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幕僚不好当》 正文 第1章 赴宴 四月的盛京，歌舞升平，繁华富庶。 城北的成贤街每到傍晚，都会有很多车马停驻在街道两侧。 各府小厮会在马车内备好茶水小点，等待自家公子下学回府。 墨雨垂着头，候在一辆并不过分奢华的马车旁，等周遭马车走得差不多了，才瞧见顾瑾言姗姗地走出国子监。 “公子”墨雨喜笑颜开地快走两步，却被一道青色身影挡了去路。 “瑾言，可算等到你了！崇志堂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怎么才出来？”拦路的少年一袭青色长衣，面白微须，仪表堂堂。 顾瑾言微微侧身，躲过青衫少年几欲揽在肩头的手：“夫子推荐我入诚心堂，山长叫我去问话，便耽搁了片刻。” “诚心堂？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青衣少年见顾瑾言躲开自己，丝毫不介意地笑道：“诚心堂的夫子是国子监最难相处的，而且诚心堂每十日才有旬假，皇上怎么可能同意你去！” 话落，青衣少年的手还是揽住了顾瑾言的肩。 墨雨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将青衣少年挤开，自己却又被绊住了脚。 “两位公子说话，你一个小厮怎得总往前凑？”作为青衣少年身边最为机灵的小厮，引泉很是尽责地将墨雨挡在身前。 引泉个头很壮，墨雨撞上他的胸口，差点摔倒。 顾瑾言挑眉，轻瞥引泉，引泉连忙扶住墨雨的胳膊，墨雨却是急急地甩开，一脸怒意。 青衣少年见状，朝着引泉的屁股就是一脚，口中骂道：“没长眼的东西，不知道墨雨是瑾言的心肝宝贝嘛！若让他摔着，有你好果子吃！” 引泉捂着屁股假痛两声，连忙凑到墨雨跟前赔罪。 顾瑾言看着两人作戏，无奈道：“苏少爷，你到底要做什么啊？” 青衣少年苏月白见机一笑，三分明媚，七分轻快，揽着肩的手紧了紧，道：“瑾言，说好了的，你就陪我一起去嘛。” 顾瑾言不语片刻，好看的眉心微蹙。 正犹豫怎么开口拒绝，就听到苏月白那轻轻上扬的尾音：“瑾言，我的好瑾言，你就陪哥哥一起去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我爹发现我撒谎骗他，定是又要罚我禁闭的。” 这厮竟是不要脸的撒起娇来。 顾瑾言瞧着苏月白那张俊秀不已却又十分欠揍的脸，笑道：“好了，堂堂监察御史府的嫡子怎得如此没脸没皮。” 苏月白也不也不允他再念，直接拉着人往自家马车走去，边走变念：“嘿嘿，瑾言，此话差矣！我苏月白可不是什么嫡子，我只是个嫡次子嘿嘿” 墨雨眼看自家公子被拐走，急忙跟上去：“公子公子” 引泉则紧紧贴着墨雨，生怕他走得快了。 苏月白转过身，冲墨雨一笑：“别担心，宫门落锁前定将你家公子送回！先让引泉带你去好个地方休息会儿，你家公子跟我在一起，完全不用担心。”说罢，连推带拉的将人送上自家马车。 顾瑾言上了马车，推开车窗，用眼神示意墨雨不用担心，又冷眼看向引泉：“好好照看墨雨，莫让他受什么委屈。否则，你家公子也保不住你。” 引泉被顾瑾言瞧得浑身发冷，口中连忙称是。 待马车缓缓走起来，顾瑾言才转向苏月白：“说罢，到底为何一定要去参加云王世子府的夜宴，不会只是为了喝酒吧？” 苏月白面上一晒，正色道：“今日云王世子行冠礼，而且还是圣上亲授的金冠，我与世子向来交好，自然是要去参加夜宴相贺嘛。” 这厮说得义正严词，可顾瑾言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虽不知苏月白和云王世子是不是真的向来交好，但云王世子的名号，从他回京第一天就如雷贯耳了。 不学无术c沉迷女色c惹是生非c狐假虎威反正没有一句好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被人诟病无数的云王世子，却是比当朝任意皇子皇孙都受宠三分。即便云王远在云州，可这云王世子却有了圣上钦赐的世子府，就连冠礼也是由圣上亲授的金冠。 不过，苏月白不愿讲真话，顾瑾言也不想多问，索性闭目养神。 国子监在北，而世子府居东，距离并不近，城内行车也不敢走快，于是晃晃悠悠地走了半晌还没到。 苏月白又凑了过去：“瑾言，若是日后我爹爹问起，你可一定要说是你逼着我去的啊，记得啊。” 顾瑾言一听这话，便假意生气的侧过身去，背对苏月白。 心道：这厮磨蹭半天，还是不愿说出实情。既要他顶包，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真当他顾瑾言好说话了！ 苏月白瞧这阵势，搓着手道：“唉，好了好了，告诉你便是。今日，世子请了千雪姑娘来献舞” 顾瑾言顿了一顿，转过头来，一脸茫然道：“千雪姑娘？你的心上人？” 苏月白的脸色微微泛红道：“胡说什么，我都没见过！” “没见过？那你又说是因为千雪姑娘才要去世子宴？”顾瑾言失笑。 苏月白有些解释不清，只得道：“哎呀，你小子懂什么！不要多问，讲了你也不懂！” 顾瑾言轻哼一声，作势就要起身。 苏月白见状，立马拉着人的袖口道：“好了好了，这么跟你说吧，千雪姑娘是群芳楼的花魁。” “妓子？”顾瑾言不由得瞥了一眼苏月白。 苏月白立马正色道：“什么妓子！不是！千雪千雪姑娘是清伶，清伶懂吧！” “嗯嗯嗯，懂了懂了。”顾瑾言讪讪地笑。 苏月白见状，拉着顾瑾言的袖口解释道：“那千雪姑娘舞艺过人，不少达官贵人一掷千金都难以相见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千雪姑娘的书法堪称一绝，前阵子颇受圣上好评的《云州赋》就是千雪姑娘早年献舞云王时所作真的！” 顾瑾言笑道：“嗯嗯，真的真的。” 苏月白瞧他不信，又倒豆子似得说了许多。 不过顾瑾言大概也明白为何苏月白执意去这世子宴了。 苏月白这人单纯无害，的确不是沉迷女色之人，但却沉迷书法之美，但凡有个书法出众的，都要得求一见，更何况是被圣上点了名的呢。 又走了许久，马车稳稳地停下：“公子，世子府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真巧 马车停在迎宾门外，不远处的世子府早已门庭若市，身后还有不少马车纷至沓来。 苏月白满脸兴奋地走了两步，忽而又想起什么似得，转头看向顾瑾言，将他拉向自己身侧：“瑾言，你不用怕，世子人很好。那些来的人，你也大可不必理会，跟着我就是了。” 顾瑾言不知苏月白何意，不过他也确实没有要跟其他人应酬的心思，索性乖乖地跟在苏月白身侧缓行。 两人走了一段路，墙檐上的琉璃脊兽璀璨生辉。 “怪不得世人皆说，云王世子是当今最得圣宠之人。”顾瑾言不由得摇头轻笑。 苏月白闻言，笑道：“哈哈，那是当然。不过，据说世子月前跟太子闹了一出，犯了圣怒，被打了好几十杖呢。而且圣上一直没松口，还把原来的世子府赐址改得如此偏远，你瞧，这都出了东关门了” 苏月白还在碎碎念着，顾瑾言则是将这世子府的周围看了个清楚。 所谓“偏远”的世子府虽在东关门外，乍看之下，的确不如东关门内一般王公贵族云集之所繁华，但方位却处在皇宫的正东，且背靠索龙山，右临龙崖湖，占地极广，大小能抵得上三四个寻常的王府世家，宛若一座城中山庄一般。 两人顺着人流的方向缓行，终是看到了世子府的大门。 门前两座白玉雕成的雄狮让人眼前一亮，更夸张的是，连那迎宾的门柱子都是上好的白玉。 顾瑾言不由得再度暗叹这位世子得宠的程度以及雄厚的财力。 “月白兄！” 一位身着水蓝锦袍的公子缓步而来，瞧见苏月白身侧的顾瑾言还颇为有礼地点了点头。 待那人走近，也看清了容貌，目似朗星，眉若黛山，通身的非凡贵气。 “鹤亭兄，好久不见！”苏月白很是热情的拱手行礼。 柳鹤亭站定，与苏月白碰了碰手，又有礼地看向顾瑾言： “前几日才回京，还没来及唤你过府相叙。这位看着面生得紧，不知是哪家公子？”虽然这小生身着最普通的监生服，但能让苏月白如此护在身边，应该不是寻常人家。只此子确实面生的紧，便心生了几分好奇。 顾瑾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柳鹤亭，更没想到前世那个被人忌惮的冷血首辅，如今还是这般青葱有礼。 回过神，发现柳鹤亭看向自己，顾瑾言便行了一个深躬礼，道：“在下顾瑾言，见过柳大公子。” 或许是年岁尚小，顾瑾言的声音带着点奶气，语调很是软润，神态倒是不卑不亢。 柳鹤亭微怔。这番言语，分明就是不想透露更多身份的意思，也罢，日后总有机会得知。 “顾公子不必多礼。” 柳鹤亭说罢，很是恭睦地请两人同行。 突然，一个身量颇高的男子快步凑了过来，大掌直接在苏月白背后一拍，差点把人拍趴下： “月白，还是你有办法啊！你爹怎么把你放出来的？” 苏月白忍不住大声呼痛：“哎呦，疼死我了！”转身将那高个男子的手反折在胸前。 只是苏月白用力半晌，自己的脸都憋红了，也不见那男子呼痛，反而面上还带着笑。 “哈哈哈哈，严晖兄一身好武艺，月白兄还是别逞强的好。”柳鹤亭身姿如玉的站在一侧，出声道：“严晖兄，你也别闹月白了，月白皮糙肉厚，可顾公子看上去有点被你吓着了。” 严晖听到柳鹤亭的话后，不自主的看向只到他胸口高的顾瑾言，浓长的睫毛柔化了原本刚毅有力的轮廓。 只是看到顾瑾言后，严晖就双目发亮，不由得惊道：“呦，好漂亮的小公子！怎得从没见过？月白，这小公子是哪家的？” 苏月白甩开严晖的手，将顾瑾言拉到自己身侧，一脸正色道：“你别打歪主意，这是我表弟！你若敢欺负他，小心我爹让你爹抽你鞭子！” 顾瑾言暗暗发笑，却是刻意让自己躲在苏月白身后，不去多看。 至此，他也算明白苏月白之前那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严晖是盛京有名的公子，因其父是镇边大将军严守城，早年跟随其父在镇边关从军，从小武艺超群，却与军中某少将有了苟且，其父大怒，觉得儿子定是没见过女人才会有此想法，便将他丢回了京城。谁知，这严晖回京后见得女人是多了，但终归还是更偏爱那些绝色小倌，甚至不顾宗人反对，收了几个男宠在自己院子里。自那之后，这严晖就成了盛京出了名的“男女通吃”之人，但又因其性格豪爽直接，倒也有不少人愿意与之交好。 “诸位公子，入席时间就要到了，还请移步进府。” 一位身量不高但身形颇为挺拔的老者走出世子府，请逗留在门外的宾客进府。 严晖还想进一步去瞧顾瑾言的模样，却是被柳鹤亭抢先一步拉了过去。 “别闹了！毕竟是世子宴，闹得过了，小心你爹把你接回镇边关！” 柳鹤亭出声，严晖还哪敢造次，只得偷偷地去瞧顾瑾言。 顾瑾言对柳鹤亭抱以感激一笑，四人两前两后迈进世子府。 如同在外观察到的那样，整个世子府大的不像话，低着头的侍女在前方引路，宴宾的地方位于世子府西侧。 跨过一座小石桥，便是婉转曲折的游廊，一池幽深的棠花散发着阵阵的香，还有几处朱楼隐在不远处的亭台后。 地方虽大，却处处充满造景之乐，倒也不显空旷。 不知不觉，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才看到一个垂花门，顶端悬着一块金丝楠的木匾，上面龙飞凤舞地三个烫金大字“锦颜阁”让人心神一动。 “我的天啊，这字这匾上字可是王真询的字啊！” 苏月白的眼瞪到最大，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当朝书法大家的字。 “真想不到，世子府的院门匾额都是大师手笔！” “世子那么得宠，想要这些，圣上自然会应允啊。” 身边也有不少人对这惊人的匾额发出感叹。 柳鹤亭思索片刻，转身看向顾瑾言：“说来真巧，世子府这院子的名字，竟是跟顾兄的名字同音呢。” 顾瑾言虽是第一次来世子府，但也知道世子府有一个“锦颜阁”，不过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到王真询的字，除去最初那份惊讶外，顾瑾言神色依旧，只是微微垂眸道：“也不知世子知道这事，会不会责怪在下冲撞了呢。” 同苏月白一起赞叹名师题字的人也纷纷回眸看向顾瑾言，完全没想到有人会同世子府的院子同名，虽然只是同音，但若世子不高兴，指不定会怎样呢。 柳鹤亭见顾瑾言为难，又出声解围道：“怎么会呢？世上同字者众多，何况只是同音，世子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心下也明白几分。世子计较不计较他们不知道，反正一会儿别提这回事就对了。 柳鹤亭见众人明了，对顾瑾言抱歉的拱了拱手。 顾瑾言点了点头，无声道谢。 柳鹤亭的话说得不错，确实很巧。而且，事实上，也不止是同音。 不过，前世即便是同音同字，也不见世子府有改名之举，恐怕这辈子也不会有异。 众人熙攘着相继进院，眼前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华丽阁楼，而是摆了五六处偌大的花架。 花架下各设有一张可容纳十二人的白玉石圆桌，花架则以随风而荡的金缕纱幔相连。 四周还有数根挂满灯笼的立柱，将整个院子照的恍若白昼c美不胜收。 众人不由得对眼前之景赞叹不已，直到侍女再度提醒才一一落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死人 众人方才落座，就听到有人高唱道—— “世子到！” 一道颀长身影从垂花门缓步而进，淡紫色的贡缎长衫，腰间系着一条绣着金边的祥云锦带，硬挺潇洒，意气风发。 众人起身，待那人走近几步，齐声道：“见过世子。” “哈哈，诸位不必多礼，还请落座。”来人就是云王世子，傅云泽。 只见他径自落座，竟是紧挨着苏月白。 “今日是这世子府第一次宴客，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诸位海涵一二。” 傅云泽落座后，众宾客也跟着再度落座，可听到这话，又习惯性的想要起身，却听傅云泽道： “说了不必多礼，本世子又不是儒生，还能跟你们计较这些礼节不成？更何况，今日所来之人都是本世子的朋友，难道还不了解本世子吗？” 话落，就听到各桌上传来哄笑声，更有人大声道： “世子，今日怎么说也是您冠礼之日，我等还以为世子转性了呢。” “转性？难不成本世子的性子不好？” “哈哈哈哈，世上有谁敢说世子性子不好，我严晖第一个不干！” 众人说笑间，已有侍女布菜摆酒。 “今日承蒙诸位莅临敝处，本世子先干为敬！”说罢傅云泽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相继举杯，一时间丝竹之声响起，各桌宾客也开始言语欢畅起来。 因与傅云泽同桌，不少宾客前来敬酒，好在身边有个话痨似得苏月白，再加柳鹤亭等人也都非常健谈，顾瑾言便是一门心思的闷头吃饭。 不得不说，世子府的厨艺很是不错，并不似盛京人偏爱的浓重口味，咸淡适宜，倒是合他胃口。 酒过三巡，傅云泽与周遭桌上的人一一喝了酒，再度落座却是注意到了不声不响的顾瑾言。 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在这种宴会上闷头吃饭的孩子，不知怎么就有心逗弄一二。 “月白，难不成你这小兄弟不喝酒？” “啊？哈哈，我表弟年纪尚小。世子想喝，月白奉陪如何？” 苏月白说着，一杯酒水已然下肚。 傅云泽见状，同样举杯一饮，只他姿势没变，依然好笑地看着顾瑾言。 顾瑾言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那块甜糯糯的莲花糕，察觉出有人在看自己，循向看去。 只见那人微仰着头，金冠高束，浓密的剑眉下却是一对明媚的桃花眼，透着三分慵懒，七分疏狂。 “第一次吃到这么可口的莲花糕，让世子见笑了。” 顾瑾言说着，却注意到傅云泽看着自己的眼神笑意更胜，不由得咽了下口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用食指抹了下唇角的残渣。 “哈哈哈哈。”傅云泽大笑着收回自己的眼神，抬手又是一杯酒下肚，继而又问：“你就是皇爷爷安排住在东五所皇子院的顾家小子？” 顾瑾言愣了一下，没想到云王世子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便点了点头，小声地“嗯”了一声，手上的筷子却已又夹起了一块莲花糕入口。 傅云泽瞧着他那幅贪吃的模样，心中好笑。 柳鹤亭等人也察觉到世子与顾瑾言的对话，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小生是三江统领顾青山的嫡次子。 说起顾青山，那可是大云国的悍将良才，可惜五年前旧疾复发从而病故，由嫡子顾瑾行接任三江统领之职。 年仅二十有二的顾瑾行上任后，三并没有形成想象中的动乱，反而日渐趋于稳定。圣上为褒奖顾瑾行年少有为，有意将长公主赐婚于他。谁知，那顾瑾行却以嫡亲弟弟身体孱弱需人照顾为由，推脱了赐婚。圣上微怒，传旨让其嫡弟进京医治，目的不过是在给顾瑾行施压。没想到，顾瑾行的嫡弟竟在三个月后悄然抵京。 之后的事，外人便再不知晓。只知，原本盛怒的圣上在见到那名少年后，夸赞其秉慧过人，还特意将其赐住于于少年皇子们居住的东五所，后还安排其进国子监修学。 不得不说，顾瑾行的嫡弟在那段时间成了盛京街头巷尾兴趣浓浓之人，只那人低调地过份，竟是无人知晓其名其貌，只大概知道是一个年仅十四五的病弱少年罢了。 如今，若不是云王世子说起，恐怕大家也只把顾瑾言当作苏月白口中的“表弟”罢了。 严晖反应过来，忍不住跳起脚来：“想不到你是顾瑾行的弟弟！我从小就听爹爹讲顾将军的事，还有顾大哥的事我从小就对顾将军崇拜不已啊” 严晖有些激动的拉着顾瑾言的手，说话时竟是有些眼眶泛红。 顾瑾言眉心微蹙，这厮就算对他父亲盲目崇拜，也不至于要这么激动吧。 严晖毕竟是从小习武从军之人，手劲大得很，顾瑾言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他抓得有些发疼。 苏月白见状，立刻将严晖拉开，闲话间就开始灌酒。 严晖开始还挡来挡去，可后来连柳鹤亭和傅云泽都冲他举杯，他也只得尽兴而饮了。 几人举杯之际，竹丝声减弱，只见一女子从垂花门步入。 绣璎绫纹的衣裙拖逶垂地，纤腰微步，袅袅娜娜，摇曳生姿。 待她上前，众人看清那弯弯黛眉之下的明眉善眸，无不痴恋几分。 只见那女子以优雅的姿态伏地行礼，缓缓抬头道：“小女子千雪，见过云王世子，见过各位公子。” “是群芳楼的千雪姑娘啊” “当真是香娇玉嫩，美艳无暇之人啊” 赞叹声四起，千雪姑娘却是毫无娇羞之色。 傅云泽示意千雪免礼，却瞥见吃饱喝足的顾瑾言低头犯困。 千雪娇笑颔首，道：“千雪蒲柳之姿别无所能，今献一曲《云州辞》，望世子笑纳。” 话落声起，美人舞，本就袅娜的腰肢又柔了三分。 众人的喝彩声，将顾瑾言那股子食困打散，抬头就见四位蒙面佳人捧着长长的锦帛灌入场内，正舞的千雪玉指轻扬，执笔泼墨，身姿妖娆。 众人再度喝彩，又见千雪以发为笔横扫其上，一副浓墨重彩的《云州辞》呈在眼前。 舞有情，字有神，貌美身娇，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好好好！” 顾瑾言侧目，只见苏月白兴奋地跳脚，恨不得立刻将那幅《云州辞》拥入怀中。 却听到周遭传来一声惨呼—— “死死人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芫青 傅云泽和顾瑾言几乎同时站起身，循声看去。 却见隔壁花架下的人四散开来，一个身着青绿锦缎的男子歪倒在地上，吐血不止。 “魏良！是魏良！” 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 柳鹤亭走过来，站在傅云泽身侧道：“世子，派人通知京兆尹吧。” 傅云泽凝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听到柳鹤亭的话，点了点头。转身刚要吩咐，就见严晖也应声倒地。 “噗——”同样的口吐鲜血。 只见严晖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裳，脸色发青，双目瞪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原本嬉闹的众人被眼前所见吓得不轻，有一瞬间仿佛时间静止般。 柳鹤亭向前一步，想要查看严晖如何，却见严晖的身子抽了两下，再猛地一僵，竟是直接断了气。 “死人啦！死人啦！” 也不知是谁，惊地大喊，各桌宾客顿时四散状的想要避开。 傅云泽脸色微寒，冷声道：“喊什么喊？没见过死人？府上的大夫呢？” 话落，就有一位医者打扮的老者急匆匆赶来，应该是世子府上的大夫。 大夫看了一眼严晖，直接去往魏良处，可还没来及出手，魏良的身子也抽了两下，死了。 大夫叹了口气：“死了，救不了。” 傅云泽抿唇不语，苏月白连忙将顾瑾言拉到自己身后，生怕眼前的事吓坏了他。 其余众人，除了柳鹤亭和傅云泽，都站得远远的，有的胆小者甚至小声哭了起来。 顾瑾言在苏月白身后偷偷探出半个头，只见大夫从随身木箱里拿出银针，分别刺在严晖和魏良的喉咙处。 片刻，取下变黑的银针，大夫的眉心也皱了起来：“世子，此二人乃是中了毒。” 傅云泽叹了口气，对身后一侧道：“鬼丑，不用去京兆尹了，直接通知大理寺。” 话落，便有一道黑影闪了出去。 傅云泽走前两步，凝眉在魏良和严晖两人看了会儿，转身问大夫：“可知道是中了什么毒？” 大夫将变黑的银针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又从木箱里拿出一些灰白色的粉末涂抹其上，银针瞬间变成了绿色，可大夫紧皱地眉头却没有放开，而是摇了摇头：“不知是何种毒物，小人从未见过。” 傅云泽点了点头，注意到两人手边都还握着酒杯，便让大夫再验上一二。 大夫将两人的杯子摆好，转身又取出一些灰白色的粉末散在酒杯中，杯底的酒水瞬间变成了绿色。 “世子，酒里也有毒。” 傅云泽的眉心皱得更紧，问：“酒壶里的呢？” 大夫又将同样的粉末撒在酒壶里，这次，酒却没变色，显然酒壶内的酒无毒。 “所以，应该是有人在倒酒时下的毒？” 傅云泽的眸子扫过众人，没想到竟有人敢在他的世子府下毒。 听到这话，苏月白忍不住惊呼：“不可能！不可能的” 方才各桌众人都是自斟自饮，唯独碰过严晖酒杯的就是苏月白！ 众人齐齐看向苏月白。 苏月白不自主的拉住顾瑾言的手，脸色也有些泛白，口中喃喃道：“我我咳咳我没有啊！”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苏月白竟然也捂着胸口，剧烈地咳了起来。 顾瑾言的手被他紧紧的攥在手里，竟是有些发疼：“月白，你没事。若是同他们一样中了毒，这会儿早该毒发了。” 苏月白忍不住回头白了顾瑾言一眼：“你咳咳” 这孩子怎么就不盼着点他好呢！ 即便顾瑾言这样说，可世子府的大夫还是匆忙走来，朝苏月白伸出手：“苏公子，不介意地话，让老夫为你把脉一二可好？” 苏月白连忙松开顾瑾言，将手递了过去。 大夫切了一会儿脉搏，终是舒了口气：“苏公子无碍，大可放心。” 苏月白大松一口气，却又听到有人喊道—— “啊！你们看，严晖他”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已经死去的严晖竟七孔流血不止。 顾瑾言见状，忍不住走前两步，拿起方才验过有毒的酒杯，放在鼻尖下轻轻嗅了嗅，忍不住低语道：“难道是芫青？” “芫青？毒药的名字？” 傅云泽早就注意到顾瑾言的行动，却并未出声阻止。 顾瑾言没想到傅云泽能听到自己的低语，有些惊讶，但面上却很淡然道：“应该说是一种飞虫的名字，拇指般大小的飞虫，可入药，有破血逐瘀之效，但芜青本身含有剧毒，用量稍多或服食后遇水，便可顷刻间置人于死地。” 傅云泽听罢并不言语，反而是那位年长的大夫很是惊讶道：“芫青？敢问小公子如何识得？” 顾瑾言道：“学生有幸得看过一本叫做《宴清本草》的孤本医术，上面有记载类似芫青之物的使用和分辨方法。因为芫青本是外域之物，未入药前会有一种很特殊的气味，但食嗅皆无味。因为芫青能加速血液的流动，若中毒者是常年习武之人，很容易在亡故一盏茶的时间内呈现七孔流血不止之状。学生方才见严晖兄有此症状，才想到会不会是中了芫青毒。不过，学生并不敢肯定。” 大夫听罢，双目发亮，立刻从木箱取出一包粉色的粉末，又沾了些许酒杯内的酒水，这次酒水没有变色，但粉末却顷刻沸腾起来。 “世子，的确是芫青毒！” 傅云泽略带探究地看着顾瑾言，却见他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也不多问。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知要怎么办。 有几个人大着胆子问道：“世子，不如不如先让我等回府去罢，这这里毕竟死了人啊” 傅云泽侧头看去，明媚的桃花眼依然暗暗带笑，只是那笑意微凉：“有人在我世子府下毒，没找到下毒的人之前，恐怕诸位还不能走。” “世子，方才不是都说了，是有人在倒酒的时候下的毒。我们可都没有碰过严晖和魏良的酒杯啊” “是啊，魏良一直都是自斟自饮的，我们谁都没有碰过他的酒杯。” “我记得，严晖兄也是自己斟酒的” 苏月白神色有些沉重，上前一步道：“其实，严晖我碰过严晖的酒杯，就是在严晖拉着瑾言的时候，我我找他对饮，有给他斟过酒” 众人一听，纷纷退后两步，生怕跟苏月白站得近了。 苏月白见状，只得晒然一笑。没想到他苏月白也有被人嫌弃害怕的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筷子 顾瑾言有些吃惊，没想到今日之事会牵扯到苏月白。 傅云泽则是沉了眸子，转身看向众人：“大理寺的人未到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这里。大家也不必担心，总能找到下毒之人。” 众人无奈，也只得等着大理寺来人。 苏月白有些失神，却还是提着声音对顾瑾言道：“对不起，宫门已经落了锁是我连累了你明日我让父亲向圣上言明一二” 顾瑾言知道此事与苏月白无关，但也看得出苏月白有些担心，毕竟事关人命。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大理寺的人还没有来，但宾客中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说，是有人在倒酒的时候下毒的吗？” “对啊，那可不是就是苏家小子了？” “你别那么大声，小心他听到。” “没想到平日只爱风花月雪的苏家小子这么狠啊？” “苏家小子可是苏御史的宝贝嫡子，为何要去毒害严晖c魏良二人？” “那还不好猜？苏御史是保皇党，严家是外戚c魏家是太子党，一定是苏御史授意的呗” 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猜测也越来越大胆。 苏月白的脸黑得不像话，傅云泽的脸色也黑了下来，柳鹤亭见状见状不得不出声道： “住口！大理寺的人还没来，尔等倒是查起案来了？” 宾客里也不乏身份相当之人，自然有不怕柳鹤亭的站出来呛声。 “柳兄，如今我等被困世子府，不全然是因为苏月白么？再说了，大家都是自斟自酌，怎得就只有他苏月白碰了别人的酒杯呢？” 话落，又有人说道： “对啊，苏月白自己都承认他碰过严晖的酒杯，我们又没有碰过，凭什么让我等在这里守尸啊？” 此话一出，便又有几人插起话来。 苏月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傅云泽听了几句，忍不住动怒，却听到顾瑾言那又轻又柔的声音响起。 “首先，大家不是被困世子府，而是应世子之邀前来赴宴。再者，大家此刻守尸，不是因为苏月白，而是因为下毒之人。最后，也是最常识之事，苏月白在大夫断定有人趁倒酒下毒后坦诚自己碰过严晖的酒杯，试问哪一个下毒者会如此简单就承认自己所做之事？难不成，那些杀人放火之人，只要有人问起，便会大着胆子说‘我杀人了’‘我放火了’不成？而且，魏良和严晖分坐在不同桌，却几乎同时中毒身亡。苏月白虽碰过严晖的酒杯，却没有碰过魏良的。敢问各位，你们谁能确定是苏月白下的毒？又有谁敢站出来，说他亲眼看到苏月白下了毒？” 一番话落，所有人都看向个头小小的顾瑾言，却没有人敢回话。 顾瑾言说罢，又上前一步，大声道：“既然诸位没有亲眼所见，怎得一个个说得却煞有其事，简直堪比下毒者所思。那在下，是不是也可以怀疑方才说话的诸位，才是下毒者呢？” 众人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也有被怀疑的可能，便有人急匆匆道：“怎怎么可能？我们跟他二人向来交好，怎会毒害他二人？” 顾瑾言轻哼一声：“这话就说对了。苏月白与他二人也向来交好，怎的就说是苏月白下的毒呢？” 众人不知如何再辩之际，却听有众人一涌而入之声。 循声看去，全是身着翻领胡服之士，是大理寺的人。 为首者乃大云国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凤栖梧。 只见他身着一件月牙白的翻领胡服，身姿秀雅干净无尘，通身除了一块上好的白玉佩再无过多点缀。 傅云泽远远地冲凤栖梧拱手行礼，待他走近才道：“想不到，此事还需劳烦凤大人亲临。” 凤栖梧微微站定，身后几人便开始着手检查尸身。 “世子若是觉得无需劳师动众，也不会直接去大理寺报案，而是该去京兆尹才对。”声音清冷极致。 傅云泽摆了摆手：“凤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本世子不过是怕扰了大人清梦罢了。” 凤栖梧笑，风淡云清，但出声却分外冷冽：“今日死的，一个是镇边将军的大公子严晖，一个是礼部尚书的嫡子魏良，世子可当真是个不怕麻烦的人！” “本世子向来最怕麻烦，但麻烦似乎很喜欢本世子。”傅云泽颇有些无奈地摊手，一副我也不想的样子。 两人交谈之际，大理寺的仵作已经完成了初步的验尸工作，有人前来回禀：“大人，两名死者均是中毒而亡，其中一人七孔流血，仵作怀疑是中了奇毒。两名死者的酒具和酒水均有毒，但酒壶内的酒水无毒，应该是有人在倒酒时下的毒。” 结论跟方才傅云泽等人推断的一样。 傅云泽看了一眼凤栖梧，笑道：“我想你们说的奇毒，应该是芫青。” 凤栖梧面上无甚表情道：“世子怎么知道是芫青？” 傅云泽无意地看向顾瑾言，却见顾瑾言盯着凤栖梧发愣，便开口道：“方才府上的大夫已验证过，可以让你们的仵作询问一二。” 凤栖梧点了点头，就有人带大夫去往仵作的验尸处。 大理寺的人也有序地对在场的人进行询问，大家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经查证，除了苏月白，现场再没有第二个人在宴会中碰过死者的酒杯。 凤栖梧看着手下人递上来的证词，不由得轻呵道：“呵，想不到还牵扯到御史府的苏月白。世子，你可当真好本事啊！” 傅云泽拱手笑道：“多谢凤大人夸赞。” 凤栖梧转身，不再理会傅云泽，而是将四周巡视一番。 傅云泽则是叫人在附近又摆了几把椅子，随性地坐着休息。 “都验过了？”凤栖梧问。 立刻有人回禀：“回大人，严晖和魏良分别坐在不同的桌子上，属下已差人将所有桌子上的酒水食物以及餐具逐一验证，并无可疑，只两人所使用的餐具上却都沾有芫青。” 凤栖梧点了点头，又听那人说：“大人，我们是否要带苏月白回大理寺？” 若是平日，嫌犯早该被带回大理寺收押，可眼前的两个死者是朝廷命官之子，嫌犯也是朝官之子，却是有些不好办了。再加上案发在世子府，恐怕今夜不确定嫌犯，明日早朝就会有无数奏折弹劾大理寺了。 凤栖梧也知道手下人的顾虑，可当下并没有足够证据指向苏月白就是嫌犯，即便他碰过酒杯，也不能说就是他下得毒。 “筷子。” 突然，人群中传出一道轻细的声音。 凤栖梧循声望去，就看到身着监生服的顾瑾言。 顾瑾言见他望向自己，心跳不已，面上还保持着一惯的淡然。 傅云泽却是看到了顾瑾言偷偷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发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微醺 凤栖梧缓步走近顾瑾言，垂眸看他，轻声道：“你方才说什么？” 顾瑾言怔了一瞬，抬头看向那个让他敬爱之人，轻声道：“在下是说，疑点可能在两者使用的筷子上。” 凤栖梧看着眼前这个只到他胸口的少年，低垂的眸子似乎强忍着紧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用紧张，随我来。” 顾瑾言见他抬步，便小心翼翼地迈步跟上。 凤栖梧的腿很长，即便走得不快，却也比顾瑾言快上不少。 两人来到傅云泽的休息处，凤栖梧还特意拿了椅子给顾瑾言，顾瑾言则颇为拘谨地点头诚谢。 傅云泽依然酒不离手，眸子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暗自轻笑。 看来，这小家伙很怕凤栖梧嘛！ “不用紧张，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凤栖梧的语调极轻，似乎是想要尽量地降低自身给这孩子带来的压迫感。 顾瑾言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凤栖梧，又连忙移开眼神，轻声道：“苏月白虽碰过严晖的酒杯，却没有碰过魏良的，两人却几乎同时中毒。若真是苏月白下的毒，他又怎能让两者同时中毒？所以在下觉得，或许芜青不在酒中，而是在两人都会使用到的餐具上。桌上的公用餐具应该是没有毒的，因为我们都没事，那么最有可能的，就两人的专用餐具上沁了毒，盘子的可能性很小，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筷子了。” 凤栖梧点了点头，只是 “你的意思是，本世子让下人在他们的筷子上淬了毒？”傅云泽好笑地看向顾瑾言。 顾瑾言自知这样说会让世子府落嫌，也会惹傅云泽不快，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将苏月白的嫌疑洗脱。 而且，他知道凤栖梧可以很快查明事由真相。 顾瑾言垂眸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傅云泽倾过身近距离看顾瑾言，突然觉得这孩子单薄得厉害。 宽大的监生服挂在身上，像是包着一副竹竿似得。 那低垂的眉目清浅温润，脖颈也比一般男儿细腻修长，头发却异常浓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那香不似女子身上的媚香，也不同于寻常男子身上的书卷香，闻起来，竟是让他有种久违的微醺感 顾瑾言本是垂眸不语，却发现傅云泽越靠越近，抬头看，却见傅云泽脸色微红，心道不妙，连忙往后缩了几分身子：“世子，你不觉得离我太近了么？” 傅云泽也发觉到自己的异样，眉心紧蹙地看向顾瑾言，却又直直撞上那双鹿儿般的眸子，身子不自主的再度前倾。 凤栖梧面色微沉：“世子！” 声音不大，却足以打断傅云泽的继续靠近。 顾瑾言习惯性地看向凤栖梧，一双眸子竟有些忍不住地泛起水雾。 凤栖梧瞧着他那幅可怜相，眉心皱得更紧了。心道：这世子当真是个阎王！ “凤大人，不用这么大声，本世子没聋！” 傅云泽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他就是想探究这孩子身上的那股子异香罢了。 顾瑾言回过神，起身站到了一边。 这时，有大理寺的人快步赶来：“大人，仵作那边有新发现。” 凤栖梧转身而去，顾瑾言犹豫半晌，决定先回到苏月白身边，却又被傅云泽拦下。 “你很怕凤栖梧？” 顾瑾言吓了一跳，不自主的往后缩身子，后脑却撞上一双大手！ 傅云泽见他这幅受惊的模样，心中暗笑：“看来，你不但怕凤栖梧，还怕本世子，是也不是，嗯？” 尾音轻扬的语调，在旁人听来，颇有些调笑之意，但顾瑾言却不觉得好笑。 顾瑾言正了正身子，轻声道：“世子既是懂得‘守得云开见月明之人’，又何故非要用这般性子待人呢？” 傅云泽心中一惊，但面上笑得更胜，身子更是凑近几分：“你这孩子，还真是聪明得紧。怪不得皇爷爷会安排你住在皇子专属的东五所呢。” 顾瑾言抿着唇，垂眸不语。 虽然前世今生都从未跟这位云王世子有交际，但多少也听过他的那些事。顾瑾言知道，此人不好惹，他也没有丝毫想要惹此人不快之心。 此时，凤栖梧折身而返，远远就看到世子又将那小生拦下。果真如传闻一般，世子与严晖同好，都是男女皆爱之人。只是如此情况下，怎还有心情想那些污糟之事？！ “世子，仵作已查验过。两人舌根泛黑，但喉骨泛白，确定是在酒前就中了毒的。如今，苏月白的嫌疑已洗清，反倒是你这世子府” 凤栖梧说着，眼神扫过桌子上的餐具，随手拿起一双筷子盯着瞧了半晌，又拿起另一双 原来，世子府上的餐具上都带有特殊标识。 酒杯外侧c酒壶手柄和餐盘的边缘都刻有一个极小的‘云’字，但筷子却刻有不同的字样，几乎都是一只刻着‘日’字的和一只刻着‘月’字的成对。 凤栖梧放下筷子，说道：“世子，府上的筷子似乎很特别。” 傅云泽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悄悄站远了的顾瑾言，笑道：“以凤大人的学识，难道理解不了本世子‘守得云开见明月’的雅致？” 凤栖梧并不答话，突而想起什么似得，快走几步，吩咐人将严晖和魏良使用的筷子呈上。 两双筷子摆在眼前，但浸毒的程度却不相同。 凤栖梧端详半天，沉眸道：“严晖和魏良两人所使用的筷子并不是成对的，而是交错的两对筷子。实际上，只有一对筷子浸了芜青，却不知为何交错开了。”说罢，抿着唇回头看向傅云泽。 傅云泽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不由得笑道：“凤大人如此看本世子作甚？是觉得本世子风采卓越？”继而又正色道：“还是说，凤大人以为，是本世子让人做的？” 凤栖梧沉吟半晌，道：“世子，在下以为，这对浸了芫青的筷子，很可能是世子你专用的。” 傅云泽微怔，走近几步去看。 那对被凤栖梧挑选出来的筷子，不是“日”“月”成对，而是“慕”“川”成对。 慕川，是傅云泽的表字。那双浸了芫青毒的筷子，是他专用的！ 此时大理寺的人已将云王府后厨的人和传菜的侍女全部带出来问话。 凤栖梧沉了沉声，没有理会傅云泽片刻阴沉的脸色，而是转身看向那些侍女。 大眼扫视一圈，冷声道：“今晚，是谁摆的筷子？” 此话一出，大伙忍不住彼此相看，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娇小的侍女。 只见她双手交叉放在腹前不停地搓着，低垂着头，小声道：“回大人，是奴婢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水落 凤栖梧在侍女说话时，已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眉清目秀。 “你是直接从后厨拿出来摆在桌上，还是有别的人交予你的？” 侍女沉了沉声音，回道：“回大人，奴婢是从后厨直接拿来摆上桌的。” 凤栖梧又问：“当真没有旁人碰过那些筷子？” 侍女想了想，很是认真的点头道：“没有。” “当真没有？” 侍女细想了一下，道：“真的没有。” 凤栖梧加重语气道：“可他们的筷子上有毒，而且浸毒的筷子本应该是你们世子专用的。” 这一说，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侍女愣了一下，立刻跪下，惊颤道：“不奴婢没有下毒啊，还请大人明察。”说罢，又转向傅云泽磕头道：“世子，奴婢当真没有下毒，还请世子做主啊！” 凤栖梧转身看向其他人：“今晚，你们是否确定没有别的人进过后厨？” 大家面面相觑，相继摇头，突然一个身形矮胖的妇人却说了话：“后厨没人进过，但是奴婢在清扫的时候，见到过一个面生的公子。” 面生的公子？ “啊——奴婢想起来了。”另一个侍女也跟着说道：“是韩公子。” “韩公子？哪个韩公子？”凤栖梧问道。 侍女有些犹豫地张了张口，又不自主的看向摆筷的侍女。 凤栖梧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却见先前摆筷的侍女脸色瞬间变白。 侍女见凤栖梧又看向自己，抽泣道：“奴婢知错！奴婢错了，但奴婢真的没有下毒啊。” 凤栖梧将那侍女打量一番，目光在侍女的发簪上停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女微微抽泣，咬着唇从头上取下发簪：“今日开宴前，奴婢在后厨院外遇到了韩公子，韩公子就送了奴婢这根簪子。奴婢奴婢见簪子是最新的款式，就收下了。可是奴婢真的没有下毒啊，大人世子奴婢真的没有”说着说着，大哭起来。 “你说的韩公子是谁？可在今日宾客之内？”凤栖梧面色一沉。 侍女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朝向另一端的宾客出望去，却不见那人：“回大人，是光禄寺署正之子，韩二公子。” 凤栖梧皱眉：“韩嘉行？” “是”侍女点头。 “你怎么能肯定那人是韩嘉行？”凤栖梧问。 侍女张了张口道：“奴婢有一个远方表姐在韩府当差，之前去韩府找表姐叙话时远远瞧见过。” 凤栖梧沉声：“远远瞧见就能确定那人是韩嘉行？” 侍女的脸色由白变红，竟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凤栖梧见状，转而问道：“韩嘉行送你簪子时，你在做什么？” 侍女定了定神，回道：“奴婢奴婢刚从盥洗处回来，取了世子专用的餐具准备回后厨” 凤栖梧又问：“韩嘉行送你簪子时，可碰过你手中的餐具？” 侍女想了想，道：“这应应该没有” 凤栖梧语气加重道：“什么叫应该没有？” 侍女道：“当时韩公子为奴婢戴发簪，奴婢将餐具放在了石凳上，除此之外，餐具并没有离开过奴婢的手。” 凤栖梧差点被气笑：“你都把餐具放在石凳上了，还说没有离开过你的手？！” 侍女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只反复的磕头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傅云泽幽幽地走过去，像是与自己毫无关系似的问道：“凤大人，如果真是韩嘉行将那双本该送给本世子的浸了毒的筷子掉包，如何又到了严晖和魏良手中呢？” 凤栖梧回身又将所有站在这里的侍女打量一番，却见人群最后站着一个个头极小的侍女浑身发抖。 “抓住她！” 随着凤栖梧的话，一个大理寺的侍卫将那小侍女架到人前。 小侍女虽然穿着粉色的侍女服，但明显不合尺寸，长长的裙摆塞了一大块在腰间，眉目清秀，但脸色却不似侍女般娇嫩，反而略带蜡黄，年岁也不过十一二岁。 小侍女被人架在人前，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只哭嚷着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凤栖梧示意大理寺的人安抚小侍女，却不见效果，小侍女除了哭就是哭。 傅云泽见状，无所谓地说道：“所以，就是这个贱婢想要毒害本世子，反而弄巧成拙毒害了严晖和魏良？那还说什么呢？把人拉回去，处决便是了。” 小侍女一听，立刻止了哭，哽咽道：“世子恕罪，奴婢没有下毒啊！” 见众人看向自己，小侍女抽泣两声，继续道：“今天是奴婢第一次进后厨做活，早先没有开宴的时候，清扫处的小姐妹有来后厨找奴婢，奴婢与一位姐姐追闹时不小心碰到了盛有餐具的盘子，还将那三个盘子打翻了奴婢怕被大嬷嬷责怪，慌忙间收好摆回了原处世子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说着，小侍女又死命地磕头。 这时，人群里又站出一个侍女，话还没说，泪已经下来了：“石榴，不是你的错，是姐姐不对！”说着，跪向傅云泽：“世子饶命，是奴婢，是奴婢让石榴进后厨做工的，还任由她们打闹造成此事是奴婢的错世子要罚就罚奴婢吧，是奴婢的错” 傅云泽没应声，看向凤栖梧道：“凤大人，事情水落石出了？” 凤栖梧道：“不能说水落石出，但韩嘉行的嫌弃最大，只是还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傅云泽又道：“呵，那是凤大人您该追查的事了，与本世子无关。而且本世子还可以告诉凤大人，今日我的世子宴并没有邀请那个韩嘉行，至于他是怎么混进来混进来而得，本世子会严加审问世子府的人，再向凤大人回禀。” 凤栖梧皱了皱眉，道：“为何世子没有邀请韩嘉行？” 若两人之间早有嫌隙，韩嘉行下毒的动机也就找到了。 谁知傅云泽大笑着说：“凤大人，难不成您以为，一个六品官员的儿子配得上当本世子的朋友不成？” “世子，或许这就是韩嘉行为何要毒害你的原因！”凤栖梧无奈地摇头。 说罢，凤栖梧转身吩咐大理寺的人将现场证物收好，吩咐人去韩府带韩嘉行问审。 三个有关的世子府侍女也要被带回大理寺。 临走时，凤栖梧想起方才那个被自己吓到的少年，也不知想到什么，只摇了摇头，便带着大理寺的人回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哥哥 下毒之人大概有了眉目，赴宴的宾客亦都阑珊而归。 苏月白因之前被怀疑，并没有跟顾瑾言站在一起，临走时人又多，一时竟没寻到顾瑾言。 “月白兄，你也受惊了，怎么还没回？” 柳鹤亭是最后几个离开的，看到苏月白，还是上来问了一句。 “在找瑾言。” 苏月白东张西望地了半天也没见人。 柳鹤亭道：“别找了，世子方才亲自送顾小兄弟回东五所了。” 苏月白拧眉片刻，没想到世子会送顾瑾言回皇城，不过也对，以世子的身份和受宠程度，即便是宫门落锁也能轻易进去的，如此便也不用担心了。 柳鹤亭想到已逝的严晖，又想到方才四人在门口的相遇，不由得喃语道：“没想到，方才你我四人还把酒言欢，如今，竟已是天人两隔。” 苏月白不再担心顾瑾言，看到柳鹤亭这般，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故意装作无事般拍了拍柳鹤亭的肩，道：“鹤亭兄，不如你我二人结伴归府吧。” 柳鹤亭苦笑地点了点头，两人也出了世子府。 另一端，顾瑾言已经在回东五所的路上，而他身边则坐着一个满眼带笑的傅云泽。 “想不到，你还真是个病秧子。”傅云泽似乎一点儿没有被方才的事所影响，那双明媚的桃花眼依旧带着三分慵懒七分疏狂。 顾瑾言不语，脸色微白。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今日触霉头，小腹传来一阵阵的疼，对傅云泽的调笑浑不在意。 傅云泽瞧他不语，又凑近几分：“喂，你在哪里看到的那本《宴清本草》？” 顾瑾言犹豫一二，反问道：“世子为何有此一问？” 傅云泽没想到他会反问，好笑道：“哦，据说是个孤本，本世子又向来对这种世间仅有的东西感兴趣，所以想讨来瞧瞧。” 顾瑾言轻咳一声：“咳恐怕要扫世子兴了，那孤本也是在下偶然得见，或许世子日后能看到呢。” 傅云泽对顾瑾言这样的回答很是不满，但也只是心中暗恨，面上还是带着惯有的笑：“是么？你确定本世子日后能看到？” 顾瑾言觉得傅云泽的态度很奇怪，说得话也阴阳怪气，便不再理他。 傅云泽瞧着他那幅模样，心中又好笑起来，这孩子怎么好像真的很怕自己呢。 “喂，你好像真的怕本世子，啊？” 顾瑾言拉过薄被遮住半张脸，小声道：“没有，世子多心了。” 傅云泽也没再逼他，两人坐在马车内不再说话。 世子府距东五所的距离也不近，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半晌，顾瑾言的小脑袋已经开始一栽一栽的犯困。 傅云泽则趁机将顾瑾言又看了个透彻，年纪虽小，但确实算得上俊秀不已，有种雌雄莫辨的美，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突然，傅云泽靠近顾瑾言的耳朵：“顾兄可有了表字？” 顾瑾言方才已闭上了眼，有些犯困，但也没真的睡着，被傅云泽近身后，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也只是微微张了张口，说道：“还没有。” 傅云泽笑的灿烂：“也是，毕竟你还在国子监习课呢，多大了？” 顾瑾言不知他为何突然对自己这么感兴趣，不耐道：“十四。” “怪不得。”大云国的男子大都在弱冠前定下表字，但也多在十五岁之后才会定下。 傅云泽想了想，又凑近道：“喂，这么说来，你倒是也可以喊我一声哥哥的。” 顾瑾言忍不住抬头看向傅云泽，那眼神像是看怪物一般。 傅云泽见他不语，竟是扯着顾瑾言的袖子囔起来：“来嘛，来呀来呀。” 顾瑾言烦不胜烦地文：“来什么？世子您到底要做什么？” 傅云泽一幅嫌弃的表情道：“说你聪明吧，又不是很聪明。”说着，还在顾瑾言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本世子是让你喊一声‘哥哥’啊！” 顾瑾言长叹一声，丝毫不想理会这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世子。 傅云泽却是不依不饶道：“快，快点啊。快点！” 顾瑾言被他闹得眉心一直跳，小腹传来的疼痛感更胜，身体疲累的可以，终是抿了抿唇，小声喊了句：“哥哥。” 傅云泽笑开了花，继而又得寸进尺道：“诶，只要是比你大的都是哥哥，那苏月白还说你是他表弟呢！不行，叫本世子‘云泽哥哥’！” 顾瑾言侧过头，看向这个一脸笑意的世子，想到前世听到的那些事，还有些不敢想象。 “云泽哥哥。”还是喊了出声。 傅云泽被他这幅受了委屈又不敢反抗的模样逗笑了，那笑十分恣意，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 “世子满意了？”顾瑾言道。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世子就是在拿自己逗趣。 傅云泽点了点头，道：“嗯。还不错。” 顾瑾言闭上眼，小腹的疼已经沁到腰背，整个人都不好了。 傅云泽见他面色不好，忍不住问道：“喂，你是不是不喜欢本世子？” 顾瑾言打起精神道：“不敢。” 傅云泽道：“是‘不敢’，不是‘不是’。所以，你果然讨厌本世子喽？” “世子！”顾瑾言突然提高声音：“世子，在下真的只是很不舒服！并不是讨厌世子。” 傅云泽见他真的有些生气，便弱了语气道：“哦，不烦你了，你休息就是。” “呐，这马车可是用暖玉造的，冬暖夏凉，舒服的紧” 傅云泽虽嘴上说着不再烦顾瑾言，但还是自顾自地说了半晌。 顾瑾言闭着眼，侧身倚在车壁上，一边听着傅云泽的废话，一边偷偷用手揉着发酸的腰背。 正如傅云泽所讲，这马车乃是用暖玉所造，车内的盖被也是上好的贡缎所制，柔软舒适，似乎还燃了淡淡的熏香再加上世子府的车夫驾车极稳，不一会儿，顾瑾言竟是入了眠。 傅云泽侧目瞧了一会儿，待马车停稳也不见顾瑾言醒来。 车夫犹豫一二，刚想开口，就见车厢内亮起了昏昏的灯火，便也没再说话，而是立在一侧，等待吩咐。 傅云泽掌了小灯，又从暗格拿出本没有名字的书，修长的双腿一伸，半撑着身子看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秘密 东五所是年少皇子的起居处，虽然夜深后没什么人，但也有不少侍卫路过，见到是世子府的马车，虽都觉得奇怪，但也没有人敢上前询问。 毕竟云王世子恶名在外，连太子都敢说打就打，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也正是如此，侍卫担心世子是找哪位小皇子的麻烦，便让人暗暗报了上去。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内侍总管刘德海匆匆而来。 “可是云王世子？” 傅云泽挑起车窗，看了一眼，笑道：“海公公？怎的，有人告诉皇爷爷了？” 刘德海身体微胖，满脸慈祥地笑道：“世子多虑。是大理寺传了消息来，说今晚的世子宴出了事，圣上担心不已，差老奴去府上问候，恰好侍卫来报，老奴就直接前来了。世子，可还安好？” 傅云泽笑道：“劳烦皇爷爷惦念，本世子无事。” 刘德海虽然没抬头，但也知道马车内还有另外一个人。 傅云泽也知道这事瞒不过去，大方地指着还在睡觉的顾瑾言道：“这小子在世子府受了惊，本世子好心送他回来，却是让他赖上了。你瞧瞧，睡得多香。” 刘德海这才抬起头，从窗口望去，却见是顾瑾言，忙道：“顾公子没事吧？” 傅云泽顺势拍了拍顾瑾言的头，顾瑾言被扰了清梦，嘟囔着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 “啊我咳咳”或许是不好意思，或许是略有些紧张，顾瑾言话没出口，反而咳了起来。 “喂，你可别在我车上吐血啊。”傅云泽颇有些担心的倒了杯茶递过去。 顾瑾言接过茶，缓了口气，又看刘德海公公站在马车外，很是不好意思道：“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傅云泽接话道：“嗯，今天的事确实可怖的紧，想你也是吓怕了。” 顾瑾言点了点头，匆匆起身，向傅云泽道了谢，又向刘德海点了点头，转身就进了东五所。 待顾瑾言走后，刘德海笑着说道：“世子，圣上很是担心。” 傅云泽摆了摆手，笑道：“罢了，本世子去瞧瞧皇爷爷，这一天没见，想得紧呢。只是不知这会儿去，会不会耽误了哪位皇爷爷的爱妃” 刘德海笑道：“哈哈哈哈，世子，您这话若是让圣上听见，指不定又得打您板子。” 傅云泽此刻已下了马车，抖了抖长衫的下摆：“你不说我不说，皇爷爷怎会知道呢？” 刘德海只笑不语，不得不说，云王世子的确是最像年轻时的圣上，怪不得圣上偏宠呢。 两人步行至天乾宫，傅君儒穿着玄衣黄裳坐在龙椅上，面前还摆了不少果品。 傅云泽一见圣上，面上的笑更开：“皇爷爷可是想云泽了？”说着，径自走到圣前，顺手就要拿了那盘中的果子来吃。 傅君儒冷哼一声，打掉傅云泽手，又将果盘退到傅云泽手边。 傅云泽“嘿嘿”一笑，挑了盘子里的果子来吃。 傅君儒瞧着他半晌，道：“难得啊。” 傅云泽抬头一笑：“皇爷爷说什么难得？莫非是今日这果子分外难得？哦，云泽知道了，这果子定是那孺梁小国呈来的贡品吧！” 孺梁多年来窥伺大云国三江一代，多次发起战争，即便是顾将军在世时，也三番两次来犯，三个月前，却自愿俯首称臣。据说是被顾瑾行打怕了。如此说来，那顾瑾行果然有本事。 傅君儒明知道傅云泽是顾左右而言他，但孺梁这心头大患除了，却是让他很高兴，点了傅云泽头道：“就你会哄朕开心，油嘴滑舌！” 傅云泽也笑，三个月前俯首称臣，三个月后呈贡，也算合情合理，指不定过阵日子还会送上几个孺梁美人呢。 傅君儒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道：“依朕看，你和顾满处的不错。” 傅云泽疑惑道：“顾满？皇爷爷是说，顾瑾言？” 傅君儒不知他为何如此惊讶，只点了点头。 傅云泽一幅气不过的模样：“呵，好个臭小子，竟敢骗本世子说他还没定下表字呢！” 傅君儒大笑两声：“哈哈哈哈！你呀，别吓着他。那孩子年岁小，身子骨也不好，但心思极细。朕与他相处虽不多，但多少也看得出来，为人很是正派。且说顾满从不与人争执这点，你就得学习一二。” 傅云泽捻了颗黑提，在指尖转了转，道：“皇爷爷，云泽也不喜欢跟人争执。只偏偏有人，喜欢找云泽的麻烦啊。” 傅君儒沉了沉眸子，问道：“下毒的人，找到了？” 傅云泽点头道：“嗯。找到了。”说罢，将那黑提送入口中，又风淡云清的轻笑。 傅君瑞瞧着他那幅吊儿郎当的模样，想要说什么，就听傅云泽嚼着果子说：“是光禄寺署正韩辉之子韩嘉行。” 话落，脸色一变，更是跳起脚来，大怒道：“真是借他豹子胆了！区区一个从六品的狗东西，竟然要毒杀皇爷爷您最疼爱的皇孙！皇爷爷，您可不能轻易饶了那狗东西！” 傅君瑞见状，沉吟半晌，随手将茶杯扫落在地：“好好好！朕定不会饶了那狗东西！” 傅云泽从皇宫回府时，天色已将将有些泛白。 “主子，大理寺的凤大人已将韩嘉行等人收监，韩嘉行供认所有罪行。据他所说，是因为前些日子在凤鸣楼被世子当众羞辱，心中不平才起了杀心，下毒及掉包筷子的细节也一一供认了。” 马车内，原先被派去大理寺报案的鬼丑，一身劲装，单膝跪着回禀方才探到的消息。 傅云泽摇着水中的茶杯，似笑非笑：“韩嘉行？一个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敢与本世子抢的懦夫，敢对本世子下毒？” “属下在大理寺赶到前探查过，韩嘉行的住所并无可疑，但韩嘉行的一个侍妾曾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而且，在其父韩辉的书房，悬挂有一副太子的亲书副宝。另外，韩府上有三皇子和五皇子府上的两个探子，两人已经暗中将此事传送回皇子府。”鬼丑将探查到的事逐一禀报。 傅云泽哼笑道：“哼，一个太子养的小喽啰而已。”继而又问：“韩嘉行是怎么知道芜青这种毒的？” 鬼丑想了想，道：“属下在韩嘉行房内和书房都找过，没有相关的任何信息。但据大理寺内供认的供词所说，他早年游学时遇到过一个游医，见那游医用芜青救治过人，但游医也说，芜青用量稍多或沾了酒水能让人致命，才想到使用此毒。” “看来，此事并不是太子所为。”傅云泽自言自语，又瞧着手中的茶杯，想到方才顾瑾言小口小口抿茶的模样，不由得笑道：“臭小子，果然有秘密。” 芜青，他也认得。看到严晖的死状时，他就确定是芜青。 只是顾瑾言怎么会知道？《宴清本草》上看到的？骗鬼呢！ 那所谓的孤本《宴清本草》在他的世子府书房躺了七八年，他怎么不知道顾瑾言看过呢！ 分明是在三江长大，进京不久的顾瑾言，怎么会知道这种南疆密毒呢？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鬼丑见傅云泽似是想不通什么事，忙道：“世子，不如让属下潜入太子府，看此事是不是与太子有关？” 傅云泽闻声抬头，看着鬼丑那幅担忧地模样，不由得笑道：“都说了，此事不会是太子所为。他还没那么笨。算了，回府。” 鬼丑点了点头，撩开门帘闪身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监生 顾瑾言回到住所后，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墨雨因等不到顾瑾言又不敢睡觉，一直在门口守着，看到顾瑾言时，连忙过去搀扶：“公子，今天可是身子不利索了？” 顾瑾言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墨雨扶着顾瑾言回房，又打了热水，还灌了汤婆子。 顾瑾言脱了外衫，匆匆清洗一二，就钻了被窝，拿了汤婆子暖在小腹上。 墨雨冲了糖水，端到顾瑾言面前，瞧着他那比纸还白的脸色，不由得红了眼：“公子，好端端地，您为何要来京城呢？如今，大公子远在三江，咱们在京城又是这番模样，以后可怎么办呀？” 顾瑾言抿了两口糖水，将捂在小腹上的汤婆子紧了紧，瞧着落泪的墨雨道：“哭甚？若是觉得跟着我委屈，便放你回三江去，大哥会照顾你的。如何？” 墨雨一惊，慌忙抬头道：“公子！奴婢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心疼您遭罪罢了”说着，抬手要帮顾瑾言脱去中衣。 顾瑾言叹了口气，拦下墨雨的手：“罢了，今日就不换了，我实在乏得厉害，先睡罢。” 墨雨抽了抽鼻子，小声道：“那奴婢去把明日用的裹布再熏上一遍吧。” 顾瑾言则将人拉住：“你也去休息吧，裹布的事不急着用。我知道你也受了不少委屈的” 墨雨忙摇头道：“奴婢才没有受委屈。” 顾瑾言瞧着瘦小的墨雨苦笑。 让她一个小姑娘装扮成小厮，时不时被引泉那般人戏弄，怎会不委屈？不过想来，却也不会比前世那般，被人当交易筹码更委屈的了。 后半夜，似乎下了零星的小雨，窗外一直传来雨水滑落芭蕉的声响，声音不大，却饶得顾瑾言再难入眠。 裹了被子，埋住半张脸。即便已入四月，还是能感觉到阵阵冷意，一如前世那般 寅时三刻，顾瑾言起身，慢悠悠地下了床，披着中衣在房内走了几圈，才开始洗漱。 墨雨听到水声，匆匆拿着熏好的监生服过来：“公子，怎得又不唤奴婢掌灯？” 顾瑾言已经洗漱完毕，拿了帕子沾干脸上的水，坐在妆奁前，等墨雨为自己束发。 说话间，墨雨已经将灯掌起，又拿了木梳来为顾瑾言束发。束发时还不忘说：“公子，下次一定要唤奴婢掌灯啊。万一真碰着了，大公子要骂奴婢的。” 顾瑾言笑着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其实掌不掌灯对于他来说，并无太大区别。反正无光的环境里，他也能看得很清楚。 眼看快到卯时，顾瑾言随意捻了块糕点，喝了半碗汤，又拿了新的笔墨，乘车去往国子监。 东五所虽有不少年幼皇子，但够年纪上国子监的人并不多。除了顾瑾言外，也只有一个年龄相当的九皇子，和一个不久前才入学的十二皇子。 九皇子是德妃次子，也是五皇子的亲弟弟，五皇子早年因堕马伤了腿，早早就立府离京，德妃年仅三十又生下九皇子，对其寄望颇高；而十二皇子则是近年来颇受圣宠的丽嫔独子，虽身份不比九皇子高，但因母妃受宠，得到的圣宠竟是比九皇子还多。两人虽相差三岁，但素来不对付，自然不会同行。 顾瑾言虽住在东五所，但毕竟只是暂居，更不想有站队嫌疑，故而一直也是独自上学。 国子监有东西六堂，崇志堂位于东六堂，也是仅次于诚心堂的第二学堂。 崇志堂的课业从卯时三刻开始，大部分人则会在卯时一刻达到。以便与自己的伴读或书童分享糕点或茶水时，聊一些趣闻。 顾瑾言没有让墨雨当书童，一来是知道墨雨对此不感兴趣，二来是不想节外生枝，故而总是掐着点到。 这日，顾瑾言到时，却发现学堂内分外安静，与以往的气氛有些不同，还以为是夫子提前到了，便加快了几步。 推门而入，却发现夫子并不在，而学堂内的监生则分为两拨，分别站在九皇子和十二皇子身后。 九皇子傅云楚坐在左边，身后除了陪读还站了七八个监生。见到顾瑾言后，扬眉招呼道：“瑾言，今日座位要重排，不如你先选吧。” “是啊，瑾言哥哥，不如来这边坐啊，这边靠近荷塘，看书累了还能举目休息，岂不美好？” 十二皇子坐在右边，身后除了陪读也站了七八个监生。 顾瑾言愣在原地，没想到自己被迫成了出头鸟。 九皇子看似性格张扬跋扈，但内心有所善念，十二皇子虽面笑口蜜，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主。 顾瑾言苦笑，对九皇子拱了拱手，以示歉意道：“在下怕闷，选靠荷塘处，九皇子切勿见怪。” 九皇子气得眼珠子瞪大，却见顾瑾言径自走向右边，却没有在十二皇子处停下，而是一直走到了右侧的最后一排。 顾瑾言选了右侧，但没有与十二皇子等人扎堆而坐，也算是给了九皇子一个面子。 十二皇子瞧了一眼神色蔫蔫的顾瑾言，嘴边发出一声嗤笑，心道：横竖这人还是更怕自己嘛！ 顾瑾言走到最后一排，最靠右边窗口的位置上却已经趴了一个身材微胖的监生，但桌上却没有摆纸笔，看样子是在这里偷憩而已。 顾瑾言犹豫一二，开口道：“这位贤弟，你是要坐这里吗？” 那监生一动不动，似是没有听见。 顾瑾言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再出声，而是坐在了最外侧的座位上，刚将新的笔墨摆好，余光轻扫，却见桌下蔓延出一滩的红 血！ 顾瑾言跳起脚，略带惊讶地看向那个依然趴在桌子上的监生，伸手拍了拍他：“你没事吧？” 趴在桌子上的监生却因这力道，斜着身子摔到在地。 有人循声看来，忍不住发出惊呼—— “啊！死人了！” 顾瑾言没有回头，而是直直盯着那倒在地上的监生看。 身体还未出现尸僵，死亡时间应该在半个时辰左右。面色呈黑青状，嘴唇微张，眼球突起，十有八九是中毒而亡。 众人反应过来，惊叫着涌出学堂，正巧碰上夫子，夫子大概听了两句，慌忙走过去，就看到倒在地上的监生，还有愣神在一旁的顾瑾言：“你可还好？” 顾瑾言回神，侧了侧身子：“学生无碍。” 夫子瞧着他那惨白的脸色，心道：这孩子定是被吓坏了。不由得叹了口气“造孽”！ “夫子，是不是要通知山长？”顾瑾言虽身体不适，但并不是因为看到这监生的死状，故而还提醒夫子赶紧处理。 夫子“啊啊”了两声，沉吟道：“你真的没事？” “学生无事。”顾瑾言肯定地点了点头。 夫子想了想，此事顾瑾言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外边的那些学生已吓得六神无主，但这孩子只是脸色微白，看上去心神倒还稳定：“如此，你便去寻山长过来，万万不可再张扬。” 顾瑾言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学堂，就见崇志堂的监生都聚在门口，不少人吓得眼圈都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残渣 “萧珩死了？”九皇子红着眼，直愣愣地问顾瑾言。 顾瑾言点了点头。这才记起，死者是十二皇子的伴读萧珩，也是户部尚书萧洪唯一的嫡孙。但十二皇子此刻吓得不敢出声，九皇子反而更为关心。莫非 “你要去找山长？”九皇子又问。 顾瑾言看向九皇子，在他眼中确实看到了几分伤心，心道：这萧珩怕是九皇子安排在十二皇子身边的人。 “夫子差在下通知山长，另外，夫子说了，此事不许声张。还望九皇子在此安抚诸位同床，在下快去快回。”顾瑾言说罢，快步去寻山长。 九皇子定了定神，对身后众人道：“大家稍安勿躁，不要乱走，待山长来了就好。” 此刻，十二皇子等人等人二爷不再针锋相对，而是乖乖地站在原地不敢妄动。 顾瑾言找到山长，将事情大概叙述一番，山长吓了一跳，立马带着几个门生朝崇志堂跑去。 崇志堂的监生们见到山长来，没来及弯腰行礼，就听山长道：“吴山，快把这些孩子们带去秉正堂，千万不可出差错！” 吴山是山长的儿子，也是国子监的助教。 众人向吴山行小礼，跟着他去往专为武将子弟设置的秉正堂。 山长突然道：“瑾言，你随我过来。” 顾瑾言本是跟着人群去往秉正堂，被叫住后返身跟上山长进了崇志堂，夫子听见脚步也迎了出来。 “究竟怎么回事？”山长问。 夫子叹了口气：“看样子是中了毒，学生已让人上报大理寺，也差人去萧大人家通报了，估计人很快就来。” 山长走到萧珩身旁，语带不忍道：“造孽！十几岁的孩子而已，竟遭人如此毒害，造孽啊！” 没多久，大理寺的人就来了，仵作直接在尸体旁进行检查。 凤栖梧带人与山长和夫子问话，一眼就看到了顾瑾言。 案发现场，所有监生都被转移出去，只有顾瑾言一个小孩站在这里，显得更外奇怪。而且，他记得清楚，这孩子就是昨夜在世子府出声提醒他案件关键点的孩子。 “怎么是你？”凤栖梧的眼中有几分探究。 夫子见状，忙道：“凤大人，这孩子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 凤栖梧点了点头，不由得看向顾瑾言，只见他脸色苍白，神色也有些许慌乱，应该也是被吓到了。 转念一想，仵作还在验尸，便侧身挡住了顾瑾言的视线：“你一会儿随我们去大理寺，我有话问你。” 顾瑾言点了点头，他确实有些被吓到，但不是因为死者萧珩，而是因为眼前的凤栖梧。 没想到，接连两天遇见他，更没想到，每次遇到他都有命案发生。 也对，他是大理寺卿，若不是有命案发生，恐怕两人也不会见到。 意识到凤栖梧刻意遮挡了自己的视线，顾瑾言不由得抬头看他，只见那熟悉又陌生的侧脸，满是冷峻。 仵作进行初步验尸：“身体未出现尸斑，但有明显的尸冷，从尸僵情况看，预计死亡时间一个时辰左右。面色呈黑青状，嘴唇微张，眼球突起，舌根紫黑，可确定是中毒身亡。” 果不其然，是中了毒。 顾瑾言想了想，萧珩是十二皇子的陪读之一，死亡时间看，应该是进入崇志堂后中的毒，但当时所有监生都不在死者身边，最有可能的是在他们平时早茶叙话的时候，食用了有毒的东西。 可是，崇志堂的早茶，并不是由国子监提供，而是各自准备的。萧珩所食用的早茶，应该是来自十二皇子那一份。 难道是有人想要毒害十二皇子？ “等等”顾瑾言突然伸手指向萧珩倒下之前的书桌下方：“那里，似乎有东西。” 仵作距离那处最近，顺着顾瑾言所指，果然看到一颗豆粒般大小的东西。 仵作从身后的桌子上抽出宣纸，又用指尖轻扫，将地上那颗豆粒大小的东西拨到纸上，似乎是某种食物的残渣。 凤栖梧则看向顾瑾言，眼神中带着十足的探究。这孩子，似乎不简单。 “大人，尸体是否带回大理寺？”有人上前询问。 凤栖梧点头道：“尸体放在这里，对国子监影响不好，直接抬回大理寺。记得，抬出去前，用白布盖好。” “是。”来人又叫了一个大理寺的衙役。 白布裹尸，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萧珩抬上了运尸的马车。 顾瑾言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凤大人，崇志堂的学子，有在开课前吃早茶的习惯，方才仵作发现的很可能就是萧珩最后一次入口的食物。” 凤栖梧“嗯”了一声，吩咐人去查看未吃完的早茶，又转身对顾瑾言道：“你先随他们去大理寺，待我回去，再细问你话。” “是。”顾瑾言从善如流道。 大理寺的衙役带着顾瑾言去大理寺，凤栖梧则与夫子和山长询问了许多关于顾瑾言的事。 夫子以为凤栖梧怀疑顾瑾言，便多说了不少顾瑾言的好话，在他看来，顾瑾言年纪虽小，但心智却超乎同龄人许多，才智与性格都是极好的，也是他在崇志堂内最为得意的学生，否则也不会主动推荐他去诚心堂。 凤栖梧对此并没有更多看法，他只是觉得那孩子似乎有些天赋很适合进大理寺。 另一边，顾瑾言等人到达大理寺时，户部尚书萧洪c工部侍郎萧远已等在门口。 萧洪是萧珩的祖父，身体微胖，个头不高，看到萧珩尸首后直接晕了过去，其父萧远也哭得不能自已。 萧府三代单传，萧洪只有萧远一个儿子，而萧远也只有萧珩一个儿子。 萧远看到大理寺的衙役身侧站着一个同样穿监生服的孩子，便赤红着双眼冲了过去。大掌死命拉着顾瑾言摇晃，大喊道：“是你？是你杀了我的珩儿？！我要你死，要你死！” 萧远虽在工部任职侍郎位，但早年也远赴各地监工，身体比不得武将，却也很是高壮，一双大手更是有力。 顾瑾言的身子骨本就弱，被萧远这么一晃，顿时眼前黑了一片。 “住手！”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随即而来的是一柄泛着冷意的长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误会 萧远虽躲了半个身子，但仍旧被那长剑划掉半截头发。 “谁？”萧远大怒。 众人定睛看去，来人一脸阳光的笑，只那双眸子透着几分冷冽。 “世云王世子？” 傅云泽的大掌将几近晕厥的顾瑾言托住，垂眸看去，那张小巧俊秀的脸，白得毫无血色。 “萧大人好大胆子，竟想在大理寺门前行凶不成？！”傅云泽语气带笑，却冷意十足。 萧远甩袖冷哼，大声道：“世子，此人将我儿杀害，下官就算是不要了这乌纱，也要将此子碎尸万段！” 大理寺的衙役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劝说：“萧大人节哀，但萧大人实在有所误会。此监生乃是第一个发现贵公子中毒身亡之人，在下只是奉命，循例带他回来问话而已，并不是你所言那般。” 萧远从鼻孔中发出冷哼，道：“国子监那般多人，怎的就他发现我儿死了？你可否担保，不是他所为？！” 衙役愣了一下，没想到萧大人如此不讲道理。 “本官可以担保。”凤栖梧快马赶来，远远就瞧见了这一出。 跳马而下，匆匆看了一眼被傅云泽护在怀里的顾瑾言，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煞白，来不及多做解释，忙唤人将其带进去医治。 傅云泽想了想，干脆将人抱起，不假他人之手，进了大理寺。 萧远看到这一幕，心下狐疑几分。那监生分明有可疑，却被云王世子相护，难道这大理寺也管不住那阎王世子了吗？! 凤栖梧回头看向萧远，只见他愤恨地盯着抱起顾瑾言就走的傅云泽，长叹道：“萧大人！经仵作查验，贵公子是中毒身亡。方才那监生虽是第一个发现贵公子的，但在他进入国子监前，贵公子早已毒发！本官可以担保，不是他所为！” 萧远被凤栖梧那凉到透骨的声音说得浑身发颤。 “萧大人，本官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方才被你所伤之人，乃前三江统领顾青山之子，若他因此有何不妥，萧大人自行承担。”凤栖梧撂下这句话，差人将晕倒的萧洪扶进大理寺。 衙役们只侧目瞧了萧远，便各行其事，萧珩的尸首也早早抬了进去。 萧远愣在大理寺门前，想到自己方才的冲动，确实有些懊悔，但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被人毒害，更大的悲恸袭来，高壮的身子瞬间矮了下去。 顾瑾言躺在大理寺内供衙役休息的暂居殿，颇为无奈地看着满脸嘲弄的傅云泽。 其实，方才被傅云泽抱至半路已经醒了，但傅云泽坚持让他躺在这里，还一直说“这亏不能白吃”“云泽哥哥定为你报仇”之类的话。 凤栖梧带着寺丞和大夫进来，却见顾瑾言已经醒了。 “醒了？”声音还是一贯的冷。 顾瑾言张了张口，却听傅云泽道：“凤大人，你这大理寺也该好好管管了，什么人都能当衙役了不成？方才若不是我赶巧经过，这孩子就要被那萧远掐死了！” 说着，还伸手指了指顾瑾言的脖子。 众人看去，才发现顾瑾言那纤细白嫩的脖子上赫然有三道泛了青紫的指印。 顾瑾言有些无措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方才萧远确实有掐他的脖子，而且，还差点捏碎他的手腕。 “你——手腕都快被人捏碎了，还一声不吭！”傅云泽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手腕上是通红的一圈，气不打一处来。 凤栖梧等人也着实惊讶，没想到萧远下手如此狠。 顾瑾言耸了耸肩，他多少能体会到萧远的心情。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孩子，或许昨日相见时还有说有笑，今日却已被人毒害，怎能不恨。只是，这人下手确实狠了点 “说你呢，那老匹夫差点捏碎你的手腕，你就一点儿也不气？实在不行，你哭出来也是好的啊！”傅云泽自小天不怕地不怕，更没受过此等委屈，见着顾瑾言那幅默默不语甘愿承受的模样，心里就不舒服。 顾瑾言抬头看他，感激一笑：“多谢世子方才出手，在下无碍。其实萧大人也是情急而已，毕竟死者是他唯一的孩子。” 傅云泽见他如此风轻云淡，自己却气得牙齿发疼，不由得“呵呵”两声：“就当本世子多管闲事！”说罢，气得起身就要走。 凤栖梧见状，走到顾瑾言身边，问道：“你现在可有精神说一说当时的情况？” 傅云泽听到凤栖梧的话，竟是停下脚步，随意的挑了一把椅子坐下，还囔囔着让人去泡茶。 顾瑾言理了理心绪，道：“学生到崇志堂时，九皇子和十二皇子分坐两边，其他监生也分别围在九皇子和十二皇子身后。因为学生是最后一个到，九皇子便让在我选座位。学生怕闷，选了靠近荷塘的右边，也就是十二皇子等人所在的一侧。学生走到座位后，看到萧珩趴在书桌上，但书桌上并未摆放笔墨，学生以为萧珩是趁着夫子没来，在此补觉。学生唤了他一声，但他并没有回应。学生就选了最外侧的座位，摆放笔墨的时候，余光看到书桌下有一滩血。学生急切地拍了萧珩的肩，他就直接摔到在地上，也就是那个时候，学生发现他面色黑青，且眼球突出。与此同时，站在前面的监生也看到了倒地的萧珩，发出惊呼，继而大家都涌出学堂，碰上夫子。夫子进来后，差学生通知山长。学生与山长回来后，凤大人和大理寺的人也就到了。” 凤栖梧听罢并没有立刻说话，反而是寺丞秦子轩问：“你看到死者时，不害怕吗？” 顾瑾言抬起头，无辜的眼神望向秦子轩：“学生没有做亏心事，自然不怕。” 秦子轩面色略呈尴尬，其实他只是想关心一下，看这孩子是不是会因为害怕而忘记一些细节罢了。 傅云泽在一侧听得直想笑，看来这孩子不是对自己不敬，是对谁都不敬，也不知道怕。 那秦子轩是何等人？刑部问审的人都是由他调教出来的，浑身上下那股子煞气，隔十里地都能闻得到，这孩子却是一句话堵得人说不出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糊涂 秦子轩沉了沉脸，故意加重了声音：“本官只是想问你，会不会因为害怕，忘了什么细节。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处？” 顾瑾言道：“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秦子轩一副“果然还是遗漏了什么”的样子，急切地问道。 顾瑾言不紧不慢地说：“学生发现萧珩中毒身亡时，他应该已经死了半个时辰左右。崇志堂的监生有吃早茶的习惯，或许可以从萧珩最后吃的东西里查到什么。” 毕竟，最后被仵作捡起来的那粒食物残渣，应该是萧珩最后入口的东西。 凤栖梧的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两下，道：“已经派人去查了，但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查到。” 这时，一名衙役已飞身入内，简单行礼后说道：“凤大人c秦大人，属下已询问过，萧珩在时抵达崇志堂，随后与十二皇子c柳鹤文三人同食早茶。食过早茶后，萧珩称自己昨夜没睡好，便去往最后一排找地方补觉。属下也将三人同食的早茶一一查验过，并无不妥。” 顾瑾言皱了皱眉，也就是说，萧珩不是在吃早茶时中毒的。 凤栖梧和秦子轩倒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并无太多表情。 静默间，突然听到一道皇宫内侍的高唱：“圣上有旨——” 原来十二皇子在大理寺的人询问后，得知萧珩是中毒身亡，而且很可能是因为吃了早茶才中毒的，联想到昨日世子府之事，认定了有人想要毒害自己，转身就去找了其母妃丽嫔。丽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直接把事情闹到了圣前。圣上听闻后，勒令大理寺三天内抓住凶手，否则由大理寺承担后果。 什么后果？自然是毒害皇子的灭族大罪！ 秦子轩听罢，气得一掌劈坏了茶桌。凤栖梧则是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死了一个户部尚书的嫡孙，如今又牵扯到毒害皇子，这事本就棘手，如今却是更为复杂了。 “呵，圣上也是越老越糊涂！”秦子轩忍不住说道。 凤栖梧立马将人拉住，不让他再说大逆不道的话，还示意秦子轩看向尚未离开的傅云泽。 傅云泽嘿嘿一笑，道：“放心吧，本世子什么都没听到。”更何况，他也觉得皇爷爷越来越糊涂了。 “事已如此，再去崇志堂细细查验一番。顾”凤栖梧想要带顾瑾言回崇志堂，让他把当时的场景重新演绎一番，却发现顾瑾言垂着眸子，似乎在思考什么难解的问题。 “可是有什么疑惑？”凤栖梧放下身段，像是对家中后辈一般，语调尽量放得轻缓。 顾瑾言猛地抬头，说道：“学生有一事不明。” “讲。”凤栖梧道。 “根据萧珩的死亡时间推断，应该就是在吃完早茶后的半个时候内中毒身亡。但是，在那半个时辰内，崇志堂已有很多监生，大家却都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异样。任何人在中毒的情况下，都会身体抽搐c甚至痛苦沉吟，可死者并没有。而且，方才衙役也说了，萧珩所食用的早茶中，并没有发现毒物会不会是在此之前就中毒了呢？”顾瑾言一连串的说了很多，但句句在理，而且也给了大家一个新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萧珩是在进入国子监前就中毒了？”秦子轩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的！萧家三代单传，府上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的送到国子监给十二皇子当陪读。照你所说，萧珩有可能是在萧府或路上被人下毒。可萧珩是直接从萧府乘马车去往国子监，车上并无饮食，身边还有四个贴身护卫。萧洪萧远对他的寄望和保护，都可见一斑，怎会让人对其下毒呢？” 凤栖梧摆了摆手，道：“也不全然没有可能。从他的死亡时间推测，的确有可能是在进入国子监前就中毒了的。关键是，为何在他毒发时，没人发现。” 秦子轩抿了抿唇，他也想知道。 “那个什么萧珩是中了什么毒？”傅云泽已经喝了两盏茶，晃悠悠地站起来，还伸了个懒腰。 “仵作还在查验。”凤栖梧道。 傅云泽呵呵一笑，道：“仵作？就你们那仵作，昨日连‘芜青’都认不出来，能查出什么东西？” 凤栖梧沉了沉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在这里等能有什么结论，不如不如直接去验尸房瞧瞧，指不定能发现什么。”傅云泽晃了晃头，摆出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模样。 秦子轩也是个急性子，听到傅云泽此话，也提议去看上一趟。 凤栖梧点了点头，便决定去验尸房。 顾瑾言还躺在榻上，有些无措地看着三人的背影。 突然傅云泽转过身来，像是有感知一般，问道：“你不跟着去瞧瞧？” 顾瑾言刚要点头，就听秦子轩怒道：“让他一个孩子去验尸房作甚？！” 凤栖梧犹豫一二，问道：“你的身体可以吗？” “可以的。”顾瑾言忙跳下木榻，轻手轻脚地跟在三人身后。 凤栖梧轻笑，他倒是没看错，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遇上此事却显得分外沉稳，而且回话也有条不紊，丝毫不见慌乱或添油加醋，况且那颗食物残渣也是这孩子第一个发现的。 昨日在世子府，好像也是他提醒自己注意筷子这孩子确实很有天赋。 四人来到验尸房前，仵作正在进一步解刨萧珩的尸体。 只见仵作手持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亮得反光的尖头小刀从喉咙处往下笔直地一划，皮囊渗出些许黑血。 随着刀尖的深入，更多的黑血溢出来，还有不少凝成了血块。 外部的皮囊切开，露出了黑色的喉骨。 “的确是中毒身亡。” 仵作说着，却发现眼前站了四个人。其中两人倒是熟悉，只是另外两个 “可知是何种毒？”凤栖梧出声。 仵作看了一眼傅云泽，又看了看顾瑾言，认出他是那个发现食物残渣的孩子，不及多想，回复道：“下官先查验了之前发现的食物残渣，是‘芫青’。” “什么？”凤栖梧惊讶道：“又是芫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逗弄 仵作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只见他将小刀抽回，拿了一块布，在一旁的热醋盆中沾湿，然后往萧珩的喉骨处擦去。 渐渐的，那节黑色的喉骨显白了，而且越来越白。 仵作将布丢掉，面上带着点难以名状的兴奋感：“喏，现在可以确定，死者是先食用了沾有芫青的食物，又喝了茶水，故而毒发。” 凤栖梧的脸色极度难看，秦子轩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傅云泽则是看笑话般地拍了拍顾瑾言的肩：“喂，小子，你说巧不巧？” 顾瑾言抿着唇，点了点头。 巧，是真的巧。 两个看似不相干的案件，死者却都是因芜青而亡，可韩嘉行如今应该还在刑部大牢才对，难道还有人知道芫青这东西？ “子轩，你去刑部再度提审韩嘉行。另外”凤栖梧转身看向顾瑾言，见他面对尸体也没有任何不适或惊恐，心下又对其看重几分：“有劳世子送顾公子回国子监。若有什么需要，本官会再传唤。” 顾瑾言点了点头，随着傅云泽离开。 待两人离开后，仵作皱眉问道：“大人，可是看好那孩子？” 秦子轩有些莫名地看向凤栖梧：“看好那孩子？那个病秧子？” 凤栖梧叹了口气，道：“此子虽身子骨孱弱，但观察力和分析力都很强，你可知道，今日他不但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还是第一个发现那颗食物残渣的” 秦子轩瘪着嘴，想到那孩子说“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的样子，确实有几分特别。 “难道，你想让他入大理寺？”秦子轩好奇道。 凤栖梧摇了摇头，道：“他才十五，年龄尚小，况且他是三江统领的嫡弟，你以为是我们想要就能要到的人？” 秦子轩扬了扬眉，没想到那小子还有这般身世，有趣有趣。 “罢了，我先去刑部，找那韩嘉行问上一二。”秦子轩说，“你们确定芫青是奇毒，不是随便谁都知道？” 凤栖梧和仵作几乎同时点头，秦子轩快走几步，赶去刑部。 另一头，顾瑾言则在大理寺门前同傅云泽告辞。 “不用劳烦世子，在下自己回去就是了。”顾瑾言虽很感激方才傅云泽的出手相助，但并不想与此人有过多接触，躬身行礼道：“世子，告辞。” 人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傅云泽按着头扳过身来：“喂，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顾瑾言还想道谢，却又听傅云泽道：“不想请本世子喝酒？” “” 顾瑾言无言以对。 傅云泽就喜欢看他有口难言的模样，心情好的将人揽到自己肩下：“罢了罢了，瞧你那幅畏畏缩缩的模样，本世子怎得就觉出你特别来了？”说着，就将人推向路便的马车，“走！” “世子，你要作甚？”顾瑾言死命地往后撑身子，却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傅云泽笑到：“作甚？本世子能作甚么？送你回东五所！”说话的当下，已将人推上了马车，自己也跟了上来，车夫一个鞭响，马车就动了起来。 顾瑾言皱着眉，显然不认同傅云泽的做法。 傅云泽却是一点儿也不许他拒绝：“难不成，你还真想回国子监去？那里刚死了人！况且，你这手腕和脖子上的伤”说着，一手将顾瑾言的手腕抓起，一手在他脖子上轻轻划了一道，“需要处理一下的。” 顾瑾言惊地将人推开，面上有些不适。 傅云泽看他那幅模样，像只受惊的兔子，心下又乐了几分。 顾瑾言直接躲到马车一角，眉头紧皱，心道：莫非这云王世子也偏爱男色不成？前世怎得从未听说过！ 傅云泽看他越躲越远，可这马车空间毕竟有限，就算躲在角落，只需他伸直手，就能勾到。 “哈哈哈哈。”傅云泽忍不住大笑，却也不再逗弄，而是从暗格拿出一本没有名字的书端看起来。 顾瑾言浑身紧绷地瞧着傅云泽，见他看书入迷，便也轻松了几分。 两人不再言语，直到马车行至东五所前。 墨雨似是早就得了消息，站在门口翘首以待。 马车刚停下，就听见墨雨的哭腔：“公子，公子，公子可是受惊了？” 顾瑾言溜边下车，傅云泽也不拦他，看来真是被自己吓到了。 墨雨一见顾瑾言，就瞧到了他脖子和手腕的伤，眼眶又红了三分：“公子，这伤是怎么弄的？” 顾瑾言叹了口气：“无碍，只是抓伤而已。” “呜呜呜大公子若是得知，定要骂死奴婢了。”墨雨拉着顾瑾言进房，又端茶又拿药膏，忙来忙去，竟是完全没发现跟着进来的傅云泽。 “公子，公子，您拿汤婆子捂捂，可别受了伤再受了冷。”墨雨慌乱地直接将汤婆子拿了出来，直接放在顾瑾言的小腹上，“奴婢这就去太医院，再求些药去。” 傅云泽十五岁前也住在东五所，但十五岁后基本就没回来过，即便当时圣上还没赐下世子府，却也给了他好几个别院。 瞧着顾瑾言这屋子，说不上富丽堂皇，但也算宽敞明亮，只是简简单单的摆设，着实没什么风趣。 再看这手忙脚乱的小厮，竟然给顾瑾言捂了一个汤婆子，又不是寒冬腊月 “一个小厮能求到什么好药？”傅云泽迈着步子，径自坐在了顾瑾言身侧的主位上，“还真是跟你家主子一个模样，又傻又愣！” 墨雨惊地长大了嘴，方才一时情急，竟是完全没看到跟在身后的这人。 眼前这人面生的紧，没有在东五所见过，但模样俊美c气度非凡，说话也是十足的皇家子气派 顾瑾言看向傅云泽，见他毫无离开之意，无奈道：“这位是云王世子，还不见礼。” 墨雨“啊”了一声，跪到在地：“奴婢见过云王世子。” 傅云泽倒也没有为难，随口就叫了起身。 墨雨抬头看着顾瑾言，不知要怎么办，双手紧张地放在身前用力地搓着。 傅云泽瞧了一眼墨雨，心道：还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一个小厮长得比主子还瘦弱。怪不得顾瑾言身边没有书童随从，这要带出去，不知道谁照顾谁呢！ 而且，这小厮在紧张什么？他堂堂堂云王世子，哪个见着不是哄着供着，怎的到了顾瑾言主仆跟前，像是怪物一般。自己长得有那么恐怖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泡茶 “愣着作甚？不是要去给你家主子寻药么？”傅云泽的语气有些不好了。 墨雨被他这突然冷了几分的语气吓到，朝顾瑾言投去求助的眼神：“公子” 顾瑾言舒了口气，道：“你去吧，随便寻些药膏就好。” 墨雨不知顾瑾言与云王世子几时有了交情，但看上去，这位世子脾气不怎好，生怕顾瑾言会吃了亏。可他留在这里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犹豫再三，还是照顾瑾言的话去太医院。 傅云泽看着慢吞吞的墨雨，心道：这小厮也太没眼力见了，连茶都不泡！而且，方才顾瑾言顾瑾言话说什么随便寻些药膏？可真不把自己当回事！ “鬼丑，跟他一起去。”傅云泽大掌一挥，“找姜院使拿玉肌膏，随便再拿些上好的补品。” 话落，一道黑影闪到了墨雨身边，垂头应“是”。 墨雨惊的捂着嘴：“啊——你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鬼丑皱眉看了一眼墨雨，这小厮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面容清秀，只是太矮了，刚刚到自己胸口，而且，太瘦，那小胳膊小腿的 “走吧！”说着，鬼丑直接将墨雨夹在胳膊下，运了轻功，飞檐走壁的的往太医院跑去。 顾瑾言抚额，远远还能听到墨雨飘在空中的惊呼 “你院子里就这么一个小厮不成？”傅云泽等了半晌，再没有人进来请安，更别提斟茶倒水。 顾瑾言道：“嗯，墨雨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 “你倒是懂得自我保护。”傅云泽明白顾瑾言的意思，“但你毕竟身处皇宫，没几个得手的人总是不好。” 顾瑾言抿了抿嘴：“反正我也住不多久，圣上早前安排人修葺将军府，说是待哥哥回京述职时需要有个落脚的地方，而我可以等将军府修好，提前搬进去。” 傅云泽点了点头，舌尖不自主地滑过嘴唇，他是真的有些口渴。 顾瑾言见状，将汤婆子放下，起身端了茶具来泡茶。 傅云泽喜笑颜开，觉得顾瑾言还是很会来事的。 白玉的茶具，不大不小，一壶两盏。红木的茶勺，舀了两钱茶叶放入茶壶，再用沸水淋过，茶香袅袅。 傅云泽喝酒也饮茶，倒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人泡茶。 只见那芊指轻缓地将壶内的茶叶摇匀又倒掉，反复相沏，不疾不徐。 抬头看去，垂眸的顾瑾言更显得温婉如玉，身上那股子淡然，远超他这年龄。 三起三落，芽影水光，顾瑾言递过一杯给傅云泽。 傅云泽接过，先闻再品，苦而苦而不涩，回甘略欠。 “啧，这茶叶太老，平白糟蹋了你的茶艺。”傅云泽说着，还是将茶饮下，自己又添水，连喝几盏。 “你怎的怎的不喝？”傅云泽解了渴，扬眉看着顾瑾言。 顾瑾言轻轻地笑：“莫非世子怕有毒？” “呵，你小子，还跟本世子开起玩笑来了！”傅云泽伸手，在顾瑾言脑门上弹了一下：“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你就是太沉稳，沉稳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顾瑾言不知要如何回话，他本性也不是如此，只是经历了一世，总归要比旁人懂得多些，反而觉得很多情绪无关紧要罢了。 傅云泽倒也不是想得到什么回答，转念一想，好奇道：“圣上赐的将军府在哪里？” 顾瑾言微愣，没想到世子的话题转换如此快，抿唇道：“在西淮门附近。” “西淮门？！”傅云泽皱眉：“那岂不是离我的世子府很远？” 顾瑾言疑惑地看向他，将军府是圣上赐的，不说他没有理由拒绝，也没有资格挑选不是。再者，离世子府远，不是很好么！ 傅云泽摇了摇头：“诶，皇爷爷真是！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孩住在城西？那边都是屯军所，莽汉一大堆不行不行，我去找皇爷爷说，让他给你换个地方。” 顾瑾言垂了眸子，半晌不语，傅云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顾瑾言叹了口气，问：“世子，您到底为何要刻意接近我？” 看来，还是把话说明了好。 傅云泽不是苏月白，他野心太大。而自己完全没有把握，在傅云泽眼下毫无破绽。 “世子，不瞒您讲，我的存在不会左右我哥哥的任何决定。所以您大可不必如此费神。”顾瑾言说罢，看向傅云泽。 他眼神清澈，神态也一如既往的沉静。 傅云泽眯了眼，好看的眉心轻拢，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叩着：“你以为，本世子接近你是因为你哥哥？” “难道不是？”顾瑾言道。 傅云泽大笑：“哈哈，顾瑾言，你太高看你哥哥，也太小看本世子了。本世子想要的东西，不是你哥哥能给的。” 顾瑾言沉默，确实如此。 顾瑾行虽是三江统领，但给不了傅云泽大云国玺，但他短时间平定三江的能力，却足以击败孺梁南疆两国联军，因为前世就是如此。 哥哥主动辞了三江统领之职，跟随傅云泽平定孺梁南疆联军，但也因此断了双腿 “喂，傻了不成？”傅云泽的大掌在顾瑾言面前晃了晃：“我开玩笑的！” 想到前世最后一次见哥哥，截断的双腿映着刺目的红，紧闭的双目，干裂的嘴唇顾瑾言的眼眶忍不住泛红。 “喂，你不是要哭吧！”傅云泽突然紧张起来，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沾着顾瑾言的眼角。 顾瑾言吓了一跳，忙往后缩了缩身子：“我没事。” 傅云泽没想到自己把这孩子逗弄哭了，转念一想，自己这种行为也真是幼稚得可笑，再瞧顾瑾言那幅委屈十足的模样，心下不忍道：“你若能给本世子一个答案，本世子便再不纠缠于你。” 顾瑾言抬起头，狐疑地看他。 “你到底是在什么时候c什么地方看过《宴清本草》？”傅云泽站直了身子，目光坚定地看向顾瑾言，似乎要看到他心底。 顾瑾言张了张口，却无从回答。 《宴清本草》是前世看过的，在凤栖梧的书房。 那是昭文二十七年，傅云泽受封太子的第二年，也是自己枉死的那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同行 傅云泽目不转睛地看他，本希望看到些许惊恐或害怕，没想到却是莫名的忧伤。 “回答不出？还是不能告诉本世子？”傅云泽出声。 顾瑾言抿了抿唇，轻声道：“不记得了，小时候看得。” “罢了。我去找皇爷爷了，你一会儿让你那小厮好好给你上药。”傅云泽笑了笑，转身离开。 顾瑾言瞧着那道越来越小的身影，突然惊地站了起来。 为何傅云泽会问《宴清本草》的事？那本医书是他前世在凤栖梧书房见到的，可凤栖梧说过，那医书是借来的难道就是从傅云泽手上借的吗？！ 糟了！ 这傅云泽心思缜密得异于常人，如此下去，自己的秘密恐怕瞒不了多久。 顾瑾言心绪慌乱，不小心将茶水打翻。“啪”的一声，茶杯落地，碎成了渣。 “公子！” 墨雨满脸兴奋地跑进来，却见顾瑾言失神地站在堂中，脚边还有碎掉的茶杯，思及方才鬼丑说的“世子脾气不大好”，认定了是主子惹世子不快，世子摔了茶杯 “公子，世子脾气不好，定不是有意的。让奴婢瞧瞧，有没有再伤着手”墨雨紧张地拉过顾瑾言的手，细细地瞧：“还好还好奴婢拿了玉肌膏和活血散，如今不能泡澡，奴婢端热水来给您擦擦背如何？” 顾瑾言垂眸看着满脸紧张的墨雨，失笑道：“嗯。” 如今的他不再是拘在后宅的女子，也不再是只凭爱意仰望一人的小妾，若真是被傅云泽发现端倪，他也有准备好应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傅云泽摇摇摆摆地去面圣，竟是求了傅君儒将原先赐下来的三江统领将军府迁到了他世子府的隔壁。 傅君儒应了傅云泽的要求，傅云泽竟破天荒地给他老人家捶背揉腿。 “看来顾家小子果然有本事啊，不止让凤c秦两卿交口称赞，还得了你的眼。”傅君儒享受着傅云泽难得的伺候，一边品茶，一边悠悠地说道。 傅云泽瞥了一眼桌上的奏章，果然是大理寺呈上来的。 “这次的事儿虽说与谋害皇子皇孙无关，却也是因‘芜青’而死。前日你那府上发生的事，是不是也是‘芜青’？”傅君儒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停下捶肩的动作。 傅云泽“嗯”了一声，并不多说。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要查，必定能查出个一二三来。但圣上此刻说起此事，似乎有言外之意。 果不其然，傅君儒的手指在奏章上叩了几叩，道：“交给你的‘龙鹰阁’准备何时启用？” 傅云泽愣了一下，没想到圣上这会儿想起“龙鹰阁”了。 龙鹰阁直隶于圣上，并未设置于六部之中，但权职则与大理寺和刑部相似；另一方面，还有部分势力潜在别国朝堂及江湖门派中。 龙鹰阁是傅君儒创办的，第一代“鹰首”就是傅君儒本人。但是在他登基后，龙鹰阁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十几年过去，知道其势之人寥寥无几。如今，虽说龙鹰阁势力不再，但傅君儒还是有一种情结压在心底。 虽说傅云泽只是皇孙，而且早封了世子位，但傅君儒对其之用心远甚于其他皇子皇孙。 不知是不是出于对三儿子“云王”的愧疚，他更愿意将自己的势力交付给傅云泽。就算他无法成皇，也定要有一支可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的势力才是。 “皇爷爷怎得想起龙鹰阁了？那龙鹰阁孙儿实在不知有何可为啊。”傅云泽挠了挠头，一副懵懂的模样。 傅君儒皱眉看着傅云泽，这孩子太像自己小时候了，懵懂无知，以为只要自己不害人，便不会有人害自己。但很多时候，人心都是最不可测的，特别是在权利争夺的过程中，‘生’和‘死’都不是由自己决定的。 “傻孩子。”傅君儒揉了揉傅云泽的头，长叹道：“很多事，不是你想得那般简单。” “有皇爷爷在，孙儿也用不着想太多啊，享受人生就是了。”傅云泽嘿嘿的笑，浮夸又得意，隐去了眼底那份势在必得。 傅君儒摇了摇头，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 这一夜，又下了一阵子的小雨。 顾瑾言依然早早的起了身，墨雨怕她睡醒不掌灯，早早在房内留了一盏小灯。 顾瑾言披着中衣，随意地从书架抽了本书，就着小灯看起书来。 快到卯时，墨雨准备了早点，顾瑾言刚坐下，就听到叩门声。 主仆两人均有些惊讶，住东五所这么久，也没有人来叩过门。 墨雨去开门，顾瑾言坐着，目光注视着门口。 一袭浅黄出现在门外，个头不高，脸色也不好。 “奴婢见过九殿下。”墨雨弯身行礼。 傅鸿楚摇了摇手，示意他起身，径直走进屋子，站在顾瑾言身边。 “殿下来找我？”顾瑾言问。 傅鸿楚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想了想，还是先坐下，目光停在桌上的几碟糕点和一碗米汤上。 “你就吃这些？”傅鸿楚皱着眉：“可是尚膳监苛责于你？” 照理说，不应该的。虽然顾瑾言不是皇子皇孙，但也是圣上亲口御言安排在东五所的，怎么只安排了这几样没油水的东西。 顾瑾言知道他想差了，解释道：“殿下误会了。只是我主仆二人从三江之地而来，着实不习惯盛京的口味，也就没要尚膳监送早餐，这些都是墨雨准备的。” 说着，捻了一块乳白色的糕点，递到傅鸿楚面前：“喏，殿下也尝尝。这是三江最有名的糕点，白玉糕。” 傅鸿楚傅鸿楚愣了一下，接过那糕点，缓缓送入口中。软糯糯的带着玉兰香，甜而不腻，确实很好吃。可他现在似乎没有心情更多品味。 “殿下，可是为萧珩之事前来？”顾瑾言也捻了一块入口，又喝了口茶。甜与涩交融在舌尖，别有一番滋味。 傅鸿楚抬头看向顾瑾言，以前就知道这人喜怒不显于色，没想到早就洞察到自己所为何事。 “萧珩若不是我让他去十二弟身边，他是不是就不用死？”傅鸿楚有些伤心，说话的当下，眼眶还噙了泪。 顾瑾言顿了顿，虽然不知两人关系到底如何，又为何安排其去十二皇子身边，但此时此刻，傅鸿楚的伤心不是装出来的。 “殿下，其实萧珩之死与殿下或十二殿下没有关系。昨日大理寺的衙役已查验过，萧珩应该是在进到国子监前就中毒了的。” 傅鸿楚叹了口气，幽幽地念道：“是么？分明前几日还兴奋地跟我讲马上要当哥哥了” “嗯？”顾瑾言歪着头，脑中闪过什么，只那念头太快，没来及抓到。 傅鸿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对了，你平日都是一个人去国子监，未免太冷清了。今日，与本殿同行罢。” 顾瑾言点头，道了句“好”。 傅鸿楚本已起身，却见顾瑾言又捻了块糕点，还喝了半碗的汤，心下也不知怎么，轻松不少，竟也捻了糕点来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坠子 两人吃得差不多，又喝了盏茶才动身。 如此一来，到国子监的时间，倒是比往日迟了些。 “殿下，您怎么才来？”国子监门口站了十来个人，除了傅鸿楚的两个陪读外，还有不少崇志堂的监生。 因昨日萧珩之事，如今所有崇志堂的监生都安排在秉正堂。可秉正堂都是武将弟子，对他们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他们待在那里，也是浑身不舒服。 加上十二皇子昨日回去就说受了惊，今日怕是不会来国子监，如今就只有九皇子能震慑住那些秉正堂的学子，大家就聚在门口等九皇子来了再一起进去。 下了马车，众人才发现，除了九皇子还有顾瑾言。 “顾兄，昨日你不是被叫去大理寺了吗？”有人问道。 顾瑾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跟着傅鸿楚往里走。 “顾兄，你昨日离萧珩那么近，今日还敢来学堂真是厉害啊。”又有人凑过来说道。 顾瑾言挑眉道：“什么意思？” “就是看到了死人，你不怕吗？”那人被顾瑾言看得一惊，稍稍定神道。 顾瑾言想了想，如今是不能再说“没做亏心事，怕什么”的言论了，毕竟十二皇子今日就没来，那不成他要暗指十二皇子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傅鸿楚抢先一声道：“怎么？之前与萧珩斗嘴逞强，怕他寻你不成？怎的话那般多！” 那人咽了口吐沫，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没入人群，跟着大家往秉正堂去。 顾瑾言侧目看向傅鸿楚，从他眼角还能看到藏不住的伤心，不由得安慰道：“殿下放心吧，凤大人定能查明真相，不会让萧珩枉死的。” 傅鸿楚“嗯”了一声，缓缓而行。 众人到了秉正堂，与武将学子分东西而坐，因九皇子的身份在，秉正堂的学子也不敢造次，只暗暗交头接耳地对崇志堂的学子评头论足。 秉正堂的夫子往日只教授简单课业，更多的是放他们进武场较量，如今有了崇志堂的学子在，必然不能如此，便让崇志堂的夫子授课。 不过一个时辰，秉正堂那边的学子大都昏昏欲睡起来，而崇志堂的学子们个个聚精会神的听讲。 好容易挨到休息，夫子才走出门，秉正堂那边的学子就闹腾起来，不少人吵嚷着去门庭比武，崇志堂的学子虽不参与，但也有不少人跟着围观。 不一会儿，却听到秉正堂与崇志堂的学子吵了起来。 顾瑾言本想看会闲书，无奈也起身出门去看。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秉正堂学子将苏阳扭押在地，口中还骂着：“无耻小贼！” 苏阳与苏月白同宗，虽是庶房之子，但也颇有文采，两人虽不相熟，但也知道一二。 顾瑾言见状，忙要过去劝架，却被傅鸿楚拉住。 “别过去，那人是陆思成，威武将军陆昭政的嫡子，不好惹。”傅鸿楚不想顾瑾言生事，毕竟这是国子监内，陆思成不会做得太过分。 顾瑾言明白傅鸿楚的意思，依然皱眉道：“殿下，让让。”说着，将傅鸿楚推开，走了过去。 “放手！”顾瑾言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那些秉正堂的学子惊讶。 陆思成将苏阳整个身子压在地上，腿还压在苏阳的背上，闻声抬头去看，就看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年沉着脸站在自己面前：“你是谁？凭何让俺住手？” 说着，陆思成还故意用力压了压腿，苏阳忍不住发出闷哼，被人按在地上的脸，沾了图，还泛了青。 “让你住手，没听到吗？！”顾瑾言上前，夺了陆思成的手，知道自己力道不足，刻意掰着他的小拇指往后翻折。 陆思成本是气得要将顾瑾言推到，却发现自己的小拇指被他翻折，竟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 “啊——”随着顾瑾言用力，陆思成竟是发出呼痛声，压着苏阳的身子也松动几分。 “来人，把这小子给我拉开！”陆思成大喊道。 秉正堂的学子听罢，纷纷卷了袖子朝顾瑾言扑来。 “住手！”傅鸿楚见状，大喊一声。 他本不想管闲事的，但又不忍顾瑾言吃亏。一来，是因为两人早上同乘而来，颇觉投机；二来，听闻顾瑾言身子骨并不好，自己总不能见死不救。 “怎么？皇子了不起啊？” “就是，摆架子摆到国子监来了” “嘿，人家是皇子，惹急了皇子，我们可兜不住” 嘴上说着惹不起的话，态度却一个比一个嚣张。 傅鸿楚皱了皱眉，他虽是皇子，可进了国子监，都是监生，平日里也从不仗势欺人，没想到还是被人如此看待。 顾瑾言懒得理会那些人，将苏阳扶起来，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苏阳抹了把脸上的灰，嘴角已有些渗血。 秉正堂的学子还在高声的吵囔，顾瑾言不耐地回身道：“够了！有完没完？！” 众人一惊，没想到瘦弱的顾瑾言能发出如此大的声响。 “九皇子出声阻拦，是为你们着想。”顾瑾言说着，看向陆思成：“你可知，若再使几分力，就要把他压死了！” 陆思成撇了撇嘴：“哼，那是他没用！” “你”顾瑾言有些气，但总归还是要把事情先解决：“你究竟为何打苏阳？” 陆思成一听，从鼻孔里挤出冷哼，气狠狠道：“是他偷了小爷的坠子！小爷凭何不能打？” “偷了你的坠子？”顾瑾言疑惑地看向苏阳。 苏阳红着眼，拼了命地摇头。 就算苏阳不住在御史府，却也是苏家的庶房，怎么可能去贪一块坠子？！ “陆思成，对吗？”顾瑾言道。 陆思成看顾瑾言瘦瘦弱弱，却能让自己使不出力气，却也不敢小瞧，语带不满地回道：“哼，是小爷我，怎的？” “你有何证据，说苏阳偷了你的坠子？”顾瑾言道。 “证据？哼，是张魁亲眼所见！”陆思成说着，指向另一人：“是不是，张魁？” 只见人群中冒出一个黑黑壮壮的人来：“啊？嗯嗯嗯，是我亲眼所见！” 陆思成笑了一声，又恶狠狠地指着苏阳道：“况且，坠子方才就在他身上搜出来了。人证物证俱在，小爷打他是轻的，就该送他去京兆尹，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小贼！”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苏阳紧张地浑身发颤，却也坚持说自己冤枉。 顾瑾言在陆思成和张魁两人间来回看了几遭，心下了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抢人 顾瑾言将苏阳挡在身后，上前一步道：“你怎么就认定张魁所言是真的呢？” “笑话！张魁是我们秉正堂的，这小子是你们崇志堂的，我自然信张魁！”陆思成不假思索道。 顾瑾言却是不再理会他，反而笑着看向另一人：“张魁，你再将方才所见原原本本说一遍，可好？” 张魁看了一眼还在气头上的陆思成，又看了一眼面上带笑的顾瑾言，说道：“方才，我在后院看到这小子” “等等，‘方才’是什么时候，你为何在后院，怎么会看到苏阳？” “啊？”张魁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吓到，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是就是夫子刚一离开，我内急去后院方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苏阳” “然后呢？”顾瑾言问。 “然后然后我就看到苏阳轻手轻脚地从后院门口经过，我觉得奇怪就跟上去看看，就发现他手里拿着陆兄的坠子，那坠子是陆兄母亲给他的，怎么可能让那小子拿去”张魁挺了挺胸部，继续道：“我觉得不对，就将此事告诉陆兄了。” 顾瑾言转身看向陆思成，问道：“那坠子，平日放在何处？” “平日压在我监宿的枕头下。”陆思成道。 顾瑾言闻：“不是随身携带？” “平时我们都要去武场练武，怎能携带玉坠？！”陆思成说道。 顾瑾言又转身，看向苏阳：“苏阳，你又为何会在后院门口出现？” “我妹妹喜欢茶梅花，但母亲不准府上种植。前些日子听闻秉正堂的后院那边有一株，就想摘一朵带回去给妹妹瞧瞧，谁知我还没摘好，就被就被他们抓了过来”苏阳弱胜弱气地解释道。 张魁跳了起来，指着苏阳大声道：“胡说八道！谁不知道你爹因个妓子被苏御史赶出府去。定是入不敷出，见钱眼看，偷了陆兄的坠子想要埋到后院去！” 苏阳被呵得倒退一步：“不是我没有” 顾瑾言挡在前面，语色沉稳道：“既然那坠子平日都放在监宿枕头下，你又如何确定苏阳手中的坠子是陆思成的，不是旁人的？” 张魁愣了一下，额头开始冒汗：“我我也没说确定啊我就是觉得像，像是陆兄的我也是一心为陆兄着想啊” “你既不能确定那坠子是陆思成的，怎的就迫不及待的告知了陆思成，万一弄错了，岂不是让你的陆兄难堪。”顾瑾言打断他，又走近一步：“再者，你如何知道，苏阳是要把坠子埋入后院，不是要转移赃物？” 张魁被他这幅咄咄逼人的样子呵退两步，吞吞吐吐道：“我我” 顾瑾言不再看他，转向陆思成道：“你平日都将坠子压在监宿的枕头下，那你有没有想过，苏阳作为崇志堂的监生，今日只是第二次来秉正堂，怎么会知道你的监宿在哪儿？怎么又会知道你枕头下压着个坠子的？” 陆思成的脸色微沉，转头看向一脸惊慌的张魁，大呵道：“好你个张魁！竟敢骗小爷！” 说着，竟是扑了过去，两人就那么厮打起来。 崇志堂的监生见状，也不再围观，唏嘘了两声，拥着顾瑾言等人回学堂。 苏阳跟在顾瑾言身侧，小声道：“谢谢你。” “不用谢。”顾瑾言道：“不是你做得，就要大声说出来，一昧的哭是没用的。” 苏阳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你那般聪明。” 顾瑾言愣了一下，说道：“只要你没做过，别人定不能冤枉了你。” 傅鸿楚看了一眼胆怯的苏阳，又赞赏地看向顾瑾言：“瑾言兄，果然厉害啊。” “顾兄，你如何得知是那张魁作怪？”有人好奇地凑过来问。 顾瑾言也不瞒着：“猜的。” “猜的？”众人好奇。 “其实也不全是猜，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顾瑾言解释道：“我们崇志堂的监生大都是每日返家的，自然对监宿不熟，更何况是秉正堂的监宿。所以，那些真正能随意进出秉正堂监宿的人，才最有可疑。再加上，张魁的话不清不楚，只说看到苏阳手中有坠子，就确定那坠子是陆思成的，岂不是很奇怪？” “对对对，他又不是长了千里眼，还能看到别人手里拿得什么了。”有人附和。 又有人不明道：“那坠子怎么就在苏阳身上翻到了呢？” “我想大概是张魁带人去抓苏阳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放在苏阳身上的。”顾瑾言推测道。 “就是就是，秉正堂的人平日就仗着自己会几分功夫欺负人，想不到‘功夫’都用在这里了。”崇志堂的监生大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傅鸿楚却是定定地看向顾瑾言：“说来，也是你足够细心。” 听闻昨日萧珩之事，也是顾瑾言发下了地上的一粒食物残渣。 顾瑾言笑了笑，恐怕这确实是他为数不多的天赋吧。在某一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细心和触觉。 风波过后，秉正堂的人不敢再小瞧崇志堂的监生，反而还会主动打招呼。 临近午休的时候，傅鸿楚邀顾瑾言一同用膳，顾瑾言答应下来，两人刚准备起身，就见两个大理寺的衙役快步而来。 “可是顾瑾言顾公子？” 顾瑾言看两人面生，但腰间的牌子确实是大理寺的，不会假。 “正是在下。” 衙役拱了拱手，道：“凤大人想请” 突然，一道黑影落地，挡在了两个衙役面前，对顾瑾言躬身道：“顾公子，世子有事相请。” 顾瑾言细看，认出此人是傅云泽的贴身侍卫，就是那天带墨雨去太医院的鬼丑。 “你这是什么意思？抢人不成？”大理寺的衙役很是不耐地将鬼丑推开：“顾公子，凤大人想请您去大理寺协助办案，还请随我等前去。” 顾瑾言来不及说话，却见鬼丑直接栖身而上，将他夹在胳膊下，如同昨日的墨雨一般，脚尖一点，飞出半丈。 “你这是明目张胆地与大理寺抢人不成？！”衙役怒吼。 鬼丑根本理也不理，带着顾瑾言跳上墙檐，又转头说了句：“有本事，追上来。”说着，脚尖一点，带着顾瑾言飞到了秉正堂外的高树上。 两个大理寺衙役咬牙切齿，却也不能服输，直接运了轻功，匆匆跟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不在 顾瑾言虽没有同墨雨那般发出惊呼，但心里也着实捏了把汗。 鬼丑快如闪电般的将人带到大理寺，期间还不忘顺道去了趟兴宝斋，买了两袋云王世子最爱的小点。 路上，顾瑾言也大概从鬼丑仅有的几句话里得知了大概。 原来，昨日圣上下旨，让云王世子傅云泽统领龙鹰阁参与督办本次国子监命案。起初，傅云泽对此事并不在意，但听到凤栖梧和秦子轩说起顾瑾言，竟直接提名让顾瑾言参与办案。 还无聊地同秦子轩打赌，看是大理寺快还是世子府快。据说谁先把人带来，就能要求对方无偿做一件事。 顾瑾言对此很无奈，没想到人称铁血提刑的秦子轩竟然也跟傅云泽一样幼稚。 脚步刚一迈进大理寺后堂，就被秦子轩拉了过去：“来来来，你来看。”说着，将一本棕黄色的案宗丢给了顾瑾言。 顾瑾言朝四周望了下，凤栖梧并不在。 秦子轩摊着手：“我是真不适合看着什么案宗，完全看不出什么疑点啊，还不如让我去审那韩嘉行呢！” “还审？”傅云泽坐在堂内主座，手上端着一杯上好的雪晴：“秦大人，那韩嘉行差点就要被你拔掉舌头了” 秦子轩哼哼了两声，看了一眼鬼丑，又看了一眼跟在身后进来的两个衙役，气得在两人屁股后踹了一脚：“没用的东西！跑都跑不赢别人，还指望你们查案？！” 傅云泽大笑道：“秦大人何必动怒，本世子又不会要秦大人做什么丢人之事。” 秦子轩挑眉，看向鬼丑，说话间，就要跟人切磋一二。 顾瑾言无心关心其他，接过之前递过来的案宗，快速的翻看起来。 三十余页的案宗，内容繁多不说，还颇为繁琐。从与萧府上下有过节的人，到萧珩的生平，以及出事后萧家所有人的反应，事无巨细，一一记录在案。但顾瑾言看得极快，似乎只是扫上一眼就翻过。 从萧珩胃部的食物消化程度来看，是在去国子监前的三到四个时辰进食的，也就是说，完全可以确定萧珩是在家吃到含有芜青的东西。可大理寺的人已经查验过，萧府内并无可疑之人。 况且，在萧珩死后，户部尚书萧洪一病不起，萧远也失魂落魄得整日跪在灵堂里。本就人丁不旺的萧府，更是呈现出气数将尽之态。如此一来，那些与萧府上下有过节之人便都有了嫌疑。 “可看出什么疑点了？”傅云泽将茶杯放下，扬眉看向顾瑾言。 顾瑾言沉了沉声音，答非所问道：“凤大人不在吗？” 前世，他也听闻过萧府嫡子被害之事，只当时他被软禁宫中，只知凤栖梧最终破了此案，过程甚至凶手都无从得知。 “湖州盐监发生重大命案，圣上连夜派凤大人前去查办。”傅云泽好心道。 顾瑾言沉了眸子，如今的情况，跟前世不一样，凤栖梧不在 “喂，难不成没有凤栖梧，这案子就办不成了？”傅云泽好笑的凑近：“你是不是太小瞧秦大人了？嗯？” 秦子轩此时还和鬼丑在屋外切磋，根本不知两人说到了自己。 顾瑾言抬眸看了一眼浑身怒气的秦子轩和淡定接招的鬼丑，心道：不是小瞧秦大人，而是秦子轩并不擅长查案罢了。 “方才瞧你很快就看完案宗，可是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了？”傅云泽好笑地看着顾瑾言。 顾瑾言点了点头，拿了案宗指给傅云泽看。 其实萧府内的人际关系并不复杂，萧洪只有萧远一个儿子，当初怕儿子与自己一般子嗣不丰，在其成婚后，为萧远纳了不少小妾，但十几年过去，还是只有其正妻萧吕氏生下萧珩。 萧远并不好女色，有了萧珩后，很少同小妾相处，萧吕氏又是世家女，对府上妾侍管教甚严，妾侍都住在偏院，平日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正苑。 但是萧珩有个奇怪的习惯。就是半夜加餐，而且所有吃食都是萧吕氏亲手所制。 “就是这里。”顾瑾言道。 “你是说，萧吕氏的糕点有问题？”傅云泽疑惑道。 确实，当日萧珩最后吃到的糕点，就是由萧吕氏亲手所作。 但案宗上也说了，当日的糕点由萧珩的贴身小厮送到萧珩手中，且萧珩还赏了两块给小厮，但那两个小厮都没有中毒。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顾瑾言道。 傅云泽看着他：“哪里奇怪？” “萧珩胃部的食物残渣分明是沾有‘芜青’的，但当晚同食的两个小厮都无事。”顾瑾言轻声轻语。 “你是说”傅云泽想到前日世子府的事，道“难道，萧吕氏有办法，只让萧珩食用沾了毒的糕点？” “不确定，但有这个可能。”顾瑾言说道。 傅云泽撇了撇嘴，大掌拉过顾瑾言：“走。” 顾瑾言愣了一下，心道：这世子怎的总如此唐突。 只听傅云泽道：“想印证你的怀疑，咱们就得到萧府去一趟，让他们把萧珩死前一晚的事重复做一遍。” 顾瑾言和傅云泽去萧府，秦子轩得知后并未跟上，而且缠着鬼丑不让他跟去。 两人乘车去萧府，到了之后，却是萧府的管家出来接见。 管家说，萧洪一病不起，如今还躺在床上，而萧远两天来水米未进，一直守在萧珩的灵堂，萧夫人也伤心不已，如今在房内诵经。 诵经？为何不在灵堂，而在屋内呢？顾瑾言有些疑惑的皱眉，但忍住没开口。 傅云泽则说明了来意，要萧夫人和当晚伺候萧珩的小厮重演一遍。 老管家有些踟蹰，最后还是说道：“那老奴，这就去禀告夫人。还请两位移步。” 两人跟着管家去往萧珩的住所，两个贴身小厮早就候在院内，管家交代了几句，转身去找萧吕氏禀告。 傅云泽和顾瑾言去往萧珩的书房查看一二，因大理寺的人要求，书房的东西并未再动过，已然保持着萧珩死前的模样。 顾瑾言走到书桌前，随意的翻了两张萧珩死前看的书，是一本浅显的医书，讲的却是女子生育前后的调理。 突然，脑中闪过九皇子的那句话“前几日萧珩还兴奋地与我说，他要当哥哥了” 顾瑾言再看那本翻了一半的医书，禁不住问道：“你家夫人可是有孕了？” 两个小厮彼此相看，狐疑道：“不会吧这这小的可不知道” 顾瑾言垂眸，又问：”你家夫人平日都在哪里为萧珩做糕点？” 一个小厮道：“哦，夫人都是在小厨房为少爷做糕点的。” “离这里远吗？”顾瑾言问。 小厮摇了摇头：“倒是不远，只隔了两道门。” 顾瑾言放下书，又凝眸在右手边的笔阁上看了半天，突然抬头道：“带我去小厨房瞧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癖好 走了两道门，果然看到一处袅袅炊烟的小厨房。 一袭蓝翠烟衫的美妇人正端了一碟子糕点走出来，脚步轻盈。 “夫人小心。”有个小丫头连忙过去搀扶。 “奴婢见过夫人，这两位是”带路的小厮跪地行礼。 美妇人正是萧远之妻，萧吕氏。 萧吕氏见到两个陌生男子，本有些迟疑，却见两人年岁尚小，便也只是轻轻侧过身去。 顾瑾言见状，知道这妇人也是遵守后院礼节，不便以正面见外男，故而主动拱手道：“在下顾瑾言，这位是云王世子，奉命督办萧珩一案，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萧吕氏听闻还有云王世子在，侧着身子行了礼：“见过世子。” 傅云泽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萧吕氏又道：“不知是否还有别的事需要妾身做，若无事的话，妾身想先回屋去了。”说着，还拿出帕子沾了沾眼角。 傅云泽侧头看向顾瑾言，好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却见顾瑾言盯着萧吕氏的帕子看，并没有挽留之意，便出口道：“多有得罪，夫人请便。” 萧吕氏微微弯腰行礼，一旁的小丫头连忙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两人缓缓离开。 顾瑾言瞧着萧吕氏的背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完全看不出是三十有余的妇人。 只见萧吕氏头上的倭堕髻斜插着一根镂空的金簪，随着步子摇摇晃晃，让顾瑾言有些失神。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那吕氏都三十有二了还能得子” 突然想到前世偶然间听得的一句话，顾瑾言的神色有些发怔。 “这糕点，样子看上去都一个样啊。” 傅云泽将萧吕氏做好的糕点端在手中研究半天，却未发现任何不同之处。 也就是说，萧吕氏不可能在糕点上做手脚。 顾瑾言看了一眼那碟子糕点，是用丹果制成的糯米糕，酸酸甜甜，很是开胃。 “走吧。”说着，顾瑾言又往萧珩的书房走去。 傅云泽将糕点丢给小厮，命两人照着以往送去书房。 顾瑾言先一步走进书房，坐在萧珩的书桌后，学着萧珩拿起那本医书，小厮则将糕点放在桌上。 顾瑾言随意的捻了一块，刚要入口，就被傅云泽拦下。 “不要命了？!”傅云泽道。 顾瑾言笑了笑，说了句“没事的”，还是将那糕点送入口。 丹果的酸，糯米的甜，还加了些许的奶糕，可口又开胃。 一口下肚，翻了一页书，又捻了一块吃，继续翻书 傅云泽抱着膀子，瞧着顾瑾言一口一个丹果糕吃得自在，不由得想到第一次在世子府看到他时，也是这般，好像这孩子在吃东西时分外认真。 一边吃，一边翻书，突然，顾瑾言的手停了下来，盯着那一页刚刚翻过的书脚。 傅云泽发现他神色不对，忙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顾瑾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没事。” 转而又问那两个小厮：“你们少爷吃糕点时，不饮茶吗？” 一个小厮道：“是。少爷说十二皇子喜欢吃早茶，他怕在家吃多了，去国子监吃不下，就只吃这糕点，并不饮茶。” 顾瑾言点了点头，又问：“你家少爷翻书的时候，是不是喜欢将手指放入口中沾湿了，再翻页？” 两个小厮想了想，均点头道：“是是是是，确实如此。之前夫人还为此教训过少爷呢，说少爷这样有损仪德。” 顾瑾言“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对傅云泽说：“回去吧。” 傅云泽知道他定是有了发现，也不多问，跟上离开。 两人走出萧府，傅云泽才急匆匆地拉了顾瑾言的袖子：“到底发现什么了？” 顾瑾言回头看了一眼萧府，拉着傅云泽上了马车。 傅云泽瞧着那双小巧的手扯着自己的袖子，眸中带笑，却听顾瑾言道：“那本书的页脚，每隔几张都沾有芫青的痕迹。” “什么？！”傅云泽惊讶道：“这么说，果然是在府内中毒的，难不成真是萧吕氏所为？可那些糕点” “不是糕点。”顾瑾言郑重道：“就是书页。” 看傅云泽不懂，顾瑾言继续道：“芫青就是沾在书页上的，但剂量很少。喏，我刚才也沾到了一些。”说着，还伸出手指给傅云泽看。 傅云泽惊地将他的手抓住：“你明知自己沾到了芫青，还用手拿糕点吃？” “那些剂量，吃一次并不足以致命。”顾瑾言抽回手，有些不自在道：“但若持续一段时间，必定会毒发。” 傅云泽不赞同地将他的手又拉过去，急匆匆敲开暗格，拿出一个不知装了什么的药瓶，拧开盖子，倒在顾瑾言手上，又拿了帕子，悉心的擦拭。 顾瑾言的脸有些微微泛红，想要抽回手却不得：“你” “本世子从没给人擦过手，你小子是第一个！”傅云泽边擦边不忿道：“也不知是谁给你的胆子！什么都敢吃！什么都敢试！真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啊！啊？！” 顾瑾言抿了抿唇，不甘愿地说道：“我说了，那点儿剂量没事的。” 傅云泽抬起头，直看得顾瑾言转过头去，任由自己自己动作，才又继续为他擦手。 半晌后，傅云泽瞧着那双干净无瑕的小手，还捧到自己鼻尖下嗅了嗅，终是满意。 顾瑾言趁机抽回手，藏在袖里，心里发毛道：这世子莫非有特殊癖好，当真让人毛骨悚然！ 傅云泽将药瓶收到暗格，认真地看向顾瑾言：“你怀疑那书上的芫青是萧吕氏所为？” 顾瑾言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此事，必然与萧吕氏有关。” “为何如此肯定？”傅云泽道。 顾瑾言舒了口气，道：“案宗记载，萧远与萧吕氏在昭文四年七月初七大婚，而萧珩却是在次年三月十六出生。” “不足月”傅云泽摸了摸下巴，道：“可能只是单纯的早产。” 顾瑾言侧目看他，道：“方才见到的萧吕氏，盆骨狭窄，身段婀娜，不似是生育过的。” 傅云泽凝眉，没想到顾瑾言把人家夫人观察地那般仔细，连盆骨都看在眼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推测 傅云泽摆手道：“萧吕氏出身名门，又是侍郎夫人，养颜有方也未尝不可。” “但萧吕氏此时此刻，应该是有孕在身。奇怪的是，萧府上下，似乎除了萧珩之外，并无人知晓此事。”顾瑾言说。 “什么？”傅云泽惊讶道：“等等，你怎么知道那萧吕氏有孕在身？” 顾瑾言咽了口吐沫，道：“我我闻到了。” 萧吕氏的帕子上有安南香，那是怀了头胎的女子惯用的安胎香。 “闻到的？你能闻出女子是否怀有身孕？”傅云泽凑近几分：“那还先不要太医院那帮太医作甚？” 顾瑾言挡住他几欲前倾的身子，刻意坐开一些：“世子，明日就是圣上定下的结案日期。若不快点找出凶手，圣上定会责怪的。” 傅云泽也不闹他，只探究地看他，眸子里带着笑：“怕什么？圣上责怪也是凤栖梧和秦子轩担着，本世子急什么。” 顾瑾言沉默。 凤栖梧被调至湖州，秦子轩根本不擅长查案，到时候圣上责怪，自然不会怪到世子头上，可大理寺的人必定要被杖责。 顾瑾言不说话，傅云泽也不急，待两人返回大理寺后，秦子轩和鬼丑的切磋还没结束。 “秦大人，你有完没完了？拉着鬼丑切磋，就不顾案子了？”傅云泽远远地说道：“鬼丑，别跟他闹了，速速查一下萧吕氏的底细。” 鬼丑在交手间，应了句“是”，一个用力将秦子轩震出半丈，返身离去。 秦子轩有些愣住，完全没想到鬼丑与自己交手半日，竟还藏了如此力道，听闻傅云泽所言，顾不得其他，匆匆过来细问。 傅云泽将两人调查到的事情一一讲述给秦子轩听，秦子轩听罢摸了摸后脑勺，不解道：“就算萧吕氏有孕在身，有什么理由毒害萧珩呢？难不成萧珩不是她的孩子？若真是如此，萧洪和萧远岂会不知？” 其实傅云泽也有疑虑：“若真是萧吕氏所为，她又是从何得知‘芜青’的？” 三人等待鬼丑回来时，顾瑾言找了大理寺的衙役来，让人去确认萧珩书房那本医术的来源。 两个时辰后，天色暗了下去，鬼丑也带了消息返回。 “萧远和萧吕氏在大婚未曾碰过面，萧远也未有过私生子c庶子。”鬼丑道：“十二年前，萧吕氏生产前，她的陪嫁丫鬟嫣儿投井自尽。据说萧吕氏和嫣儿自小亲厚，感情很好，得知嫣儿投井当晚难过不已，还动了胎气，造成早产。” “这么说来，那个叫嫣儿的丫鬟刚死，萧吕氏就早产了？” “太巧了吧！” 傅云泽和秦子轩彼此相视，心中都有了计较。 这时，早先去调查那本医书来源的衙役也回来了：“医书是萧吕氏的贴身丫鬟紫云偷偷给萧珩的。” “紫云？”顾瑾言站起身：“可是左手虎口有一块梅花大小的胎记？” 衙役颇有些惊讶：“正是，公子怎么知道？” 顾瑾言转头，看着傅云泽道：“紫云就是今日搀扶萧吕氏的小丫头！” “如此看来，那萧吕氏果然有问题。”秦子轩拍案而起，又道：“可是，这都是我们的推测，没有真凭实据啊！” 傅云泽也皱眉道：“不错。如今，就算拆穿萧吕氏怀孕，也不能证明就是她毒害了萧珩。” “我有一个办法。”顾瑾言道。 秦子轩一听，双眼发亮：“快说快说。” 顾瑾言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一夜，萧府一如既往。 四月的夜风，忽冷忽热，吹动满院的丧幡。 萧吕氏亲自煲了汤，送去灵堂。 萧远守在萧珩的灵柩旁，面色憔悴。 “老爷，喝点汤吧。”萧吕氏小心地将整盅汤水分成小份，端到萧远面前。 萧远垂着眸子，双颊已略显塌陷，对于送到口边的汤水不闻不问。 萧吕氏的眼也红了，喃喃道：“老爷，珩儿最是听话，若让他知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他也不会心安的。老爷” 萧远已忍不住痛哭出声：“珩儿，我的珩儿是爹爹害了你啊爹爹不该同意你去当陪读的珩儿” “老爷，珩儿在天有灵”萧吕氏抽泣着将头埋进萧远肩头。 萧远侧目看她，萧吕氏未施粉黛，面色也略显憔悴，不忍地接过汤水饮下：“我知道你也痛心，你身子骨不高，不必在此受冷，回房吧。” 萧吕氏擦了擦眼角的泪，低语道：“老爷，您也要休息啊。” “放心吧，我在陪珩儿一夜。明日明日一早，珩儿就要送走了”萧远叹了口气，忍不住又淌下泪来。 萧吕氏又安慰了几句，紫云将她搀扶起来：“夫人，您要注意身体啊。” 萧吕氏抹着泪，随紫云回了院子。 “紫云，今日的灯掌得亮一些，我要为珩儿再写几遍经书。”萧吕氏换了衣裳，吩咐紫云道。 紫云点了点头，将屋子里的灯拨得更亮了。 “夫人，您要注意身体啊。”紫云再度提醒。 萧吕氏摇了摇头，道：“唉，那孩子最后一夜了，我也想为他做点事情。” 紫云叹了口气，轻声退了出去。 萧吕氏拿着笔，站在书桌前愣了半晌，突然听到“吱呀——”的一声，靠近书桌的窗户被风吹开来，涌入一股潮热的气息。 “紫云”萧吕氏唤了一声，却不见人来，也没再出声。 她放下笔，缓步走近窗台，想要伸手关窗，突然“啪”的一声，一滴水状的东西滴落，正巧滴在萧吕氏的额心。 萧吕氏皱了皱眉，抬手轻拭—— “血血” 萧吕氏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红，黏黏的，带着腥气，不由得心口发闷，胃部翻动，忍不住犯呕。 “呕——” 突然，窗扇晃动起来，但窗外的风分明不大，窗口正对的那棵柳树枝条只轻轻飘动。 “母亲母亲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萧吕氏浑身发冷。 只见她猛地退后两步，身子抵在书桌，双手护着小腹，双眸尽是惊恐：“谁！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律法 “为什么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对珩儿啊” 一团灰白的影子倒吊着，缓缓从窗口顶端冒出来。 “珩珩儿”萧吕氏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捂着嘴，身子开始发颤。 “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那团灰白的影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不要过来！”萧吕氏又退后几步，身体撞上椅子，趔趄一下，摔倒在地。 “啊——好痛紫云紫云” 萧吕氏倒在地上，紧张地捂着小腹，高声唤着紫云，但紫云却没有回应。 一股热流从腿间滑落，罗烟裙瞬间染血，萧吕氏张大了嘴，眼球泛出血丝：“不不要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母亲，为什么”那团灰白的影子还在逼近，眼看整个头就要冒出来了。 “滚！滚开！”萧吕氏面目狰狞，惊恐大叫：“你本来就该死！你占了我儿子的位置，如今还要害我的儿子！你该死！该死啊！” “贱人！” 突然门被冲破，萧远快步走近，“啪”的一巴掌落在萧吕氏脸上。 萧吕氏狰狞的面容瞬间发白，眼中的泪和着头上的汗，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贱人！是你！是你害了珩儿！”萧远气的作势就要再打。 “老爷？！”萧吕氏回神，哭喊道：“老爷，我们的孩子孩子啊” 萧吕氏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抓住萧远的衣角。 萧远怒目看去，却见萧吕氏双腿间早已红了一片。 “这这是怎么回事？”萧远愣在原地。 门外的紫云狠狠在秦子轩手上一咬，死命挣开那双钳制了她的手：“唔夫人夫人怀孕了老爷快请大夫啊” “怀孕？”萧远循声看去，只见紫云的头发散乱，疯一般的跑进门来。 紫云扑向萧吕氏，哭道：“老爷，求求您，快请大夫啊，夫人撑不住的” 萧吕氏咬着唇，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为什么？为什么你怀了身孕不告诉我？”萧远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怀了身孕，却要毒害珩儿？！” 萧吕氏的脸色已惨白如纸。 “老爷，夫人也不想的老爷快请大夫啊，夫人她”紫云托着萧吕氏的身子，哭声更甚。 萧远不动，萧吕氏苦笑一声：“你果然是喜欢那个小贱人吧？否则，怎么会得知我怀了身孕又见了血也不紧张，一直问我为什么！” 萧吕氏说着竟又动了气，而萧远的脸色也更黑了。 萧吕氏见状，继续道：“我就是要他死！他不死，这萧家的嫡长子就不是我的孩子！” “你这毒妇！”萧远作势又要扬巴掌，却听到一道老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住手！”萧洪被管家扶着，手里还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走进屋。 看了一眼地上的萧吕氏，忙道：“快！愣着作甚，快去找大夫啊！” 管家见状，匆匆吩咐人去找大夫。 “爹，您身子不好，回房休息吧。儿自会处理！”萧远收了手，但态度依然强硬。 “胡闹！”萧洪吩咐紫云等人把萧吕氏扶上榻，额上已急得冒汗。 方才，管家已将这边发生事告诉了给萧洪，萧洪本也生怒，但他更在意的是萧吕氏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吕氏肚子里怀着你的孩子，你还敢打她？这可是咱们萧家的血脉！”萧洪气的把拐杖在地上狠狠的敲了几下。 萧远扭过头，他也知道父亲对子嗣有多看重，但珩儿 “珩儿是个好孩子，只是无福！难不成，你是想让咱们萧家绝后么？”萧洪根本不给萧远任何说话的机会。 “世子c秦大人，此事此事有劳二位了。”萧洪转过身，对门外的几人说道：“只此事，当属我萧府家事，实在用不着大理寺或龙鹰阁出手，老夫老夫明日自会上书请罪咳咳” 门外，傅云泽和秦子轩双双背着手。如今看来，他们是无法拿人了。 萧吕氏是萧府内眷，而大云国律法有说，内眷犯法不至祸及府外的，皆由府内家主处置。 “主子，属下这‘鬼’是不是白扮了？”鬼丑将身上那团作怪的白影装扮丢掉，显然有些不乐意。 顾瑾言低着头，眉头深锁。 大云国律法对于内眷犯法的规定，他是最清楚的。因为先皇深觉女子之毒不会危及朝堂，又有“家丑不可外扬”一说，就定下了如此律法。 这律法有多可笑，就如内宅枉死之人有可悲。这些男人深知权谋利害，却不知后宅凶险，以为女子之毒不过尔尔，但枉死的都是人命啊！ “萧尚书放心，我等明白。”秦子轩虽心有不快，但面上不显：“只是大理寺的案宗也不能销毁，日后我们还会过府再询，届时，还望萧大人让萧吕氏出来讲事情讲明。” “是是是，老夫自会让她说清楚。”萧洪拱手，又让管家招待门外几人。 “不必了。”傅云泽见顾瑾言脸色不好，出言拒绝，他也没心情继续待在萧府。 “等等。”顾瑾言忍不住出声：“萧尚书究竟要如何处办？” 萧洪皱着眉，转身看向顾瑾言，似是没见过，应该是大理寺的新人。 “日后，本官自会给大理寺一个交代。”萧洪道。 相对秦子轩和傅云泽，对顾瑾言的语气自然不善了几分。 顾瑾言并不在意，却步步紧逼：“日后？多少天之后？是明日萧珩下葬后，还是头七之日？还请萧尚书，给在下一个准期。” “你这小生，怎的如此无礼！”萧洪气的将拐杖再度敲响。 顾瑾言却像没听到一般，反而转身看向萧远：“呵，前日在大理寺门前差点把我掐死，可见萧大人还是有点人性，可如今也不过如此。” 萧远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父亲方才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清楚，他还能怎样呢。 顾瑾言又道：“萧吕氏，难道你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大夫已经赶来，正在为榻上的萧吕氏安胎。 本以为萧吕氏不会回答，却听到屋内传来女子虚弱的声音：“我错了么？错在哪里？他本就不是萧府嫡子，平白享受了十几年嫡子的待遇，难道还不够吗？” 顾瑾言愣了一下，没想到萧吕氏会这般回答。也对，侯门大宅的嫡庶之分相当严格。 “他叫了你十几年的母亲，得知你怀孕后，整日研究晦涩难懂的医书，只是怕你这年纪生产会出意外可你，却在给他的医书上下毒？”顾瑾言幽幽地说着：“你说的对。若萧珩不是萧府嫡子，自然享受不了几个小厮贴身服侍，更去不了国子监，但也不会如此枉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吓走 “有完没完！”萧洪气得走出门外，直接用拐杖指向顾瑾言：“秦大人，既然诸位不愿宿府，还请将这小生带走！” 傅云泽见状，将顾瑾言拉到自己身侧，目露不善地看向萧洪：“萧尚书，他可不是大理寺的人。”自然，也不是你能碰的人。 “世子？”萧洪一愣，又道：“呵，若是世子的人，那就请世子将人带走！” 萧洪那句“若是世子的人”偏偏得了傅云泽的意。 只见他面上带出了笑，却又侧头对顾瑾言道：“你若想留下继续说，本世子就陪你，萧尚书怕是不会拒绝的。” 萧洪那边已皱起了眉头，打算明日找人参世子一本。 顾瑾言却摇了摇头，抬眸看向冷眉横眸的萧洪：“萧尚书，无论萧珩是不是您的嫡孙，他都是国子监登了名录的监生。如今，萧吕氏亲口承认毒害国子监学子，有大理寺寺丞秦大人和云王世子共同见证。在下同为国子监学子，会亲书状词，呈于圣上。告辞！” 说罢，顾瑾言头也不回的离开。 傅云泽和秦子轩等人也匆匆跟上，萧府的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竟有人要将此事闹大。 萧洪连忙叫人去拦，却也晚了一步，顾瑾言一出门，就被傅云泽带上马车，直奔世子府。 “小顾啊”秦子轩也在马车内，此刻摩挲着下巴，考虑要如何开口。 顾瑾言直到他要说什么，无非是想劝自己别把事情闹大。 “秦大人放心，在下所行之事只是个人所为，不会牵累大理寺的。”顾瑾言道。 “诶，什么话！”秦子轩一听，立马摆了摆手：“虽说凤栖梧不在，可我秦子轩好歹是大理寺寺丞，还能怕他一个户部尚书不成？！” 顾瑾言笑了笑，道：“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只是在下明白，大云律法所限，大理寺的确不能捉拿萧吕氏，所以，在下想用别的办法，将她绳之于法。” 秦子轩撇了撇嘴，道：“只是，你既知道律法拿萧吕氏无法，又要用何种办法让圣上改变心意呢？” 顾瑾言垂眸道：“萧珩是国子监学子，在国子监毒发身亡，虽是因其嫡母所害，但也着实吓坏了崇志堂乃至整个国子监学子，对我们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您看，我就吓得旧疾复发不行么？” “哈哈哈哈，行！绝对行！”秦子轩忍不住拍掌。其实，他也不愿将那毒妇如此放走，毕竟是废了力气追查的！ 傅云泽始终观察着顾瑾言，只见他说起“旧疾复发”这种理由也毫无笑意，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喂，你跟那个萧珩，关系很好吗？”傅云泽问。 顾瑾言摇了摇头：“不熟，他是十二皇子的伴读。” “那你为何”傅云泽本想靠近几分，却意识到秦子轩横在中间，只得又坐正道：“本世子的意思是，你为何要如此尽心？” 顾瑾言长舒一口，抬眸看向傅云泽：“世子，那是一条人命。就算出身不尊贵，就算不是家中嫡子，也是一条人命，不是么？” 傅云泽被他那种认真的模样惊到，没想到，这小子如此较真。 “这世上，没有谁有权利随自己心意，就判定他人生死。”顾瑾言继续道。 傅云泽有一瞬间晃神，顾瑾言的话让他心口一闷，随即又似笑非笑道：“哪怕那个人是当今圣上？” 顾瑾言点头道：“若那个人是圣上，更该如此。否则，还提什么海宴河清？”说罢，便直直地看着傅云泽，毫无惧意。 若与前世一般，傅云泽多年后就会成为大云帝君。届时，只希望这个人可以让这世间更加清明吧。 傅云泽饶有深意地看着顾瑾言，突然觉得，他似乎还是小瞧了这孩子。 秦子轩听着两人的话，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捂上。好端端的，怎么就提到“圣上”了？ “世子，还是停车罢，在下想起大理寺还有些文件没处理。”秦子轩生硬地说道。 顾瑾言奇怪地看向秦子轩，谁不知道秦大人最是厌烦审批公文，如今怎么会主动要回大理寺处理文件。 傅云泽却是明白。方才自己与顾瑾言的一番话着实有些大逆不道了，而且顾瑾言这孩子还真是敢说。那话里话外的，都在说若圣上不允此事就是不对。 “秦大人既然有要事在身，本世子不敢耽搁。”傅云泽客气道，又唤了马夫：“停车。” 秦子轩未待马车停好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傅云泽好笑地看着顾瑾言：“你也当真好本事，瞧把秦大人吓的。” 顾瑾言此时也反应过来，怕是自己方才那番话把人给吓跑了。 “是不是要本世子送你回东五所？”傅云泽道。 顾瑾言点头：“嗯。多谢世子。” 虽然傅云泽这人有点奇怪，但不得不说，还是很贴心的。 马车再度启程，傅云泽侧目看向顾瑾言：“你当真要亲书状纸？” “难不成，世子以为在下是开玩笑么？”顾瑾言反问。 傅云泽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含笑道：“你的字” 顾瑾言脸色一怔，他的字怎么了？ “阿卯，还是转道回世子府。”傅云泽对外吩咐道。 车夫就是阿卯，听罢也不出声，默默调转马头，直奔世子府。 “世子何意？”顾瑾言皱眉，有些想不通。 傅云泽撩了下耳边的发丝，似笑非笑道：“难道你不知圣上爱字如痴？” 顾瑾言点头，他自然知道，若说苏月白是爱字如狂，那当今圣上绝对是爱字如痴之人。 据闻，所有非战报奏章，都是由苏御史誊写后再呈御前，只因圣上偏爱苏御史的字。当然，也有不转交苏御史直接呈上的奏章，除了战报外，圣上基本都是让刘德海公公口述可傅云泽此话，难道是在说自己的字太丑，圣上不会看？ “世子又没见过在下的字，怎么就认定了圣上不愿看？”顾瑾言有些不服气。 傅云泽也不急着解释，反而语带哄意地说：“唉，本世子就是没见过顾贤弟的字，才想着要一探究竟嘛。来来来，别气，喝杯茶。” 顾瑾言瞧着傅云泽那幅嬉皮笑脸的模样，也不知是想骂还是想打，终归还是长舒一口气，忍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写字 两人回到世子府，便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位于世子府的东侧，与锦颜阁相距甚远，但一路上也是佳木葱茏，奇花烂漫。 穿过游廊步入垂花门，一片平坦宽阔之地，俨然出现了“知云斋”三个大字。 “怎么样？鲁颜公的墨迹。”傅云泽指着书房门匾上的三个大字，颇为得意。 顾瑾言瞧了瞧，只道了一个“极好”。他又不是苏月白，自然品不出其中意境，只知是名师墨宝而已。 傅云泽也不在意，转身带他进了书房。 顾瑾言见过的书房不多，但也不少。诸如凤栖梧的书房，满墙的书分类归方，偶尔焚香，干净整齐；顾瑾行的书房虽只有兵书，却也挂了各式兵器，威武端正。 可眼前的场景，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书房正对面的一张梨花案上，竟罗列了不下二十副名人法帖，并有十方宝砚，各色笔筒c笔洗墙面上挂了一副鲁颜公的《云州瑶》，还有亲题小字：烟霞乾坤，云泽万里。竟是为傅云泽一人所作！ 不得不说，这书房布局宽大细处密集，既有书卷的风雅，又充分体现了主人的放荡不羁，倒也颇为符合世子的格调。 正想着是不是要口头称赞一下，就听到门外一个老者的声音。 “世子，老奴已按照您的吩咐从花事府带回了木香，这会儿摆进来吗？”原来是世子府的管家。 顾瑾言转身，却见老管家身后还跟着数十个侍女，手中竟捧成木香花。 傅云泽瞥了一眼顾瑾言，点头吩咐将木香花摆进来。 瞬间，书房内紫檀架上的官窑都插上了满珠的木香花。即便没有焚香，也是一室的芬芳。 四五月的时候，木香花开得最盛，但如此大量的木香花，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虽说木香花好养，但种子却不好寻，因为大云国内只有三江之地才有木香花。 顾瑾言怔了怔，他可不会以为云王世子这是在讨好自己，但他确实最爱木香花。 如此气息，不由得让他想到了远在三江的家，那里就种满了木香花。 “是不是很喜欢？”傅云泽歪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笑意盈盈地看向顾瑾言。 顾瑾言平复了一下心情，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喜欢的话，让人送几株到你那里。”傅云泽大掌一挥，老管家就带了侍女退了出去。 “不用麻烦的。”顾瑾言平淡道。 傅云泽笑他的口不对心，却也不再开口，拿了纸笔给顾瑾言写状词。 顾瑾言垂眸，心中盘算一二，便沾墨写了起来。 一盏茶过，顾瑾言俯身吹了一下墨迹，嘴角微微上扬，也不知是不是为了不让傅云泽小看，今日所写之字，竟是比平日还好上三分。 傅云泽瞧着他暗暗扬起的嘴角，随手把状词拿去看，眉心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你这字”傅云泽竟想不出如何形容。 顾瑾言歪着头，反问道：“难道不好？” 对自己的字，他还是有信心的，不说两世为人，只前世，凤栖梧就夸过她的字呀。 傅云泽细细看了一遍，眉心也没放松，只看顾瑾言心有不服的模样，忍不住道：“这字虽不至丑，但也说不上好。” 顾瑾言刚要反驳，又听傅云泽道：“而且，你的行笔颇像凤栖梧。可惜落笔却软趴趴的，不说字中风骨，单是力道就差了不止三分。若让皇爷爷瞧见这字，怕是第一眼看就没了兴致。因为皇爷爷最是讨厌模仿别人行笔的唉，算了，还是让本世子来吧！” 顾瑾言听到一半，身子已有些僵了，根本没听到傅云泽后半段话。 行笔像凤栖梧？有吗？虽说前世的确是凤栖梧教她行笔落字，但重生至今，他可是一直刻意规避。 傅云泽见顾瑾言站着不动，也没唤他，竟是直接站在其身后，右手绕到顾瑾言身前拿了笔，开始洋洋洒洒的誊写起来。 顾瑾言回神，发现自己被人箍在了身前。 试图脱离开，却听傅云泽道：“别动！” 顾瑾言便丝毫不敢乱动，若不是他身子骨瘦小，必定会在傅云泽写字时碰到他。 但这种姿势，当真是当然不舒服！ 傅云泽却是乐在其中，半盏茶的时间未到，已誊写完毕，却始终不愿将人放开。 “世子”顾瑾言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却发现那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傅云泽垂眸盯着顾瑾言微微泛红的侧脸，还有他那红红的耳尖，忍不住逗弄般的低头嗅了嗅。 顾瑾言只觉得耳后一股潮热的气息扑来，转身怒目道：“世子！你要做甚么？！” “从第一次见到你，本世子就觉得奇怪。”傅云泽眼神微晃，又有了那种微醺的感觉，桃花眼也迷离三分，语气更是柔中带哑：“顾瑾言，你究竟用得什么香，竟比女儿家还惹人心魂呢，嗯？” 顾瑾言不自觉的抬手，捂着自己的耳朵：“我唔” 傅云泽竟是垂下头，以唇覆上顾瑾言的嘴，舌尖轻撬—— “啪！” 重重的一巴掌落在傅云泽脸上，如玉的俊容瞬间衬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嘴角还挂着丝丝血迹，但那双桃花眼却明媚三分，疏狂更甚。 “好你个顾瑾言！”傅云泽伸出舌尖，舐掉嘴角的血迹，大掌将顾瑾言的头定住，低头将那张嘴堵住。 顾瑾言吓得已连连后退，但头被定住，竟是丝毫动弹不得，唇被撬开，舌尖被搅动着，口中只得发出“唔唔唔”的声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瑾言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身子晃了晃，唇上却是一凉：“呲——”傅云泽竟然咬破了他的唇！ “怎么样，本世子的技术如何？”傅云泽瞧着怀中欲哭无泪的顾瑾言，那苍白的小脸竟是毫无血色，忽而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却也只开玩笑般的戏弄道。 顾瑾言忍着眼眶中的泪，将傅云泽推开。 傅云泽自知理亏，自然乖乖就范。 “啪！” 又是重重的一巴掌，让傅云泽傻了眼。 顾瑾言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出，凭着记忆逃似得跑出世子府。 傅云泽摸着自己受了两巴掌的左脸，鼻中发出冷哼道：“哼，不知好歹的小鬼！本世子没嫌弃你是男的，你倒还嫌弃本世子不成！” 说着，不由得又摸了摸左脸，想了想，有些气得挥了挥手：“鬼丑，跟上去，确保他的安全。” “是，世子。”一道黑影闪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欺负 顾瑾言一口气跑出世子府，却发现这东关门外着实没什么人影。 恍恍惚惚地往城门走，却听到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 “让开！快让开！兵司府出动，速速让开！” 随着领头人和十几个兵司府官兵骑马而过，路面腾起一阵尘沙。 顾瑾言双腿有些发软，忍不住抬手挡沙，却来不及躲开那奔腾而过的马匹。 眼看就要被撞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人揽过，“咻”得一下躲避开来。 “可还好？”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瑾言睁开眼，才要出口道谢，却见眼前的人眉目冷峻，竟是鬼丑！ “你跟着我干嘛！”看到鬼丑，就忍不住想到傅云泽，怎么能不生气！ 那个混蛋世子竟然 鬼丑看他有力气骂人，便将人放开，恭敬道：“世子让属下送顾公子回府。” “不用了。”顾瑾言跺了跺脚，气得顾不得风度，转身就走。 鬼丑默不作声，脚步平稳地跟在顾瑾言身后。 顾瑾言走了两步，回头一看，鬼丑也停了下来，虽说他面上无甚表情，但那眼神分明——分明就带着探究！ 方才傅云泽对自己做的事，鬼丑一定是看到了的！ 啊啊啊啊啊！ 顾瑾言的心中疯狂呐喊，语气不由得又重了三分：“你跟着我作甚！” “世子让属下确保顾公子的安全，既然顾公子不愿让在下送，那在下只能跟着。”鬼丑不慌不忙的解释着，似乎并不会因为顾瑾言的态度有何不同。 “你——”顾瑾言气得说不出话，主要他也不想把气撒在鬼丑身上，“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要跟就跟吧！” 鬼丑瞧着气急败坏的顾瑾言，只觉得那神态跟上次那个墨雨颇有几分相似。 不由得心道：果然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小厮。也不知世子哪根筋不对，竟会看上这么个娘们唧唧的人，若真是喜欢这种，找个更美更温柔的女人岂不更好唉，主子的世界，果然不是他能理解的。 鬼丑一边肺腑一边跟着顾瑾言回东五所，眼看就要到了，却见墨雨远远地迎了出来。 “公子你没事吧？今儿奴婢心里一直提心吊胆的也不知哎呀，公子，您的嘴角怎么破了” 墨雨远远的就开始念道，走近了才看到顾瑾言有心掩饰却掩不掉的嘴角的伤，不由得大惊道。 “没事！”不提还好，一提就气！顾瑾言提了袍子，加快步子回去。 墨雨紧跟其后，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跟在顾瑾言身后不远的鬼丑：“诶？这不是鬼大人吗？是送我家公子回来么？” 鬼丑皱了皱眉，心道：什么叫“鬼大人”？！ 虽说对这个称呼极其不满意，但鬼丑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将人送到，自己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正准备转身离开，又听墨雨道：“鬼大人辛苦了，要不要进院子喝杯茶？” 鬼丑几欲离开的步子顿了一下，转身对墨雨点了点头。 “哈哈，鬼大人似乎话不多呢。”墨雨微笑，刻意等了一下鬼丑，待他走近，两人才一同往东五所去。 顾瑾言气得根本没理会鬼丑，急匆匆的回了房，径自打了水就开始洗脸，还狠狠的将嘴巴洗了又洗。 墨雨走到门口，忍不住拉了鬼丑的胳膊，小声道：“鬼大人，我家公子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鬼丑顿了顿，想了一下，道：“嗯。”其实是被世子欺负了。 “唉我就知道！”墨雨跺了下脚：“鬼大人，墨雨知道您武功好，日后您可要多多护着点我家公子啊。” 鬼丑的嘴角抽了抽，不知要如何回答，却又听墨雨念道： “我家公子身子骨不好，脾气虽说温和，但为人太过正直，又不善于奉承拍马，想来平日在国子监不少受人欺负呢呜呜呜都怪我没用呜要是我也会武功，定要跟在公子身边护着他呜呜呜”说着说着，竟还哭了起来！ 鬼丑挠了挠头，不知如何是好。这小厮怎么跟个丫头似得，说哭就哭！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鬼丑出声安慰。 墨雨却是想着自己保护不了顾瑾言，还时不时给他添麻烦，心里更是难过，越哭越凶。 “别哭了！”鬼丑忍不住吼了一声。 “呜”墨雨吓得一惊：“呜不哭就不哭你凶什么？！” 鬼丑瞧着墨雨那张小巧的脸，哭红的鼻子还真是委屈极了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家公子厉害着呢” 可不是厉害，都敢打世子呢，一般人可没这胆量。 墨雨抿着唇，不语言，却是用更委屈的眸子看鬼丑。 鬼丑有些说不出话，想了想，只得道：“放心吧，世子不会允许别人欺负他，你可别哭了我看见人哭就脑壳疼。” 墨雨听到这话，心里多少好受一些，颇为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泪，笑着说：“鬼大人，进来喝茶。” 鬼丑皱了皱眉，跟着墨雨进了院子，忍了半晌，终是开口：“别叫我‘鬼大人’，我叫鬼丑。” “不叫您‘鬼大人’，莫非要叫‘丑大人’？”墨雨眨了眨眼，很是好奇地问道。 鬼丑翻了翻白眼，实在没有心力跟这小厮交谈，更别提喝茶了，转身拱了拱手：“走了！” 说着，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墨雨愣了半晌，喃喃道：“唔，可是‘丑大人’不好听呀” 躲在墙檐后的鬼丑听到这句，差点没再跳回去把墨雨打一顿，想了想，还是忍了，飞身回了世子府。 当晚，宫中亮了长明灯。 听闻云王世子亲书奏章，圣上怒极亲自下旨，将萧吕氏交由大理寺彻底查办，萧府满门坐连。 顾瑾言虽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但一想到傅云泽就气得头疼。 墨雨以为顾瑾言身子未利落，只默默将汤婆子灌满塞到被子里。 “公子，大少爷前几日差人送了口信，说是半年后进京述职。”墨雨坐在顾瑾言床边，念了一句。 顾瑾言“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 其实，前世也是这样的。半年后哥哥进京述职，只是她当时被软禁在宫内，哥哥为了让自己出宫，不得不娶了早就心有所属的长公主，最终不仅没把她带回三江，也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这辈子，她既用了男子的身份，自然就不会再让哥哥再牺牲自己。就算她无法离京，也不会让哥哥再担心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道歉 第二日如往常一般去国子监，九皇子竟又早早来找顾瑾言同行。 两人在马车里吃了糕点，九皇子耐不住，问了萧珩之事。 顾瑾言大概将事件的始末说了一遍，只萧珩的身世毕竟还未证实，故而也没有多言。 “没想到啊其实，就算萧珩不是嫡子，以他的才学日后也必定有一番作为啊。”九皇子颇为惋惜道。 顾瑾言点了点头，但他却不能断定萧珩是否能有所作为。 正如萧吕氏所言，若萧珩不是嫡子，自然没有资格进国子监当陪读，也不会与九皇子有这番交情。 九皇子看顾瑾言不语，犹豫再三，垂眸道：“其实瑾言也发现了吧。” 顾瑾言抬眸，有些疑惑：“什么？” “萧珩是我安排在十二皇弟身边的人。”傅鸿楚苦笑道。 顾瑾言“嗯”了一声，果然如此。 “萧珩本来是想留在我身边的，只是我看他比安皓要聪明，便让他去了十二皇弟身边若”九皇子说着，眼眶有红了几分。 顾瑾言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殿下，方才说的‘安皓’可是兵部侍郎唐守业之子？” 九皇子怔了怔，不知顾瑾言为何有此一问，点头道：“正是。” 顾瑾言犹豫再三，还是说道：“殿下觉得‘安皓’此人如何？” 九皇子不假思索道：“聪颖不足，坚韧有余，话不多，但胜在有眼力。” 顾瑾言抿着唇，不知要不要提醒傅鸿楚。 因为两年后，兵部尚书余詹会告老还乡并举荐侍郎唐守业上位。而唐守业上位一年后，竟令其子唐安皓刺杀正得圣意的傅鸿楚。傅鸿楚虽未因此毙命，却也残了一只眼，再与皇位无缘。此事之后，唐氏灭门，而其拥戴的太子也被圣上厌弃。再后来，德妃竟带着傅鸿楚自赴火海命丧永泉宫，还留下遗书暗指圣上不公。圣上哀怒不止，病卧七日。七日后，下旨废太子。 看着面前尚还稚嫩的傅鸿楚，顾瑾言终是不忍，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傅鸿楚有些疑惑道：“瑾言兄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殿下，其实陪读之人最重要的是忠心，其次是能督促和帮助殿下学习，‘眼力’这东西自有内侍。”话已至此，他便不能再说更多了。 傅鸿楚看着顾瑾言，试图从他面上寻到什么，却是一片清明淡定。 但顾瑾言很明显，是在提醒自己，唐安皓不是适合当陪读的人。 顾瑾言见傅鸿楚领会其中意思，便也不再多语。 不一会儿，就到了国子监，却见不少监生抱了书本走出来。 “今日是怎么了？”傅鸿楚先一步下车，随意问了一个欲离开的监生。 那监生见是九皇子，便停下脚步，客气作答：“殿下，今日国子监整肃。山长说，各学堂的监生都回家休整三日。” 傅鸿楚点头诚谢，回头看顾瑾言，两人相视而笑。想必，是因为萧珩一事。 两人径直去往秉正堂收拾东西，已有不少人从里面走出来。 唐安皓早早等在一边，将傅鸿楚的书本和笔墨一一规整好。 傅鸿楚笑了笑，只道：“你先回府吧，今日我与顾兄同行。” 唐安皓显然没想到会如此，但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看顾瑾言的眼神却是有些不善。 顾瑾言也不在意，对傅鸿楚点了点头，去往自己的座位上着手收拾起来。 “顾顾瑾言在吗？”有个面色橙黑的高大监生站在门口，踮着脚往学堂里望。 唐安皓刚好走到门口，便给那人指了指：“喏，刚到。” 那人嘿嘿一笑，露出一排亮眼的白眼，小眼眯着，搓着手朝顾瑾言走去。 “顾瑾言是吗？” 那人站在顾瑾言的座位前，竟是把阳光都挡住了。 顾瑾言抬眸，却见那人一副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好奇的模样，笑道：“是，兄台找在下何事？” 那人又是咧嘴一笑：“喏，这个给你。”说着，将一个纸包塞到顾瑾言手中。 顾瑾言当面拆开，只见纸包里是几块绿莹莹的翡翠糕，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惊讶。 那人摸了摸头，低声说了句：“我们武将家没得什么好物件，听闻你喜欢吃甜的，便让母亲做了这个，给你赔礼道歉。” 顾瑾言皱眉，此番话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作甚要给他赔礼道歉呢？他似乎没见过这个人。 “哎呀，思明！你真是笨！”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是陆思成。 顾瑾言看了看那边的陆思成，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上两头皮肤黝黑的男孩，大概明白了。 陆思成此时也已走近，拽了一下陆思明，又看向顾瑾言，面上颇为不好意思。 “其实，不用向我赔礼道歉。”顾瑾言将翡翠糕重新包好，放在桌上，慢慢的将自己的书本放进书袋。 陆思成以为顾瑾言看不上他送的糕点，面上更红了几分，也带了几分恼意：“哼，不用就不用！”说着，就要拽陆思明离开。 “谢谢你们的礼物，我确实很爱吃甜。”顾瑾言慢悠悠道：“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向苏阳赔礼道歉才是，毕竟是他被你打了的。”说着，手中的书本已归置好，抬眸看向两人。 陆思成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实在不善于道歉。 “苏阳那份我已经送过了！”陆思明挠了挠头，很是得意。 顾瑾言对他笑了笑，一派明媚。 “你可真好看。”陆思明嘿嘿的笑，很是直白的夸赞道。 顾瑾言愣了一下，却见陆思成气得一巴掌拍在陆思明背后：“瞎说什么呢！哪有说男子好看的！” 陆思明像是没感知一般，面上却带了几分不情愿：“怎么了？那就是好看啊，你看他多白比我白多了哥，你看啊——”说着，还试图伸出手臂跟顾瑾言做对比。 陆思成捂着额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顾瑾言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刻意嘲笑他，或是会因此更生气。 顾瑾言本是有些意外的，但看陆思明的神情和动作却像孩童一般，不像是有心嘲弄。 “对不起，我弟弟不是有心的。”陆思成说罢，拽着陆思明转身就走。 陆思明有些不情愿，被陆思成拽着，还不时回头朝顾瑾言挥手。 “陆思成的弟弟年少时坠马，伤过头。”傅鸿楚在一旁，早早将方才的事看进眼里，不由得出声道。 顾瑾言心神一晃，瞧着那个走到门口还回头冲他笑得一脸无害的陆思明，回了一个明媚的笑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饮虹 傅鸿楚瞧着顾瑾言那笑，风轻云淡，却宛若春风，让人心生向往。想了想，提议道：“今日起要休沐三天，回来后，想必不会在这崇志堂了，不如邀几个人聚一聚如何？” 顾瑾言回神，明白傅鸿楚的意思，便也点了点头。 傅鸿楚笑了笑，转身吩咐人去定了酒楼，又邀了几个学堂相熟的人，还特意派人去陆思成家请人。 因还着了监生服，两人也带了书袋回东五所换便服。 “公子，难得休沐，还要出门么”墨雨拿了件水青的锦袍，帮顾瑾言换上。 顾瑾言点了点头：“嗯，九皇子和国子监的监生相约去城南的瀚水楼吃酒。”反正，今日身子已利索下来，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墨雨帮顾瑾言整理好衣襟，又把发髻重新扎了扎，听到说是去吃酒，不由得皱眉道：“吃酒？小公子又不能吃酒的” “顾兄不能吃酒？”没想到傅鸿楚换衣服这般快，进门时恰好听到墨雨的话。 墨雨惊了一下，俯身行礼：“奴婢见过九殿下。” “平身，不必多礼。”傅鸿楚随意地坐下，瞧着发髻扎了一般的顾瑾言，只觉陆思明所言不假，确实很好看。 顾瑾言示意墨雨继续为自己扎发髻，又对傅鸿楚道：“也不是不能吃，只是吃了就会醉。” 傅鸿楚“哈哈”笑了几声，还是贴心道：“放心，今日都是监生聚。你既不能喝，便偷偷让人把你的酒换成水便是了。” 顾瑾言低头轻笑道：“谢谢殿体恤。” 墨雨为傅鸿楚泡了茶，才又继续为顾瑾言梳头。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俯在顾瑾言耳边念了句：“公子，要不让奴婢陪着？” 顾瑾言知道墨雨是担心自己，也是想出去看看。其实他也想让墨雨出去走走的。 毕竟来盛京大半年，墨雨一直都在东五所，不似自己还能去国子监，想来一个人也是无聊极了的。可今日是九皇子请客 “你们主仆两人当着本皇子的面还说悄悄话？”傅鸿楚好笑地看着那两人。 顾瑾言失笑道：“让殿下见笑了。是这我小厮进京后也没出过东五所，想出去见见世面。” 墨雨不好意思地乖笑，很是期待地望向傅鸿楚。 傅鸿楚还没见过这般得宠的小厮，可以看出来，墨雨和顾瑾言的关系很亲厚，不似一般主仆。 惊讶之余，也有些羡慕。 他身边的小厮很多，但真正能让自己记住名字的也不过两三个，更别提有感情的了。 “想同去，就速速将你家主子的发髻扎好。”傅鸿楚笑着说道。 “是！奴婢遵命！”墨雨说着，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 发髻扎好，墨雨还要去拿帽兜。 傅鸿楚瞧着他手中的帽兜，不由得惊讶道：“怎的，还要带这个？” 墨雨“啊啊”了两声，不知该如何解释。 顾瑾言道：“这里又不是三江，没那么大风沙，不必拿这个。” 墨雨点了点头，忙把帽兜收了起来。 三人收拾好，傅鸿楚差了马车来接。 顾瑾言和傅鸿楚坐在马车内，而墨雨则是得意地坐在车夫身侧，手上还拿了个短小的马鞭，试图挥上两下。 “哈哈，你这小厮倒是有意思。”傅鸿楚瞧着墨雨那般，也不生气，反倒觉得有趣。 顾瑾言失笑，很少看到墨雨这般性情了，不由得也觉得今日让墨雨相伴是做对了。 “墨雨自小同我一起长大，心性单纯。三江那边，地广人稀，他也是野惯了的。只是进京前得了伤寒，还执意要陪我来” 顾瑾言忍不住说了许多两人在三江一同成长的事，傅鸿楚也听得津津有味。 马车停在饮虹桥前，几人便下车徒步而行。 城南算是盛京最为喧闹之地，豪宅众多，酒楼鳞次，赌场c当铺c欢场更是多不胜数，盛京人只会来此消遣，而外来进京的生意人则喜欢在此居住。 城南与盛京实际上有一条城内的环形湖相隔，饮虹桥则是前朝就有的一座白玉石桥。 六丈三尺二十四桥墩，稳稳跨于两地之间。每每风雨交作时，隐在朦胧中，如虹饮然，故名“饮虹桥”。桥面很是宽广，时不时还有会卖花或糖的小贩摆摊。 站在桥上回望，一端是人潮涌动的盛京城，虽也有品贫有富，但大多端庄尔雅；另一端则是临湖而居的欢场窝，骄纵奢侈，时不时飘扬出的曼妙琴声，吸引了众多无赖混混蹲在前跟下吹口哨。两者虽对比鲜明，却又如此和谐，让人不由得有些恍惚。 傅鸿楚瞧着有些晃神的顾瑾言，再看他身边早就惊得长大嘴的墨雨，不由得笑道：“顾兄，你们进京后想必是没逛过吧？” 顾瑾言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确实没来过城南，即便是前世活过一遭，也从未来过此地。 “走！本皇本公子带你好好逛逛！”傅鸿楚说着，拉着顾瑾言的手就往前跑。 其实傅鸿楚作为皇子，母妃又是四妃地位最高的德妃，平日在皇宫或国子监都是嚣张惯了的。 但也不知为何，与平淡如水的顾瑾言在一起时，却也怎么都跋扈不起来。 墨雨和另外一个九皇子带来的侍从立刻跟上，生怕把两个主子跟丢。 可真进了这城南，还真是一步都不敢离得远了。 主要是这里的欢场众多，白日里虽不营业，但紧挨街道的窗户上总会依着三三两两俏笑不已的美人。 那些美人瞧着这几位面生的小公子，个个细皮嫩肉，挺拔不凡，便开始用力地抛媚眼。 有的高声调笑，有的丢香囊手帕，更有大胆者，直接从身上抽出肚兜来丢 傅鸿楚怕吓着顾瑾言，不住地解释：“别在意，她们是难得见你般俊美的公子” 墨雨早就吓得不知错所，紧紧贴着顾瑾言的手臂，小手忍不住将他的衣袖紧攥在手心。 顾瑾言却是很喜欢这般市井又江湖的气息，稍稍安抚了一下墨雨，脚下的步子却很是轻快。 “瞧——那是什么！” 顾瑾言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街边小摊，笑盈盈地拉着墨雨跑过去。 傅鸿楚难得瞧顾瑾言如此欢快，心情也美了不少，快走几步跟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不对 小摊是一个白胡子老者在顾，头发稀疏，牙齿又黑又黄。 摊位上摆满了风车，五颜六色的油纸裁剪成扇叶状，用一个细细的长棍固定住，微风吹过便卜碌碌的旋转起来，一排排的很是好看。 顾瑾言半仰着头，很是喜欢的看着那些小风车，想到了小时候哥哥给自己做的风车挂满了院子，嘴角不由得上扬。 傅鸿楚瞧他那幅模样，脱口而出道：“你喜欢这个？” 顾瑾言回神，颇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是想到了小时候，哥哥也会做这种风车给我。” “哦？为何顾大公子会做这个？”傅鸿楚好奇道。 他虽没见过顾瑾行，可也听过不少顾瑾行年少成名的事迹，看上去可不像是会做这般细致小工的人。 顾瑾言笑了笑，却是不愿意说了。 “因为公子闹人呗。”墨雨见状，却是忍不住说道：“大公子起初去练武场练武时，我们公子每次都大哭不已。后来有一次，大公子从武场回来，给我们公子带回了一个他亲手做的小风车，我们公子见着那风车啊，立马就不哭了！后来，大公子也不管其他，每次都要做了小风车带回来给我们公子。我们公子那屋子都放不下了，后来还挂在了院子里的树上呢” 顾瑾言也不恼墨雨的多语，却还是嗔道：“就你多嘴！” 墨雨吐了吐舌头，很是俏皮。 “你和你哥哥的感情可真的是好啊。”傅鸿楚忍不出叹道。 顾瑾言看他，自然明白身为帝王家的孩子，傅鸿楚是很难体会到真正的兄弟情谊的。 “小林子，把钱袋拿来。”傅鸿楚唤了一声，跟着来的小厮就捧上一个钱袋。 傅鸿楚拿了钱袋，作势要把摊位买下来：“老伯，这钱袋里有两百两，可够买下你的车摊？” 老者自然是愿意的，可顾瑾言却觉得有些不妥，直道：“殿咳咳傅兄是要作甚么？” “你既喜欢，买来放在东五所，也能让你时时感觉亲切。”傅鸿楚道。 顾瑾言微微皱眉：“傅兄也喜欢吗？”看上去可不像是喜欢风车的人呢。 傅鸿楚被问得脸上一红，最硬道：“我嗯，我也是喜欢的。” 顾瑾言笑，拿了四个小风车：“那不如，我们每人一个买就好。墨雨，给钱。” 墨雨乖乖付了钱，得了一个小风车。 顾瑾言又把另外两个给了傅鸿楚和他身侧的小厮。 “可是”傅鸿楚有些犹豫，他是想看顾瑾言喜欢才要买的，自己这般大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啊。 顾瑾言却是不管，拿了风车举在手中，迎风跑了起来：“风车转转，好运连连，快转快转”那模样竟是与一般孩童无异。 傅鸿楚犹豫了一下，见墨雨也跟上顾瑾言，学着他的样子迎风而跑，嘴里也念着：“风车转转，好运连连，快转快转” “公子，咱们要不要也一起？”身边的小厮鼓足勇气，提议道。 傅鸿楚失笑，他十五年来，恐怕没做过这般幼稚的事，不过看上去很不错。 心里这般想着，就见前方的顾瑾言回过身对他招手道：“傅兄，快来啊。” 傅鸿楚举着风车，学着顾瑾言的模样跑起来，一边跑一边说道：“风车转转，好运连连，快转快转” 几人追着闹了一会儿，又逛了一会儿，便到了瀚水楼。 瀚水楼是城南最奢华的酒楼，但能进门就餐的人却不多，原因却不为人所知。 瀚水楼并非孤楼，而是三四个楼阁亭榭相连而成，飞檐画角，俯瞰着城南湖。楼阁内檀木作梁，玉璧为灯，珍珠为帘，范金为柱，每走几步便有繁花相拥，风气绡动，美不胜收。登楼而望，阳光铺洒在红墙绿瓦之间，更是给整个城南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诗意。 侍者始终低着头，姿态颇为恭敬，带几人上了二楼雅间，便退了出去。 傅鸿楚有些忐忑的问道：“瑾言，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翠帘高悬勾吟魂，醉眼消磨惹沉沦。当真是美不胜收之地。”顾瑾言称赞道，又问：“殿下如何有此一问？” 傅鸿楚抿了抿唇，道：“实不相瞒。这里是去年五皇兄赠予我的生辰礼，他说远在洪州，没什么别的给我，便送了我这个酒楼。” 想到远在洪州的五皇子，傅鸿楚不由得有些心伤。若不是自小伤了腿，五哥也不用早早离京立府，与母妃和自己隔得那般远。虽说自己与五皇兄年岁相差颇大，小时候没见过几面，但顾瑾言与顾瑾行兄弟俩的情意也多少让他对自己的五皇兄有所期盼。 顾瑾言哑然。没想到这广为人知的瀚水楼，幕后老板竟是那位早已离京立府的五皇子。 恐怕这个地方，不仅仅是送给九皇子的生辰礼，也是五皇子留在盛京的暗桩之一。 等等！好像有什么事不对 “洪州？五殿下现在洪州？”顾瑾言惊讶道。前世，五皇子分明是在蕲州立府的。 “嗯，五皇兄十年前就去洪州立府了。”傅鸿楚道：“想来，我自出生以来，与五皇兄也没见过几次面” 顾瑾言的脸色有些不好。 之前在大理寺，秦子轩说过，凤栖梧此行洪州是为洪州盐监身亡之事，当时他没多想。可如今想来，却是有些不对的。前世，凤栖梧也去过洪州，但不过几日便回京了，从未听闻什么盐监之事。而前世也确实有盐监身亡惊动盛京的事，却是发生在蕲州，也就是五皇子前世立府之地。如今，五皇子改到洪州立府，却同样发生了盐监身亡之事，还惊动了盛京 “瑾言兄，怎么了？”傅鸿楚看顾瑾言脸色不对，关切道。 顾瑾言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今生很多事似乎与前世不同，让他有些错愕。但想来也可以理解，如他，不就与前世完全不同么。 傅鸿楚还想问什么，却听到几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殿下！”被邀请来的几个监生纷纷行礼。 同是崇志堂的监生张睿道：“九殿下可真有本事啊，这瀚水楼都进得来！” “哈哈，也是央了许久才能得进呢，你们就别起哄了，快来坐。” 傅鸿楚也不摆皇子的架子，让人都进门落座。 这一落座，顾瑾言才认出几个人来，没想到除了陆思成外，竟还邀请了苏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吃酒 苏阳因性格较软弱，平日虽学业不错，但在崇志堂却不算出彩。 第一次同九皇子等人吃酒，未免有些紧张：“殿下好，顾兄好。” 他的声音很小，却也让人听得清。 傅鸿楚是因为顾瑾言之前为苏阳出头，才注意此人。 加上顾瑾言之前出言提醒自己警惕唐安皓，他也有心多认识几个新面孔，便邀了人来。 但观其性格，却也不是个当伴读的人选。 “你那般蚊子小的声音，人家能听到吗？”陆思成忍不住说道。 苏阳被他一说，脸上就红了起来：“我” “在下陆思成，多谢九殿下相邀。”陆思成站起身子，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下，又转身对顾瑾言道：“也多谢顾兄上次帮我找到真正的坏人。”说罢又低头对苏阳小声道：“你得向我这般才对！” 虽说陆思成故意放低了声音，可在座的各位还是听得清楚。 苏阳尴尬地笑了笑，也学着陆思成的样子，倒了杯酒，站起身道：“多谢九殿下相邀，多谢顾兄上次出手相助。”说着，也饮下酒去，却被那酒呛得连连咳嗽。 “哈哈哈哈，你小子不能吃酒就别吃啊”众人哄笑。 顾瑾言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眯着眼道：“看样子，你俩关系倒是好起来了。”说的自然是苏阳和陆思成。 “他那闷葫芦劲儿，被冤枉了也不吱声”陆思成大手一挥，又倒了一杯酒：“连酒都不会吃，真是蠢得厉害！既然是我冤枉了他，日后我定要看顾一二！” 傅鸿楚瞧着陆思成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头，倒是颇为欣赏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苏阳兄性格怯弱，却能得陆兄相顾，想来也是极好的。且陆兄不但知错能改，还颇有大将之风，不愧为武将子弟！” “过奖过奖！主要是俺学不来那些细致的东西，也就是力气大些，哈哈哈哈。”陆思成倒也实在，对傅鸿楚的赞赏全数收下，还挥了挥胳膊，将胳膊上的腱子肉显示一番。 在座的人大都年龄相仿，说起话来分外自在。 墨雨虽是小厮，却也破格坐在了顾瑾言的身侧，席间虽然无话，但看眼前这些人，似乎都不坏，对公子也都恭敬有加，却不知公子前日被谁欺负了去。 顾瑾言浅浅的笑，看得出这些孩子们虽身在官家，却也都不是眼高手低之辈，而且说气话来也颇为有趣。 傅鸿楚与陆思成聊得投机，陆思成人不坏，只是不够有城府，但那份单纯的热忱却是入了傅鸿楚的眼，待陆思成被人捉去罚酒时，傅鸿楚忍不住问顾瑾言：“瑾言，你觉得陆思成此人如何？” 顾瑾言知道傅鸿楚是在询问有关陪读之事，但这种事，却不是该问他的吧。 傅鸿楚看出他的为难，又说道：“瑾言，无碍的，你只管直接说就是，我有判断的。” 平心而论，陆思成过于单纯，而且其父为手握兵权之人，并不适合当皇子伴读。 而且，前世并不认得陆思成，也不知日后怎样，但想到那个与陆思成有几分相似的陆思明，心中还是会陡然一软。 “单纯热忱，也如殿下所讲，知错就改有大将之风，只是其父是有兵权之人，殿下还是三思。”顾瑾言道。 傅鸿楚点了点头，与自己看法相同，便不再多语。 两人也随大家相谈起来，突然墨雨指着楼下一处好奇道：“公子，你瞧那里是作甚么的？” 顾瑾言转身去看，傅鸿楚陆思成等人也跟了过来。 只见楼下街道的斜对面是一个两层楼阁，门口站了两个佩刀大汉，凶神恶煞的模样。 进入其中的，有身着锦袍的富贵人家，也有粗布劲装的江湖客。 但凡是进门，却都要被那两个大汉好一番搜身。 “那是万霖坊。”傅鸿楚道。 “万霖坊？”顾瑾言和墨雨一样，对这地方丝毫不知。 傅鸿楚看了一眼陆思成，示意他来讲解。 陆思成沉了沉声音道：“万霖坊是城南最大的销金窟，一半是赌场，一半是竞拍场。平日里就是设置各种赌局，不少富豪官绅都喜欢来。只是竞拍场每月开一次，竞拍品都是那些江湖人士从五湖四海带来的，有不少鲜物，也会吸引更多的有钱人。” 陆思成说着，探出半个身子瞧了瞧，又道：“今日，看来是竞拍场开了，那俩佩刀大汉就是搜身的，据说进入竞拍场的人，身上半个铁物不得有呢。” 几人听得很是动心，苏阳也小声问道：“那都能有什么鲜物呢？” “自然什么都有啊。比如古董字画，绝世好剑哦，对了，据说还曾经拍卖过孺梁美人呢”陆思成得意道。 几人停了更是蠢蠢欲动，撺掇着过去瞧瞧：“九殿下，要么咱也过去瞧瞧罢。” 傅鸿楚看了看顾瑾言，看他也露出一分好奇，便点了头。 几人匆匆吃了几杯，便结伴去了万霖坊。 进门的时候，照例要被那俩大汉搜身，墨雨很是不适地往后缩身子，顾瑾言也皱了皱眉。 “喂，兄弟，我这俩表弟身子骨薄弱，下手轻点啊。”陆思成站在门内大声道。 傅鸿楚则是递过去一锭金子，俩大汉咂了咂嘴，瞧着顾瑾言和墨雨那般胆怯的模样，只道是被自己吓着了，看在金子的份上，最终将两人轻松放过。 万霖坊内果然人声鼎沸，因是竞拍场的开动日，赌场早早歇了业。 “据说今日有黄沙之地的玲珑玉” “听王家的说，有人掘到了百年前的大墓” “老弟，你可别跟俺抢那弯月刀啊” 聚在馆内的虽身份各异，但都面色激动的讨论着今日竞拍的物品。 顾瑾言等人聚在一起，只听就觉得分外新奇，一双双眼睛都闪着光。 “咚咚咚咚嘁咚咚——”随着鼓点的响起，竞拍场的中间出现一个面色红润的男人。 那人看上去不过四十余岁，眼角却已耷拉下来，很是精明的样子。 “各位请坐，今日展示的第一件拍卖品是——来自孺梁的美人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怪物 男子的唱声一落，就见竞拍场中间下陷了一块，随即又升高半尺，成了一个方形的展台。 展台上蜷卧着一个红衣女子，青丝如瀑布般铺散开来，手足间都系着银铃。 唱声的男子手持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铃铛，晃动一下。 那女子就如蝴蝶破茧一般，蜿蜒着站起了身子，手足间的银铃发出阵阵轻响。 待她抬头，貌美如妖，身子随着轻轻摇动，额间竟似有红蝶展翅欲飞，瞬间满屋弥散了一股异香。只那不笑不动的美貌，也另众人沉醉。 “孺梁美人姬，一万两起。”男子再度高唱道。 离得近的，甚至有人顾不得形象，流下了哈喇子，还有人想伸手去摸。 那女子却也极度顺从，扭着身子走近，任那人伸出手，却又不给碰。 顾瑾言动了动鼻子，辨认出那股异香有催情成份，但不算太浓。 转头看几个跟自己同来的人，果然除了身有武功的陆思成还算镇定外，其他人都显得有些脸红。 “咳咳，这香气有些不对。”傅鸿楚有心解释道。 其实这种伎俩在青楼也是常见，只是因此有了冲动，也着实有些丢脸。 陆思成挠了挠头，不解道：“就算美，也不值一万两吧。” 话刚说完，就见那女子突然扭动起脖子，随后“哗”得一声—— 身后竟然展开一对半人高的红色翅膀！那翅膀蒲扇着，身子如蛇般扭动，还真是像极了一只色彩明艳的蝴蝶。 “哇——”众人惊得合不拢嘴。 陆思成也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坑坑巴巴道：“这这是人还是什么” 顾瑾言对陆思成会有这般疑问很是惊讶，因为其他人都对此赞不绝口。 更有人甚者，直接举了牌子——“一一万两！我要！我要！” “呸！一万五千两，谁都别跟我抢！”另一个胖胖的富贵人家说道。 “哼，两万两！”起初举牌子的人又说道。 那胖富人瞥了一眼，吼道：“两万五千两——黄金！” 举牌子的人张了张口，却被身旁的一个妇人掴了一掌，口中骂道：“老不死的！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 周围的人止不住的哄笑，那人却是捂着脸，不舍得看着台上那蝴蝶般美艳的女子。 妇人气的拽了那人的耳朵，直接将人拖走。 经过这么一闹，方才众人心中的悸动也散去不少。 台上的女子还是那般冷艳娇美，可两万五千两黄金，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拿出来的。 又有几个人小声的念了几句，唱价的男子便与那胖富人下了定契。 陆思成咂了咂嘴：“我的老天爷，两万五千两买个怪物回家” “哎呦，陆兄，那可是孺梁美人姬，不是什么怪物”同行的人忍不住提醒道。 陆思成不解的皱眉：“不是怪物？人的身上怎么会有翅膀？” 傅鸿楚看了一眼顾瑾言，却见顾瑾言垂着眸子，似是不为所动，只道他是在三江时见过或听闻过，毕竟三江距离孺梁很近。 “是嫁接。”傅鸿楚道：“孺梁的美人姬，都是抓了女幼童，从小将她们的背部切开，再移植动物的翅膀或手脚。有不少女幼童因此丧命，但也有少数能够成功愈合伤口的，那些可以自动愈合伤口的幼童就会被再送去教坊调教。调教出来的就会成为所谓的‘美人姬’，被孺梁王当作贡品或饲养在后宫赏赐给战将。” 苏阳听着，不但吓得脸色苍白，还隐隐有些眼红：“这这般残忍。” “不止如此。孺梁靠近三江的边境处，不少人家生了女童后，还会送到专门培养‘美人姬’的地方，若是运气好，在未开背前会有富家人买去当丫头，运气不好的，就会直接拉去开背”一直坐在顾瑾言身边的墨雨突然出声，只是那声音冷冷淡淡的，不似平日里那般欢愉。 顾瑾言藏在袖口里的手，紧紧将墨雨的手攥住。 其实，墨雨是孺梁人，也是那些被送去开背做美人姬的女幼童之一。若不是当年父亲无意带顾瑾言兄妹俩去三江边境游玩，又恰好看到江岸边被人如畜生一般按在地上开背的墨雨，那 “你你怎么知道？”苏阳好奇地看向与自己个头差不多的墨雨。 墨雨哼笑道：“在三江边境的江岸边，每日都能看到那些临江开背的女童，若是当场死掉的，就会被直接丢入三江的江流中。” 苏阳等人均是惊地捂住了嘴，想不到三江那个地方如此恐怖。 陆思成则皱了皱眉，问道：“可是，那些人为何会把自家女儿送去开背？这不是送死吗？” “因为他们每送一个女童过去，就可以得到五两银子。若有一个可以成为‘美人姬’的女儿，他们日后还能每月得十两银子，直到那个‘美人姬’死去。”墨雨看了一眼被人带走的美人姬，才发现，自己心中的那股子惧怕和恨意，并没有散去。 “只是为了钱，就让自家孩子送死？！”陆思成很是不赞同，但又不知还能说什么，气的攥了拳头。 顾瑾言知道墨雨心中放不下，毕竟那时的墨雨已经记事。 她还记得，把墨雨买下后，墨雨有整整一年时间不声不响，半夜还会躲在她的床底下偷哭。 “其实，也有不少人是无可奈何之举。毕竟，五两银子足够一般农家吃上一整年的了。”顾瑾言一边说，一边将墨雨的手紧了紧：“相信，有不少父母是被逼无奈的。孺梁近十几年越发穷困，特别是边境之地，根本没有耕地，还有不少山匪掳民抢财，可谓民不聊生，否则也不会主动向大云称臣了。” 这么说，是事实，也是想安慰墨雨。 虽然不知道墨雨的父母是不是为了钱财，但还是要给墨雨一个美好的希望。 “唉，说得也是。但此做法，确实太不人道了。” 傅鸿楚等人纷纷摇头，方才对那美人姬有多惊艳，现在就有多懊悔。 台上的人还在继续展示下一件展品，但几人却都没了再看下去的心，顾瑾言提议先走，大家便纷纷起了身，准备先行离开。 “咻——”的一声，利器破窗而入。 一个旋转着的亮点飞一般的直冲顾瑾言而去。 “小心！” 陆思成眼疾手快，大手将人揽入怀中，双双滚落在地。 而那破窗而入的亮点却毫无停下来的趋势，直直没入人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药膏 “你没事吧？”陆思成瞧了一眼怀中的人。 不得不说，这顾瑾言聪明是聪明，可太过瘦弱，抱在怀里，真是如猫儿一般轻。 “瑾言，没事吧？” “公子，没伤着吧！” “顾兄” 傅鸿楚等人涌了过来，很是焦急。 顾瑾言揉了揉擦在地上的胳膊，虽然有些疼，但还不至于受伤。 “啊——公子，血！您流血了！” 墨雨眼尖地看到顾瑾言手上沾了血，立马跪在一侧，拿帕子出来。 顾瑾言瞧了瞧自己的手，他并没有受伤，这血 “你陆思成，是你的血！你哪里伤着了？”顾瑾言紧张地望向陆思成。 陆思成本也担心顾瑾言受伤，被这么一问，发现自己的右胳膊有些发凉。低头，正撞上顾瑾言那双充满急切的鹿儿般的眸子。 “胳膊是这里？” 顾瑾言拿了墨雨的帕子，小心的翻看陆思成的胳膊。 “咳没事就是擦伤”陆思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还是要看看的，别再有毒”傅鸿楚也担心道。 这时，竞拍场的护卫也走近，问道：“各位发生什么事了？” “还说呢，你们”陆思成一瞧有人来，声音大了几分。 可他还没说完，就听到人群中传来惊呼—— “啊——血血啊——” “天啊，死人啦！” 拥挤的人群瞬间四散，傅鸿楚拉着身边的几人，将顾瑾言和陆思成护在当中。 方才过来问话的护卫也顾不得这边，忙过去疏散人群。 顾瑾言用帕子帮陆思成包了下胳膊，门外也涌进几个身着劲装的护卫，是九皇子的人。 “殿下，属下来迟。”领头的护卫行礼道。 “不必多礼，护送他们回府。”傅鸿楚吩咐着，又对陆思成和顾瑾言道：“走，我们回东五所。陆兄这伤虽不深，但也要细看看才是。” 陆思成本想拒绝，他皮糙肉厚的，这点伤还真不算什么，可看顾瑾言和傅鸿楚都这般担心，还是应声去了。 几人刚出门，就见京兆尹的人带着刀去往万霖坊。 方才好像是说有人死了，是那个破窗而入的东西射伤了人？ 来不及多想，傅鸿楚已经将顾瑾言带上了马车。 几人回到东五所，直接去了九皇子院。 傅鸿楚命人叫了太医，太医以为皇子身体不适，急匆匆地赶来，却发现是一个皮肤稍黑个头高大的男子受了伤。 “殿下，这不合规矩啊。”太医规定只能给宫中的人瞧病。 “让你看就看！哪里来得那般废话！看！”傅鸿楚的脾气上来，直接在那太医屁股上踢了一脚。 顾瑾言也心急陆思成的伤，皱眉看着那太医。 太医“哎呦”了一声，爬起来，给陆思成看伤。 “嗯外伤是被何物所伤啊？”太医摇了摇头，问了一句，却见九皇子面色不善，立马改口道：“这伤口不深，也无毒，倒是不妨事。不过保险起见，下官会为公子开几副药膏”说着，迅速从随身的医箱拿出纱布和药膏，重新为陆思成包了伤口。 “谢谢。”陆思成冲那太医道谢：“药膏就不必了吧。” 太医刚想点头，又看了一眼傅鸿楚的面色，改口道：“不不不，药膏还是要的，否则极容易留疤。” 陆思成瘪了瘪嘴，身上没几道疤痕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嘛。 待太医开了药膏，傅鸿楚又吩咐人去取，陆思成推拒半天不成，只得不住道谢。 “倒是我连累了你。”顾瑾言很是抱歉：“墨雨，回咱们院子拿些补药来吧，对了，还有上次那个除疤的什么玉肌膏也拿来。” 墨雨点头，小跑着回去拿药膏。 “不必了吧这点小伤实在不值得你们劳师动众的”陆思成习惯性地挠头。 傅鸿楚笑道：“应该的。不过”说着，转头看向顾瑾言：“没想到，你那里有玉肌膏。怕是方才那洪太医也拿不出那般好的药膏来呢。” 顾瑾言怔了一下，才想到那玉肌膏是傅云泽之前让鬼丑带墨雨拿的：“不是我的，是上次云王世子见我受伤，他那里又正好有半瓶，便给了我。”想到傅云泽，心头闪过一丝不快。 “怪不得，姜院使的玉肌膏，怕也只有云泽那小子能抢得到了。”傅鸿楚不由得摇头道。 其实他比傅云泽小上五岁，可却又比傅云泽高上一辈。 虽说圣上对傅云泽极度宠爱，但也不会引起皇子不满。毕竟皇位是有子不传孙，只要是对皇位无威胁的，谁也不会跟圣上作对，大都也很给面子。 顾瑾言听他说起傅云泽，嘴角的伤口还有些暗暗发疼，心里便有些不自在。 “既然陆兄无事，我便先回院子了，一会儿让墨雨送药膏来。”顾瑾言拱手告辞。 傅鸿楚看他面色不好，也不便挽留：“你也受惊了，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我带甜糕去瞧你。” 顾瑾言点了点头，又对陆思成行礼，转身回了院子。 陆思成瞧着顾瑾言那般知书达理的模样，暗暗检讨，只觉得自己果然显得比较粗糙。 当晚，傅鸿楚竟留了陆思成过夜，还特意差人去陆府通报了一声。 两人虽相识不久，聊起天来却格外投机，直到三更才迟迟睡去。 第二日，两人醒来已日上三竿，陆思成有些不好意思，傅鸿楚却是觉得时间刚好。 “来人，通知尚膳坊把今日的午膳送到苍兰院去，再加两壶酒。”傅鸿楚吩咐道。 苍兰院是顾瑾言所住的院子，这意思是要和顾瑾言一起用膳了？陆思成表示很乐意。 小厮应声速去通报，傅鸿楚两人则是先行一步去了苍兰院。 顾瑾言早早起了床，因不用去国子监，便着了便服歪在小榻上看书。 “瑾言兄。”傅鸿楚刚一跨进门就喊出声来。 墨雨先一步去接待，却见傅鸿楚和陆思成两人满脸笑意，不由得也笑道：“奴婢见过九殿下，见过陆公子。” “哈哈，昨日与陆兄多聊了一会儿，便睡了个懒觉。你家公子可起了？”傅鸿楚知道顾瑾言待墨雨不同，说起话来也分外亲和。 墨雨点了点头，带着两人去找顾瑾言，引两人进房后，又退出去泡茶。 “别忙了，我叫人把午膳送这边来，今日就在这边用膳呢，你也准备准备，一会儿在偏房吃些。”傅鸿楚说道。 墨雨有些吃惊，没想到九殿下对下人也这般好，点头称是，但还是出去准备了一些果子茶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戒子 两人落座后，瞧着小塌上的顾瑾言，那模样很是悠闲自在。 “瑾言兄在看什么？”傅鸿楚问道。 顾瑾言端坐了一下，将手中的小书放下，笑道：“不过是一些闲书罢了。” 傅鸿楚不信，偏要拿来翻看，却见是一本记载各地习俗趣事的小抄本，果然是闲书。 “哈哈，想不到你喜欢瞧这些。”说着将那小书递给陆思成。 陆思成也不喜欢看书，但随意地翻看了几张，却也觉得有趣：“倒是挺有趣的。” 顾瑾言笑道：“陆兄喜欢看的话，便拿去瞧吧。这边闲书太多，一时也看不过来。”其实是都看过一遍了的。 陆思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可还是把那小书塞进了自己的胸口。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半晌，倒也不觉得无趣。 尚膳监送了午膳，三人有滋有味的边吃边说，也不知是因年龄相仿还是多了两壶小酒。 这顿饭，却是没了平日那般优雅端庄，多了一份潇洒自在。 用了午膳，顾瑾言有些困乏，但陆思成和傅鸿楚都是才醒没多久，便提议去御花园转转。 顾瑾言不好扫兴，便也决定同去。 三人转了一圈，太阳有些耀眼，顾瑾言觉得有些累，脸色也白了一些。 陆思成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心中暗讨道：得回家寻点强身健体的法子给顾瑾言。 傅鸿楚也看出顾瑾言不适，便提议三人去闲庭休息一会儿。 顾瑾言点头，快了几步跑去闲庭，直接坐在凉凳上舒了口气。 “你身子也太弱了。”陆思成随后跟着，瞧着顾瑾言那幅模样，不由得说出心中所想：“回去我找父亲问问，看有没有不太费力的办法，适合你练的，你这体魄练练还是会好些。” 顾瑾言笑道：“谢谢。”声音轻柔地宛若羽毛般。 傅鸿楚看他那幅模样，也想到了起初那些听闻。 据说，顾家二公子自小身子孱弱，进京后经姜院正判断，也是命不久矣的。 当初也只是觉得可惜，可如今两人如此相熟，除了可惜外，还颇为不舍：“你这身子，当真无法调养吗？” 顾瑾言想了想，苦笑一声：“比之前好多了，盛京的气候比三江好上不少，吃的用的也都均属上乘，想来，应该是好了一些的。” 其实他身子骨弱，有一半是性别原因所致，女子本就比不得男子的体力，更何况当初为了女扮男装，费尽口舌，可爹爹和哥哥皆是不允，要不是自己坚持，甚至跳湖相逼，也不会落得个如此病怏怏的模样。 至于姜院正的判断，实则是因为诊脉当日恰逢他来月事。姜院正又不知他是女子，诊出来的自然是肾肝双脉的异常之状了。 傅鸿楚和陆思成见他说得这般轻巧，心中却沉了三分。 一瞬的沉默并不显得尴尬，再加上顾瑾言那一脸的自得，几人心情也不由得渐渐好了起来。 突然，亭子后面传来推推搡搡的响声，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女子的吵闹声传来。 “大胆！是谁在此喧哗？”傅鸿楚摆出皇子派头，手掌不耐地在桌上一敲。 亭后的声音顿时停下，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宫女推搡着走了出来。 “奴婢见过九殿下。”两个宫女都梳着螺髻，面目清秀。 一个身着水红色的窄袖衫，个头略高；另一个则穿着浅绿色的抹胸裙。 “你二人是何处的，为何白日里在御花园这边喧闹？”傅鸿楚瞧两人年岁不大，却也穿着尚好的绸缎，想来都是得宠的后妃宫内之人。 水红色窄袖衫的宫女叩首道：“回殿下，奴婢是惠贵人的殿外宫女，奴婢叫桃儿。” 另一个浅绿色抹胸裙的宫女则昂了昂头，道：“回殿下，奴婢是丽嫔宫内的二等宫女，名叫婉儿。” 显然，婉儿比桃儿的主子份位高，自身也比桃儿的职位高上不少。 “呵，那你二人到底为何在此喧哗，难道不知圣上有旨不得在御花园追闹吗？”傅鸿楚才不管两人是谁，反正扰了他的兴致，就是该死！ “殿下恕罪。”桃儿先磕头道：“殿下，实在是是婉儿姐姐先拿了奴婢的戒子” “胡说！”婉儿不满道：“九殿下，请您做主。那戒子分明是奴婢死去的母亲留给奴婢的，可这小蹄可桃儿却非要夺了去” 傅鸿楚对这般作为的宫女向来没有好感，听到是如此芝麻绿豆的事，更是没兴趣理会。 却听顾瑾言道：“桃儿是么，你说戒子是你的，又怎么会被婉儿拿了去呢？” 桃儿抬头，看面前是个面生的小公子，俊容如玉，但年岁比之九皇子还要小上不少，不过能与九皇子并坐，向来身份也是非同一般，便叩首道：“回公子，奴婢奉了惠贵人的命，去御花园的廊桥附近捕蜻蜓，那边临水，奴婢怕沾了戒子，便将戒子放在了石台上。可婉儿姐姐却拿了一只，还说还说是她的” 婉儿“哼”了一声，却不见顾瑾言问自己，忍不住抢话道：“公子可不要被这婢子骗了去。那戒子是奴婢母亲留下的遗物，奴婢虽不至富裕，但也不会贪她一个殿外宫女的钱财。” 顾瑾言瞧着两人手中各拿了一个戒子，便伸手拿来瞧。 婉儿很是干脆的将戒子呈上，桃儿却是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戒子才呈上。 顾瑾言将两枚戒子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虽说是金戒子，但实则很轻。一个上面刻了个“福”字，另一个上面则刻了个“寿”字，花纹和雕工倒的确是成对的。 “这事除了你们二人，再无旁证。我看这戒子也不值钱，不如你们一人拿走一只算了。”顾瑾言说着，将戒子放回桌边。 桃儿面上有些发白，咬着唇，眼眶的泪就要涌了出来。 可婉儿却是笑盈盈道：“谢九殿下，谢公子” 顾瑾言叹了口气：“不必谢，这戒子是桃儿的。”说罢，伸手将戒子拿回，又双双递回给一脸惊诧的桃儿。 婉儿气得小脸通红，刚要张口，就听陆思成道：“那戒子本就是这位桃儿姑娘的东西，所以她不愿无缘无故地给到别人。可无赖不花任何代价就能得到一枚戒子，就算那戒子不值钱，她也会自然而然的爽快同意喽。” 婉儿本就生气，陆思成那句“无赖”更是让她脸色通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再见 陆思成说罢，朝顾瑾言看了一眼。 顾瑾言对他赞赏一笑。 “不不是的奴婢冤枉，还请九殿下做主啊！”婉儿却倔强地扬了扬头，对着傅鸿楚磕头。 傅鸿楚皱眉，此事他是不便插手的，但事已至此，若不找出真凭实据，怕是会闹很大。 顾瑾言也知道，这个婉儿是丽嫔的宫女，而丽嫔与德妃向来不对付，若真让有心人闹出去，未免不妥。 见婉儿还不死心，顾瑾言便站起身来，朝两人走近一步，道：“那你说说，你那枚戒子可有什么特征？” “奴婢自然知道，那戒子上刻着一个‘福’字！”婉儿很是肯定道。 顾瑾言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道：“不是吧，我方才瞧的，分明是‘愊’字啊，寓‘诚恳’之意，莫非是我瞧错了？”说着，朝桃儿看去。 桃儿也有些疑惑，不自主的去瞧自己手中的戒子，分明是“福”字，怎么成了‘愊’字了？ 顾瑾言说着，从桃儿手中拿了那枚刻了“福”字的戒子，对傅鸿楚道：“喏，殿下瞧瞧，是不是‘愊’字？” 傅鸿楚并未看清，只顺着顾瑾言的意点了点头。 婉儿咬了咬唇，立刻改口道：“啊是，奴婢记错了，应该是‘愊’字的。” 顾瑾言笑着看了看，将那戒子递到婉儿面前：“喏，这上面啊——刻的是‘福’字。” 婉儿知道自己被诈，却又无力反驳。 顾瑾言又道：“你若还不服气，我也可以将此事通报内务府进行彻底调查。相信内务府有详细记录，你二人是从何地何时进的宫。据我所知，那两只戒子的工艺虽不复杂，却应是出自衡水以西的工匠之手，而你二人恐怕不会都是从衡水西来的吧！” 婉儿见状，再无耍赖可能，便冲着傅鸿楚抽泣起来：“呜呜呜呜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还请殿下恕罪。” 傅鸿楚无奈，这婉儿怎么说也是丽嫔的人，他本就没有资格处置，可这会儿却在他跟前哭诉，岂不是要让人说他得理不饶人。 “别哭了！若你再哭，我立马找人通报内务府！”顾瑾言大声呵道。 婉儿吸了吸鼻子，没想到这面生的小公子如此强硬。 “罢了，此事你知错就好，回宫去罢。”傅鸿楚说了一句，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婉儿提了裙角，匆匆离去。 亭内的桃儿再三叩谢，也匆匆回了殿去。 三人相视而笑，没想到好端端的逛个御花园还能遇到这种事，闲聊几句，便也结伴回了东五所。 之后又休息了一日，便又开始了国子监的学业。 相安无事的过了两天，诚心堂和崇志堂的监生也开始频繁往来。 这一日，陆思成向其父讨了一套极简单的拳法，特意写了要诀，来要顾瑾言。 “瑾言，你看！这是‘五禽拳’，你每日早起后练上一套，定能强身健体。”陆思成颇为得意的将那拳法画册按在顾瑾言桌上。 顾瑾言将那画册看了一遍，不由得笑道：“如此难的动作，你还说简单？” 陆思成摇头道：“不会很难，唉我教你”说着就要拉人去武场教学。 傅鸿楚见状，也带了几个人跟上，吵着要学。 几人刚出诚心堂，就见两个大理寺的衙役匆匆而来。 “顾公子！”衙役先行行礼。 顾瑾言瞧着那两人，正是上次前来请他去大理寺的人。 “两位官爷，找在下可是有事？”顾瑾言拱手道。 衙役客气道：“顾公子失礼了，是秦大人” “顾公子，世子有请。”衙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鬼丑的声音。 两人彼此相看，直接将顾瑾言夹在当中，“咻——”得一声，腾空而起飞出学堂。 鬼丑没想到那两人竟会如此，未落地的身子一个反转，追了上去。 愣在原地的陆思成和傅鸿楚等人眨了眨眼，不由得赞叹道：“好功夫！” “陆兄，走！咱们也去武场练练，虽说比不得那些人武功高强，也不能差到哪儿去！”有人提议道。 傅鸿楚狠狠的点了点头，陆思成也很是赞同地将人带往武场。 另一端，鬼丑则是轻而易举的追上三人，不过三招就将顾瑾言从两个衙役手中抢走了 落地依然是大理寺的议事厅，可秦子轩这次是更为苦恼地翻看桌上的一叠案宗，傅云泽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另一叠卷宗。 因之前世子府之事，顾瑾言再见傅云泽，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只对秦子轩行了礼：“秦大人。” 秦子轩猛地抬头，刚想笑上一笑，却见顾瑾言身后跟着的是鬼丑，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来来来，你坐这边瞧瞧这案子，老子的脑壳快炸掉了！” 顾瑾言被秦子轩直接按在椅子上，偷偷朝一侧的傅云泽看去，却发现他没看自己，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两人会在这般情况下再见，也没想过两人再见后要说什么。 既然他当自己不存在，那自己倒也落地更轻松了些。 “唉，真是麻烦得要死，凤栖梧远在洪州，也不知案子查得如何。这边又再三生事”秦子轩不住的抱怨着。 顾瑾言一边听着他的碎碎念，一边看案宗。 原来，是二皇子府死了人，而那个死掉的人，竟是之前在万霖坊出现过的美人姬。 事情经过并不复杂，美人姬在被买下当夜就送到了二皇子府，因其美貌和特殊颇得二皇子宠爱，连宿数日。但二皇子早有嫡子，庶子也有了两三个，得知那美人姬无法生育，府上的皇子妃和妾侍也并不十分在意，甚至连争风吃醋都显得不那么激烈。 二皇子对这美人姬却是宝贝的很，竟是单独辟出个院子给她住，还不许旁人进入。可就在美人姬入府的第五天，二皇子喝了酒，本想找那美人姬云雨一番，却在床上摸到了一滩血，吓地当场昏死过去。 二皇子醒来后，直接将案子报呈大理寺，一是因为自己受了惊怕，二是有萧家一事在前，寻思就算是府内争斗，也不能轻易放过，省得被人参本。 于是这案子就到了大理寺的手上，可傅云泽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顾瑾言将案宗合上，揉了揉发皱的眉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伤口 案宗虽记录了事情经过，但线索却不多。 美人姬独居一处，旁人无法进入，而在仵作确认的死亡时间内，连侍女都没有进过房。加上皇子府守备森严，不可能让陌生人进入，那么是谁避开了府上侍卫甚至是暗卫的耳目行凶呢？大概率来讲，凶手应该是熟悉二皇子府侍卫点布置的人，而且很可能还在府内才对。 “云泽，你就别看了，让瑾言瞧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呢。”秦子轩喝了杯茶，对一旁低头看案宗的傅云泽道。 傅云泽抬头，双眸微冷，很是自然地将手中的卷宗丢到顾瑾言面前，走到秦子轩身边喝起茶来。 这厮竟是没说一句话！ 顾瑾言心中暗讨道：这厮怎的这般模样，倒像是自己欠了他什么似得！ 长舒一口气，顾瑾言还是将傅云泽丢来的卷宗前前后后看了一遍。 那卷宗的首页印着“龙鹰阁”的字样，记录内容却与大理寺并无二致，却是又多了两张，一张是仵作的手记，另一张则是从尸体印下的伤口图案。 顾瑾言先看仵作手记：死者十三至十五岁，背部开裂，有一对类飞禽的翅膀，身上无其他明显伤痕，由类似飞箭状的利器直入眉心，一击毙命。 看罢手记，又拿了那张印了伤口图案的纸，端看半晌—— 伤口很奇怪，不似一般刀剑所伤，而是呈现出五个尖锐的棱角。 再翻看仵作手记，类似飞箭的利器 到底如此奇怪的伤口，是什么凶器造成的？为什么现场没有找到凶器呢？ “小顾，可有什么发现？”秦子轩凑过脑袋，看了一眼顾瑾言手上的图案。 顾瑾言道：“能避开二皇子府上侍卫和暗卫的耳目行凶，恐怕没几个人吧。” 秦子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话是如此，但是我们已经调查过，当时所有侍卫和暗卫都在自己的守卫点上执勤。美人姬所在的独院内并无安排人守卫，但院外四处各有一个暗卫。四人都可以看到彼此，没有行凶可能。再者，能进入独院的，除了二皇子本人，就只有一个哑了的侍女和一个倒夜香的。” “哑巴侍女和倒夜香的？为何案宗上没有特别标注呢？”顾瑾言疑惑道。 秦子轩想了想，解释道：“哑巴侍女当日上午进过一次别院，为美人姬送饭，但是侍女离开后，美人姬还出过房门，四个暗卫都看到了。而倒夜香的，只有每天凌晨才会进院，可当日未到凌晨，美人姬已经死了。” 顾瑾言“嗯”了一声，神色却有些恍惚。 “看来也查不出什么，本世子想再去二皇子府上看看，二位同来吗？”傅云泽站起身，看也不看顾瑾言。 秦子轩瘪着嘴点了点头，顾瑾言自然也想去现场再看上一看。 “走，同去！”秦子轩先行一步。 顾瑾言也朝门口走去，眼前却陡然一黑，堂内的座椅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周遭闹哄哄的，不停地有人评论方才被人买走的美人姬，还有不少人看着台上的展品咂砸称奇，突然一道利器破窗而入，直奔自己的面门而来，陆思成快人一步将自己扑倒，躲过那枚看不出模样的利器，可利器并未停下，而是直直没入人群当中。 接着，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有人高喊“死人了”，人群顿时四散开来，只有一个男人还坐在椅子上，左经外奇穴处有两个拇指大的血洞，血花瞬间迸溅而出。很多人来来回回的晃，傅鸿楚和陆思成等人将自己拥在中央，快步离开。可那个男人僵直的身子，依然在座位上坐着，半晌才缓缓倒下。人群散得差不多，可以看出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身材微胖，穿的是黑色的阔袖衫，左边嘴角有一颗豆大的黑痣。 男人倒在血泊中，血水越来越多，但血水的颜色却比之前的浅上不少，伤口很奇怪 顾瑾言皱了皱眉，他看不清了，所以要走近几步才可以—— “顾瑾言！” 一道厉声响起，自己半软的身子倚在傅云泽厚实的胸前。 顾瑾言知道马上就能看清那伤口了，便不去理会耳边傅云泽的声音，而是继续向那血泊中的男人走去 “顾瑾言，醒醒！你到底怎么回事？！” 傅云泽将瘫软的顾瑾言护在心口，大手撑住他的后脑。 顾瑾言正在看那男人的伤口，可在傅云泽和秦子轩等人来看，却是他瘫软在地浑身发抖。 “顾——” “咳咳世子，轻一些，好疼。” 顾瑾言张了张嘴，发出细若蚊蝇的声音。傅云泽快把他勒死了！ 傅云泽见人已苏醒，想到之前他扇自己巴掌的模样，不由得想松开，可这句软绵绵的“世子”却喊到了他的心尖，手掌动了动，还是没松开。 “小顾，你没事吧？怎么好端端就瘫倒了？”秦子轩也是一脸焦虑。 他可不想这孩子死在大理寺啊！ 顾瑾言苦笑道：“没事，被门槛绊倒了。” 傅云泽垂眸，瞧见他嘴角那抹苦笑，又回头看了看门口那低矮的门槛，心下狐疑：“你到底怎么回事？” 傅云泽的声音落在耳边，潮热的气息却不似之前那般让人不悦，反而让人心安。 顾瑾言抬眸，看向傅云泽：“我” “世子，快把小顾扶过来歇歇。”秦子轩不知两人低声讲了什么，大声提议着，还主动过去扶人。 傅云泽皱了皱了眉，叹着气把顾瑾言直接抱了起来，隔开欲接过人去的秦子轩，直接走回议事堂，又将人放在椅子上。 秦子轩紧紧跟在身后，搓着手道：“唉，是我思虑不周了，早听闻你身子弱”不知道弱成这般呀！ 顾瑾言落座后，仰头道：“其实我方才想到一件事，但有些不确定。” “说说看。”傅云泽道。 顾瑾言抿了抿唇：“前几日，我与国子监的同窗在城南吃酒，后来去了万霖坊，然后遇见了一件怪事”接着，便将前几日在万霖坊内发生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傅云泽盯着面色苍白的顾瑾言，不悦道：“你是说，有人在人群中放箭，差点射中你？” 顾瑾言忽略了他话中的不悦，说道：“有陆兄出手相助，我自然没被射中，可那利器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射中了另一个男人。那个被射中的男人当场死亡，而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挖坟 顾瑾言说着，歪了歪头，又仔细回想方才看到的一切，确认道：“死者的伤口，和美人姬身上的一样！” “什么？”秦子轩忍不住惊道：“你可能确定？！” 顾瑾言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若美人姬和万霖坊当日的死者有相同的伤口，那凶手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傅云泽俯下身子，将顾瑾言耳边散落的头发撩到而后，轻声道：“你看到万霖坊那个死者的伤口了？” 顾瑾言想躲，却无处可躲，毕竟椅子就那般大，也任由他为自己整理头发，小声道：“嗯，看了一眼。” 秦子轩搓了搓手：“走，咱们去京兆尹。” “你就别去了。”傅云泽将顾瑾言按在椅子上。 “对对对，你就别去了，在这里休息休息，我和世子去就是。”秦子轩也说道。 顾瑾言是想亲眼看看的，但两人这般说，自己也不是非去不可，便点头同意。 傅云泽让鬼丑留下照顾顾瑾言，转身和秦子轩去了京兆尹。 京兆尹同大理寺相隔不远，徒步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因早有人通报，京兆尹的赵大人早早就准备好了万霖坊事件的卷宗。 傅云泽匆匆扫过一眼，与顾瑾言所说并无太大出入，只是卷宗上言明了死者的身份，乃是靠掘墓盗宝起家，江湖人称“胡快手”的胡进。 “赵大人，可否能再看一下尸身？”秦子轩道。 赵大人“啊啊”了两声，身边的师爷便提醒道：“大人，那胡进的尸身已经送去义庄了。” “啊！对对对，前几日已经送去义庄了。”赵大人说道。 “案件还未完结，怎么就送去义庄了？”秦子轩不解道。 赵大人叹了口气，道：“唉，秦大人有所不知。这胡进虽无家无室，却是江湖上有名的盗墓贼。仇家众多，且不只是江湖人，也有不少是被胡进掘过祖坟的世家。刚公布死者身份时，就有人对我们京兆尹施压，说是要把胡进的尸身拿去鞭尸秦大人，您说，本官怎么能允许这般事发生呢？死者为大嘛，自然是早早送去义庄入土为安的好。” 秦子轩“呵呵”了两声，对赵大人这般说辞实在不敢苟同，不过是怕惹麻烦罢了。 傅云泽也无心多说，决议与秦子轩赶往义庄。 义庄在城北五里外的荒山亭，两人先回大理寺交代一二，便决定策马前往。 抵达义庄时天色已暗了下来，看守人刘伯正背对众人焚烧纸钱。 “喂，刘伯——”随行的大理寺衙役在刘伯耳边大声喊道。 刘伯年迈，耳朵早就聋了，只有贴近大喊才能听清。 刘伯晃了晃头，不满道：“我听得清，不用那么大声。”说着，转过身来，就见两位高个青年。 一个是身着大理寺寺丞服的秦子轩，另一个则是身着紫色锦袍的傅云泽。虽不认得，也知是高官。 刘伯俯在地上叩头道：“小的见过两位大人。” 秦子轩点了点头，衙役便问刘伯之前京兆尹送来的尸体在哪，他们要看。 刘伯皱了皱眉，冲身后唤道：“小子，带官爷去看看。” 话落，就见一个十四五的男孩揉着眼从义庄走出来，看上去是刚睡醒。 “唔——爷爷，您说什么？”男孩似是没听清，揉着眼问。 “你这臭小子！说了多少回，不准在义庄睡觉！你是想一睡不起吗？！”刘伯恨不得一巴掌把这孩子拍醒。 “没没睡”男孩狡辩道，抬头就看到了秦子轩和傅云泽两人。 那两人的身形都颇为颀长，模样也一个比一个俊秀，再加上通身的贵气，让男孩惊得有些合不拢嘴。 “愣着作甚！这两位是大理寺的大人，还不快行礼！”刘伯按着男孩的头，向两人行礼。 男孩磕了个头，脏脏的手抹了下鼻子，有些紧张的说：“小的小的刘青松，见过两位大人。” “大人，小的年迈，这几年的尸首都是这小子帮看的，方才说的那位，就是京兆尹送来的那位，就让这小子带两位大人去看吧。”刘伯道。 “走吧。”傅云泽并不想在此地多留，说着话，已往义庄走去。 “等——等等！”刘青松从地上爬起来，快走几步，吸溜了一下鼻子：“大人，那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傅云泽转身，看着那孩子鼻子下脏脏的一坨，不由得皱眉道：“不在这里，什么意思？” 刘青松瞧着那人如玉的面容，咽了下口水，道：“那人已经死了七八天，照例早该入土了。小的小的凌晨就将那人下葬了。” “什么？下葬了？”秦子轩一听，恨不得跳起来：“葬在哪里？” 刘青松揉了揉头，道：“那人无家室，京兆尹的衙役给了小的一两银子，小的就置了个棺材，将他葬在后山了。” 傅云泽和秦子轩彼此相视，道：“带我们去看看。” 刘青松便带众人去往后山。说是后山，根本就是乱坟岗。 扒开一大片葱茏的乱林，眼前交错树立着数不清的木碑或石碑，偶尔有乌鸟啼叫，很是荒凉。 傅云泽和秦子轩站在边上，却见刘青松熟门熟路的绕开几个木碑，指着一块新开的墓地说道：“喏，就是这里。咦” “怎么了？”两人跟在后面，听到刘青松发出的怪声，不由得抬头看他。 “哦，没事。就是觉得奇怪” “哪里奇怪？” “这土好像被人动过。” “来人，挖开！” “啊？！”站在后面的几个衙役不由得一惊：“挖坟？” 傅云泽瞥了一眼，幽幽地说道：“谁最慢，就留下给刘伯当下手好了。” 秦子轩一听，深觉这办法好，不由得竖了个拇指。 衙役们见状，哪还敢拖延，纷纷回头去拿铲子工具，卷了裤腿和袖子就开始挖坟。 这时，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人也不少，大家倒也不觉得可怕。 或许是因为下葬不久，土很快就被翻开，衙役们挥汗如雨的把棺材托了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四个 刘青松燃了三根香，在棺材钱拜了拜，拿了小刀将棺材上的钉撬开。 棺材盖掀开，传出阵阵恶臭。 秦子轩和傅云泽几乎同时捂住抠鼻，探头看去，入目的是一张灰白的脸，口鼻处也已经繁生出许多尸虫。 与卷宗记载的一样，四方脸，朝天鼻，左边嘴角有一颗豆大的黑痣，体形偏胖左脑上有一个呈现处五个棱角的明显凹洞 秦子轩不由得出声：“这伤口的形状”确实跟美人姬的伤口一样！ 傅云泽盯着胡进的尸体，突然道：“死者的手呢？！” “啊？”刘青松惊讶地探过头去看，却见胡进的衣袖下，空空荡荡。 “手呢？！”秦子轩皱眉看向刘青松。 刘青松愣住，回神后，立马跪下道：“小的不知啊，下葬的时候可是好好的呀” 傅云泽命人撩开胡进的袖口，却见手腕处有明显的刀痕：“从伤口看，是在死后切下的。” 刘青松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不住的磕头道：“大人，大人，两位大人——小的为其下葬时，这人可是完好无损的啊。大人信我，大人信我——啊，大人，两位大人可以问良婆，良婆是看着小的下葬的，当时这人的尸身是完好的！” “良婆是谁？”秦子轩道。 刘青松咽了咽口水：“良婆是专门为死者化妆的殓师啊，就住在城北。” “你先起来。”秦子轩对刘青松道，转身吩咐衙役：“派两个人去寻良婆。” “是！”衙役回声，其中两个去往城北寻人，另外几个捂着鼻子看了看尸体。 “咱们是不是还得再把这人埋了？”有人小声问道。 转头去看秦子轩和傅云泽，两人早已离开。 “哎呀，别说了，动作快点！天黑，更吓人！”有人嘟囔了一句。 另外几个也不多说，卷了袖子，把胡进的棺材重新合好，再度入土。 另一端，刘青松跟在秦子轩和傅云泽身后，咽了咽口水：“那个” “什么？”秦子轩转过身，吓得刘青松怔了一下。 回过神，刘青松道：“两位大人方才说，死者头上的那个伤口的形状可是很重要？” 秦子轩和傅云泽同时驻足，问道：“怎么？莫非你知道什么？！” 傅云泽虽没出声，可那眼神却宛若一把刀落在刘青松脸上，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刘青松又咽了下口水，道：“因为昨日送来的一具尸体上，似乎也是类似的伤口。” “什么？！”秦子轩惊吼道：“走，带我们去看看！” 刘青松几乎是被秦子轩拎回去义庄的，傅云泽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三人返回义庄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拿着灯笼翻看尸体。 “谁？”秦子轩和刘青松脱口而出，刘青松更是直接跑了过去。 傅云泽远远地看着那个人影，单薄得如纸一般，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只是他怎么会来义庄的？不是让他留在大理寺休息么！ “诶，小顾？你怎么” 秦子轩走进义庄，发现正在翻看尸体的人是顾瑾言，鬼丑站在一侧，手上还拿了两份卷宗。 傅云泽跨步走进，看了一眼鬼丑。 鬼丑将手中的卷宗递给傅云泽，道：“顾公子让属下把那个图案拓印多份送至往刑部和京兆尹，仵作发现近日有好几宗命案，虽死者的死法死因不尽相同，但都有类似伤口出现。” 傅云泽点了点头，走到顾瑾言身边，发现之前那股异香消失了。 其实今日在大理寺抱着瘫软的顾瑾言时，他就发现之前那股引得他异常的异香没有了。 “不是让你休息吗？”傅云泽的声音比往常沉了一些。 顾瑾言侧过头：“我没事了的。”说着，将手上的油纸手套褪下：“先出去再说。” 几人站在义庄外，听顾瑾言道：“方才查验的尸身，是前几日在城西粮仓发生的命案。而死者是负责倒夜香的张二牛，死时被人绑在树上，同样是利器直穿眉心而死，现场没有找到凶器，唯一不同的是，死者的胸口被人剖开，心被人挖去了。 剖心？！等等 “这个张二牛是倒夜香的？”傅云泽问道。 顾瑾言点头道：“嗯，张二牛负责城东的夜香，而二皇子府的夜香也是由他负责。” “可是张二牛负责城东的夜香，怎么会在城西被杀害呢？”秦子轩疑惑道。 顾瑾言道：“我方才看了死者的脚底，他的鞋跟有严重磨损，可见是被人托运过。张二牛身上除了致死的眉心处伤口外，没有其他伤痕，也就是说，他没有与人打斗过。” 傅云泽眯着眼，道：“也就是说，凶手将张二牛迷晕后托至城西或者，凶手的力量远在张二牛之上，张二牛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对了，胡进的伤口？”顾瑾言问。 秦子轩道：“的确是一样的。” “胡进c美人姬c张二牛”傅云泽默默念着三个死者的名字，试图将三人的关系顺理出来。 “不止这个张二牛，还有”顾瑾言将傅云泽手中的卷宗翻了一下，指着其中一个道：“昨天，在城东与城南交界处发现的一个死尸，是住在临县来盛京探亲的卖油郎，死者被人发现时全身没入土中，舌头被割掉，眉心也有同样的伤口。” 傅云泽瞧着那双细长的小手在卷宗上挥动，不由得笑道：“你是先去了京兆尹才来这里？” 顾瑾言愣了一下，点头道：“嗯。” 虽然傅云泽今日表现的很是正常，但面对他，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这么说，杀害这四个人的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秦子轩道。 “很有可能。”顾瑾言应声。 “大人——”先前去找良婆的衙役满头大汗的赶来：“寻不到良婆！” 秦子轩转身看向刘青松，刘青松紧张地挥着手：“不管我的事啊真的” 顾瑾言这才注意到那个与自己个头差不多，脸上脏兮兮的男孩，不由得一愣。 即便男孩年岁尚小，但眉目已成，特别是左眉峰上的那道十字伤疤 “你是？”顾瑾言皱眉道。 刘青松看了看秦子轩，又看向面善的顾瑾言道：“大人，小的叫刘青松真的不管小人的事啊” 果然，是前世人称为“刘青天”的大理寺典刑官刘青松！ 可这刘青松，对于顾瑾言来讲，却不是什么好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女尸 因与凤栖梧的弟弟凤栖桐交好，刘青松是时常出入凤府的。 有一次在凤府醉酒，刘青松轻薄了墨雨，不得不纳墨雨为妾。 可墨雨过府后，得到的却是刘青松的慢待，甚至拳脚相加。 当时的自己也不过是凤栖梧的小妾，对墨雨的事不能过多干预，只能时不时送去些体己。 可墨雨得知自己受冤后，却 顾瑾言的面上不由得显出些许忧伤。 他看着刘青松，试图从那张脸上看出一丝不舍或懊悔，却发现那人脸上只有惊恐和诧异。 也对，如今的刘青松，根本不是大理寺典刑官，也不认识墨雨，更没有机会纳墨雨为妾！ 刘青松看着顾瑾言，总觉得这面善的小公子看自己的眼神带着点莫名的恨意 “天色很晚了，我们先回城罢。”秦子轩道：“良婆那边继续加派人手，务必把人找到。这个刘青松，也带回去！” “是！”两个衙役上前，将刘青松带走。 刘青松被人压着胳膊，一边走一边哭喊：“啊？带我去哪儿啊大人啊，真的与我无关啊” “我回大理寺继续审那刘青松，世子你”秦子轩转问傅云泽。 “本世子就不去了，不过本世子会送顾公子回东五所的。”傅云泽说道。 顾瑾言一听，很是不乐意，才想要拒绝，就见秦子轩已飞身上马，转眼就不见了。 “嗯不用世子相送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顾瑾言道。 傅云泽瞧着顾瑾言那幅别扭的模样，不由得笑道：“怕什么？” 顾瑾言扭过头，不语言。 “义庄距城门就有五里路，以你的体质，恐怕天明也走不到。”傅云泽说着，翻身上马，又对顾瑾言伸出手来：“放心，本世子之前是逗你的。” 顾瑾言却是看向鬼丑，却见鬼丑立刻飞身隐在林中 “莫非你觉得鬼丑敢违背本世子的意思么？”傅云泽不由得笑道。 顾瑾言无奈，衡量一二，顺着傅云泽手上马。 傅云泽待他坐好，双手绕过他的身子拉住缰绳，低低地喝了声：“驾——” 骏马疾驰，强烈的推背感让顾瑾言的身子不自主地往后撞去，直直撞上傅云泽的胸口。 傅云泽似是故意一般，夹了马肚，骏马再次加速。 夜风扫过脸颊，顾瑾言只觉得眼睛有些睁不开，不由得低声喃喃道：“世子，慢一些，睁不开眼了。” 傅云泽垂眸，瞧他抬手捂眼，才缓缓降下速来。 马蹄浓露，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话来。 “看样子，你认得那个刘青松？”傅云泽道。 不得不说，这世子的眼神是当真的好！ 顾瑾言心中肺腑，嘴上却毫不在意道：“世子这话倒是奇怪的紧，第一次见，怎么会认得。” 傅云泽瘪了瘪嘴，不信道：“可是看你的模样，似乎很不喜欢那人似得。” 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是痛恨！ “没有啊。”顾瑾言道。 傅云泽见问不出什么，便揣着手勾了缰绳，不紧不慢地低下头在顾瑾言耳后嗅了嗅：“噫，你身上那股子异香，当真没了？” 顾瑾言立刻正了正身子，拉紧衣领，生怕这世子犯浑。 傅云泽见他那幅受惊的模样，不由得大声道：“怕什么！本世子喜欢女人！” “我知道。”顾瑾言说着，还是紧捂着衣领。 可不是喜欢女人么，前世这位世子在未承太子位前就已经有两个侧妃四个小妾了。 更何况，未经人事之人，根本不会因他特殊时期散发的异香而意乱情迷！ “知道你还怕！”傅云泽夹了下马肚子，马蹄又快了几步：“其实是因为你身上那股子异香，本世子才会对你咳咳对了，你还没向本世子道歉呢！” 顾瑾言狐疑道：“道歉？道什么歉” 傅云泽差点气笑，这才几天就忘了么？！ “你打了本世子两巴掌！本世子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人敢打本世子！你是第一个！”傅云泽大声道。 顾瑾言犹豫了一下，道：“世子，当日打你巴掌，也不是我想的，是你是世子你先不对的。” “哈哈哈哈。”傅云泽大笑两声，垂眸瞧着顾瑾言那忽闪忽闪的睫毛，道：“臭小子！你耳朵红什么？” 顾瑾言立马捂了耳朵：“哪有？” 傅云泽只是笑，半晌才道：“其实，你若是女子，应该也是挺美的。” “你啊——” 顾瑾言还想说话，傅云泽却加快马鞭，马蹄疾驰，让顾瑾言吃了一嘴的风。 这一日，倒是相安无事的回到了东五所。 傅云泽将顾瑾言放下后，径自去了天乾宫。 翌日清早，大理寺的衙役就上门来请。 顾瑾言如今已经成了大理寺的常客，见过他的衙役都知道，这是秦大人有意提携之人，说起话来也颇为客气。 到大理寺时，却没见着秦子轩和傅云泽。 顾瑾言将昨日带回来的几份卷宗展开，又拿了一张白纸，沾了墨，开始将几个卷宗里的人物罗列出来。 送茶进来的衙役侧头看了看顾瑾言在纸上罗列的内容，忍不住说道：“顾公子，昨日我们已连夜调查过，此四人并不相识，且身份地位相差甚远，并无关联” “那个良婆找到了吗？”顾瑾言问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衙役说道：“没有，那个刘青松倒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秦子轩等人愁云惨淡的打道回府。 “小顾，你来啦。”秦子轩进门就端起方才衙役送来的茶，一饮而下。 衙役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只得再出去准备茶水。 顾瑾言看到秦子轩和傅云泽身后不止有鬼丑，还有一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刘青松。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顾瑾言抬头问道。 “一大早，城北发现一具女尸！”秦子轩的语气有些急躁，这些日子发生的命案实在太多，多到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又有命案？！ 顾瑾言不禁抬起头，歪头道：“难不成，也有相同的伤口？” “那倒没有，不过很奇怪”秦子轩说了一半，看向刘青松：“还是你来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凶器 刘青松“哦哦”了两句，朝顾瑾言行了礼，道：“早上一个老妇抱着孙儿出门尿尿，却看到路对面一个女子身上突然着了火，便急得唤人，可是等人到的时候，那女子已被烧死，且头被人砍了去。” “怎么会突然着火？”顾瑾言问道。 刘青松正了正身子，道：“经过在下验证，那女子的衣服残片上有火粉，只要接触光源时间较长就会自然起火。” 顾瑾言直直地看着刘青松，果然是给他一个机会就能上位吗？ “你是仵作？”顾瑾言的语气有些冷淡。 刘青松惊讶道：“啊？小人是” 秦子轩虽不知原因，可多少也看得出顾瑾言似乎对刘青松有些敌意，便出言解释道：“咱们这大理寺的仵作年纪也大了，正愁着找接班人，我就寻思着让这小子试试，没想到真有几分本事” “一具无头的自焚女尸，跟我们在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顾瑾言再度垂下头，继续写字。 刘青松也感受到顾瑾言的敌意，咽了下口水，道：“小人只是觉得或许有关联。” “呵，你觉得或许有关联”顾瑾言忍不住发出冷哼。 刘青松有些不服，不由得想到昨天听几个衙役讨论的事。 据说这个顾瑾言也是秦子轩想要提携之人，如今自己也被秦大人提携，怕不是觉得自己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思至此，刘青松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小人以为，一般情况下凶手把头砍掉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死者的身份。但既然已经焚烧了尸体，就算不砍掉头颅，也很难能辨认出死者身份。也就是说，凶手砍掉死者的头颅，不是怕被人认出死者身份。加上，之前发现的几个有相同伤口的死者，同样的伤口都在头部可这个死者的头被砍掉，难道不是怕被人发现有相同的伤口么？” 顾瑾言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道：“既然已经有四个相同伤口的死者出现，难道还怕留下这一个被我们认出？” 刘青松张了张口，有些难以解释，可他直觉这案子和之前的案子有关。 这时，鬼丑飞一般地跑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块玉佩：“世子，找到了！” 傅云泽点了点头，接过那枚玉佩，放到了桌子上：“死者虽然被焚尸，但随身的一块玉佩却没有烧坏，方才本世子让鬼丑拿了玉佩，看能不能找出死者身份。”转而，朝着鬼丑道：“说说看，查到什么。” 鬼丑低着头，回报查获的资料：“死者是长丰号掌柜于大海的女儿于美艳。三年前于大海从洪州来京，在城南置宅开办长丰号，在押镖界颇有名望。其女于美艳年方十四，面容娇美，且有一定的功夫底子。在于大海未进京前，于美艳也跟着于大海行过镖，胆识过人，被不少江湖人所追捧。进京后，于美艳鲜少出门，但很喜欢去城北的一处作坊买发簪，几乎四五天就会去一趟，而那个作坊就在良婆家的对面。” 顾瑾言在鬼丑说话时，再度拿起了笔，将他所讲之事一一记录。 鬼丑继续道：“而且，属下询问了良婆家附近的街坊。据说良婆平日并不出门，而且自我们开始追查良婆之日，也就是胡进下葬后，良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未出现过。” 顾瑾言再度放下笔，拿了一张纸问道：“你们看，这个形状像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正是几个死者身上呈现出相同的伤口形状。 “不就是一个有棱角的洞”秦子轩道。 傅云泽凝眉，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刘青松却是恍然大悟道：“这这似是一个五芒星！” 顾瑾言看也不看他，将那印了图案的纸放下，又拿起另一张：“无论凶手用哪种手法杀人，都会在死者身上留下这样一个印记，我们暂且将其看成是同一种凶器所致。可是这凶器，却从未在任何一个案发现场发现。” 秦子轩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们也很难判定凶手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凶器行凶。” 顾瑾言又拿了起一张纸，递给傅云泽：“世子，以你所见，世子殿下c秦大人以及鬼丑三人的武功，能否用此纸伤人？” 傅云泽看了看手中的纸，道：“秦大人能不能本世子不知，不过本世子和鬼丑倒是都可以。” 秦子轩见状，不满地将纸夺了过去，晃了晃，得意道：“嘁——俺也可以！只需五成内力！” “你的意思是凶手乃是武功高强之人？”傅云泽明白顾瑾言的意思。 “不错。”顾瑾言点头，继续道：“而且，关于凶器我也有了想法。之前我们一直以为凶手是用同一个凶器行凶，但实际上，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凶器，而是模样相同罢了。而且这种凶器，在进入死者身体时，就会慢慢消失。” “凶器会消失？”秦子轩等人不由得惊讶道。 顾瑾言朝门外看了看，道：“嗯，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马上可以印证。” 不一会儿，果然有人捧着冰盆走进来。 “这是”秦子轩看着那冰盆里的东西，眼睛瞪得直直的：“冰箭！” 刘青松看了看，指着那冰箭道：“这箭头的形状跟死者伤口一样啊。” 傅云泽随手拿起一枚冰箭，用了三分力道甩出去。 只听“咻”得一声，冰箭便没入了堂外的一棵树上，树干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湿淋淋的凹洞。 秦子轩等人跑过去印证，果然与几个死者的伤口无异。 “用内力将其直接射入人体的死穴，冰箭的硬度完全可以置人于死地，且力道会让冰箭破裂融化，再加上人血温度比较高融化速度也会更快” 也就是为什么，顾瑾言回想胡进死状时，看到他倒地后，血的颜色会越来越浅 “原来是这东西！”刘青松忍不住拿了一枚冰箭，仔细的端看起来。 秦子轩挥手道：“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与二皇子府或长风号有关的人喽？来人，快去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规律 “别急。” 顾瑾言出言阻止，拿过之前画了五芒星的纸，说道：“还有一点，就是这个图案。” 秦子轩等人围了过来，听顾瑾言继续说道。 “正如刘大人所讲，这图案是五芒星，在《道门》一书上有记载，是一种聚魂的封印手段。而凶手会在每个死者身上留下这样一个印记，似乎就不单单是为了杀人，更像是为了某种祭祀。” 顾瑾言说着，毫无意识到自己将刘青松称作了“刘大人”。 秦子轩和刘青松被顾瑾言的话所动，倒也没怎么在意。 只傅云泽这人像是时刻堤防一般，在顾瑾言顾瑾言脱口而出“刘大人”时就瞪大了眼。 心道：顾瑾言到底是口误，还是跟自己一样，知道刘青松日后会成为“刘大人”？！ “祭祀？”秦子轩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好像有些明白。 刘青松直接拍了下脑门，正色道：“我明白了！之前听爷爷说过，枉死之人的魂魄不会随肉身入土，若有心人用五芒星将其封印，魂魄就会掌握在那人手中。所以，这凶手是在聚魂！” 秦子轩方才觉得有些明白，又被刘青松说迷糊了，怎么又牵扯出这种鬼鬼怪怪之事了？ “还有这个”顾瑾言说着，又从桌面上抽过一张纸。 “这是什么？”秦子轩接过去看了看，皱眉道：“这是之前四个死者的发现地” “嗯，方才我将这些地点标注在了盛京城的地图上。”顾瑾言道。 秦子轩道：“可这些地点分布在盛京城的四周，根本无法判定凶手出没的范围啊。” 刘青松也探头过去，突然指着纸上的一处：“你们看这是早上发现那具女尸的地方，如果将这个点标上的话” “又是五芒星！”秦子轩沉了沉声音。 刘青松却显得有些兴奋：“所以，于美艳的死果然跟此案有关！” 顾瑾言不语，秦子轩看向刘青松，对他这般态度有些诧异。 傅云泽一直疑惑地看着顾瑾言，不自主地走到顾瑾言放在写字的地方。 桌上还有一张写了字的纸，是顾瑾言的字。 虽然这次刻意调整了行笔走向，但他一眼还是看出了几分凤栖梧的影子。 “这个又是什么？”傅云泽低语道。 其实纸面上的字并不多，一共四行。 四月二十，胡进，断手； 四月二十二，美人姬，？； 四月二十四，张二牛，挖心； 四月二十六，卖油郎，断舌； “假设凶手是同一个人，那么这就是行凶的规律”傅云泽小声道。 凶手每隔一天动手，且动手后几乎都会留下死者身上的某一处。 傅云泽拿起笔，在顾瑾言所列的四排字之下又添上一条—— 四月二十八，于美艳，断首。 秦子轩循声看去，道：“可是‘美人姬’身上似乎没有少什么啊而且，即便我们现在摸索到了凶手杀人的规律，如今已死了五人，倒是于那‘五芒星’对应。那我们还要如何从这里寻找凶手呢？” “若凶手此举是为祭祀，那些死者就是祭品，而祭祀仅需祭品是不够的！”刘青松突然出声道。 不错！祭祀除了祭品外，还需要一个仪式！ 顾瑾言虽不喜刘青松，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有几分本事。 “五个死者身上都有五芒星的印记，且案发地点从地图上连接起来，正好也是一个五芒星，可见凶手是有意为之。”刘青松继续说道。 “就算知道凶手有意为之又怎样啊？”秦子轩摸了摸脑袋。 顾瑾言拿过傅云泽手中的笔，低头在地图那张纸上写写画画：“你们看，五芒星的中央” “皇家祭坛！”众人几乎脱口而出！ 皇家祭坛是皇族每年祈天所用之处，非皇族之人根本进不去！ “不可能的此人”当真有这么大胆子？！ 傅云泽皱了皱眉：“秦大人，你带人去二皇子府和长丰号调查，本世子带人去祭坛。” 秦子轩点了点头，只能如此。刘青松看秦子轩要走，立马跟了上去。 顾瑾言不慌不忙地将那些纸收起来，却见傅云泽站在原地并未动身。 “世子还不动身？”莫不是要带自己一起去吧，他可不想去什么皇家祭坛。 傅云泽看顾瑾言若无其事的模样，朝前一步，道：“你在此等候，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顾瑾言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为什么要等他回来？！ 傅云泽带了鬼丑出去，临走时又交代大理寺留值的衙役照看顾瑾言。 秦子轩和刘青松先去往二皇子府又去长丰号，将有嫌疑之人通通带回了大理寺，可审讯之下，依然一无所获。 “对了，顾公子呢？”刘青松跟在秦子轩身边跑了一天，好容易得闲，却不见那个敌视自己的顾瑾言，好奇问了一句。 “回去了呗。”衙役回道。 “他不住大理寺吗？”刘青松又问。 “哈哈，开什么玩笑，人家住的是东五所，怎么可能住大理寺呢。”衙役笑道。 刘青松愣了一下，没想到那顾瑾言住在皇子所，难不成是外戚么？ 还想问个仔细，就被人唤了起来：“哎呀，你小子别愣着了，秦大人那边有需要，快去！” “哦哦哦，来了来了。”刘青松匆匆喝了两口水，又往审讯室跑去。 另一头，傅云泽先进宫面圣，将调查所获上报，得了圣上的口谕，又带了“十二鹰凖”去往皇家祭坛。 所谓“十二鹰凖”，既是龙鹰阁的侍卫，也是云王府的“鬼门十二子”，鬼丑就是其中之一。 抵达祭坛后，却毫无发现，正准备离开，听到了一声乌啼。 鬼丑抬头去看，却见那乌鸟盘旋在祭坛上空，似是在寻什么 “世子，那鸟儿似是有问题。”鬼丑指着那鸟儿说道。 傅云泽抬头去看，只见一道身影飞过，鸟儿就落在眼前。 “世子。”鬼寅将鸟儿抓下，呈在傅云泽面前。 傅云泽刚想伸手，鬼寅又道：“世子别碰，这是嗜尸鸟！” “嗜尸鸟？”傅云泽颇觉疑惑。 鬼寅垂眸，解释道：“是南疆巫医惯用的饲鸟，用来处理尸体上的尸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不见 “世子，您看——”鬼丑突然在一旁，指着祭坛台的一处，眉头深锁。 傅云泽走过去，却见祭坛台的一处有一个很不明显的红点。 “世子，这里也有。”鬼卯指着另一处说道。 那红点虽然已被人刻意抹去，但若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到一个浅淡的印记。 “看来，凶手的确来过这里！” “但是，凶手又为什么把这些痕迹抹去了呢？” “难道凶手已经知道我们发现了他这个举办仪式的地方？” 糟了！ 傅云泽脸色黑了三分，心头有种莫名的担忧，不由得转身吩咐：“鬼丑，速去大理寺，保护好顾瑾言！” 不知为何，总觉得顾瑾言要出事！ 鬼丑点头，飞身前往大理寺。 傅云泽晃了晃头，继续吩咐其他人：“再仔细查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众人又仔细搜查了一番，又发现了类似的几个红点，不多不少，一共五个。 不一会，鬼丑返身而归，屈膝道：“世子，顾公子不在大理寺！” 傅云泽一愣，冷语道：“人去哪儿了？” 鬼丑道：“说是回东五所了，但属下已前往东五所，人也不在。” “找！” 傅云泽只说了一个字，便转身上马，马鞭一挥，没入暗处。 当夜，大理寺出动所有人马全城巡察，傅云泽也带着人在盛京城四周寻找。 可直到天色将亮，也毫无头绪。 傅云泽眉头深锁，他不确定能不能找到顾瑾言。 倘若顾瑾言跟他一样是重生的话，应该有办法躲过劫难，最不济也能自保。 可今生之事仿佛已有很多与前世不同，更何况前世顾瑾行的弟弟早就夭折，根本没有进京，进京的是顾瑾行的妹妹才对，难道顾瑾言还是躲不开命里那道劫么！ “世子，刘青松说有发现！”鬼丑匆忙赶来。 傅云泽听罢，马鞭一挥：“速回大理寺！” 抵达大理寺时，正听到刘青松与秦子轩等人在讨论案情。 “审了一夜，二皇子府和长丰号的人都无可疑啊，这可如何是好！”秦子轩有些不耐。 刘青松却在翻看一本残破的古书，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发出叹息。 “而且，小顾也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你说说，这可怎么办呦”秦子轩恼地直拍桌子。 傅云泽步入堂内，眉头也未松开：“可是有什么发现？” 秦子轩抬眸，摇了摇头。 刘青松又翻动了书页，突然站起身，将古书摊在桌子上：“大人且看！” 傅云泽和刘青松看向他的手所指之处，上面竟记录着一条“五芒星复活法”。 “这是从长丰号库房找到的一本秘书。上面这个‘五芒星复活法’的记载与凶手犯案的手法和规律很像，如果如记载所示，凶手用‘五芒星’标记死者，很可能是为了复活某个人！”刘青松道。 秦子轩不由得加重语气，重复着：“复活某个人！” 刘青松看向傅云泽：“世子，祭坛那边可否有线索？” 傅云泽道：“只发现了五个被抹掉的印记，并没有其他线索。” 刘青松想了想，说道：“如果凶手是为了复活某个人，仪式是必不可少的。就算不是在皇家祭坛，也必定需要在某个阴气极重的地方！” 秦子轩立刻吩咐人将地图拿来，突然门外传来哭喊声。 “让我进去啊——我要找世子——” 来人已哭肿了双眼，蓝色的侍从袍挂在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墨雨？”傅云泽走出一步，确定来人果然是墨雨，便让人放他进来。 墨雨蹒跚两步，顾不得礼仪，抓了傅云泽的袖子：“世子，我家公子可是出事了？” 傅云泽皱了皱眉，如今顾瑾言确实不知所踪，但他却有些说不出口。 “世子，您倒是说啊，我家公子可是出事了？”墨雨又近了一步，眼中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淌下来。 秦子轩见状，忍不住出口相劝：“小兄弟先别急，我们只是暂时找不到他，应该无事的。” “怎么会没事？”墨雨却是梗着脖子道：“我家公子从大理寺回苍兰院，坐没一刻钟就又说有事，要去一趟京兆尹。可奴婢在苍兰院等了一夜也没等到公子回来，若不是后来遇到鬼丑大人来寻我家公子，奴婢还不知公子出事了呢！” 秦子轩抿了抿唇，第一次发现自己不仅对女人无法，对会哭的男人也一样没办法动气。 墨雨说罢，泪水更多了，可他在这盛京半个人不认得，要如何去寻顾瑾言呢？ “这可如何是好呜呜呜”墨雨不住地用袖子抹泪：“若是前几日还有法子寻公子，如今却是呜呜大公子要是在就好了” 刘青松突然冒出头来，问道：“你方才说‘前几日还有法子寻公子’是什么意思？” 墨雨抹着泪，抬头看向刘青松，却见他与公子个头差不多，年岁也不大。 想了想，自己方才一时口快，竟是差点说错话，只得道：“我家公子会带香囊，那香囊有异香，用七彩蝶便可以追到。只是公子这两日没带那香囊” 傅云泽对墨雨的话将信将疑，；因为他早就观察过，顾瑾言是不带香囊的。 依照墨雨的话来讲，顾瑾言身上确有异香，只是不知为何，会时有时无。 虽对此心有疑虑，但目前最关键的还是先找到人，不由得问道：“你家公子告诉你，他是有事要去京兆尹？” “是。”墨雨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秦子轩不由得摸了摸下巴，插话道：“可是，京兆尹没人说见过顾小公子啊。” “他去京兆尹作甚？”傅云泽皱眉道。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停尸房！京兆尹的停尸房是个独立的院子，除了仵作验尸时间，无旁人看守，如果顾兄去的是京兆尹停尸房，很可能没人留意到他。”刘青松突然出声道：“至于顾兄为何会去京兆尹，应该是他发现了什么我们没注意到的事，想要去确认” 傅云泽和秦子轩几乎同时出声：“没注意到的事？” “难道”刘青松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挠头。 “哎呀，你想到什么，快说啊！”秦子轩急得跳脚。 刘青松突然抬头道：“大人可还记得于美艳？” “长丰号掌柜的女儿，第五个死者。”秦子轩道。 “对长丰号掌柜的女儿“刘青松恍恍惚惚地站起身，仿佛又回到昨日看到尸首时，突然他瞪大双眼：”她的手手不是于美艳的！是良婆！死者不是于美艳，是良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刀尖 秦子轩和傅云泽不由得惊地倒退一步，死者的身份是经京兆尹确认了的，怎么可能会错！ 难道 “唉，都怪我没仔细看！就算是被烧毁了，可那骨节也不似千金小姐的手啊！”刘青松似乎想通了其中关窍，忙握住秦子轩的胳膊道：“大人，凶犯很可能就是京兆尹的人！” 秦子轩与傅云泽彼此相视，就算没有确凿证据，但京兆尹的人确有嫌疑！ “如此说来，顾瑾言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想要去停尸房验证，但是被凶犯察觉，将人掳去了！”傅云泽不由得暗暗心惊，那小子的胆子也太大了！ “可是我们没有确凿证据，也不知道凶犯到底是何人，如何去京兆尹拿人？”秦子轩不由得皱眉。 大理寺看似在京兆尹之上，不过是因为交由大理寺的案子多是与京官或地方官牵连的，官职上两处之人却是平起平坐的。更何况，如今凤栖梧不在，他虽是寺丞，却也没有绝对的权利直接去京兆尹搜查拿人。 “要什么证据！顾瑾言就是在京兆尹不见的，这就是证据！倘若找不到顾瑾言哼！”傅云泽气的大掌一拍，那书桌就晃了一晃，瞬间化为尘土。 只见他站起身，唤了鬼丑等人，准备前往京兆尹寻人。 秦子轩也带了佩刀和衙役紧随其后，墨雨见状，也不由分说地快步跟上。 只刘青松愣在原地，不住地疑惑道：“顾兄又没看过尸首，怎么会怀疑呢？” 众人来到京兆尹府，师爷恰好带着寻人的衙役归来，一见傅云泽等人，忙不迭的行礼道：“世子，秦大人，我们已经派出去所有人手了，可顾小公子” 师爷弯着身子，话没说完，就被傅云泽打断：“你家大人呢？” “回世子，我家大人昨日熬了半宿，突发旧疾，不得不回府休息。”师爷垂着头，十足的恭敬。 傅云泽冷哼一声，道：“呵，你家大人还是个病秧子不成？办不了案c找不到人，还有脸当京兆尹？速速让人来见本世子！” 师爷吓了一跳，往日只听闻这云王世子的跋扈，头一次遇上，却也心惊不已，不由得颤巍巍道：“是是下官这就去” 傅云泽转身，冲身后的人挥手道：“搜！” 鹰凖和大理寺的衙役一涌而进，京兆尹府并不大，这么多人很快就能搜完。 师爷还没走出两步，见这阵仗，不由得又停下脚步，惊疑道：“这世子这是何意啊？” 傅云泽根本懒得理会，带人径直去往停尸房所在的独立小院。 不一会，便有人拿了一条青色的发带：“世子，属下发现了这个。” 傅云泽还没来及看，就见墨雨冲了过去，捧着那发带，眼眶红了起来：“这是我家公子的！” “你确定？”傅云泽道。 墨雨连连点头：“确定确定！这是我家公子的发带，是昨日我亲手给公子系的！” “看来，顾瑾言确实是在这里，被凶嫌掳走了。”秦子轩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时，有一道黑影从墙上跳了下来，手中抓了几个白玉的珠子：“世子，城外有发现！” 傅云泽将珠子拿在手上端看一二，又递给墨雨：“可认得？” 墨雨将方才的发带攥在手心，又拿过珠子，忍不住哭喊道：“世子，这是我家公子的手串啊呜” “可能确定？”傅云泽的眉心已皱成了川字。 墨雨抽泣着，肯定道：“这是临行前，大公子给我家公子的，公子平日是绝不会离身的。” 傅云泽长叹一声，转身问道：“在何处发现的？” “城外五里亭的山崖侧。”来人道。 傅云泽撩了长袍，飞身而出，空中飘荡着一道厉吼：“走！” 话落，只见鬼丑等人皆飞身而去。 秦子轩转头看了一眼墨雨，只得先命人将其先带回大理寺。 “大人，我们是否也要赶去？”大理寺衙役问道。 “废话！”秦子轩不耐地摆手：“我带一队人先去，你带另一队人在此继续查看，等京兆尹来，将事情转述，让他带人去五里亭接应！” “是！”衙役点头行事。 与此同时，盛京某处，顾瑾言头发散乱的被绑在木桩上。 他的手脚被麻绳捆得死死的，稍微用力，就能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 麻绳已经将他的手脚勒出血痕！ 恍惚间，看到眼前一个端坐的男人，面容不太真切，但他手中的匕首亮得刺眼。 “你是谁？”顾瑾言张了张口，嘴唇也有些干裂。 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匕首，似笑似吓道：“你这么聪明，猜不到我是谁？”说着，男人站起身，走到顾瑾言身边，拿着匕首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如这样，若你能猜中我是谁，我便保你一个全尸如何？” 顾瑾言抿了抿唇，并不打算与男人对话。 男人盯着顾瑾言看了半晌，见他不惊不怕的模样，不由得将匕首贴近几分，道：“如果你不猜，我就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 刀锋贴近，在他脸颊上轻轻划过，没见血，但冷意十足。 顾瑾言咽了口吐沫，冷声道：“用不着猜，因为我知道，你是京兆尹赵运成！” 男人似是没想到会被直接唤出名字，微微发怔。 赵运成垂眸，看着顾瑾言额上的冷汗，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哈，果然是个聪明人，可惜了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刀尖从脸颊滑到脖子，只见赵运成手气刀落，刀尖朝着顾瑾言的心口刺去。 “噗——” 刀尖被硬物所挡，堪勘只没入半个刀尖！ 赵运成眯起眼，伸手将顾瑾言的衣衫扯掉，目光一紧，大笑一声：“哈哈哈哈，想不到，你竟是女子！” 顾瑾言闭紧了眼，裹胸救了他一命，但刀剑还是撞得他胸口直疼。 而且此刻的他，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更不会以为这个赵运成会因为发现自己是女子就停手。 赵运成狠狠大笑，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顾瑾言只觉头被人抓住，狠狠一磕，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怀疑 醒来时，顾瑾言发现自己的眼被蒙住，且被人按在马背上。 轻轻仰起头，透过黑纱看见一片模糊的月色，耳边刮过簌簌凉风。 “呵呵，醒了？”赵运成并不惊讶，他本就没有下死手。 顾瑾言垂下头，默不出声。 “你怎么知道是我？”赵运成似乎心情不错，马蹄声不紧不慢，问话的语气也颇为轻松。 顾瑾言抿着唇，不知道赵运成要做什么。 “呵呵，你这股子倔劲儿倒是与沁儿更像。”赵运成不由得笑道。 沁儿又是谁？顾瑾言虽疑惑，却也不敢出声。 倒是赵运成，似是想到什么美好往事，不住地讲话：“沁儿也是这般，每次我惹了她心烦，她便不出声，硬是要我先低头道歉才是” 顾瑾言趁他说话的当下，偷偷将方才被磨破了的手串沿路丢下。 突而，听到赵运成说道：“就连你这聪明劲儿，也与沁儿一般。所以，你才是更适合的人选。” 顾瑾言不知他所言何意，却也感觉到赵运成调转了马头 “你是不是觉得，有人会来救你？”赵运成好笑道。 顾瑾言的手挣扎一下，手中的珠子就被赵运成抖落在地。 被发现了 “哈哈哈哈，不用怕。你不会死的”赵运成说着，“驾”了一声，挥动马鞭疾驰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停下，赵运成将顾瑾言从马背上拖下来，推搡着往前走。 虽被蒙了眼，但顾瑾言仍感觉到眼前一亮，面前像是开了一扇门，室内亮了很多蜡烛。 赵运成扶着她坐在一处冷硬的地方，默不作声地去了别处。 顾瑾言挣扎不得，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眼前除却有些薄弱的光，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这里很安静，但空气里散发着阵阵寒意，且鼻尖萦绕着一股腐烂的尸臭味。 突然，身后传来对话声，隔得不远，但似乎在另一个房间—— “您回来了？”是个娇滴滴又带着几分期许的女声。 静了半晌，又传来声音—— “运成运成你为何你说过要我的啊”女人的声音里带着近乎崩溃的泣意。 接着，传来硬物倒地的声响，顾瑾言竖起耳朵，再也听不到别的。 顾瑾言蜷起身子，用膝盖顶着眼上的黑布，好不容易才将黑布顶开一些。可眼前的灯光刺得睁不开眼，顾瑾言只得稍微适应片刻，才又睁开。 这是一间年代不算久远的石室，不远处放着一副宽大的寒冰棺，散发着阵阵寒烟。 冰棺里躺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大红色的锦袍如血一般铺散开来，可那衣领之上，却是一颗骷髅头！ 顾瑾言惊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此刻，赵运成推开一道石门走进。 只见他身着大红长袍，头戴金冠帽，面上带着几分痴笑。 赵运成看了一眼顾瑾言，发出“呵呵”的两声冷笑，又走近寒冰棺，屈膝在棺前，伸手抚过那具白骨：“沁儿，我为你找到了更好的宿主，再过一会儿，你就能从她的身体里苏醒过来” 那声音，带着三分痴情七分癫狂，像是对情人的呢喃。 顾瑾言惊得双目瞪大，一股冷意似是蜘蛛般顺着背脊缓缓上趴。 她在一瞬间明白了赵运成所言，不由得更加惊惧。 “你方才杀了于美艳？！”顾瑾言的喉咙有些紧。 赵运成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站起身，又俯下俯下半边身子，靠着那具白骨喃语道：“沁儿，很快你就能回来了，再也不用离开我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疯了？！”顾瑾言不由得吼道。 赵运成转身，阴冷的眸子看向顾瑾言，突而又笑道：“你看你头发都乱了，这样怎么能行？沁儿最宝贵她的头发了，来我给你绾发。” 顾瑾言往后缩了缩身子，但还是被赵运成抓了过去。 因双手被捆在身后，顾瑾言只得被他推搡着走到石门的另一端，是另一间石室。 阴冷的石室却布置得有模有样，跋步床，梳妆台，软塌可空气里却弥散着浓重的血腥味。 于美艳歪着头，双目赤红地躺在地上。 赵运成按着顾瑾言的肩膀，让她坐在梳妆台前，拿了木梳开始绾发。 乌黑的长发，早就被打散，垂落在身后，赵运成的手指从发间穿过，带着小心翼翼。 顾瑾言虽不愿，但也无法，只得任由他站在自己身后扯弄发丝。 从铜镜里，可以看到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于美艳。 顾瑾言不由得紧紧皱着眉心，怎么也没想到，于美艳会死在自己面前。 因为让他对整件事有所怀疑的，正是于美艳！ 那日他从大理寺回东五所，听墨雨说想在院子里种茶树，便想到前世的一件事。 当时凤府主母摆过一次茶宴，邀请的是盛京城知名的官夫人。她是妾，自无资格出席正堂，便在院子里侍弄才种下不久的茶树。突然唐宛如带了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前来，说是在堂上不小心沾了茶水，自己的院子离得远，便想着能不能借她的院子换身衣裳。唐宛如是凤栖梧的嫡妻，她自是不敢说不，自是欢喜的应允下来。后来听院子里的丫头说，那女子是京兆尹赵大人的夫人，因面容与长丰号掌柜已逝的女儿极其相像，还得过长丰号掌柜送得一尊玉佛又有人说，赵夫人本就是长丰号掌柜的女儿，只因出身江湖不能为官妻，才换了个身份 “在想什么？”赵运成将木梳放好，瞧着铜镜里的顾瑾言笑。 顾瑾言抬眸，只见铜镜中的自己梳着后宫嫔妃常见的结环髻，不由得心下一惊。 “为什么？”顾瑾言似是无意地问。 “什么为什么？”赵运成竟也搬了一张椅子，与顾瑾言并坐。 顾瑾言转头问他：“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赵运成目不转睛地看着顾瑾言，道：“那些人能为沁儿死，是他们的福分。” 顾瑾言冷呵道：“呵，想不到身为京兆尹，竟会信这种江湖术士的法子，你以为你这么做，你的沁儿就能起死回生？” “不。”赵运成突然贴近顾瑾言的脸，手掌捏着他的下巴，呲着牙道：“沁儿死得太久了，即便我用尽办法也无法把沁儿的尸身保存完好可是沁儿可以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 顾瑾言脸色微白。 赵运成不由得大笑道：“放心，沁儿会从你的身体里苏醒” 顾瑾言突然抬眸：“你怎么知道沁儿喜欢梳结环髻？” 赵运成眯了眯眼，阴冷的眸子凑到顾瑾言脸前：“你这么聪明，不用说，也知道沁儿的身份了把。” 顾瑾言咽了下口水，他不知道沁儿是谁，但能梳结环髻的女人，只可能是后宫嫔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还魂 可沁儿若是后宫嫔妃，又怎么会和赵运成有关联呢？！ 顾瑾言还在疑惑，却被赵运成拎了起来，再度押着他去往之前的石室。 因扭动身子，手腕被麻绳勒得生疼，看到那寒冰棺，顾瑾言不由得起了一身冷汗。 极力地平复心绪，转头看向赵运成：“我的手要断了，相信你也不希望沁儿在双手废掉的身体上苏醒吧。” 赵运成怔然片刻，望着四周密不透风的石墙，神色有所动摇。 终还是走到顾瑾言身后，将他手腕的麻绳解了下来，并冷声警告道：“最好不要乱动，若是触动了机关，你会死得很惨。” 顾瑾言退后两步，撕下袍角包住手腕上的伤口，冷声道：“呵，横竖都是一死，还能比现在更惨？” 赵运成冷哼一声：“能为沁儿死，是你的荣幸。” 顾瑾言不想跟疯子费口舌，悄悄地环顾四周，希望能寻得一线转机。 眼下她能做得只有拖，能拖多久是多久。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找到自己。 另一头，傅云泽带人赶往五里亭，顺着玉珠走了一会而，却在一处看到满地散落的玉珠。 不由得凝眉沉思：“应该是走到这里，被凶犯发现了” “世子，这里距离宫女墓很近。”鬼丑突然指着一个方向道。 宫女墓？ 刘青松说过，凶犯必定要在一个阴气极重的地方举行复活仪式。 来不及思考，傅云泽调头上马，朝着宫女墓疾驰。 宫女墓乃是后宫妃嫔位以下的普通宫女葬身之处，平日只有一个老太监守墓。 众人抵达时，并没看见守墓人。 鬼丑等人先围着墓陵查看了一周，在墓陵后发现了一处暗门。 暗门开得极为隐秘，有树叶作掩，一般难能察觉。 傅云泽站在暗门外，用剑尖推开暗门，眼前出现了一处极其幽深的甬道。 “世子，让属下先进！”鬼丑第一个探进身子。 “等等！你不能进。”傅云泽出言阻止。 “世子？”鬼丑回头。 “宫女墓，无圣旨不得随意入内。”傅云泽道。 “可是世子，这这里可能有危险。”鬼丑皱眉道。 无论如何，作为贴身侍卫，是不可能让傅云泽只身犯险的。 傅云泽想了想，对鬼卯道：“拿云霄剑来。” 鬼卯等人皆是一惊，云霄剑是世子的佩剑，却从不轻易出手。 云霄一出，必饮人血！ “愣着作甚？！拿剑来！”傅云泽冷声道。 鬼卯动了动身子，终是将云霄剑递了过去。 “你们在此等候，若半个时辰未见动静，便进去。”傅云泽说罢，便提了云霄剑没入甬道。 那甬道并不狭窄，足够两三个成年男性通往，只是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傅云泽索性闭上眼睛，单凭耳力向前走。 壁上有几处并不巧妙的机关，被他完美躲开，未发出丝毫动静。 很快，走到了尽头，面前出现了一道石门。 傅云泽用剑柄在四角轻轻敲了敲，听声响摸索开门的机关。 赵运成扭动了一处机关，石室的顶端开了一个拳头大的圆孔。 月色铺洒进来，为寒冰棺上的白骨萦绕了一层淡淡的白光。 赵运成将尸骨上的华服脱下，递到顾瑾言的面前：“换上！” 顾瑾言蹙眉：“什么意思？” “沁儿自然是要穿她最爱的衣裳！”赵运成又将华服拿近一寸：“是你自己换，还是我来帮你换？” 顾瑾言瞪他：“沁儿会允许你看别的女人换衣服？” “哈哈哈哈。”赵运成大笑两声，将华服塞到顾瑾言手中：“你最好快点！月色正盈，误了时间，你的小命可就白死了！” 顾瑾言抖了抖华服，鼻尖充满了尸臭的气息，强忍不适道：“你是不是要先出去？” 赵运成好笑地看着顾瑾言，道：“你以为我是傻子？快换！” 顾瑾言咽了下口水，伸手解开领口上的盘扣。 赵运成看了一眼，便侧过身去，目光停在寒冰棺的那具白骨上，眸子里带着浓浓的深情。 顾瑾言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得他穿的是男装，平日怕撑不起来，便会多穿两件中衣在里面。 “把你那些脏衣服都脱了！沁儿不喜欢！”赵运成似是看透了顾瑾言，转过头恶狠狠的说道。 顾瑾言心头堵得厉害，却不得不将中衣也逐一除去 傅云泽找到石门的机关，小心翼翼地从门口摸进来。 沿着甬道走了一会儿，发现有两间密室，其中一间大门正开，里面倒着一个面色发青的女子。 另一间密室的石门只开了一道缝，透出些许亮光。 傅云泽凝息移步，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以至于石室内的赵运成和顾瑾言都未发现。 从门缝往室内望去，只见赵运成背身而立，痴魔一样地望着寒冰棺上的白骨。 而在他身后，却是正在褪衣的顾瑾言。 白色的中衣散落在地，顾瑾言梳着女子的发髻，胸部还缠绕着厚厚的的裹布，肌肤如玉，凝脂无暇 傅云泽的心魂猛然一荡，握紧了剑柄。 顾瑾言脸色苍白地将华服套上，垂眸看到石门缝间的倒影，不自主地后退两步。 赵运成听到她的动静，不禁回过身来，瞪大了眼。 华服半挂在顾瑾言身上，大红的霓裳衬得她的肌肤更为雪白。 脸色虽苍白不已，但脸颊上却挂着少许红晕，鹿儿般的眸子闪着些许水雾，更显得楚楚动人。 这幅模样的顾瑾言，似是又惊又羞，不由得让赵运成记起多年前出现在眼前的薛婉仪！ 只见赵运成失神了一般，疯似得朝顾瑾言扑过去，然而未及下一秒，耳边长剑铮然。 “噗”得一声，云霄剑送入胸口—— 赵运成不可置信地垂下头，看着滴血的剑尖穿过自己的胸膛。 剑蓦地抽回，赵运成失力倒在地上，胸口溢出一大片的鲜血。 傅云泽阴着眸子，来不及理会赵运成，俯身看向丝毫不敢动身的顾瑾言。 那眉目亦如初见时一样，清浅温润，肤若白玉，脖颈细腻修长。 眼神往下移动，两团白玉在血一般的华服里若隐若现 真该死！ 他明明早就生了疑心，怎么就想不到顾瑾言是个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温柔 顾瑾言鹿儿般的眸子里闪过片刻慌乱，眼眶里的泪水越蓄越多。 傅云泽稳了下心神，低声问：“可还好？” “疼” 声小若蚊，傅云泽有些疑惑地看她。 顾瑾言崩溃地喊道：“疼手腕断了” 方才发现傅云泽在门外时，一时心安又一时心惊。 安的是有人找到了自己，惊的是此时此刻被人看到，自己的身份也就不可避免的会曝露 再加上赵运成突然扑过来，吓得她连连后退时，本就被麻绳勒得发麻的手腕再度撞击到地面，疼得她眼泪直淌，这会儿竟是半分也动弹不得了。 傅云泽垂眸看向那红肿的手腕，果然翻折着，小心翼翼的查看起来：“放心，没断。就是错位了需要接骨”说着，目光却是停在顾瑾言的衣领间，那浸着汗的颈项和锁骨全部展露在眼前，还有起伏的丰腴 傅云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语气也有些走调。 顾瑾言羞得无法，恨道：“看什么看！不准看！” 傅云泽回神，有些尴尬道：“又不是没见过！”说着，伸手就将那华服往顾瑾言身上掩了掩。 顾瑾言欲哭无泪道：“不要” 这句“不要”带着哭腔，让傅云泽脑顶一热，又听顾瑾言说：“不要，这衣裳是那白骨的，有尸虫” 此刻门外传来鬼丑的声音：“世子！” 原来，鬼丑等人实在等不及半个时辰，纷纷提剑而入。因石门早被傅云泽打开，众人便很快寻到了这两间石室。自然也是第一眼就看到隔壁石室内断了气的于美艳 “别”顾瑾言听到人来，求救般地看向傅云泽。 “你就知道，本世子会帮你瞒着？”傅云泽瞧着她那期许的眼神，不知怎么就动手将那华服扯掉，脱了自己的外衫，罩在了顾瑾言身上。 “在这边！”傅云泽出声，将顾瑾言整个人打横抱起，步出石门：“凶犯在石室内，抓回龙鹰阁，没本世子允许，任何人不得提审！” 鬼丑等人依命行事，却见傅云泽怀里抱着一个人。 “顾小公子找到了？” 傅云泽点头。 顾瑾言整个人蜷缩在傅云泽怀里不敢出声，手腕已疼到麻木。 滚烫的鲜血淌在赵运成的脸上，令他混混沌沌地爬了起来。 “放下她”赵运成的嘴角溢出鲜血，唇上已没有了半丝血色，他手中握着刀，直指傅云泽的背：“把沁儿还给我” 傅云泽沉眉道：“滚！” 鬼丑等人提剑而上，却见赵运成后退一步，手掌在石室的门上一拍。 轰地一声，石门砸入地面，石室陷入地底，头顶上方簌簌的开始掉下石块。 “不好！世子，这里要塌方！”鬼丑等人喊道。 赵运成满嘴血沫，却还在张狂的大笑道：“哈哈哈哈，我会回来找她的！我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石块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碎石也越来越多，根本无暇再去捉拿赵运成。 傅云泽咬了咬牙，抱紧顾瑾言提息纵行，施展轻功迅疾地跑出了甬道。 身后，整个宫女墓开始塌陷，尘土飞扬。 荧荧火光照得傅云泽眼前一白，霜凉的夜风呼啸而过，他下意识地将顾瑾言抱得更紧。 秦子轩等人也赶到，在外接应：“世子！” “我来”秦子轩上前一步，想从傅云泽手中接过顾瑾言，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过。 傅云泽道：“赵运成将自己关在里面，我刺过他一剑。你去找宫女墓的构造图，再去问守墓人，看有没有别的入口或出口。” 秦子轩点头，心中仍有些诧异。想不到，凶险果然是京兆尹大人！ 可他的行凶动机是什么？又为什么要来宫女墓呢？难不成，赵运成想要复活的人是一个宫女？！ 傅云泽不再多说，抱着顾瑾言准备离开，又听秦子轩道：“世子，此事已惊动了圣上，圣上方才已宣您入宫了。” “知道了。”傅云泽的脸色沉了沉，策马离开。 鬼丑等人遁在暗处，一路跟随，却见傅云泽直接将顾瑾言带回了世子府。 傅云泽将顾瑾言直接带回云霄院，放在了自己床上，又对暗处道：“鬼丑，去将那个墨雨带来，此外，不准外人进来。” 鬼丑顿了一下，随即飞身前往大理寺找墨雨。 顾瑾言缩在床榻上，被子紧紧裹住了她的身体，她有些不安地望向傅云泽。 “放心，除了我和那个赵运成，没人知道你是女子。”傅云泽知道她的担心，所以连鬼丑等人也不让近身，继而又道：“哦，不对，应该不止我们两个知道才是。” 说着，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起来：墨雨一定是知道的，而且墨雨很可能也是女扮男装，还有顾瑾行 顾瑾言咽了咽口水，小声道：“谢谢世子。” “什么？”傅云泽故意大声地问了句。 “谢谢。”顾瑾言没好气地又一次道谢。 “若我再问一次，你是不是就干脆不说话了？”傅云泽贴近几分，垂眸看她那幅带着几分娇嗔的模样。 顾瑾言果然扭过头去，不再理会。 傅云泽笑了笑，转身拿出一套长衫换上，想到正事，不免语气有些低沉：“墨雨来后会替你换洗，换洗后鬼卯会带府上的大夫给你接骨，你暂时就留在世子府，别回东五所。” 毕竟，赵运成生死未卜，可那句“一定会回来找她”着实让人难以心安。 顾瑾言也不是当真不识好歹，听罢只得点头，看傅云泽动身要走，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 谁知，傅云泽走到门口又折身过来，好看的桃花眼充满了温柔的笑意：“你方才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本世子说？” 顾瑾言摇了摇头，见傅云泽无奈地离开，小声地嘀咕道：“世子小心。” 傅云泽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推开门，回头看了一眼顾瑾言，笑道：“知道了，下次大声点！” 顾瑾言抿了抿唇，没想到这般小的声响也听得到。 傅云泽出了房门，脸上的笑意褪去，挥手召来鬼卯，吩咐他在此守候：“今日之事，切勿声张。” 鬼卯张了张嘴，问道：“若是秀园那几位问起来” 毕竟，世子从未带人回云霄院过夜，哪怕是个男子，也未免会引起后院的闲言碎语。 傅云泽脚下一顿，皱眉道：“世子府还没有女主人。” 鬼卯点头应是，自是明白傅云泽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婉仪 天乾宫内，灯火通明。 昭文帝傅君儒半夜就起了身，此时的脸色甚是难看。 傅云泽步入殿中，屈膝行礼道：“儿臣云泽，拜见圣上。” 傅君儒将手中翻看到一半的折子拍在案上，语气有些重：“朕看你是愈发放肆了！为何要擅闯宫女墓？难道不知，没有朕的允许，一概不准进入吗？！” 傅云泽叩了一首，没等傅君儒唤起身，就站起身来，将赵运成一案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为了顾瑾言的身份着想，只说他只身犯险被赵运成挟持，这才有了擅闯宫女墓一事。 傅君儒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没想到堂堂一个京兆尹，竟成了连杀数人的杀人恶魔！ 可是越听，越觉得奇怪，直到傅云泽讲，赵运成乃是为了复活一位名叫“沁儿”的后宫宫女才做出此等凶残之事后，傅君儒默默念了句“沁儿”的名字 突而似是想到什么，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之后，傅云泽说了说什么，他自是再也不知。 傅云泽也意识到圣上的情绪有些不对，匆匆讲完便乖乖地立在一侧。 似乎是过了很久，傅君儒才长叹一声，道：“且此案到此结束，那赵运成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是你擅闯宫女墓是犯了大不敬之罪，但念及你是为捉拿凶手解救人质，则功过相抵，罚你三月俸禄，小惩大诫。” 傅云泽拱手道：“谢圣上。” 傅君儒深深地看了一眼傅云泽，揉了柔发疼的额头，摆手道：“不早了，快回去罢。今日不用上朝。” 傅云泽乐意至极，再度谢恩后，默声退下。 刘德海在殿外奉上一盏热茶，道：“殿下捉拿凶犯，想必辛苦至极，老奴奉命备了些茶点在侧殿。” 傅云泽点了点头，随刘德海去往侧殿，拈过茶杯，低声问道：“可知，葬在宫女墓的沁儿是哪个？” 从方才圣上的反应来看，那个沁儿必定不是一般宫女。否则，圣上不会记起其人就恍惚起来。 要知道，这后宫的嫔妃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圣上也不见得能认全，怎么可能会记得一个小宫女呢？ 刘德海细想一番，沉吟半晌，垂眸道：“应是薛婉仪。” “薛婉仪？”傅云泽重复道。 回想一二，便记起了那个十年前圣宠一时的薛婉仪——薛怀沁。 据说，当时圣上一度要升她为妃，只那薛婉仪承不住天恩，不久便病逝后宫。奇怪的是，在她死后，大家都以为会以妃位入葬皇陵时，圣上却下旨，将其降为莫等宫女，入葬宫女墓 可是这薛婉仪怎么会跟赵运成相识呢？十年前，赵运成还不是京官。况且，赵运成就算当时在盛京，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圣上的后宫啊！ “薛婉仪是怎么死的？”傅云泽问。 刘德海道：“病死的。圣上在薛婉仪死后，很是悲痛，还曾拟旨让其以妃位入葬皇陵。孰料，在圣旨未颁布前，圣上却突然大怒，亲手将那圣旨烧毁，还下口谕，将薛婉仪降至末等宫女” 傅云泽点了点头。 可是薛婉仪若是自然病死，圣上又为何勃然大怒呢？ “对了”刘德海突然想到什么，说道：“说起来，倒也奇怪。” 傅云泽抬头道：“哪里奇怪？” “当时为薛婉仪医治的是何院副。何院副的医术相当了得，却也无力回天薛婉仪病逝后，宫内有人传言是何院副受了皇后娘娘的命，将人唉，反正，何院副后来主动辞官卸任圣上也曾因此大发雷霆呢”刘德海将自己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 傅云泽喝完一盏茶，手指不受控地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几下：“何院副？你说的可是何宴清？” “正是。”刘德海很是恭敬地拜了一拜。 傅云泽点了点头，脑中似乎冒出了什么念头，只那念头一闪而过，快得让他来不及抓住。 出宫后，傅云泽牵着马走在黑幕中。 此案虽算是有了结果，可很多地方仍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疑点。 薛婉仪c赵运成c何宴清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见过何宴清的，虽然当时他只有十岁，可前后两世加起来，也见过不下十次。可以肯定地是，赵运成不是何宴清。那么赵运成又是如何认识薛婉仪的？莫非在薛婉仪进宫前就已相识？圣上又为何在薛婉仪死后降其份位？何宴清为何在薛婉仪死后辞官？赵运成又为何要杀那五个人，是随意挑选的目标，还是早有预谋？ 何宴清宴清芫青 阵阵凉风扑面而来，傅云泽的思绪突然断了下来。 不禁暗自摇头道：真是被那小子影响了不成，平白怎么会想到之前的两宗芫青毒杀案呢。 目前最令人头痛的，是秦子轩等人方才进宫回报，说赵运成的尸首没找到。 他们顺着另一个入口进到了石室，找到了被人掐死的于美艳，也看到了寒冰棺和一地的血泊。 只是寒冰棺上并无白骨，赵运成也不知所踪。 如今诸多谜团未解，还很可能还牵扯到圣上或圣上的后宫 若那赵运成没死，指不定会是件好事。可转头想到顾瑾言，又觉得赵运成当真是该死！ 他怎么敢逼着顾瑾言脱衣裳？他凭什么？而且，他是不是也看到顾瑾言的 傅云泽想到之前在石室内看到的春光，不由得愣了一下，拍了下马身，一跃而上，朝世子府狂奔而去。 世子府内，顾瑾言已换洗一番，错位的手腕也被重新接好。 因鬼丑是直接带墨雨来世子府的，所以墨雨并未来及回东五所拿顾瑾言的衣裳。 只得从傅云泽的衣橱挑了一件中衣给顾瑾言换上。 顾瑾言因受了惊，洗澡时就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待换好衣裳，已累得不想动弹。 “公子，世子可是已知道您”墨雨一边帮顾瑾言揉腿，一边说着。 顾瑾言轻轻“嗯”了一声，只觉得胳膊和背上还有些痛痒。 墨雨抿了抿唇，见他不自主的扭动身子，问道：“公子，可是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背上胳膊上有点痒还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混蛋 “背上胳膊上有点痒还有点疼” 顾瑾言将脸埋在被子里，床被早已换了一套，带着淡淡的檀香。 墨雨轻轻将顾瑾言身上的中衣褪至腰间，拿了大夫开的药膏，轻轻的涂抹起来。 “是起了红疹的。方才世子府的大夫说了，是尸毒” 墨雨说着说着，还是泛起了泪。完全无法想象，顾瑾言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 “没什么了，你就别哭了。多帮我涂涂药就是了” 顾瑾言的脸埋在被子里，说起话来，闷声闷气的。 墨雨抹着泪，默默将药膏悉心的涂在红肿处。 不知过了多久，顾瑾言恍恍惚惚地感觉到背上有阵阵热气传来。 这种感觉跟之前在石室内那阵阵凉意截然相反，不由得舒服的哼唧出声。 突然，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具寒冰棺，上面躺着没有衣袍作掩的白骨，赵运成眼含深情地看着那具白骨 不知怎么，耳后传来一阵湿热，顾瑾言忍不住晃了一下头，只听“啪”得一声。 傅云泽捂着下巴，呲牙咧嘴，生怕把人惊醒。 可为时已晚，顾瑾言睁开眼，就看傅云泽趴在自己背上。 “你干什么！” “咳咳没事本世子看你中了尸毒，料想体内定留了那寒冰棺的寒气，帮你把寒气逼出来”傅云泽头一次被人当场抓包，急得解释起来。 顾瑾言怒目看他，又垂眸看自己身上的中衣，好端端的，没被扯动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想到方才背上感觉到的热气，又听傅云泽的解释，便信了三分。 只他方才好像看到了什么 “喂，是本世子救了你！也不指望你感恩戴德，但你怎的一副一副见鬼的模样。”傅云泽瞧着顾瑾言那幅失神的模样，不由得将身子往后缩了两分。 顾瑾言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脑海里一直反复着方才恍惚间看到的场景，赵运成看着那具白骨，那具白骨 “世子！” 顾瑾言突然伸手抓住傅云泽的胳膊，只手腕的骨头才接好，还使不上力气，手刚碰到他的衣袖，就滑落下来。 傅云泽被她这么一唤，又看她滑落的手，不由得暗暗皱眉，却听顾瑾言道：“世子，那白骨那个沁儿，是因芜青而死！” 不错，他方才看到了——那具白骨的喉头呈现着淡淡的青黑色，而且那件华服上，似乎也有浅淡的芫青味 傅云泽愣了一下：“又是芫青？” 顾瑾言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件事也与芫青有关。 傅云泽皱眉想了想，看来当年薛婉仪之死，果然与何宴清有关。 可何宴清又为何要毒害薛婉仪呢？赵运成又是怎样一个存在？ 思绪一时又要进到死胡同里。 傅云泽栖身向前，将顾瑾言的手握住，说道：“你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我会去查。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怀疑到赵运成的。” 顾瑾言的手被他握住，面上有些不自在，却也无力抽回。 怀疑赵运成，是因为于美艳，但她却不能对傅云泽如是相告。 虽说傅云泽已知自己身为女子，还帮她瞒下了这等欺君之罪，想来，也已是莫大的恩情。 但若真说自己是重生，恐怕傅云泽也会当她是怪物。 思及此，不由得说道：“其实，我只是觉得奇怪。无论胡进，还是张二牛乃至卖油郎每个案子都有众多疑点，但赵大人都马马虎虎的结了案，似是不想多查。我觉得奇怪，便想去京兆尹府看看，没想到咳咳”说着，还咳了两声。 傅云泽沉声道：“是啊，若不是二皇子那蠢蛋将美人姬之事上报，所有案件都会应隶属京兆尹府管，我们也不会插手你也不会有此一遭了” 顾瑾言点了点头，只手还被傅云泽握住，不由得又咳了两声。 傅云泽以为她不舒服，抬头去看，却见她脸上微微泛红，眸子盯着被自己窝在掌心的双手 “怎么？不想让本世子握？”傅云泽笑道。 顾瑾言道：“世子，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 傅云泽坏笑地直接将那双玉手捧在唇边，轻轻地吻了吻。 “你！” 顾瑾言羞得只想扇他巴掌，奈何双手却使不上力。 “你混蛋！” 半晌，傅云泽只等来这三个字。 看着顾瑾言那幅要吃人似得的小模样，像极了被逗弄到炸毛的猫，傅云泽的心情又好上三分。 “罢了，想扇本世子巴掌的话，就快点好起来。” 傅云泽笑起来，又侧身坐在顾瑾言身侧，瞧着她娇嗔的模样，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顾满？” 顾瑾言侧目看了他一眼，不情愿道：“顾锦颜。” 傅云泽皱了皱眉心，随即又舒展开：“是我那锦颜阁的‘锦颜’？” 顾瑾言也不否认，暗自睡了眸子。 傅云泽又道：“不用说，墨雨也是女子，而你哥哥必定也知道你” “世子想怎样？”顾瑾言突然转过头，眸子里带着些许质问：“世子是以此要挟我哥哥吗？” 傅云泽有些诧异，没想到她的反应这般大，但还是耐着性子道：“本世子要挟你哥哥？你哥哥有什么值得本世子要挟的？”他记得，之前顾瑾言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顾瑾言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也不愿与傅云泽再说，侧过头，不再看他。 傅云泽叹了口气，说道：“本世子只是不喜欢被人骗。” 顾瑾言还是不语。 “罢了，别愁眉苦脸的。”傅云泽又说：“若你以后对本世子好一些，本世子自然不会将此事告予圣上。” 顾瑾言默不作声。 傅云泽“哼”了一声，似是生气道：“不同意？好，那本世子现在就去找皇爷爷” “别”顾瑾言立刻转过身，紧张地看着傅云泽。 傅云泽瞧着那双鹿儿般的眸子，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什么意思？就只有一个‘别’字？平日里不是挺能说会道的，怎得现在哑巴了？” 顾瑾言两世为人，自然不是十四五的豆蔻少女，对男女之情懵懂无知。 更何况，傅云泽看自己的眼神，还有他对自己表现出来的亲密感，根本毫无掩饰。 “我” 顾瑾言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若是直接询问傅云泽是否心悦自己，是不是有些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心悦 “当真哑了不成？” 傅云泽好奇地探过头，想看她究竟是怎样一个表情。 顾瑾言也侧过头去，虽不是第一次看他的模样，却也从未如此认真。 乌黑的发束以金冠高高挽起，轻抿的唇微微上翘，剑眉浓密，一双桃花眼煽动着七分明媚三分疏狂。 此时的傅云泽虽未登大位，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但身上的贵气早已初露锋芒。 顾瑾言知道，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傅云泽对自己，起初多半是因为好奇或别的什么原因，可如今他待自己的好，着实有些超过想象了。 毕竟，不是谁都敢冒着欺君之罪来帮她。 无论是前世今生，除了哥哥顾瑾行外，并没有多少人真的关心自己。即便是凤栖梧，对自己也不过是生理上的不能抗拒罢了。 “如此看本世子作甚？”傅云泽被顾瑾言那变幻莫测的眼神瞧得发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莫不是，被本世子俊朗的外表迷住了？” 顾瑾言哑然失笑，心道：傅云泽这样俊朗又身份显贵的男子，对任何女子示好，都会让人无法拒绝。不说旁的女子，若是前世的自己，怕也是早就沦陷其中了。可毕竟她是再世为人，对男女之情早就不抱任何幻想。至于傅云泽这般身份，她更是要退避三舍才对。 傅云泽见她不语，还想逗弄，却听顾瑾言问：“世子，可是心悦于我？” “啊？咳咳”傅云泽被这番直白的问话吓得不住咳嗽。 顾瑾言瞧着他泛红的耳尖和略显尴尬的表情，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果然，还是少年模样。 其实傅云泽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前世今生有的女人不计其数，自然不会当真害羞。 可遇到顾瑾言这样一副坦荡荡问自己是否心悦于她的女子，还真是头一次。 平复了心情，傅云泽认真地看向顾瑾言，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顾瑾言也不矫情：“不是最好，是的话还请世子三思。” 傅云泽轻轻蹙眉，想要看顾瑾言是不是在欲拒还迎。 事实让他感觉有些挫败，顾瑾言是当真这样想的。 “开什么玩笑？你这没张开的小东西，本世子会心悦你？”傅云泽哼笑道：“你也不瞧瞧，我那秀园的美人，哪个不比你身娇貌美” 顾瑾言抿嘴笑道：“世子也不必这般刻意贬低我，不是就好了。” 傅云泽又哼哼了两声，转而问道：“那你告诉本世子，为何要扮男装入京？” 顾瑾言想了想，对于一个愿意替自己瞒下欺君大罪的人，还是需要一点坦白的。 “从五岁起就这样，并没有刻意为了入京扮男装。”顾瑾言说。 “你爹和你哥也同意？”傅云泽疑惑道。 顾瑾言点了点头，又说：“他们自是不同意，但事在人为嘛。” 傅云泽瞧着她，发现她那双鹿儿般的眸子里除了清雅温润外，还有一股极其淡泊的隐忍坚持。 “做女子不好吗？依你的身份，嫁入寻常侯府当个侯夫人相夫教子，不也是一件好事？”傅云泽问。 顾瑾言轻轻蹙眉，反问道：“世子为什么以为女人一定要在后宅呢？莫非世子以为，困在一方天地就能安然一生？难道世子不知道，后宅的阴私不比朝堂上的阴谋少么？” 傅云泽自然知道，可凭顾瑾言这般聪明，后宅那些手段应该也不难应付吧。 顾瑾言明白傅云泽所想，索性又说：“我只是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更不想成为拖累家人的负担，世子可明白？” 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不想成为拖累家人的负担。顾瑾言的这两句话，让傅云泽心有所动。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志向，何况顾瑾言本是女子思及此，他也多少明白为何顾瑾言非要扮作男子了。 男子况且不易，何况女子呢？当真嫁入侯府，怕是她这个性子也不会做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主母。 “说到底，你不过是不想以女子的身份困与寻常后宅罢？”傅云泽简而话之。 顾瑾言微怔，是也不是 “算是吧。” 傅云泽长舒一口，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提议道：“罢了，陪本世子喝两杯，便饶了你。如何？” 顾瑾言摇了摇头。 “不能喝？”傅云泽皱眉。 顾瑾言点头道：“不能喝的。” “你！”傅云泽有些气，抓着顾瑾言的手作势要下口去咬：“说，到底喝不喝！” 顾瑾言看他这般作弄小孩的手段，又气又笑道：“世子，我现在手不能动，杯子都拿不好，怎么喝？” “好！那就等你手好了”傅云泽说着，转念想到之前在大理寺时，顾瑾言说万霖坊案件事发时，她是和傅鸿楚等人在城南吃酒，心里有些不服气，立马改口道：“不用你动手！来！” 说着，直接把人打横抱下床去。 “世子”顾瑾言双手不能动，身子颇为僵直。 “怕什么！说了本世子不心悦你！别自作多情！”傅云泽故意大声地在顾瑾言耳边说着，又对门外吼道：“鬼卯，安排人取两坛千雪酿。” 顾瑾言被人抱在半空，起初有些惊恐，只是傅云泽这般孩子气的举动又把人给逗乐了。 “世子，当真要吃酒，也得让我换上袍子吧” 傅云泽垂眸看向她，确实还穿着中衣，而且还是自己的中衣 “你又看什么？！”顾瑾言的脸色沉了下来。 傅云泽正了正身子，以示自己心里没鬼，将人放在凳子上，又去衣柜取衣裳。 “没看什么。只是觉得你穿那件中衣太大了，我帮你选一件你也太瘦了不不不，是太低了” 傅云泽半个身子都探入了衣柜，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一件许久没穿，早已穿不下的中衣长衫。 顾瑾言看着那件长衫，没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想不到世子还有这般妖艳的长衫呢。” 傅云泽皱了皱眉，瞧着自己手上那件水红色的长衫，咧嘴笑了笑：“本世子没穿过不过倒也适合你。” 顾瑾言不语，傅云泽将中衣长衫放在了桌子上，又去唤了墨雨来服侍。 “喏，快帮你家公子换好衣裳。”傅云泽推门而出，转头对顾瑾言抬了下眉：“本世子在锦颜阁等着你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血案 桃红色的长衫显得顾瑾言更加白皙。 虽不情愿，却也去了锦颜阁同傅云泽吃酒。 因手腕不能动，墨雨留在一旁侍候。 “这千雪酿倒是极好吃呢。” 两杯千雪酿下肚，顾瑾言的双颊已微微泛红，眸子柔了三分，说起话来也带了几分媚意。 “那是自然，这千雪酿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喝到的。” 傅云泽瞧她那幅微醺的模样，心情也莫名的欢快了几分。 顾瑾言又催促墨雨喂自己吃了一杯，问道：“这般佳酿，世子是从哪里寻得的？” 傅云泽也饮了一杯，说：“还记得千雪姑娘吗？” 顾瑾言歪了歪头，或许是因为酒意，歪头的时候还忍不住撅起嘴巴。 想了想，道：“自然记得。也是在这里见到的呢千雪酿莫非是那千雪姑娘所酿？” 傅云泽瞧着她那幅醉相，抿嘴笑道：“嗯。她可不仅仅是书法了得，酿酒也是一绝。” 顾瑾言看向墨雨，墨雨知趣地喂她吃了一杯，小声道：“公子，不能再吃了” “没想到，你酒量这般不好。”傅云泽笑道。 “才不是呢”顾瑾言摇了摇头：“是这千雪酿太好吃了普通的酒，我能吃五六杯，不会醉的呢” 墨雨瞧着她那幅醉憨憨的模样，忍不住皱眉。 傅云泽看了看墨雨，冲他努了努嘴。虽然很想看顾瑾言这幅娇憨的模样，但若真是醉狠了，怕是再没有下次吃酒的机会。 墨雨会意，偷偷将顾瑾言杯子里的千雪酿换成了水。 顾瑾言当真是有些醉了的，之后墨雨喂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只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小脑袋一点点的。 “你家小姐一直如此？”傅云泽问墨雨。 墨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虽说世子已经知道公子本是小姐，但头一次被人这般问，还挺不习惯的。 “也不是的，我家小姐从小就喜欢吃酒，但大公子不让她吃以前偶尔吃酒，也不过一两杯就止住了，兴许是今日高兴” 也就是说，顾瑾言同自己吃酒很高兴咯。傅云泽听了这话，心情自然又好了不少。 顾瑾言显得是不能再吃，傅云泽也不勉强，让墨雨扶着人回房休息，自己则是美美得又饮下整整一坛子。 许是因吃了醉，顾瑾言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醒来时，已接近晌午。 “怎的没叫醒我呢？”顾瑾言揉了揉惺忪地眼。 “难得睡得好嘛。”墨雨捧着衣裳服侍服侍顾瑾言梳洗。 顾瑾言呆呆地发了会愣，突然问道：“昨日，我是不是出洋相了？” 墨雨怔了一下，笑道：“哪有，世子人很好，见您吃醉，还示意奴婢换了水呢” “哼，我哪有醉啊”顾瑾言有些不愿承认。 “好好好，您没醉”墨雨笑着为他束发。 忽然，门外传来喧闹声，顾瑾言示意墨雨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墨雨应了一声，退出门去，不一会儿面色难看地回来报说：“是世子府的秀园内出了血案。” 因赵运成所踪成迷，傅云泽放心不下便与秦子轩等人出城巡查。京兆尹府更不用说，如今连个当家作主的人也没了。一时间，府上的管家竟想不到去何处报案了。 鬼卯和鬼寅是傅云泽留下保护顾瑾言的，也是如今府上能说得上话的两个人了。 可两人如今都在云霄院，秀园的几个小主子便迫着管家来云霄院通报。 “死了人？”顾瑾言皱起好看的眉头。 傅云泽才出府，就发生命案，难不成是赵运成 “奴婢不知，只听了个大概” 墨雨也有些发愁，怎么整日都有命案发生呢！ 顾瑾言因担心是赵运成所为，匆匆出门。 一出门，就看贱鬼卯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守卫。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顾瑾言问。 鬼卯见过顾瑾言数次，也知道世子对这顾公子很是不同，很是恭敬道：“是后宅出了血案，鬼寅已经带人赶往查看了。” 顾瑾言犹豫再三，说道：“不知，方不方便带我去瞧瞧？” “这”鬼卯有些犹豫，照理说，世子府的后院可不准外男随便进入的。 顾瑾言知道鬼卯的顾虑，很是谦逊道：“我别无他意，只是赵运成之前说‘一定会回来’，我怕是他所为” 鬼卯想了想，便点了头。 于是，顾瑾言便唤了墨雨，同鬼卯三人往秀园而去。 秀园距离云霄院颇远，几乎被安排在世子府的最深处，一共有五个小院，住了七八位夫人，自然都是傅云泽的妾。 进了秀园，却见鬼寅站在园子正中，正在同管家说话。 见顾瑾言等人来到，鬼寅行礼道：“顾公子。” 想到世子对此人的看重，以及听来的一些传闻，便飞快地将事情说了一番。 说是服侍丫头发现秀园的兰夫人不见了，而且房中有一大滩鲜血，当下惊叫起来，引得秀园众人惊慌不已。众人在秀园乃至世子府内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半个人影，便央管家去报官。管家自是知道外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无奈之下，才去云霄院找世子，熟知世子也不在，只得找鬼寅前来 “方才，已命人各处搜了一遭儿，并没发现兰夫人的踪迹。这会儿正叫人盘问外间的小厮，看是不是被人暗害或偷偷带了出去”鬼寅说着，额头上却冒出一层细汗。 其实这件事当属世子府的家事，也不知世子允不允旁人插手。只事发突然，顾瑾言又似乎颇得世子偏爱，希望世子看在顾瑾言主动前来的面上，不会责罚自己罢。 “这位是大理寺的官爷？”一位美人移步而来，声音娇滴滴的。 顾瑾言寻声看去，只见那美人身着玫红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说话时还故意扶了扶头上的瓒凤钗，体态修长，妖妖艳艳，眉目举手颇为勾人心魂。 “非也，在下只是国子监监生。因之前得世子相救，在府上暂住。” 顾瑾言匆匆看了一眼，便垂下头。 身为外男，能进世子府的后院已是越踞，自是不能再抬头去看世子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蹊跷 “哦？只是国子监的监生？” 另一位身着鹅黄碧霞罗裙的美人也凑了过来，声音虽不似之前那位娇嫩，却也温柔至极。 “不是说，是个查案高手么？世子怎么会留一个寻常监生在云霄院，还同吃了一夜的酒呢？” 另一位身着水蓝烟纱裙的美人侧着身子，站在两位美人身侧，毫不顾忌地将顾瑾言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顾瑾言此时穿着昨日傅云泽的那件水红长衫，乌黑的头发直达腰际，装点出几分雌雄莫辨的妖魅。 虽然垂了头，可依稀可见那清丽的鼻子，挺直的鼻梁，还有一张不然而朱的小口。 三人不由得纷纷挺直了几分身子，生怕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生夺去光彩。 顾瑾言垂眸，道：“见过几位夫人，在下算不得什么查案高手，不过是幸得世子看得起罢了。” 原来，这些女人是听闻了世子留自己住在云霄院又一同吃了酒，怪不得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呵呵，倒是谦虚得紧呢。怎的见着我们连个礼也不行？” 水蓝烟纱裙的美人显然平日更为得宠，说话的语气也更趾高气昂了些。 鬼卯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挡在顾瑾言身前，道：“顾公子受了伤，手不能动，还请几位夫人见谅。” 说罢，又对顾瑾言说：“顾公子，不如先回云霄院罢，这边等世子回了再行处理就是。” 水蓝烟纱裙的美人见状，直接将鬼卯撞开，双臂抱在高耸的胸前，盯着顾瑾言，说道：“可别呀，既然是世子看得起的监生，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吧，咱们兰夫人可是世子捧在心尖尖的人呢若真是被人害了去，世子可得心疼了呢” 顾瑾言微微蹙眉，总觉得有些蹊跷。 如今已发生了血案，可这些同在秀园的夫人们，非但不担心自身安危，反而这么敌视他这么一个外男 唉，只能说，女人的嫉妒心从来都莫名其妙。 “蓝烟妹妹，平日世子疼你不说你，今日在外男面前，可不得这般不知礼节哦。”玫红散花裙的美人娇滴滴地说着，头上的瓒凤钗随着她身子的摆动一晃一晃的。 顾瑾言忍不住叹了口气，许是太久没在后宅出现，只觉得前世见惯了的明争暗斗，此时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鬼寅也看出几位夫人对顾瑾言充满敌意，故而上前一步，道：“梅夫人，如果不想世子回府后大发雷霆，还是尽早查明为好。” 梅夫人就是那位身着玫红散花裙的美人，听罢自是点头道：“说的是呢。还请这位小公子速速查明才是呢。” 顾瑾言轻微地摇了摇头，直接问那位老管家：“不知，可否带我去兰夫人的房中一看？” 老管家亲自领路，忍不住说道：“兰夫人平日里是最乖巧懂事的，不知怎么就生了此番事端了唉” 顾瑾言边走边打量周围，兰夫人住的院子在五个小院的中央，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鬼寅鬼卯等人跟在顾瑾言身后，几个夫人竟然也齐齐跟了过去。 管家推开了门，一股淡淡地血腥气扑面而来。 顾瑾言微微皱眉，小心翼翼地走到兰夫人住的里间。 迎面看到地上有很大一滩猩红刺眼的血，旁边地床榻和褥子上，也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仿佛是有人睡在榻上，被人拿刀刺伤，最后死在地上，流光鲜血一般。 顾瑾言走到床榻前，见那血泊的边缘才有些干涸，问道：“何时发现兰夫人不见的？” 管家道：“半个时辰不不不，应该是一个时辰前。兰夫人的贴身丫头鸣翠进来唤兰夫人起床，谁知道看见这场面吓得昏了过去，另一个打扫的丫头柳枝听到屋里的动静，进来看到鸣翠吓晕了过去，才高声喊了人。” 顾瑾言在屋内仔细看了一遍，梳妆台上摆着上好的胭脂水粉，个个名贵，且完好无损。 榻上的被褥虽沾了血迹，但摆放得很是整齐，窗子也没有外人强行进入的痕迹。 突然，蓝烟夫人问道：“小监生可是看出什么来了？我们兰姐姐到底是怎么样了呢？可还活着？人在哪里呢？” 顾瑾言似是没有听到一般，并未回答，而是继续在房内走来走去。 “蓝烟妹妹，这公子再能耐也并不是神仙，哪里能看一眼就认得出来哦？”梅夫人拿帕子捂着鼻尖，闷闷地说道。 蓝烟夫人便讪讪地笑了笑：“是啊，本是我太心急，太担心兰姐姐了嘛。” 两人说话间，顾瑾言已经从里间走了出来。 先是扫了一眼围在门口的众夫人，转头对鬼寅道：“这屋里有些古怪，你有没有发现？” “在下不知，敢问顾公子，屋里有何古怪？”鬼寅弯腰请教。 顾瑾言说：“除了地上的那摊血，以及被褥上零星的血迹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沾染到任何血迹。” 鬼寅想了想，有些不明白。 “假设兰夫人被人刺伤，从榻上跌落在地，那么她身上的血自然会洒落下来，被褥上应该是一塌糊涂的，同时也会留下诸如挣扎求救之类的痕迹，然而，房内的血迹却都极为完整，并没有被擦碰过的痕迹，尤其是被褥上的血，就像是”顾瑾言皱眉，欲言又止。 鬼寅却已明了：“方才我一看那许多的血，也只当是死了人，并未留意那些细节，经公子一说，确实有些古怪。” 鬼寅擅长的是奇门遁甲以及南疆秘术，面对凶案现场，自是没什么经验。 经过顾瑾言提醒，再细细一想，便也觉得兰夫人房中的血迹，仿佛是凶手特意而为，不仅被褥完好无损，地上的血泊也有些古怪。 顾瑾言思虑片刻，又问管家：“先前进出兰夫人房中的丫头，可在这里？” 管家回头叫了声，伺候兰夫人的丫头鸣翠便走了过来。 鸣翠穿着件水绿的窄身裙，低着头，战战兢兢道：“先前奴婢给夫人送了茶水，夫人却说有些乏，要再睡一会儿，叫人不许打扰，因此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夫人房中的。此后，奴婢便回房做了会儿女红，直到厨房来人说今日晌午没有夫人最喜欢的菜式，看要不要点些别的，奴婢才又唤夫人然后然后就看到一屋子的血奴婢就吓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无趣 顾瑾言将小丫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丫头虽有些紧张，但并不显得心虚。 “你确信离开时，兰夫人还在房中？”顾瑾言问。 鸣翠用力的点了点头：“是，奴婢先前离开时，兰夫人还在房中。” 鬼寅也道：“我先前也问过院子里的其他人，都说没见到可疑的人出没。” 蓝烟夫人在旁听到，不由拉出哭腔：“哎呀，兰姐姐平日里待人是极好的呢，如何好端端飞来这等祸事？一个大活人平白不见，难不成是被鬼吃了么？” 顾瑾言实在有些消受不起这蓝烟夫人的语气，转身走开几步：“管家，不知兰夫人平日里在府上的人缘如何？” 管家想了想，说道：“世子曾当众夸兰夫人最是醒事，对兰夫人也最为疼爱，秀园的几位夫人自是有些嫉妒的，不过几位夫人也都是大家闺秀，名门出身，从来也都是恪守本份之人莫非，小公子怀疑是秀园里有人杀害了兰夫人不成？” 顾瑾言摇了摇头，却见鹅黄碧霞罗裙的美人站在梅夫人身边捂嘴轻笑。 “这位夫人似乎很开心？”顾瑾言毫不顾忌地看向那美人。 美人娇嗔地用帕子遮了半边脸，将顾瑾言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公子莫不是怀疑我杀了人吧？还是别费心了，这事与我可是不相干的。”美人笑吟吟说了这句，又道：“不过，管家说的也不尽然，什么都是名门出身，那隔壁院的寰夫人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公子若是怀疑有人因嫉妒害人，那寰夫人才最是可疑的呢。毕竟寰夫人和兰姐姐本是表亲，却远远不如兰夫人得世子宠，咱们这秀园最眼红兰夫人的，只怕就是那寰夫人了呢。” 梅夫人轻轻拍了拍那美人，似是责怪道：“阮妹妹可别瞎说”说罢，又对顾瑾言道：“阮妹妹一早便去了我的院子，我俩是一直待在一起的，都是听闻兰妹妹的院子出了事才过来的。” 顾瑾言点了点头，又带人去寻隔壁院子的寰夫人。 院子里并没有打扫或侍候的丫头，本以为寰夫人也不在，便直接推开了房门，却见一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打扮着，仿佛外头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 见有外人进来，女子有些微愠道：“怎么如此多的人？还有外男” 鬼寅和管家彼此相视，想要请罪一二，却见顾瑾言直接迈步过去：“今日是为了兰夫人失踪一案前来，不知夫人可听见隔壁院子有什么动静不曾？” 寰夫人转过身，嗤得一笑：“我没事儿听她院子里的动静做甚？”说着又回头照镜子，抬手扶了扶鬓边的簪花。 顾瑾言望着她，打量她鬓边的那金灿灿的压角花，忽地问道：“夫人这朵簪花，想必是兰夫人所赠？” 寰夫人目光游弋，竟一时不能回答。 顾瑾言又说：“这簪花与我方才在隔壁兰夫人房中看见的耳坠子和压角似是一套才对罢。” 寰夫人笑道：“是又怎么样？” 顾瑾言笑道：“若在下没看错，那套首饰应是出自泸州一正堂师傅的手艺。一正堂的首饰要成套配齐了才最为好看，但价值不菲，而且从来都有‘配齐一套才能得心爱之人’的传言，兰夫人只赠一朵发簪予夫人您，竟是何意呢？” 后宅之人，向来说话间便可杀人不见血。顾瑾言虽不擅长，却也略懂几分。 果然，寰夫人面上浮出些许恼怒之色，抬手将那簪花摘下，狠狠地甩在桌上。 鬼寅上前一步，问：“顾公子这是何意？莫非寰夫人与兰夫人被杀之事有关？” 顾瑾言叹了口气，淡淡道：“并没见着尸体，如何能说被杀？” 鬼寅一时摸不着头脑：“可那血” 顾瑾言回头，低低问了鬼寅一句，鬼寅点头道：“正是所以我们并未靠近” 顾瑾言思忖片刻，又向鬼寅叮嘱了一句，鬼寅答应后抽身出门。 顾瑾言无视众人奇怪的眼光，在寰夫人房中来回踱了两步，走到窗口看了一眼，道：“方才鬼寅说，他先前带人搜寻兰夫人时，也来过寰夫人您的房中，当时您声称身子不适，躺在床上，所以鬼寅等人并未进里间？” 说话间，顾瑾言走到门口，果然见鬼寅从另一头跑出来。 顾瑾言挪动脚步，寰夫人的目光也随着斜移。直到顾瑾言在里间半垂着的帐前停下脚，寰夫人的眼都瞪直了。 “兰夫人，可在？”顾瑾言淡淡地看着那静静垂落的帐子，发出微不可见的叹息。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低声笑了出来，娇滴滴地说道：“看来果然是个查案高手呢倒是姐姐妹妹几个不信，偏要我做这出戏，我那房间都被弄脏了呢。” 众人闻听这声，皆有些不知所措。 便又见一女子从帐子后走了出来，身段婀娜娇媚，竟是先前“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的兰夫人。 门口站着的几位夫人与兰夫人相视一笑，只寰夫人有些不平道：“哼，姐姐可真是会算计，赠还不赠一套，单单一个簪子是何意思？” 兰夫人忙走过去哄她，两言三语间，两人又似亲姐妹般笑闹起来。 另一侧，顾瑾言沉着脸看向众人，冷声道：“命案是能胡闹的？你们可知，虚报假案也是能被入罪的！” 梅夫人等人脸上挂着一丝尴尬，反而是兰夫人有些不以为然道：“这不是没报案么？再者说，依小公子所言，要抓也是抓报案之人，与我们何干？又不是我们去报的案” 管家和鬼寅等人的脸色瞬间黑了三分。 顾瑾言想了想，兰夫人所讲也是事实，就算拿人，也拿不到她们头上。 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无趣。”说罢，转身出了院子。 墨雨气得直拿白眼丢那兰夫人，心想等世子回来，定要告上一状。 只是顾瑾言走得很快，自己也不便再留，快步跟了上去。 鬼寅和鬼卯自然也不会多待，匆匆跟上顾瑾言的步伐。 那些夫人们凑在一起，自是在暗讽顾瑾言。 留下善后的管家看着那些夫人，心里暗道：看来这秀园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印证 傅云泽回府时，依旧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鬼丑知道，他此刻压着火气。 原来，鬼寅早早就将秀园发生的事通过信鸽飞信给了傅云泽。 傅云泽一方面为顾瑾言的机敏所幸，另一方面又为后院那些不争气的女人所叹。 心道：怪不得顾瑾言不愿以女子身份待在后宅呢。简直是没事找事！ 料想顾瑾言被这般戏弄心情定是不好，便差人特意将墨雨唤了出来，让他做了几道顾瑾言爱吃的小点。 傅云泽换了身袍子，端着一碟子小点进了云霄院。 却见顾瑾言倚在小榻上小憩，面上却是没有丝毫不悦。 直到傅云泽搬了凳子坐在身边，顾瑾言才意识到有人进来，抬眸去看，就见傅云泽那双带着点担忧的眸子。 “回来了。”顾瑾言习惯性的说了一句，语气淡然。 傅云泽愣了一下，只觉此时场景格外温馨。 顾瑾言平淡到毫无起伏的语调，却让他格外安心。 缓和了心绪，傅云泽才将手中的小点递给顾瑾言，轻声道：“赵运成还没找到，但是查到了一些关于‘沁儿’的事，恐怕跟何宴清也有些关系。” 顾瑾言一看，就知糕点是出自墨雨之手，可她的手还不太能动，眼巴巴地看着，心里有些发堵。 傅云泽抬手，捻了一块送到顾瑾言口中。 顾瑾言怔了一下，却还是因唇齿弥香眯起了眼。 “何宴清？”顾瑾言只觉得这名字耳熟，却也一时想不起来，随口问道：“是谁？” 傅云泽目不转睛的看着顾瑾言吃糕点，好像每次看她吃东西都格外认真，格外香甜。 “嗯？何宴清是谁？”顾瑾言发现傅云泽在发呆，又问了一遍。 傅云泽干咳了一下，道：“沁儿原名应是薛怀沁，本是圣上后宫的薛婉仪” 简单地将自己所知陈述一二，又起身，拿了帕子擦了擦手，转身到书柜处，拿了本书递给顾瑾言。 “何宴清是太医院的前院副，也是著了这本书的人。” 书籍略显陈旧，封面并无书名。 顾瑾言无法翻动，傅云泽就伸手帮她翻开一页。 顾瑾言看着那些熟悉的字眼，不住地心惊。 是《宴清本草》！ 前世在凤栖梧府上看到的《宴清本草》果然是从傅云泽手上借到的。 顾瑾言猛地抬头，正对上傅云泽的眸子。 那眸子含笑，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阴霾。 “世子”顾瑾言的喉咙有些紧。 傅云泽突然俯身下来，半个身子靠在顾瑾言身上：“本世子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在哪里看到的这本《宴清本草》，嗯？” 顾瑾言的身子有些发颤，说不出半句话来。 傅云泽双手捏住她的肩膀，发现她的身子在不停的发抖，嘴角扯出一丝笑：“怎么就怕成这幅模样？顾瑾言，你只告诉我在哪儿看到的，我便答应你不再追问其他。” 顾瑾言张了张口，依然发不出半个字来。 傅云泽放开她的肩膀，一只手捏着顾瑾言的下巴，凑近一分，说：“不如换一种问法，你是不是在凤栖梧的书房看到的？” “你”怎么会知道，她是在凤栖梧书房看到的《宴清本草》？ 世上除了凤栖梧，只有借出这本书的傅云泽知道。可那是前世的事啊！ 莫非傅云泽同自己一样，也保存着前世的记忆？！ “你” 顾瑾言已惊得说不出话来。眼下这情况，比之前料想得，还要诡异！ 傅云泽瞧着那双鹿儿般的眸子第一次露出如此惊惧的神色，心头划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低声道：“顾瑾言，你知道吗？你是为数不多，敢对朕直呼‘你’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敢对朕掴掌的人。” 顾瑾言的大脑已事一片空白，额上冒汗，胸口剧烈的起伏。 她咬着下唇，满目惊恐地望向傅云泽。 他这是在向自己印证，他果然是重生的！ 傅云泽伸手抹了一下顾瑾言的唇角，笑得很是诡异：“一句话就让你怕成这样？” 当然怕！能不怕吗？但除了怕，更多的是震惊。 怎么也想不到，傅云泽也是重生而来的啊！ “世上之事本就不可捉摸”傅云泽说着，手指滑过顾瑾言的脸颊，停在已经咬出丝丝血痕的唇上：“你不也是重生而来，难道还会怕我不成？” 顾瑾言垂了眸子，她确实不用怕。 既然他同样有前世的记忆，自然知道前世没有顾瑾言这个人进京怪不得知道她是女子时都不显得有多震惊，恐怕也是早有怀疑，只是同自己一样，没想到对方也是重生的罢了。 傅云泽看她失神，突然也想到什么似得，笑道：“怪不得你一直说我要挟你哥哥，莫不是你以为顾瑾行前世随我出征是被逼的？” 提到顾瑾行，顾瑾言终于有了反应，可傅云泽的话是什么意思？ 前世顾瑾行好好的三江统领不当，跟他出征还断了腿，难不成是自愿的？但哥哥究竟为何要去？ 傅云泽看她拧眉，凑近几分，眯着眼，问：“看来，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是为什么？”顾瑾言问。 傅云泽摇了摇头，却是不愿多说，用指尖拨开顾瑾言额间的碎发，轻声问道：“前世，为何没见过你？” “皇”顾瑾言刚念出一个字，嘴唇就被手指抵住。 只听傅云泽道：“嘘——我现在只是云王世子，难不成你想让人参本世子逆谋？” 顾瑾言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说：“世子，我只想知道，前世哥哥到底为什么辞去三江统领之职，跟你平两国联军？” 傅云泽笑道：“前世的事，记不清了。” 顾瑾言张了张嘴，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她自是明白，不是傅云泽不记得，只是他不说。 “既然如此，还请世子送我回东五所。”顾瑾言道。 傅云泽眉心轻蹙，总觉得这样的顾瑾言，像极了前世后宫里那些得宠的嫔妃，时不时得耍些小任性，不由得念道：“瞧你这模样，果然是女子才会有的。” 顾瑾言瞥了他一眼，不明所以。可傅云泽脸上的戏弄之意太过明显，恍然又明白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迁府 “世子误会了，我只是不喜欢你那秀园。”顾瑾言说。 傅云泽大笑道：“还说不是？你这分明是在吃酸。”说着，还伸手刮了一下顾瑾言的鼻尖。 顾瑾言皱了皱眉，道：“世子多虑，只是不喜被人当猴耍。” 想到之前鬼寅来信所述，傅云泽脸色有些挂不住。 转念一想，竟爽快道：“明后日罢。三江统领府已修葺好，待你手能动了，便送你去统领府就是了。” 顾瑾言惊叹于他这般爽快，总觉得事有蹊跷，但也只是点了点头。 傅云泽突而又凑近几分，说：“问你呢，为何前世没见过你？你又为何会出现在凤栖梧的书房？” 能出现在凤栖梧书房的女子，只可能是凤栖梧的女眷，所以，她前世是凤栖梧的女人？！ 这个想法让傅云泽有些不快，眸子闪过一丝阴霾。 顾瑾言知道他定能想出自己前世的身份，却不想多提：“世子不是说，不会追问其他么？” “哼。”傅云泽发出一道冷哼，附耳道：“昨日问我是否心悦于你莫非，前世” 顾瑾言往后一躲：“世子，你我二人，从未见过。”说得自然是前世。 傅云泽看她躲开自己，又想到之前那个关于她前世身份的推测，心头更是不快。 大掌一挥，栖身而上，竟是将顾瑾言整个人压在身下：“说得也是。像你这样的美人，若真见过，必定忘不了。” 顾瑾言晃了晃头，心道这世子又要发疯不成！ 这时，墨雨恰好端了茶水来，进门就瞧见这么一副画面，吓得吧茶杯摔在地上。 “公公子奴婢见过世子爷！”墨雨直接跪下，提高了声音请安。 傅云泽咳了两声，从小榻上起身，抖了抖自己的袍子，绕着墨雨走开：“你家公子说明日会搬去统领府，稍后让鬼丑帮你收拾收拾。” 墨雨不敢出声，只跪在地上磕头。 待傅云泽离开，墨雨才扑倒顾瑾言身边：“公子可好？可是世子他” 世子对公子好，可世子明知公子是女子还这般举止，是不是世子对公子啊啊啊啊啊！墨雨脑中一片紊乱。 顾瑾言知道墨雨想岔了，出声安抚道：“方才我眼睛不舒服，世子帮我看而已。” 墨雨“啊”了一声，又“哦哦”了两句。 傅云泽一去不返，顾瑾言乐得清闲。 只当夜，墨雨又不知从哪里听来消息。 说是傅云泽在秀园大发雷霆，还将整个秀园的门上了锁，几位出现过的夫人也被悉数禁足，还要抄经受罚。 顾瑾言听罢也不过笑笑，与她无关。 又过了两天，两人像是心照不宣一般，刻意避开相见。 这一日，顾瑾言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墨雨说统领府那边收拾妥当，便准备离开。 因傅云泽这两日没露面，顾瑾言也只跟鬼卯和管家辞行。 出了世子府，墨雨一脸兴奋。 顾瑾言只觉得太阳有些刺眼，抬手挡了挡，又觉得街对面那宅子有些不真切。 他记得，之前世子府对面可是没有别的府邸的。 “公子，你瞧，咱们府上的匾额可是圣上亲提的呢。”墨雨突然指着对面那宅子说道。 顾瑾言颇感惊讶：“你说什么？” “公子，怎么了？”墨雨摸了摸脑袋，道：“这是统领府啊，也是咱们要住的地方。” 顾瑾言歪着头问：“统领府不是应该在淮西门么？” 墨雨哑了哑，又道：“世子没跟公子讲吗？是世子特意请旨将统领府搬至这里的。话说，若不是世子，咱们指不定还得在东五所待上半年呢那些工匠呀，看咱们大公子不在盛京就消极怠工” 顾瑾言愣在原地，根本不知墨雨说了什么。 突然，有几人骑马而来，当中最为显眼的就是身着紫黛金丝世子袍的傅云泽了。 高头大马，立在世子府与统领府中间，傅云泽坐在马上，垂眸看着愣在原地的顾瑾言。 顾瑾言抬眸去看，不懂傅云泽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但显然不是怕她这个重生之人会妨碍他的登基大业，否则该是一刀结果了自己才是。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顾瑾言转身去往统领府，傅云泽也调转马头入了世子府。 墨雨本还想跟鬼丑说些什么，见顾瑾言走了，只得跟上。 鬼丑和鬼卯等人更是不明所以。 世子明明关心得不行，连统领府内的花植都是亲自挑选，如今怎么见着正主半个字也不说呢？太奇怪了。 那头，顾瑾言已迈步走进统领府。 长长得舒了一口气，面对傅云泽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两人过了照壁，墨雨就指着两侧的花木双眼冒光：“公子，你瞧——” 顾瑾言的鼻子动了动，早就嗅到了空气中弥散的木香花的芳香。 一簇簇的木香花隐着朱红的游廊，垂花门上的琉璃瓦折射着彩色光华。 走过游廊，白玉石壁，清泉小注，一路上葱葱郁郁的木香像是开疯了似得，弥散在各处。 再经过跨院c庭院，才抵达过厅，而顾瑾言已开始觉得头大。 傅云泽这是好心还是刁难？这么大个宅子，让她怎么看顾？ 墨雨已欢喜地不能自己，拉着顾瑾言穿过过厅往后院去。没想到，后院竟还分了东西两院。 东院有两丈白墙，上覆黑瓦，墙头也砌成了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的大门虚掩着，门上有黑色匾额，上书“启园”两个烫金大字。 顾瑾言不由得微微发怔，“启”是哥哥顾瑾行的小字。 转头往西院看，青石起座，白玉为阶，瓦片压得密如鱼鳞，朱红大门上悬着一副檀雕大匾，上书“满园”二字。 顾瑾言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 果不其然！ 东院以“启”为名，是顾瑾行的；西院以“满”为名，是她的。 如果说之前满院的木香花是傅云泽吩咐人移植的，她还不甚在意；可眼前这两处院子，竟以哥哥和自己的小字为名，那匾上的字分明出自傅云泽之手啊！ “公子可是不喜欢？”墨雨看顾瑾言那愁苦的表情，忍不住说道：“奴婢觉得，世子挺有心的呢。虽说格局不同，可总觉得挺像咱们三江的顾府呢” 顾瑾言愣了一下，确实很像，所有细节似乎都弥散着三江顾府的气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撞人 突然想到什么似得，顾瑾言伸手推开了满园的门。 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就敞开来。 入目的，是院子左侧那棵葱茏的梧桐。 右侧则是一个罩满了绿油油苔藓的花坛，坛边还立着一茏青翠欲滴的竹枝。 房间的朱门大开，从这里就可以看到正中央摆着一张挂着项月白帐子的万字床。 步入房内，第一个看到，就是东北角摆放的绛紫色书柜。 书柜上密密麻麻的摆放古籍，阳光从侧面的朱红雕花木窗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书桌上，给那把支着的古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西侧是里间，只有一座极简单的象牙楠木妆奁落在窗口下，还有一张吊着水青墨山纱的跋步床，衣柜不大，侧立在跋步床的一侧，被纱帐掩住，不仔细瞧，几乎看不到。 简简单单，却又极致清雅。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从推开满园大门开始，入目的一切，竟都与三江顾府自己的闺房一模一样！ 傅云泽去过三江顾府！ 顾瑾言当下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可傅云泽是什么时候去的？ 分明只有两天没见他出现，显然也不可能在两天时间内赶到足有二三个月路程之远的三江。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傅云泽前世去过三江顾府！ 想到前两日，傅云泽说，哥哥前世辞去三江统领之职并随性平定两国联军不是被逼，那么 “公子！” 墨雨大声地唤着，双手在顾瑾言面前使劲地晃。 他分明唤了好几声，却也不见顾瑾言应答。瞧顾瑾言这失神的模样，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公子可是不舒服了？” “我没事。“顾瑾言回神，又问：”墨雨，世子是否问过你三江顾府的布局？” 墨雨摇了摇头：“没有啊公子是不是也很欢喜呢？奴婢第一次来收拾东西时，都看呆了呢，没想到世子这般有心呢。” 其实，墨雨一直都觉得世子对自家公子不同，而且世子不是知道自家公子是女子么？ 前两日，自己撞上世子对自家公子举止亲密的场景还一度担心，可看到世子为自家公子做到如此地步，内心还真是期待自家公子恢复女子身份，与那世子在一起呢。 顾瑾言自是不知墨雨的心思，虽已知道彼此的秘密，却也还有不少疑惑之处。 看着偌大的宅子，顾瑾言又发起愁来。 这宅子虽比不得世子府的庞大奢华，却也是个十足的大宅了。可住的，也不过是自己和墨雨两人。 而且，这里距离盛京城有段距离，以后去国子监也是个大麻烦。 “公子，咱们是不是得进宫谢恩啊？”墨雨问。 “自然是要去的。”顾瑾言道：“而且，还要去东五所跟九皇子说一声，恐怕以后去国子监也很麻烦” “公子，咱们是不是还得招些人呀。”墨雨道。 “嗯。” 顾瑾言也有此意，毕竟是独子立府了的，食宿打扫都要有人看顾才对。 “可是，咱们这会出去，府上没马车，马夫也没”墨雨说着，偷偷抬眼看了下顾瑾言，又说：“不如奴婢去找人来帮忙？” 顾瑾言微微蹙眉，找谁帮忙？除了傅云泽，这会子能找谁？ 可看墨雨的样子，似早有打算，便点了点头。 “公子等好就是。”墨雨欢快地跑了出去。 顾瑾言趁这机会换了身比较正式的衣裳，毕竟要入宫谢恩，太过随意总是不好。 不一会，墨雨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鬼丑。 顾瑾言的眸子在墨雨和鬼丑两人间来回看了看，心中一顿，墨雨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实在太过显然。 “马车已备好，公子请。”鬼丑做了个手势。 顾瑾言看了一眼墨雨，墨雨的眼神有些躲闪。 三人出了统领府，就瞧见对面世子府门口站了七八个人，除了鬼卯和鬼寅外，其他人并未见过。 “公子请。”鬼丑将顾瑾言扶上马车，又看向墨雨。 墨雨壮了壮胆子，道：“我我想坐前面！” 鬼丑看了一眼顾瑾言，见顾瑾言默许，便也没说什么。 马车自然是世子府的，却没有世子府的标识，只罩了黑色的帐子，很是低调。 鬼丑拿了马鞭坐在驾车位，墨雨小心地坐在鬼丑身边。 顾瑾言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世子府门口的几个人，发现那几个人竟不约而同的看着鬼丑和墨雨 鬼丑并不多话，大手一挥，马鞭轻扬，马车便踢踢踏踏地，朝着盛京城而去。 因不到下朝时间，进宫谢恩有些不妥，顾瑾言决定先去牙人那边将府上的事安排妥当。 于是，马车过了东关门后，直接往城北的牙人馆而去。 因城内人多，马车行驶速度并不快，墨雨手痒的想要尝试驾车，便央了鬼丑把马鞭给他使使。 鬼丑犹豫了一下，便将马鞭递了过去。 墨雨是第一次驾车，心里自是紧张又兴奋，但鬼丑在一侧，即便没有马鞭在手，也有十足把握掌控住马车。 顾瑾言在车厢内听着两人的互动，又好笑又担心。 若墨雨真的对鬼丑有意，那这番立府后，便可以让墨雨恢复女子身份了。只是恢复女子身份后，墨雨与鬼丑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吧。 叹了口气，顾瑾言撩开车窗向外看。 城北虽不及其他地方富庶，但铺子开得也不少，虽多是平民所开，卖的东西虽不贵，但胜在种类多样，一路看下去，也是五花八门的热闹非凡。 突然，马车猛地一震，顾瑾言没注意险些滚下车去。 一阵喧哗后，就听到墨雨带着愤怒的喊声：“你胡说！” 顾瑾言稳住身体，掀开车帘，发现马车停了下来。 鬼丑黑着脸站在一侧，墨雨的背影则微微颤抖着。 马车前方躺着一个瘦小的男人，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哭闹着：“撞死人啦！有钱人家的老爷撞死人啦！ 鬼丑本就是个没甚表情的人，任那男子鬼哭狼嚎，也没露出半分情绪。 可墨雨是个老实单纯的性子，见那男子这般闹，整个脸都涨红了，一直摆手道：“没有我没有我没撞你啊是你骗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作戏 瘦小男人一边打滚一边扯着嗓子吼：“哎呦，撞死人啦好疼啊” 此时，周围已涌上来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哎呀，怎么这么倒霉，被马车撞了啊。” “谁知道呢，你看那俩驾车的人，穿得可不是咱们这种麻布衫，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呸，有权有势的，都不是好东西” 隐约飘来的几句话让墨雨的身子颤得很是厉害。 顾瑾言已撩开车帘，站在车辕上。眼前的场景，让他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 墨雨虽是第一次驾车，可鬼丑在身侧看着，决然不会让墨雨撞到人。 更别提这街上的人如此之多，方才马车行进的速度极慢，即便是迎面撞上，也不会有太大问题，更别提那瘦小的男子离马车尚有一段距离。 顾瑾言想得明白，可围观人的舆论已被控制，几乎都是声讨他们的。 因他站得高，稍微瞟了一眼四周，就发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人群里煽动身边人的情绪。 墨雨有些手足无措地回头看顾瑾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顾瑾言下了车，安抚了两句，转头看着还在地上打滚嚎叫的瘦小男子，心中不由得好笑起来。 没想到，难得出门，还能遇上这种碰瓷的事。 “是谁在闹事！”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围观的群众自动分开一条路。 只见一个挎刀捕快走了进来，一身古铜肤色，身形高大，脸也很是方正。 顾瑾言敏锐地注意到，地上躺着打滚的男子在捕快走近时有轻微的瑟缩，很快又大声哭闹起来：“大人要为小民做主啊！小民家中困难，全靠小民一人做工养活呢。如今被这马车压断了腿，今后的生计可要如何是好啊？！” 随着男子的哭喊，周围群众为之一顿，很快又声讨起来，比先前看热闹的样子，还多了份物伤其类的同情感。 捕快绷着脸，一双虎目瞪了一眼周遭：“都给老子安静！”他声音很大，也自有几分威严。 百姓天然对衙门有所畏惧，被捕快这么一吼倒是不敢再议论，周围很快安静下来。 捕快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人，又看向在顾瑾言身侧微微发抖的墨雨，问道：“你来说说，刚刚发生了何事？” 墨雨张了张口，有些紧张，反而是鬼丑不卑不亢道：“捕爷明鉴，方才我二人为家中少爷驾车，求稳不求快，从东关门至城北一路而来，速度更是缓了几分，绝不会撞上人。是这人，刚刚从一旁的巷子里直冲出来，躺在我们车前，借机敲诈罢了。” 墨雨有些惊讶，就连顾瑾言也有些诧异。 没想到鬼丑一惯冷面话不多，却十分有条理的将方才发生之事道明。 而且，鬼丑的一番话，既说清了事实，又没有透露半点他们的身份。 看来世子府养出来的人，果然不同。 可鬼丑的话刚说完，就听围观群众里传来一声不平：“哼，分明是狡辩。人就倒在车前，不是你们撞得还是谁？！” 原本有所怀疑的群众，再度被带跑了风向。 那捕快倒也习惯了，手指一动，刀鞘动了半分，寒光闪闪，原本喧闹的群众顿时失声。 躺在地上的瘦小男子见状，连忙大喊道：“官老爷可要给小民做主啊！官老爷要是不顾小民，小民就不活了！不活了啊！” 捕快大声吼道：“噤声！” 再看两方，顾瑾言作为撞人一方的主子，老神在在，似是一点不不担心；鬼丑虽面无表情，但气度非常人；墨雨虽有些紧张，但经鬼丑一番话讲明事实后，却也挺直了胸背站在马车前。 顾瑾言见那捕快不说话，便道：“官爷” “在下只是个小小捕快，当不得阁下这般称呼。”捕快拱了拱手。 顾瑾言又道：“捕爷，既然这人说他腿伤了，不如先叫个大夫来看看？” 捕快点头，指着墨雨道：“那你就去周围找个大夫来看看他。” 墨雨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却听那一直打滚的瘦小子男人喊道：“谁知道你找来的大夫是不是跟你一伙的。你撞伤了我，还想用这一招来害我。苍天不公啊！” 顾瑾言皱起了眉，虽说他脾气好，却也不喜被这般无赖纠缠。 贫穷不能成为危害别人的理由。 “那你想怎么办呢？”顾瑾言道。 那男子看了一眼顾瑾言，看他身子单薄，眉清目秀，身上穿的还是上好的缎子，一看就是极好骗的人。 男子转了转眼睛，嚷囔道：“我的腿断了，以后的生活算是没了着落，你当然要负责赔偿！” 顾瑾言“嗯嗯”两声，笑道：“不知，你想要我赔偿多少？” 那男子一喜，心道：果然好骗。 作势犹豫了半晌，说：“五不，一百两吧！” 周围立刻发出惊呼。 在大云国，一贯铜钱足够普通人家一月所有的花费，二两银子足够普通农户过上一年，一百两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款。 可对于顾瑾言来说，这一百两确实不算什么。 墨雨本还有些担心的，可听了瘦小男子这话，倒也放松了脸色。 作势看向顾瑾言，等他开口，便能拿了钱财来消灾弭祸。 “倒是不贵。”顾瑾言点点头。 捕快脸色一沉，正准备说什么，却被顾瑾言转过来的眼神阻止了。 顾瑾言示意墨雨掏出绢帕，慢悠悠地拭了拭手指。 “可是，我这小厮买来时，也不过一两银子，因他的过错，要我花费一百两实在是划不来。” 墨雨听顾瑾言这么说，脸上闪过一丝不明，又听顾瑾言道： “不如这样，我把卖身契还给小厮，你自己找他赔偿这一百两吧。” 墨雨心中暗笑，自己虽是顾瑾言的丫头，可自从顾瑾言从三江江畔把自己救下，那卖身契就被撕毁了。 公子这般说，莫非是要作戏不成？ 顾瑾言看墨雨傻愣着，瞧瞧冲他使了个眼色。 墨雨见状，便作势哭嚷起来：“公子啊，小的哪有这么多钱，可以还给他啊？” 顾瑾言忍着笑，很是为难地拍了怕墨雨的肩：“那我再给你出个法子。喏，你干脆驾了这马车将人撞死，然后你再给他抵命，你家中旁人，我自会替你养着，如何？” 在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原本还有倾向于他们的群众，也跟着群情激愤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面熟 围观群众一边说着顾瑾言黑心，一边同情可怜的墨雨。 顾瑾言不为所动，转身看向那方脸捕快，问了句：“捕爷，不知我这般做，可有违反律法？” 方脸捕快沉吟片刻，道：“若你将卖身契还给这人，这人便是自由身。他若撞死了人，自然该本人承担全部责任，只是，你刚刚说的话，在场的人也都听到了，恐怕也要判个教唆之罪。” “教唆之罪？”顾瑾言轻笑出声，又问：“捕爷，不知这教唆之罪又要怎么判呢？” “一百大板！”捕快一板一眼道。 顾瑾言抿了抿唇，故作思考状，疑惑道：“捕爷，听说，这板刑可用金银相抵，是否？” “不错。十两银子，可抵一板。”捕快道。 顾瑾言笑着点了点头：“好，墨雨，你去车上把自己的卖身契和银子拿出来。” 墨雨利索地爬上马车，在里面翻出一张纸叠好，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复而下马，将那纸和银票递给顾瑾言。 周围群众见状一片哗然，连躺在地上的瘦小男子脸色也变了又变。 墨雨眼含热泪，抬头看着顾瑾言，面上似痛苦似挣扎地行礼：“多谢公子，奴婢下辈子还要跟随公子！” 围观群众惊呆了，躺在地上的瘦小男子也惊呆了。 他本以为顾瑾言不是自认倒霉，就是跟他讨价还价，谁知这看似好欺的小公子，一言不合，就要让人驾车把人给撞死啊！ 眼看墨雨又爬上了马车，还举起了马鞭，“啪！”的一声—— 几乎在马鞭响起的同时，地上趴着的瘦小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来，朝人群外跑。 鬼丑早有准备，一发觉那男子想逃，及时将人抓了回来。 顾瑾言抱着手臂，眯着眼：“看来，你伤得不重嘛，能跑能跳的。” 墨雨在马车上挥了下空鞭，见那碰瓷的男子已被抓住，才又下了车，略带气愤又带了几分得意地站在顾瑾言身后。 鬼丑将那男子扭送给捕快，方脸捕快一脚踩在男子背上：“说，怎么回事？” 瘦小男子意识到被人耍了，还想要泼脏水，却见顾瑾言拍了拍掌，道：“捕爷不用急，他不肯说，让他的同伙替他说，如何？” 话音刚落，就见鬼丑如魅影一般穿梭在人群中，不一会儿，便扭了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出来。 鬼丑也不客气，直接把两人像垃圾一样直接扔在地上。 两人被摔得晕头转向，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落在脖颈上，鬼丑冷声道：“说。” 这几人捂着头，涕泪横流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围观群众又发出一阵阵的鄙夷声。 捕头将几人扭送至官府，围观群众也散开了。 墨雨冲顾瑾言吐了吐舌头，又看了一眼鬼丑，很是不好意思。 “还去牙人馆吗？”鬼丑问。 “自然要去的。”顾瑾言说罢，撩了袍子登上马车。 墨雨也乖觉地上了车。 鬼丑将马鞭递给墨雨：“喏。” 墨雨脸上一红，推脱道：“不不要了还是你来吧。” 鬼丑罕见的摇了摇头，将鞭子收回，拉了下缰绳，马车缓缓前行。 街道亦如之前那般喧闹，不少穿着花布外衣叉手在门前的妇人们也开始闲言碎语起来。 街对面一座二层小楼上，一女子收回了探出半边看热闹的身子，回头对身边的丫头说：“方才那小公子实在太有趣了。” 说话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妙龄，生得很是好看。翠绿的衣衫衬得她白皙秀丽，一张脸清秀可爱。 少女说话时，牙齿细白，眼睛就像笑起来似得微微轻眯，嘴角显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小姐歇歇，咱们还是快回府吧。” 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说着，很是机灵地递上了一个青花釉的小茶碗。 女子瘪了瘪嘴，显然没有回府的心思。 丫鬟又道：“小姐，再迟些回府，怕是会被世子责罚呢。” 少女摇了摇头，耳垂上的坠子一晃一晃。 “哼，世子哥哥才不会责怪呢。是世子哥哥亲口说的，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是？可每次来盛京，你们都是带我在城东城西城南逛，有甚意思？你瞧，这头一次来城北，反倒遇到这般有趣的事呢。” 少女说罢，娇蛮地抬头，冲另一侧的高大身影道：“鬼酉，你说是也不是？” 鬼酉“嘿嘿”地笑了两声，频频点头道：“小姐说的是。” 如果不是这小祖宗执意让他来当护卫，他也没机会瞧见鬼丑和那传说中的顾家小公子呢。 原来，这鬼酉也是“鬼门十二子”之一，只平日多负责传递云州与盛京两地的消息，所以并不经常露面。 而那位娇俏的少女则是傅云泽的嫡亲妹妹，云王与云王妃的掌上明珠，云州郡主傅云瑶。 “不过，方才那人倒是有几分面熟。”小丫鬟自是不敢再扫主子的兴，反而就这话题说了一句。 傅云瑶一听，灵动的大眼扑闪扑闪的，说：“面熟？你与我从云州来，怎会看盛京人面熟？莫不是之前来的几次，你就见过那小公子？” 小丫鬟忙摆手道：“哎呀，小姐，奴婢说的是那个高大黑壮的车夫。” “噗——”傅云瑶捂着嘴笑道：“你这丫头，莫不是看上那车夫了？还面熟呢” 因自小在云州长大，傅云瑶的性子比盛京城的寻常贵女要开朗不少，说起话来也没有盛京贵女那般矜持。 “小姐哎呀，小姐这般打趣奴婢作甚嘛奴婢是真心觉得，那车夫好像在哪儿见过呢。”丫鬟是傅云瑶的贴身婢女，也是云州而来，对傅云瑶这般调笑见怪不怪，只眉心轻蹙，总觉得方才那人似是见过。 傅云瑶见她这般认真，眼睛亮了一下，忙问：“那你可记得那车夫是哪个府上的？” 丫鬟想了又想，总觉得面熟，可又想不起究竟在何处见过。 半晌，才讪讪道：“奴婢，想不起来了。” 傅云瑶气地拿手点了点丫鬟的小脑袋，嗔怪道：“你呀，真真是笨死了！” 说着，又转身对鬼酉说：“鬼酉，你帮我查查，方才那小公子是哪个府上的。” 鬼酉怔了一下，让他查，还不如直接问他认不认得那车夫和小公子呢。 不过，既然小祖宗说了，要查，那就查。 “好。”鬼酉恭敬地弯腰。 傅云瑶又说：“这事，你暗暗去查啊，可千万，千万不能让世子哥哥知道。否则，世子哥哥又要找人麻烦呢。” 鬼酉很是坦然地点了点头，俯首道：“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牙行 顾瑾言自然不知已经被某个小丫头惦记上。 马车一路行至城北的正德商号，也是盛京城最大的牙行馆。 鬼丑停了车，很是恭敬的问顾瑾言： “顾公子，牙行到了。马儿有些渴，我得带马儿去后院安置一下，您与墨雨两人进去可行？” 顾瑾言点头应允，带了墨雨直接进了牙行。 俗话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牙行自古不是搬得上台面的行当，可正德商号算是其中鲜少被人诟病的。 店面不算大，门面也没有过多装饰，只走进屋内却又有些不同。 正对门口的是一件丈余高的木制屏风，店铺两侧的墙边摆放着红木货架，架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瓷器，中央放了一墩石器，走近看，里面竟是养了两条鱼，一红一黑。 “公子，这儿可不像牙行。鬼丑是不是带错路了？”墨雨有些迟疑。 确实不似一般牙行，否则也不会有“商号”的名头。 一个身材适中的小伙计抖了抖手上的算盘，很是客气道：“两位是置铺还是买人？” 墨雨往后缩了缩身子，有点不信：“你们这儿还能置铺？” “哈哈，那是自然。”小伙计笑着，眼睛眯成一道缝，抬手请两位坐下：“两位请坐。” 顾瑾言坐下后，墨雨自觉地站在他身侧。 小伙计很有眼色的为顾瑾言斟茶：“公子不是盛京人士吧？” 顾瑾言点头：“嗯。来了一阵子，才置了宅子，所以想着来买些人回去。” 语气虽冷淡，却不至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小伙计很是自来熟地说：“哎呦，公子您要是早点来，宅子咱们也能给您置办呢。” 顾瑾言浅笑不语。 墨雨翻了个白眼，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喏，这是我们公子要人的标准，看仔细些。” “好嘞。”小伙计接了纸，皱眉看了半晌，问道：“不知公子府上何处？” 顾瑾言顿了一下，道：“东关门外。” 小伙计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东关门外可没什么世家，除了云王世子府 可世子府的人他熟啊，却是没见过眼前这两位的。 “愣着作甚？不是说你们这儿，买了人就能直接带走吗？难不成，还得等上几日？” 墨雨看那小伙计愣在原地，有些不悦道。 “哦哦，不好意思，两位稍等，我去后院先挑些人出来，待会儿两位再进去挑人。”小伙计歉意地俯了俯身，倒退着去了后院。 顾瑾言笑道：“你今日怎的这般凶？” 墨雨嘟了嘟嘴，说：“哪有呢，不过是被方才那事吓到了。还好有公子和鬼丑大人在，若只墨雨一个，定是要被人那冤枉了去呢。” 顾瑾言失笑，墨雨的性子，确实有些太软了，而且遇事太过紧张。或许，真的应该早早给她找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才是。 不一会儿，小伙计撩了门帘，请两位去后院。 门庭距后院还有一段路，顾瑾言走在最前头，小伙计就跟在旁边低着头指路，态度似是比之前还要恭敬几分。 “你们这儿可以帮忙置铺是么？”顾瑾言突然问道。 “啊？哦，对的对的。”小伙计只觉得舌头有些打结：“公子还想置铺？” “嗯。有这个打算，但不着急。”顾瑾言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如果有可能，最好帮我留意一下，城北通往堂亭山附近的铺子吧。” 小伙计愣了一下，惊呼道：“城北堂亭山？” “嗯，怎么了？”顾瑾言皱着眉，没想到小伙计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小伙计尴尬地笑了笑：“哦没什么。只是之前也有人问过，小的觉得稀奇罢了。哈哈。” 顾瑾言只当是巧合，便也没多说。 墨雨倒是觉得新奇，心道：公子怎么还想着置铺呢？而且，盛京城东c西的铺子大都掌握在皇亲国戚手中，自是不好租售，但都知城南最为繁华，一般人置铺都会选在那边。城北则是最为混乱的地方，公子怎么会想着在这城北置铺呢 不一会儿，三人到了后院，已有二十几个人分三列规规矩矩的站在院中。 不难看出都是特意挑出来的，初夏几人去后院挑人的时候， 顾瑾言大眼扫了一遍，不光那些丫头小厮，就连粗妇门卫的面相，也无从挑剔。长相不好不坏，老实又不会显得傻气，该机灵的机灵，该老实的老实。 托前世的福，顾瑾言也有挑选下人的经历，可眼前这些人明显是特意挑选出来的，随意挑几个也什么差别，但她还是随意地问了句：“这人该怎么挑才好，我瞧着，个个都差不多。” 小伙计笑道：“公子放心，这些人个个身家清白。那些丫头小厮，也都由我们牙行的管事嬷嬷教了不少规矩，个个都会伺候人的。” “那成。”顾瑾言转身对墨雨道：“墨雨，你和这小伙计一起挑几个吧。” 墨雨愣了一下，公子这是把选人的权利给了自己？那自己岂不是成了掌家丫头了？不不不，是掌家小厮！ 小伙计显然没想到这位主子让随行的小厮来选人，但也只是陪着笑，随墨雨去选人。 最后一共选了六个丫头，四个小厮，两个粗妇，四个门卫。 末了，小伙计还特意将两个机灵的小厮往墨雨面前推了推，说：“这俩小厮今年都是十五岁，是荣王府的家生子，荣王病故后来的我们这儿。人是极懂规矩的，处事也极有分寸，以后主子若是不好说的话c做的事情吩咐他俩做就是了。” 墨雨也是玲珑剔透的，自然懂小伙计的言外之意，看来这俩小厮是有点特殊才能的，具体会什么，倒是要待回府才能细问了。 墨雨带了选出来的人给顾瑾言过目，顾瑾言瞧着也都深觉满意。 小伙计是个会来事的人，收银子的时候还给打了折扣。 墨雨将具体的位置告知小伙计，小伙计似是不再意外，躬着身子将顾瑾言送出门：“小公子放心，人稍后就会送到府上。铺子的事，我们这边有信儿了，就会送到府上的。” 顾瑾言笑着点了点头。心道：这正德商号果然名不虚传。 鬼丑已驾车等在门外，瞧两人出来便撩开车帘。顾瑾言上了车，墨雨还是坐在前面。 马车调了头，一路往皇宫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落子 进宫谢恩是个体力活，顾瑾言早有心理准备。 路上特意让鬼丑停了下车，吩咐墨雨下车，买了些小点来食。 “公子可别食多了，咱们不是还要回东五所么？九皇子恐怕也有准备呢。”墨雨忍不住提醒。 顾瑾言寻思一二，说得也是，而且在车上吃多了，一会儿进宫免不了如厕，也是麻烦事。 于是，只吃了一块糕点，便住了口。 马车幽幽地停在宫门口，顾瑾言步行进去。 “你们先去东五所等，在这里怪热的。”临走前，顾瑾言不忘回头吩咐了一句。 因刚过晌午不久，本以为昭文帝傅君儒还在休息，顾瑾言便没让人通传，只自个儿坐在天乾殿的侧殿等。 不一会儿，刘德海弯着身子走进来，很是恭敬地冲顾瑾言行礼道：“顾小公子来了，怎么没让人通传？” 顾瑾言起身行礼，解释道：“见过海公公，是在下不想打扰圣上午休，故没让人通传，倒不是别的原因。” “哈哈，顾小公子果然最是知礼。”刘德海虚扶了一把，又道：“不过圣上今儿可是没有午休呢。” 顾瑾言垂头道：“圣上若有要事在身，在下明日再来谢恩就是了。” “不不不，圣上早朝时发了顿脾气，后来就拉着云王世子下棋呢。方才得知小公子进宫，这不，叫老奴来请小公子过去了。”刘德海笑着说了一番话，却让顾瑾言有些傻眼，没想到傅云泽也在。 “圣上早朝是因何事发了脾气呢？”顾瑾言问道。 “唉，说来话长，不过好在凤大人那边传回来了好消息”刘德海似是不愿多讲早朝的事。 顾瑾言闻言笑了笑，也不再多问。 刘德海说罢，冲外边的两个小太监挥手，便有人高唱传顾瑾言入正殿。 “顾小公子，随我我罢。”刘德海说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瑾言弯身道：“多谢海公公。” 天乾殿内，昭文帝傅君儒和傅云泽围着个青玉棋盘对立而坐。 他们一人执黑，一人执白，面上均似无甚表情。 顾瑾言跨进殿内，撩了袍子，行跪礼道：“草民顾瑾言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傅君儒双目盯着棋盘，直接叫了起身：“不必大礼，平身。” 傅云泽目不斜视，落下一子，惹得昭文帝嘴角微扬。 顾瑾言起了身，又对着傅云泽的方向躬身道：“见过世子，世子万福。” “免礼。”傅云泽道，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顾瑾言站直了身子，却见昭文帝和傅云泽两人半丝不动。 那棋盘像是有魔力一般，将两人牢牢定在原处。 前世，她也这般看凤栖梧与别人对弈，每每总觉得时间过得极缓。 后来有一次，她忍不住问，“为何下棋总要那般费时呢？” 当时凤栖梧说，“棋要慢慢下才好，下得快则杀气腾腾，不像是朋友下棋。何况，当第一个棋子落下，一盘棋就已开始走向死路。一步一步塞满，等到棋子满了，棋就死了。所以，棋要慢慢下才好，慢慢下，死得慢。“ 回神，却见昭文帝再落一子，面上笑意很浓。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傅云泽道：“你这小子，还不认输？！” 刘德海很有眼力见地递上一杯热茶。 昭文帝伸手去拿，却听“哐”的一声，棋盘被他的龙袍袖口打翻在地。 黑白双子纷纷跌落，幸得地面有铺皮子，玉质的棋子才没碎裂。 “啊——怎么会这样？！”昭文帝气得狠狠捶了桌面。 “皇爷爷，就算下不过泽儿，也不必这样吧。”傅云泽的手里，还执着一枚白棋停在半空。 “你这小子！方才朕已破了你的棋局！”傅君儒瞪着他，丝毫没有平日那种帝王的威严。 傅云泽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唉皇爷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不行！来人——把棋盘再摆一遍，就照着咱们刚走的摆，让你小子输得心服口服！”昭文帝的脾气上来，指着刘德海道。 刘德海朝前一步：“老奴这就来。” 傅云泽却道：“不可，还是让他来得好。”说着，伸手指了顾瑾言。 昭文帝皱了皱眉，道：“也好，省得你小子又找借口。” “我？”顾瑾言指了指自己：“可是，草民不懂棋。” 傅云泽笑道：“不懂更好，不懂才不会借此机会献媚。” “你这小子！”昭文帝一幅早知如此的模样，转头对顾瑾言笑道：“来，来这边摆，今儿就得让这小子输得心服口服！” 顾瑾言只得上前，刘德海将地上的棋子捡起来递给顾瑾言。 “皇爷爷和我会一步步说出来，你依次落子便是。”傅云泽道。 顾瑾言点头道：“是。” 昭文帝说了第一步，顾瑾言落了黑子；傅云泽又说第二步，顾瑾言再落白子。 虽说不懂棋，但听话落子还是会的。况且，他又不是真的不懂棋。 傅云泽就着那姿势看向顾瑾言，发现她的神情颇为认真，一双墨色的眼竟是不移分毫，纤长秀美的手指捻着棋子，那模样，真是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一来二去，棋盘上的黑白子越来越多，棋局的走势也明显起来。 就这棋局来看，昭文帝傅君儒的棋势攻多于守，而傅云泽的棋势则以守为攻。 看上去，黑子盘踞了大半棋盘，白子只占了一角，但白子的棋势却如飞龙，龙头可直捣黑子内腹。 如果照这样下去，恐怕再有三子，昭文帝的局面就会被傅云泽打破。 “哎呀，这一步当时是怎么下的来着”昭文帝突然揉着眉心，有些想不起来，又转头问刘德海，“德海啊，你还记得这步棋朕是怎么下得么？” “啊？皇上，您这是为难老奴呢”刘德海忙弯下身子，“老奴的眼睛又不好，站得那般远，却是瞧不清呢。” 昭文帝啧了一声，伸手摸着下巴：“啧到底是怎么下的来着” 顾瑾言趁机，偷偷看了一眼傅云泽，恰好看到他也眸中含笑的看着自己。 傅云泽对她使眼色，意思是让她替昭文帝下招。 顾瑾言撇过头不去理会，却见昭文帝指了棋盘都一处说道：“应该是这处。” “皇上好像不是这处”顾瑾言出声，心下不由得有些别扭。 因为他还真不能让昭文帝走那一招，否则傅云泽下一步就能转败为胜。 “哦？你怎么知道不是？”昭文帝皱起眉头，面上带了一丝不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吃面 “草民虽不知道圣上方才走了哪一步，但记得这处落的是白子。”顾欢不紧不慢地说着，又看似随意地指了棋盘的另一处，“方才这里，倒似乎是落了黑子的，只是不知是哪一步走的。” 昭文帝拧眉看着棋盘上的两处，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突然指着顾瑾言说的那处：“对！就是这处！” 顾瑾言依昭文帝的话落了黑子，就听昭文帝乐呵呵地说道：“你瞧瞧，快瞧瞧，胜败已分！你这小子哼” 傅云泽双手抱拳，颇为遗憾地叹道：“唉，皇爷爷果然厉害，看来孙儿尚得努力。” 昭文帝哈哈大笑，对傅云泽显而易见地奉承很是受用，心情不由得好上几分。 “罢了，德海，把棋盘收起来吧。”昭文帝吩咐道。 刘德海满面笑意地将棋盘收好，小声询问：“圣上，御膳房问今晚在哪里摆宴，您看” 昭文帝眯了眯眼，说道：“就在殿后用，不去别处了，通知御膳房加两幅碗筷。” “是。”刘德海恭敬地退下。 “皇爷爷，您要留人吃饭，也不问问人有没有肚子的？”傅云泽不怀好意的看了眼顾瑾言。 顾瑾言愣了一下，没想到昭文帝会留自己用膳。 “哼，你以为都跟你似得，让你陪朕吃饭跟要了你的命似得！”昭文帝大手一挥，笑眯眯地看向顾瑾言，“你入京多日，倒也没在朕面前用过膳呢，今日就留下来陪朕用膳吧。” 顾瑾言立刻匐在地上，行了大礼道：“谢圣上恩典。” “唉，不必多礼，起来吧。”昭文帝的手虚抬了一下。 顾瑾言依然将大礼行完，才站起身。 陪圣上用膳虽是荣耀至极，但对于顾瑾言来讲，却是另一种折磨。 一来是要尽可能地少吃或不吃，二来还要承受来自傅云泽那似有似无的嘲弄。 一顿饭用下来，顾瑾言觉得自己心情十分之不美好。 两人谢恩离开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琉璃台下，傅云泽转身对顾瑾言道：“你也不用去东五所，我方才已经让人通知鬼丑，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到统领府了。” 顾瑾言愣了一下，点头道：“多谢世子。” “要坐本世子的马车吗？”傅云泽问道。 顾瑾言很想说不用，但是让他用走地回统领府，怕是走断腿也走不到。 傅云泽见她不说话，默默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我还没见过你这般不知好歹的。” 顾瑾言别过头，突然不知要说什么。 或许她真的是不知好歹吧，明明是想要就统领府的事说句感谢，却也怎么都说不出口。 傅云泽突然折返，走到顾瑾言身边，抓起她的胳膊，大声道：“顾瑾言，你到底对本世子有何不满？就因为本世子强吻过你？！” 顾瑾言愣住，耳尖有微微发烫。 她怎么也没想到傅云泽敢在天乾殿前如此失态，而且那般大的声音，怕是早就有人听到了耳中。 “世子还是噤声罢，这里又不是世子府，随得你胡闹！” 抬头，却正对上傅云泽那似笑非笑的桃花眸。 “呵，怕什么。别说在这里，就是方才在殿内，本世子依然敢这般说。” 傅云泽凑近几分，看到顾瑾言面上难得一见得惊慌，眸子里的笑意更甚。 顾瑾言抿着唇，直直地看着他，不说话。 傅云泽也不退后，又凑近一步，道：“说啊，是不是因为本世子强吻过你，所以你很讨厌本世子，嗯？” 那轻轻上扬的尾音，带着一丝轻佻和浓浓的兴味。 “世子，若要逼我死，大可不用这般。”顾瑾言突然冷了声音。 傅云泽轻笑，俯身到她耳边，笑道：“放心，敢在这里出现，还能听到你我说话的，都是我的人。” 顾瑾言的背上一僵，眼神不自主的往四周看去。 傅云泽看她那幅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由得想笑。 突然上前一步，直接将顾瑾言揽在怀中，“别看了，走，本世子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着，轻点脚尖，两人如同一道飞影，跃出宫墙。 冷风拂面，顾瑾言紧紧攥着傅云泽的袍子，生怕他把自己直接丢下。 傅云泽借着路上的房檐，一路上都没从半空下来过。 最终，两人落在一处不知名的民宅前。 “方才没吃饱吧？” 傅云泽突然好心地关切让顾瑾言有些不适。 “唉，真是败给你了。”傅云泽见她不说话，摇着头将人拉进了民宅。 民宅不大，却摆了几个陈旧的木桌，小房间里走出一个年迈的老婆婆。 “公子又来吃面啊？”老婆婆的面容很祥和，穿着极陈旧的布衫，浆洗得很干净，头发也梳得很服帖。 “郑婆，今日麻烦您了，要两碗。”傅云泽很是客气地对老婆婆说道。 “随便坐，稍等就来。”老婆婆笑着，为两人拉了凳子，转身去了隔壁的小房间。 顾瑾言有些奇怪，从来不知傅云泽能对一个寻常老人这般客道。 凳子是长条状的，也是最寻常的木头，因时间久远，面上已经被磨出了一层光来。 “很奇怪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傅云泽问。 顾瑾言虽好奇，却不愿多说，冷冷淡淡地坐下。 “有时候我也觉得奇怪，怎么就不忍心一刀把你杀了呢。”傅云泽也坐下，幽幽地说了一句。 顾瑾言张了张口，叹了口气，说道：“若世子想杀我，早就杀了，不会等到这个时候。世子不杀我，必然有世子的理由，只是说不忍心便过了些。” 傅云泽眯着眼看她，突然觉得自己捂不热这块冷石头，可他又心有不甘，长舒一口气，用平淡的声音问道：“对你的院子可还满意？” 顾瑾言犹豫了一下，道：“谢谢世子如此费心。” 总算，是道过谢了。 傅云泽笑了笑，道：“得你一句感谢，还真不容易。” 月色微凉，两人沉默对坐。 “面好了，哪位先吃？”老婆婆端着一碗面出来，请示放在谁面前。 “世子先请。”顾瑾言抬手。 傅云泽却道：“郑婆别听她的，她都快饿死了给她先吃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别闹 郑婆乐呵呵地将面放到了顾瑾言面前，又递给她一双筷子，说道：“小心烫嘴，要加辣子的话，让云公子帮你拿。” 顾瑾言道了谢，老婆婆又折身去做另一碗面。 傅云泽起身去到另外一个小桌子上拿回一个辣椒瓶：“你应该不要辣吧？” 顾瑾言点了点头，低头看着那碗面。 热气腾腾的面条被汤水盖住大半，顶端盖着一枚煎到金黄的鸡蛋，几粒香葱零散的洒在周围，简简单单。 “拿来。”傅云泽突然伸出手。 顾瑾言愣了一下，手上的筷子就被傅云泽拿去。 只见他用筷头轻轻戳了戳鸡蛋，蛋黄从里面流出来，渐渐散到四周。 “要这样吃的。”傅云泽道。 顾瑾言咽了下口水，面对食物时，总是出奇地认真。 傅云泽心中暗笑，将筷子递还给她。 顾瑾言拿了筷子，将散开的蛋液搅拌开，又挑起两根面条，咬了一口。 汤清味鲜，清淡爽口，唇齿间的鲜美，让她满足的眯起了眼。 嗯，果然好吃！ 这个可以让墨雨学起来看上去，应该不难。 “别想了，你家那个墨雨是学不会的。”傅云泽似乎看透了一切，“这汤头是郑婆的独家秘方，煎蛋的手法倒是容易学，只是味道必定不同。” 顾瑾言咽下一口，想要反驳，却又觉得傅云泽的话可信。 毕竟，她也是吃过不少面条的，出名的老招牌，不出名的小店，都吃过。只跟眼前这碗清汤似得的鸡蛋面一比，都显得寡淡了许多。没想到这般简单的一碗面，竟能做得如此美味，果然是有些诀窍在里面了。 顾瑾言不说话，缓缓又挑起几根送入口中，眼睛眯得更很了。 “云公子，您的。”郑婆送来第二碗面，同样的面条，只是没了小香葱。 傅云泽拿了筷子，道了声谢，照着之前的样子，将蛋戳破，拌了一下，大口的吃起来。 “倒是第一次见您带朋友来呢，不知道合不合小公子的胃口？”郑婆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家中的老者在询问自家的儿孙一般。 顾瑾言嘴里还咬着面条，一时竟无法开口。 “您没看到她那般贪吃的模样么？定时极合胃口了。”傅云泽也咬着面，却无所顾忌地便吃边说。 “咳”顾瑾言快速咽了那口面，有些急，差点噎住。 “又没人跟你抢，慢慢吃。”傅云泽笑着，又挑起一筷头面条咬了起来。 顾瑾言面上一红，冲着郑婆说道：“很好吃呢，谢谢您。” 郑婆乐呵呵地说了两句，便退到了小屋子里。 一碗面吃完，顾瑾言忍不住将碗捧了起来，连汤都喝了个干净。 “你真的很饿？”傅云泽早就收了筷子，笑意浓浓地瞧着她的吃相，越看越觉得可爱。 顾瑾言抹了下嘴角，反问道：“你不饿？” “反正没你饿。”傅云泽说着，将自己的半碗汤推到了顾瑾言面前，“喏，我还有这般多汤呢。” 顾瑾言面上一红，突然觉得傅云泽这厮是当真讨厌！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傅云泽说，“你也不看看你那幅模样，动不动就生气，动不动就摆脸色，我就奇怪了，之前没人怀疑过你的身份？” 顾瑾言刚想说什么，就听傅云泽道，“跟个女人似得，不干脆。” 顾瑾言一度哑言。 “跟个女人似得不干脆”这句话让她有些发懵。 从小到大，倒是没几个人说过这般话。 她虽在某些方面还有着些娇气，但一般人看不到。更何况，她素来以男子的标准要求自己，与别人相处时，也颇为注意。 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跟傅云泽相处，自己就像是完全就变了一个人，以往那些没有的小脾气止不住地蹭蹭往外冒。 傅云泽见她半晌不说话，怕她又在生闷气，便故意撩了她的头发。 “别闹呀！”顾瑾言本能地说道，又立马捂了自己的嘴。 还别说，真得太像女人了！ 傅云泽被她这副模样取悦，止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在吃面的民宅闹了许久，倒也没再真得起什么冲突。 直到正的入了夜，傅云泽才把顾瑾言送回统领府。 墨雨已经等得有些心焦，瞧见世子将人送回才暗暗缓了一口气。 傅云泽倒也没有停留，将人放下就回了街对面的世子府。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墨雨扶着顾瑾言回满园，路上说起之前在东五所的事。 原来，九皇子得知顾瑾言要搬到宫外，特意去往东五所等了半日，后来迟迟不见顾瑾言来，德妃那边又差人来唤九皇子过去，九皇子才不得不离开，临走的时候还千交代万嘱咐地让顾瑾言日后多去找他说话。 “对了，九皇子还让奴婢把这个交给公子呢。”墨雨说着，将一个小包袱拿了出来。 顾瑾言满脸疑惑地将包袱解开，里面是一个锦色的木盒，还上了锁。 “钥匙呢？”顾瑾言问。 墨雨摇了摇头：“九皇子可没说有钥匙，奴婢接的时候就是个包袱，奴婢可没动呢” 顾瑾言瞧着那个木盒半晌，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明日找个锁匠来看看再说。” “是。”墨雨想了想，突然拍着脑袋说，“公子，今儿牙行把人送来了，我对了人数和资料，都是对的。您什么时候看人？” 顾瑾言揉了揉眉心，问道：“安排他们的职务了么？” “没呢，这不是要等公子你嘛。”墨雨道。 顾瑾言想了想，笑道：“你来安排就是了。” “我？这”墨雨有些吃惊，莫不是让她当管家吧！ “怎么？不想做这个？”顾瑾言道。 “不不不，谢谢公子抬爱呢，可是您也知道，奴婢奴婢不行的呀。”墨雨连连摆手。 “有什么不行的，你照顾我十几年，哪样做得不好？”顾瑾言说着，突然想到鬼丑的事，犹豫了一下，问道，“还是说，你并不想抛头露面，而是想好好的找个人嫁了的？” “啊？”墨雨脸上一红，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起来，“公子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忘忧 顾瑾言摆了摆手，示意墨雨不必慌张：“其实你若不想当管家也罢，只要你有心仪之人，我必定要你风光大嫁” “公子！”墨雨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公子，奴婢万不可这般想。奴婢只想公子好好的，当管家也好，抛头露面也好，奴婢担心得不过是做得不好，惹人生疑。若公子信奴婢，奴婢自是鞠躬尽瘁。且奴婢日后若真有心仪之人，也必然要等公子恢复女子身份后，才愿出嫁” 顾瑾言瞧着墨雨，心里微微发酸。 两人又说了许多体己的话，才洗漱入睡。 第二日清早，墨雨就将牙行送来的人带到了大厅，等着顾瑾言来看。 “都安排过职务了？”顾瑾言穿着便装走出来，坐在大厅正中，打眼将面前众人扫了一遍。 “奴婢暂留了两个丫头侍奉公子，其他人也安排到了启园和前院。”墨雨恭敬地将一本册子呈上，“公子瞧瞧，这是职务安排，若是觉得不妥，奴婢再斟酌。” 顾瑾言笑着翻看了一下，册子上的字有些干瘪，却极其工整。 看得出，墨雨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六个丫头，四个小厮，两个粗妇，四个门卫，一共一十六个人。 两个留在满园的丫头都不过十一岁，干不了什么粗工的活计，但相对也更易培养和提防。毕竟，这些人里到底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还未不可知。 另外四个丫头，有两个十三岁的安排到了启园，负责园子里的日常，另外两个十五的则安排在了前院负责接待。 因为如今只有顾瑾言一个主子，两个粗妇的工作并不繁多，厨房和洗衣房各安排了一个。 再来，就是小厮和门卫。考虑到顾瑾言的真实身份，小厮是不能真的进到院子里的，便都安排到了书房和外院，与门卫轮流值守。 顾瑾言照着名单唤了一遍名字，被唤到人站出来亮个相，便算是认了主子。 “倒是你安排地仔细，我看都挺好的，就照你安排的做吧。”顾瑾言说道。 墨雨点了点头，挥手将人遣散，十几个人便轮流往外走，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顾瑾言顺手将册子还给墨雨，眼神却不自主地往最后走出去的一个小丫头身上瞟。 那丫头今年不过十三岁，名叫媛儿，被墨雨安排去了启园。 媛儿长得很是眉清目秀，身段也是极好的，只她的神色过于淡然，眼神中带着一股子傲气，全然不似一般牙行出来的丫头。 之所以忍不住留意，是因为前世见过，而且是在凤府。 当时的媛儿应该已经有十七岁，正值貌美身娇的年纪，也是凤府老夫人面前的红人。 据说之前是侍奉凤老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后来却是入了凤栖桐的后宅，成了凤家嫡次孙的二房。 其实，自她进了凤家后，一共也就见过媛儿三四面而已。 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自己死前，媛儿来看过她。 那些关于墨雨的事，也是当时身为凤家嫡次孙二房的媛儿转告的。 至于她当时为何来看自己，又为何告诉自己墨雨事，她无从得知。 但今生竟然在自家仆人里见到，心头不由得一紧，总觉得前世之事更加看不真切了。 “公子，可是对那丫头有什么怀疑？”墨雨毕竟是贴身的人，早就看出顾瑾言的神色不对，“奴婢觉得她是有些心高气傲，若是大公子回京觉得不适，我再把人调出来。” 顾瑾言摇了摇头，墨雨担心的事，她倒是不担心的，因为自家哥哥前世今生好像都对男女情爱很是不通窍。 不过，这事还是得提防，只顺着墨雨的话说下去：“嗯，暂时就这样，等大公子回来再看罢。” “奴婢明白。”墨雨说着，就见方才出去的一个小厮跑了进来。 “主子，外边有几个公子前来拜访，说是”小厮挠了挠头，好似有些记不清，“说是主子的同学，名字小的倒是没记住。” “你这脑子也是够可以的，从大门到这里不过几十步便记不清了。”墨雨不由得训斥道。 顾瑾言看墨雨这般，也不出声，倒是有意让墨雨多锻炼一下气势。 小厮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记起更多，只得让墨雨跟着再出去瞧瞧。 另一个前院的小丫头泡了茶，乖觉地低着头送上来：“公子喝茶。” 顾瑾言“嗯”了一声，端了那白釉脱胎的茶杯。 掀开茶盖，却见杯里飘着一朵粉色的茶花，茶水却又微微有些泛绿，清清亮亮的，煞是好看。 “这是什么？”顾瑾言不由得问道。 小丫头有些腼腆地垂着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奴婢在牙行嬷嬷那里学来的，说是忘忧茶，茶香里可以伴着花香或果香，奴婢不知公子喜欢不喜欢，贸然泡了一次，公子若是不喜，奴婢再换一盏来。” 顾瑾言倒不担心这茶水有恙，端起品了一口，果然有淡淡的花香萦绕舌尖，但入口的茶香依旧很浓，两种香气互不干扰，倒是难得。 “挺好喝的，回头你试着用果子泡一次，我喜欢甜一些的。”顾瑾言道。 小丫头抿着唇笑起来，一双杏眼眯成了一条缝，很是可爱。 顾瑾言瞧着她笑，不由得问道：“你是叫春茗，对吗？” “是，奴婢春茗。”名如其人，淡雅如茶，连泡茶的手艺都比别人高明。 两人正说着，墨雨也从外面走进来，瞧了一眼桌上的花茶，垂头道：“公子，是九殿下和陆公子来了。” “快请进。”顾瑾言站起身，抖了抖袍子，“我是不是得去换下衣裳？” 墨雨来不及说话，傅鸿楚和陆思成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还换什么衣裳呀，我们又不是姑娘家，莫不是还要你大礼相待呢。”傅鸿楚远远地就大声说起话来。 顾瑾言笑着，吩咐春茗再泡两盏茶来。 春茗低头，小步的退了出去。 墨雨看顾瑾言和九殿下等人要说话，便也退到大厅外，正瞧见春茗在隔壁泡茶，一时兴起也跟了过去。 春茗正在泡茶，看墨雨过来，不由得手上一颤，有些担心得看向墨雨道：“墨管家，是不是春茗做得不好？” “嗯？”墨雨疑惑地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却笑而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哑言 春茗看他不说话，咬了咬牙，认命道：“春茗没得管家允许，就贸然给公子泡了新式的茶水，是春茗急功近利了” 墨雨笑了笑，说道：“咱们府上没那般多规矩，你泡得茶得了主子欣喜，倒是该好好赏的。” 春茗一听，面上也放松些许。 可不等她高兴，又听墨雨说：“我自知把你放在外院是有些屈才了，不过咱们公子不是旁人，不该打的主意还是早早放下的好。” 春茗的身子一怔，似是被墨雨说中了一般，面上闪过一丝的红晕。 “公子待人好，并不曾对下人树规矩，但公子心中却是极有规矩的，你明白吗？”墨雨的语气加重了几分，突然觉得自己这样苦口婆心地，规劝一个小丫头别对公子动意有些奇怪，但这事还是尽早堤防的好。 春茗晃了晃身子，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奴婢知道，管家不怪奴婢就是。” 墨雨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又被春茗叫住。 “墨管家，公子说让奴婢下次泡些水果试试，奴婢”春茗说着，抬头看向墨雨。 其实墨雨并不比春茗大，甚至在年岁上还要小上几个月，但因她的男子装扮，平日又何意扮作老成，看上去倒也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小哥哥。 “公子吩咐的，你自然要听。”墨雨说罢，就走了出去。 春茗叹了口气，将心中那一点苗头掐灭，本本分分地又泡了两盏忘忧茶。 另一边，傅鸿楚和陆思成正在问顾瑾言说之前的事。 虽说顾瑾言被赵运成劫走的事并未对外公布，但傅鸿楚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内情，免不了多了一份担心。 顾瑾言倒也没避讳，毕竟两人不知自己是女子，便也简单地将当日的事说了一遍。 “瑾言，我之前给你的那本书，你可得照着练习，一定有用的。”陆思成看他还是那般瘦弱，不由得提到了之前从父亲那里得来的强身秘笈。 顾瑾言愣了一下，笑道：“嗯，之前没来及，倒是我疏忽了明日起，我就操练起来，说不定日后比你还英武呢。” 陆思成哈哈一笑，摸了摸脑袋说：“那可难了，俺可是要去军营的人了，你再怎么练也是比不得俺了。” “去军营？”顾瑾言有些奇怪，依陆思成的年纪，应该还不到去军营的时候，“怎么想着去军营了？不在国子监学课了？” “唉，反正我们几个也是快要毕业的人了”陆思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且，我爹说得也对，我的课业学得再好也比不得你们崇志堂的，以后也是难以入官的，还不如去军营实打实地从基层锻炼，以后说不准也能像他那样成为将领呢。” 顾瑾言看向傅鸿楚，却见傅鸿楚垂着眸子，不声不响地，似乎也没有感到惊讶。 “九殿下早就知道了？”顾瑾言问。 傅鸿楚抬起眸子，点了点头，说道：“嗯其实，也是我建议陆兄去的。” 顾瑾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毕竟，前世陆思成最后也是功成名就的一代名将，或许像他自己所说，去军营这条路更适合他罢。 三人一时有些沉默，春茗小心翼翼地奉上了新茶。 傅鸿楚没有心情，接过茶杯就放到了桌上。 陆思成却是直接打开了茶盖，瞧着杯中的那多茶花，惊呼出声：“好厉害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傅鸿楚闻言也打开茶盖，才发现杯中别有一番天地。 “公子”春茗似是有些紧张，回头朝顾瑾言投去求救的眼神。 “你那般大声音，是要把我家丫头吓死不成？”顾瑾言说着，又冲春茗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春茗犹豫了一下，抿唇退了出去。 “哎呀，我不就是声音大了些，怎的还把那小丫头吓哭了不成？”陆思成摸着脑袋，有些不解。 顾瑾言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墨雨，大概知道是墨雨敲打了春茗，春茗是借故想在自己面前示弱 唉，不得不说，这些小丫头的心思有时确实难懂，但大部分时候却也太好猜了些。 瞧着方才那杯惊为天人的忘忧茶，顿时少了些许兴致。 陆思成还有些不明状况，傅鸿楚却是见多了这种事，不由得苦笑道：“不如，今日咱们出去聚上一聚吧。之前瑾言兄因事没能去国子监，如今思成兄又要离开，日后再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多了。” 陆思成自然欣然同意，顾瑾言不好抚兴，自然也点了头。 三人说定后，顾瑾言留墨雨招待一二，自己快步回满园简单地换了身出门的衣裳。 再出门的时候，顾瑾言还叫了一个小厮跟上。 走到大门处，正好瞧见对面的世子府里走出一位环佩叮当的少女。 那少女年岁不大，生得很是好看，一袭艳丽的桃红罗裙显得活泼俏丽。 “咦，小九叔！”少女瞧见傅鸿楚，远远地就笑起来，嘴角两个浅显的梨涡煞是可爱。 傅鸿楚一愣，瞧着那少女有些微微发怔，不可置信地念道：“云云瑶？” “哈哈，小九叔不认得云瑶了不成？”傅云瑶晃了晃头，耳上的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说着话，也走近了几步，却是忍不住看向那个立在一旁身子骨稍显单薄的青衫男子，不由得面上一喜。 “是是认不太出来了。”傅鸿楚往后躲了躲，生怕这丫头像小时候那般直接扑到自己身上来。 可傅云瑶却是直接越过傅鸿楚，跑到了顾瑾言身前。 她娇笑着微微仰头，瞧着比自己只高上半头的顾瑾言：“是你呀！” 顾瑾言有些发愣，随即对她笑了笑，弯腰做了个抱手礼，道：“在下见过云瑶郡主。” “咦，你怎么认得我是云瑶郡主？”傅云瑶水灵灵的大眼忽闪闪地，很是疑惑。 顾瑾言哑言，她认得云瑶郡主，是因为前世被这小郡主刁难过几次。 不过当下，却是不能说的，只谦谦的低头道：“郡主唤九殿下皇叔，又是从世子府走出来在下也听闻过郡主风姿，贸然揣测罢了。” 傅云瑶有些得意的昂了昂头，问道：“你听过我？那你都听了些什么，怎么一见到我，就晓得是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羡慕 这话显然有些咄咄逼人，却也极符合她的性子，直率任性，没有过多的心思。 “还用别人讲吗？自然是听闻你刁蛮任性不可一世！”傅云泽从世子府步出，一袭华贵的紫蓝长衫显得他格外有风姿。 傅云瑶吐了吐舌头，转头冲傅云泽道：“世子哥哥当真是恼人得紧，人家又不是你，怎么可能说我刁蛮任性！”说着，又转回身子看向顾瑾言，“你说呀，到底听到了什么嘛。” 顾瑾言皱了皱眉，道：“听闻郡主才貌俱佳，且生来爱笑，嘴角的两颗浅显梨涡最是惹人” “哈哈哈哈，真的呀？”傅云瑶凑近几分，顾瑾言知礼地往后退了两步。 傅云瑶见他这般，立马就变了脸，嘟着嘴道：“哎呀，你怕什么呀？本郡主又不是妖怪，还能吃了你不成？” 顾瑾言垂眸道：“郡主，男女有别，大众广庭之下，还是避嫌地好。” 傅云瑶捂着嘴轻笑道：“哼，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内陆的男子最是迂腐，什么避嫌不避嫌的我头一次瞧见你，就觉得你甚是有趣呢，不想见着本郡主也成了无趣的人了。” 顾瑾言抿着唇，并不答话，而是冲她轻轻地弯身行礼。 “好了，云瑶，再胡闹，我就禀告圣上，把你拘在宫内。”傅鸿楚出声为顾瑾言解围。 傅云瑶“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胡闹，转头问道：“小九叔，那你们这是要出去呀？去哪里呀？带我一起好不好？” 一连串的问题让傅鸿楚有些皱眉，只得冲傅云泽投去求救的目光。 可傅云泽避而不见，反而也来插上一脚，道：“云瑶说的对，小九叔不如带上我俩一起如何？” 听到这话，傅鸿楚整个人像是见了鬼似得，心道：傅云泽这小子是吃错药了吧？竟然也跟着傅云瑶一同唤他小九叔？要知道，就因为自己比傅云泽年纪小，这小子可是从来没对自己用过敬称呢！ “啊？世子哥哥你也要跟去呀？”傅云瑶显然有些不乐意。 “我又不是跟你去，我是跟小九叔一起去！”傅云泽向前走了几步，以高了一个头的身子站在傅鸿楚身边，“小九叔，咱们去哪儿啊？” 傅鸿楚无奈地摆了摆手，道：“瀚水阁！” “不愧是小九叔，今日有幸能得去那瀚水阁呢。”傅云泽阴阳怪气地说道。 顾瑾言和陆思成已经站到一边已经有些不想同行了。 “瑾言c思成，走了。”傅鸿楚将两人唤住，直接堵上了两人想要拒绝同行的嘴。 一行人去到瀚水阁，自然还是最好的雅间，席间气氛却是诡异至极。 傅云瑶坐在顾瑾言身边，一直问东问西的，甚至还问道了顾瑾言有没有婚配，对自己有无好感。 傅云泽在一旁只觉好笑，还出声帮腔，说自家妹妹个性活泼，最是适合与顾瑾言这样的闷葫芦配对。 傅鸿楚觉得脑子有些疼，好好得同生聚会，愣是让云王府的两个小祖宗整成了相亲会。 倒是陆思成，吃了几杯酒后，就一直勾头往窗外瞧。 “思成，你瞧什么呢？”顾瑾言终于找到一个闲暇，换到了陆思成身边的座位上。 陆思成指着楼下的一个绣坊，说道：“好像是凤大人。” 顾瑾言整个人一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正看到着了一袭白衫的凤栖梧扶着一个蒙了面的姑娘走进珍绣坊。 “果然是凤大人啊，旁边那位似乎是个姑娘。”傅云泽不知什么时候站起了身，直接走到窗边，隔着半人高的栏杆往下看。 顾瑾言倒是不觉得奇怪，转而拿了筷子去夹桌上的菜。 “姑娘？”傅鸿楚也好奇道，“莫非是唐家那位？” “唐家？哪位呀？凤栖梧不会是那个俊秀的大理寺卿吧！”傅云瑶跳了起来，也凑到栏杆边上，勾着头，从窗户往下看。 “就是那个俊秀的大理寺卿！”傅云泽的语气加重了三分。 “那唐家那位又是谁？”傅云瑶又问。 傅云泽没说话，眯着眼看向顾瑾言。 傅鸿楚幽幽地说道：“太子太傅唐大人的嫡孙女，唐宛如。” “嘁——我还以为是谁呢？唐宛如不就是那个只会装模作样，遇事就只会哭唧唧的臭丫头么？！”傅云瑶不满地晃了晃头，突然又皱眉道，“凤栖梧怎么会跟那个臭丫头在一起啊！” “什么臭丫头不臭丫头的，人家两个马上就要成婚了，到时候你得唤人家一声‘凤夫人’。”傅云泽说着，眼神却是无时不刻地注意着顾瑾言的神情。 让他失望的是，顾瑾言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好像凤栖梧和唐宛如是不是在一起，是不是即将大婚都与她无关。 其实顾瑾言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不适，倒不是因为嫉妒或不满，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凤栖梧带唐宛如去珍绣坊，应该是去看大婚时嫁衣的款式吧。 前世就听说过，唐宛如的嫁衣不是自家制的，而是凤栖梧亲自带她选的。 当时的自己，是何等羡慕呀。羡慕唐宛如能得到凤栖梧的这般宠爱。 现在想来，却觉得分外可笑。可笑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笑自己前世看不清，一直以为自己求的是唐宛那般得宠，其实她羡慕的，不过是唐宛如能穿着嫁衣风光大嫁罢了。不似自己，只能穿着浅粉的罗裙，坐一顶小轿子，从侧面进府，一辈子也穿不了正红。 傅云泽终于在顾瑾言脸上看到一丝表情，却不是他想象中的失落，而是一丝莫名的嘲弄。 这让他半喜半忧。 “殿下，德妃娘娘差人来寻您了。”门外有人通报。 听到是德妃娘娘寻人，众人也不好再逗留，纷纷准备散去。 傅鸿楚无奈，只得草草结束了此次相聚。 众人离开瀚水阁，却都是朝着一个方向走，刚走两步，就听到对街的一个酒楼有喧闹声传来。 走近几步，就见不少人围在酒楼门口，里面的情况看不真切，但声声哀嚎尖锐刺耳—— “黑店！你们这个黑店！居然杀了我夫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黑店 随即又是一连串的痛哭声—— “夫君啊，我的夫君，你怎么死的这么惨啊。” “夫君，你一声不响，扔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让我们怎么活啊！夫君” 声嘶力竭的嚎喊，引得顾瑾言等人往前走了两步。 因围看的人太多，顾瑾言等人只能在门外台阶处，以她的身高，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她踮了踮脚，却发现身边的人还是高了自己一个头，不由得看过去，发现正是傅云泽。 即便她刻意踮脚，头顶也只到傅云泽的肩膀上下。 这种身高差，还真是让人有些尴尬 傅云泽本不打算看热闹，但看顾瑾言被人挤到了人群前面，自己也顺势跟了过来。 这般相近的距离，周围的人又一直来回地拥挤，不由得让他心中生出一份烦躁。 陆思成好奇地抓了身边一个人问道：“兄弟，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愣了一下，本要斥责，回头却见问话的几人皆样貌不凡，强忍心中的肺腑，说道：“哎，我也刚从外边来，不清楚呢。不过刚在里面的人说了，说是那三人结算了房钱，结果还没出门口，男人就倒地上了，好像是没气儿了。那女的，就在那儿哭，说这家的掌柜谋财害命呢。”说到这里，男人又啧了声，“这客栈在盛京开了好几年了，什么事儿没遇到过啊，无非要出点儿钱财就能消停下去的事。” 顾瑾言听着那男人的话，往里面探了探身子，刚刚好看到厅堂里躺着个中年汉子，脸色青黑，口吐白沫。 汉子身边还坐着个穿着朴素但长相十分艳丽的女人，女人旁边站着一个两三岁的孩童，正哭得不知所措。 顾瑾言皱了皱眉，说道：“没请大夫给那位大哥瞧瞧么？”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本在号啕痛哭的妇人抬起头，表情略微不爽，冲顾瑾言怒道：“你个哼，这位公子，奴家看你仪表堂堂，怎的要与这黑心掌柜合伙欺辱我们。” 顾瑾言看了那美妇人一眼，眉心轻簇：“夫人的话，在下实在没听懂。我只是好意询问有没有请大夫，你夫君这模样怕是中毒，若只是中毒未死，难道不应赶紧救治？” “对对对，这位公子说得对啊。我这不是要去请大夫，被这妇人托着腿不能动啊！”客栈掌柜也大声喊屈。 “你出不去，店里就没有别的伙计了？更何况，这条街上的药铺并不少，找个大夫又能耽搁多久？”顾瑾言反问。 掌柜的一听，眉头皱了起来，心道：这女人一看就是来敲诈的，自家男人出了问题不说赶紧请大夫救治，而是直接哭诉他们是黑店，这种事他又不是没见过。那男人定是装死，叫了大夫来，这银子谁出。 顾瑾言说这话，已经进了客栈内，靠近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似乎已经断了气，不由得抬头道：“还是叫人通知官府罢，我看这人就算叫了大夫来也没得救了。” 掌柜的面上一晒，说道：“小公子有所不知，京兆尹大人都被通缉了，我们去哪里报官呦。” 顾瑾言抿了抿唇，这倒也是事实。 “京兆尹没人，盛京就没官府了不成？”傅云泽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冲那掌管地说道，“圣命早就下达，由龙鹰阁接手京兆尹所有事物，难道你不知？” “你又是哪家公子，可知那龙鹰阁是谁在管理？”掌柜的瞧他气度不凡，却也没出恶言。 傅云泽笑道：“哦？我还真不知，那龙鹰阁是谁在管。” “唉，一看公子就不是盛京人士。咱们都知道，那龙鹰阁哪里是什么官府，根本就是云王世子的玩乐所罢了。”掌柜的晃了晃头，一副很是无奈地表情。 美妇人见众人目光不在，又摆出一脸哀怨的神色，抽泣道：“难道没有官府在，奴家的相公就要枉死不成！” “呵，今儿倒是有意思了。”傅云泽上前一步，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晃了晃，“你是去过龙鹰阁还是怎的，怎么就说龙鹰阁是本世子的玩了场了，嗯？”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掌柜的瞧着那块令牌，腿都吓软了。 那可是云王世子的腰牌！ “世子？世子要为奴家做主呀，这黑店罔顾人命，害我相公”美妇人似是见着救星一般，愈发卖力的哭嚷起来。 傅云泽忍不住皱眉，他最是讨厌这般说不清话就哭啼啼地女人。 前世今生，无一例外。 “你有何证据，说是店家将你相公害死的？”傅云泽问道。 美妇人一听，随即就扯着嗓子哭诉起来：“我夫君就是被这黑店掌柜害死的！我们住进来时还好好的，现在要离开了，却偏偏遇到这种事！我夫君命苦啊，竟是被这黑店要了命啊。” 掌柜大惊失色，慌乱道：“世子，我这客栈虽说不是百年老店，却也在这盛京开了七八年，从未发生过投毒之事啊！而且若说我这是黑店，那要害人也要找一些有钱人来谋害啊，怎么会看上他们这种穷酸的人啊！” 美妇人一听，又高声哭诉道：“哼，世子要为奴家做主呀。这店家定是看我夫君忠厚，又听了我们夫妻之前说过的行程，才让心生恶意的。” 美妇人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悯。 顾瑾言看傅云泽在问案，挪着步子蹲在那男人身侧，伸手拨开那男人眼皮看了看，又捏开男人的嘴巴瞧了瞧，最后还拨开男人的衣领，以手背贴在男人的脖颈动脉上静待片刻，果然已经死透了。 “你在干什么？！”美妇人瞪着眼，语气不善。 “验尸。”顾瑾言淡淡地说着，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男人。 面貌说不上俊朗，但也不算丑陋，只是那双手掌，看上去格外宽厚，而且关节很粗壮，有点像是经常做粗壮力气活的人。 顾瑾言心下觉得有些奇怪，径自拉起那男人的手掌摸了摸，掌心果然有厚厚的茧子，皮肤也十分粗糙。男人的手是干净的，可指甲看上去却有些脏，指缝里有那种洗不掉的污渍，像是长年在农田里干活积累下来的。 但若这男人是农夫，为何又穿了一身锦袍呢？ 傅云泽瞧着这样的顾瑾言，再次出神。 分明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青衫，头发也只是简单的高髻，大街上十个人有三四个都是这般模样，可她的肤色白皙得过份，五官清秀可人，双眉却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委婉，反而带着一丝英气。 少女的柔美与男子的硬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都凝聚在她身上，显得恰如其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审问 “你又是谁？”美妇人看着顾瑾言，眼神带着探究。 不等顾瑾言说话，傅云泽抢先道：“他是本世子的人。” 美妇人抿了抿唇，垂了眸子。 “你说掌柜听了你与夫君的行程才下毒手，何意？”傅云泽问。 美妇人抽了抽肩膀，说道：“我与夫君是去临县收租的，恰逢家中老母大寿才想着顺道进京置办些寿礼。本打算即日回程，可天色太晚没找到马车，才在这客栈暂住一晚，谁知嘤嘤嘤，各位好心人，可要为奴家做主啊！”说着，又抽泣起来。 掌柜被美妇人哭的心烦，不禁怒吼道：“血口喷人！你说我下毒，我还说你讹诈呢！” “好啊！如今世子在此，就让世子评评理，瞧瞧到底是不是你这黑店害人，还欺辱我孤儿寡母，当我怕了你不成？”美妇人也毫不示弱。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美妇人和掌柜在客栈大厅对峙着。 另一边，顾瑾言紧锁眉心。 傅云泽凑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怎么，看出什么疑点了？” “那女人有些可疑”顾瑾言抿了抿唇。 傅云泽一听，来了兴致：“怎么个可疑法？” 顾瑾言淡淡地说：“她穿的是很不错的布料，还刻意打扮了自己一番，可那个孩子，穿的却是普通粗布衣。而且中毒身亡的男人，手掌很粗糙，像是干惯农活儿的，并不像女人所说，要靠收租子过活的富人。” 傅云泽听着她的话，回头再去看那男人，点头道：“嗯，而且那男子身上虽穿了锦袍，可脚上却是穿着一双最普通的布鞋，连鞋底都磨烂了。” 顾瑾言垂着眸子：“世子既然也看出来了，不如审上一审。” 这种事，她能看出疑点，却没有资格盘问。 傅云泽板着脸，看着仍在嘤嘤哭泣的美妇人和满脸怒气的掌柜：“既然你俩各执一词，本世子便也断上一断。来人摆台，即刻升堂。” 客栈的人立刻清理好一张长台，傅云泽端坐其后，呵道：“哭诉者何人，报上名来。” 美妇人抽了抽肩膀，梨花带雨地回道：“奴家名叫月棠。” “月棠，你与这男子什么关系？” 月棠抬起眸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哭诉道：“这是奴家的夫君。” “你们成亲多久了？” “奴家与夫君成亲数年，嘤嘤嘤，大人，奴家与夫君万般恩爱，谁知遭如此横祸，还请世子大人为奴家做主啊！” 顾瑾言看了一眼，客栈掌柜也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面上却还是带着些气愤。 她走到傅云泽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傅云泽只觉得那人的声音温婉可人，缓了缓情绪，转而问客栈掌柜：“掌柜，他们一家三口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掌柜恭敬地磕了个头，说道：“回世子，他们二人是前两日住进来的。” 傅云泽所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还在垂头不停啼哭的月棠，问道：“本世子记得，你方才说是昨夜找不到马车，才暂住一晚，怎么前两日就住进来了？” 月棠丝毫不慌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柔弱道：“因奴家带着孩子，长途奔波倒是有些身体不适，进了客栈就没出过门，倒是忘了”说着，立刻将呆立在一旁的孩子搂在了怀里。 只是那孩子被她一搂，便立刻大哭起来。 顾瑾言带着笑上前，把那孩子从月棠怀中带了出来，道：“不如让后厨炖个鸡蛋吧，先哄他吃了睡一会儿，我看这孩子是吓坏了。” 月棠并不想放手，可是那小孩却抓住顾瑾言的手不松，恨不得整个人一头扎进顾瑾言怀里。 “我家孩子怕是吓坏了，就不劳烦了。”月棠脸色有些难看，紧紧抓着孩子的手臂不放。 傅云泽见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吼道：“你这妇人，一开始说担心孩子劳累才住的客栈，如今本世子的人好心帮你顾孩子，你又推三阻四的，难不成这孩子不是你的？” 他拍桌子的力道大了些，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吓了一跳。 月棠更是吓的浑身一哆嗦，直接松开了抓着孩子的手。 顾瑾言把那孩子揽在怀里，退到一旁，心道她怎么成了世子的人了！ 看热闹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道： “那女人莫不是拐子吧？” “不好说啊，说不定是要从那男人手里抢了孩子卖去别处呢。” “不会吧？那女人长得很是好看啊，怎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呢？” 孩子躲在顾瑾言怀里发抖不止，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袖子，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她怀里去。 顾瑾言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背，小声道：“好了，乖乖，不要怕。” 谁知，那孩子突然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顾瑾言心下一动，又说：“待世子大人查明真相，便能葬了你的父亲，你就可以和娘亲回家了，莫怕。” “不，不要——她不是我娘亲，那男人也不是我父亲。我不认识他们！”孩子的声音虽小，但是离的近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傅云泽浓眉一拧，冲美妇人吼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是个拐子？” 月棠的面上开始有了一丝惊慌，急声道：“不，不是的他是我的孩子，他一定是被吓到了！若不是掌柜毒杀我夫君，我家孩子怎会被吓到？” “哦？吓得连自己父母都不认得了？”傅云泽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你最好从实招来，这孩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这男子又是谁？如若不说，难逃皮肉之苦！” “呵，世子大人，您这是要屈打成招不成？”月棠突然站起身，冲外面尖声叫起来，“世子伙同黑店掌柜要对小女子用刑啊！要屈打成招啊！小女子不服！小女子冤枉啊！” “你既不服，那本官就让你心服口服！”傅云泽发了狠，声音都带着冷意。 实在是这人不知好歹，非要被人撕破面皮才肯认罪！ “本官问你，你家夫君是做何种营生？” “我夫君是做小买卖的。” “做小买卖？什么样的小买卖，需要穿一身锦袍，里面却仍是粗布麻衣？” “这是因为收了租，回家想要穿的好一些，显得体面而已。” 月棠说着，又开始嚎啕抽泣起来：“我苦命的夫君啊，才刚买的一件好衣服，这才穿了几天啊，就遭此横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无恙 傅云泽勾了勾好看的唇角，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给孩子买一些好的衣服？你刚才口口声声疼爱孩子，却让你夫君穿了锦袍，你自己也穿的花枝招展，却给孩子穿着半旧的衣裳？” 月棠只是低着头哭，并不回答。 傅云泽又接着问道：“你说你丈夫做小买卖，那又是做什么买卖的？” 月棠结结巴巴的说道：“针头线脑，胭脂水粉之类的” 傅云泽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满口的胡言乱语！你好好看看你口中夫君的手，那双手是做胭脂水粉的手吗？那是一双田里干活的手！指甲内都是污泥！哪个做胭脂水粉的小贩，会有这样一双手？” 周围有胆大好奇的人，也凑上去仔细看了看。 可不，这分明就是一双庄稼汉的手啊，鞋子上还沾了泥巴呢，怎么可能会是那些做胭脂水粉的小贩啊！ 众人议论纷纷，月棠的脸色变得慌乱起来，眼神也飘忽起来，吱吱呜呜了半天，又说：“我夫君他，平日也会去田地里当伙计啊。” 傅云泽呵呵一笑，毫不退让道：“你夫君满手满脚的污渍，你却说他是做胭脂水粉的小贩；这孩子明明说不认识你们二人，你却说这孩子是被吓到了！本官看他对本世子的人都要比对你还亲近，若一个孩子被吓到，不去寻自己的亲人求安慰，却找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月棠娘子，你一番话漏洞百出，还是好好想想再说吧！” 此时，顾瑾言怀中的孩子已止住哭声，似乎是觉得自己如今已经安全了，有人保护，大了胆子说道：“那人她也不熟悉，是她在半路上遇到的！大人，我娘亲不是她！我想我娘亲” 顾瑾言拍了拍孩子的背，继而冲那孩子说道：“乖乖莫怕，世子大人会帮你找到娘亲的。你先跟大人说一下，那女子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那孩子岁数虽小，但人却十分机灵。 他看了看顾瑾言，又看了看傅云泽，结结巴巴的描述起来。 原来这孩子是跟着姑姑出去玩，但是走散了，后来被这女子遇到，说要送他回家，可是却被带来到这里。那男子也是这女子半路遇到的，两人半夜里还睡在一起，那件锦袍也是这女子买了送给那男子穿的。 傅云泽听罢，整张脸都冷下了下来：“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拐卖孩童，坑骗谋杀他人，身为一名女子却如此心狠，罪不可赦！” “罪不可赦？！”月棠猛然抬起头，看向众人，突然大笑起来，“太可笑了！我有什么罪不可赦的？这男子强迫与我做夫妻，不同意便要杀害我，我不过是利用他换一些钱财罢了！”说完又是一阵娇笑，“你们这些男人，实在可笑！平日里见了漂亮女子就走不动，见女子单身一人就要上前调戏，如今害人的被杀了，居然还说我罪不可赦！是，这孩子是我捡的，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捡了他吗？” 月棠哼了一声，看向顾瑾言怀中的孩子，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来：“因为他爹跟他娘都不要他了，他被姑姑带去离家颇远的市集，直接扔在了那市集上。要不是我听到他姑姑与人说话，把这孩子捡了，怕是他早就被卖去给人当牛做马了！” “闭嘴！”顾瑾言的手轻抚过孩子的脸颊，擦掉他脸上的泪水，目光带着寒意扫过月棠的脸，“你说的倒是义愤填膺，天生得一副好口才。” 其实这女子到底为何杀了那男人，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不甚在意，毕竟已经可以确定是这女子杀了人。可这女人，竟然当着孩子的面，说他是被父母遗弃的，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得是多大的伤害！ 月棠表情一僵，又有些羞怒道：“呵，奴家说谎？你可有证据？” 顾瑾言哼笑一声，道：“跟我要证据？找个人把死者面貌画出来四下里张贴，既然他看上去是个种田的，那应该会有人见过。至于这个女人，就先绑了找个地方看着吧。” 月棠一听，立刻尖声叫起来：“世子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奴家并无过错，若不是他强行要非礼奴家，奴家也不会用此下策大人莫不是看奴家貌美，想要占为己有？！” 傅云泽差点没忍住割了她舌，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死不认罪，咆哮公堂。你要知道，杀人偿命。既然你已承认自己杀了这男子，就坐实了你的罪，关你，有错吗？” 月棠抖了抖唇瓣，低垂下头，过了半晌，又说道：“既然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便吧！”然后就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随后，就有人把月棠带走，送往龙鹰阁，那个孩子也被傅云泽的人抱去暂时照顾。 顾瑾言瞧着退散的众人，神色并没有放松。 “怎么，觉得事情太简单？”傅云泽走到她身侧，问道。 顾瑾言想了想，点头道：“我只是觉得这事没完，那个月棠一开始什么都不说，但是一诈就改口，究竟是为了什么？” 傅云泽的双眸盯着顾瑾言看，口上有些随意的应道：“唉，这些人不都这样。死到临头还嘴硬，以为把黑的说成白的，就能让对方放自己一条活路。” 顾瑾言歪着头，有些疑惑：“假如，我是说假如她想用美色保住自己的一条命，那么在说要关押她时，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当堂认罪，岂不是把所有希望都扑灭了？” 傅云泽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道：“就她还想凭美色保自己性命？呵，她长得还不如你呢，你觉得谁能看得上她？” 顾瑾言白了他一眼，不予理会，转身就要走。 “凤大人。”陆思成的声音传来，唤的却是凤栖梧。 顾瑾言的脚步一顿，抬头正对上凤栖梧带着些许赞赏的眸子。 “凤大人，别来无恙啊。”傅云泽站在顾瑾言身侧，率先打了招呼。 凤栖梧点头道：“世子别来无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故事 “草民顾瑾言，见过凤大人。”顾瑾言弯身行了礼。 “倒是不必这般大礼”凤栖梧抬手扶他，却被顾瑾言巧妙的躲开。 凤栖梧身侧还站着一个女子，带着蒙面的斗笠，长长的白纱拖在地上，只露出半个脚尖。 “大理寺半个月后会有新一届的入选推举，顾小兄若有意，不妨一试。”凤栖梧出声道。 顾瑾言抿了抿唇，低头说道：“草民自知能力尚浅，怕是辜负凤大人一番提携之意。” 凤栖梧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微微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顾瑾言是在婉拒他的邀请，但绝然不是欲迎还拒，而是真的不想入大理寺。 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勉强。 几人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方才各奔东西。 “为何不愿去大理寺？”傅云泽转头问她。 顾瑾言垂着眸，看不出悲喜：“凤大人很厉害，并不需要我。” “呵，有意思。”傅云泽嗤笑一声，又道：“相信你很清楚，站在他身边的女子是谁。” 顾瑾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当然知道。 虽不见其貌，但最后那句轻到不能再轻的“告辞”，已让她浑身发冷。 唐宛如，与前世一样，会成为凤栖梧的嫡妻。 作为当朝次辅唐正堂的嫡女，唐宛如与凤栖梧的确很般配。除了两人的家世，唐正堂更是凤栖梧的启蒙恩师。前世，两人婚后恩爱不已，若不是因为唐宛如无法生育，凤栖梧根本不会纳妾，而自己也不会进凤府。 虽然不知前世唐宛如到底是病死还是被人毒害，但可以肯定，自己是给人当了替死鬼的。 “死心了？”傅云泽突然问道。 顾瑾言抬眸，有些疑惑：“世子，是什么意思？” 傅云泽从她眼中只看到了疑惑，再没有其他，心下不由得片刻欢愉起来。 “没什么，走吧。月棠的案子，我自己可查不来。”说着，就拉了顾瑾言回龙鹰阁。 龙鹰阁本就设在世子府内，并没有专门的衙门。 因之前的事，傅云泽让人送傅云瑶等人回府，顺便把月棠的孩子也接了过来。 顾瑾言提议审问月棠前，先找那孩子问些话，傅云泽欣然同意。 孩子说不出自己的大名，却知道自己有个哥哥，还知道自己的小名叫二胜。 “我爹死得早，家里一直由娘亲操持，但是前段时间姑姑总是来家中，与娘亲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总是吵架。哥哥说娘亲不要我们了，但是娘亲哭着说不会把我俩送人，也不会改嫁。前些日子娘亲病了，姑姑来了说要带哥哥去给娘亲买药，但是哥哥要留下照顾母亲，我就跟姑姑去了镇上，但是姑姑带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再然后，就吧我交给了那个女人。”孩子说着，头也低了下去。 孩子说，月棠对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反正没有饿着他，偶尔还会买几块糖给他吃。 但是月棠反复说他娘亲不要他了，让他认自己当娘亲，然后再去弄一笔钱，准备找个村子住下来。 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能记住这些已是不易，说完这些话，还拱到顾瑾言怀里哭了半晌。 顾瑾言揉了揉眉心，看向傅云泽。 傅云泽点头，随手招了人去查各地牙行的交易记录。 “让这孩子歇歇吧，月棠关在柴房。”傅云泽又唤了府上的丫头将孩子带去休息。 顾瑾言瞧着那孩子离开，才问：“怎么关在柴房了？” 傅云泽抬头，一双眸子带了些许笑意：“你莫不是以为我这世子府还有监牢？” 顾瑾言不语，监牢只有官衙有，府上能有监牢的，大都是暗道。 她是不信傅云泽这世子府没有暗道的，不过也不准备说破。 “那咱们走吧。”顾瑾言说。 两人缓步走向柴房。 月棠被关在柴房，心态却极好，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儿没有即将被关押监牢的惧怕感。虽然已是一身的脏污，头发也略有凌乱，仍挡不住那一身浓郁的风尘气息和美艳的脸蛋。 顾瑾言和傅云泽进了柴房后，她就识相地跪坐在了地上，只是抬眸瞧了一眼顾瑾言，又看向傅云泽，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冲傅云泽做出一个及其挑逗的动作，眼尾散着勾着风情。 顾瑾言站在门口，忍不住摇头，直叹这女子当真有本事，当着两人的面也敢如此。 心道：若身边站的不是傅云泽，而是一介县令小官，还真保不齐被她勾搭了去。 傅云泽与顾瑾言并肩而站，瞧见月棠搔首弄姿，暗暗皱了眉头，说道：“月棠姑娘，我想你应该是个聪明人，这年头聪明人不多，可只有聪明人才能活得长久，你说对吗？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月棠掩嘴一笑，柔声道：“那世子大人也是聪明人咯？”说着，还往傅云泽那边挪了挪身子。 傅云泽不动声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月棠见对方毫无反应，无趣的抿了抿嘴，又道：“唉，这盛京虽繁华却也毫无生趣，想必两位大人也颇感无聊，不如听小娘子讲个故事如何？” 傅云泽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月棠又看了一眼顾瑾言，瞧他也没什么表情，便开口讲了起来。 这是一个在画本里很常见的故事。 一个穷困潦倒的才子在青楼里遇到了一位美丽佳人，两人私定终身。才子要上京赶考，佳人自然倾囊相助，拿了自己所有的钱财送他考状元，然后静待才子归来，替她赎身。后来，那才子高中状元，也确实衣锦而归，只是身边多了一位大官家的千金。一个是青楼佳人，一个是官家千金，才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官家千金。 佳人知道后，写信给才子，说愿以妾的身份嫁过去，只求能在一起。才子却是不愿，自己高中状元郎，前景一片大好，自然不允一个青楼女子坏了自己的名声。 佳人见此，大怒之下就与才子说：若你不娶我，我便将当初你书写下的情诗和说为我赎身娶我为妻的字据交给你的夫人。 才子吓坏了，他去信与那青楼佳人说：不是我不愿娶你，而是刚娶妻就抬妾不合适，待三年家中娇妻有子后，便抬你进门。眼下你先去往某处找某人，将你接进京，再寻处宅子，换个名字住着，也提前适应一下京城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清白 一个青楼女子嫁给状元郎比登天都难，而且会让人诟病才子，对才子的仕途不好。 青楼佳人知道自己身份，于是同意了那个才子的建议。 青楼佳人的年纪大了，青楼的妈妈也知道她的事，便折算了一些赎金，让她自赎离开。 在去寻那人的路上捡到了一名孩童，青楼佳人觉得这是天意，让她能有一名孩童陪伴，以后无论是当儿子养着，还是做家生奴都合适。 后来，青楼佳人就见到了那个可以送她去京城的人，那人说他是才子的大哥。青楼佳人见才子大哥穿的破旧，就自己掏钱买一件锦袍给大哥穿。 两人相携去京城，谁知路途漫漫，才子大哥却对青楼佳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青楼佳人不从，但才子大哥却说：你若跟了我还能活命，若是执意去京城，怕是无命肖福。 青楼佳人不信，才子大哥就将一封信拿给她看了。 果然是才子的字迹，说是让大哥在路上把佳人杀死。 青楼佳人心灰意冷，又发现大哥将什么东西撒进了她的碗里，而她做的不过就是将两人吃饭的碗调换了一下 月棠说完这番话，垂下了眸子，显得有些落寞。 谁都知道，她说的那青楼佳人就是自己。 傅云泽皱了皱眉。 故事里的女子所托非人，确实可怜。 但他只面带嗤笑，转头问顾瑾言：“顾兄，你怎么看？” 顾瑾言弯了弯嘴角，忍不住笑出声来：“故事讲的不错。不过青楼佳人错信人在先，已是失智；后又贪图富贵安生，才应了进京之事，从了他人之愿，却是怪不得他人。况且”她伸出手，指向月棠，“你也不是那故事中的青楼佳人。” 月棠似是不惊不怕，理了理鬓边的乱发，眼中带着一丝轻蔑，冲顾瑾言娇嗔道：“这位大人，奴家的话，可是句句属实。” “好一个句句属实。”顾瑾言超前走了一小步，“我问你，你口中的青楼佳人，说的可是你自己？” 月棠掩嘴轻笑道：“这位大人，奴家说得自然是自己” “一派胡言！”顾瑾言将手背到身后，冷声道，“那我再问你，你与那名死在客栈的男人可是已有肌肤之亲？” 月棠一愣，立马摆出一副垂泪的模样：“那人逼迫与我，奴家为了找到负心郎君，所以” 顾瑾言直接出言打断月棠，冷哼道：“真正的月棠究竟在哪里？！” 月棠愣了有一瞬间，继而又娇声道：“月棠就是奴家啊！” 顾瑾言不再理会月棠，转身冲傅云泽拱手道：“世子大人，这女子满口胡言，依在下看，还是直接送去用刑吧。” 傅云泽眸中带笑，说道：“嗯，本世子觉得，顾兄提议甚好。” “世子大人，怎能如此冤枉奴家奴家被人害命，如今却又要被人屈打成招吗？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月棠扯着嗓子哭喊起来。 傅云泽皱了皱眉，抬手掏了掏耳朵。 顾瑾言转身，对月棠轻笑道：“一名女子，愿为自己的情郎从青楼自赎出来，自然想要快点儿见到情郎。可这一路上，不但捡了个孩童，还与陌生男子同行共枕。而且这女子还给那男子买了衣服，早不下毒晚不下毒，偏偏要在离开的时候下毒，自然也是存了一份不应该的心思。况且，那男子身体力壮，若真的想要杀一名弱女子，为何要用下毒的手段，暴露自己呢？” 月棠一时哑言。 顾瑾言又朝月棠逼近一步，声音也加重了几分：“你真叫月棠，还是说真的月棠已经不在了？” 月棠回神，哭着扑倒在地，冲傅云泽大喊道：“世子大人，奴家所说一切属实，并无半点虚言，却不知为何这位大人一直要污蔑于我啊！” 傅云泽半丝不动，道：“无论故事是不是真的，你都杀了人，总要秉公办理的。” 月棠见自己的表演换不来世子爷的同情，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急声道：“若是世子大人不信，可看这封信，这信便是那负心汉寄给奴家，让奴家去寻他的！” 傅云泽倒是接过了那信，还展开来看了看。 信中之言确实如月棠所讲。 前半张纸写了各种甜言蜜语，后面又诉说了自己的苦衷，最后讲让月棠带着信去某地找他大哥，让他大哥护送她去京中寻他。 落款，是张建安。 看到这个落款，傅云泽的眉头皱了皱。这人，倒确实是当朝状元郎。 信递到顾瑾言手上，她只简单地扫了一眼，便颇为惋惜道：“原来如此，是在下错怪你了。月棠姑娘，在下向你道歉。” 傅云泽一愣，没想到顾瑾言会这般干脆地承认自己想错了。 而月棠一听这话，则立刻仰起头来，理了理自己的碎发，风情万种。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了然时，又听顾瑾言说：“既然月棠姑娘要寻的这位郎君是当朝状元郎，不如你将他与你之间的书信来往交于我们，再将你与他之间的事书写一番，我等定然上报朝廷，替你出头，如何？” 月棠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掩面哭道：“如今奴家成了这幅样子，还有何颜面寻人啊？” 顾瑾言笑道：“他纵人杀害你，难道你不想要找他报仇？” “要杀奴家的人已死，奴家如今只想寻得一清净之处，了却残生罢了。”月棠说完这句，便又悲痛得“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傅云泽看着顾瑾言，却从她微微泛起的嘴角察觉到一丝诡异，想她果然是在诈人，不由得一脸正气道：“那怎么行！若本世子没记错，这当朝的新科状元确实叫张建安。既然如此，本世子这就派人去查，一个状元郎在什么地方住过，一查就能查到。虽然你不想计较此事，但本世子却是不能不管。他不但用了旁人钱财，还许他人姻缘，却在某了官位后杀害恩人，此等劣性，实在不配为官！月棠姑娘莫怕，本世子这就带你与那状元郎对峙，定还你一个清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十分 月棠一听，立刻掩着脸声音发颤道：“可是奴家已经不想再去寻他了，奴家自知身份云泥之别，去了怕也是自取其辱。” “不行！本世子嫉恶如仇，岂能坐视不理？作为状元郎自然要是天下才子的表率，竟是负心无耻之徒，岂能容他？”傅云泽义正言辞，字句铿锵。 月棠立刻惊慌起来：“不不不，我不去我杀了人啊，如何能出去呢，还请世子降罪于奴家！” 傅云泽微微一笑，轻声道：“莫怕，有本世子护你，自然不会让你为难这种事。来人，送月棠姑娘去客房好生歇息。” 鬼丑嗖得一声跳了出来，拽着月棠走出柴房。 月棠有些颤颤巍巍的，面上也没了之前那种镇定。 待人离开后，傅云泽才冲顾瑾言问道：“你有几分把握，这女人不是真的月棠？” 顾瑾言在他靠近的当下就退了几步，很是警惕，却也答道：“十分。” 傅云泽瞧着她后躲的动作，毫不在意，又贴近一步，伸手揽过顾瑾言的肩膀，亲昵的按压起来：“本世子原本也差点被她骗过去，但是见你如此坚持，随着你的话诈了她一番。如今看来，那女子确实是有问题啊。”说着，眼神飘向顾瑾言手中的那封信。 顾瑾言扭了扭身子，躲开傅云泽的捏肩献殷勤，直接将信递了过去：“这信倒是千真万确。”傅云泽将信塞到腰间：“走吧，看看鬼丑那边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两人返回到龙鹰阁，桌上果然已经摆好了几个物件，分别是一枚玉佩c几个银元宝，还有一把精致的匕首和一封信件。 傅云泽打开信看了几眼，忍不住笑道：“这状元郎的心可真大啊，居然真的让他亲哥哥去做这杀人的勾当，但是没想到啧啧，鬼丑唉，算了，还是让鬼卯去吧鬼卯，你去打听打听，看那位状元郎的老家在哪里，过得如何。” 鬼卯不知从哪里闪了过来，应了声，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傅云泽捏着那信件心中发笑。 这张建安的岳家是兵部尚书李奎安，而李家一直是太子党，对他一向没什么好感。 且上辈子，直到自己登基，李奎安也没有表现过对自己的臣服之心，甚至还暗地里协助三皇子的儿子谋反如今，若是能连根拔起自然最好，就算无法撼动，给他添点堵也是很有意思的。 况且 傅云泽转头，看了一眼顾瑾言：“你明知道那封信是千真万确，还敢扬言让那女子与状元郎对峙，就不怕李家或状元郎对你不利？” 顾瑾言一脸无辜：“在下只是随口一说，想要诈那女子罢了。再说了，有世子您在，这些事，自然算不到瑾言头上。” 傅云泽大笑，又抿了抿唇，问：“姑且不说张建安的事了。不如说说，你为何那般坚定地，不信那女子的话？” 顾瑾言眨了眨眼，只说了两个字——“眼睛。” 嗯？ 傅云泽看向她，等着她解释。 “人在说谎或有所隐瞒的时候，眼神会不自主地发飘。说话前，眼神会有意无意地看向与平时不一样的方向。”顾瑾言说着，又轻笑一声，“而且她若真的喜欢那状元郎，怎么可能随便对别的男人乱抛媚眼呢？况且，还当着孩子的面与那男子行房，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被强迫的。所以，这种女人的话决然不可信。” 傅云泽疑惑的看着她：“就这样？” “就这样！” 两人才说完话，就听门口有人敲门。 “世子爷，客房那位晕过去了。” 另一端，月棠在客房内坐立不安。 她攥着手绢，擦拭着额头上不住冒出的细汗，脸色苍白又焦急，还带着一些惧怕的神色。 她绝对不能与状元郎对峙，先不说自己杀的那人是不是真的是状元郎的那大哥，但是自己这张脸 唉，本来她也只想骗些钱财，再顺便卖掉捡来的小孩儿，谁知那什么状元郎也是心狠，竟安排他大哥把好好的一女子给杀了。 幸亏月棠死得早，否则怕是要再被气死一次！ 自己原本也只是想诈那掌柜的一些钱，谁知竟然撞上了世子爷，也是活该她倒霉！ 说来，那世子倒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世子爷身边的小白脸儿，要不是他，怕是自己早就脱身了。 女子摸了摸身上的小包，包里藏了一些首饰，这都是她从真正的月棠那里弄来的。 那傻乎乎的蠢货还真以为她会跟她一起走呢，怪不得被男人骗成这个样子，还不死心的想要去找个说法，简直可笑！ 不，现在可笑的是她自己，若不能跑掉，怕是真的 女子正胡思乱想着，客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鬼卯走了进去，看向她道：“你就是月棠？状元郎” 女子一听到“状元郎”三个字，以为是要带她去了，腿脚一软，昏厥过去。 龙鹰阁的堂内，虽然比县衙亮堂许多，却也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月棠跪在堂中央，浑身发抖，直冒冷汗。 还未等她想好要如何去说，傅云泽便捻了一根令签丢到地上，道：“什么都别说，先打十大板！” 月棠愣住，直到被人按在凳子上，才哭嚎着喊冤。 “你有何冤屈？杀人在前，蒙骗在后，只是打你十大板，已是本世子仁慈。若是再不说实话，休怪本世子手下无情。” 鬼丑带了四五个人，直接将月棠押在地上，还没开打就听到了鬼哭狼嚎。 “冤枉，冤枉，奴家冤枉啊世子大人——” 月棠不住的哭嚎，可傅云泽似闻所未闻。 鬼丑等人对打板子这种事，实在是颇有心得。看似不重的板子，打在月棠背上，发出憨憨的声响。 在一旁听审的顾瑾言只冷目瞧着一切。 十板子打完，月棠已满头冷汗，疼的脸色发青。 傅云泽大掌一拍，整个条桌抖了抖，只听他大声道：“你到底何人？” 月棠默默抹了一把泪，刚要说话，就听傅云泽又道：“本世子要你说的是实话，否则挨的就不止是板子了。”说着，抬手在脖子上抹了一道。 月棠哆嗦半天，连嘤嘤都忘了，疼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颤着声音道：“奴家，雪芙是，是月棠的姐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不便 众人脸上皆是一副明了的模样。 原来月棠早在一年前就因心结生郁吐血而亡，而雪芙则是月棠在青楼关系最近的姐妹，也知道她与当朝状元爷的那些事。 月棠死后，雪芙以月棠的名义，找书生帮她写信与状元爷商量赎身的事。 路上捡孩子也的确是偶遇，是她没想到的，可她本来的确是打算将那孩子卖掉的。 再后来，遇到死掉的那个男人，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后来知道是那状元郎下了杀心。 幸亏那男人贪恋美色，又对状元郎那种趾高气昂指挥他办事的态度不满，才给了她下毒的机会 雪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清楚，傅云泽看了一眼顾瑾言。 顾瑾言想了半晌，问道：“你是在哪儿捡到那孩子的？” 雪芙扯了扯嘴角，道：“临县的集市上。” 顾瑾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对于雪芙这样的人，她之前也说了，全是咎由自取。 傅云泽拍了拍长条案，大声道：“雪芙，你骗人在先，杀人在后，还意图卖掉孩童，件件罪名都不可轻饶，如今本世子判你，秋后立斩，暂押大牢，你可有异议？” 雪芙知道自己是没机会了，失神的点了点头，什么也不说了。 鬼丑等人将她拉起来，有人拿了红泥让她在证词上按了手印。 傅云泽抬了抬手，雪芙就被人拖下去了。 待人走后，顾瑾言冲傅云泽拱手道：“世子，既然孩子是在临县集市上捡到的，之前派出去的人也可以召回了罢，只重点在临县集市细细询问，相信能有消息。” 傅云泽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眼前的人分明是个女人，但说话办事却丝毫不见妇人之仁，若寻常女子，在听了先前月棠之事后势必要多上一份同情，可她竟然还能抽丝剥茧地找出话中破绽，认定讲故事的人是假情假意 顾瑾言看他半晌没说话，作势想要告辞。 突然，门外传来银铃般的笑声，继而又是一声娇滴滴的“世子哥哥” 傅云瑶换了一身珊瑚百褶绫罗裙，繁复的裙摆随着她欢快地步伐摆动，竟是不觉累赘，反而多了几分飘逸。 “世子哥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傅云瑶步入堂内，嘴里喊着‘世子哥哥’，眸子却在顾瑾言身上打转。 她是当真没见过这般惹人眼的男子。 面容俊美，气质如兰，以往并不是没见过，甚至还见过比他更俊秀几分的。 只是没有一个如他这般，分明只是面无表情的站着，却无端让人感觉到一股子莫名的委屈。 再联想到初见时，这人在大街上上演的那处好戏，又觉其心思玲珑，绝对不是个好欺负的才对。 就是这样矛盾的特质，让他显得格外特别，也格外惹自己喜欢。 顾瑾言察觉到傅云瑶关注的眼神，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心道：这云瑶郡主怎么偏偏如此关注自己呢！ 傅云泽的思绪被打断，瞧见自己妹妹盯着顾瑾言看，不由得沉了沉声：“你怎么过来了？” “世子哥哥这话怎么说的，这里是世子府，我怎么就来不得？”傅云瑶晃了晃头，流苏的耳坠随着摆动。 傅云泽摆了摆手，道：“云霄院以东是龙鹰阁办事的区域，你一个小丫头跑老跑去，成何体统？” 傅云瑶却嗤笑一声，反驳道：“世子哥哥，龙鹰阁若是公职处，那就早该搬出去，有个正经地方才是，放在世子府算怎么回事呀？” 先前在客栈外，她也是听到了那客栈掌柜说的话了，说龙鹰阁是云王世子的玩乐场。可不是，若是公职处，怎么会把办公地点放在世子府嘛！ 傅云泽面上一怔，懒得理会，索性不再解释。 傅云瑶笑了笑，凑到顾瑾言身边：“瑾言哥哥，你们方才在做什么呀？我看鬼丑他们托着个女人出去了呢。” 顾瑾言被她这句娇滴滴的‘瑾言哥哥’叫得浑身不舒服，后稍稍后退一步，拱手道：“方才世子在审客栈毒杀一案，凶手便是那位哭诉的女子，所以才让人押了下去。” 傅云瑶瞧他那般模样，像是有几分怕自己，咬了咬唇：“你跟世子哥哥一起查案呀？那岂不是很辛苦，不如今晚留下一起用膳？”说着，就要拉顾瑾言的胳膊。 顾瑾言适时的弯了弯腰，轻声道：“郡主，在下还有事，不便多留。” “有什么事，一顿饭都等不及吗？再说了，你家不就在街对面吗，有什么事找人过去交代一声不就好了？”傅云瑶坚持要留他吃饭。 顾瑾言愣了一下，没想到云瑶郡主这般坚持，只得又道：“在下不是家中有事，而是需要去别处。世子，郡主，请恕在下无礼，实在还有要事在身，告辞。”说着，便如同逃似的转身离开。 傅云泽瞧这她故作镇定，实则跌跌撞撞的脚步，暗暗发笑。 之前，他也见过顾瑾言这般，好像是在自己强吻她之后，她还打了自己一巴掌只不过，当时还不知道她是女子罢了。 傅云瑶叹了口气，皱眉道：“世子哥哥，我怎么觉得他怕我呀？” 傅云泽的思绪再度被打断，看了一眼自家妹妹，不由得笑道：“呵，世间少有男子不怕你的。” 傅云瑶一听，瞪着一双大眼，气呼呼道：“哼，世子哥哥再这般说，我回去就要告诉母妃。” “你要告我什么？”傅云泽笑。 傅云瑶略有迟疑，转而坏笑道：“告你不务正业，不思进取！” “哦？”傅云泽想了想，不解道，“怎么个不务正业，不思进取？” 傅云瑶指了指西北方，笑道：“秀园那些个妾侍，个个肚皮没动静，说明是世子哥哥的问题而且世子哥哥还禁了她们的足哈哈，母妃早就说过，今年若是抱不上孙子，年底再给你送来几个” “得了吧，那些个已经够闹心了。”傅云泽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想到之前顾瑾言说，她是不喜自己那个秀园的，“如今那个秀园我已觉得多余，倒不如早早散了去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出事 “什么？”傅云瑶张大了嘴，“世子哥哥，你这想法可要不得。” “怎么要不得？”傅云泽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他心里还真有几分这般做的冲动。 傅云瑶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立刻就肃了脸，说道：“秀园里的几位，虽无正妃，但也都是朝中大臣之女，你这说散就散，让她们去往何处？她们背后的那些势力关系又要如何处理？” 傅云泽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妹妹，没想到，以往天真活泼只懂惹是生非的傅云瑶也有如此玲珑八卦心。 怪不得，怪不得顾瑾言不愿待在后宅啊！ “女孩家懂得倒不少，以后少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傅云泽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 傅云瑶见说不动他，暗暗觉醒要去信给云州，得让母妃前来才是。 转念一想，又凑到傅云泽身边，疑惑道：“世子哥哥，我听说顾瑾言只是国子监监生，一定还没婚配吧？” 傅云泽撇了她一眼，忍不住问道：“你这是看上她了？” “咳咳世子哥哥不要说得这么豪放可以吗？”傅云瑶的小脸有些泛红。 “呵”傅云泽又好气又好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她，“劝你别想那么多。她不适合你。” “为什么？”傅云瑶皱了皱眉。 “因为”她是个女人。 这话自然不能告诉傅云瑶，谁知道这丫头发起疯来，会不会满世界乱喊呢。 傅云瑶想了想，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我就知道！唉，瑾言只是白衣监生，待他入朝不知几时之事，况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心思入朝为官呢。” “你”傅云泽想要告诉她，真是不用多想。 可傅云瑶已在脑中，勾画出一个她与顾郎情深意浓却被世俗拆散的悲惨故事 “世子哥哥，是不是因为顾瑾言的身份不够，所以你觉得我们俩不合适？”傅云瑶的表情当真可怜，活脱脱像是真的被人拆散了的鸳鸯。 “咳咳”傅云泽轻咳两声，觉得傅云瑶自己想的这个理由倒是挺好。 傅云瑶见他避而不答，心下更是肯定了几分，故而凑到傅云泽身边，拉住了他的手，情真意切道：“世子哥哥，你可得帮我！” “帮你？”傅云泽眯着眼，有些不懂这丫头的想法。 “嗯！”傅云瑶用力地点了点头，“世子哥哥，这世上，只有你能帮我了。” 傅云泽无奈地点了点头：“嗯，你说。” “世子哥哥，你能不能招瑾言为世子府幕僚？”傅云瑶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傅云泽有些发愣。 “世子府幕僚？”傅云泽重复地念着。 “对！就是让他成为你的人啊！”傅云瑶紧紧攥住他的手，不停地说着，“一来，我可以在世子府常见着他，二来，说出去不也算是有了一个还不错的身份么？以后世子哥哥再帮帮忙，给他谋得一个官职那父王和母妃定是会同意的！” 傅云泽的眸子微微闪动，一句“让她成为你的人”已经惹得他心思乱飞，根本没仔细听傅云瑶后面的话。 说得对啊！ 顾瑾言虽不愿以女子身份待在后宅，可她很想成为独当一面的人，为何不借此借此机会，让她真的成为世子府的人，成为他的人呢？ 傅云泽的表情忽明忽暗的，看得傅云瑶有些忐忑不安。 “世子哥哥，到底行不行啊？” “行！”傅云泽大手一挥，下了决定。行，就必须行，不行也得行！ 另一边，顾瑾言出了世子府，便急急地回了统领府。 没想到傅云瑶和傅云泽兄妹俩是一个脾性，方才她可算得上是真的落荒而逃。 不过，转念想来，身为女子，能做到傅云瑶那般恣意任性，却也是件幸事了。 五月的微风已经带了些热气，顾瑾言沐浴后，换了中衣，捧了本书在窗台下的小塌上看。 正看得入神，墨雨突然闯进来，面色急切道：“公子，九殿下和陆公子来了！” 顾瑾言面上一怔，此时已近子夜，通常是不会有人上门叨扰的。更何况，来人还是九殿下和陆思成 “你先去斟茶招待，我随后就来。” 墨雨快步退了出去，顾瑾言也匆匆换了外衫跟出去。 客厅，九殿下傅鸿楚和御史陆思成面色凝重。 “在下不知九殿下和陆兄到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顾瑾言俯身冲两位告罪。 傅鸿楚忙扶了他的胳膊：“瑾言，无须多礼。” “不知两位深夜到访所为何事？”顾瑾言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 傅鸿楚看了看陆思成，陆思成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思明出事了！” 陆思明出事了！ 这也是顾瑾言万万没想到的事。 虽然前世与陆家并无交集，但印象里，陆家应是一世安康的起码，在她死前，是没出过什么大事才对。 “思明兄出了什么事？”顾瑾言不无担心道。 陆思成缓了一口气，说道：“具体何事我也不知，傍晚时，有人到我们家通传，说思明被拘在了预备营。” 预备营？那可是军队训练新人的地方！ “思明何时去了预备营？”顾瑾言疑惑道。 “都怪我。”陆思成锤了一下桌子，眼眶瞬间就红了，“是我见他整日在家无所事事，便求了爹爹托关系，破格将他送去预备营锻炼一番，谁知，唉都怪我，他那个样子，唉” 陆思成已是懊恼不已，顾瑾言也抿了抿唇，回想到只见过一次面的陆思明，那纯真无害的笑脸 “预备营是不准探视吗？”顾瑾言问。 陆思成叹了口气，说道：“接到通传后，我爹爹就赶过去了，可预备营的人说，思明是犯了大事的，案件没有结果前，不得探视” 顾瑾言皱眉，如此说来，连人的面都不让见，那就不会是简单的伤人了 “不让探视，见不到思明，我们也不知究竟发生何事这可如何是好。”顾瑾言皱着眉，喃喃地说着。 傅鸿楚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咽了下口水：“我从宫内偷了父皇的腰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办法 一时间，屋内静得出奇。 别说陆思成，就连顾瑾言都愣了半晌。 “九殿下，万万使不得，你这可是”陆思成不敢说下去。 其实陆将军得到通传后就去了预备营，没想到竟是被挡在了外面。 回家后陆将军执意进宫，要去兵部疏通，哪知也碰了钉子。 陆思成是跟着陆将军一起进宫的，正好碰到了从德妃殿里走出来的九殿下。 当时九殿下只是随口一问，陆思成心急，便都说了。 后来，九殿下便让他跟随陆将军一起回府等待。 一个时辰前，九殿下趁夜到了陆将军府上，特意带他来找顾瑾言。 之前，陆将军知道九殿下出手帮忙，还犹豫再三，怕九殿下是得了德妃的指示，想要借此拉拢自己。 以至于九殿下登门后，陆将军百般交代陆思成，万万不可随便答应什么条件。 没想到，九殿下竟是偷了皇上的腰牌 “陆兄不必介怀，这只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傅鸿楚似乎看出陆思成所想，解释了一句，又低头看向那块腰牌，“如今，我们只要拿这腰牌，定是能与思明兄见上一面的只是，我不确定能不能帮到思明兄”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啊！”陆思成立刻阻止道。 虽然他也着急，但偷皇上腰牌去预备营这事，可是株连九族之罪啊！ 顾瑾言默默看着傅鸿楚手上那块烫手的腰牌，肃了脸：“殿下，此事你不必出面，由我去便是了。” 傅鸿楚一愣，他原本是想问顾瑾言愿不愿同他一起去，毕竟他没有问案的经验，而顾瑾言却参与过大理寺的案子，之前在御花园还轻易解决了两个宫女争夺戒子的事没想到，顾瑾言竟然要独自前去！ “那怎么行！”傅鸿楚当下就要反对。 “九殿下，若是被人发现你拿着皇上的腰牌，事情可就大了！”顾瑾言握住他的胳膊，指了指他手中的那块腰牌，“如今我们不知思明究竟犯了什么事，可你这事，却是万万可不做的！” 傅鸿楚抿了抿唇，他开始也没想太多，只是偷了腰牌后才觉得后怕：“可是，没有父皇的腰牌，根本见不到思明啊。” 顾瑾言抿了抿唇，看了一眼那块腰牌，幽幽地说道：“我有办法” 她能有什么办法？ 预备营的事，跟她是八竿子打不着。别说这一世没门路，就是上辈子也没办法。 如今连陆思明的亲爹都见不到人，更别提旁人了。但是见不到归见不到，发生什么事总该有人知晓才对。 顾瑾言心下有了计较，便对两人拱手道：“你们两位先回去，九殿下，你速速把这腰牌还回去，万万不可让人发现。思明的事，我一有信就会派人通知你们的。” “瑾言”傅鸿楚还是有些不放心。 顾瑾言笑道：“放心，我不会蠢到自己跑去预备营的。” 陆思成此时已有些心力交瘁，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傅鸿楚见状，也只得同陆思成先回去。 顾瑾言将两人送出门，看着他们乘车离开，才缓缓收了目光。 “公子，到底是怎么了？”墨雨方才没有在厅内，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瑾言抿了抿唇，突然抬头看向对面的世子府，想了想，附在墨雨耳边：“墨雨，你叫一个身手利落的，去世子府找一下鬼丑，看能不能让他这会儿过来一趟。” 墨雨想了想，也小声地附在顾瑾言耳边：“公子，不用叫身手利落的，我有办法。” 顾瑾言皱眉看了看她，却见墨雨从腰间拿出一个树叶状的东西。 她把叶子放在唇上吹了一下，便发出“咘咘”两声。 顷刻间，一道黑影落在两人身前。 “找我？”鬼丑面无表情地站着，其实心里叫屈。 方才自己正在跟世子交手，差一点就能赢了，结果就传来叶笛的声音。 世子一听，就皱了眉，问他：“你把叶笛给谁了？” 鬼丑也无心遮掩：“墨雨。” “你给她那个作甚？”世子问。 “不是世子说，让属下密切关注统领府吗？墨雨比较单纯，我给他叶笛，让他有急事就唤我。” 鬼丑觉得自己这法子极好，本想能得世子一句夸赞，没想到世子当下就踢了他一脚：“既然有急事，还不快去！” 他严重怀疑，世子那一脚没留力气，这会儿屁股还有些疼。 顾瑾言眨了眨眼，看着鬼丑愣了半晌。 “急事？”鬼丑又问了一句，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墨雨。心道：这要不是急事，看我不踢你屁股！ 墨雨似乎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杀气，立刻指了指顾瑾言：“公子有事找你！” 顾瑾言回神，直接抓这鬼丑的胳膊往客厅去。 “鬼丑大人”顾瑾言刚要开口，就被鬼丑打断。 “顾公子客气，叫我鬼丑即可。” “鬼丑，我有一事相求。”顾瑾言也不废话，“我有一个朋友被拘在了预备营，我想知道他究竟犯了什么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哪怕只是找人问出个大概也好。” “预备营？”鬼丑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为难，“顾公子，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陆思明。” “陆思明陆思明”鬼丑反复念了两遍，摸着下巴说，“呲耳熟。刚才在世子那里，似乎听到司兵府的人提到过” 顾瑾言不由得一怔。司兵府的人？ 陆思明是在预备营出的事，也算是半个军中之人。军中之人出错，属于军纪军务，的确是归司兵府处置，且不必告知大理寺和刑部。只是司兵府的人，为何会出现在世子府呢？ 鬼丑看顾瑾言一脸疑惑，不由得问道：“顾公子，莫非不知我家世子是司兵卫？” “咳咳”顾瑾言被吓得一呛，“不不知道。” 她还真不知道，傅云泽什么时候成了司兵卫。 说起来，司兵卫可是掌管司兵府的统领啊果然，前世那人能登基，必不是偶然！ 顾瑾言长舒一口气，看向鬼丑：“那你一定知道，陆思明是为何被拘了？” 鬼丑想了想，摇头道：“那倒不是很清楚，世子应该知道。要不，我带顾公子你去问问世子？” 顾瑾言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鬼丑面无表情，但心里直乐呵：“不麻烦，世子极乐意呢。”说着，就拎起顾瑾言飞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原委 落地，人已到了云霄院的书房前。 “世子，顾公子求见。”鬼丑在门外通报。 顾瑾言突然有些想走，她这个时候来见傅云泽，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哦？”书房内传来一道疑惑声，继而又是一道轻笑，“难得啊，快请进！” 书房门打开，顾瑾言低着头走进去：“草民见过世子殿下。” 半天，没有任何回应。 顾瑾言忍不住抬头去瞧，就见傅云泽正眉目含笑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皱眉：“世子殿下笑什么？” “没什么，你也只会在有事求我时，才会如此乖顺。”傅云泽扬了扬手，示意她坐在对面，“说罢，什么事。” 顾瑾言也没心思跟他斗嘴，但毕竟是自己登门相求，态度便软了一分：“世子殿下，在下想问陆思明究竟犯了什么事，才会被拘在预备营。” 傅云泽显然没什么印象，想了想，才记起一些：“预备营的事？陆将军的小儿子？” “正是！”顾瑾言点头道。 傅云泽指着一旁的案宗说：“我倒还没细看，不过手下的人已经定了案的你怎么认得他？” “定了案？”顾瑾言沉了沉眸子，完全没听到傅云泽后面的问话。 傅云泽瞧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顾瑾言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认得他的？”傅云泽又问了一遍。 顾瑾言抿着唇，满脑子都是“定了案”三个字。若已定案，那陆思明岂不是 “世子，我能见他一面吗？”顾瑾言依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提出一个问题来。 傅云泽凝眸看着她，突然想到之前傅云瑶说的话，“让她成为你的人” 突然，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上，鬼丑就站在门口，敲门的却另有其人。 傅云泽循声望了一眼，又看向顾瑾言，道：“你若是想见他一面，我可以安排人送你去。” 顾瑾言心下一喜：“真的吗？” “我可从没骗过你。”傅云泽意有所指，说了这句又吩咐道，“鬼丑，带她去预备营，顺便叫上一个司兵府的人随她一起。” 顾瑾言起身走出两步又转过头，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你。” 傅云泽笑道：“为你，乐意至极。” 顾瑾言只愣了一下，或许是习惯了云王世子这般调笑的语气，心下竟也没觉得什么，又道了句“谢谢”才跟鬼丑离开。 门外的另一个人默默走进书房，单膝跪地道：“回禀世子，方才九殿下已回宫，将圣上的腰牌丢进了御花园的后山。” 傅云泽的眼眯成一条缝，眸子忽明忽暗的，看不清深浅。 另一头，鬼丑亲自驾车送顾瑾言去预备营，车上还有一个司兵府的文书。 顾瑾言知道，傅云泽这是安排人给自己讲述案宗上的事。 文书也知道，所以在马车启动后，便断断续续向顾瑾言说明了事情原委。 原来，陆思明虽心智有些缺陷，但身体素质极好，半月前已经从预备营进到了军中，跟着一名姓胡的年青校尉历练。 前几日，预备营举办比武大会，胡校尉他们这些“前辈”照例会来捧场，但他们并不参与比斗，只在演武场上旁观。 谁知在比斗之中，胡校尉忽然跳了出来，站在台上，大声道：“如此比斗，有些无味，不如我们这些老人做个样子给他们。” 众人正不解此意时，却见胡校尉指着同来观看比试的郎官何栩，道：“不知道何大人愿不愿意跟我过招，给他们开开眼界？” 何栩正抱着手臂看新人比试，忽地听胡校尉请战，笑道：“我自然是比不过校尉的，委实不敢动手，还是看小子们比试吧。” 谁知，胡校尉不依不饶，越发言语挑衅：“不要畏畏缩缩的，跟个娘们儿似的！是男人就拿兵器，来战！” 何栩显得十分为难，但底下不少有些好事之徒跟着起哄，何栩便笑着摇头，跟着也站起身来。 陆思明在旁看着，隐约觉着胡校尉今日行事风格与以往有所不同，但他想不到那么多，又听得身边众人欢呼鼓噪，一时也期待起坐看高手过招的场面。 何栩无法再退，只得从架子上取了一根长枪，胡校尉也自捡了一根银枪。 只见胡校尉执枪而立，冲何栩招手冷笑道：“今日我就跟你分个胜负，看看谁才是真男子！” 说话间，两人在台上比试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枪花乱舞交在一处，霎那间银光爆闪，嚯嚯有声，双枪挑斗，有来有回，场面委实精彩绝伦。 何栩跟胡校尉你来我往，各展其能，战了足有十余招。 期间，胡校尉步步紧逼，攻势凛冽，何栩的力气仿佛稍逊一筹，每每后退，幸而场面上虽有窘迫，却也能够自保无事。 如此又过几招，人人都看出，那何栩不敌胡校尉。 “有种，不要一直躲！拿出本事来！”胡校尉大喝一声，长枪如同狂蟒出洞，只见他身子腾空而起，使朝何栩出一招苍鹰缚兔。 怎知何栩仍是步步后退，枪花乱舞的要将他逼退，怎奈胡校尉气势惊人，雷霆万钧似的直扑下来。 何栩仿佛有些慌了，脚下在后退之际，身子撞到了背后的栏杆之上。他卡顿的瞬间，惊而回头去看，却冷不防手中长枪也随之晃动。 电光火石之间，胡校尉人在空中举枪将落，身形已无法改变，眼睁睁便见何栩手中的长枪竟直直扎入了胡校尉胸口！ 胡校尉的坠扑之势何其厉害，那根长枪顿时就从前胸扎穿到了后心。刹那间，那根长枪的整个枪头跟抢柄都变成了血红色！ 何栩慌乱的看向自己身后，察觉手中长枪有异时，已经晚了。 大惊回头之时，胡校尉已惨叫一声，坠跌之力竟把何栩的长枪带的落在了地上。 何栩一时无法相信，忙放手，冲了上去扶住人：“胡校尉！” 此刻底下众人，不管是将官还是学生，也都被这惨烈惊魂的一幕镇住了。 陆思明跟几个素昔跟胡校尉交好的人在震惊之余，纷纷跳上台子，便欲抢救。 可惜胡校尉伤的着实厉害，只怕是大罗神仙在此，也是回天乏术了，果然也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一命呜呼了。 顾瑾言听了个大概，疑惑道：“原来是比武出了死伤，可是，这件事又与陆思明有何干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除非 两个人相谈之间，马车不知不觉已到了预备营。 鬼丑停稳马车后就翻身下马：“顾公子，预备营到了，进去再说吧。” 司兵府的文书还没来及跟顾瑾言解答，见状只得拱手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公子还是亲自问陆思明吧。我的身份不便进去，还请公子自便。” “谢谢。”顾瑾言道过谢后，才出了马车。 此刻，预备营门口有人迎出来，见是云王世子府的马车，便直接将人引到了里头。 才走了数步，里间的人也迎了出来，领头的人与鬼丑寒暄两句，便看向顾瑾言：“鬼丑大人，此人面生的很，恐怕不能入大牢探视啊。” 鬼丑直接扔过去一块腰牌：“呵，他是世子的人，也不能探？” 那人捧着腰牌一看，竟是世子腰牌，立刻弯下了腰：“世子的人，自然能探。” 说着，便叫人领了两人往后而去。 顾瑾言是在一座偏厅之中，与陆思明见面的。 陆思明见到顾瑾言进来，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是你！” 顾瑾言看他还能笑得出来，心下一松，看来是没动过刑的：“思明兄，我受你兄长所托前来看你，你爹和你兄长进不来。” 陆思明摸了摸脑袋，有些失神：“让他们担心了。” 此刻，外间的过道上仍有两名守卫和几个预备营之人，他们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顾瑾言拉住陆思明的胳膊，问道：“思明，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你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胡校尉被误杀，不是跟你不相干的么，你为何又搅了进来？” 陆思明见顾瑾言面色沉静，略觉心安，踌躇一刻，低声道：“我我怀疑胡校尉的死有疑。” 顾瑾言微微挑眉，道：“可是此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不过是比武误伤，众人见证，你为何会觉得有异？” 陆思明想了想，说道：“我起先也并未察觉异样，可是，后来想想，邓大哥为人向来甚好，最是急公好义，两肋插刀，他的性情虽有些急，可是那天不知为何，竟忽然对何郎官发难反正，那天邓大哥的许多行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 顾瑾言不说话，只看着陆思明。 陆思明看他没有反驳自己，又道：“而且照我看来，何栩的武功明明在胡校尉之上，可是在比武之时，他却总是后退不敌” 顾瑾言想了想，问道：“好，且不说你疑心之事对不对，只说，他们为何把你关起来的。” 陆思明叹了口气，道：“我我觉得事情不对，就去找何郎官，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内情，谁知道”说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顾瑾言。 “谁知怎样？”顾瑾言的语气并无太大起伏。 陆思明把头低了下去，说道：“因何郎官在兵部，我便自去寻，本没什么恶意。有个兵部的仆从，就说带着我去找他，不知怎地，竟然误入了军机处偏偏我糊涂，当时身上带了腰刀所以所以” 顾瑾言愣住了，一时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军机处乃是兵部大人商量军务的机要之地，寻常之人不得擅入，更不必提带着刀了。 若无意外，带兵器擅闯军机处，那便是一个死罪。 陆思明也连连懊悔道：“我真是一时忘了，而且进去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军机处，等我意识到，便想抽身回来的，谁知还是被人发现了我知道大事不好，就转回预备营，兵部的人追了来，就把我软禁在此了。” 恐怕，这还是碍于陆思明乃是将门之子，若是个平常子弟，此刻早就捆绑起来，直接下大牢了！ 陆思成见顾瑾言不语，头低的更深了，语气里也带了一丝哽咽：“你也觉着我是无事生非么？但是胡校尉素来待我甚好，我实在不忍” 顾瑾言回神，想要安慰两句，忽听得外头有人道：“司兵府的人到了，快押犯人出来！” 陆思明猛地抬头，眼眶已红了，他瞧着顾瑾言，道：“我无事的，你回去告诉爹爹和大哥，我在这里很好。” 才说了这句，就有人拿了铁镣过来。 顾瑾言刚皱起眉头，又听外间有人朗朗而笑道：“不必了。” 未见其人，先闻起声。 预备营众人忙躬身见礼，下一刻，那人的身形就出现于门口。 只见那人玉立长身，腰系金扣带，脚踩墨色宫靴，着一袭紫色朱绣的军服，戴了一顶兵卫冠。 从头到脚不无庄重之色，却偏又显出他面若雪色，唇似涂朱。 顾盼之间，神采飞扬。不必想，这人自然是傅云泽。 顾瑾言早在预备营之人说司兵府的人到了时，就想到了傅云泽。 只是没想到，竟是他亲自前来。 预备营的人上前见礼，傅云泽笑了两声，左右一扫，轻描淡写道：“既然我们接手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把人带回司兵府，终究要细细地审问才是。” 当然没有人敢说别的。话落，傅云泽身后又走出两个士兵模样的人，上来将陆思明带了下去。 傅云泽跟预备营的人又略说了几句，才算交割完毕。 “走吧。”傅云泽看了一眼顾瑾言，冲他伸出手。 顾瑾言愣了一下，没搭他的手，却是跟着他往外走。 待去到门口，才轻声问道：“先前胡校尉被杀一案，也是世子接手的么？” 傅云泽咳嗽了声，手在鼻梁上按了一下。 顾瑾言便知道答案了，又问：“不知是何人经手？” 傅云泽道：“这种事，自然有手下的人料理。前几日就有一份案册递了上来，我略看了几眼，倒也妥当，怎么又闹出事来？” 顾瑾言听他说的含糊，便知道他并没仔细看那案子，心中隐隐着急：“方才我问过思明兄，据他说来，是被人误导才进了军机处的” 只是陆思明怀疑胡校尉之死有疑点的事，却还不能说出口。 一来，她毕竟不知事情到底是如何一个状况。二来，傅云泽早就说了，案子已定，还说案子处理的妥当。 若是她当下说出来，岂不是打他的嘴？！ 傅云泽抿着唇，沉吟不语。陆思明的事，还真有些奇怪。 顾瑾言心中转念，又问道：“世子，倘若可以，能不能让我看一看胡校尉一案的案宗？” 傅云泽似乎早就在等这一句话，不由得唇角微挑，却偏又皱眉道：“这个只怕使不得，你又不是我的人除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为幕 傅云泽说话时，模样甚是语重心长。 在旁人看来，绝对是在一本正经的考量问题，然而在顾瑾言听来，却早已察觉到他话语之下另有他意。 可顾瑾言只当一无所知，轻声道：“世子又要如何？” 傅云泽粲然一笑，道：“除非你做我世子府的幕僚，当我世子府的人，那我便可带你去任何我可以去的地方，看我可以看的东西” 顾瑾言忍不住心中长叹一声，莫不是前世这厮就是用此类办法诱骗大哥的吧！ 不过眼前之事，由不得她多想，陆思明的人已经被带了去，若弄不清状况，恐怕 “承蒙世子看得起，瑾言理当从命。”顾瑾言冲他拱了拱手，算是答应了。 傅云泽见状，又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顾公子，你可千万c千万，不可违心勉强才是。” 顾瑾言瞧他那副模样，已有些忍不住想要翻脸，可又不能翻脸，道：“世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幸而傅云泽早就摸透了顾瑾言的脾气，也知道见好就收，笑着拍手道：“要！自然是要的！顾公子思虑敏锐，我世子府能召顾公子为幕，三生有幸啊。” 顾瑾言已经有些听不下去，正色道：“世子，事不宜迟，是否现在去司兵府料理此事？” “天这么晚了，你”傅云泽瞧着她，心情莫名的好，突然贴近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也罢，佳人相邀，怎敢不从。” 顾瑾言的身子往后一退，却正撞上他的手臂。 “走罢。”傅云泽说着，便将人直接拉上了自己的马车。 这马车并不是傅云泽的，也不是世子府那辆，而是挂了司兵府旗帜的。 顾瑾言上了车便缩在一角，傅云泽却自顾自的将个锦匣打开。 锦匣里头是一把小巧的天马铜壶，他提出来，又取个茶盅，竟是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喝了吧。” 顾瑾言双手接过，嗅了嗅，果然是茶，且有些生姜的味道。 这个时月，姜茶倒是不常见，不过却挺适合她。因为她的好日子，似乎也就在这几天将近才是。 只见她将茶杯握在掌心，时不时的抿上一口，问道：“世子如何来的这样快？” 傅云泽道：“这事本不用我出手，但看你如此着急，却是不能不理了。” 顾瑾言道：“多谢。” 傅云泽道：“不必谢我，我也是半点也不知道，只听下面的人酱，这陆思明到刀进了军机处，按律是要斩首的。要救他，得你来想法儿。” 顾瑾言点了点头，她也知道世子虽是司兵卫，却不会理会这等闲杂之事。 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先前世子没来之前，思明兄说过一件事，所以我才想去司兵府看看胡校尉一案的卷宗。” 傅云泽凑过来，问道：“什么事？” 顾瑾言道：“思明兄怀疑那胡校尉之死有可疑之处。” 傅云泽略一回想，摇头道：“我虽不在场，也未曾十分仔细看那卷宗，可却是知道的，是那胡校尉主动挑衅，刀枪无眼，何郎官又不是故意而为，自然怪罪不得，且现场许多有经验的将官们都看得明白，若是有可疑，早就提出来了。” 说罢，见她手里的茶已喝光，便又添了一盏。 顾瑾言捧着茶盏，目光朦胧，喃喃道：“据思明兄所说，胡校尉的性情不至于主动挑衅旁人，虽看似并无疑点，但是我相信思明兄，他毕竟跟随伺候胡校尉，此中必然有什么”还未说完，便觉得颈间痒痒地。 原来傅云泽靠着她坐，车内有暗香熏蒸，便又嗅到了顾瑾言身上那股极淡的奇异香气正若有若无地飘出来。 傅云泽不由想到第一次在世子府见面的情形，情不自禁地贴过脸来，在她耳尖轻轻咬了一口。 顾瑾言皱眉，作势将人推开，小腹觉出一股下坠感，心道不妙：“世子，你离我远点！” 傅云泽却不依，紧贴着人，耳尖微微发红：“你这身上的香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嗯？”尾音已带了一丝不清明。 顾瑾言记得，之前傅云泽也问过这问题，想了想现在两人的状态，顾瑾言也觉得此事应当说清楚，道：“世子，我知这异香或对你有动情之功效，但并不是我故意为之，而是天生如此。” “哦？天生自带媚香么？”傅云泽说着，又再度贴近。 顾瑾言用胳膊挡着他，，道：“世子，我只在月事时才会有此香！”话落，耳尖也有些发热。 虽然她今生用男子身份惯了，却也是头一遭对男子说月事之话， 傅云泽愣了一下，“月事”二字让他瞬间清明了许多，将顾瑾言的话回味再三，终于明白她的意思。 没想到，世上还有此等怪异之事。 不过，既然他和顾瑾言都是重生而来，那这月事媚香倒也不算奇事了。 傅云泽被那香气扰得实在难受，竟又慢慢探臂过来，将顾瑾言搂在腰间：“你说，我听就是了。” 顾瑾言举手推开他：“世子，现如今说的，可是有关两条人命！” 傅云泽红着眼，声音已带了一份嘶哑，道：“哪里是两条如今，怕是要再加我一条罢了！” 目光转动，红唇开合，当即倾身过来，不由分说便吻住了顾瑾言的唇。 顾瑾言被他如此对待，身子震动，手中的茶几乎都泼了出去，忙举手移开，只顾好生擎着，待要让他住手，嘴却无法出声。 因才喝过了姜茶，唇上还有些甜意，再尝一尝，却还有些微微地辣，偏又香嫩异常，叫人如何把持得住？！ 耳畔那沉重喘息之声越发响亮，顾瑾言一则恼怒，却莫名地又担心那茶水泼出来。 微睁双眸，瞥向右手上握着的那盏茶，随着傅云泽的动作，那玉色茶盅里的淡红茶汁轻轻晃动，涟漪澄澈。 傅云泽见她一动不动，心中又是喜欢，又觉得无法餍足，一手揽着人，却又因“月事”之情不得更进一步，心中隐隐恼火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跳车 顾瑾言自知傅云泽不会再进一步，面上冷了下来，看也不看他。 傅云泽终于将人放开，轻轻一笑，举手替她将那茶杯取过来，道：“可还要喝？“ 顾瑾言不知是计，只当若是自在喝茶的话，自然就不必被他相扰了，于是点头。 谁知傅云泽望着她，勾唇一笑，举手将那杯茶吞在口中。 顾瑾言只顾看，以为他要另外倒一盏给自己，却实在低估了此人。 只见傅云泽随手将那空了的茶盏一扔，抬手将顾瑾言的下颌一挑，便以唇压下。 顾瑾言猝不及防，香唇轻启，就觉着一股暖流自他口中渡了过来。 她这才明白傅云泽是想做什么，当即瞪大双眸。 可身子被人拘住，竟无法抗拒，身不由己地将那姜茶吞咽下去，本以为已是结束，谁知却只是开始。 马车不知经过哪里，微微地颠簸，两人的身子便也随着上下，不免起了些蹭碰之类，格外不妥。 傅云泽低喘了几声，左手在底下撩了两把，终究不得便宜，于是凑在耳畔，对顾瑾言低低说了一句话。 顾瑾言还当是错听了，疑惑看他。 几乎同时，在司兵府的马车之中，顾瑾言蓦地明白了傅云泽的意思，神情大变，当即举手在他肩头用力一推。 却无从奏效，反被傅云泽握住，扣着不放。 此刻傅云泽的呼吸沉重急促，眼神也迷离光闪，犹如两团焰火，烁烁然能把人灼伤。 千钧一发，车速逐渐放缓，隐约听得外间有些吵嚷声响。 听得驾车人高声道：“快闪开，这是司兵府的车驾！” 原来前方有几个押镖在吵闹，没有回避，侍从正在驱赶。 刹那间，傅云泽略微有些分神，手下微松。 便在这时，顾瑾言奋力一挣，抬手打开车厢门，竟不顾一切地提着袍摆，急匆匆地跳了下去。 事发之时，傅云泽正侧耳听车窗外的声响，虽见她挣开，却也不以为意，只想举手抓她回来罢了。 谁知顾瑾言动作极快，竟不同于往日。 傅云泽瞠目结舌，举手之时，顾瑾言却已经开了车厢门，眼睁睁地看着她袍袖一扬，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耳畔听到一声闷哼，夹杂着有两三声错落惊呼。 车门外的夜风阵阵吹了进来，将傅云泽的通身热气吹散。 他忍着错愕惊异，喝令停车，探身往前，转头看去，却见身后的路边儿上，顾瑾言弯着腰，手扶在脚踝上，有些颤颤地正站直了身子起来。 来不及多想，傅云泽紧锁眉头，纵身下车。 此刻已是深夜，路上除了方才那一队押镖人之外，并无百姓，可司兵府的士兵却有不少。 忽然间见一个人自车内跳了出来，不知何故，惊愕不已，正看之间，又见傅云泽现身，不由大骇：“司兵卫大人！” 傅云泽急急奔到顾瑾言身旁，抬手将她好生搀扶起来，怒道：“你如何竟敢跳车！”质问一声，却又压下，低头看她，“怎么样了？” 顾瑾言低着头，也不回答，只撇开他，欲离开此地。 傅云泽将她拉住，顾瑾言只觉脚腕钻心疼痛，一时有些站立不稳之意。 傅云泽喝道：“别动！” 在众多士兵的目光注视之下，傅云泽竟蹲下身子，将她官袍一摆略掀起来。 顾瑾言欲要后退，傅云泽抬手握住，手指才触及脚踝，耳畔便听得一声隐忍的痛呼。 傅云泽先被她惊坏了，只顾关心她的安危，见脚踝似无大碍，又听她低呼，心里才生出恼恨来，恨恨念道：“活该！” 顾瑾言暗中倒吸了一口冷气，见那些士兵都看着自己，不免窘迫，便道：“世子。” 傅云泽站起身来，冷哼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从来想不到你竟有动作那样快的时候！莫非是要我时刻都贴着你才妥当？” 顾瑾言不理，迈步强要往前走。 傅云泽气地一把拽住，顾瑾言身形摇晃，正欲站稳之时，却被他顺势打横抱起。 顾瑾言这才略急了起来，道：“世子，很多人看着！” 傅云泽道：“我难道怕人看么？”抱着便往前走。 顾瑾言道：“你放我下来。” 傅云泽道：“你早在跳下来之前，莫非没想到会有什么后果？如今还废话什么？你若是不跳，自然不会伤着，我自然也不会如此！” 顾瑾言道：“谁让你” 傅云泽道：“我怎么了？” 顾瑾言深吸一口气，不再跟他争执。 傅云泽重又抱了她上车，也不理她相拒，只管将靴子除下，白袜褪去。 裤脚高挽，却见眼前一缕玉白的脚踝红肿隆起，显然是方才跳下去的时候扭伤了。 傅云泽暗中咬牙，看一眼她强撑的模样，故意用了两分力道，手指在上头按了按。 顾瑾言缩了缩，却仍忍着不出声。 傅云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顾瑾言，可知本世子是真的服了你？”见她不看自己，忽然又忍不住嘿嘿地笑道，“只这回伤了一只脚，我若再怎么样，你可知自己插翅难逃了么？” 顾瑾言半信半疑，略带惊讶地回头看他，不知他此话是真是假。 傅云泽仔细看了骨头，幸喜并未伤折，又看她带两三分防备，便啐了一口。 顾瑾言知道他毕竟是过过嘴瘾，才有些放心。 傅云泽又道：“可知你是这世间最大煞风景之人？本世子到底哪里不好，嗯？” 顾瑾言任他说那些无边无际地话，径自抿着唇不言不语。 “有时候我还真想不管不顾的对你来硬的，管你怎么样死活呢！可就是偏偏狠不下心来！你真是有毒！你有毒！”傅云泽又说了几句，越说越觉得恼怒加倍。 趁着查看伤势，索性把她的裤脚挽起来，又去看小腿到膝上。 重重衣袍底下，藏的是他见过一眼的冰肌玉骨，完美无瑕手指禁不住自下到上滑过，几乎就要俯身去亲上一亲。 正心猿意马之际，忽听顾瑾言轻声道：“世子，你若再这般，幕僚之事还是作罢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卷宗 傅云泽口干舌燥，看着面色冷淡态度坚决的顾瑾言，简直是有气没处使。 拿手在那红肿的脚踝上用力按了按，忿忿不平道：“你这人，真是煞风景！难道你是看不出我悦你？再说，本世子不过是让你帮我舒缓一下，用手而已，你竟也不许，我可是那般低声下气求你的！” 顾瑾言白了他一眼，直接忽略掉他的前半句额，冷声冷气道：“世子也知自己要求有多过分，我又不是你的通房丫头，凭何要那般伺候你？” 傅云泽一时哑言，他不是忘了幕僚不是通房丫头的事，而是实在难以自控。 要说这顾瑾言也是当男人当惯了，脾气怎的这般别扭！何况，他方才可真是低声下气求的呀！ 罢了罢了，她不愿，总不能真的勉强。 傅云泽瞧了她一眼，悻悻道：“你不要，直说就是，跑个什么？还自不量力地学着跳车，真当自己也是有武功的？” 其实他也知自己是嘴硬，因为他也无法确信，方才若顾瑾言只是口上说“不”，他是不是就会真的停下来。 谁知顾瑾言听了这话，抬眼看他，竟道：“既然如此，下回我直说就是了。我说了，世子就会停，是么？” 傅云泽目瞪口呆：“呵，你可真是越发能耐！还学会趁机套本世子的话了？不成，过期不候！” 顾瑾言一脸“早就知道”的淡冷模样，转过身去，对他不理不睬。 傅云泽却又心痒起来，只是先前那团火被她一跳熄灭，自无法再行事了，便恨地伸出双手，作势在她脖子上掐下去：“真想一把掐死你，或者就干脆” 顾瑾言只侧目回头，伸长了脖子，道：“世子要掐就尽快。” 傅云泽气地真想把人按在地上反复蹂躏，转念一想，这女人前世莫非就是这般？凤栖梧能忍得了她？ 这样一想，浑身就像是被泼了冷水一般，满腹的心思合着口水咽了下去。 两人又斗了几句，马车便到了司兵府。傅云泽先下了地，又将她扶抱下来。 顾瑾言才站稳了，却见司兵府内走出一个人，正弯腰走进旁边的一顶轿子里。 那人穿着月白长袍，面色如水，望见傅云泽和顾瑾言之时，透出几分诧异。 傅云泽早看见了，故意将顾瑾言揽在肩前，冲那人笑道：“凤大人，如何这般晚了，还来我这司兵府？” 凤栖梧躬身道：“我手上正有个兵部主事当街遇刺的案子，耽搁不得，故而前来调看一些案宗。” 傅云泽对“兵”之一字极为敏感，问道：“哪个兵部主事被刺了？” “唐侍郎。”凤栖梧说着，眼神也停在了傅云泽扶住顾瑾言的手上。 顾瑾言的身子已经有些僵，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被人捉奸当场的感觉。 傅云泽似乎感应到顾瑾言的不对，啧啧两声，说道：“凤大人向来一心为公，当真是辛苦了。” 凤栖梧并无说话，眸子里的情绪淡淡的。 “凤大人，前几日你说大理寺有意招新，又说顾瑾言极有希望，我便讨了个巧，先一步抢了他来，当我世子府的幕僚，你觉得如何？”傅云泽幽幽地瞧着凤栖梧，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 凤栖梧看了一眼顾瑾言，见他面上冷冷清清，笑道：“极好。在下还要赶回大理寺，不便就留，告辞。”说着，就走进轿子，由人抬着离开。 傅云泽捏着顾瑾言的肩膀微微使力，顾瑾言“呲”了一声，侧过头去看他。 “你说凤栖梧若也知道你是重生的，而且前世还是他的小妾，会不会”傅云泽说着，眸子里闪出一道寒光。 顾瑾言见他又要胡言乱语，便直接打断，说道：“世子，事不迟疑，咱们能不能先去瞧瞧案宗？” 两人目光相对，顾瑾言眸色宁静如常，傅云泽才算作罢，道：“我看你是脚伤不疼了！作为一个幕僚，对本世子说话就要客气一些，懂么？” 顾瑾言看他不动，几欲自己往前走。 傅云泽见状，立刻将人扶住：“真是怕了你！你就知本世子心疼你不成？！” 顾瑾言面上毫无波动，耳尖却兀自发热。 心道：这世子当真是没脸没皮，在司兵府门前，对着她一个男装模样的人不断耳语，也不怕旁人说闲话！ 傅云泽不知她所想，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迈步走进司兵府。 司兵府便是傅云泽的地头，当下入内，便有侍从接待。只看到他怀里还抱着个人，虽心有疑惑，却无人敢问。 傅云泽知顾瑾言心急，不等她开口，便叫手下将前两日演武场血案的结案卷宗拿了上来。 顾瑾言不顾脚疼，坐在在桌边翻阅起来。 傅云泽瞅了会儿，叫人送了些茶果来。 顾瑾言凝神看着案卷，不曾出声，傅云泽也没闹腾，一时间，屋子里竟只听得见书页翻动的声响。 不一会儿，门外有侍从官进来，递了一瓶子药给傅云泽，又退出去，掩上了门。 傅云泽拿了药瓶，走到桌边儿，见顾瑾言未曾发觉，便蹲了下去，轻轻的捏住了她的脚踝。 顾瑾言回头，傅云泽轻声道：“不妨事，看你的卷册就是了，我给你敷药，只管忍着些儿疼。” 顾瑾言忙摇头道：“不必，是轻伤！” 傅云泽把她的腿抬起来，竟握着搭在自己腿上，直接坐在旁边脱靴扯袜：“你最好快些看，我怕有人来催我结案呢。” 顾瑾言蹙眉，却终究不敢耽搁，又见屋内再无旁人，便也掩了不自在，垂首看卷。 傅云泽兀自手上的动作不停，露出那伤处后，用玉匙挑了些药油，轻轻地给按揉起来。 顾瑾言到底是没忍住，瑟缩了一下，见他神色肃然，并无嬉乐之意，当下只仍细看卷宗，不叫自己多去留意。 两人默默地各行其事，半晌，药油擦好，卷宗也看完了。 傅云泽早给顾瑾言重新整理妥当，又叫人打水洗了手，拿帕子擦着问道：“如何，可看出什么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问话 顾瑾言站在桌子旁，瞧着自己的脚踝已被处理好，心下有些感激，便先道了谢。 毕竟，能让云王世子抹药，也不是一件易事。 傅云泽洗了手，问道：“可看出什么了？” 顾瑾言点头道：“有一处，很奇怪的地方。我看到案宗里记载，当日有位在场的胡校尉同僚说过，在比试开始前，他曾看见胡校尉跟何郎官两人在说话，只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说着，便翻开案宗的其中一页，将一行细字指给傅云泽看，“就是这个，刘校尉说的。” 傅云泽扫了眼，笑道：“这人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你怎么就能留意到，似老子一目十行，哪里看得到这些。” 顾瑾言也知他脾性，并不就着他的话说，继续道：“这些人都说，胡校尉性子虽急却也素来和善，急公好义，肯为人两肋插刀这些话，都跟陆思明说的一样。” 傅云泽想了想，说道：“这又怎么样？本世子也是个最急公好义与人和善的，可若惹急了本世子”说着，拿眼睛斜睨顾瑾言，便不言语了。 顾瑾言见他只顾歪话，只好肃了脸，说道：“世子不能认真些？刘校尉既然看见他两人说话，胡校尉又毫无预兆地发难，那他们两人这番谈话便至为重要，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们的这番相谈，才让胡校尉主动出场挑衅的。” 傅云泽一怔，知道顾瑾言的性子。平日还不显，可牵扯到人命，万万不可玩笑对之。 便凝眉细细看了一番她手指的地方，突然也发现些许不对劲：“确实如此，但是在何栩的供词里，通篇不曾提过一句跟胡校尉相谈之事。” 顾瑾言点头道：“不错，若何栩亲手‘误杀’了胡校尉，总不成就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有意隐瞒，因为这一番话，至关重要！” 傅云泽见她说的头头在理，不由得竟生出一份莫名的自豪感来，忽而高声说道：“我知道了！现在我们只需要做一件事，或许此案就水落石出了。” 顾瑾言疑惑地看他，问道：“何事？” 傅云泽道：“去问何栩！” 顾瑾言想了想，笑了。确实如此。 傅云泽道：“我说的不对？” 顾瑾言忙扶着桌子起身，行礼道：“不，世子说得极对，世子英明！” 傅云泽听到这句“世子英明”真是打从心眼里得意起来，仿佛比前世听到众臣跪拜时说‘圣上英明’还要厉害。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议题道：“不如咱们明日再问，这天色真的是不早了呀。” 顾瑾言想了想，说道：“还是尽快的好。而且，兵部之人应该离司兵府不远吧？我们今日问完，说不定就能有眉目了呢。” 傅云泽瞧她那幅急切的模样，叹了口气，当下即刻命人去将何栩叫来司兵府问话。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外头的人便带了何栩前来。 先前顾瑾言同傅云泽商量了会子，也告诉了他几句要问的话。 因此傅云泽审问的时候，顾瑾言便退在偏厅之中，并未露面。 何栩上前行礼，傅云泽便问道：“可知今日叫你前来，是为何事？” 何栩道：“下官揣测，多半是为了前些日子演武场的那件事。” 傅云泽笑道：“你说的不错，我今日翻看众人的证供，却发现一件怪事，原来在预备营开始比试之前，你跟胡校尉是碰过面的？” 何栩想了想，俯身道：“这个下官还真是一时忘了，的确是曾跟胡校尉碰过头的。” 傅云泽哼道：“原来你是忘了，才不曾提起？” 何栩道：“是，当日事发突然，下官一时大脑空白，竟是忘了。” 傅云泽不语，看了他半晌，又问：“既然如今想起来，便也无妨，你倒说说，你俩当日都说了些什么罢。” 何栩微怔，道：“其实也并无特殊，只是偶然遇见了，胡校尉他” 傅云泽见他回答的有些迟疑，立即开口喝道：“仔细些，你若是胆敢有所隐瞒或者所言不实，这里可不是刑部或什么大理寺，那样软手绵脚的地方何况你同他说些什么，都在这里记着呢！” 傅云泽将手中案卷往下一掷，直落在何栩面前：“你且慢慢c好好地答，答完了再自己看，且小心对不上。” 傅云泽本就是个威重之人，只不过在对着顾瑾言时才荤素不忌的嬉闹无度，实则在别人眼里，却不折不扣是个猛虎慢行似的人物。 先前顾瑾言曾说过，那刘校尉只说看见两人密谈，因隔着远，并不曾听得分明，是以傅云泽如今只是诈他罢了。 但是他如此一番做派，自叫人有些魂飞胆颤。 何栩噤声，眼睛盯着那卷宗，眉心竟有些汗。 他目光逡巡来去，终于说道：“下官绝对不敢隐瞒，乃是因为年中部里考核，我跟几位郎官皆有升迁机会，胡雄不知哪里听说了此事，便向我祝贺罢了。” 傅云泽闻之甚感诧异，连偏厅的顾瑾言也有些意外。 本以为两个人是有些口角才导致刀兵相向，却不想竟是这样。 傅云泽心里虽愕然，面上却仍是冷峭十足，俯身道：“果然？” 何栩喉头一动，咽下口水道：“下官不敢隐瞒，大可与人对峙。”虽神色略显慌张，但口气却是坚定的。 傅云泽瞥一眼偏厅，此刻他自然也看出来，这何栩绝非说谎。 “那可怪了，他既然向你道贺，如何转眼又要跟你相争？”傅云泽放缓了语气，状似无意的问道。 何栩想了想，也似是想不通一般，只道：“这个，下官委实不知道。下官被邓雄所点的时候，也自惊疑的很，起初还不敢同他相斗，就是怕再生事，谁知终究免不了。”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傅云泽因他所给的答案意外，几乎忘了还要问什么。 皱眉想了半晌，才终于想到顾瑾言交代的话，便又沉声问道：“那么，你来告诉我，那陆思明去兵部寻你，又怎么会进了军机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嫌者 何栩略显迟疑，似是想了又想，才道：“这下官并不知此事，也是事发后才闻听陆思明去过军机处，下官真的不知啊。” 傅云泽冷笑一声，道：“陆思明本是因胡校尉的事，为寻你对质，才误入军机处，你此时，竟推得一干二净？” 何栩连忙摆手摇头道：“世子不，司兵卫大人明鉴，下官着实不知此情！” 傅云泽便问道：“如此，事发之时你在何处？” 何栩忙道：“小人事发之时，正在兵器库当值，此事有许多同僚可以作证。” 厅内又沉寂下来，傅云泽真乃山穷水尽，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问，便挥挥手，令何栩退下。 何栩自出了大厅又紧走几步，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不敢再多留片刻，忙疾步出司兵府而去。 傅云泽转头，对着偏殿之人叹道：“你也听见了，若不是这何栩实在狡狯过人，那就是说他的确是无辜的。” 顾瑾言迈步走出来，却因脚上仍疼，便扶着门扇站住。 此刻也觉得有些无计可施，突而目光一动，看见散在地上的那份卷宗，便欲过去捡起来。 傅云泽看她一瘸一拐，啼笑皆非，抢先一步将那案卷拿了起来，又觑着她叹道：“可怜，你若变成个跛脚残疾之人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顾瑾言翻开案卷，只顾看，不防傅云泽见厅内无人，便张手将她环腰抱住，低头在颈间嗅了嗅，顿时又不安分起来。 顾瑾言将案卷合上，正想着一定有些什么是他们没发现的，思来想去：“此路不通，幸而还有一条路” 傅云泽手上一紧，警觉道：“什么？你又想什么别的？” 顾瑾言微怔，继而醒悟他是误解了，哑然失笑：“我是说，为今之计，只有再问陆思明。” 陆思明人就在司兵府，提问起来更是便捷。 那一幕着实惊心动魄，陆思明记得尤其清楚。 事实上，自从那骇人的悲剧发生之后，他几乎夜夜噩梦，时常看见胡校尉惨死之态。 当傅云泽顾瑾言相问之时，他眼前顿时又浮现胡校尉被长枪贯胸而入，厉声惨呼，直坠跌落 就仿佛胡校尉仍在眼前，正是垂死，他瞪大双眼看看胸口，似不相信，又转动有些僵了的眼珠看向何栩，满眼惊疑骇然。 陆思明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泪，方道：“我后来想了无数回，当时胡校尉想说话，却已经说不出来了。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时，曾抬着血手，似要举起来指着何郎官一般。” 顾瑾言忙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递了过去，问道：“此前胡校尉跟何郎官是认得，或者有些交情的么？” 陆思明却摇头道：“我虽入军中不久，却是在胡校尉身边的，胡校尉从来不曾跟此人结交过。” 顾瑾言对傅云泽道：“既然并无交情，如何那日胡校尉特意去道贺？” 陆思明突然疑惑地抬头，问道：“什么道贺？” 顾瑾言便把何栩供认的话同他说了。 陆思明怔然道：“我怎地不知道有此事是了，我半月前刚去军中之时，恰逢胡校尉在京外围场练兵，半月前才回来，多半不知是哪里应酬的时候认得了的。” 顾瑾言便又问起兵部之事，陆思明又道：“带我入内的，不过是个看似寻常的侍从，也并未留意，只他走到一半的时候不见了，我还当是他走的快，追了几步，才蓦地发现已经闯到军机处了。” 顾瑾言的眉心紧锁，问道：“若再给你看见，你是否还能认得出此人？” 陆思明晃了晃头，道：“他总是低着头走路，我也拿不准。” 至此，顾瑾言已笃定，绝对是有人故意设局，引了陆思明误闯的。 只不过陆思明乃是为了演武场之事前去寻何栩，那么背后设局之人，自是为了此事才要将他灭口才对。 虽然看似不可能，但第一嫌疑者，却还正是何栩。 陆思明拭干了泪，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便拉着顾瑾言道：“瑾言哥哥，其实还另有一事。胡校尉一向忙于军务，虽定下了太仆寺杜主簿之女，却一直未曾成亲，两人年纪都大了，近来因好不容易回了京，又趁着年下，本来想要将亲事妥办的，如今却出了这等意外那杜家必然不好过。” 顾瑾言见他十分伤感，只得又安抚几句。 傅云泽站在一旁，觉得这看上去傻里傻气的陆思明有些碍眼，便道：“常听人说，赌近盗奸近杀，这人既然有订了亲欲过门的未婚妻，莫非跟她相关？” 顾瑾言眼前一亮，觉着这个提议很是可行，便道：“世子，要不要去寻那杜主簿问一问详细？” 傅云泽看了她一眼，道：“三更半夜，去到人家问这个？” 顾瑾言抿了抿唇，自知是有些不妥了，当下只得作罢，便又安慰了陆思明两句，才得离开。 两人出了司兵府，便又上车往回走。 顾瑾言寻思回去就要让人把所得的信息送到九殿下和陆府上，却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得猛地抬头：“世子” 傅云泽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可是知道圣上腰牌一事了？”顾瑾言的眼睛一眨不眨，将傅云泽看得仔细。 傅云泽轻笑道：“怎么？你担心那小子？” “世子，不要”顾瑾言有些不敢想。 前世九殿下是因唐侍郎之子导致身残，这一世自己多言了一句，便让九殿下远离了唐家之子，莫非竟又要被此事牵连？ 傅云泽皱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莫非在你心里，我就这般可怕？抓到个机会，就不放手？若是如此，你早就该是本世子的人了，不是么？” 顾瑾言无心玩笑，只定定都看着他。 傅云泽无奈地摊手，道：“放心吧，他把腰牌丢到御花园，而我让人将腰牌偷偷放到御书房的角落里了，皇爷爷不会发现的。” 顾瑾言这才长舒一口气。 傅云泽心中暗笑，这丫头还真是单纯。 他若是想拉九殿下下马，多的是机会，腰牌之事，说出去是大罪，但若只是这般，根本动不到筋骨，顶多是被罚抄书禁足而已。 他有的是机会，又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紧抓不放呢。 傅云泽看她放松的模样，又故意笑道：“你说你，跳车崴脚c凭空呛咳，这般多愁多病的，很该让本世子金屋藏娇才对。” 顾瑾言本对他有些改观，此话一出，又平白惹了她的嫌，只装作没听到，若无其事地转开头去，不再理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梦回 马车出了东关门，直直往前走，车头挑着的司兵府的牌子微微一晃，随行的侍卫道：“世子府到了。” 傅云泽先跳了下来，又将人抱下车。 墨雨早就等在门口，上前便看出顾瑾言的腿脚不对劲：“公子，您的腿是怎么了？” 顾瑾言忙道：“只是扭了一下，不必大惊小怪，也没伤着筋骨，敷过药油了。” 傅云泽这时还将人打横抱在怀里，作势要直接送到府里去。 顾瑾言连忙拍他的胳膊，作势要下地，傅云泽只得依了她，又见她说：“世子快回府吧，我这进门就到。” 傅云泽想了想，看了一眼墨雨，吩咐道：“罢了，你家主子就交给你了，横竖我是将人好好送回来的，我且先回去了。” 墨雨连忙接过顾瑾言的手，稳稳地扶住，又点头道：“多谢世子。” 顾瑾言也点头诚谢。 傅云泽临走，又按住她的肩，说道：“你脚上有伤，自己多留心些，明儿一早我来接你。” 顾瑾言垂眸，道：“是，世子。” 傅云泽又看了她一眼，转头就入了世子府。 墨雨搀扶着顾瑾言回了满园的屋子，脱下靴子细看脚踝，果然仍是红肿，且冰凉异常。 墨雨把赤脚捧住，放在怀中抱住，轻轻地揉了揉，又意欲以心口之热叫她的玉足暖和起来。 顾瑾言忙道：“傻丫头，这是做什么？” 墨雨低头道：“公子，天大的事，也得依着身子来不是，您这受了伤还不消停，瞧瞧这脚” 顾瑾言道：“有什么的，没什么大事呀。” 墨雨抬头，眸中竟有泪光，道：“小姐，不如不如咱们还是回三江吧。” 顾瑾言一呆，旋即笑道：“傻丫头，你今日是怎么了？” 墨雨道：“奴婢就是心疼主子，主子你明明可以吃好穿暖，像那些贵小姐般锦衣玉食，却非要这样辛苦，图个什么呢？” 顾瑾言听了这几句话，忽地想起傅云泽回来时在车内说的那句。 瞬间，又想起前世的种种光影。 顾瑾言哑然失笑，抬手在墨雨头上轻轻抚过：“傻丫头，你不知道，纵然是这般，在我心里，反而是自在欢喜的。” 倘若墨雨知道她前世经历，大约才会明白，为何她今生要如此执着地选择这条看似更艰难的路吧。 另一头，傅云泽自回府后，便叫人伺候了洗漱，又换了衣裳。 管家见他今日神情并不算多好，也不敢擅问，伺候妥当后，便悄然退下。 傅云泽倒在床上，枕着手臂，只顾出神。 耳畔听着窗外偶尔飘过的风声，不觉间竟昏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中，那风声竟越发大了起来，不一会儿，竟还飘起了大雪。 他正心生奇怪，明明是五月的天，怎么就飘起雪来？ 疑惑的当下，突又听到外间传来谁人的一声大叫，他猛然坐起身子往外去看，却见外间成了一块茫茫无垠的旷野 旷野上，一个穿着玄色绸缎的小孩被兽夹钳住了小腿，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那孩子眼泪横流。 等等，这不是前世他被人掳走时的事吗？！ 当时那批人将他从云州掳走，意图送往孺梁为质，再暗自要挟云王里应外合抢占三江。 快到三江河时，那批人怕被人发现，不敢住客栈，便找到一户农家借宿。当晚，他趁人不备，从一个狭小的狗洞偷跑出去。 当时的天正下着雪，山上似乎只有那一户人家，他出来后拼命地往山下跑，生怕被人发现了追上来。 兴许是风雪太大，兴许是他当时太过年幼，竟是毫无所觉地踏上了一个兽夹。 两个拳头大的兽夹死死地钳住他的脚，每走一步都有血哗啦啦地往下淌，突然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人的脚步声，他吓得直往雪地里钻。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那批人抓回去时，一双小手使劲把他往下一拉，“咚”的一声，他便落到了一个小洞里去。 “嘘——”一个小孩捂着他的嘴，禁止他出声。 他眼里的泪扑簌簌的往下落，那小孩就贴着他的耳朵说：“别怕，他们发现不了你。” 这句话刚落，就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狗崽子，竟然让他给跑了！” “别急，你看这血，到这里就停了” “呸！这里是三江峭崖，难不成那狗崽子跳下去了？” “说不准，雪这么大，你瞧瞧，哎呦——不近着看，根本看不到崖边，兴许是怕被我们追上，跑得急了” “狗崽子死了，可怎么办！” “死了岂不是更好？反正云王不知他死活，就得听我们的！” 两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不一会儿，便没了声响。 “他们是来抓你的？”小孩将手放下，一双大眼在黑洞里闪闪发光。 年少的傅云泽并不说话，牙齿快要把嘴唇咬破了，他好疼！ 小孩突然摸到了一片黏糊的东西，放在鼻下嗅了嗅，惊呼道：“你你流血了！” 傅云泽吭哧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自己已身在三江统领的顾府内，顾将军的大公子正拿着一碗汤药为他。 “你醒了？”当时的顾瑾行也很小，而且长得很是清秀，让人平白觉得温暖。 “先别说话，我爹爹已经去信云州，云王无法离开封地，已派人火速前来。”顾瑾行说了两句，又拿勺子喂他吃汤药。 傅云泽想张口说什么，又听到屋外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大公子，小姐也醒了，问那孩子怎么样呢。” 顾瑾行侧目看去，示意来人稍等，又转头对傅云泽说：“我妹妹背你回来的，但此事不能让旁人知道，特别是我爹爹若我爹爹知道她彻夜待在山上，怕是以后不会允许她出门，所以你定不能告诉旁人。”说完，冲他笑了笑，将汤药收好，走了出去。 傅云泽皱着眉，心道：原来当时救我的，不是顾瑾行，而是那丫头！ 只因当时的他初醒，并未有多清明，并未听清那少年说了什么。 只记得，后来鬼丑等人将他暗自送回云州，云王大怒，联合三江平了孺梁。 后来，他从云王那里得知，救下自己的是顾家公子，便一直以为是顾瑾行而为。 再后来，事情按着自己的一步步谋划进行，颇为顺利。 期间，他多番向顾瑾行示好，顾瑾行却不为所动，后来却又不知为何主动前来入营，与他同抗联军。 本以为两人会就此交好，孰料期间竟有人夜入行刺。 他清楚的记得，那双毒针从一人手中飞速而来，堪勘入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主簿 “世子？世子？” 熟悉的声音传来，傅云泽只觉眼前白光闪耀，猛地坐起身来，鬼丑正垂首站在自己床边。 “何事？”傅云泽被那梦境扰得浑身发汗，此时竟觉得身子有些乏累。 “世子，不是您让属下这个点而来唤您么”鬼丑小声道。 傅云泽垂眸想了想，扬手道：“备水，洗澡。” 鬼丑点头，退了出去。 热水腾起白雾，傅云泽已完全清醒过来。 方才的梦境让他想起许多旧事，也生出更多疑惑。 只因行刺之人被顾瑾行挡下，毒针扎到了顾瑾行的腿，那毒针之毒却又超乎想象。 顾瑾行的腿在半个时辰后就溃烂不止，随性军医和陪同而去的太医皆无他法。他便长剑一落，砍了自己的腿 后联军大败，自己得了圣上手上的全部兵符，而他也欲给顾瑾行安排一处安养之地。 顾瑾行却只要回三江顾府，临走前，只求他代为看顾京中小妹。 现在想来，顾瑾行让他看顾之人，应该就是顾瑾言，上辈子的顾锦颜才对。 只是，他当年回京后查遍了所有世家，却没见到顾瑾行之妹的踪迹。 一来，他从未想过，顾瑾行的妹妹竟只是一个入了凤府的小妾。 二来，他此后也多番查询，也未得其消息，倒是不久后就收到顾瑾行去了的消息 如今想来，又觉得奇怪。 这世，他是避开了少年之劫，却也极度留意顾家的事。 从知道顾瑾行的弟弟进行，他便有心留意。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也大可确认，顾瑾行的妹妹也就是如今的顾瑾言确实是在前世入了凤府的，否则不会见过那本医书。 可是，他分明记得，前世凤栖梧的小妾只有一个，但那个女人，并不是叫顾锦颜啊！ 而且若前世那小妾是顾瑾言的话，那害死她的人岂不是 “世子，要不要属下通知墨雨，多准备您的早膳？”鬼丑突然在门外问了一句。 傅云泽的思绪被打断，回神将鬼丑的话回味一遍，方道：“要的。” 另一边顾瑾言因惦记陆思明之事，一夜辗转，格外早地起了身。 墨雨最关心她的脚伤，穿靴之前，又抱着仔细看了看，幸而已经消肿。 当下伺候盥漱更衣，正欲坐了吃早饭，就见傅云泽进门来了，那两只眼睛竟有些略微红肿。 顾瑾言心下诧异，而傅云泽不等说话，便坐在桌子边上，道：“你就吃这点么？” 顾瑾言还以为他是要嫌弃，谁知那人竟道：“给我也盛一碗饭，还没吃呢。” 墨雨忙亲自去厨下盛饭，幸而方才鬼丑提前吩咐，要不，还真没世子那份。 顾瑾言瞧着他半晌，笑道：“世子怎么不吃早饭，这样着急的来了？” 傅云泽打了个哈欠，叹道：“昨晚上做了一夜的噩梦，几乎没好生睡过。” 顾瑾言便把自己面前那碗还没动过的粥推了过去，问道：“做了什么噩梦？” 傅云泽拿勺子舀了一口，慢慢吃下，眼神却略微飘忽，道：“还是不说了。”只怕说了后，她便连饭也吃不下了。 两个人一桌子吃了早饭，又同出门乘车。 世子府的马车早早备在道路中间。 傅云泽见她坚持要自己走，却还是一瘸一拐的模样，心里盘算一二，直接上前将人打横抱起，不顾她乱拍乱打的手，抱人入了马车。 马车晃悠悠地前行，傅云泽本想说些调笑的话，却见顾瑾言上车后就充耳不闻闭目眼神，也自觉无趣地拿了本小书翻开起来。 不一会儿，马车停下，有人先入了内去通传。 杜主簿因忽然痛失女婿，心生旧疾，便在家里休了几日，这两天才回太仆寺当差。 忽地听闻云王世子来寻，忙出来迎人，引着入内堂相见。 傅云泽说明来意，杜主簿听说是为了调查胡校尉之死，便说：“原来是为了此事，不过下官听说已定了案，世子如何还要再查呢？” 傅云泽道：“谁说定案了的？”司兵府的案册，若非他首肯，自无人敢私自放行。 杜主簿踌躇道：“我隐约听众人都在传，何况这本就是个意外，那何郎官不过失手罢了。” 傅云泽挑眉：“你又不在场，怎地知道？” 杜主簿生怕说错了话，忙道：“并不是下官妄自揣测，是因为一来当时许多人看着，二来，事后何郎官亲自上门，向我磕头赔礼，说是一时手误伤了贤婿的性命。我看他话说的十分恳切，是以也这样认为了。” 傅云泽瞥一眼顾瑾言，见她不言语，便随意发挥起来，竟道：“老先生，我知道你女儿跟胡校尉是有婚约在身的，如今他忽然横死，你的女儿岂不是要守三年寡了？” 杜主簿哀叹一声，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只不过如今，当着世子的面儿，下官斗胆说句不中听的话，幸而女儿不曾嫁过去，倘若嫁过去了再出此等事，岂不是更加唉” 傅云泽颔首道：“不过才欲成亲就出事，倒也不算是庆幸。毕竟，人言可畏，万一有人传言你女儿是个克夫之命，如何了得？” 这些刺人的话，傅云泽说起来，面不改色。 杜主簿听闻，也只得苦笑，道：“却是让世子说中了。下官这数日里，也的确听过些风言风语，只不过倒也罢了，横竖女儿年纪不算极大，慢慢地，再给她找个好的就是，横竖并不是每个人都信那种无稽之谈。” 傅云泽问道：“那何郎官成亲了不曾？” 杜主簿一怔，旋即道：“据我所知，是不曾成亲的。” 傅云泽道：“你女儿未嫁，他又未娶，会不会可成一对儿？” 杜主簿大惊，又惊又恼，又有些窘迫：“这c这是怎么说这如何使得”更不敢跟傅云泽发作。 傅云泽笑道：“我是个直性子，说句不中听的，其实这何栩是误杀，何况他又亲来赔罪，你又怕女儿背着克夫的名儿，如此天长地久，那死了的又不会跳起来咬人，再做个好姻缘也未尝不可。” 杜主簿被他说得满面通红，又不敢言辞过厉，只得一直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一字 顾瑾言一直站在旁边听着，见杜主薄被他说得无从招架，怕是再听上几句人又得回家休养，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傅云泽这才缓了情绪，不再逼问杜主薄，又说了几句，便主动告辞。 两人出了太仆寺，顾瑾言忍不住笑道：“世子，只怕你再多问几句，那杜主簿要被你气得继续回家休养去了。” 傅云泽这会儿再看顾瑾言，心境自是大大不同。 或许，之前对她就是新奇，就是欢喜。如今却又多了感恩和一份莫名的疼惜，还有深深的自责 “世子？”顾瑾言见他眼中竟透露出一丝难得的忧郁，不免疑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傅云泽瞧着眼前那白皙若芷的手，忽而放松道：“我说的也不过是些大实话，他气什么？反正，我觉着，此案一定是跟男女奸/情有关。不然，那何栩为何要特意上门请罪？这不是提前来拜见老丈人c留个好印象么？” 顾瑾言想了想，竟是无言以对，暗中寻思一番，说道：“既然于这私情上，暂时查不出头绪，我倒觉得可以调胡校尉的档册出来瞧瞧，也许跟公务上有关也未可知。” 傅云泽道：“可是要去吏部么？我陪你去就是，近的很。” 顾瑾言突然觉得这厮异常好说话，却也不疑有他，两人又转头去到吏部，把胡校尉的档册调了出来。 那陪同的书吏见有云王世子跟着，伺候的格外小心。 傅云泽见顾瑾言翻看胡校尉的案册，也多了个心眼，吩咐书吏：“你去把何栩的案册也拿出来，让本世子看看。” 这边儿顾瑾言将胡校尉的档册翻了几翻，双眉紧锁。 此刻两人立在书库的书架之中，高高地书架挡着光线，格外晦明暗淡，顾瑾言为看清楚些，便往甬道尽头的窗户边儿走过去，借着些光亮去看。 傅云泽就徐步踱到跟前儿，她在看书，他却只看着她的脸。 却见那脸微垂着，随着书页翻动，光线明灭，那面上的光景c神情也各自有些细微不同，她的嘴角一抿，长睫眨动 傅云泽看的细细致致，从无遗漏，点滴都落在眼中心底。 顾瑾言将胡校尉的档册来回翻了几次，眉间微蹙，忽地转头对傅云泽道：“世子，你可记得么？在司兵府里，那何栩是如何称呼胡校尉的？” 傅云泽心不在焉，怔了片刻才道：“不过是胡校尉罢了，还有什么称呼？” 顾瑾言道：“不是，他当时有一次不是以胡校尉称呼之。” 傅云泽失笑道：“什么时候？我如何不记得了？” 顾瑾言坚持道：“我记得。” 傅云泽举手投降：“好好好，我知道了。只不过，你为何无端提起此事来？” 顾瑾言道：“因为，当时何栩提起的那个名字，跟这上面的名字不同。”她倒转卷册，指着一处给傅云泽看。 傅云泽定睛看去，却见胡校尉的卷册之上，赫然写着三个字：胡雄飞。 傅云泽念了两声，道：“有些耳熟。” 顾瑾言将卷册合起来，道：“是有些耳熟，因为当时何栩唤的是’胡雄’，而不是’胡雄飞’。” 傅云泽不解：“这却是为何？莫非这一字之差，又有什么关窍不成？” 当下，书吏正好取了何栩的档册前来。 傅云泽接过，转而递给顾瑾言。 顾瑾言打开，将那案测从头到尾细看一遍，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复抬头看向傅云泽。 傅云泽对上她的眼神，灵机一动：“可有什么发现？” 顾瑾言将何栩的档册打开，放在窗台上，又把胡校尉的档册打开，并排放下。 傅云泽并无耐性细看，只打眼乱扫一通，不过扫来扫去，却也有所发现，便诧异道：“此二人年少时，竟是同在湖州大营里当差的！” 原来，在这吏部的存档之中，详细记载了每个人的曾经履历c功绩种种。 而在胡校尉跟何栩的履历之中，却都有着“湖州大营”四个红字。 再往下细看，两人还都是任职的勤务兵。 傅云泽发现此点，一时敛住内心的风花雪月，凝神道：“好个混账东西，他不是说跟邓雄飞不认得，也没有交情的么？！同在一个营中当兵，又如何能不认得？” 顾瑾言对军中之事了解不多，好奇道：“莫不是营属太大，故而不曾照面？” 傅云泽对军中事务最是熟悉，嗤之以鼻道：“一个军中的弟兄都是同气连枝的，情义非比寻常，别说他们两个都是做勤杂的，就算是军官跟士兵之间，在一个大营里驻扎了两三年之久，也自会彼此熟络，我敢打包票，他们两人必然熟识。” “既然熟识，如何两人竟都不曾让众人知道？”顾瑾言突然笑道，“我们先前想不通为何胡校尉会向何栩贺喜，如果是曾熟识的，自然说的通了。” 傅云泽又道：“可两人既然是旧相识，邓雄飞为何会挑衅何栩，两人还要不死不休？” 顾瑾言摇了摇头，她虽也解开了其中关窍，却还没碰触到最为关键的一点。 动机——邓雄飞和何栩的动机，分别是什么？ 傅云泽见她又陷入沉思，突发奇想道：“莫不是两个人都喜欢那杜主簿家的小姐，所以争了起来？又或者是胡校尉发现何栩跟那小姐有奸/情，毕竟他先前不在京中足有半年多，兴许就被好兄弟钻了篱笆，胡校尉不知如何发现戴了绿帽，自觉奇耻大辱，一怒之下，跟奸夫立地决斗” 傅云泽只顾滔滔说着，顾瑾言的身子却突然一软。 只见她不知怎么就往前载去，因想稳住身子，便用脚使力，怎料脚腕处又传来一阵钻心地疼，慌乱间伸手去扶旁边的书架，这一挥之下，却误把些书册拂落下来，哗啦啦的扬起些灰尘。 顾瑾言惊呼一声，几乎跌倒之际，身后的傅云泽赶上，及时将她抱于怀中。 “谢谢，世子。”顾瑾言道谢，抬眸之间，却与傅云泽四目相对。 心道：不对，非常不对。世子今日的神色，太过奇怪。 傅云泽眼中的疼惜太甚，他甚至有些怨恨自己前世的不折手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无误 两人正相顾无言之际，外头的侍从却送了茶汤上来。 傅云泽这才把让松开，却听顾瑾言道：“世子，我们走吧。” 傅云泽问道：“这会儿要去哪里？” 顾瑾言道：“想去兵部一趟。” 傅云泽心下了然，而且从这里前去兵部倒也不多远，索性陪着顾瑾言直接去到兵部问询。 两人才进内，兵部主簿便迎了出来，因知道来意，又命人去传何栩前来。 有主簿亲陪，又有云王世子在，兵部侍应便呈上不少新鲜的果子，还泡了上好的清茶。 主簿思量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下官倒有一事不明，莫非何郎官这事难道还有什么疑点，竟是劳世子亲自来查？” 傅云泽笑道：“因证词的确有些令人不解之处，自然要认真查证。你也不必担心，倘若何郎官是清白的，本世子自不会冤枉了他。这不是么？本世子生怕自己断案能力不足，还带了府上幕僚前来，你大可放心。” 主簿朝顾瑾言看了一眼，低着头笑道：“不敢不敢，有世子在，下官定是放心的。” 傅云泽寻思了会儿，问道：“对了，听闻何郎官就要升职了，不知到底如何？” 主簿诧异道：“升职？世子，不知您是从何处听来这消息的？据我所知，兵部内并无此人事调动啊。” 傅云泽跟顾瑾言更是诧异。 傅云泽道：“你确信并无此事？” 主簿细想了想，道：“往年倒都有年中核考，不过今年圣上特意下旨，要待年底大考才是下官正好是经手过此事的，是以知道的最为清楚，故而实在不知怎会有这升职一说？” 说话间，何栩已带到，傅云泽便直接问道：“何栩，你先前在司兵府供认，说是胡校尉向你恭贺升官之事，如何方才本世子向主薄查证，却并无此事？” 何栩苦笑道：“回世子，此事原本就是误传，不知怎地胡校尉听说了，便向我道贺。我也是一头雾水，不过见他好意，虚应着罢了。昨日世子问起他跟我说了什么，我也是如实供认。” 傅云泽笑道：“哦哟，你这人的嘴着实厉害的很，问到你什么，你便说什么，若是想不到没有问起的，你便只字不提了？” 何栩忙低头道：“世子恕罪，卑职着实只是一时忘记了罢了。实在并非故意隐瞒。” 傅云泽慢悠悠问道：“好罢，如今本世子再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好好地想想，你到底还有什么‘一时忘记’的，却跟胡校尉此案有关的内情，你若是还不说，本世子可要当你是故意隐瞒了。” 主簿见状，也忙叮嘱督促道：“何郎官且想仔细些，勿要因此平白生出许多误会来。” 何栩仔细想了会儿，摇头道：“不曾有了。” 傅云泽道：“果然没有了？” 何栩点头。 傅云泽冷笑几声，转头对顾瑾言道：“你瞧瞧，这还是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 主簿惶恐，不明所以。 傅云泽走到何栩面前，厉声道：“你既然记性这样差，少不得我来提醒，你可记得’湖州’二字？” 何栩只顾低着头，闻言似毫无反应。 傅云泽道：“何郎官，请答话，再不回答，就当你是故意抗命处置了。” 何栩避无可避，才道：“世子恕罪，并非不答，只是听世子说起湖州，卑职正在仔细回想。” 傅云泽哂笑道：“仔细回想？那你回想到了什么？” 何栩道：“正是没想起什么来，还请世子饶恕。” 傅云泽见他当着面还敢扯谎，气不打一出来，指着他笑道：“好个嘴硬的货，这要不是按律行事，必然打个稀烂。” 主簿道：“世子，下官斗胆，不知因何说何郎官扯谎呢？” 傅云泽道：“我与幕僚方才亲去吏部查证，何栩的履历跟胡校尉的出身履历上记载，两人同在湖州大营当过差。” 主簿睁大双眼，正惊疑里，何栩面露恍然大悟之色，道：“原来世子指的是这个，怪不得邓雄会主动向我打招呼，或许是在湖州大营的时候，他见过我，故而记得，只不过卑职却从未跟他有过交际，是以竟不记得。” 主簿听了这般解释，似有些道理，傅云泽却也心悦诚服：“何郎官，你果然是个人才。” 就算他推断两人一定认得，可是何栩矢口否认，此地再派人去湖州，一来一回也要三月有余，何况时过境迁，难保会有人记得那大营之中的两个勤务小兵。 正赞叹，忽地回头看向顾瑾言，却见她口角微张，似对自己说了句什么。 傅云泽起初茫然，心头急转，果然也想起一个关窍来。 傅云泽道：“何郎官既然矢口否认说在湖州大营不认得胡校尉，那么‘邓雄’这个名字，不知是从何而来？” 何栩百密一疏，先是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经露出马脚，可是傅云泽总不会无缘无故问起此话，他暗中想了片刻，顿时回味过来，那脸色便才变了。 主簿却听出异样，问道：“邓雄？世子问的可是胡校尉，他的名字不是邓雄飞吗？” 傅云泽笑道：“可不是？你知我知，按理说何郎官也不该叫错才是，怎么他接连两次，都以’邓雄’相唤？难道是故人旧名不成？” 这本是傅云泽事不挂心，若留心搜寻，自无遗漏。更何况，吏部之中，顾瑾言就曾提过此话。 倘若何栩跟胡校尉不熟悉，错叫了也自是有的，可是胡校尉毕竟是他亲手所杀之人，名字都叫错，委实有些匪夷所思。 一次也就罢了，方才在回话之中，他竟又鬼使神差地以“邓雄”相唤，自然不会无缘无故。 傅云泽毕竟带兵出身，见过许多形形色色之事，也知军中之人因为各种缘故，偶尔会有改名字的情形出现，比如有的嫌弃本名不中听，有的嫌弃不够威风，还有的是算过命，觉着再改一个可升官发财或变运道之类，许多状况。 但若是两人少年时候便于湖州大营认得，对何栩而言，记得最深刻的自然是胡校尉的旧名，故而傅云泽猜测“邓雄飞”这个名字是胡校尉后来改的。 这个只要再去调胡校尉的旧档，也自然能得以印证。而他这一猜，果然准确无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中毒 傅云泽又朝何栩走近一步，冷笑道：“何郎官且快细细回想，看怎么才能把这个谎给圆过来，嗯？” 上扬的尾音却不带丝毫调笑之意，气势咄咄逼人。 何栩一声不吭，更不出声辩驳。 傅云泽又道：“方才也说了，你若隐瞒不说，就视作抗命。既然如此，就随我去司兵府一趟罢！只这一次去，自然不是作为人证或“误杀”的无辜之人！” 主簿见状，也知何栩必然有内情隐瞒，立马肃然道：“此事但凭世子处置才是！“ 话落，自有侍卫上前来，押了何栩下去。 顾瑾言悄悄走近傅云泽，小声道：“世子，你先前以刘校尉的证词诈何栩，他当即供认。方才提起升职有误，他也顺势解释的天衣无缝。以此人这般机变的性情，按理说被你旁敲侧击之时，很该顺势承认湖州大营两人之事，谁知却死咬不认。何况你我二人去吏部也并非机密之事，只要有心自然知道，他也必定会猜中我们是去看档册的，但何栩仍铤而走险，坚持否认此情，可见湖州的确是一切的关键。” 傅云泽道：“嗯，只不过如今时间急切，谁能跑到湖州去查问？何况来回也需要时间，找人也需要时间。” 顾瑾言道：“他必然是因为笃定如此，才坚决否认。” 两人说着话，往外走，才转过廊下，看见一名大理寺公差打扮的侍卫站在前方一个主事房的门口。 顾瑾言抬头看了一眼，疑惑道：“大理寺的人如何在此？” 傅云泽想了想，笑道：“莫非你忘了？昨儿夜里咱们见过凤大人，他不是说有个案子，跟兵部的一位主事被刺相关么。” 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刚落，便见凤栖梧自角门现身，旁边也有一位兵部之人相陪。 三人相见，彼此见礼。傅云泽道：“我才跟瑾言说，凤大人也有个案子呢，必然正是为此而来？” 凤栖梧道：“不错，二位可欲去了么？” 傅云泽道：“此地的事完了，剩下的回司兵府料理。” 顾瑾言也道：“既然凤大人身有要务，不可耽搁，请。” 凤栖梧并不啰嗦，一拱手便往那主事的公房而去，大理寺的侍卫见他，便上前禀报。 这边儿傅云泽跟顾瑾言依旧往前而行，顾瑾言低头不语，傅云泽心里有些不舒服。 想了想，傅云泽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预备营的案子，我觉得另有隐情。” 顾瑾言疑惑道：“世子请讲。” 傅云泽琢磨了一番，轻声道：“我看过那在场众人的供词，别的倒也罢了，只留意到一点，就是说及他们两人过招之时” 一句话未曾说完，就听得身后有人着急叫道：“快！快去请大夫！” 两人均都听出，这是凤栖梧的声音。 且说凤栖梧自去见涉案的赵主事，那主事正举着喝茶，见他来了忙放下起身相迎，拱手道：“大理寺卿如何亲自前来了？” 凤栖梧也行了礼，便问道：“此案尚无头绪，故而亲来一看。主事可想起什么异常？” 赵主事道：“凤大人辛苦了。”说罢又请凤栖梧落座，思忖道，“其实我昨夜睡不着，也思量了许久，倒是记起了一件事。” 凤栖梧便问是何事，原来赵主事有一位同僚，也在兵部当差，姓崔，人称崔令史。 两人几十年的交情，原本相交甚好，赵主事有一子，崔令史家中有一女，年纪相若。他们两人因十分知己投契，便思谋着成儿女亲家之事。 只是半月前，两人因一件事起了争执，弄得不欢而散。 赵主事本想不过彼此一时赌气罢了，过后自好，谁知事后再去说话，三两句不到，崔令史怒而发作，不由分说骂了两句，竟道：“我家小女虽则蒲柳之姿，也无过人品德，却也不必给人褒贬挑拣，似你们家这般势利，我也高攀不起。” 赵主事听着有异，待要再问，崔令史却是个爆脾气，不由分说把他推了出去，紧闭门扇。 自此之后，两人偶然相见，崔令史也自冷冷相对，自不似先前了。 赵主事无奈，便也不再主动亲近。 赵主事简单将此事说罢，又道：“虽跟他闹翻了，但这本是些微小事，故而凤大人问我，我才记不得，昨晚上又细想了想，勉强记得此事，只不过，想他的性情也不至于因为些口角之事，便起杀机。但除了此事，当真再无别的了。” 凤栖梧问道：“却不知两位大人起初是因何事而口角？” 赵主事才要答话，忽然脸色不对，眉头皱起，举手在胸前捂住。 凤栖梧道：“主事怎么了？” 赵主事道：“不知怎地，竟忽觉心口疼，想必是吃坏”还未说完，便觉那疼越发厉害，不由大叫一声，竟从椅子跌落地上。 凤栖梧忙抢过去，便叫人速传大夫来看。 顾瑾言跟傅云泽赶到之时，正见赵主事躺在地上，脸色发白，蜷缩着身子，凤栖梧又吩咐守卫道：“看着门口，不许人再进来。” 傅云泽道：“这人是怎么了？忽然发了心绞痛不成？” 凤栖梧想起自己进门之时，赵主事正捧着茶盏，当下起身走到桌边，将那白瓷茶杯端详了眼，举手握着嗅了嗅，道：“是中毒了。”又看一眼里头茶水道，“幸而是吃了一口，多半有救。” 顷刻大夫赶来，闻听是中了毒，便先取出些青汁给他灌入。 赵主事吞了后，胸口翻涌，抱着痰盂吐出了大半茶水，兀自有些气虚奄奄，又继续再灌，如此反复几次，才算把吞入的毒水祛除了大半。 大夫又检查了片刻，才道：“幸而主事吃的不多，又救的快，并无性命之虞。”说罢，又取了一味自配的解毒丹给赵主事服下。 这边忙了有两刻钟，外头有些兵部官员不知发生何事，便走来看顾，却因门口有侍卫，不得而入。 正在此事，却听有人大声道：“世子，凤大人咦，顾小兄弟也在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触动 众人回头，却见来人竟然是秦子轩。 秦子轩自顾自地走进来，门口的侍卫见是大理寺丞，自不敢拦。 秦子轩上前看了一眼，撇嘴道：“我听说这边出了事，就猜是赵大人，果然如此啊。” 此刻的赵主事气虚体弱，又受了惊吓，竟一时无法回话。 凤栖梧见状，只得出声道：“是有人在茶水中下了毒，只不知这茶水是谁人送来的？” 差人到门口问话，便有一个小侍从走了出来。 小侍从见屋内众人都是平日见不着的大人，便有些战战兢兢的，清了清嗓子，道：“方才是小人来送的茶，难道有什么不妥？” 凤栖梧见他一脸懵懂，问道：“是谁让你送茶来的？” 侍从道：“并没有人差遣，只是小人知道赵大人每日都在这时侯吃茶，便按例送来了。” 凤栖梧道：“这茶都经了谁的手？” 侍从抿了抿唇，神色越发不安道：“是小人亲自沏茶送上，不曾有别人动过。” 凤栖梧道：“你且想仔细些，比如你送来之时，有没有别的异常或见过旁的什么人。” 侍从呆呆地想了一会儿，猛然一愣，继而说道：“回大人，小人想起来了。小人在送茶来的路上，曾听见有人叫了小人一声。小人听那人叫的急，又怕洒了茶，就把茶水放在栏杆上，跑过去看，谁知隔墙并没有人在，我才又回来端了茶过来的。” 众人彼此相顾，料想必然是有人故意调虎离山，然后下毒。 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连跟人照面儿都不必，更不曾留下什么线索了。 傅云泽抱着胳膊，道：“能在兵部来去自如的，只怕也没有别人，只仍是兵部的人罢了。” 秦子轩却偏要打岔道：“可是世子你不也能来去自如么？” 傅云泽瞧了他一眼，啐口道：“我瞧你才是最是可疑的，先前进来就说察觉案发，只怕是贼喊捉贼才是！” 凤栖梧见他两个斗口，正思忖，顾瑾言道：“已经接连两次欲害人未果，不知可有什么嫌疑者了？” 这会儿门外仍有几个官员在，凤栖梧便问那侍从道：“崔令史可在其中否？” 侍从还未回答，便听得旁侧廊下有人高声叫道：“是叫我怎地，莫非是我毒倒了他么？” 众人忙让出一条路来，却见一个身长七尺，矮胖结实的官员走了出来，满面愠怒之色。 旁边有人劝道：“令史不必恼怒，不过正是审讯之中，何况赵主事也无性命之虞了，慢慢说可也。” 崔令史哼道：“有什么慢慢说的，我生平最恨人往身上泼脏水，先前倒也罢了，这回又是！说句不中听的，且莫说我跟他之间并未到生死相见的地步，就算真的有，也自正大光明地做出来，怎么要行下毒这样鬼祟的妇人手段。” 傅云泽忍不住在顾瑾言耳边低语：“这个莽夫的性子倒是有意思。” 秦子轩也道：“这崔令史我是知道的，他现在虽是文职，先前却从过军，后来受伤才退了，是以仍是这个脾气不改。” 崔令史浑然不惧，走进门来。 凤栖梧见许多人围着，人多眼杂，便请令史到里间，问道：“令史方才说话大有缘故，我又听闻你先前跟主事相交甚好，如何竟一朝反目了呢？” 崔令史面上掠过一丝犹豫之色，因见众人都在外间，傅云泽等也不曾进来，他便一抚后脑，说道：“本来这件事不便张扬出来，只是如今，倒也罢了！原本是那日我跟他喝酒，说起近来京内的局势，以及诸王品性，他说太子最好，我却觉着五皇子最佳，彼此都喝多了，便争执起来，所以才” 凤栖梧心中明镜一般：虽然崔令史只说评论诸王品性，实则大概是涉及了一些譬如“承继大统”之类的破格逾矩的话，两人心目中各有推崇，又加酒力，自然不欢而散。 “既然当时大家都醉了，醉后言语自然不足为论，如何此后主事去寻大人，大人仍是拒人千里？”凤栖梧问。 崔令史又怒道：“说起来我便生气，我跟他反目却不是因先前醉后的事，而是因为儿女亲家之事。原本说的好好的，要把我女儿许配给他家，谁知道他竟背地里嫌弃，说小女品貌皆非上乘，进他家门乃是高攀，我如何能忍得这个？小女又不是嫁不出去了！是以才跟他绝交。” 凤栖梧诧异道：“这话可是赵主事亲口所说？” 崔令史道：“并不是，是我无意中听别人说起，若不是他家里传出来，别人如何知道？” 凤栖梧再问是谁说的，令史却答不出来。 凤栖梧见这令史虽然怒不可遏，可自有一股坦荡磊落之意，便知道非他下手害人，又问：“令史既然跟主事曾交好，可知他得罪过什么人，尤其是兵部的人不曾？” 崔令史皱眉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倒不记得有过，我跟他相交几十年，他是个最谨慎的性情，不至于得罪人。更不会得罪人而不知。” 因这是大理寺的案子，顾瑾言和傅云泽并未跟着凤栖梧进门，只在外间儿站着。 傅云泽跟秦子轩却已经分坐，傅云泽瞥过桌上那被下了毒的茶盏，心里忽忽闪闪，很不受用。 因见秦子轩只顾往顾瑾言的方向瞥看，傅云泽便道：“你看什么？” 秦子轩心中总无一个确切答案，便如一个谜题吊在眼前似的，见傅云泽询问，却不敢直言问他，就道：“你如何又跟顾小兄弟在一起了？” 傅云泽道：“问的稀奇，她如今是我世子府幕僚，我们自然要在一起的。” 秦子轩啧啧了两声，又问：“听闻你那妹子进京来了，如今怎样？” 傅云泽好笑道：“云瑶自然好得很，秦大人怎的突然关心起她了？” 秦子轩眼神飘忽，只道：“什么叫突然关心，我反正那丫头向来最爱闯祸，我不过是提醒你好生看管罢了。” 两人正说着，忽见顾瑾言走来，对秦子轩拱手道：“秦大人。” 秦子轩忙道：“顾小兄弟有何指教？” 顾瑾言道：“我跟世子因另有要案，不便在此逗留，劳烦待会儿凤大人出来时转告一声，我们要先去了。” 秦子轩略微失望，却也一口答应。 傅云泽在旁整衣而起：“走了”。 说罢抬手一按身边人的肩头，秦子轩顿时肩膀倾斜，疼得呲牙，傅云泽却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 两人出了兵部，便上车往司兵府回。 傅云泽不知想到什么，慢悠悠地说：“凤大人这案子好似比咱们这宗更难，咱们这一件儿好歹有个确凿的凶嫌，凤大人又哪里找人去。” 顾瑾言低着头，轻声道：“的确难办，不过应该难不倒凤大人才是。” 傅云泽脸上一怔，很是不喜听顾瑾言明里暗里地夸赞凤栖梧，只得转了个话题，说道：“你说怪不怪啊，这兵部真该找人看看风水才是，如何连着出事呢？一个错手杀人，一个莫名被人杀” 不料顾瑾言听了这句，忽然有所触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花哨 马车缓缓前行，顾瑾言忖度片刻，幽幽地说道：“世子，先前秦大人进门时说，崔令史是从军中转为兵部文职的？” 傅云泽点头道：“不错啊，怎样？” 顾瑾言道：“凤大人在内相问时，我在外头听着，崔令史说跟赵主事有几十年的交情，既然他先前在军中从事，那赵主事呢？” 傅云泽本不知她为何竟要问起这个，正欲打听是何缘故，又听顾瑾言道：“预备营血案c误入军机处以及赵主事被刺，前两件是彼此相连，那么最后一件呢？是否跟先前之事毫无牵连？还是说” 傅云泽道：“你是说，赵主事被刺，也跟我们的案子相关？” 顾瑾言细想一番，道：“先前崔令史曾说，他着实想不到赵主事曾得罪过什么人，竟招致杀身之祸，那倘若真的是一件儿，他们都想不到的无妄之灾呢？” 傅云泽道：“想不到的无妄之灾？你指的是什么？我被你说的都有些糊涂了。” 顾瑾言压下心头疑惑，转而问傅云泽：“世子先前要跟我说的话是什么？你说预备营血案另有隐情？” 被凤栖梧的案子一扰，傅云泽几乎忘了此事，忙又定了定神，才说道：“我也不知说的对不对，你且听着，权当参详。” 原来傅云泽先前看案宗的时候，对什么别的经过并不算十分留心，唯独对何栩跟邓雄飞两人的打斗经过十分在意。 傅云泽本身就是个高手，又且是兴趣所在，虽做不到如顾瑾言半过目不忘，可是此刻说起两人交手的经过，彼此所用的招数，却也是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顾瑾言因不懂武功，听他报出什么“苍鹰缚兔”“大鹏展翅”，真真是似懂非懂，云山雾罩。 傅云泽见她瞪大双眼，无比认真地听着，模样甚是可爱，眼中却有些茫然之意，便笑道：“你可是听不明白么？如果有个人跟我比划比划，想必会更清楚些。” 顾瑾言道：“我只听懂了，他们两人打斗的十分激烈。” 傅云泽摇头道：“不对，便是这点儿有些可疑。虽然那些人也跟你说的一般，都说是什么‘性命相搏’‘不相上下’之类的话，可是我从头到尾看下来，却觉着这两人的招式有很多花俏不实的地方。” 顾瑾言道：“花俏不实？他们两人都竭尽全力想要分出胜负，怎么会用那些不实用的招式？何况人人都说当时两人招招凶险，夺命不暇，所以最后才逼得何栩退无可退，才仓促出事的。” 傅云泽皱着眉，摩挲着下巴：“不是！我觉着不是这样唉，倘若当时本世子在场就好了，一眼分出真假！” 顾瑾言想了想，疑惑道：“怎么又说到‘真假’了？” 傅云泽乃是脱口而出的，也未曾细想，被她追问，便一怔笑道：“我不过是一时之感罢了” 顾瑾言拧眉，不时打量傅云泽，正打算再问他几句，外间忽地马蹄声响。 傅云泽开了车窗，却见是一员司兵府的士兵飞马而来，拦住道：“世子在此就好了，且快回衙门，宫内来人了，立等回话。” 傅云泽问道：“来做什么的？” 那士兵忙道：“回大人，据说是为了误入军机处那件事，皇帝陛下遣了内侍来问究竟。” 傅云泽叫他先回报信，自关上车窗，不再言语。 顾瑾言未料想此事竟震动了身上，难免不安：“圣上必然是来催问的，世子该如何回答？” 傅云泽怎会不知她的心意，探臂在她手上一握，沉声道：“不必忧心，有我在呢。” 他仍是用的左手，力道并不重，手心却微微地暖，顾瑾言垂眸看去，心头飞絮般游走的惊惶也随之尘埃落定。 顷刻回到司兵府，傅云泽叫人领了顾瑾言自往偏厅，他却亲去见宫内来者。 来者却是刘德海，见了他笑着行礼道：“世子可算是回来了，奴婢正怕圣上等不及，想先回宫回复呢。” 傅云泽笑道：“劳海公公久侯，不过我可不是出去耍了的，正是为了查案而去。” 刘德海笑道：“先前也听说了，世子果然是尽忠职守，且又谨慎仔细，圣上知道了，必然欢喜。这一次遣奴婢出来，就是因不放心前儿兵部那件事，” 傅云泽请他坐了，道：“这件事我来料理，自然不会出差错儿，劳烦回去禀奏圣上，说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刘德海略略迟疑，道：“世子爷，莫非这件事还有什么内情？” 傅云泽大手一摆，道：“要不然，如何我一大早儿便奔前忙后的呢。” 刘德海见左右无人，便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儿，小声道：“世子爷，你休怪奴婢多嘴，先前有人跟陛下进言，说是世子包庇陆家公子，有意拖延断案故而圣上才特派奴婢出来打探究竟。” 傅云泽微一思忖，笑道：“这般嘴长的，到底是太子的人，还是五皇子的人？” 刘德海笑道：“瞒不过世子殿下，是太子殿下的人。” 傅云泽道：“呵，公公放心，此事本世子已查出眉目，劳烦您回去跟皇爷爷说明，这事我定然会给他老人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刘德海长舒一口气，道：“世子爷客气，有您这句话，奴婢也就放心了。既然如此，奴婢便不再耽搁，尽快回宫复命了。” 傅云泽很知圣上的意思，傅君儒关心的并不是案子的结果，而是想看傅云泽如何料理此事，想看他如何做，才能服众而不叫有心人抓到把柄罢了。 刘德海去后，傅云泽便命人将何栩带上来。 何栩虽已露出破绽，却仍狡辩道：“名字或者有叫错，卑职的记性也实在不好，可是这些却跟卑职误杀胡校尉并无干系。且是胡校尉主动约战小人，落得那样下场，也是无妄之灾，没有人事先想得到，卑职着实冤枉。求世子明察。” 又是一个“无妄之灾”！ 傅云泽叫军士上来，先打了十五军棍，这军中的棍棒何其厉害，何栩臀上顿时便皮开肉绽。 可就算吃了皮肉之苦，何栩仍是拒而不认，更绝口不提湖州之事。 被逼问的紧了，何栩便道：“当年在湖州，卑职年纪尚轻，又加上过了这许多年，是以曾认得些什么人都几乎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关键 何栩敢如此狡辩，自是因为觉得邓雄飞已死，如今是死无对证。 真的要查两人昔日湖州大营的事，恐怕要多费周章，故而愈发地有恃无恐起来。 顾瑾言心下生急，又因先前皇帝已经派人来催，只觉如此纠缠下去并无结果，不由得自偏厅走出来，言之凿凿道：“你自恃胡校尉死无对证，故而咬死不认，但是昔日湖州营地里并不只是胡校尉一个！” 何栩转头看她，眼底狐疑。 顾瑾言正要赌上一赌，外间忽地有侍卫来到，说：“大理寺卿凤大人拜见。” 凤栖梧怎么回来？ 两人皆觉得疑惑，暂时停了对何栩的审讯，出外相见。 见到凤栖梧，傅云泽便问其所来何故，不料凤栖梧却反问道：“不知何郎官可招供了什么出来？” 傅云泽摇头道：“并没有！凤大人如何来问此事，不是应该料理兵部赵主事一案么？” 凤栖梧道缓了口气，道：“世子且听我说，先前我问崔令史的时候，他说他跟赵主事有几十年的交情” 傅云泽跟顾瑾言对视一眼，却听凤栖梧继续道：“这本并无什么稀奇，只是” 当时因崔令史说了他跟赵主事的恩怨等，凤栖梧便道：“其实我有一情不解，你们既然是几十年的交情，一时口角倒也罢了，难道竟不知彼此的为人？你且说主事为人谨慎，故而从不曾跟人交恶，试问这般的人又怎会背地里非议令爱？” 崔令史一惊：“凤大人的意思是说，他不曾么？” 凤栖梧道：“你若当真认他是几十年的好友，就该当面问的一清二楚，何况此话并不是真从他口中听来的。若是有心人故意挑拨” 崔令史是个急脾气，也是个直性子，被凤栖梧点拨，沉思良久，扶额道：“我是被气糊涂了倘若此事果然是冤屈了他，又倘若他因此死了，我岂不是成了个不折不扣的浑人？” 凤栖梧见他有些悔悟之意，便道：“且也不必着急，幸而赵主事如今无事，待他身子恢复，再行对质罢了。” 崔令史呆了半晌，忽地苦笑叹道：“凤大人说的是。凤大人年纪轻轻便看事如此透彻，想我的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本来从湖州大营的情谊开始到如今，我着实不该就一心认定是他嚼口才是” 两人说罢，又出来查看赵主事的身体如何，见他因服了药有些混沌未醒。 崔令史看了会儿，忽地红了眼眶，喃喃道：“你这样不与人为恶的，怎么却有人想害你？也是怪，才死了一个邓雄飞，又轮到你” 崔令史只顾自言自语，殊不知凤栖梧是个最有心的，道：“说的可是预备营血案被误杀的胡校尉？” 崔令史道：“可不正是他么？我们未曾反目之前，有一次饮酒里，他曾提过一句胡校尉，说来，胡校尉还是他一手提拔的呢。” 凤栖梧正觉着此案毫无头绪，听到这里，真如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傅云泽看了一眼身侧的顾瑾言，笑道：“先前她也跟我提过一句，说是那崔令史跟赵主事几十年交情，秦子轩那厮又多嘴说崔令史曾在军中，故而我们也猜是不是这赵主事也曾有军职呢，原来果然不错。” 顾瑾言垂着头，问道：“既然如此，凤大人，方才崔令史可说起何栩或者邓雄飞了什么吗？” 凤栖梧微微摇头，道：“我再问他，他却全然不知。因他只在湖州呆了两个月，便调到别处了，反而是赵主事在那里呆过两年。” 话说到这里，已确凿无疑：预备营血案，误入军机处以及赵主事被刺，根本都是互相联系的。而这三案的起因，必然是在湖州。 因为某个不为人知的原因，让何栩策划了预备营血案，杀死了邓雄飞。 陆思明察觉不对，上门质问，何栩知道不妙，便设了圈套，想要借刀杀人。 赵主事也曾在湖州军中，必然是涉及进了他们之间的事，何栩生怕他泄露机密，便三番两次地刺杀。 但是何栩拒不承认，邓雄飞死无对证，现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个关键的赵主事。 凤栖梧也知其中关键，又道：“我来之前，已命人妥善照料赵主事，必定保他无碍，只要等他清醒过来，便可以问话。” 直到此刻，顾瑾言才略松了口气，既然三案合一，当下便把自己这边儿所查到的同凤栖梧说明。 凤栖梧道：“原来一切都是因湖州而起？先前因赵主事想不出跟何人结怨，我也曾调了他的档册查看，虽看到在湖州担任过军中参事，却因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故而并未在意。” 傅云泽忽地说道：“且慢，先前因为陆思明进军机处，我们曾审问过何栩，当时他却是在军器库，且有人证的，既然如此，又是怎地把陆思明引去军机处的？” 顾瑾言也在想此事，故而接口道：“方才在兵部，我们也是传了何栩问话，后来派人带他先回了司兵府，此后赵主事才吃茶中毒，按理说他并无作案时间。” 凤栖梧已经明白两人的意思，说道：“如此说来，何栩应该还有一个帮手才是。” 顾瑾言点头道：“何栩杀了邓雄飞，他兵部的同党引了陆思明进军机处，当街刺杀赵主事的多半也是此人，否则赵主事应该会认出何栩下毒的也必是此人。” 傅云泽道：“按理说赵主事先前跟那神秘人交手过，赵主事又是兵部的，虽不能认得上下全部，却也毕竟是时常出入那人竟仍能如此大胆行凶，可真非一般人了。” 凤栖梧皱眉道：“此人混迹兵部，行事却似比何栩更加缜密，接连三次动手，竟然分毫破绽都未留下，何其可怕。” 傅云泽等不及，便道：“果然不可小视，我们还是先去兵部，再问赵主事。如今可只剩下这一个能说话的活口了。若是给人暗害了，那可向哪里再说理去？” 三人复乘车往兵部而来，将到兵部时，忽地前头闹哄哄起来，似有事发生。 傅云泽最担心赵主事被人暗害，顾不得，便叫凤栖梧跟顾瑾言在车上等着，他自己先掠下身去。 却果然见是些兵部的侍卫们，正在门口聚集，傅云泽疾风似的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相似 侍卫统领道：“回世子，先前有刺客意图行凶，幸而被人及时发现，秦大人跟其交手，却被他逃了。” 傅云泽暗惊：“伤了人没有？” 侍卫统领道：“只秦大人伤着了，其他并没听说。” 这会儿马车到了跟前，三人入内。 来至内间，见崔令史跟几个兵部主事聚在厅内，正围着一人，却是秦子轩坐在中间，一名大夫正给他臂上料理伤口。 傅云泽扫了眼，见伤的不算甚重，才道：“秦大人这是怎么了？以往也是上山拿虎下海擒龙的主儿，如今竟给个无名小卒伤了？” 秦子轩知道他必要揶揄，悻悻道：“这次是冷不防，下回就没这么容易了。” 顾瑾言跟凤栖梧来不及相问，已入内查看赵主事。 傅云泽见状，有些不爽快，却也觉得无碍，便坐到秦子轩身边，道：“方才经过如何，且与我细说。” 秦子轩道：“快且休提。先前凤大人离开的时候，我也正要出去有事，见他行色匆匆便多问了一句，凤大人才说赵主事的案子多半跟先前预备营血案有关，我越想越觉不对，中途便折了回来，正看见有一人捧着汤药欲往这屋里来” 秦子轩毕竟是刑部审讯出身，一眼便看出那人的动作神态是常年习武的，本不欲惊动，想上前细看，若真有异，再将人拿下。 那侍者仍是捧药徐步往前，似一无所知c浑然不觉有个人从后靠近。 直到秦子轩走到身侧，才蓦地发难，便把手中滚烫的汤水往他身上一扔，袖底白刃闪烁，划破了秦子轩的胳膊。 秦子轩被那汤药泼洒到，臂上一疼，眼前那人却纵身一跃，竟闪过庭院，飞身上了屋顶。 毕竟慢了一步，再追已经迟了。 当下只惊动了兵部侍卫，秦子轩吃了个哑巴亏，满心不乐。 秦子轩道：“镇日打雁，今日被小雁啄了眼。” 傅云泽笑道：“你本想‘螳螂捕蝉’，谁知道反被人‘兔子蹬鹰’了，哈哈，只是不必这般嘴脸，且偷着乐罢了，毕竟此人匕首上并未下毒。” 秦子轩哭笑不得：“有你这般安抚人的么？” 傅云泽道：“从另一面来说，也多亏了你，否则兴许就被那人害了赵主事了。故而这血流的还是值得的。” 秦子轩叹了口气，摇头道：“世子还是别说话了，听你说话，比身上带伤更难过。” 傅云泽嘿嘿一笑，起身入内。 只因太医救护得当，先前外头又一阵哄闹，赵主事已经醒来。 傅云泽一眼看他坐起身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几分，心中宽慰，谁知却又见顾瑾言跟凤栖梧各怀心事似的，并不见格外喜色。 赵主事见他进来，挣扎着要起身，崔令史跟太医忙左右扶住，令他坐在椅子上。 傅云泽只管问道：“怎么了？” 顾瑾言道：“主事方才说他并不记得湖州发生过什么什么异常之事。” 好不容易留下一个活口，若是一无所获，怪不得两人脸色都有些凝重。 傅云泽也自不悦，回头道：“快些仔细想想，必然有什么天大的事，不然那何栩为何要处心积虑地杀了邓雄飞？又如何要处心积虑地杀你？难道就因为你什么也不知道？” 若不是顾惜是个才中毒未全愈的人，此刻必然要揪住了。 赵主事脸色如同见鬼：“世子说什么？胡校尉是被何郎官杀死的？他还想杀我？” 因顾瑾言跟凤栖梧着急要问他湖州之事，来不及把这些同他说，且跟他说了，他必然更加惊心，只怕越发想不到什么了。谁知傅云泽情急嘴快。 赵主事吃惊不小，昏昏沉沉，果然又要晕过去似的。 傅云泽冷哼道：“快点好生想些有用的出来，不然的话，你晕过去就别想醒来了！” 赵主事又是惊晕，又欲强撑，死去而活来。 凤栖梧道：“主事莫慌，你且细想，一定有什么，是你忽视，可是对何栩跟胡校尉两个却至关重要的。” 赵主事满面苦色，他原本就不记事，又受了惊吓，脑中竟一片混沌。 顾瑾言正也垂头，因全心细想，焦虑之下，不觉牙咬着手指，一点一点地用力。 傅云泽回头看见，忙握住手不许她啃咬。 顾瑾言抬头相看：湖州之事，预备营之事，邓雄飞临死之前的话，凤栖梧转述崔令史说赵主事提拔邓雄飞这其中，有个极不可思议c又极微小的相似点。 事关陆思明性命，顾瑾言此刻不肯放过任何一处“疑点”，哪怕微乎其微。 顾瑾言道：“令史曾说，在湖州之时，是主事提拔的胡校尉，主事只细想此事。” 赵主事本茫然无措，被顾瑾言提醒，便竭力回想此事，这个却并不太难。 赵主事道：“当时当时是军中比武” 顾瑾言，凤栖梧，傅云泽三个听见“比武”，神色各异。 而对顾瑾言而言，那微小的“相似点”，赫然已经变成两个了。 赵主事抚着额头：“当时胡校尉跟另一个人对手，那人叫什么我却不记得了，因胡校尉表现的实在太过出色，将那人打的无还手之力，最后一记长棍，把那人推出场外，动作甚是利落c出其不意故而我很是赏识。” 傅云泽道：“那跟邓雄飞对敌的，是不是何栩？” 赵主事苦笑：“我c着实想不起来是叫什么，模样更也不记得。” 才得了希望，却又仿佛失望。 傅云泽恨声道：“这厮虽记不得，我却知道，一定是何栩昔日被邓雄飞所辱，所以趁着这次对敌才一雪前耻，你们听我的，再没有错儿。” 凤栖梧道：“可是据你们所言，是胡校尉主动约战，何郎官还一再推让。” 顾瑾言蓦地站起身来，对傅云泽使了个眼色，又看凤栖梧一眼。 两人会意，便跟着她走了出来。 傅云泽道：“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好法子让那奸猾招供？” 顾瑾言道：“何栩先前被打的那样都不肯招认，除非让赵主事跟他对质，偏赵主事想不起什么来只怕这情何栩也没料到，不然就不必费心刺杀不过，我要说的不是此事。” 凤栖梧道：“先前你特意提醒赵主事回忆提拔胡校尉之事，莫非是这点有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再审 顾瑾言不知自己所想对与不对，但那一两处极小的相似点却让人无法忽略。 “世子还记不记得，先前刘校尉的供词里，说看见胡校尉跟何栩约战前相谈甚欢，何栩又被世子诈出说是胡校尉恭喜他将高升？”顾瑾言道。 傅云泽道：“自然记得。可是兵部之人说并无此事，何栩也又澄清说是胡雄飞误听。” 顾瑾言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一切都是何栩的设计，是不是也可以认为，所谓胡校尉‘误听’他升职的话，也是何栩自己设计的一部分呢？” 凤栖梧的心思转动，道：“今日误听何栩升职跟昔日湖州大营胡雄飞的‘升’，便是一个相同点。再加上何栩想杀赵主事灭口，所以一切，都是从这一个‘升’字开始的。” 顾瑾言闻言，接话道：“陆思明之所以会去找何栩质问，便是觉着那日胡校尉的行事跟他素日之风大不相同，且世子也说两个人的比武，看起来有异。” 傅云泽也心头震动：当时他对顾瑾言说起此事的时候，实则并未十分当真，信口一说罢了，不想此刻她竟珍而重之地说出来。 凤栖梧却不知此事，顾瑾言便给他说了一遍，又道：“胡雄飞自也是兵部的人，怎会‘误听’且信了那话？自是何栩有意叫他误认为这般，但胡雄飞为何这样笃定何栩会升职，又为何一反常态，当着那许多在场将官的面儿，坚持要跟何栩比武？又如何世子竟说两人的比试并非真心争斗，而是‘花俏不实’的招式？” 傅云泽听罢，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隐隐已猜到顾瑾言之意，又不敢就信。 凤栖梧打破了沉默：“如此说来，何栩跟胡校尉先前只是做戏，所以才有人证看见他们约战之前似相谈甚欢，但胡校尉事先并不知何栩是假做戏真杀人？” 顾瑾言抿了抿唇，道：“正是如此。” 傅云泽却又有疑惑，问道：“当年胡雄飞胜出从而升职，今日如何竟肯答应配合他演戏？” 顾瑾言看向他，说道：“胡校尉当年对战的那个正是何栩，或许这一次是想投桃报李。” 傅云泽嘶了一声，拍拍额头，自觉着其中甚是迂回，匪夷所思。 凤栖梧仰头细想片刻，道：“既然何郎官想将赵主事灭口，也就是说当年之事极为重要，不可被人知。或真给世子说中，他是为雪耻而来？” 顾瑾言拧眉道：“为今之计，只有再审何栩。” 司兵府的黑牢中，何栩正趴在冰冷的板床之上，臀上的棒伤未愈，冷丝丝地疼。 他仰头看着头顶那一方人头大的透气孔，一道微淡亮光从彼处透了进来，射在地上散碎的稻草上，有只胖老鼠伏在底下，鬼鬼祟祟地钻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忽地有人大叫一声：“你不说也罢，反正你不说我也知道，胡校尉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脱不了干系！” 何栩听出那是陆思明的声音，他记得那个伺候胡雄飞身边的少年，面孔稚嫩，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似曾相识的傻气，让他想起当年的一个人。 那是他自己。 何栩知道这少年有心事，却不知他的心事是什么。 就仿佛此刻回顾当年在湖州大营的自己，他知道那时候何栩的心事是什么，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隔壁不远的监牢里，陆思明握着栏杆，冲着何栩的方向叫道：“我劝你还是及早招供，不管你是为什么这样做，一定会真相大白，让众人都知道，你是真凶！你” 一个狱卒走来，无奈陪笑劝道：“陆公子，您还是省省力气，叫了这般久，不累么？” 因傅云泽之前早有吩咐，让好生照料陆思明，不许为难了他，故而这些狱卒并不敢高声呵斥，只是劝住。 陆思明叹了一声，颇为无奈道：“我就是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胡校尉那样好的人” 狱卒忙道：“是是是，不过横竖已经在查了。您方才也说，一定会水落石出的，就不必跟那囚徒计较，他都将是要判死罪的人了。” 何栩听了“囚徒”二字，眨了眨眼，无声一笑，又趴了下去。 正在此刻，外间有人道：“带何栩。” 狱卒忙过来开了锁，因何栩被打，动作不便，两个人便搀扶着往外。 经过陆思明牢房的时候，陆思明早等在旁边，见他经过，便又叫道：“你快些招认了吧！你这般毒辣算计害人，又如此执迷不悔，难道不怕胡校尉泉下有知，亡魂找你索命么？” 何栩微微止步，转头看向陆思明。 两个狱卒见他欲停留，不知如何，才要催促，却见何栩盯着陆思明，低低说道：“他若早明白这个道理，又怎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何栩的声音很低，陆思明又是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何栩又随着两个狱卒去了。 陆思明呆了呆，才又大叫道：“你方才说什么？姓何的，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陆思明的声音很大，然而何栩已被带出黑牢，自然没有人回应。 另一边，何栩被带到堂上，却见堂上除了傅云泽之外，另有两个人。 那两人虽服色不尽相同，容貌相异，气质上却颇为类似，一个似冰，一个如雪。 两人一坐一立，位于傅云泽左右。 何栩缓缓跪地，忽地笑道：“如何这个案子，都惊动大理寺卿了？” 虽与顾瑾言有过一面之缘，却不敢确定其身份，但凤栖梧的名号却是早早就知晓的，何栩自是觉得无奈。 凤栖梧坐在傅云泽神色，淡淡地抬眸，说道：“不知你可听闻，在下接手了兵部赵主事遇刺一案。” 何栩道：“是听说过，又如何呢？” 凤栖梧眼神微变，继而道：“你不正是因怕赵主事泄露当年湖州之事，故而下手谋害的么？” 何栩沉默了片刻，才笑说道：“大人怕是误会了，我并不曾做过这种事。” 凤栖梧道：“你虽不曾亲手做过，但你在兵部的帮手之人，今日已事败现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住口 何栩皱了皱眉，低下头去。 凤栖梧跟顾瑾言的目光碰了碰，两人又看向傅云泽，却见他并不言语。 顾瑾言便道：“何郎官，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招认么？” 何栩道：“不知这位大人所指的招认，又是何意思？” 顾瑾言道：“你是如何以‘升官’诱骗胡雄，说服他答应跟你假比武的？胡雄本是一片好心，怎知竟反中圈套，只怕他到死，也不知你为何要这般算计他，竟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听着顾瑾言的话，何栩的脸色一寸寸地变化，可听到最后，他的嘴角却挑了挑，似是露出一抹冷笑。 看再无人说话，何栩竟笑道：“大人们所说，不过只是妄自揣测罢了，到底有什么真凭实据，还请拿出来证据来罢。” 傅云泽见他这般相答，也冷笑道：“要什么真凭实据？赵主事是当年提拔胡雄飞之人，自然记得当初你们比武之事。你因为比武败给了胡雄飞，故而记恨于心。今日遇见，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故而诱骗他答应比武，却下毒手杀了他以雪前耻，你难道还敢否认？” 何栩听着这话，面色却异常平静，甚至比先前顾瑾言说话的时候更多了一丝轻松之意。 顾瑾言跟凤栖梧双双看着，心中各自疑惑。 傅云泽见他始终不肯老实招供，怒恨难以自禁，冷道：“你先是在我跟前儿前后言语不一，屡屡隐瞒，不肯说真，种种抵赖支吾，都有堂上记录，如此一个刁钻囚徒，好言相问你自然不受用，只怕非要狠打才肯招供。”当下叫了堂官，叫大刑伺候。 顾瑾言自是没见过用刑问案的，凤栖梧虽任职大理寺卿多年，却也很少如此。 只见侍卫如狼似虎般上来，把何栩压翻，他原本臀上伤就有些重，如此粗鲁动作，顿时疼得闷哼出来。 傅云泽反笑道：“还未用刑就叫痛起来，这如何熬得住下面种种？” 何栩脸上有汗珠滴落下来，脸色煞白，却仍是咬紧牙关不语。 顾瑾言知道傅云泽的性子，劳他左右奔走，费心尽力，到这般已经是极难得的耐心。 倘若何栩执意不认，惹了傅云泽性起，当真一顿打死，也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 顾瑾言起身，垂首道：“世子，还请且暂缓用刑。” 傅云泽道：“怎地？”对上顾瑾言恳请的眼神，才哼了声道：“且慢。” 凤栖梧见顾瑾言阻住了傅云泽，便盯住何栩，忽地站起身，缓步走到跟前儿。 这会儿差官们后退，何栩仍是趴伏在地上，因身上的伤，要起来却有些艰难。 凤栖梧俯身看了他片刻，轻声道：“你并不是因为败给了胡雄而恼羞成怒，对么？” 何栩抬起头来，对上他的双眸，虽未回答，凤栖梧却早看出异样。 凤栖梧便又问道：“你说我们只是推测，并无真凭实据。不错，到目前为止，的确处处都是猜测。你若咬口不认，毕竟拿你没有办法。但是真相一直都在，并不会因为你否认而不存在。” 何栩的目光飘了一飘，凤栖梧又道：“陆思明说，胡校尉向来急公好义，两肋插刀，这样的好人被人陷害至死，无怪所有人都会为此不平。” 何栩听了这句，复露出几分冷笑之意。 傅云泽见凤栖梧对他和颜悦色，本有些不耐烦，听到这里，才有几分明白。 只见凤栖梧盯着何栩，道：“你不同意我的话？莫非你觉着胡校尉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何栩眼中透出几分怒色，嘴唇微动，却仍是并未出声。 凤栖梧端详他一会儿，忽然说道：“赵主事你自然是认得的，那么崔令史你自然也知道。他们两个人，据说是几十年的交情，可是最近却因为一件小事交恶，不知你是否知道内情？” 何栩不答反问道：“这个跟我有什么相干？” 凤栖梧扫他一眼，道：“方才我在兵部，问起崔令史来，他说是因听了有人传说赵主事嚼口，说他女儿的各种不是，所以才心生不忿，竟也不肯当面质问，只顾跟赵主事离心起来。是我同他说，既然是几十年的相交，如何连对方的人品都不能信任，被别人三两句话挑拨。崔令史才恍然大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赵主事。” 何栩却也是个聪明人，语带讥诮道：“呵，你是说我误会了胡雄？” 凤栖梧道：“你确信你并未误会胡雄么？” 何栩冷冷道：“我当然确信！” 何栩一句话冲口而出，却又蓦地噤声。忙低下头去，自悔失言。 傅云泽微微一笑，望着凤栖梧，眼中透出几分赞赏，复而看向顾瑾言，方才那一丝赞赏之情又大大打了折扣。 却见凤栖梧回头看向顾瑾言，顾瑾言立刻会意，起身道：“跟胡校尉交好之人，都赞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如何只你何郎官一人恨他，更欲置他于死地呢？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何郎官如何不想想，或许症结只在你自己身上？” 傅云泽见顾瑾言和凤栖梧这般配合，不由得心头一沉，思索半晌，终忍不住出声嗤道：“技不如人败于人手，就该愿赌服输！或勤学苦练，假以时日堂堂正正地赢了对手，如此才是正经！像是你这样受挫后记恨于心，又用卑劣手段暗害的，算是什么东西！就算你杀了他又怎么样，跟他相比，你仍是只卑微地虫蚁！” 何栩听他三人你来我往衬和无间，句句直击心病，就如同山上压着的雪，一层一层渐渐重起来，以至于再承受不了，原本平静的表象出现第一道裂纹，然后飞快地分崩离析。 “住口！你们知道什么！”何栩大吼，整张脸都微微扭曲起来。 凤栖梧见状，却依旧波澜不惊地说道：“我们的确不知，然而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倘若你果然有天大冤屈，或胡校尉真的是个内藏奸诈的小人，你如何不直说出来，让天下人皆知？” 何栩怒愤之下脱口道：“他哪里只是内藏奸诈，简直是冷血无情，卑鄙可耻！” 傅云泽忙道：“那胡校尉到底是怎么个奸诈无情法儿，你倒是说个明白啊。” 何栩生生地咽了口唾沫，终于握紧双拳，道：“他先前在湖州大营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皇叔 何栩正要说起事情的缘由，忽地却听门口有侍从前来禀告。 “大人，康王爷驾到，如今已过了前门。”来人回禀。 说话间，就听到有人高声笑道：“哎呦，这是正在升堂呢？本王正好来瞧瞧热闹啊。” 话音未落，就见康王袖子一甩，出现在了门口。 傅云泽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向着门口走了两步：“五皇叔怎么来了？” 顾瑾言跟凤栖梧两个在后面跟着行礼。 康王笑道：“总听人说你这儿热闹，先前在宫内，圣上又说你近来在办案，众人传的沸沸扬扬，不知真假，故而叫我亲自过来看看究竟。回去好跟他老人家宣扬宣扬。”说了这句，忽地看见地上的何栩，又见身上带血，便道：“这是怎么了，动了刑了？” 康王似乎不想给旁人说话的机会，看向傅云泽道：“我听闻你要审的是误入军机处的那个陆家小子，怎么又乱搅到这人身上了？他不是演武场误伤了胡校尉致死的那个郎官，案子不是要结了的么？” 因先前何栩都要认了，偏这会儿康王到来，一番搅扰，傅云泽生恐节外生枝，便对康王道：“皇叔有所不知，这几个案子是互有牵连的。”说罢，便请康王落座。 康王入座，瘪了瘪嘴，道：“分明是隔了多少天的两个案子，怎么又有牵连？” 说着，便扫了一眼侍立旁侧的顾瑾言跟凤栖梧，笑道：“竟然大理寺卿也在，难得难得，你小子有本事啊不过这军中的事，怎么牵连了大理寺？” 凤栖梧道：“回康王爷，下官是因查兵部赵主事遇刺一案，追查到何郎官身上，便一同随审。” 顾瑾言立在一旁，看上去瘦瘦小小的，气质却和凤栖梧同出一彻。 康王爷笑道：“这小子是你们大理寺的新人？瞧着倒是面熟，却不知是哪位呀？” 凤栖梧弯了弯腰，笑道：“王爷慧眼，大理寺之前倒也颇想纳顾公子为新员，只是世子抢先一步说来，倒是下官无能了。” 康王爷不由得仔细将顾瑾言打量了一番，笑道：“哈哈哈哈，我记得了，你不是顾家小子吗？你大哥还没回京，你就被云泽这小子坑过去了？” 顾瑾言垂着头，并不说话。一来是不知如何回答，而来则是因为自己着实不喜欢康王爷。 前世，这位康王爷就没做过什么好事。再加上当初自己无奈被抬入凤府，有一半原因都跟这位康王爷有关，顾瑾言的面上便不自觉得带出了一份抗拒。 傅云泽见顾瑾言这般模样，心里百转千回了一番。 虽说顾瑾言性子怪异，却从不会对陌生人这般冷漠，更何况对方还是权位在身之人，但又不能当下问个原由，只得凑上前去，将顾瑾言微微拉到自己身边，说道：“皇叔可别吓着他了，这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若被皇叔这般一说，跑了去，我找谁说理去？” 康王“啊啊”了两声，便也不再闲聊，只道：“罢了罢了，还是先问案吧。何郎官是吧？你且快些细说端倪，不得有任何隐瞒。” 谁知这何栩听康王口风不对，复握紧双拳，把刚才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低头默然。 康王挑眉，瞥向傅云泽，道：“如何他竟不言语？” 傅云泽却也明白，若他此刻用刑，事后康王还不知要如何添油加醋，兴许会说他是严刑拷打才令人“屈打成招”。 傅云泽便冷哼道：“何栩，这样首尾两端的事，亏得你做出来。” 康王却笑道：“其实本王乃是为了军机处的事来的，旁的事倒也不急。不如请军机处涉案之人出来过堂？” 傅云泽不觉扫了顾瑾言一眼，见她脸色还算平静，便命人带陆思明出来。 片刻后，陆思明带到。 见这许多人在堂上，陆思明不免有些诧异，又看何栩跪在旁边，因一直想不通他先前的话，几乎忍不住要上前质问，只是对上顾瑾言的眼神，才生生按捺住了。 昨日把陆思明带回司兵府的时候，已经问过他，只今日康王在堂，傅云泽只能再问一遍：“陆思明，你当日为何要去兵部？细细说来。” 陆思明并不识得康王，自然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便把自己怀疑胡校尉之死后前去兵部询问，却被人误引入军机处的话又说了一遍。 傅云泽听罢，问道：“你可记得那带你入内的那人是何模样？” 陆思明道：“只记得是个不打眼的兵部侍从，中等身量，我因一心寻人，并未看清。” 康王忙道：“这话是何意？侍从是谁？” 傅云泽道：“皇叔，今儿我们去兵部的时候，正遇到兵部里捉拿刺客，也正是为了凤大人的那件案子。那刺客又要行刺赵主事不得，竟伤了秦大人跑了，此事轰动兵部。而这逃走之人亦是侍从打扮，必然正是引陆思明误入军机处的元凶。整件事都是他们背后操纵，陆思明只不过是中了他们借刀杀人之计策罢了，故而我才一心审问何栩。” 另一侧，凤栖梧也道：“下官也是查到赵主事曾驻守湖州大营，胡校尉c何栩两人却也曾在湖州驻扎。” 康王颔首，便道：“既然他不认得那侍从，倒也未必就确信，除非将那人着实擒拿归案。不过你既然认定是何栩操纵此事，且再问他。” 陆思明却是才知道此事，睁大双眸，似有疑惑之色。 正此刻，却听得一个温和的声音道：“陆思明向来是伺候胡校尉的，胡校尉日常之事自也知道，不知胡校尉可提过有关湖州大营的事？” 开口说话的自是顾瑾言，但陆思明显然还没回神，木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傅云泽便咳了一声，看向陆思明道：“你可听见了？我们查到胡校尉跟何栩都是出身湖州，你可记得，胡校尉是否跟你提过有关湖州的情形？” 陆思明原本也正在想此事，挠了挠脑袋，说道：“胡校尉甚少跟我提起过去的事，只是有一次他吃醉了酒，曾说过几句酒后之语，我是记得的。” 傅云泽便问是什么话。 陆思明道：“我听他念过有个人名，什么‘花’之类的，又有什么‘湖州的时候对不住’之类。” 何栩听了这句，便猛地抬起头来，转头看向陆思明，又惊又疑。 顾瑾言沉了沉声音，看向陆思明：“你务必再细想，此事至关紧要。” 陆思明皱眉，仔细地回思，复而点头道：“我记得，那次胡校尉说了好些话，只不过我不太懂什么意思。比如什么‘跟他好好地，比跟着我强’，还说什么‘会成全你的心意’，当时胡校尉喝的着实有些醉了，他抓着我，好像是把我认成了另一个人。我当他是撒酒疯，便也没甚在意。第二日，等胡校尉醒来后，我也问起过湖州是怎么样的，校尉却不答我，只说曾在那里驻扎过而已。” 何栩直直地盯着陆思明，脸上的神情渐渐地骇然，身子也摇摇摆摆，最后竟跪不住，咕咚一声，栽倒下去。 旁边的侍从忙上前扶住，一探鼻息，道：“他晕过去了！” 康王也吃了一惊，见状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受刑太过？” 傅云泽道：“皇叔，他明明是听了陆思明的话，受惊晕厥的。” 康王嗤笑道：“是么？” 傅云泽也不理他，冲门口侍卫道：“打冷水来，浇醒了他！” 陆思明看着晕厥的何栩，有些愣怔，不知何栩是怎地了。 凤栖梧见状，也走过去问道：“陆思明，你再细想，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了？” 陆思明绞尽脑汁，最终只是摇头，忽然又道：“胡校尉虽不曾再跟我说过什么，但是他跟我说过一句。”说着，便指着何栩。 傅云泽问道：“他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法子 陆思明咽了咽口水，便就之前黑牢之中，何栩被带出来前所说的那句话一一供述。 此时，侍卫正打了水上来，顾瑾言忽地凑到傅云泽身边道：“世子可还记得，咱们去询问杜主薄的时候，您所说的那句话么？” 傅云泽被她如此靠近，心生欢喜。再加上顾瑾言说话吐出的气扑在耳朵上，一时忍不住笑道：“本世子说了许多的话，你讲的是哪一句？” 顾瑾言见他又不正经，肃地咳嗽了一声。 傅云泽看着她的脸色，忽然道：“你是说” 当日他说“赌近盗，奸近杀”，却也不过是信口之言，然而想到陆思明方才所说，又看看地上的何栩，忽然道：“难道果然给我说中了？这案子还是跟男女奸情相关？” 凤栖梧也道：“原本我们猜测，何栩是因为在湖州比武失败而记恨胡校尉，可先前审问他的时候，他的反应已是否认。方才听了陆思明的话，更是如此，只怕果然是跟男女之事有关。” 陆思明问道：“原来你们已经去找过杜主薄了，不知他是怎么说？” 傅云泽道：“他一无所知，还甚是称赞何郎官，问是不是错怪了他。” 陆思明咬了咬牙，喃喃道：“天理何在？！这厮杀了胡校尉，杜主簿却替他叫屈？我还当杜主簿跟杜小姐不知会哭的怎么样呢！” 康王在旁听他们一人一句的说，似乎不在意自己，便哼了一声。 这时，一盆冷水哗啦啦地泼了下去，何栩抖了抖身子，猛地爬起来，如梦初醒似的。 只见他举目四顾，眼神惊疑交加，因浑身被冰水湿了，抖个不停，脸色发青，嘴唇颤动，却仍不发一言。 陆思明近在咫尺，见他脸色白里泛青，不由问道：“何栩，你先前对我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 何栩转头看他一眼，脸上仍有冷水，眼睛里仿佛也沁了水，眼神十分复杂地望着他。 此后，不管是谁人问话，何栩是失魂一样，一言不发。 康王见状，哂笑道：“你们虽然猜测这人跟军机处的案子相关，只不过照本王看来，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料得一个小小郎官，哪里能够如此覆雨翻云？预备营的案子还疑云重重，那胡校尉主动挑衅，何郎官错手误杀，都是板上钉钉的，如何又翻出来，平白要污蔑他杀了人呢？你们不是说杜主薄都认同是误杀了么？杜主薄是胡校尉的岳丈，也算是半个亲人，他都如此说，夫复何言，还是休要无事生非，诬赖好人清白了。” 傅云泽忍无可忍，对康王道：“皇叔当日未在预备营相看，如何便如亲眼所见似的笃定？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立刻便能验证是误杀还是故意杀人！” 康王被他说的一惊，刚要开口，却见傅云泽霍然起身，指着何栩道：“你且起来！” “云泽，你这是想做什么？”康王作势要拦。 傅云泽还未回答，外间忽地又有人道：“太子殿下到，兵部唐侍郎到。” 康王在内闻听此讯，脸上便流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顷刻间，太子殿下跟兵部唐侍郎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 傅云泽还未开口，就见太子殿下笑道：“大老远就听见你又发脾气，是在说什么呢？” 因太子位高，康王便主动起身行礼，众人也遂跟着见礼。 那边的唐侍郎倒也没闲着，等众人给太子行礼完，他又朝着这边的人一一作揖行礼。 待大家都见过礼后，康王才道：“臣弟是奉圣上旨意过来的，太子殿下怎么也来了？” 太子道：“实在是凑巧了，我原本不知五弟在此，只是听唐侍郎说起兵部近来风波横生，所以有些担心，便同他一块儿过来看看情形。” 康王哪里信这话，却也并不直接说破，只道：“太子殿下来的却也正好儿，叫我看这案子着实没什么可审的。这个何栩么，不过是比武之时失手误杀了人，可你瞧咱们云王世子把人打成什么样儿了？方才还晕过去一次呢，又被他叫人使冷水生生地浇醒了。” 康王说着，又颇有弦外之意地瞟了唐侍郎一眼。 这何栩好歹也是兵部的人，康王不过是想“祸水东引”，让唐侍郎对傅云泽发话罢了。 众人闻言看去，果然见何栩有些可怜，因通身浇了冷水，浑身湿淋淋，筛箩似的发着颤。 太子殿下笑道：“只怕五弟言过其词了，又或者是没看过问案，所以不知这其中的究竟。叫我看，当着五弟的面儿，世子如何敢动大刑呢？”说着，又看了眼何栩的伤，道：“何况我看这伤，也不似是才受了的，只是旧棒伤罢了。” 康王白了他一眼，太子殿下不等他开口，便对傅云泽道：“此人先前为何竟晕厥了？想必是牢里受了风寒身子弱？” 傅云泽不语，倒是凤栖梧在旁道：“只怕并非风寒，而是何郎官心病发了。” 太子顺势问道：“何为心病？” 凤栖梧回头看向何栩，道：“这个就要问何郎官了。” 傅云泽这才说道：“凤大人说的很是。先前何郎官熬受棍棒，都不曾发一声求饶，究竟胡校尉那些话里有何玄机，才会让你难以承受，至于晕厥呢？” 可不管是太子驾到，还是康王所指，凤栖梧跟傅云泽的诘问，何栩都置若罔闻。 太子不由得回头看向唐侍郎，道：“看来你我竟迟来了一步，这案子仿佛大有内情啊。” 唐侍郎微微弯腰，道：“不知这究竟是如何一个缘由？” 傅云泽心下有些生烦，不过是要审问一个案子罢了，这许多人竟接二连三地来了。 虽然康王是来监视并找茬的，太子殿下却是来救场的，可经历过前世那般伟业，他此事却是半分不想跟他们纠缠。如此一来，便懒怠说话了。 幸而有个凤栖梧在，便极快地把来龙去脉以及其中种种纠葛梳理妥当。 太子跟唐侍郎如在梦中，面面厮觑，无法做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过招 一时间，堂内众人面色都略显疑惑。 这事说来的确是令人匪夷所思，却又无真凭实据，着实难办。 此时，忽听康王道：“云泽，先前你赌气说有法子可以验证何栩所说是真是假，不知，到底是什么法子呢？” 顾瑾言先前见傅云泽按捺不住的时候，就已经猜到，竟不敢让他说出口，当下也忘了身份，只道：“世子说的只怕是赌气的话罢了，当不得真。” 傅云泽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在替自己打掩护，心情瞬间好上不少，却仍说道：“我的确是有个法子的。” 太子见傅云泽身边的人都有拦挡之意，便笑说：“你能有什么法子，好好地回座上审你的案子罢了，别只顾想什么歪法儿。” 傅云泽摇了摇头，他早就不耐烦了。本来这何栩已经要招认了，偏偏来了一位康王，如今康王一直在这里坐定的话，要审到猴年马月才行？ “当初我看预备营众人供词的时候，就觉着有些怪异。我记得，凤大人我记得，你们之前审案里不是有个法子叫做叫做什么重演来着”傅云泽歪了歪头，却怎么也想不出来那个个词。 凤栖梧瞬间明了他的意思，道：“犯案现场重演。” 傅云泽双掌一击，大声道：“就是这个！” 太子殿下失笑道：“说你歪法儿，果然歪的很，当着康王跟唐侍郎的面儿，可休要胡闹。” 唐侍郎却道：“听来倒是有些意思，不知究竟是如何？” “很简单。”傅云泽指着何栩道：“让他跟我，把那日在预备营的情形再现一遍就是了。” 康王道：“你说的轻巧，人都给你打坏了，要怎么重现？” 话音刚落，便听何栩轻声道：“既然世子要如此，卑职情愿奉陪。” 这话一出，众人都觉意外。 顾瑾言在旁看着，很觉不妥，只是如今太子殿下康王都在，兵部侍郎也正盯着，竟不好说什么。 因何栩浑身湿透，便命人带他下去，先行收拾。 太子殿下在跟康王说些什么，凤栖梧和唐侍郎陪听，顾瑾言好不容易寻了个空子，便对傅云泽使眼色。 傅云泽起初只当不知，见她流露几分着急之意，才寻了个由头，缓步而出。 堂外，顾瑾言对傅云泽道：“世子如何竟这般提议，你难道不知这比试十分凶险？” 傅云泽道：“怕什么？你也忒小看我了，我又不是胡雄飞，何况就算是胡雄飞，若他事先肯防范这何栩，也不至于落得这样下场。” 顾瑾言道：“但凡沾了兵器就有三分凶险，何况你这一说何栩居然一口答应，不觉着十分可疑么？他倒仿佛胸有成竹似的。” 傅云泽见她着实急了，不由将她的手握住，悄然问道：“你是心疼我还是担心我？” 顾瑾言还未回答，就见凤栖梧从内走了出来，顾瑾言忙抽手，幸而傅云泽背对着凤栖梧，挡了个正着。 凤栖梧走到两人身边，道：“以我之见，这何栩答应比试着实可疑，但也未必就是胸有成竹之意。” 顾瑾言皱眉道：“那又是如何？我们本就推断他们两人乃是假戏真做，就算真的试出来了，也无非是让康王爷哑口无言，难道何栩会因此供认不讳？” 凤栖梧道：“尚未可知，或许有这个可能。” 傅云泽见有人撑腰，便笑道：“你可听见了？我说的话你不信就罢了，凤大人都开了口，你总该没什么疑虑了罢？” 顾瑾言见他喜笑颜开，便轻叹了声，转开头去。 不多时，侍卫陪着何栩回来，他已经擦拭过了头脸身上，又换了一套新的衣衫，看起来干净整洁，焕然一新，几乎看不出身上有伤。 司兵府自也有个预备营，当下众人来至此处。 太子殿下和康王自屋檐底下摆了椅子坐下，唐侍郎和凤栖梧在下手陪坐，顾瑾言则立在台阶之下。 傅云泽举起右手，道：“你受过棍棒，不要说本世子欺负人，我就陪你用左手过招。” 何栩道：“多谢世子赐招。”他目光眨动，又道，“世子曾问过我，当年湖州比武，是不是败于胡雄之手。” 傅云泽捡了一根长枪，在左手里乱晃试招，随口问道：“怎地了？” 何栩道：“这一次预备营的对战招数，世子可都记得了？” 傅云泽道：“记得。” 何栩道：“当年的招数，跟这一次的一模一样。” 傅云泽这才抬眸看他，却听何栩道：“只不过，当年我跟他的角色，正好儿是对调的而已。” 此刻阶下的顾瑾言跟凤栖梧都听得清清楚楚。 唐侍郎坐的略近，也隐约听见，康王却问道：“在说什么，如何还不开始？” 唐侍郎俯身禀明，太子殿下诧异道：“他为何在此刻说这些话？难道世子所查果然是真？” 康王嗤之以鼻。 场中，傅云泽跟何栩对视片刻，何栩举手也自提了一杆枪，手腕轻轻抖动，便挽了几个雪亮的枪花，虽然在座各人多是外行，但见这般威势，却也忍不住喝彩。 何栩道：“世子不信么？也只有如此，我跟他才不必过多演练，便能对打的十分精彩，甚至轻而易举地瞒天过海。因为这对他跟我而言，都是最为难忘的一场交手，他对我的招数十分熟悉，我对他的招数也十分熟悉，甚至就算闭着眼都能演练。” 何栩说着，忽然握着枪，一招“大江奔流”，又一招“横扫四合”，便冲上前来！ 傅云泽见他来势凶猛，心中却一怔。 原来何栩此刻所使的，正是那日预备营上众将官口供里所提过的招数，只不过这两招，都是最开始的时候胡雄所使的进攻之式！ 傅云泽心念转动，脚下后退，连环撤出了四五步，才单手挥枪，跟何栩的枪一抵，一个翻身，避开了他首波攻势。 此刻康王道：“这样乱打一气，是什么意思？” 阶下顾瑾言听了，回身垂首道：“此刻世子所演，正是当日的何栩，而何郎官所演，却是当日的胡校尉。方才何郎官连用‘大江奔流’跟‘横扫四合’两招，正是当日胡校尉进攻之时所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赔罪 顾瑾言说话间，忍不住又回头瞥了一眼场中两人。 却见傅云泽纵身避过何栩的连招后，何栩竟丝毫不给他喘息机会。 只听得“哧哧”的破空之声响起，竟是他持着枪尖连连刺出，招招朝着傅云泽身上要害而去。 顾瑾言口中有些干涩，只顾盯着傅云泽的身影看，一时未曾出声。 唐侍郎问道：“现在又是怎么样？” 凤栖梧虽欲替她回答，只他未曾看过当日众人的证供，只说道：“放心罢，世子只是陪着演练，此刻他大约只用了三分力。” 顾瑾言跟他目光相对，才又禀奏道：“方才何郎官用‘凤凰三点头’进攻，世子用‘高山流水’避开，也都是当日的对招无误。” 如此，顾瑾言在此说着，那边两人却越战越酣。 何郎官更似是越战越勇似的，浑然看不出臀上新受了伤。 若非凤栖梧知道傅云泽的能耐，只怕也要误以为傅云泽毫无还手之力了。 交战中，何栩又使一招“星垂平野”，万点寒光从天而降似的。 按照当日的情形，此刻傅云泽本该用一招“铁板桥”堪堪躲过，可傅云泽想必是有些不耐烦了，枪尖虚点，竟也同样是一招“星垂平野”，硬碰硬。 只听得“叮”地一声，两个人的枪尖相碰，何栩蓦地倒退出去！ 傅云泽单手持兵器，一哂道：“我之所以会觉着你们的比试花俏不实，便在于此，其实从最初到现在，你本有许多机会可以破解胡雄飞的招式c将他击败，可是偏偏未曾。” 何栩被他一撞，虎口发麻，似要裂开，勉强站定，一笑道：“不错，这本就是我们安排好了的，务必要让一个人占尽上风，却在最后给予致命一击，这才更叫人印象深刻。比如当年，赵主事便曾夸他虽身怀绝技，却偏偏一味谦和退让。” 傅云泽道：“你为何对我承认这些？” 何栩目光掠过他，却看向阶下的凤栖梧，不答只道：“从现在开始，我扮我自己。”招式一换，却果然是预备营当日他自己所用的枪法了。 傅云泽艺高人胆大：“随你！” 如此又战了片刻，眼见便是最后关键的致命一击了，却见傅云泽果然纵身跃起，长枪如龙，直指下方的何栩。 何栩后退，仿佛是因为棒伤发作，单膝一屈，跪在地上，手中却仍旧握紧兵器，雪亮的枪尖如蛇吐信，迎着空中那人。 这一刻的情形，果然正似那日一模一样了！ 电光火石，在场众人均都屏住呼吸，眼见何栩兵器晃动c刺向空中的傅云泽。 傅云泽人在空中，自己一个鹞子翻身，于那惊险不可能之时轻巧翻过，同时长枪脱手而出。 两杆枪几乎逆向并行，正当傅云泽的兵器要自何栩肩头掠过的刹那，何栩忽地单膝用力，竟生生从地上站了起来，只听得“嗤”地一声，长枪穿胸而过！ 然而那雷霆去势不减，带的何栩踉跄疾步后退，胸口鲜血狂喷！ 傅云泽双足落地，回身看时，正见何栩趔趄倒下。 此刻，在场众人都被这一幕急变惊得呆了。 顾瑾言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坐在檐下的太子殿下跟康王也双双起身，唐侍郎和凤栖梧也奔下台阶。 几个人先后来到何栩身旁，凤栖梧跟顾瑾言左右分站，试着扶住何栩。 然而那长枪贯胸而入，血流不止，连口鼻都激出鲜血来，显然是已经救不得了。 唐侍郎亦走到跟前儿，满心惊骇，无以言语。 身后，太子殿下和康王也徐徐走前几步。 太子走到傅云泽身旁，道：“这是是怎么回事？” 康王站在傅云泽身后，微微冷笑。 傅云泽挑眉不语，众人都看着地上垂死的何栩，却听何栩道：“胡雄被杀的确是我谋划的。” 他的声音虽微弱，然而在场之人却几乎都听得清楚明白，刹那间脸色皆变。 唐侍郎道：“你说什么？” 何栩手动了动，却因毕竟没了力气，只一抬，又垂落下去。 凤栖梧看出异样，道：“何郎官，你要找什么？” 何栩笑笑，目光下移，看着胸口处。 除了凤栖梧，其他人都不曾会意，凤栖梧却道：“你身上有东西？”遂抬手在他胸前，避开伤处摸了摸，果然察觉异样，小心一探，竟掏出一张纸来，边沿已经被血染湿了。 唐侍郎上前一步：“这是什么？” 何栩道：“我要供认的，都在这上头了，看过便知。”毕竟重伤，说了这两句，嘴角的血带着沫子，涌得更急了。 唐侍郎哆嗦着手，将那张纸接过来。 何栩却又看向凤栖梧，道：“后悔未曾及早认得凤大人” 凤栖梧隐隐领会他是何意，未曾答话。 何栩却又转动眼珠，对顾瑾言道：“劳烦转告陆思明我去地下向他赔罪去了。” 勉强说完了这句，何栩口角微张，鲜血似河水般涌出，他身子用力挣了挣，然后双手撒落，脖颈一歪，便已经绝命了。 康王跟太子殿下背后看着，康王道：“这是怎么说，又闹出人命来了。” 太子看向唐侍郎：“这张纸写得什么？” 唐侍郎忍着骇然之意，将那沾血的纸打开，却见虽然边角都被血染，可到底字迹仍旧清晰，上头潦潦草草地写着一页，底下还有个血指印。 太子走到旁边，同他从头到尾飞快地看了一回。 两人各自皱眉，太子殿下长叹道：“原来如此。” “到底是怎么样？”康王说着，竟也走上前来，随着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康王阴沉着脸色，道：“这个果然是何栩亲手所写？只是他先前人在牢中，又哪里得闲写这样供状？总不会是人假冒的罢。” 顾瑾言道：“王爷容禀，先前因何栩身上湿了，有人带他前去换衣裳，来回足有小半个时辰，只怕是趁着那时候写下的，问跟随的侍卫便知。” 凤栖梧道：“不错，他揣了这封供状，想必心中已经存了必死之心。方才世子那一枪，本不会伤到他，可是他偏偏” 康王不停地瞥他两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好事 太子止不住地摇头叹道：“此人先前所做虽然可恨，但到最后却也幡然悔悟，倒令人感慨万千啊。” 唐侍郎将那张纸收了起来，道：“如今真相大白，这个便当作证供罢。” 顾瑾言并未看过那纸上的内容，是以并不知情。 眼下何栩一死，陆思明那案子只怕也要断了。 正忧心着，却见唐侍郎将那纸双手递给傅云泽，道：“世子且请过目。” 傅云泽从头看了明白，不由一笑，摇头叹道：“这个人临死倒是做了件好事。” 举手就把这纸转给了顾瑾言。 顾瑾言忙接过来，越看越是诧异。 傅云泽回头看了一眼死了的何栩，负手道：“既然他都已经供认，那这三个案子也该完结了，真凶知罪伏法，陆思明也该无罪释放，至于何栩的同党，便仍要劳烦大理寺追查了。” 原来何栩跟胡雄昔日在湖州大营是一块儿当值的好兄弟。 何栩性情内向，胡雄却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两人因在后勤当值不受重用，虽有些气闷，却因彼此意气相投，日子倒也乐呵。 某日，两个人去镇上采买时，无意遇见当地几名无赖正在调戏一位姑娘。 何栩因两人是出来公干，且对方人多势众，不愿另外生事，便欲拉着胡雄离开，谁知胡雄是个耐不住的性子，竟不听劝，冲出去相救。 何栩见事已至此，生怕胡雄吃亏，当下也只得冲出去相助。 结果，他们两个人打伤了五六个地痞，救了那位名叫“馥花”的女孩。 此后，那几个无赖便告来军中，长官查下来，便将他两人推出去打了一顿。 谁知那馥花姑娘听说了，便偷偷跑来探望。 原来因上回胡雄英雄救美，馥花儿便已经喜欢上他了。 何栩知道军中法纪不许私下如此，劝了几次，胡雄非但不听，反而不管是休假时候，还是出去采买，都会偷空去见馥花儿姑娘。 因胡雄跟何栩交情最好，他又是个乐天性情，便也时常拉着何栩。 谁知一来二去，何栩暗暗地也喜欢上了馥花的活泼烂漫，只是不敢透露罢了。 馥花因年纪渐大，便偷偷跟胡雄商议，要他留在本地，再叫个媒人说合，两个人好歹做成长久夫妻。 那时正到了军中一年一度的比武期，得胜者便有提拔的机会，只要升为将官，便可以主动提请驻留当地。 何栩虽然暗恋馥花，却也一心为了他两人着想，他又是个机敏多心的人，当下便想出一条计策来。 两个人都参加了那届比武，各自竭力过关斩将，最后何栩主动约战胡雄，却假意失败，胡雄起初不肯，可想到心上人，再加何栩一力催促，因此便答应了。 果然如何栩所料，两人的决战引起了赵主事的注意，并提拔了胡雄。 胡雄如愿获胜，何栩大喜，那一夜两人痛饮大醉。 谁知此后，胡雄却渐渐地疏远了馥花，而在他被升为将官之后，更是主动请求调离了湖州。 何栩知道后，十分惊疑，起初还以为是上官命令，便找到胡雄，问他为何会如此。 谁知胡雄道：“我想过了，大丈夫还是要以四海为家，建功立业，怎么能留在这样一个小地方呢？” 何栩不能相信：“你说什么？那馥花呢？” 胡雄回过身去，背对着他，片刻说道：“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不过是个女子罢了以后我若是出人头地了，要多少出色的女子没有？她不过是个乡下丫头罢了，我哪里看得上？” 何栩的眼珠儿几乎都要跳出眼眶：“你” 胡雄忽地又回身笑道：“对了，你以前曾跟我说，你想在这镇上买一座房子，安居于此，为了谢你先前相助，我已经跟石大人商议过了，特许你仍留在湖州。” 何栩早被他先前那几句话激的心寒冷彻：“你先前不过只是利用我而已？” 胡雄一愕，继而道：“也不能这般说，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随即，他眼神复杂地望了何栩一眼，转身欲走。 何栩大叫一声，再也忍不住，便扑上来一拳挥了过去，把胡雄打翻在地。 两个人先前经常在一处切磋武功，身手也是不相上下的，只不过胡雄好像不肯还手，受了何栩几拳后，才将他撇开，道：“你且好自为之。”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何栩跪坐地上，挥拳砸地，鲜血横流。 此后胡雄果然极快调离了，何栩留在湖州，又服了一年兵役后，便退了下来。 当时有个人家着急要卖房子，地段不错，价钱又格外便宜，还附送当街的一个小店面，何栩以为自己时来运转，便留了下来。 却说因为胡雄不告而别，馥花甚是伤心，多亏了何栩时常偷偷跑出去安抚解劝。 馥花渐渐地释放心结，在何栩退役置买了产业后，便立刻派人上门提亲，馥花家人便答应了，很快给两人办了亲事。 两个人成亲后，馥花甚是贤惠，何栩心满意足，两人过了一年多和美日子，然后馥花有了身孕。 若一切都这样平平淡淡下去，何栩的人生，便是另一种轨迹了。 但是在馥花生产之时，偏偏难产，她熬了两天两夜，终于撑不住了 馥花临死前，紧紧地握着何栩的手，说道：“栩郎，其实我知道，当时邓大哥不是被迫调走的，那天他跟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在林子里都听见了。” 因何栩怕馥花伤心，胡雄走后，他便编造了一番谎言，只说胡雄是迫不得已听军命而去的。 何栩瞪大双眼，馥花望着他，眼中含泪，嘴角却带着笑，道：“我本来不想活了，只是多亏了有你，才多自在快活地活了这几年。我并不后悔，且满心感激” 说着说着，馥花眼中的泪已纷纷坠落，她声音渐低道：“我真想跟栩郎一起只是没有这福气了” 馥花去后，何栩如行尸走肉，万事不理。 只是一夜里，他反复思量馥花临去的话，又觉得不对。 当日，是胡雄约他到那片树林外，跟他说那些绝情的话，馥花又如何那样凑巧出现在那里？想来必是胡雄故意叫了她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悔悟 何栩想通了此事后，再回忆起跟馥花的过往种种，便更是万箭穿心，追悔莫及。 继而再想到胡雄，切齿怒恨之余，更认定：倘若不是胡雄，一切都不会发生。 若馥花不认得他们，也不至于会惨死，若没有胡雄的始乱终弃，馥花也自不至于就落得如此下场。 何栩因此竟舍弃了在湖州的产业，苦心孤诣，重入军伍。 他生性机敏，一心复仇，用了几年打听到胡雄下落跟处境，同时终于如愿进了兵部，找到了绝佳的报复机会。 他便是要在胡雄命运转折的那一场戏里，再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让他去见死去的馥花赔罪。 余下种种，便是如之前所推断的那般。 所以，当时傅云泽说何栩只是为了一雪当日战败了的耻辱，何栩的表情才流露出一股不屑之意，而凤栖梧早看了出来。 而傅云泽说他的那个“奸近杀”的推论，竟也有些歪打正着了。 这可不就是因为男女之事引发的命案吗？ 因在堂上，凤栖梧以赵主事跟崔令史之间的纠葛点拨何栩，何栩兀自不信。 后来，是陆思明回忆胡雄酒后之言。 何栩听到陆思明转述c胡雄那些“成全”等话，别人虽莫名其妙，他如何不知？ 这一惊，却比当日胡雄站在他跟前儿，对他说要抛弃馥花时更且惊心彻骨。 原来那天，因他们的计策成功，胡雄跟何栩都喝醉了。 何栩一则替他们两人欢喜，一则替自己愁闷，满怀无法释去，必然是借着酒醉吐露出几句真言，让胡雄知道了他的心意。 胡雄原本是个直性子，喜欢馥花便是喜欢，接受何栩的好意便也接受。 然而对胡雄来说，得了何栩所爱，又蒙他相助才得升职，这样两全齐美，何栩却一无所有c只苦闷无地而已。 何栩既然能为他做到这样，他又如何能自私如此，如何不能为他舍弃？ 所以胡雄才说“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话，想要成全他的心意。 可当时何栩还觉着这句甚是可笑：胡雄连他都要撇下，如何还说什么兄弟如手足？ 一旦宽了念头，想起的便又多了许多。 何栩又想起胡雄曾提起他曾梦想在镇上久居之事，而后来，他在镇上置买房子的时候，可巧有个最廉价不过的房子落在手里，人人提起都觉着不可思议，说他“时运极高”，似白捡了一座好房子。可是这世间哪里会有什么“白捡”的好事，只怕是胡雄事先早安排好了的。 凤栖梧曾说过，他们既然相识相知，又怎会不知对方的脾性，可是何栩一心陷入妒恨火焰中，竟是诛心未悔。 何栩想通了所有后，恨不得即刻投于泉下，正值傅云泽提出要重演当日情形，那时候，何栩已经存了死志。 他借着去换衣裳的当儿，求请两名侍卫赐了纸笔，飞快地写了前情。 这封绝笔供状的最后一行，是何栩写着：因怕赵主事泄露昔年之情，所以串通同党刺杀主事，又怕陆思明察觉端倪，便叫人诱他进军机处，一切种种皆是何某无知心窄所致，如今亦唯有一死谢罪，同他人无干。 凤栖梧是个最谨慎的人，从头看到尾，却见这一行字是挤在纸的最下面，字也都极小，像是写完了之后才又想起来，故而匆匆补上的。 凤栖梧目光一顿之间，便想起在堂上的时候，他们说起何栩伙同党羽行事，何栩当时的反应。 那时候何栩乍闻之下的反应，明明像是个不知情的。 当着两位王爷跟兵部侍郎的面儿，凤栖梧一声不响，只看向顾瑾言。 却见顾瑾言徐徐松了口气，自然是因知道陆思明无碍才宽了心。 凤栖梧见状，便紧闭双唇。 今日之事，因有这许多要人在场，除了康王仍是阴晴不定，太子殿下跟唐侍郎都了然此情。 当下傅云泽命人将何栩尸首抬下，又叫军司将三件案子彼此相连，种种情由一一写明。 康王早先出衙门而去，太子殿下见状便悄悄地催傅云泽道：“不可怠慢，叫人快些行事，写好了案词，立刻送进宫内去，最好你亲自进宫禀奏，须知康王这一去，难保进宫说些什么” 傅云泽便叫人马不停蹄去料理，又命把陆思明从牢房之中放了出来。 唐侍郎便也先回兵部，向兵部尚书禀明此事去了。 太子殿下见此地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便又对凤栖梧道：“这一次，多蒙有大理寺卿相佐，才得如此神速破案。” 凤栖梧自称不敢，只说乃是分内罢了，更何况他也是因公而来，不想竟是撞到了一起。 傅云泽正吩咐人去行事，百忙中回头问道：“太子殿下怎么会这样及时地带着兵部侍郎过来？” 太子殿下笑了笑，道：“今日云瑶进宫，拉着太子妃说了许多话，我听了一二，又听闻康王来了，便想着过来瞧瞧。” 傅云泽笑了笑，其实太子殿下虽也疑心颇重，但横竖不会把他们那一辈的恩怨归结到小辈身上来，不像那位康皇叔 说来，顾瑾言对康王爷的态度还真是颇为怪异，傅云泽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去看顾瑾言。 但顾瑾言一心等着陆思明出来，心不在焉的，故而并没发现傅云泽探究的目光。 太子见无事，便也回了东宫。 傅云泽因要督促人整理案档，又要亲自进宫向皇帝禀奏，竟不得片刻清闲。 正陆将军带了陆思成上门，陆思明也换了身干净衣裳来至前堂，谢过众人后，听说何栩死了，不知缘故，不免又问了几句。 顾瑾言略解释了来龙去脉，陆思明听得这般内情，原本那对何栩切齿痛恨欲要拍手称快的心，竟转作一片漠凉，似有冰渣掺和其中涌动，甚是难受。 “犬子此事多亏众位大人尽心，陆某明日府上设宴，届时还请诸位光临。”陆将军拱手道。 陆思成也凑到顾瑾言身边，小声道：“瑾言，我父亲还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呢，明日务必要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私聚 陆思明无恙，陆家宴请自是应当。 但顾瑾言并不喜欢那种场面，本欲欲绝，听到这话，却也没了理由，便也只得点头应答。 突而又想到另一件事，拉住了陆思成，问道：“九殿下那边，你派人通知了罢？” 陆思成点头道：“自然是的，明日府上宴请结束后，九殿下还在瀚水楼摆了一桌，咱们少吃一些，再去。” 顾瑾言“嗯”了一声，心道总要给九殿下提醒一二，往后做事必然不能太过轻心才是。 转头，几人便在司兵府门前分别。 凤栖梧不知为何还没有离开，待陆家三人离开后，叫住了顾瑾言：“世子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得闲，不若坐我的马车吧。” 顾瑾言愣了一下，没想到凤栖梧会做此邀请，想了想，自是要出言拒绝，却听凤栖梧道：“你那里毕竟离得远，叫司兵府的车送也不好，平白让人说了世子的闲话。” 话已至此，顾瑾言再无他法，硬着头皮上了凤栖梧的马车。 说起来，前世今生，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共乘。 上车后，顾瑾言便乖觉地收起眸子，坐在角落里不再出声。 凤栖梧本也不是什么火热的性子，拿了本书一页页地翻着。 车行辘辘，马车内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 凤栖梧看着书册，忽而又想何栩之案，抬眸看向角落里似乎已有些困顿的顾瑾言，嘴角竟扯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小声道：“困了就休息会儿，不必如此拘谨。” 顾瑾言抬头，正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不由得微微发怔，复而笑道：“倒也没有，只是方才又想起何栩一案，觉得颇为惋惜罢了。” 凤栖梧看她提起这个，正与自己所想无异，便也接话道：“何栩跟胡雄原本兄弟情深，两人对馥花姑娘的情意也算是极真的，只因一点误会，竟弄得不死不休且不知世间还有多少误会不解之处，弄得有情人翻做仇人，甚至闹得如今这个下场，确实叫人可惜可叹。” 此话一出，本是就事论事，但说话的人是凤栖梧，顾瑾言不免心中一动，默然片刻，说道：“说来，那胡校尉的做法也确叫人不解。既对馥花情深，怎地能轻易抛却了？虽说世间安有双全法，也不至于用这样令人切齿的法子。何栩变得如今这样，虽有几分是性情使然，却也是因胡校尉的‘无情’所致罢。” 凤栖梧幽幽地望着顾瑾言，不知想到什么，片刻后也道：“胡雄那人，天生单纯性直，又是爱钻牛角尖的，一旦认定某些事，便不肯回头。何栩与他，恰成一水一火，却也自有一股执拗。他们昔日那般气息相投，最后又是这般惨烈收场其实上天本给了他们一次机会，两人重逢京中，若有一人肯将昔日情形说个明白，这死结未必不会解开，可偏偏两个人竟都隐瞒不提” 说罢，凤栖梧轻声一叹，殊不知顾瑾言听着他的话，胸口忍不住地砰然乱跳。 有一瞬间，顾瑾言甚至觉得凤栖梧是知道的！他莫不是在讲自己罢？ 转头又忍不住笑自己的痴傻，无论因何原因，当年凤栖梧都没有选择信她更何况，她也从没怪过凤栖梧，要怪，只怪自己当初太傻。 凤栖梧见她失神，便也没有再说话。 两人默默地出了东关门，到了统领府，顾瑾言下车告辞，凤栖梧返身回家。 前生缘尽，此生也再无别的交集，倒不如放下前尘，这般就好。 顾瑾言突而想通了似得，只觉得身心一派轻松。 翌日，陆将军府上宾客盈门，陆思明虽已入了军营，但并无官职，因此府内事宜还是由陆将军掌着，今日自也不可或缺。 陆家三父子接了宾客入内落座，顾瑾言这一桌儿上倒都是熟人，不过是苏月白c凤栖梧，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她身侧。 然后便有秦子轩，柳鹤亭等人，还有两位翰林学士和一位户部郎中，看着也都是温和面善，有涵养之人。 傅云泽却并不跟他们一块儿，在里头跟陆将军等人同桌儿。 凤栖梧自来不胜酒力，只沾沾唇做个样儿，顾瑾言是滴酒不沾的。 只秦子轩趁兴喝了两口，加上苏月白是个性子热的，两人便举杯相劝众人，照应的十分妥帖。 他们这一桌在角落处，坐的都也是性情内敛的安静之人，因此甚是不打眼。 宴会进行了一会儿，却见陆思成满脸通红的走过来，与桌上之人一一相敬后，趴在顾瑾言耳边小声道：“我还有两桌酒要敬，咱们稍后就走。” 顾瑾言点头，却有些担心，陆思成这会儿看上去已经醉得不轻了。 苏月白因许久没见顾瑾言，看陆思成与他私话，便凑过来要问个究竟。 顾瑾言无法，只得告诉他，一会儿还有一个小聚会，都是平辈人。 苏月白便吵囔着要随了一起去，顾瑾言本就是受邀的那一方，自不敢随意答应，只道等陆思成来了再说。 这一等，又过了半个时辰，陆思成摇摇晃晃地走来，听苏月白要去，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 顾瑾言很是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清苏月白的话 三人悄悄默默地离开，秦子轩才坐到凤栖梧身边，笑道：“你瞧瞧，那些孩子啊果然是年轻呢，咱们这一桌都颇感疲累了，他们还有心思再去私聚。” 凤栖梧笑而不语，方才几人的话他们是都听到了的，想来顾瑾言查案时太过冷静慎密，倒是让他忘了，那也不过是个孩子呢。 另一边，陆思成带了顾瑾言和苏月白去瀚水楼。 九殿下和其余众人便已在厢房举杯推盏，见三人到来，不免又起身相迎。 在座面熟的也不过两三个，其他几个倒是第一次见，苏月白倒是有几分相熟，坐下后便开始叙话。 陆思成本就喝了酒，坐下后竟有些昏昏欲睡，顾瑾言坐在傅鸿楚身边，瞧他也是小脸微红，便出言道：“九殿下，少饮一些才是。” 傅鸿楚的眼神有些眯朦，竟抬手撩了撩顾瑾言的头发，喃喃道：“瑾言，许久不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弱点 顾瑾言微微一怔，觉得傅鸿楚今日有些奇怪，怕已是醉了，之前心里想的那些话倒也说不出口了。 一桌人热闹了半晌，陆思成已睡熟，傅鸿楚也醉得无法起身，苏月白也乐呵呵抱着酒瓶子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还好，其余几人特别是面生的几个，早早叫了府上的小厮带着回了。 如今只有顾瑾言一人最为清醒，看着桌上三人，无奈地叫了瀚水楼的伙计把人往回送。 自己则慢悠悠地步出瀚水楼，想着独自转一会儿，再叫个车夫回统领府去。 顾瑾言站在饮虹桥一端，瞧着夜色里的灯火阑珊，阵阵微风拂面，别有一番滋味。 入京许久，大哥远在三江，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莫名地，开始盼着过年，无论如何，到时变能与大哥相见。 只是这才五月末，距离过年倒还有不少时日呢。 思及此，顾瑾言又不免暗暗伤怀起来。 “让开——快让开——”突然一阵马蹄声响，打破了繁闹的南城口。 顾瑾言驻足，却见秦子轩立马而站，正皱眉看着不远处的瀚水楼。 因两人距离不远，顾瑾言见状便朝秦子轩走了过去：“秦大人如何来了？” 秦子轩回头，见到顾瑾言才想起下午在陆府时，是听陆思成将他们之后还有一个私下的相聚，没想到竟然也在这城南。 秦子轩并没有回答，反问道：“这般晚了，怎的只有你人了？陆思成和苏月白呢？” 顾瑾言微微发怔，觉得秦子轩说话时的神态似乎很是严肃，还略带了一丝疑惑，便将几人去瀚水楼赴约，几人醉酒，自己让瀚水楼伙计将人送回之事一一相告。 秦子轩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复而跳下马来，拉住顾瑾言的胳膊：“你说你们是在瀚水楼相聚？” “是是的，秦大人为何有此一问？”顾瑾言只觉得胳膊被秦子轩抓的有些狠，微微发疼。 秦子轩也察觉到自己的力道过重，不由得松开，叹了口气，问道：“那与你们相聚之人，当中可有一个叫付元宏的？” 顾瑾言皱眉道：“有，是个娃娃脸的少年，听九殿下说是诚心堂的学子，很是聪慧。” 秦子轩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说道：“刚才有人到大理寺报案，说付家的小子，付元宏死了！” 顾瑾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念道：“不可能啊，刚刚我们还在一起吃酒来着怎么会c怎么会突然死了？会不会弄错了？” 秦子轩叹气，摇头道：“目前还未知那小子是怎么死的，你且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明日可能会有大理寺的人叫你去问话！” 顾瑾言点了点头，眉头却没有松开，又听秦子轩道：“罢了，我还是派人护送你回去罢！这段时间盛京也着实不太平起来了！” 秦子轩说罢，随即叫了一个大理寺的侍卫，将顾瑾言拉上马，两人朝着东关门的方向而去。 顾瑾言颇为失神，在马上被冷风一吹才清醒过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小公子，可是害怕了？”侍卫好心地缓了缓马鞭。 顾瑾言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有些没想到。” 侍卫叹了一声，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顾瑾言还是个孩子，听闻刚才还在相聚的同学枉死，固然是会害怕的。 一路上，侍卫也不再说话，只小心地将顾瑾言护在怀中，一路驶向统领府。 到达统领府后，顾瑾言下马，就看到一脸焦虑地傅云泽站在世子府门口，瞧见自己才舒出一口气来。 “你们几个又去哪里野了？”傅云泽不顾身份地将人从马上拉了下来，张嘴就是质问。 顾瑾言皱了皱眉，却听马上的侍卫道：“下官见过世子，顾小公子似乎是有些害怕了，世子您” “罢了，我知道。”傅云泽挥了挥手，又看了那侍卫一眼，“谁让你抱着她回来的？” 侍卫一脸疑惑，却不敢开口询问，只道这世子果然难相处，抬手行了礼，调了马头离开。 “世子何必为难旁人？”顾瑾言出声。 傅云泽瞧着她半晌，才说道：“你可真是愈发胆大起来了，与那几个小子就那般好聊吗？” 顾瑾言垂眸，不知傅云泽这无名火是从何而来，只道：“九殿下相邀，本就是高兴的事，怎么到了世子嘴里” “到我嘴里怎么了？”傅云泽将人往前一带，硬生生带到自己怀里，又低头在她耳边道，“我看你是真的不怕旁人看穿你的身份！” 顾瑾言的身子一怔，抬眸看他：“世子此话何意？” 傅云泽的眸子忽明忽暗，瞧着她半晌不说话，实则心里把人骂破了头。 原来之前宫里有人递出话来，说德妃欲给九皇子指亲，可九皇子却推拒不肯，万般无奈下竟是与德妃讲自己早有中意之人。 但德妃再怎么询问，九皇子也不愿把那人说出来，只说时候未到云云。 傅云泽是过来人，知道九皇子所言非虚，加上九皇子身边就有他安排的眼线，一来二去，竟也有了些眉目。 那人说，九皇子每日都看着一个小风车发呆，紧张得比圣上亲赐的文房四宝还宝贝。 傅云泽便又差人去调查那小风车的来历，没想到竟是顾瑾言早先送给九皇子的。 这么一来，那什么未到时候的说辞倒也让人找到了原由，不是他不肯说，而是不敢说！ 倘若顾瑾言是个女的，那傅鸿楚怕是早就求了去！ 傅云泽叹了口气，怎么也没想到横插出个傅鸿楚来，再看眼前一脸懵懂地顾瑾言，竟是半句狠话也说不出口了。 “世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赵运成出现了？”顾瑾言却想得更多了一些，莫非是谁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想来想去，除了傅云泽之外，只有在逃的赵运成一人。莫不是，赵运成又出现了？！ 傅云泽看她想到别处去，却也不想她知道更多，只道：“知道自己身上有致命弱点，就该更小心些，方才那马上的侍卫，可是抱着你回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怪我 顾瑾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这傅云泽分明是看到了的，却还非要这般问，若往日里她定是要反唇相讥一番才是。 可如今，到底是心底发虚，果然是自己疏忽了些，索性自己裹了很多的布条，再加上她发育也不是很好，应该不会被发现才是。 傅云泽看她面上忽然紧张又忽而放松，便料想到她脑中所想，凑过去说道：“虽说你胸前平坦，可身上的味道与寻常男子究竟不同，以后万万不可让人近身，可知道了？” 顾瑾言皱眉，伸手将他推开，冷声道：“那世子可万万要远离我些才是！”说着，竟是有些气恼地转身走了。 傅云泽眸中含笑地目送她走进统领府，直到统领府的大门“哐当”一声扣上，才缓缓回府。 第二日一早，果然就有大理寺的人到统领府来。 顾瑾言早有准备，便让墨雨一起，又唤了个小厮和护卫备上马车，去往大理寺。 墨雨和顾瑾言在马车内，护卫驾车，另一个小厮则坐在副驾的位置上。 “公子，怎的大理寺这般早来找您呢？”墨雨泡了杯茶递过去。 顾瑾言摇了摇头，兀自在心里重复着昨夜的情景。 三人初到瀚水楼时，九皇子等人已吃了不少酒，但桌上的饭菜却都没有动。三人到达后，九皇子一一介绍过去，付元宏就是其中一个。 “元宏比咱们小上一岁，却已是诚心堂的学子，素来聪慧过人，平日又最是大方，若有人求到他的，他能办的事定不会推辞。今日与众位应该是头一次见，大家以后多多相顾才是。”傅鸿楚当时是这般说的。 顾瑾言注意到付元宏，乃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娃娃脸，虽也十四岁了，可单看那张脸，不过十一二岁而已。 虽然接触不多，但酒局上看来，付元宏的性子倒是开朗，见谁都是三分笑，这一点与苏月白很是相像，当晚两人聊得也颇为投机。 后来，付元宏似乎还跟苏月白约定了下次相聚的时间，没想到竟会突然死了。 她清楚的记得，昨晚除了自己c陆思成c苏月白和傅鸿楚之外，先到的几人中，面熟的两个人，一个是苏陌，另一个是同班的监生崔子山。 另外三人都是初次见面，其中一个就是付元宏，另外两人，一个是户部尚书之子唐润，另一个是江门提督之子陆远。 酒过三巡后，唐润是最先离开的，然后是崔子山和苏陌一同离开，接着是陆远离开，最后才是付元宏起身同四人告别。付元宏是自己离开的，当时有伙计送他出门。 在付元宏走后不久，自己也叫了伙计上来，把傅鸿楚c陆思成和苏月白一一送回去，自己则在饮虹桥附近闲转。 那么，付元宏的死，肯定就是在这个时间内发生的。 直觉这案子当中有蹊跷，可一没看到尸体，二没更多细节，如今倒也不敢妄下结论。 马车踢踢哒哒的到了大理寺，墨雨陪着顾瑾言下了车，几个衙役迎出来，跟在两人身后朝大堂里走。 正巧，迎面走出来一个黑瘦的男子，正是之前秦子轩从义庄收回来的年轻验官刘青松。 顾瑾言脚下一顿，将墨雨护在身后，低声道：“墨雨，你且回马车上等我就是。” 墨雨“哦”了一声，往后退了退，想等着对面来人先走了，自己再回。 熟知，刘青松见到顾瑾言，竟笑着迎了过来，开口道：“至上次京兆尹一案，许久没见着你了呢，近来可好？” 如今的刘青松已经在大理寺衙内任职，身上穿的也是大理寺的制服，只常年营养不良造成的黑瘦体肤并无变好，笑起来也显得有些讨好的意味。 顾瑾言俯首行礼道：“如今已该称呼你一声刘大人了。” 刘青松“嘿嘿”的拍了拍自己的袍子，颇有些得意道：“嘿嘿，别这么说我就是个打杂的嘛” 顾瑾言并未言笑，从她说出“刘大人”三个字后，心里对眼前这人的抵触又加了三分，下意识地将挪了挪身子，将墨雨挡住。 刘青松觉得顾瑾言还是那般冷淡，又见他似乎很紧张身后之人，竟泛起一丝想要探过头看个究竟的心思。 “刘兄”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大理寺门口的石狮子后传来。 刘青松止住想要跨出的步子，回头看了一眼，又对顾瑾言拱了拱手，道：“那你快进去吧，凤大人在里面等了好久了。”说着，就朝那石狮子跑去，不一会儿便与另一个男子顺着墙边匆匆离开。 顾瑾言瞥了那道身影一眼，果然是凤栖桐！想来，这辈子，刘青松和凤栖桐还是要搅和在一起的。 “墨雨，你万万记得，以后瞧见那人就躲得远远的！万万记得！”顾瑾言沉着声音，一字一句地交代。 墨雨怔了一晌，没想到顾瑾言会对自己说这些。 她这是第一次，哦，不对，应该是第二次见方才那人，为何要让自己远离呢？ 而且方才顾瑾言下意识的袒护也让墨雨觉得奇怪，但顾瑾言的话她自是要听的。 墨雨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公子放心就是，墨雨这就到车上等您。” 顾瑾言瞧着墨雨退到马车上，才又跟着大理寺的衙役往里走。 进了大堂，堂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昨晚一同吃酒的人，只没有傅鸿楚。 想来也是，就算是问案，傅鸿楚也不可能在堂上同众人一起。 大伙一见顾瑾言进了来，连忙过去。 苏月白最先拉着顾瑾言道：“瑾言，你可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元宏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 顾瑾言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只昨日回去时遇到秦大人，听说了一点儿而已。” 陆思成有些恼怒道：“近日这盛京也忒不太平了，之前是我弟弟出事，如今唉” 苏陌和崔子山满脸愁绪，纷纷表示说自己是早上听闻这消息时很是震惊。 “说来，还是怪我”唐润的眼眶泛红，声音带着点哽咽，“昨日本就是我喊了元宏去的若是我没有喊他过去，说不定说不定他就不会出事呢。” 此话一出，唐润已有些哭出了声，苏陌等人忙出言安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够了 顾瑾言虽也觉得惋惜，却还是留心将几人的表情观察了一遍。 其实自进来后，堂内几人都有相互交头接耳，担心付元宏的案子如何如何。 唐润的反应最为强烈，但他的伤心不似作伪，只那个叫陆远的，虽然也在人群中，却一直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凤栖梧匆匆走了进来，一袭月白长袍还是那般冷峻文雅。 因堂上这些人的身份大多比较特殊，且年岁都不大，凤栖梧并未叫衙役执礼，而是随意地坐下，更似长辈询问道：“想来大家对为什么叫你们来大理寺已经有些了解。昨夜礼部侍郎之子付元宏在路上被人谋杀，而你们是最后与他接触过的人，可有人看见什么，知道什么吗？”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摇头。 唐润咬了咬唇道：“昨夜是九殿下邀我前去赴宴，可我与元宏交好，便唤了他同去，以往这类的聚会也去过不少，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意外，谁成想这次居然” 凤栖梧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们走的时候，可有人与他一同出门？” 唐润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是第一个离开的。” 凤栖梧又看向他人，顾瑾言朝前走了一步，道：“凤大人，昨日众人都醉了，唯在下还算清醒。唐公子确实是第一个离开” 顾瑾言简单地将昨日众人离开的顺序说了一遍：“付元宏走的时候，我与九殿下c苏月白c陆思成还在楼上，是瀚水楼的伙计将付元宏送到门口的，至于他有没有随从跟着，在下却是不知。” 凤栖梧抬眸看了一眼顾瑾言，复又垂眸道：“今日叫你们来不过是想了解一下当天的情况，既然都没有看见什么异常就先回去吧，若有需要，大理寺还会去各位府上去叫人的。” 几人吩咐舒了口气，点头告退。 顾瑾言心里暗道，都回去也好，所有人都聚在大理寺肯定问不出什么来，挨个问过也许还能问出点有价值的东西。 正要出门，却见秦子轩走过来，冲他暗暗打了个手势。 顾瑾言便与苏月白等人说了几句，缓在后面，待众人离开后，复回到堂中。 果然，凤栖梧等在原处，看到顾瑾言后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不知两位大人留在下回来，可是有话相问？”顾瑾言站在堂上，弯腰行礼。 秦子轩一把将人拉住，大声道：“哎呀，不必这般拘礼，来来来，坐下来说。” 顾瑾言坐下后，又看向凤栖梧。 果然，凤栖梧淡然开口道：“瀚水楼的伙计已经问过话，说是将付元宏送出门时，人还算清醒，他叫了马车，可付元宏说他想自己走走，醒醒酒。伙计因担心包厢的九殿下等人，便也没再留意，却肯定当时的付元宏是独自一人离开的。” 按道理说，这付元宏是二品大员的嫡子，就算是唐润临时想邀，回去的时候府上也应该派了随从和小厮来接才对，怎么会是一个人独自离开呢？而且，城南那边越到晚上越热闹，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看到行凶者？ 顾瑾言心觉奇怪，索性将心里所想说了出来。 凤栖梧不语，反倒是秦子轩说道：“你有所不知，那瀚水楼与付家只相隔一条河。期间有一条小路，步行用不上一刻钟。平日付元宏去国子监倒是有随从相伴，只当晚，离得近，付元宏便不坐马车也未叫府上人去接，若当日相聚之地不在城南反而好了呢” 原来如此，既然付家与瀚水楼这么近，那凶手的作案时间很短暂，不光时间要短，还要悄无声息，这样才不会被别人觉察。 正想着，却见刘青松从门外走进来，冲堂上三人拱了拱手，便径自拎了桌上的茶水壶饮了起来。 秦子轩哼了一声，道：“你小子倒是奇怪的很，别人验尸顶多吃不下饭，你却像是活活被渴死的人投胎一般这水要不够，你去后院那口井去” 刘青松“嘿嘿”一笑，忙道：“不了不了，够了，这就够了的。”说着，抬起胳膊抹了一把湿淋淋的下巴。 待他说完，凤栖梧便问起付元宏的情况。 刘青松绷直了身子，肃脸道：“回大人，那付小公子的死相颇惨，一刀直接砍在脖子上，就没想要他活命，血差不多都流干了。” 三人默了一下，此种做法，想必不是偶然行之，而是蓄意而为。 “尸体是怎么被发现的？”顾瑾言小声开口。 案子是秦子轩第一个接手的，故而最为清楚，瘪了瘪嘴，说道：“是一个夜里喝醉了酒的酒鬼，一不小心踢了上去，还以为是睡着了，想着偷些银两花花，没想到伸手一摸人都僵了，吓得醉汉大叫一声，这才被人发现。我们赶到时，付元宏身上的贵重东西并没有丢，可以断定不是谋财。现场也没有发现凶手用的凶器，只有几个带血的脚印，只是那脚印” “脚印可是有问题？”顾瑾言道。 秦子轩看向刘青松，刘青松会意，从袖口里拿出一张拓了鞋印的纸。 “现场的脚印异于常人，喏，就是这个看上去如同孩子的小脚一般所以，有人传是小鬼索命。”刘青松道。 顾瑾言看了一眼那脚印，果然是孩童般的尺寸，只小鬼索命这一说当真可笑，小鬼索命岂会用刀砍人 再加上这话是刘青松说出来的，顾瑾言不屑道：“什么小鬼索命，不过是凶手玩的把戏罢了。” 刘青松本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引来顾瑾言的不满，心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惹了这位的？好像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啊！ 秦子轩见状，立马换了个话题，道：“唉，那付强平时宠孩子宠的厉害，听到消息当即就昏了过去，醒来直接写了奏折上报了皇上，现在怕是天都震动了。” 凤栖梧却道：“天震动了才好，否则付大人免不了要找人泄恨的。” 秦子轩点了点头，道：“也是。那老匹夫什么干不出来不过，最近盛京着实是乱了些，怎么连连出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老妪 另一边，被秦子轩说中的付家愁云惨淡。 府上内外的灯笼，全部换成白色，门口的石狮子也都用白布整个包上，就怕付元宏的魂魄不敢回家。 灵堂就设在大堂内，棺椁前还点着长明灯，长条桌上供奉着付元宏的排位。 照理说，付元宏没娶亲，也不是横死，事没有资格供牌位入祖坟的，但道理是人定的。 付家就数付大人——付强地位最高，他说要入祖坟，那必须入，就算是结阴亲送个陪葬的姑娘也必须把他这个宝贝儿子葬进祖坟！ 棺椁四周坐着十多个道士，念着往生咒，希望付元宏早登极乐，不要在人世徘徊。 这场法事要持续到头七还魂那天。 “老爷，休息吧，您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再不休息恐怕身子熬不住啊。”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穿了一身雪白的缎子，站在付大人旁边劝着。 这妇人是付强的继室，却不是付元宏的生母。 付元宏的生母原是国公府千金，同付强恩爱有加，结婚二十余年一直无所出，单付强非但不休妻连妾都不曾纳，直到最后付夫人老蚌生珠，三十七岁怀上付元宏，因为年纪太大，生产时血崩而死。 这个继室是付夫人死后第三年才纳的，因长相与先夫人有些相似，所以颇得付强喜爱。 付强坐在太师椅上，两眼无神，双颊也凹陷下去，脸上爬满了斑驳的皱纹。 原本五十多岁的付大人，一夜间竟满头白发，乍一看，说是古稀之年也不逞多让。 付强无力的靠在椅子背上，双手捂脸道：“婉兰啊，我是不敢睡啊。我这一闭眼，就看见我儿那血淋淋的模样他才十四岁啊！我四十方得他这一个儿子，从巴掌大的小东西长到满地打滚，再到能喊我爹爹我本想着再过几年，求老天再给我几年功夫，让我看着他娶妻生子，我也好瞑目了，可怎么就怎么就” 说着说着，付强已是老泪纵横起来。 那妇人也跟着哭起来：“少爷他被人害死，老爷可不能先垮了身子，您要垮了身子，那谁替少爷报仇雪恨啊！” 付强坐直了身子，恶狠狠道：“夫人说的对，我不能被打垮，我若垮了，那宏儿不就白死了吗！就算找不到凶手，我也要拉着那些人陪葬！” 灵堂里四面风起，吹得油灯摇摇晃晃，白纱乱舞，伴着道人的咒语，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少年的愤怒与不甘。 顾瑾言回府，傅云泽却在堂内等着。 “世子” “怎么样，案子可有头绪？” 顾瑾言摇了摇头，反问道：“世子怎么这般闲情？” 傅云泽一时哑言，道：“哼，你到底有没有一个做世子府幕僚的自觉？” 顾瑾言皱眉，不知他此话何意，却听傅云泽又道：“作为世子府的幕僚，自然是万事要告予本世子啊！” 顾瑾言“呵”了一声，知道他最是厌烦那些案件琐事，索性把大理寺听到的说了一遍。 果然，傅云泽听得颇不耐烦，最后道：“得了吧，那老匹夫敢找谁的麻烦？当日你们几个，哪个是他能随便拿捏的？想想看，也就那个苏陌最可能，可苏陌好歹也算是苏家子孙，再者，当日苏月白就在里面，真闹起来，苏御史会怕他不成？” 顾瑾言不说话，却见傅云泽突然笑嘻嘻地说：“不对，如今看来，最可能被拿捏的是你才对，毕竟你大哥远在三江呢远水救不了近火不是。” 虽然傅云泽所言不假，可若真是要拿捏她，她也不会做那软柿子。 “罢了罢了，瞧你怕的。这不还有本世子在呢，谅他个老匹夫也不敢！”傅云泽说着，作势就要去拉顾瑾言的手，“说来那老匹夫倒也可怜，五十岁了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顾瑾言本要躲开，却被他这后面一句点到心头。 凶手显然不是为财，依付元宏的年龄，也不可能是情杀，那就是仇杀了？可傅鸿楚也说，付元宏平日为人也甚为和善，为从与人交恶。如果不是仇杀不是仇杀的话，付元宏死了究竟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呢？ 顾瑾言微微发怔，总觉得眼下这案子有些熟悉，一时又说不上来。 “傻了不成？”傅云泽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以往自己要动手动脚总会被推开，今日怎么这般乖顺。 顾瑾言回神，才看到傅云泽拉着自己的手，皱眉将人推开：“世子不是说让我离旁人远些么，你倒是不客气，这世子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傅云泽瞧她翻脸比翻书都快，心里却乐呵呵的，又说了两句，才匆匆离开。 付元宏的案子一直没有进展，棺椁已经停了五天，再有两天就要出殡了。 付强却一次灵堂没再去过，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生怕自己忍不住会把人从棺材里拉出来。 这几日付大人的脾气明显的越发暴躁，不光对家中的小厮非打即骂，就连原本一向都比较疼爱的继室也没有好脸色。 今日一早，继室高氏到书房问付强出殡那日的事宜，一句话没说好付强居然大发雷霆，当场把桌子上的砚台朝她砸了下去。 虽然没砸中，但高氏惊吓交加竟一下昏了过去。 下人们急忙喊来大夫，大夫看了脉后跟付大人说：“令夫人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可不能再过操劳，前三月正是胎不稳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滑胎。” 付大人一听，当时就愣了，转而老泪横流道：“这一定是我宏儿转世回来找我的，他定是舍不得我这个做爹爹的，所以又投胎到你身上的！” 这一吓一怒一惊一喜，让五十多岁的孙大人神智都有些不正常了，整日和高氏呆在一起，盼望着儿子的降生，就连付元宏出殡那日他都没去。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凶手虽没抓住，但付强已经不追究了，大理寺也将此案断做无头公案，打算封进案几里。 可就在风平浪静的几天后，大理寺的鸣冤鼓却被一个老妪敲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身孕 鸣冤鼓并不是谁想敲就能敲的，因律法有令，平民敲鸣冤鼓，需滚顶板再挞四十。 也就是说，想要通过鸣冤鼓告状，必须要先躺在一个全是铁钉的刑具上，压一重物，再受四十下鞭打，才能将讼状亲自递到官府大员面前。 届时，告状之刃早已遍体鳞伤，甚者撑不过去，奄奄一息之下还可能丧命。所以，若不是天大的冤情，定然是不会敲那鸣冤鼓的。 于是，这鸣冤鼓一响，连带着前几日那付元宏的案子也有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敲了鸣冤鼓的老妪年纪颇大，腰身佝偻，走路都有些走不利索。 她穿着土灰的粗布衣服，领着两个孩子，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才四五岁，身上也穿着脏兮兮的破衣烂衫。 老妪哀嚎着说自己儿子被人害死了，瘫坐在大理寺门口哭喊不已。 衙役如实回报，顾及老妪年纪太大，两个幼儿也说不出什么，凤栖梧大手一挥，直接让那老妪进了大堂，把案子呈上来。 老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的说儿子被人害死了，却不说怎么死的，死在何处。 凤栖梧一拍惊堂木道：“你既说你儿子被人害死，那尸体在何处？又有何证据是被人害死的？” 老妪颤颤巍巍的抬起头道：“大人，我儿子的尸首正埋在京郊的乱坟岗。我儿子前些日子说要挣大钱，要我领着我两个孙孙去走亲戚，等他办完大事回来就接我回去做老封君。我就带着两个孙孙去了乡下妹子家，可我们在那儿住了半个月，也不见大海来接我，我就回了京城，到家没找着儿子，朝邻居打听，居然有人在乱坟岗看到我儿的尸首。大人，我那苦命的儿子，早先断了一条腿，媳妇还跟人跑了，如今却被贼人害了性命！青天大老爷，求求您，求求您为民妇做主，不然我这孤寡老人领着两个孩子，可是活不了了！” 老妪说完，不住的朝地上磕头，旁边两个孩子也不停的磕头。 凤栖梧抬头，叫老人家别磕头，又道：“你说的如若属实，那本官定会派人去查证，你且回去安心等待，如若不属实，钉板你是一定要滚的！”说完便要退堂。 老妪颤颤巍巍地起身，领着两个孙子从大理寺匆匆离开。 事后，凤栖梧派了几个衙役去查看。 按理说像这种案子不归大理寺管，只是这老妪在大理寺前敲鸣冤鼓，大理寺收了，便只能大理寺去查。 这阵子盛京确实不太平，一件接一件的案子，忙的人都站不住脚。 凤栖梧安排好后，便往后院走，正巧遇上秦子轩。 “凤大人，您这急匆匆的要去哪啊？”秦子轩道。 凤栖梧便把方才老妪击鼓鸣冤一案说了出来，秦子轩皱眉道：“坡脚的车夫？” “怎的？”凤栖梧皱眉。 “不会是在城南拉活的吧？”秦子轩好像想到什么，又不敢肯定。 凤栖梧拍了他一掌，肃道：“到底如何！” “付元宏的案子里，有人说当日在瀚水楼附近见过一个坡脚的车夫”秦子轩道。 “快叫人把那老妪叫回来！”凤栖梧连忙转身叫人，“如果猜的不错，那车夫定与付家小子一案有关，这老妪和孩子回去没准会遭了毒手！” 当夜，老妪和俩孩子到了大理寺，三人哭作一团。 就在刚刚，三人差点命丧黄泉，跟她那倒霉的儿子一家团聚了。 原来，祖孙三人从大理寺出来，就被两个男子跟踪了。可三人并不知道，而是继续朝家里走。 老妪家住在五谷胡同，离着大理寺并不近，步行要走上一个多时辰，期间还要穿过几条偏僻的小路。 祖孙三人走在半路途中，那两个蒙面人突然冲出来，手里拿着凶器想要至三人于死地。 老妪急中生智，让俩孩子快跑，自己高声呼救。 蒙面男子一见孩子跑了，想追，又怕老妪再跑了，一时犹豫不决。一个男子拿着砍刀，照着老妪身上招呼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衙役大吼一声，直接冲了上来扑向那两个蒙面人。 尽管两人反抗的异常凶悍，但最后都被羁押住了。 如今这两个人已经被带到大理寺听候发落。 秦子轩听完来人回禀，气的拍了桌子：“真是胆大妄为！胆大妄为！光天化日，在天子脚下竟敢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随即就带人去审问。 两个蒙面的汉子虽有股子蛮力，实则没做过什么大凶大恶的事，不过是一时财迷心窍，受人雇佣，才做下此事。 然而，两人言语间竟还招出了杀害坡脚车夫的事，而雇佣者不是别人，正是付府上的大管家付德荣。 付大管家竟是为何要花钱雇人杀了三个不相关的老弱妇孺？！ 凤栖梧见状，连夜下了手谕，大理寺的衙役直接闯到付家拿人。 付强还沉浸在将获麟儿的消息中，没缓过劲来，冷不丁的听到大理寺要抓自己的管家，吓了一跳。 虽然他是二品官职，但大理寺是直接隶属皇上，只要大理寺拿人，不管你是几品，一律先拿下再说。 付管家被押到大理寺时已明白事情败露，死死咬住自己只雇凶杀了马夫，对付元宏的事却是只字未提。 付强坐车匆匆赶到大理寺，听闻自己的管家雇凶杀人，杀的还是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车夫以及车夫的家人，很是诧异。 入了大理寺，付强直接去寻凤栖梧。 付大人与凤栖梧的父亲乃是多年老友，凤栖梧见到他，还得尊称其为世叔。 于是，付强进屋后便道：“凤大人近来可好啊。” 凤栖梧当时正在作画，画着的正是一副苍鹰猎兽图，气势恢宏，就连付强也觉得好看。 画完最后一笔，凤栖梧从案子上拿起自己的私印，在一角落上落款。 然后抬头看着付强道：“听说前些日子世叔去了泸州，月余才回来？” 付强有点迷糊，不知凤栖梧此话何意，却也回道：“今上派我去泸州商讨盐商之事，我是三月份走的，这个月初回来的。” 凤栖梧道：“听说令夫人已怀有身孕三个月了？” 付强脸色稍糜：“确实，大概是我与元宏缘分未尽，他又投胎到我身边吧！” 凤栖梧笑道：“那就姑且再等上七个月，看看您夫人生的这一胎，是否是您的孩子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洗牌 凤栖梧这话，说的有些重。 但他深知付强对子嗣的看重，若不这般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怕是无法讲通。 付强的脑袋“嗡”的一声直疼，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凤栖梧：“你这小儿，乱说这话，是怎么个意思？！” 凤栖梧叹了一声，道：“世叔还请息怒，我说的也不过是字面上的意思。难道，世叔就没想过，您那可怜的孩子，是被人为了利益而害死的？” 付强疑惑不解：“利益？什么利益？元宏与他人并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关系啊？”说着，又看向凤栖梧，“你这是怀疑，如今怀上的那个，不是我的孩子？！” 凤栖梧抿了抿唇，道：“那倒是也没准，但从你管家包庇凶手来看，十有八九，那孩子是付德荣的。” 付强气的脸色通红道：“胡说八道！你有何证据说那孩子不是我的？” 凤栖梧笑道：“证据肯定是有，我不过是提前告诉您一声。若是没猜错，尊夫人最多不过两个月身孕，不如从宫中叫位御医来” 不到两个月的身孕可一个多月前，付大人还在路上呢！这孩子是谁的可想而知。 付强甩手道：“不用！我自己去找大夫！”说完便气冲冲的走了。 话说，付强出了大理寺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直奔一家医馆，找到那天去他家看脉的老郎中。 那老郎中不过是收了银子替人办事，以前这样的事办的多了，从没被发现，这次不知怎么，居然被人找到医馆来。 付大人身边几个孔武有力的随从把老大夫吓得腿都软了，磕磕巴巴像倒豆子似的把高氏交代他的事全说了出来。 果然不出凤栖梧所料，高氏刚刚有了胎脉象，最多不过一个月，可这一个月付大人并未与她同房过，那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付强回府时，高氏还不知自己大祸临头，正数落几个丫鬟沏的茶水冷了。 付大人一听，冷笑一声叫人把高氏从床上拽了下来。 高氏被冷不丁的拽到地上吓得“嗷”的一声叫了起来，直捂着肚子说难受。 付大人走过去，笑道：“难受吗？还有更难受的！你这毒妇！来人，把她衣服给我扒了！绑到外面浇凉水！” 高氏瞪着眼睛看着付大人，像是没听明白似的，一个劲的摇头。 几个粗打的婆子抓着高氏，眼见着高氏的衣服被扒干净，拿着绳子把高氏的手脚都绑上抬出了屋子扔到院子中央。 虽说还没入秋，但她一个脱光衣服的妇人却无端端抖得厉害。 两个小厮抬着水桶过来，付大人拎起一桶直接朝高氏身上泼了过去。 高氏嗷嗷大叫道：“老爷饶命啊，妾身究竟犯了什么错，老爷要这么惩罚妾身啊！” 付强绕着她走了两圈，道：“犯了什么错？你还问我犯了什么错？你当初跟人通奸时，怎么没想过自己犯了什么错！你跟付德荣合伙害死我宏儿时，怎么不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高氏梗着脖子，嘴硬道：“老爷冤枉啊！妾身的的确确怀的是你的孩子，这孩子是元宏转世来的，不愿离开老爷啊！” 付强听到这话，气得又一桶水泼了上去：“你还敢提元宏？你这毒妇，晚上做梦就不怕我宏儿来找你报仇！好，你说这孩子是我的，来人啊！把那庸医给我带上来！” 那老大夫一过来，高氏就知道事情败露了，无论自己再怎么狡辩都是没用的。 高氏只好否认，说不是自己害死付元宏的。 “老爷，元宏少爷真的不是妾身害死的啊！求老爷绕过妾身吧！”高氏哭得梨花带雨。 然而，付强只冷笑道：“我不管宏儿是不是你杀的，通奸就够你死一百次了！你就在这，慢慢体验体验什么叫死吧！”说完转身回了屋子。 “老爷饶命啊，老爷c老爷饶了妾身吧”高氏躺在地上，府上的人照着之前老爷的吩咐，把各种罚具朝高氏身上招呼。 不到半个时辰，高氏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大理寺这边，秦子轩拿着供词激动的朝凤栖梧的书房走去：“大人，这案子明了！付元宏正是这管家付德荣害死的，他与付大人继室高氏通奸在先，后得知高氏怀了孩子，两人便准备害死付元宏后用高氏这个孩子暗度陈仓！” 凤栖梧笑道：“你从何得知他与高氏通奸的？这供词并未写啊。” 秦子轩道：“他虽不说，但从他保护高氏和高氏的孩子上来看，这孩子十有八九就是付德荣的。这样，杀人的动机也就有了啊。” 凤栖梧点头道：“恩，方才我已与付大人讲了。这案子暂且就这样吧，那高氏恐怕已经活不了了，那个管家你直接发落就是。”说着，又叹了口气，随手把画的苍鹰图扔进了装画的瓷缸里。 付家的案子真相大白，但除了大理寺的几个官员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其中内情。 没过几天，坊间就传出了付大人的继室高氏，因伤心过度得了郁症，自己跳进求死了的消息。 一时间，众人皆谈付家的无妄之灾。 付强身心疲惫，身边的亲人基本上死的死，没的没，再无心朝事，没过多久就上了告老的折子，皇上也没为难，直接批了。 从此朝廷上的官职再次洗牌，原本皇子党一派的人不少被明升暗贬，中立派的倒是有几个有能力的悄悄爬了上来，泸州盐商也换了另外一个三品主事。 顾瑾言早先也不知其中门道，还是前几日被傅云泽拉着去近郊赛马时听他偶然提及的。 当日，傅云泽不知为何硬要着顾瑾言去近郊赛马。 顾瑾言本就不喜欢热闹，偏偏当日还有许多军将家的公子同去，她便只蔫蔫的待在车上吃茶。 傅云泽跑了好几圈终于有些乏了，才到车上休息，见了顾瑾言便说她果然还是得娇养。 顾瑾言也不理他，只是傅云泽转而提到付元宏的案子，没想到凶手竟然是那继室。 “果然是继室所为么？”顾瑾言递了一杯茶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白蛇 傅云泽拿起来咕咕的喝下，抬手抹了抹汗，道：“俗话说得好，黄蜂一口针，橘子两边分，世间痛恨事，最毒妇人心！” 顾瑾言不语，傅云泽又说起方才赛马的趣事来。 只顾瑾言没心听那些，心里暗自盘算。 案子虽然了结，但几处显而易见的疑问却没解开。 比如，那老妪为何要敲鸣冤鼓？按理说，一般的人告状，顶多去京兆尹，虽说如今没了京兆尹，但状子也应该是送到龙鹰阁才对，可老妪却直接到了大理寺，这不合常理。 二来，当日凤栖梧叫所有参加聚会的人去大理寺时，顾瑾言特意留心观察了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一个人与其他人的表情不同，就是那个叫陆远的，本以为这件案子会与他有关，没想到案子居然已经结了，却与他并无牵连。 再者，凶手既然是车夫，那类似幼儿的脚印也明了，不过是他拄的拐，沾上了血迹，印出一个类似小儿脚印的痕迹罢了。只是他被人所收买，事后又被人杀害，可那祖孙三人居然能毫发无损，实在令人惊讶，而且在付家打算息事宁人的时候站出来，时间太巧，由不得顾瑾言不怀疑。 “怎么又傻了，嗯？”傅云泽凑得很近，抬手在顾瑾言面前晃了晃。 顾瑾言回神，叹了口气，道：“只是觉得付元宏的案子有些奇怪罢了。” 傅云泽笑道：“你可真是个操心的命，案子都结果了，你如何又觉得奇怪了？” 顾瑾言想了想，终还是没说出自己的疑惑，毕竟案子已经结了，凶犯也已供认，背后之阴司也不是她能参合的。 时已初秋，盛京周边也进入到雨季。 赛马场距离盛京有三个时辰的路程，众人跑了一上午，歇了一会儿，便又准备再赛几轮。 哪知却下起了雨来，不少人便退回到休息区里闲聊起来。 傅云泽恼地不行，摔了袖子道：“大老爷们难不成害怕这雨水？往日里战事出征，难不成还只在晴日里出战了？！” 众人一听，也卷了袖子，跟着傅云泽再去赛道跑了起来。 顾瑾言瞧着那些人，不由得摇头，心道：这傅云泽怎么说也是重活一世的人，怎的还这般幼稚呢？ 雨是越下越大，眼看哗啦啦得连成一片氤氲。 傍晚的时候，傅云泽和众人才姗姗归来，却是难回盛京了，于是有人提议去附近的临县暂住一晚。 顾瑾言本是不想同行的，却又无法自己驾车，只得同去。 临县距离距离赛马场不远，马车不过一刻钟便也到了。 因同行人都是有些身份的，县老爷还出面来迎，备了县上最好的客栈，还叫了几个先生搭起了台子，自己也寸步不离地左右相陪。 “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若连续下个几日，那河道都不一定能撑得住啊。”同行的人里有人忍不住说到。 此刻的台子上，两个抱着琵琶c三弦的南方先生正唱着《白蛇传》。 白素贞的故事南北皆通，当真是奇趣跌宕，老幼咸宜，令人百听不厌。 一时间，便有人凑趣地笑道：“想来应是那白娘子找不到夫婿，水淹金山，连累了咱们呗。” 台上两位评弹先生的嗓音婉转，声情并茂，众人一时停了聒噪，便也都凝神听那唱词。 戏是好戏，唱腔也极度的幽咽缠绵，从“断桥”一直到“金山”，引得众人入了神。 半晌，外头的雨仿佛小了许多，才有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县上不少前来相伴的人也起身离去。 其中有一位冯公子，因未曾撑伞，又见天色不早，便着急赶回，只得冒雨而行。 来至半路，只他只顾避雨疾走，手搭在额前挡着，便不曾仔细看前面儿路，狂奔间一头撞到了一处软绵绵的地方。 耳畔便听见有人悄悄柔柔地惊呼了声：“哎呀！” 风雨之中，蓦地听见这样娇柔声响，冯公子怦然心动，抬头看去。 却见面前撑着一把描摹粉红桃花的白色油纸伞，那桃花被雨淋湿，越发色泽鲜明，娇嫩诱人，就如真的春日桃花，乍然于眼前盛放一般。 刚在茶馆内听的弹词不觉又莺莺袅袅地在耳旁响起来，琵琶三弦淙淙咚咚，仿佛又开始一场好戏。 冯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油纸伞：莫不是今儿他走了桃花运，也注定遇见他的那位“白娘子”？不知她是不是也会含笑走到跟前儿，替他将伞撑开，然后携手同归 他发了痴念，便道：“小生一时鲁莽，可撞疼了小姐？” 因被雨伞遮着身子跟脸容，先映入冯公子眼帘的，便是那雪白色的裙摆底下，若隐若现地露出一双红色的精致绣鞋。 那绣鞋尖尖圆圆的，绣着一朵娇艳的莲花，粉红的花瓣上嵌着颗红玛瑙，玛瑙珠底下还挂着一串红色流苏，被雨水湿了些许，簌簌地越发可爱。 虽还不曾看见其人模样，然而只看这双绣花鞋，便知道伞底下的一定是个绝代佳人。 冯公子看直了眼，心急想要一睹伞下佳人芳容，又看左右无人留意，当下大胆伸出手去，轻轻握住那女子的手肘。 似乎是明白他的心意，那桃花绽放的油纸伞慢慢地抬起。 冯公子满面含笑，惊喜交加看去，眼前所见，是对襟绣花边儿的粉红色外褂被风撩起，露出底下纤纤一握的腰身。 冯公子只觉得心跳几乎也都停止了，神迷骨软，双眼似黏在了对方身上一般，鬼使神差且又迫不及待地往上看去。 纤腰，酥xi一ng，整整齐齐的襟领，桃花伞的边缘慢慢抬起，底下的脸猝不及防，惊惧的无以复加！ 冯公子的嘴慢慢地，张大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刹那便从九重天宫坠落地府黄泉般，被雨淋湿的身子刹那如坠冰川，森寒刺骨。 就在他眼前发黑耳畔轰鸣的同时，一只手探过来，雪光闪烁，利刃直直地顺着冯公子的嘴送入内里，又迅速自脑后穿出。 锋利的刀尖上一片血红，血滴在刀刃尖儿上汇合，自后脑滴落在衣裳上，被雨淋湿了的衣裳沾血，如一朵朵妖艳桃花，顷刻绽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女鬼 街头上的人都在避雨c赶路，有人撑着伞垂首而行，有人抱头飞跑，都没留意这边的情景。 冯公子发不出声音，喉头格格作响，整个人如木桩子般直直倒地。 几个撑了伞的路人看见地上倒了人，却只以为是因天雨地滑不小心失足跌倒，便也没多留意，只加倍留神脚下，免得自己也会跌倒。 然而，冯公子倒地后，周边的水花四溅，混合着滴落的雨水化成一滩艳红。 血很快地从冯公子口中流出来，将地上水洼搅的通红。 那一小团水洼闪闪烁烁，倒映出站在旁边撑开的桃花伞，以及伞下那双眼空洞的骷髅似的脸。 在冯公子失去最后意识的刹那，呆滞的双眼，映出的也是那双绣着娇艳莲花的绣花鞋。 绣花鞋被殷红的血水浸没，粉嫩的花瓣似乎也更艳了一些。 雨点打在女子手中持握的油纸伞上，发出滴滴答答的闷响。 依然没有人留意到这边儿的情况，桃花扇微微低垂，莲花绣鞋毫不在乎地踏过血水，将里头的倒影踩的支零破碎，那人便从容不迫c袅袅婷婷地走远了。 沉寂的只剩下雨声的街道，许久后才响起第一道惊呼声。 顾瑾言和傅云泽赶到时，现场已远远地围了许多路人及旁边的住户。 衙役将围观的人挡在三尺开外，县令站在一旁，不住地用袖子抹去脑袋上急出来的汗，却也不敢贸然靠前。 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遍地水流把那鲜血带的到处都是。 青石板的路本就有些颠簸不平，血水顺着青石板的缝隙肆意蔓延，犹如满地揉碎了的桃花，凄厉惨烈，触目惊心。 最可怕的还是那具尸首，身体扭曲的趴在地上，脸色狰狞，嘴巴张大到极至，加上有些外凸的眼珠，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脸色，那口中还插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这幅尊容，几乎让人认不出其本来面目。 傅云泽弯腰瞅了一眼，见这般鬼怪似的死相便有些受不了，捂着嘴走开两步，挥手道：“还不快叫仵作！” 县令“啊啊”了两声，说是仵作已经在路上了，见傅云泽也询问到来，心下更是沉重，忙命捕快询问路人，看谁是第一个发现尸首的，有没有人看见案发过程。 “先前因雨下的越来越大，我便想关窗子，看见这位公子整合一个撑着桃花伞的姑娘说话后来我关了窗户，便下楼了，后面的事自是没瞧见。”靠近案发地的一个商铺掌柜说道。 捕快忙问：“什么桃花伞的姑娘，说仔细些。” 那人想了想，道：“我也没瞧见人长的什么模样儿，只是那把伞很是好看，故而多看了两眼。” 入秋后天气转凉，一般人都会用转用深色的油伞，所以乍看那样鲜亮的桃花伞，自然也多了几分留意。 捕快又问：“那你如何知道是位姑娘？” 那人道：“我瞧见她的裙摆了，还穿着一双莲花绣鞋，不是姑娘，难道是老爷们儿么？” 捕快们又问了几个人，都说并未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第一个发现尸首的是个路人，以为行人跌倒在地，好心来扶，低头时却看见这样，当即后退跌了个腚墩，连滚带爬的弄了满身满手的血水，这会儿正倚在旁边店门口喘气。 捕快之前也问了几句，可那人早已被冯公子的死相吓得失魂落魄，自然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不多时，仵作赶来，左右看了看，当下也觉着惊心悚惧。算起来，这恐怕是他这辈子瞧见死相最惨的人了。 仵作稍稍作了记录，县令又命捕快将尸首抬回县衙，再行仔细勘验。 尸首虽然抬走了，可满地的血水依然在。临近的住家商户忍无可忍，忙打了水，反复冲刷了多少遍，才将血冲的差不多。 然而空气中那股血腥气混合着雨水的气息，却是如何都挥之不去了。 当夜，店铺住家的众人几乎无法安睡，更有人说在半夜三更听到隐隐地哭声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顾瑾言和傅云泽也回了客栈，县令急着破案，自是与捕快们回了衙门。 次日一早，客栈里的人也大都听说了方才的命案，有人闲聊起来：“咱们这次出来可真是不顺啊，先前下大雨，这会儿又遇上命案，真是晦气！” “可别说了，我方才听人讲，是女鬼索命呢。”另一人说道。 之前那人便讪讪嗤笑道：“屁话，青天白日的哪里会有什么女鬼？” “那你是没瞧见，一把匕首自口中直穿后脑，啧啧听说县令都不敢瞧那死者呢。”另一人又说。 两人还在说，傅云泽却将顾瑾言拉到门外去，瞧着她道：“有些不对。” 顾瑾言皱眉，问道：“什么不对？” “那人我好像见过。”傅云泽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出那人究竟是谁，“唉，一定是见过的，但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顾瑾言方才已在回想前世，这个时候应该没什么重大案件才是，不过当时她也没几乎出远门，虽说临县距离盛京不远，却也不能说十分清楚。 “若是觉得不妥，咱们去县衙看看就是了。”顾瑾言道。 “你不怕？”傅云泽想到之前看到的死者模样，心里一时犹豫起来。 顾瑾言道：“又不是我做的，怕什么？” 傅云泽一愣，这话在两人初识时，顾瑾言在大理寺就是这么回秦子轩的，当时秦子轩也被怼的无法招架。 想到这里，傅云泽不由得笑出声来：“哈哈。” 顾瑾言皱眉瞧他，怎么死了人还能笑出声呢 “世子，咱们去不去呢？”顾瑾言问。 傅云泽点头道：“你都不怕，我怕甚？！眼瞧这雨也停了，天色还早，咱们去一趟就是。” 两人便没有再进客栈，而是带了鬼丑鬼卯两人步行去了县衙。 县令得知傅云泽进门时，整个人都慌了，忙不迭地跑出来跪迎：“世子恕罪，世子恕罪啊咱们临县十年来也没出过这等惨绝人寰的命案了下官定会全力追查凶手” 傅云泽摆了摆手，道：“我又不是来催你的，不过是有些疑惑，想要确定一番罢了，且带我们去停尸房瞧瞧。” 县令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也就到了县衙后的停尸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两隔 这会功夫，冯公子的尸首已经被仵作稍微处理过，口中的匕首已经拔出，放在旁边的木盘子里，用白布盖着。 仵作还将冯公子的下颌合拢缝合了一下，这才从面目全非里透出几分人样儿。 傅云泽原本在街头就看过最初的模样，这会儿倒是觉得好看多了，他站在死者旁边，稍稍瞧了瞧，还是觉得眼熟，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顾瑾言当时没靠太近，却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个惨相，这会儿倒是能看出原本模样了，便问身边的县令：“大人，可确认死者身份了么？” 县令道：“此人身上所有之物无法确认身份，不过下官已经让捕头们发出公告了，不久应有回音。” 顾瑾言点头，又道：“看此人的衣着，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子弟。” 县令“嗯嗯”了两声，站在一旁的仵作见状，从旁边捧了托盘过来，说道：“这位大人说的是，喏，这是死者身上的配饰，看上去很不一般，还请大人过目。” 顾瑾言掀开白布，见里头盛着一块儿成色晶莹剔透的玉佩个绣着君子兰的月白荷包，还有一枚羊脂玉的扳指和一把折扇。 看傅云泽还是仔细辨认尸首模样，顾瑾言便径自将那荷包拿起来看。 荷包里面有一些散碎的银子，不多不少五十两，再加上那块玉佩和扳指，少说也得有百两如此看来，凶手定不是为财。 想着便将荷包放下，又将那扇子拿了起来，徐徐展开，却嗅到了一股子异香，丝绸的扇面绘着美人醉卧图，画工极为精细，也非凡品。 傅云泽猛地转头，拿过那扇子瞧了半晌，道：“这是云州徐福记的雅扇，徐福记乃云州百年老店，别地并无分店。” 仵作一怔，没想到一把扇子也有来历，只觉着这扇子精致罢了，印章模糊且小，哪里会知道是什么云州雅扇呢。 顾瑾言也将那扇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道：“既然这扇子只有云州有，莫非是别人赠给此人，又或者是他是才从云州而来？” 顾瑾言看向傅云泽，若此人真是云州而来，那傅云泽之前说觉得熟悉倒或许是真有其事，毕竟云州才是傅云泽的家，而此人看上去身份也不一般。 果然，傅云泽听了这句，便又回头去看那尸首，皱眉皱得更紧了。 顾瑾言转头看向仵作，道：“据路人所言，动手杀人的极可能是个女子，一个女子的手劲可有这样大么？” 仵作摇了摇头，道：“小人也觉得奇怪呢。方才小人仔细查过死者的伤口，凶手下手力道可谓又快又狠，把头骨都刺穿了，可谓是一刀毙命。寻常女子，怕是没这力道才是啊。” 县令也微微颔首道：“行凶者只怕是蓄谋而为，若信手杀人者通常会刺胸口或身上各处只凶手这般手法，却有些太过奇特，像是一心要如此似的。” 顾瑾言“嗯”了一声，这位县令虽看上去有些胆小怕事，但却不是一昧忧心，说话做事倒也颇有些样子。 “大人说的是，用此种手法杀人，若不是深仇大恨，定是难以下手的。且出手即毙命，若不是若不是杀人所为，那也必定是练习过许久的。”仵作道。 顾瑾言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如此看来，莫非死者跟行凶者认识，或两人有积怨只看他被害之状，又像是并未反抗过” 那边的傅云泽还在皱眉深思，似乎没听到这边三人的话。 突然，一个捕快飞跑地跑进门，冲几人拱手行礼，张皇失措道：“大人，外头来了几个人，说他们家儿子昨儿出门听戏，后再没回去，担心有不测如今人已经请了进来，要不要叫他们认认尸？” 县令立刻点头，招呼人将人带进来。 顷刻，门外衙役引了两个人来到，傅云泽看见走在前头那人，越发一怔，果然！ 走在前面的是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脸和眼都很圆，身形微微发胖，满面焦色，进门后便也看到傅云泽，诧异之余拱手行礼：“见过云王世子！” 傅云泽虚扶一下，问道：“冯大人如何在此地？” 原来此人本是云州刺史冯庆安，也是云王一手提拔起来的，三年前调职永州当了节度使，傅云泽未进京前倒很是相熟。 冯庆安来不及答话，身后的妇人已迫不及待地问道：“敢问昨儿死了的人在哪里？” 话音未落，已经看见里头躺着的那具尸首，顿时如遭雷击，竟猛地倒退两步，还好被随后跟随的下人扶住。 冯庆安也顾不得更多，迈步进内，走到那尸首旁，低头细看片刻，变了脸色，放声大喊了一句：“忠儿！我的忠儿啊！” 原来这死者正是冯庆安的大儿子冯惠忠，临县正是冯家旧地，因冯惠忠马上要结亲，冯大人便请了假期带夫人赶回来操办诸多事宜。 昨日冯惠忠听闻县令摆了戏台，便说出门听戏，谁知一晚上也没归家，府内以为他因落雨耽搁，宿在了朋友家，便也未曾多问，谁知今日一早仍是不见人回来。 冯大人便叫了下人去找，哪知各处找遍了，也都不曾见人，这才想到昨日街头出的可怖命案，心慌慌地想过来看上一眼，谁知竟真的是！ 冯庆安惊悲交集，冯夫人更是悲恸地几乎晕死过去，县令忙派人将两位扶到外间。 傅云泽叹了一声，道：“怪不得，我一直觉得眼熟，果然是认得的” 顾瑾言见他只是惋惜，并无更多悲恸，便也直接问道：“如何之前竟是一点儿也认不出来？” 傅云泽摇头道：“别说是我，昨儿那情形，就算是冯大人亲去也未必能认出来。更可况，我自云州进京少也有十余年了，先前几年还偶有回去一两次，这些年却都是父王等人进京相聚算起来，与冯大人一家也有五六年没见了，竟是连他们回了临县也不知。说来，年少时我与惠忠倒也谈得来，没想到如今再见，已是天人两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隐情 县令听罢，更觉此案不可拖延，急忙叫人去外间问话。 捕快也机灵，此时此刻冯大人和冯夫人还未回神，便将之前伺候冯惠忠的小厮叫了过来：“你们家公子素日与什么人有积怨不曾？尤其是女子。” 那小厮皱眉思忖了会儿，道：“我家公子虽生性风流，在外却也从未与什么人有积怨瓜葛呀。” “当真？”捕快加重了语气。 “官爷，我不过是一个门外小厮，平日里在外服侍公子，真的未曾见我家公子有人结仇。”小厮肯定道。 县令见问不出什么，便挥手让小厮下去，又对捕快道：“你们速速去一趟冯家，将他家中情形c有无跟家中人结怨等问询清楚，并尽量搜查一番，看有无可疑物件。” 县令所说自然是那桃花伞和莲花绣鞋。 捕快点头应答，转身离去。 这会儿，客栈那头也有人来衙门寻傅云泽和顾瑾言，说是同来的不少公子已准备回京。 傅云泽想了想，看向顾瑾言道：“不若，我们等上两天再回罢，毕竟相识一场，我倒要瞧瞧是谁这么大胆子！” 顾瑾言点了点头，道：“世子，不如你我也去往冯府一趟，一来你多少能安慰下冯大人，二来” 不等她说完，傅云泽已将人拉了过去：“走！” 县令见状，自不敢耽搁，嘱咐仵作将冯公子的尸身收拾妥当，复而也追了出去。 冯府算是当地的大户人家，虽然冯大人常年在外，但府上也有四五十人之多。 冯夫人在后院哭天喊地，冯庆安也萎靡不振。 县令随后跟来，问捕快这里的情况，捕快说已经问了话，却也并无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傅云泽因与冯大人相识，自是要入内安抚，顾瑾言便等在外面。 不一会儿，被叫来问话的人纷纷离开，顾瑾言突然对县领道：“大人，还请留下那个丫头。” 县令和捕快均是一愣，随着顾瑾言的示意看去，却见人群中有个穿浅灰衣裙的丫头，双眼微红低头欲走。 县令道：“怎么，可是有什么发现了？” 顾瑾言道：“我不知道，可是她应该有话要说。” 县令忙叫捕快将那丫头叫住。 那丫头被捕快拉到跟前儿，略微慌张，县令冷声道：“如今我来问你，你只好好地说实话就是，若有不实，信不信带你去衙门细问？” 丫头见状，哭道：“官老爷可别抓我去衙门，我说实话就是了。” 县令本也是听了顾瑾言的话故意诈她，不料竟然真的有事，忙又逼问，那丫头才哭着说了实情。 原来，自从冯惠忠自来风流，以往在外有不少勾子相好，如今却是定了亲，只敢在府内混天混地。 前阵子冯惠忠看上了从小儿伺候他的一个名叫烟儿的丫头，可那烟儿是个有些贞烈的性子，便不肯从，冯惠忠哪里肯放，借机便将那丫头强占了去。 府内众人虽知道，却哪里肯理会一个小丫头？非但不当回事，甚至还说是烟儿爬床，不知廉耻，讥笑了数日。 烟儿不堪忍受，便投井自尽了，等有人发现拉上来时，早就面目全非。 小丫头因为素来跟烟儿要好，所以深知此事来龙去脉，心里也始终记挂着。 如今看公子枉死，官老爷上门询问，竟是一时不知该不该说了。 县令听了，道吸一口气，又去看顾瑾言。 顾瑾言问道：“这名唤烟儿的丫头家里，可还有什么人么？” 小丫头道：“她家里倒是没有人了，不过”小丫头有些迟疑，竟是没了下文。 县令咳嗽了声，小丫头才坑坑粑粑道：“不过，奴婢知道，门上的小厮阿明跟烟儿姐姐好似是同乡，烟儿姐姐私下里跟我说，以后会求夫人与阿明相配。” 县令闻听，忙叫捕快将那叫阿明的小厮找来，顾瑾言问道：“那个叫阿明的，是不是左边额头有块儿红色的胎记？” 小丫头颇为惊诧，连忙点头道：“公子怎么会知道？” 原来方才捕快去拦小丫头时，顾瑾言见到一个左边额头有胎记的小厮匆匆出门而去。 顾瑾言道：“只怕人已经逃出去了！” 顷刻，捕快果然回报，说阿明不在府中，当下又派人出去缉拿。 不过半个时辰，捕快便将阿明缉拿回县衙，他却只供认说，因烟儿的事的确有些记恨冯惠忠，但是却并未杀人，只是见公子死了，生恐官府疑心到他，故而才逃了。 县令见问不出什么来，便也只能将他暂时羁押。 又是两日过去，此案别无头绪。 冯大人也缓过劲来，便将冯惠忠的尸首接了回去，要让其入土为安。 下葬这日，傅云泽和顾瑾言也去到冯府。 同来祭奠送别的，竟还有不少是傅云泽昔日认得的人。 其中一个叫徐峰的就在衙门任职，昨日才从外办案回临县，没想到就遇到了故友去世的案子。 傅云泽与徐峰倒也算认得，再加上同识冯惠忠，不免又寒暄几句，感叹数声。 最后，众人将冯惠忠的灵柩送出去后才散开。 此刻正是正午，不知为何竟又下起雨来，其中一位来吊唁的青年公子撑了一把竹伞，独自往回而行，多半是方才所见触动心事，便只顾低着头。 走到半路，雨下的越发大了，激落地上腾起水花，仿佛白蒙蒙地雾气一般。 正恍惚间，前方目光所及竟是一双猩红的莲花绣鞋。 那青年微微一震，尚未有别的反应，只本能地抬头往上看，却见眼前，低低地垂着半面艳丽无匹的桃花伞，令人目眩神迷。 刹那，耳畔传来一声娇笑，伞下那人迈步往前。 青年只觉得腹上剧痛，睁大双眼之际，却跟一张骨头伶仃的脸打了个照面。 森然白骨跟伞上艳丽桃花相互辉映，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鲜血从腹部喷涌而出，青年往前扑倒，手中油纸伞坠地，随风滚了滚，飘乱伶仃。 桃花伞重又打好，伞下人影袅袅远去，只剩下几句幽幽曲词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连环 案发当时，傅云泽c顾瑾言和徐峰正自冯家出来，同往衙门去，谁知才来至中街就听见有人厉声叫嚷。 三人面色微顿，便即刻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地上的水被踩溅而起，秋雨冰凉地乱拍在脸上，湿漉漉地十分难受。 前方巷口人头攒动，傅云泽和徐峰走在前面，顾瑾言跟在后面，却蓦地回首，依稀见到一片粉红色的袍摆，底下素雪色的百褶裙摆被风扬起，一闪便又消失在左手侧的拐角，然而她也来不及细想，就仍向着巷口而去。 徐峰将前头的人群拨开，傅云泽紧跟而上，一眼便看到了地上卧着的书生。 那书生浑身已经被淋透，鲜血自腰间如溪流般，随着地上的雨水肆意蔓延，猩红凄厉的颜色被雨水带着，如同有灵性的活物般在地上蜿蜒。 徐峰更是疾步上前，此刻旁边已有人认出他，道：“是峰哥，县衙的大捕头！” 又有人问：“死的是谁？” 徐峰不及回答，人已经来到那倒地书生跟前儿，垂首俯视。 死者头上的文士巾微微倾开，头发脸容都被打湿，双眸却睁得大大地，嘴角反涌出些许血痕，同身下的血泊逐渐地连成一片，然而看着那张侧脸，徐峰不由手上一动，手上的油纸伞也随风飘落坠地。 只见徐峰不顾淋雨，俯身探手，将那已无生气的脸微微正了正。 书生仰面朝天，雨水哗啦啦地涌进他的眼底c口中，他却一动不动，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直直地望着乱雨如箭的天空。 徐峰撒手，猛地后退两步，雨声哗啦啦涌上来，仿佛将他淹没其中。 “徐峰，你可还好？”傅云泽将手中的伞移出去一些，挡在徐峰头上。 徐峰却没有搭腔，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 顾瑾言也来至死者身旁，凝眸看了半晌，又问道：“徐捕头，你认得死者？！” 徐峰这才恍恍惚惚地抬头，复又低头去看那边的尸首，喉头动了动，哑声道：“这个人我c我认得。” 不知是不是因为淋了半天的雨，浑身湿透了，徐峰的声音仿佛有些发抖：“他叫王子峰，方才在冯府，给惠忠送葬的时候，他也在” 话似乎还没说完，徐峰忽然脸色大变，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竟迈步冲出伞下，又飞快地自人群中穿了出去，一口气跑出巷子。 天空轰隆隆仿佛有一声闷雷响过，万点冷雨自灰沉沉的空中降落，看着就如万箭穿心而来一般。 顾瑾言道：“跟上他！” 傅云泽却挡住她，说道：“别，他用了轻功，而且县衙人也来了” 说话间，县衙的捕快果然跑了过来，顾瑾言将方才的事说了一下，便有捕快追着徐峰的方向而去。 另外的捕快和衙役将尸首运回了县衙，顾瑾言和傅云泽启程回京的计划再度耽搁，而他们抵达县衙后，徐峰竟仍未回来。 顾瑾言详细地将案发现场所见所闻告诉了县令，又将徐峰跟那死者认识之情说了。 后去现场的捕快们也说道：“我等询问在场众人，也都说并未看到凶手是如何杀人的。不过，倒是有两个人说，又看到一个打着桃花伞穿着莲花绣鞋的女子经过。” 另一个捕快也道：“据说还听见了唱曲儿的声音，十分可怖，如同哭一样。” 县令道：“死者身份可查明了？” 其中一个捕快道：“死的是王子峰王公子，出身乃书香世家，只家道中落，他自己却是个有些才学的，看着性情也好，不似是个能跟人结怨的。” 另一个捕快便提议道：“大人，是否前去王公子家，查看有无可疑之人？”毕竟，之前的冯惠忠一案虽未完结，却是在冯家找到了一个嫌疑人呢。 县令想了想，挥手道：“且先通知他家人前来认尸再细问问，看看他家中之人有无可疑。” 捕快们应声而去。 等众人去了，县令看了看顾瑾言，又冲傅云泽拱手道：“世子，原本冯惠忠死的时候，下官还当这或许只是一宗寻常仇杀案件，是以要详查他家。然而从今日看来，王子峰跟冯惠忠认得，他又是才自冯家吊祭而归便被杀若说巧合也太巧了些，下官觉得这更像是一宗连环杀人案” 傅云泽也看向顾瑾言，却听顾瑾言接话道：“大人说的是。只是不知道这王子峰跟冯惠忠两人之间又是怎么相识的？” 县令摇了摇头：“实不相瞒，我到临县也不过将将一年，对之前的事并不太了解，不过徐捕头应该相熟才是，他是本地人，而且在衙门当值许久了”说罢，便出去唤捕快寻徐峰。 此时书房中只剩傅云泽与顾瑾言两人，因下雨屋内光线有些阴暗，顾瑾言走到窗户旁边，一言不发，只是静看那些雨水滴滴答答的坠落。 傅云泽看了她半晌，才道：“在想什么？” 顾瑾言道：“我在想王子峰之死，是不是终结。” 傅云泽眉头一蹙：“你的意思是还会有人死？” 顾瑾言摇了摇头，说道：“徐捕头的反应着实有些奇特，只得等他回来，再详细问一问。而且，王子峰虽说也是被一刀刺中腹部身亡，但同上回的作案手法却大为不同。” 傅云泽想了想，现场那般惨烈：“不说的不同是指什么呢？” 顾瑾言仔细回想当时情形，道：“王子峰同样是一脸惊骇欲绝之意，同样口角微张，以凶手下手的狠辣利落，我想只要凶手愿意，他完全可以按照杀冯惠忠的手法杀死王子峰，然而他偏换了一种法子。” 傅云泽将她的话反复琢磨，点头道：“是了，而且王子峰伤在腹部，现场却不见凶器”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响。 门口人影一晃，却是徐峰恍恍惚惚地走了进来。 原来徐峰发现死者竟是王子峰后，不由想起来时所见的一抹粉红裙摆，再联想到冯惠忠的死，自然便想到那打着桃花伞的凶手，当即便追了过去。 只不过此刻已经迟了许久，那街头上虽仍有行人来往，却早不见了那粉裙影子。徐峰不顾一切地发足狂奔，追了两条街，仍是一无所获。 徐峰将自己见到那一角裙摆之事说明，道：“我觉着那人便是凶手，只可惜并没追到。” 顾瑾言拧眉道：“您说的那个人影，我倒也瞧见了而且，方才县令大人也说，这可能是一宗连环杀人案，而我们也怀疑凶手可能还会继续犯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不妥 徐峰听罢，更是惊诧道：“什么？还会犯案？！” 顾瑾言道：“徐捕头，这也只是推测罢了。” 这时，县令也步入房内，看向徐峰道：“徐捕头，你跟冯家c王家都认得，此案你去调查最好，你且将冯惠忠跟王子峰两人是否跟人交恶c两人素日交情c都跟什么人交往密切之类，一概详细查明才是。” 徐峰闻言竟未答话，看似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飘忽。 顾瑾言看着他，唤了声：“徐捕头？” 徐峰抬头，对上顾瑾言冷冽清明的双眸，又转身对县令抱拳道：“属下遵命。” 待徐峰转身出门，顾瑾言看向县令道：“县令大人，徐捕头仿佛有事情隐瞒。” 县令多少也看出徐峰有些异样，但这一年来的相处倒事对徐峰为人还算了解，便说道：“恐怕多是因为故友接连被杀，所以有些心神不宁罢。” 顾瑾言又琢磨了会儿，忽而摇头道：“其实我们只说凶手跟冯惠忠和王子峰都认得，便让徐捕头去查这类人颇为不妥。” 县令和傅云泽几乎同时问道：“有何不妥？” 顾瑾言道：“若凶手跟冯c王两公子相熟，那很可能与徐捕头也相识，若凶手徐捕头恐怕也不安全才是。” 其实顾瑾言的言外之意，不止是说徐捕头可能有危险，若都是旧识，那徐捕头也可能徇私。 傅云泽自然明白顾瑾言的言外之意，便看向县令，问道：“徐捕头的身手如何？” 县令也领会了其中意思，拱手道：“徐捕头的身手已是临县顶尖之人不过方才大人说的也是，倒是下官考虑不周，不如下官再安排一两人暗中跟着徐捕头？” 傅云泽道：“罢了，既然你说徐捕头已是临县伸手最好的，你若真派人跟着，平故让他不自在，我这里倒的确是有两个可靠的人，且武功且高，我安排他们去就是了。” 县令再三恳谢，这事变也就这么定下了。 再说徐峰，自离开县衙后，也并不去招呼其他捕快，只自己低头往自家而行。 走到半路又站定脚步，踌躇了片刻，回头看看身后左右都无旁人注意，便反向着自家相反的方向而去。 此刻的雨已经小了许多，徐峰走了约略有两刻多钟，便来至一座宅院前。 只见那宅院的大门双扇紧闭，上头写着“仲”两字，龙飞凤舞，涂着金漆，十分气派。 徐峰上前敲了两下，门扇方打开，里头一个门子探头出来。 那人一眼便看见了徐峰，笑着道：“原来是徐爷，今儿怎么得空来了？快请进。” 徐峰迈步入内，问道：“你们爷可在家？” 门子道：“今儿爷并未出门，这个时候只怕在午睡呢，若知道徐爷来，定然也不肯睡了。” 徐峰并不多话，只熟门熟路地往内走，不多时来至内宅，里头早有小厮通报。 就见仲平披着一件石青色的缂丝外袍，眉眼带笑地迎了出来，还未到跟前儿，先笑说：“徐爷，今儿是哪阵风吹动您的大驾？” 人还未走到跟前儿，便能嗅到满身的脂粉气息，夹杂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徐峰忙摆手道：“别过来。青天白日的，你在胡搞什么？”说着，便自顾自落座。 仲平哈哈笑笑，在榻上同徐峰对坐，此刻侍女便送了茶上来，徐峰也不吃茶，只垂着眼皮。 仲平道：“怎么了，好似有心事？” 徐峰道：“今儿是冯惠忠出殡，你如何没去？好歹认得一场。” 仲平苦笑：“我倒是想去，只怕去了，他地下的阴灵也要怪我唐突，你不是不知道，我早跟他们几个掰了。” 徐峰道：“过去的事，至于记恨这许久？” 仲平道：“我倒是不想记恨，但是两下见了，总觉着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何况前几年他去了外头，更加疏远，就算他回来，相请众人，也并不曾请过我啊？故而虽说他出了事，我只在家里烧一炷香送他就是，何必亲自跑去添堵？你过来这趟，总不会是特来责怪我呢？” 徐峰垂头，半晌道：“我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仲平笑吟吟道：“这才是好兄弟，是为了何事？”说着，便端起茶来便要润喉。 徐峰道：“方才，王子峰也死了。而且，也是被那打着桃花伞的人杀死的。” 仲平听了，捧着茶的手微微一抖，茶水都洒了些出来：“你说这话，可是真的？！” 徐峰道：“尸首如今还在衙门里，他被杀时，我只隔着一条街不到，你说真不真？” 仲平慢慢地把茶杯放下，双眉紧锁，问道：“既然如此，你如何来找我了？” 徐峰转头同他目光相对，道：“先前我出县衙的时候，大人说王子峰的死，只怕并非结束。” 仲平慢慢地瞪大双眼：“你的意思是，凶手还会再杀人？还要杀谁？为什么要杀？” 徐峰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知道吗？” 仲平喉头动了动：“徐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知道？！” 只见他一拍桌子，急得站了起来，继续道：“徐峰，你总不会觉着我是凶手吧？我跟他们虽曾有不快，但如你所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若真的为那个动怒，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徐峰道：“我并不是怀疑你，我是说，你觉不觉着此事有些古怪吗。为什么死的偏偏是冯惠忠跟王子峰？” 四目相对，仲平若有所思道：“我懂了，你是问我，他们的死是不是跟当年那件事有关？” 徐峰脸色微变，缄默不语。 仲平笑道：“徐爷，亏你还是捕头！这般杞人忧天的，那是多少年前的老故事了，如今竟又来疑神疑鬼？照我看倒是你多心了，指不定是他们两个私下里勾勾搭搭，得罪了什么牛鬼蛇神呢。再说，你也不必着急，不是说凶手还会犯案么？等再死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就明白是不是跟那件事儿有关了。” 不出两日，坊间关于这两宗杀人案的传说越演越烈。 有人说，是一个打着桃花伞的女鬼，专门在下雨天阴气最重的日子，挑那些眉清目秀的青年公子动手，其实是吸取他们身上的精气。 也有人说，那女鬼半边脸貌美如花，半边脸却宛如鬼怪，只要一看见她的脸，就会动也不能动，又最爱穿一双莲花绣鞋，还有人听见那“女鬼”哼歌，幽咽如同鬼哭，十分瘆人。 除此之外，倒也另有一种说法，便是说那冯惠忠乃是冤死，所以心中有怨气，才又把王子峰给勾了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安排 自冯c王两家公子出事后，坊间所有姑娘家都把自己的莲花绣鞋藏了起来。 再加上之前两次命案都发生在雨天，这个时候偏偏又是多雨的秋日，县城内的百姓便人人自危地避免在雨天外出。 可县衙的捕快们却不得不在雨天跑出去，四处搜索那个穿着莲花绣鞋打着桃花伞的杀人女鬼。 虽说捕快们大都气壮，却也因连日里听说的那些传闻，有些心里打怵。 若是雨天里看见个撑花伞c或穿了莲花绣鞋的女子，都会如临大敌。 县衙之中，因怀疑两个案子是相关的，且凶手很有可能再次犯案，傅云泽和顾瑾言便也留了下来，跟县令一起督查此案。 又因没有任何一个目击者，几日来便只能将徐峰呈上来的名单一一排查。 名单上的人，多是与冯惠忠和王子峰都认得的人，一多半是县城上的青年子弟，还有少数亲眷。 县令便命将众人逐一传来问话，无非是问两件案发当日，各人都在做什么之类。 众人有记得的，也有记忆模糊的，不一而足。可将这二十几个人都问完话后，也着实耗费了一番时候力气。 县令问话时，傅云泽和顾瑾言都在侧厅，问完最后一个，县令便匆匆去到侧厅。 此时傅云泽正在喝茶，而顾瑾言正在翻开县衙主簿录入的资料，不消一会儿，顾瑾言拿了一张纸出来，刷刷地写了两行字。 县令立刻会意，上前接过，低头看时，却是两个名字。 “大人所记录的这两个名字，并不在方才文化之人的名单当中啊。”县令有些疑惑。 顾瑾言道：“这两个名字，是方才有几人供说跟冯杜两人交情之时，口中无意中说出来的。” 县令立刻会意，道：“大人果然好本事，如此繁杂的问话还能记得如此清晰。” “不敢。”顾瑾言虚抬一手，又将方才问话的名单递给县令，“喏，就是这五个人说的。” 县令看着手上那本名单册子，果然一个不差。 傅云泽将茶放下，问道：“瑾言，莫非你觉着这两个人跟此案有关？既然有关，如何徐捕头并未列在上面？” 顾瑾言道：“世子可记得提及这两个人的那五个人么，其中两人跟冯惠忠交情深厚些，其他三个却是王子峰的好友。然而他们说及跟冯杜两人相处之时，便都随口带出这两个名字来，可见这两个人，也跟冯杜两人认识。至于为什么没有列上，这个就要问徐捕头了，或许徐捕头觉着他们毫无嫌疑，或者” 县令听罢，立刻叫了一名捕快上来，道：“今日来的人中，有一名叫仲平的，派人暗中仔细跟着。” 那捕快面露诧异之色，县令道：“怎么？” 捕快道：“回老爷，这仲平是咱们徐捕头相交的人。” 县令道：“我自然知道，这名单也是徐捕头交上来的，他自然明白是为公事。你也只公事公办，不许遗漏错失，不然本县便要追究你的责任。” 捕快听罢，才答应着去了。 顾瑾言问道：“大人因何特别留意那仲平？”方才她只在侧厅，自然看不到问话人的神色。 果然，县令道：“实不相瞒，方才下官问话时，只觉得仲平此人虽神色无恙，却在回答某些问题时稍显迟疑，且目光闪烁，很是不同。” 顾瑾言闻听，便又仔细回想。 当时县令问道：“你同冯惠忠，王子峰素来的交情如何？” 仲平道：“起先众人年纪小时尚相处甚好，后来渐渐都大了便各自分散，冯惠忠离开了本地一段时间，已是很久不相见了。” 当时他的回答很平顺，可仔细想来，被叫来问话的众人都隐隐透着惶恐之意，提起冯杜两人的死，也都惴惴忐忑，唯独仲平此人跟其他人不同。 “县令大人也是观察入微之人，倒是在下忽略了。”顾瑾言道。 县令摆手道：“大人客气，若不是大人方才提醒，下官才是疏忽呢”说着，又淡淡笑道，“原本以为徐捕头是本县可用第一人，如今却如此欺上瞒下幸而此番有世子与大人在，否则” 顾瑾言道：“县令大人不必介怀，其实在下观徐捕头生性不坏，且素问城中百姓对其交口称赞，只这次不知为何这般，恐怕还是因为徐捕头跟此案也有关联罢。” 傅云泽之前只问了一句话，便闭口不语，只看顾瑾言与县令两人交谈。 此刻，顾瑾言却觉得有些奇怪，往日里傅云泽可不会这般安静，不由得转头看他，却见他正眉目含笑地看着自己。 顾瑾言皱了皱眉，心觉奇怪。 只听县令又叫了六名捕快上来，吩咐道：“你们分头去将洪志博，吴晓峰依次请来县衙。”顿了顿，又道：“许他们会面，不许他们交谈。带来衙门后，分开安置。” 捕快应声离开，县令又冲顾瑾言和傅云泽拱手道：“世子c顾大人，下官先去安排一二。” 傅云泽点了点头，示意他去，顾瑾言也欠身目送。 待县令走后，顾瑾言又看向傅云泽，歪着头道：“世子，你今日怎么一直看着我笑？” 傅云泽“咳”了一声，请嗓后又端起茶抿了一口，见顾瑾言一直盯着自己，似乎不给她个答案就不罢休，只得笑道：“只是觉得你还挺厉害的。” 顾瑾言拱手道：“世子不是应该早就知道，否则怎么非要招我为幕僚。” 傅云泽被她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继而笑道：“你怎么与人都和善非常，偏偏对本世子时，就跟吃了枪药一般，嗯？” 顾瑾言抿了抿唇，却不说话。 傅云泽摇了摇头，道：“你且与那县令如此合拍，可知那县令姓名？” 顾瑾言皱眉道：“不知”她知听之前有人称县令为齐大人罢了。 “齐铭。”傅云泽道。 顾瑾言张了张口，想说这名字有些熟，却又有些模糊。 傅云泽瞧她依然懵懂，不由得想起她前世只在内宅，怕是对朝前之事知之甚少，又道：“刑部。” 顾瑾言一怔，果然记起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心虚 那也是入秋后的一天，连绵的阴雨终于停了，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 她记得前几日下雨时听到凤栖梧在咳嗽，便炖了润嗓的糖水送去书房。 当时，唐宛如的身子已经有些不好，她又得了凤栖梧的脸，经常送糖水，书房内外的小厮都很相熟。 只那日，门口的小厮说凤栖梧正与人叙谈，不便她入内，她便只把糖水给到小厮，还小心地嘱咐糖水有些烫，放一放再喝。 小厮冲她笑了笑，推门进去，门开了一道缝，她只好奇地回头了眼。 只见凤栖梧与另一个身量相当的男人并肩而立，两人都是侧面，看不清楚那人是谁，却不像是常见的大理寺那些人。 她走出一步，忽而听到那人的笑声，很爽朗，连同平日不怎么显露情绪的凤栖梧也笑出声来，不由得将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住。 又听那人对凤栖梧道：“齐铭在此谢过凤大人” 只那一句话后，门就关上了。 她没听到凤栖梧的回话，也不知道两人究竟为何事笑的那般开心，只依稀记得那个人自称齐铭。 后又过了大半来月，她正在屋子里绣花，忽而听到外面锣鼓喧天地热闹起来。 她放下手中活计，唤了墨雨问外面是什么事。 墨雨说是凤家三小姐出嫁，她抿了抿唇，只默默又回去绣花。 她是妾，凤府上下的大事并不会只会她，只三小姐出嫁这般喜事竟也不支会一声 说来还是她不会讨老夫人喜欢，肚子又不争气。 在唐宛如病后，老夫人为凤栖梧强纳了三房小妾，只自己与凤栖梧圆了房，但这小半年过去也没什么动静。 当时，别说唐宛如不喜她，另外两房小妾也不待见她，就连老夫人见她也没什么好脸。 她便越发的低调起来，除了每日给凤栖梧送糖水，倒也几乎不怎么跨出自己的小院。 墨雨见她低着头绣花，默默叹了口气，搬了小板凳坐在她身边陪着。 再后来，就是唐宛如病逝，她穿着白色的丧服，跪在灵堂烧纸。 凤栖梧就坐在一旁，老夫人和其他人已经回去休息，另外两个小妾也跟她一样，默默地跪着烧纸。 突然，门外闯进来一队人，都穿着黛色的官服，打头的那个人长德颇高，进来烧了炷香，又对凤栖梧拱手道：“凤大人” 凤栖梧似乎很疲惫，只抬手冲那人摆了摆。 那人便冲身后的人招手，即刻便有两人将顾锦言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她惊恐不已，说话的当下连忙去看凤栖梧。 她记得，凤栖梧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丝犹豫和不舍，但也仅此而已。 “做什么你还不清楚吗？”领头人的声音冷冽十分，“作为妾侍竟然毒害主母，虽为凤家家事，但唐太傅已报刑部，你休想狡辩。” 顾瑾言，哦，不，应该说是顾锦言当时已经懵了。 她皱着眉，声嘶力竭地哭喊，她伸手想要抓住凤栖梧，乞求他看自己一眼，信自己一回，救自己一命。 然而凤栖梧起身，只留给她一个单薄的背影。 他甚至不愿看她，不愿听她任何辩解。 她不过是每日为唐宛如送汤药，但那汤药却都是府上人熬的，而且她每日都会先尝上一口，怎么会 落狱后，墨雨眼睛红肿的来看她，还安慰她说一定不会有事，说凤栖梧已经在周旋，定能让她回凤府。 她等了大半个月，没有审讯，也没有动刑，然而她依然没日没夜都不敢合眼，身子也逐渐衰败下去，原本娇美的面容变得蜡黄无色，身子骨更加单薄。 后来有一天，一个穿着刑部官服的男人走进牢房，隔着栏子瞧她，还长长得叹了口气。 那人说：“你万万不该趟这浑水才是。” 当时她的神情也分外恍惚，只清晰地记得那人的声音很是耳熟。 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唤：“齐大人，圣上召见。” 那人便匆匆地走了。 又过了大半个月，凤栖梧果然将她接回了凤府，只搬离了原本的小院，安置在凤府最远的一个角落里。 凤栖梧有时会来看她，看她神情恍惚地坐在屋子里不声不响。 有时候凤栖梧还会跟她说些话，可她根本听不见声音，她只能看着眼前人的嘴巴不住地张合。 后来有人来告诉自己，说墨雨死了，她当时特别想哭，可眼睛干干的，什么也没有，她就只觉得胸口闷得不行，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似得。 唐宛如死后半年，她也在那个小院子里油尽灯枯。 她还记得，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窗外那一片院子里的大雪初融，白茫茫的一片渐渐冒出绿色，继而变成了灰色 “顾瑾言！”傅云泽的声音将顾瑾言唤回神，她木愣愣地转头看向傅云泽，张了张口，像是前世最后那段时间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顾瑾言，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傅云泽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上手碰了碰她的头，看着她止不住的泪心头发紧。 “我c我没事。”顾瑾言用力地发出声音，心下一松，更是喜极而泣，她还能说话，多好。 “没事你哭什么？方才唤你，你像着了魔似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嗯？”傅云泽想到方才，自己一个劲儿的叫她都叫不动，她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泪水不住地往下淌。 顾瑾言将头埋在了傅云泽胸口，双手环在他腰上，喃喃道：“说了没事，让我抱抱。” 傅云泽只觉得浑身僵直，虽说以往更亲密的事他都强来得做过，却是第一次被顾瑾言这般主动的拥抱，让他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咳咳c顾c顾瑾言你到底想到什么了？”傅云泽突然有些心虚。 是他有意提起齐铭的，不过是觉得两人都有前世经历，说起前世都知道的一些人一些事说不定会觉得有趣，没想到竟是让她如此那般。 顾瑾言怔了一下，从他怀里退出去，面上的泪已经干了，面色如常，彷如比之前更冷淡了一些。 “世子，你可还记得前世农历十一月初八，你叫刑部侍郎齐大人进宫的事？”顾瑾言突然抬头，看向傅云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恶事 傅云泽微微皱眉，细想了一下，点头道：“记c记得等等，莫非当日” 当时他早已登基，但以唐家为首的保皇党一直给他使绊子，说他名不正言不顺，于是他以后宅入手捣了唐老头的心窝子。 只是那件事必定要有人来顶罪，而顶罪之人只能是凤栖梧的后宅之人。 之前他也想过，当日顶罪的小妾，说不定就是顾瑾言，如今看来，倒是更确定了几分。 顾瑾言看着傅云泽那忽明忽暗的神色，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那些前世怎么也想不通的事，今生再来看却是如此简单。 “顾瑾言！”傅云泽猛地拉起她的手，生怕她转头就走，那种恐慌感前所未有。 顾瑾言就那么看着他，平淡地不能再平淡了。 “你c你听我说，那件事我真不知道会是你”傅云泽有些心焦，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顾瑾言笑道：“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而我们那般身份的人在您眼里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没什么区别。” “顾瑾言！”傅云泽的声音微微加重。 这时，外边有一个捕快走来，瞧见两人似乎在谈话，只远远地招了招手。 顾瑾言便转过头去，道：“世子，齐大人好像准备妥当了，我想一同去看看。” 然而傅云泽却一直拉着她不放，好像有万般话想要对她说。 顾瑾言长叹一声，道：“其实前世之事，至今我已全数理清。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也不是十分重要。毕竟，都过去了。” 傅云泽抓着她的手加大了几分力道，却仍是不说话。 顾瑾言抬眸看他，轻轻笑道：“就像您说的那样，不知会牵连至我。但即便您知道，还是会那般做，不是么？” “不会！”傅云泽这回儿却答的干脆。 顾瑾言低头，嘴边扯出一丝冷笑。 “你不信？！”傅云泽的眉头皱得很紧了。 他说不会就当真不会，即便前世他不认得顾瑾言，可如果他知道当年那个小妾是顾瑾行的妹妹，也断然不会那般。 “信与不信都无所谓，反正都过去了。”顾瑾言道。 这话并不能让傅云泽放手，他紧紧地将人拉住，眉目中是看不透的自责。 顾瑾言瞧着自己胳膊上的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却是沾染了无数人的血才能走到最后。 最终，她还是抬眸看向傅云泽，语调轻柔道：“世子，我说了前世之事已过去，我便不会再纠结。今生，我自不会让自己成为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傅云泽微微发怔，她绝对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起码对于他来说，已然不是。 “走吧。”顾瑾言觉出他的力道稍稍放松，便轻轻将其拂开，“还请世子日后多多关照才是。” 傅云泽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出去，忙复身跟上。 一刻钟后，吴晓峰最先被请了来。 吴晓峰与冯c王年岁相当，也是一位衣冠楚楚的青年公子，看着教养极好。 而后便是洪志博，两人都看见彼此，却来不及交谈，便给捕快分房间带入。 齐大人先问过洪志博，此人口风甚紧，仿佛天生了一股警觉防范之心。 不论问他什么，要么说时间太久不记得了，要么说不清楚，仿佛知道奈何他不得，十分地油滑狡黠。 齐大人却也不急不愠，传命带他下去，又叫吴晓峰上堂。 “你可听说近来冯惠忠c王子峰被杀之事？”齐大人问道。 吴晓峰闻言，便垂下头去。 齐大人又道：“本县问话，你如何不答？” 吴晓峰才点头道：“是听说了的。”神色略微迟疑，又说，“那日我去吊祭冯惠忠，还跟王子峰说过几句话呢。他并未乘车，我原本还想送他，他却执意不肯，只说要自个儿走走，倘若我果然拉他上车，只怕就避过这劫了。”说到这里，吴晓峰的眼圈不由微微发了红。 齐大人又问：“你们说了什么话？” 吴晓峰道：“只说冯兄年纪轻轻，委实可怜可叹等，并无别的。” 齐大人道：“原来如此，那当时仲平可也去过？” 吴晓峰一听此人名字神色微变，继而摇头道：“他并未去过。” 齐大人连忙问道：“这是为何？” 吴晓峰犹豫了会儿，道：“他们两个素来不太和睦。仲大哥c咳他们很久前，好像因什么争执过，详细如何我便不清楚了。” 齐大人道：“既然仲平跟冯惠忠有过龃龉，会不会是他怀恨杀人？” 吴晓峰一愣，继而摇头道：“不至于，断不至于如此。” 齐大人道：“你说你不明白他们争执的详细，如何竟这样肯定？” 吴晓峰面上掠过一丝不安之色，旋即道：“毕竟c毕竟大伙儿曾是极好的。再怎么口角争执c也不至于就到杀人的地步啊。” 齐大人道：“那么，昔日那场争执，都有谁人在场？” 吴晓峰睁大双眼，却不答话。 齐大人脸色略微缓和：“王子峰自然是在的？” 吴晓峰喉头一动，点头说是。 齐大人拿起手上一张供词，仿佛看了一会儿似的，瞥着他道：“据洪志博嗯，洪志博也在对么？” 吴晓峰听了这两个名字，脸色泛白，目光看向齐大人手上的那张纸，犹豫着又点头，却已经无法出声了。 齐大人将供词放下，抬眸道：“本县的徐捕头，大概也在其中罢？” 吴晓峰脸色发白，更不能言。 齐大人一按惊堂木，道：“你既然知道这几个人都在现场，又确信他们不会引争执而杀人，难道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争执？可见你隐瞒不实！当着本县的面儿，还不从实招来！” 吴晓峰浑身发抖，眼珠乱动。 齐大人根本不给他喘息机会，继而道：“方才已有人招认了那桩恶事，是本县看你衣冠楚楚，才存爱惜之心，想你坦白从宽罢了，若你仍冥顽不灵，就不必怪本县无情了。” 方才齐铭作势拿着的那张供词，其实是先头随意录供的一张纸，可他言辞举止中却透出一种误导之意，让吴晓峰误以为方才那会子洪志博已经招了，这才不敢咬死不认。 如今听齐铭口口声声说及那“恶事”，吴晓峰脸色颓然。 他举手捂着脸，悲戚道：“我c我也不敢瞒着大人实在是，这件事已经过去许久，我们没想会再翻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不详 所谓恶事其实是五年前的旧事。 当时的徐峰，仲平，洪志博，吴晓峰，冯惠忠，王子峰六个人都还只是翩翩少年。 因家中都是临县数一数二的世家，再加上年龄相仿c气味相投，便时常聚在一块儿戏耍。 那一日，六人计划出城前往盛京参加桃花宴，但行及中午，日头晒得很，便决议暂时规避在一处郊野休憩。 车上备了了不少酒水，六人下车后就地而坐，把酒言欢了一晌，便都有些醉意，就在那树荫底下乘凉。 谁知片刻过后，却从树林中传出几道极清脆的笑声，继而又有些低低细语的响动，仿佛是有女子的声音。 六个人中冯惠忠是最好事的，当即爬起身来，醉醺醺入内查看情形。 半晌冯惠忠猫着腰儿回来，低低笑着，又指树林子里，对其他五个人道：“你们都别睡了，跟死猪一样，快跟我进去看好的！” 众人都不理会，以为他是诓骗，冯惠忠却道：“光天化日之下，一对儿狗男女正在做那等事呢。你们再不去，就完事儿了！” 这些世家子弟平日里游手好闲了，都是些好事之徒，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听闻有此等事，顿时睡困之意全无。 一个个便跳起身来，随着冯惠忠悄悄地入内查看情形。 六人渐渐地摸到了林子里，果然见前方树叶掩映，有一对儿少年少女靠在一起，十分亲密地在喁喁喃喃地说话。 那女孩看上去十分娇羞，只顾低着头躲避，那少年便凑过去，在她樱唇上轻啄。 众人见状，心跳加速，越发血脉偾张。 仲平是最好色的一个，顿时眼睛通红，连连咽下口水。 几人看了会儿，就听仲平喃喃道：“真是淫jian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少爷” 说罢，仲平竟是按捺不住，拨开树枝冲了过去。 那一对儿野鸳鸯听见动静，又见一个男子发疯似的冲出来，吓得色变。 少年连忙抱紧了女孩，道：“你做什么？！” 可少年的话音刚落，就见仲平身后又走出几个人来，竟都比他高大。 冯惠忠正撒酒疯的时候，见了这等可喜之事，便大笑着走到跟前儿，说道：“小兄弟，看不出来啊，你竟有这等情趣。这小娘子又是什么人？竟比那胭脂阁内的姑娘都风骚三分，你可是有福了。”说着，便探手往女孩儿的脸上摸去。 那女孩大叫一声，少年攥住冯惠忠的手腕，将他用力往旁边掀开：“滚！” 少年见势不妙，拉着那少女便跑。 谁知仲平早拦在旁边儿，见状一把抱住女孩子的腰，竟将她抱得往旁边滚了开去，却仍是死死不放。 少年急起来，不由大声叫道：“妹妹！”待要冲过去，又被洪志博拦住。 冯惠忠吃了亏，哪里肯罢休，才要跳起来打骂，忽然听了这声儿，便又笑道：“是什么妹妹？这是你妹子？是亲的呢还是” 仲平因酒力发作，已经邪念横生，紧紧抱着那女孩儿，早就迫不及待地动作起来，那女孩子吓得魂飞魄散，厉声尖叫：“放开！哥哥救我！” 冯惠忠身边的王子峰皱眉道：“叫的这样亲密顺口，难道真是亲兄妹不成？光天化日，如何竟做这没人伦的事！” 徐峰平素虽是个百无禁忌之人，但因他生得皮相绝佳，又且多金，故而那些小幺儿妓子都十分奉承，就算是府中的那些丫头们也是十分心仪，因此不管是看上哪个，都是唾手可得。 所以徐峰从不屑强迫人，见仲平这样丑态倍出，本要出言阻止，谁知听了王子峰这一句话，便啐了口，转身离开了。 徐峰这两日总有种不祥之感，挥之不去。 不管是去县衙还是回徐府，他隐隐约约总觉着身后仿佛跟着什么人，然而当猛然回头看时候，却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有时候他故意假作散漫，却在拐弯之后，很快又转身跑回去查看结果还是一无所得，反弄得他几乎有些疯了一般。 蓦地想起坊间那关于女鬼的传说，顿时觉着秋意更凉，似身入寒冬。 他虽按照齐大人所说，将跟冯惠忠王子峰有关的众人名单册子交上，可却偏偏避开了两个人：洪志博跟吴晓峰。 洪志博过于油滑，吴晓峰性子怯懦，他生怕若是两人上堂，会瞒不过知县的双眼，之所以只写了仲平，却是因为相信以他之能，必然会瞒天过海，不至于露出过多破绽。 谁知偏偏是仲平做的太过毫无破绽，反而让齐大人一眼瞧破。 这日徐峰仍旧外出巡查，抬头看看天色，阴阴沉沉，仿佛又有一场大雨将至。 旁边的捕快道：“看这天儿又要下雨，不知会不会又出事。我现如今盼着冬天快点儿来呢，只要天冷了，雨也少了，看那女鬼还怎么出来作乱呢。” 另一个笑道：“有这份能耐发狠，快点儿找到凶手是正经。不然总觉着心里慌慌的，谁知道不下雨后，她会不会改成刮风c下雪c霜降？” 徐峰也忍不住噗地一笑，正行走间，却见两个衙门里的兄弟经过，中间儿还带着一人，竟是洪志博。 徐峰见状，心如擂鼓，顿时敛了笑，直直地盯着洪志博瞧了眼，只得假作无事，拦住两名公差。 此刻他手底的捕快便也凑过来问询，趁着一团儿乱，徐峰趁机对洪志博道：“做什么？” 洪志博道：“只说县令老爷传唤呢。” 徐峰拧眉，假作无意状看向别处，口中道：“县令老爷不是好糊弄的，且记得别多话最好。”才一按腰刀，又拉着那几个捕快去了。 中午时候，随意吃了些饭菜酒食，天际一声闷雷响动，果然便落下雨来。 店铺内众人也都怨声载道，有人说：“我索性在这儿等雨停了再走，别真的碰见那女鬼。” 也有人道：“很且不必担心，瞧你生得贼眉鼠眼那模样，女鬼也看不上啊，人家爱的是风流俊美的少年，还要饱读诗书的呢。” 于是大家又翻做一团大笑起来。 徐峰等人吃罢饭，便又出了饭馆，继续沿路巡街。 将到中街之时，蓦地止步，徐峰回头对捕快们道：“你们听见有什么动静不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留步 因是在巡街，捕快们大多几个人并在一起共撑一把伞。 突闻徐峰这般问，几人便左右看了看，又面面相觑道：“没有啊。” 徐峰皱了皱眉，方才的一阵冷风过，他依稀听到有人唱曲儿，且那声音幽幽咽咽的，很是让人心惊。 只是待他转头去看，目光所及之处，却也只是满街或撑伞或披蓑急急而行的路人而已。 忽然，徐峰目光一动，高呼一声：“快，跟我来！” 众捕快吓了一跳，不知情况如何，便忙跟徐峰往前急奔。 跑出十数步后，众人才看清楚，原来前方店门处，竟撑着一把白底儿绘桃花的油纸伞，颜色娇嫩醒目，却因为那传说而令人惊心动魄。 徐峰一马当先，手中腰刀亦拔了出来，将到跟前儿，才要将那伞盖掀开，那人却举着伞回过身来。 目光相对，徐峰蓦地止步，手中刀几乎落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怎么是你？” 那人双眼微睁，却笑道：“原来是徐捕头啊，这急忙火燎的是做什么呢？”又看身后众捕快，又笑说：“哟，好大阵仗，大家伙儿都来了？” 这人双眸很亮，笑容中透着几许精明之意，竟是鬼卯。 徐峰瞪着这人，知道他是云王世子身边的侍从，又看那把艳丽的伞：“这是你的伞？” 鬼卯道：“我新买的，看着这花样子着实是好。莫非徐捕头也喜欢？” 徐峰喉头连动，咽了几口唾沫，才没好气道：“你自己留着罢了。”把刀回鞘，甩手往前就走。 众捕快悻悻跟在后，有人因方才跑的跟狗追的一样，便嘀咕道：“好端端一个大男人，用这样的伞，害我们虚惊一场。” 徐峰回头看一眼鬼卯，却见他仍盯着自己背影在看，脸上神色，竟有几分意味深长。 有一滴雨顺着脖颈滴落，凉浸浸地，徐峰竟觉得浑身不适，咬牙暗念：“这厮那是什么眼神！” 正转身欲走，忽然见前方匆匆一队人经过，竟都是身着黑红色官服的公差，中间儿簇拥着的那人却着了一袭墨青色竹纹的圆领袍，身形略矮一些，但却偏是这群人中最打眼的。 徐峰眼前一亮，忙撇下此处，带人急赶过去，叫道：“顾大人，你这是去哪儿？” 原来这人正是顾瑾言。 顾瑾言脚下不停道：“世子和县令大人下令，所有人速去仲府！” 徐峰一愣，此刻耳畔轰隆隆一声雷动，眼皮乱跳。 众人来至仲府，门上的老仆见这许多人，吃了一惊，忙道：“方才有吴府的马车来，说是徐爷有要紧事急寻我们爷过去，我们大爷听了，就忙上车随着去了。” 顾瑾言问道：“哪个吴府，是几时去的？走的哪条路？” 老仆道：“就是跟我们爷交好的吴小公子啊，才走一刻钟不到呢。”观望了一会儿，手一指道：“往东去的。” 顾瑾言同徐峰对视一眼，顾瑾言的目光尚平静，徐峰眼底却透出一抹骇然。 这吴府自然是指的吴晓峰了，只不过吴晓峰如今人在衙门，又怎么会派人来请仲平？ 徐峰立刻命公差们四散开来，沿路往东找寻，又叫那老仆将仲的下人们着急起来，上街头寻人，他自己也迫不及待，早先一步往东而去。 顾瑾言因一路急急而来，已有些累了，此刻索性站在仲府门口，袖手而立。 不一会儿，一个捕快飞跑地跑回来，道：“在八字街发现了仲府的车子，徐捕头请顾大人快过去看一看。” 顾瑾言连忙撑伞下了台阶。 从仲府到八字街，约莫有一段距离，顾瑾言便问：“那仲平可在车上？” 捕快道：“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好像是在的。捕头不许我们靠前儿，把车门关的紧紧地。” 顾瑾言心头一沉：“那你们没看见凶手么？” 捕快道：“只怕早就跑了，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呢。”说到这里，有些畏缩之意，便道：“顾大人，你说这果然是女鬼杀人么？” 顾瑾言道：“以讹传讹罢了，何况纵然真是鬼，岂不闻：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那捕快方笑着答应。 两人且说且行，身旁行人也不时经过，此刻雨点仍急，一阵风吹来，捕快忙把伞往下压过来，生怕被风掀翻。 眼见将到八字街，捕快指着前方道：“就是那处了。” 果然见前头有十几个看热闹的人，都撑着伞，或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等，踮脚抬头地张望。 顾瑾言点头，越过人群，正要走过去，忽地止步。 眉头微蹙，心底浮现一幕异样，她竭力回想，就仿佛时光倒回，回到方才那捕快指点马车所在的那刻。 那时顾瑾言抬头往前看，越过人群，果然影影绰绰看见一辆马车，数个公差徘徊周遭。 然而这些都非她所要看见的重点。 她随着捕快往内而行之时，那围观的人群纷纷让路她径直从那让开的一条道上往前风吹的雨伞倾斜她微微低头。 是了，就是在那时。 顾瑾言凝眸，目光所及，是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之人。 此人原本也站在那里，似张望里头情形，后来又随着众人后退，给顾瑾言让路。 看似并无异常，但就在那一刹那，顾瑾言垂眸之时，眼角余光所至，是地上一双脚。 楞眼一看，那双足套着避水的高木屐，然而当风撩起那人灰褐色衣摆之时，却透出木屐内侧殷红的一抹莲花绣。 顾瑾言蓦地回神，放眼再看之时，却见那披蓑衣之人早就离开人群，且转身低头，正快步离开。 此刻徐峰因见她来了，却偏不靠前，正也走了过来，却见顾瑾言盯着那蓑衣斗笠之人，不知怎样。 徐峰正要问，顾瑾言走前两步，望着那人背影，道：“穿绣鞋的这位，还请留步。” 那人身形微抖，然而脚下却走的更快了。 顾瑾言高声道：“站住！” 徐峰虽不解她为何要喝令那人停下，也不知为何她对着一个穿木屐的人说什么绣鞋，但见她如此，却当即拔刀追了上去。 此刻那人已经距离此处十数丈开外，徐峰正着急时候，便见前方街角来了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遗忘 顾瑾言心头一宽，忙叫道：“鬼卯，快拦住他！” 原来，此刻鬼卯也还在附近。 鬼卯正看见徐峰拔刀往这一处赶，目光转动，那披着蓑衣的人已风似的卷到跟前。 鬼卯反应极快，即刻出招，拳如雷霆，当胸击去。 那人避无可避，已经吃了一记，疼得闷哼了声，身不由己仰头，那头上戴着的斗笠便被甩脱出去。 鬼卯一击得手，若趁机再上，以她的身手，拿下此人不在话下。 可就在斗笠甩开的刹那，鬼卯望着底下露出的脸，竟“嗷”地大叫了声，迅速往旁边跳开。 那人见鬼卯避开，当下忍着痛，拔腿狂奔，很快转弯消失不见。 徐峰本以为鬼卯会将人拿下，谁知竟见如此反转，不由气不打一处来：“你做什么！” 鬼卯握着胸口，兀自一脸惊魂未定，也忘了还嘴。 徐峰咬牙切齿赶过来，来不及责骂，扭身拐弯欲追，谁知却见眼前路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只木屐甩在路边上，孤零零地。 顾瑾言见两人追丢了，心下一想，倒也并不在意，只来至马车边上。 两名捕快奉命守在此处，因跟顾瑾言熟悉，见她过来，便低声道：“大人，您可想好了，上头可很不像样儿，果然要看么？” 顾瑾言垂眸想了想，点头道：“是。” 那两个捕快不再说话。 顾瑾言上了马车，车厢门打开的当儿，便嗅到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她定睛看去，只觉得浑身都森森然，寒意沁绕。 仲平已经死了。 凶手显然是用了极大的耐心来折磨他，几乎每一处特殊的伤痕，都能看出那满满地恨怒之意。 徐峰将那木屐拿了起来，回头怒视鬼卯：“你做什么给他让路？” 鬼卯瞪大双眼，看看他，又看看那木屐，张了张口，说不出来半个字。 此刻有三个捕快也跟着跑了过来，见状道：“徐捕头，怎么了？那个人是？” 徐峰捏着那木屐，抬头看向前方马车处，却见那墨绿色竹纹影子一闪下地，有个捕快从旁扶着她，不知问了句什么，忽然大声叫道：“顾大人！” 这会儿鬼卯也看见了，两人虽未出声，却都不约而同地奔向那处。 虽然徐峰人高腿长，可仍是鬼卯先到一步，将顾瑾言一把搂住：“怎么了？”低头看时，却见她半垂着眼皮，脸色发白。 徐峰随后赶来：“发生什么了？” 那捕快道：“不知怎么，顾大人看过上头就有些脸色不对了。”低低地又补充一句：“或许是因为上面那情形实在是太” 鬼卯看一眼徐峰，眼中滋味莫名。 徐峰一言不发，只道：“带顾大人回衙门罢。” 鬼卯避开两步，道：“不必劳烦徐捕头了，如今顾大人这般情景怕是不适合再去县衙，还是由我送他回客栈便好。徐捕头毕竟公务在身，还是在此料理善后罢了。” 徐峰沉沉看她一眼，回头又看看那马车，方不做声，只叫了个捕快跟随，道：“好生看着把人送回客栈再回来，别出什么纰漏。” 鬼卯一笑，抱着顾瑾言将走，徐峰忽然道：“稍等。” 只见他走到鬼卯身旁，拧眉看他：“方才你为什么给那人让路？” 鬼卯张了张口，又叹了一声，道：“你要是跟我似的亲眼看见他长得什么样儿，你也要避之不及的！” 徐峰皱皱眉，眼见鬼卯抱着人迈步而去，便吩咐手下捕快将马车带人一块儿带回县衙。 在鬼卯带顾瑾言回客栈的当下，另一边的鬼丑已经将顾瑾言忽而晕倒的消息传到了县衙傅云泽的耳朵里。 傅云泽当即摔了茶杯，方才他就不该让顾瑾言一个人去！ 若不是顾瑾言说，她不要做可有可无之人，她不要万事都依靠旁人唉！ 傅云泽来不及细想，匆匆与齐铭说了一声，便也回了客栈。 齐铭叹了口气，又听鬼丑说仲平已死，心下沉了沉。 不一会儿，尸首也运回了县衙，齐铭便叫了县丞和主簿一块儿外出查看。 当下三人来至马车旁边儿，县丞还未爬上去，只看一眼，腿已经软了，差些儿一脚踩空磕撞在马车上，忙掩面后退，瞬间脸上血色都退了个干净，被人扶着才算站住脚，却仍是原地呼呼喘气，又俯身干呕。 主簿也是个书生，见县丞尚且如此，自个儿哪里敢靠前？ 齐大人早闻到那刺鼻的血腥气了，当下命仵作好生收拾现场，便看徐峰道：“徐捕头随我来。” 徐峰心里有事，便随他来至书房。 齐大人缓缓落座，问道：“仲平是怎么死的？” 徐峰因跟仲平相识，又见他死状那样，可谓如遭巨击，沉默片刻，才道：“四肢俱断，胸腹剖开，另外” 这极简单的八个字，说来容易的很，只有亲眼看到现场，才会知道那场景究竟何其令人难以忍受。 齐大人垂眸：“另外如何？” 徐峰道：“另外阳/物也被切下” 纵然向来荤素不忌如他，此刻说起来，仍是难以启齿，更兼仲平是他“好友”，越发口角艰涩。 听了这些离奇可怖之语，齐大人脸色却仍如常，点了点头道：“徐捕头大概已经知道，我传了洪志博跟吴晓峰两位来县衙了罢？” 徐峰因向他禀告现场情形，又想起目睹的仲平死状，只觉浑身沉重，道：“是。” 齐大人道：“先前徐捕头是有意在名单上漏落这两人的？只是为了让本县忽略此事？” 徐峰明白他必然已经尽知内情，一时无言以对。 齐大人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凶手正是因为此事才如此疯狂杀人？上回在此跟谢书吏商议案情的时候，徐捕头应该就疑心此事了，倘若你直言相告，仲平未必会死的这样快。” 徐峰道：“大人恕罪，当时我虽想到此事，可是” 齐大人道：“可是如何？” 徐峰道：“可是据我所知，当年那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双眸微闭，徐峰眼前又出现那几乎都被他遗忘了的一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警戒 当时六人乘车要去盛京参加桃花宴，本是高高兴兴地去了，却因日头太大，众人犯了懒，便在一处郊外的大树之下乘凉。 后来冯惠忠发现树林中的异动，硬是撺掇众人去看。 六人当时都是血热少年，再加又吃了酒，哪里受得了那种情形。 再加上当时那是郊外的密林，人迹罕至，就如同一个法外之地般，更是容易激发人心底的sh一u性。 仲平素来就是个最横行无忌的，当下便首当其冲扑了上去，将那女孩子抱着c压住 一时耳畔都是那女孩儿厉声尖叫，以及衣裳被撕扯的声响。 那少年大叫着冲上前来。 六人当中，冯惠忠跟王子峰都是读书为要的，虽会两招武功，但并非练家子，吴晓峰年纪最轻，体格不好，也不顶用。 但除了他们三人外，徐峰，洪志博，仲平三个却不是好对付的。 他三人因为从来不好读书，又喜欢结交三教九流，磨练拳脚谈习武功等，手底自然有两招过得去的。 徐峰听了王子峰那句话，转身要走，那少年要上前救人，却被洪志博拦住。 只不过那少年竟也并非等闲，又因情急心切，厮打片刻，竟把洪志博打伤，顺势又扑向仲平。 仲平正心急火燎行事中，竟不肯舍了身下之人，便嘶声叫道：“老徐还不快来！” 徐峰平日里跟仲平最是要好，见那少年疯虎似的冲了过去，心道仲平必然是要吃亏的。 他虽不屑仲平所做，却也无法袖手，当即抬手挡住那少年，将他逼退。 此刻洪志博因吃了亏，便爬起来，竟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刀子，擦擦嘴角鲜血道：“好小子，敢伤你洪大爷！” 冯惠忠也起身从旁相助，顿时便把那少年缠住。 徐峰见闹得如此，便道：“行了，都别太过了。” 谁知那少年因恨他挡住自己，竟从地上捞起一块儿石头，猛扔了过来，正从徐峰左边脸颊擦了过去，顿时划破一道血痕。 洪志博笑道：“哥哥想做好人，奈何这小子不领情呢。” 仲平那边已经起来，身躯不住地扭动，显然已经得手，那女孩的叫声已经有些沙哑，挣扎着扭头看着少年。 少年也近似疯癫般，不由分说冲向洪志博。 徐峰见木已成舟，又抬手抹去脸颊上的血，当下转身离去。 身后依稀传来仲平的叫嚷笑声，洪志博发狠辱骂之声，仿佛还有吴晓峰的声音 徐峰心里烦闷之极，头也不回，直走回了大树下，见坛子里还有些许残酒，便抱起来喝了。 半个时辰左右，五个人才又回来，仲平跟洪志博竟是半身的血，冯惠忠酒有些半醒，脸上神色恍惚，王子峰也有些阴沉不语，吴晓峰眼中噙着泪，浑身发抖。 徐峰见状，便跳起来：“是怎么了？” 起初以为他们谁人受了伤，仔细看时，才见并不是。 仲平跟洪志博对视一眼，仲平先笑道：“没事儿！” 洪志博便将血衣脱下，也不做声。 徐峰一一扫过众人，王子峰跟冯惠忠避开他的目光，只看向别处，只有吴晓峰仿佛要哭出来。 吴晓峰见徐峰盯着自己，忍不住小声说道：“都c都死了” 徐峰心头一惊：“什么都死了？” 吴晓峰捂着脸道：“那两个人仲大哥跟洪哥哥把他们俩” 洪志博喝道：“胆小鬼，你怕什么！” 仲平也笑道：“不过是两个没人伦的小畜生罢了，死就死了，瞧你怕的这混账样儿。” 徐峰喝道：“仲平，到底是怎么样？” 仲平才道：“又怎么样？谁知道那丫头那么不禁弄，竟然死了，真是晦气那小畜生见状发了疯似的，口口声声要杀了我们我们总不能等着他来杀呢？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了。” 徐峰不知说什么好，瞪了这几人半晌，拔腿往林子里而去。 洪志博拦住他道：“哥哥做什么去？” 徐峰一言不发，洪志博道：“你若是想去看那两个，还是罢了。” 仲平也说道：“行了，别娘们儿似的，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去吧。” 徐峰见他两个如此云淡风轻，不由有些怒意，还未开口，却听王子峰道：“本来c本来不该出人命的。” 冯惠忠听了，也皱眉道：“就是，是仲平大哥太性急了。” 仲平瞅着他两人，冷笑道：“如今知道说我太性急了？难道你们没那个意思？出了事儿，就都怪在我身上？”又看冯惠忠，“你可别说你没消受过，这可真是提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不成。” 徐峰听话中有异，不由看向冯惠忠：“惠忠，这是何意？” 冯惠忠酒力已退，脸上有些涨红，竟不能答。 王子峰拂袖，摇头喃喃：“罢了，罢了！不用再提了。” 经此一场，众人竟是不欢而散。 此后，众人虽绝口不提此事，但冯惠忠跟仲平却再不来往，洪志博倒仍是如先前一般，跟谁也一样交好。 是以冯惠忠从云州回来时宴请昔日好友，竟没有请仲平到场。 县衙的书房之中，徐峰对着齐铭将此事说了一遍，便道：“到底那两个人因何而死，我也并没有细问，只此事发生之后，众人一直都讳莫如深，就当没发生过的一般。” 齐大人不言语。 徐峰又道：“我虽然也想再回去看看，但是” 他本想回去看看那一对儿少男少女，可是想到仲平洪志博的话，知道以他们两人的心性，若起了杀机，自然不会留活口，就算回去看，也是徒增难受，并没什么用处，因此竟狠心不曾回去。 齐大人见他说完，才道：“我正要同徐捕头说此事。” 徐峰抬头看他，齐大人道：“第一个被害的冯惠忠，是口中被插入匕首，我之前跟云王世子和世子府的顾大人说起来，都觉着这行凶手法极为特殊，至于王子峰，则是腹部中刀，再加上仲平的死状，更可以断定，凶手是为了当日之事复仇而来。” 徐峰怔怔听着：“这行凶方式，可有什么不同意思？” 齐大人道：“照你们所说，那一对男女是被冯惠忠首先发现，也是他张扬出去引出这场祸事，所以他是第一个身死，口中插着匕首，便是警戒他多嘴致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失控 徐峰听到这话，暗中握了握拳头。 齐大人又道：“至于王子峰，他是第二个身亡的，或许跟他当时所处境遇有关。从凶手角度出发，他是除了冯惠忠后最易下手的一个，且据吴晓峰所说，当时众人搏斗，是王子峰捡了匕首，不想竟刺中了那少年的腹部。而王子峰也是腹上中刀而亡，想必，凶手是想以牙还牙。” 这件事连徐峰都不知道，顿时心更凉了几分。 齐大人继续道：“接下来，便是仲平。他是罪孽最重的一个，所以如你所说断了四肢，还有阳/物被切，自不必说。” 徐峰仰起头来，长长地吁了口气：“据大人说来，这凶手只怕还会继续犯案，那下一个” 齐大人目光仍是极清冷宁静的：“死了三个，接下来的便是吴晓峰，洪志博，跟徐捕头你。本来吴晓峰是最易下手的，然而如今你们都在县衙，那凶手自然无法。” 徐峰道：“方才在仲平被杀现场，云王世子的一个随从跟凶手打过照面，还伤了那凶手。” “我自会再传来细问。”齐大人又道：“这凶手苦心孤诣如此，自然是复仇无疑。故而本县心想，是不是当日那两个人未死呢？” 徐峰头皮发麻。 齐大人道：“事不宜耽搁，我想立刻去找那两个被害人的尸首，不知徐捕头意下如何？” 徐峰迟疑道：“我毕竟也是此案当事之人，且先前又向大人隐瞒此事，大人还要用我？” 齐大人淡淡扫他一眼，冷道：“目前最要紧的便是查明此事，将真凶缉拿归案。” 此刻吴晓峰c洪志博两人仍被羁押在县衙里，再加上徐峰，又带了三班衙役，便往城外而去。 因已经过了正午，若不赶紧而行，天色便晚了，偏偏天阴路滑，自然难走。 徐峰跟齐大人都骑马而行，出城后小半个时辰，便来至昔日案发的树林外，徐峰望着那深秋苍苍色的林子，眼前顿时浮现昔日六人在此嬉戏的时光。 因事情过去太久，虽然三个人都在场，要找当日案发之地，仍是费了一场周折。 众公差在林子里刨了数处，却仍是一无所得，最后洪志博看看周围，道：“的确是埋在这儿的没错，我记得那棵大树。” 眼睛看着旁边那棵树，禁不住满面骇然——当时那少年满面鲜血，靠着树身倒了下去，此刻虽然五年已过，但是那树身上，仿佛还有少年血手死死抓过留下的痕迹。 洪志博打了个寒噤：“莫非c莫非他们都没有死？可是” 吴晓峰捂着脸，带着哭腔叫道：“难道c难道真的是鬼么？” 阴雨森森，树林里光线更暗，纵然是衙门公差，这许多人围在一起，却仍觉着阴气逼人，一时众人都汗毛倒竖。 不知哪里“嗖”地一声，吓得众人拔刀回看，却见乃是一只林中鸟儿快速地从树叶后飞走。 徐峰持刀四看，仰头望天，却见密密的叶片遮蔽着阴翳的天空，竟不知此是人间亦或者地狱。 此一刻，恍惚中，徐峰耳畔忽又响起那幽咽的哼唱声，还伴随着女子欢快的笑声，荡漾回旋。 一声凄厉尖叫，近在咫尺！ 话说众人在密林之中寻找五年前被杀的那一对儿男女尸首，却总也找不到踪迹，正在各自紧张之时，忽地一声尖叫，却是吴晓峰因受不得这幅情形，抱着头，胡叫乱嚷起来。 徐峰忙到跟前儿，握住他的双臂：“晓峰！” 吴晓峰瑟瑟发抖，叫道：“别逼我，我不要不要！” 徐峰见他竟要挣扎，便略用了几分力，又高声道：“晓峰！清醒些！” 吴晓峰这才醒悟过来似的，仰头看了他片刻，一把抱住徐峰，哭道：“徐峰哥哥！” 徐峰呼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谁知一抬眼之时，却见县令齐大人撑着一把伞，正淡淡地望着他，纵然是在这等阴森可怖的场景中，自始至终，他仍是一派冷静超然，眼神里却比平日多出一股细微地锐色。 因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此地不宜久留。 齐铭便命打道回县城，吴晓峰一路发呆，洪志博却拉着他低低地不时说话。 徐峰回头看了两眼，本想让洪志博别去烦他，却见齐大人俯身道：“徐捕头，去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 徐峰来至两人身旁之时，正听见洪志博问道：“当时你也看的很清楚是不是？那两人明明都已经断了气的？” 吴晓峰只是摇头，仿佛被吓傻了。 徐峰本来有心回避此事，但如今却已经是无可避免了，当下道：“志博，你们果然弄清楚了么？不会是哪里出了纰漏？” 洪志博眸色沉沉，低声道：“是那丫头先咽了气的，当时因那小子发了疯似的，几乎把仲平扑倒，所以我们几个都上去拉他，我戳了他两刀，手都软了，他还是不肯松手，还是仲平将他踢开的，正好王子峰捡了我掉下的刀子，被他冲过去，正中肚子上可那小子仍是没死，反向着王子峰冲去，我们七手八脚按住他，仲平不知从哪里捡了块石头，在他头上狠砸了数下，那小子的几乎半边眼睛都砸烂了” 徐峰因没亲眼目睹，不知道此情，听到这里，顿时毛骨悚然，忍不住厉声道：“够了！” 此刻吴晓峰又举手抱紧了头，口中呜呜咽咽地，仿佛失控之状。 洪志博被徐峰一声呵斥，吓了一跳，继而道：“我只是想说，他的确是死透了，只差脑子都唉，反正后来我们几个，就c就”说到这里，犹犹豫豫看了吴晓峰一眼，便咽了口唾沫，“就把他们两个草草掩埋了，心想那个地方横竖没有人去的” 徐峰因听了方才那一番话，心惊肉跳，竟无法平静下来，一连深深呼吸了几次，才道：“你们当时有没有看见其他人在场？” 洪志博摇头：“不曾有。” 徐峰仔细回想，当时他在外头，确实也没见有人进林子。 徐峰只得重重叹了口气：“罢了。你们再仔细想想，如果想起来什么，记得告诉我如今当务之急，是快些找到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到底是不是那两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引蛇 不多时，徐峰也回到了县衙，他将洪志博的话一一转述。 齐大人听了，道：“先前你说世子身边的一个人见了那凶手，吓得跳开一边儿？” 徐峰点头：“是，他还说我若是亲眼见了，也会吓得退开。” 齐大人徐徐出了口气，轻声道：“这杀人的，只怕就是那少年了。” 徐峰心头沁凉，皱眉问：“大人如何知道？” 齐大人在额角轻轻一点：“你方才所说，仲平将他半边脸都砸烂了，你再想坊间关于那伞凶手的描述。” 虽说那些话多半都是捕风捉影，外加添油加醋之语，但毕竟街头人来人往，有一两个目睹的也是。 何况若是不着边际的乱语，怎会特意编出“半边脸美艳，半边脸如鬼骷髅”的详细说法呢。 徐峰咽了口唾沫，齐大人却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那种漠漠冷冷的眼神，竟让徐峰莫名心惊，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齐大人缓声道：“要找一个死而复生心复仇的人，毕竟艰难，何况他潜伏了五年，自然计划周详要满城找寻，就如大海捞针。” 徐峰咬了咬牙。 齐大人道：“所以，接下来做的便是引蛇出洞。” 徐峰兀自有些不明：“何为引蛇出洞？” 齐大人抬眸：“如今吴晓峰，洪志博都在县衙，那凶手自然无人可杀。现在，你便派人把他们各自送回府中，然后” 徐峰微微倾身听着，虽觉着齐大人这计策极好，可眼皮却不由又跳了起来，心头的沉重更是一丝一毫没有减轻。 徐峰领命出外，唤了留个捕快，分头行事。 县衙中，齐大人换了常服，又叫了一名小厮，提了灯笼出门，竟往傅云泽等人住的客栈而去。 不多时来至客栈，掌柜的自然已认得，不等回报立请了进去。 此刻傅云泽正在顾瑾言的房内，两人因什么事在争执。 鬼丑个鬼卯站在门外，神色不一，见着齐铭来人，鬼丑道：“齐大人来了就好了，方才顾大人醒了，竟非要去县衙，我们家世子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呢。” 齐铭有些歉意地问道：“不知顾大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鬼丑叹道：“已经请过大夫来看，只说是操劳过度，又受了些惊吓”自忖不好同他多嘴，只得打住。 齐铭沿着廊下往前，头顶挂着的风灯微微摇曳，光芒甚是柔和。 到了内室，却只见顾瑾言一人。 原来傅云泽方才安抚她时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正在隔壁房间沐浴更衣。 顾瑾言此时着了一件乳白色的如意纹绫子圆领袍，不似平日那样系着扣带，领口微微敞开了一侧，露出里头的吉祥云纹，长发也非先前那样整齐利落地挽做发髻，而只在发顶束起，余下的便散在肩头，因极长的缘故，发尾垂及腰间，宛若墨色缎子。 她的神色似有些很浅的倦，又仿佛是因才醒来，眉眼间略有些朦胧，在明黄色的灯光之下，更见韵致。 乍一看，就如哪家锦绣堆中养着的富贵公子哥儿般，清隽出尘，贵不可言，然而烛火微摇，偏让那本来偏冷的眉眼多了一丝婉约温和气质，真真是难辨男女，却偏是极引人眼。 齐铭蓦地见了这般，心头竟微微一跳。 此刻心底无端竟忽地浮现世子的影子，一时莫名想到：“怪不得世子待这位顾大人如此不同，就算是只看皮相，也是很值得人爱的，何况竟还是个天生不俗的人物呢。” 彼此落了座，齐铭敛了神，问道：“顾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才一句，便嗅到一股淡淡药油的气息，从她身上透了过来，却并不难闻，同室内淡香之气相合，隐隐又带清凉之意。 顾瑾言道：“无碍，齐大人如何亲自来了？” 齐铭道：“听说你晕了过去，便想来探望，只是因出了一趟城，便耽搁了。说来，顾大人今日为何会晕厥？” 顾瑾言早听人说他带三班衙役出城的事，知道自然是为了城外那两具被害人的尸骨。 见齐铭问起，便答道：“大概是见了仲平被害的所以一时有些禁受不住。”面上露出些许惭愧之意。 齐铭摇头，却仍是淡声道：“不必如此，先前尸首运回县衙，县丞他们看了尚且禁不得呢。你已经做得极好了。” 此刻，齐铭转开头去，却见室内一时静寂，只有桌上烛光跳动，灯花结起，半晌，便发一声细微爆响。 静寂之时，仿佛能听见彼此细细地呼吸。 顷刻，齐铭才又说道：“想必顾大人也知道我下午因何出城了？” 顾瑾言道：“是，自然是为了那两名被害之人的尸骨。听闻是没找见？” 齐铭道：“嗯，我疑心这两人之中，有一人未死。”当下，就把自己的推断同顾瑾言一一说了，又把“引蛇出洞”之事也同她说明。 此刻夜已深，夜色如墨。 顾瑾言道：“此计好是好，只不过，大人放他们两个人出去，难道不怕那凶手谋划缜密，真的将他们” 话音未落，便见齐铭面上浮现一丝很淡的笑意，那笑竟有些冷飕飕地。 顾瑾言心头一动，不觉垂手在袖子上抓了一把：“大人莫非” 这话说出来，只怕很不好，顾瑾言忙停口。 不料齐铭却已心意相通，早明白他心头揣测，便道：“顾大人是极聪明的人，下官也不瞒你。那凶手的作案手法狠辣c果决异常，何况已经五年了，他从不曾求助官府，如今蛰伏发难，自然想要一杀到底的。我本来想将洪志博吴晓峰，以及徐捕头一一追究其罪，然而就算将洪志博吴晓峰羁押在县衙，那凶手也绝不会出面作证。何况，凶手事先已经杀了三个人，这三人在当地又都是有头脸的人家，尤其是冯家他们若联手起来，再加上仲家跟王家只怕到底如何，尚难论定。” 顾瑾言静静听着，齐大人的声调儿一如平常，毫无起伏，平平淡淡，仿佛诉说一件寻常之事，然而她却能听出底下的波澜涌动，以及那看似冰冷无情的语调里暗藏的一丝愤怒。 齐铭继续说道：“我原本还觉着那凶手下手太过狠辣，可今日又听了洪志博他们行凶的经过，却反而觉着，有时候天道实在是倘若当时这凶手就被杀死了，那么岂非，他们一生一世，都没有喊冤叫屈的机会？他们从生到死，再也没有人留心注意，甚至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有两个人，被活生生地残害至死。而这犯下滔天罪行的几个人，却逃脱法网，自在一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