不韪,此番又将她们先提出来也是为让她们与自己的亲人好好告别,“将军用心我两感念在心。” 雷贺点头:“去道个别吧。”于是带人走开,留她们一处。 东方苏苏泣不能停,程安拉起她用袖子给她抹抹眼泪,拿出簪子跟一块袖口裁下来的布道:“这是母亲们留下的,你看看吧。” “我不看!”东方苏苏赌气挥开。 程安喝道:“看!” 小女孩似被吓了一跳,抬着泪眼巴巴看她,她将血书塞给她,上面数语交代几行叮嘱,“我们先去找你们爹爹了,他老糊涂,一个人不行,我与二娘放心不下,只好对不住你们了。不过我们虽然去了,你们却不准来,好好活着,若在下面看见你们定将你们屁股打开花来,切记切记!”又说,“永安你虽年小但娘知道你可靠,你要照顾好苏苏与艳儿,苏苏你要与永安c艳儿相互扶持,不可再任性,记住你们在一日,东方府便不灭!爹娘会好好看着你们,别难过,别害怕,母亲的乖女儿们,向前走,不要停下。”言语时而轻巧,时而持重,显是两位夫人共同的手笔,程安早将遗言中的期许铭记在心,向前走,不要停,有她们一日,东方府必要再兴! 两位夫人下葬后,她与东方苏苏在无碑坟前叩头三拜,暗暗发誓从此她便做了真正的东方永安,一个名字,一份责任!她想了很多,这也许才是她再生于此的意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雷贺将她们带去教奴司,临走前拍拍她们的肩膀,想着两个小女孩年纪尚小,与她们说多了也不懂,但见其中一个小大人似的牵着另一个,不似另一个哭成泪人,六神无主,却眼神透亮,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常人难有的坚毅,于是道:“你们的去处已经寻好,你们不必担心,往后好好过日子,好好活下去,记着”他摸摸那小女孩的头,“你们是东方家的女儿。” 过去的程安,如今的东方永安点头:“谢谢您。” 雷贺叹口气:“我什么也没帮上,这声谢愧受。”教奴司的嬷嬷出来将她们领进去,他道,“去吧。”东方永安拉着东方苏苏朝他行个礼随嬷嬷进去。 待登册完毕,她们需在教奴司受训半年,然后才会被编派下去,但她们不过待了五六日,便有人来接她们,说是已经定下买主,与教奴司交接过,将她们领出去。 东方永安见教奴司外停着一辆简朴马车,来接她们的人做出请的手势,她细细打量那人,三四十的年纪,面颊消瘦刻薄,双眼细长,留一小撮山羊胡须,一脸猴似的精明相。就是文明进步,倡导人权的现代也不乏拐卖人口的不法者,何况蒙昧的古代,她又一向秉持天上不会掉馅饼的信念,东方家的遭遇更坚定了她这一想法,顿生警惕,拉着东方苏苏不肯上前。 那人道:“两位请。” “你是谁家?” 那人笑:“好个多心的小姑娘,你放心,既能从教奴司领走人,必也是有点头脸的人家,你们去了便知道是谁家。再者,两位小姐还需清楚自己的身份处境,就真是龙潭虎穴,也由不得你们不去。” 听他这话东方永安反放下心来,与东方苏苏登上马车。 车子沿大街南去,至外二街,向西拐在第三个路口停下。路口朝外有一座大宅子,能朝大街开门的人家不贵也富,东方永安思量长阳分内外街,内街多是皇亲国戚,极贵之人,外街多为商贾及一些小官员,这人家住在外街又朝路开门,想必是富或小贵的人家,她忽然想到一人却不敢肯定,毕竟不过数面,怎会在这种危难时刻及时伸出援手。 下了车,山羊胡男人带她们绕到后门进入,叫她们在院子先等一等自己去禀报,那院子虽不如东方府中的亭台楼阁,曲桥流水,却也绿树假山不缺,只是布置不成章法,有山有水独不显秀,更别提一个韵字,东方苏苏在心里嘀咕,多半是个暴发户。 不一会儿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个矮胖的人边说着:“来了?”边大踏步走来。 “真是你?”东方永安道。 东方苏苏皱眉:“怎么是你!” 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脸横肉因为大笑抖动,不是王义又是谁,王义走来抱拳:“两位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有人,啊不,我都要急死了。”又躬身作一揖,“让两位受了几日苦,小生先在这里赔个不是。” 他那形态装起斯文小生实有些滑稽,东方苏苏很是嫌恶又想起之前数面,对这人印象着实不好,比武时没少对她言语轻薄,顿时心生警惕,退后几步道:“我们与你无亲无故,你为什么帮我们,该不会是图谋不轨!” “小姐误会。” 东方永安道:“公子仗义出手,大恩不言谢。” 王义摆手:“也没什么恩不恩的,不过我这府里正缺人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今日起,两位就在鄙府安顿下,待会儿有人带你们去休息,明日再给你们安排活儿,我会吩咐他们捡些轻巧,易上手的,不叫两位小姐为难。” 东方永安道谢,东方苏苏却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真想将我们当下人使唤,我可不去干那些粗使活!” 王义道:“你们有手有脚怎么干不得活?” “我们可是”她想说她们可是东方府的小姐,高贵人家的女儿,想起东方府已不在,她们已经没了倚靠,但做下人是万万使不得,于是道,“那你这算行的什么好事,装的什么好人,与那些买奴买婢的人家有什么两样,我们来你家或是去别家又有什么不同?” 王义笑:“二小姐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一没说行好事,二没说做好人。”他手指大门,“二小姐若不愿意,现在便可回教奴司,再寻高处去。” “你!” 东方永安拉开她道:“我们不走,我们就要留下。”她不是生来富贵,所以比东方苏苏清醒,王家就是她们眼下最好的落脚处。 王义道:“既要留下,有些我还要说明,这天下没有白给的吃食,往后还要靠你们的双手挣口饭,我王家是商贾之家,不比那些天潢贵胄,不养闲人。明儿起你们与府里其他人无异,做一日工算一日钱,做多少便算你们多少,所以你们也不欠我什么。” 东方苏苏嘀咕:“要吃饭自己挣,你得了使唤的,我们当然不欠你什么。” 东方永安道:“你说什么是什么。” 王义点头:“还是三小姐明理,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吧。”于是吩咐王管家,也就是去接她们的山羊胡男,带她们去厢房。 离去前,东方永安隔着树枝瞥见廊下站着一人,身影几分熟悉,暗道这就对了,王义与东方家能有几分交情,会在这种时候帮助她们,他背后还当有人才对,他背后的人若说情义也不见得,自是报自己当初的救命之恩来了,如此一想,心下坦然不少。 待他们走后,王义跑去廊下,廊下站着的人锦袍玉带,面若明玉,正是李明珏,他道:“有劳你了。”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见一见?” 他却摇头:“不必了,我能为她们做的只有这些,见了徒叫她们失望。” 王义笑:“没想到殿下也有怯场的时候。”又正色道,“你也不用自责,杀东方将军抄东方家的又不是你,皇帝的事,你管得了什么?东方永安帮你一回,你帮她一回就罢了,你不欠她的,我王义俗人一个,凡事讲个利字,照我看不欠人不吃亏就成。实话说吧,她们若流落别家教坊什么的,谁知道会遭遇什么,如今在我家,虽不会当小姐供着,也不叫她们冻着饿着,过两日我再去将她们的丫头寻来,作个伴好叫她们早些适应,你可放心了。” “我自放心,这笔人情账我记着了。” 王义脸一板道:“谁要你记着?话我怎么跟她们说的,也怎么跟你说,只是我府里正好缺人,不是白养她们,该使唤的我半点不会客气,所以她们不欠我,你也不欠我,明白?你也别再说什么我不乐意听的话,到时管你天王老子,我也不搭理!” “好,那就不说,咱们叫上阿易吃茶看戏去如何?” 王义眉开眼笑:“这才对,走嘞。” 两人勾肩搭背往街上去了。 再说这边,管家将东方永安二人带到后院交给专管婢女的嬷嬷,那嬷嬷亦是三十来岁,召来众人说两句“新来了人丁,大家以后互相照应”之类的话,便领她们先去认床铺。因接手时王总管说了句多关照些,别亏待了二人,于是这嬷嬷分派了间上等婢女的房间给她们。 进屋两人赞叹,不愧是富豪人家,婢女的房间都比普通人家小姐的闺房要好上许多,地上铺着木板,顶上雕花,房间两个床铺一排,共有三排,各自配有梳妆台,小物品柜,还有绣花精美的屏风,好似军营的宿舍,却又比宿舍华丽得多,东方永安不禁赞叹钱在何时都是好物,怪不得引无数人竞夺,好在她在东方府待过,不至于像个土包子进城。 “还算能住人,这边靠窗好,我便睡这张床吧。”东方苏苏一眼相中窗台下的床铺,嬷嬷道:“行,你们两就睡那边,小菊去将兰儿叫回来,让她收拾收拾搬到其他床铺上去。”屋里丫头应声出去,不一会儿带着另一个丫头回来。 那叫兰儿的丫头进来就说:“这屋里还有空床铺,正好给她们,嬷嬷叫我搬什么?” 嬷嬷道:“你是老人了,她们新来的关照些。” 那兰儿已有些不高兴,见东方苏苏已经将她的东西搬到另一张床铺更是怒上心头冷笑一声:“嬷嬷也这么说,既是新来的哪有鸠占鹊巢的道理。”随即走过去将自己的东西搬回来挤开东方苏苏,“走开,这是我的床,你的在那边,自行过去。” 初来乍到不宜得罪人,东方永安上去欲劝,东方苏苏道了句:“我的事你别管!”过去一把抓住床褥,“今儿个我还偏要这床了,本小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兰儿哈哈大笑:“笑死个人,还本小姐,你当自己是谁呢?东方府的小姐?你东方家早没了,连个渣都不剩,哦不,还剩两个渣,嚣张个什么劲!”东方苏苏气得吹鼻子瞪眼:“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说!”说着上手,两人竟扭打起来。 嬷嬷骂道:“混账!大白天的事没干呢倒为张床打起来,闹什么闹,平日婆子我太惯着你们了?”便去叫来护院将两人拉开,一并到院子里罚跪,没少引来人看笑话。 东方苏苏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往日被东方永安欺负就罢了,那好歹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嫡小姐,如今却受一个丫鬟婆子的气,又被人指指点点,脸上挂不住,羞愤交加哇一声大哭起来:“老天怎么这么不开眼,什么人也能给我气受了。”又朝东方永安,“你还是不是东方家的!就这么看我挨欺负。” 东方永安道:“不是你让我别管你事?” “你!你这个臭混蛋!死丫头!” 东方永安进屋去不再理会她,天黑以后两人跪完回屋,兰儿往窗下走去,却见自己的被褥又被丢走,气得大喊:“谁!”屋里收拾准备休息的丫头都停下,默默看她又看看坐在窗下的东方永安,不敢作声。 “是你!”兰儿正憋了一天的气上去一巴掌扇过去被东方永安抓住,推了个趔趄。“好啊,你们姐妹两一个比一个蛮不讲理c胡搅蛮缠是不是?” 东方永安道:“这本是苏苏的不对,但东方家岂是你编排得了的?今日便叫你见识,什么叫东方家的小姐,什么叫嚣张。”她喝道,“东方苏苏过来!” 东方苏苏揉着麻木的腿正进屋听东方永安陡然一喝,吓一跳,讷讷地过去:“干,干什么,不是我骂你两句你就要找我算账吧。” 东方永安朝窗下那张床努努嘴:“那床是你的了,自己去铺。”又朝兰儿,“你记住,就算东方家没了,她也不是你能欺负!” 兰儿愤愤跺一脚:“你们给我等着!日后有你们好受!” 东方永安本做好一屋子都没好脸色的打算,却见其他三个丫头,有的不满,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惴惴不安,就这么几个人也不是一条心,可见有人处便有是非。 她与东方苏苏一排,对头而睡,熄灯后,东方苏苏声音传来:“你可别指望我谢你。” 她道:“你的谢又不值几斤几两。” “果然还是你最惹人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能做到上等丫头的多半察言观色的本事不会差,兰儿心知东方永安不是好惹的角色,离她远远的,对东方苏苏也多是背地里嚼些舌根,拉着别人使些小绊子。这日,府上运回来一批名器名画,小厮们搬进院子,嬷嬷领着丫头们往各大厅房间分派,一边吆喝:“都利索点小心点,这些东西珍贵着呢,弄坏了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赶紧都送去摆放好,明日老爷请了客人来鉴赏,别给老爷丢了脸面。” 东方苏苏几个抱着几件瓷器玛瑙玉石瓶,其中的粉彩折枝花蝶瓶听说是青州新烧出来限量版,只两三只,王家老爷不知从何渠道弄了一只来宝贝得很,是明日鉴赏的重头戏,让她们搬送去老爷房间,他亲自守着。 菊儿将东西摆好就先出去了,东方苏苏忍不住看了那粉彩瓶两眼,心想若是以前她们家也有这些宝贝,哪用得着看别人的。兰儿见她发愣,四下又没人,冷不丁上前推她一把,东方苏苏尖叫一声往那放彩瓶的高几扑过去,高几顺势倒下,那宝贝眼睁睁落地摔了个粉碎。 兰儿冷笑道:“哟哟,嬷嬷方叫大家都小心点,你怎么这么笨,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这下你完了,看老爷怎么责罚你!” 东方苏苏摔下去时撞到了腰,正哼哼唧唧揉着,听她这么一说又痛又怒跳起来骂道:“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个缺德的小人背后里推我,我怎么会摔倒,怎么会摔了这宝贝!我要是挨罚你也跑不了!咱们这就去找找嬷嬷评理!”说罢拉起兰儿,兰儿道:“好啊去就去,东西是你摔的,你说我推你,谁看见了,我可告诉你,去年也有个丫头不小心打碎夫人的心爱之物,结果被卖去青楼,我看那青楼也是你这大小姐最好的去处。” 听她这么一说,东方苏苏脸色唬得铁青,连忙拽住她,死也不肯去找嬷嬷,于是反变成兰儿拼命将她往外拽,她则拼命抓着桌子椅子门框。 后头进来的人大叫一声:“你们怎么把这宝贝给摔了,完了!”忙去将嬷嬷找来,嬷嬷哭天抢地一番,连喊祖宗们你们造的什么孽,将二人揪送王老爷去了。 东方永安正在忙自己的,眼见一群人揪着东方苏苏与兰儿往前厅去,二话不说丢下手中的活抓了个小厮问明王义在何处,匆匆去了。 前厅,王老爷听闻宝贝被摔,从铺子赶回来,急得满头大汗连喝几口茶才喘吁吁道:“怎么回事?哪个奴才这么不长眼,一点事也办不好?摔的是哪个宝贝?” 嬷嬷指着东方苏苏道:“是她,摔了那件粉彩折枝花蝶瓶。” 王老爷刚喝一口茶,闻言猛地喷出来,肥肥的脸一下子涨红,痛心疾首道:“你,你说是那个老爷我花了上万两银子,找了一个又一个人才弄到手的好宝贝?” 嬷嬷支支吾吾应声,东方苏苏倒吸一口气,琢磨着这下自己真完蛋了,就是真把她卖了也赔不起,登时恶狠狠瞪兰儿几眼,兰儿也被吓得愣住,她还说这瓶子最多千把银子,这下忧心起自己会不会被迁怒。 王老爷听说连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又是哀嚎又是破口大骂恨不得掀了屋顶:“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死丫头片子,生了一个脑袋两只手都干什么用的,这点事都做不好,老爷我每天那白花花米饭都喂猪的吗!” 东方苏苏偷瞄他一眼,那脸上的横肉和胡须都抽搐得扭曲了,赶忙道:“这,这不是我摔的,都怪她!”她指向兰儿,心道要死也得拉她陪葬,“是她故意推我,我才摔倒的!” 兰儿一听连忙磕头:“不是不是,她胡说,她自己不小心怕受责罚,就来诬陷我!老爷明鉴!” 王老爷红着眼啐一口:“鉴,鉴你个大头鬼!”他抓起身边一个鸡毛掸子就来抽打她们,“这手还有这只都是白长的?敢弄坏老爷我的宝贝,知不知道那宝贝就是你们几条贱命也赔不起的!老爷我今天就打死你们!” 东方苏苏吃痛,再忍不住跳起来一把抓住鸡毛掸子:“你说谁是贱命!本小姐做小姐的时候你们这些做买卖的贱民还不知道在哪里!如今虎落平阳要来被你这只狗欺!” 这话一出不得了,王老爷一边打一边骂:“我好喝好吃供着你们,你们不但不思报答,还敢辱骂本老爷,反了你是不是?来人,给我把她拿下!老爷我今天就要给你点眼色,那只手摔的就剁了哪只手,还有这张厉害的嘴,给我缝起来!我倒要看看你还敢不敢骂!” 护院们冲进来,东方苏苏推这个踹那个,一时屋里一团糟,王义与东方永安赶来见到的就是这乱象,东方永安上去按住东方苏苏,王义上去扶住自己老爹朝护院们喝道:“闹什么!都退下去!” 王老爷气得坐在椅子上直抚自己胸口:“你从哪里找来这该死的丫头,我不要了,给我打,打死丢出去!” 王义一边问怎么回事一边劝慰,王老爷十分委屈地诉说小小一个丫头不但摔了他宝贝还出言辱骂他,这边东方苏苏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喊冤,说自己是被人推的,又将袖子捞起给东方永安看,方才被打得被护院抓捏得青一块紫一块。 东方永安道:“老爷请息怒,刚刚小的过来时见菊儿面色有异,细问才知她看见了事情经过,便顺道将她带来。” 菊儿进来跪下,王义叫她看见什么如实说来,她忐忑不安道:“那时奴婢放好瓶子出来,后面的人上来,奴婢就接了送去,正,正好看见兰儿她,她推了一把苏苏,苏苏这才摔倒打碎了粉彩瓶。”她抬头瞧众人一眼又赶紧垂下去。 王义道:“那时你为什么不说?” “回少爷,奴婢胆小,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惩罚也不过多干些活,多罚几个月月钱,没想到会这样。” “父亲,你听见了,错不在东方苏苏。兰儿害父亲的粉彩瓶被打碎,又诬赖他人,留在府中只会闹得府里不得安宁,来人,将她拖下去赶出府去。” 兰儿连连求饶,王老爷怒道:“我那宝贝值多少钱,岂能便宜了她,把她卖到青楼去,多少抵点损失!”兰儿吓得魂飞魄散,王义道:“父亲别气,那瓶子改日我找五殿下六殿下再给您弄个回来,不过身外之物,您素日行善积德,怎能为个丫头前功尽弃,损了我王家的福气。” 王老爷一听损福气的于是作罢,只将兰儿赶出府去,又来找东方苏苏算账:“这个丫头敢辱骂我,我今天定要教训教训!”王义连说和气生财也劝不住,“你知她竟敢骂我狗!随你说什么,我今儿个非要给她点颜色!嬷嬷给我打她嘴,打到她知错为止!” 东方苏苏向东方永安求救,王义又朝她使眼色叫她别插手,自己向王老爷道:“她这么不知好歹胆敢辱骂您,我替您出气。” “好你去。”王老爷气呼呼道。 于是他过来捞起袖子,东方苏苏慌张起来:“你敢打我!”他道:“得罪了。”王义手下留了情,打了十几个巴掌就推说嫌她碍眼叫东方永安赶紧带下去了。 这事算告一段落,事后王义没少叫人送来药膏赔礼道歉,甚至她怠工几日也没人来管,东方苏苏趴在床上躲在被子里,抱着夫人们留下的血书哭成泪人,两件遗物血书与簪子她与东方永安一人一件。父母亲去时她虽伤心不已,但那时却不知东方家的倒台意味着什么,她失去的是什么,现在才明白自己曾经所拥有的,虽是庶出东方明也是疼爱她的,下人们更是将她捧着供着,生怕她有一点生气,如今谁还来管她,不过一个丫头奴婢,打骂都是轻的。 “母亲,你为什么要抛下苏苏让我被别人欺负!”她揪着血书泣不成声。 一连颓废数日,东方永安每每远远看着她不禁开始想留在王府是否真是最好的选择。数日后,西兰的到来才让东方苏苏稍稍振作起来,和西兰一起被找来的还有瑶琴,两对主仆久不见,各自抱在一起,泪洒一处。 瑶琴说没想到还能再见,幸好小姐们没事,西兰说两位小姐受苦了。东方苏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将西兰当作亲人,与她亲近,刚见到时一把抱住她,又拉着她不停说话,不肯放手,东方永安也是难以抑制的高兴,四人一起诉说了一番各自遭遇,又惋叹了一下东方老爷与夫人们。 说到情动处,西兰扑通跪下泣道:“奴婢们既来了,就不会让两位小姐再受苦。”瑶琴亦是,东方苏苏与东方永安忙将她们扶起,说以后就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人。 有了西兰与瑶琴分担,东方苏苏干不了多少活,渐渐恢复神气,做起了丫鬟中的小姐,日子倒也舒心,见她安分舒坦了,东方永安便暂且打消离开的念头与瑶琴一道好好过日子。主仆二人你帮我来我帮你,相互扶持,眨眼过了一月余,期间还谁也料不到的办了场喜事。 原来王家除了王义还有个大少爷王孙,他老子不识文,只听得个“云开瑞色天,清廓打三筹,公子王孙第一流”1,觉得第一流甚好就给他取名王孙。瑶琴来了以后,这王孙不知怎的与她看对眼,情不自禁下竟将人要了。(1出自宋太宗《缘识》) 原本花前月下,瑶琴喜不自禁,谁知王孙不敢去向他娘求娶,瑶琴闷闷不乐数日被东方永安察觉,去找王孙理论又被王义知晓。那当真是个义字当先的人,当下揪着他哥来赔礼道歉,下了聘礼,他爹娘因嫌弃瑶琴丫头出身不肯让她做妻,于是便先让王孙纳了瑶琴做妾。 丫头家的能叫人正儿八经地抬了即便从侧门进也很满足,东方永安见她乐意就罢了,只替她欢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瑶琴入门那日,王府来了不少宾客,虽说只是纳妾,但王家在长阳结交了不少人士,少不得带些许礼物前来祝贺,王老爷与王夫人收礼收得喜笑颜开。晚上行了礼后,瑶琴先入洞房,与她最贴心的东方永安几个自然陪在她身边。 礼物也是少不了,东方永安送的东西与她这个人一样奇奇怪怪,是个形状奇特的木簪子,东方苏苏嘲笑:“月钱没少了你的,自己丫头出嫁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你既要送簪子这么俗气的东西,不带金银好歹也带个珠玉,竟然就这么根木头簪子还这么丑,寒碜不寒碜。” 瑶琴道:“没关系,小姐送的什么我都喜欢。” 东方永安道:“你可别小瞧这根簪子,里面可是有玄机的。”她在花饰与簪身相接处一拧就将簪子拧开,里面竟装了一柄手长的三面开刃螺旋刃,刃身上方有几个小孔,“这个刀刃放血效果好,一旦被扎伤口难以愈合,被扎的人即使不死也有的受,这些小孔可以用来装毒包,以防万一。”这种刀刃军方用过,因太残毒逐渐不再用,却很实用。 瑶琴脸色尴尬地笑着,东方苏苏翻个白眼:“有病吧你,人这是嫁人又不是去哪里送死,送这种东西,又是放血又是下毒,晦不晦气你。” 东方永安也觉不妥道:“我的锅,东方家出事以后,我一心想着不能没个防身的,就剩你们几个,我希望都平平安安。要不,我再送个别的吧。” 瑶琴一把抢过去:“没事,套上它也就是个木头簪子,细看还挺好看的,小姐你放心我会带着的。”她给自己簪上,“晦不晦气不过是人想的,哪会就是真的了?还是有个防身的好,小姐一番好意,瑶琴明白着呢。” 西兰也打圆场:“是是,套上就是了。” 东方苏苏哼哧一声:“她这礼物上不得台面,还是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吧。”她摸摸自己身上道,“咦,难道忘在屋里没带来。”于是朝西兰,“你跑一趟帮我拿来,就在床头柜子的第一格,一个雕花的盒子。” “好,我这就去。”西兰应声而去,两人陪着瑶琴说了会儿话。 这边西兰出来往后院丫鬟们的住处去,人都聚在前面,后面黑灯瞎火的冷清了些,假山树影都好似人影,她心下发慌小心翼翼快步走过去,忽听不远处有人声传来,先是吓了一跳,听出是女人的声音松口气,正要问谁,又有男人的声音闷闷响起。她止住,心想难不成哪个丫头捡了空偷懒在这儿幽会男人叫她撞上了,那她可要去敲诈颗糖吃,于是敛了呼吸悄悄往那传出声来的假山去,一心想着看好戏,先前的害怕一扫而空。 假山后果有两人纠缠在一起,正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她看了一会儿有些害臊,清了清嗓子:“谁这么没羞没躁躲这儿偷欢呢?” 那两人闻言先是一震,后弹珠似的跳起,从阴影处出来,西兰就着月光看清两人,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那男人倒不认识,只那女人哪是什么丫鬟,分明是府上的二姨娘,反应过来自己撞见了不得了的事,西兰拔腿就跑。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二姨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男人胡乱穿了衣服追过来,脚步声渐近,西兰吓得魂飞魄散。 新房里,东方苏苏等了一会儿不耐烦道:“这个丫头越来越散漫,去拿个东西能要多久到这会儿还不来,我去看看。” 东方永安道:“我跟你一块儿。” 两人循着小道往后院去,后院屋里并不见人,雕花盒子还在,东方苏苏骂道:“这个死丫头,东西没拿,瞎跑哪儿去了。”于是又返回寻了一路仍是不见。 瑶琴得知西兰不见踪影,将王孙喊来,两人胡乱走了个过程掀了盖头就带上家丁提上灯笼找去了,几十人将王家大院翻过来竟都没找到。夜深后,瑶琴劝了一番,众人各自回去休息。第二天天一亮,东方永安就爬起来将新房到后院的路又细细走了一遍,她思量西兰是回来拿东西应该不会走远才是。 从后院出去铺着一条碎石小道,过个院墙再拐几个弯就是新房,她走过院墙,不经意瞥见院墙边一口井,目光就再也挪不开。停了一会儿,她深吸口气走过去,一步一步短短不到十步,她竟走得有些吃力,到了井边,双手撑住井沿,抬头看了一眼天,才又低下头去看井里,随即,她闭上眼。 后院院墙的井边围了许多人,还不断有人往这边赶,他们口口相传说井里死了个人,小厮们吆喝着将一具尸体打捞上来。东方苏苏来一看,大哭起来,那形体那衣裳不是西兰是谁,瑶琴伏在王孙肩头抹眼泪,王老爷赶来见了一边大呼天煞的作孽,一边叫人将尸体抬走。 平静处生起风浪,王家一时流言四起,有人说西兰是走了霉运天黑脚滑失足掉落井中,有人说她是撞了邪被鬼索了命,又说起那井几年几年前也死过人,还有人说着说着牵扯上瑶琴,说她大婚之日死了人分明是扫把星,命不好。 “胡乱嚼什么舌根子,滚!”正有人说,被王义听见将他们骂开去,对身边人道,“是我的疏忽,竟发生这种事。” “带我去看看尸体。” 王义道:“那怎么使得?殿下金贵之躯若被冲撞了可不得了。” 李明珏道:“无妨,你带我去就是。”听说了这事后,他便赶来,当初是他替她们寻的王府这处安身之地,如今出了事,他自觉难辞其咎。 尸体停放在杂物间,王老爷嫌晦气本欲草草下葬,被王义留了下来。两人推门进去,一会儿出来,李明珏道:“有没有找仵作看过?” 尸体脖子上有道明显淤痕,王义不好隐瞒道:“找过了,是淹死的,所以我猜她是被人勒晕后丢入井中。府上的人也都询问过,那晚事发时并没有人见到她。” “事发地与抛尸地是否是一处?有没有其他发现?” “事发地与抛尸地相隔不远。”他将李明珏带过去,“井是抛尸处,这边应该就是事发地。”他指着小道边一处明显被踩踏过的草地,“人应该是在这边被勒晕然后再扛到那边。” “她是在这儿被袭击的?” “不。”王义往后院方向走几步,“再往前还有几处被踩踏的痕迹,不如这个大,所以我想她是从后院一路跑到这边。”两人进去后院,王义领李明珏到一座假山前:“我一路查看,最有可能是从这里开始,假山后一团杂乱,歹人应该就是藏身此处,等西兰走过袭击她,她往前院跑,跑到井边被追上勒晕,丢进井里。” 李明珏点头:“八九不离十,假山这里也没有发现什么?” 王义摇头。 他们晚了一步自然是什么也没发现,因为证物已经在东方永安手里,一只上等翠玉制成的耳环,掉落在假山处的石头缝里。屋子里,东方苏苏哭了半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家逢巨变,好不容易主仆相逢,西兰却又惨遭横祸死了,越想越心酸,竟一时觉得生无可恋,前路茫茫一片黑暗,不见希望。 “为什么连她也死了,老天你是不是要将我东方家的一个个逼死才肯罢休!”她愤怒地质问天,天自然不会应,于是又恼火地看向东方永安。自从回来,那家伙就埋头桌前,一声不吭,她气不打一处来:“你发什么呆?敢情西兰不是你丫头,你就半点不伤心?好歹是一个家里出来的,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见东方永安手中拿着只耳环气得浑身发颤,伸手便抢:“好啊你,西兰死了,尸骨未寒,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看这玩意,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心没肺的。” 东方永安早将东西收好起身道:“你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能把西兰哭活了!” “你还敢给我甩脸色!” 瑶琴赶忙来相劝:“好了好了,两位别吵,西兰死了二小姐伤心是人之常情,我家小姐心里也不会比二小姐你好受,我家小姐说得没错,眼下最要紧的是查出真相,找出凶手替西兰讨回公道,不能让她枉死了。” 东方苏苏哼笑:“哟,怎么当了人家小妾的就是不一样,说话声音都大了?你们两个沆瀣一气当我不知,这还没当少奶奶呢就不记得西兰跟你的情谊了,当她白认识了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说罢,不愿意跟她们待一个屋,摔门而去。 “我我说什么了我。”瑶琴委屈道。 不一会儿王家夫人嚷嚷着来,将瑶琴也拉走:“这些个扫把星来我家就没有过好事!你还巴巴地往这晦气地跑,当心沾了晦气把你扫地出门去!” “小姐不是” “什么小姐不小姐!你现在是我王家媳妇,她就是个丫鬟,别搅乱了辈分!” 东方永安被吵得头大,说了两句让瑶琴安心的话,就叫她赶紧跟着王夫人走了。她二人出来见王义与李明珏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草地,一会儿看看假山,王夫人上去问了声好,又责骂王义,怪他将李明珏带来这晦气地,撺掇着他们赶紧离去。 东方永安正在屋子里思量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已清楚怎么回事,西兰脖子上勒痕明显,寻常女子未必有那么大手劲,行凶者多半是个男人,又有女人的耳坠,孤男寡女月黑风高躲在假山能干什么好事,西兰未与人结深仇大怨,只能是看见了不该看的,才招来灭顶之灾,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抬眼见是王义与李明珏,心下生出一计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西兰死后没几日后院的丫头们都在传东方永安在假山捡了个什么物件,有人说她是走了狗屎运,捡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贝,有人说指不定是凶手留下的,众说纷纭,羡慕嫉妒加好奇,时不时三两成群来找东方永安讨要看看,谁知东方永安偏生故作神秘,越是不给她们看小丫头们越是好奇,真当了回事传开。每逢此,东方苏苏免不了嗤笑,那耳坠她见过,只是东方永安没人的时候找她十分严肃地让她不要多嘴,说她能凭这找出凶手来,东方苏苏想便姑且信她,看她玩什么把戏。 议论了两日,话传进二姨娘耳中,二姨娘的丫鬟慌慌张张跑回去:“怎么办?那耳坠莫不是真被她捡了去?” 二姨娘也心里打鼓,从那晚回来第二日才发现耳坠没了一只,当时就叫丫头去寻了,没寻见便以为是掉到别处去了,谁知过了两日传出这样的话来,然又心存侥幸:“她若是捡了耳坠为何现在才说。” “可万一真是怎么办?” 二姨娘道:“我们先别自乱阵脚,先去看看是不是再说,即便真是她又能如何,还不准人掉东西了?”她带着丫头走两步又道,“我就这么去不妥当,还是想个法子。”于是转身去了大夫人处。 大夫人见了她不甚高兴,只顾自己吃茶也不叫她坐:“不是叫你没事别在我跟前晃悠,见你我就心烦!” 二姨娘赔笑道:“妹妹记着呢,若没事也不敢来打扰姐姐,只不过我听今日传言后院有丫头不三不四,敢在您眼皮底下偷人,还藏了男人的脏东西,我特来告知姐姐,免得那些小蹄子无法无天败坏家风,脏了地方。” “有这种事?我看是你这张嘴整日搬弄是非,说不出好话来。” “妹妹可不敢到姐姐跟前胡说八道,不信您问问我丫头,或者金儿应该也听到风声。”金儿是王夫人自己的丫头,王夫人将人叫来问:“怎么回事?” 金儿道:“是说哪个丫头捡了个什么物件,大家都很好奇,她偏不肯给人看,是以我也不知是什么。” 王夫人拿着杯盖思量道:“这么神秘?” 二姨娘道:“可不是,我看是藏的男人东西错不了,若是捡的她为何不肯给人看,也不上交?” “有那么点道理。”于是大夫人吩咐下去与二姨娘带上家丁,十几人浩浩荡荡往后院来。后院丫头们见她们来势汹汹赶忙来见过让到一边,金儿将人聚集起来,又叫将那些在他处正忙的丫头都喊回来高声道:“有人来向夫人告状,说你们当中有人耐不住寂寞,这春天早过了,反春心荡漾起来,干出偷腥的事脏了院子。是谁现在站出来还来得及,夫人给你些银两出去嫁人去,若不站出来,等下搜屋子被搜到什么可就不光是被打出去,还要赔银两了。” 丫头们顿时像被捅了窝的蚂蚁窃窃私语起来。 “偷人?谁这么不害臊?” “没听说谁有相好的啊。” 东方永安一个屋里的竹儿说的却是:“什么站出来给点银两出去嫁人,也就骗骗新来的丫头,就老爷夫人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抠成精了的叫你赔银两还差不多。” 菊儿点头:“可不要真有谁想不开做出这种事才好,被抓到怕不是要赔得里衣都不剩。” 东方苏苏好奇道:“王家在长阳交游颇广,怎么会抠?” 竹儿翻个白眼:“你来没多久哪知道,外面门面装得好,对咱们就是一个铜板也给你算得清清楚楚,眨个眼的时间她都得给你算上,拔家里的毛去外面结交呗。” 东方苏苏直点头一副见识了的样子,朝东方永安悄悄道:“是不是冲你来的?你可别被抓到害我跟你一起赔光。” 东方永安道:“你就那点胆量,看着就是。” 那边金儿道:“既然没人出来认,那就别怪我们了,搜屋!”一声令下,家丁们纷纷进屋翻找起来。 大夫人在院子里气定神闲,二姨娘十分积极地跟过去,一间屋一间屋地监督:“都仔细点,什么也别漏了!”东方永安看她一眼几不可闻地冷笑一声。 搜了半日家丁们出来都言没有男人的物件,二姨娘还特地亲自搜了又搜东方永安床铺也没找到自己的耳环,松口气跟出来,大夫人白她一眼:“叫你别长了张嘴就乱嚼舌根子,下次别说风就是雨,搞清楚再来告诉我,白白浪费我这半天时间,损失你赔?” 二姨娘道:“一定一定,叫姐姐白跑一趟,回头我就让人把前两日刚得的玉镯子给姐姐送去。” “那还差不多。”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走了。 她们走后,东方苏苏拉着东方永安问:“你搞什么鬼?这么闹一场是什么意思?” 东方永安道:“嫌疑人我已经锁定,晚上寻个机会再去证实一下。” “什么嫌疑人?什么锁定?什么意思?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她懒得解释丢下东方苏苏忙自己的去了。 待到晚上用饭时间,她瞅准时机闪进二姨娘房间,在柜子妆奁里一顿翻找,忽门外传来脚步声,眼见无处躲藏,她攀着墙壁壁虎似的躲到门后横梁上,正是二姨娘与丫头回头。二姨娘进屋到妆奁里翻出帕子:“怎能忘了这个。”又拉开最底层,那只剩一只的翠玉耳坠就躺在那里,“还有这个也给忘了,另一只幸好没被人捡到,不过不论掉哪里,也不带了,回头你给我带出去扔了。”丫头应是,两人拿了帕子将门关上出去。 东方永安翻下身来,轻巧落地,拉开妆奁拿出那只耳坠,果与自己身上那只一模一样,她将耳坠拿走,又悄悄关上门。 接下来再请李明珏王义相助,便能叫凶手认罪。 很快李明珏王义有消息传来,几人一合计,二姨娘过生那日李明珏在宫里与皇后用完膳,找了借口早早出来。王老爷没想到他会来,阖家上下忙活得脚底生烟,本请了戏班子搭台唱戏,便在戏台前又加几桌瓜果,请李明珏一同听戏,再准备一份精美礼物给他。 “殿下要来,你怎么不早说!”王老爷责怪王义。 王义摸摸鼻子:“他不也就是个人,跟我们一道就是,何必另外忙活。” 王老爷敲他一脑袋:“你懂个屁!”好容易结交上这样的权贵怎能不卖力讨好,他只恨自己没个女儿,不然塞也想办法塞到李明珏身边去。 这厢一群人妥当,坐下听戏,王夫人朝王孙道:“你媳妇怎么还不来,越发没规矩。” 王孙替瑶琴应和:“就来了。”王孙虽看着唯唯诺诺,没甚出息,不如他爹娘万分之一精明,却比他爹娘实诚,自娶了瑶琴,真待她好,小两口倒一副恩爱模样,连带王夫人也渐渐习惯一口一个你媳妇的叫着。 李明珏看他东张西望的样子笑与王义道:“你兄嫂恩爱的样子真叫人欣羡。” 王义啧一声:“不说你我也没想到,我哥真收了性子,瑶琴那小丫头人不可貌相,不愧是跟着东方小姐的,把我哥那是收得服服帖帖,叫往东绝不往西,这不,我哥也不生娶妻的心思了,两小的合计等把我爹娘拿下了,就将瑶琴转正呢。” 说到东方永安,李明珏看眼四周不见人道:“那丫头准备去了?” “准备着呢。” 一会儿瑶琴带人端一个盘子过来,笑道:“我做了盘点心所以来晚了,请公公婆婆殿下见谅。”将点心端给王夫人,坐到她身边,“前两日我听说母亲大人喜欢我做的糕点,趁今日给二姨娘庆生,我便又做了些,母亲放心,里面少放了些糖,您可以多吃几个。” 王夫人道:“你倒是心细。”她与王老爷这个年纪,为了身体康健,都很少吃甜食,瑶琴这丫头服侍人起来贴心得很,就她这样的也挑不出毛病来,这才渐渐接受。 瑶琴夹一块递给二姨娘道:“对了二娘,方才我来时路过你门口,见一只翠玉耳坠掉在地上,就替你捡来。” 二姨娘听到翠玉耳坠,心一咯噔,剩下那只耳坠她叫丫头吃完饭回来扔掉谁知竟不见踪影,此时听瑶琴说掉在门口,心下发凉,待她拿出一把抢过:“那,多谢了。”坐了一会儿起身道,“我失陪一下。” 手里拿着这东西,她如坐针毡,赶忙找借口走开,到无人处将耳坠给丫头:“你现在就给我去扔了。” 丫头接过耳坠却惊道:“这个不是” “不是什么?支支吾吾!” “您看,这只是右耳的,屋里剩下那只奴婢分明记得是左耳的!岂不是说这,这是前几天丢的那只?” 两人面面相觑顿觉背脊发凉,二姨娘道:“你,你没记错?这只怎么会掉在门口?那那只呢?不行,你跟我回去再找找!”说罢领着丫头快步回自己屋去。 回到屋里,两人翻箱倒柜找另一只耳坠,不找到一起扔掉,她都不能安心。“找到没有?”她问。丫头答:“没有。” “会在哪儿?那天我明明记得就放在这个妆奁内,最下面一层,我还拉开看过,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会会不会是遇,鬼了?” 二姨娘喝道:“胡说什么,再找!” 忽然砰一声窗户被一阵风吹开,两人都吓一跳,刚转身蜡烛呲一声熄灭,屋里顿陷一片黑暗,丫头尖叫一声:“怎么回事?今,今天有风吗?”方才在院子里她分明没觉得有风。 二姨娘道:“乱喊什么,也许就是这会儿才起的风。” “可我怎么觉,觉得起雾了?” “别慌,咱们先摸出去再说。” 刚走两步一阵迷雾扑面而来,透进屋的光亮中隐约照见一个人影,披头散发看不见脸庞,只见浑身头发上衣服上都滴着水,啪嗒啪嗒,在黑暗里特别响亮,直扣人心弦。“冷,好冷,井里好冷啊。”那人影声音冷得如深井里刚爬上的还带着深井底的寒气,缓缓向她们靠近。 二姨娘与丫头吓得魂飞魄散,丫头更是惊觉那人影脚不着地竟是悬在半空喊道:“她她没有脚!” 二姨娘刚想说别吓自己,看到自己呼出白色雾气顿时吓得肝胆欲裂尖叫起来,尖叫声划破夜空,凄厉如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骤起的雾气,隐现的光亮,悬空的鬼影,满地潮湿与侵袭的寒意在在让二姨娘与丫头吓得肝胆欲裂,斗如糠筛,凌乱如风中残烛。 “冷,井里好冷,来,陪我。” 二姨娘指尖发冷,上下唇打颤:“你,你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要算账找吴良去,弄死你的是他,你若要替身找他去!” 女鬼的声音带着寒意,能冻水成冰:“你好狠的心,明明是你的错,为什么死的却是我!” “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谁叫你命不好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你若是将我与人私会的事说出去,我在王家就没有立足之地,老爷一定会将我扫地出门的,所以要怪就怪你自己,你早不过晚不过偏偏那个时候过,又偏偏多管闲事,才才没错,要怪怪你自己,不要来索我的命。” 二姨娘手指冰冻,整个被吓得几乎不能动弹。眼看鬼影愈近,她能感觉到自她身上散发的寒意与恨意,一颗心几要跳出嗓子眼。因害怕到极点,反激得她一蹦而起,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挥舞手臂,想将鬼影驱开,却触到一片潮湿的衣角,啊一声缩回去。半晌又抬起头来,呆呆道:“方才我,摸到了?” “摸,摸到什么呀?”丫头缩在她身后。 二姨娘又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果然将那衣角牢牢实实抓在手里,于是顿扫害怕惊恐,眼珠爆起,揪住丫头耳朵道:“你这个没胆的小蹄子,倒先躲到我身后,指望你保护我早死了!还不快给我抓住这装神弄鬼的东西!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吓唬老娘,老娘要叫你假鬼变真鬼!” “假的?”丫头还愣着。 二姨娘骂道:“还愣着干嘛,没用的小蹄子!” 主仆二人双双攀上“女鬼”,竟将她拖下来,二姨娘喊:“快去点灯。” 一道声音响起:“不用了。” 二姨娘死命抱着的女鬼忽然一亮,将她吓倒在地,原来是东方永安吹亮了火折子,她嘲讽地看着她们,不疾不徐将头发甩开露出真面容,拖着一身湿哒哒的长裙去将屋里灯点亮。二姨娘瞪着她一双眼要蹦出眼眶来,湿漉漉的衣服,湿漉漉的头发,惨白的面容,最叫人惊吓的不是这些,而是门口几个人影。她机械地转过头去,看着门口的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王老爷c王夫人c王家两个儿子,一个媳妇并五皇子齐齐站在门口,王老爷不可思议,一脸痛心地看着她,王夫人则一脸幸灾乐祸,其他人皆拧着眉不语。 东方苏苏跑来:“怎么样了,奏效没?招了没?” 东方永安看着二姨娘一字一句道:“招了,与人私通,杀害西兰,相信王老爷听得清清楚楚。”她转向王老爷,“还请王老爷将她送官治罪!” 二姨娘回过神知道自己着了道,犯了大错,说了要命的话,连滚带爬来抓住王老爷衣角:“老爷不是的,我只是着了她的道,被吓得语无伦次,那些话都做不得数,老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对你一片真心,一片赤诚,忠贞不二,断不会与他人私通,这,这个贱人她陷害我!” “陷害你?”东方永安冷笑一声,拿出一只翠玉耳坠,“这耳坠你还认得?它们本是一对,一只瑶琴给了你,而另一只,姨娘觉得它是掉在哪里了?”她将耳坠交给王老爷,“老爷请看,是否认得这耳坠?” 王老爷看二姨娘:“不是去年你过生我送给你的?” “奴婢正是从后院假山捡得,二姨娘怎么会将这样好的耳坠掉在假山后,你躲在假山处又是做什么?”东方永安厉声一喝,二姨娘被质问得心慌如鼓擂,她继续道,“我来替你说,你趁大少爷与瑶琴新婚之日,众人都在前头祝贺,丫头们也都在前头侍奉,于是躲在后院假山与吴良私通,谁知被回去拿礼物的西兰撞见,你们追她至井边,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勒死丢入井中,是不是!” 二姨娘脸色顿时煞白,疯似的摇头:“不是!你说的都是假的,根本没有这回事!老爷你不能单凭一个耳坠就信了她满口谎言!这耳坠是是我前不久丢的,原来竟被这贱婢拿去。”她赶紧推自己丫头,“你说是不是,前几日我还叫你找来着,你快告诉老爷。” 丫头被吓得磕磕巴巴:“是,是主子前几日丢的,奴婢一直没找到” 东方苏苏道:“这么快就找到借口,好厉害,怪不得能杀人。” 东方永安朝王夫人道:“先前奴婢说捡着东西,就有人迫不及待向您告状,您还记不记得,若不是心虚是什么?” 王夫人上去打二姨娘一巴掌:“敢情你自己贼喊捉贼,还要将我当枪使?谁给你的胆子!老爷待你多好,这么好的耳环你竟然带着去私通别人!” 王义上来道:“二娘不认也没关系,已经有人把一切都招了。”吩咐小厮,“去将人带来。” 一会儿小厮们押着一男人过来,二姨娘见正是吴良,抓着王老爷衣角的手松开,瘫坐在地,王义将供词丢给她:“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二娘可要看仔细了。”又朝王老爷拱手道,“父亲明察,二娘不仅与他人私通,还偷偷将家里的财物转移出去,已有两年之久,被他们转移的财物儿子只追回一点,其他已被变卖。” 王老爷一听顿时气血上涌,捶足顿胸,一脸肥肉乱颤,几乎哭出来:“你这个杀千刀的贱人,娼妇,偷人就罢了,还偷我宝贝!我一年给你娘家的补贴还少?怎么就招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回来!”王夫人一听也大喊造孽,绿帽子事小,偷那些个金银钱财才是偷他们的命! 二姨娘哼笑:“就你那死肥猪样子,也不拿镜子照照,不图你这点钱,我嫁你图什么!” 王老爷气得眼珠子直往上翻,哎哟地叫着,王夫人替他顺气,王义叫人将两人捆了送官,王老爷颠簸着跟上去,骂道:“本老爷去盯着不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浸猪笼,本老爷都不姓王!”“老爷你等等我!”王夫人也喊着跟过去。 屋里剩下几人,王义叫二姨娘丫头收拾收拾走人,东方苏苏朝东方永安道:“你倒真有些本事,这次我算见识了,不过你别忘了没我们帮忙,你一个人也做不成!” 东方永安道:“当然,西兰泉下有知会感谢你的。” 瑶琴惊喜道:“只是我不明白,屋里怎么忽然这样冷?” 李明珏蹲下身往地上抹一把冰渣子:“我想是硝石?”东方永安点头。 王义拍手:“妙啊!这好主意!”又道,“此番演得比外面那戏台还真,把二娘吓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三小姐不但擅骑射,还有这等本事,真叫人大开眼界,在下实在佩服!” “好说。”东方永安干笑两声。 “也幸好有你先行试探,叫我们查与二姨娘有来往的男子,找出可疑之人,今日才不用再跟她多费口舌。” 上次王夫人带人搜院后,东方永安就将目标锁定二姨娘,事先请李明珏与王义查探,这一查查到与王家沾亲带故的吴良身上。吴良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偶尔来王家蹭点吃喝,却常有金银首饰去变卖,于是去他家搜出些还未变卖的,又有他与二姨娘的来往书信以及一些香囊香帕之类,与东方永安猜测相符,二人便抓了人连打带吓,让他认了罪。 李明珏走上前敛色对东方永安与东方苏苏道:“凶手既已抓到,以后你们好好的,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东方苏苏脸色不善地白他一眼走开,东方永安道:“她” “她生气是应该的,我知道我做这些也不能弥补对东方将军的亏欠。” “父亲是咎由自取,陛下没有诛九族已是开恩,我与苏苏都不敢做他想,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她笑,“多谢殿下这些日子的帮助与照顾。” “小姐”瑶琴轻喃。 李明珏看着她未达眼底的笑,只道:“罢了,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他走后,东方永安回到上等丫鬟的屋子,菊儿与竹儿还没回来,东方苏苏一人坐在窗台下,灯也没点,只就着月光痴痴看手里一块布,东方永安知道那是夫人们留下的血书,她一直带在身边。 她一贯骄横愚笨又沉不住气,这血书却从未给他人看过。 “想她们了是不是?” 东方苏苏声带抽噎:“你是不是要说,想有什么用?若是的话就不必开口了。” 东方永安坐到她身边:“放心吧,我不说,因为我也想他们。”他们对她的好历历在目,闭上眼就能清晰看到,东方明时而严厉时而慈爱,教她战家兵法,教她为人之道,豪情地说待她长大带她驰骋沙场。慕氏时笑时嗔地唤她安安,她乏了给她煮提神茶,她睡不着了给她点安神香,她累了给她准备精油泡脚,她想要什么给她什么,不要什么也都准备好,点点滴滴无微不至。她以为她有了第二次生命,又幸运地有了第二个家,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回报他们,还没来得及对他们好。 “我们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吗?”当一辈子的丫鬟如何复仇,如何复兴东方家。 东方永安想了想说:“母亲曾提过,若有变可往南去,若我要离开,你跟不跟我一起?”她想离开长阳,离开皇帝的眼皮底下。 “谁要跟你一起。”东方苏苏沉默一会儿道,“往南真能寻到去处?” 她握紧怀里一根簪子:“是,往南,总有一天你我会再回来长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虽然抓到凶手,但他们将二姨娘屋里弄得一团糟,二姨娘没了事小,那些个上好红木制的家具泡了水没少叫王老爷王夫人心疼,逮着机会又将东方苏苏骂了一顿,东方苏苏垂头丧气回来,见东方永安正拿着小刀削木头。 “你越发没事干,削这个干嘛?” 东方永安也不抬头:“做点准备,你也收拾着。” “真要走吗?离了这里前途未卜,我又想了想,若是留下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起码温饱不愁。” “留在这里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母亲说过他们在许州有一故交,为人正直可靠,我们可以去寻一寻。但此去路途曲折,你若想留下也行,我便一个人去,只是那样我就再照看不了你,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东方苏苏道:“说得好像你照顾了我多少,谁没了你不行似的。” 瑶琴进来,东方永安将小刀木具收起,却还是被她瞧见:“小姐你在做什么?”她本是见王夫人责骂东方苏苏跟过来劝慰一番。 “没什么,你这会儿怎么来了?” “我是来劝二小姐莫要与我婆婆计较,她就那样的人,整日掉在钱眼里,其实人不坏,方才我解说与她听,她也就明白了,你们找出凶手,挽回了王家名声,又没了二姨娘与她争宠,还应该谢谢你们才是。过两日,我再说说,把那克扣了的月钱还给你们。” 东方苏苏哼一声:“你倒是吃得开,越发有主人的架势。” 瑶琴笑:“在哪里都是服侍人,我公公婆婆这种只爱钱的反单纯好哄些。” “你是好了,却叫我们情何以堪。” 瑶琴被说得不知接什么话好,东方永安道:“别听她的,没有什么堪不堪的,你过得好我们也高兴,最少还能罩着我们不是。” 瑶琴复又笑道:“小姐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没什么,只是以后我们若不在了,你要独当一面,里外照应,与王公子相互扶持,一定要过得好,我才放心。” “小姐,你怎忽然说这些话,你们不在这里去哪里?”瑶琴上来抓住东方永安,眼睛瞥见柜子里露出一截灰色布料,“方才你藏了什么?”遂一把将柜子拉开,里面除了小刀c匕首c成型的弓弩,还有一个包袱。瑶琴将包袱拿出急急道:“这是什么?你们要走?你们要去哪里?” 东方苏苏慌张地看东方永安,因她们是罪奴,若逃跑就成逃奴,被人发现是要送官论罪的。东方永安却十分冷静,好似一开始就没担心被发现,她道:“既然被你看见,告诉你也无妨,没错,我们准备离开王家,离开长阳。” “这么大的事也不与我商量!小姐您不信任我,怕我告发你们?” 东方永安摇头:“不,我信任你,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告诉别人,不告诉你只是不想叫你忧心。” 瑶琴脸色一凛:“好,既然你们要走,我与你们一同。” “瞎说!”东方永安道,“你已经嫁人,以后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事,跟我们做什么?” 瑶琴眼中蓄泪委屈道:“我们好不容易相聚,小姐你却要抛下瑶琴,瑶琴舍不得。我也不要过什么好日子了,我要跟着你们照顾你们才放心,才对得起老爷夫人在天之灵。没错,就这么定了,我与你们一起走,这就回去收拾东西。”说罢就要走,被东方永安拉住,替她擦擦眼泪:“你还当不当我是小姐?若当,就别胡闹。”她说,“王公子你不喜欢了?这个家你不要了?我们要你跟着吃什么苦?你好好待着,日子过好了,有一日我们回来,还有个地待才是最好的!” “你们会回来?” 东方永安点头,东方苏苏也道:“就是,到时你好好招待我们才是。” 一番相劝,瑶琴终肯留下,又亲自去替她们准备包裹,金银财物能塞多少塞多少,才稍稍安心。三人商议,几日后瑶琴去寺庙上香替公公婆婆祈福,便将东方苏苏与东方永安两人一并带过去,好让两人半途离开。 到寺庙后,偏房里两人换好粗布衣裳,瑶琴紧紧抱住东方永安:“此去一别经年,小姐你千万要保重,瑶琴一定过得好好的,做你们最有力的后盾,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东方永安拍拍她的背,松开,瑶琴也与东方苏苏抱别。 东方苏苏抹抹眼角道:“我真是越发堕落不争气,跟你一个丫头难舍难分什么。” “二小姐放心,逢年过节我一定记得给西兰上香。” 东方永安将东方明与两位夫人的墓址也告诉她:“往后我们不能去看父亲母亲,也请你一并照应,他们喜爱干净。” 瑶琴道:“还有老爷喜爱的酒茶,夫人们喜爱的果品,我一定时时奉上,你们放心。” “小心别被人知道。” “明白。”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走吧,待我们出了城你便去报官。”她们既是逃奴,让瑶琴去报官才不会连累王家。瑶琴依依不舍与她们道了别,叫上其他仆从往寺庙大殿去,留她二人从寺庙后门出去,未免引人注意,后门已经安排好一辆极普通的车,待她们上车,车夫放下帘子驾车径直往城门去。 出了城门又行两三里才将人放下,东方永安与东方苏苏各背一个包裹回望长阳,雄伟的城门高耸的城墙依然守护着这片未因任何人离去而改变的繁华。“我从未离开过长阳,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以为我会永远是东方家的二小姐,长大以后嫁个王孙公子,这一生都有人前呼后拥,就算差你一些,也总是长阳许多人羡慕的对象,如今”看见它却只觉梦碎的冷,东方苏苏站在渐起的北风中忍不住发颤。 “我们出来得匆忙,不能去看父母亲,也不能去看一眼大姐还好不好。” 东方苏苏陡然尖锐喊道:“还看她做什么!从出事她就未露过面。”她冷笑带着最大的恶意与化不开的怨恨,“呵,大难临头各自飞,最是患难见人心,此时她恐怕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与我们与东方家再无半点瓜葛!” 东方永安沉默,末了说了句:“我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不看长阳一眼。 这边车夫回到王家禀报瑶琴,瑶琴又等到晚上才告诉王孙与王义,王义当下变了脸色,急急如热锅上蚂蚁,捱到天亮匆匆去找李明珏。李明珏握着半截狼尾叹道:“我错了,一个挽弓射狼的人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寄人篱下当一个小丫头。” “殿下现在怎么办?” “她们逃跑的事能压多久压多久。”他遥看长阳之外,“这是我最后能帮她们的,此后山高路远看她们自己的了。” 三皇子府内,东方艳一愣神手里的碗滑落,跌得粉碎,吓得她惊跳而起,“小姐,怎么了?有没有割伤?”青珂急忙抓起她的手察看。 “我没事,只是不知为何有些心慌,你有没有打听到二妹三妹怎么样了?” 青珂摇头:“对不起小姐,都怪我没用。” “聊!闲聊什么,这么多碗还不赶紧地洗,又偷懒是不是!”厨房管事的婆子听见动静进来,见地上的碎片顿时怒骂道,“又打碎东西,笨手笨脚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说着抓起灶台下的烧火棍就向东方艳抽来。“叫你矫情,娇滴滴的装给谁看,你以为还是以前,柔柔弱弱的三殿下心疼呢?醒醒吧,别做白日梦了!” “小姐好歹还是皇子妃,你怎么敢!” 婆子哼笑:“皇子妃别笑死人了?你见过被派到厨房做杂活的皇子妃?不怕告诉你们,再过些日子,梁夫人做了皇子妃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你!”婆子抽打得厉害,青珂只能死死地护着自家小姐。 挨过这顿打,东方艳捞过青珂的袖子,纤细的手臂上道道新痕加旧痕,泪止不住往下掉。如今挨打已成家常便饭,下人们都清楚她已经失势而且再也翻不了身,冷言冷语都是好的,袖手旁观便是恩。梁氏有意作践她,嘲讽打骂是常事,只盼早早将她羞辱得自己死了。东方艳几乎不知怎样活下去,几次想着不如一死了之都被青珂劝回来。 “都是我连累你!” 青珂替她抹眼泪,笑着说:“奴婢不疼,倒是小姐你的这些伤。”她见那白藕似的手臂上亦是道道伤痕,心疼得很。她家小姐向来温弱可人,与人说话都从来没有大声过,将军呵护,夫人疼宠,何曾受过这些。那些婆子的粗言秽语,句句如针扎如刀剐,那羸弱的身躯似乎随时会倒下,她只能用尽一切力气支撑着她,不敢在她面前难过,不敢在她面前泄气,她知道只要她一松动,东方艳便坚持不下去。忍住自己眼泪,青珂去将药拿来:“小姐伸手,我替你上药。” 东方艳痴痴地看着她上药:“阿珂,你说我为什么要活着,爹爹阿娘死了,东方家没了,我的孩子也没了,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想去见他们啊。”她喃喃地说着又抽噎起来,环抱住自己,“我好难过,难过得不知该怎么办,活着的每一口呼吸都让我觉得痛苦,我为什么还要硬撑,我撑不下去的。” 青珂抱住她:“你忘了奴婢说过的,你一定要活着,等有一日与二小姐三小姐再会,只要你们活着,东方家就还活着。那些人,他们弃你如此,欺你如斯,你真的甘心吗?您即便下去见了老爷夫人,他们也是要怪你的。” “我做不到。”东方艳的声音几乎带了祈求。 “不,你能做到!小姐,我了解您,您是最温柔的水,也是最刚强的山,有多温柔就有多坚强,您一定要振作!”青珂起身将她拉坐到一边,“剩下的碗我来洗,您刚小产身子虚不能被寒气侵了,您要保重身体,绝不让他们得逞!” 东方艳方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据慕氏说,许州有一位东方明的故人,曾在朝廷共事,多年前辞官归田逍遥去了。他与东方家非是一般交情,永安的名字还是他所取,所以东方永安决定往许州一试。她与东方苏苏两人雇一辆车前去,行了一个月才到。 许州高平郡碗口县,地如其名,坐落在群山之中一片盆凹之地,远看如落在一口巨碗中,其间一个小小县城,周围散落一些住户。东方永安与东方苏苏两人进了县城谢过车夫,先找一家客栈歇脚。客栈小二将她们领进房,接连赶了几天路又饿又累,东方永安叫了些茶水饭食。小二送来茶水,东方苏苏如牛饮下去大半,喘道:“接下来,怎么办?” 东方永安道:“今天先休息,明日再去打听,地方不大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出了客栈,分头在城中打听,至日当头在城中央一棵大树下会合。 “如何?”东方苏苏问。 “出城往西翻过一座山还有一个小村落。” 她点头:“看来是了,我听的也是如此。” 她们所寻的人在本地颇有些名望,才如此容易寻得。两人也不耽搁,拿了包袱就出城往西去。入山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东方苏苏实在走不动,一屁股坐下再不肯起来:“就没条好点的路?走得我腰酸背痛,将我这半生的路都走尽了。” 山风呼啸,东方永安看她双颊冻得通红,嘴唇干裂,将水袋拿给她:“要不你先坐着歇会儿,喝口水,我去前面探探,一会儿就回来。” “也行,你去探探,别走了半日走错方向。” 她将包裹一并给她:“你拿着,我快去快回。”说罢搓搓手,轻装上阵,攀山而去。东方苏苏见她没了累赘,手脚并用,迅捷如本就生活在群山之中的灵猴,又如爬山虎,攀山对她而言似不过嬉戏,眨眼不见人影,不禁暗自赞叹。 她们同出一家,以前她总以为自己并不比她差,父亲却偏爱,谁知她的实力竟远不止她所知,如今她倒成了她的累赘,忍不住冷哼道:“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也不稀罕沾你这点光,真当我爬不过这山去!”说着站起身,将水袋别在腰间,包裹往肩上一甩,准备跟随而去。 谁知,后脑勺突然重重挨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转过身看清何人袭击,就倒地不省人事。两个留着邋遢胡须,形状猥琐的男人见得逞高兴道:“快看看包裹里都有什么?”原来自小城两人见只有她们两个小丫头出行,所带包裹又鼓囊囊便起了歹心,一路尾随她们入山。因见其中一个凶神恶煞,气势凛人,竟一直没敢动手,生生尾随至此,好容易才等到机会。 其中一个翻开包裹,顿时双眼发亮:“乖乖,这笔赚大发了!瞧不出来,这两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带着这么多银子财物!” “这个是什么?玉?翡翠?” “放屁!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这是玛瑙!” “玛瑙不长这样!” “管他什么,都拿走!”一人看着东方苏苏眼轱辘一转,贼笑道,“这小丫头生得好标志,一块儿扛走,还能卖个几十两呢。” 另一人道有道理,于是两人一个拿起包裹,一个扛着东方苏苏飞快隐入树丛不见了踪影。 这边东方永安确认方向没错,又寻了条稍稍好走些的小道,匆匆回来找东方苏苏,却不见人,她方才歇脚的大石头边只留下一个水袋。 “苏苏!”她急喊几声,回应她的只有崇山峻岭间的回音与风声。她在草丛里发现一根手腕粗的棍子,顿时眉凛如剑,返身快步下山往小县城去。 “有没有见到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小女孩?” “穿着粉色的衣裙。” “扎两个小辫很可爱的。” 她抓着路人比划,四处打听,连找两日也没有音讯。有好心人道:“若在山上丢的,怕凶多吉少,这一带山匪横行,拦路劫财,拐卖人口的都有。”又说,“你们两个小姑娘,怎就这么出来?家人呢,也太不负责任。” 东方永安咬咬唇,握紧拳头:“都怪我,没有看好她!” “我带你去报个官吧,只是找不找得到就难说了。” 好心人带她去报了官,她问:“这附近有没有青楼之类的?”若是拐卖人口,寻常地方不敢要,多半就是卖去烟花之地,但好心人说小地方没有那种寻乐的场所。 她想了想将身上还剩一点值钱的东西与人换了钱,又与城里的乞丐换了身破烂衣服,在大街小巷守着。她肯定东方苏苏还在城里,因为从碗口县到下一座城池还有很远距离,本地山匪多半不会费那么大力将人转卖他地。 她坐在墙角,破草帽下的双眼鹰似的盯住来往过客,最后锁定在一个从酒馆出来喝得醉醺醺的人身上。那人她已经看见过多次,注意了许久,一脸杂乱胡须,穿一身脏兮兮的粗布衣服,邋遢不堪不修边幅,这两日却时常出入酒馆赌坊,大鱼大肉让小二尽管上。此时他出来,小二甚至送出来满脸堆笑道:“明日记得早早来,我让掌柜的给你留最好那块猪头肉。” 那大汉掏出几文钱:“算你会说话,赏你的,告诉你爷最近可有钱,伺候得爷开心了,少不了你好处。” “您最近上哪儿发财了?” “不,告诉你!” 那人推开小二,踉踉跄跄走去。 东方永安拉低帽檐跟上去,待他远离人群飞扑上去一脚将他踹倒,拔出匕首抵住那人咽喉:“还认不认得我!” 那人醉眼朦胧,良久看清眼前人,顿时一个激灵,因醉酒又因刀抵脖子,竟不敢动弹:“是,是你!” 东方永安冷哼一声:“果然认得!说,被你们绑走的女孩子在哪里!” “哪,哪有什么女孩,我,我没见过。” 东方永安也不跟他废话:“不说,那我就先割你一只耳朵!”说着挥刀,往他耳朵落去。那人慌忙求饶:“小姑奶奶饶命,我说我说!我们将她卖给了城里的刘老爷。”东方永安怒火中烧,一把揪住他衣襟:“你现在去刘家找刘老爷出来,就说你反悔了,要加价,给我拖住他,我就饶你一命。” 那人直点头:“是是,你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将他腰带抽下来捆住双手,又用衣服遮住,从后面推着他走,做出大人牵着小孩的模样,去到刘老爷家,将他推到门前:“别耍花样!”自己闪到一边。 等他将刘老爷叫出来,她鬼影似的潜入刘家,飞速找过几个房间,都不见东方苏苏踪迹。外面传来刘老爷的喊声:“快将小贼抓住!”意料之中,那人见了刘老爷没说几句话就将她供出,在刘家人冲进来前,她已经翻窗而去。 出了刘家,她一面徘徊,一面思量方才所见,刘老爷不过一个小乡豪,刘家就那些屋子,她一一找过,若真藏了人,早看见了,不是有暗屋就是藏到别的地方去了。白天人来人往,耳目众多,她只得等到深夜,众人都入了梦乡,才再次潜入刘家。 刘老爷躺在床上,肥头大耳跟猪似的,鼾声如雷。她拿了块砚台爬上床,刘老爷猛地惊醒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又昏死过去。待他再次醒来,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周围一片昏暗,只一支蜡烛透出迷蒙的光。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地,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凸如死鱼眼。 东方永安拿一把小刀坐在他身边,声音冷如寒冬里的冰霜:“没想到你家竟藏了这样的地方。”她拿起蜡烛从墙壁上缓缓滑过,可见墙上道道令人惊悚的污痕,似是血迹已经发黑,沾染了灰尘,脏污不堪。又一一抚过墙角一张桌案上排列整齐的各种器具,长短不一的剔刀,鞭子,铁钩,镊子,锥子,各个沾染血迹,叫人如置身地狱,毛骨悚然。“这是什么样的地方,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道貌岸然下面如此藏污纳垢,披着人皮,却根本是个魔鬼!不,魔鬼都要对你退避三分!” 就是她这样一个从新世纪过来,几经战场生死,在血与火中穿行的人,初找到这间暗室时,也惊得无以复加,倒抽凉气,久久不能回神。她见过穷凶极恶的歹徒,连杀数十人,甚至爆破整个地方,也不及此人丧心病狂。 “照这里的陈旧度看,有多少孩子命丧在你手里?” 刘老爷脸涨红,眼睛爆瞪灰浊恶心,只发出呜呜的声音。东方永安拿开他嘴里的布,他刚要张嘴,一拳头打来,竟一下打掉一颗牙齿,打出一口血,打得他半张脸麻木不堪,说不出话来。 东方永安张张手指,指上套着铁环:“这是你的东西用来对付你最好不过。”她抓起他,“说,你将前两日买的小姑娘弄哪儿去了?” 刘老爷肥胖的身躯颤颤巍巍,却不肯说话。 东方永安怒起抓起一根鞭子回身连抽几下,拽住他的胡须:“疼不疼?可有你打在她们身上万分之一疼!”她喝道,“你不说没关系,这里这么多东西,我一样样都给你体验一下,咱们慢慢来!” 刘老爷吓得面如死灰,手指发冷。他的东西,他最清楚,用在别人身上,听那些无助的惨叫会让他异常兴奋,可用在自己身上就不太妙了,偏下颚几乎被打裂开,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我,我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夜寒如冰,一个小小身影从刘家窜出,借着夜色往城西北角乱葬岗奔去。乱葬岗顾名思义就是死了连葬身之处都没有之人的归处,满是浊烟与死气的黑土坡上,横死病死的无名之尸散落各处,鸦声凄凄,荧火点点,似无主孤魂飘荡。 东方永安的脚步声在黑夜下的乱葬岗显得分外突兀,腐枝枯草在她脚下发出战栗的声音,风吹树影婆娑,生人的气息惊起群鸦,一片黑羽落下正落在她掌心。 “苏苏!”她四下呼喊,本不指望有人回应。那刘老爷说他将东方苏苏不小心折磨死了,他说他也不知道那小女娃那般脆弱易碎,她听了竟只得哼笑两声,说不出半句话来。然而寻找半日却连一个完整的尸身也没找到,不禁又燃起一丝希望,也许东方苏苏还留存一口气,自己逃出了乱葬岗,又或者被他人救走。 这个念头方起,瞬间又熄灭,乱葬岗深处,她顿住脚步,面前几只野狗正争食着什么,互相撕咬,发出咕噜声与低吼声。寒冷与饥饿叫这些畜生失了理智,不顾有生人靠近。 东方永安走过去,惨白月光下,她看见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东西,一块从袖口截下的布料,当下心脏忘记跳动,骤冷下去。她知道那是一封血书,东方家两位夫人留下的遗言,东方苏苏一直带在身边藏在怀里,从不肯给他人看。 东方永安顿觉血气上涌,气冲脑门,双眼发花,长喝一声,几枚飞针上手。从王家出来时她带了多般武器,□□与箭都在包裹里一并丢失,身上只留下一把短匕首与藏在腰间的几枚飞针。手一挥飞针如银丝射出,几条食尸恶犬应声倒下。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如同走了几个世纪。 尸身半掩在泥土中,残缺不辩真面目,那封血书被践踏得一片泥污,也已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又消失了。”她呢喃,仿佛回到过去,枪林弹雨下,炮火轰鸣间,身边的人一不留神就消失了。脚下被绊了一下,她半跪在尸身边,挖出血书,紧紧攥在手中,地下升腾起尸气,直冲鼻尖,胃里一阵痉挛,她捂着胃拼命干呕起来。 “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你本不愿来,如果我没有带你来对不起!” 慕氏与二夫人逝去那日,她暗暗发誓守护好东方家的血脉,却终是没有做到,东方家的血脉又少一个。愧疚与自责蔓延四肢百骸,她抓着心口恨不得抓下一块肉来,那里好疼,疼得无法言说,疼得她不知所措。 天似有所感,刮骨的寒风呼呼卷过,不多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水落入污泥,在她膝下汇成水洼,又带着不知吞噬多少血肉的污泥溅起,溅上她的身。 她一动不动,任由风吹雨打,在乱葬岗枯坐一夜。直到东方泛白的时候,才好似活过来,缓缓起身,将尸身就地埋了,又在坟堆前站了小半天,然后转身,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前方走去。脑中唯有一念,不论发生什么,也无法阻挡她的脚步,就算只剩她一人,也誓将这条路一走到底! “你先委屈些,总有一日,我会将你带回长阳,带回东方氏的祖祠!” 阴沉的天空下,凄凉的风呜咽,手中的血书,不再有故人温度。 那日,碗口县发生一起惊动了小小县城的案件,刘老爷被人发现死在自己房中,倒吊在房梁上,喉咙被割开,血流了一地。桌案上放着一份供词,尽书他曾犯下的罪恶,条条分列,清清楚楚。人们还发现了一间暗室,墙上地板的污渍叫人不敢细看,官府怕引起恐慌,有害民风,将暗室拆毁,不久后,将此案定性为自尽。 大街小巷免不了议论纷纷,自己将自己割喉又倒挂实乃怪哉,怪哉! 刘老爷的案子传出后,东方永安未在县城再见到那两名山匪,他们怕是知道惹祸上身,遁了,她只好作罢,按照原计划,先寻东方家故人严德先生去。 翻过东方苏苏出事的那座山头,另一边果另有一片凹地,落座一个小村庄。她心中一松动,快步下山去。循着蜿蜒的小径刚入村,就见村口停着几辆牛车,村子里惊喝怒骂夹杂求饶讨好,混成一片。 她靠近,找一个草垛钻进去。不远处,几名穿着粗布衫的大汉手持刀叉棍子一边警告抱团一处的村民,一边吆喝将东西往车子上搬,什么都有,床褥被子,鸡鸭鹅连空米缸都被搬走。东方永安顿时醒悟,村子正在遭强匪洗劫。 其中一个大汉走到两名书童装扮的小孩跟前道:“看来严先生不在家,等他回来替我们问声好。” 还是惯犯,东方永安心想。 两小孩中的小男孩稍稍壮起胆子:“阿衡是不是被你们抓去了?” 大汉笑得敷衍:“什么阿衡,我可没看见。” “你!” 小孩怒上眉梢,被小女孩拉住:“你可别,这些山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阿衡去附近采药这多时不见回来,多半是被他们抓走了,等老师回来再做打算。” 原来他们便是严先生家的,东方永安听见山匪二字,心下一凛,暗想她不找,他们倒送上门来。于是退回村口,趁山匪们不注意,悄悄藏到最后一辆车下,等他们将村子洗劫一空,赶着牛车往山匪窝去。 深山里,他们果然有一处窝点,大汉们将东西卸下,就忙不迭清点分赃,一人抱怨:“怎么就这点东西,太寒碜了。”其他人说:“年年就那些地,有这些不错了。” 他们说话时,东方永安从车下钻出来绕到屋后藏好,细看四周,这山匪窝竟也不小。东西各两排草屋,坐北向南一排主屋,旁边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棚屋。她在草丛里藏到天黑,待各人都睡下将这些屋子都查探一遍,发现其中一间草屋关着几名小孩,有比她大的也有比她小的,又看不远处的岗哨一眼,一计上心。 “喂。”她凑过去,敲打木格子窗喊最靠近那名少年。 少年听到响动挪过来:“你是谁?” “你们当中有没有个叫阿衡的?” 那少年推推旁边一小女孩:“阿衡,找你的。” 唤做阿衡的小女孩揉揉惺忪的睡眼,还以为在自家道:“阿云别闹。”随即一惊,“谁?谁找我?是先生来救我们了吗?” “你果然被抓了。”东方永安道,“没错,是严先生让我来救你们,你们别怕。” 先头那少年上下打量她一番怀疑道:“就你,还是别做梦吧。” “别小看我,你们等着,我会把你们都救出去的。”许是激动,她声音有点大。少年赶忙做噤声手势:“你这么大声别没救出人,先把自己赔进来。”他才说完,岗哨已经听到过来喝道:“谁!”他泄气地坐回去靠在墙上:“完了,就说指望不上。” 东方永安被抓住一并关进这间屋子,岗哨一边嘀咕:“怪了,锁得好好的怎么跑出来的。”一边将门带上。她不好意思地笑:“抱歉,这下我也被抓了。” 那少年道:“你这小姑娘真奇怪,从哪来的,巴巴跑到山匪窝,又巴巴被逮。” 叫阿衡的小女孩带了哭腔道:“你也被抓了怎么办?” 见她当真,少年嗤笑:“你还真信她,不会真以为你家严先生会请个小姑娘来救吧。” “那如何是好。” 东方永安摸摸她的头安慰:“别担心,再想办法逃出去就是。”小女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泫然欲泣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她忍不住哄道,“阿衡乖,别怕,有我呢。” 少年道:“你说的轻巧,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逃出去?”他名唤杨峥,也是碗口县周边村落的,家中排老二,是个庶子,母亲死得早,大娘十分不待见,便一个人离家出走,谁料还没走远就被劫了,想来悔得肠子发青。 东方永安摸摸鼻子笑:“总会有办法。” 几人睡了一宿无话,第二日被门外的叽叽喳喳吵醒,有人说:“二当家你回来了?昨日收获了一笔正等你清点呢。”没人应答,不一会儿门被大力踹开,几个大汉走进来。 为首那个形容粗犷,下巴一圈胡须如刺猬般夸张地张开,却是一脸正气,真要比方,就好似那画里出来的钟馗,“奇了山匪窝还能出钟馗。”东方永安暗道。 那人便是旁人口中的二当家程放,此刻怒目圆睁质问他人:“这是什么?谁抓来的?从建寨之初就立下的规矩,一老弱妇孺不抢,二文弱书生不抢,三行医布道者不抢,不奸□□人,不拐卖稚儿,匪亦有道,你们他妈都忘记了?” “二当家,不是这样的。” “哼,我找老大理论去!” 他正要走,连风寨老大程刀疤与军师张从文领几人走来。 “怎么了?一大早的,刚回来就发大火?”程刀疤道。 程放指着屋里孩子:“我们什么时候干起这行当来,老大你自己立下的规矩自己也忘了?” 张军师道:“二当家你有所不知,入了冬,天寒地冻的,不多找些门路挣点钱,兄弟们就要挨冻挨饿。如今生计是越难讨,买卖是越发难做,那些个村子年年抢来抢去,油水也刮不了几滴,昨日弄回来那些你还没看见呢?空米缸都抢回来了,老鼠都嫌弃的东西,你叫我们如何?你别瞧这些小娃娃,值钱的很,这屋里几个就够咱们兄弟吃喝一年,赵大你来说。” 被他唤赵大的人上前,东方永安见正是拐卖东方苏苏被她抓住的那个,顿时手握成拳,暗道找到了!此刻人多她低下头去,往其他孩子身后缩缩,免得一下被认出来。 那赵大谄笑道:“二当家不知,前两日我才卖了一个,您猜多少,三十两呐。”他摆出手势,“那白花花的银子!二当家坚守道义咱知晓,但也不能让兄弟们饿肚子不是,偶尔变通一下也是要的。这些小家伙卖去有钱人家,不过干些活,有吃有喝,要我说,咱这还是做好事呢。” “强词夺理,胡说八道!”程放喝道,“碗口县最新命案你知晓?人小姑娘被你害惨了,你他妈到乱葬岗做好事!”他一巴掌拍过去,赵大被打得一个趔趄。那命案他也听说只得赔笑:“那只是个例,刘老爷跟我说是买个使唤的小丫头,谁知道那么变态。我听说是因为他有难以启齿的隐疾,才染上虐待症,也是那小丫头命不好,怪不得我。” 听了这话,东方永安咬牙切齿。 程刀疤道:“他说的没错,困难时期须得变通,这买卖咱做了,你莫要再废话。”说罢走了,程放跟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这真是奇了怪。”又一日早,有人来点数,“回来时我明明清点过,怎么凭空多出一个来,你来看看这个小丫头,是不是面生?”那人揪着一个小丫头,对身边人道,东方永安终于被发现,比自己预想要晚,她暗道这些山匪也真够迟钝。 那人过来也一顿数:“当真,怎有这种奇事?要不要去告诉老大?” 他的同伴摆摆手:“算了,多就多了,正好多卖两个钱。” 正要走,赵大正好路过,听说了这事,连说奇了,进来也清点一遍。忽然瞪大眼睛,指着东方永安:“你!怎么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转头问身边人,“谁把她抓来的?” 旁人不知他为何忽然反应这么大,愣道:“不,不知。” 赵大如老鼠见了猫慌张不已:“不行,不能留着她,快快把她弄走。” “弄哪儿去?” “随便是弄死,还是丢下山去,总之就是不能留着她,你们不知她厉害!” 那人嘀咕:“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厉害。” 赵大吼道:“你知道个屁!” “在吵什么?”程放听到吵闹过来,那人将事情原委说与他听,他朝赵大道,“你被一个小姑娘吓成这样,不怕人笑掉大牙。” 赵大拉他向东方永安走近:“二当家你不知道,这丫头不简单,你好好瞧她,你瞧她那眼神,要吃了人似的。” 程放看去,就是个柔弱小姑娘,与其他并无两样。此时东方永安早已敛起神色,一脸怯懦地看他们:“他,他说什么?不要把我扔走,山上有狼我害怕,我会乖乖的,不吵也不闹,哪怕你们把我卖到别人家也好,只求不要杀我也不要将我丢了。” 赵大见她变了个人似的,叫道:“你,你个小崽子真他妈能装,你装,再装,老子来抽你,看你还装不装得下去!”说罢冲上来,作势要打。 东方永安登时以手抱头,闭起眼呆仰着头痛哭起来:“娘亲,你在哪里,我好害怕。”赵大目瞪口呆,杨峥也看得目瞪口呆。私下没人时,她跟个小大人似的,明明比自己年幼,却比自己还要老成,哪里有半分这会儿的影子。 她只管哭,好容易挤出一滴眼泪,又拿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程放,十分天真十二分无辜。 一人难敌众口,本为无法说服众人心生愧疚的程放哪里禁得住她这么看,当下心软:“你先别哭,咱不把你扔出去。”又朝赵大道,“你瞧瞧这不就是个小女娃娃,你魇住了吧你。” “我”赵大看看她又看看程放,也忍不住想,自己那时是不是眼花了,又或者是因为醉酒才会被这小丫头得逞,也许真是自己过虑,这丫头是个纸老虎没那么厉害。“不扔也可以,不过还是锁起来观察两天我才放心。”于是去找来根铁链将东方永安双手锁上。 东方永安皱起小小的脸:“好重。”奶声奶气状如撒娇。 程放不忍被赵大拉走,只听他们出了屋关上门道:“二当家,咱们做山匪的要有山匪的样子,老这么心软怎么行,我知道您,您也别总看谁都像看见了秀儿。” 秀儿是程放心病,他顿时不言语,接下来几日却多来关照,想着少叫他们吃些苦,算弥补些。他人送饭食来,他先端起闻一闻,好的便给孩子们,嗖的便直接扣来人头上,送饭食的少不得去换了新鲜的。“听好了,他们是人不是牲畜,以后再乱送,小心揍你。”送饭食的连连应是退下。 东方永安将吃食分给其他孩子,自己拿一个粗馍坐到程放身边:“大叔你好威风,做山匪都这么威风吗?” 程放见这小丫头机灵讨人喜欢笑道:“当山匪有什么威风,那都是日子难过,走投无路的人才来当的。” “什么是走投无路?” 程放刚要解释又想自己跟个小丫头说什么于是道:“这些你不懂。”伸手摸摸她的头,“你叫什么?” 东方永安眼珠一转道:“我叫程秀。”她本是用了自己的原姓,又借用听来的那个秀字,想套些近乎,不料程放正好是老本家,女儿便叫程文秀。“你叫程秀!”大汉当下手发颤,眼发红,竟差点哭出来,急道,“你今年多大,家中有何人?” 东方永安心知那叫秀儿的必是他极重要之人,暗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道:“我今年十岁,娘亲早死,家里无人,是个孤儿,出来找吃的,不小心才被你们抓来。”其实本是她自己跑来,寨子里都以为是他人抓来,又因她长得很是可爱,定能卖个好价钱,于是随她去了。 程放蓦然叹口气:“十岁,我的秀儿若还在也正与你一般年岁。” “秀儿是你女儿?她死了吗?” 一个死字,程放心猛地一揪,告诉自己童言无忌,道:“你这些还够吃?不够我再去给你拿些。”东方永安问其他人,有小孩说不够,程放当真出去又拿了些来,东方永安知道自己这攻心的法子奏效了。 果然这以后,程放常来与她说话,明知她不是自己的秀儿,却忍不住在她身上寻找秀儿的影子,如饮鸩止渴,无法自拔。 “程叔,当山匪好厉害,我也想这么厉害,我也想当山匪,可不可以留下来跟你一起?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东方永安一只手在地上画圈圈,说得凄凉。“傻瓜,当山匪有什么好?你一个女娃娃当什么山匪。”程放笑。 “可我也不想当使唤丫头。” 程放不说话,原本他就不赞同卖了这些孩子。 “程叔告诉你,我可厉害了,我会爬树,会抓鸟还会抓蝈蝈。” 程放轻拍她的头:“真的这么厉害?”恍惚间仿若还在程家村,秀儿趴在他膝上眉飞色舞说趣事,种种好似一场梦,多年后,他终于再次梦得。身边的小女孩也说得眉飞色舞,小脸与秀儿重叠,他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酸楚,恨不得当下应允她要什么都给她,哪怕是要天上的星,也摘给她! “这几天都关在屋里,有没有闷坏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他忽然道。东方永安高兴得直点头,程放带她出去逛了一圈,到她累了才将她送回来。 其他小孩都不可思议地凑过来,杨峥道:“你也太厉害!这怎么的,他就跟你这么熟,对你这么好了?到现在我还一头雾水,没搞明白,你使的什么法子,也教教我们?” 杜衡道:“对哦,姐姐你好厉害,山匪都那么凶的,怎么这个不一样?” “他是有些不一样。”东方永安道,越了解程放,她就越知道选择他攻坚没错。程放本是程家村一个老实巴交的种田人,因为家里穷,老婆跟人跑了,留一个小女儿相依为命,日子也算过得下去。谁知某一日乡里的豪绅当街策马,将秀儿撞死了,他悲痛无比,到官府告状,被对方以钱财疏通,没抓那逞凶的却将他抓进去两日。出来后他状告无门,悲愤交加,一夜潜入那豪绅家将人打死,然后出逃,到如今落草为寇。“也是可怜人。” 世间种种恶,一命还一命许是最公道的了。 “不过当了山匪,加害他人,也没什么可怜的。”杨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怎么也要当山匪去?” 东方永安其实是盘算着找机会找拐卖苏苏的人算账,道:“总之先想办法别让他们把我们真卖了。” 她不遗余力地跟程放套交情,先是能够大摇大摆地在寨子里晃荡,虽然还带着手链,也总算一大进步,程放是要将手链除去的,一来赵大死活不肯,二来程刀疤也说还需考察考察,不能掉以轻心。 又一日天赐良机,瘦得跟竹竿似的张从文不知怎的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吃药也不见好,拉得哭爹喊娘。原本就瘦,这一来更是雪上加霜,面黄肌瘦,风都能吹倒似的,不到两日,竟是快要不行了。 眼看奄奄一息,东方永安站出来说:“杜衡能治!”相处几日,杜衡将自己的底细一股脑跟她托出。 程放:“当真?” 杜衡怯怯地点头,于是程放带她去治,她说是病虫感染,得了急发性痢疾,之后排泄出血就完了。张从文一听颤颤巍巍抓住她:“求你给我治治,治好了要怎样都依你。” 杜衡给她开了两副药,一副杀虫祛毒,一副温补调理。 杨峥说:“看不出来你也这般厉害!” 杜衡不好意思道:“老师行医日久,我只学得些皮毛。” “你谦虚了。”东方永安道,杜衡的老师也就是她要找的人严德,原是宫里御医,小丫头既是他弟子,想必医术不会差。“他是不是说只要治好,什么都答应?”杜衡点头,她哼笑两声。 “如何?” “到时你就这么说。”她在杜衡耳边捣鼓两句,小丫头连连应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两日后,张从文病愈,依言过来:“有句话我先说前头,若是叫我放你们走就免开尊口,那是万万不能的。”杜衡张张嘴又闭上,先前东方永安说不可能的时候她还天真地想万一呢,果是想都不用想,于是道:“那就不要你放我们,留下我们可好?” 张从文道:“留下你们与放了你们有什么区别?”他掰掰手指头,“一个两个五个孩子,若每个三十两,得有一百五十两,少说一点,一个至少十两,也有五十两!”两只小老鼠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发出光来。杜衡一脸呆懵,他道:“小丫头不知道五十两意味着什么吧?普通人家一年不过几两十几两银子,你说我作为寨子里的军师,这点账都不会算,能留下你们,叫白花花的银子变成几张吃饭的嘴?” 杜衡摇摇头还是不懂的样子:“你说我们少说能卖十两,那您又能卖几两呢?” “我?我这卖了也没人要。不对,是没人买得起,我可是军师,这里,”他指自己脑袋,“这里装的都是能生财的,无价之宝懂不懂?” “既然你是无价的,那我救了你,不是给你们赚了无价的宝贝吗?留我们几个虽说多了几张吃饭的嘴,但其实也吃不了你多少不是吗?” “这”张从文被噎住,小女孩一脸天真无邪,竟说出了好似十分有道理的话,“智慧啊!话是可以这么说。”他一想寨子里确需一名大夫道,“你嘛是不错,将来寨子扩张,免不了有人生病受伤的,有个大夫就不需要下山去请,麻烦又危险。” “嗯嗯!”杜衡直点头。 张从文鸡毛扇子一点:“那好,你就留下来。” “其他人呢?秀姐姐和杨哥哥呢?” “他们两有什么用处?他们也没救我,你可不要再给我下套。” 杜衡一听急道:“你怎知他们没用处?你不是说寨子还需要扩张,不需要人手吗?不若去问问他们会些什么,万一错过了像你这样无价的宝贝呢?” 张从文听了这话十分受用:“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给你个面子去问问。不过你可不要抱太大希望,毕竟像我这样的无价之宝不是到处都有的。” “嗯!”杜衡闪着一双大眼睛高兴地点头。 张从文去将关在屋里的孩子都带出来,在屋前一字排开:“现在,你们一个个报上自己的长处,说说你们都会些什么,若我觉得有用呢,说不定就将你们留下,以后跟着咱吃香喝辣,不必去给人当使唤的。当然谁不愿留下的,就请转身回屋去。” 东方永安与杨峥自然不动,其他人见他们不动也不动,张从文继续道:“既然都想留下,那就从你开始说吧,你会什么?有些什么本事,寨子里是不养闲人的。” 被他点名的杨峥想了想,自己实在无甚长处,只得道:“我,我会打架!” 张从文噗嗤笑出来:“就你这小身板?” “不要小看我!不信,让我跟你们的人比一比!” 张从文见他昂首挺胸,颇有勇气,道:“好,就让你比上一比。”随即带他们去寨子前空旷一点的场地,叫来一个大汉,“这个行不行?若不行就认输,免得受皮肉之苦。” 杨峥看那大汉,比他高了两个头,壮了一圈,虎背熊腰,手臂有他的腿粗,不禁咽咽口水,真要动起手来可不是开玩笑。可他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死心眼,要他认输也是断不可能的。杜衡担忧道:“秀姐姐,怎么办,真的要打吗?我担心杨哥哥会受伤,这肯定赢不了的吧。”东方永安不说话,实是也很担忧。 这场比试还没开始结果就已经明了,果不其然,杨峥跟那人打就如蚍蜉撼树,以卵击石,左一下被击中下颚,如断线的风筝飞出去,右一下又被踢中腹部,如秋天的落叶轻飘飘飘出去。杨峥根本近不了身,不一会儿就被打落牙齿,口吐鲜血。 “别打了!就这样吧,杨哥哥你认输吧,再下去你会被打死的!”杜衡慌道。 张从文也摇摇头:“行了,别打了,你输了。” 谁知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的杨峥却忽然怒吼一声:“我还没输!”他的对手发出轻蔑的笑声,激得他怒红眼,大叫一声冲过去死死抱住那人的腰,拿头撞他。 那人几番欲将他甩开,竟不能,杨峥不要命地缠着他,像一头被惹怒的疯牛。让自己难堪,大汉也怒起来,抓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扛起又重重摔下,这才摆脱纠缠。 这一摔摔得杨峥眼冒金星,头昏眼花,却又很快站起来扑向大汉。大汉怒目圆瞪,不敢置信被他揍这许久,这小子竟还能站得起来,还敢扑向他,当下抬起一脚又将他踹开。 接下来便不断重复踹开c扑过去,再踹开c再扑过去。 杜衡忍不住哭喊起来:“杨哥哥不要,你认输吧。” 东方永安也想不到他有这般气劲,想叫他认输,可看他便是血糊得眼睛睁不开也没停下脚步,依然扑向自己的对手,拳打脚踢连啃带咬也要让自己的敌人吃痛,话到嘴边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场旁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比试,逐渐吸引来许多人,他们围在四周指指点点,程放过来,见状呵斥张从文:“你搞什么鬼?是要看他被打死吗?还不快叫他们停下。”张从文赶忙上去阻止,但杨峥听不到似的,不肯罢手,那大汉自然也不停手,程放一见,叫几人上去将两人拉开。 杨峥已经神志不清,缓了好一会儿才睁眼还不忘问:“我有没有赢?”杜衡含泪替他止血,他眼一黯,“看来是没有了。” “小子,你真是人小气大,这股牛劲老子喜欢!”程刀疤走过来,“听说你想留下来?”杨峥点头,“好,寨子要的就是这种不怕死的,老子要你了。” “听到没有,你可以留下了。”杜衡高兴道,杨峥笑。待他们走开,杜衡问:“虽然说好一起留下,但是杨哥哥你何必如此拼命,要真伤到哪里不是得不偿失?” 杨峥道:“我哪知道,当时被激起一股气来,也管不了留不留下,只一心想着不能输。”被人蔑视,瞧不起的气他在家里已经受得够多,不想再受。 东方永安过来:“你好好休息,阿衡你好好照顾他,那个家伙我替你去教训教训。” “姐姐,你也要打架?” 杨峥挣扎爬起:“别去,太危险了。”他一个男孩子都被打成这样,何况东方永安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怕挨一下那拳头,都要命。 东方永安道了句放心,起身去向张从文道:“我也要打架,就让方才那位大叔做我对手如何?” 张从文呵笑:“刚才那场你没瞧见?小丫头不要命了?” 程刀疤好笑道:“有意思,一个两个都要挑战我寨子里的,你们是瞧不起我寨子的人呢?还是瞧不起我?” “不敢。” 程刀疤看她两眼:“行,就让他跟你打,要是你这小姑娘都打不赢,老子把头剁了给你当凳子!要是你输,老子就让他打死你,还敢不敢?” 东方永安毫无惧色道:“有什么不敢!” “嘿,这世道,小丫头片子都有这么大胆量了。” 程放急道:“老大别听她的,她小不懂事,不知轻重,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又朝东方永安道,“秀儿别胡闹,退下去,你要留下,让你留下就是,这点主,老大还是让我做的!” “谢程叔好意。”东方永安谢过他率先走到场上,那大汉见状也入场来,其他人依旧围在四周,等看一场好戏。有人搬来几把凳子分别给程刀疤c程放以及张从文,程放怎么也放不下心,不肯坐下。张从文道:“这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程刀疤哼笑。 东方永安与那大汉彼此拱手行过礼,大汉大喝一声扑过来,铁拳虎虎生威,对着面门就是一拳,东方永安轻巧避过,弯下腰猫儿似的窜到他身后,对着小腿就是一脚,若是成年身躯,这一脚定叫对方跪下去,但现在这小身躯缺乏力道,两人身形差距甚大,所以大汉只是前冲一步,就止住,回身又是铁拳扫过。 东方永安翻个跟头,跃开,借助旁边一棵小树,脚下一点,箭似的冲回来,攀上大汉的手臂,对准他空露的腋下又是一脚。对打时人身上可攻击的弱点她清清楚楚,虽然两人力量悬殊,硬碰绝无可能,但她胜在人小灵活,制造机会专打那些个弱点还能一搏。 那大汉这次结实吃了一下,痛得捂住自己腋下。与他对战还有个可利用优势便是这人虽身壮力大,到底不过草莽之辈,何曾学过什么招式,不过全凭一股蛮力,遇上东方永安这种机灵得跟猴似的,滑得如泥鳅的小家伙,真是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骂又不会骂,气死个人!这不,恼怒之下竟将方才东方永安借力的那棵小树连根拔起。 一边,程放方才还担心得不行,眼下看来,这程秀倒不是一般孩子,要说有多厉害,也说不上来,但不知为何,那大汉竟怎么也捉不到她。要说有意,她似乎没干别的,只不过满场子乱跑,要说无意,却又总能逮住转瞬即逝的机会给大汉痛击。好比现在,她抓着对手腰带跳到他身上,手指成钩对着他眼睛就勾下去,大汉吓得赶紧捂住眼睛,而她眨眼又到了他下方,对着空露的下颚送上一拳。 她的拳头虽不能真正让皮糙肉厚的大汉有多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竟是这小姑娘占了上风,带着一个壮汉满场跑,像驯兽人遛着一个被激怒又没辙只得嗷嗷叫的大猩猩。 张从文看得鸡毛扇也忘了扇:“乖乖,是不是我眼花?你们说说,是这丫头厉害,还是她运气好?” 程刀疤道:“运气好也是当山匪的要素之一。”言下之意真准备收下她了,“只不过咱寨子历来还没有过女山匪。” “女山匪好啊,男女干活才不累,一群臭汉子中间插朵鲜花不是更叫人起劲么?” 程刀疤甚觉有理:“不错,等她再长大些,老子就要了当压寨夫人,到时上阵夫妻,想想就叫人期待。” 程放看他腹诽:“真长大了就去给她寻个好人家,也不给他糟蹋。” 那大汉约莫被东方永安遛了两个时辰,终于脚步发虚,跑不动了,张从文便起身道:“行了,你也别再丢人了,小丫头,你过来,算你赢了。”出乎众人意料的结果,免不了引得热议纷纷,“你留下了,不过你还小也干不了什么事,以后寨子里的洗衣做饭扫洒都归你如何?” 东方永安道:“没问题。”又看向程刀疤,程刀疤以为她还记着先前的狠话找他要脑袋呢,顿时不吭声,她却道,“那以后链子是不是不用带了,请程老大给个准话。”并不提那誓。 当下程刀疤道:“不必不必,等歃了血,拜了天地咱就都是兄弟,还带那劳什子玩意干什么,只不过你们新进寨的,先不要下山就是,跟老人后面也学学寨子的规矩。” 东方永安应是,于是她与杨峥c杜衡三人都留下。剩下的孩子也问过没有长处,张从文再不肯多留,东方永安着急,见程放朝她眨几个眼睛,便先按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听闻程刀疤收了几个孩子入寨,别的就罢了,连那个恶丫头也收了。赵大放心不下,跟前跟后,想叫程刀疤改变念头:“老大你听我说,那丫头不能要,她不像表面那样,一肚子坏水呢,她入寨一定有所图,她是冲我来的!” “冲你来的?” 赵大头点如捣蒜:“我没说,上次我卖掉的那小姑娘就是跟这程秀一道的,她一定是找我报仇来了!” “那好几天了,你怎么还安安稳稳站这儿?” “老大,真的不能不防。” “一个小丫头还能翻了天去?”程刀疤想想道,“这样,既然是冲你来的,我把她交给你,你没事就好好盯着,有什么动静就来告诉我。” “好勒!”赵大得了令欢欢喜喜去,既叫他盯着,他便不管其他事,一天到晚想法子将东方永安牢牢锁在自己视线里。东方永安扫屋子,他躲窗外,东方永安晒衣裳,他躲杆子另一边,东方永安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就差没跟去茅房。连他自己也不知能激出这一把偷窥的好本事,暗想等过了这事,下山进城去好好发挥发挥这本事。一想到山下那些美娇娘,赵大忍不住流口水,又拍打自己的脸集中精神。 从他开始跟踪,东方永安就察觉了,别说她们当狙击手的多少都有些反侦察的本事,就是没有,赵大那躲草垛都能露出半个脑袋的,傻子也能发觉,她照干自己的事并不理会他。 程放走过来,给她一把小型弩,她来许州带过来的那把:“你说你擅使这个,我去给你找了一把来,本有两把,还有一把不知被谁拿去了,那些混小子,不知哪儿来的念头,竟玩起这东西来。咱都是粗人,还是刀叉好使,这种秀气的东西你们小姑娘家玩玩就罢。”这把小弩与普通弩不同,小巧玲珑,又是折叠的,实是拿在姑娘手里比较合适。 东方永安笑着道谢,未告知他这弩本就是她给自己和东方苏苏量身打造的。 她举起弩猛一转身,就往草垛方向射一箭,草垛后的赵大尖叫一声跳出来:“你,你想射死我!”又朝程放道,“看到没有,我说她想弄死我你们还不信,这下人赃并获!”刚刚那支箭堪堪从他脸颊边擦过去,要说她不是故意的,他绝不信。 东方永安故作惊讶:“你方才是躲在草垛?你躲那边干什么?这箭没长眼,容易扎人,我才往草垛射,谁知道这么巧你在那边?这怕不能怪我吧,我又不是神算子,能未卜先知,你说是不是,程叔?” 程放道:“你没事躲着干嘛?闲得慌?要真闲的,我这儿正有事。那两个孩子这两天就要卖下山去,买家已经联系好,你跑一趟下山再确认确认,确保万无一失。” “我还有事。”赵大为难道,他要去了谁来看着东方永安。 程放踹他一脚:“你能有什么事?你就是闲的,快去!” 赵大捂着屁股讪讪而去。 又过两日,剩下的孩子下山的日子,赵大与赵二两兄弟负责将他们带过去。谁知众人刚吃过午饭,正等他们将银子带回来,两人哭唧唧跑上山说行到半途,不知哪里窜出来另一伙人将孩子截走了。 程刀疤一听将酒碗砸赵大头上,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对方有多少人?” “三,三四个。” 程刀疤一听更来火:“三四个就把你们打趴了?是不是猪你!”他指东方永安,“就人这小姑娘,怕是都比你有用!” 张从文道:“奇怪了,我没听说最近哪方好汉新占了山头啊?”他眼睛瞟向程放。 程放道:“看我作甚。” 程刀疤:“老二,该不是私吞了那些‘银两’吧?” 程放放下酒碗不高兴道:“老大,不得怀疑兄弟可是当初你说的!我若私藏了那些孩子或银两,你只管去搜就是,但若没有我可不依!” 张从文忙打圆场:“二当家别生气,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我看三四个许是流匪也说不定,大当家也别急,这两个被劫了,咱再劫两个回来就是。而且那两个孩子呆头呆脑,也没卖个好价钱,不急不急。” 程刀疤方缓和脸色:“好主意,谁劫走了,咱再劫回来,横竖不吃亏!” 程放与东方永安没料到他们眨眼又来新主意,当下无言。 商定好,他们挑个日子就拿上家伙往山下一间寺庙去,那寺庙建在郊外,又是碗口县唯一的寺庙,去求神拜佛的人不在少数,若抓准时机,劫上一两个不成问题。 山匪们在小道边趴伏了半日,迟迟没有动手,全因为,“劫这个?”“不行!你没看见那衣服洗得比你我的都白,穷鬼一个。” “那劫这个?”“哎哟,你看他鼻涕哗啦的,他摸过的东西我还嫌脏!” 又过了一会儿,“这个这个我看行!”“行个头!瘦得跟竹竿似的,还瘸了只腿,你好意思。” “这小娘子不错?”待人转头,程刀疤一阵恶寒:“好个如花,你要给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群人兴冲冲来,变得垂头丧气。又趴了太久,腰背酸痛,打不起精神,到了未时末,个个打起瞌睡来。终于林间小道出现一辆车,金丝线绣的门帘,披挂五彩线。程刀疤眼一亮推推身边人:“起来!肥羊来了!” 张从文抬头一看道:“这个不行!” “怎又不行!” “这车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四周跟的护卫没瞧见呢?劫这个不容易!” 等了这许久饿急了眼,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怎肯轻易放过。程刀疤心一横道:“就是大户人家的才有油水,大伙听好,准备!” 张从文道:“那就听我的,等他们靠近些再动手。” “好。”于是程刀疤一个手势,一群人又埋下头去。 另一边草丛里,东方永安盯着他们与那辆车。程刀疤本不许她下山,她偷偷溜出来,让杜衡与杨峥在寨子里给她打掩护。见他们要动手,提起弩向那车子先发一箭,箭砰一声扎在车门框上,马儿受惊,车子周围的护卫顿时拔刀戒备,丫鬟大喊“有山匪”,车夫调转马头就跑。 程刀疤啐一口:“哪个混账忍不住!”只得喊道,“都跟我来!杀啊!”一群人浩浩荡荡冲下去,与护卫激斗在一起。激战片刻,护卫们见不敌四散逃走,他们追赶拦下车子,一刀抹了车夫脖子,丫鬟吓得面色惨白不敢作声,车里的小姐被吓得不敢动弹。 程刀疤上去将小姐拉下车,又搜一下车内搜出个包裹,里面一些金银首饰,他高兴道:“我说的没错吧,肥羊宰起来才痛快,收工!” 一群人押着两个小姑娘回寨子去,“这是哪里?放开我们!”小姑娘们被捆住双手,又缚着眼睛,只听周围尽是男人调笑,吓得惊慌失措,魂飞魄散。 “两小妞,都这般水嫩嫩!”咸猪手抚上小姐的脸,程放一把拍开道:“干正事。” 程刀疤吆喝:“兄弟们都过来,好东西人人有份。”他将那一包财物分下去,感觉还是少了点,瞧那两个小姑娘来了主意。“将她们带下去,好生照看,别怠慢了,咱的银子还要靠她们。”又叫程放,“你就负责将她们的嘴撬开,问出是哪家的小姐来。” 两姑娘被带走后,张从文向程刀疤道:“还有一事。”递给他一枚短箭。“是那会儿的?”程刀疤问,他点头。程刀疤将短箭往桌子上一拍喝道:“哪个小兔崽子的,给我站出来!奶奶的,害咱们差点吃亏,老子扒了你皮!” 有人小声嘀咕:“赵大拿着一只弩,好像就是这种箭。” “赵大!”程刀疤吼声震天,几乎掀了屋顶,赵大战战兢兢出来,“把手伸过来!” “老,老大,不是我。” “你小子手软拿不住是不是,老子给你治治。”说着猝不及防一把拉过他的手按在桌上一刀狠狠扎在指缝间。赵大被吓得双腿发软,小心翼翼抽回手,结结巴巴道:“真不是我,老大你相信我,我怎能干出这种事。我想起来了,是程秀,一定是她!她也有一把这样的弩!” 程刀疤让人去将东方永安叫来,东方永安道:“怎么了?我今日拉了一天肚子,正乏了想去睡会儿呢。” “你拉肚子?你今天没有下过山?” 她笑:“老大不让我下山,我怎么敢,今天一早我就洗衣烧饭,午后睡了会儿午觉,然后就拉肚子,不知吃坏了什么,一直拉到你们回来才好点,不信你问问其他人。” 程刀疤又叫其他人来,有说确看到她午间小睡了会儿,有说她着实拉肚子,杜衡还叫人陪着去采了药草回来,送药的时候他瞧见了她躺在床上。程刀疤怒扇赵大一耳光:“还怎么说?你可以做错事,但我寨子里的不准这么孬种,错就错了,不敢承认?” 赵大几乎要哭起来:“真不是我。” 赵二见状急道:“不如看看大哥的箭包,这弩一共就配了十支箭,大哥那时给我看过,这箭特殊一时半会儿做不得假,看过就知少没少!” 赵大:“没错没错。”慌忙将箭包从腰间解下摊在桌上数起来,“一支c两支八支,九九”他抬头呆愣地看程刀疤。 “呵,数啊,怎么不数了?” “一定是落在哪里了,我再找找。” 东方永安道:“啧啧,这可是人赃俱获,你说是我,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箭可都在,一个不少。”她去将弩与箭包拿来给程刀疤,“老大请看。” 程刀疤将弩与箭照赵大脑袋砸过去,将他砸得踉跄倒地:“你个混账!今日几个兄弟受了伤,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差点害死人!那肥羊也差点跑了!”他冲过去一把抓住赵大的手,抽出刀来,“不让你小子吃点痛,你就记不住!”说罢竟一刀将那手钉在地上,众人还没回过神,只听赵大叫喊得撕心裂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赵大被关起来反省,第二日一早,东方永安拿着一只肉包子坐在他窗台下吃得砸吧砸吧,津津有味,香味勾得他肚子咕咕叫。他扒着窗台咽口水:“给我吃一口!” 东方永安举起包子让他看得更清楚些:“昨儿赚了一笔,今儿个老大一早就叫人下山买了包子来,看看,这满满一肚子肉馅,咬一口,油香四溢。”她做出一脸满足样来,“可惜有的人就赶不上了,三天不准吃饭,有得受咯,可怜呐可怜。” 赵大脸一沉骂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我就说你一肚子坏水,留下来准没好事,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箭偷去的?” “呵。”东方永安冷笑,“偷你的?真有脸说。自己手软拿不住别赖人,照我看老大还是下手轻了,这没用的人该扔了,没用的手就该剁了!” “你!”赵大看看自己被包的像个粽子的手,越想越恨,“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等老子出去,有你这个死丫头好受,到时将你丢到乱葬岗去陪你那做了鬼的小姐妹儿去!” 不提东方苏苏还好,一提东方永安冷下脸道:“你还记着,那你就应该知道你偿还的还不够,我就好心告诉你,你不会出来了。” “你想干嘛?喂,你给我站住,说清楚你想干嘛?” 东方永安转身,任他在背后叫嚷。 她经过主屋,程刀疤一行人正在商议怎么从被抓的两姑娘家人手里套来更多的银子。程放已经打听出,他们所抓的是碗口县乃至高平郡的大族,陆家庄的小姐陆云衣与丫鬟蓝沅。陆家庄作为这一带的名门大族与普通乡豪的区别就是,它不仅有钱,它还有自己的府兵。初知晓时,程放一颗心下沉,他们这是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于是道:“我看还是不要冒险,从陆家庄手里抠银子那是要玩命的!” 有人附和:“正是,不如将她两就这么放了,这腿太大,咱啃不动,还是算了吧,搭上整个寨子不划算。” 程刀疤本也犹疑,但听叫就这么将人放了,又十分不甘:“就这么放了,咱兄弟不是辛辛苦苦白忙活,白受伤了?咱不过就是要些个钱,这陆小姐好吃好喝地供着,没委屈了她,她陆家还不该给点报酬。” 东方永安门外听得暗笑他这逻辑也是神奇,怎一个胡搅蛮缠形容的。 程刀疤打定主意:“放是不能放,咱刀头舔血的要是什么也没捞着就把人放了,将来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还怎么立威立信,还怎么占住这山头称大王?所以你们谁也别说,事就定了,接下来商议商议怎么从陆家抠出银子来才是正事。” 一群人商议半天没想出个好法子,东方永安进门道:“我有主意。” “你偷听?”程刀疤质问。 “老大,你这门都没关,说什么偷听这么难听,我是光明正大,何况我也算寨子里一份子,多少该出点力。” 程刀疤怀疑:“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你们听我说来。”她招手,几个大汉凑过来听她耳语一番都点头说好。 “那就这么办!”程刀疤拍板,“只是这取银子的既得是信得过的自己人,又得是叫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人,才能不怕伏兵,从他们眼皮底下将银子取走。”他环顾四周,摇头,屋里的不是一脸络腮胡,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壮汉,就是张从文那种尖瘦如猴贼眉鼠眼的,竟没个可堪重任的。挑来挑去他看程放:“就你长得一脸正气,不如你去。” 东方永安赶忙道:“不行。”若说寨子里她最不希望谁吃亏,那就是程放,帮了她不少忙不说,时刻拿义匪的准则压自己,当真如他所说就算当不得一个好人,匪亦有道。“程叔也太显眼了些,你们眼下有个最适合的人选反而看不见。” “在哪儿?” 她指指自己。 程刀疤哈哈大笑:“你?你是有点本事没错,但你”他上下比划,“被我一拳捏住两边不出头的家伙,能担这重任?我连风寨怕是要完。” “正是要我这样的才好,我的优势你还不知。”东方永安细数自己的优势,“我人小,不显眼,又是个女孩子,谁能想到你们会派个小女孩去?”他人点头道是,她继续,“老大不必不放心,虽说我去,但也不是我一人去,我提议赵二与我扮作一对父女,更能掩人耳目。而程叔或者老大你亲自带人接应,到时不怕出乱子,况且陆小姐留着,陆家不敢乱来。” 程刀疤不说话看她,她知他是疑心自己,道:“至于我信不信得过,老大不妨试试,反正蓝沅是小头,陆小姐才是大头。” 众人皆道有理,可一试,程刀疤于是点头将任务交给东方永安,说定之后,又商议了一下其他部署。有人来报陆小姐不肯吃饭,东方永安自请去劝解,程刀疤思量同是女孩,或能劝下,让她去了。 得知是陆家庄的小姐后,两人已被从狭窄阴暗潮湿的杂物间搬去稍宽敞的屋子,东方永安捧着饭食,并两件干净的粗布衣裳过去。一进门就听到女孩子的啜泣声,她放下东西,道:“陆小姐只顾哭泣,饿坏了怎么办?” “饿死算了!” 她拿下二人眼上黑布,陆云衣忙以手遮掩,好半日才缓过来睁眼看她道:“你是谁?盗匪寨子里还有这么小的孩子?” 东方永安将饭食推给她们:“我是来劝你们吃饭的。” “我说过我不吃,你们一日不放我我便一日不吃,大不了饿死,我爹会派人端了你们的老窝的!” 东方永安暗道这小姐倒有些硬气:“你不用饿死在这儿。”她说,“你们只要乖乖配合,今日好好吃饭有了力气,明日我们便带你们下山。” “当真?”到底是大家的小姐,仍是有些天真,“你们打算放了我们?这么好?” 她笑:“可以这么说,我们是不会伤害小姐的,伤害了你不但没好处还要被陆家庄追打,我们也不是傻子,你说是不是?” “算你们识相,知道得罪了我陆家没好果子吃!” “所以,只要小姐好好吃饭,好好听话,我们一定将你毫发无损地还给陆家。” 陆云衣道:“那好,我便听你的。”她摸摸自己肚子,“正好我也十分饿了,我还从没有这般饿过。”她拿起以前从不吃的菜饼咬一口直道好吃,狼吞虎咽起来,蓝沅也是如此。主仆二人风卷残云般吃完,打个嗝,蓝沅赶忙去倒杯水给陆云衣:“这下好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不用受苦了。” 陆云衣问:“你们什么时候带我们下山?” 东方永安道:“明日先带蓝沅过去。” 一听要先放自己,蓝沅既高兴又忧心道:“那是要留小姐一人?我怎么放心!不如不如对调一下,让小姐先去吧,我留下。” 陆云衣道:“能先出去就出去,这是好事,难不成还要争抢着留着,明日你乖乖地去,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惹怒了他们,不过早晚我也会回去的,你叫爹好好准备着,接我才是。” 丫鬟忙接道:“我听小姐的。” 两人说定,免不了相拥而泣,难舍难分,东方永安忽道:“既然吃了饭,这有两件干净衣服换上好好休息,你们的衣服上山时弄脏了,我去替你们洗洗,叫今晚睡得舒心,明天才有精神走山路。” 陆云衣道:“你想得真周到,裙子脏成这样睡着怪不自在的。” “明早晾干了我再来给你们。”东方永安将衣服拿回自己屋,又连夜将杜衡叫来。 第二日早,她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送去给陆云衣主仆,行至半途张从文叫住她,“军师不用去忙别的?叫我做什么?”她问。一个小小山匪寨哪用得着军师,不过张从文识得些字,自觉聪慧无比,一心想做军师幕僚不成,沦落至此,便自封了个军师,其他都是些粗人,只他有些见识,便无一不推崇,东方永安也入乡随俗。 张从文走过来用他那鸡毛扎成的羽扇挑挑衣物,眨巴一双细长的眼道:“这些是陆小姐她们的衣物?你是不是当丫头侍候人惯了?虽说她们是小姐,但这里是连风寨我们才是主,你这么殷勤上赶着巴结,她就能给你什么好处了?” “反正今天带人下山,我也是为咱们好,放都放了,弄得那个样子,不是徒惹陆家生气?我不过洗两件衣服,好让陆家知道,咱们也没亏待了她两。” 张从文捋捋山羊胡须,东方永安绕过他去,“等等!”他忽然道。 “又干什么?” 他走过来拿起两件衣服好一阵摸索才放下:“行了,你去吧,别误了时辰。” 离了他东方永安方舒口气,这瘦杆军师倒有些心思,不过她也不是傻子。她将衣服拿去给她们换上,陆云衣拉着蓝沅叮嘱:“都妥当了?交代的事情别忘了,自己一个人小心。”蓝沅点头,又抱住她:“小姐你一个人也要小心。” 寨子里的人过来将她蒙上眼捆上手,带出去。 东方永安随后也披起斗篷来到屋子前,程刀疤正在等她,见她来,拍拍她与赵二肩膀:“看见墙角那些酒坛子没?就是为你们庆功的,等你们回来!”程放与杜衡c杨峥上来好一番叮嘱。“别怕,阿叔带人就在你们身后。”程放道,东方永安点头与赵二追着蓝沅下山去。 不一会儿程放也带一队人出发,紧随他们之后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第 1 章 20xx年x月x日,某军区某特战旅宿舍楼下,几个人影集合,东方刚露鱼肚白。队长高喊:“立正!从左至右报数!” “一c二c三”铿锵有力的报数声,不带有一丝疲倦,撕破黑暗,迎来新的一天。 “向右转,跑步走!” 一队人踩着整齐的步子往靶场跑去,今天有点特别,与平日练习不同,上面发下来一批新枪,让特战旅先试用,再将参数报上去,各队挑选出来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靶场上,靶子枪械都已经准备好。 看着射击位前分解的枪支,有人小声说:“果然是一点便宜不让我们占。” 教官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虽然是新枪,我相信难不倒你们这些精英,给你们一分钟时间打完所有子弹,然后报告你的想法,开始!” 砰砰几轮枪响后,从射击位下来的人议论纷纷,“听到没,跟咱手里的区别挺大。”程安一组有人说。 “等下比试比试?看谁环数高?” 有人笑:“还比试,我敢打赌你们都干不过咱队花。” “切,傻子才跟她比,咱不带她!” 程安笑:“别啊,大不了让你们呗。” “一枪。” “两枪。” 旁边人说:“你们几个大男人害不害臊。” “第三组准备!”教官一声令下,闲聊结束,程安所在小队进入靶场。一分钟后,靶数报上来,“一号靶,两发8环,一发9环,其余10环,无脱靶;二号一发8环,一发9环;三号,一发7环,两发8环;四号两发9环;五号,两发8环,两发9环;六号,满环!”众人齐刷刷看向六号靶子的程安,队员小声说:“我就说吧,全场第一个满环。”“我估摸也是唯一一个。” 数分钟之后,所有队伍射击完毕,列好队,教官:“从一号开始说。” “报告,我觉得比咱们的95好上手!” “报告,基线比95好,不用被爆头。” 众人笑。 “报告,不如95顺手,连续射击枪口上跳。” “报告,比95好看,我喜欢有托的!” “报告,不如95好看,我喜欢无托的!” “” 教官:“你们当选老婆呢!” 轮到程安,她朗声:“报告,杀伤力穿透力不如95!” “怎么个不如法?” “众所周知,95出膛速高达930,这个不足900!” “这你也知道?可以啊。”教官看过数据表,这枪的数据清楚得很,860,单凭肉眼及枪感就能知道这其中的数据差,着实不易。 “真厉害。”旁边人说。 “那当然。”她一个队的队友颇自豪,“咱队有名的神枪手。” “哪个?” “狙击手界号称死亡之花。” 旁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晚上,程安宿舍门口挤满战友,有人喊:“你那枪法怎么练的,教教我们呗!” “是啊是啊,每次比武都是第一!这脸” 他们队长拍那人一脑袋:“脸怎么啦?不比你长脸!快走快走,熄灯了,再叽叽喳喳都得挨罚!”队长将一群人赶走,朝程安笑笑,“别放心上,他们就是太羡慕,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出任务。” 程安:“是队长!” 队长走两步又回头:“那个,明天小心点。” 程安脸色缓和,点头:“是。” 第二日,天不亮,大家还在睡觉时,她与其他几人新组成的作战小队已经出发,奔赴边境。据报,有一股武装毒品贩子正欲偷偷入境,潜伏前作战小队长给每个人讲解了作战方案以及指标。虽说是新组成,但已合作多次,彼此不算陌生。 “还带狙击手,需要这么隆重吗?”队员一问。 “线报,对方重金雇了一名狙击手,不能大意。” “很厉害?” “狙击手排行榜上的黑死神!” 队员一:“靠,这群人什么来头。” “别废话。”队长一个手势,大家散开潜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小时后,毒贩出现在视野,待进入伏击范围,通讯设备中传来队长的声音:“动手!”顿时黑暗里,枪声四起,火花四溅。 程安在稍远的地方,屏气凝神,一双眼睛如鹰眼在黑暗中发着摄人的光芒。狙击手是战场上最出色的猎人,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生死往往一呼吸之间。程安自成为特战队独当一面的狙击手以来,执行任务五十余次,击毙敌人一百余人,成为直逼狙击手排行榜的年轻一代。 她静静趴伏在丛林中,一动不动,将自己完全融入这片树林,她所要做的不是击杀毒贩,而是保证队友安全,找出敌方狙击手击毙。 “两点钟方向击毙目标一名,完毕。” “十点钟方向,击毙目标一名,完毕。” “十一点钟方向,击毙目标两名,完毕。” 通讯设备中不断传来队友作战成果汇报,队长声音响起:“多肉多肉,有没有发现敌方狙击手?”多肉正是程安,每一位作战队员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代号,她因为喜欢种多肉,所以干脆取代号为多肉。 “没有。” 队长:“平稳推进,小心。” 不同方向的队员缓缓向撤退的毒贩包围,突然不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隆声,地面似乎跟着震动起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他们都知道敌方有直升机来援,时间一下子紧迫起来。队长:“两分钟内找出一号目标。”他们的一号目标是这支毒贩队伍的领头羊,也是一名大毒枭。队长下了令,所有人都明了,此次作战任务成败,两分钟见分晓。 不负所望,一分钟以后,代号铁树的队员:“九点钟方向发现大毒枭,正在向直升机方向撤退,请求追击。” 队长:“发现敌方狙击手没!”夺命时刻,敌方狙击手必然掩护撤退,追击的队员无疑暴露在死亡枪口下,但机会稍纵即逝,犹疑时,程安的声音响起:“我掩护,一号目标被击毙时,必击毙敌方狙击手,信不信!”这声信不信如地狱爬上的厉鬼。 队长:“批准行动!” 丛林中一个身影快速移动,窜向九点钟方向,对方果然行动,枪声响起,别人看不见,程安看得清清楚楚,子弹飞向那名队友的后脑,与空气碰撞出火花,扳机扣动,铛一声子弹相撞的声音,她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移动枪口,方才一枪已经让她找到对方位置,电光火石间又是一枪,咻,她知道自己打中了对方脑壳,而她也倒下。 耳边响起队长的声音,她心中却在感慨,不愧是狙击排行榜上的人物啊,用同样的方法找到她。 她应该要说点什么,但是来不及了,唯有幸不辱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倒下时,程安没有想过能够再睁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这样的人,上了战场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不求人记住,不求人歌颂,只求在历史长河默默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为认识c不认识的人们能过上平安美好的生活添一砖一瓦,万家灯火下有他们负重前行就够。 但她竟然再次醒来,她以为会看见白色的墙壁,闻见消毒水的味道,映入眼帘的却是木制床顶,印花纱帘,鼻子里充盈某种燃香的香味。 床边有人喊:“醒了,小姐醒了,快去告诉夫人!”中年妇人喜极而泣,旁边等待的少女们跌跌撞撞跑出去,沿途报喜,整个宅子都似活起来,很快男人女人,大人小孩,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挤满屋子。 “大夫,大夫快来看看!” “别杵在这儿,赶快去准备些吃的。” “来个人去告诉老爷好消息。” 程安的疑惑被淹没在叽叽喳喳的吵闹中,她像个离魂的木偶任由他们摆弄。 三日后,一个小女孩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略显婴儿肥的脸,乌黑温软的头发披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眼珠转动三分俏皮。镜中人面色平静,内心却排山倒海,依然不敢置信,即便这几日她每天看见这张脸。 三天的时间让她大致摸清楚自己的处境,现在的时间是大辰永平三年秋,这是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年号,而这具身体的主人叫东方永安,年方十岁,东方家三小姐,其父东方明,大辰大将军,位极人臣,母亲慕氏,将军府大夫人。上面有两位姐姐,长姐东方艳,已许婚皇家三子,不在府中,二姐东方苏苏,为姨娘所生,与她年龄相仿。 冥冥之中谁推动命运让本该已死的她在东方永安的身体中苏醒过来,如果不是军人的素养让她保持镇定,她会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小姐,该洗漱了。”她的贴身丫鬟瑶琴领几个丫头端着盆盆罐罐进来,东方永安身边一名乳娘,即醒来当日见到的中年妇人,吴妈,一名贴身丫鬟,即瑶琴。程安闻声转头,瑶琴将铜盆端到她面前盥洗毕,又将毛巾递给她笑说:“小姐今日气色比昨日又好,今天我们还出去逛园子吗?” “当然要。”每天她借着透气摸索将军府地形,这是狙击手的本能,必须详尽掌握自己周围的环境。 “那今日我给小姐梳个双垂髻。” 什么双垂髻她不懂,只任瑶琴在头上捣弄,梳完后对镜照看,十分灵动很衬东方永安,可惜真正的东方永安已经看不到。 梳洗完换好衣服,她带着瑶琴往园子里去,走了一阵问:“这两日你领路,为什么总不过我先前落水的池子?”从其他人的谈话中,她拼凑出一点东方永安的信息,醒来那天正是东方永安落水昏迷的第三天,东方永安虽为家中老三却十分受宠,所以醒来那天,府里才会像刚揭锅的开水,一片喜庆沸腾。 至于为什么落水,众人闪烁其词,不过上面再严令禁止,也挡不住流言蜚语私下里传播,说东方永安那日与二姐东方苏苏逛园子,有丫鬟远远瞧见似乎东方苏苏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落水中,东方苏苏自然极力否认,东方明与主母慕氏不愿追根究底,伤及骨肉亲情,东方永安既平安无事,便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令下人们不准乱说。 可他们不知东方永安落水被救上来就病死了,才有现在的程安。 抢占了她的生机,程安心觉有愧:“你带我去瞧瞧。”大夫说她受了莫大惊吓,又连日高烧,恐脑识有损,她也就毫不掩饰自己不识路。 “别吧,小姐刚好,就不要去那种晦气的地方了。” “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走去。” 瑶琴将她带过去,那片池子里种满荷花,这个时节粉色的花株已渐退去,碧色的伞叶环绕衬托着饱满的莲蓬立在水中,莲叶下停一叶小舟供戏水采莲,池边一条木板铺就的小道,恰似给这汪碧色镶了道边,程安踏上小道,水面飘来一丝凉意,驱散初秋的燥热。 瑶琴谨慎地跟在她身侧,生怕她再掉下去:“那天都怪我不好,本来我是跟着小姐的,但小姐与二小姐聊起刚得的锦缎,让我去取来给二小姐瞧瞧,我若是没走开,小姐定不会落水。” “这怎么能怪你,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好比她作为特战狙击手的生命停在二十五岁,也不过一瞬间的事。 正说话,一道声音传来:“哎,这不是安安吗?病好了?已经能出来了?” 程安抬头,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女孩走来,穿一身粉色花瓣纱裙,腰间围着粉色c柳绿两色丝绦,头发扎成小辫,以花边丝带缠绕,仿若粉嫩可爱的夏日桃花。 小女孩走来,扬起嘴角:“大夫说你这里受损,还认得出我么?”她指指自己的脑袋。 程安道:“见过二姐,之前你去我屋里看过我,自然认得出。”她病着时,东方苏苏去瞧过她一次,凭她的眼见力就记住了。 “看来那些江湖郎中的话多半不可信。” “也不尽然,大夫没说错,只不过有些人有些事得记着。” “什么事?”东方苏苏警惕地看她,“你不是要重提那些莫须有的流言吧。” 程安笑,走近她小声道:“那天你是从哪里把我推下去的?” 东方苏苏脸色微变:“你瞎说什么?父亲大人早禁止造谣传谣,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还敢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她将她逼近池子,然后脚下轻轻一扫。 众人就见方才还和她头耳相接,状似亲昵的东方苏苏尖叫一声往后摔进荷花池,溅起大片水花。 事发突然,谁也没料到,丫头们惊得目瞪口呆,东方苏苏在池塘里如鸭子似的扑腾,她的丫鬟好容易回过神,在岸上急得团团转:“小姐!”又来求程安,“三小姐,求你快救一救我家小姐!” 瑶琴也着急道:“你求我家小姐也没用,快跟我去喊人!” 这边两个丫头正要离开,那边程安见水里的人呛水呛得差不多,纵身跳进去,瑶琴惊呼,见她从背后靠近东方苏苏,掐着她的下巴将人拖上岸,两个丫鬟赶忙拉起她们。 东方苏苏吓得脸色煞白,在程安拍打下吐出几口水。 “还不赶紧扶你家小姐回去,着凉可不好。” 东方苏苏的丫鬟被这么一呵斥,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走,看着她们有些狼狈的背影,程安暗道:“东方永安你看着,我会替你在害你的人面前好好活下去。” 瑶琴上来急急拉住她:“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你怎么突然跳下去,吓死奴婢了,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程安张开手臂任她检查:“你看,没事。” 小丫头松口气,拍拍心口,然后用一种很怪的眼神看她:“可是小姐,我记得您不会游水啊。” 程安眉角一跳,干笑:“水里淹一回,鬼门关前走一遭,总有失有得。” “您的意思是,您落一回水,就会游水了?” “差不多的意思。” “还有这种事?” “哈哈哈。”这是来到这里后,程安第一次笑得这么开怀。 “您别笑了,二小姐这次落水,铁定找老爷告状,您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吧。”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第三章 程安湿漉漉地溜回自己院子,期望不要被人瞧见又嚼舌根子,这几日她已见识了这种大户人家最是人多口杂,豆大点事也能很快传开。 刚进院子就见吴妈站在门口张望,一见她们急急走来:“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们这是去哪儿了,弄成这个样子?瑶琴快带小姐去换件衣裳,夫人正在屋里等你们呢!” “母亲大人来了?” 瑶琴眼一瞪:“夫人来了!吴妈也不早点通知我们。”一边推程安,“小姐快,这样子被夫人瞧见,我得挨骂。” 两人进了门避开正厅准备往偏房跑,慕氏的声音响起:“跟个贼猫似的,想溜哪儿去?” “母,母亲大人。” 慕氏让吴妈拿来衣服给程安换好,在墙边石榴红金钱蟒靠背上坐下,拍拍自己身边:“过来。”程安乖乖走过去,慕氏拉起她的手细瞧两眼,“我还担心你,现在看来活蹦乱跳的好着呢。” “躺了几日也该好了。” “是真好了,娘也放心。你方才去哪儿,弄得一身湿?” “方才我去落水的池塘正巧碰见二姐,跟她聊了聊。” “聊进池子里了?”慕氏嗔她一眼,“你那点心思我会不知道?”程安见她明白又不戳破也就不做解释,横竖是东方永安的亲娘,平时把自己的丫头捧在手心里的。“你知道我不会与你生气,但你得记着为娘的话,凡事适可而止,不是什么事情都要争个明白,切不可过分。” 程安点头:“女儿明白。” 慕氏拉着她说了会儿话,问她何时学得游水,她三两句糊弄过去,又问过去的事记起几分,府里的人认得如何,程安回说认得半数,慕氏点点头,将吴妈c丫鬟们叫来吩咐了下日常起居,叮嘱小厨房药膳不能停,各自尽心伺候着,下人们一一应是,再聊几句便起身离去。 慕氏走后,程安喝了碗小米粥,上床睡了个好觉。 这边她睡得香甜,那边二夫人院子里灯火通明,下人们进进出出,又是熬姜汤又是准备热水,东方苏苏洗了澡裹着薄被坐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 “娘,她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我!” “上次是我不对,可谁叫她在我面前炫耀,我后来也后悔了呀!” 二夫人连忙捂住她的嘴:“乖乖,你嚷这么大声干嘛,怕别人不知道你做过的事?” “你不知道,她今天分明是故意的,她怎么敢!”东方苏苏抓住自己母亲的手,“娘,她那么嚣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嫡女,有大夫人撑腰,她欺负我实际上就是在欺负您呐。我们娘儿两真苦命,您被大夫人压着,连我也被小的欺负。”说罢又哭起来。 二夫人板起脸:“胡说,谁说我被大夫人压着!哭哭,你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别人打你一巴掌你不知道打回去吗?” “怎么打回去?我现在去找东方永安打一架?” 二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戳她一脑袋:“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被子别裹着了。”说着开始扯她的被子。 “干嘛娘,这夜里凉着呢!” “凉什么,你是不是个傻子都捂出了一脸汗!” 东方苏苏抓着被角不放,二夫人无奈地瞪她几眼,忽眼一亮由她去,又叫人多拿几床被子来一股脑全给她裹上。她不明其意,将被子丢开抱怨道:“娘你想热死我!” 二夫人按住她:“你想捂着索性就多捂点汗,待会儿再去外面泡上几个时辰的冷水。”东方苏苏一脸懵然,二夫人骂道,“说你傻还不信,这一热一冷没事不也得有点事?明日天一亮,我就去禀报老爷说你高烧不退,我就不信老爷明着偏袒。” 东方苏苏心领神会笑道:“还是娘有好主意。”说罢赶紧将被子都拉过来。 夜里她闷出一身汗,二夫人让人抬来大木桶放上满满一桶水,又将屋子里的冰块全丢进去让她在里边泡着,再叫两个丫鬟一旁扇风,东方苏苏忍不住打几个寒颤。折腾一个晚上,东方翻白的时候,人当真蔫下去,于是一大早,大半个宅子的人都听见二夫人哭天抢地。 “这是怎么了?又撞什么瘟神了?”仆人们看她跑过小声议论。 “有好戏看了。” 太阳出来的时候,一群人聚集到二夫人的屋子里,“大夫,怎么样?”东方明问。 “二小姐这是着凉起了高烧,小的这就开方子退烧。” “快跟大夫去。” 屋里丫头跟着大夫去拿药,这边东方明继续问:“好端端的怎么会着凉发烧?” “这”二夫人似有难言之隐。 “什么这那,快说。” 二夫人掐一把东方苏苏的贴身丫鬟西兰,西兰站出来支支吾吾说:“昨天二小姐游园时遇到,遇到三小姐,不知怎的掉进荷花池,所,所以” 二夫人:“什么叫不知怎的!这不明摆着,老爷您是不知道,苏苏被救回来时可就剩一口气,您差点,就失去这个女儿了呀!”说着潸然泪下,凄凄惨惨戚戚。 “你的意思是?” “怕是三小姐听信了流言蜚语怀恨在心,她这是要我们家苏苏的命啊!老爷您得为我们家苏苏做主。”二夫人泣诉,“大夫说是着凉,但这样的天岂是那么容易着凉,我可怜的孩子怕是受了莫大惊吓!都是娘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平白受他人欺负,病成这样。” 床上一直昏迷的东方苏苏,十分及时地醒过来,虚弱道:“爹爹,我害怕。” 东方明拧起眉握住她的手:“爹在这儿,别怕。”回头吩咐人将东方永安喊来。 程安睡饱吃足,听了传话款步过来,东方明坐在厅堂正座,二夫人坐在旁边,大有审问的架势。她向两人请过安问:“父亲这么早喊我来是为什么事?” 东方明轻咳一声:“你二姐着凉发高烧你知不知道?” 程安惊讶:“二姐发高烧?昨天见她还好好的。” 二夫人陡然一喝:“你就是承认你昨天见过苏苏了?” “是啊。” “老爷!”二夫人转向东方明。 东方明:“你二姐的丫鬟说,昨天游园时,你害她掉进荷花池有没有这回事?” 程安笑:“父亲您怕是听错了吧,昨天游园巧遇二姐掉进荷花池,是我把她救起来的,您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瑶琴,你说说昨天是怎么回事?” 瑶琴上前:“回老爷,小姐说的句句属实,昨天二小姐掉池子,是小姐奋不顾身将她救起,二夫人怎的不但不感激反诬赖我家小姐。” 二夫人几乎跳起来:“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的?李妈掌嘴!一个下人如此不像话。” 李妈上来扬起手被程安一把抓住甩开:“瑶琴没说错,救人被说害人,二夫人不是反咬一口是什么?父亲还在,岂轮到一个嬷嬷放肆!父亲请您明察,永安绝无害人之心,不像有些人面善心恶。” “你!”二夫人气得指着她的手指发颤,转头央求东方明。 东方明却笑:“这脾气硬得跟我年轻时候一个模样,瑶琴是你贴身丫鬟做不得数,你说你救了苏苏,有没有其他人看见?” 程安:“没有,若是瑶琴的话不算数,二姐贴身丫鬟的话不也不算数?不过我愿意跟她当面对质,父亲可让她来。”西兰被带上来,她问:“是你说我害二姐落水?你是亲眼看见我伸手推她了还是怎的?你可要实话实说,否则诬陷小姐当受惩罚。” 西兰微微一颤:“我是看见三小姐与我家小姐面对面说话,我家小姐忽然掉进池子,三小姐的背挡着,所以” “所以你就是没亲眼看见咯。” “可是,我们家小姐不会无缘无故掉下去,一定,一定是” “没看见还敢说一定。”程安嗤笑一声,“这下父亲你明白了,她根本就没看见却想当然地臆测,若世上都靠臆测断案,不知道要造多少冤案。”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二夫人道,“老爷您想想,不是她难道是我家苏苏自己掉进去的?” “谁知道呢?毕竟有些人诬陷成性。” “你们都别吵。”东方明走到程安身边小声说,“丫头,爹知道从上次落水你就憋着气,你掉一回,她掉一回,答应爹,这事就算过去了行吗?到底一家人,爹希望家宅安宁。” “爹你放心,我也希望家宅安宁。”她不过给东方苏苏点教训,不能也不会真要一个小女孩的命。 东方明点点头大声道:“这事我看是个误会,苏苏怎么说也是永安救起来的,就算了吧。” “老爷!”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本该躺床上的东方苏苏一直在旁偷听,听到这儿在忍不住冲出来,“她把我推下水,害我差点丢了命,怎么能就这么算了?爹你不能这么偏心!”开玩笑,这就算了,她一夜的罪岂不是白遭了。 二夫人:“李妈,小姐身子虚快将她扶进去。”她一个劲朝女儿使眼色,东方苏苏偏看不见。 “因为她我都发高烧了,指不定就跟她一样烧坏脑子,她怎么能一点事都没有!” 东方明沉下脸:“胡说什么,哪有咒自己妹妹烧坏脑子的!” “本来就是自己家都不认识,人也认不全,不是烧坏脑子是什么?” “大夫说过,永安的症状只是一时,会慢慢好起来,行了,你还病着赶紧回房去。” 程安道:“我看父亲不用担心,二姐中气十足,想必身体没大碍。” “我”东方苏苏连忙放软声音,“李妈快扶我一下,我有点头晕。”李妈扶她坐下。“总之,这次不能没有个交代,不然今天我落水,明天她落水,传出去,外人不知怎么看我们大将军府笑话。” 东方明想了想:“没错,你们是太胡闹,等苏苏好了你们两个都去学堂,每人给我抄一百遍《战兵法》,不抄完不准回来。” “父亲!” “就这么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特种兵的环境适应力不是吹的,没几日程安就对自己的身份角色驾轻就熟,作为嫡女又是最受宠老幺,该有的气势半点不落,比如现在,她跟东方苏苏在学堂罚抄,两人言语交锋数回,每次不出三句,东方苏苏就败下阵来,气得鼻子冒烟,忍不住将手中的笔朝她丢过去,程安轻巧避过,拉一张纸跟前挡住飞溅的墨汁。 “君子动口不动手。” “谁跟你君子!” 她瞧一眼洁净的地面,毛笔滚落处几块乌黑很是显眼:“啧啧,你说你何苦呢,我你是打不到的,地面还得自己清理,我要是你就不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哦不对,你连人都损不了。” “你才蠢!” “你别没事找事,浪费时间。赶紧抄完,还得回去睡觉。”程安打个呵欠,望眼窗外已经夜深,东方苏苏再闹腾下去,今晚两个都别想睡觉。以前军旅生涯的时候,风吹日晒人都糙了,就破罐子破摔,现在转生了这副水嫩可爱的皮囊,她还是很爱惜的,熬夜缺觉是女人最大的天敌,说罢,埋头抄写再不理东方苏苏。 东方苏苏瞪她几眼,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几个窟窿,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笔捡回来。 安分了一阵子,身边又有动静,程安抬抬眼皮,东方苏苏起身去倒水,回来的时候走过她身边:“你抄多少了?” “应该比你多。” 对方哼笑一声,突然撞了下她的手腕,一杯水泼下,程安抢救及时,水只泼湿纸角,“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她一边甩水,将纸张分摊开来,一边无奈道。 “我不觉得幼稚,只要能让你不高兴的事我都觉得有趣。” “是吗?”程安眼角一丝狡黠的光闪过,东方苏苏意识到已经晚了。她窜过去一把抓住东方苏苏抄写好的纸张凑到烛火上:“我觉得点燃这些一定也很有趣。” “你敢!” “为什么不敢。” “我去告诉爹你欺负我!” “你先泼水在前,我烧纸在后,我想爹会明察秋毫。再说不好听点,我又不是第一次欺负你,上次什么结果来着?” 东方苏苏气白脸:“你敢烧了,我跟你没完!” 程安拿着纸一点点靠近烛火,对方脚一跺,扑过来,拳头冲她面门而去,小小姑娘的拳头竟也带起不小的拳风,程安侧头避开,不等喘气,东方苏苏脚下又横扫过来。她饶有兴味道:“招式有模有样,有板有眼,练过?” “东方家的女儿不会这么点怎么行!” “好!很久没活动筋骨,我就陪你玩玩。”她一个鲤鱼翻身越过桌子。 “你别跑!” 东方苏苏跟着跃上桌子,居高临下,一道劲腿压下来,程安双拳会于胸前挡住,再用力一推,小姑娘尖叫着往后倒去,她眼疾手快扣住东方苏苏脚腕一扯就将人甩下桌来,左手一带拦腰抱在怀中。“怎么样?”秀气的眉轻挑,琉璃似的眼中好不得意。 如果不是同为女儿,东方苏苏都要骂她一句登徒子,她手腕一提,趁着程安退开的空隙,利如刀刃的纤细手掌刷刷刷急劈过去,飕飕风响。程安左闪右避,双手如梭,将如雨的掌势尽数挡住,陡然一个躬身绕到她背后,对准她的腰间就是一拳,握拳十分力,打到东方苏苏身上已经卸去七分,东方苏苏向前狂跌几步,眼见摔倒,程安十分精准地踩住她的衣裙:“小心点,摔个狗啃泥有失将军府小姐身份。” “你!”东方苏苏气得涨红脸,好好一场比划活像单方面的调戏,不禁红了眼眶,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这种委屈只有当事人能体会。 程安摸摸鼻子:“你别那个样子好像我多过分,这样吧。”她背过一只手,“我让你一只手怎么样?” “谁要你让!”东方苏苏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一喜,东方永安的出招有些奇怪,灵活与力道并存,往往攻她不备让她疲于应付,若少一只手,她不信东方永安还能这么轻松。话落,指如利钩毫不留情抓过去。 方才程安以进攻为主,此刻改换防守为主,滑得像条泥鳅,在书桌间上蹿下跳,叫东方苏苏想打追不上,追上又捉不住,好不容易碰到翻飞的裙角,对方嘴角一勾,脚尖轻旋,如跳芭蕾旋身而去,裙角就如云片如鱼尾溜出指间。 几回下来,东方苏苏气喘吁吁叉腰而立:“有本事你别跑。” 程安:“跑也是一门本事。” “跑算什么本事!” “好好总是你有理。”程安依然还是跑,只不过会时不时放慢脚步等她,又或者突然回身一拳,攻守随心而至。东方苏苏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扣住她劈过来的手腕,抬起膝盖对着她腹部顶过去,程安却借力使力,脚下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从东方苏苏头顶翻越过去反扣住对方的手,在她耳边说:“你招式是有,不过太花哨,出手又不够利落,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反制。” “要你管!” 程安推开她:“再来,招与招之间少一点无用的小动作。” 打闹变成指点,偌大的学堂里,一粉一绿两道身影追逐交错,长袖裙摆纷飞如天女起舞,自成一道亮丽风景。 门外两道身影悄然而立,东方明与府卫将堂中一切尽收眼底,东方明捋捋胡须对两个女儿的表现很是满意,他问府卫:“她们两个你怎么看?” “二小姐基本功还算扎实,但如三小姐所说出招犹豫,力道也有所欠缺,考虑到年龄尚小又是女孩子,老爷平日布置的功课想必有认真完成。” 东明点头。 “至于三小姐,属下很疑惑,她的出招除了身体原因力道稍欠外,招招精准利落,十分老道,毫不拖泥带水,从基本功看非是短短一两年能如此,属下记得没错,三小姐与二小姐都是两年前开始练,除此之外,三小姐的招式都是最简单最实用的招式,恕属下直言,她的招式很怪异,非是校场教出来的。” “没错。”东方明的眼中透出夜幕的深沉,久经沙场的老将,这些招式是不是出自自家,一眼就能看出来。 程安与东方苏苏打了一夜,尽兴是尽兴了,天亮的时候才想起罚抄还没完成,只得揉着惺忪的眼,昏昏沉沉将剩下的胡乱抄完,中午连饭也不想吃就想赶紧回到自己的院子,趴在自己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 偏偏东方明不紧不慢c不疾不徐地拿着罚抄的纸张一张张翻过:“前面还行,后面是鬼画符吗?” “回禀爹,都怪三妹不好好罚抄,净捣乱!”东方苏苏道。 “二姐你可不能恶人先告状。” 东方明将她们的罚抄放下:“这次就算你们过关,下次再胡闹别怪为父严厉。” 两个女孩齐齐说了声:“是。” “苏苏先回去,永安留下。”东方苏苏出去的时候给程安做了个鬼脸,程安丢她个白眼。“父亲有什么事要对永安说?”她恭敬道。 “昨天你们打闹的时候,我在门外。”东方明道,“你们姐妹两的招式我都看在眼里,苏苏出招稍嫌轻浮,而你上身灵活下盘稳,可见基本功扎实,为父很是欣慰,但为父有一点不明白,你的招式看起来很奇特,是苏教头教的?”东方家作为将军世家,有自己的府兵,自己的校场以及教头,苏教头便是平时负责校场以及东方家子孙训练的人。 从他说但是,程安脑中就飞速运转起来,待他问完,早有对策。 “回父亲,不是。” “哦?”东方明等她下言。 “这是我融合苏教头所教以及书阁所藏《武技》c《一百零八招制敌》c《实打》c《兵器谱》等书册,拣选其中最适合我的招式,化简去繁所得。”那些书册她有在书阁瞧过一两眼,此时正好搬出来。 “你认为招式意义何在?” “出招的最大意义与目的就是制敌,能让自己以最有效方式制服敌人的就是最适合自己也是最好的招式。” 东方明点头,很是欣赏,程安眼睛透亮,浑身透出一种军人才有的气势,干脆利落简洁有力,让他不由想起多年前无法和尚那番话,那时他只当笑谈,眼下却生出那么一丝可能的念头。“不错,小小年纪能有自己的想法,日后你当恪尽勤勉,不负为父所望。”“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学堂里打闹一场,东方苏苏安生几日,没来惹程安,程安自然也不去找她麻烦。这日闲来无事,忽有小厮来报,说慕氏打算带她前往云华寺,为她病愈礼佛还愿,让她收拾收拾。“总算可以出去了,再憋府里,小姐刚好了这病又得憋出那病来。”瑶琴兴高采烈道。 程安笑:“是我憋出病还是你要憋出病了?” 瑶琴道:“小姐你不知道,前两天门房家的二丫头来我跟前炫耀,说街上这里多了小吃摊,那里多了小玩意摊,还有杂耍的,怎么怎么好玩,您没见她那个得意样。这次出去,我得扳回一城,叫那丫头也抓心挠肝一回。” “先前那些焦糖栗粉糕是她给你的吧?” 瑶琴笑:“亏那个丫头还有点良心,说小姐平日待她们好,她没什么好东西,就只有点糕饼小吃孝敬孝敬您。” “说什么孝敬,你们待我好,我也会待你们好的。”以前待她们好的是东方永安,以后就由她照看她们。“这样吧,上街的时候,你只管挑选东西,钱我付,你想带什么给二丫头就带什么。” “小姐最好!”瑶琴抱住她。 “行了,少肉麻,赶紧去收拾东西。” “是。”瑶琴应声下去。 傍晚时分,备好车,瑶琴点六个丫头,搬几个大箱子上车,香袋c妆盒c靠垫c衾被一样不落,又将程安扶上车,马夫吆喝一声,车子跟随将军夫人的车往云华寺去。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到了寺庙,僧侣们已经将一切备好,在门口等候,见他们来,分让两道,住持迎上来与慕氏互行礼毕,瞧见一边的程安,道:“这便是三小姐吗?” 慕氏:“正是。”牵起程安,“来见过大师。” 程安双手合于胸前弯腰一拜,住持点头:“果是人中龙凤之姿。” 慕氏笑:“大师过誉。” “请随老衲来。” 慕氏与住持走在前面,程安跟随在后,瑶琴凑近悄声说:“小姐与这里颇有缘分呢。” “嗯?” “当年小姐出生,有一和尚刚巧化缘路过,瞧见了,说您龙凤之姿,命中奇贵,将来必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领万军,大将军还笑说一个女孩家指望什么统领万军,他也没个人继承衣钵,那和尚说,你们只管瞧,和尚不诓骗人,这事府里上下都知道,为此老爷偏爱小姐,二小姐才越发嫉妒,那和尚就是这庙里的。” “这种事哪里信得。” “怎么信不得?这次小姐落水病危,那些个大夫都说凶多吉少,夫人着急前来问佛,又遇那和尚说急什么,快好了,果然回去第二日小姐就好了,可见神佛在上不得不信。”小丫头说得认真。 程安瞧瞧那些和尚正要问:“是哪个?”听得前方慕氏问:“无法大师可在?” 住持道:“我那个师叔真应了他的法号无法无状,这寺里他是待不住,前日又云游去了。” “大师实乃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 “师叔倒是给三小姐留下几句话。” “哦?” 众人进入大殿,僧侣们退下,住持道:“师叔留诗曰,镜中花似花,水中月非月,绝路山崖前,花月无需辨。凤凰浴火生,飞龙九霄腾,茫茫归何处,云深觅初心。”慕氏问:“此话何意?”住持并未解答,只道:“待因缘至,三小姐自会明白,还请三小姐谨记于心。” 这几句,程安似懂非懂,隐约觉得与自己及东方永安的际遇有关,却又觉得这事太过玄奇,太过匪夷所思,一个和尚岂能知晓,心里多是不信但面上还是道:“永安定会铭记于心。” “甚好。”住持又与她们说了会话,商讨了下明日奉香诵经事宜,见天色不早,让人领她们去厢房,小和尚将斋饭端进厢房说了声,施主请慢用,便退出去。关上门,程安让几个丫头一同用饭,丫头们自是不敢,“出门在外不必拘礼。”她一面说着一面将瑶琴拉下,几个丫头这才坐下。吃完饭,一丫头将盘碗送出去,一丫头铺床,一丫头熏香,瑶琴打来水让程安洗漱完睡好,才带着几个丫头在外间躺下。 第二日一早,程安跟随慕氏去大殿,巍峨的大殿里佛像庄严,僧人们端坐两侧,慕氏领她站在中间,住持为她点琉璃圣水,去晦净身,两边木鱼响起,僧人们开始诵念经文,小和尚递上点燃的香,程安接过上前三拜,将香插入香炉。佛前香案上烛火明灭,香烟袅袅,慕氏轻喃:“求佛祖保佑我儿平平安安,不求大富大贵,建功立业,惟愿她们康健长乐,顺遂如意一生,信女愿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程安暗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想起自己再也见不到的父母,顿时心如刀割。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直面与父母的分别,往日在军中虽也是聚少离多,却都不如此次阴阳两隔般,再见无期,她不在意自己要如何面对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唯一放心不下她的父母,她最亲爱至爱的人要如何承受失去自己的伤痛,老来又可有人照顾。思及此,成年后就不曾哭泣过的她禁不住双眼发酸。 “以前我认为,想要什么必要自己争取,而我努力过也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如今,唯有这件事我再也无能为力。”她望着佛像那淡然肃穆的面容,产生了从前看来不切实际的希冀,“若神佛有灵,请一定保佑我的父母,程安不孝,要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能为他们养老送终,只愿他们早日走出伤痛,此后无病无灾,相互扶持,老有所依。我愿终此一生,虔心奉香。”她深深一拜,为所有思念与祝福能够传达,连同心中翻涌的无尽愧疚。 又道,“对不起。”头颅低垂,双手紧握,她短短一生,二十五年,无愧天无愧地,却亏欠了最亲的人,她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无能,不能守护他们,只能求助于虚无缥缈的神佛。 她就那么站着,不知时间过去几许,直到慕氏呼唤才抬起头,平复决堤的情绪,藏起眼中的汹涌波涛。她要带着隔世的挂念,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那日,程安留在佛堂整整一日,添香剪烛,跟着寺里的和尚诵读那对她来说晦涩难懂的经文,仿佛那些祝愿真能随着经文飘向远方,穿越时空的阻隔。 第三日辰时,用过斋饭,一行人始出庙返家。途中,程安向慕氏禀报过,带着瑶琴往长阳大街去了。 “我看小姐入了庙像变个人似的,还以为你不带我出来了呢?” “怎么会?答应你的事自然要做到。”程安摇两下扇子,“怎么样?是不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此刻她将长发简单盘成一个髻,穿一袭象牙色长袍,外罩一件水绿色薄纱长衫,腰系翠玉,手持香檀折扇,秀气中又带贵气,真真一个世家公子的模样。慕氏定要她们扮男装再带两个侍卫才让她们长阳街上一日游,两个侍卫自然被程安斥得只远远跟着,不引人注意。 “小姐是风流公子哥那我就是俊俏小书童,二丫头说拐角家的豆泥糕做的可香,咱们去试试。” 当兵以后,程安就很少出军区,别说逛街了,她很快被繁华的长阳吸引,长阳作为大辰的都城,又是万江流域经济人文中心,其繁荣鼎沸之势无可比拟,如这片古老大地上最耀眼的明珠。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四方汇聚,八方来客,商贾贵胄,文人墨士尽呈盛世之景。看得程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任由瑶琴拉着她这里跑那里看,不多时两人手里拎满东西。 “我拎不动了。”瑶琴嘟着嘴。 “谁让你买这么多。”也顾不上主子奴婢的了,程安双手同样抱满东西,折扇插在腰间,早不见风流倜傥的样子。 瑶琴数着手指头:“二丫头的算盘,小红的簪子,花花的胭脂我想想还有没有,不如我们把那两个家伙叫过来?” “谁?”程安很快反应过来,“快,快喊!”瑶琴扯着嗓子喊两声,两名侍卫稳稳站在她们跟前:“小,公子有什么吩咐?” “这个还有这个,你们拿着!”两人面面相觑,瑶琴将东西一股脑塞他们手里跟程安跑了。“公子来看这个小泥人,真可爱。”她将人拉到一个摊子前。 程安拿起一个泥人,红花棉袄,黑色头发,眉眼一应俱全,正要问老板多少钱,忽闻有人喊:“抢钱啦!”抬眼见不远处一人奋力推开人群向她们跑来,一人紧追在后。“大白天抢钱,也太嚣张!遇上我算你倒霉!”程安放下手中泥人,拔腿就往骚动的人群跑。 “光天化日”瑶琴正要说王城脚下抢劫,那人怕不是吃了豹子胆就见自家小姐没了踪影。 程安过去纵身越过人群一脚将那贼人踹翻在地,那人动作也十分敏捷,爬起来拐个弯往旁边一条巷子跑去,程安率先追过去,失主与看热闹的跟随其后。 那人大约是个惯犯,对地形熟悉得很,在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左拐右拐,也就程安脚快没跟丢,看热闹的早跟没了。她追上小贼,一把抓住他领子,对方回身手刀劈来,程安顺势扣住他的手架到背后,小贼吃痛,抓着钱袋照她脸砸来,“小子有两下子!”小贼狠狠道。 “恐怕不止两下子。” 对方腿急扫,程安避过,一脚踹在他膝盖上,那人连退几步,她双手握拳胸前摆出近身格斗的姿势。对方见讨不了好,眼神瞥见巷子边一只竹篓,抓起丢向程安,转头就跑。谁知刚到巷子口,被又一个身影拦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程安追过去,见一人抓着小贼手,以为是同伙,飞扑上去抓住小贼另一只手用力一拽,顺势飞脚踢向那人。那人单手隔开又化掌攻上来,两人一同拉着小贼,另一边双掌已过数招。“看公子一身贵气,怎与此人为伍?”那人道。 程安打量他两眼,与自己相仿的年纪,眉眼弯弯,细皮嫩肉,唇红齿白,好一个如玉般的小公子,道:“看你也人模人样,却助纣为虐!” 此话一出两人心中有数,对方停手:“我们之间恐有误会。” 程安退开看他不说话,李明珏以为他们是说开了,谁知对方脚下一点再次打上来,李明珏皱眉:“若我猜的没错,你是抓贼的,我也是抓贼的,不如停手?” 程安不说其他,只道:“小心了。”攻上来的每一掌力道十足,一掌比一掌重,不似玩笑,李明珏当遇了个蛮不讲理的只得谨慎应对。 转眼两人错身数个回合,程安攻势凶猛,一拳在李明珏脸颊边擦过,李明珏轻身一旋,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挑开她的硬拳,握住她的腰轻轻一带,另一手握住她的拳头绕在胸前,将人禁锢在怀里。从刚开始遇上无理挑衅的恼火,到现在游刃有余乐在其中,李明珏转c挑c闪c跃,修长的身形如蛟龙戏水,灵凤展翅。再观程安,踢扫拳劈,水绿的薄纱衣摆带着力道飘舞飞旋c猎猎生风,两者相缠,自成一景。 “你的拳路很有意思,我从未见过。”李明珏兴味盎然道。 “你也很有意思,看起来文文弱弱,倒是很厉害,我果没看错。”程安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你出手看似不重,却蕴藏千斤之力,后劲凶猛,又能收发自如,刚柔并济,若是鲁莽之人必要吃大亏,好个扮猪吃老虎。” 李明珏笑:“眼力不差,你不由分说打上来不能怪在下扮猪吃老虎。” 程安挑起眼角:“看你吃不吃得下。”说罢手肘后撞挣脱钳制之际另一手迅速抽出腰间的扇子哗一声打开,香檀扇顿成武器反手一划如刀刃划过李明珏脖子,逼得对方急退,不等他站稳,小小身躯踏壁而起,当头一脚劈下,李明珏眼疾手快,抓起旁边墙壁上的竹竿横于胸前挡住,竹竿应声断裂,他手顺势而上,勾住对方的脚,另一只手探向程安面门,程安双手急回,却见李明珏手势忽转,扫过她头顶,扯下黑发上的银丝带。 程安长发顿如瀑而下,衬得那张巴掌大的脸越发娇小,因为用力而面带薄红,如白玉中嵌一抹胭脂煞是好看。 “你是”李明珏没想到出手刚猛c拳拳生威的竟是个女孩子。 “你拿我一样东西,我拿你一样,咱两算平手。”程安手松开,赫然握着一枚玉佩。 “什么时候。”李明珏摸腰间,那里空空如也。 “珏,是你的名字?”玉佩上刻着一个珏字。 “正是。”李明珏眼角余光瞥见那小贼跑走笑,“咱们本是捉贼,现在反顾不上贼,让他跑了。” “跑不了。”程安对准那落荒而逃的背影飞起一脚,一块碎石正中那人后脑,那人惨叫一声倒下。 正好瑶琴领着一众官兵赶来,失主也赶到拿了钱袋过来向程安c李明珏连声道谢,官兵将小贼带走,瑶琴跑过来气呼呼地喊小姐,程安道:“你倒是聪明,知道喊官兵。” “我是十分聪明,您就是十分任性了!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 程安笑,走到李明珏跟前作个揖,将玉佩还给他:“一时兴起,想与公子交个手,多有得罪,请海涵。”又从他手中拿过银丝带将头发随意绑上。 “想打就打,想停就停是不是太便宜?” “那你想怎样?欺负我们家小姐我还没找你算账!”瑶琴道。 李明珏哭笑不得:“怕是你们家小姐欺负我。” “公子说笑,我也没能欺负你,这样吧你说要怎么做,我力所能及,算道歉。” 李明珏走近:“你这么诚恳我再为难倒显得我小气,不如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便原谅你。” 程安抬头正对他笑脸,目若星辰,得意地弯起,“我”她心头一跳,慌忙后退一步,“我叫。”报个名字而已,她却忽觉有些困难。 瑶琴拉起她:“姑娘家的闺名怎么能说告诉你就告诉你,这包钱就当赔罪,你也莫再纠缠。”说罢两人离开。 李明珏看着手里的钱袋,做工精致,袋口以金丝线绣花,光是袋子就值不少铜币,角落绣着东方两字,勾起嘴角,长阳城里姓东方的可不多。 “殿下。”墙头落下一人。 “你在上面看得尽兴了?” 那人正是李明珏护卫安和,“属下见您打得兴起,没要属下出手的意思,我若贸然出手岂不坏了您的兴致。”安和道。 “强词夺理。”他将钱袋丢给安和,“东方将军家何时有这么个厉害的女儿,有意思。” “要属下去查查吗?” 李明珏摆手:“不必,早晚再见。” 这边程安与瑶琴c护卫天黑前赶回家,去慕氏处回禀了下行程,慕氏就让她回了屋,屋里两人将买回的东西清点一番,瑶琴喊:“糟了,给花花买的胭脂不见了。” 程安:“是不是你追我的时候掉了?” “都怪小姐你乱跑啦,那还是天香阁顶好的胭脂,花了不少钱呢。”虽说不是她的钱,她也心疼。 程安眼珠一转:“走,我们出去找找,反正现在还不晚。” “不行,太阳下山小姐们就不许出府,这是府里的规矩。” “现在还早,宵禁不是二更才开始,咱们快去快回就是。” 瑶琴禁不住她劝说,又想起华灯初上的长阳美轮美奂热闹非凡,道:“那咱们就快去快回。” 两人趁着夜色避开旁人,到一堵墙下,瑶琴找来个梯子,主仆二人翻墙而去。不远处东方苏苏正巧碰见,冷哼一声:“这么多日,可让我逮到,走,禀报阿爹去,等她们回来有她们好看。” 程安与瑶琴出了府邸,大摇大摆上街,街上灯火喧嚣,比起白天又是另一番景象,所谓千灯照夜明,红袖自生香,高楼笙歌处,门庭客纷纷。两人一面往白天走过的地方寻,一面在路边摊玩耍,忽迎面撞上一人,程安瞧见对方赶忙拿扇子遮脸,悄声对瑶琴道:“好死不死怎么又是他们!” 瑶琴正要回话,安和已经叫起来:“又是你们!” 程安拿下扇子干笑:“真巧啊。” “姑娘家的这个时候还在外面乱晃成何体统。” “要你管。”瑶琴没好气道。 “白日刚别过,晚上就遇上,可见有缘,不如一起?”李明珏笑着,不由分说拉起程安。 “哎!” “小姐!你个登徒子别动手动脚!”瑶琴跺脚追上去。 李明珏带着她们一路玩,听闻她们是为寻胭脂而来,于是到天香阁重新买了一盒。从天香阁出来,指着对面茶楼:“要不要进去坐坐?里面曲唱得不错。” 程安也有些口渴,便道:“好啊。” 走到茶楼门口,她被一个套环游戏摊吸引住,拐过去,摊主吆喝:“老少爷们走过路过都来看看,十文钱十个圈,任你套,套着的东西都算你的!” “亏我不亏你,大家图个乐子。” 摊边已经有人在试。 “你这环小套不进啊,怕是骗人!”那人连扔十环,只套进一两环抱怨道。摊主将套着的东西给他摆上新的:“套着的东西都归你,哪里骗人,这么近的距离可不怪小老儿,要不再试试。” 那人又试几次,抱着东西叹气,旁人指点:“这都套不上,忒没用。”有人道:“这有何难,看我的。”几人一吆喝,众人跃跃欲试,轮番下来,套的多,收获少,摊主笑眯了眼:“谁还要试试。”。 程安走过去:“给我也来十环。”瑶琴递上铜币。 “好勒,给您。”摊主恭敬奉上细铁丝编成的环。 她看了看套环距离不到2米,往后退了十来步,随手扔一环,环落没套着,围观的人道:“可不是想象中简单,那么近的距离都难套,你还敢退这么远。” “想逞能出风头怕不是要出糗。” 有人笑:“别人多少还能套点,你这十文可打水漂咯。” 摊主上来:“公子你退这么远若套不着可不赖小老儿。” 程安道:“不赖你。”她又退几步站定,手轻飘飘一挥,铁环稳稳套住一个瓷娃娃,再挥又套住一个小东西,众人还来不及惊呼,只见她出手如流星,毫不犹豫,也不需瞄准,那铁环似长了眼,一个接一个牢牢套住那些小玩意。 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喊:“说好套着什么得什么,可别耍赖!” 摊贩嘴角的笑凝固,将套中的东西装进袋子拿过来:“公子好身手。”又不甘心道,“小老儿还有些好东西,公子欲试否?” 程安笑:“再试你今天恐怕就赔光了。” “公子敢试,小老儿就敢赔。” “好,你放上来。” 那摊贩拿出几个花瓶,旁人道:“瓶口这么大根本套不进吧。”摊贩拿起铁环对准瓶口可见堪堪套下去,若在远处套,难度非是一般。 李明珏道:“东西虽是好东西,但这恐怕就是故意刁难了。” 摊贩朝他道:“公子好眼力。”又朝程安,“若套中,这套青州瓷都归您。” 人群窸窸窣窣讨论开:“青州瓷?青州皆是官窑,青州瓷都是皇家贡品。” “这小老儿岂有青州瓷。” “怕是次品。” “就是次品也非寻常人家用得。” 摊贩:“这些都是小老儿压箱底的宝贝,公子可敢试?” 程安:“怎么不敢。”她接过铁环,退到方才投环处,“看好了!”一声喝,双手挥出,竟是双环同出,而那铁环在众人注视下平稳地从瓶口落下,竟分毫不差。寂静之后爆起掌声,小老头腿一软瘫坐在地呢喃:“今日撞见神仙了。” 瑶琴上去抱起花瓶:“我们就不客气了。” 老头儿摆摆手说不出话。 程安走过去拿出一贯钱:“小本生意不容易,东西我拿走,钱给你。” “这” “给你便拿着,我们还不需贪你这点便宜。”瑶琴道。 小老头收下钱连声道谢,程安甩甩手,东西她不在意不过试下身手,欣慰的是手感未见退化。李明珏拍手:“精彩,看你身手用来投环真是大材小用。” “小把戏而已。” 安和道:“我看也是,小把戏有何厉害。” 瑶琴:“那怎样,就这小把戏你也不见得做到。” “哼。” 李明珏:“东方小姐过谦了。” 程安道:“也别谦不谦虚的,还喝不喝茶了?” 一行人才往茶楼去,待到快二更天程安跳起,与瑶琴两人匆匆向李明珏主仆道别,往东方府狂奔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这头东方苏苏一直在梯子旁守着,又让人瞧着程安的院子确认她们还没回来,待到快二更天,去将东方明与大夫人c二夫人都请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最迟二更程安一定会回来,因为长阳实行宵禁,二更鼓响,还有在外游荡者皆以犯夜论处,笞杖二十。 “这么晚你将我们都喊来是为何?”东方明问。 “父亲请稍等。” 慕氏道:“有什么不能明说,你父亲明日还要早起上朝。” 东方苏苏笑,踱步到慕氏跟前行个礼:“苏苏有一事想请教大夫人。” “何事?” “若有人对府中规矩视而不见,明知故犯,该当如何?” 慕氏道:“当以家法处置。” “不论亲疏?” “不论亲疏,不论主子或奴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东方府向来以规矩治下。” 东方苏苏嘴角的笑又加深几许,仿佛已经看见东方永安被罚跪祠堂,被鞭打的凄惨模样:“有夫人这句话,苏苏就安心了,我们等着吧。”很快就有好戏看,她在心里补上这句。 东方府的围墙边,程安与瑶琴狂奔回来,气也来不及喘一口,瑶琴自责:“都怪我忘了提醒小姐时辰,这下惨了,若是被夫人老爷抓到非打死我不可。” 程安:“你别慌,我们赶紧回去再说。” “对对,咱们爬出来时,那梯子放哪儿来着?”瑶琴如热锅上的蚂蚁,指着一边道,“在那边,快过去。” 两人往那边围墙走,程安忽然停下。 “怎么了小姐?”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咱们不走这边。”她道,在军中那么多年与敌人斗智斗勇,养成了狡兔三窟的狡猾习性。 “不走这儿走哪儿?别的地方没有梯子啊!” “跟我来。”程安拉着瑶琴绕道东方府北院围墙外,东方府的围墙有两人高,没有东西借助上下都十分困难,所以瑶琴才想走原先有梯子的那处,但东方府的地势程安早铭记于心,哪里有块石头哪里有棵树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北院不住人,多是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东北角有一处外靠一棵大树,内靠一座假山,正方便她们偷偷溜进去。 “这儿有棵树,我都不记得。”瑶琴叹,“小姐,真有你的。” “别说了,我先上去,再拉你。” 程安撩起衣摆塞进腰带,双腿一蹬跳起扒住树,底下瑶琴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小姐跟个猴子似的,三两下就爬上去,“小姐你什么时候”以前东方永安虽也任性调皮,但好歹是将军千金,贵女的架势与生俱来,爬树这种事是断不会的。 树上程安向她招手:“快来,我拉你。” 瑶琴过去好不容易爬到半途,程安抓住她的手将她一点点拉上去,指着围墙内:“那座假山看见没,等下就先跳到假山上。” 瑶琴一愣一愣地点头。 程安率先跳下去,确认巡逻的府兵正在远处,回头招呼瑶琴,瑶琴犹豫一下咬牙跳过去,脚下一滑,差点惊呼出声,幸而程安及时拦腰抱住她,她捂着嘴盯着自家小姐,昏暗的灯光下,程安有些娇俏的侧脸透出一种轮廓分明的坚毅,望着他处的眼中有烛火跳动,让她有种错觉,她家小姐什么都能做到。“小姐,你好帅!”她忍不住道。 回头见小丫头一脸痴汉,笑:“别发愣了,好机会,赶紧下去。” 两人从假山上下来,穿过灌木丛,绕过巡逻兵溜回自己的院子,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梳好发髻往前院去。 瑶琴:“真的要过去吗?”回来途中她们听到下人议论说东方苏苏请了老爷大夫人二夫人守在前院不知等什么,程安便说这场好戏不能缺了她们,两人遂往那边过去。 前院西南角,一众人还在等待,慕氏又催了几番,连二夫人也不耐烦起来,东方苏苏心下开始着急,悄声问西兰:“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回来,那边你派人看过了?” “方才又去看了一遍,确实没人。” “她们不从这儿进来还能从哪里进来!” “会不会从别的地方。” 东方苏苏道:“围墙这么高,没梯子怎么行,别的地方,我不记得有可以偷偷进出的啊。” “北院那边都是假山树木,会不会?” 她敲西兰一脑袋:“不早说,快!你去跟巡夜兵说,就说我说的,让他们多注意北院,可别让什么猫狗的偷溜进来。” “是。”西兰正要领令而去,忽听程安的声音响起。“父亲母亲,二娘二姐,这么晚了你们不休息在这儿做什么?”抬眼,她们欲抓的人正与她的贴身婢女悠悠哉哉,款步走来,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 待走近略施个礼,平时或许偶尔忘记,礼仪不全,这种时候她是一定会抓着机会好好装一番乖巧,道:“见过父亲,母亲,二娘。” “永安你还没睡呢?”慕氏拉过她。 “睡不着,想去找母亲说说话,谁知您不在,打听才知你们都到这儿来了,是有什么好事?也不叫上我。” 慕氏微嗔:“你这丫头是不是白天野过头了,睡不着?待会儿去我屋里拿点沉香回去点着,有助睡眠。” “是。”她看东方苏苏,“二姐有什么好事也不告诉小妹。” 东方苏苏气鼓鼓地瞪着她。 东方明道:“苏苏到底什么事,都等了这么久还不说?” 二夫人也责怪:“是呀,有什么你就说,让我们傻傻站这儿算怎么回事?” 东方苏苏见母亲也不帮自己愈发着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程安走过去悄声道:“虽说入了秋,可蚊虫还是有的,二姐今日可是白白喂了蚊子了。” “你!” 她笑:“或许二姐是见今天月色好,所以叫大家出来赏月。” 东方苏苏捡着台阶赶紧下:“是是,就是这个意思。” 二夫人骂道:“你个蠢丫头,这月头上有什么月亮可看,走了。” “那就都散了。”东方明别有深意地看一眼东方苏苏,东方苏苏瞪着程安。 二夫人:“老爷今晚可去我那儿?我准备了银耳莲子汤。” 东方明:“不了,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中元节后艳儿回府,又逢年度校场比武,有许多事我得跟阿云商量。”阿云便是慕氏,大夫人姓氏慕,单名一个云字。 二夫人讪讪回了个是退去,东方明与慕氏嘱咐了两个女儿早点休息也一同离开,又叫瑶琴随他们去取沉香,留下程安与东方苏苏及她的丫鬟。 “今日算你好运,叫你溜进来!” 程安:“我警告过你多次了,你那点小把戏在我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路数,我只是懒得理你,你别再纠缠,否则哪日吃了大亏可别怪我。” 东方苏苏被她眼中的光芒摄得后退一步,有那么一瞬她觉得眼前的东方永安十分陌生,有一种似虎豹蛰伏的凶狠锐利,月光下的那双眼中透出见惯生死的血光。眨眼,对方脸上恢复笑容,似刚才都是错觉。 “小女孩家的心思不要那么重,横竖你也是将军府二小姐,父亲公正,没谁亏待了你,你有什么好不顺心,好争的。” “你懂什么!”东方苏苏委屈道,“因为我是庶出,下人皆看我低你一等,就是父亲,面上公正,却因那臭和尚的话,也偏爱你,从来你想要什么便得什么,我却要处处按规矩来,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你才轮到我,就是大姐也与你亲厚!你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的,我又是什么?你现在却装作一副平等不在乎的样子,假惺惺做给谁看。” “小姐!”西兰提醒,纵她是老二,东方永安是老三,但嫡庶之分,这些话也是大不敬。东方苏苏却顾不得,一股脑将那些不满全抖落出来:“你又怎能体会我的心情,不过猫哭耗子假慈悲!” 程安道:“据我所知,这里的嫡庶之分是厉害了些,以后有什么我让你先挑就是,你也不要想太多不该想的,求太多不该求的,心比天高只是累了自己。”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东方苏苏叫起来。 “当然不是,但你不要指望我总不跟你计较,以后咱们各过日子,井水不犯河水。”程安不再与她纠缠,转身走开。 “哼!”东方苏苏气恼地绞自己的帕子。 西兰劝:“三小姐说得也没错咱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吧。方才有一瞬三小姐好可怕,我有些怕她。” 东方苏苏也心有余悸:“那再说了,她要不欺负我,我也不是非要跟她过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中元那日,程安随东方家长辈入祠堂祭祖,各种水果c肉脯c酒c新米应有尽有,第一次入祠堂少不得叫瑶琴多提醒她礼仪,不敢造次,繁琐仪式不必细说,只祠堂前挂一副对联叫她颇有兴趣,书‘东风万里,三阳开泰;方圆九州,六合同春。’1很是气势,尽显东方一族的威势与荣耀。(1借用东方姓的祠堂对联。) 中元后便是东方家长女东方艳省亲,以及一年一度的校场比武,东方府上下一早就开始筹备。这场比武是长阳各名门贵族子弟间的比试,由皇帝钦定于金秋在东方家校场举行,大将军东方明主持,凡年龄10岁以上15岁以下者皆可报名参加,优胜者可得皇帝大殿亲自封赏,且男子还可直入皇宫禁卫羽林军后备军,至束发得学大艺,履大节,便是女子也更易嫁得皇室宗亲,是以名门无有不重视者,几年下来比武俨然已成长阳一大盛事。 东方苏苏与程安皆是首次参加,对于这场比武东方苏苏志在必得,连日勤加练习,以求一鸣惊人,与她相比程安就显得漫不经心了些,整日不是赏花玩水就是喂鱼逗鸟,瑶琴都忍不住替她着急:“小姐,这校场比武可不是闹着玩的,合族人都看着,王公贵胄们也都会来,可谓群英汇聚,高手云集,咱东方府的脸是丢不得,您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天你天天说,都说多少遍了?夏天的蚊子也没你唠叨,我有数。” “真的?自从您落水就没去过校场,平时也没见有什么准备,您别唬我,到时自己要吃亏的。” 程安笑看她:“你小姐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有点信心好不好?” “可不要让二小姐出尽风头,她最近拼了命了。” “她要能出就让她出咯。” 瑶琴眼一瞪:“不行,二小姐若赢了,她院子里那些奴婢都会跟着一起上天,我已经能想象她们趾高气昂的样子。”她扯动程安衣袖,“您忍心看我们矮她们一头吗,就算为了我们,小姐您也得努力!” “行了,别罗里吧嗦跟个老妈子似的。”到底多活了二十几个年头,比武这种事又是上辈子惯常干的,所以并不如瑶琴与东方苏苏紧张,只是这些瑶琴却不知,整日在她耳边叨叨,叨得她耳朵快生出茧来。 两人正说话,吴妈过来:“小姐,夫人让你过去呢。” 程安问:“什么事?” “长小姐让人先送回来两套骑马装给你和二小姐,好让你们在比武中好好表现。” “大姐也真是操心。”她这个嫁去三皇子府的长姐自她来还未见过,只在下人口中偶尔听到她们姐妹曾有多亲厚。“我这就过去。” 她与瑶琴过去慕氏屋中,两名丫鬟正捧着骑马装等她,见她过来,慕氏起身:“快来看看你阿姐给你们的礼物。”丫鬟们将绸盖掀开,程安瞧见一件红裙配银鼠皮短褂,一件白裙配火鼠皮短褂,倒是公正。“我觉着这件红色的你穿一定好看,你摸一摸,上好鹿皮制成。” 瑶琴道:“奴婢也觉得红色这件适合小姐。” 程安道:“另一件是给二姐的吧?我替她一并带过去。”她答应过以后有什么让东方苏苏先挑,这第一件就不能食言。她接过红色那件,瑶琴接过另一件,两人又往东方苏苏的院子去。 她与东方苏苏的院子一东一西,穿过中庭,来到西边,东方苏苏正在练箭,见她们进来,不欲她们瞧见自己勤练的样子,东方苏苏忙停下,将弓箭丢给西兰迎上来:“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两人坐到石凳上,程安示意瑶琴将骑马装放下,道:“大姐送来两套骑马装,我拿来让你看看。” “你让人送一件来就是,何需都拿来。” “长幼有序,二姐先是应该的。” 西兰道:“三小姐这是让二小姐您先挑呢,上次答应过您,这次便做到了。” 东方苏苏白她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朝程安道,“不过一件骑马装,三妹这么客气,不是显得二姐我小气,还是三妹你先挑吧。” 程安笑:“你也说了不过一件骑马装,有什么小气不小气。” 东方苏苏见她抱来的是件红色的,配银鼠皮短褂着实好看,思量她必也是喜欢这件,道:“那二姐也不推辞,就要这件红的吧。” 从院子出来,瑶琴不高兴道:“就知道会被她抢去。” “一件衣服而已。” 院子里,东方苏苏抚摸着红色的骑马装,十分满意,西兰道:“没想到三小姐倒是诚心。” “算她做得不错,这情我便领了。” “要奴婢替您收起来吗?” 她拿起骑马装:“不,先去给母亲瞧瞧。” 于是东方苏苏带着西兰出院落往二夫人院子来,途中见管家领着一小厮牵着一匹通体暗红的马走过,那马儿目如炬,毛色光亮,高昂着头颅瞧人,显然非是凡品,便叫住他们:“这是哪儿来的马儿,如此好看?” 管家回:“三皇子妃刚叫人送来,说是给三小姐,我们正要送过去。” “大姐何时得了这样一匹好马?” 那小厮正是皇子府过来的:“回二小姐,皇子妃有孕,今上特赐下这匹汗血宝马,祝皇子c皇子妃早日喜得麟儿。”今年开春其罗进贡了两匹汗血宝马,皇帝甚是喜爱未赐给任何人,到夏日东方艳有孕,便将这匹红色的赐给他们,以示荣宠。小厮又道:“逢一年一度校场比武在即,皇子妃念起三小姐,让小的将马牵来。” 东方苏苏心中打翻一大缸醋,冷笑道:“大姐与三妹真是姐妹情深,这等宝贝也送给她,旁人到底羡慕不来,嘴上说个什么姐妹,人家心里哪有当你姐妹呢。” 主子的事,下人不便多嘴,管家领着小厮告退。 “小姐。”西兰惴惴地看着自家小姐。 东方苏苏将衣服往她手里一塞:“这劳什子的骑马装我也不稀罕!” 西兰:“那还不去二夫人院子了?” “去什么去!” 西兰赶紧闭嘴,自家小姐这会儿跟刚丢进爆米花筒的玉米似的,得炸好一阵子呢。 东方苏苏回到自己院子,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索性抓起那件骑马装拿了剪刀就要剪,西兰死命拽住:“小姐使不得,若是被皇子妃知道要降罪的!” “怕她不成!她给我我就一定得要?” 西兰看那件红裙着实好看舍不得劝道:“您就是剪了还不是剪自己的,旁人又不心疼半分,奴婢听说这次校场比武不止那些个大人们会来看,伏昭仪也会来呢。” “她来做什么?”后宫皇后之下,便数伏昭仪最得恩宠,但后宫不与朝臣来往是默守的规矩,更别说到臣子府邸,即便往时比武皇子亲王偶有来到,宫廷内眷却不曾来过。 “奴婢不知,但下人们之间都在传,说伏昭仪有意拉拢老爷,此次来怕是想在东方家女儿中物色六皇子妃。” “当真?”东方苏苏跳起来,“怪不得校场提前封闭了,还在那边大兴土木。”之前她想往校场练箭被告知不得进入,又见里面正在搭建观台,往年虽也隆重,来观者数多,却并未特地搭建阁楼观台,不过照习武人家做派,搭几道帐篷就是,可见此次来者身份不同寻常。 “所以小姐您留着这件,到时惊艳校场总没错。” “你替我收好,我去找母亲一问。”她将衣服给西兰,自己急急往二夫人院子去。 二夫人见着她道:“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娘找我何事?” “近日骑射练得如何?可有把握?” 东方苏苏拉起自己母亲:“把握自然有,娘我有件重要的事想问您。”二夫人示意她问。“听说这次比武有位大贵人要来?” 二夫人与她进屋,屏退左右道:“你知道了?不错,不过不是一位,是两位极大的贵人。” “两位?” “伏昭仪与六皇子。” 东方苏苏惊讶地捂住嘴巴,随即面露极喜:“您说真的?” 二夫人点头:“千真万确,明面上是大夫人出面邀请伏昭仪前来观战,实际上却是娘娘自己要来,多半是为六皇子选妃!这也是我日日督促你的原因,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眼前,你一定要紧紧抓住,为娘争口气,有朝一日一飞冲天,娘便可高过大夫人,到时这府里上下都要唯我们娘两马首是瞻,便是老爷也不能轻看了我们。”她语重心长,“你明白吗?能不能改变命运,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看这次!” 东方苏苏听她说得心情澎湃,连连称是,忽又垮下脸:“女儿虽日日勤奋,自信凭真本事定能胜过永安,拔得头筹,可娘不知,大姐方叫人送了匹汗血宝马给她,分明是要助她取胜,这汗血宝马听说可是日行千里的宝贝,我大辰都没几只,要我以普通马匹跟她比,不是极大的不公么?”她抓着二夫人的手臂,期望母亲能为她出主意。 “确是不公,娘一定会向你爹提起。” “若爹就要偏袒她呢?” “那我也有办法,你莫担心,勤加练习就是。” 东方苏苏得了母亲保证高高兴兴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比武那日,临近中午,三皇子妃入东方府,三皇子因腿脚不便未一同前来,东方明携亲眷于大门前迎候,待车舆至,有奴仆快步跑来在车前蹲下,侍女扶皇子妃掀帘下车,东方明亲领入内。府中正屋大堂,一切皆已备好,靠背坐垫,炉中熏香,皇子妃上座,婢女们端着各式瓜果鱼贯而入,又慕氏领着程安,二夫人领着东方苏苏上前拜见,皇子妃欲行家礼,慕氏与二夫人俱跪止。东方艳扶起她们屏退一众仆从,拉着父母亲说话。 程安偷偷瞧这位与‘自己’亲厚的东方大小姐,一张鹅蛋脸,因为有孕,显得圆润了些,红扑扑气色十分好,眉毛弯弯淡淡,如远黛,如轻烟,眉尾微微下垂,衬得整个人温柔似水,凭她眼力就知是很好相处的那一类。 “三皇子可好?”东方明问。 东方艳道:“一切都好,父亲请放心。” “此次能让你回来与我们一家相聚,三皇子恩重,你必要兢兢业业,勤慎恭肃以待,方不负三皇子之眷爱隆恩。” “女儿谨记于心。” 慕氏抹抹眼泪道:“女儿回来一次也不易,你别尽说这些。”遂拉着东方艳一阵细看细问,吃穿用度可有缺,下人服侍是否尽心,孕吐是否厉害之类,东方艳一一答过,她才放心,将程安与东方苏苏推上前,“你们姐妹也许久未见,愣着做什么,还不来见过阿姐?” 程安与东方苏苏忙上前曲膝行礼:“见过长姐。” 东方艳起身走过来一手拉一个:“两位妹妹近来可好?”两人俱答好,她又将程安拉得更近些:“快让阿姐看看怎么样了,之前听说你落水发高烧,阿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恨不能立即来看你。” 程安回:“长姐放心,已经好了。”见她眉头微蹙,似忧似嗔,顿觉这人有一点不开心都是自己的过错,忙又加一句,“不骗你,我真大好了,能吃能睡,能蹦能跳,吃嘛嘛香,身体倍儿好!”说着她还双手握拳给她展示有力的手臂。 东方艳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呀再握这手臂也不见得比杆粗。” 程安不好意思道:“长姐说笑。” 东方艳板起脸,佯装不高兴:“什么长姐,方才我就想说你何时与我这么生分,我还是喜欢安安叫阿姐,再叫长姐我可要生气了。” “是,长,阿姐!”她改口,东方艳才又露出笑容,拉着她姐妹两坐到一边去。东方苏苏看着她们撅起嘴,二夫人拉着她的手摇头示意不可在三皇子妃面前造次。 又说了会儿话,东方艳便告退父母姨娘与程安到园子里闲走,说起校场比武的事,问:“小妹你准备得如何,下午就要开始了,可紧张?” 程安:“阿姐放心。” 瑶琴嘟囔:“皇子妃可得管管三小姐,她哪有准备,成日这里那里玩。”程安瞪她一眼,她赶紧闭嘴。 东方艳责怪道:“切不可贪玩误了正事,阿姐还等你给我拿回第一呢。”见程安漫不经心,推推她,“听到没?你这个任性的小妮子别不当回事,这是轰动半个长阳的盛事,伏昭仪与六皇子也会来,你这丫头若是当众丢了人,阿姐可要打你。” “明白,我保证全力以赴!” 东方艳才饶过她:“到时骑阿姐给你的那匹汗血宝马知道不?” “知道。” “那马儿养得如何?” 说到那匹漂亮的宝马,程安眼睛发亮:“阿姐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她扶着东方艳并侍女们往马厩去,但见通体红色的马儿打理得干干净净,毛发光亮鲜艳,如血欲滴,如最上等的红色丝绸。程安过去抓起一把马草喂它:“我们已经是好伙伴了。” 马儿亲昵地依偎着她的手哼唧,东方艳道:“看你们相处甚好,我便放心,它一定会助你有所表现。” “还要多谢阿姐。” “你我姐妹何须言谢。” 不多时,有仆人来喊吃饭,两人手牵着手回去。府上细心准备了宴席,什么玉盘切鲙c翠釜驼峰c醋渍芹菜c清汤松茸皆是上等菜品,如今程安也能叫出名字来。用过午膳,东方艳本想与他们同去校场见证比武开始,无奈孕身疲累不得不留下休息,慕氏亦留下照顾,程安临去前又拉着她几番叮嘱,好好表现。 校场上已经宾客云集,各家子弟也皆已入场,这场比武不仅关系家族声誉,也关系个人锦绣前程,是以参赛者观赛者皆多,各家族主心骨亦前来坐镇,以期自家子弟拔得头筹。东方明与诸王c同僚一一作揖,然后在众人注视下走至祭台焚香告天,他声音高亢庄严,请求皇天后土见证这场勇者的比试,随后比试开始。 比试共分三轮,第一轮射箭,第二轮骑术,最后一轮对战,所有参赛者以抓阄分组,第一轮每组的前三名晋级进入第二轮,第二轮每组的前两名晋级第三轮,最后选出前两名,第一名获得金匾长阳武魁称号,第二名获得银匾长阳武秀称号。 共计72名参赛者首轮分为12组,每组计6人,待依次排队抓阄分好组,到各自队伍中站好,苏教头领着第一支队伍进入早准备好的射箭场。初秋的日头威力仍在,一部分观赛者留在阴凉处,一部分围向射箭场的栅栏。东方苏苏与程安皆不在第一组,围在场外备战。 程安瞧瞧日头,悄悄从瑶琴处拿来一条丝巾顶在头上,上辈子做糙汉,这辈子尽心疼东方永安的细皮嫩肉,然后找棵树躲到树下睡起觉来。东方苏苏在另一边东张西望,问身边西兰:“不是说伏昭仪会来,怎么不见?” “不知道啊。” “父亲呢?” 西兰指着不远处:“那边,老爷在那边!” 东方苏苏望过去正见东方明处一队人簇拥,东方明神色恭敬,手指阁楼观台似乎正将什么人往那边带,虽瞧不见他身边的人,却能看见队伍中的红缎七凤曲柄伞,她高兴道:“没错了,是他们!” 那队人进入观台,观台上漫垂轻纱,阻隔外界视线,东方苏苏却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量,转头将视线投向射箭场,她知道自己的表现都将落入伏昭仪与六皇子的眼中。 场中苏教头高声宣布比赛规则:“本场射箭比赛分为两次计数!第一次固定靶,以环数计数,第二次为移动靶,靶场中的人,身前身后会各贴一张铜铃大小的白板,参赛者手持不同颜色的无头箭,以射中的白板计数,前后不论,白板以外的地方无效!两次计数总和排名前三者进入下一轮!明白没有?” 参赛者:“明白!” “大点声!” “明白!” ‘你们没有吃早饭吗?给我大点声!’‘是!’充满朝气与力量的齐声高喝让程安仿佛回到现代,还在军营中参加每日训练,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树下的她缓缓睁开眼,可惜只是错觉,不远处人们热情高涨,她起身加入观赛者,心道,这古早的时代就有这样完善的比赛规则,真叫人意外。 场上每人十箭,嗖嗖嗖很快射完,靶数报上来,众人吃惊,靶数最高的竟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胖子,虽说都是贵族,他身上的土味就重了些,用现代话说十有八九是个暴发户,小胖子得意地抹抹鼻子朝他们挥挥手。 身边人议论:“那是出身商贾的王义吧,他爹当个闲官才跻身名门。” “呵,无奸不商,何谈义。” 观者多有鄙夷,程安惊的却是这些看似纨绔子弟者个个身手不凡,这是民风尚武的现象,这样的大辰可视为极具潜力的朝代,眼中不禁燃起斗志。 第一组固定靶比完,退出赛场,第二组进入,东方苏苏便在其中,她刚入场,场外就响起加油声,西兰领着西院的奴婢小厮们高呼:“二小姐加油!二小姐必胜!” 程安笑,转头视线正对上东方苏苏的,对方昂着头以胜利者的姿态看她,眼神在说:“等着瞧,我一定打败你,取得长阳武魁的称号!” 程安回敬她:“放马过来。” 铜锣声响,东方苏苏收回目光,专注地上弦拉弓,身形挺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来因为她的身份,东方府二小姐,而来因为她是场上为数不多的女孩子之一。嗖一声,箭如流星脱手而出,稳稳扎入靶子红心,观赛者爆出赞叹的掌声。“不愧是东方家的女儿。”“还用说,虎父无犬女。”“若能娶得东方小姐,无憾矣。”旁人嘲笑:“想得美,人家怕是皇子妃人选。” 十箭完毕,东方苏苏昂首挺胸,毫无疑问,她是本组第一名。 从场上下来,她走过程安身边:“十发十中红心,你拿什么赢我?” 程安道:“我只好尽力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待到程安上场,瑶琴紧抓着她再三问有没有问题,她拍她的手安慰,其实当真来说,她还是没有表面那么镇定,因为来到这里她还没摸过弓箭,校场开放的时候,她大病了一场,等她病好,校场又因准备比武关闭了,而她也懒得在院子里竖靶子,当然这些是不能告诉瑶琴,否则那小丫头定会骂得唾沫横飞。 她与其他参赛者在横线前站定,身边的人说:“东方三小姐指教了。” 她回:“好说。” 铜锣响,她缓缓举起弓箭,这些弓都是特制,不如成年人的弓沉,以便他们能更容易拉开。搭弦瞄准松手,箭飞出去,却没有传来入靶的声音,因为脱靶了,她尴尬地挠挠头,朝栅栏外的瑶琴抱歉一笑。 场外众人叽叽喳喳,时不时传来隐忍的笑声,都碍着东方府的面子没有大笑出来而已。东方苏苏就毫不客气:“凭这水平还想打败我?东方家的脸都给她丢尽了!平日也不督促她点,你这丫头可知错!回头好好罚你,成日尽领着三妹胡闹不学好!” 瑶琴涨红脸欲辩驳又说不出话,只得转向场中:“三小姐加油,你一定行的!” “准备!”苏教头声音再次响起,程安举起弓箭。 这一次飞出的箭成功中靶,却在靶子边缘,身边的竞争者发出轻蔑的笑声,完全认定她就是个深闺的小姐,箭场的草包,放下心来:“同是东方家小姐,却不可同日而语,都说虎父无犬女也不尽然,果是龙生七子,各不相同,三小姐,此局我等拿下了。” 场外东方苏苏道:“不进则退,亏我还将她当做对手,高看她了。” 瑶琴握拳于胸前,鼓着腮帮子憋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场中自家小姐,然后她慢慢睁大眼,因为她看到自家小姐嘴角扬起,那是成竹在胸的笑。 两箭不过试探,已经让程安熟悉自己手中的弓,从前她是军中狙击手,而在那之前也在□□队待过,虽不尽相同,却再难不倒她,那些日夜魔鬼般的训练早化作本能融入她的骨血,不论过多少年也不会忘却。 她如一棵苍劲的松树挺立身躯,左臂伸直,右臂缓缓往后,青筋爆出,双眼微微眯起,如一只伺机而动的野兽,苏教头看她一眼,暗暗惊讶这小丫头整个人气势都变了。 松手,箭如闪电如流星飞出,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正中红心!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然后哗地议论如潮水汹涌泛开。 东方苏苏微张嘴巴,心中讶异不乐意嘴上仍道:“这才是我东方家的女儿,算她走运。” 瑶琴高兴地边跳边喊:“中了中了!小姐最厉害!” 东方苏苏瞥她一眼:“无知,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比赛从现在开始,请指教。”程安对身边的对手说。 十发箭毕,程安八中红心,除却开头两箭,后发竟皆中,哪里还有半分开局不靠谱的样子。观赛者都惊讶不已,那行外人似的两箭不像装的,又如何突然变得精通,叫人实在想不通。最后她暂列第二名,一下场瑶琴就跑过去抱住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姐您第一轮就要被踢出去,好歹撑过去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大夫人和大小姐交代!您真是差点害死奴婢了。” 东方苏苏走过来,语带轻蔑:“第一轮算你运气好,这第二轮移动靶可比这难上千百倍,你若不行趁早弃权还能保住点颜面,二姐会连你那份一起赢回来。” 程安:“多谢好意,不过我觉得有点意思,还是我自己玩下去。” “这可不是玩!”东方苏苏喝道,“既然你要继续二姐就好心提醒你,可别到时丢了人跑大夫人处哭鼻子。” “不劳二姐操心。”说罢,她带着瑶琴走开。东方苏苏气道:“她什么态度,那点本事还敢在我面前趾高气昂。” ‘谁叫您先去惹她。’西兰腹诽,嘴上道:“小姐别气,咱还是好好准备下一轮。” “哼。”东方苏苏与西兰往另一边去。 待十二组射完箭,两面奔出侍卫,快速将靶场上的靶子换下去,换上各种障碍物,身贴白板的靶人进入靶场,在障碍物中间穿梭。 苏教头高声道:“这一轮整个射箭场都是比试场,同组的同时下场,每人一个箭筒,时间一炷香,射多射少全凭本事!” 这边宣布比赛规则,那边观台上,伏昭仪听了解说,道:“如此容易了些,本宫意欲增加点难度,东方将军看可否?” 东方明道:“娘娘请明示。” 纤纤玉手抬起,尾部两根长长的指甲轻动,随身女官上前记下昭仪的规则转述给东方明,东方明对身边的侍卫道:“速传。” 苏教头正要高喝开始,一侍卫大喊且慢飞快奔来与他耳语几句,苏教头点头,对众参赛者与观赛者道:“规则稍有变,在方才之上再加一条,除了场上靶人,参赛者亦可互射,每人两个箭筒,共20支箭,被射中者即退出场外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开始!” 众人惊呼,除可射靶人,还可对射,难度瞬间直升,如何在射靶与射人间取得平衡将成为参赛者最大的难题。 第一组进场,当铜锣声响,所有人迅速散开,找障碍物隐蔽,靶人以小跑的速度在障碍物中间穿行。上一轮排第一的小胖子,这一轮吸引了不少目光,只见他拖着肥胖的身躯,隐藏在一个木箱后,射两箭换一个地方。其他人亦出手,场上顿时乱箭横飞,靶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而每一个选手倒下,都会给还在场上的人增加不少压力。 小胖子王义奔跑闪避遮掩,时间抓得刚刚好,本该迟钝的身躯动作却意外敏捷,比那些身形消瘦的贵族子弟还要迅捷上三分,叫人刮目相看。 程安对瑶琴说:“那个小胖子不可小觑。” “他动作竟不慢,真叫人意外。” “不仅如此,你注意看他所射靶人。” 瑶琴道:“都是离他稍远的!这是为何?” 程安点头:“没错,舍近求远看似需要更高的准头,但同时靠近的靶人也成为保护自己的屏障。” 瑶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靠这些靶人降低自己被射中的风险!” “而且他十分聪明,判断力极准,能以最短的时间选定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将手中的箭利益最大化,是个人才。” “什么是利益最大化?” 程安没心思给她解释,只紧紧盯着场中,不远处东方苏苏显然也意识到这个小胖子的过人之处,神情认真地注视场中。很快一炷香到头,有人背筒还留着箭,有人早已被射中败下场来,侍卫们进去收拾一番,统计数字,不一会儿苏教头站出来宣布结果,那小胖子仍以第一名晋级第二轮。 程安笑,东方苏苏则是道了声“厉害”,旁人皆议论人不可貌相,对小胖子的态度已与先前大不同。 东方苏苏那组,她采取了与小胖子王义同样的策略,以第二名的成绩晋级。 轮到程安,瑶琴替她出谋划策:“二小姐也用的那法子,可见管用,小姐你也就那么办吧。” “你没见方才几组下来,大家都用了差不多的办法?” “那怎么办?不管了,总稳妥些。” 程安拍拍她:“有时候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我自有办法。” 同组的人进入场地各自找障碍物隐蔽下,观赛者说:“大家都选择了稳妥的办法,僵持的时间越来越长咯。” 有了王义的先例,后面几组都选择了他的防守策略,互相僵持,到第四组时,甚至没一个人射光筒中的箭。 众人屏息以待,以为又要等过半柱香时,却见一人跃起,正是程安,刷刷刷将最靠近自己的靶人射中,靶人倒下,她身边瞬间空出一块,自己完全暴露,与防守策略不同,竟是完全反其道而行。“真是傻子,将自己暴露。”“到底是小姑娘沉不住气。”有人说。瑶琴一颗心揪起:“小姐!” 观台上,伏昭仪出声,声音旖旎:“那穿水绿衣裙的便是府上三小姐么?” 东方明光回:“正是。” 昭仪身边一锦衣玉冠的少年笑:“真是个傻子,别人舍近求远她却舍远求近,偏将自己暴露,莽撞矣!” 他身边另一如玉般的少年道:“又或者是以身为饵,以攻为守,未可知。”这少年正是李明珏。 方才说话的是其弟六皇子李明易,道:“五哥可愿与我打赌?就赌五哥近日所得的那只雪鹦鹉。” 伏昭仪道:“你就惦念那些玩意,你父皇刚得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我去要来给你兄弟二人做赌注,谁赢了那把匕首就归谁。” 李明珏:“那我就先谢过娘娘了。” “谁赢还不知道哩。”李明易道。 再观靶场上,程安果成了他人目标,暗处一箭射来,只见她巧如灵蛇翻身避过,反手一箭,竟看也未看那处,箭落之处,一人应声倒下,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箱子后面躲好。众人赞叹,李明易几乎跳起来:“方才你们看见没,那身手简直神了!” 他们不知,以攻为守,以箭辨位正是程安拿手之技,狙击榜上的黑死神尚且与她五五开,同归于尽,这些小孩又岂是她的对手,很快就淘汰掉两人,偏偏越是如此越有人不信邪,明知她露出空门是陷阱,非咽不下这口气攻向她,演变到最烈处,竟是三人同时出手! “看她如何!”李明易已经看得眼睛移不开。 李明珏也紧抿着嘴唇,他虽知那女孩非易与之辈,但同时对付三人,需要极敏捷的身手c丰富的经验c猎人般的判断以及极精湛的箭术,就是自己也未必有十分把握。 程安侧身收腰避过先头第一箭,抬脚轻旋避过第二箭,脚下一点,双腿呈一字跃起避过射向下盘的第三箭,众人以为她会落地再动手,谁知她在半空中就搭箭上弦,而且还是三箭同出,三箭眨眼呼啸而去,在三人瞪大的眼中击中他们! 场外爆起雷鸣般的掌声,被射中的三人瘫坐在地,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精彩太精彩了!”李明易激动得不能自已,“空中本难掌握平衡,她不但射中,还同时中三个!东方将军!”他抓住东方明的肩,“府上何时有这么厉害的小姐,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东方明干笑,在他精心培养下,东方永安以前虽也不弱,但三箭同出已非她这个年龄的孩子能掌握:“小儿必是运气好些。” 伏昭仪轻斥了声李明易不可对将军无礼,又对东方明道:“今日叫本宫看了场精彩比试,虎父无犬女,大将军虽无儿郎却也衣钵有承。本宫听闻坊间传言,说三小姐将来必贵不可言?” 东方明面容肃穆,深作一揖:“市井流言不可尽信。” 伏昭仪笑:“将军不必多心,既存在必是有它的道理,或许可期呢?”又朝李明珏,“五皇子以为如何?” 李明珏道:“市井之人无所事事,传这传那,不必在意,与其理会这些,不如逗鸟趣味。” “是不如鸟儿有趣,只是此次匕首可归你了。” 李明易惋惜道:“是啊。”又笑起来,“不过五哥的也是我的对不对五哥?” 李明珏笑:“正是。” 靶场上,先后两场的总成绩出来,苏教头宣布程安以本组第一名晋级,东方永安之名此一战传遍长阳大街小巷,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热度经久不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第一日的比试结束,仆人们入场整理,参赛者各自散去,为明日比试做准备。苏教头去向东方明回报一日赛况,伏昭仪一并听完,微笑起身:“本宫明日再来。”遂由两位皇子搀扶着出府回宫。 这厢东方明得空与各位大人一聚,聊说本日赛况,诸方祝贺之余少不了对东方家二女大加赞赏,东方明面上惯于冷峻,却早已喜上心头。 那厢程安一出来就被慕氏派人叫过去,东方艳斜靠在靠枕上,休息了半日,精神看起来好很多,慕氏正将腌制的梅子递给她,见程安过来,忙将她拉过去检视一番:“让娘看看是不是完好,有没有哪里伤着?” 程安道:“没有,好得很呢。” 东方艳:“你的比试我跟娘都听说了,眼下恐怕已经传遍长阳。”她笑,“我们家安安如今可风光了。” “大姐别取笑我。” “看你不曾懈怠,阿姐心里高兴,也不枉我跟娘对你一番期待,明日还需一鼓作气。” 程安答是,慕氏让人煮来一碗茶,可舒缓筋骨,定心安神,待她喝完便催她回去休息。从屋里出来,程安与瑶琴走至中庭遇到东方苏苏,对方拧着眉脚步匆匆似有些焦虑,“二姐这么晚了去哪里?”她问。 “闲来无事随便走走也要你管?” 程安道:“是我多问了。”正要走,东方苏苏喊住她:“等等,看你样子是从大夫人处出来,想必好一顿夸奖。”又道,“你今日表现还算不错,不过明日比试可不若今日这般简单,明天如果我两不在一组就罢,若在一组,二姐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留心了。” “那是自然,都说二姐擅骑术,我也想与你好好比试。” 东方苏苏冷笑一声走开,程安两人也往自己院子去。进了屋,洗漱完毕,她趴上床,脚搭在床沿,拿起一张图纸。那是明日比试的地图,比试分为两段,第一段比速度,路线出东方府向北穿过长阳北边的常青山,那座山因多生常青树,故取名常青山。第二段为驾驭熟练度比试,从常青山回来入东方府后至终点的路程,设置不同障碍物,参赛者需一一跨越,每组前两名到达终点者进入最后一轮。今日散场前,苏教头给每人发了这张简易地图,将常青山中的路线标出来,其他好说,常青山她却还没去过,正要细看,忽然一阵风吹进来将烛火吹灭,瑶琴赶忙过来将窗户关起:“怎么忽然就变天,起了这么大的风,明天别不是要下雨。” “快将蜡烛点上,我有话问你。” 瑶琴取来火折子将灯点上,屋里顿时又亮起来,程安拉过她指着图纸上一处:“这里是什么?” 她道:“这里是一处山谷,路比别处窄些。” “这里呢?”图纸上画着几道杠。 “这里是一条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河流,河上有座旧木板桥。” “河桥”程安嘀咕两声。 “常青山小姐不是去玩过几次熟悉得很吗?” 她不答又问:“这条河看起来很长,除了你说的木板桥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过?” 瑶琴拿过图纸看了看摇头:“照这路线是没有,常青山的这河长着呢,它是从万江出来的分支,不仅穿过常青山还穿过整个长阳,咱府中荷花池的水便是引自它。”见程安不语不知想些什么,问,“小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程安道:“也就是说如果这桥断了,就没有别的办法过去。” 瑶琴点头又摇头:“您别看这木桥陈旧,结实着呢,上面的绳子比我手臂还粗,哪能说断就断。”程安低头凝眉沉思,烛影在她脸上摇晃,恍惚一瞬,瑶琴感觉眼前的人有些许陌生,更想起平日许多怪异之处,自家小姐不仅时时说些格格不入却又挑不出哪里有毛病的话,所思所想也比过去复杂周全得多,不似十来岁的孩子,若不是人活生生在眼前,她都要怀疑这个是否还是东方永安。 程安不知她所想接着细问了其他几处,然后将图纸收起伸个懒腰:“睡了睡了,明天还要比试,得养足精神。”狙击手的习性,行动前除了熟悉地势环境还需推算各种突发状况,她将地图好好研究一番,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瑶琴服侍她睡下,端详烛火映照下的俏丽睡颜,无论怎样看都分明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轻呸两声笑自己不知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将烛火吹灭,放下帘帐放轻脚步退出去。 再说东方苏苏,她可不是随便走走,与程安分别她就急匆匆往二夫人院子来,先前二夫人答应她要让程安骑不了汗血宝马出赛,到现在也没消息,她坐不住过来讨个结果。见她进来二夫人让奴婢退下责怪道:“这么晚怎么还来,你该早点休息为明天做准备。” “母亲不给个回信,我岂睡得着。” 二夫人过来拍拍她的手:“母亲办事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东方苏苏欣喜道:“这话是父亲答应了不让汗血宝马出赛?” 二夫人哼哧一声:“指望你父亲那是指望不上。” “如何?”她急道。 “你来之前我刚从你父亲那里回来,为娘苦口婆心,原本已快要说服你父亲,谁知半路杀出来两个瘟神!”她吸口气,方平复的心又怒起来,“大夫人与三皇子妃去得可真是巧!为娘说汗血宝马出赛有失公允,那两瘟神就说汗血宝马也是马,比试未有明文规定说汗血宝马不可出赛,又说比试乃为选拔良才,为今上效命,若将来有朝一日上场杀敌,是否也要为公平放弃汗血宝马,那今上又何必四海寻求宝马,你父亲觉得她们说得亦有道理,可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母亲莫气。”东方苏苏替她母亲顺气,眼中掩不住的失望。 “最后她们竟然说,汗血宝马乃皇上所赐,我不让它出赛就是对皇帝的大不敬!她们为东方永安赢得比赛真是脸都不要了!” 东方苏苏带了哭腔道:“那明日若与她一组,女儿岂不就吃了大亏?” 二夫人冷笑:“你以为除此之外,娘就没别的办法了?” “还有何办法?” “明日比试前,娘会让人在汗血宝马的饲料中下巴豆粉,她要骑便让她骑,到时叫她宝马变废马,一路拉稀拉下来,看它还有没有力气送东方永安到终点。” 东方苏苏这才露出笑脸:“这个主意好,娘你到时叫人可千万把握好时间。” “那当然,你都能想到娘岂会不知,早了就被她发现,正是要不早不晚,叫她带着病马上路,待到途中无马可换,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母女两想到明日东方永安出糗无助的样子便开怀笑起来,商定好,二夫人让东方苏苏早点回去养精蓄锐。路上起了阵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西兰道:“天似乎变了,明日可不要这样才好。” 东方苏苏道:“就是要这样,再下点雨更好,东方永安一个人留在山中会更凄惨。” “小姐。”西兰畏缩地看一眼自家小姐,那表情恶毒了些。 “我们赶紧回去,我还得再做些准备确保明天万无一失。”主仆二人快步回去。 书房,东方明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将窗户关上,呼呼如狼嚎的风透过窗户缝隙窜进屋内,灯火摇曳,苏教头前来请示:“大人,今夜看来会下场大雨,明日比试是否需要推迟?” 东方明道:“战争会因下雨推迟吗?” 苏教头:“属下明白,明日一切照常进行。” “这或许是老天对他们的考验。”他再望一眼漆黑的屋外,风声如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第二日一早瑶琴来给程安梳洗却不见人影,到比试快开始人才回来,问她去哪儿了只朝她眨个眼睛,匆匆洗漱完,主仆二人前去马厩,东方苏苏的马已被牵走,瑶琴催促:“小姐我们也快点!” 赤色的马儿朝她们哼哧两声,动动蹄子,程安走过去轻抚它的脖子,替它捋一捋毛:“今天这比赛还不需你出动,你好好待着,回来我带你出去玩。”说罢放开它到另一边牵出一匹黑马。 瑶琴道:“小姐你今日不骑红枣?” 马儿听到这个名字似有些不悦地甩甩尾巴,它本有个拉风的名字叫疾风,但程安给它取了个小名叫红枣,土拉八叽的,它十分嫌弃。 程安道:“既是真枪真刀的比试,我骑汗血宝马出赛岂不是对他人不公?要赢就要赢得光明磊落叫他人心服口服。” “可是,你答应大小姐” “只是不让大姐干着急而已。”见瑶琴皱着张脸她道,“小丫头片子你对我总是没有信心。” 瑶琴撇撇嘴:“还不是因为小姐总一副靠不住的样子。” “放心!”程安牵着那匹普通的黑马与瑶琴往校场去。 她们走后一道人影闪出,望着她们远去忍不住跺脚,那人正是二夫人找来的小厮,掐着时间等在马厩,远见程安主仆往这边来,便将掺了巴豆粉的豆饼喂汗血宝马吃下,若程安牵去到进入常青山正好发作,他算完美地完成二夫人交代的任务,谁知这三小姐偏不按寻常路数来,放着好好的汗血宝马不骑,去骑那什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巴豆粉全白喂了。正想着红枣用脑袋顶他,回头赤色的马儿抬着头颅一脸高傲地看着他,似乎嫌他碍眼,小厮气道:“你个死马神气什么?待会儿让你拉得老子都不认识!”说罢啐一口向二夫人回报去了。 二夫人听了怒斥:“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 小厮谄笑:“是小的办事不利,二夫人要打要骂小的没有半句怨言,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再帮到二小姐。” 二夫人按下怒气嗤笑一声:“算她运气好,不过如此一来同样的马匹,我们家苏苏可不一定会输,我们且先看着。” 校场这边众人皆已准备好,东方苏苏见程安牵来一匹黑马惊讶道:“怎么?你竟不骑那匹汗血宝马?” 程安道:“免得有人输了又有借口说是输给了马。” 这话分明是说她,东方苏苏冷笑:“也好,不然有人骑着汗血宝马还输了,脸可没处放。” “都到齐了?”苏教头高喝,“抓阄的盒子抱上来!所有人听好,今日的比试分为四组进行,每组9人,时间一个时辰,风雨无阻,前两名到达终点者晋级!现在开始分组。” 参赛者一一抓阄过,老天似乎开了个玩笑,当程安与东方苏苏站到一队时,对方脸上闪过多种表情,惊讶不安不甘以及决心。 “看来这次,咱们两避不开得好好比一比了。”程安道。 “第一一定是我的,你有本事就跟上!” 第一组出发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又淅淅沥沥下起雨,观赛者们都退入观台,二楼自然是没有人前去,即便有人猜测,有人心知却也没人议论二楼观台坐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二楼,伏昭仪道:“可惜待他们出了东方府,我们就看不到这些好儿女的英姿了。” 东方明恭敬地回:“最后一段障碍物跨越,娘娘正可欣赏。” “将军两位千金穿着一红一白的衣裙可真是两朵娇艳可人的姐妹花,听闻自幼练习,想必骑术也是过人。将军认为是那朵红花儿胜呢还是那朵白花儿胜?” 东方明道:“不论哪个都是臣的好女儿。” “说得是!”李明易道,“这两朵姊妹花在校场上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了。”又朝李明珏,“五哥,今日我们要不要赌点什么?” “你变着法的,我那里有什么你看上的只管拿去。” 伏昭仪没有回头看他两,却轻笑了笑。 校场上,苏教头的令旗挥下,第一组的九名参赛者如离弦的箭窜出去,九人你追我赶,很快出了东方府往常青山去,路上早已被清理,没有行人干扰,他们策马尽情狂奔,一时竟不相上下,唯东方苏苏与程安骑术稍胜一筹,暂时领先,两人紧紧攀咬着对方,你快他慢,他快你慢,谁落后了都很快追上。他们速度越快,雨便越像针刺在脸上,生疼,叫人睁不开眼。 眨眼的功夫,两边的景色变了,青石板的路也变成泥泞的山路,他们进入了常青山,路两边插着旗帜指引他们前进。 程安与东方苏苏两人领头转过一个个弯,路越发狭窄,马儿脚下打滑,两人不得不放缓速度,后面的人逐渐跟上来。 “再往前就是一字谷,昨夜刮风又下雨,路定更不好走,大家都小心点。”后头有人喊,“两位小姐也请当心。” 一字谷便是程安在地图上标出的那处,她道:“下过雨,山石松动可能会有坠石,小心点。” “你不敢就慢慢过咯。”东方苏苏不慢反快。 很快,天变窄,两边山壁高耸,视线被阻隔,他们进入了一字谷,本就不宽的山道上堆满落石,马儿难有落脚之处,众人差距拉小,到最艰难处,甚至不得不下马牵着马走。东方苏苏一边跨过碎石,一边骂老天没事下什么雨。 “父亲也真是,这种天还比什么比。” 同组的一男孩上来:“我想将军的意思是趁机考验我们。” “这种考验有什么意义。” “行军打仗碰上什么样的天也得上。”程安道。 那男孩点头:“三小姐说的正是。” 东方苏苏翻个白眼:“你又知道。” 行了一程,最艰难的一段快到尽头,后头忽有人喊:“糟了,快来帮忙,有人被压住了!”程安回头果见两人被落下的碎石砸中晕倒在地,又被山壁滑落的泥土埋住,她赶忙过去:“要不要紧!” 有人说:“得先把他们挖出来,以防再有山石山土落下!” “快挖。”同行的人都去帮忙,东方苏苏牵着马站在一边愣看,程安喊,“发什么愣,快过来帮忙!” 东方苏苏想了想却笑道:“不缺我一个,这可是老天给我的好机会,不抓住,我岂不是傻子。”她翻身上马,“你们慢慢挖,记得可得千万把人救出来,大家都是名门大户的,谁出了事都不好交代,三妹你可记住了,二姐我就先走一步,到终点等你们好消息了。”说罢竟策马而去。 程安摇摇头,另几个孩子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东方苏苏,一小孩道:“都说东方家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良善,仗义不输我辈,今日可算见识了。” 程安道:“多说无益,赶紧救人。” 他们将两人挖出来,抬到平坦处,程安撕下一块裙角替额头被砸的人扎上,其他人喊两声,人不醒,道:“他两晕着骑不了马了,怎么办?” “一个我带上。”程安扶起其中一个,“还有一个”她看其他人,有人垂下眼去,方才与他一同的男孩子站出来道:“还有一个我来带,三小姐都不怕被连累,我等岂能这点担当都没有!”程安朝他点点头,她认得那是吏部侍郎林大人家的公子,众人扶起伤员上路。 那头东方苏苏领了先,将他们远远甩在后头松口气,到一处河边,河上一座旧木桥,正是程安图纸上标出的另一处。她下马喊道:“都给我出来!”林子里钻出几个小厮,“吩咐你们的事都准备好了?” 小厮们答:“都好了。” “那就动手。”吩咐完毕东方苏苏上马回头看了眼山道,“连老天都在帮我,这下看你们拿什么追上!”转头扯过缰绳挥鞭过桥去,等她过去,几个小厮扛着斧头上去将木桥绳索砍断,木桥哗啦一声甩进河中,几人又神不知鬼不觉闪进树林。 程安一行人赶到河边见这头已断,林家公子急道:“老天真会开玩笑,这桥怎么也断了?” 其他人七嘴八舌:“这可怎么办?没桥我们过不去。” “那比试” “别提比试了,弄不好我们会被困在这山中!” 有人提议:“不如我们原路返回?” 林公子道:“那就是我们都弃权了。” “如今不弃权又有什么办法!” 他转向程安:“三小姐如何看?”程安正蹲在桥头手中拿着断绳细看,林家公子见状道,“恐是昨日大风刮断了,以三小姐之见我们可当原路返回?”见他如此,众人皆求救似的看向程安,不知何时她竟似成了他们的主心骨,而程安面色平静也不焦急,真有什么法子的样子,看着叫人安心。 程安放下绳子道:“跟我来。”于是带着他们下到河边,翻开水草,草下竟藏了几条船。 “这船不会是?”几人惊讶地看她。 “我本希望用不上,别多说了,大家快去将马牵来,时辰不到,咱们都不认输!” “对,不认输!” 几条船来回将人与马都载到对岸,这几条船是程安今早从东方府调来藏在河边草丛里,昨夜她看图纸时就想到了最坏的情况,本不希望用上,却还是用上了,而且非因恶劣的天气,她看过桥头断绳,断口整齐是人为切断,能这么做以及会这么做的只有东方苏苏,她握紧拳即便赶不上东方苏苏,她也一定要拿到第二晋级,然后在最后一轮打败她! 过了河,程安多载一人,跑不快,其他人却也没有领先而去,这一路下来竟生出同甘共苦互帮互助的情义,谁也不好意思丢下其他人先行。 走至半途,一处山坡下传来呼救声,林家公子停下:“你们是否听到有人呼救?”众人侧耳细听:“有,似是女子在这山坡下。” 他们下马过去,没成想是先头早走了的东方苏苏,不知怎的连人带马摔下山坡,灰头土脸,衣裙被泥水染得早看不出颜色。“这不是先走一步的二小姐吗?怎么在这儿呢?还以为您早到了终点!”一人道,其他人哈哈嘲笑起来:“可不是,我们看错了吧,这跟个泥猴似的怎么会是二小姐呢?” 东方苏苏仰着头,雨水打得她睁不了眼:“快拉我上去!一群男孩子看一个女孩子笑话,我倒要去问问各位大人怎么教的!” 程安蹲下身:“那我也是女孩子能看你笑话了吗?” “你!东方永安你可不要趁人之危,你这样赢了也不光彩!” “怎么不光彩?比起你可光彩多了!” “我们走吧,还得赶回去报告苏教头,让他来救人呢,可别让二小姐久等。”有人道。他们走开,东方苏苏急得大喊:“喂,你们别走!你们不能就这样丢下我!” 林家公子道:“我们还是拉她上来,她做得出,我们却做不出丢下一个女孩子的事。” 也有人点头:“正是,大家都是有头有脸人家的,族训没哪条讲可以如此不义,我们不能丢了家族的脸。” 他们说着,程安已经去找来一条树藤丢下山坡将东方苏苏拉上来,她没了马又男女授受不亲,程安将自己带的人交给其他人,载上她。路上她放肆地笑:“有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耍了手段也赢不了,如今只能跟我捆绑一处,可见老天有眼。” 东方苏苏咬牙:“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你可以下马自己走回去啊。” “哼。”东方苏苏闭嘴不再说话。 待一行人再次出现在观赛者视线中,一个个都如泥石里摸爬打滚出来,狼狈不堪,只露着一双双光亮的眼。其中两人穿越障碍物最先到达终点却要求重赛,他们向苏教头禀明一路上发生的事,以及木桥已断,说:“三小姐大义,我等亦要凭真本事赢得光明磊落!” 观赛的人们耳口相传称赞两人,苏教头去向东方明及伏昭仪请示过宣布本组待木桥修好重新比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木桥修好,第一组的人再次骑马立在校场上,程安靠近东方苏苏悄声道:“这次你不要再动什么手脚,否则我将你做过的事告诉父亲,取消你的资格。” 东方苏苏脸色微变:“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程安笑:“听不懂没关系,心里清楚就行。” 苏教头一声令下,他们再次疾驰出去,这次天不再下雨,山路也被清理,各人无所顾忌策马狂奔。半个时辰就再次出现在观赛者眼中,只见领头两个女孩子一匹黑马一匹白马,半弓着身如疾风如利箭,长发恣意飞扬,衣袂尽情飘舞,马蹄踏时光而来,如鹰击长空挥洒汗水与激情,自由与青春的味道。马儿每一次高高跃起c重重落下跨越障碍物都似踏在观赛者心上,叫他们屏住呼吸说不出话来。 临近终点,决胜之刻,东方苏苏见仍落后程安一头,心下一横,拔下头上的簪子猛刺入马屁股,马儿吃痛窜出去,立时将程安甩后一头,她回头给程安一个自信的笑,以唇形传递三个字“我赢了”,高喝一声“驾”,夹马高高跃起,越过这最后一道障碍,她就赢了,她东方二小姐之名将取代东方永安在长阳传播,最不济也能扳回一城,与东方永安之名分庭抗礼,却在看见身后人动作时陡然脸色一变。 只见程安在不远处与她同时跃起,人踏马而立,不知自家小姐要做什么的瑶琴紧张地扯着帕子,下一刻在众人惊呼声中,小女孩身如灵燕般轻巧一跳,竟跳离马背,身上陡然一轻的马儿全力一跃,飞也似的腾起,在抵达终点那一瞬越过东方苏苏一头,而程安在马落地同时准确落在马背上,勾起嘴唇看向胜券在握却被这忽如其来一幕惊得呆住的东方苏苏。 这无异于到嘴的鸭子飞了,后者一脸的难以置信与不甘心,校场外以及观台上爆出一片赞叹声,李明易忍不住抓着伏昭仪的手:“母妃,你看到没,那小丫头好厉害的身手,什么叫动如脱兔,这可不就跟个小兔子似的!” 伏昭仪笑:“人家是东方将军的宝贝女儿,可不是小兔子。”又朝东方明,“你瞧我这儿子,方才都看傻了,叫将军笑话,我这做母亲的还没听他何时这样夸过哪家女孩。” 东方明道:“蒙六皇子夸赞是小女荣幸。” “本宫也打心眼里喜欢这小丫头,往后叫东方夫人带她多往华章宫里走动走动。” “多谢娘娘厚爱。” 校场上同组的人都围着程安道贺,林家公子甚至作揖称自己输得心服口服,被冷落在一边的东方苏苏绞紧缰绳,咬住嘴唇,气恼与委屈汹涌而来,一下子红了眼眶差点哭出来,恨恨地看着目光焦点的程安。有人就是这样,如同上天的宠儿,他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赢过他们,一时觉得天道酬勤都是骗人的屁话,一时又愤愤地想总有一天她要比过东方永安,夺回她今日失去的所有荣耀,将她踩在脚下,抬着高傲的头颅轻蔑地看她c他们!她在赞叹声与道贺声中沉默地下马离开校场,如同即将爆发又被压抑住的火山,暗暗发誓那些所有轻视忽视她的人,总有一天都要他们刮目相看! 这边程安谢过众人出得校场来,瑶琴跑过去一顿猛夸,道:“小姐你一次次给人惊喜,叫奴婢好不可思议,您的马术何时这样精湛,实打实地比过了二小姐。” “还不是练的,不练哪能这样。”程安几句糊过去,只有她知道当初为了去草原出任务,她练骑马一身摔出多少伤,被摔得脑震荡,被摔得小腿差点粉碎性骨折,如今虽换了皮囊,却仍能一一指出那些伤处,只这些不足为他人道。 瑶琴颇有些自豪:“我现在相信,我家小姐是真厉害了。” “你呀!” 她忽敛起神情:“现下小姐顺顺利利赢了,有件事奴婢可以告诉你了。” “什么事?” 瑶琴凑过来小声说:“晨间我们从马厩出来不久,红枣就病了,拉肚子拉得厉害,奴婢本以为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找大夫来一瞧,却是被人下了巴豆粉。” “红枣有没有事?” “治得及时无碍了。” 程安松口气:“这事大夫人与阿姐可知晓?” 瑶琴摇头:“本来是要告诉大夫人与三皇子妃的,但红枣乃御赐,追究起来恐不能善了,奴婢一想就叫人先治着,等小姐拿个主意。” “你想的不错,此事先不要声张。” “可小姐,府里有人胆敢对御赐宝马下手,以后这手段那手段岂不是不得消停。” 程安道:“这事我来办,先去看看红枣。”她与瑶琴前去马厩,途中见东方苏苏与西兰从二夫人院子出来,谈论起马儿,赶紧拉着瑶琴隐到一棵树后。 西兰道:“二夫人已叫人给汗血宝马下药,这三小姐也能避过去,运气可真好。” 东方苏苏:“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运气再好也总有衰败的一天,到时怕不是要从云端跌落泥淖,比那些从未上过云端的更要凄惨百倍。” “小姐她们诅咒你!”瑶琴气愤,程安拉住她示意噤声。 东方苏苏继续道:“母亲已打发那小厮出府,你去盯着叫他今日便走,别旁生什么枝节。” 等她们走开,程安与瑶琴出来,她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找他呢就送上门来。”吩咐瑶琴,“你去盯着西兰,等那小厮出府便这么做。”两人耳语几句,瑶琴不住点头。 那小厮拿了好处收拾了包裹在西兰催促下赶忙出府去,还没过大门就被瑶琴带人拦下来,跪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小姑奶奶,小的出个府您拦着是为何?” 瑶琴呵斥:“你偷了府里的珠钗宝物就想偷偷溜走,幸好被我逮个正着!” “冤枉,小的哪敢偷府里东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瑶琴使个眼色,府卫上前将包裹从那小厮身上抢下打开,“这是什么!”她指着珍珠美玉银两喝道,“还说没偷东西,这些宝贝岂是你一个小厮能有!将他拿下!” 小厮急喊:“小的真是冤枉!这些是,上面见小的劳苦赐给小的。” “发生什么事?”西兰一见状况不对去将东方苏苏找来。 瑶琴恭敬道:“见过二小姐,这厮胆大包天敢偷盗府里珠宝被奴婢拿住正要送官。” 小厮如抓住救命稻草:“二小姐明鉴,小的真是冤枉。” 东方苏苏道:“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下人离府,念其功劳安抚体恤也是常有的。” 程安的声音传来:“安抚体恤有,他的却不是。” 东方苏苏见她拿着一簿子过来问:“你什么意思?” “杂役簿上记的是他因为做错事被撵出府,不过几个铜钱打发了,可没有这些宝贝,不是盗取,又是如何?”她朝小厮道,“你既口口声声说是上面赏赐,我倒要看看是谁赏赐?” “是,是” 小厮吞吞吐吐,东方苏苏陡然一喝:“混账东西,府里从不亏待你们,你竟敢起贼心。” 那小厮脑袋瓜转得也快,赶忙磕头认错:“都怪小的一时鬼迷心窍,二小姐三小姐请息怒,小的再也不敢了,求两位大人有大量念在小的初犯从轻发落。” “这人在府里有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是初犯,三妹你看?” “什么功什么劳去了官府,官老爷们自会好好听你说,带走!”程安让府卫将人揪送官府,东方苏苏怒道:“你要不要如此不留情面?” “二姐说的什么话,我不过公事公办,你生什么气?” “你!”东方苏苏气生气却无可辩驳,甩袖而去,怒冲冲进了二夫人院子委屈道,“母亲,那小厮被送官了,若是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来怎么办!” 二夫人到底比她老练比她镇定,招来李妈让她去牢里打点一下:“放心,偷盗点东西不过在牢里待几日,给御赐宝马下毒指不定小命就没了,再蠢的人也知道该怎么做,况且还有我给他打点,那又不是个傻子,你不必害怕。” “我才不怕,我越想越觉得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必是知道了,会不会向父亲告发我们?” 二夫人点住她的嘴:“无凭无据的关我们何事?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对,不关我们事。” 从二夫人处吃了定心丸,东方苏苏回到自己院子,晚些时候大夫人叫人送来盘桂花水晶糕,说是三皇子妃想吃,厨房多做了些,一份拿来给她一份给东方永安。西兰接过盘子施礼:“请代谢过大夫人。”朝东方苏苏道,“晶莹剔透色泽诱人香气四溢,一定很好吃。”东方苏苏拿起一块咬一口:“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是好吃。” “大夫人真是有心。” 又吃了几块,说了会儿话,东方苏苏肚子忽然痛起来,叽里咕噜像唱戏:“怎么,痛不行了,我要去”话来不及说完人就捧着肚子跑了,西兰莫名看她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最后瘫坐在塌上,急问怎么了,才知她腹泻不止,忙差人去请大夫。 二夫人闻讯赶来与西兰七手八脚安置好她,送走大夫,坐到床边:“有没有好些?怎么忽然就下痢?” 东方苏苏有气无力:“一定是刚才那盘,那盘水晶糕。” “水晶糕是大夫人给的?” “不是大夫人,是东方永安!我知道一定是她!她用同样的方法整我!”想到自己都吃完连个证据也没留东方苏苏更气,用尽力气捶打床沿,“我怎么那么蠢,那么贪吃!哪怕留半块我都要她好看!” 二夫人却道:“即便有证据也不过查到厨房,她既敢做必定已想好说辞,看来下药的事她确已知晓,却未向你父亲告发,行这看似孩子气的报复,她是在告诫我们。”妇人半慨叹半呢喃,“三小姐何时有了这样厉害的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大夫人院子里,东方艳拿起水晶糕:“甘甜爽口引动食欲,这天天热,我连日未能吃下半粒米,今日倒吃了好几块,算是沾了你的光,你怎么忽地想吃这个?” 程安道:“我看阿姐食欲不振,厨房刚好有去年腌制封存得好好的桂花蜜,桂花香味淡雅,性温和开胃,就叫人做来讨好阿姐。” “小丫头,怕是你嘴馋了吧。”程安笑,东方艳道,“还是你这个小妮子有心,心里装着阿姐呢。” 不多时大夫人去向伏昭仪献桂花糕回来,带回一串红珊瑚手钏,眉开眼笑地给程安:“昭仪娘娘夸你聪慧乖巧,说也没别的好赏,就将自己腕上的珊瑚钏拿来赏给你,这可是莫大的恩宠。”程安转动手腕,手钏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东方艳与慕氏对视一眼笑道:“看来娘娘选中的是我们家老三。” “什么选中?” 慕氏拉过程安:“你如今已经幼学,在爹娘身边待不了几年,你是爹娘的掌中宝心头肉,早日寻得好归宿,爹娘才能放心。” “好归宿?”程安笑出声,“也太早了吧。” “可不早,你阿姐14岁便嫁入三皇子府,如今独当一面,你这丫头还成天想着胡闹贪玩,又有几年玩的?”程安咂舌,慕氏继续道,“虽有无法大师说你命中带贵,但阿爹阿娘不指望你有那龙凤之贵,只望你嫁个好人家,一生不愁吃穿c顺遂美满就成。那六皇子既非长也非嫡,不承帝位,其母伏昭仪得圣上隆宠,不需几年他必可做个逍遥王爷,你若嫁与他便可做个逍遥王妃,我们也好放心。” 东方艳也道:“爹娘为你着想,给你的必是最好的,小妹莫要任性。” 程安不懂她为何面露落寞,只听慕氏说:“艳儿,你是否怨父母亲?” 东方艳微笑摇头:“夫君虽无贵母倚靠,但身有不便,将来不至卷入争斗成为他人目标,父亲母亲的用心女儿明白。”程安也不止一次听他人提起过三皇子身有不便,后来才知为何。慕氏欣慰:“明白就好,如今你们两都有着落,也要替苏苏谋个好人家才行,我既是主母便当公允,不能委屈了她。” 娘儿仨坐了会儿,程安告退,从屋里出来,她问瑶琴:“东方苏苏那边可有动静?” 瑶琴道:“下人们进进出出,大夫刚走。” 程安笑:“望她明白我的意思。” “二夫人也去了,未到厨房拿人,应该是明白了小姐放她们一马的用心。” “好了,我们去校场瞧瞧。” 主仆往校场去,夕阳西下,第四组参赛者已回到校场,晋级的名单确定,共八人,两日后开始最终轮比试,八进四,四进二。宣布完毕,待众人散去,伏昭仪的仪仗也从观台出来,程安与瑶琴靠过去,躲在他们必经之路的假山后面。 “小姐我们偷偷摸摸地干嘛?” “嘘!”这里什么都好,可有一点,嫁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自己,她想来瞧瞧那六皇子长得啥样,要不是鼻塌嘴歪的就勉为其难入乡随俗了。不一会儿仪仗队经过,有小太监或提着销金香炉或捧着香珠绣帕一一而过,队伍中段,两柄孔雀掌扇,扇下伏昭仪与东方明缓步走来。 “后日的比试还需将军多费心。”终轮比试前一日停赛以便各人休整。 “臣分内之事。” 他们身后两个锦袍玉带的小少年时而说着悄悄话,时而哈哈大笑,伏昭仪偶尔回过头嗔他们一眼,提醒他们注意仪容,两人不过收敛片刻,又笑闹起来。其中一人程安看着眼熟,惊讶道:“那个家伙不是?” “奴婢想起来了,是之前街上那个登徒子!他怎么在这儿?” “小点声。”程安道,腿上忽被什么打了一下,轻“啊”一声连忙捂住自己嘴巴。等他们过去,两人从假山石后出来,瑶琴道:“那家伙怎么跟着昭仪娘娘,难道他是宫里的随从?” “笨蛋!那两人必有一个是六皇子,另一个与其服饰相似,所以我猜两个都是皇子。” “李明珏是皇子?对哦!”瑶琴拍自己一脑袋,“李氏乃本朝宗室姓氏,奴婢真蠢!” “刚刚什么东西打我,还真疼。”程安撩起裙摆,小腿上竟青了一块,她骂道,“哪个混蛋!” 已经走远的队伍中,李明珏想到那小丫头气恼的样子就忍不住笑起来,李明易好奇问:“哥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方才经过假山时,逗了只偷窥的小兔子。”程安那水绿的裙角他早看见了。 “小兔子?哪里有我怎么没看见?” 李明珏道:“已经跑走了。” 两人正说话,听得队伍前头一人道:“见过昭仪娘娘,东方将军!”抬眼一个小胖子跑来,向伏昭仪与东方明行过礼钻进队伍凑到两位皇子身边,正是王义,他与李明珏私交甚好,看见人过来说个话。 “我这两日表现如何?”他问。 李明珏夸赞:“可谓技惊四座。” 李明易道:“是好!当真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你这胖墩竟有那等本事。” 王义道:“咱们许久不聚,等过了比试,去游猎怎么样?我让我爹准备着。” 一听出去游玩,李明易高兴得就要说好,前头伏昭仪开口:“功课做完了?玩什么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说过多少遍的话总当耳旁风!” 一顿训斥,李明易与王义都尴尬得不再出声。 从将军府回宫,李明珏告别伏昭仪与李明易往皇后住所文和宫去,将一日见闻禀报皇后。皇后正在诵经,见他来放下手中佛珠,领他坐下,命女官长秋煮来一壶茶:“这几日将军府热闹,母后也不管着你,让你玩得尽兴,但切不可懈怠,落了功课。” “儿臣明白。”李明珏面色恭敬,他本非张皇后亲生,但张皇后视他如己出,待他尽心尽力这许多年,他早已将她视作亲母。 李明珏的母亲是一名早被人忘了名字的小小婢女,多年前偶被皇帝宠幸,生他时难产而死,张皇后怜悯,又膝下无子便禀明皇帝收养了他,有了张皇后的呵护,他才不致遭人白眼与嘲讽,在这深宫平安成长起来,此等大恩他一直默默铭记于心,所以对于张皇后的教导,他甚少违背。 “今日又有什么趣事?”张皇后问,李明珏将比试说与她听,“你看起来对东方家的女儿赞赏有加。” 李明珏笑:“非只是儿臣,昭仪娘娘亦是,还将自己贴身带的手钏赐予东方小姐。” “哦?连她都喜欢的人,本宫倒想见见。” “等她赢得比试殿前受封娘娘便可召她来一见。” 张皇后笑道:“你倒是对她很有信心?”李明珏笑而不语。过了会儿长秋来问是否传膳,张皇后点头:“传吧。”又朝李明珏,“今日你就留下与母后一同用膳再回去。”李明珏回:“儿臣却之不恭。”长秋吩咐下去,宫婢们捧着银盘入内,长秋持筷捧盏替他们布菜,席间,张皇后少不得亲自给自己儿子夹菜。席毕,李明珏告退,长秋扶着张皇后洗漱,一边道:“殿下似乎对东方家女儿甚有好感,华章宫那位显有意拉拢东方将军,不如我们也” 张皇后道:“古来后宫不得干政,本宫作为后宫之主,一国之后,岂能带头做那结党营私的事。” “可昭仪她?” 张皇后叹口气:“陛下隆宠自是不一样。” “娘娘!” “别说了,我若做多余的事只怕害了珏儿,这决计不行。” 长秋不再说话。 东方家,程安与瑶琴往回走,瑶琴悄问:“小姐刚刚可看清楚了?两位皇子你喜欢哪个?” 程安想的却是,虽都是好男儿,但要她嫁他们,岂不是老牛吃嫩草都不能形容的无耻?东方永安只有十岁没错,但她却已活了二十五个年头,总不能骗自己,那两个小少年粉粉嫩嫩的叫她怎么下得去手,她一阵恶寒:“咱们还是别提这个了。” “东方永安!你可真是精神!”一道略带怒气的声音传来,对面东方苏苏看着她们咬牙切齿。东方苏苏暗想真是冤家路窄,自己去如个厕也能撞见这对主仆,她们有说有笑,自己却病恹恹的,若不是自知讨不了好,真恨不得上去撕她嘴巴子。 “听闻二姐身体不适,怎么不在屋里呆着?”程安笑得人畜无害,东方苏苏看来却只觉无赖。她恨恨道:“你别以为耍点小伎俩,本小姐就会认输,你就能得了便宜,武魁的称号本小姐不会让给你!” “那二姐还不赶紧回屋?虽说明日还有一天休息,可当点心,有句话怎么说的?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到时若来不及恢复元气别又怪别人。”程安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你!给我等着!”肚子气得又隐隐痛起来,东方苏苏忙叫西兰扶她走开。 瑶琴笑:“以前看二小姐生气总觉得怕怕的,现在却有些想笑,奴婢都不知小姐你气人的本事这般好。”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等下别人又要来打你。” “奴婢可不敢。”两人说笑着回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隔日后的终轮比试乃两两对战,东方明着苏教头领人在校场搭了两座圆台,圆台中央竖一根杆子,上挂一团红绸花球,比试者谁先抢到花球谁赢,圆台外围放着四道兵器架,排列十八般兵器,刀枪剑戟斧c钩叉鞭棍棒矛一有尽有,刀剑封口,枪箭封头总之点到即止,不伤及性命。 午前八进四,两座擂台同时进行,各家子弟在台上或持枪棍或持刀剑,尽展所学,有十来招即分胜负者,亦有三百来回依然胶着争斗激烈者,只见花球忽在你手,忽在他手,忽而高飞忽而落地,观者的心亦如花球上下跌宕起伏。日正当空,铜锣哐当一声响,似惊醒所有人,随着一道粉红倩影高高跃起又落下将对手几踩在脚下,八进四的比试结束。 东方苏苏站在圆台中央,手持花球,高抬下颚,接受台下如雷的喝彩声,一扫这两日的晦气颓势,在赛场上再次赢回自己的光彩。余光在人群里寻找东方永安的身影,一低头却见人早已站在台下,给她一个看着就很眼欠的笑。原来她未引得许多人围观的原因是她早打完了,胜负毫无悬念,无甚看头,想明白这点,东方苏苏兴奋骄傲的心情大打折扣,回头又想胜便是胜了,此时她就是所有人目光聚集的焦点,便又重新扬起嘴角。 东方明上台说了几句祝贺与鼓励的话,又祝福了一下午后的前三名争夺赛,众人便各自离去,庆贺的庆贺,休息的休息去了。未时重新聚起,争夺长阳武魁与长阳武秀的比试准时开始。程安今日穿了小袖口的衣服,衣袖与裤管皆以绳带缠绕扎起,深褐色鹿皮制的小袄,黑发如男子束发般扎起,不加金银玉饰,看起来利落干练,还未动手已透出军家之气概。她的对手是北戍卫营副将之子,两人互作一揖。 观台上伏昭仪坐主位,慕氏与东方艳陪坐在侧,今日是终赛,最激烈也最关键的比试,慕氏与东方艳自然要来替程安鼓气,又自回府东方艳一直身体不适,伏昭仪免了她亲自来行礼,只每日让贴身女官来请安,这最后一日,当要亲自来向伏昭仪请安。 伏昭仪身后两名侍女拿着香扇替她扇风驱热,又两名各立慕氏与东方艳身后,几方桌案上放着三两银盘,装满果品,昭仪贴身女官花溆正将蜜瓜去皮切块放入小碟子插上琉璃制成的果签递给伏昭仪。伏昭仪接过向慕氏与东方艳道:“你们也尝尝甜得很,这是陛下命人快马加鞭从千里之外运回来赐予本宫,本宫就带来给将军夫人与三皇子妃尝尝,毕竟是稀罕的玩意,这宫里也没几处有。” 慕氏与东方艳齐道:“谢娘娘恩典。” “本宫命人稍稍冰镇,以驱秋热。”她看一眼东方艳微凸的腹部,“三皇子妃放心,你的那份未冰镇过,不过三皇子妃稍尝便可,此物寒凉,不可贪嘴呢。” 东方艳道:“是。” 伏昭仪一边将蜜瓜送入口中一边看着擂台上:“东方家的三位小姐都这般可人,三皇子妃人如其名,娇艳处粉黛不及,清雅处又如出水芙蓉,三皇子实在好福气。二小姐则如艳艳桃花,三春之桃,九秋之菊最是叫人心动,再观三小姐,最是妙,这几日本宫已是看明白,小小女儿,勇猛果敢,如此已有不让须眉之气势,长大不得了。”她看慕氏,慕氏谦逊一笑:“娘娘过誉。” “本宫看她非池中之物,将来必能大助夫婿,能娶到三小姐也须得是那非一般的好男儿,夫人可得慎之又慎。” 慕氏道:“永安能得娘娘如此赞誉欢喜是她莫大的福气。” 伏昭仪笑指着程安那处台下:“你瞧,三小姐在台上比试,倒让我的易儿在台下牵挂了,本宫瞧着他们总忍不住想多妙的一对璧人,金童玉女的是不是?” 东方艳笑:“娘娘说得极是。” 慕氏亦点头:“正是。” 她们说话间,程安已经一膀子横过对手脖子将人撂倒在地,纵身一跃将花球握于手中,李明易与李明珏挤在人群中,见状也忍不住拍手叫好。李明易道:“看得我都想上台与她过两招,不叫她独占了风光。” 程安向众人鞠一躬跳下台来,这边的观赛者便都往另一边涌去。另一边东方苏苏与小胖子王义战得正酣,程安挤上前去,只见东方苏苏持了柄长剑,王义则双手握着铁锤,如两颗南瓜。一路看过来者皆知王义虽胖行动却不迟钝,不过这次他选了锤子加持沉稳与力道,却舍弃了速度,以守为主,守株待兔。 见此情形,程安一叹这胖子好灵活的心思,二叹东方苏苏恐讨不了好,只因王义深知二人各自长短。他虽不迟缓,但论速度与灵活必不及身轻如燕的东方苏苏,所以干脆舍弃这一短处,而东方苏苏速度有余,力道欠缺正是他的长处,以长处克制短处胜算大矣。 程安心道,若东方苏苏能明了各自长短,扬长避短或能一战,否则愈见劣势。观台上,东方苏苏渐趋下风,速度与灵活的优势逐渐丧失,全因王义不仅守株待兔还以言语相激,攻心的成效渐显,这一战东方苏苏本得失心重,再被一激,剑上攻势愈发凌乱。 当一声,剑又与铁锤撞了个正着,王义笑道:“小姐还是回去提绣花针来得实在,这一剑连我手腕都不需动一动,你不若趁早认输,不然尽耍些花架子叫台下看了笑话。” “再多嘴看我不打烂你的嘴!”东方苏苏提剑刺过去被两锤夹住,飞起一脚,王义不闪不避,让那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他臂膀上,他身如磐石纹丝不动,然后咧嘴嘿嘿一笑。 东方苏苏再忍不住,双目圆睁,脸颊通红,王义笑:“这么近距离细看,二小姐真是美得叫人心痒痒。” “你这个癞□□!登徒子!” “怎地出言伤人。” “骂的就是你!”东方苏苏用力抽出剑,横腰一扫,王义不过退后两步。 台下众人屏息,程安暗自思忖若是自己对上王义,怕也免不了苦战一番,因她与东方苏苏类似,擅长速度制胜,力道这小小的身躯不比前世终究欠了些,她亦只能在速度与灵活上花些心思。 再看台上,东方苏苏越发不耐,一声娇斥,剑端挽个剑花疾驰而去,王义左手一挥打开长剑,右手锤子直冲她面门,东方苏苏大吃一惊,猛然后倒差点摔倒,王义趁势一脚正中她手腕,手里的剑嗖一声飞出去。东方苏苏半倒在地,惊慌之余气得脸色发青。 一路走来,她过关斩将只为登上最高之位,获得最高荣耀,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勤加练习,只为在赛场上大放异彩,惊艳长阳,偏生总有个东方永安压她一头,怎能甘心。好不容易至此,别说最终与东方永安一战,当众打败她,就是王义这道坎也跨不过去,到头只能止步于此,与他人争个三四,不是第一,其他又有何意义。 王义在喝彩声中丢下双锤,跃起摘下花球,深鞠一躬,然后走向东方苏苏伸手欲将她拉起:“方才为扰乱小姐心神,言语上多有轻薄得罪。”他虽是商贾出身,比不得那些贵胄,人多瞧不起,却也并非那些市井无耻之徒。 东方苏苏冷哼一声打开他的手,跳下台哭泣着跑走,王义自跳下台来与李明珏c李明易搂抱在一起。两人祝贺了一阵,王义朝程安走来抱拳道:“半个时辰后就是你我一战,还请三小姐指教。” 程安拱手:“指教不敢,各自尽情尽力,不留遗憾便是。” 李明珏看她半晌道:“对战小心。” 李明易也道:“没错,你这样小小的身板可得小心他的大锤子。” 程安向两人行礼:“多谢两位殿下关心” 这边正说话,观台那边忽然传来惊叫声,三人望去就见几名歹人手持长刀从楼下杀上楼,而楼顶亦有黑衣人出现,沿屋檐而下。事发突然,观台那边顿时一片混乱,尖叫c惨叫与喊杀声混在一处,李明易大喊一声“母妃”急冲过去,李明珏与程安几人紧随其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几人奔过去,观台早已乱成一锅粥,李明珏与李明易抢了旁边侍卫的剑冲上去,李明珏想起什么回头朝程安道:“再往内非是儿戏,你一个小姑娘还是退开些。”慕氏与东方艳还在楼上,程安哪里听他话跟着冲上去。 上楼后,只见混在侍卫中的歹人并楼上下来的黑衣人共十来人,疯似的见人就砍,她焦急地搜寻慕氏与东方艳的身影,她二人已在惊慌失措中随波逐流被推到角落,四周的人似乎并未注意到她两,于是她猫腰躲过刀光剑影靠过去:“母亲!阿姐!你们有没有事?” 慕氏摇头:“倒未受伤,只是你阿姐受了惊肚子痛起来,得赶紧出去找大夫。” 她见东方艳额冒冷汗,脸色发白,有些站不稳,上去与慕氏一起扶住她:“跟我来。”三人贴着墙壁逃离战圈,到楼梯口,东方艳忽惊道:“三妹小心!”寒意自背后袭来,程安侧身避过,一把寒刃砍空,她轻推慕氏与东方艳:“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慕氏不依:“这可不是打闹,你一个小女娃” 不等她说完,程安喊道:“快走,父亲很快就来了,不会有事的!”说罢转身操起一张矮凳挡住又落下来的刀。 那边小女儿与歹徒厮打一处,这边东方艳又瘫软几分,情况危急,慕氏一跺脚将东方艳先扶下楼去。楼梯口,程安手中的凳子啪一声被劈成两半,她照着对方的脸扔过去,对方避过,愈发凶狠地砍过来,那人身后忽掠过一道黑影说了句:“这是将军府的小姐,不可伤害!”程安还未弄懂什么意思,劈过来的刀已收势而去,那名黑衣人似看了她一眼转身往里边去。 她跟上几步见几名黑衣人均往伏昭仪方向攻过去,似乎本次刺杀目标是伏昭仪,李明珏c李明易并几名侍卫被拖住脚步,一时不得靠近,伏昭仪身边护卫单薄,顿露空门,她背靠栏槛,楼顶又下来一名黑衣人,正对她后背砍来,千钧一发之际,程安抓起桌案上一只玉壶砸过去,玉壶砸到刀刃哐一声碎裂也让刀势暂缓,花溆回头尖叫一声猛地将伏昭仪拉开,那一刀砍在她手臂上,顿时血如泉涌。 “母亲!” “娘娘!” 李明易与李明珏二人齐声大喊。 这时,楼梯咚咚震响,东方明带人赶来,身先士卒,持刀砍杀向刺客,虽已不年轻,宝刀却未老,眨眼就撂倒两个,其他人顺势涌上,顿时刀剑乒乓,火星四溅,不到片刻东方府的府兵已压制住那些歹人,解了危势,除直接刺毙的,还余三两名被刀架着跪在屋子中央。伏昭仪身边的太监陈仁找了张凳子扶着昭仪坐下,昭仪受了不小的惊吓,抚着胸口深喘几口气,李明易抢上来:“母亲怎么样!”伏昭仪摇头。东方明也快步上来:“臣护驾来迟,请娘娘恕罪!”又命自己的侍卫何仲带昭仪女官花溆去包扎伤口。 伏昭仪坐了一会儿,待心绪平复才开口,脸色阴沉:“这些刺客,是冲着本宫来的!”她作势要起,陈仁赶忙过来微弯下腰让伏昭仪扶着他的手臂站起来走向那几名刺客,“说!是谁派你们来刺杀本宫?若不说本宫将你们千刀万剐!” 那几名歹人瞪她几眼并不说,眼神却偷偷飘向东方明,随他们的目光,伏昭仪看向东方明,眼中神光变换,东方明却不察觉喝道:“还不快从实招来!” 忽然那几人闷哼一声,眼珠爆出,面部抽搐,“不好!”府兵抢上前,捏住其中一人下颚,那人口淌鲜血,眼神已经灰暗下去,再松开,人已倒地死亡,几人皆是如此,显然有备而来,未打算让他们抓得活口。 “已经死了。”府兵禀报。 “这”伏昭仪看东方明的眼色更深几许,“便是那些戏文里的死无对证?” “娘娘。”陈仁有些吞吞吐吐道,“小的有句不知当讲不当讲。”伏昭仪准他,他说:“方才混乱中,一歹徒刀劈东方三小姐,小的正看见,那个心哟都提到了嗓子眼,可那刀却未落下,小的听到一句大约不该听到的话。” “什么话?” 陈仁惴惴看向东方明,东方明最讨厌他们这些个装腔作势的太监没好气道:“公公有话直说!” 陈仁道:“小的听他同伙说,不可伤了东方家的人。” 这一句如平地炸雷,伏昭仪道:“东方将军可否解释一下这句何意?” “臣不知。” 伏昭仪命人将程安带上来问道:“陈仁所说是否为真?” 程安环顾了下屋里,各人脸色各异,暗流涌动,军队里虽不兴勾心斗角,然能选拔进入特种队的那都是人精,很快就知道此时的话非常关键,必得三思再三思才能出口,于是深深一拜道:“当时场面混乱,臣女一心挂念娘娘,并未听见。” “我都听见了你怎么没听见!” 程安道:“我都没听见陈公公离得还有些距离又怎么听见了?” “好,就算你没听见,但凭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在那些歹人手中活下来?这作何解释?” 程安瞥他一眼道:“我虽年岁小,但在家父严厉教导下,还是会些三脚猫功夫,况且那时我在楼梯口,危机时父亲正好带人上来才得以躲过一劫。” 东方明道:“确如小女所说,娘娘明鉴。” 这时李明珏上来道:“三小姐的本事娘娘也是亲眼目睹,能挡住歹人一两招不足为奇,况且也是她阻止了欲对娘娘不利的歹人,连离得最近的陈公公都没发觉。” 闻言伏昭仪神色缓和了些,陈仁又道:“便是如此,这将军府本该守卫森严却让歹人钻了空子,将军脱得了干系么?” 东方明拱手道:“臣必追查此事,给娘娘一个交代。” 正说话,花溆包扎完上来轻呼了声“娘娘”,伏昭仪关心几句道:“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也罢,这件事就交给将军查办,只人都死了要怎么查?” “就是死人亦会留下蛛丝马迹。” “好,本宫等你消息。”说罢带着一干人等离去。 出了这等大事,校场的人都围在观台外议论纷纷,东方明好容易将众人安抚,又叫他们散去,最后一场比试也被暂搁,程安回去看慕氏与东方艳情况,东方明返回观台,观台上府兵里三层外三层把守,保护现场。他上楼去,何仲正蹲在尸体边查看,“如何?”他问。 何仲面色凝重:“将军请来看。” 东方明走过去见他指着尸体上的剑柄处:“这是!”靠近剑柄的剑身上刻着一道暗纹,因银色剑身反光不细看便看不见,那是一道他十分熟悉的图纹,状似山羊,头顶一角,古献中谓之神兽白泽,太子取用,东宫守卫的令牌皆是此纹。“不可能!”他道。 “将军是否要与太子殿下一会?” 东方明默然。 再说伏昭仪一行出了将军府回到自己的华章宫,侍女们赶忙煮了安神茶上来,又有侍女替花溆重新上了上好的药,包扎好。待忙活毕,花溆将她们遣去向伏昭仪道:“今日之事娘娘如何看?” “能怎么看?”伏昭仪揉揉自己额头,“陈仁不至说谎,无中生有,但本宫也不能单凭一句话一个眼神就疑心东方将军。本宫有意拉拢他,若有人从中作梗破坏不是不可能。” 花溆道:“娘娘思虑周全,但属下有一个发现。” “你说。” “他人或许不察,但属下眼神好些,瞧见那贼人使的剑身上竟有一道特殊纹路。” 伏昭仪坐起身:“是何?” “白泽纹!” 伏昭仪眼色一变:“你的意思是那些刺客乃东宫指使?好啊!我不动他,他倒打起我的主意来!东方明向来与太子一路,那此事必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怪不得那些贼人能轻易闯入,亏得本宫还想相信他,怕冤枉了他!现在看来,那贼人看他的眼神并非巧合。” 花溆道:“娘娘要将此事禀报陛下么?” 伏昭仪摆手:“暂不,尸体都给了他,无凭无据的,先叫人盯着东方府。” “是。”花溆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东方明上朝毕,从朝堂出来正欲寻太子一会,皇帝贴身宦官赵木来见,说是皇帝传召,他随后前去书房,皇帝正在批阅折子,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叫人赐座。东方明整衣敛容,恭敬坐下,皇帝笑:“爱卿不必如此拘谨。” 东方明亦笑不语,等待皇帝指示,皇帝与他就朝堂上几个未决问题讨论了一会儿,询问他的意见,他一一认真作答。 “咳。”御案上传来轻咳声,赵木赶忙送上一杯菊花甘草茶,轻拍皇帝后背,替他祛痰顺气。东方明抬头,见皇帝两鬓已爬上白丝,面容清瘦,额上几道清晰的皱纹,恍然不觉他已从初识的豪情青年变得如此沧桑,岁月抽去他的朝气与豪情沉积了一身风霜,只那双眼睛还闪着如鹰隼般锐利的光。 “这两日是否发生什么事?”皇帝突然问。 东方明一凛,想起昨日校场观台发生的事,赶紧起身半跪于地双手抱拳:“臣不敢欺瞒,昨日校场比武臣护卫不周让歹人钻了空子,险些伤到昭仪娘娘,请陛下降罪!” 皇帝并未发怒道:“这些刺客胆大包天无孔不入非是爱卿的错,可有查到什么眉目?” 眼下一条重要的线索便是刺客剑身上的白泽纹,但事关太子,他本欲今日与太子见上一面,一问究竟,还没来得及就被皇帝召来,此事事关重大,东方明暂且瞒下:“回陛下,还未查到,臣必竭尽全力,尽快将幕后凶手捉拿归案。” 皇帝道:“行,此事就交与你负责,务必尽快查清,朕命韩章配合你。”韩章乃京师戍卫军南军掌城内巡查之人。 “臣领命,告退。” 东方明退几步,皇帝喊住他:“等等,如有消息先来禀报朕,切莫宣扬。” “遵旨。”他走后,皇帝又命赵木将太子召来。此时东宫太子方下朝归来,刚坐下吃了几口茶便接到传召又匆匆起身,太子妃慕容氏替他整理好衣服,问:“殿下可知陛下传召所为何事?” 太子:“想必是朝中一些事,只是不知方才在朝上父皇为何不言。” “臣妾听到一些传言。”太子妃欲言又止。 “何传言?”太子问。 “昨日伏昭仪在大将军府观视比武时遭刺客刺杀,传那些刺客与东宫脱不了干系。” 太子喝道:“何人大胆,敢如此胡说!” 太子妃叹口气道:“流言何来不重要,只唯恐陛下与殿下心生嫌隙,殿下此去应对还需谨慎。” “我自是知晓,你且放宽心。”太子安慰几句与传话小太监一同前去。进了书房,皇帝低头批阅奏折,太子立于一旁默不作声。良久,皇帝头也不抬道:“太子近日都在做什么?” 太子回:“儿臣每日遵太傅教诲,恪尽勤勉,学古贤圣言不敢有一丝懈怠。” 皇帝抬眼:“哦?说说你都学了些什么?” “近日正学到君子立身。” “君子何以立身?” 太子躬身答:“古贤言君子立身当知命c知礼c知言。”皇帝不语以待下文,太子只好继续道,“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则无以知人,又君子知人责人以人,自责以义,故欲知人先知己,欲论人先论己,谓言不可不慎,行不可不孰,不孰,如赴深溪,虽悔无及,是以君子当计行虑义。”1(《论语》《吕氏春秋》) “不错,谨言慎行不至行差踏错。”皇帝点头,又道,“君子修身之道固然重要,但你切不可拘泥于此,当目光远阔,重学于治国明君之道。” “儿臣谨记。”太子方松口气,皇帝话锋一转:“所以哲儿是否有话要对朕明说?”太子忐忑:“儿臣不明父皇何意。” 皇帝眼色一沉,抛出一张纸:“这是何?” “这,这是东宫守卫图纹,儿臣取白泽祥瑞,通圣知贤之意,不知父皇,父皇” 皇帝冷笑一声:“昨日伏昭仪于将军府遇刺,刺客剑身上就刻有白泽纹。” 太子忙喊:“儿臣冤枉!昭仪娘娘遇刺之事儿臣也是今日才得知,父皇明鉴!” “你先别忙。”皇帝道,“你来之前朕以先见过东方将军,问他可有线索,东方将军言未曾查到,哲儿说说他这是何意?早先东方将军在朕面前多夸赞于你,说你敦厚仁慈,温良恭谨,可堪大任,可寄厚望。” “儿臣不才,蒙将军夸赞,受之有愧。”太子已跪在案前,额头着地,他与东方将军互相欣赏,颇有些私交,若在平日无甚,此番皇帝说来却别有一番意味。 他不敢抬头静待皇帝下文,皇帝道:“往日朕叫他多指点于你,对你偏爱些也是人之常情,你不必惊慌。朕亦相信此事非哲儿所为,已命大将军近日查明,你先起身,你是太子动不动下跪成何体统。” “是。”太子起身。 “只是”只是两字叫他心又提到嗓子眼,皇帝道,“东宫守卫可散去,朕自会派支队伍去守卫东宫。” “是,儿臣遵旨。”从书房出来,太子擦擦额头,额上早已一片冷汗,自从生母皇后逝去,自己就没了倚靠,皇帝觉得他与自己不甚相像,所以从来都不怎么喜欢他,多年来他规行矩步,生怕行差踏错,皇帝每见他却愈发不欢喜。凭他努力,父子终也免不了生了嫌隙,皇帝嘴上说相信,却命他撤去东宫守卫,已然有所疑虑。 想想自己这个太子当得小心翼翼步履维艰,忍不住摇摇头,回到东宫愈发抑郁,一言不发,太子妃道:“陛下真是糊涂了,不信自己儿子,却信那枕边风!” “你小声点。” 太子妃负气坐在他身边:“你总是这样,他人才越欺负你!什么刺客,我看就是伏昭仪自导自演,嫁祸到东宫,好让殿下与陛下心生嫌隙!眼下六皇子渐渐长大,她是越发坐不住了,对你这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也不想想即便你做不成,又岂轮得到她儿子!” 太子道:“你也这么说,所以这事未必是她陷害。” “你又怎知,向陛下告状的必定是她!东宫有自己人守卫我们尚且过得惴惴不安,换了他人以后可怎么办?” 太子不语,两人面容一时悲戚,太子妃咬牙道:“她步步紧逼,不肯放过,就别怪我们!” 太子:“你要做什么,千万不可胡来。” 华章宫,花溆快步走进来,伏昭仪正躺在榻上逗一只通体雪白,双眼异色的异域猫,轻挠猫耳背,猫儿舒服地喵叫两声。“娘娘。”她方从宸元殿打探回来道,“奴婢瞧见陛下先后召见了东方将军与太子,太子出来时面色有异,想被训斥了。” 伏昭仪笑:“他那个唯唯诺诺的样子陛下哪次见了他不来气,哪像我们家易儿,陛下总说像他年轻时候。” “我们殿下丰神俊秀c器宇轩昂又有哪个能比得。” “再去探探。” 花溆又出去晚间回来,说韩章正配合东方明悄悄地搜捕刺客,而东宫午后半日的时间守卫已经全部撤换。花溆问这事会查出个何结果,伏昭仪说怕是查不出什么来,即便查出什么旁人也不会知晓,但皇帝撤换东宫守卫便是给太子一记教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每出一件事都会增加皇帝对太子的不满,而这将如同虫蚁一点点蚕食他们父子间的信任。伏昭仪嘴角微微勾起:“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适当时候推助一把。” 如她所说,这事最后查出些无关紧要的人,惩罚了东方府几个下人,处死了一名侍卫便算了结,据侍卫交代他某日被伏昭仪责骂结私怨在心,于是买通东方府几个下人又伙同外人刺杀伏昭仪泄愤。对于这样的理由伏昭仪不过嗤笑一声,不以为意,皇帝以此为真不欲再追究,她便顺水推舟送个人情,此事即被按下,再不提。 又一日先皇后忌日,太子携太子妃前往大昭国寺为先皇后持香奉经,行至半途马匹突然受惊,拖着车辇在大街上狂奔乱撞,伤人数十,百姓怒不敢言,太子与太子妃二人至马被制服犹惊魂未定,太子撞坏额头以及撞折一只手臂,不及车队整顿匆匆回宫。太子妃守在太子身边数日,心疼不已,皇帝来探望,本欲关怀两句,见女人啼哭又见太子神情恍惚,气不打一处来将人责骂了一番,斥他扰民后甩袖而去。太子本仁厚正在自责愧疚,责骂也就收下了,太子妃却越想越是怨愤,对皇帝不敢反驳便去找马出气。 这一去不要紧,却发现此次出事并非意外,马厩的人说马辔头上被动了手脚,越是拉扯马就越痛,痛得厉害了就乱奔起来,太子妃怒叫人去拿配马具之人,人却早已跑了。她愤愤回到寝殿,太子问发生何事,她将事情说与他听,越想越是委屈:“若不是陛下撤换了守卫,岂能让那些宵小混进来,如今你我随时可能陷于危险境地,岂不正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说着哭泣起来。 “哪有那么严重?”太子劝慰。 “怎么不严重,这次你差点就而我们却连凶手也抓不到!” “或许只是下人疏忽。” 太子妃叫道:“什么下人疏忽,分明是有人想对你不利!我一定要将他揪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太子妃从殿内出来瞧见一人正躲在墙角朝这里张望,见到她赶忙跑走,那小宫女有些面熟,她想了想没想出是谁,身旁的侍女留春道:“那不是华章宫的小宫女吗?”一句话如导火索点燃猜忌与恼怒。 太子妃道:“鬼鬼祟祟心怀不轨,她派人来是看自己的诡计得逞没有呢?” “娘娘您的意思是?” “谁有能力将手伸进东宫事后又将做手脚的人安排走?”太子妃冷笑一声,“除了她不做他想!仗着陛下宠爱,真是越发过分!”又暗想若不是太子太过温和懦弱,不被皇帝待见,他们何至沦落到被一个后妃欺凌,但又到底是自己夫君,道:“留春随我去取殿下的药。” 过了两日,她逮着出口恶气的机会,华章宫的小宫女在路上不小心撞上她,她命人当众掌嘴一百下,丢去华章宫。 花溆见那小宫女面上尽是血,脸肿如馒头,华章宫在后宫历来都是横着走,就是小宫女小太监也比外面的高一等,都知道华章宫的娘娘护短,谁不是上赶着讨好,从未有人敢如此责罚,打了他们便是打华章宫的脸,故强抑怒气道:“小婢子不懂事,有什么冲撞了太子妃娘娘,娘娘揪送来华章宫就是,华章宫自会惩罚,娘娘何必亲自动手,叫外人看了岂不坏了您贤良淑德的美名?” “你这是说,奴婢犯了事,本宫都管教不得了?管教了便是仗势欺人,以上压下?” 花溆道:“奴婢不敢。” 太子妃冷哼一声:“你们有何不敢?我不过教训一个下人,你一个做奴婢的就说上那一大堆话,怎么这华章宫何时尽由奴婢做主了?” “这华章宫就是再过几年几十年都由本宫做主!”伏昭仪的声音传来,人也从殿内缓步出来,她掩唇微打一个呵欠,“我道是谁在门口大吵大闹连本宫小憩一下也要扰,原来是太子妃,你若闲来无事就回去好好照顾太子,跑这里来撒什么野?华章宫可不是你东宫。” 太子妃礼也不行,走上来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娘娘可不要仗着一时恩宠,肆无忌惮,搅得后宫乌烟瘴气,人人怨怒,将来不好收场,不要忘了,后宫到底还有皇后娘娘做主!” 伏昭仪笑:“不过就是小婢子眼不好使,冲撞了你,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却又来和本宫说些什么没大没小的话?本宫倒要问问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太子妃你如此不顾身份!” 太子妃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心里清楚,人在做天在看!” “呵。”伏昭仪不耐烦地笑,看她仿佛看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朝花溆道,“本宫回去再睡会儿,你送太子妃回去。” “太子妃请。”花溆做出送客的手势。 太子妃瞪她一眼甩袖而去。 华章宫闹这一出不欢而散在后宫很快传开,传到张皇后耳朵里,皇后上了心,将太子妃叫去教诲了一番,又寻了个日子为她们说和。 这日日光和煦,鸟语花香,张皇后便在御苑临仙台的临水亭设小宴,邀伏昭仪与太子妃同来赏景。 待人齐全,三人围绕铺锦小圆桌坐下,亭台在曲水上,正好可以欣赏碧水映青山,镜照两重天,又可以喂水里的锦鲤。宫女们将果品茶具一一摆上,张皇后替二人倒上茶道:“后宫和睦最是重要,寻常百姓家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家和万事兴,我等虽不在寻常人家,却也是一家人,这后宫就好比一个大家庭,也需和和美美,才能让陛下无后顾之忧,专心前朝。”她一手拉起伏昭仪一手拉起太子妃,“你们一个长辈一个为人子媳,正该敬长慈幼,如此上行下效,宫里才能一切和顺。本是亲人,哪里来深仇大怨,今日就看在本宫面上让该过去的事过去了罢。” 太子妃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伏昭仪抽回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自己怀里的猫儿雪球:“有人不情不愿呢,皇后娘娘又何必勉强。” 皇后笑:“没有的事,为了今日之宴,太子妃亲自做了家乡的满芳酥来向昭仪赔不是,是不是?”她推一把太子妃,太子妃勉强道:“前几日是儿臣不对,冒犯了昭仪娘娘,还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儿臣亲手做了糕点向您赔不是。” 皇后使个眼色,等在一边的留春赶忙将糕点送上。银盘里糕点雕刻成花朵的形状,红的黄的,绿的紫的,恰似春日满园姹紫嫣红,伏昭仪笑:“看着不错,太子妃有心了。” “咱们尝尝。”皇后各夹一块给伏昭仪与太子妃,给自己也夹一块,正要送往嘴边,听得猫叫,伏昭仪说:“你个小馋猫也想吃是不是?”见她掰一块给小猫,小猫叼着跳下她的膝盖,埋头啃咬,她与伏昭仪调笑:“这小家伙比我们都好口福呢。” 谁知那小猫吃两口忽然喵叫不止,似是很难受,随即倒地四肢胡蹬两下竟不动了。花溆上前看两眼惊叫起来,伏昭仪与皇后太子妃三人霍然站起,皇后问怎么回事,伏昭仪跑过去大叫:“快去传太医!” 叫给人治的太医来给猫治也只有伏昭仪的猫能有此殊荣,太医匆忙过来瞧了一会儿摇头:“禀娘娘,已经死了。” 伏昭仪呆住,随即目光一利,喝道:“好端端怎么死了!”回头狠狠盯着桌上那盘满芳酥,“它是吃了那个!刘太医快给本宫看看这盘满芳酥!” 太子妃道:“昭仪你这是何意,难道怀疑我?” 伏昭仪不理会她,刘太医上前拿起满芳酥细看又细闻,随后命人拿来一根银针插入,再出银针呈黑,“回娘娘,此物有毒!”刘太医道,简短一句话,在场众人倒吸一口气。 “有毒?”伏昭仪怒笑,“好,很好,敢情这是场鸿门宴,是要本宫的命呐?” “怎么会这样?”留春惊慌地拉着自家太子妃,太子妃亦是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皇后看着她面色痛心:“霜儿莫不是?” 太子妃急道:“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我没有!”她向皇后,“娘娘,您是了解我的,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伏昭仪咬牙切齿:“满芳酥是你家乡糕点,也是你亲手所做,不是你还会是谁?这宫里谁都知道你对我有所不满,谁知你竟歹毒至此,利用皇后娘娘一片好心趁机想毒死我,只可惜老天有眼,不叫你称心如意!”又朝皇后,“皇后娘娘,如此恶毒之人绝不能留于宫中,在您眼皮底下她都敢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背地里还不知如何害人!” “我没有,我若是害你怎会如此明目张胆?” “也就是说你确有害我之心?” “我” 伏昭仪咄咄逼人,太子妃看张皇后眼中失望愈大,忍不住倒退一步,一口气几乎上不来,不知该怒还是该怕,皇后道:“太子妃你做出如此有违人伦,令人惊骇之事可知错?” 太子妃咬牙:“儿臣没有做过!” “你还不承认!”素来仁慈和善的皇后痛心疾首一喝。 眼见今日之事不能善了,留春偷偷拉住太子妃衣袖,眼色一凛,下定决心,壮士断腕般扑通跪下:“回禀娘娘,这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昭仪娘娘盛气凌人,欺人太甚,奴婢不忍见太子妃受委屈,这才趁此机会下毒报复,此事我家娘娘从头到尾不知,与她无关,全是奴婢一人所为,请皇后娘娘明察!” “留春!你胡说什么!起来!”太子妃欲拉留春,留春朝她摇摇头将她推开猛磕一头,“是奴婢胆大包天,鬼迷心窍,奴婢自知犯下死罪,要打要杀全凭娘娘,奴婢绝无半句怨言!” “你!好个绝无半句怨言。”张皇后气得头疼,长秋扶她坐下。 “娘娘,不是,不是她做的!” “不是她那就是太子妃你咯?”伏昭仪道。 太子妃愤愤地瞪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张皇后喘口气,揉揉额头:“毒杀昭仪,其罪当诛,来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不!”太子妃猛哭一声跪地抓住张皇后衣摆,“娘娘不要,都是儿臣不好,儿臣没有好好管束才让她犯下大错,儿臣愿与她一同承担,只求娘娘开恩,不要杀留春。”泪扑朔而下,“留春从小服侍儿臣,又陪儿臣一同入东宫,儿臣待她早亲如姐妹。这么多年她悉心照料儿臣与太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娘娘开恩饶她不死,儿臣愿一并受罚!” 皇后不忍,伏昭仪道:“皇后乃后宫之主,维护后宫纲纪乃职责所在,若偏袒徇私,以后如何服众?”字字钢如刀,利如刃。 张皇后叹口气:“拖下去。” 留春面如死灰,向太子妃叩首:“娘娘保重,以后奴婢不能服侍您了。” “不要!留春!”太子妃哭喊,好好一个宴,眨眼主仆二人生死离别,太监们上来拦住太子妃,其他人将留春拖走。不一会儿有人来回报已杖毙,太子妃瘫坐在地泪凝固在眼角脸颊,仿佛失了魂魄。 张皇后道:“送太子妃回宫。”宫女们将太子妃扶起往东宫去,她转头对太监侍女们厉声道,“今日之事谁胆敢传出去半个字,本宫决不轻饶。”又朝伏昭仪,“本宫也累了先行回宫,昭仪自便。” “恭送皇后娘娘。”伏昭仪曲膝施礼,待人都走后将雪球抱起。 花溆上来道:“尸体污秽,还是交给奴婢吧。” 将爱猫给她,伏昭仪道:“它替本宫而死,去寻处花地好好葬了。” 花溆:“如您所料,多次挑衅,东宫果然动手,只是这一步您行得也太凶险些,若不是雪球贪嘴,被害的就是娘娘您了。” 伏昭仪面无表情:“这只是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皇后设宴,太子妃赴宴不知为何半途被送回来,整个人失了魂般太子问话也不理,只蜷缩在床头,将头埋于膝盖间抽泣,太子百般相劝到晚间才喝了口水。 “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不说我可是要急死,留春哪里去了,为何没跟你一起回来?” 说到留春,太子妃好不容易止了眼泪又哭起来,一把扑进太子怀里:“她死了!” 太子一惊:“出门时不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太子妃将临水亭的事说与他听,太子道:“霜晓你怎能如此糊涂,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纵伏昭仪骄横跋扈,百般刁难,她也是父皇的妃嫔。” 太子妃摇头:“真的不是我!我虽憎恶她,但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你总说身为太子,无数双眼睛看着,必得规行矩步,谨言慎言,不可枉读圣贤之书,辜负圣人之言,我虽是女流,不懂什么圣言圣行,可我不愿给你添麻烦,所以至多逞逞口舌,教训几个下人,哪里敢做下毒害人的事。” 太子拍她的背安抚:“你嫁与我多年,该最知你脾性,刀子嘴豆腐心,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难道真的是留春自作主张?” 太子妃呜咽:“不会的,她胆子小,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与我商量,最叫人痛心者皇后娘娘竟连查也不查,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留春处死,且不说是不是她做的,便真是她一时糊涂,看在我面上饶她一死有何不可,就是打个百八十板,只要留得一口气我也不怨。伏昭仪专横,如今连母后皇后也忌惮于她!” “我想我能理解母后皇后,这件事往下查不知能查出什么来,到时必会传扬出去闹得满城风雨丢了皇家颜面不说,亦有损东宫声誉,所以母后皇后当机立断,宁可错杀也要将这件事扼住。” 太子妃泪眼婆娑:“可是留春多冤,一直尽心尽力为我们,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活活打死。” 太子叹口气:“那便好好照顾她的家人,也算一点补偿。” 太子妃坐起拉着他的手:“我总觉得不安,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殿下我们须早做准备,不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你多虑了。” “您相信我!” 太子问:“你欲如何?” “没有自己的人是不行的!” 太子变色:“豢养死士是大罪!” 太子妃道:“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来办。” 文和宫,长秋替皇后端来安神茶,皇后正在佛前诵经越发虔诚,长秋道:“娘娘,您歇会儿吧。”皇后睁眼:“枉送一条性命,本宫心中有愧,只求替她多诵些经助她早登极乐。” “娘娘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伏昭仪必不肯罢手,这闹下去还不知会怎样,东宫想必也能明白您的苦心,再者太子妃与伏昭仪确有前怨,指不定真是小宫女替主出气,又或者华章宫贼喊捉贼,不论哪个,您若查下去不是牵扯东宫就是牵扯华章宫,如今是最好的。” 张皇后起身:“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本宫不欲再想。” 长秋笑着拿出一只小瓶:“殿下方送来的精油,叫您不要太过操劳,奴婢给您擦擦。”说着抹上精油,替皇后轻柔额头两边穴位。 这一曲算是告终,太子妃似是被吓到,自那以后甚少出东宫,也尽量避免与华章宫接触。宫中风平浪静了一段时候。至桂月初,皇家一年一度的秋狩开始,狩猎场早几个月就开始准备,场外搭起数里帐篷做临时行宫,供皇室宗亲及各家贵族子弟停歇,场内也被清点过几轮,大型猛兽尽数驱赶,投入些野猪小鹿狐狸兔子山鸡雀鸟供皇帝射猎。 大将军率军先皇帝数日进入狩猎场,驻扎在猎场周围以护皇帝安全,东方永安与东方苏苏则随同大夫人二夫人,与皇帝的行猎队伍一同前往狩猎场。 这是东方永安来到这个世界参加的第一个大型皇家活动,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队伍最前是导驾仪仗,侍卫持□□刀剑清场,后接持朱雀旗龙旗的朱雀队与龙旗队。后为引驾仪仗,一支庞大的皇家乐队吹奏庄严的礼乐,接各色幡幢旌旗,旌旗之后乃随行官员,东方永安等人便在其中,东方苏苏看她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边嘲笑一边解说。引驾仪仗之后前护卫队护帝后龙銮凤辇而来,金碧辉煌耀眼夺目,七彩宝珠五色丝线尽显奢华,车驾之后宫人或掌或提龙凤伞c孔雀扇c销金炉,金瓶金盆金香盒各式应有尽有,羽林统领雷贺率羽林军护卫左右,再后各类车辇,方辇小辇,金辂象辂,最后是后护卫队,真真前不见尾后不见头,无一不显露皇家神圣威严不可侵犯。 浩荡行进一个日夜,第二日狩猎队伍来到狩猎场,又花一日驻跸整顿,到第三日东方露白,各方才列队布围,布围完毕,皇帝出猎,大将军羽林卫随猎。瞧见待猎人群中几个小小身影,皇帝笑道:“朕记得之前的少年人比武还未有个结果。” 羽林统领雷贺道:“臣有个提议。” “说来。” “不如就让他们在此次狩猎中分出最后胜负。” 皇帝沉吟片刻转向东方明:“朕记得没错争夺武魁的人中有一个是东方爱卿的女儿吧?东方卿觉得如何?” 东方明道:“臣觉得此法甚好。” 皇帝:“那就说定,来人去传朕旨意。” 东方永安与各家子弟都在等待皇帝先猎,忽有人来传话说皇帝口谕让她与王义在此次狩猎中一战高下,分出长阳武魁与长阳武秀,以作之前比武的终结。闻言,东方永安道领旨,东方苏苏冷哼一声,先前比试被断,东方永安也没拿到长阳武魁,她心下还好受些,如今重提,想起自己无缘武魁武秀,心下顿时不快,又想狩猎亦是大事,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表现一番,在皇帝面前脱颖而出,也不比武魁差。 咻一声,皇帝第一箭出,中,高举长弓大喝:“出猎!”号角吹响,各家子弟策马而出,顿时尘土飞扬,林中鸟雀惊飞,走兽急奔,声势浩大的皇家秋狩于此开始。 狩猎场内,各家争锋,观猎营帐内,官夫人们陪着皇后娘娘们吃瓜果聊天,亦自成一番天地。皇后主座,伏昭仪在侧,各家夫人小姐分坐两边。有人奉承伏昭仪说道:“六皇子擅骑精射此次必能拔得头筹。” 另一人笑:“五殿下得皇后娘娘亲自教养,亦是个种翘楚,谁能拔得头筹可说不定。” 伏昭仪眼也不抬,只顾吃东西懒于理会,皇后笑道:“本宫要说他二人都不及太子才对。” 官夫人们附和:“自是。” 皇后又道:“还有一人本宫寄予厚望,便是大将军家的小姐,听闻东方三小姐小小年纪承得将军衣钵,气概不输男儿,于之前比武中一路过关斩将,那次本宫未能前去,今日有机会,甚想见见这位好女儿一展长才。” “娘娘过誉,此次除小女还有各位羽林将军家的小姐们出猎,小女那点微末本事与她们相比便算不得什么了。” 伏昭仪道:“夫人不必自谦,三小姐的本事本宫可是清楚呢,与她们相比不落下风,只是皇后娘娘素日礼佛,想不到也对这些感兴趣。” “这倒不奇,昭仪对一个小女儿如此夸赞才叫本宫新奇。” 伏昭仪笑:“能叫娘娘新奇的多了去了。” 听两位娘娘都对东方家女儿赞誉有加,有人不甘道:“东方小姐擅骑射虽难能可贵,但到底女儿家,琴棋书画才是正道,好比肃王府的郡主,我长阳第一才女,才貌双全,那才是各位闺阁小姐的榜样。” 伏昭仪道:“杳杳神京,盈盈仙子,陛下赐号芳菲郡主,自是不错。” 众人点头称是,慕氏亦点头,她不是二夫人,二夫人若在或许争个口舌长短,她无谓这些虚名,在她看来,东方家的女儿,就是东方苏苏也都是最好的。 傍晚,第一日的狩猎结束,各人呈上自己所获,东方永安名列前茅,东方苏苏也所获良多,二夫人激动地逢人就夸自家女儿,慕氏只看着东方永安笑,略心疼地替她擦汗,问她累不累,程安狩猎一日仍生龙活虎,直摇头说不累。 其他人亦有收获,皇帝十分开心,只轮到太子,蓦地沉下脸,一日下来太子竟只猎得一只兔子一只山鸡,再无其他,皇帝对此十分不满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太子也未辩驳。远处太子妃看着自己夫君失落的样子,既无奈又心疼,因为她知道太子非是猎不到而是实在不忍,他太过仁慈,每年狩猎不出意外都是垫底的那个。旁人或许轻视,她又怎能嘲笑责怪他的良善,只是年复一年也让皇帝越发不喜欢他。 她劝说过,太子却总改不了。 晚上,小庆祝过回到东方家营帐,程安从怀里掏出一块毛皮给慕氏:“我留了块纯色的狐狸毛,可以给阿姐的小孩做双鞋子。” 慕氏收好拉起她:“我让人给你打了水,放了精油,来泡泡脚睡一觉明天就又精神劲十足了。” 母女说了会儿话,待时间不早程安回自己营帐睡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第二日开猎程安沿一条小路去了稍远的地方,狩猎场占地广阔,景色宜人,离开人群空气愈发新鲜,草木愈发翠绿欲滴,现代虽说有不少机会进入天然丛林,但多半是因任务去,总带着血腥味,谁还有心思管什么景色。她将弓箭往肩上一背,骑着马儿慢慢晃悠,嘴里哼着歌儿,会的不多,也就那几首军歌,没人看着,正好偷个懒。 旁边草丛里传来响动,程安估摸着是只小兔子,闭上眼想试试盲射,一箭过去射了空,小兔子窜起,再搭弦,耳边忽来一阵风,冷不丁一支箭从她背后扎过去,回头李明珏不知何时出现,挂着欠揍的笑,好像在说我就是故意的。再看那只小兔子,机灵得很,连避两箭飞快蹦走。 “殿下身手可真好。”程安嘲讽。 李明珏:“彼此彼此。” 程安不理会他,扯动手里缰绳追着兔子而去,身后马蹄响,李明珏似乎也跟上来,不知不觉两人暗中较量,那只逃窜的小兔子很点背地成了他们争夺的战利品。程安一箭过去,小兔子猛然转个弯,箭插入草丛,李明珏紧跟着一箭,小兔子竟能预知似的一跳跳到树干后,又躲过一箭。 两人一连出手几次,竟都没射中,程安来了兴趣,道:“小东西机灵得过头了吧。” “虽说万物有灵,但如此机敏的兔子我也是第一次见。” “求生欲忒强了些。”话脱口而出,李明珏因言语投来奇怪的目光,她也懒得解释。虽然平时小心谨慎多注意言语问题,但偶尔克制不住蹦出几句十分现代感的话,开始还东拉西扯费点心思糊弄一番,时间久了就由人去了,别人奇怪着奇怪着也就习惯了。 看着眼前为了一丝生机狂奔的小身影,她生出点不忍,两匹马追赶这小家伙已经很长一段路,别说它这么点,就是只擅长奔跑的狗一只鹿也该累了,因为他们座下的马也喘起粗气,而那只小兔子仍不知疲倦似的,时不时还要左右拐弯避开猎人的箭。程安作为狙击手,腥风血雨里走来,见惯了生死,对强烈的求生欲却十分敬佩,当下道:“这只兔子我要了。” 李明珏见她三箭上弦,砰地扎在兔子前左右三个方向,那意图竟是想凭箭活捉兔子还不伤对方一根毫毛。他笑:“虽然你箭术精湛,但也太会给自己出难题了,三箭想毫发无损抓住这小机灵鬼怕是不可能。” “没点挑战又有什么意思,殿下若是办不到,不如趁早寻其他目标去。” 李明珏笑而不语,两人又追一阵,程安试了多次,如他所言,还是太难了些,李明珏一直跟着她并不出手,末了道:“办不到的事就不要勉强,这么个大活人在你跟前都不知道求助一下?” “我都不知道殿下还有这么特别的癖好。” “什么癖好?” 程安回看他一眼:“喜欢等别人来求自己啊。” 李明珏不以为意,待她拉起弓弦,也三箭上弦,不忘说句:“你求人的方式还真特别。”程安冷哼,两人同时松手,六箭同出,竟是十分默契地在小兔子周围插了一圈,将小家伙困在其中。 “快去,别让它跑了。”话没说完,只见小姑娘踏马跃起,脚踏树干,抓着垂下的一条树藤飞似的荡过去,稳稳落地,抓住小兔子两只耳朵提起。这一连串动作不可谓不漂亮,李明珏想要夸两句,最终看着她笑了笑。 每次见她都不会让自己失望,不知何时他已经有了这样的信心。 程安拎着兔子牵起马自他身边走过:“谢了,就此别过。”也不等他说话就走了。 不过她没想到,两人转眼又见面,老天偶尔像个调皮讨打的孩子,喜欢做些兜圈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又见,真是有缘。”李明珏坐在路边的草丛里向她打招呼。 “殿下好闲情。”程安策马路过,摆摆手,并不打算下马,走过去几步,她忽然停住调转马头到李明珏跟前跳下马来。 “怎么又回头了?” 这次她面上退去戏谑皱着眉头道:“你受伤了?你的马呢?”方才走过去时眼角瞥见对方隐在草丛里的手臂上有血流下。将马拴好过去抓起李明珏的手臂,好深一道口子怵目惊心,衣袖断口整齐利落显然是被利刃划开,“怎么回事?”她问。 “不小心被算计了。” “刺客?这地方怎么会有刺客?你的伤口得赶快包扎。”她欲扶起李明珏,李明珏却站不起来,他说得轻巧:“摔下马时伤了腿。” 程安道:“你的侍卫呢,不是该有侍卫跟着吗?” “跟丢了。”此时说来自不如那时惊险,他与程安分别后继续寻猎,却遇上十多名刺客从林中窜出,对方有备而来,对他们分而攻之,几名侍卫被拖住,他与安和也分散,一个人沦落至此,正巧就碰见程安。 “算你运气好,我带你出去。”程安将他弄上马背,李明珏向她伸手示意她坐到他跟前。 “不必了。”她拒绝,牵起缰绳打算走回去。 “等你走出去我血都流干了。” 程安一想人都救了又何必矫情,干脆拉住缰绳翻身上马,却不是坐在他跟前,而是坐在他身后手绕过李明珏腰间将人整个圈在怀里,调笑道:“本爷今日就抢了花姑娘回寨子去。” 李明珏也不恼:“你当得寨主,这压寨夫人我也当得。” “你有点贵公子的矜持好不好?” 李明珏不客气道:“你也有点闺阁小姐的矜持好不好?” “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五殿下就是这么跟救命恩人说话的吗?” “你还知道称呼五殿下,不分尊卑是想让我摘了你脑袋吗?” 程安翻个白眼,之前都没注意这家伙也是个嘴皮子不饶人的。两人共乘一马还算顺利走至半途没再遇见刺客,正放下心不料马却忽然受惊,嘶鸣不已,躁动了一会儿干脆直立而起将二人摔下马背撒开蹄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喂!”程安追过去只见着马屁股,“好端端的怎么受惊了?”回来却见李明珏目光如炬地盯着不远处,手中匕首寒光凛凛。她看过去倒吸一口气,不远处一双眼睛闪着幽绿的光盯着他们,贪婪的凶残的。 一头孤狼看着他们如同看两块肥美的肉,嘴角流下哈喇子。若是上辈子这狼敢过来,她就敢一枪崩了,但现在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李明珏倒是束发了,可惜瘸了腿不能动。程安小心翼翼靠向李明珏:“皇家狩猎场也会放这种凶猛野兽的?” “不会。”先是刺客,再是饿狼,李明珏很快醒悟,这次事件怕是比想象的严重。 恶狼虽然饿急眼冒凶光,却仍然谨慎地小步向他们靠近,这是一个合格的狩猎者胆大而不冒进。程安咽咽口水:“等下我把它引开,你自救,就是爬也得爬开。” “太危险了,在这儿我还能给你帮手。” “你能给我什么帮手?腿又不好使,手上的血怕不是更刺激它。”说罢她挑衅恶狼两句向另一边跑走,谁知那狼并不跟上来,只盯着李明珏,李明珏手臂上的血对它吸引力太大。程安见状一咬牙捞起手臂用箭划一道口子再将那支带血的箭射过去,那畜生受了刺激向她冲过来,她掉头就跑,将李明珏的呼喊甩在了身后。 李明珏愣在原地,他知道她特别,知道她不同于寻常女孩的勇敢,可当见到她为了救他不顾自己安危,不惜对自己下狠手,毫不犹豫将恶狼引向自己,心头还是受了巨大冲击,一种莫名的心情汹涌澎湃着似要破膛而出。对方再厉害也不过就是十来岁的小女孩,难道就真的一点不怕?难道就自信到认为自己一定能从狼口逃生? 他没有依言自救,他就等在原地,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回来,等不到她就等那只恶狼。 直到天黑一个小身影重新回到他的视线中,李明珏掐到掌心的手缓缓松开。 “你是笨蛋吗?我不回来找你怎么办?” 李明珏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相信三小姐不会半途而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天黑的时候,程安回到原先的地方,灰头土脸一身狼狈好似刚从泥坑里爬上来,她却毫不在意,一瘸一拐走过去将李明珏拉起,让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头。 李明珏问:“受伤没有?” 程安摇头:“没有。”她架着他循着小道往出口方向走,“我们得尽快出去。”走了一会儿,李明珏发觉她脚步有些虚浮道:“你累了,停下休息一会儿吧。”程安道:“不行,天黑了林子里更危险,万一再遇上刺客或者其他什么野兽我可不一定再能保下你。” “为什么拼了命地保护我?”李明珏的声音带了他也未察觉的柔软,“那个时候你若是丢下我做了恶狼的饵食,如今你已经出林去了。” 程安转头看他:“自然是因为你是皇子,我是臣子,保护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不仅如此,还因为她是军人,即便如今已经不是,守护也早已如同不可磨灭的印记烙印入她的骨血灵魂。 李明珏没有说什么,意料中的回答。 两人行了一会儿,程安脚下愈发踉跄,猝不及防间,人一头栽下去,幸而李明珏眼疾手快将她捞住。手上传来黏腻之感,他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将人背朝上放下,吹亮火折子检查她的伤势。映入眼帘的伤口怵目惊心,他才知道哪里是她当真有多厉害,小小年纪对上恶狼都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分明只是她逞强的本事异于常人。 那瘦弱的肩头上被划了三道血杠,衣服撕裂,皮开肉绽,血还在往外涌,先流出的已经变成黑色淤结在周围,十分狰狞,想是那畜生一爪子拍在她肩头。除此之外,脚腕也是鲜血淋漓,伤口呈不规则状,有几个血洞,他能想象必是恶狼一口咬在她脚踝上。 如此的伤势,小丫头却一声不吭,还扛着他走了这么远,可谓毅力惊人。他看眼程安,紧闭着双眼,眉头微皱,不禁以指尖轻触她额头:“这些本冲着我来,却让你遭了无妄之灾,这般逞强,也没谁像你这样的了。”她的伤口急需包扎,遂脱下外袍用匕首一点点撕裂。 程安醒来发现自己靠在一棵树上,身上裹了一团,说是绷带包得像粽子,那手法惨不忍睹了些。两三步外燃着一个小火堆,李明珏正坐在那边拨弄,她急道:“快熄了,你不怕把刺客引来!” 李明珏笑道:“贪睡的人醒了?放心,我有分寸。”见她要起身道,“你可别折腾,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止了血。” “这是你包扎的?” 李明珏道是,说将他一件好好的锦袍都毁了,程安笑:“大不了回去赔你。” 他也笑:“看在你救我的份上罢了。”丢给她一个果子,“将就着吧,今晚我们怕是要在这里过夜。” 与此同时,狩猎林边的大帐里皇帝正在发怒,安和领着其他侍卫跪在御案前。“为什么会有刺客!还有你们连一个人都保护不好,要你们何用?来人都给我拉下去杖责一百!”皇帝喝道。 东方明道:“是臣的疏忽,臣有罪,愿一并受罚,只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寻回五殿下。” 安和也道:“请陛下让我等寻回殿下再来领罚。” 皇帝道:“你们的板子暂且记下,东方卿你与雷贺带羽林左右卫去寻,务必将人毫发无伤带回来。” “是。”东方明领命而去。 皇帝又对安和等人道:“你们也去!若找不到就提脑袋来见。” “遵命!” 于是天黑以后稍稍安静下来的营帐又躁动起来,东方明与雷贺领两队人马入林,安和自领一队侍卫随后。其他人不知何事的或张望或议论,知晓的都已赶往御帐,各皇子妃嫔自是为表关切,张皇后急匆匆过去,一入帐便跪倒在地哽咽道:“陛下您一定要救珏儿!” 皇帝将她扶起:“你对珏儿倒是真心。” 皇后道:“珏儿是我亲手养大,放在心尖儿上的,虽非亲生却比亲生还要亲,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请陛下一定要救回他!”皇后心里清楚,这么多年来皇帝对她一直不冷不热不咸不淡,若不是看在她诚心养育李明珏的份上,恐怕早被伏昭仪撺掇着废了她这个皇后了。李明珏虽为低贱婢女所生,但生得异常俊秀,文才出众又有勇有谋,倒也让皇帝放在了心上,有这孩子一日,她便能保得皇后宝座一日,此其一。其二,她自己因为小产无法再育,李明珏又从小没了生母由她抚养,与她亲厚,所以自是当做亲生儿子一般尽心尽力。今一听李明珏出事,也顾不上其他,披头散发赤着脚便奔来。 皇帝见她形容焦急,也未责怪她不顾礼仪道:“珏儿亦是朕的儿子,不必你说,朕也定将他找回,你且放宽心。” 将皇后劝走,几名皇子又进来请求与羽林军同去寻找,皇帝扫了一眼,摸摸才七岁的稚儿道:“怎么你也想去?” 小小的皇七子李明武睁着双圆圆的天真的大眼睛道:“禀父皇五哥待儿臣可好,儿臣想去找他!” 皇帝点点头,瞧见懦弱不堪的老四,见他亦顾念兄弟之情,也甚是满意,顺眼许多。扫了一圈他蓦然沉下脸:“太子哪儿去了?” 诸皇子摇头,皇帝认定他不顾兄弟安危,怒上心头让人去将太子找来,便是如此,太子也慢吞吞许久才来。 “父皇找儿臣何事?”太子问。 皇帝道:“珏儿遇袭你这个做哥哥的真是半点不急!” 太子有些委屈:“儿臣怎会不急,方才已经出去寻了一圈。”原来一听到消息,他便骑马带了几名侍卫进入林中寻找,甚至在羽林军出发之前,只是未寻着又不敢太过深入便折返了,碰巧遇到皇帝找他找不着。 “那可找到了?”皇帝问。 太子垂下头:“儿臣无能,没有找到。” 皇帝冷哼一声,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他,末了道:“天已黑,你们就不要去冒险了,好好在营帐等消息就是。” “儿臣知晓。”诸皇子领命退下。 再说程安与李明珏两人靠着树干昏昏欲睡,忽听众多马蹄声由远而近,李明珏道:“看来我们不必露宿野外了。”他向程安伸手欲拉她起来,程安看了看自己爬起,往他身后退几步,顿时生疏许多。 来人果是寻他们的,长长一条火龙,领头的是东方明见了他们立马跳下马单膝跪地向李明珏道:“臣来迟,殿下受惊了。” 李明珏道:“将军请起不必自责,东方小姐一直守着呢。” 东方明看一眼自家女儿,眼中既担忧又欣慰,道:“守护好殿下是她的责任。” “回去禀告父皇定要好好奖赏她。”李明珏由人扶上马,坐在马上从高处看程安,那人已不如先前,拘谨地低垂着头,他道,“三小姐也受了伤,将军还是快快带她回去。” 待他们归来众人才都松了口气,东方明去向皇帝复命,以及探讨刺客一事,张皇后给李明珏召了太医,在营帐里守着他,李明珏拨两个太医去给程安治。东方家的营帐里,二夫人领着东方苏苏来探问了一下,待她们走后,慕氏再忍不住,瞧着女儿背上狰狞的伤痕落泪,一边抹泪一边替她清洗伤口,上药,诸般皆亲自动手,生怕他人手重弄疼了她,又叫瑶琴拿了药下去煎药。 见她哭肿了眼,程安少不得好一番劝,慕氏定要守着她过夜才肯罢休。 夜里,慕氏抱着她入睡,母女两第一次这么亲近,程安抱着她也真的好似睡在了母亲的怀里,暗暗发誓以后将东方明与慕氏真真当作自己的亲人好好孝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五皇子营帐,张皇后守着他一夜未眠,见他醒来,不着声色地拭拭哭红的眼眶,起身叫人端来水,拧了毛巾替他擦拭。李明珏见她模样心下有愧道:“都是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皇后责怪道:“你也知我担忧,就不要去狩什么猎了,谁要争便让他争去。” 李明珏笑:“我大辰尚武,身为皇子这点苦都吃不得怎么好?不是辜负了父皇的教导?” 皇后待要说什么,皇帝的声音传来:“说得好,堂堂男子汉又没有缺胳膊少腿,怎能就怕了?” 皇帝踏风而来,皇后赶忙让座,皇帝坐下看李明珏虽受了伤眉眼依然神采奕奕半点没有怯懦之态甚是满意:“你生母虽卑微,却生了你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朕甚是欣慰,将来必是辅国的栋梁之才。” 李明珏道:“是。” 他出身卑微,凭借自身努力在皇帝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然非长非嫡,照皇帝的意思,再出色,将来也只是辅佐之格,张皇后听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却又不好辩驳,后宫不得干政,何况立储这种敏感问题。当下太子再不受宠,皇帝也还是维护的,便又想起除了曾经宠冠后宫的凤贵妃,先皇后也是得了皇帝宠爱的,不,不仅先皇后,就是如今的伏昭仪自己也比不过,也是排在了后头,不觉暗叹口气。 皇帝道:“是个懂事的孩子,太医怎么说?该用什么药就用,不要落下病根子。” 李明珏道:“太医说未伤到筋骨,父皇不必担心。” 皇后道:“这孩子总不疼惜自己,让你父皇看看,那脚可是肿得跟馒头一般大。” 皇帝道:“之后的狩猎你就别参加了,好好休息好好治,别让你母后担心。”李明珏应下,皇帝又问:“听闻是东方家的丫头舍命护你?” 李明珏道:“是。” “回头朕好好赏她。” 李明珏说谢,皇帝坐了一会儿,与他们说了会儿话便起身,走之前道:“珏儿你放心,想要谋害你的人,朕定不放过。”听他自提起,皇后心下宽慰许多,她儿在皇帝心中终是有些分量。 皇帝走后,太医来换药,皇后等换完药看人睡下才回去自己的营帐小憩。这边待李明珏再次醒来,他的兄弟们也都来看过,一一道谢送走之后,留下李明易与王义二人陪他说笑解闷,王义手舞足蹈地比划自己狩猎中的趣事,憨态十足,逗得两人哈哈直笑。李明易说皇帝出去以后一者召东方明与雷贺搜寻刺客,一者叫人赐了一连串东西去东方家营帐。 说到这李明珏便想去看看程安,于是叫人拿来轮椅,王义推着,李明易陪着往东方家营帐去。先人禀报过,东方夫人遣丫头出来迎他们进去,程安床前早搭了块帘帐。几人说了些慰问感谢的话,王义道:“陛下早先让我与三小姐在此次狩猎中分出胜负,如今三小姐受伤倒叫我捡了便宜,这赢得很不光彩。” 程安道:“赢便赢了罢,你本事也是真不差,若实在不痛快,有机会咱们私下再比过。” 李明珏说好,他们兄弟二人正可以作见证,王义就道等她痊愈。 东方夫人去吩咐人端茶上来,李明珏瞧见桌案上一截尾巴挂饰道:“这不会是那只恶狼的尾巴吧?” 程安从帘子下掀起一角探出头来:“正是,我原本想剥下整张皮带回来,又觉得太麻烦便放弃了,砍了这段尾巴做个纪念。” 李明易与王义都眼露新奇,一把夺过去:“这是狼的尾巴呢?亏你想到做成挂饰,可够炫耀好几年的了!” 李明珏夺回道:“这个意义非凡,我也十分喜欢,不知三小姐可否赠与我?” “你也想要?” 他点头,程安道:“拿来我有个好主意。”他将狼尾巴递过去,程安钻进帘帐里,不一会儿又探出递出来半截狼尾:“我与殿下一人一半,也算同生共死过。” 李明珏笑,很乐意地接过去,宝贝似的藏进衣袖。王义打趣:“哟,说是纪念,这分明定情之物呢!” 李明易不依:“不行,我也要我也要,这好东西怎就你们两个分了。” 王义道:“六殿下你想要可也得找个人陪你去经历一场那惊魂之刻。” “便是,找其他人去。”李明珏笑。 程安道:“就是想要,那林子里怕也没狼了。” 几人说笑一会儿退出去让她休息,其他人见皇帝赏赐许多东西,又见两位殿下来探过,各家夫人小姐的都结伴来探伤,程安的帐子忽的热闹非凡,收礼物收到手软。到后来她干脆装睡谢了他人的探访,若不是这样,还不知道要烦到什么时候去。 东方苏苏瞧见这光景又气起来,原本听到东方永安受伤她还幸灾乐祸,此次狩猎她再也比不过她,谁知东方永安因祸得福,竟受了皇帝与皇子的青睐,各家自是会意得那叫一个快,先前还有那么几个人见着她恭维两句,眼下竟都跑去东方永安处,没一个人理她了。路上遇上哪家小姐想去套个近乎,对方都说不了几句便推脱有事快快去了,哪里有什么急事,不过又是提着东西巴巴地往东方永安的帐子钻。 “一群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的!”她骂两句气呼呼去找二夫人。 二夫人却道:“这事怨得别人?你怎么就没那个眼见力,傻乎乎地只知道打那些个畜生,这狩猎谁还当真希望你个女儿家的占了鳌头去?”她叹气,“我也是命苦,生了你这么个傻子,你看人家东方永安多聪明,受点小伤那可是博得了皇室刮目相看,从此贵族世家哪个不高看她几眼?你若是有她半分聪明,我也不必这么操心!生女如此,我败给大夫人也是活该!”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又不是谁都能刚巧遇见狼,又刚巧跟殿下们一起,整个营帐不也就她捡了便宜,其他小姐们也没见哪个有这好运,所以这事不能怪我。” 她娘道:“你蠢的!没这好运你不会创造机会?” “创造?” 不是她一家这样想,其他家也动起心思,于是自东方永安受伤后,狩猎就变了番样貌,各家小姐使尽浑身解数,变着法子在林子里与各位殿下偶遇,就连小小的皇七子李明武也被盯上。 “殿下您慢点!”某家小姐道。 李明武眨巴着天真的眼睛:“这位小姐您连马都骑不好为什么要进来呢?我们可不能再等你了,我还得打点野味给五哥哥补补去!” 岔路口,李明易与他碰头,见他身后也跟了女子不耐烦道:“这群女人真是疯了。”回头吩咐侍卫将跟着他们的女孩子强行送出林去。 好好的狩猎被搅乱,场面一度失控,直到皇四子李明豫那个荒唐东西差点真在林子里与某家小姐干出荒唐事,才激怒皇帝,下令最后几日,所有人家的姑娘小姐都不得进入狩猎场,这才止住这场歪风邪气。 最后一日收官猎,皇帝亲自入林,东方明与雷贺相劝说刺客还没有找到,皇帝不以为意,大笑他们也是老了畏畏缩缩,不复当年之勇,刺客算什么,谁若敢来,他正好手刃了替李明珏报仇,又说有他们两个护卫左右,有谁敢来,于是东方明与雷贺作罢。一来李明珏出事以后,二人已经领兵清理过狩猎场未发现异样,此去守着皇帝便是,二来收官猎向来由皇帝进行,越是猎得多越是吉祥,也是为了展示帝王之威,上天庇佑与恩赐。 皇帝出猎以后,程安安安心心在营帐养伤,哼着小曲,吃着切好的水果好不惬意,就等皇帝罢猎归来举行庆祝活动,到时她也好见识一下这里的大型欢宴是什么样。 不料皇帝去了一日回来就匆匆回宫,别说欢宴c罢猎仪式,连个最简单的庆功说辞也没有。对于此次狩猎,史官记载,大辰永平三年秋狩中,帝逐鹿而去,遇两头凶猛异常之兽,熊属,帝大悦率人捕之,一公一母,倾百人之力,母死公伤,终获,赐下同食熊掌,天威浩荡。 史官没记载的是,当时率百人而围,母熊死后,公熊发狂,数十人死在熊掌之下,近半人受伤,而皇帝也受了重伤,被熊爪自肩头拍下直至腰腹,那场狩猎以皇帝伤重秘而不宣紧急拔营回宫收场。 史官更没记载的是,熊类狼类本不应出现在皇家狩猎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狩猎大军急拔营回宫,皇宫里张皇后c诸皇子均等在殿外,个个焦虑不安,伏昭仪与赵木在殿内侍伤,侍女们进进出出,端出的血水触目惊心,太医们一个个往里钻,有进无出,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出来,张皇后忙上前:“何太医如何了?陛下要不要紧?” 何解道:“陛下伤势甚重,但娘娘放心,臣等必竭尽全力救治陛下!臣还要去取东西,先行一步。”说罢也不顾不上礼仪,抱拳而去。 又等半日,宸元殿里未传出消息,殿外倒有人急匆匆跑进来禀报说肃王李穆硬闯而来,为何说硬闯,皇帝伤重的事皇后一早发下命令,封锁消息,百姓不能知,免得人心惶惶,臣子不能知,免得坐立不安,宗室更是不能知,否则怕是要变天。 闻此,皇后与太子对视一眼快步走下台阶往前殿去。 “王爷您不可再进!”几名侍卫横枪阻拦住肃王。 “本王来见皇兄有何不可,你等都给本王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着他带来的府兵拔刀而上,双方一触即发。 皇后喝道:“且慢!肃王你这是何意?不知带刀入宫乃是大不敬吗!” 肃王见皇后与太子来笑道:“你们既来就好了,快快叫这些混账让开!莫挡了本王的去路。”皇后道:“你此番前来意欲为何?”肃王道:“本王听闻了一些风声,今日必须要见到皇兄。” “空穴之风,不听也罢,陛下政务繁忙,此刻正在休息不便相见,还请王爷先行回去,他日陛下自会召见。” 太子也道:“皇叔你此番带兵入宫实属不妥,请回吧。” “凭你们在这儿舌灿莲花,本王一个字不信,今日若回了,人叫你们害了都不知道!本王不跟你们废话,要么让开,要么本王杀过去!” 见肃王蛮横无理,皇后气道:“这里是皇宫岂容你放肆!” “本王一向如此,皇嫂今日才识?”他哼笑一声手一挥手下的人随即冲上来,冲开宫殿守卫,将皇后与太子推到一边,大踏步跨上宸元殿台阶。 殿前太监拦住去路,身后羽林护卫赶来,雷贺道:“王爷请不要让属下为难。”两军僵持在殿前。忽殿门吱呀一声打开,赵木出来对李穆恭敬一拜:“陛下知王爷来了,请您进去。”李穆丢下他们进殿去。 “如此说明父皇已醒,母后皇兄你们且安心。”李明珏安慰皇后太子二人。 殿内,皇帝失血过多面色苍白,眼神却不减锐利,由伏昭仪扶起,靠在软垫上盯着进来的李穆。李穆上前行礼:“臣弟听闻皇兄出事,实在不放心,故冒死闯宫,请陛下恕罪。”皇帝轻咳一声:“赐座。”赵木搬来坐垫。“如今你看到了,可放心了?” “是,臣弟这就出去自己领罚去。” 皇帝道:“罢了,今日朕不怪你,再有下次必定不轻饶,就算你是朕弟。再者朕有句话,今日也正好说与你听,你听清楚了,朕康健得很,这世上能谋害朕的人还未出生!你听明白了吗?” 李穆道:“臣弟,明白,那就不打扰皇兄休息。”他欲退下,皇帝道:“朕有意将七弟调回来负责宸元殿守卫,想必你不会为难他。” 李穆顿了一下道:“大云山不可无人镇守,宸元殿还用不到他。” “你既说用不着那就用不着。” “臣弟告退。” 李穆退出去,皇帝拼命忍住的一口气咳出来,胸前的白纱顿时被染红,伏昭仪一边惊呼太医,一边扶他躺下,太医们进来又是一顿手忙脚乱。 数日后皇帝伤情终于稳住,雷贺殿前求见,皇帝命赵木将人领进来,雷贺瞧一眼伏昭仪,伏昭仪提起去催煎药自行退下,皇帝躺在床上似乎在看屋顶又似乎什么也没看:“查到了什么?” “臣抓到几人。”他抓到几名太监,经过审讯,写下一份供词,将受太子指使运送两头熊并喂以疯药,将熊爪淬毒谋害皇帝的种种供认不讳,雷贺心惊且疑虑,几番挣扎不敢隐瞒,将供词上呈,“这是他们的供词,陛下请看。” 皇帝拿着供词的手从平稳到发颤,盯着那句“又大将军相助”良久,而后猛力将拍在床沿上骂道:“混账。”怒急攻心又猛烈咳嗽起来,雷贺赶忙道:“陛下息怒,也许是诬陷!”皇帝道:“诬陷?呵,你看这个。”他从枕边摸出一封信。 雷贺看过心道不妙,此信不是别的,而是一封告密信,来自太子一名门客。他自知难以挽回却仍道:“可是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容臣再去查一查。” “不必了。”皇帝一字一句道,“将东宫封锁!” “陛下!” 皇帝怒道:“你也要抗命?” 雷贺忙道:“臣不敢,臣,领命!”说罢飒飒而去,披风带起一股凉意。出了殿门,他抬头看天,天不知何时已经变了,乌云压顶,风雨终来。 东宫,羽林军闯入将所有人控制起来,侍奉的婢女太监关押一处逐个审问,太子与太子妃幽禁寝宫。突如其来,太子心知大事不妙却不知为何,抓着羽林军质问,羽林军个个如磐石不为所动,雷贺道:“太子谋反,陛下下令封锁东宫,请殿下别再费力了。” 太子又惊又怒又俱:“胡说八道,什么谋反!我要见陛下!” 这一封锁就是好几日,东宫人心惶惶,太子妃坐立难安,道:“殿下,此次来势汹汹你我不能再等了!我们一起逃出去!” 太子道:“不行!我没有做过若逃岂不是坐实谋反罪名,将来便是跳进万江也洗不清。” “父皇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你不逃便没有将来!” 太子喝道:“你不必说,我意已定,天道昭彰我自清白,我就不信父皇真能狠得下心。” 初见供词,皇帝大怒之下封了东宫,几日下来,听闻太子未有反抗,心中又渐渐平静下来,雷贺奏请再查他便默认了,此番等一个结果,也等一个转机。伏昭仪舀一勺人参汤喂给他:“陛下且放宽心,太子到底有没有做这大逆不道之事还是未定之数,虽有人证,却无物证,几张嘴巴说出的话可是会变的。” “你认为太子是否会谋逆?” 伏昭仪道:“这,臣妾不知不敢妄言,只不过太子待人向来宽厚,上敬陛下,下体臣子,正是谦温恭谨,仁孝忠义,朝野上下无一不称颂呢。” “无一不称颂?”皇帝冷笑,“他倒是很会得人心。” 伏昭仪仿若未闻笑着继续道:“所以陛下顺顺气,待羽林军再查过再做定夺,千万不能让太子蒙冤。” 这边东方府,程安随家人从狩猎场回来一直静养,只是也察觉了府中的肃穆之气,前几日东方明每日很晚才回来,脸上满是担忧,这几日眉头也皱起,担忧中多了某种忧虑。渐渐府中传起一些说法,说太子趁秋狩谋害皇帝,最要紧的是东方府也牵涉其中,又说东宫已被羽林军控制,东方府很快要大难临头。 每听到这些流言,慕氏都加以制止,却仍愈传愈烈,东方府笼罩在一片不安之下。院子里又有人辞去,东方苏苏踹他们一脚正在大骂滚,程安绕过他们去找慕氏。“母亲到底怎么回事?您跟我说实话。”她道。 慕氏起先还安慰什么事也没有,后来自己也兜不住忧心道:“详细我也不知,你爹不肯说,可我总见他一筹莫展,怕是真出了什么事。” “没事的,父亲定会有办法的。”程安反安慰道。 二夫人来问发生什么事,三人又互安慰了一番。 直到一日,雷贺带人来搜府,所有人都知道东方府是真出事了。丫鬟们被凶神恶煞的羽林军吓得尖叫,慕氏挡住雷贺:“雷大人到底发生何事?你带这么多人来是何意!” 雷贺道:“夫人请体谅,我与东方兄相交一场,不想伤了夫人,此次来只是奉陛下之命找个东西,若找不到自然最好,大家都好。” “我家老爷在哪里?” “在宫中,陛下留东方兄说些话,某还要回去复命,请夫人见谅。”雷贺指挥羽林军去各间屋子搜寻,一刻钟后不少人陆续来报未有发现,慕氏与程安都松口气,又一人从书房搜寻出来,捧出一只深漆木盒道:“这是从暗格找到。”雷贺打开,见里面一叠信纸,皆是与他人的日常往来信件,无甚疑点,只有一封很是奇特,上面仅有一字“鹅”。1“这是何意?”羽林军问,雷贺摇头,慕氏与程安也面面相觑。(1取自裴炎轶事。) “不论是何,一并带回去就是。”遂将木盒交给下属,朝慕氏拱手道,“此次既未搜出什么,夫人不必担心,东方兄想必很快就能回来。” 有他这话,慕氏悬着的心稍稍着地,待羽林军走后,府里的下人都在讨论鹅字何意,程安忽然脸色大变,慕氏问如何,她道:“要出事!那鹅字便是证据!” 皇宫里,羽林副将从东宫搜了一圈回来,带回一封密函,上面乃是谋害皇帝的计划,一计不成有二计,时间地点手法皆清清楚楚,皇帝见之怒极却还强压一口气,伏昭仪不言,她知道他仍存希望,在等待雷贺回来,不禁暗暗自责,自己思虑到底不周,要趁势将太子拉下来需要更多更有力的证据。 没错,羽林副将带回的那封密函是她的手笔,只是她没想到皇帝已经封锁东宫,且向来不喜欢太子,此次却慎之又慎,证人不够,东宫搜出的密函竟也还不够。雷贺若带不回什么,太子想必能躲过这节。 她正感叹如此好机会就要错过,赵木来报雷贺已经回来。 他带回一个木盒,里面尽是没用的问候信,并一张只写着一个字的纸,伏昭仪道:“将军找了半日就找了这些东西?” 雷贺道:“搜到的就这些,臣都带回来了,既没用就都拿去扔了。” 皇帝却紧握着那张只写了一个字的纸沉默不语,脸色愈发难看,眼中刮过无数春暖秋凉,种种过往最后化作失望,凝成风雨,他笑:“我等一路走来,你却选择了他吗?” “陛下?”伏昭仪不解,但她有预感这件事成了,只是却不明白一个字如何有这般力量。 “我自与,好个我自与!”皇帝怒而将纸张撕碎抛洒而下,“在你眼里,太子竟比朕重要!你就如此看重他!”伏昭仪与雷贺心惊。 雷贺道:“陛下,这其中必有误会,不如再召东方将军来一问。” 皇帝摆手:“不必了。” “那东方将军” “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不论是皇宫还是东方府,太子将要被废黜的流言四起,而皇帝再没有遮掩的意思。趁势而起攻击太子的,害怕动荡为太子求情的各式大臣每日不停求见皇帝,几乎踏烂宸元殿的台阶。天牢里,雷贺来探望东方明,招呼狱卒不可苛待他,东方明问:“太子的状况如何?” 雷贺道:“你还提太子,先关心一下你自己,虎毒还不食子,可你却没有道保命符。” 东方明笑:“你看我如今阶下囚,就是想关心自己也没用。陛下还是不肯见我?”雷贺摇头,他叹口气,“陛下就是不信我,也该信太子。” “你真的没做过?”雷贺忍不住问出口又打自己,“我也是糊涂,你什么样我还不了解,太子更是为人敦厚,可是这次的陷害实在周密,证据皆全,陛下想不相信也难呐。” “你在府里到底搜出什么?” “一个字鹅。” 东方明摇头:“当真费尽心机,鹅,我自与,我若是陛下也得相信。” 雷贺急道:“你别夸了,这可是死罪,如今还有什么能救你没?” 东方明不急不躁道:“只请你替我转达一句话给陛下,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杀我一人便可。” 雷贺道:“我定替你传达,嫂夫人与三小姐已进宫去求伏昭仪求皇后,希望能有一线转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那边东方府所有人上至夫人小姐,下至婢子小厮一概被投入大牢,一路哀嚎不断,叫人动容,这边赵木带一队人到东宫宣旨:“太子谋逆,本罪无可赦,朕念骨肉亲情免尔一死,自今日起废除太子之位幽禁北宫,终身不得出,太子妃着即日前往庵堂出家为尼,一生常伴青灯古佛,不得还俗。”又道,“两位收拾收拾今晚便各自出发吧。” 待他走后,太子妃道:“这般田地你还不跟我走吗?若今晚再不走,你我就要生囚两地,永不能再见了!”太子失魂不语。 至夜晚小太监来催出发,太子妃再也等不下去,拿来一只玉哨吹响,不出片刻门外传来闷哼,就见几个人影倒下,血印在门纸上。太子惊起:“这是!” 太子妃:“别多说了,快走。” 潜进来的死士推开门将他们接出去,往右转个拐角循着一条稍僻静的路去,路上守卫已被清理,一人驾来辆马车将二人载上,早有人等在宫门前,见他们来到将宫门守卫抹了脖子跳上车去。精心豢养的死士个个凶狠利落,此次排布精密,在巡夜守卫反应过来之前,马车已经冲破宫门逃出宫去。 一直到天亮车才停下来,太子妃扶着太子下车暂且休息,一名死士上来道:“此时城里已经在大肆搜捕,要出城还需从长计议,绝不能有半点意外。” 太子妃道:“你们且去准备。”又朝太子,“殿下不必担心,等出了城,我母舅便会来接应我们,皇帝既不仁就怪不得我们不义。” 太子才回过神急道:“霜晓你真是胆大包天!” “逃也逃了,如今殿下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太子摇头:“你可知我们这一逃会牵连多少人,东宫那些婢女太监怕是一个也跑不了,叫我怎么安心。” 太子妃道:“殿下!你就是太过仁厚才会落到如此田地,堂堂太子被人构陷,自己父亲竟也不信你,你还要逆来顺受吗?可就算你再忍受,只要你在太子之位一日,你的命就不知多少人惦记着,今日囚禁,保不齐哪日就一杯毒酒赐下来。常言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殿下你仁厚你善良,可你会连你身边一个人都保护不了!” 太子动容:“对不起霜晓,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不是责怪你这个,殿下从今日起你得改变。” 皇宫里皇帝听闻太子出逃大发雷霆,已命雷贺与韩章一并去城里搜捕。这一气又咳出血来,太医赶忙一番施救,待他们退下,伏昭仪道:“陛下当心,气坏了怎么好,好不容易伤势才好转些。”又道,“太子也真是,犯下如此弥天大罪,您还顾念骨肉亲情只将他幽禁,他却不懂得您一片苦心。” 皇帝骂道:“这个逆子!” “若只是太子想必不敢,定有人教唆,死士也是早就养下的。” 这一说皇帝更是怒火中烧:“豢养死士,那个混账他怎么敢!” 伏昭仪又说:“这若只是逃走便罢了,却不知让他们出了城要掀起多少风雨。” 皇帝不作声,面色却阴沉下去,他如何不知伏昭仪的意思,太子既逃必会反扑而来,父子之间演变至此,少不得生死相搏,而没有一个皇帝会容忍任何一个人危及自己皇权,哪怕自己的儿子!隧道:“昭仪,替朕更衣。”又命人将东方明带来。 人来后,皇帝屏退左右:“告诉朕,太子在哪里?” 东方明:“臣不知。” “到现在还不肯说,你要看着太子造反吗?”皇帝吼道。 东方明斩钉截铁道:“他不会!” “你!”皇帝指着他的手颤抖不停,“何时你们竟成了一丘之貉?枉费朕对太子寄予厚望,对你那般信任,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好啊你们!” 东方明也怒道:“信任,陛下你何曾信任太子与臣,你若信任就不会废黜太子幽闭终身,你若信任就不会连臣一句辩解也不听!” “我是太纵容你们了!刺杀昭仪c毒害昭仪,谋害皇子c谋害朕!豢养死士!哪一件哪一桩不是死罪,朕饶他不死他竟恩将仇报,如今还想谋反!朕绝饶不了他。而你,朕给你位极人臣的荣恩,给东方家无出其右的荣耀,你却与太子过从甚密,还助他谋害朕,你有什么可辩驳?狩猎场没有你的帮助他如何得逞!” 东方明未能查清事实,只得道:“臣无愧于天地。” “好,好。”皇帝连道几个好,吐出一口血喊道,“来人,宣旨!”赵木慌忙跑来:“陛下,您不能再气了。”皇帝恶狠狠道:“一个两个上赶着去死,朕就成全你们!东方明伙同太子谋逆,判处立斩!东方一族所有男子流放,所有女子没入奴籍,永世不得翻案!速将李明哲c慕容霜晓捉拿归案,慕容霜晓赐死!”皇帝几乎拍着床沿吼出来。 赵木犹豫:“陛下,这”又朝东方明恳求,“您就说点软话,赶紧将太子去处告知陛下吧。” 东方明却道:“天道昭彰,陛下今日所做,来日天必自证!”说罢也不等皇帝赶人,昂首阔步而去。 雷贺听到消息赶去牢中,急得直转又打骂不得:“你这是造的什么孽,怎么敢跟陛下顶撞!如今好了你自己性命不保,家人一同受罪,若是流放好歹在一处互相扶持,我就是救不了你们也能沿途打点,来日方长,再图以后。可你呢,连日求见陛下,好不容易见着又把自己弄死了。” 东方明却笑:“既入东方府便荣辱与共,他们自会明白,你我陛下岂是今日才相识,他若想信自会信,若不信,任你如何辩驳也是不信,信任之失非一日之寒,我手握重兵陛下早已忌惮,我自问对得起陛下,对得起太子,对得起天地就够了。” “你说陛下此次是借题发挥,我却不认同,你不知陛下亦是为难,朝野参奏抨击你与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多,连御史大夫那样的人也缄口不言作壁上观,人言可畏,三人成虎,陛下就是原本相信你们,如今也相信不了,偏偏太子出逃正落人口实。唉,你说太叔那个老头平日就他最刚正看不得一点冤屈,今怎么倒跟个木头桩似的,我不信那个老狐狸也随波逐流认定你们谋反。” 东方明沉吟片刻道:“我知太叔大人用意。”他却没有跟雷贺明说,不过一句道不同罢了,他虽落马,但只要太叔简在一日,他便不需操心大辰,可安心赴死矣。“陛下判我当众斩首以羞辱我,我却不想如他意,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又怕累及你,你愿不愿意?” 雷贺道:“事到如今,怕什么,你尽管说。” “你替我寻一样东西。” 天牢另一处关押着慕云c二夫人并两位东方家女儿,东方苏苏与二夫人骂咧几日骂不动了又抱头痛哭,哭累了如今贴着墙心如死灰。二夫人道:“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又或者会被砍头?我不要啊,听人说砍头很疼的,有时那刽子手不够利索,又或者刀不够快,砍到一半,掉又没掉c死又没死,脑袋还清醒着呢!” 东方苏苏汗毛一竖摸摸自己脖子一片寒凉:“娘你别说了,吓死个人!” “都是老爷,怎么如此糊涂,什么事都能做,这谋反是千万个不能啊!” 慕云喝道:“胡说什么,别人不知老爷为人,你进府多少年也不知吗?” “知不知又如何,都快死了。” 程安:“早死是死,晚死也是死,一起上路还能做个伴。” 东方苏苏啐她一口:“呸,谁要跟你一起,下辈子我再不跟你生一户人家。” 正说话,狱卒喊吃饭了,进来丢下几个饭盆,东方苏苏拿起闻一闻:“都馊了,这是人吃的?你们这些狗东西一个个就会落井下石!” 那狱卒一听道:“骂谁呢?你个贱婢,还以为自己是东方家小姐呢?告诉你们,陛下已经下旨将东方明斩首,还嚣张给谁看,谁吃你那套,贱东西!” 东方苏苏一听火冒三丈,从来只有她骂别人贱,何曾被这样羞辱过,立即冲上去,抓住那狱卒衣襟,照脸就是啪啪两下:“叫你敢骂本小姐,打烂你的嘴。” 狱卒不料她还敢这般嚣张愣住随即暴跳起来抽出腰间棍子将她一顿狂打:“你个贱东西死东西,还当自己小姐,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敢打老子,老子打不死你!”一边骂一边打,将东方苏苏直逼到墙角,慕氏与二夫人急得边赔罪边拉扯,那狱卒越发来劲,下手越狠,“老子平时受上头气就罢了,还要受你个下贱东西的气!” 见东方苏苏被打得连连惨叫,那狱卒仍不肯罢手,程安啪一声摔碎碗,抓起一片碎片冲上去对着狱卒小腿狠踢一脚,对方就势跪倒,她一把扣住他脖子,将碎片抵在他喉咙上,那狱卒吓得大喊:“快来人,救命!”几名狱卒跑来,双方僵持,慕氏担忧地喊“安安”,二夫人一边哭泣一边将东方苏苏扶起。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捉住!”被制的狱卒喊。其他狱卒上前两步,程安在他脖子上一划,那人立马尖叫,她喝道:“谁赶上前,我让他血溅三尺。”那人又赶紧改口:“别,别过来。” 忽一人走来:“都在干什么瞎闹乎!”声如洪钟甚是威严,正是雷贺,他朝程安道:“小姑娘,把利器放下,我保证没人敢动你们分毫。” 程安犹豫,慕氏朝她点头,于是她将那狱卒推出去,雷贺踢他一脚骂道:“还不快滚。”几人赶忙退去。 慕云上前:“多谢雷大人,我家老爷他” 雷贺摇头叹口气:“东方兄已去。” “怎么会!”慕云闻之悲痛欲绝瘫倒在地。 “东方兄端坐而去,他走得尊严,陛下判你们没入奴籍,东方兄有句话要我带给你们。” 慕云说不出话,二夫人道:“将军请讲。” “他要你们好好活下去,请大夫人c二夫人照顾好两位小姐,他没有照顾好你们,亏欠你们的你们若愿意便记着,将来地下再向他讨。” “好,好,我们定记着找他讨!”二夫人笑着笑着落下泪来。 雷贺受不得这哀凉,传完话就走了,母女双双又抱着哭了一场。 城郊,太子一行扮作普通人,路遇两人谈起谋反的事,一人道:“听说东方将军已被判处斩刑,不日便要行刑。”“可怜呐,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如今东方府已经没人了。”另一人叹息。 太子站住,太子妃道:“怎么了殿下?”一会儿死士来催说一切已准备好,今日便可出城,太子妃高兴,却见自己的丈夫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她忧心起来直觉他正在做一个可怕的决定,语带恳求道:“事到如今你可千万不能反悔。” 太子看着她笑:“还是霜晓你最了解我。” “殿下!” “霜晓。”太子语气坦然,满含柔情地喊她,“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我不!” “东方将军本是受我连累,他对我多有提点之恩,我怎能不报,陛下要斩他怕也是想逼我回去,我不能枉顾将军性命,谋反逼宫这种事我这一辈子也无法做出,即便逃出去亦是终身难安,何苦。”他将太子妃一推,“你走吧!你不必与我一同赴死。”说罢骑上一匹马掉头要走。 太子妃死死拉住马绳:“我不让你去!” “霜晓,你再说你我便是白白相知这许多年。” 太子妃泪流不止,死士也来相劝,最后她摇摇头:“别劝了,他若决定的事,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越是温柔宽厚的人固执起来越是要命,“多谢你们了,往后你们便各自散去吧,不必在为谁效命了。” 死士道:“娘娘!” 太子妃瞧着太子:“太子殿下又将我当成什么人,我怎能让你一人回去。” “太子妃” 慕容霜晓抹一把眼泪伸出手笑:“还不拉我。”于是太子将她拉上来,两人同乘往皇宫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夜晚的牢中,漆黑一片,只墙壁上方一扇小小的方窗透进来点点月光,慕云轻叹口气:“再不久就是中秋,可今年的中秋却已月圆人缺,再不得聚。” “母亲。”程安坐到她身边。 “你怕不怕?”她问,程安摇头。 东方苏苏道:“这种时候你就不要装了好不好?怎么可能不怕,没入奴籍,我们会变得怎样?会被什么样的人家买去,会不会受虐待?我现在怕得要死!母亲!我们可怎么办!”她钻进自己母亲怀里,二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大姐现在怎么样了?她是三皇子妃为什么不来救我们?她怀着皇家子嗣,若是去跟陛下求个情,陛下会听的。” 二夫人道:“傻瓜,大小姐若能保住自身就不错了。”慕氏不语,眉间深锁,二夫人劝慰,“大小姐怀有皇嗣,不会有事的。”又自笑:“我们许久没有这般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慕云道:“是啊从你入府我便不喜,虽碍着主母的身份,总要装出大度的样子,言语间没少藏针带刺,老爷还总夸我贤惠明理,我受之有愧。” 二夫人笑:“你可算说出来了,我就佩服你的忍耐力,我若有你半点能装,也不至于被老爷轻视。” 慕云哼笑:“这也不是装不装的问题,从你死皮赖脸要嫁进来,你便输了一半!” 东方苏苏跳起来:“当初是娘要嫁进来的吗?从来没听说过娘跟父亲是怎么认识的,不如说来听听。” 二夫人道:“说与你们听也无妨,我与你爹第一次见面,是你爹打了胜仗回来,长阳的百姓们夹道欢迎,连皇帝也出宫迎接,整个长阳一片沸腾,那场面至今记忆犹新,我便是那时对他一见倾心”最初的爱慕如今说来依然叫人心动,寂静的夜她一人轻轻讲述着,其他三人静静听着。“他去哪里我便跟去哪里,不信他铁石心肠,也许付出太多就怎么也放不了手。” “所以,你央求你爹来说亲,你爹拗不过便真来了,女子向男子说亲长阳怕只有你一个。”慕云笑,“我就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 “如今,我们都是孩儿娘了,再想起来怪叫人不好意思。”二夫人摸摸东方苏苏的发丝,夜深了,故事还没听完,小女孩已经趴在她膝上睡着。 “是啊,不知不觉这么多年了。”慕云也轻拍腿上的女儿。 沉默片刻,二夫人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还有人作伴,老爷却一人上路,不知会否寂寞,过去每次出远门,总喜欢写信回来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话。” “还喜欢寄些当地的特产小食。” “有时就是折支花也要寄回来,一把年纪了,却总像个孩子。”两人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慕云继续道,“他一人上路我有些不忍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长吸一口气她转头看二夫人:“你既死皮赖脸嫁进来,便也担点责任,有点东方夫人的样子。” “我才不要,叫我担了责任,你去快活!” “孩子们不顾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到了这会儿,你别想叫我退出,好一人独占老爷!”两人都没有明说,却都懂对方的意思,斗了十几年,竟斗出默契来。二夫人又说:“你端着将军夫人的架子不肯去受那个辱,却想诓骗我,我也一把年纪,也受不得那个辱。” “你还是半点亏不肯吃。”慕云从怀里摸出一支簪子,在月光下泛出隐隐蓝光,“此去可是后悔不得。”二夫人道:“你若是后悔还来得及。”她笑,二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属于东方家的最后一丝傲骨与荣光。 东方第一缕阳光透进来时,东方苏苏睁开眼,爬起身揉揉被硬邦邦的地面硌得生疼的肩膀,正要抱怨她母亲怎将她丢在地上,赫见光尘下两位夫人并排而坐,程安跪在她们跟前,头磕在地上一抬不抬,肩膀微微颤抖,手中紧紧握着一枚簪子,再抬头才看清两位夫人脖子上到胸前流了一路的血。 她疯了似的跑过去一把推开程安,吼道:“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拜她们!”转身用力抓住二夫人却惊觉手下热度已失,手触到那些血迹,叫她肝肠寸裂,不敢置信,不愿相信!“母亲,你醒醒别睡了,天亮了,你睁眼看看我!昨天不是都好好的吗,你别这样,我好害怕。”二夫人哪里还有半点回应。 东方苏苏紧紧抱着自己的母亲,用脸颊去蹭母亲的,泪掉落二夫人脸上又顺着紧闭的眼落下,她哭得撕心裂肺:“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抛下我,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吗?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你一个亲人,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她一边嘶喊,一边猛力摇晃二夫人,程安坐在旁边失神地看着她,她应该要过去阻止一下,说些死者安息的话,可她一动也不想动。 “喊什么喊!”狱卒过来,见状赶忙去向上头禀告,不一会儿牢头带人过来欲将两位夫人抬走。 “你们要干什么!”东方苏苏扑上去死命抱住自己母亲不撒手,“我不准你们碰她,走开!”她趴伏在母亲胸前,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对着周围的人张牙舞爪守着自己的母亲,不让他们靠近。 “将她拉开!”几名狱卒上去拉扯她,揪她的头发,掰她的手指竟是拉不开,东方苏苏像是失去理智逮着谁就往死里咬,狱卒吃痛,拳头没少照着她的脸招呼,小女孩不知哪儿来的意志与力气,被打得鼻青脸肿依然不肯松手,一时竟拿她没办法。 一人便使个眼色,他们暂且丢下二夫人,打算先将另一个抬出去,慕氏身边守着的孩子安安静静,不哭也不闹,柿子捡软的捏,他们琢磨着先把这个弄出去。 程安头也不抬,冷冷问:“你们要将她们带去哪里?” 狱卒道:“自然是去埋了。” “埋何处?” “像这种天牢里出去的罪人还能埋哪里,乱葬岗有抔土就不错了。” 程安一字一句道:“东方将军16岁从军,18岁击退北国来犯,20岁帝赐先勇将军,21岁出使南阳,为两国签下百年和平,他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守护大辰数十载,叫外敌不敢轻易来犯,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却落得个自戕而死的下场!你们于心何忍!”她抬头,目若寒光,“你们今日所享的每一时每一刻和平美满都是他人从刀锋荆棘中一点一滴夺回来的!当真半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狱卒被她利如刀刃的目光,寒如凛风的言语所慑,不敢上前,支支吾吾道:“将军功劳我们自是感念在心,只是陛下” “他们这样的人我知定不念身前身后名,我却要替他们争一争,将军将一生都献给大辰,两位夫人难道连入土为安都不能?如此,天道何在,人心何塑?” 一名狱卒犹豫了,他便是先前吃过亏的那个,于是去向牢头禀报:“我等实也于心不忍,何况雷贺将军交代过,东方家眷有个什么及时向他禀报,凡事他来做主。” 牢头道:“此去,雷将军不扒了你我的皮?” “人都死了,就算做最后一点好事吧,将军无坟只怕天不得安。” “你小子倒会说这些话。”牢头叹口气,“也罢,我等也不能把事做绝了,这就去通报。” 一会儿雷贺带人匆匆赶来,哀嚎几声,命人替两位夫人盖上白布抬走,又向牢头道:“她们原定今日送去教奴司,我顺道带过去就是。”教奴司专管没入官奴者,教养编派,或派入宫中,或派入官员府邸,或入各坊,各个去处记录于册清清楚楚。 牢头道:“那就有劳雷将军。” 雷贺命将程安与东方苏苏两人一同带上,路上拐道去了郊外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事权从简,先前我将东方兄偷出来埋在此处,今日也将两位夫人葬于此,你们说可好?” “多谢将军。”程安道,他将东方明偷出来已是冒皇帝大不韪,此番又将她们先提出来也是为让她们与自己的亲人好好告别,“将军用心我两感念在心。” 雷贺点头:“去道个别吧。”于是带人走开,留她们一处。 东方苏苏泣不能停,程安拉起她用袖子给她抹抹眼泪,拿出簪子跟一块袖口裁下来的布道:“这是母亲们留下的,你看看吧。” “我不看!”东方苏苏赌气挥开。 程安喝道:“看!” 小女孩似被吓了一跳,抬着泪眼巴巴看她,她将血书塞给她,上面数语交代几行叮嘱,“我们先去找你们爹爹了,他老糊涂,一个人不行,我与二娘放心不下,只好对不住你们了。不过我们虽然去了,你们却不准来,好好活着,若在下面看见你们定将你们屁股打开花来,切记切记!”又说,“永安你虽年小但娘知道你可靠,你要照顾好苏苏与艳儿,苏苏你要与永安c艳儿相互扶持,不可再任性,记住你们在一日,东方府便不灭!爹娘会好好看着你们,别难过,别害怕,母亲的乖女儿们,向前走,不要停下。”言语时而轻巧,时而持重,显是两位夫人共同的手笔,程安早将遗言中的期许铭记在心,向前走,不要停,有她们一日,东方府必要再兴! 两位夫人下葬后,她与东方苏苏在无碑坟前叩头三拜,暗暗发誓从此她便做了真正的东方永安,一个名字,一份责任!她想了很多,这也许才是她再生于此的意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雷贺将她们带去教奴司,临走前拍拍她们的肩膀,想着两个小女孩年纪尚小,与她们说多了也不懂,但见其中一个小大人似的牵着另一个,不似另一个哭成泪人,六神无主,却眼神透亮,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常人难有的坚毅,于是道:“你们的去处已经寻好,你们不必担心,往后好好过日子,好好活下去,记着”他摸摸那小女孩的头,“你们是东方家的女儿。” 过去的程安,如今的东方永安点头:“谢谢您。” 雷贺叹口气:“我什么也没帮上,这声谢愧受。”教奴司的嬷嬷出来将她们领进去,他道,“去吧。”东方永安拉着东方苏苏朝他行个礼随嬷嬷进去。 待登册完毕,她们需在教奴司受训半年,然后才会被编派下去,但她们不过待了五六日,便有人来接她们,说是已经定下买主,与教奴司交接过,将她们领出去。 东方永安见教奴司外停着一辆简朴马车,来接她们的人做出请的手势,她细细打量那人,三四十的年纪,面颊消瘦刻薄,双眼细长,留一小撮山羊胡须,一脸猴似的精明相。就是文明进步,倡导人权的现代也不乏拐卖人口的不法者,何况蒙昧的古代,她又一向秉持天上不会掉馅饼的信念,东方家的遭遇更坚定了她这一想法,顿生警惕,拉着东方苏苏不肯上前。 那人道:“两位请。” “你是谁家?” 那人笑:“好个多心的小姑娘,你放心,既能从教奴司领走人,必也是有点头脸的人家,你们去了便知道是谁家。再者,两位小姐还需清楚自己的身份处境,就真是龙潭虎穴,也由不得你们不去。” 听他这话东方永安反放下心来,与东方苏苏登上马车。 车子沿大街南去,至外二街,向西拐在第三个路口停下。路口朝外有一座大宅子,能朝大街开门的人家不贵也富,东方永安思量长阳分内外街,内街多是皇亲国戚,极贵之人,外街多为商贾及一些小官员,这人家住在外街又朝路开门,想必是富或小贵的人家,她忽然想到一人却不敢肯定,毕竟不过数面,怎会在这种危难时刻及时伸出援手。 下了车,山羊胡男人带她们绕到后门进入,叫她们在院子先等一等自己去禀报,那院子虽不如东方府中的亭台楼阁,曲桥流水,却也绿树假山不缺,只是布置不成章法,有山有水独不显秀,更别提一个韵字,东方苏苏在心里嘀咕,多半是个暴发户。 不一会儿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个矮胖的人边说着:“来了?”边大踏步走来。 “真是你?”东方永安道。 东方苏苏皱眉:“怎么是你!” 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脸横肉因为大笑抖动,不是王义又是谁,王义走来抱拳:“两位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有人,啊不,我都要急死了。”又躬身作一揖,“让两位受了几日苦,小生先在这里赔个不是。” 他那形态装起斯文小生实有些滑稽,东方苏苏很是嫌恶又想起之前数面,对这人印象着实不好,比武时没少对她言语轻薄,顿时心生警惕,退后几步道:“我们与你无亲无故,你为什么帮我们,该不会是图谋不轨!” “小姐误会。” 东方永安道:“公子仗义出手,大恩不言谢。” 王义摆手:“也没什么恩不恩的,不过我这府里正缺人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今日起,两位就在鄙府安顿下,待会儿有人带你们去休息,明日再给你们安排活儿,我会吩咐他们捡些轻巧,易上手的,不叫两位小姐为难。” 东方永安道谢,东方苏苏却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真想将我们当下人使唤,我可不去干那些粗使活!” 王义道:“你们有手有脚怎么干不得活?” “我们可是”她想说她们可是东方府的小姐,高贵人家的女儿,想起东方府已不在,她们已经没了倚靠,但做下人是万万使不得,于是道,“那你这算行的什么好事,装的什么好人,与那些买奴买婢的人家有什么两样,我们来你家或是去别家又有什么不同?” 王义笑:“二小姐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一没说行好事,二没说做好人。”他手指大门,“二小姐若不愿意,现在便可回教奴司,再寻高处去。” “你!” 东方永安拉开她道:“我们不走,我们就要留下。”她不是生来富贵,所以比东方苏苏清醒,王家就是她们眼下最好的落脚处。 王义道:“既要留下,有些我还要说明,这天下没有白给的吃食,往后还要靠你们的双手挣口饭,我王家是商贾之家,不比那些天潢贵胄,不养闲人。明儿起你们与府里其他人无异,做一日工算一日钱,做多少便算你们多少,所以你们也不欠我什么。” 东方苏苏嘀咕:“要吃饭自己挣,你得了使唤的,我们当然不欠你什么。” 东方永安道:“你说什么是什么。” 王义点头:“还是三小姐明理,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吧。”于是吩咐王管家,也就是去接她们的山羊胡男,带她们去厢房。 离去前,东方永安隔着树枝瞥见廊下站着一人,身影几分熟悉,暗道这就对了,王义与东方家能有几分交情,会在这种时候帮助她们,他背后还当有人才对,他背后的人若说情义也不见得,自是报自己当初的救命之恩来了,如此一想,心下坦然不少。 待他们走后,王义跑去廊下,廊下站着的人锦袍玉带,面若明玉,正是李明珏,他道:“有劳你了。”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见一见?” 他却摇头:“不必了,我能为她们做的只有这些,见了徒叫她们失望。” 王义笑:“没想到殿下也有怯场的时候。”又正色道,“你也不用自责,杀东方将军抄东方家的又不是你,皇帝的事,你管得了什么?东方永安帮你一回,你帮她一回就罢了,你不欠她的,我王义俗人一个,凡事讲个利字,照我看不欠人不吃亏就成。实话说吧,她们若流落别家教坊什么的,谁知道会遭遇什么,如今在我家,虽不会当小姐供着,也不叫她们冻着饿着,过两日我再去将她们的丫头寻来,作个伴好叫她们早些适应,你可放心了。” “我自放心,这笔人情账我记着了。” 王义脸一板道:“谁要你记着?话我怎么跟她们说的,也怎么跟你说,只是我府里正好缺人,不是白养她们,该使唤的我半点不会客气,所以她们不欠我,你也不欠我,明白?你也别再说什么我不乐意听的话,到时管你天王老子,我也不搭理!” “好,那就不说,咱们叫上阿易吃茶看戏去如何?” 王义眉开眼笑:“这才对,走嘞。” 两人勾肩搭背往街上去了。 再说这边,管家将东方永安二人带到后院交给专管婢女的嬷嬷,那嬷嬷亦是三十来岁,召来众人说两句“新来了人丁,大家以后互相照应”之类的话,便领她们先去认床铺。因接手时王总管说了句多关照些,别亏待了二人,于是这嬷嬷分派了间上等婢女的房间给她们。 进屋两人赞叹,不愧是富豪人家,婢女的房间都比普通人家小姐的闺房要好上许多,地上铺着木板,顶上雕花,房间两个床铺一排,共有三排,各自配有梳妆台,小物品柜,还有绣花精美的屏风,好似军营的宿舍,却又比宿舍华丽得多,东方永安不禁赞叹钱在何时都是好物,怪不得引无数人竞夺,好在她在东方府待过,不至于像个土包子进城。 “还算能住人,这边靠窗好,我便睡这张床吧。”东方苏苏一眼相中窗台下的床铺,嬷嬷道:“行,你们两就睡那边,小菊去将兰儿叫回来,让她收拾收拾搬到其他床铺上去。”屋里丫头应声出去,不一会儿带着另一个丫头回来。 那叫兰儿的丫头进来就说:“这屋里还有空床铺,正好给她们,嬷嬷叫我搬什么?” 嬷嬷道:“你是老人了,她们新来的关照些。” 那兰儿已有些不高兴,见东方苏苏已经将她的东西搬到另一张床铺更是怒上心头冷笑一声:“嬷嬷也这么说,既是新来的哪有鸠占鹊巢的道理。”随即走过去将自己的东西搬回来挤开东方苏苏,“走开,这是我的床,你的在那边,自行过去。” 初来乍到不宜得罪人,东方永安上去欲劝,东方苏苏道了句:“我的事你别管!”过去一把抓住床褥,“今儿个我还偏要这床了,本小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兰儿哈哈大笑:“笑死个人,还本小姐,你当自己是谁呢?东方府的小姐?你东方家早没了,连个渣都不剩,哦不,还剩两个渣,嚣张个什么劲!”东方苏苏气得吹鼻子瞪眼:“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说!”说着上手,两人竟扭打起来。 嬷嬷骂道:“混账!大白天的事没干呢倒为张床打起来,闹什么闹,平日婆子我太惯着你们了?”便去叫来护院将两人拉开,一并到院子里罚跪,没少引来人看笑话。 东方苏苏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往日被东方永安欺负就罢了,那好歹是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嫡小姐,如今却受一个丫鬟婆子的气,又被人指指点点,脸上挂不住,羞愤交加哇一声大哭起来:“老天怎么这么不开眼,什么人也能给我气受了。”又朝东方永安,“你还是不是东方家的!就这么看我挨欺负。” 东方永安道:“不是你让我别管你事?” “你!你这个臭混蛋!死丫头!” 东方永安进屋去不再理会她,天黑以后两人跪完回屋,兰儿往窗下走去,却见自己的被褥又被丢走,气得大喊:“谁!”屋里收拾准备休息的丫头都停下,默默看她又看看坐在窗下的东方永安,不敢作声。 “是你!”兰儿正憋了一天的气上去一巴掌扇过去被东方永安抓住,推了个趔趄。“好啊,你们姐妹两一个比一个蛮不讲理c胡搅蛮缠是不是?” 东方永安道:“这本是苏苏的不对,但东方家岂是你编排得了的?今日便叫你见识,什么叫东方家的小姐,什么叫嚣张。”她喝道,“东方苏苏过来!” 东方苏苏揉着麻木的腿正进屋听东方永安陡然一喝,吓一跳,讷讷地过去:“干,干什么,不是我骂你两句你就要找我算账吧。” 东方永安朝窗下那张床努努嘴:“那床是你的了,自己去铺。”又朝兰儿,“你记住,就算东方家没了,她也不是你能欺负!” 兰儿愤愤跺一脚:“你们给我等着!日后有你们好受!” 东方永安本做好一屋子都没好脸色的打算,却见其他三个丫头,有的不满,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惴惴不安,就这么几个人也不是一条心,可见有人处便有是非。 她与东方苏苏一排,对头而睡,熄灯后,东方苏苏声音传来:“你可别指望我谢你。” 她道:“你的谢又不值几斤几两。” “果然还是你最惹人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能做到上等丫头的多半察言观色的本事不会差,兰儿心知东方永安不是好惹的角色,离她远远的,对东方苏苏也多是背地里嚼些舌根,拉着别人使些小绊子。这日,府上运回来一批名器名画,小厮们搬进院子,嬷嬷领着丫头们往各大厅房间分派,一边吆喝:“都利索点小心点,这些东西珍贵着呢,弄坏了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赶紧都送去摆放好,明日老爷请了客人来鉴赏,别给老爷丢了脸面。” 东方苏苏几个抱着几件瓷器玛瑙玉石瓶,其中的粉彩折枝花蝶瓶听说是青州新烧出来限量版,只两三只,王家老爷不知从何渠道弄了一只来宝贝得很,是明日鉴赏的重头戏,让她们搬送去老爷房间,他亲自守着。 菊儿将东西摆好就先出去了,东方苏苏忍不住看了那粉彩瓶两眼,心想若是以前她们家也有这些宝贝,哪用得着看别人的。兰儿见她发愣,四下又没人,冷不丁上前推她一把,东方苏苏尖叫一声往那放彩瓶的高几扑过去,高几顺势倒下,那宝贝眼睁睁落地摔了个粉碎。 兰儿冷笑道:“哟哟,嬷嬷方叫大家都小心点,你怎么这么笨,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这下你完了,看老爷怎么责罚你!” 东方苏苏摔下去时撞到了腰,正哼哼唧唧揉着,听她这么一说又痛又怒跳起来骂道:“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个缺德的小人背后里推我,我怎么会摔倒,怎么会摔了这宝贝!我要是挨罚你也跑不了!咱们这就去找找嬷嬷评理!”说罢拉起兰儿,兰儿道:“好啊去就去,东西是你摔的,你说我推你,谁看见了,我可告诉你,去年也有个丫头不小心打碎夫人的心爱之物,结果被卖去青楼,我看那青楼也是你这大小姐最好的去处。” 听她这么一说,东方苏苏脸色唬得铁青,连忙拽住她,死也不肯去找嬷嬷,于是反变成兰儿拼命将她往外拽,她则拼命抓着桌子椅子门框。 后头进来的人大叫一声:“你们怎么把这宝贝给摔了,完了!”忙去将嬷嬷找来,嬷嬷哭天抢地一番,连喊祖宗们你们造的什么孽,将二人揪送王老爷去了。 东方永安正在忙自己的,眼见一群人揪着东方苏苏与兰儿往前厅去,二话不说丢下手中的活抓了个小厮问明王义在何处,匆匆去了。 前厅,王老爷听闻宝贝被摔,从铺子赶回来,急得满头大汗连喝几口茶才喘吁吁道:“怎么回事?哪个奴才这么不长眼,一点事也办不好?摔的是哪个宝贝?” 嬷嬷指着东方苏苏道:“是她,摔了那件粉彩折枝花蝶瓶。” 王老爷刚喝一口茶,闻言猛地喷出来,肥肥的脸一下子涨红,痛心疾首道:“你,你说是那个老爷我花了上万两银子,找了一个又一个人才弄到手的好宝贝?” 嬷嬷支支吾吾应声,东方苏苏倒吸一口气,琢磨着这下自己真完蛋了,就是真把她卖了也赔不起,登时恶狠狠瞪兰儿几眼,兰儿也被吓得愣住,她还说这瓶子最多千把银子,这下忧心起自己会不会被迁怒。 王老爷听说连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又是哀嚎又是破口大骂恨不得掀了屋顶:“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死丫头片子,生了一个脑袋两只手都干什么用的,这点事都做不好,老爷我每天那白花花米饭都喂猪的吗!” 东方苏苏偷瞄他一眼,那脸上的横肉和胡须都抽搐得扭曲了,赶忙道:“这,这不是我摔的,都怪她!”她指向兰儿,心道要死也得拉她陪葬,“是她故意推我,我才摔倒的!” 兰儿一听连忙磕头:“不是不是,她胡说,她自己不小心怕受责罚,就来诬陷我!老爷明鉴!” 王老爷红着眼啐一口:“鉴,鉴你个大头鬼!”他抓起身边一个鸡毛掸子就来抽打她们,“这手还有这只都是白长的?敢弄坏老爷我的宝贝,知不知道那宝贝就是你们几条贱命也赔不起的!老爷我今天就打死你们!” 东方苏苏吃痛,再忍不住跳起来一把抓住鸡毛掸子:“你说谁是贱命!本小姐做小姐的时候你们这些做买卖的贱民还不知道在哪里!如今虎落平阳要来被你这只狗欺!” 这话一出不得了,王老爷一边打一边骂:“我好喝好吃供着你们,你们不但不思报答,还敢辱骂本老爷,反了你是不是?来人,给我把她拿下!老爷我今天就要给你点眼色,那只手摔的就剁了哪只手,还有这张厉害的嘴,给我缝起来!我倒要看看你还敢不敢骂!” 护院们冲进来,东方苏苏推这个踹那个,一时屋里一团糟,王义与东方永安赶来见到的就是这乱象,东方永安上去按住东方苏苏,王义上去扶住自己老爹朝护院们喝道:“闹什么!都退下去!” 王老爷气得坐在椅子上直抚自己胸口:“你从哪里找来这该死的丫头,我不要了,给我打,打死丢出去!” 王义一边问怎么回事一边劝慰,王老爷十分委屈地诉说小小一个丫头不但摔了他宝贝还出言辱骂他,这边东方苏苏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喊冤,说自己是被人推的,又将袖子捞起给东方永安看,方才被打得被护院抓捏得青一块紫一块。 东方永安道:“老爷请息怒,刚刚小的过来时见菊儿面色有异,细问才知她看见了事情经过,便顺道将她带来。” 菊儿进来跪下,王义叫她看见什么如实说来,她忐忑不安道:“那时奴婢放好瓶子出来,后面的人上来,奴婢就接了送去,正,正好看见兰儿她,她推了一把苏苏,苏苏这才摔倒打碎了粉彩瓶。”她抬头瞧众人一眼又赶紧垂下去。 王义道:“那时你为什么不说?” “回少爷,奴婢胆小,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惩罚也不过多干些活,多罚几个月月钱,没想到会这样。” “父亲,你听见了,错不在东方苏苏。兰儿害父亲的粉彩瓶被打碎,又诬赖他人,留在府中只会闹得府里不得安宁,来人,将她拖下去赶出府去。” 兰儿连连求饶,王老爷怒道:“我那宝贝值多少钱,岂能便宜了她,把她卖到青楼去,多少抵点损失!”兰儿吓得魂飞魄散,王义道:“父亲别气,那瓶子改日我找五殿下六殿下再给您弄个回来,不过身外之物,您素日行善积德,怎能为个丫头前功尽弃,损了我王家的福气。” 王老爷一听损福气的于是作罢,只将兰儿赶出府去,又来找东方苏苏算账:“这个丫头敢辱骂我,我今天定要教训教训!”王义连说和气生财也劝不住,“你知她竟敢骂我狗!随你说什么,我今儿个非要给她点颜色!嬷嬷给我打她嘴,打到她知错为止!” 东方苏苏向东方永安求救,王义又朝她使眼色叫她别插手,自己向王老爷道:“她这么不知好歹胆敢辱骂您,我替您出气。” “好你去。”王老爷气呼呼道。 于是他过来捞起袖子,东方苏苏慌张起来:“你敢打我!”他道:“得罪了。”王义手下留了情,打了十几个巴掌就推说嫌她碍眼叫东方永安赶紧带下去了。 这事算告一段落,事后王义没少叫人送来药膏赔礼道歉,甚至她怠工几日也没人来管,东方苏苏趴在床上躲在被子里,抱着夫人们留下的血书哭成泪人,两件遗物血书与簪子她与东方永安一人一件。父母亲去时她虽伤心不已,但那时却不知东方家的倒台意味着什么,她失去的是什么,现在才明白自己曾经所拥有的,虽是庶出东方明也是疼爱她的,下人们更是将她捧着供着,生怕她有一点生气,如今谁还来管她,不过一个丫头奴婢,打骂都是轻的。 “母亲,你为什么要抛下苏苏让我被别人欺负!”她揪着血书泣不成声。 一连颓废数日,东方永安每每远远看着她不禁开始想留在王府是否真是最好的选择。数日后,西兰的到来才让东方苏苏稍稍振作起来,和西兰一起被找来的还有瑶琴,两对主仆久不见,各自抱在一起,泪洒一处。 瑶琴说没想到还能再见,幸好小姐们没事,西兰说两位小姐受苦了。东方苏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将西兰当作亲人,与她亲近,刚见到时一把抱住她,又拉着她不停说话,不肯放手,东方永安也是难以抑制的高兴,四人一起诉说了一番各自遭遇,又惋叹了一下东方老爷与夫人们。 说到情动处,西兰扑通跪下泣道:“奴婢们既来了,就不会让两位小姐再受苦。”瑶琴亦是,东方苏苏与东方永安忙将她们扶起,说以后就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人。 有了西兰与瑶琴分担,东方苏苏干不了多少活,渐渐恢复神气,做起了丫鬟中的小姐,日子倒也舒心,见她安分舒坦了,东方永安便暂且打消离开的念头与瑶琴一道好好过日子。主仆二人你帮我来我帮你,相互扶持,眨眼过了一月余,期间还谁也料不到的办了场喜事。 原来王家除了王义还有个大少爷王孙,他老子不识文,只听得个“云开瑞色天,清廓打三筹,公子王孙第一流”1,觉得第一流甚好就给他取名王孙。瑶琴来了以后,这王孙不知怎的与她看对眼,情不自禁下竟将人要了。(1出自宋太宗《缘识》) 原本花前月下,瑶琴喜不自禁,谁知王孙不敢去向他娘求娶,瑶琴闷闷不乐数日被东方永安察觉,去找王孙理论又被王义知晓。那当真是个义字当先的人,当下揪着他哥来赔礼道歉,下了聘礼,他爹娘因嫌弃瑶琴丫头出身不肯让她做妻,于是便先让王孙纳了瑶琴做妾。 丫头家的能叫人正儿八经地抬了即便从侧门进也很满足,东方永安见她乐意就罢了,只替她欢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瑶琴入门那日,王府来了不少宾客,虽说只是纳妾,但王家在长阳结交了不少人士,少不得带些许礼物前来祝贺,王老爷与王夫人收礼收得喜笑颜开。晚上行了礼后,瑶琴先入洞房,与她最贴心的东方永安几个自然陪在她身边。 礼物也是少不了,东方永安送的东西与她这个人一样奇奇怪怪,是个形状奇特的木簪子,东方苏苏嘲笑:“月钱没少了你的,自己丫头出嫁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你既要送簪子这么俗气的东西,不带金银好歹也带个珠玉,竟然就这么根木头簪子还这么丑,寒碜不寒碜。” 瑶琴道:“没关系,小姐送的什么我都喜欢。” 东方永安道:“你可别小瞧这根簪子,里面可是有玄机的。”她在花饰与簪身相接处一拧就将簪子拧开,里面竟装了一柄手长的三面开刃螺旋刃,刃身上方有几个小孔,“这个刀刃放血效果好,一旦被扎伤口难以愈合,被扎的人即使不死也有的受,这些小孔可以用来装毒包,以防万一。”这种刀刃军方用过,因太残毒逐渐不再用,却很实用。 瑶琴脸色尴尬地笑着,东方苏苏翻个白眼:“有病吧你,人这是嫁人又不是去哪里送死,送这种东西,又是放血又是下毒,晦不晦气你。” 东方永安也觉不妥道:“我的锅,东方家出事以后,我一心想着不能没个防身的,就剩你们几个,我希望都平平安安。要不,我再送个别的吧。” 瑶琴一把抢过去:“没事,套上它也就是个木头簪子,细看还挺好看的,小姐你放心我会带着的。”她给自己簪上,“晦不晦气不过是人想的,哪会就是真的了?还是有个防身的好,小姐一番好意,瑶琴明白着呢。” 西兰也打圆场:“是是,套上就是了。” 东方苏苏哼哧一声:“她这礼物上不得台面,还是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吧。”她摸摸自己身上道,“咦,难道忘在屋里没带来。”于是朝西兰,“你跑一趟帮我拿来,就在床头柜子的第一格,一个雕花的盒子。” “好,我这就去。”西兰应声而去,两人陪着瑶琴说了会儿话。 这边西兰出来往后院丫鬟们的住处去,人都聚在前面,后面黑灯瞎火的冷清了些,假山树影都好似人影,她心下发慌小心翼翼快步走过去,忽听不远处有人声传来,先是吓了一跳,听出是女人的声音松口气,正要问谁,又有男人的声音闷闷响起。她止住,心想难不成哪个丫头捡了空偷懒在这儿幽会男人叫她撞上了,那她可要去敲诈颗糖吃,于是敛了呼吸悄悄往那传出声来的假山去,一心想着看好戏,先前的害怕一扫而空。 假山后果有两人纠缠在一起,正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她看了一会儿有些害臊,清了清嗓子:“谁这么没羞没躁躲这儿偷欢呢?” 那两人闻言先是一震,后弹珠似的跳起,从阴影处出来,西兰就着月光看清两人,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那男人倒不认识,只那女人哪是什么丫鬟,分明是府上的二姨娘,反应过来自己撞见了不得了的事,西兰拔腿就跑。 “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二姨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男人胡乱穿了衣服追过来,脚步声渐近,西兰吓得魂飞魄散。 新房里,东方苏苏等了一会儿不耐烦道:“这个丫头越来越散漫,去拿个东西能要多久到这会儿还不来,我去看看。” 东方永安道:“我跟你一块儿。” 两人循着小道往后院去,后院屋里并不见人,雕花盒子还在,东方苏苏骂道:“这个死丫头,东西没拿,瞎跑哪儿去了。”于是又返回寻了一路仍是不见。 瑶琴得知西兰不见踪影,将王孙喊来,两人胡乱走了个过程掀了盖头就带上家丁提上灯笼找去了,几十人将王家大院翻过来竟都没找到。夜深后,瑶琴劝了一番,众人各自回去休息。第二天天一亮,东方永安就爬起来将新房到后院的路又细细走了一遍,她思量西兰是回来拿东西应该不会走远才是。 从后院出去铺着一条碎石小道,过个院墙再拐几个弯就是新房,她走过院墙,不经意瞥见院墙边一口井,目光就再也挪不开。停了一会儿,她深吸口气走过去,一步一步短短不到十步,她竟走得有些吃力,到了井边,双手撑住井沿,抬头看了一眼天,才又低下头去看井里,随即,她闭上眼。 后院院墙的井边围了许多人,还不断有人往这边赶,他们口口相传说井里死了个人,小厮们吆喝着将一具尸体打捞上来。东方苏苏来一看,大哭起来,那形体那衣裳不是西兰是谁,瑶琴伏在王孙肩头抹眼泪,王老爷赶来见了一边大呼天煞的作孽,一边叫人将尸体抬走。 平静处生起风浪,王家一时流言四起,有人说西兰是走了霉运天黑脚滑失足掉落井中,有人说她是撞了邪被鬼索了命,又说起那井几年几年前也死过人,还有人说着说着牵扯上瑶琴,说她大婚之日死了人分明是扫把星,命不好。 “胡乱嚼什么舌根子,滚!”正有人说,被王义听见将他们骂开去,对身边人道,“是我的疏忽,竟发生这种事。” “带我去看看尸体。” 王义道:“那怎么使得?殿下金贵之躯若被冲撞了可不得了。” 李明珏道:“无妨,你带我去就是。”听说了这事后,他便赶来,当初是他替她们寻的王府这处安身之地,如今出了事,他自觉难辞其咎。 尸体停放在杂物间,王老爷嫌晦气本欲草草下葬,被王义留了下来。两人推门进去,一会儿出来,李明珏道:“有没有找仵作看过?” 尸体脖子上有道明显淤痕,王义不好隐瞒道:“找过了,是淹死的,所以我猜她是被人勒晕后丢入井中。府上的人也都询问过,那晚事发时并没有人见到她。” “事发地与抛尸地是否是一处?有没有其他发现?” “事发地与抛尸地相隔不远。”他将李明珏带过去,“井是抛尸处,这边应该就是事发地。”他指着小道边一处明显被踩踏过的草地,“人应该是在这边被勒晕然后再扛到那边。” “她是在这儿被袭击的?” “不。”王义往后院方向走几步,“再往前还有几处被踩踏的痕迹,不如这个大,所以我想她是从后院一路跑到这边。”两人进去后院,王义领李明珏到一座假山前:“我一路查看,最有可能是从这里开始,假山后一团杂乱,歹人应该就是藏身此处,等西兰走过袭击她,她往前院跑,跑到井边被追上勒晕,丢进井里。” 李明珏点头:“八九不离十,假山这里也没有发现什么?” 王义摇头。 他们晚了一步自然是什么也没发现,因为证物已经在东方永安手里,一只上等翠玉制成的耳环,掉落在假山处的石头缝里。屋子里,东方苏苏哭了半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家逢巨变,好不容易主仆相逢,西兰却又惨遭横祸死了,越想越心酸,竟一时觉得生无可恋,前路茫茫一片黑暗,不见希望。 “为什么连她也死了,老天你是不是要将我东方家的一个个逼死才肯罢休!”她愤怒地质问天,天自然不会应,于是又恼火地看向东方永安。自从回来,那家伙就埋头桌前,一声不吭,她气不打一处来:“你发什么呆?敢情西兰不是你丫头,你就半点不伤心?好歹是一个家里出来的,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见东方永安手中拿着只耳环气得浑身发颤,伸手便抢:“好啊你,西兰死了,尸骨未寒,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看这玩意,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心没肺的。” 东方永安早将东西收好起身道:“你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能把西兰哭活了!” “你还敢给我甩脸色!” 瑶琴赶忙来相劝:“好了好了,两位别吵,西兰死了二小姐伤心是人之常情,我家小姐心里也不会比二小姐你好受,我家小姐说得没错,眼下最要紧的是查出真相,找出凶手替西兰讨回公道,不能让她枉死了。” 东方苏苏哼笑:“哟,怎么当了人家小妾的就是不一样,说话声音都大了?你们两个沆瀣一气当我不知,这还没当少奶奶呢就不记得西兰跟你的情谊了,当她白认识了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说罢,不愿意跟她们待一个屋,摔门而去。 “我我说什么了我。”瑶琴委屈道。 不一会儿王家夫人嚷嚷着来,将瑶琴也拉走:“这些个扫把星来我家就没有过好事!你还巴巴地往这晦气地跑,当心沾了晦气把你扫地出门去!” “小姐不是” “什么小姐不小姐!你现在是我王家媳妇,她就是个丫鬟,别搅乱了辈分!” 东方永安被吵得头大,说了两句让瑶琴安心的话,就叫她赶紧跟着王夫人走了。她二人出来见王义与李明珏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草地,一会儿看看假山,王夫人上去问了声好,又责骂王义,怪他将李明珏带来这晦气地,撺掇着他们赶紧离去。 东方永安正在屋子里思量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已清楚怎么回事,西兰脖子上勒痕明显,寻常女子未必有那么大手劲,行凶者多半是个男人,又有女人的耳坠,孤男寡女月黑风高躲在假山能干什么好事,西兰未与人结深仇大怨,只能是看见了不该看的,才招来灭顶之灾,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抬眼见是王义与李明珏,心下生出一计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西兰死后没几日后院的丫头们都在传东方永安在假山捡了个什么物件,有人说她是走了狗屎运,捡到了价值连城的宝贝,有人说指不定是凶手留下的,众说纷纭,羡慕嫉妒加好奇,时不时三两成群来找东方永安讨要看看,谁知东方永安偏生故作神秘,越是不给她们看小丫头们越是好奇,真当了回事传开。每逢此,东方苏苏免不了嗤笑,那耳坠她见过,只是东方永安没人的时候找她十分严肃地让她不要多嘴,说她能凭这找出凶手来,东方苏苏想便姑且信她,看她玩什么把戏。 议论了两日,话传进二姨娘耳中,二姨娘的丫鬟慌慌张张跑回去:“怎么办?那耳坠莫不是真被她捡了去?” 二姨娘也心里打鼓,从那晚回来第二日才发现耳坠没了一只,当时就叫丫头去寻了,没寻见便以为是掉到别处去了,谁知过了两日传出这样的话来,然又心存侥幸:“她若是捡了耳坠为何现在才说。” “可万一真是怎么办?” 二姨娘道:“我们先别自乱阵脚,先去看看是不是再说,即便真是她又能如何,还不准人掉东西了?”她带着丫头走两步又道,“我就这么去不妥当,还是想个法子。”于是转身去了大夫人处。 大夫人见了她不甚高兴,只顾自己吃茶也不叫她坐:“不是叫你没事别在我跟前晃悠,见你我就心烦!” 二姨娘赔笑道:“妹妹记着呢,若没事也不敢来打扰姐姐,只不过我听今日传言后院有丫头不三不四,敢在您眼皮底下偷人,还藏了男人的脏东西,我特来告知姐姐,免得那些小蹄子无法无天败坏家风,脏了地方。” “有这种事?我看是你这张嘴整日搬弄是非,说不出好话来。” “妹妹可不敢到姐姐跟前胡说八道,不信您问问我丫头,或者金儿应该也听到风声。”金儿是王夫人自己的丫头,王夫人将人叫来问:“怎么回事?” 金儿道:“是说哪个丫头捡了个什么物件,大家都很好奇,她偏不肯给人看,是以我也不知是什么。” 王夫人拿着杯盖思量道:“这么神秘?” 二姨娘道:“可不是,我看是藏的男人东西错不了,若是捡的她为何不肯给人看,也不上交?” “有那么点道理。”于是大夫人吩咐下去与二姨娘带上家丁,十几人浩浩荡荡往后院来。后院丫头们见她们来势汹汹赶忙来见过让到一边,金儿将人聚集起来,又叫将那些在他处正忙的丫头都喊回来高声道:“有人来向夫人告状,说你们当中有人耐不住寂寞,这春天早过了,反春心荡漾起来,干出偷腥的事脏了院子。是谁现在站出来还来得及,夫人给你些银两出去嫁人去,若不站出来,等下搜屋子被搜到什么可就不光是被打出去,还要赔银两了。” 丫头们顿时像被捅了窝的蚂蚁窃窃私语起来。 “偷人?谁这么不害臊?” “没听说谁有相好的啊。” 东方永安一个屋里的竹儿说的却是:“什么站出来给点银两出去嫁人,也就骗骗新来的丫头,就老爷夫人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抠成精了的叫你赔银两还差不多。” 菊儿点头:“可不要真有谁想不开做出这种事才好,被抓到怕不是要赔得里衣都不剩。” 东方苏苏好奇道:“王家在长阳交游颇广,怎么会抠?” 竹儿翻个白眼:“你来没多久哪知道,外面门面装得好,对咱们就是一个铜板也给你算得清清楚楚,眨个眼的时间她都得给你算上,拔家里的毛去外面结交呗。” 东方苏苏直点头一副见识了的样子,朝东方永安悄悄道:“是不是冲你来的?你可别被抓到害我跟你一起赔光。” 东方永安道:“你就那点胆量,看着就是。” 那边金儿道:“既然没人出来认,那就别怪我们了,搜屋!”一声令下,家丁们纷纷进屋翻找起来。 大夫人在院子里气定神闲,二姨娘十分积极地跟过去,一间屋一间屋地监督:“都仔细点,什么也别漏了!”东方永安看她一眼几不可闻地冷笑一声。 搜了半日家丁们出来都言没有男人的物件,二姨娘还特地亲自搜了又搜东方永安床铺也没找到自己的耳环,松口气跟出来,大夫人白她一眼:“叫你别长了张嘴就乱嚼舌根子,下次别说风就是雨,搞清楚再来告诉我,白白浪费我这半天时间,损失你赔?” 二姨娘道:“一定一定,叫姐姐白跑一趟,回头我就让人把前两日刚得的玉镯子给姐姐送去。” “那还差不多。”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走了。 她们走后,东方苏苏拉着东方永安问:“你搞什么鬼?这么闹一场是什么意思?” 东方永安道:“嫌疑人我已经锁定,晚上寻个机会再去证实一下。” “什么嫌疑人?什么锁定?什么意思?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她懒得解释丢下东方苏苏忙自己的去了。 待到晚上用饭时间,她瞅准时机闪进二姨娘房间,在柜子妆奁里一顿翻找,忽门外传来脚步声,眼见无处躲藏,她攀着墙壁壁虎似的躲到门后横梁上,正是二姨娘与丫头回头。二姨娘进屋到妆奁里翻出帕子:“怎能忘了这个。”又拉开最底层,那只剩一只的翠玉耳坠就躺在那里,“还有这个也给忘了,另一只幸好没被人捡到,不过不论掉哪里,也不带了,回头你给我带出去扔了。”丫头应是,两人拿了帕子将门关上出去。 东方永安翻下身来,轻巧落地,拉开妆奁拿出那只耳坠,果与自己身上那只一模一样,她将耳坠拿走,又悄悄关上门。 接下来再请李明珏王义相助,便能叫凶手认罪。 很快李明珏王义有消息传来,几人一合计,二姨娘过生那日李明珏在宫里与皇后用完膳,找了借口早早出来。王老爷没想到他会来,阖家上下忙活得脚底生烟,本请了戏班子搭台唱戏,便在戏台前又加几桌瓜果,请李明珏一同听戏,再准备一份精美礼物给他。 “殿下要来,你怎么不早说!”王老爷责怪王义。 王义摸摸鼻子:“他不也就是个人,跟我们一道就是,何必另外忙活。” 王老爷敲他一脑袋:“你懂个屁!”好容易结交上这样的权贵怎能不卖力讨好,他只恨自己没个女儿,不然塞也想办法塞到李明珏身边去。 这厢一群人妥当,坐下听戏,王夫人朝王孙道:“你媳妇怎么还不来,越发没规矩。” 王孙替瑶琴应和:“就来了。”王孙虽看着唯唯诺诺,没甚出息,不如他爹娘万分之一精明,却比他爹娘实诚,自娶了瑶琴,真待她好,小两口倒一副恩爱模样,连带王夫人也渐渐习惯一口一个你媳妇的叫着。 李明珏看他东张西望的样子笑与王义道:“你兄嫂恩爱的样子真叫人欣羡。” 王义啧一声:“不说你我也没想到,我哥真收了性子,瑶琴那小丫头人不可貌相,不愧是跟着东方小姐的,把我哥那是收得服服帖帖,叫往东绝不往西,这不,我哥也不生娶妻的心思了,两小的合计等把我爹娘拿下了,就将瑶琴转正呢。” 说到东方永安,李明珏看眼四周不见人道:“那丫头准备去了?” “准备着呢。” 一会儿瑶琴带人端一个盘子过来,笑道:“我做了盘点心所以来晚了,请公公婆婆殿下见谅。”将点心端给王夫人,坐到她身边,“前两日我听说母亲大人喜欢我做的糕点,趁今日给二姨娘庆生,我便又做了些,母亲放心,里面少放了些糖,您可以多吃几个。” 王夫人道:“你倒是心细。”她与王老爷这个年纪,为了身体康健,都很少吃甜食,瑶琴这丫头服侍人起来贴心得很,就她这样的也挑不出毛病来,这才渐渐接受。 瑶琴夹一块递给二姨娘道:“对了二娘,方才我来时路过你门口,见一只翠玉耳坠掉在地上,就替你捡来。” 二姨娘听到翠玉耳坠,心一咯噔,剩下那只耳坠她叫丫头吃完饭回来扔掉谁知竟不见踪影,此时听瑶琴说掉在门口,心下发凉,待她拿出一把抢过:“那,多谢了。”坐了一会儿起身道,“我失陪一下。” 手里拿着这东西,她如坐针毡,赶忙找借口走开,到无人处将耳坠给丫头:“你现在就给我去扔了。” 丫头接过耳坠却惊道:“这个不是” “不是什么?支支吾吾!” “您看,这只是右耳的,屋里剩下那只奴婢分明记得是左耳的!岂不是说这,这是前几天丢的那只?” 两人面面相觑顿觉背脊发凉,二姨娘道:“你,你没记错?这只怎么会掉在门口?那那只呢?不行,你跟我回去再找找!”说罢领着丫头快步回自己屋去。 回到屋里,两人翻箱倒柜找另一只耳坠,不找到一起扔掉,她都不能安心。“找到没有?”她问。丫头答:“没有。” “会在哪儿?那天我明明记得就放在这个妆奁内,最下面一层,我还拉开看过,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会会不会是遇,鬼了?” 二姨娘喝道:“胡说什么,再找!” 忽然砰一声窗户被一阵风吹开,两人都吓一跳,刚转身蜡烛呲一声熄灭,屋里顿陷一片黑暗,丫头尖叫一声:“怎么回事?今,今天有风吗?”方才在院子里她分明没觉得有风。 二姨娘道:“乱喊什么,也许就是这会儿才起的风。” “可我怎么觉,觉得起雾了?” “别慌,咱们先摸出去再说。” 刚走两步一阵迷雾扑面而来,透进屋的光亮中隐约照见一个人影,披头散发看不见脸庞,只见浑身头发上衣服上都滴着水,啪嗒啪嗒,在黑暗里特别响亮,直扣人心弦。“冷,好冷,井里好冷啊。”那人影声音冷得如深井里刚爬上的还带着深井底的寒气,缓缓向她们靠近。 二姨娘与丫头吓得魂飞魄散,丫头更是惊觉那人影脚不着地竟是悬在半空喊道:“她她没有脚!” 二姨娘刚想说别吓自己,看到自己呼出白色雾气顿时吓得肝胆欲裂尖叫起来,尖叫声划破夜空,凄厉如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骤起的雾气,隐现的光亮,悬空的鬼影,满地潮湿与侵袭的寒意在在让二姨娘与丫头吓得肝胆欲裂,斗如糠筛,凌乱如风中残烛。 “冷,井里好冷,来,陪我。” 二姨娘指尖发冷,上下唇打颤:“你,你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要算账找吴良去,弄死你的是他,你若要替身找他去!” 女鬼的声音带着寒意,能冻水成冰:“你好狠的心,明明是你的错,为什么死的却是我!” “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错!是你的!谁叫你命不好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你若是将我与人私会的事说出去,我在王家就没有立足之地,老爷一定会将我扫地出门的,所以要怪就怪你自己,你早不过晚不过偏偏那个时候过,又偏偏多管闲事,才才没错,要怪怪你自己,不要来索我的命。” 二姨娘手指冰冻,整个被吓得几乎不能动弹。眼看鬼影愈近,她能感觉到自她身上散发的寒意与恨意,一颗心几要跳出嗓子眼。因害怕到极点,反激得她一蹦而起,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挥舞手臂,想将鬼影驱开,却触到一片潮湿的衣角,啊一声缩回去。半晌又抬起头来,呆呆道:“方才我,摸到了?” “摸,摸到什么呀?”丫头缩在她身后。 二姨娘又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果然将那衣角牢牢实实抓在手里,于是顿扫害怕惊恐,眼珠爆起,揪住丫头耳朵道:“你这个没胆的小蹄子,倒先躲到我身后,指望你保护我早死了!还不快给我抓住这装神弄鬼的东西!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吓唬老娘,老娘要叫你假鬼变真鬼!” “假的?”丫头还愣着。 二姨娘骂道:“还愣着干嘛,没用的小蹄子!” 主仆二人双双攀上“女鬼”,竟将她拖下来,二姨娘喊:“快去点灯。” 一道声音响起:“不用了。” 二姨娘死命抱着的女鬼忽然一亮,将她吓倒在地,原来是东方永安吹亮了火折子,她嘲讽地看着她们,不疾不徐将头发甩开露出真面容,拖着一身湿哒哒的长裙去将屋里灯点亮。二姨娘瞪着她一双眼要蹦出眼眶来,湿漉漉的衣服,湿漉漉的头发,惨白的面容,最叫人惊吓的不是这些,而是门口几个人影。她机械地转过头去,看着门口的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王老爷c王夫人c王家两个儿子,一个媳妇并五皇子齐齐站在门口,王老爷不可思议,一脸痛心地看着她,王夫人则一脸幸灾乐祸,其他人皆拧着眉不语。 东方苏苏跑来:“怎么样了,奏效没?招了没?” 东方永安看着二姨娘一字一句道:“招了,与人私通,杀害西兰,相信王老爷听得清清楚楚。”她转向王老爷,“还请王老爷将她送官治罪!” 二姨娘回过神知道自己着了道,犯了大错,说了要命的话,连滚带爬来抓住王老爷衣角:“老爷不是的,我只是着了她的道,被吓得语无伦次,那些话都做不得数,老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对你一片真心,一片赤诚,忠贞不二,断不会与他人私通,这,这个贱人她陷害我!” “陷害你?”东方永安冷笑一声,拿出一只翠玉耳坠,“这耳坠你还认得?它们本是一对,一只瑶琴给了你,而另一只,姨娘觉得它是掉在哪里了?”她将耳坠交给王老爷,“老爷请看,是否认得这耳坠?” 王老爷看二姨娘:“不是去年你过生我送给你的?” “奴婢正是从后院假山捡得,二姨娘怎么会将这样好的耳坠掉在假山后,你躲在假山处又是做什么?”东方永安厉声一喝,二姨娘被质问得心慌如鼓擂,她继续道,“我来替你说,你趁大少爷与瑶琴新婚之日,众人都在前头祝贺,丫头们也都在前头侍奉,于是躲在后院假山与吴良私通,谁知被回去拿礼物的西兰撞见,你们追她至井边,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勒死丢入井中,是不是!” 二姨娘脸色顿时煞白,疯似的摇头:“不是!你说的都是假的,根本没有这回事!老爷你不能单凭一个耳坠就信了她满口谎言!这耳坠是是我前不久丢的,原来竟被这贱婢拿去。”她赶紧推自己丫头,“你说是不是,前几日我还叫你找来着,你快告诉老爷。” 丫头被吓得磕磕巴巴:“是,是主子前几日丢的,奴婢一直没找到” 东方苏苏道:“这么快就找到借口,好厉害,怪不得能杀人。” 东方永安朝王夫人道:“先前奴婢说捡着东西,就有人迫不及待向您告状,您还记不记得,若不是心虚是什么?” 王夫人上去打二姨娘一巴掌:“敢情你自己贼喊捉贼,还要将我当枪使?谁给你的胆子!老爷待你多好,这么好的耳环你竟然带着去私通别人!” 王义上来道:“二娘不认也没关系,已经有人把一切都招了。”吩咐小厮,“去将人带来。” 一会儿小厮们押着一男人过来,二姨娘见正是吴良,抓着王老爷衣角的手松开,瘫坐在地,王义将供词丢给她:“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二娘可要看仔细了。”又朝王老爷拱手道,“父亲明察,二娘不仅与他人私通,还偷偷将家里的财物转移出去,已有两年之久,被他们转移的财物儿子只追回一点,其他已被变卖。” 王老爷一听顿时气血上涌,捶足顿胸,一脸肥肉乱颤,几乎哭出来:“你这个杀千刀的贱人,娼妇,偷人就罢了,还偷我宝贝!我一年给你娘家的补贴还少?怎么就招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回来!”王夫人一听也大喊造孽,绿帽子事小,偷那些个金银钱财才是偷他们的命! 二姨娘哼笑:“就你那死肥猪样子,也不拿镜子照照,不图你这点钱,我嫁你图什么!” 王老爷气得眼珠子直往上翻,哎哟地叫着,王夫人替他顺气,王义叫人将两人捆了送官,王老爷颠簸着跟上去,骂道:“本老爷去盯着不把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浸猪笼,本老爷都不姓王!”“老爷你等等我!”王夫人也喊着跟过去。 屋里剩下几人,王义叫二姨娘丫头收拾收拾走人,东方苏苏朝东方永安道:“你倒真有些本事,这次我算见识了,不过你别忘了没我们帮忙,你一个人也做不成!” 东方永安道:“当然,西兰泉下有知会感谢你的。” 瑶琴惊喜道:“只是我不明白,屋里怎么忽然这样冷?” 李明珏蹲下身往地上抹一把冰渣子:“我想是硝石?”东方永安点头。 王义拍手:“妙啊!这好主意!”又道,“此番演得比外面那戏台还真,把二娘吓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三小姐不但擅骑射,还有这等本事,真叫人大开眼界,在下实在佩服!” “好说。”东方永安干笑两声。 “也幸好有你先行试探,叫我们查与二姨娘有来往的男子,找出可疑之人,今日才不用再跟她多费口舌。” 上次王夫人带人搜院后,东方永安就将目标锁定二姨娘,事先请李明珏与王义查探,这一查查到与王家沾亲带故的吴良身上。吴良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偶尔来王家蹭点吃喝,却常有金银首饰去变卖,于是去他家搜出些还未变卖的,又有他与二姨娘的来往书信以及一些香囊香帕之类,与东方永安猜测相符,二人便抓了人连打带吓,让他认了罪。 李明珏走上前敛色对东方永安与东方苏苏道:“凶手既已抓到,以后你们好好的,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东方苏苏脸色不善地白他一眼走开,东方永安道:“她” “她生气是应该的,我知道我做这些也不能弥补对东方将军的亏欠。” “父亲是咎由自取,陛下没有诛九族已是开恩,我与苏苏都不敢做他想,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她笑,“多谢殿下这些日子的帮助与照顾。” “小姐”瑶琴轻喃。 李明珏看着她未达眼底的笑,只道:“罢了,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他走后,东方永安回到上等丫鬟的屋子,菊儿与竹儿还没回来,东方苏苏一人坐在窗台下,灯也没点,只就着月光痴痴看手里一块布,东方永安知道那是夫人们留下的血书,她一直带在身边。 她一贯骄横愚笨又沉不住气,这血书却从未给他人看过。 “想她们了是不是?” 东方苏苏声带抽噎:“你是不是要说,想有什么用?若是的话就不必开口了。” 东方永安坐到她身边:“放心吧,我不说,因为我也想他们。”他们对她的好历历在目,闭上眼就能清晰看到,东方明时而严厉时而慈爱,教她战家兵法,教她为人之道,豪情地说待她长大带她驰骋沙场。慕氏时笑时嗔地唤她安安,她乏了给她煮提神茶,她睡不着了给她点安神香,她累了给她准备精油泡脚,她想要什么给她什么,不要什么也都准备好,点点滴滴无微不至。她以为她有了第二次生命,又幸运地有了第二个家,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回报他们,还没来得及对他们好。 “我们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吗?”当一辈子的丫鬟如何复仇,如何复兴东方家。 东方永安想了想说:“母亲曾提过,若有变可往南去,若我要离开,你跟不跟我一起?”她想离开长阳,离开皇帝的眼皮底下。 “谁要跟你一起。”东方苏苏沉默一会儿道,“往南真能寻到去处?” 她握紧怀里一根簪子:“是,往南,总有一天你我会再回来长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虽然抓到凶手,但他们将二姨娘屋里弄得一团糟,二姨娘没了事小,那些个上好红木制的家具泡了水没少叫王老爷王夫人心疼,逮着机会又将东方苏苏骂了一顿,东方苏苏垂头丧气回来,见东方永安正拿着小刀削木头。 “你越发没事干,削这个干嘛?” 东方永安也不抬头:“做点准备,你也收拾着。” “真要走吗?离了这里前途未卜,我又想了想,若是留下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起码温饱不愁。” “留在这里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母亲说过他们在许州有一故交,为人正直可靠,我们可以去寻一寻。但此去路途曲折,你若想留下也行,我便一个人去,只是那样我就再照看不了你,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东方苏苏道:“说得好像你照顾了我多少,谁没了你不行似的。” 瑶琴进来,东方永安将小刀木具收起,却还是被她瞧见:“小姐你在做什么?”她本是见王夫人责骂东方苏苏跟过来劝慰一番。 “没什么,你这会儿怎么来了?” “我是来劝二小姐莫要与我婆婆计较,她就那样的人,整日掉在钱眼里,其实人不坏,方才我解说与她听,她也就明白了,你们找出凶手,挽回了王家名声,又没了二姨娘与她争宠,还应该谢谢你们才是。过两日,我再说说,把那克扣了的月钱还给你们。” 东方苏苏哼一声:“你倒是吃得开,越发有主人的架势。” 瑶琴笑:“在哪里都是服侍人,我公公婆婆这种只爱钱的反单纯好哄些。” “你是好了,却叫我们情何以堪。” 瑶琴被说得不知接什么话好,东方永安道:“别听她的,没有什么堪不堪的,你过得好我们也高兴,最少还能罩着我们不是。” 瑶琴复又笑道:“小姐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没什么,只是以后我们若不在了,你要独当一面,里外照应,与王公子相互扶持,一定要过得好,我才放心。” “小姐,你怎忽然说这些话,你们不在这里去哪里?”瑶琴上来抓住东方永安,眼睛瞥见柜子里露出一截灰色布料,“方才你藏了什么?”遂一把将柜子拉开,里面除了小刀c匕首c成型的弓弩,还有一个包袱。瑶琴将包袱拿出急急道:“这是什么?你们要走?你们要去哪里?” 东方苏苏慌张地看东方永安,因她们是罪奴,若逃跑就成逃奴,被人发现是要送官论罪的。东方永安却十分冷静,好似一开始就没担心被发现,她道:“既然被你看见,告诉你也无妨,没错,我们准备离开王家,离开长阳。” “这么大的事也不与我商量!小姐您不信任我,怕我告发你们?” 东方永安摇头:“不,我信任你,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告诉别人,不告诉你只是不想叫你忧心。” 瑶琴脸色一凛:“好,既然你们要走,我与你们一同。” “瞎说!”东方永安道,“你已经嫁人,以后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事,跟我们做什么?” 瑶琴眼中蓄泪委屈道:“我们好不容易相聚,小姐你却要抛下瑶琴,瑶琴舍不得。我也不要过什么好日子了,我要跟着你们照顾你们才放心,才对得起老爷夫人在天之灵。没错,就这么定了,我与你们一起走,这就回去收拾东西。”说罢就要走,被东方永安拉住,替她擦擦眼泪:“你还当不当我是小姐?若当,就别胡闹。”她说,“王公子你不喜欢了?这个家你不要了?我们要你跟着吃什么苦?你好好待着,日子过好了,有一日我们回来,还有个地待才是最好的!” “你们会回来?” 东方永安点头,东方苏苏也道:“就是,到时你好好招待我们才是。” 一番相劝,瑶琴终肯留下,又亲自去替她们准备包裹,金银财物能塞多少塞多少,才稍稍安心。三人商议,几日后瑶琴去寺庙上香替公公婆婆祈福,便将东方苏苏与东方永安两人一并带过去,好让两人半途离开。 到寺庙后,偏房里两人换好粗布衣裳,瑶琴紧紧抱住东方永安:“此去一别经年,小姐你千万要保重,瑶琴一定过得好好的,做你们最有力的后盾,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东方永安拍拍她的背,松开,瑶琴也与东方苏苏抱别。 东方苏苏抹抹眼角道:“我真是越发堕落不争气,跟你一个丫头难舍难分什么。” “二小姐放心,逢年过节我一定记得给西兰上香。” 东方永安将东方明与两位夫人的墓址也告诉她:“往后我们不能去看父亲母亲,也请你一并照应,他们喜爱干净。” 瑶琴道:“还有老爷喜爱的酒茶,夫人们喜爱的果品,我一定时时奉上,你们放心。” “小心别被人知道。” “明白。”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走吧,待我们出了城你便去报官。”她们既是逃奴,让瑶琴去报官才不会连累王家。瑶琴依依不舍与她们道了别,叫上其他仆从往寺庙大殿去,留她二人从寺庙后门出去,未免引人注意,后门已经安排好一辆极普通的车,待她们上车,车夫放下帘子驾车径直往城门去。 出了城门又行两三里才将人放下,东方永安与东方苏苏各背一个包裹回望长阳,雄伟的城门高耸的城墙依然守护着这片未因任何人离去而改变的繁华。“我从未离开过长阳,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以为我会永远是东方家的二小姐,长大以后嫁个王孙公子,这一生都有人前呼后拥,就算差你一些,也总是长阳许多人羡慕的对象,如今”看见它却只觉梦碎的冷,东方苏苏站在渐起的北风中忍不住发颤。 “我们出来得匆忙,不能去看父母亲,也不能去看一眼大姐还好不好。” 东方苏苏陡然尖锐喊道:“还看她做什么!从出事她就未露过面。”她冷笑带着最大的恶意与化不开的怨恨,“呵,大难临头各自飞,最是患难见人心,此时她恐怕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与我们与东方家再无半点瓜葛!” 东方永安沉默,末了说了句:“我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再不看长阳一眼。 这边车夫回到王家禀报瑶琴,瑶琴又等到晚上才告诉王孙与王义,王义当下变了脸色,急急如热锅上蚂蚁,捱到天亮匆匆去找李明珏。李明珏握着半截狼尾叹道:“我错了,一个挽弓射狼的人怎么可能安安分分寄人篱下当一个小丫头。” “殿下现在怎么办?” “她们逃跑的事能压多久压多久。”他遥看长阳之外,“这是我最后能帮她们的,此后山高路远看她们自己的了。” 三皇子府内,东方艳一愣神手里的碗滑落,跌得粉碎,吓得她惊跳而起,“小姐,怎么了?有没有割伤?”青珂急忙抓起她的手察看。 “我没事,只是不知为何有些心慌,你有没有打听到二妹三妹怎么样了?” 青珂摇头:“对不起小姐,都怪我没用。” “聊!闲聊什么,这么多碗还不赶紧地洗,又偷懒是不是!”厨房管事的婆子听见动静进来,见地上的碎片顿时怒骂道,“又打碎东西,笨手笨脚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说着抓起灶台下的烧火棍就向东方艳抽来。“叫你矫情,娇滴滴的装给谁看,你以为还是以前,柔柔弱弱的三殿下心疼呢?醒醒吧,别做白日梦了!” “小姐好歹还是皇子妃,你怎么敢!” 婆子哼笑:“皇子妃别笑死人了?你见过被派到厨房做杂活的皇子妃?不怕告诉你们,再过些日子,梁夫人做了皇子妃就没你们什么事了!” “你!”婆子抽打得厉害,青珂只能死死地护着自家小姐。 挨过这顿打,东方艳捞过青珂的袖子,纤细的手臂上道道新痕加旧痕,泪止不住往下掉。如今挨打已成家常便饭,下人们都清楚她已经失势而且再也翻不了身,冷言冷语都是好的,袖手旁观便是恩。梁氏有意作践她,嘲讽打骂是常事,只盼早早将她羞辱得自己死了。东方艳几乎不知怎样活下去,几次想着不如一死了之都被青珂劝回来。 “都是我连累你!” 青珂替她抹眼泪,笑着说:“奴婢不疼,倒是小姐你的这些伤。”她见那白藕似的手臂上亦是道道伤痕,心疼得很。她家小姐向来温弱可人,与人说话都从来没有大声过,将军呵护,夫人疼宠,何曾受过这些。那些婆子的粗言秽语,句句如针扎如刀剐,那羸弱的身躯似乎随时会倒下,她只能用尽一切力气支撑着她,不敢在她面前难过,不敢在她面前泄气,她知道只要她一松动,东方艳便坚持不下去。忍住自己眼泪,青珂去将药拿来:“小姐伸手,我替你上药。” 东方艳痴痴地看着她上药:“阿珂,你说我为什么要活着,爹爹阿娘死了,东方家没了,我的孩子也没了,我为什么还要活着呢?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想去见他们啊。”她喃喃地说着又抽噎起来,环抱住自己,“我好难过,难过得不知该怎么办,活着的每一口呼吸都让我觉得痛苦,我为什么还要硬撑,我撑不下去的。” 青珂抱住她:“你忘了奴婢说过的,你一定要活着,等有一日与二小姐三小姐再会,只要你们活着,东方家就还活着。那些人,他们弃你如此,欺你如斯,你真的甘心吗?您即便下去见了老爷夫人,他们也是要怪你的。” “我做不到。”东方艳的声音几乎带了祈求。 “不,你能做到!小姐,我了解您,您是最温柔的水,也是最刚强的山,有多温柔就有多坚强,您一定要振作!”青珂起身将她拉坐到一边,“剩下的碗我来洗,您刚小产身子虚不能被寒气侵了,您要保重身体,绝不让他们得逞!” 东方艳方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据慕氏说,许州有一位东方明的故人,曾在朝廷共事,多年前辞官归田逍遥去了。他与东方家非是一般交情,永安的名字还是他所取,所以东方永安决定往许州一试。她与东方苏苏两人雇一辆车前去,行了一个月才到。 许州高平郡碗口县,地如其名,坐落在群山之中一片盆凹之地,远看如落在一口巨碗中,其间一个小小县城,周围散落一些住户。东方永安与东方苏苏两人进了县城谢过车夫,先找一家客栈歇脚。客栈小二将她们领进房,接连赶了几天路又饿又累,东方永安叫了些茶水饭食。小二送来茶水,东方苏苏如牛饮下去大半,喘道:“接下来,怎么办?” 东方永安道:“今天先休息,明日再去打听,地方不大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第二日一早两人便出了客栈,分头在城中打听,至日当头在城中央一棵大树下会合。 “如何?”东方苏苏问。 “出城往西翻过一座山还有一个小村落。” 她点头:“看来是了,我听的也是如此。” 她们所寻的人在本地颇有些名望,才如此容易寻得。两人也不耽搁,拿了包袱就出城往西去。入山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东方苏苏实在走不动,一屁股坐下再不肯起来:“就没条好点的路?走得我腰酸背痛,将我这半生的路都走尽了。” 山风呼啸,东方永安看她双颊冻得通红,嘴唇干裂,将水袋拿给她:“要不你先坐着歇会儿,喝口水,我去前面探探,一会儿就回来。” “也行,你去探探,别走了半日走错方向。” 她将包裹一并给她:“你拿着,我快去快回。”说罢搓搓手,轻装上阵,攀山而去。东方苏苏见她没了累赘,手脚并用,迅捷如本就生活在群山之中的灵猴,又如爬山虎,攀山对她而言似不过嬉戏,眨眼不见人影,不禁暗自赞叹。 她们同出一家,以前她总以为自己并不比她差,父亲却偏爱,谁知她的实力竟远不止她所知,如今她倒成了她的累赘,忍不住冷哼道:“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也不稀罕沾你这点光,真当我爬不过这山去!”说着站起身,将水袋别在腰间,包裹往肩上一甩,准备跟随而去。 谁知,后脑勺突然重重挨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转过身看清何人袭击,就倒地不省人事。两个留着邋遢胡须,形状猥琐的男人见得逞高兴道:“快看看包裹里都有什么?”原来自小城两人见只有她们两个小丫头出行,所带包裹又鼓囊囊便起了歹心,一路尾随她们入山。因见其中一个凶神恶煞,气势凛人,竟一直没敢动手,生生尾随至此,好容易才等到机会。 其中一个翻开包裹,顿时双眼发亮:“乖乖,这笔赚大发了!瞧不出来,这两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带着这么多银子财物!” “这个是什么?玉?翡翠?” “放屁!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这是玛瑙!” “玛瑙不长这样!” “管他什么,都拿走!”一人看着东方苏苏眼轱辘一转,贼笑道,“这小丫头生得好标志,一块儿扛走,还能卖个几十两呢。” 另一人道有道理,于是两人一个拿起包裹,一个扛着东方苏苏飞快隐入树丛不见了踪影。 这边东方永安确认方向没错,又寻了条稍稍好走些的小道,匆匆回来找东方苏苏,却不见人,她方才歇脚的大石头边只留下一个水袋。 “苏苏!”她急喊几声,回应她的只有崇山峻岭间的回音与风声。她在草丛里发现一根手腕粗的棍子,顿时眉凛如剑,返身快步下山往小县城去。 “有没有见到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小女孩?” “穿着粉色的衣裙。” “扎两个小辫很可爱的。” 她抓着路人比划,四处打听,连找两日也没有音讯。有好心人道:“若在山上丢的,怕凶多吉少,这一带山匪横行,拦路劫财,拐卖人口的都有。”又说,“你们两个小姑娘,怎就这么出来?家人呢,也太不负责任。” 东方永安咬咬唇,握紧拳头:“都怪我,没有看好她!” “我带你去报个官吧,只是找不找得到就难说了。” 好心人带她去报了官,她问:“这附近有没有青楼之类的?”若是拐卖人口,寻常地方不敢要,多半就是卖去烟花之地,但好心人说小地方没有那种寻乐的场所。 她想了想将身上还剩一点值钱的东西与人换了钱,又与城里的乞丐换了身破烂衣服,在大街小巷守着。她肯定东方苏苏还在城里,因为从碗口县到下一座城池还有很远距离,本地山匪多半不会费那么大力将人转卖他地。 她坐在墙角,破草帽下的双眼鹰似的盯住来往过客,最后锁定在一个从酒馆出来喝得醉醺醺的人身上。那人她已经看见过多次,注意了许久,一脸杂乱胡须,穿一身脏兮兮的粗布衣服,邋遢不堪不修边幅,这两日却时常出入酒馆赌坊,大鱼大肉让小二尽管上。此时他出来,小二甚至送出来满脸堆笑道:“明日记得早早来,我让掌柜的给你留最好那块猪头肉。” 那大汉掏出几文钱:“算你会说话,赏你的,告诉你爷最近可有钱,伺候得爷开心了,少不了你好处。” “您最近上哪儿发财了?” “不,告诉你!” 那人推开小二,踉踉跄跄走去。 东方永安拉低帽檐跟上去,待他远离人群飞扑上去一脚将他踹倒,拔出匕首抵住那人咽喉:“还认不认得我!” 那人醉眼朦胧,良久看清眼前人,顿时一个激灵,因醉酒又因刀抵脖子,竟不敢动弹:“是,是你!” 东方永安冷哼一声:“果然认得!说,被你们绑走的女孩子在哪里!” “哪,哪有什么女孩,我,我没见过。” 东方永安也不跟他废话:“不说,那我就先割你一只耳朵!”说着挥刀,往他耳朵落去。那人慌忙求饶:“小姑奶奶饶命,我说我说!我们将她卖给了城里的刘老爷。”东方永安怒火中烧,一把揪住他衣襟:“你现在去刘家找刘老爷出来,就说你反悔了,要加价,给我拖住他,我就饶你一命。” 那人直点头:“是是,你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将他腰带抽下来捆住双手,又用衣服遮住,从后面推着他走,做出大人牵着小孩的模样,去到刘老爷家,将他推到门前:“别耍花样!”自己闪到一边。 等他将刘老爷叫出来,她鬼影似的潜入刘家,飞速找过几个房间,都不见东方苏苏踪迹。外面传来刘老爷的喊声:“快将小贼抓住!”意料之中,那人见了刘老爷没说几句话就将她供出,在刘家人冲进来前,她已经翻窗而去。 出了刘家,她一面徘徊,一面思量方才所见,刘老爷不过一个小乡豪,刘家就那些屋子,她一一找过,若真藏了人,早看见了,不是有暗屋就是藏到别的地方去了。白天人来人往,耳目众多,她只得等到深夜,众人都入了梦乡,才再次潜入刘家。 刘老爷躺在床上,肥头大耳跟猪似的,鼾声如雷。她拿了块砚台爬上床,刘老爷猛地惊醒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又昏死过去。待他再次醒来,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周围一片昏暗,只一支蜡烛透出迷蒙的光。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地,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凸如死鱼眼。 东方永安拿一把小刀坐在他身边,声音冷如寒冬里的冰霜:“没想到你家竟藏了这样的地方。”她拿起蜡烛从墙壁上缓缓滑过,可见墙上道道令人惊悚的污痕,似是血迹已经发黑,沾染了灰尘,脏污不堪。又一一抚过墙角一张桌案上排列整齐的各种器具,长短不一的剔刀,鞭子,铁钩,镊子,锥子,各个沾染血迹,叫人如置身地狱,毛骨悚然。“这是什么样的地方,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道貌岸然下面如此藏污纳垢,披着人皮,却根本是个魔鬼!不,魔鬼都要对你退避三分!” 就是她这样一个从新世纪过来,几经战场生死,在血与火中穿行的人,初找到这间暗室时,也惊得无以复加,倒抽凉气,久久不能回神。她见过穷凶极恶的歹徒,连杀数十人,甚至爆破整个地方,也不及此人丧心病狂。 “照这里的陈旧度看,有多少孩子命丧在你手里?” 刘老爷脸涨红,眼睛爆瞪灰浊恶心,只发出呜呜的声音。东方永安拿开他嘴里的布,他刚要张嘴,一拳头打来,竟一下打掉一颗牙齿,打出一口血,打得他半张脸麻木不堪,说不出话来。 东方永安张张手指,指上套着铁环:“这是你的东西用来对付你最好不过。”她抓起他,“说,你将前两日买的小姑娘弄哪儿去了?” 刘老爷肥胖的身躯颤颤巍巍,却不肯说话。 东方永安怒起抓起一根鞭子回身连抽几下,拽住他的胡须:“疼不疼?可有你打在她们身上万分之一疼!”她喝道,“你不说没关系,这里这么多东西,我一样样都给你体验一下,咱们慢慢来!” 刘老爷吓得面如死灰,手指发冷。他的东西,他最清楚,用在别人身上,听那些无助的惨叫会让他异常兴奋,可用在自己身上就不太妙了,偏下颚几乎被打裂开,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我,我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夜寒如冰,一个小小身影从刘家窜出,借着夜色往城西北角乱葬岗奔去。乱葬岗顾名思义就是死了连葬身之处都没有之人的归处,满是浊烟与死气的黑土坡上,横死病死的无名之尸散落各处,鸦声凄凄,荧火点点,似无主孤魂飘荡。 东方永安的脚步声在黑夜下的乱葬岗显得分外突兀,腐枝枯草在她脚下发出战栗的声音,风吹树影婆娑,生人的气息惊起群鸦,一片黑羽落下正落在她掌心。 “苏苏!”她四下呼喊,本不指望有人回应。那刘老爷说他将东方苏苏不小心折磨死了,他说他也不知道那小女娃那般脆弱易碎,她听了竟只得哼笑两声,说不出半句话来。然而寻找半日却连一个完整的尸身也没找到,不禁又燃起一丝希望,也许东方苏苏还留存一口气,自己逃出了乱葬岗,又或者被他人救走。 这个念头方起,瞬间又熄灭,乱葬岗深处,她顿住脚步,面前几只野狗正争食着什么,互相撕咬,发出咕噜声与低吼声。寒冷与饥饿叫这些畜生失了理智,不顾有生人靠近。 东方永安走过去,惨白月光下,她看见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东西,一块从袖口截下的布料,当下心脏忘记跳动,骤冷下去。她知道那是一封血书,东方家两位夫人留下的遗言,东方苏苏一直带在身边藏在怀里,从不肯给他人看。 东方永安顿觉血气上涌,气冲脑门,双眼发花,长喝一声,几枚飞针上手。从王家出来时她带了多般武器,□□与箭都在包裹里一并丢失,身上只留下一把短匕首与藏在腰间的几枚飞针。手一挥飞针如银丝射出,几条食尸恶犬应声倒下。不过几步的距离,她却如同走了几个世纪。 尸身半掩在泥土中,残缺不辩真面目,那封血书被践踏得一片泥污,也已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又消失了。”她呢喃,仿佛回到过去,枪林弹雨下,炮火轰鸣间,身边的人一不留神就消失了。脚下被绊了一下,她半跪在尸身边,挖出血书,紧紧攥在手中,地下升腾起尸气,直冲鼻尖,胃里一阵痉挛,她捂着胃拼命干呕起来。 “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你本不愿来,如果我没有带你来对不起!” 慕氏与二夫人逝去那日,她暗暗发誓守护好东方家的血脉,却终是没有做到,东方家的血脉又少一个。愧疚与自责蔓延四肢百骸,她抓着心口恨不得抓下一块肉来,那里好疼,疼得无法言说,疼得她不知所措。 天似有所感,刮骨的寒风呼呼卷过,不多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水落入污泥,在她膝下汇成水洼,又带着不知吞噬多少血肉的污泥溅起,溅上她的身。 她一动不动,任由风吹雨打,在乱葬岗枯坐一夜。直到东方泛白的时候,才好似活过来,缓缓起身,将尸身就地埋了,又在坟堆前站了小半天,然后转身,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前方走去。脑中唯有一念,不论发生什么,也无法阻挡她的脚步,就算只剩她一人,也誓将这条路一走到底! “你先委屈些,总有一日,我会将你带回长阳,带回东方氏的祖祠!” 阴沉的天空下,凄凉的风呜咽,手中的血书,不再有故人温度。 那日,碗口县发生一起惊动了小小县城的案件,刘老爷被人发现死在自己房中,倒吊在房梁上,喉咙被割开,血流了一地。桌案上放着一份供词,尽书他曾犯下的罪恶,条条分列,清清楚楚。人们还发现了一间暗室,墙上地板的污渍叫人不敢细看,官府怕引起恐慌,有害民风,将暗室拆毁,不久后,将此案定性为自尽。 大街小巷免不了议论纷纷,自己将自己割喉又倒挂实乃怪哉,怪哉! 刘老爷的案子传出后,东方永安未在县城再见到那两名山匪,他们怕是知道惹祸上身,遁了,她只好作罢,按照原计划,先寻东方家故人严德先生去。 翻过东方苏苏出事的那座山头,另一边果另有一片凹地,落座一个小村庄。她心中一松动,快步下山去。循着蜿蜒的小径刚入村,就见村口停着几辆牛车,村子里惊喝怒骂夹杂求饶讨好,混成一片。 她靠近,找一个草垛钻进去。不远处,几名穿着粗布衫的大汉手持刀叉棍子一边警告抱团一处的村民,一边吆喝将东西往车子上搬,什么都有,床褥被子,鸡鸭鹅连空米缸都被搬走。东方永安顿时醒悟,村子正在遭强匪洗劫。 其中一个大汉走到两名书童装扮的小孩跟前道:“看来严先生不在家,等他回来替我们问声好。” 还是惯犯,东方永安心想。 两小孩中的小男孩稍稍壮起胆子:“阿衡是不是被你们抓去了?” 大汉笑得敷衍:“什么阿衡,我可没看见。” “你!” 小孩怒上眉梢,被小女孩拉住:“你可别,这些山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阿衡去附近采药这多时不见回来,多半是被他们抓走了,等老师回来再做打算。” 原来他们便是严先生家的,东方永安听见山匪二字,心下一凛,暗想她不找,他们倒送上门来。于是退回村口,趁山匪们不注意,悄悄藏到最后一辆车下,等他们将村子洗劫一空,赶着牛车往山匪窝去。 深山里,他们果然有一处窝点,大汉们将东西卸下,就忙不迭清点分赃,一人抱怨:“怎么就这点东西,太寒碜了。”其他人说:“年年就那些地,有这些不错了。” 他们说话时,东方永安从车下钻出来绕到屋后藏好,细看四周,这山匪窝竟也不小。东西各两排草屋,坐北向南一排主屋,旁边还有些零零散散的棚屋。她在草丛里藏到天黑,待各人都睡下将这些屋子都查探一遍,发现其中一间草屋关着几名小孩,有比她大的也有比她小的,又看不远处的岗哨一眼,一计上心。 “喂。”她凑过去,敲打木格子窗喊最靠近那名少年。 少年听到响动挪过来:“你是谁?” “你们当中有没有个叫阿衡的?” 那少年推推旁边一小女孩:“阿衡,找你的。” 唤做阿衡的小女孩揉揉惺忪的睡眼,还以为在自家道:“阿云别闹。”随即一惊,“谁?谁找我?是先生来救我们了吗?” “你果然被抓了。”东方永安道,“没错,是严先生让我来救你们,你们别怕。” 先头那少年上下打量她一番怀疑道:“就你,还是别做梦吧。” “别小看我,你们等着,我会把你们都救出去的。”许是激动,她声音有点大。少年赶忙做噤声手势:“你这么大声别没救出人,先把自己赔进来。”他才说完,岗哨已经听到过来喝道:“谁!”他泄气地坐回去靠在墙上:“完了,就说指望不上。” 东方永安被抓住一并关进这间屋子,岗哨一边嘀咕:“怪了,锁得好好的怎么跑出来的。”一边将门带上。她不好意思地笑:“抱歉,这下我也被抓了。” 那少年道:“你这小姑娘真奇怪,从哪来的,巴巴跑到山匪窝,又巴巴被逮。” 叫阿衡的小女孩带了哭腔道:“你也被抓了怎么办?” 见她当真,少年嗤笑:“你还真信她,不会真以为你家严先生会请个小姑娘来救吧。” “那如何是好。” 东方永安摸摸她的头安慰:“别担心,再想办法逃出去就是。”小女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泫然欲泣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她忍不住哄道,“阿衡乖,别怕,有我呢。” 少年道:“你说的轻巧,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逃出去?”他名唤杨峥,也是碗口县周边村落的,家中排老二,是个庶子,母亲死得早,大娘十分不待见,便一个人离家出走,谁料还没走远就被劫了,想来悔得肠子发青。 东方永安摸摸鼻子笑:“总会有办法。” 几人睡了一宿无话,第二日被门外的叽叽喳喳吵醒,有人说:“二当家你回来了?昨日收获了一笔正等你清点呢。”没人应答,不一会儿门被大力踹开,几个大汉走进来。 为首那个形容粗犷,下巴一圈胡须如刺猬般夸张地张开,却是一脸正气,真要比方,就好似那画里出来的钟馗,“奇了山匪窝还能出钟馗。”东方永安暗道。 那人便是旁人口中的二当家程放,此刻怒目圆睁质问他人:“这是什么?谁抓来的?从建寨之初就立下的规矩,一老弱妇孺不抢,二文弱书生不抢,三行医布道者不抢,不奸□□人,不拐卖稚儿,匪亦有道,你们他妈都忘记了?” “二当家,不是这样的。” “哼,我找老大理论去!” 他正要走,连风寨老大程刀疤与军师张从文领几人走来。 “怎么了?一大早的,刚回来就发大火?”程刀疤道。 程放指着屋里孩子:“我们什么时候干起这行当来,老大你自己立下的规矩自己也忘了?” 张军师道:“二当家你有所不知,入了冬,天寒地冻的,不多找些门路挣点钱,兄弟们就要挨冻挨饿。如今生计是越难讨,买卖是越发难做,那些个村子年年抢来抢去,油水也刮不了几滴,昨日弄回来那些你还没看见呢?空米缸都抢回来了,老鼠都嫌弃的东西,你叫我们如何?你别瞧这些小娃娃,值钱的很,这屋里几个就够咱们兄弟吃喝一年,赵大你来说。” 被他唤赵大的人上前,东方永安见正是拐卖东方苏苏被她抓住的那个,顿时手握成拳,暗道找到了!此刻人多她低下头去,往其他孩子身后缩缩,免得一下被认出来。 那赵大谄笑道:“二当家不知,前两日我才卖了一个,您猜多少,三十两呐。”他摆出手势,“那白花花的银子!二当家坚守道义咱知晓,但也不能让兄弟们饿肚子不是,偶尔变通一下也是要的。这些小家伙卖去有钱人家,不过干些活,有吃有喝,要我说,咱这还是做好事呢。” “强词夺理,胡说八道!”程放喝道,“碗口县最新命案你知晓?人小姑娘被你害惨了,你他妈到乱葬岗做好事!”他一巴掌拍过去,赵大被打得一个趔趄。那命案他也听说只得赔笑:“那只是个例,刘老爷跟我说是买个使唤的小丫头,谁知道那么变态。我听说是因为他有难以启齿的隐疾,才染上虐待症,也是那小丫头命不好,怪不得我。” 听了这话,东方永安咬牙切齿。 程刀疤道:“他说的没错,困难时期须得变通,这买卖咱做了,你莫要再废话。”说罢走了,程放跟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这真是奇了怪。”又一日早,有人来点数,“回来时我明明清点过,怎么凭空多出一个来,你来看看这个小丫头,是不是面生?”那人揪着一个小丫头,对身边人道,东方永安终于被发现,比自己预想要晚,她暗道这些山匪也真够迟钝。 那人过来也一顿数:“当真,怎有这种奇事?要不要去告诉老大?” 他的同伴摆摆手:“算了,多就多了,正好多卖两个钱。” 正要走,赵大正好路过,听说了这事,连说奇了,进来也清点一遍。忽然瞪大眼睛,指着东方永安:“你!怎么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转头问身边人,“谁把她抓来的?” 旁人不知他为何忽然反应这么大,愣道:“不,不知。” 赵大如老鼠见了猫慌张不已:“不行,不能留着她,快快把她弄走。” “弄哪儿去?” “随便是弄死,还是丢下山去,总之就是不能留着她,你们不知她厉害!” 那人嘀咕:“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厉害。” 赵大吼道:“你知道个屁!” “在吵什么?”程放听到吵闹过来,那人将事情原委说与他听,他朝赵大道,“你被一个小姑娘吓成这样,不怕人笑掉大牙。” 赵大拉他向东方永安走近:“二当家你不知道,这丫头不简单,你好好瞧她,你瞧她那眼神,要吃了人似的。” 程放看去,就是个柔弱小姑娘,与其他并无两样。此时东方永安早已敛起神色,一脸怯懦地看他们:“他,他说什么?不要把我扔走,山上有狼我害怕,我会乖乖的,不吵也不闹,哪怕你们把我卖到别人家也好,只求不要杀我也不要将我丢了。” 赵大见她变了个人似的,叫道:“你,你个小崽子真他妈能装,你装,再装,老子来抽你,看你还装不装得下去!”说罢冲上来,作势要打。 东方永安登时以手抱头,闭起眼呆仰着头痛哭起来:“娘亲,你在哪里,我好害怕。”赵大目瞪口呆,杨峥也看得目瞪口呆。私下没人时,她跟个小大人似的,明明比自己年幼,却比自己还要老成,哪里有半分这会儿的影子。 她只管哭,好容易挤出一滴眼泪,又拿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程放,十分天真十二分无辜。 一人难敌众口,本为无法说服众人心生愧疚的程放哪里禁得住她这么看,当下心软:“你先别哭,咱不把你扔出去。”又朝赵大道,“你瞧瞧这不就是个小女娃娃,你魇住了吧你。” “我”赵大看看她又看看程放,也忍不住想,自己那时是不是眼花了,又或者是因为醉酒才会被这小丫头得逞,也许真是自己过虑,这丫头是个纸老虎没那么厉害。“不扔也可以,不过还是锁起来观察两天我才放心。”于是去找来根铁链将东方永安双手锁上。 东方永安皱起小小的脸:“好重。”奶声奶气状如撒娇。 程放不忍被赵大拉走,只听他们出了屋关上门道:“二当家,咱们做山匪的要有山匪的样子,老这么心软怎么行,我知道您,您也别总看谁都像看见了秀儿。” 秀儿是程放心病,他顿时不言语,接下来几日却多来关照,想着少叫他们吃些苦,算弥补些。他人送饭食来,他先端起闻一闻,好的便给孩子们,嗖的便直接扣来人头上,送饭食的少不得去换了新鲜的。“听好了,他们是人不是牲畜,以后再乱送,小心揍你。”送饭食的连连应是退下。 东方永安将吃食分给其他孩子,自己拿一个粗馍坐到程放身边:“大叔你好威风,做山匪都这么威风吗?” 程放见这小丫头机灵讨人喜欢笑道:“当山匪有什么威风,那都是日子难过,走投无路的人才来当的。” “什么是走投无路?” 程放刚要解释又想自己跟个小丫头说什么于是道:“这些你不懂。”伸手摸摸她的头,“你叫什么?” 东方永安眼珠一转道:“我叫程秀。”她本是用了自己的原姓,又借用听来的那个秀字,想套些近乎,不料程放正好是老本家,女儿便叫程文秀。“你叫程秀!”大汉当下手发颤,眼发红,竟差点哭出来,急道,“你今年多大,家中有何人?” 东方永安心知那叫秀儿的必是他极重要之人,暗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道:“我今年十岁,娘亲早死,家里无人,是个孤儿,出来找吃的,不小心才被你们抓来。”其实本是她自己跑来,寨子里都以为是他人抓来,又因她长得很是可爱,定能卖个好价钱,于是随她去了。 程放蓦然叹口气:“十岁,我的秀儿若还在也正与你一般年岁。” “秀儿是你女儿?她死了吗?” 一个死字,程放心猛地一揪,告诉自己童言无忌,道:“你这些还够吃?不够我再去给你拿些。”东方永安问其他人,有小孩说不够,程放当真出去又拿了些来,东方永安知道自己这攻心的法子奏效了。 果然这以后,程放常来与她说话,明知她不是自己的秀儿,却忍不住在她身上寻找秀儿的影子,如饮鸩止渴,无法自拔。 “程叔,当山匪好厉害,我也想这么厉害,我也想当山匪,可不可以留下来跟你一起?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东方永安一只手在地上画圈圈,说得凄凉。“傻瓜,当山匪有什么好?你一个女娃娃当什么山匪。”程放笑。 “可我也不想当使唤丫头。” 程放不说话,原本他就不赞同卖了这些孩子。 “程叔告诉你,我可厉害了,我会爬树,会抓鸟还会抓蝈蝈。” 程放轻拍她的头:“真的这么厉害?”恍惚间仿若还在程家村,秀儿趴在他膝上眉飞色舞说趣事,种种好似一场梦,多年后,他终于再次梦得。身边的小女孩也说得眉飞色舞,小脸与秀儿重叠,他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酸楚,恨不得当下应允她要什么都给她,哪怕是要天上的星,也摘给她! “这几天都关在屋里,有没有闷坏了?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他忽然道。东方永安高兴得直点头,程放带她出去逛了一圈,到她累了才将她送回来。 其他小孩都不可思议地凑过来,杨峥道:“你也太厉害!这怎么的,他就跟你这么熟,对你这么好了?到现在我还一头雾水,没搞明白,你使的什么法子,也教教我们?” 杜衡道:“对哦,姐姐你好厉害,山匪都那么凶的,怎么这个不一样?” “他是有些不一样。”东方永安道,越了解程放,她就越知道选择他攻坚没错。程放本是程家村一个老实巴交的种田人,因为家里穷,老婆跟人跑了,留一个小女儿相依为命,日子也算过得下去。谁知某一日乡里的豪绅当街策马,将秀儿撞死了,他悲痛无比,到官府告状,被对方以钱财疏通,没抓那逞凶的却将他抓进去两日。出来后他状告无门,悲愤交加,一夜潜入那豪绅家将人打死,然后出逃,到如今落草为寇。“也是可怜人。” 世间种种恶,一命还一命许是最公道的了。 “不过当了山匪,加害他人,也没什么可怜的。”杨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怎么也要当山匪去?” 东方永安其实是盘算着找机会找拐卖苏苏的人算账,道:“总之先想办法别让他们把我们真卖了。” 她不遗余力地跟程放套交情,先是能够大摇大摆地在寨子里晃荡,虽然还带着手链,也总算一大进步,程放是要将手链除去的,一来赵大死活不肯,二来程刀疤也说还需考察考察,不能掉以轻心。 又一日天赐良机,瘦得跟竹竿似的张从文不知怎的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吃药也不见好,拉得哭爹喊娘。原本就瘦,这一来更是雪上加霜,面黄肌瘦,风都能吹倒似的,不到两日,竟是快要不行了。 眼看奄奄一息,东方永安站出来说:“杜衡能治!”相处几日,杜衡将自己的底细一股脑跟她托出。 程放:“当真?” 杜衡怯怯地点头,于是程放带她去治,她说是病虫感染,得了急发性痢疾,之后排泄出血就完了。张从文一听颤颤巍巍抓住她:“求你给我治治,治好了要怎样都依你。” 杜衡给她开了两副药,一副杀虫祛毒,一副温补调理。 杨峥说:“看不出来你也这般厉害!” 杜衡不好意思道:“老师行医日久,我只学得些皮毛。” “你谦虚了。”东方永安道,杜衡的老师也就是她要找的人严德,原是宫里御医,小丫头既是他弟子,想必医术不会差。“他是不是说只要治好,什么都答应?”杜衡点头,她哼笑两声。 “如何?” “到时你就这么说。”她在杜衡耳边捣鼓两句,小丫头连连应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两日后,张从文病愈,依言过来:“有句话我先说前头,若是叫我放你们走就免开尊口,那是万万不能的。”杜衡张张嘴又闭上,先前东方永安说不可能的时候她还天真地想万一呢,果是想都不用想,于是道:“那就不要你放我们,留下我们可好?” 张从文道:“留下你们与放了你们有什么区别?”他掰掰手指头,“一个两个五个孩子,若每个三十两,得有一百五十两,少说一点,一个至少十两,也有五十两!”两只小老鼠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发出光来。杜衡一脸呆懵,他道:“小丫头不知道五十两意味着什么吧?普通人家一年不过几两十几两银子,你说我作为寨子里的军师,这点账都不会算,能留下你们,叫白花花的银子变成几张吃饭的嘴?” 杜衡摇摇头还是不懂的样子:“你说我们少说能卖十两,那您又能卖几两呢?” “我?我这卖了也没人要。不对,是没人买得起,我可是军师,这里,”他指自己脑袋,“这里装的都是能生财的,无价之宝懂不懂?” “既然你是无价的,那我救了你,不是给你们赚了无价的宝贝吗?留我们几个虽说多了几张吃饭的嘴,但其实也吃不了你多少不是吗?” “这”张从文被噎住,小女孩一脸天真无邪,竟说出了好似十分有道理的话,“智慧啊!话是可以这么说。”他一想寨子里确需一名大夫道,“你嘛是不错,将来寨子扩张,免不了有人生病受伤的,有个大夫就不需要下山去请,麻烦又危险。” “嗯嗯!”杜衡直点头。 张从文鸡毛扇子一点:“那好,你就留下来。” “其他人呢?秀姐姐和杨哥哥呢?” “他们两有什么用处?他们也没救我,你可不要再给我下套。” 杜衡一听急道:“你怎知他们没用处?你不是说寨子还需要扩张,不需要人手吗?不若去问问他们会些什么,万一错过了像你这样无价的宝贝呢?” 张从文听了这话十分受用:“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给你个面子去问问。不过你可不要抱太大希望,毕竟像我这样的无价之宝不是到处都有的。” “嗯!”杜衡闪着一双大眼睛高兴地点头。 张从文去将关在屋里的孩子都带出来,在屋前一字排开:“现在,你们一个个报上自己的长处,说说你们都会些什么,若我觉得有用呢,说不定就将你们留下,以后跟着咱吃香喝辣,不必去给人当使唤的。当然谁不愿留下的,就请转身回屋去。” 东方永安与杨峥自然不动,其他人见他们不动也不动,张从文继续道:“既然都想留下,那就从你开始说吧,你会什么?有些什么本事,寨子里是不养闲人的。” 被他点名的杨峥想了想,自己实在无甚长处,只得道:“我,我会打架!” 张从文噗嗤笑出来:“就你这小身板?” “不要小看我!不信,让我跟你们的人比一比!” 张从文见他昂首挺胸,颇有勇气,道:“好,就让你比上一比。”随即带他们去寨子前空旷一点的场地,叫来一个大汉,“这个行不行?若不行就认输,免得受皮肉之苦。” 杨峥看那大汉,比他高了两个头,壮了一圈,虎背熊腰,手臂有他的腿粗,不禁咽咽口水,真要动起手来可不是开玩笑。可他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死心眼,要他认输也是断不可能的。杜衡担忧道:“秀姐姐,怎么办,真的要打吗?我担心杨哥哥会受伤,这肯定赢不了的吧。”东方永安不说话,实是也很担忧。 这场比试还没开始结果就已经明了,果不其然,杨峥跟那人打就如蚍蜉撼树,以卵击石,左一下被击中下颚,如断线的风筝飞出去,右一下又被踢中腹部,如秋天的落叶轻飘飘飘出去。杨峥根本近不了身,不一会儿就被打落牙齿,口吐鲜血。 “别打了!就这样吧,杨哥哥你认输吧,再下去你会被打死的!”杜衡慌道。 张从文也摇摇头:“行了,别打了,你输了。” 谁知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的杨峥却忽然怒吼一声:“我还没输!”他的对手发出轻蔑的笑声,激得他怒红眼,大叫一声冲过去死死抱住那人的腰,拿头撞他。 那人几番欲将他甩开,竟不能,杨峥不要命地缠着他,像一头被惹怒的疯牛。让自己难堪,大汉也怒起来,抓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扛起又重重摔下,这才摆脱纠缠。 这一摔摔得杨峥眼冒金星,头昏眼花,却又很快站起来扑向大汉。大汉怒目圆瞪,不敢置信被他揍这许久,这小子竟还能站得起来,还敢扑向他,当下抬起一脚又将他踹开。 接下来便不断重复踹开c扑过去,再踹开c再扑过去。 杜衡忍不住哭喊起来:“杨哥哥不要,你认输吧。” 东方永安也想不到他有这般气劲,想叫他认输,可看他便是血糊得眼睛睁不开也没停下脚步,依然扑向自己的对手,拳打脚踢连啃带咬也要让自己的敌人吃痛,话到嘴边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场旁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比试,逐渐吸引来许多人,他们围在四周指指点点,程放过来,见状呵斥张从文:“你搞什么鬼?是要看他被打死吗?还不快叫他们停下。”张从文赶忙上去阻止,但杨峥听不到似的,不肯罢手,那大汉自然也不停手,程放一见,叫几人上去将两人拉开。 杨峥已经神志不清,缓了好一会儿才睁眼还不忘问:“我有没有赢?”杜衡含泪替他止血,他眼一黯,“看来是没有了。” “小子,你真是人小气大,这股牛劲老子喜欢!”程刀疤走过来,“听说你想留下来?”杨峥点头,“好,寨子要的就是这种不怕死的,老子要你了。” “听到没有,你可以留下了。”杜衡高兴道,杨峥笑。待他们走开,杜衡问:“虽然说好一起留下,但是杨哥哥你何必如此拼命,要真伤到哪里不是得不偿失?” 杨峥道:“我哪知道,当时被激起一股气来,也管不了留不留下,只一心想着不能输。”被人蔑视,瞧不起的气他在家里已经受得够多,不想再受。 东方永安过来:“你好好休息,阿衡你好好照顾他,那个家伙我替你去教训教训。” “姐姐,你也要打架?” 杨峥挣扎爬起:“别去,太危险了。”他一个男孩子都被打成这样,何况东方永安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怕挨一下那拳头,都要命。 东方永安道了句放心,起身去向张从文道:“我也要打架,就让方才那位大叔做我对手如何?” 张从文呵笑:“刚才那场你没瞧见?小丫头不要命了?” 程刀疤好笑道:“有意思,一个两个都要挑战我寨子里的,你们是瞧不起我寨子的人呢?还是瞧不起我?” “不敢。” 程刀疤看她两眼:“行,就让他跟你打,要是你这小姑娘都打不赢,老子把头剁了给你当凳子!要是你输,老子就让他打死你,还敢不敢?” 东方永安毫无惧色道:“有什么不敢!” “嘿,这世道,小丫头片子都有这么大胆量了。” 程放急道:“老大别听她的,她小不懂事,不知轻重,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又朝东方永安道,“秀儿别胡闹,退下去,你要留下,让你留下就是,这点主,老大还是让我做的!” “谢程叔好意。”东方永安谢过他率先走到场上,那大汉见状也入场来,其他人依旧围在四周,等看一场好戏。有人搬来几把凳子分别给程刀疤c程放以及张从文,程放怎么也放不下心,不肯坐下。张从文道:“这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程刀疤哼笑。 东方永安与那大汉彼此拱手行过礼,大汉大喝一声扑过来,铁拳虎虎生威,对着面门就是一拳,东方永安轻巧避过,弯下腰猫儿似的窜到他身后,对着小腿就是一脚,若是成年身躯,这一脚定叫对方跪下去,但现在这小身躯缺乏力道,两人身形差距甚大,所以大汉只是前冲一步,就止住,回身又是铁拳扫过。 东方永安翻个跟头,跃开,借助旁边一棵小树,脚下一点,箭似的冲回来,攀上大汉的手臂,对准他空露的腋下又是一脚。对打时人身上可攻击的弱点她清清楚楚,虽然两人力量悬殊,硬碰绝无可能,但她胜在人小灵活,制造机会专打那些个弱点还能一搏。 那大汉这次结实吃了一下,痛得捂住自己腋下。与他对战还有个可利用优势便是这人虽身壮力大,到底不过草莽之辈,何曾学过什么招式,不过全凭一股蛮力,遇上东方永安这种机灵得跟猴似的,滑得如泥鳅的小家伙,真是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骂又不会骂,气死个人!这不,恼怒之下竟将方才东方永安借力的那棵小树连根拔起。 一边,程放方才还担心得不行,眼下看来,这程秀倒不是一般孩子,要说有多厉害,也说不上来,但不知为何,那大汉竟怎么也捉不到她。要说有意,她似乎没干别的,只不过满场子乱跑,要说无意,却又总能逮住转瞬即逝的机会给大汉痛击。好比现在,她抓着对手腰带跳到他身上,手指成钩对着他眼睛就勾下去,大汉吓得赶紧捂住眼睛,而她眨眼又到了他下方,对着空露的下颚送上一拳。 她的拳头虽不能真正让皮糙肉厚的大汉有多痛,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竟是这小姑娘占了上风,带着一个壮汉满场跑,像驯兽人遛着一个被激怒又没辙只得嗷嗷叫的大猩猩。 张从文看得鸡毛扇也忘了扇:“乖乖,是不是我眼花?你们说说,是这丫头厉害,还是她运气好?” 程刀疤道:“运气好也是当山匪的要素之一。”言下之意真准备收下她了,“只不过咱寨子历来还没有过女山匪。” “女山匪好啊,男女干活才不累,一群臭汉子中间插朵鲜花不是更叫人起劲么?” 程刀疤甚觉有理:“不错,等她再长大些,老子就要了当压寨夫人,到时上阵夫妻,想想就叫人期待。” 程放看他腹诽:“真长大了就去给她寻个好人家,也不给他糟蹋。” 那大汉约莫被东方永安遛了两个时辰,终于脚步发虚,跑不动了,张从文便起身道:“行了,你也别再丢人了,小丫头,你过来,算你赢了。”出乎众人意料的结果,免不了引得热议纷纷,“你留下了,不过你还小也干不了什么事,以后寨子里的洗衣做饭扫洒都归你如何?” 东方永安道:“没问题。”又看向程刀疤,程刀疤以为她还记着先前的狠话找他要脑袋呢,顿时不吭声,她却道,“那以后链子是不是不用带了,请程老大给个准话。”并不提那誓。 当下程刀疤道:“不必不必,等歃了血,拜了天地咱就都是兄弟,还带那劳什子玩意干什么,只不过你们新进寨的,先不要下山就是,跟老人后面也学学寨子的规矩。” 东方永安应是,于是她与杨峥c杜衡三人都留下。剩下的孩子也问过没有长处,张从文再不肯多留,东方永安着急,见程放朝她眨几个眼睛,便先按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听闻程刀疤收了几个孩子入寨,别的就罢了,连那个恶丫头也收了。赵大放心不下,跟前跟后,想叫程刀疤改变念头:“老大你听我说,那丫头不能要,她不像表面那样,一肚子坏水呢,她入寨一定有所图,她是冲我来的!” “冲你来的?” 赵大头点如捣蒜:“我没说,上次我卖掉的那小姑娘就是跟这程秀一道的,她一定是找我报仇来了!” “那好几天了,你怎么还安安稳稳站这儿?” “老大,真的不能不防。” “一个小丫头还能翻了天去?”程刀疤想想道,“这样,既然是冲你来的,我把她交给你,你没事就好好盯着,有什么动静就来告诉我。” “好勒!”赵大得了令欢欢喜喜去,既叫他盯着,他便不管其他事,一天到晚想法子将东方永安牢牢锁在自己视线里。东方永安扫屋子,他躲窗外,东方永安晒衣裳,他躲杆子另一边,东方永安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就差没跟去茅房。连他自己也不知能激出这一把偷窥的好本事,暗想等过了这事,下山进城去好好发挥发挥这本事。一想到山下那些美娇娘,赵大忍不住流口水,又拍打自己的脸集中精神。 从他开始跟踪,东方永安就察觉了,别说她们当狙击手的多少都有些反侦察的本事,就是没有,赵大那躲草垛都能露出半个脑袋的,傻子也能发觉,她照干自己的事并不理会他。 程放走过来,给她一把小型弩,她来许州带过来的那把:“你说你擅使这个,我去给你找了一把来,本有两把,还有一把不知被谁拿去了,那些混小子,不知哪儿来的念头,竟玩起这东西来。咱都是粗人,还是刀叉好使,这种秀气的东西你们小姑娘家玩玩就罢。”这把小弩与普通弩不同,小巧玲珑,又是折叠的,实是拿在姑娘手里比较合适。 东方永安笑着道谢,未告知他这弩本就是她给自己和东方苏苏量身打造的。 她举起弩猛一转身,就往草垛方向射一箭,草垛后的赵大尖叫一声跳出来:“你,你想射死我!”又朝程放道,“看到没有,我说她想弄死我你们还不信,这下人赃并获!”刚刚那支箭堪堪从他脸颊边擦过去,要说她不是故意的,他绝不信。 东方永安故作惊讶:“你方才是躲在草垛?你躲那边干什么?这箭没长眼,容易扎人,我才往草垛射,谁知道这么巧你在那边?这怕不能怪我吧,我又不是神算子,能未卜先知,你说是不是,程叔?” 程放道:“你没事躲着干嘛?闲得慌?要真闲的,我这儿正有事。那两个孩子这两天就要卖下山去,买家已经联系好,你跑一趟下山再确认确认,确保万无一失。” “我还有事。”赵大为难道,他要去了谁来看着东方永安。 程放踹他一脚:“你能有什么事?你就是闲的,快去!” 赵大捂着屁股讪讪而去。 又过两日,剩下的孩子下山的日子,赵大与赵二两兄弟负责将他们带过去。谁知众人刚吃过午饭,正等他们将银子带回来,两人哭唧唧跑上山说行到半途,不知哪里窜出来另一伙人将孩子截走了。 程刀疤一听将酒碗砸赵大头上,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对方有多少人?” “三,三四个。” 程刀疤一听更来火:“三四个就把你们打趴了?是不是猪你!”他指东方永安,“就人这小姑娘,怕是都比你有用!” 张从文道:“奇怪了,我没听说最近哪方好汉新占了山头啊?”他眼睛瞟向程放。 程放道:“看我作甚。” 程刀疤:“老二,该不是私吞了那些‘银两’吧?” 程放放下酒碗不高兴道:“老大,不得怀疑兄弟可是当初你说的!我若私藏了那些孩子或银两,你只管去搜就是,但若没有我可不依!” 张从文忙打圆场:“二当家别生气,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我看三四个许是流匪也说不定,大当家也别急,这两个被劫了,咱再劫两个回来就是。而且那两个孩子呆头呆脑,也没卖个好价钱,不急不急。” 程刀疤方缓和脸色:“好主意,谁劫走了,咱再劫回来,横竖不吃亏!” 程放与东方永安没料到他们眨眼又来新主意,当下无言。 商定好,他们挑个日子就拿上家伙往山下一间寺庙去,那寺庙建在郊外,又是碗口县唯一的寺庙,去求神拜佛的人不在少数,若抓准时机,劫上一两个不成问题。 山匪们在小道边趴伏了半日,迟迟没有动手,全因为,“劫这个?”“不行!你没看见那衣服洗得比你我的都白,穷鬼一个。” “那劫这个?”“哎哟,你看他鼻涕哗啦的,他摸过的东西我还嫌脏!” 又过了一会儿,“这个这个我看行!”“行个头!瘦得跟竹竿似的,还瘸了只腿,你好意思。” “这小娘子不错?”待人转头,程刀疤一阵恶寒:“好个如花,你要给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群人兴冲冲来,变得垂头丧气。又趴了太久,腰背酸痛,打不起精神,到了未时末,个个打起瞌睡来。终于林间小道出现一辆车,金丝线绣的门帘,披挂五彩线。程刀疤眼一亮推推身边人:“起来!肥羊来了!” 张从文抬头一看道:“这个不行!” “怎又不行!” “这车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四周跟的护卫没瞧见呢?劫这个不容易!” 等了这许久饿急了眼,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怎肯轻易放过。程刀疤心一横道:“就是大户人家的才有油水,大伙听好,准备!” 张从文道:“那就听我的,等他们靠近些再动手。” “好。”于是程刀疤一个手势,一群人又埋下头去。 另一边草丛里,东方永安盯着他们与那辆车。程刀疤本不许她下山,她偷偷溜出来,让杜衡与杨峥在寨子里给她打掩护。见他们要动手,提起弩向那车子先发一箭,箭砰一声扎在车门框上,马儿受惊,车子周围的护卫顿时拔刀戒备,丫鬟大喊“有山匪”,车夫调转马头就跑。 程刀疤啐一口:“哪个混账忍不住!”只得喊道,“都跟我来!杀啊!”一群人浩浩荡荡冲下去,与护卫激斗在一起。激战片刻,护卫们见不敌四散逃走,他们追赶拦下车子,一刀抹了车夫脖子,丫鬟吓得面色惨白不敢作声,车里的小姐被吓得不敢动弹。 程刀疤上去将小姐拉下车,又搜一下车内搜出个包裹,里面一些金银首饰,他高兴道:“我说的没错吧,肥羊宰起来才痛快,收工!” 一群人押着两个小姑娘回寨子去,“这是哪里?放开我们!”小姑娘们被捆住双手,又缚着眼睛,只听周围尽是男人调笑,吓得惊慌失措,魂飞魄散。 “两小妞,都这般水嫩嫩!”咸猪手抚上小姐的脸,程放一把拍开道:“干正事。” 程刀疤吆喝:“兄弟们都过来,好东西人人有份。”他将那一包财物分下去,感觉还是少了点,瞧那两个小姑娘来了主意。“将她们带下去,好生照看,别怠慢了,咱的银子还要靠她们。”又叫程放,“你就负责将她们的嘴撬开,问出是哪家的小姐来。” 两姑娘被带走后,张从文向程刀疤道:“还有一事。”递给他一枚短箭。“是那会儿的?”程刀疤问,他点头。程刀疤将短箭往桌子上一拍喝道:“哪个小兔崽子的,给我站出来!奶奶的,害咱们差点吃亏,老子扒了你皮!” 有人小声嘀咕:“赵大拿着一只弩,好像就是这种箭。” “赵大!”程刀疤吼声震天,几乎掀了屋顶,赵大战战兢兢出来,“把手伸过来!” “老,老大,不是我。” “你小子手软拿不住是不是,老子给你治治。”说着猝不及防一把拉过他的手按在桌上一刀狠狠扎在指缝间。赵大被吓得双腿发软,小心翼翼抽回手,结结巴巴道:“真不是我,老大你相信我,我怎能干出这种事。我想起来了,是程秀,一定是她!她也有一把这样的弩!” 程刀疤让人去将东方永安叫来,东方永安道:“怎么了?我今日拉了一天肚子,正乏了想去睡会儿呢。” “你拉肚子?你今天没有下过山?” 她笑:“老大不让我下山,我怎么敢,今天一早我就洗衣烧饭,午后睡了会儿午觉,然后就拉肚子,不知吃坏了什么,一直拉到你们回来才好点,不信你问问其他人。” 程刀疤又叫其他人来,有说确看到她午间小睡了会儿,有说她着实拉肚子,杜衡还叫人陪着去采了药草回来,送药的时候他瞧见了她躺在床上。程刀疤怒扇赵大一耳光:“还怎么说?你可以做错事,但我寨子里的不准这么孬种,错就错了,不敢承认?” 赵大几乎要哭起来:“真不是我。” 赵二见状急道:“不如看看大哥的箭包,这弩一共就配了十支箭,大哥那时给我看过,这箭特殊一时半会儿做不得假,看过就知少没少!” 赵大:“没错没错。”慌忙将箭包从腰间解下摊在桌上数起来,“一支c两支八支,九九”他抬头呆愣地看程刀疤。 “呵,数啊,怎么不数了?” “一定是落在哪里了,我再找找。” 东方永安道:“啧啧,这可是人赃俱获,你说是我,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箭可都在,一个不少。”她去将弩与箭包拿来给程刀疤,“老大请看。” 程刀疤将弩与箭照赵大脑袋砸过去,将他砸得踉跄倒地:“你个混账!今日几个兄弟受了伤,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差点害死人!那肥羊也差点跑了!”他冲过去一把抓住赵大的手,抽出刀来,“不让你小子吃点痛,你就记不住!”说罢竟一刀将那手钉在地上,众人还没回过神,只听赵大叫喊得撕心裂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赵大被关起来反省,第二日一早,东方永安拿着一只肉包子坐在他窗台下吃得砸吧砸吧,津津有味,香味勾得他肚子咕咕叫。他扒着窗台咽口水:“给我吃一口!” 东方永安举起包子让他看得更清楚些:“昨儿赚了一笔,今儿个老大一早就叫人下山买了包子来,看看,这满满一肚子肉馅,咬一口,油香四溢。”她做出一脸满足样来,“可惜有的人就赶不上了,三天不准吃饭,有得受咯,可怜呐可怜。” 赵大脸一沉骂道:“还不都是因为你,我就说你一肚子坏水,留下来准没好事,你什么时候把我的箭偷去的?” “呵。”东方永安冷笑,“偷你的?真有脸说。自己手软拿不住别赖人,照我看老大还是下手轻了,这没用的人该扔了,没用的手就该剁了!” “你!”赵大看看自己被包的像个粽子的手,越想越恨,“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等老子出去,有你这个死丫头好受,到时将你丢到乱葬岗去陪你那做了鬼的小姐妹儿去!” 不提东方苏苏还好,一提东方永安冷下脸道:“你还记着,那你就应该知道你偿还的还不够,我就好心告诉你,你不会出来了。” “你想干嘛?喂,你给我站住,说清楚你想干嘛?” 东方永安转身,任他在背后叫嚷。 她经过主屋,程刀疤一行人正在商议怎么从被抓的两姑娘家人手里套来更多的银子。程放已经打听出,他们所抓的是碗口县乃至高平郡的大族,陆家庄的小姐陆云衣与丫鬟蓝沅。陆家庄作为这一带的名门大族与普通乡豪的区别就是,它不仅有钱,它还有自己的府兵。初知晓时,程放一颗心下沉,他们这是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于是道:“我看还是不要冒险,从陆家庄手里抠银子那是要玩命的!” 有人附和:“正是,不如将她两就这么放了,这腿太大,咱啃不动,还是算了吧,搭上整个寨子不划算。” 程刀疤本也犹疑,但听叫就这么将人放了,又十分不甘:“就这么放了,咱兄弟不是辛辛苦苦白忙活,白受伤了?咱不过就是要些个钱,这陆小姐好吃好喝地供着,没委屈了她,她陆家还不该给点报酬。” 东方永安门外听得暗笑他这逻辑也是神奇,怎一个胡搅蛮缠形容的。 程刀疤打定主意:“放是不能放,咱刀头舔血的要是什么也没捞着就把人放了,将来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还怎么立威立信,还怎么占住这山头称大王?所以你们谁也别说,事就定了,接下来商议商议怎么从陆家抠出银子来才是正事。” 一群人商议半天没想出个好法子,东方永安进门道:“我有主意。” “你偷听?”程刀疤质问。 “老大,你这门都没关,说什么偷听这么难听,我是光明正大,何况我也算寨子里一份子,多少该出点力。” 程刀疤怀疑:“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你们听我说来。”她招手,几个大汉凑过来听她耳语一番都点头说好。 “那就这么办!”程刀疤拍板,“只是这取银子的既得是信得过的自己人,又得是叫他们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人,才能不怕伏兵,从他们眼皮底下将银子取走。”他环顾四周,摇头,屋里的不是一脸络腮胡,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壮汉,就是张从文那种尖瘦如猴贼眉鼠眼的,竟没个可堪重任的。挑来挑去他看程放:“就你长得一脸正气,不如你去。” 东方永安赶忙道:“不行。”若说寨子里她最不希望谁吃亏,那就是程放,帮了她不少忙不说,时刻拿义匪的准则压自己,当真如他所说就算当不得一个好人,匪亦有道。“程叔也太显眼了些,你们眼下有个最适合的人选反而看不见。” “在哪儿?” 她指指自己。 程刀疤哈哈大笑:“你?你是有点本事没错,但你”他上下比划,“被我一拳捏住两边不出头的家伙,能担这重任?我连风寨怕是要完。” “正是要我这样的才好,我的优势你还不知。”东方永安细数自己的优势,“我人小,不显眼,又是个女孩子,谁能想到你们会派个小女孩去?”他人点头道是,她继续,“老大不必不放心,虽说我去,但也不是我一人去,我提议赵二与我扮作一对父女,更能掩人耳目。而程叔或者老大你亲自带人接应,到时不怕出乱子,况且陆小姐留着,陆家不敢乱来。” 程刀疤不说话看她,她知他是疑心自己,道:“至于我信不信得过,老大不妨试试,反正蓝沅是小头,陆小姐才是大头。” 众人皆道有理,可一试,程刀疤于是点头将任务交给东方永安,说定之后,又商议了一下其他部署。有人来报陆小姐不肯吃饭,东方永安自请去劝解,程刀疤思量同是女孩,或能劝下,让她去了。 得知是陆家庄的小姐后,两人已被从狭窄阴暗潮湿的杂物间搬去稍宽敞的屋子,东方永安捧着饭食,并两件干净的粗布衣裳过去。一进门就听到女孩子的啜泣声,她放下东西,道:“陆小姐只顾哭泣,饿坏了怎么办?” “饿死算了!” 她拿下二人眼上黑布,陆云衣忙以手遮掩,好半日才缓过来睁眼看她道:“你是谁?盗匪寨子里还有这么小的孩子?” 东方永安将饭食推给她们:“我是来劝你们吃饭的。” “我说过我不吃,你们一日不放我我便一日不吃,大不了饿死,我爹会派人端了你们的老窝的!” 东方永安暗道这小姐倒有些硬气:“你不用饿死在这儿。”她说,“你们只要乖乖配合,今日好好吃饭有了力气,明日我们便带你们下山。” “当真?”到底是大家的小姐,仍是有些天真,“你们打算放了我们?这么好?” 她笑:“可以这么说,我们是不会伤害小姐的,伤害了你不但没好处还要被陆家庄追打,我们也不是傻子,你说是不是?” “算你们识相,知道得罪了我陆家没好果子吃!” “所以,只要小姐好好吃饭,好好听话,我们一定将你毫发无损地还给陆家。” 陆云衣道:“那好,我便听你的。”她摸摸自己肚子,“正好我也十分饿了,我还从没有这般饿过。”她拿起以前从不吃的菜饼咬一口直道好吃,狼吞虎咽起来,蓝沅也是如此。主仆二人风卷残云般吃完,打个嗝,蓝沅赶忙去倒杯水给陆云衣:“这下好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不用受苦了。” 陆云衣问:“你们什么时候带我们下山?” 东方永安道:“明日先带蓝沅过去。” 一听要先放自己,蓝沅既高兴又忧心道:“那是要留小姐一人?我怎么放心!不如不如对调一下,让小姐先去吧,我留下。” 陆云衣道:“能先出去就出去,这是好事,难不成还要争抢着留着,明日你乖乖地去,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惹怒了他们,不过早晚我也会回去的,你叫爹好好准备着,接我才是。” 丫鬟忙接道:“我听小姐的。” 两人说定,免不了相拥而泣,难舍难分,东方永安忽道:“既然吃了饭,这有两件干净衣服换上好好休息,你们的衣服上山时弄脏了,我去替你们洗洗,叫今晚睡得舒心,明天才有精神走山路。” 陆云衣道:“你想得真周到,裙子脏成这样睡着怪不自在的。” “明早晾干了我再来给你们。”东方永安将衣服拿回自己屋,又连夜将杜衡叫来。 第二日早,她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送去给陆云衣主仆,行至半途张从文叫住她,“军师不用去忙别的?叫我做什么?”她问。一个小小山匪寨哪用得着军师,不过张从文识得些字,自觉聪慧无比,一心想做军师幕僚不成,沦落至此,便自封了个军师,其他都是些粗人,只他有些见识,便无一不推崇,东方永安也入乡随俗。 张从文走过来用他那鸡毛扎成的羽扇挑挑衣物,眨巴一双细长的眼道:“这些是陆小姐她们的衣物?你是不是当丫头侍候人惯了?虽说她们是小姐,但这里是连风寨我们才是主,你这么殷勤上赶着巴结,她就能给你什么好处了?” “反正今天带人下山,我也是为咱们好,放都放了,弄得那个样子,不是徒惹陆家生气?我不过洗两件衣服,好让陆家知道,咱们也没亏待了她两。” 张从文捋捋山羊胡须,东方永安绕过他去,“等等!”他忽然道。 “又干什么?” 他走过来拿起两件衣服好一阵摸索才放下:“行了,你去吧,别误了时辰。” 离了他东方永安方舒口气,这瘦杆军师倒有些心思,不过她也不是傻子。她将衣服拿去给她们换上,陆云衣拉着蓝沅叮嘱:“都妥当了?交代的事情别忘了,自己一个人小心。”蓝沅点头,又抱住她:“小姐你一个人也要小心。” 寨子里的人过来将她蒙上眼捆上手,带出去。 东方永安随后也披起斗篷来到屋子前,程刀疤正在等她,见她来,拍拍她与赵二肩膀:“看见墙角那些酒坛子没?就是为你们庆功的,等你们回来!”程放与杜衡c杨峥上来好一番叮嘱。“别怕,阿叔带人就在你们身后。”程放道,东方永安点头与赵二追着蓝沅下山去。 不一会儿程放也带一队人出发,紧随他们之后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