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权臣为邻》 正文 1.第一份产业: 谢介老了之后闲来无事,总想写本书,着重介绍一下他这辈子是如何赚下泼天财富的。 他为此特意焚香沐浴,正冠更衣,在桌案上摆出了某人珍藏多年的歙(she)砚,研好潘墨,拿起无心散卓笔,准备在澄心堂纸上挥毫泼墨,著书立传。 然后,谢介就卡在了追忆他到底是怎么赚到钱上的。 他玩过玉石,卖过榷酒,还曾野心勃勃的试图进军勾栏餐饮,想要把京城最著名的樊楼的成功借鉴到江左。但显而易见的,这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生意最终都黄了。没有特别的原因,就是点背,跟上鬼了似的,干啥啥赔,做啥啥倒,穷的差点要当街去叫卖他爹的字画。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 谢介当皇帝的表哥赐了他一条街,当大长公主的娘千里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黄金 发家致富,摆脱赤字,就是如此简单。 谢衙内终于不再思考,挥笔而就,用铁画银钩的寥寥三字,写完了他的生意经:谢谢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份产业: 宁和元年,仲夏夜,月掩轩辕,星坠如雨。 京城雍畿此时正笼罩在一片并不静寂的黑夜之中,灯火煌煌,热闹非凡。这天不是某个佳节,也没有发生什么需要欢庆的大事,就只是入夏后再寻常不过的某个夜晚,和过去几十年的每晚都一样,一直到三更前,喧闹的夜市都不会被禁止。与前朝宵禁制度下活似鬼城的万籁俱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就是大启。 一个在大小制度上总是致力于和前朝各种过不去,上至皇帝下到百姓都极其讲究吃喝玩乐的神经病王朝。 大内掖庭,福宁宫内,神宗皇帝猛地从龙床上惊醒。 宫殿外此时多了很多平时绝不会有的脚步走动声,窸窸窣窣的,还会时不时传来宫人必然是坏了规矩的慌张惊呼。 “贼星,是贼星啊!” 此言一出,神宗的心就咯噔了一下,仿佛瞬间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双手双脚俱是一片冰凉,再没了半分气力。自然的,他也就顾不得管什么宫人内侍在御前大呼小叫的罪过了。 神宗只一心想要从潮水般涌来的回忆中,挑挑拣拣扒拉出他所需要的信息,好比,贼星是什么。 神宗是听过贼星这个说法的,在很多年前。 他依稀记得那个年月就闹了一回贼星。 当时神宗的爷爷和亲爹还没有打下这锦绣江山,女兄(姐姐)也没有上过战场,他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奶娃,随大了他许多的女兄c二哥一起,住在老家江左的乡下,小桥流水,吴树依依。 同样是某个仲夏,神宗姐弟三人正排排坐在葡萄藤下,想要偷听织女牛郎的悄悄话。 但仙人的秘密,哪里能被凡人随意获悉?他们最终也没能听到夫妻夜话,但却一起看到了染火的夜空,南烟起,风雨欲来。 女兄惊呼:“贼星!!!” 已然进学的二哥一边给年幼的神宗扇着蒲扇,一边好心的对女兄说:“那不是贼星,小心被人笑话,天文志上管这个叫流陨(流星)。” 然后天生神力的女兄,就把小鸡崽似的二哥,揪着领子暴打了一顿。女兄下手是真的狠,二哥好些天都没能再下地干活儿。 也因此,神宗牢牢记住了两个词,民间的贼星,朝廷的流陨。 贼星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哦,对了,那之后没过多久,女兄就随父上了战场;再之后,他们家骁勇善战c但斗大个字也不识一个的爷爷,便推翻了前朝的暴君,龙袍加身,自己做了官家;老闻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腿上的泥点子还没洗干净呢,就纷纷成了凤子龙孙,和老天爷做起了亲戚。 至今神宗都没能想明白,他太爷明明是个输急了眼能把老婆孩子都押在赌桌上的短命鬼,讨债人拿来的字据还在老家的房梁上搁着呢,怎么他爷就成了老天的儿子(天子)? 多年后的今天,贼星再现 这预示着什么好像已经不言而喻了。 奉旨专门从事封建迷信活动的司天监和天文院,当晚就全员进了宫,给了流陨一个更加学术的专业名词——荧惑守心。 “星如斗器,众光随之,有急流,至浊没,起西北,坠东南是方伯之象,主岁成败,司宗妖孽(改编自《宋史志流陨篇》)”满脸褶子c长胡花白的司天监老臣,对着神宗满怀愁苦的说了一大串,这就是他的工作,把一切异象和现实扯上关系,哪怕是生拉硬拽。 不管对方说的多么认真,神宗都是一句都没听懂。因为他打小就不爱读书,也没有什么“为了大启崛起而读书”的高尚情操。 毕竟神宗已经有一个英明神武的亲爷个勤政爱民的亲爹个胸怀天下的二哥和一个诗画双绝的侄子,他掰着指头怎么算,都没算到这皇位最后会轮到他头上。 不过,命运就是爱开这样的玩笑。 神宗的亲爷c亲爹c二哥和侄子,都在当了皇帝没多久后,就相继出了事。神宗挂在身上的孝,是只能看见一层加一层,却死活等不到期满。 侄子的皇后倒是怀了孕,但那是遗腹子,如今还揣在肚子里,是男是女都不敢肯定。 神宗不得不被赶鸭子上架,临时成了大启之主。他如今登基不过数月,对相关业务很是苦手,万分的不熟,也不想熟练。他还一心热烈期盼着侄媳能给他生个大胖侄孙,这样他才好早日退位,物归原主呢。 等司天监的老爷子如寒风中跳跃的烛火,觳觫着分析了一箩筐后,专门给神宗做交替翻译的内侍,就上了前,附耳道:“回官家,依着刘大人的意思,这是妖星,是凶兆,是上天在预警人间的帝王,兵祸将至。” 简而言之,大启要完。 神宗暗骂一声,贼老天这个亲戚可真不地道,这预警敢再晚点吗?大启难道还不够清楚他们都被西北方那几个善战的“邻居”欺负成什么逼样了? 大启自建国以来,国际形势就比较严峻,不仅继承了前朝的民不聊生,还继承了前朝在外交方面的一笔笔烂账。虽然大启明面上掌握着中国的土地,实则却是群狼环伺,如孩提抱金,谁见了都流口水。 更不用说大启建国才几十年,却已经接二连三的死了四任皇帝,每上任一个励精图治的,那必然就逃不脱横死的命运。 特!别!丧! “可有破解之法?”神宗大腹便便,双目炯炯,看着眼前被连夜召集的群臣,就差激动的说出要不朕来个大赦天下,再写个罪己诏,用退位来对老天爷表达一下认怂之情?好求他放过咱们大启? 司天监的某个小官突然抖了个机灵,想到了《淮南子》上宋景公是如何解决荧惑的故事。 一步上前,躬身对神宗建议:“荧惑,天罚也,祸当君,可移于宰执。”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荧惑这玩意就和转帖诅咒似的,可以试着把针对皇帝的灾祸,转移给宰执,也就是当朝宰相。 宰执又招谁惹谁了呢?神宗大惊,他还等着退位呢。于是连连摇头。 小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再进一步,道:“可移于民。” 也可以转嫁给百姓。 “那就更不行了!”神宗大呼不可,这回是真急了。 老闻家祖上三辈儿贫农,一直安生的窝在乡下种地,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会举起造反的大旗。太一祖生前便时常强调,要爱民如子c如手足,哪个不孝的狗东西胆敢学那衙内纨绔,定鞭下不饶! 一想起自家亲爷虎虎生威的鞭术,神宗就腿肚子打转。 这回不只是小官的眼睛亮了,其他朝臣也跟着凑起了热闹。神宗和太一祖一样,文化水平不高,这是天下皆知的。换言之,神宗不可能看过《淮南子》,也不太可能知道宋景公的三不忍。那如今这一切的发生就是天意啊!他们顺水推舟的问下去,说不定祸事便解决了呢。 “可移于岁。”众臣齐声,气壮山河。 这样的声势反倒是吓了胆子本就不大的神宗一跳。待他回神,他的身体还牢牢的坐在龙椅上,但头上的长翅帽却歪了,他不得不左扭右歪的扶了又扶,却始终摆不正。一如他这个人,哪怕穿着如火的龙袍,心里也没那个真当了九五的底气,连微笑里都好像透着一股力不从心。 “岁”就是岁政税收,神宗偏琥珀色的眼睛骨碌转了一下。 吓的群臣跟着猛地揪起了心,这马上就要能完成第三次不忍了,官家怎么能不按照套路出牌?! 幸好,神宗只是多想了想,很快便想明白了,税收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把荧惑转嫁给岁政,其实还是转嫁给了百姓,那肯定还是要被太一祖抽鞭子的。 “不行不行。” 宋景公的三不忍总算齐活儿!朝臣们一起松了一大口气。《淮南子》上的故事便是如此,荧惑来了,巫祝给宋景公出了三个转嫁祸事的主意,宋景公都因不忍而拒绝了,反倒是救了国家一命。 如今原景重现,神宗虽然不怎么好学,但至少心是老闻家一脉相承的仁善,这祸事肯定能破! 看着一个个激动到热泪盈眶的老臣,神宗依旧稀里糊涂,不明白怎么就破了?破什么了? 几日后,随着从江左发来的金字牌疾脚递,神宗自认为总算找到了不用担心“荧惑守心”的真正理由。 ——就在荧惑出现的当晚,一大星直直的朝着凤凰山东麓砸了过去。火光照天,远近皆可见。而谢世子在江左的宅邸,就建在凤凰山。那天石偏正正好的,砸到了大晚上不睡觉c出门瞎溜达的谢世子头上。 神宗私心想着,这不就是把荧惑转嫁到了谢世子身上吗? 谢世子,本名谢介,年不过十五,是镇国大长公主和驸马唯一的儿子。 而镇国大长公主就是一手把神宗拉扯大的女兄。神宗对这位如母的大女兄是又爱又怕,说不清楚心里的五味陈杂。 在听说自家外甥至今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后,神宗就被愧疚折磨了起来。他以为这是那些老臣背着他自作主张搞得鬼,害了谢介。再一听到镇国大长公主进宫觐见的消息,神宗彻底慌了神,觉得那从朱雀门一直传到福宁宫的通报,就像是一道道催命符,他活不了了。 镇国大长公主一身石榴罗裙,红华曼理,遗芳酷烈。明明年纪大的可以做神宗的亲娘了,但精心保养的雍容,看上去却比平日里惫懒惯了的神宗还要年轻不少。 甫一进殿,大长公主就和进了自己家没什么区别。这也与太一祖立下的规矩有关,在自家人面前,太一祖从不称朕,也没什么话本里的父皇c儿臣的叫法,就是爷c爹c哥。以前在乡下什么样,搬入大内之后就还是什么样。 神宗已经习惯成自然,从未想过要改变。哪怕他已经是皇帝了,他也还是特别怕他的大女兄。在遣退内侍后,神宗亲自给大长公主斟了茶,希望她能缓口气再骂。 “我就豚儿一个儿子,你就豚儿一个外甥,你必须救他。”大长公主这回没骂人,她顾不上。 “救救救!”神宗一副“谁不救,他就跟谁急”的诚恳模样。 “我要翰林医官院最好的和安大夫去给我儿治病救命。”和安大夫是大启医官里最高的官阶,专门给皇帝c皇后瞧病。 “给给给!”不只给一个,神宗早在他女兄还没进宫前,就已经准备把医官院里闲着的大小医官,都一并打包发往江左了。还留下了皇帝总爱对医官说的话——治不好他,朕让你们统统给他陪葬! “我要你陪我亲自回江左探望!” “去去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份产业: 两个月后。 江左,凤凰山,谢宅。 谢介这一昏,就从五月仲夏,昏到了七月孟秋。 在对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错过了五月的观鱼摘瓜,夏至采苹;也错过了六月的南湖泛舟,荔枝蘸酱;差点连七月三连的大节七巧c中元以及中秋都一并略过。 幸好,只是差点。 谢世子最终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以极其风骚的走位,卡在中元节之前,不早不晚的醒了过来。 了解谢介的人纷纷表示,这确实是只有谢世子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谢世子是个顽主。不是流连花丛c狎妓冶游的那种玩,而是生活奢靡c挥霍无度,把享乐当做事业,视之为热情所在的玩。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三十天,他天天都能玩出新花样,保证生活质量,过的有滋有味。 换言之,错过了哪一项玩乐,都是在要谢介的命。他怎么可能不努力在大节日之前醒过来?虽然还是错过了乞巧节,但还有中元节和中秋节在等着他,这叫及时止损。 刚醒的时候,谢介的意识还很模糊,就是那种仿佛身体和灵魂不在同一位面的感觉,说不上来的难受。 但再难受,也没有当他听到女使小声告诉他,他错过了多少应节应景的宴会后难受。 谢介躺在素朱漆床上,盯着珠帘翠帐发呆,好像是在追忆梦中的光怪陆离,也好像只是单纯的不知今夕何夕。 宅老(管家)c医官们得信进来时,谢郎君已然能够直起身子了。好吧,其实是力大无穷的女使把他扶起来的,让他得以半坐半歪的靠在流苏枕上,假装自己可以坐直。与他往日里仿佛没了骨头的那种京瘫坐法也并没什么区别。 散漫的阳光透过阑槛钩窗,带来了午后闲云卷舒的惬意。 床榻上的贵人,拥有粉团似的明眸皓齿,中月似的春花之色。不笑的时候,眉如远山,即可入画;弯月一笑,又仿佛沾了夏末的孩子气,瞬间就鲜活了起来,好似一场人间烟火。不管是怎么样的形态,举手投足俱是龙章凤姿,顾盼生辉。 年轻的医官学徒随着师父迈过门栏,第一次斗胆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小学徒自己都说不上来这一刻是种什么感受,只是耳边莫名的响起了一位朝中大人的感慨:人的命,天注定,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该享受这场人间富贵的。你说气不气? 小学徒当时以为那位大人指的是他自己,如今见到了传说中的谢世子才反应过来,这才是话里的主角。 以及,他终于找到话回禀那位大人了——气也没用。 谢世子的娘是为国家立下过赫赫战功的镇国大长公主,谢世子的爹是海内皆知的大文豪谢鹤,更不用说他父族和母族的背景谢世子这最起码得是上辈子拯救过天下苍生,这辈子才能投这么一个好胎。他可以理直气壮的漫不经心,像极了受尽宠爱的小混蛋。 谢介只打量了眼屋中多到快要站到敞厅外面的人,便浑不在意的放下了。 他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女使的伺候,医官的诊脉,连半躺着都要前呼后拥。一如他昏迷的时候那样,天天有人按摩翻身,疏经通脉,小心翼翼的请安问询,仿佛哪怕他睡着,世界也依旧在围着他转,至少江左的谢府是这样没错。 等医官们一一上前看完,开始会诊讨论了,谢介这才昂了昂下巴,示意宅老缓步上前,好生的瞧了他一遍。 谢家的宅老也姓谢,是谢家的世仆,以前给谢介的祖父当过书童,后来被派去了谢介的父亲谢鹤身边管事,谢鹤不幸去世后,宅老就只一门心思的守着唯一的小郎君过了。看着谢家的独苗从粉团变成玉人,捧着他,宠着他,心疼着他。 哪怕谢介此时精神奕奕,宅老也能睁眼瞎似的真情实感道:“咱们郎君逢此大难,瞧着都没个好样了,真是遭了大苦。” 谢介对于自己昏迷后的事情其实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也没觉得自己遭了什么罪,不外乎比往日里多睡了些日子,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懒。他如今的身体还不大听使唤,只能虚虚歪头,像个侧卧的磨喝乐那样,对宅老直言:“我很好啊,你可别哭我,反倒惹我头疼。” 谢介这话听上去真的是讨嫌极了,好像别人担心他,都担心成了罪过。 但宅老是看着谢介长大的,对他再亲近不过,很是了解自家郎君的与众不同。谢介不是不领情,只是单纯的不会好好说话。宅老想着,这也不能怪我们郎君啊,因为我们郎君合该就是这般目下无尘的! “郎君为何愁眉紧锁?”宅老再次关心,他对发生在谢介身上的任何一丁点情绪都十分敏感。 下面的医官们俯首帖耳,眼观鼻,鼻观心,谁都没觉得这位养尊处优的世子有半点的郁气。可人家宅老说了,我们郎君不开心了,那也就是郎君不开心了,必须得顺着。 谢介也没含糊,他确实是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掰着手和宅老细数:“我没吃上五月的炙鹅c杨梅c蜜枣c枇杷,还有六月的花白酒c莲子c菊花茶c大粉桃,更不用说一整个夏天的冰雪凉水荔枝膏,你说我能开心吗?” 以此类推,他还错过了多少好玩的,好看的?江左的夏天有意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说着说着,谢世子就真的长吁短叹了起来,像个偷学大人c强说忧愁的半大孩子。他倒是不缺这些,可只一想到自己这次错过了,便只有来年才能被满足,他的心就像是走了水,火烧火燎的不得安生。 就好像他错过了一个亿,悲伤有那么大。 宅老遇上这样没心没肺的场面,依旧能够从容面对。但是来自京城的医官们,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卧槽了。虽然他们在雍畿时就听说过谢世子脑子有坑的传闻,可也没想到他能坑成这个鬼样。 谢介谢世子在雍畿,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不知道他的大名,也肯定听过他的小名——豚儿。 这是打从太一祖起,就时常挂在大启朝历任皇帝口中的小名,从这质朴的小名中就能看出整个皇室对谢介最大的期待:贱名好养活。 只要谢介能高高兴兴的长命百岁,就是他对整个家族最大的贡献,真情实感的那种。 据不可靠消息称,文帝,也就是谢世子的表哥,在战场上被万箭穿心时,最后一句念的不是怀孕的皇后,也不是皇后腹中的麟儿,而是“豚儿要伤心了”。 “豚儿”这一响当当的恶名,便这样从大内传遍全国,是太一祖祖训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抽死的衙内。 满朝文武对于几代皇帝都心心念念着这么一个纨绔,自然是很有意见的,奈何谢衙内实在是太过无能,没用到了连欺男霸女c仗势欺人都不太会的地步,顶多是和不学无术的神宗一样,文不成武不就,连参他一本,都像是在欺负老弱病残。 真残,《本草纲目》里故脑残者无药可医的残。 就拿两三年前,谢介在江左有救驾之功这事来说好了。 谢介当时是伴着文帝一起回江左祭祖的,谁也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传回雍畿的消息就是官家遇险,幸而并无大碍。因为什么都不会c年纪又小的谢介,莫名其妙的就为文帝挡了一刀。不等朝中的阴谋家们琢磨出这是不是文帝为了给表弟封爵造势,故意捏造出来的假新闻,谢介就已经用救驾之功和文帝换了一条街。 一条位于久无人烟c荒郊野岭的老家行宫旁边的大街。 谢介没有得寸进尺c挟恩图报,但只把文帝的命等价了一条荒街,也是蛮令人唏嘘的。大人们的小阴谋c小诡计,就这样胎死腹中,哭笑不得。 哪怕是嘴巴再毒c再刻薄的老臣,也没办法就这件事情说出个子丑寅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也不知是谁,不甘心的讥了句,这谢世子怕不是脑子有坑? 然后,这话几经转手,就不胫而走,全国皆知了。还丢了个“怕”字,直接就是世子脑子有坑。 几个医官再一对比了谢介醒来后的种种表现,算是彻底坐实了有坑论。这哪里是世子,根本就是个柿子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份产业: 不管是柿子,还是世子,眼下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谢介去面对。 遣散了医官之后,宅老就开始尽职尽责的汇报,在谢介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外面的世界都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 好比,圣驾来了江左。 “小舅也回来了?回来干嘛?看我?祭祖?”谢介的母族有个传统——不管家族成员当了多大的官,离家走了多远的路,每一支每年总要派一个人抽空回老家祭祖。在老闻家的男女老幼都和老天爷做了亲戚之后,这个传统就更要遵守了,据说是只有常回龙兴之地沾沾龙气,才能保佑大启的统治千秋万代。 至于这个说法灵验不灵验就不知道了。反正谢介只知道他表哥文帝当年,那是拼着被刺杀的风险,也要回来祭祖的。而文帝后来的结局天下皆知,他血洒战场。 看来不管是老天爷还是老祖宗,都不太靠谱。 宅老的眼神晦涩,语气含糊:“官家最初来,确实只是为了看您,如今还留在江左,是因为被其他的政务绊住了脚。” “哦。”谢介对于政事毫无兴趣,并不打算深究。他本就头疼欲裂,再听那些官场厚黑只会雪上加霜,没必要为难自己。于是他只是问了句,“那我娘呢?” 连他当皇帝的小舅都跑来江左了,他娘自然不可能不回来。 “帝姬才离开不久”宅老拱手垂袖,遮挡住了自己眼窝深陷中的神情。 “帝姬”是大启特有的对公主的一种尊称,是生性浪漫的文帝特意给改的。理由之一,是文帝一生都在追寻周礼,想要搞复古运动,而周代的公主就被称为“王姬”;另外一个理由,则是因为“公主”这种称号不够独特,受前朝影响,大启王公诸侯的女儿也能被尊称为公主,与皇女是一样的。 文帝自己还没有孩子,但他有姑母,还十分尊重这位姑母,怎么寻思都觉得他姑母当得全天下最特别的称呼,于是就力排众议,定下了“帝姬”。 帝姬的尊称如今还没实行几年,众人基本还是公主帝姬的混着叫。 “发生了一些事,大长帝姬又去应天迎接太后了。” 可以这么说,谢介一觉醒来,雍畿能够搅动风云的大人物,都神奇的在江左扎堆了。 如今,连太后的凤驾也要来凑热闹了。 文帝死后,他已经怀孕的皇后聂氏,就按照旧例被尊为了太后,哪怕随后登基的神宗在辈分上其实是聂太后亡夫的叔父,她也拥有了太后的头衔。人称聂太后。 谢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突然而至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伴随着宅老的回忆,他好像真的依稀回忆起了母亲惯用的熏香,和她操持过度满是茧子的粗糙手掌,怜爱的抚摸过他的脸庞,轻叹了一声:“我的豚儿就是有福气,此时不醒才是好的。” 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但谢介想着,他娘本就是个很莫名其妙的人,还自带亲娘滤镜,哪怕自己儿子真的在文武方面没的夸,她也能硬生生扯出别的,好比我儿心地好,我儿身体好。 ——真的敢用“身体好”作为理由,给儿子向皇帝讨爵的公主,闻女士绝对是独一份的。 如今谢介连身体也不好了,那就换成“有福气”好了,这是绝对有可能发生在大长公主身上的事。 “有福气”的谢介摸了摸自己缠着一圈又一圈白纱布的头,心大的想着,他大概是真的运气不错吧,那么一大块天石砸下来,他竟然只是昏了几个月,就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 对了,天石! “那该死的石头呢?!”谢介咬牙切齿,准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昏前最后的记忆就是被砸的好疼。 宅老哭笑不得:“帝姬早就命人备着了,就供在南高峰的天宁万寿。请了全国各寺九九八十一位高僧做法念经,要祛恶渡善,化劣器为灵器,好给郎君添福增寿呢。这经要念满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请下来,如今还不到日子。” “意思就是,等那破石头回来,我不仅不能碎了它,还要供着它呗?”谢介在不该聪明的地方总有些小聪明。 宅老尴尬一笑:“请下来的就是灵器了,前尘旧事皆做不得准的。” “之前我还听说人,只要有度牒,一出家,之前犯的事就都不算了。没想到如今连伤人的物什都可以用这招镀金了?”谢介撇撇嘴,面带不屑。从他在大相国寺的佛像金身前跪晕过去,他大舅c表哥也依旧还是死了之后,他就再也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 宅老说不过谢介的歪理,只能一遍遍叮嘱:“这是帝姬的意思,说是只会对您有好处,不会害您的。万万不可任性。一定要在最后一天的正午,把天石从天宁万寿请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谢介敷衍的挥挥手,他又有点头晕了,“说起中元节,府里是不是该开始准备了?” “一切都遵着往年的例,怕您赶不及醒来,还提前请了四司六局的人,很是妥帖。” 四司六局是一个官办的劳务组织的称呼,在前朝,它们是专门为朝廷命官和宗室王孙承办盛大宴会而设置的服务机构,到了大启就直接变成朝廷用来赚钱的一门生意了。是的,就是朝廷公开想法儿赚钱,大启这样能自主赚钱的衙门还有很多c很多。 只要给得起钱,四司六局就可以为任何门户服务,提供专业的□□,宴会花会,文人雅集,朋友小聚就没有它们筹备不来的。 当然,像中元节这种比较重大的节日,普通人还是很少能排队预约上四司六局的服务的,各个大臣家都不够分的。 谢介作为公主子,也是作为一个远近闻名的恶犬衙内c特权阶级,他的府上自是不用预约,可以随时插队。在谢介看来,这样的他简直坏的不能再坏了。 当然:“记得多给被挤掉名额的商户一些补偿。” 插队是一回事,补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坏也不能坏的太彻底,对吧? 宅老笑了,鸡皮鹤颜的褶子都好像变得更多了:“已经送了。” 不管谢介怎么偏题,宅老都有本事再说回正题:“官家这次估计要在行宫长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行宫已经修葺完了包括正殿在内的好几处宫殿,预计年底就能全部修完,据说还有可能要往外扩一下,要不然连大人们上朝都没地方。” “说重点。”谢介一听朝政就头疼,他真心没有那个政治嗅觉,也不关心朝廷每一个举动背后的深意。 “老仆听了几耳朵,约摸着官家这是有意要迁都江左。” “什么?”谢介一愣。他再不晓事,也是知道江左的行宫真心不大的,甚至可以说是历朝历代中宫殿的最小规模,他小舅除非疯了,才要长住在这样的宫殿里。虽然雍畿的大内也不大,但总比江左的行宫强,干什么抽风换地方? 而且,他小舅这才登基不过数月,以他那个胆子,他真的敢下这么大的决定? 不会又是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老臣撺掇的吧?他们为什么要撺掇这种事?不能想下去了,头好痛。 “官家迁都,对您大有好处啊。”宅老直言。 “什么好处?” “您在行宫前被御赐的那条街,您还记得吗?”宅老步步引导。 谢介怎么会不记得?这三年他在江左养伤,除了吃喝玩乐以外,就是破土动工改造他荒无人烟的街道了。虽然至今方圆十里仍没有一户人家吧,但谢介依旧和玩过家家似的打造着属于他的街道,还玩的很开心,经常命府上的女使仆从换上衣服,和他来一场大型的交互扮演游戏。哪怕别人把这里称为鬼城,他也不在乎。 “如今那可不是鬼城了,我的郎君哟,你想想那地界儿”宅老一步步的诱着谢介自己思考。 “地界?就连着行宫前的正街。啊,擦,要是迁都,行宫就是皇宫了,正街就是御街了。那一条街变成商铺卖出去,得赚多少钱?!我终于要转运了!!!”谢介一个激动,差点跳起来。可惜,孱弱的身体限制了他过盛的精神,他激动的很有限。 谢介这些年在江左,可是没少折腾,咳,不对,是没少研究生意经。可惜,他大概真的没什么行商的天赋,就像是他同样没有从政c参军c习文的天赋一样。 要是没有皇帝表哥和亲娘月月开俸禄接济,谢介估计就要当街去叫卖他爹的字画了。 谢介的爹,国宝级的书法文豪谢鹤,他的字画还是很值一些钱的。 “商户大多市侩,又不稳定,卖是一锤子买卖,不划算啊。”宅老继续谆谆教导,一点都不嫌烦。就像是大人教小孩子吃饭说话一样,再简单的事情,他们都能教出十分的热情。 “那就租嘛,雍畿不是就有很多人靠租房子赚钱?是哪个相公(宰相)来着,我记得靠在雍畿租房就赚了好多。咱们也可以!租给那些从雍畿来的京官,对对对,他们最有钱了,每个月的养廉银子就不知道花了国库多少,我再赚回来些,也算是替祖国省钱了。你快去看看。” “已经备好了。”宅老笑眯眯的递上了早就写好的明细与契约,专业的庄宅牙人已经雇好,店宅务那边也已经打过招呼,确定了不会官私冲突。 前面说过的,大启是个商业驱动型王朝,哪个行业赚钱,朝廷都肯定会参一脚。 赚钱的衙门各种各样,有四司六局,也有店宅务。店宅务就是专做的房地产租赁与买卖生意。事实上,房租正是大启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 谢介拥有的街道地理位置实在是优越,或者说太过优越了,连店宅务这种奉旨赚钱的公家衙门都拼不过它。最主要的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还是精装修,拎包入住。如何怎么提高整个街道的格调,才是眼下宅老在和谢介商量的。 “有些大人已经搬进来了,您当时还没有醒,老仆就夺情自作主张了,老仆私心想着” 谢介一看账本上那个收入,差点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前后后数了好几遍,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再没管宅老都说了什么。 心里脑里只剩下了一句话:一!夜!暴!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份产业: 陡然而富之后要做什么呢? 唔,至少对于谢介来说,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顶多是从花皇室的钱,变成花自己的钱。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有再多的钱也花不出去,反倒是正源源不断的还有人来给他送钱,除了房租以外的钱。 这种人人竞相要给谢介送钱的活动,有个更加礼貌而又不失文雅的说法——探病。 不管是真关心,还是假好意,在得到“谢世子终于醒了”的第一手资料后,稍微能和公主府扯上点关系的人,就都或多或少的来聊表了一下心意。 不一定是真的对谢介或者谢介背后站着的大佬们有所求,只是生怕自己落于人后。 汉文化自古以来就是个人情社会,不怕你什么都没做,怕的是你什么都没做,但是别人做了。所以大家才要争先恐后的给谢世子,不求能讨好,只求不突兀。 谢介对此没什么想法,反正也不用他去见客。 在众多探病的客人中,唯一需要谢介亲自见的只有他小舅,神宗皇帝闻盆子。 是的,神宗姓闻,名盆子,别问他为啥叫这倒霉名字,他自己也挺想和他爷聊聊,当年为啥要给他取这个破名字的。 盆子同学是在谢介醒后的当晚,披着月光与星辉,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来的。他倒也想大张旗鼓的来,可惜白天的时候就被一众大臣给拦了下来,仿佛生怕神宗一离开行宫就会被人捅死。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神宗想为外甥耍个皇帝威风都没余地,最后只能折中,白天屈服,晚上偷跑。 说来也挺难为神宗的,作为一个体重直逼两百斤的大胖纸,他既要躲过那蜗居一样的行宫中的层层侍卫,还要躲过御街两旁高门大户里官员家的耳目,真的很不容易。 “你舅我多身轻如燕啊。”神宗对己身严重缺乏一个正确的自我认知。 “是的,是的,还特别矫健。”谢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没输给他小舅,并且他是真情实感的这么觉得的。 神宗一身简朴的正红圆衣襟,脚蹬高统靴,腰系宽玉带,整体白胖红润有光泽,像极了庙里不管众生苦还是不苦都笑眯眯的弥勒佛。神宗平生最恨的就是锻炼,能一秒钟从心宽体胖的笑嘻嘻变成满脸横肉的凶悍,没当皇帝前就已经没人敢在他面前说有关于减肥的任何事情了。恶性循环下去的结果,就是他生生把一张本该是一代男神的颜值潜力,给横向发展成了发面馒头。 神宗那真的是走路一盏茶,喘气两小时,深秋再寒凉的夜,也挡不住他挥汗如雨的喘气。 吭哧吭哧,神宗一边擦汗,一边安慰只能躺在床上的外甥:“别担心,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我还准备今年和小舅你一起回老家祭祖呢。”谢介也特别乐观。 “可以的,可以的,今年咱爷俩过中元。” 中元节,又名盂兰盆节。但这不是一个讴歌植物或者某种食物的节日,而是民间俗称的鬼节。是和清明c重阳同等重要的祭祖大节。 自当年救下文帝后,谢介就顺势留在了江左,官方说法是养病,真实原因不可说。总之,谢介在江左这一修养,就养了快三年,顺便很自觉的承担起了回老家祭祖的任务。 谢介做这种事总是很积极,因为他热衷于一切宴会雅集。这就和有人喜欢字画,有人喜欢拳脚功夫一样,他喜欢让自己的生活过的充实点。 醒在中元节之前,谢介觉得这就是天意,连老天爷这个拐着弯的亲戚,都在提醒他不要忘记祭祖的重任。 更不用说谢介的爹也葬在江左。 也不知道这舅甥俩哪里来的自信,又或者浅薄的医学常识,觉得只要谢介深居寡出的将养几日,就可以又是一条好汉了。 但事实是,在床上昏迷了两三个月,一睁眼就想健步如飞,这基本只可能存在于想象或者话本里。谢介一醒来就能歪头,被扶着坐起,已经是医学上的奇迹了。可奇迹不会总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只要是娘生爹养的血肉之躯,就肯定需要缓慢恢复。 宅老与和安大夫不得不上前出声,打破了舅甥两个不切实际的畅想。再不阻止,这俩都快就回老家的时候要不要吃上一顿纯正的家乡饭而吵起来了。 恩,真情实感的吵,但彼此的关系也是真情实感的好。 神宗自我感觉,他对谢介,就像是一个倔强的老人总拿自家叛逆的小辈别无办法。而谢介则觉得他小舅简直是戏精本精。 自打神宗得知自己快要升辈当叔爷后,他就不顾自己明明没比谢介大十几岁的现实,非要开始打造他老气横秋c成熟稳重的爷爷形象,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像极了一个黄土都埋了半截身子的老太爷。 神宗坐在床头的折背玫瑰椅上,那可怜的椅子总感觉要不堪重负,被他压垮。 “你这孩子,老家的饭怎么不好吃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知不知道?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一辈啊就是没吃过苦,才不知道珍惜。” 谢介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你吃过什么苦似的!” 严格意义上讲,谢介和神宗真的都没吃过什么苦,神宗确实在乡下出生没错,但他还没怎么晓事呢,他爷就当了皇帝,他和他二哥被人护送着,乘一辆驴车低调的千里北上,从南方的水乡到了北方的大内,一走就是几十年。对老家的印象估计还没有谢介这二年深。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谢介今年回不了老家了。 “放心吧,还有你小舅我呢。”在得知谢介不要说出门浪了,连起身下地都有可能会头晕到吐之后,神宗难得有了那么一点点使命感,“我保证能哄得老祖宗再罩咱们大启五百年!”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谢介,因为谢介想出门,不想有谁替他! 但现实是不会因为谢衙内是公主子而转移的,说他不能下地,他就真的不能下地。他不服,非要起身耍个十八般武艺给神宗看,后果就是他在御前吐了个昏天黑地。 神宗倒也没嫌弃,自家外甥,小时候还在他身上尿过呢,吐算什么啊。就是“你这晚饭怎么只喝了粥?这可不行啊,豚儿,只有吃的好,才能长的好。” 谢介:“”你以为你喂猪呢?! 身体不给力,但精神依旧坚强的谢世子,突然有点想打人。 “你可不就是小猪?”豚着,小猪也。 “我那是河豚的豚!”谢介百吐之中还不忘和他小舅理论,白眼翻的快要上天了。 “我就欣赏你这份自信。”神宗蹲在一边,看他大外甥的笑话。 在确定了谢介精神上依旧活蹦乱跳,且短期内都肯定要被困在后宅,没办法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之后,神宗就放宽了心,趁着夜色再次悄悄离开了。 神宗走的痛快,谢介却彻底睡不着了,哪怕吃着蜜饯,也压不住他嘴里的苦味。 “那我给您念个话本?”谢介不睡,宅老自然也不肯睡。 “不想听,”谢介武断的拒绝了,并且突发奇想,“我想听京里的趣闻,好些年没回去了,突然有点想那生我养我的地方。” “这”宅老再厉害,也有些语塞。谢介在江左待了多久,他就待了多久,虽然肯定也会关心雍畿的大事小情,但关心的都是朝堂政斗,生怕有谁无差别攻击波及到谢介。但这些可不是谢郎君会感兴趣的东西。 “从那些医官里找个还没睡的来给我讲嘛,最好年轻一点。”谢介早已经想好了。 宅老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笑了,自家郎君关心他的方式,总是特别可爱。 早上才来看过谢介的医官学徒钱甲,就这样屏雀中选。当然,他也不会白白熬夜给世子讲八卦,这一趟活儿下来少说也是往日里三倍的俸禄,还采取的是自愿报名制,不存在强迫。 宅老退出去之前,在屋内给谢介点了安神香,虽然他无法明着让自家郎君睡下,但他用实际行动做了他尽可能做的努力。 伴随着香甜的气味,谢介盖着绸缎薄被,歪在床上,开始闭眼专心听八卦。 钱甲是学医的,不是孙羊正店旁说书的,专业不太对口,再加上面对贵人的紧张忐忑,讲的故事总有点干巴,口才不好,水平有限。但谢介依旧不嫌弃的听了下去。 坚持总是有回报的,谢介终于还是等到了他稍微感兴趣的东西。 “生儿当生房朝辞?”谢介在脑袋的嗡嗡声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咀嚼着这句话。 房朝辞是上一届的状元郎,据说不过双十年华,却已经是要平步青云,大有出将拜相的势头,不仅如此,据说对方还有掷果盈车的潘安之貌。 “这房状元到底有多好看?”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听不懂听不懂。你就说,他能比我还好看?” “”虽然您确实好看,但也没人会这么问的啊,钱甲腹诽,然后委婉道,“好看的人有很多,但真正出名的却绝不可能只是因为外貌。” “那房状元是因为什么出的名?”谢介却反而执着起来,“因为三年前他蟾宫折桂,很有才华?能比我爹更有才?” “”这又是一个钱甲很难回答的送命题。 谢介早逝的父亲谢鹤,确实是当世不可多得的才子,诗词歌赋,锦绣文章,在当时的文人圈里赞一句“大启第一人”都不为过。但京中近三年最炙手可热c多少名门仕女闺阁的梦中人房朝辞,也确实很有才,可他的才是国士无双的才,与谢鹤截然不同。 两人各有各的好,没有高低。非要把这么两个时代c两种风格的人作比较,才是有病。 “有病”的谢世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份产业: 谢介就这样过上了每天和钱甲同学探讨传说中的房朝辞到底有多厉害的生活,顺便关心一下中元节的准备进程。 “四生子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我让他们进来?”宅老站在水墨山水的屏风前,躬身请示道,这是让谢介尽快恢复精神的不二法门。 “进来进来。”果然,一说到吃喝玩乐,谢介就来劲儿了。仿佛刚刚还吐的生无可恋的不是他似的。 谢府有四个兄弟是专门管节日活动策划和四司六局沟通的,他们同时也是谢介的玩伴,负责满足他世子所有的天马行空,更是谢介因为自己无意识的嘴欠而有可能遭受种种伤害时的灾难预防员,俗称护卫。关键时刻能够调动大长公主留给谢介的几百亲卫,以策万全。 这四兄弟是少见的多生子,一模一样的人高马大,一模一样的虎背熊腰,以及一模一样的高鼻深目,充满异域特色。 据说他们出生在大启和蛮人共同管理的两属地,是个混血儿。 两属地是个比较偏门的专属名词,甚至很多大启的百姓都不知道,但它确实存在,就在大启和蛮人相交的西北地界,有点类似于“两国共同管理”的意思。大启和蛮人都觉得自己拥有这块领土的主权,这是蛮人和前朝的历史遗留问题了,但是等大启取代了前朝,问题依旧没能得到很好的解决。双方扯皮多年,始终掰扯不清,只能就这样僵持下来。 两属地的居民被称之为两属民,另类的双重国籍,要交两重税,服两重役,还有个外号叫“两输民”。 特殊的政治环境,养育了特殊的人,大启与蛮人的混血基本都诞生在这里。 混血本身没什么错,但这四胞胎倒霉就倒霉在蛮人忌讳双生,觉得那是不详的预兆,四生就更不能原谅了。 大启倒是没这个讲究,反而觉得一胎四个儿子,简直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四生子的父亲是启人,母亲是蛮人。父亲在世时他们的日子还好些,自父亲被叫去服役再没回来之后,母亲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们,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受尽了磨难。为了活下去,四人把心一横,便趁乱连夜逃往了不太歧视他们的大启。 赶在被捉回去之前,他们有幸得到了大长公主闻天的赏识,训练好之后,就直接打包送到了谢介身边。 蛮人有名,没有姓。谢介就把自己的姓给了他的四个小伙伴,但少数民族的特色长名没有改,只是念起来有点绕口,府里的人更习惯叫他们谢大郎,谢二郎,谢三儿和谢小四。他们自己也更习惯被这么叫,那让他们觉得更有归属感。 四生子是一起进的门,穿着统一的下人布衫,早早的换上了偏青色的秋装,只在领口c袖口用不同的花纹区分彼此。 谢介家的下人每一季都会得到不一样颜色的新衣,因为谢介喜欢所有人都干干净净的鲜亮样子,偶尔也会在颜色上促狭一二,但却肯定是让人哭笑不得但又不至于恼怒生气的程度。知道这点的下人都觉得谢世子颇有点深不可测,看上去不靠谱,实则总能把好一个度,真没心没肺的,不可能就这么正正好。 “三儿啊,你说咱们今年还要不要搞头羊?”谢介兴致勃勃的和谢三儿商量。 中元节的习俗特别多,南北还存在差异,各地风俗也略有不同,哪怕是同处一城,不同的家族也会多多少少有独属于各自的传统。谢介也有他自己的一套,早已经成了定例,只要谢介今年别脑子一热,又要另辟蹊径,那就没什么太大的麻烦。 送羊,就是真定府的中元节传统。以时鲜蔬果祭拜祖先,并准备蒸羊送给外孙,也有地方是送给女儿的。 谢介小时候,他外祖太宗每次过节都要送他一头羊,希望能为早早丧父的他讨个好兆头,也是想做给外人看,他的外孙虽然没了爹,却有更厉害的母族在护着,谁也不许欺负。可惜,外祖只送了两次羊,就去世了。等大舅继位后,他把皇位连同这个送羊的传统一并继承了过来,再后来就是表哥送了,仿佛要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可惜,如今谢介连表哥都没有了。小舅人也好,但心太浮,谢介根本就没指望过对方能记得这个传统。 “如果没人送,那我代表我姥爷送给我自己好了。”谢介想开的特别快,稀少的悲伤总会像盛夏荷叶上的水珠,转眼就蒸发掉了。 “羊很贵吗?”数学不太好的谢二郎,傻乎乎的直言,“我们小时候还专门给人放羊呢,漫山遍野,好多好多,数都数不清。” 数羊确实是个技术活儿,毕竟羊是流动性的,谢介都能想到当年谢二郎的抓耳挠腮。 “羊肉当然贵啦。”谢介敲了一下谢二郎的头,“没听过羊肉是好肉,是上品,是只有贵人才能吃的说法?” 大启的御厨,只用羊肉做菜,这是宫中的明文规定。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变着花样的做羊肉,但手艺再好c做的再好吃,这样顿顿吃也肯定得把人吃伤了,谢介就是这一规定下最大的受害者。但是没辙,羊肉是谢介的曾外祖启太一祖一辈子的执念,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他老人家偏偏就好这一口,好不容易当了皇帝,自然是要放开了肚子的去吃。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羊肉就成了御厨的定例,以陕西路冯翊县出的为最,顿顿吃,天天啃,搞得谢介都开始质疑人生,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头羊了。 当然,羊肉会变成好肉这种说法,也和蛮人把控着整个适合放牧的北方,大启实在是没有什么渠道能够进口有关。物以稀为贵嘛。 “我知道,我知道。”钱甲大概已经默认了自己包打听的新身份,积极参与讨论,“据说有个闲的蛋疼的家伙统计过,宫中每年至少要吃掉羊肉四十三万四千四百六十三斤四两。” 随着这么一个统计数据的播报,点着熏香的房间中有了一丝凝滞。 “恩?”钱甲不解。 四生子里心最善的老二想要救场,却被谢介自己戳破,他只穿着平素纹的汗衫,敞胸露肩,一点难为情都没有的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大概就是你口中那个闲的蛋疼的人。” 最怕空气中突然的安静。 钱甲觉得自己大概活不过明天了。 与此同时,人在应天府的大长公主,正在反复看着神宗c谢宅老给她写来的书信,里面鹦鹉学舌的写着谢介醒后的一言一行,内容简单的她都快能背下来了,却始终舍不得从眼前挪开。豚儿手能动了,豚儿能自己吃饭了,豚儿的饭食终于从流食加到了肉糜,只哪怕微小的一个进步,都能令她动容。 忽有下人来报,房大人已经如约动身前往江左了。 哪怕如此,闻天也没有放下信,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忽然想到,她本应该真正第一次见到房朝辞时的一二往事。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个春季,圣驾一路从江左过越州c明州c定海,跑到了温州,前前后后折腾了两年多,最终才又折返回了江左。她还在病中的傻儿子也被不放心的神宗裹挟着一并带走又带回,据说过的很苦,几乎是走一路吐一路,脑袋始终不见好转。等回到江左时,已是又一年的开始,万物复苏。 房朝辞带队驭马而来,春寒料峭,一身鹤氅,杏花满头,年少风流。 在场就没有不为之疯狂的,就只有他的傻儿子哪怕吐了个七荤八素,也还有力气在那里挑三拣四。谢介一贯自我感觉良好,对他有缘无分的亲爹感觉更加良好,所以对号称才貌双绝的房朝辞很是抵触,他讨厌一切能超过他亲爹的人,幼稚的就像是一个孩子。 两人一个五陵年少,一个白衣卿相,本应该寒木春华,各具特色,却偏生因为谢介单方面的敌对,而生生错过了许多年。 这一回,也该换个活法了。 “派人追上去问问,他可有暂住之地。若没有,我这里到有一个好去处。”闻天这样对下人吩咐道,“顺便给宅老回封信,房子若得了空的,暂时先别着急再租出去。” 大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女使一头雾水,却还是依言去照办了,自家帝姬自荧惑之后,就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份产业: 谢介就是个神经病,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他的逻辑总是难以琢磨。好比被人当面说闲的蛋疼,谢介的反应是突然笑了起来,特别没有心眼的那种哈哈大笑,觉得这听起来很有意思。虽然有点一惊一乍的草率,却也彻底宽了钱甲的心。 钱甲心想着,看来传言真心不可信,至少他知道的谢世子没那么难伺候,对方是真的心大,好像很少有事能够让他去计较。 以后可以安心的当个包打听了呢。这是钱甲最后的决定。 说回正题。中元节的重中之重自然不可能是羊肉,而是—— ——请鬼回家。 祭祖祭祖,总要先把祖先请回来,才能祭,然后再送走,对吧?反正谢介就是这么理解的,自我感觉没毛病。 于是乎,谢介新生了个想法。 四生子堂堂八尺男儿,却齐齐在谢介说“我有个主意”的时候忍不住瑟瑟发抖,在心里抱着壮壮的自己,互求安慰与温暖。 钱甲很是嫌弃,有点瞧不上他们与硬汉外表截然不同的怂样。 钱甲积极问世子:“您准备做什么呀?” 谢介摸着下巴,一脸游侠儿的混样,打从金口玉牙里蹦出了两个字:“招魂!” 谢介琢磨着吧,既然今年他不能回老家了,那就偷摸把他表哥和他爹请回来好了。这个逻辑是不是严丝合缝,有理有据?他真是太聪明了!为人还不贪心,特意留了大舅c外祖c太一祖以及列祖列宗给他小舅回老家祭祖用。 钱甲:“” “不用太崇拜我,天生的,没办法。”谢介挥了挥手。不管身边的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吧,反正“请鬼回家”这个事在谢介这里算是已经成为定局的,不允许反驳。 四生子以前肯定没涉足过风水行业,但他们的工作强度一直都是迎难而上,早已经打造了一身钢筋铁骨,瑟瑟发抖归瑟瑟发抖,但真干起活儿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没多久,在经过四生子和四司六局的不懈努力下,还真就被他们从江左的传统民间风俗的某个犄角旮旯里,给谢介找到了一个请先人回家的依据。 完美! 而按照这个老传统的说法,中元节的祭祀还有新亡人和老亡人之分。谢介他表哥文帝这样死在最近三年内的,就叫新亡人;谢介他爹那样已经早登极乐好些年的,则叫老亡人。 新亡人和老亡人的归家时间是不同的,要分开祭祀,总之很有讲究就对了。正好大启的中元节一般都是七天长假的标准,这个分别祭祀的规矩,帮助谢介找到了足够多的事情做,不要太幸福。 钱甲腹诽,怪不得谢世子之前投入的那些铺子古董都赔了呢,这样整天不务正业的,想要赚钱只能靠天上掉馅饼好吗? 不对,天上好像真的掉馅饼了,还正好就砸在谢世子的嘴里。 谢三儿听了钱甲的话,有些不高兴,一板一眼的反驳:“我们郎君的正业就是吃喝玩乐,副业是在家当爵爷,兴趣爱好才是赚钱。虽然兴趣爱好发展的,呃,不太理想。但郎君的正业经营的多好啊,全大启你去打听打听,有哪个衙内敢说比我们郎君玩的好?玩的精?玩的壕?都快能写本《我是如何享受生活》的书了好吗?” 钱甲:你在骄傲什么? 请表哥回家,不对,是祭祀表哥那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谢介特意换上了纯素的凉衫,颇有吊孝之意。他是被四生子抬去院子里的,虽然他其实已经能没事走两步了,但并不能走太远,以免出事,这天开坛做法,还是直接抬了他去。 院中早已经摆好了一个四出头的官帽椅给谢介坐,这是大启所有椅子样式里最适合如今的谢介的,有靠背,有扶手。其他的椅子,大部分都比较复古。大启已经开始流行垂足高坐,但在样式上还是很难摆脱之前几个朝代席地跪坐的影响。 钱甲站在谢介的右手边,随时准备给谢世子看病,顺便的,他终于能够好好欣赏一下谢府的院子。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他随师父来谢府住了快俩月,都还不太了解这座深宅的具体结构。 宅老对外人总有些过于的严防死守,轻易不会让他们走动,和戒备森严的大内有的一拼。 也因此,时至今日,钱甲才看到了谢府后院的原貌。院子的占地面积很北方,有一种大到霸气的横冲直撞之感,但院子的内里却是典型的水乡园林,精雕细琢,廊腰缦回。人造的微型自然景观将偌大的宅院巧妙的分成了无数个区域,竹林,梅台,介亭水榭。更不用说肯定会有的倚假山,临细水,岩架跨洞,以及玉砌雕栏和纤巧盆栽。不管谢府的郎君本质上是个怎么样的大俗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旁人绝无办法从他住的地方看出他的本质,这里有的只是写意留白,天然雕饰。 在斑驳的树荫下,偶有倦鸟惊飞,如诗如画。 但在谢介的眼睛里,却只有椅前不远处的供桌香案,红木打底,金线勾边,通体彩绘,纹路复杂,却不失大启传统家具样式的那种清新淡雅。桌上摆着祭祀所需的全部用品,香炉蜡竿,瓜果点心,以及最重要的,他表哥的牌位。 这牌位是谢介自己私下命人做的,合不合法不一定,但谢介有底气让不管在位的是哪个皇帝都不会追究此事。他私刻表哥排位,只为了图个念想,刻着的文字没帝陵里那么一长串的花里胡哨,就只是“家兄闻受益”这五个大字,简洁明了,直达本质。 四生子着天仙洞衣,各持法器,站在祭台的四角,按照三天速成的口诀,开始了仪式。他们双目紧闭,念念有词,配上袅袅的龙头香,做的还挺像那么一会儿事的,至少庄严又肃穆,认真又严谨。 谢介看着牌位阵阵出神,就好像真的再一次看到了文帝,霞姿月韵,卓尔不群,他从烟雾缭绕中踏出,像极了小时候奉命来接谢介入宫长住时的样子,哪怕不笑,都是温柔的。 文帝这个人,就如他的名字,满招损,谦受益,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仁善纯孝,又文采斐然,最重要的是礼贤下士,简直就是照着明君的模子刻出来的。要不然他的谥号也不会是文。除了死的太早,别无缺点。 再有如今皇位上的神宗作对比,文帝都快成为全大启的朱砂痣了。所以,在新亡人归家的这天,其实不仅谢介在招他哥,其他人也在招。 仅江左一城,私下祭祀文帝的人就不要太多,再加上这年又是文帝新丧后的第一个中元节,挨家挨户对此都很重视,连不少小商小贩都打破了夜市传统,早早的收摊不干,自发自觉的回家祭祀起了文帝。 但在这些人中,谢介依旧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他表哥一定只会来他这里,因为只有他准备的东西才是他表哥真正喜欢的。 谢介别出心裁的多搞了些古籍的手抄本c古画的拓印版给他表哥烧下去。 比起那个众人所知的被拱上神坛的文帝,谢介了解到的表哥更像是一个文艺青年,一身的艺术细菌无处发挥,总在琢磨一些神奇的东西,好比给自己的姑母起个独一无二的称号,也好比当了皇帝后未免同辈的人因为要避讳皇帝的名讳而改名,兀自决定从他之后,谁当皇帝,第一件事都是先给自己改名。 改一个人,总比劳师动众的让整个宗室都跟着改要轻松,不是吗?表哥是这样和谢介说的。 “你高兴就好,毕竟你想当个好皇帝嘛。”谢介是这么回答的。 文艺青年,总是有那么一点过于理想化的热血,文帝也不能免俗,他的热血表现不是青春期叛逆,是比那危险的多的御驾亲征。 而大概好人总是没有好报的,文帝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昔人乘鹤,斯人乘风,再不入梦。 谢介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澄明,清可见底。他想着,其实他宁可他表哥是个坏皇帝的,荒淫无道也好,贪生怕死也罢,至少那样的话,他表哥此时还能安安生生的坐在龙椅上,受万人敬仰,而不是倾城祭祀,得一句敌国国君轻描淡写的“可惜了”。 但这事谢介说了不算,那些把他哥教成了一个圣人的名臣大儒才说了算。 一直到睡前,被允许多喝了点杯中之物才被扶回房中的谢介,还在念叨:“我要涨价,我要往死里涨价,那些什么老,什么翁的一个都不放过!要是有人敢有异议,就说我说的。不掏钱,就给爸爸滚蛋!我这里一点都不欢迎他们!一!点!也!不!” 宅老和四生子对视一眼,心中早有默契,自文帝死后,谢介早晚是要发一回疯的,拖了这几个月,心中的那股邪火总算是发出来了。发了好,总比憋着强。 “是是是,老仆明天就派人去说。” “一定涨价!” “狠狠涨价!” “吓死丫的!” 谢小四无话可接,只能握了握拳加重气势。 虽然服侍谢介睡下的人这样七嘴八舌的安慰着,但包括谢介在内,其实大家都很清楚,文帝的死,是大启之痛,却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份产业: 第二天一觉醒来,谢介再一次变成了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傻笑常挂脸上的世子。他这人就这个毛病,眼睛一闭一睁,再多的烦恼,再多的难,也都留在了昨天。今天还有今天的快乐在等着他呢。 当然,不管谢介的心情如何,租金还是要涨的,就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还没住稳一个月,租金就翻了倍,租客自然不可能没有意见,他们又不是冤大头。特别是当这些租客都是朝中举重若轻的大人物时,哪怕此一时彼一时,他们也有他们的骄傲! 很快,就有自持四朝元老的老臣,上书到了神宗那里,请求主持公道。 说白了这就是告家长告。 家长表示很头疼。 谢介得知后,只啧了一声,看来世人对他的误会很深啊:“我能是害怕被告家长的人?我小舅连自己都管不了,就更不可能管我了好吗?” 钱甲:好有道理。 这上书告了谢介的四朝元老,就是租了谢介隔壁来住的高老爷子,他是当朝执政的岳父。 执政也就是参知政事,民间俗称副相。 高老爷子虽然是副相的老泰山,但其实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本事,官不大,事挺多。只因为活的比较久,同时代的人都去了,他怎么说都可以,平日里便总爱装个架子,顺便篡改历史。今天他说他曾和已逝的诤臣谈古论今,明天就可以吹曾有文坛巨豪和他讨教过学问。不过他最爱端的还是四朝元老的架子,就差扬言说是他帮助太一祖夺得天下了。 也许朝中还有不明事理的人会被他的“资历”诈唬住,但谢介这种深知□□的就只能用不屑一顾来表达“尊重”。 四朝元老个鬼哦。太一祖去世那年,这货才勉强考上了个进士的尾巴,那时候刚建国,太一祖求才若可,仅明经一科就要了三百八十四个人,他排第三百八十三。除了运气好点以外,真心没什么好拿来说的谈资。 面对谢介的不以为意,高老爷子实在是气不顺,便不仅参了谢介,还特意写了一封信来,想要以谢鹤旧友的身份,替谢鹤教训教训这谢介这个不肖子,开口便是——。 后面的内容,谢介连看都没看,直接就提笔,仿着他爹的字,唰唰的回了对方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太长,不看,滚!” 谢介没什么优点,除了脸以外,大概就是字写的好看了。那还是从小被他娘叉腰执鞭c亲自监督着,一笔一划拓印着他爹生前的字帖练出来的童子功,连文帝都真心实意的夸过,书法我不如豚儿。 “想替我老子教训我?他问过我老子的意见了吗?”谢介振振有词,“告诉那老匹夫,别乱攀关系,我爹当年那个圈子的人,根本不屑带他玩好吗?赶紧着给我收拾包袱走人!” 是的,谢介也很生气,他不准备涨价了,他要赶人! 谢鹤是谢介的逆鳞,触之即死。 更不用说,当初在写契约的时候,宅老就已经为防后手的写下了“租金可随市价随时增长”的字样。而且,就以谢介这蛮不讲理的性格他就违约了,能怎样?赔钱?他有的是钱,三倍够吗?不够五倍都可以。只求走人,再不续租! 至于那位高老爷子日后要在上朝的路上多花多少时间,下班的路上又要比别人多走多少冤枉路,对不起了您嘞,那并不在谢世子需要考虑的范围内。 要么忍,要么滚,就是如此简单。 “狠”是只能由谢介发挥的范畴。 谢介没打算当个好人,也不怕得罪人。因为当年文帝被救下后,一直想要多给谢介些补偿,但谢介坚决不要,文帝没辙,后来便传到了一道密旨给谢介,与密旨一同送到谢介手上的还有一块世袭罔替的免死金牌。 宅老看着大长公主那边送来的信,朝着应天府的方向遥遥一拜,心中感慨良多。还是殿下了解自家郎君,在租房子这件事上不搞点事情,那就不是谢介了。 但谢介想搞的事情却远不止如此。 这就还要从谢介父亲的老家来人说起了。 前面说过的,谢介母亲的家族打从江左一个水乡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庄稼汉,巧的是,他的父亲其实也来自江左的一个水乡。母族所在的地方叫寻山北,是村里唯一一个姓闻的外来户;父族所在的地方叫寻山南,一个村都姓谢,打断骨头连着筋。 从这直白的地名上也看出来了,谢介他娘和他爹两家其实挨的很近,只隔着一个小山头,但乡音却已经南辕北辙,彼此谁也听不懂谁。 可对外报地名时,他们都是江左人。 谢介时常没事瞎琢磨,觉得江左这个地界很邪性,既能孕育出他爹家那样钟灵毓秀c芝兰玉树的耕读世家,也能创造出他娘家那样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彪炳莽夫。 可惜,前者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后者是攻城略地,天下一统。 纵你有经世之才,也抵不过马上一枪。但哪怕老闻家后来几代皇帝都在致力于重视读书人,可大家还是忘不了他们当年是如何抢来的天下。 各自家族的发展方向可以说是各有好坏吧。 谢介住在江左城的这两年,干的最多的事儿就认亲戚玩,特别是他爹这边的亲戚,三天两头就要坐着驴车进城一次,还肯定不是一个人。 他们倒也不是来打秋风,毕竟祖上也是有过坞堡的高门世家,哪怕后来没落了,但魏晋的风骨犹存,宁可饿死,也不会吃嗟来之食。大概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环境,后来才能培养出谢介他爹那样的文人。 毫不夸张的说,谢鹤是整个谢家的骄傲。哪怕谢鹤已经去世多年,是个不会说话的死人,但谢家里有大事不决时,依旧喜欢来谢鹤的牌位前轮番辩论。 不是族长,胜似族长。 在这里,谢介就觉得很有必要再吹一波他爹了。 谢介的爹谢鹤,是大启十分有名的大文豪,书法家,不算太成功的政治家。一身谪仙的气质,君子的风度,当年高中状元c打马游街的风采,至今还为人津津乐道。但自古玉人如英雄,不肯白头现人间。 谢鹤正值盛年,就溘然长逝。最讽刺的是,这样的悲剧色彩,反而再一次推动了谢鹤在大江南北的名气,据说连蛮人那边都有哭谢郎去的早的。 作为谢鹤的遗产之一,谢介同学继承了他爹的好相貌,也继承了他爹的一笔好书法,然后,他就再没有任何像他爹的地方了。经常有谢鹤生前的故交同僚,看着谢介摇头长叹,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按理来说,在这种对比着长大的大背景下,年少无知的谢介是不太可能对他的名人爹有任何一丁点的好印象的,但大家都知道的嘛,谢介这个人脑子有坑,思路清奇,颇有点要挑战世俗底线的意思。别人爱和他哔哔他爹,他不会觉得这是他不如他爹,而是会觉得这是有人在故意挑拨他和他爹之间的关系,他们越希望他和他爹关系不好,他就越要喜欢他爹。 不管谢介这种被害妄想症是怎么来的吧,反正他每一年的三大祭祖节都会大张旗鼓的祭祀他爹这倒是真的。其孝心,也算是感天动地。 还因此意外得了个纯孝的名声。 谢介不怎么在乎名声好坏,但他娘镇国大长公主是在意的,因为这样才好帮她儿子继续和皇帝要官要爵。 说回正题。 谢氏族人如此爱戴谢鹤,也和谢鹤一手建立的谢氏义庄有关。 义庄,一个给谢介留下过严重心理阴影的名词。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人,把义庄这个词,用作了村里停放棺材的地方,各种灵异鬼怪c凶案现场轮番上演,导致谢介一度把其奉为真理,以为义庄就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等后来搬来江左,谢介才知道,义庄在广义上的意思,是用来赈济族人的田庄。 停放棺材什么的,只是很少数的说法。 义庄的运作模式很简单,谢介他爹掏钱,在乡里购置良田千亩,雇族人农忙,然后用作物收益来反哺族中的孤寡妇孺,维护宗族的正常运营。 大启正好是一个重构宗族的时代,义庄因此应运而生。 在众多义庄中,最出名的就莫过于范仲淹建立的范氏义庄。这位倡导了先天之忧而又,后天之乐而乐的名臣,在生前就把全部的钱捐给了族里,建立了义庄,种种规章制度,皆是为帮助族里赡养寡老c送孤儿上学等服务。 谢介的爹谢鹤有感于此,生前也一直想在家乡建个义庄,好让族里书的孩子像他一样,有朝一日能通过知识改变命运。 可惜,义庄还没建起,谢鹤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镇国大长公主对谢驸马那是真爱,打着谢鹤遗愿的名义,自己出钱出人,最终还是一力促成了此事,让不少人都在念着她驸马的好。 寻山北的谢家也十分感恩,学着范氏义庄的种种规则,良好的运营了起来不说,还一并学来了在牌位前断官司的传统。 谢介没来江左之前,他爹的牌位就摆在隔壁山头寻山南老闻家的祠堂里。有事没事,谢家的人都要去隔壁促进交流,共建美好姻亲。等谢介来了江左,他肯定没办法说,“去,把我哥文帝的牌位请回来”,他只能自己人工再造一个,但对于他爹就不同了,谢介问都没问,直接上门就带走了他爹的牌位,无人敢拦。这就是权势的魅力。 也因此,最近几年谢家的人就改成了进城来谢府一日游的习惯。 每每都是些街坊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听的谢介脑仁疼。这次也不例外,当时谢介还没送他表哥的鬼魂走呢,最起码在他的认知里,他表哥还跟在他的身后。他煞有介事的转身对着空气说:“是不是很无聊?” 表哥也好像长身而立,含笑的站在这里,无奈又宠溺: 谢介的表哥就是个圣父,对谁都好,对谢介更好,所以谢介才决定打死不当好人,好人注定不会长命。 表哥不让他说,他偏要说:“回回都是这一套,你们敢不敢有点新意?” 两个族人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不敢有新意的。” 谢介:“”世人都觉得他的不靠谱是随了娘家,如今看来,应该是随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份产业: “所以?”宅老等在塌前,没能明白谢介的意思。这谢家人在谢鹤的牌位前争执不是常有的事情吗?和谢介如今的突发奇想有半文钱的关系? “他们让我想到了我爹,而我每年中元节都要去南湖放灯,我爹若泉下有知,肯定都习惯了这一年一次的家书,我今年不亲自给他送过去,他肯定会觉得死后的生活不完整,不痛快!”谢介替他爹自说自话的本事早已经登峰造极,达到了爹我合一的境界。 宅老不疾不徐,应对自如:“您现在走路基本靠扶,说话只能靠抖。您觉得阿郎得多心大,才希望您在这种情况下给他送信?” 在大启,“阿郎”是对家里男主人的称呼,“郎君”则是对少主人。 虽然谢鹤这个一家之主已经仙去多年,但只要镇国大长公主还在,谢家就始终会这么称呼下去。哪怕谢介八十了,估计他也还是郎君,或者直接变成公,反正不能是阿郎。 “你不告诉他我受伤了,他怎么知道?”谢介胡搅蛮缠。 “您都说了,阿郎泉下有知。”宅老微微一笑,完全不惧。 谢介鼓着脸,环着胸,开始生气。 宅老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假装看不到自家郎君的表情,打死不允。 谢介长叹一声,只能祭出杀手锏:“我记得我娘说,等天石的法会念经念到了日子,必须要我亲自去天宁万寿请回来?” 天宁万寿全名是天宁万寿禅寺,看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一家和尚庙,以前的名字没那么绕口,还是几年前谢介表哥来江左的时候,突发奇想给改的,觉得这名字既文艺又禅意。不过就谢介看来,这就是不让人好好说话的节奏。 天宁万寿就在江左城外的南高峰上。 南高峰又名南山,是个可以将南湖尽收眼底的春日登高好去处。而谢府和行宫所在的凤凰山的北面就是南湖。也就是说,几个地方其实基本就扎堆在一处,加上北高峰,四景正好凑够一桌麻将。路途并不遥远,谢介去一趟天宁万寿,就能顺便去南湖放灯,肯定不会感觉到舟车劳顿。 “但您会吐” 谢介自从被砸了脑袋,睡了俩月醒来之后,就有了个常吐常新的毛病,比十月怀胎还辛苦。医官们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能安慰谢介,这种事情古已有之,吐着吐着就好了。 到底能不能吐好谢介不知道,但他吐着吐着就吐习惯了倒是真的。 擦擦嘴角,忍忍苦味,就又是一条好汉,完全不影响谢介继续吃喝造孽。 “这可是我娘的命令,必须得我在正点上亲自去取。”谢介咬死了这话不放松,“我娘做事肯定有她背后的深意。” 宅老也懂这个道理,有时候爱之为其计深远,确实不能因为要躲眼前的小磨难,而迎来日后的大折磨。 可是,可是,错过取天石的时间,又能错过什么呢? 谢介不知道答案,也不关心,他只想找个借口出门:“也许我去拿了天石,我就不药而愈了呢?” 宅老心中一向怀揣信仰,在仔细想了一下之后,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便也就同意了。 送别了想象中吃饱喝足的表哥的第二天,谢介就命人套驴车出了门。 是的,驴车。 在大启,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不是马车,而是驴车。理由很简单,国家缺马。北方最适合放牧的广大领土都属于蛮人,而马匹又在蛮人严禁控制出口的列表上,大启连军队都凑不齐足够的马匹,就更不用说平常人的生活了。 幸而,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马不行,就用驴嘛。驴虽然没有马快,但是比马稳啊。谢介家里倒是不缺马,但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来说,宅老宁可他出行坐驴车。 转日一早,驴车又变成了牛车,充分诠释了一句“不求速度,只求舒适”。 宅老生怕谢介不乐意,一上来就大力的介绍着牛车的种种好处:“魏晋多少风流名士都是出门乘坐牛车的?连阿郎生前都曾有此意。车厢宽敞又舒适,行走坐卧,铺席设几,随君开心。窗户还大,特别方便您看外面的景色。” “你怎么不干脆让人抬娇呢?”谢介挑眉看着眼前这双辕双轮的青色牛车,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吐槽了。 “乘肩舆影响不好。”宅老咳了一声。 肩舆就是轿子,宅老习惯说老话,谢介却总在追赶潮流,当下的新词他哪怕足不出户也肯定知道。 乘坐肩舆容易影响不好,这说法也是真的。受到大启前四任皇帝的影响,大启一直都很重视人文,重视到甚至会给人一种过于迂腐的印象。好比朝中大臣上朝坚持骑马,家里穷的也可以个性一点骑驴,但却会有志一同的鄙视坐轿,甚至会被人义正言辞的参一本“以民代畜”。 虽然谢介想找茬的问一句,过度使用人力残忍,过度使用畜力就不残忍了?就朝中某些大人那完全不输给他小舅的体型,马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这辈子才要横遭此罪? 牛车就这样以比路人走路还要慢的要命速度,稳健而踏实的动了起来。 谢介以生命发誓,他一杯茶都喝完了,那牛车还没走出他家门口呢。撩起帘子向窗外看去,还能远远的看见他家黛瓦之上的马头墙。 很慢c很慢的,牛车才终于从铺满青石板的安静小巷转出,走上了热闹的正街。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若不细看,谢介还以为这牛车能缩地成寸,分分钟回到了雍畿呢。 雍畿的繁华是没有去过的人所不能想象的,也是谢介所怀念的,所以他一直在致力于把江左打造成第二个雍畿。但那就像是强迫一个婉约的南方闺秀,硬要去学热情的北方佳人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结果就在这短短两个月之间,谢介什么都没做,他的梦想就实现了。 以前荒无人烟的鬼城,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川流不息的街市,变化大的堪称翻天覆地。 谢介终于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他小舅要迁都的事情总不可能还没决定下来,就闹得全国皆知,对吧?如果百姓不知道,那这些如雨后春笋的商铺是打哪里窜出来的?这明显不是只想做一段生意的流动性商业,而是打算长此以往在这里扎根的那种。 “我睡下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谢介喃喃自语。 跟着牛车在外面走的钱甲同学,很适时的选择了失聪。真是没想到哈,牛车的声音也这么大,他都听不到郎君在车里说什么了呢。 四生子比钱甲的反应更大,开始各种都想要转移谢介的注意力。 谢介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的,见众人如此反常,这才真正记入心里。不过,他对敌经验十分丰富,很清楚的知道大概是宅老或者他娘下了封口令,他表现的越想要知道,他就越不可能知道,唯有缓缓图之,方可成就大业。 不到晌午,牛车终于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南高峰的山脚下。 南高峰上怪石嶙峋,草木茂盛,来往山上山下的道路却是人工修建的一片坦途,宽宽荡荡。因为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多,自然就有了路。 而南高峰这边之所以人多,却并不是因为天宁万寿吸引来的香客多,而是因为这边是江左最大的庙会所在地。 庙会,就是依托于寺庙而生的民间商业经济交流与促进的相关活动,最有名的就莫过于京城的大相国寺庙会。每月五次,卖什么的都有,总是搞的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江左与雍畿的风格不同,但也有自己的庙会,十里八乡的,不管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爱来南高峰娱乐。 人多了,道路自然也就修建的越来越好,周边的设施一应全都快速跟上了。 这天是中元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庙会肯定有,哪怕已经接近尾声,但依旧是三教九流,人声鼎沸,买卖最火热的还是元宝蜡烛,香火福囊。 谢介是个爱热闹的,哪怕如今身体情况不理想,依旧能带病坚持。 周边的人却严防死守,不是怕谢介身体,而是怕谢介顺耳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类似于京都破了,国家亡了,连皇帝大臣都跑来了江左之类的窝囊话。 “真是窝囊啊。”房朝辞在马车中读着好友的信,不自觉的念出了声。 随从一愣,没有听清,特来询问:“阿郎说什么?” “豁然说,偌大的一个中国,能顶在最前线的,竟是年纪可以当所有人奶奶的镇国大长公主,真是窝囊。” 随从听弦音而知雅意,低眉道:“阿郎并不这么觉得?” 房朝辞没说话,只是把好友的信放到了小桌案上。看着就尽在眼前的南高峰,心想着,大启的朝廷窝囊是肯定窝囊的,但绝不是因为能打的只有镇国大长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份产业: 谢介如今全心全意的只能听见各种叫卖美食的声音。 作为一个大吃货国,哪怕是中元节这种鬼节,也有应景的食物。好比让人口齿生津的奶糕食饼,细而不腻的肉脯,以及应季的香甜瓜果。江左这边还流行吃咬饼(类似于春卷)不过对于生在北方c长在北方的谢介来说,一切节日都要吃角子(饺子)。 雍畿流行吃水晶角儿和煎角子,江左则有市罗角儿和诸色角。 刚巧,南高峰的庙会上,就有一家卖市罗角儿的。 “一定很好吃!”谢介只掀开纱帘看了看,就如此断定。 钱甲不解,没尝过怎么知道?谢介甚至连味道 都还没闻到呢。总不能谢世子在吃喝玩乐方面的造诣,已经到了能隔空断美食的地步吧? “因为排队的人那么多!”谢介用扇子指了指窗外。 还没到午饭的时间,那家角儿摊已经人满为患,排起了曲折的长龙,间或还能在队伍里看到一两个僧服身影,一看就是山上天宁万寿的大和尚。 钱甲:“”好吧,世子说也算是有点道理。 “咱们也来几碗?”跳脱的谢小四凑上前问,他这话问的很有技巧——几碗。因为他也想吃了。 “恩。”谢介点点头,笑着答应了请所有人吃角子。这份大方与他如今赚不赚钱没关系,他一直都是那种哪怕兜里只有一文钱,也乐意和所有人一起花的类型。 谢小四凭借着矫健的身手,风骚的走位,带着几个公主府的亲卫,越过人群,径直就走到了摊前,不管后面排着多长的队伍,他们家世子要吃,那就必须马上吃到! 排队的大部分都是来赶庙会的百姓,一看谢府亲卫的穿着与佩刀,哪怕不知道那代表着的是哪位大人家,也都直接就敢怒不敢言的忍了。 但有人能忍,自然也有人不能忍。 不能忍的这位刚巧也是一个替自家大人买角子的下仆,名字叫六郎,穿着褐色的短打,从始至终一直在遵守纪律的排队,十分低调。眼见着就要排到他了,却遇上这么一出,自然是不服气的,他可不管对方是哪家大人,他们家也是一位大人! “你干嘛呢?”六郎一开口,就是雍畿官话,再标准不过。这在如今的大环境下,是很能显身份的。 谢小四乐了,也回了句官话:“插队,没看到?” 这话的挑衅意味就很弄了。 六郎瞠目,大概是没见过做坏事都能做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口中你你我我了个半天,却憋不出一句完整的京骂,一看就不是个善于吵架的。最后也只是涨红着脸说了句:“你这样不对,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谢小四一脸真诚,他知道,但就是不改,“所以,今天我们谢府的世子请所有人吃角子。” 最后一句话,谢小四是直接拔高了音量说的,保证了所有排队的人都能听到。 本来在大太阳底下c还稍显浮躁的队伍,一下子就沸腾了。开心的。 大众的心理就是这样,先给个难以接受的,再补偿一下,反而会人人称道。跟在谢介身边久了,做这种事情谢小四早已经做成了熟手,既能满足谢介,又能让谢介不被怨声载道。 “我才不稀罕呢!你侮辱谁呢?”六郎毕竟年轻,抹不开面子,当下就不干了。 谢小四歪头,带着一脸坏笑,看着梗起脖子装强势的六郎,忽的就往后退了一步,摆开手,弯腰鞠躬,依旧是一张笑脸:“那您先请呗。” 六郎:“” 谢介对此本来是一无所知的,直至谢大郎来报。听后表示十分无语。谢小四这明显就是在调戏人家啊。 是的,调戏。谢小四是个带把儿的,却也喜欢搂着个带把儿的睡觉。这事谢小四从没藏着掖着,谢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唯一不对的,大概就是谢小四看到个好看的,就想撩人家一下,还撩的特别不地道。 “那小孩很好看吧?”谢介跑偏的问道。 谢大郎明显是被他那个傻逼弟弟气到了,打一个娘胎里前后脚没差多一会儿出生的亲兄弟,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回话的声音有点闷:“嗯。” “行了,行了,你去收拾吧。这么闹也不像个样子,你和小四说,喜欢就老老实实喜欢,别特么整这些个幺蛾子,到底会不会追人?看看那到底是谁家的,道歉,赔钱,不行还可以找其他的方式补偿。”就像是谢介插队要请所有人一样,他也负责给下人出事后收拾烂摊子,虽然他是个纨绔,但也要做一个有格调的纨绔。——他是这么对他表哥保证的。 但不等谢大郎去,那边的六郎已经哭着回来找自家大人做主了,队伍也不排了,角子也不买了,十足的孩子气。 巧的是,那位大人的马车就在谢家的牛车旁边。 宝马雕车,暗香浮动,看上去比谢介都不知道什么叫低调。 哪怕隔着帘子,谢介都能听那边的六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告状,还有另外一个稍微沉稳一点的声音在责备他,诸如“就不该带着他出来,净给阿郎丢脸,吵架都吵不赢”之类的话。 谢介听了之后就笑了,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责备六郎的人大概也是个忠仆,责备完了还问他;“你就这样回来了,你让阿郎吃什么?懂不懂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不会在买完之后,再报仇?” 谢介频频点头,心想着,这还是个有文化有脑子,能忍辱负重的下人。 那位真正的阿郎,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因为很显然的,谢介能听到隔壁的动静,隔壁自然也能听到谢介这边的。从始至终,他们彼此掌握的信息量都是一样的,不管是谢大郎责备弟弟的话,还是谢介所说的要赔偿的话。那边听到了,却没有给出个态度,这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一种态度。 让谢介拉下脸主动开口,那是不存在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那边先开了口:“算了。” 这话既像是为没有买到角子的六郎解围,也像是对管教不严的谢介所言。 懂的都懂,无需多言。 但谢介的关注点却有点偏,他整个身心都陷入到了那声音里。该怎么形容呢?如玉石碰撞,如飞瀑而下?碍于他学识有限,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辞藻,他最后只能说,这特么的好听啊。 那声音就像是从谢介的想象里诞生的,理智,强大,冷静中又不失一丝感性,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是那么的符合谢介的审美。 谢介是真的很喜欢,喜欢到了甚至会觉得 这声音怎么就不属于我呢? 是的,他的喜欢不属于那种找对象的喜欢,而是想要自己拥有的喜欢。 等谢介撩开帘子,想去看看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时,对方的下人已经驱动马车,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扬长而去,潇洒又利落。连那份爽利劲儿,都让谢介想要问一句,这怎么不是发生在我身上呢? 衬的着急忙慌捧着热气腾腾的角子回来想给六郎赔罪的谢小四,从头到脚的都在冒着傻气。 谢介不肯承认他有些遗憾没能看到声音的主人,只能专注打趣谢小四,笑的幸灾乐祸:“你傻了吧?人跑了。让你不好好说人话,该!” 谢小四连委屈都不敢,只能重新回去给谢介拿他想要的市罗角儿,顺便感叹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注定命途多舛。 等角子上来了,谢介就一边吃着角子,一边仰头看着南高峰。 南高峰只有七十余丈高,和长江以北的多座名山比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土包,但在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平原甚至是盆地的长江以南来说,南高峰已经很巍峨了。 从山脚下就能看到山顶上宝塔的那种巍峨。 江南多才子,才子会拽词。又恰好北高峰上也有一座寺,文帝赐名景德灵隐,因此山顶上也建了一座宝塔,南北两座山和塔正好遥遥相对,便有人把俩凑在一起,起了个名字叫“双塔凌云”。 会当凌绝顶的凌云,听听,是不是很霸气? 没真正见到“双塔凌云”前,谢介很是被唬了一阵子,对此心心念念,憧憬异常。连做梦的内容都是有天架个梯子,爬上塔顶去摘星,顺便拽一片云彩来给他娘做一件真正的罗云裙。 很显然,有着这个浪(幼)漫(稚)想法的谢介,当年还是个孩子。谢小介半蒙半猜的看完了他爹生前写下的游志,当晚便在心中种下了种子。等后来表哥终于答应带他回老家圆梦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谢介至今看见南高峰的九层宝塔,都有一种本来想买珍珠结果买回来一个鹌鹑蛋的忧伤。 在这鹌鹑蛋之上,不对,是在南高峰之上,就是江左的名寺天宁万寿了。 天石砸到谢介头的前后那段日子,正赶上天宁万寿主持召开这一届的全国佛理研讨大会,俗称和尚开会。平时指不定猫在哪个犄角旮旯c找都找不到的得道高僧,全都云游于此,吃斋念佛,顺便交流新晋一年的创收渠道。是的,大启的和尚不仅不嫌弃铜钱世俗,还很会赚钱,合法经营,皇帝看了都眼馋。 结果,这帮大和尚会还没开完呢,就被镇国大长公主带着黑漆漆的天石找上了门。 那表情可怕的活像要寻仇。 幸好不是。 镇国大长公主一看这一大殿的秃瓢就乐了,挺好,不用她天南海北的找人了。她爽利直言,大家既然都在,就先别走了,都来给我儿子看看这天石。不白看,她管饭,还发俸。真能解决了,她还可以替他们去和皇帝商量一下封个国寺什么的。 高僧们也就真的不走了,或者说是走不成了,就大长公主那副模样,不给这石头祛除了邪性,谁也别想好。 这哪里是帝姬?根本就是活脱脱的土匪! 但你敢和土匪讲道理吗?不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份产业: 很多年前 谢小介身戴重孝,还没有被表哥接入宫中居住,也不常出门,因为他当长公主的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心中都有一种不知道打哪里来的疑神疑鬼,总害怕他一个转身不见就要被人害死。 谢小介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镇国公主府,那是在他娘还在当公主的时候被赐下的公主府,结婚生子均在此,充满了回忆。仁帝登基后,升了女兄闻天为长公主,闻天接受了爵位和头衔,却拒绝了一起赐下的新宅,只是对旧院进行了一些规制上的扩充和修葺。 换言之就是,哪怕谢小介年纪再小,再对世界充满好奇,他也不会觉得这四方天地的小院子有多好玩了。他对这里太熟悉了,一草一木,甚至是中庭的鹅卵石小路上的一块花纹奇怪的石头,都已经被他反反复复玩了个遍。他想要出门,想要热闹,至少是不要再过这样每一天都仿佛在重复的无聊生活。 然后,在某个夏日的清晨,谢小介一睁开眼,就如愿以偿了——他在他的床头发现了一枚红彤彤如血玉的种子,拿在阳光下照看还会闪过流光溢彩,比娘亲的宝石还要耀眼。 谢小介第一次不等女使来伺候,就自己穿上了对襟短衫,着急忙慌下肯定会穿的乱七八糟,但他依旧兴致勃勃,如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娘亲的房间,对着睡眼懵惺c糊里糊涂的娘亲说:“娘,娘,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神仙的种子!” 闻天哪怕还没有睡醒,也能分辨出来他儿子在说傻话。那玩意根本就不是种子好吗?大概是女使为了哄谢介开心,专门找了一块或者做了一块像种子的宝石给他。 闻天也起了促狭之心,用沙哑的声音问:“那神仙的种子能做什么啊?” “当然是能种出来爹啊。”谢小介仰头看着床头的娘,一脸“你怎么这么笨啊”的无奈样子,黑色如葡萄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笃定,“昨天晚上有人告诉我的,对,没错,有一个穿着奇怪银色衣服的大哥哥告诉我的,他希望我能把它种下,精心浇灌,然后就能把他种出来了。我觉得那个人有点像爹,所以肯定能种出来爹的!” “那你种一个给娘看看吧。”闻天最后这样道,顺便一把就把她的傻儿子搂上了床,肆意的亲了个够。她儿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连做梦都梦的如此可爱。 回忆结束 以谢介如今的身体情况,他自然是爬不了山的,哪怕那山只是一个小土包。被人抬上去都不太现实,非把他颠吐了不可。 所以,“亲自请回天石”这个任务的具体完成流程是这样的: 在谢大郎和谢小四陪着谢介在庙会上买角子的时候,谢二郎和谢三儿已经跑腿上山,通知了天宁万寿的大和尚,我们世子来了; 两炷香后,角子吃完了,谢二郎和谢三儿正好也从山上下来了,他们身边还陪着两个身着染衣的小和尚,一左一右的捧着用金笔写满了梵文的红色锦盒,还没在谢府的牛车前站定,他们就一刻不停的像是甩脱什么包袱似的,把盒子递给了谢大郎; 谢大郎和谢二郎确认无误后,再通过牛车门口能向上卷起的竹帘,递给里面伺候谢介的女使; 女使当着谢介面把盒子打开,进行了又一次无毒无害的确认后,砸的谢介好几个月生活不能自理的天石,终于被送到了谢介手上。 鉴于大长公主把这群在天宁万寿开会的大和尚特意扣下,“阴差阳错”的让他们避免了不知道多少的战乱往事。如今,在这帮大和尚心中,闻天和谢介母子那就是最可爱的人,对谢介是真的尽可能的全了礼数。 两个圆头圆脑长的就很像佛珠的小和尚,还在牛车外有板有眼的传达他们师父的法意:“师父说,此物从九天而来,身怀孽障戾气,蒸不透,砸不烂,砍不伤” 这些话在谢介听来就是巴拉巴拉废巴拉巴拉话,他只低头,专心致志的研究起他手上还不及巴掌大c表面凹凸不平c黑的发紫的石头,实在是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一个玩意砸的他差点去和他爹一家团圆,最重要的是—— ——怎么能这么丑呢?! 一辈子都在讲究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谢世子,对这块据说最好和他形影不离的石头产生了极大的抗拒,不是因为它砸过他,而是因为它真的太!丑!了! 越看越丑! 以免心情被彻底破坏殆尽,谢介决定当下去就去南湖放灯,转移注意力。 谢三儿抱着给他预留的角子,边吃边走,顺便听了一肚子谢小四的第二十三次恋爱是怎么失败的。 谢三儿虽然是个直的,却也觉得他弟这么追人,日后肯定还有得败。于是压低声音,热心参详:“你不能再这么嘴贱了,你知道吗?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有哪个会喜欢别人说他的?你还不服?你不服什么? “咱们家郎君也嘴贱?咱们郎君是世子,你是吗?咱们家郎君的亲娘是大长公主,你娘是什么?咱们郎君一家子皇帝,你一家子什么?最重要的是你看咱们郎君身边有谁?谁都没有! “咱们郎君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貌有貌,这样都没人能忍他的嘴,代表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谢介:“”他真心想说,这牛车的隔音并不好。 南湖很快就到了。 南湖是钱塘江的一部分,一个淡水性的观赏湖泊,也是江左的脸面。 可惜南湖在前朝并没有得到多少该有的尊重。在大启接手时,南湖已经因长年没有得到治理而放飞自我,搞得半面湖都是水生物,杂草疯长,螃蟹称霸。 就在朝廷还在研究到底该不该为了和前朝作对,而浪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抢救南湖的时候,一位曾经两度出川赴京赶考最终考上的大才子站了出来。这位苏才子直接上了《乞开江左南湖状》给皇帝,断言“江左之有南湖,如人之有眉目,盖不可废也。”隐含之意是,连自己老家的脸面都不修,你是不是傻? 当时在位的还是谢介的大舅仁帝,一个被考生在殿试上打脸,用答题讽刺今政,也能因为对方说的有道理而重用对方的心大人士。 都说宰相肚子能撑船,谢介总觉得他大舅这风度,都可以在肚子里撑杆跳了。 所以,这位苏才子虽然放出了豪言,却并没有得罪仁帝,反倒是引得仁帝终于不在犹豫,做出了整改南湖的决定。 当然也有传闻说,真正打动仁帝的不是苏才子的狂,而是这位兼职美食家的才子曾私下和友人表示,南湖的螃蟹真的很好吃,这话骚到了老闻家上下的心。 孰真孰假,自由心证吧,反正南湖的整改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据说,朝廷动员了近二十万的劳役,才把南湖疏浚完成,杂草挖出,螃蟹吃掉,并筑起了横贯整个湖面的长堤。为纪念这位让大家得以吃河鲜吃到吐的才子,长堤就成了“苏堤”。 就谢介个人感情来看,在这段往事里,最骚气的部分还不是把螃蟹从泛滥吃成了濒危,而是相传江左民间如今最流行的一道硬菜“东坡肉”,正是因为苏大才子在劳役们辛苦工作后作为犒赏,而广为流传开来的。 早前大家都觉得猪肉是只有穷人才会去吃的下等肉,直至那次南湖整改,才稍微动摇了一下大家的饮食结构。 总是就是,一个活儿,红了两道菜,不服不行。 如今谢介来南湖,看到的就只有“望湖楼下水如天”的南湖了,湖光染翠,山岚设色,童子划船采刺菱,剥开刺菱,似菱角,如蚕豆,其味鲜美可好吃可好吃了。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谢介陷入了沉思。 下牛车的时候,谢介没让任何人扶,坚持要自己下来,还驱开了四生子,不让他们围着他,因为他觉得他可以。 但如果有点医学常识的人就应该知道,在长期昏迷后醒来的人,不仅会伴随偶尔的呕吐,还会在一段时间里四肢不协调。 也就是 平地摔。 谢介在倒下的那一刻内心充满了绝望,觉得自己今天算是丢人丢大发了,还可以更倒霉一点吗? 但迎接谢介的并不是黄土与细沙,而是充满了冷冽气息的怀抱。谢介扶着对方有力的双臂,还未开口,就听到对方先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那熟悉的声音让谢介毕生难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份产业: 平地摔,却摔到了刚刚还貌似有过一些不愉快的人怀里,该怎么办? 当然是 装死啊。 眼睛一闭,身子一僵,谢介就成功的“昏”了过去。 作为一个从小不爱读书,但身边的亲人却总对他抱有着像对他爹一样高的期待的倒霉蛋,谢介拥有着极其丰富的应对经验,是一个资深装病犯。从小儿科的肚子疼,到严重一点的头疼脑热,再到被掐也不会睁开眼的重度昏迷,他总能装的似模似样,和真的似的。 谢介自信满满,在内心里做出计划: 他这一昏,四生子必然会涌上来,这个抱着他的人那肯定是要放手把他交还回去的,顺便,对方估计还能听一耳朵类似于“我们郎君刚刚大病初愈”之类的话,理解了他平时真不会没事干就平地摔的现状。 这样一来,既快速解决了眼前的难堪,又不至于在日后传出什么让谢介丢脸的弱鸡流言,简直完美。 但谢世子明显没听过一句叫“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的话,他这边是万事俱备了,但如果抱着他的人——也就是房朝辞打死不吹东风,那他也是干气没辙的。 不吹风的具体表现是这样的:谢介昏是昏了,高大巍峨如小山的四生子也在第一时间赶赴了现场,但房朝辞同学却打死不肯放开搂着谢介的手。不仅不放,还有越搂越紧的趋势。有力的双臂就像是由钢筋水泥铸成,明明大家都是凡胎,却只有他可以于千军万马之中岿然不动。 谢介心想着,这货不会是个武将吧?真是可惜了那么好听的声音,他之前还笃定对方是个只会风花雪月的文臣呢。 不对,他这是抱上瘾了?还是以为自己在抱大白菜?怎么还不松手?! 谢介匪夷所思,大脑飞速运转,对方是没意识到我昏了,还是无所谓我昏不昏,又或者是他知道我在装昏?想到最后一种可能,谢介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装昏被发现那就太尬了。 偏偏对方还要搞事情,用仿佛泉客般充满了致命诱惑的声音再次在谢介耳边道:“很冷吗?” 哪怕对方的声音再是谢介所喜欢的,喜欢到恨不能自己拥有,但在此情此景之下,谢介也只想要杀人灭口了。至少是宁可装昏装到死,也不会睁开眼睛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更不用说好奇声音的主人到底长什么鬼样了,他只想快点摆脱这一切。 因为真的是太丢人了啊啊啊。 直至很久之后,房朝辞才终于把沾满了他气息的谢介交到了谢大郎手上。交的颇有点不情不愿的感觉,哪怕在最后离开前,他还不忘捏了捏谢介的宽袖大衫,直至冰凉的丝绸彻底从手中滑落,他才说了句:“怎么这么瘦?” 房朝辞在深深的看了眼谢介后转身离开了,亮银冠上用来束发的飘带和拂袖的袍角在空中划过有韵律的弧度,带走了空气中迫不及待的热度,只留下了孑然一身的萧索背影。 房朝辞的马车就在谢介的牛车后面不远处,两方到达南湖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又或者说房朝辞本就是跟着谢介一起到的。 他想从谢介手上取回一件属于他的东西。 演戏演全套,谢介并没有着急睁眼,直至被谢大郎重新放回牛车里,确认了车厢内没什么人了,他这才猛地睁开眼睛,准确无误的吓到了跪坐在一边正准备给他进行紧急救治的钱甲。对此,谢介和谢介的女使都很有经验,不等谁开口,女使就已经用手死死的捂住了钱甲的嘴,堵住了他容易引起外界注意的喊叫。 “我没事,你闭嘴,咱们才能继续愉快相处,懂?”谢介眯眼,想让自己显得恶霸一点。 钱甲在“看上去柔柔弱弱,实则强而有力”的女使小姐姐手中轻轻地点了点头,很努力的消化了一下眼前的场景,明白了谢介大概是在装病,身体并无大碍。为此,钱甲松了一大口气。谢介要是在他手上出事,那他也就不用回谢府了,直接投湖也许会更幸福点。 谢介这才吩咐女使慢慢的收回了手,眼睛却依旧在盯着钱甲,就像是充满了警惕的大猫。他装病的事情绝不能让他娘和宅老知道,否则他会死的很惨的。 钱甲同学也很上道,很快就反应过来,努力想要和谢世子爬上同一条船:“您本来身体就不好,久卧之后确实容易出现呕吐c晕眩等症状,不用担心。”说的那叫一个诚恳,那叫一个铿锵,仿佛还带着天生的医者父母心。 谢介满意的笑了。 钱甲又小声问:“那咱们现在回去吗?” “你是不是傻?”谢介挑眉,很有一番自我坚持,“现在回去做什么?我还没给我爹放灯呢!” 于是,在钱甲的作证下,“昏”了一会儿的谢介就重新“醒”了过来,并无大碍,反正是不影响他在南湖放灯的。哪怕四生子对此半信半疑,却也不敢真的替谢介做主,只能排排站的垂头听命。 谢介半躺在牛车里,车前的竹帘已经全部卷起,方便他欣赏湖面上的荷叶连天,南屏钟晚。 谢介跳跃的思维再一次回到了吃上。 “七菱八落,不管是刺菱还是菱角,现在还没落下来,不能吃。”谢大郎站在牛车旁及时提醒,生怕谢介现在就闹幺蛾子,吵着要吃什么菱角。 “我是那么没有常识的人吗?!”谢介有点小委屈。他虽然爱突发奇想,但他想的都是家里下人能够办的到的事情,从来没有真正为难过人。 但现场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回答“您不是那样的人”吧,有点违心,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回答“您就是”吧,又会怕今晚就被赶出谢府去喝西北风。 伺候谢世子这样的衣食父母,真的是太难了。 眼见着谢介就要发火儿,还是脑子灵活的钱甲及时来堵了枪眼:“今天都是中元节的最后一天了,怎么来南湖放灯的人还这么多?” 甚至是不减反增。 “因为他们都是来祭祀郎君的父亲的啊。”谢小四道。 虽然苏姓才子提议修了南湖,丰富了大家的饮食结构,但毕竟他不是江左人,对于江左的百姓来说,真真正正让他们骄傲的还是谢鹤谢大才子。 江南多才子,江左尤甚,但谢鹤不是一般的才子,而是大家公认的能够在历史长河里闪耀上千年的文豪大家,是开口说出去必然会长脸的文化名人。所以,哪怕谢鹤去世已久,但他在江左的热度依旧不减当年。 不仅如此,这些年还渐渐形成了祭祀谢鹤的传统习惯,好比赶考之前必拜谢郎碑,也好比中元节的时候必和谢郎唠唠嗑。 和鬼唠嗑的渠道,自然是众所周知的放河灯。放的一般都是荷花灯,由荷花形状装饰而成的底座,上面放一个写满祭文的灯罩,里面点一根白色的蜡烛。在中元夜泛舟南湖时,从船放下,任其漂流到幽暗昏惑的河水深处,照亮归魂的路。 祭文的内容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但就谢介来看,那基本就是在和他爹唠嗑没跑了。 谢介从小就是个话唠,不是那种能和随便什么人都能说很多的类型,而是只会和亲近之人特别多话的类型。在别家小孩把满天神佛当做想象中的朋友时,谢介最好的朋友是他想象中的爹,后来还要加上他大舅,如今又添了他表哥。 很多对娘都羞于启齿的话,谢介却能毫无障碍的和他爹说,也就是传说中的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那个时候谢介还没有学会放河灯,或者和牌位唠嗑的技能,他只会傻乎乎的在公主府后院的假山里圈个地方,当做他的秘密基地,和他想象中的爹诉说种种天真浪漫的想法。 力求真实,谢介还把那颗不知道哪里来的c却始终不开花的神仙的种子,种在了假山下面,他坚信那就是他爹的住所。种下后,小世子就风雨不坠的开始了日夜浇灌,期待着有天那藏着他爹鬼魂的种子能破土而出,开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 谢介其实也是有像他爹的地方的,好比小时候有不少这种文艺小孩才会有的小清新想法。 他会和他的种子爹描绘,他想要自己将来变成什么样什么样的人;他也会和他的种子爹分享一天中的见闻,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精彩冒险”;不过,他说的最多的还是:“你什么时候能够变成人啊?我不是说我不想和你这样相处,也不是在催你,只是如果你能够回应我,能够陪我一起吃滴酥鲍螺,能够抱抱我,那我大概会更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份产业: 想也知道的,谢介到最后也没能等到他的种子爹变成人,并且很快就迎来了“他爹早已经死了,不可能变成鬼魂回来陪他”的痛苦成长。 帮助谢介成长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娘,镇国大长公主。 也不知道闻天是听谁说的,她不能再这样任由她儿子胡思乱想下去了,小孩子一开始有这样的想法是可爱,想多了就是神经病了。 镇国大长公主戳破儿子梦想的方式很简单,掰开了c揉碎了的把她的驸马是怎么死的,她又是怎么给他复仇的前后始末,都一股脑的灌输给了儿子。倾销式的,过于强烈的,不遮不掩,鲜血淋漓,用足够的真实敲碎了儿子心房的壳。 这种虎妈似的教育很残忍,谢介不是没有怪过他娘的,只是后来他大舅和他说,在讲这话的时候,他娘其实是在把她已经渐渐愈合的伤口,再一次全部撕开了给他看。不仅看,还要告诉他,别做梦了,你爹——也就是我丈夫——他早就死了,死的透透儿的,我亲自给他收的尸,亲自给他穿的衣,又亲自扶灵南下,把他葬在了我的老家。连我都不做他能够起死回生的梦了,你又在这里瞎裹什么乱? 拜亲娘所赐,谢介小小年纪就知道了很多他本不应该知道的辛秘,顺利错过了青春期,虽然熊,却不叛逆。 说了这么多,真正要表达的是 谢介到最后也并没有放弃和他娘的抗争,不让他对着种子唠嗑,那他就把一腔热情寄托在祭文上呗。 写好祭文,做成灯罩,看着它随波逐流,直至阴阳。他爹在九泉之下肯定能够看到的,谢介就像是小时候坚信他的那个神仙种子是他爹的临时住所一样,此时依旧坚信着荷花灯的威能,它可以把他的思念送到很远的地方。 放灯自然是要晚上放的,谢介在牛车上小睡了一觉,天就黑了,南湖边来祭祀的人更多了,除了祭祀自家先人,大部分人都会顺便给谢鹤放一盏灯。 四生子早就给谢介找好了地方,不敢让他上船去晃悠,就找了湖边最开阔的地带。 隔着湖岸线,那边是人山人海,仿佛看不到头,这边却是只有谢介和他的侍卫。谢介拿过他的灯,这次依旧是倔强的打死不肯让人扶,就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蹒跚着走到了湖边,轻轻的放下了他今年想要和他爹说的话。 话之多,一盏灯根本放不下。 所以,谢介准备了好多盏,挨个放。细心的四生子三个都在湖面上乘着小舟,在不同方位,一点点帮助那些本应该静止不动的荷花灯排着队流向远方。 十里南湖,灯火煌煌。 一色湖光万顷秋,忽有北风起,吹散了不知何时聚浓的阳阳白雾。恰谢介抬头,从如镜的湖面直直看去,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一抹与众不同的山水墨。 浮岚暖翠,故人朦胧。 他c他爹? 白藏凉月,那人一身青衣,好像于碧城的九折途破雾而来,不似人间造化。他也在湖对面放灯。但那份面如冠玉,风姿卓越,哪怕在人群中弯腰,也必然是卓尔不群的,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同。小灯晃晃悠悠,还真就隔着湖,飘到了谢介手上。 灯罩雪白,墨色晕染,只写了几个字:“我回来了。” 谢介:“” 艹你大爷啊!占便宜占到本世子头上了?! 虽然谢介有过那么一瞬间的脑子不清楚,真的以为对面那就是他爹,但他又不是个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对面那人只是长得比较像他爹而已。 不对,是长的比较像他想象中的爹而已。 谢鹤死的时候,谢介还是个吃奶的孩子,什么都不可能记得,所以他以为的爹,只可能是他根据旁人对谢鹤的描述所拼凑出来的想象。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在今时今地,谢介想象中的人竟然真的从他的大脑里走了出来,广袖宽袍,芝兰玉树。没有一处不完美,没有不一处不符合谢介的期待,简直就是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除了对方一上来就占他便宜! 我爹才没有对面那人那么讨人厌呢! 随着莲花灯一起而来的,还有底座上托着的一圈精致小巧的点心,正是谢介小时候最喜欢的滴酥鲍螺,口感适中,造型可爱,方便一口一个,吃到地老天荒。 但谢介小时候喜欢,不代表他现在也喜欢,他早已经过了那种爱吃过于甜腻的点心的年纪。 当着对方的面——他知道对方一定在看他——谢介挑衅的捏碎了一个滴酥鲍螺,恶狠狠的。 对方c对方却笑了。哪怕隔着半个湖,也能看到对方明显的肩膀抖动,飘飘乎如欲乘风的袖子在空中抖出漂亮的弧度,充分诠释了那份笑意。湛湛长空,乱云飞度,男神还是那个男神,却好像眼中多了点像是在看不懂事小孩玩闹的宠溺。 显得他有多大度似的,其实根本就是在看人笑话! 至少谢介是这么认为的。 长这么大,小爷他还没被谁这么挑衅过呢!简直是反了天了! “他知道我是谁吗?!”谢介并不觉得没事干搬出他娘c他爹c他小舅这些背景有什么不对或者丢人的,他就是投胎技巧好啊,不服你也去重新投一个好了。 “他肯定知道啊,”钱甲踮起脚尖看了又看,小声在谢世子耳边回道,“但问题是您知道他是谁吗?” 谢介有点憋气:“谁?” “房郎,房朝辞。” 谢介在脑海里很仔细的想了一下,才回忆起了房朝辞到底是哪号人物,那个故意模仿他爹的山寨版! 钱甲:“”都说他们两个不是一种类型了qaq。 “所以呢?我怕他?”谢介撇撇嘴,用尽全部的表情想要表达一个不屑一顾。三年前的状元郎很稀有c很值钱吗?如今顶多也就是被分配到了一个什么中央的小官吧?这种地位的人连给他上门请安的都不配! “您确实该怕。”钱甲壮着胆子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这是早在谢介表达出对房朝辞莫名其妙的敌意之后,宅老就嘱咐过他的,让他一定要在关键时刻劝住谢介。 “凭什么?”谢介很不满,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背景能比他还大?总不能是他小舅的私生子吧? “凭他是太府寺新晋的少卿。” 太府寺,即人们口中常说的大司农,掌管着天下的钱谷金帛和货币,大启很多赚钱的衙门都在其管辖之下。太府寺最大的官是从三品的太府寺卿,其次就是少卿,从四品,只一个,专管的赚钱衙门有好几个,其中有一个绝对是谢介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店宅务。 县官不如现管,这是阻碍在谢介赚钱通途上的衙门的直属上司的直属上司。 你说怕不怕? “他怎么升官升的这么快?他是窜天猴吗?!”三年前的状元郎,如今已经是从四品的大员了,有没有搞错?!谢介他娘还是大长公主呢,他至今都只有个爵位和虚衔。 “据c据说他上面有人。” “谁?” “镇国大长公主。” “”到底谁特么才是亲生的?! 谢家的牛车就这样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仿佛连车辕碾过黄土上的落红时都充满了霸道与气势,轰轰烈烈的,只留下房朝辞看着碎成渣的滴酥鲍螺,眼中困惑。 六郎仰头看着自家阿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阿郎给他的感觉,如冰山融化,也若蓬瀛来客走下神坛,总之就是好像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带着恰到好处的不知所措,人间烟火。而这一切的改变却都是因为那家仆从很讨厌,主人也不见得有多好的谢世子。 “去查查。”房朝辞这样吩咐。 “查一下那世子的弱点?” 房朝辞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六郎,不知道他这个想法从何而来:“去查查他最近喜欢吃什么,是不是变了口味。” 六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份产业: 谢介一回府就倒头睡下了,还坚决不让人吹灭蜡烛,据说是因为他突然“害怕”起了他已经住了一十有五年的独居模式。最莫名其妙的也是这点,他一边说着害怕,一边又坚决不许女使留下给他守夜。 对此 全府上下司空见惯,连才跟在谢介身边不久的医官学徒钱甲,都没有对此表现出多少大惊小怪。甚至连礼貌性的好奇一下都没有。毕竟谢郎君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脑回路还总是特别清奇,他们要是非要刨根问底,那才是自我找虐。 害得准备了一肚子解释的谢介,反而有些气鼓鼓的,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上不下,很是闹心。 不过,很快的,谢介就反应过来了,不被追究才好啊,他求的不就是不让人发现吗? 发现什么? 当然是他从天宁万寿上请下来的天石会说话! 谢介可以用他爹c他表哥c他大舅全家的在天之灵发誓,这次绝对不是他的想象,这倒霉石头是真的会说话!是一个自称叫的神奇物品。 名字里的七个字谢介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很费解了。 唔,说的有点乱,还是要从头说。 谢介放完灯就匆匆离开了南湖,这自然不是因为他怕了太府寺少卿。笑话,去四九城打听打听,从小长到这么大,他谢介怕过谁?谢介当时之所以技术性撤离,是因为他发现他贴身放在怀里的天石突然发起了热,就像是暖玉,但只要稍微深想一下,是个人都会明白,这天石发热肯定要比暖玉有趣的多。 脑洞比天大的谢介,立时就脑补了一系列妖魔鬼怪的故事开端,说不定他也要就此展开一段“上穷碧落下黄泉,世子爷大战三百天魔”的话本子了呢! 天石也不负谢介所望,先头还只是发热,后来就开始发光了。 幸好当时牛车里只有谢介,他想研究一下突然发热的天石,自然不会让人在旁边看着。也因此,在天石突然爆发出亮光时,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并且他很快就把天石捂在了自己的双手里,小心翼翼的不让光从窗缝里漏出半点。 事后回想,谢介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大概是冥冥中注定的吧。 谢介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仔细的看着天石。它的光似月光皎洁,又像星云闪烁,深浅浓淡,变化莫测,总体来说是偏亮银色的,间或点缀一些冷到极致的幽蓝,一如夏日漫山遍野的萤火虫,星星点点,忽明忽暗。 这光! 谢介在儿时见过! 哪怕他娘对此的说法是谢小介在做梦,但谢介自有一套倔强的坚持,他说他见过,他就是真的见过,哪怕当时他在做梦,那也是别人托梦,而不是他的想象。就在他得到神仙种子的前夜,那个穿着银色衣服的奇怪大哥哥也是伴随着这样的光芒出现的。 不过,由于母亲的残酷教育太过残酷,也是由于表哥来把谢介接入了宫中久住,谢小介一时恍惚,没能把他的种子爹一并带走。 等后来谢介再想起来这茬时,假山里的种子爹已经不翼而飞。这一度让谢介耿耿于怀,是发生在谢介身上少有的c连续睡了好几个夜晚都没能忘记的不开心。直至多年后的今天,谢介终于再一次找到了种子爹的蛛丝马迹。 唔,应该是和种子爹有关联吧? 谢介其实心中也有点不敢确定,他摆弄着手中的天石,想要寻找到更多的证据。毕竟天石丑的一比,呃,不对,是其貌不扬;而他的种子爹是他见过的种子里最漂亮的,甚至超越了大部分的血色宝石。这俩从颜值上来看,有点不搭界。 很快,天石就用实力证明了,它肯定不是凡间之物。在发光发热了一段时间后,大概是蓄力完成,它最后竟然开始说话了! 声音就在谢介的脑子里,其他人都听不见,是一种类似于硬金属的声音,语调毫无起伏。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大概都会被突然开口的石头吓个半死。但谢世子没有,因为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个脑洞清奇c酷爱作死的大心脏中二少年。他表示,这不就是仙人的传音入密嘛?怕个啥啊。 拜从小对着空气苦练说话技巧的往事所赐,谢介很快也掌握了在脑海里对话的技能,愉快的回复了句: 机主?是类似于楼主c岛主的意思吗?谢介的联想能力极其丰富,哪怕很多话他都是一知半解,却也能半蒙半猜的硬理解下去。好比,如今这个环节就是认主吧?认啊,为什么不认?赶紧着,来吧!—— 银河系?这已经是对方第三次提到这个名词了。谢介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的在眼眶里打转,灵动又狡黠,他只有这种时候脑子才会思考的特别快。 这个银河系是说分开牛郎织女的那个银河吗?可那一道银河不是在天上吗?这天石是不是傻?还是说它本应该是去银河之上找仙人,却意外落错了地方,才砸到了本世子头上?谢介已经分分钟替他手中的天石脑补了一处可歌可泣c千里寻主的年度大戏。 然后,交流就中断了,因为谢府到了。 夜晚的谢府与白天没什么区别,早早的就亮了一排排宫灯,把周遭照的犹如白昼。宅老等在临巷朝南的大门口,身边跟着亲自为他掌灯的内知,对方同时也是谢宅老从世仆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可信之人,是谢府的二把手,比宅老年轻许多,才近而立,大概能够陪伴谢介更久。 远远的看见缓慢的牛车驶来,宅老就匆忙下了台阶,疾走数步上前去迎接谢介,连內知这个成年男子都有点追不上他老人家的速度。 行礼后,宅老问的第一件事便是:“郎君一天可还好?身体有无不适?” “好着呢,好着呢,你别瞎担心。”谢介这样回。这次从牛车里出来,他没敢再坚持要自己走了,特别乖巧的下车上轿,怀揣着天石,有些心虚。但表面上谢介却表现的更加嚣张,越是做了什么事的时候,他越爱这样理直气壮,这足够对付大多数人了。 宅老却并不在这个“大多数人”的名单中,他伴着谢介进府,那双眼眶凹陷的眼珠却一直在盯着钱甲。 好一会儿钱甲才反应过来,宅老这是让他回话。可他能回答什么呢?他刚刚才上了世子的船。 滑竿轿夫抬着谢介走过辕门,就看到了前门广场上的抱鼓石和三柱阀阅。也就是所谓的门阀世家中的阀,是用来记录祖先功业的柱子,谢家的阀阅上目前只有他娘的战功和他爹的诗集,谢介自己却从未想过有天他也有资格被刻上去一字半句,以供后人瞻仰。 阀阅之后就是正堂了,轿厅c正厅和花厅,沿线依次而立,厅堂高敞,檐牙高啄,名堂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我累了,直接回去休息吧。”谢介一反常态道。当然,他不敢说不吃饭的,“把饭也拿回屋里。” “是。” 廊腰缦回,曲折蜿蜒,走过精致的前院园林,紧随其后的就是谢介的院子了,主院并不住人,那是默认的长公主的住所。哪怕这些年长公主其实很少有机来江左,但属于她的尊重就是她的,谢介自己也不会去打破。 跨院进屋之后,就是换衣洗漱,喝汤吃药,然后就有了大家都知道的一幕——谢介以疲倦和害怕为由,遣散了所有人力。未免石头发光被发现,他留下了灯火来遮挡异样。 谢介穿着中衣,躲在被子里,捧着那块属于耐看型的天石。下午他还觉得它其丑无比,后来在回家的路上就觉得它其实只是其貌不扬了,如今再看,已经开始觉得它越看越充满了说不上来的妙趣。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势利眼了,谢世子毫不犹豫的疯狂自黑。 “石头,石头,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谢介玩心大起。 天石回答。 谢介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在不知道全部信息的情况下,随便改名字,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说: 天石那边沉默了一下,才机械回答道: 谢介心想着,我不怕啊,也不慌,但大概你需要害怕和慌张一下,因为你肯定认错人了,哥们。 天石如是说。 谢介很努力的消化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抛去他听不懂的,在加上自己本土化的理解,他觉得对方的话里是这样的: 石头的主人因为意外从天而降,落到了大启,变成了凡人,重新投胎长大,有可能失忆了。石头也来到了大启,想要找到对方,并帮助对方。 这里面涉及到了失忆的部分,让谢介突然有些困惑。 所以说,到底是“他就是那个石头失去了记忆重新投胎为人的主人”,还是他小时候捡到的种子爹才是?不对,如果是后一种,那种子就只是神仙,不是他爹了。 他种了个神仙出来?! 神仙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份产业: 谢介顺理了故事,整个人紧随其后的就懵逼了,因为这一切听起来太匪夷所思了,哪怕是对于他这样的脑洞少年来说。 他把他的猜测如实的告诉了天石:“我还是觉得种子爹更有可能是你的主人。你算一下,你的主人是不是在十二年前才到的大启?是的,应该是十二年前,不可能超过十三年,因为我很清楚的记得我是在我三岁的时候捡到的种子爹。” 但天石却表示: “哈?”谢介一脸“还有这种操作?”的不可思议。 之后?之后谢介当然是锲而不舍,尝试着换了好几个不同的角度继续提问啦,但均没有被天石理解,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死板答案。 谢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天石也许并不是一个能够与他流畅对话的仙家法器,它更多的像是一种巧妙的机关,有人提前录好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对话在里面,只有谢介问了对方储存过的问题,它才能够回答。如果问题在意料之外,那天石就只会回答“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介开始有些头疼了,他双手托腮,头顶薄被,苦恼的看着眼前的天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到底是不是天石真正的主人?还是另有其人?他该把它还回去吗?他怎么才能把它还回去呢? 问题太多,脑袋又太小,最终所有的东西都纠缠在了一起,像是永远都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团,搞得大病初愈的谢介又有点想犯病了。 这回谢介倒是不那么想吐了,他大概终于摆脱了吐啊吐的阶段。他只是看着看着,上眼皮就开始不争气的下耷,脑袋一点一点,他有点困了,他也确实该困了,外面已是月上柳梢,无风无云,早过了他平时睡觉的点。 如果一定要谢介在这个世界上评出一个最具魅力的人,那答案铁定是周公,没有人可以拒绝他,没!有!人! 谢介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他再一次完美的错过了大街小巷c定点定时用铮铮铁牌来报时的行者。 行者就是候补和尚,大光头里的实习生,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各种杂活,起早贪黑还没钱,但依旧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因为一旦熬过去了,和尚真的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在行者一天的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项莫过于报晓,两至三人负责一片区域,每天晨光熹微,东方渐白,他们就要是开始走街串巷,敲打铁片,告诉大家天亮了,该起床上班了。据说还要口念佛号“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等,顺便预告天气。 京城雍畿的行者要更辛苦些,在有早朝的日子,还要加一句“今日四参”或者“今日两参”,提醒朝臣不要迟到。 至于这些是不是真的,谢介表示我怎么知道?我从来都没见过五更的早上长什么样好吗? 咳,行者报晓的事情先放一边,一觉醒来的谢介觉得神清气爽,因为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他为什么要纠结天石到底是不是他的呢? 不管如何,他暂时都是要保管它的呀。假设他是天石的主人,那他就理直气壮的用;假设他不是天石的主人,那他就在找到天石的主人之前借用嘛。 总之,要先拜托宅老去雍畿的公主府找一下神仙种子,确认它有没有可能还在假山里,只是年幼的自己当年找的不够仔细;如果种子确实不在,那就扩大面积,先在雍畿一带寻找十岁左右c以前无父无母的幼童,男女不限;实在是不行,他就带着天石亲自动身去找,他相信如果天石真的属于别人,那它在遇到那人时一定会有所反应。 至于为什么是十岁,谢介是这么推算的,在他种下种子的那三年里,对方都没有化为人形,这是他亲眼见证的,绝不会有错。所以,对方最早的化形时间应该是在他六岁入宫到他反应过来种子没了的八岁之间,他今年十五,对方怎么看都不可能超过十岁。 谢介想通了,也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这个问题天石能够回答上来: 谢介一愣, 谢介:“” 妈妈,我好像真的捡到了一个很了不得的东西! 恰在此时,女使掐着谢介以往会醒的点,带着身后一串的下人躬身走了进来,打断了谢介对天石的摸索。八个女使井然有序c悄无声息的开始各自干起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帮助谢介正式迎来了他的“早晨”。 一番梳洗更衣后,谢介开始试他新做的胡靴,顺便听宅老来报。 宅老一进门,没急着说话,只是在看到谢介今天这一身打扮后,暗中刮了大女使一眼。郎君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吗?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你让郎君穿胡服?! 大启的朝廷之前就对全国下过禁胡令,不提倡大家穿胡服,但打击力度并不大。胡服在很多方面也确实是比宽袖大衫更方便,还美观,是一种潮流。禁胡令导致的结果,也只是民间偷偷穿,衙内继续光明正大的穿,朝廷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今的情况不同了,大启连失北地数州,连京师都被人端了,正是民族仇恨达到顶峰的时候。那帮子整天只会咬文嚼字的士大夫没种和蛮人干,却极富内斗精神,酷爱抓人小辫子。 谢介前脚敢穿这一身出门,后脚就有人敢上书血谏,撞死在凤凰山前。 大女使很为难,她是那么分不清厉害关系的人吗?她当然知道让郎君此时穿胡服不妥,但郎君非要穿,她能怎么办?坚决不许?那岂不是在不打自招?他们家郎君又不是真傻,一旦深究,大长公主在应天府打仗的事肯定要暴露,到时候谁负责?! 宅老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决定以退为进,没和谢介硬顶,只是在心下打定了主意,今天决不能让谢介见客了。几句话吩咐下去,自有腿脚麻利的小厮跑到前院谢客。 “谁啊?”偏偏以往看上去对周遭的一切都很无所谓的谢介,突然关心了起来。 “是隔壁搬来的新客。” 是的,隔壁执政的泰山高老爷子已经灰溜溜的走人了,宅老还效率极高的命人收拾好了院子,迎来了新的租客。 租了隔壁来住的这位郎君也很上道,今天一早就亲自登门拜访,还带了谢介肯定会喜欢的礼物。一直坐到现在,生等谢介起床。对方的涵养和耐心都极好,喝了一肚子茶,也不见生气。 宅老心想着,真不亏是帝姬殿下极看好的人。若不是时机不巧,定要让郎君和对方亲近一二,至少不能起什么莫名其妙的龃龉。 在宅老想事情的时候,谢介也没闲着,他换了件天石建议的外衫,果然更风流倜傥了。 这话里有太多谢介听不懂的部分,但是没关系,他不需要懂,猜也猜到了,它可以帮他选衣服,这九重宫阙之上的神仙可真会玩。 谢介心情大好,哼着不知名的水乡小调,又顺嘴问了句租金。 宅老怔愣当场,他是真的没想到谢介会问这个,好一会儿才道:“每月十贯。” 不等谢介反应这个每月十贯是高是低,天石已经自动在他脑海里给出了换算公式,表达了租金过于便宜的结果。 新客给的租金,却不是每日十贯,是每月。 谢介以前对这些其实是没什么概念的,哪怕宅老之前已经给他看过账本,他也根本记不住价格。如今有了天石的提醒才意识到,宅老对于新租客真的是过于心慈手软了。这是为什么?宅老被骗了?还是租客其实是宅老的亲儿子? 当谢介提出租金不对的那一刻,宅老才是真的震惊了。郎君很不对劲儿啊! “是殿下的意思。”宅老最终还是据实以告。 “我娘?”谢介更困惑了,他娘这是在给谁做人情?说起来,他最近唯一了解到的一个后台是他娘的人,不就是房朝辞吗?! 莫名的,谢介有了一种不那么好的预感。他猛地从房中窜出,身体灵活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才从昏睡中醒过来没多少天的病人。在身后追着一串粽子的情况下,谢介依旧赶在客人走出大门前,通过走避弄捷径,追上了隔壁的邻居。 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然是那个房朝辞! 天石也在这个时候开口: 谢介:“!!!” 谢介一个不注意,脚上没能刹住车,又印象心中受到了极大惊吓,他就这样再一次在地心引力那个小婊砸的作用下,前脚绊住后脚的,主动扑到了房朝辞的怀里。 胡服少年,追风而来,灼灼其华,宜室宜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份产业: 一回生,二回熟。 谢介自欺欺人的想,他大概和房朝辞的怀抱是有什么不解之缘吧,摔着摔着就摔平静了呢。 其实上次他就想说了,这房朝辞的身材也是他的理想型啊啊啊!远看有一种名士风流的羸弱纤细,实则在近距离接触后却能发现来自他身上结实肌肉的爆发力,充满了力量与可靠。 还有房朝辞身上那股浮动的暗香,如雪初融有味道,那一定是房朝辞身上的这种气息,冷冽,神秘,却又令人把持不住的想要靠近。 回味还有一点淡淡的茶香。 身为启人,就不可能有不喜欢茶,谢介也不例外,他未必很深入的懂茶道,但想也知道的,以他那种爱凑热闹的性格,他很喜欢看人斗茶。而众所周知的,大启极负盛名的娱乐活动之一就是斗茶。谢介无数次的感谢过他娘能把他生在这个时代,充斥着铜臭和高雅的矛盾。 这一次,谢介自然是没办法再装晕了。 幸好,房朝辞已经体贴的为谢介准备好了台阶下:“谢世子身体还未痊愈,要多加注意休息啊。” 连说话慢吞吞的语调,都仿佛充满了诱惑。 谢介觉得他简直要 嫉妒疯了。 这样的身材,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完美,怎么就不属于他呢?特别是在谢介发现自己的摔倒,其实根本就是整个人扑进了房朝辞的怀里,他需要仰头才能够看到对方之后。 为什么有的人生而身姿颀长,而有的人就是不长个呢? 房朝辞低头看着怀里正四十五度角仰视他的谢世子,突然喉头一紧,有些词穷。少年眼如银杏,唇红齿白,明明该是人畜无害的可怜又可爱,却硬生生又从贵气的眉眼间冲杀出了一股勃勃英姿,鲜活了整个岁月。 莫名的,房朝辞有一股冲动,一股 事后回想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的冲动。 房朝辞架着谢介的胳膊两侧,很轻巧的,就把年方不过十五的谢世子整个人给腾空举了起来。朱门高墙,金色阳光,绿色的树叶下,房朝辞托举着谢介,就像是举着他的整个宇宙。 谢介则 像极了一只被掐住了后脖颈的大猫,浑身僵直,一动不动,由仰视变俯视的紧盯着房朝辞,色厉内荏,自以为在张牙舞爪的威胁,实则只有瞳孔收缩,眼神微颤,双手死死的抓着房朝辞的胳膊,把所有的力量都寄托在那上面,就如溺水之人在抱着他赖以生存的浮萍,全身心的依赖。 天石给出此动作一个最标准的定义:。 追着谢介出来的宅老等人:“”大胆,刁民,这是要对我们郎君意图不轨吗?! 赶在公主亲卫们拔刀之前,房朝辞放下了谢介,眼底藏着可惜,脸上摆着不明所以,那理直气壮的态度,让包括谢介在内的人都不禁开始反思,反应如此之大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而不是房朝辞真的突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房朝辞还不怕死的低头对谢介加了句:“喜欢吗?好玩吗?” 谢介仰头挑衅的看着房朝辞:“既然这么好奇,你为什么不自己找人试试?保证给你一种全新的看待世界的视角。” 房朝辞笑了,有理有据:“我太高了,恐怕很难有人能抱得起来。”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一本正经的解释,但谢世子就是莫名的觉得这话是在炫耀!矮子没人权吗?等着吧,本世子还在生长期,早晚有天超过你,到时候吓死你!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在举高高了谢世子之后,房朝辞索性由心做了今天之内的第二次大不敬之事,他揉了谢世子的头,还捏了谢世子的脸。他觉得谢介的脸滑的就像是刚剥了壳的蛋白,差点让他错以为捏到了冰凉的绸缎,是如此的爱不释手。 谢介整个人都傻了。从小到大,除了他娘,他根本没想过有天有人敢这么对他,一时间就卡主了,大脑的应激反应失效,不知道该如何回击。 刚刚其实是幻觉吧? 哪有人长着一张如沐春风的脸,却会拥有这么无赖c已经无限接近于登徒子的性格呢? “你!”宅老终于出声,气的都哆嗦了。 四生子龙精虎猛,威步上前,再管不了房朝辞到底是朝中的哪号人物,后台为何,他们只一心想要把房朝辞围住,给他好看。动了他们谢府的世子,这事绝对没完!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谢介大脑的缓冲结束了,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他真的被一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奇怪家伙给摸头捏脸了,就像是大人喜欢逗弄可爱的小孩子那样。香蕉你个臭西瓜啊,这房朝辞是不是疯了?! 房朝辞不疯,他只是控制不住,只对谢介一个人控制不住,毕竟这是他的 谢衙内出离愤怒,暴起伤人,这还是谢世子长了这么大,第一次真的与人动手。他猛地跳起,狠狠的踢到了房朝辞的膝盖处。并且毫不恋战,踢完就跑,一边往大院里跑,一边还不忘放下狠话:“房朝辞,你等着,咱俩没完!我这c这就去给你告我娘!” “噗嗤哈哈哈哈哈。”房朝辞终于再也克制不住,笑出了声,笑的眼尾都红了。谢介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围观了全程直在当背景板的众人都傻了。这c这是怎么个发展?四生子也懵了,他们到底还要不要去教训房朝辞?总有种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茫然啊。 六郎等在大门外,差点哭出来,这是个假郎君吧!我们家如切如磋的阿郎才不会这样呢! 转脸,房朝辞就再一次恢复了他在人前的一贯模样,遗世独立,高山仰止,仿佛大家刚刚一起做了一场梦,他才没有崩人设呢。他躬身给宅老道歉,并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帝姬曾言,每逢中元放灯之后,总观世子郁郁寡欢,为人母恨不能以身代之。若能见世子今日之活泼,殿下必会宽慰不少。” 房朝辞这么一说,大家才恍然,谢世子这次好像确实是没有往年例行的萎靡,反倒是气鼓鼓的恨不能与房朝辞斗争到底,不要太有精气神。 开心是一种情绪,生气也是一种情绪,无论如何,都比谢介沉溺在丧父c丧兄的悲伤中强。 “房郎高义。” 房朝辞把这夸奖毫不客气的笑纳了,脸皮之厚,日后的权奸之风已是采初露端倪。 如果一定要形容房朝辞的行为,那大概就是 “伪君子!他就是个赤一裸裸的伪君子!小人,卑鄙,无耻!”谢介在厅堂里来回踱步,气的牙痒痒。他怎么都没想到,房朝辞这么快就把所有人都收买了。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只有他看到了那人的黑心本质吗?他一定要揭露他的真面目!刻不容缓! 宅老把装摆在精致水墨食碟中的冰酪,适时端了上来,绵软香醇,还冒着丝丝凉气,正适合用来给谢介降火。 谢介也确实爱吃这个,大马金刀的坐下,然后开始用小巧的金勺一口一口的吃起了洒了一层碎坚果的冰酪。 天石道: 大概是出于吃货的天生敏感,谢介总觉得这玩意一听就很好吃, 谢介喜上眉梢,这天石可太好用了。 宅老察言观色,见谢介吃的顺心,这才小心翼翼道:“这是隔壁房少卿送的,他特意去打听了您的喜好,按照口味送来的。他今天其实不是故意” 谢介正吃的高兴,听闻此言,一口冰酪噎在嘴里,进退不得。 最后,谢介还是把冰酪给吃了个干净。好吃他为什么不吃?不过这完全不影响他接下来笔走龙蛇的给他娘写信告状。他们都被房朝辞骗了,只有他知道房朝辞未来会变成大奸臣!也是,都是要做奸臣的人了,肯定很会骗人,不过没关系,他有天石,可以提醒大家! 远在应天府的大长公主在接到信的那一刻,内心不可谓不复杂,不可谓不日狗。为什么她明明都改变了这二人的初遇,豚儿对朝辞还是有如此之大的成见? 就一定要走个欢喜冤家的弯路才开心吗?他儿子这什么毛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份产业: 在镇国大长公主的回信还没有寄回来之前的日子里,谢介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又仔细研究了一下天石的可使用范围。 谢介起初觉得这简直是个神器,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他还搞什么租赁啊,直接当大仙给朝臣算命财源广进,岂不是美滋滋? 但很快谢介就发现,他想多了。 一方面,天石的历史介绍,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有点类似于得是够资格上后世史书的历史名人,才会被天石记载,好比天石就扫不出宅老是个谁;另外一方面,天石已经明确的表示了,未免谢介意气用事,妄图改变历史,它能为谢介介绍的内容是很有限的,好比在介绍房朝辞的时候,天石就没有介绍房朝辞的生死,也不会介绍房朝辞还没有来得及做下的大事。 “那我娘呢?”谢介不死心,“镇国大长公主的介绍是怎么样的?” 天石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现在正是神宗进行时,女皇还没登基。 不过,哪怕只是寥寥数语,已经足够谢介开心——镇国大长公主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公主之一。什么叫最长寿?据谢介了解到的,前面几朝中能被称之为长寿的公主少说也得活到八十,在大启人均寿命三十三的横向对比下,他娘算是稳了。 其次,原来小舅会得到神宗这么一个号啊。比谢介以为的“荒”c“纵”c“幽”要好太多了! 虽然“神”也不见得好,但至少不是恶谥。 何为神?简单来说就是鸡肋。说他好吧,不甘心,说他不好吧,在位时又实在是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实在是无法描述,后世的朝臣就只好他给个“神”了。 以谢介对他小舅闻盆子同学的了解,他能得到这么一个号,肯定是因为他早早的退位了。 换言之,女皇很快就要登基了。 所以,女皇是谁?他需不需要提前抱大腿?还是要阻止她登基,这样才能间接妨碍大奸臣房朝辞的崛起? 天石说对了,谢介就是要改变历史,明知道未来不好,还不改,他是不是傻?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啊!谢介难得拥有的责任使命感,几乎都在这上面了。 至于女皇的人选,谢介最先排除的就是他娘,理由很简单,天石对娘的介绍里,在爵位方面没有任何屏蔽,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情,好比他娘这辈子估计也就止步镇国大长帝姬了,挺好。大长公主最大的事业心也不过是上战场,她和盆子同学一样,都对皇位毫无兴趣,甚至觉得那是一个烫手山芋。如果闻天想当皇帝,那当年也就没谢介大舅仁帝什么事情了。 “聂太后肚子里不会怀的是个女孩吧?!!!”谢介终于反应了过来,并配上了一脸惊悚。 以闻盆子同学那个想退位想瞎了心的性格,他还真的有可能干出不管侄孙是男是女都让位的事情。毕竟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女人当皇帝的例子,一代女皇武则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等等,武则天貌似是窜了她儿子的位啊。 “不要告诉我,女皇是聂想容。”谢介说不上来是在和天石对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如今的思想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根本停不下来。 聂想容就是谢介表哥娶的皇后,如今怀着遗腹子的聂太后。以聂想容的性格,她有可能踩着自己的儿子和朝臣登上皇位吗? 谢介努力回想了一下他所知道的聂太后。 结果,什么都没想出来。 因为谢介和聂太后真心没有交集。这不废话嘛,聂想容是谢介的表嫂,在家做小娘子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宫中做娘娘时也根本不会离开后宫,谢介去哪儿和她产生交集? 谢介只从他表哥口中听过这位表嫂的日常,据说是个秀外慧中,极富才情的女子。两人郎有情妾有意,还在绘画等艺术方面有着极多的共同语言,反正就都是那种能因为花落而流泪的奇行种,再般配不过。 这对小夫妻之间最大的苦难,也不过是皇后始终不曾有孕,而文帝又坚持想要打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死活不肯广纳后宫。 谢介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有哪家是男主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肯纳妾,而女主人吼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懂不懂的。 这画风洋气的,谢介至今想起来都想笑。 他表哥那么一个有匪君子的人物,却总能被表嫂气到跳脚,每个月总有那么两三天要特意招谢介进宫抱怨:“我都不急,她急什么?我们这才大婚多久啊,没孩子怎么了?我娘当年也不是一和我爹结婚就生了我的啊。阿容什么都好,就是太在意我了,怕我被人笑话” 谢介当时还年幼,完全不想吃那碗看似是抱怨实则是炫耀的狗粮。 谢介如今也还是没想明白,表哥和表嫂之间到底是不是爱情最好的状态。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哥到死也只有这一个皇后,而皇后,在文帝的衣冠冢前一滴泪也没有落过。 她好像很平静的就接受了丈夫战死的消息,又挺着肚子全程平静的主持完了文帝衣冠冢的葬礼,哪怕朝中对她的冷酷多有风言,也不见她有丝毫动容;最后,她平静的给新帝神宗腾出了皇宫,独自搬去了京郊的温泉别庄,过起了闭门谢客的日子。 期间,只有聂太后的母亲和大长公主去看过她。 谢介在大长公主写来的信中得知,聂太后这胎怀的很辛苦,吃什么吐什么,但她却依旧能神奇的坚持吃了吐,吐了吃。面容始终平静,连一点生理性的泪水都没有。 谢介实在是猜不到聂太后到底在想什么。 而被谢介仔细琢磨的聂太后,此时已经低调到了江左,入了凤凰山小到不可思议的行宫。 这行宫到底有多小呢?这么说吧,在修葺c扩建之后的今天,行宫的主殿依旧行使着一个有趣的活动——换匾额。 好比,遇到重要的庆典,这匾额就换上“大庆殿”;遇到需要皇上需要祭祀的时候,就把匾额换成“明堂殿”;上朝嘛,有三种匾额可以换,专门是武将上朝的时候,就叫“讲武殿”,其他以此类推。 每天天不亮,正殿的内侍就需要忙碌起来了,几乎天天都要换匾额,有时候还要换好几次。 也就是一殿多用。 行宫太小,实在是折腾不出那么多不同的宫殿来行使不同的职能。 历朝历代,都没有哪个皇帝有神宗如今过的寒碜,神宗有时候自己都替自己可怜。但他却并不准备再扩建了。因为老闻家之前的四代皇帝都没有大兴土木的传统,他们有志一同的表示,哪怕国库再有钱,国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只会更多,实在是没必要浪费在吃住上。 神宗倒是没那么高尚的觉悟,他和谢介一样,是个爱享受的。但他未来的大侄孙很快就要出生了,他私心想着,毕竟还是他在大内住的时间短,侄孙住的长。他要是修了,万一孩子不喜欢怎么办?每个人的审美都是不同的,倒不如省点力气,让孩子长大了自己折腾。 如今换个匾额就能演绎不同职能,不用来回换地方的考验体力,多好啊。神宗摸了摸自己的便便大腹,如是想。 众朝臣:官家这也太接地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份产业: 聂太后一身淡紫色的凉衫,不佩金玉。稳坐在凤辇之上,被人抬着过了丽正门,就到了正殿,距离之近,速度之快,引得不少初到江左行宫的宫人都在心里犯嘀咕,只有聂太后始终摆着不喜不悲的脸,好像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再惊起她心中的半点涟漪。 聂太后孕育着全大启的希望,有特权,到了正殿的丹陛石前也不用下辇,绕道旁侧的台阶,一路就被抬了上去,比神宗都要少走不少路。 正殿的匾额如今是“说文殿”,意思就是说,今天是文臣开会。 大部分的朝臣都是在两个多月前谢介被天石砸了脑袋之后,随神宗一起来的江左,赶在蛮人长途奔袭突然杀入雍畿之前,走了个干净。 而没了这些只有一张嘴巴比较厉害的朝臣,雍畿不用进行历史上本应该存在的c毫无意义的负隅顽抗,大部分百姓都得以活了下来,免去了断水断粮的人间地狱,也躲过了蛮人破城后发泄式的殃及池鱼。当然,死伤还是在所难免,却已经尽力降到了最小。 当时神宗一意孤行,要随大长公主来江左看谢介,还被不少老臣指着鼻子骂胡闹,那谢豚儿不就是被砸昏了嘛,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等他们前脚走,蛮人后脚长驱直入,众人发现自己因此躲过一劫之后,就再没人敢逼逼了。 当然,也有想逼逼的,好比自认为如果他们没有离开,蛮人肯定攻不入城的理想家。他们内心把镇国大长公主定义为了京师沦陷的罪魁祸首,逃避似的根本不去深想以当时雍畿那冗官积弱c毫无准备的情况,要怎么抵御膘肥马壮的蛮人,靠纸上谈兵吗? 不过这些人也就是敢在心里想想而已,他们还要仰仗“罪魁祸首”顶在最前线出生入死的打仗呢,怂的一比。 全国文化水平最高的人聚在了一殿之下,吵架却吵的像是普通人去菜市场买菜。神宗管不住他们,也不想管,偶尔还会在他们撸袖子打起来的时候负责吃瓜。顺便点评,文人打架,忒没看头。国土都失去了大半,也不知道这些人哪儿来的劲头内斗。 斗的主题还特别的匪夷所思。 好比今天的这个。 起因是镇国大长公主今早才从应天府送回来的一封金字牌疾脚递。 信中的内容点燃了一部分本就暗搓搓不爽闻天的朝臣的怒火,不是应天府的战情有变,而是一个自称。 闻天这个人吧,一向是很随性的,特别是她小时候出身乡野,长大后又有了不拘小节的军旅经历后,自称“我”都已经是她最高级的文雅了。说的激动了,各种老娘啊老子什么的都有可能脱口而出,并且这才是常事。 这天不巧也是如此。 然后,朝臣就因此而莫名其妙的吵了起来。 礼仪院上书表示:“男子c妇人,凡于所尊称臣若妾,义实相对。今宗室伯叔近臣悉皆称臣,即公主理宜称妾。况家人之礼,难施于朝廷。请自大长公主而下,凡上笺表,各据国封称妾。”(摘自宋朝真实奏章)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大长公主应该对皇上自称妾,不称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大启的女子大多都是自称妾或者奴家的,这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太一祖在位时就明确的表示过,我的孙女绝不会自称妾或者奴家,闻天就是闻天,独一无二的闻天。太宗在位时,自然也没人敢和他逼逼你要不要让你女儿称妾。等仁宗继位了,上书才多了起来,仁宗虽然心软,但在大女兄的这个问题上也没有让步,只委婉的改了法律,表示了本朝公主可以有“表章不称妾”的特权。 之后的文帝c神宗一直沿用此例,直至今天。 神宗之所以任由朝臣吵,不插话,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他女兄想和他称呼什么,就可以称呼什么。哪怕她自称他爸爸呢,那也是他们姊弟之间的事情,这些人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朝臣吵了也是白吵,神宗是不会松口的。 但神宗也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些从事吵架事业十数年的专业人才,所以他在暗搓搓的等着朝臣们吵累了,他在出其不意,一锤子定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偏偏神宗还没等到那个时候,聂太后就到了。 聂太后在对待这些个把她的丈夫教成了个圣父的文臣们的想法方面,和谢介是一样一样的,没由来的厌恶。如今听到他们又在丢了芝麻捡西瓜的纠结一些没pi用的字眼,那真的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就踹开了殿门。 吓的胖胖的神宗差点从皇位上骨碌下来。 聂太后眼角上挑,檀色点唇,冷艳到了近乎于狠辣。她似笑非笑的扫了眼朝臣,倒也没有骂人或者怎样,只是问了句:“帝姬称妾,是能让我军收复失地,还是能让蛮人缴械投降?”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谁也没有见过一向柔柔弱弱的聂太后这一面,也未想过聂太后会有这一面,她爹也在殿上,就站在房朝辞的不远处,花白的胡子,懵逼的脸庞。这c这真的是我那个往日里生怕说话声音大了也会惊到人的闺女? 聂想容曾是雍畿有名的才女,写词作画,抚琴饮茶,再没有比她更符合文帝艺术细菌的名门闺秀。 但如今这位闺秀貌似异变了。 最终,还是身着方心曲领朝服的房朝辞,突然提高了声音,尊了声:“太后。”然后就带头跪了下去。 其他朝臣这才如梦初醒,在羊群效应下,跟着房朝辞一起磕头跪拜,齐刷刷,黑压压。不管聂太后刚刚有没有出言不逊,也不管她是不是只是一介妇人,她都怀着文帝的孩子,那是连神宗都亲口认下的下一任储君。哪怕不是冲着聂太后,也是该给她的肚子请安的。 不过,总有人拎不清,要不走寻常路。摆出一副哪怕你是太后,你不对,我也要说你的大义凌然。不跟着跪拜,反特立独行的站着指责:“太后怎可学那寻常村妇,如此鲁莽入殿?” 其实这人更想说的是妇人怎可干政,是要学那武曌牝鸡司晨吗? “那吴大人倒是告诉哀家,见上不拜,是何礼?”聂太后不慌不忙,早在房朝辞一唱一和跪下的那一刻,不跪就已经是要被架到火上烤的原罪了。 吴大人这么多年的架也不是白掐的,虽然已处劣势,却还能咬牙坚持:“不经通传,才是对官家的大不敬。官家是你的叔父,不敬不孝,恃宠而骄。” 神宗终于不再看热闹,准备站出来表示,朕不介意啊,求吵架不要带上朕。 但不等神宗说话,突变已发,本还能游刃有余的与吴大人继续斗下去的聂太后,毫无准备的突然迎来了一阵腹痛收缩。随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第一时间用双手死死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绝不能让檀郎的骨血有事! 突如其至的痛和冷汗是做不得假的,连吴大人都被吓了一跳,这聂太后不会如此脆弱吧?经不得半点的冲撞? 反应最快的还是房朝辞,冷静起身指挥:“还不快来人,扶太后去偏殿,宣和安大夫和稳婆。” 稳婆?! 要生了?就现在?就此刻? 神宗彻底傻了。 在聂太后出现意外的时候,谢介还一无所知,正在和他娘置气。 因为他等啊等,盼啊盼,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他娘悄悄夹在金字牌疾脚递里顺带手给他的回信。结果信中的内容并不如他意。大长公主的信写的很直白,也很简洁:“给老娘听话!不许胡闹!多和朝辞亲近,不然等我回去削死你!” 谢介:“” 这房朝辞怕不是个妖精吧?他到底给我娘下了什么妖法?降头吗?! 宅老在一旁苦劝:“连殿下都是这么觉得的,您要不要也,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谢介:“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退你麻痹啊啊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份产业: 谢介和房朝辞的梁子算是就这样结下了。 谢介秉承着“众人皆醉吾独醒”的精神,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孤胆英雄式的戏剧,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 可以说是很戏精了。 谢介不解的问天石。 天石诡异的沉默了。 谢介别提多嫌弃天石了。 天石却死板的回答: 是的,谢介被砸之后的昏迷后遗症已经不药而愈了,这自然都是天石的功劳。也就谢介这种不敏感的人才会到如今才发现,早在他拿到天石的当晚就开始不再想要呕吐了。哪有人上午还四肢不协调的平地摔,晚上就精神奕奕c神采飞扬了呢?这肯定是有什么非自然力量介入了。 谢介强词夺理:“胡说,隔天早上我还又一次摔了一次呢!” 天石履行职能,认真分析: 最后一句谢介自以为懂了: 天石: 谢介: 和天石长期混在一起的结果就是,谢介历史知识没知道多少,倒是学了很多奇奇怪怪c语出惊人的新词汇。 谢介两手修长的五指,很有韵律的互相碰撞着彼此,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怎么看怎么像是话本小说里的大反派,而不是忧国忧民c准备惩奸除恶的大英雄: 天石:作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神宗的皇后苏大丫,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聂太后意外早产的消息,并尽可能快的赶赴了正殿。 比起聂太后,这位闺名叫大丫的皇后,明显才更符合朝臣口中村妇的定义。苏皇后也确实出身吴淞江附近的一个小渔村,说不上来是属于华亭县还是嘉定县(在现代其实都属于上海)。而她能从一个没见过市面的捕鱼娘,一跃飞上枝头变国母,自然是因为一项在民间流传已久的糟粕活动——娃娃亲。 若老闻家还是江左乡下种地的,那这门娃娃亲自然是门当户对,可闻家早已今非昔比,哪怕是盆子那两百斤的尊容,也有大把的高门贵女想嫁,盆子和大丫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神奇,因为仁帝病重时一句“做人当重诺”的遗愿,在哪怕太宗和慈献皇后都已双双驾鹤西去的情况下,神宗还是娶了苏皇后。两个没文化的凑在一起,偏偏还互相嫌弃,婚后的日子自然是鸡飞狗跳,怨偶到曾一度让后来登基的文帝表示,父皇当年是病糊涂了才会赐婚,若两位长辈过的实在是不开心,他可要做主让他们合离,并承诺一定会继续把苏皇后当长辈敬重c荣养。 结果,这对吵吵闹闹好些年的夫妻反而不干了,双双默契的表示坚决不合离。等文帝哭笑不得的不准备“棒打鸳鸯”了,他们就又回到了初始模式,仿佛连对方呼吸的方式都让他们看不顺眼,能为此最少吵个七八百回。 这么一对帝国夫妻,朝臣自然是不可能放心把国家的希望寄托在他们的孩子身上的。神宗和皇后也没孩子,不知道是为什么。 苏皇后膀大腰圆,粗声粗气,但心其实是极好的,虽然与神宗之间人头都要打成狗脑子了,也并没有因此迁怒闻家其他的人,很有长辈样子,她本身的年纪也确实比神宗大一些,年少时期的苦难令她显得更加会照顾人,有时候甚至会过于热情。 听到太后恐有不好,苏皇后就带着人一路狂奔的来帮忙了。真的是一路狂奔,满脑门子的汗,她并没有乘轿,因为觉得那玩意还没她跑的快。 进朵殿(偏殿)前,苏太后还不忘埋汰一下神宗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能干个什么?要我说,你这皇帝趁早别干了,还是回家遛鸟吧,省的丢人。”苏皇后说话是真的不客气,可其实从她的话里也能听出她对神宗的了解,神宗除了吃喝玩乐以外没什么爱好,就只有养鸽子能得他的芳心。 神宗很不服气,在苏皇后面前永远当不了和气的胖子:“你以为这个皇帝我很想当吗?要是为了给我大侄孙先占着坑,我何苦来遭这个罪?” “你以为皇位是地里的萝卜啊,还占个坑?!”苏皇后话糙理不糙,把群臣想要腹诽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神宗一看就要来劲儿。 依旧是房朝辞,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阻止了这两加起来好歹也有大几十的帝国第一夫妻,恭恭敬敬,和和气气,把一个送进了临时变成产房的朵殿,又把另一个请上了龙椅。 聂太后这一生便是两天一夜,来回声嘶力竭了数次,如今已是进气多出气少,面如纸色,要靠人参吊命了。 难产,自古都是女人生育的最大难关。聂太后这是头胎,本就怀的辛苦,还因为不知道是营养过剩还是怎样,比寻常孕妇同月份的肚子要大了整整一圈,如今生产又遇波折,一如风雨飘摇的大启,诸事不顺。 正殿内的朝臣一个都没敢离开,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迁怒,只有太后的生父聂大人因为真情实感的担心女儿在来回踱步。 早前和太后起过冲突的吴大人一再的想要减少存在感,恨不能钻到地缝里躲着的那种,不让任何人看见。太后无事便罢,一旦有个好歹,他就是令太后动了胎气,被迫早产,甚至是害死太后和孩子的罪魁祸首。 这一点众人都心知肚明,有同情吴大人的,自然也有觉得他活该的。至少神宗和房朝辞是后者,因为这吴大人便是主张让大长公主称妾里的主力军,如今踢到了铁板。 神宗也没让朝臣们回家稍事休息一下,这倒不是他有意刁难,而是因为他自己就没休息过。他等在外面,老婆陪在里面,夫妻俩就这样事先也没有沟通一下的开始了默契的不眠不休,还都紧张到吃不下饭,却不忘隔空嘲笑彼此胆小。 在漫长拉锯战之后,他俩如今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神宗只剩下了隔一会儿问房朝辞一句“太后和太子会没事的吧?肯定会没事的吧?”的精力。 房朝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神宗的主心骨,但这么露脸的事情他自然义不容辞。一个从四品的太府寺少卿,就这样成了整个场面上真正的话事人。他就像是操作傀儡的大师,不经意的一言,某个托举的触碰,就让整个场面都按照他所希望的走了下去。 “一定会没事的。”房朝辞稳的就像是定海神针,笃定的没有来由,却也安抚了大殿上多颗躁动不安的心。 冷静,稳重,靠得住,这就房朝辞经此一役立起来的人设。 后有友人展豁然,问过房朝辞,你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能那么稳,不怕出事后被清算迁怒吗? 房朝辞只偏头回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友人乐了:“妇人产子,你能知道什么?总不能那孩子是你催生的吧?” 房朝辞笑了,再没有回复。 他自然是没有催生孩子的能力的,但是他有从大长公主那里得到的药啊。大概所有人都忘记了,正是他,从镇国大长公主那里领命 ,一路护送着聂太后从应天府到的江左。 聂太后也不是个傻子,她敢在朝堂上那么嚣张,自然是有所倚仗。甚至会和吴大人起冲突,都是事先算计好的一言一行,专门针对吴大人设的套。 至于为什么要算计这么一场 当然是为了让聂太后肚子里的孩子不给人做文章的空间。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的意外,聂想容虽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产子,却也是在大家都知道的情况下生出的孩子。 大长公主站在应天府巍峨的城楼上远眺,前面是蛮人的军队虎视眈眈,后面是她的家国与天下安危。 这回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再编排什么狸猫换太子的谣言!——闻天如是想。 上辈子让闻天觉得最印象深刻的,就莫过于有些自家事,你们家人自己信是没用的,得让全天下信了,那孩子才能真正是你们家的。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是也不是。这悠悠众口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与此同时。 哪怕朝臣们有再多对聂太后妄图插手朝政的不满,面对如今还在艰难产子的她,也算是彻底熄了火,无处可发了。古往今来一直如此,你弱你就有理,最重要的是,大家千呼万盼的太子就要出生了! 至于为什么那么肯定是太子,而不是公主,因为根本没人敢设想如果聂太后怀的是个女孩,该如何收场。 金乌西沉,在聂太后生孩子即将迈入第二个夜晚之前,朵殿外百感交集的群臣终于听到了孩子清脆的啼哭。 稳婆两手鲜血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六神无主,满面仓惶:“生c生了,是位帝姬。” 这一声如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头顶上方炸响,群臣如丧考妣,仿佛天都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份产业: “别慌!”这种时候还能够用雪山冰泉般的声音,不慌不忙的来把控全场的,自然只有房朝辞同学了,“在应天府时,大长帝姬曾请城中一位有名的郎中给太后娘娘看过,娘娘此胎与寻常妇人有异,恐是双生。” 大启看病救人的职业,在北方叫大夫,南方叫郎中,都是从古代官名的尊称演化而来的称呼,以表劳苦大众对救死扶伤这一神技的朴实敬意。 南北路途遥远,常水路不通,所以,南方很多名医其实并不一定会进翰林医官院做官。 镇国大长公主提前把整个医官院都塞到了江左她儿子的府上还不放心,又在应天府网罗了一批高手在民间的医学人才,正打算着哪天有空也给她儿子疾脚递过来。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样,在这么一批高精尖还有名望的人才里,偏就混杂了一位妇科圣手。大长公主这理由找的,房朝辞都不忍心拆穿她。 “双生?”聂大人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开始和房朝辞一唱一和。他也曾做过当未来皇帝外祖的美梦,可惜如今一通折腾,他心里就只剩下了女儿和孩子平安就好。 房朝辞不容置疑的点头,仿佛他说的就是人间真理。 在房朝辞这样的表现下,其他朝臣也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开始半信半疑的看向朵殿门口的双扇门,翘首以待着里面能传出新的消息。 果不其然,殿里并没有因为小帝姬的出生而就此结束,反倒是依稀还能听到慌乱与惊呼。 只信了五成的朝臣,把信任提到了七成,然后,随着苏皇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七成变成了十成。 “容娘,容娘,现在可不是泄力的时候,你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我都看见他的脚了。” 双胞胎在孕妇肚子里的时候,一般都是一个头朝上,一个头朝下的体位,姐姐是顺产而生,那另外一个不知男女的小不点就有很大的可能是脚先出来的逆产。稍微懂点女人生育方面常识的朝臣,就再一次跟着揪起了心。 希望老天爷这个闻家的亲戚能给点力,再保佑皇室一次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神宗早早就派进去看情况的大宫女终于走了出来,禀告了确实是双生的情况,并又要了一次催生汤。神宗终于缓神过来,悄悄和房朝辞道:“又要?这都喝了两天的汤汤水水了,再喝下去,容娘怕不是要变成催生汤了。真的没有问题吗?” 房朝辞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神宗都快皱成笼饼的脸,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男方家的长辈关心的肯定是孩子的安危,但神宗不是一般人。 房朝辞决定赌一把:“太后娘娘一定会否极泰来,安然无恙的诞下皇子殿下的。” “是极,是极,容娘一定会没事的。”神宗点头如捣蒜。 聂大人也在不远处竖着耳朵旁听,听的内心是老泪纵横。他以前怎么那么混蛋,还觉得官家窝囊怕事,不够霸气,如今看来,心善才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美德啊! 在金乌与银蟾罕见的同时并天的特殊时刻,朵殿里的孩提哭声变成了二重奏。 “!!!” 很显然的,小帝姬一人是不可能哭出两个孩子的效果的。最主要的是,她明明已经洗香香,被裹到襁褓里,放在最温暖的地方昏昏欲睡了,突然如此精神,不是被她娘最后那一声“檀郎”吓的,就是被她一母同胞的手足给带起了哭欲。 大宫女再一次跑出,脸上挂着都快要溢出来的喜气,匆忙行礼,嘴上讨赏:“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太后娘娘怀的是双生,龙凤呈祥,一个好,小皇子结实又健康。” 一种劫后余生,瞬间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位大人的心头。 就好像老天爷这个不靠谱的亲戚和所有人开了一场天大的玩笑,虽恶劣,却也让人觉得如果玩笑都是这种好结果,开几百次都没关系,我们总会像爸爸一样把他原谅。 神宗很给面子,不等房朝辞提醒,就高声说了句:“赏,翻倍的赏!” 神宗之所以这次能反应过来,自然是因为他其实没有群臣那么提心吊胆。就像谢介对他的了解那样,他一直没敢对外说过,连他的皇后也不知道,他已悄悄打定了主意,不管他侄媳生男生女,他都会传位。所以,虽然一开始听稳婆说,太后生了个帝姬时,神宗有点困扰,但他困扰的也是如何力排众议推侄孙女上位。 换言之,神宗当时并没有那种世界末日的惶恐,后来在小皇子出生时,他也就无从体会仿佛在死亡边缘又走了一圈的大悲大喜。 高兴还是有一点的,皇子登基,名正言顺,会省他不少力气和脑子。 神宗开开心心的关心道:“那太后如何了?” 两个孩子一听那比着嗓子嚎啕的声音就知道,肯定很健康,不用担心。反倒是太后,更让神宗心神不宁。神宗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但他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聂想容看似平静,实则心如大海,指不定在平静的海面下藏了多少暗涌。她必须得发泄出来,才能算是真正的好了。 但很显然今天的太后并没有打算爆发一下,在生完两个孩子之后,她就彻底昏了,近乎于死去,吓的苏皇后差点也跟着过去了。 又一阵鸡飞狗跳,神宗终于抱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帝姬,反倒是陪在一旁的房朝辞手脚僵硬的抱住了未来储君。 储君还不会睁眼,手脚却十分有力,很是不满被襁褓束缚住,一个劲儿想要蹬掉身上那块红色的布,但是却无法得到满足,只能气的哼哼唧唧。 小帝姬的眼睛也只有一条缝,红彤彤的脸蛋皱皱巴巴,实在是看不到半点的美人影子。 按理来说,刚出生的小孩子都应该长的差不多,但小帝姬和储君一看就是一对不安生的,硬是能从千篇一律的婴儿长相中,长出最南辕北辙的反差。 房朝辞看着这么一对孩子,彻底明白了镇国大长公主为什么要小心谨慎的设计这么一出。 正殿东西两侧设的朵殿,是为了供皇上休息所用的地方,由于江左行宫的地方有限,还没有正式修葺成雍畿大内那样独立的偏殿,只是面阔九间的正殿左右分出来的小隔间。也就是说,要想去朵殿,就必须经过正殿,只这么一个大门,再无其他渠道。一整个生产过程进出的人,都在群臣眼中,他们带进去了什么,绝不会有任何疑问。 若没有一出,从不忌惮怀用最大的恶意把所有事情都往坏了想的朝臣,未必不会问,在大家迫切需要储君的时候,怎么太后就那么正正好,生了一男一女?还是长相并不那么像的一对孩子。 可别是只生了一个帝姬,又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个男孩充数吧。 若仅仅是茶余饭后的闲谈也就算了,怕的就是被心怀叵测的人利用,再一次降低皇室的公信度,令储君名不正言不顺,无法坐稳皇位,不能指挥天下之师。大启已经经不得再来一次冲击了。 而如今这样的安排就不用有这样的后顾之忧啦。 神宗抱着小帝姬,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好看,哪怕在别人看来他明明抱了个猴儿,他也坚持他抱着这个世界最美丽的仙娥。闻家血脉淡薄,几乎快约等于一脉单传了,所以小子在神宗看来并不值钱,闺女才稀罕:“对吧,囡囡,我们囡囡怎么这么可爱啊。” “啊,说起小可爱,还没有告诉豚儿,他当叔叔了呢。来人啊,快去公主府告诉世子这个好消息,过几日我就带孩子,咳,我是说,等他好了,朕就宣他入宫看孩子。”神宗抱着小帝姬,眼睛左右转动,明显在打偷跑的主意。 房朝辞抱着储君,小心翼翼的对神宗行礼,再次提醒,在谢介的认知里,他娘可是去接太后的,如今太后突然自己回来了,还生了孩子。那该怎么解释大长公主的去向? 神宗有点为难:“对吼,这可如何是好。” “不如就由臣来代劳吧。”房朝辞难得提快了之前那四平八稳的语速,仿佛这才是他所真正期盼的。 “你和豚儿认识?”神宗的诧异不似作伪。 “承蒙大长帝姬厚爱,臣现下就住在谢世子的隔壁。” 神宗恍然大悟,他家外甥最近在做租赁生意,正好房朝辞所管的职务里正有店宅务这一块,是该亲近亲近:“行,那就你了,和豚儿好好说说。等女兄回来,再让他来看孩子,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看头,丑的要死。” 神宗这话是直晃晃的看着储君说的,简直不能更嫌弃,怎么就能这么丑呢? 小帝姬扭了扭身子,啊了一嗓子。 神宗赶忙笨拙的拍抚,就像是小时候他女兄对他做的那样,声音里充满了讨好与宠溺:“当然,当然,我们囡囡可漂亮了,一点都不像你那个丑弟弟。” 房朝辞在心里又加了一句,神宗这样明显的偏爱,也很容易引起旁人没必要的误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份产业: 隔日清晨,不上早朝。 猜也能猜到的,群臣和帝后一起神情紧绷的在正殿耗了两日一夜,无限接近于两日两夜,中间又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他们之间除非出现一个变态,否则没有谁是有可能会在第二天早上继续生龙活虎的上朝的。 而大启的朝廷一直都是以人为本,极重休养生息的弹性机构。 当晚神宗就大方的给群臣放了假,两天,四舍五入就是一个小黄金周了,更不用说神宗还特意强调了可以休务一天。 什么是休务呢? 就是纯放假,不用值班的意思。 是的,在大启已经有了假期轮休的制度。一般七天的黄金周,基本都是休务一到两天,其他时间每个部门不同品级的官员,总要留一个来轮流值班,维持朝廷的基本运转。 这回只放假两天,就能休务一天,不可谓不慷慨。 就在这个本应该所有人都能享受一个难得不用早起的假日时,谢介却罕见的从雕花的大床上直直的坐了起来,听到了他几乎从未听到过的行者报晓,铁牌铮铮,佛理昭昭。据说今日天气忽然转凉,需要多加一件衣裳。 谢介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心只想报复社会。 事实上,他也确实报了,不过这个可以放在后面再说。 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谢世子要起床。因为他不得不正式了一个问题——一个“他从不早起的生活习惯”和“天石自带的健康功能”之间日益升级的矛盾问题。 天石自称叫,听听,哪怕不用可达鸭眉头一皱,也已经足够从“生存”这两个字里体会到事情并不简单。 谢介:可达鸭? 天石:一种经常头痛的类鸭型生物,滑稽角色,深受小孩子喜欢。 谢介:不是很懂你们神仙。 天石不只是一个历史导游,它还强硬的装载了一系列很不人道的c好似流氓软件的辅助功能,好比坚持要帮助主人增强体质c早睡早起的健康功能,连关掉它的按钮都没有。 谢介从天宁万寿把天石接回来的第一个早上,天石的神经病还没有发作,因为这是针对大病初愈的病人才会有的贴心服务。等第二天,一切就都变了,反客为主的魔鬼终于露出了它张牙舞爪的真实面目,卑鄙可耻的压迫着比小白菜都可怜的谢世子,硬生生改变了自己的生物钟。 最可怕的是,第三天c第四天,天天如此。不论谢介怎么和天石商量,好言相劝或试图威胁,都是毫无卵用的。 只要寅时平旦(凌晨04:48)一到,嘹亮的起床号就会在谢世子的脑海里准时奏响。那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该怎么形容呢?死人都能给吹的坐起来。 谢世子再一次猛然从美梦中惊醒,顶着呆毛,左右四顾,不知所措的还以为世界末日了。 世界自然不会末日,这已经是谢世子连续第三个早起的清晨了。他经历了暴怒—烦躁—抑郁—麻木,最后再次回归暴怒的一整个过程。如今已经顾不上什么找隔壁房朝辞的麻烦了,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弄死这块天石。但是不管他用何种手段,对方都坚挺的就像是朝中最顽固不化的老不死。 一旦谢介想要重新睡下,那没完没了号角声就会再一次此起彼伏的响起,直至谢介再也没有办法合眼。 谢介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压下了咬牙切齿的恨不能杀石的冲动,这才接受了一天之计在于晨的现实。 大女使莺娘不知道自家郎君最近又抽的什么疯,却也是倾力配合,醒的总比谢介早,在他需要的时候,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带着伺候谢介的洗漱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带着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开始令谢介满意的高端服务。 因着谢介最近醒的早,莺娘特意每晚都会让厨房在炉子上煨一碗粥,炖的稻米软糯可口,香气扑鼻,再配上每日不同的佐料,总能让谢介胃口大开,舒缓心情。 今天莺娘端来的是河祗粥,说白了就是鱼肉煲仔粥,取的是台州一带的鱼脍,全国有名,酱料c胡椒甚至是豆腐都会一应熬入粥中,既有南方鱼类的鲜美,又有偏似北方的重口,还能增补虚劳,有益脾胃。 莺娘心满意足的看着谢介端着紫色的琉璃盏,喝下整整一碗河祗粥,好像比她自己喝了还要开心。 “这就对啦,张右史在《宛丘集》不就说过嘛,‘每晨起,食粥一大碗,所补不细,又极柔腻,与脏腑相得,最为饮食之良’。郎君若能保持,定会身康体健,长命百岁。” 大启人不仅讲究吃喝,还讲究如何养生的吃喝。 每天早上一碗粥,就是当年修南湖的苏大才子门下四学士之一的张右史提出的,此言一经面市,便广受文人推崇,并很快传到了民间,还专门有了个固有名词来形容这种养生之法——宛丘平易法,但其实说白了就是喝粥的正确时间。 就谢介个人的观点来看,能研究出这么一套,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闲的蛋疼。整个大启文人圈都有这样的毛病。国家想要高薪养廉c互相牵制,却事与愿违的变成了人浮于事的怪圈。 包括谢介他老子谢鹤,过去当官的日常无非是吟诗作画,吃茶喝酒,外带探讨宠物心得和养生之道。反正是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事,也没有正事可干。 喝了这碗热乎乎的粥,洗漱完毕的谢介也就彻底睡不着了。 按照过去的经验,早醒的谢介往往会在吃饱喝足之后玩一会,再睡个回笼觉,快乐似神仙。但有了天石之后,这些就只能存在于记忆里了。谢介在被临了一幅他爹生前的字后,就被派去了园中打一套再慢悠悠不过的拳法,由天石全程细心口头指导,动作简单,包教包会,还自带激昂的背影音乐。 谢介也曾满怀梦想。 天石冷酷无情: 天石: 谢介不干了: 天石: 谢介:神经病啊你! 虽然这么说着,但今天的谢世子,也还是把“雏鹰起飞”c“七彩阳光”等体操套路,都打的虎虎生威呢。每一个伸展,每一次踢腿,都包含着他没办法把其发泄在天石身上的怨气与力度。远远看去,假山流水,美人如画,还颇得一些意趣。 奉命来谢世子家禀告“他升辈当表叔”这一好消息的房朝辞,被宅老请入园子时,最先引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幕。 每一次见面,谢介总有办法让他目定魂摄,不能遽语。 谢介一甩被束起的长发,晶莹的薄汗在细腻如瓷的白肤上闪闪发亮,连怒目而视都变成了活力四射:“你!” 你怎么有脸又来我家! “世子。”不等谢介发作,房朝辞先把礼仪用到了位,行云流水,流畅自然,甚至每一次的笑容都仿佛拿尺子比过,再没有比他更适合“光风霁月”这一名词的人。 谢介也只能僵硬的回礼,然后猛然抬头,翻脸道:“我要涨租——” 意图逼退房朝辞。这个招数有点老,但是没关系,管用就行。 “——翻倍!” “可以呀。”房朝辞回答的果断又干脆,甚至还带着点诡异的喜悦。 “我说翻倍了吗?”谢介继续耍赖,“我说错了,是十倍!” 房朝辞还是那副不喜不悲的大人物模样,没有因为数字的骤然变动而有任何的迟疑犹豫:“没问题。” 谢介:特么的,你果然是个大奸臣吧,不贪污,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小爷我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份产业: 在大长公主的干预下,谢介把隔壁租给房朝辞的价格是每月十贯(约等于人民币五千左右),这是不管放在雍畿的哪个时间段都不可能会有的好事。 十贯的十倍就是百贯,平均下来也就是每日三贯到四贯。 天石依据日后的通货膨胀曲线和江左房租市场的势增长势头,对于这个价位给出了一个精准的评价: 谢介:“”那还真是对不起啊,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房朝辞就像是能听到谢介的心声,或者至少是能够感受到谢介的情绪,还没等谢介开口,他就已经主动安抚,对谢介承诺道:“江左的房价肯定会疯涨,日后我们可以随时随着市价进行调整。我这边刚好有店宅务适时递上来的市场动向。” 谢介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做生意是这种恨不能往外送钱的风格,而老话说的话,无事献殷勤,非 天石语出惊人。 谢介: 紧接着,房朝辞就做出了一件让谢介更加质疑对方有读心术的事情——房朝辞就自己资产的合法性,对谢介做出了合理解释:“家严在世时从商,在家中略有一二薄产。” 很显然这不会真是什么薄产,但问题是 “你爹从商,你能考科举?”谢介这回是真的被震惊了。 不等房朝辞回答他“你这从哪里来的奇怪洗脑包”,天石就已经做出回答,商人不能参加科举,那是前朝的事。而大启自开国以来,就一直在致力于和前朝过不去,在科举方面多有改革,其中之一就是扩大了录士的范畴。不仅商人之子能科举,商人自己要是有异才,也可以下场。太一祖那样的大老粗,当年还难得拽了一句文词,说这叫不拘一格降人才。 虽然总体来说,大启流行的还是市农工商的阶级观念,但却并没有大众以为的那么歧视商人。毕竟大启连朝廷自己的衙门都在做生意,更不用说还有宰执带头搞租赁的例子,反正是没有什么“与民争利”的奇怪说法的。 而上有所好下必效。 于是,由各大书院牵头,在政策的鼓动下,公开表示了十分希望商人子弟能够入学的想法。 商人子弟大多也很珍惜这样的机会,他们迫切的需要通过科举改变家族命运,让官身成为他们的通天梯。 房朝辞无疑就是商人子弟中最成功且杰出的代表,太府寺少卿一月的俸禄,虽然未必有他在家当郎君时一日的零花钱多,但他却已经是整个家族的骄傲了。养父虽然去世了,可养母还在,养父母无儿无女,倒是有不少提携起来的老家亲戚,如今全都在齐心协力的给房朝辞经营产业,想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在仕途上给房家奔出个好前程。 谢介懂了: 天石: 谢介是那种会被黄白之物动摇的人吗? 当然不是! 谢介想做生意,那完全是没事干闲的,想要发展一下个人业余的兴趣爱好,但他本身对钱其实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因为他想要多少,他娘就能给他多少,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卖他爹的字画。没开玩笑,他爹的字画如今不敢说价值连城吧,但至少也是换羊书级别的了。 “换羊书?”房朝辞不解的看了眼谢介。 谢介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过去两三年一个人叨叨惯了,如今乍然重新回到人满为患的花花世界,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 “换羊书你都不知道?”谢介先是惊讶,之后就是激动了,“我给你讲呀。” 咳,谢介这人没什么大毛病,但小毛病不少,好比好为人师。特别是一想到竟然还有房朝辞不知道而他却知道的事情,谢介就忍不住的兴奋。能给状元郎当老师,这四舍五入就约等于他也能上考状元了呀。 “还请世子不吝赐教。”房朝辞一躬身,压下了眼角正不断加深的笑意。 换羊书的典故,还是和我国知名美食家兼词人苏大才子有关。说的是苏大才子一桩陈年逸事,苏大才子有个好基友姓韩,是个生活有些拮据的寒士,但是又嘴馋,还特别爱吃羊肉。要不怎么说他和苏大才子是朋友呢,一个老饕的好友必然是另外一个老饕。 众所周知,大启自上至下爱吃羊,觉得羊肉才是肉中之贵。羊肉也是真的贵。 为了吃上昂贵的冯翊羊,韩寒士就别出心裁的想了一招——频繁和苏大才子通信,往往没写几句,就要有来有往一回。 苏大才子初时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从另外一个身为出家人的好友那里得知,韩寒士把他的帖子拿去换了羊肉。本朝重文轻武,哪怕是武将也怀揣文学梦想,刚好就有这么一位在冯翊很有门路的武将,十分仰慕苏大才子的才华。他同时也是韩寒士的主要羊肉供货商,每一帖,可换羊肉十数斤。 苏大才子性情豪爽,听后也不气恼,反倒是哈哈大笑,没放在心上。他的友人调侃,魏晋时期有王羲之的换鹅书,如今你苏大才子这也算是换羊书了。 谢介未必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却一定是个特别话唠的人,一个短故事,他能口若悬河c嘚吧嘚的给房朝辞讲半个时辰,酷爱自我加戏,手舞足蹈,表情丰富又夸张。讲到一半的中途还经常思路跑偏,说到别的事情上,好比苏大才子的两个好友都是谁啊,他爹当年听后的反应啊诸如此类。 房朝辞则是个很好的听众,若他愿意,他可以分分钟变得很会捧人:“世子旁征博引,余不如。” 谢介有点小得意,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少年,正是鲜衣怒马c张扬肆意的年纪。被人夸了还不会谦虚,也不会思考对方的话是不是只是客套。只会吃一口茶,然后发自真心的觉得,啊,我可真棒啊,今天还学会了一个新词,旁征博引! 不对,吃茶? 谢介环顾四周,抬头乱看,左眼懵逼,右眼茫然。他什么时候和房朝辞到的花厅?又是什么时候上的建安贡茶?还有这一盘盘的江西金橘是怎么回事?再聊下去,是不是就要请茶博士来耍一套茶百戏了?! 世子沉下心一想,发现满满的都是套路啊。 谢介本就是个熟人面前的人来疯,选择性的健谈b一y,但凡房朝辞会聊点天,都不用怎么使劲儿附和,只要在一旁敲敲边鼓,谢介大概就能和他秉烛夜谈到天明。 但这是不对的! 谢介及时清醒了过来,表达了坚决不愿意与奸臣同流合污的高尚情操。 “说起来,”房朝辞大概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长心眼了,谢介这边势头稍有不对,他那头就已经察觉,并开始调整了谈话方向,“我还没有说明我的来意。” 谢介把身子往玫瑰椅上一靠,努力想要营造那种衙内拽的二五八万c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讨厌样子,但他却忘了玫瑰椅不是官帽椅,它是没有背靠的,只有连接两边扶手的一道杠。就谢介那孱弱纤细的小身板,差点没给直接从木杠和椅面中空的地方滑出去。 还是房朝辞眼疾手快,及时从后背托住了谢介,才没让他丢人,也没让他受伤。 房朝辞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在谢介的想象里,那手应该像他的人,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气,翻云覆雨的霸道。然而如今亲自隔着一层薄衣接触,谢介却感受到了与想象截然不同的热度,温暖干燥,可靠灼热,仿佛能融化世间万物。 谢介愣愣的看着就近在眼前c俯下一身望着他的房朝辞,呼吸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茶香,一下子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谢介忘记了顺着房朝辞的动作起身,倒是没忘回话:“你来找我干什么?” “恭喜世子,您要当表叔啦。”房朝辞笑弯了一双眉眼,鼻梁高挺,薄唇如锋,哪儿哪儿都是让谢介恨不能把他的脸扒下来贴在自己脸上的合心意。近看,还能看到浓密如墨蝶的眼睫毛,以及眼底的点点星光,璀璨如辰。 等房朝辞走了,谢介才想起来问宅老:“他怎么总能那么正正好的接住我?” 宅老俯首:“之前的两次老仆实在是不知,但这次老仆看的很真楚,从见到您开始,房郎的手就一直放在能够随时照顾到您的距离,以备不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份产业: 对于脑洞大过天的谢介来说,房朝辞这一举动,简直就是对他的挑衅。 “是不是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小脑不发达的人?”谢世子活学活用,其实他连小脑具体指什么都不是很清楚,但是没关系,他会联想啊,“他在暗讽我傻!” 以备不测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房朝辞笃定了谢介会再次摔倒。最可怕的是,谢介还真就摔了。第三次!长此以往,谢介真的很怕他的身体形成习惯,好比一看到房朝辞就想倒下什么的,那样的未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宅老:“” “不争馒头争口气,我一定要让房朝辞好看!”谢介发下了这样的大宏愿。 四生子中的谢三儿正好迈步进花厅,听闻此言,不问因果,便挤眉弄眼的同仇敌忾,积极响应:“给他好看!” 有句话叫,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那无论他做什么,你都是讨厌的。哪怕只是对方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好,都能让你解读出一百零八种深意与有毛病。谢介对于房朝辞,如今就处在这一鸡同鸭讲的维度。 “别啊,别啊,咱们有话好好说。”这话出自平时最跳脱的谢小四,他紧跟在哥哥的身后走了进来。 谢小四今天的打扮很好的和他哥哥区别了出来——他在自己脑袋上别了朵格外刺眼的五色凤儿,卵状叶片,伞房花序,中间嫩黄,外部粉白,色彩丰富到让人想要怀疑人生。堂堂九尺男儿,高鼻深目,凶神恶煞,发根还带着微卷,如今却插了一朵姹紫嫣红的大彩花 谢三儿默默的别过去了脸,不太想看自家弟弟伤眼的样子,他觉得这就是全了他们兄弟情最大的尊重。 谢介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他毫不犹豫的抱腹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谢小四道:“你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房产吗?” 谢小四很委屈,大高个子,眼睛湿润,幽幽怨怨的站在阳光最明亮的厅下:“郎君,你去瞧瞧,大启街上哪个男儿不簪花?” “我就不戴啊。”谢介撇撇嘴。他虽然一直挺喜欢站在潮流的风口浪尖,但唯独对戴花的风尚敬谢不敏。他连代表着能随意出入大内的翠叶金花都不愿意戴,只肯刷脸,就更不用说这些纯粹的装饰品了。 “那是因为您本身底子就好,不戴也好看。我们这种先天没给整好的,可不就得后天努力一下嘛。”谢小四如今就像是一个开了屏的孔雀,浑身上下洋溢着说不上来的断袖之气。 “咋,你又找了第二十四任?”谢介往嘴里扔了一瓣粒粒分明的橘子。 如果问谢介长住江左到底有什么好的,那谢介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江西金橘能便宜到你哭泣。江西金橘在大启是一道十分有名的珍果,盖因谢介的大舅仁宗还在时对其的偏爱。但江西山迢水远,不便运送,又因为大家都想和官家吃同款橘,江西金橘的价格一直是居高不下,价重京师。直到谢介到了江左才发现,这玩意其实根本不值钱。 金橘彩色亮丽,清甜爽口,谢介从小跟着仁宗,也培养了这个好吃橘子的习惯,哪怕如今知道金橘并不值钱,他也已经吃出了感情。 不仅有感情,还有感悟,谢介觉得这种不论是贵是贱都喜欢的感情,才是真爱。 “没有没有没有,”谢小四连连摇头,回禀谢介,“我这个人很传统的。和第二十三任还有可能呢,又怎么会去看别人?那不成不责任了嘛。” 第二十三任?等谢介想清楚第二十三任是谁的时候,差点被一口橘子给噎住:“隔壁六郎搭理你了?” “这,大家都是邻居嘛,互帮互助,互帮互助。”谢小四连傻笑都带着嘚瑟。 “郎君你可别听他的,他根本没怀好意,就是想近水楼台。”谢三儿对自家弟弟的行为充满了鄙视。追小娘子都不带这么追的。 “你就知道那六郎怀了好意?”谢介嗤笑一声,总觉得这也是房朝辞的阴谋! 这是房朝辞的阴谋吗? 这当然是啊。 必须是。 六郎含泪忍耐,就这样和隔壁那个嘴比谁都毒,审美比谁都糟心的傻大个做了朋友,心想着他一定会忍辱负重,担负起打入敌人内部的艰巨任务的! 趁着谢介对谢小四做思想教育,希望他能不要小头指挥大头,分清敌人的糖衣炮弹之际,谢三儿也和宅老退到一边,小声交流了一番谢三儿打听到的消息。聂太后已经到了江左,并于昨晚在大庆殿的朵殿诞下一对麟儿。帝姬漂亮,储君健康,三人均安。官家没让人宣旨,而是命房少卿前来送信,就是为了圆谎。 宅老点点头,几句遮遮掩掩c语焉不详的话,已经足够他理解透彻,明白了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等谢介和谢小四掰扯清楚了,他终于想到了他的外甥和外甥女。 “小孩子都喜欢什么呀?在表嫂带着孩子回来之前,咱们一定要把东西给准备好了。”谢介这个年纪,其实还不是那种能对小孩子有太多喜欢的年纪,因为他自己就还是个孩子。他如今对两个外甥是单纯的移情,全部来自于他的表哥。 “娘娘刚刚生产,还要坐月子,两位殿下又小,肯定不便移动,怎么着也得好几个月才能走动呢。万一遇到天寒地冻,雪浓马滑,会拖的更久,咱们不着急。” 宅老哄谢介的话总是一套一套的,他没给谢介一个准确时间,因为他也不知道大长公主的仗什么时候打完。 谢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事也就过去了。他对小外甥喜欢是肯定喜欢的,但没接触过就很难有感情,所以对于什么时候见到他们,他并没有那么急迫。 说完之后,谢介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谢三儿:“你进来干什么?” 谢三儿早有准备,苦着一张脸回答:“老家又来人了。” 谢介也跟着一起变成了苦瓜:“又来?” 都是亲戚,哪怕快出了五服,那也是血浓于水的亲戚,断没有谢介成了龙子凤孙,就不搭理的道理。他要是敢这么混账,他娘第一个就会抄着鞋底板抽他。 “去把他们和爹一起请进来吧。”谢介不想挪地方了,决定今天这场鸡毛蒜皮的牌位官司就在花厅进行。 没一会儿,正方选手和反方选手就一起揪着彼此的衣裳领子,精神头十足的走了进来。好巧不巧,他们今天也都选择了戴着不同颜色的花,看上去比谢介家的花园都争奇斗艳。一个称谢介“大侄子”,一个呼谢介“舅姥爷”,叫的是一个比一个亲切,但看彼此的眼睛却恨不能喷火。 一看这俩,谢介更愁了,因为他们中元节的时候刚来过。 当时他俩用老家话吵了什么,谢介其实都没怎么听明白。谢介长在北方,整个童年的语境都是雍畿官话,再不济也是北方几种比较有感染力的方言,对于南方的吴侬软语,实在是无从理解。哪怕在这里听了三年老乡吵架,依旧两眼抹黑。 偏偏这俩年纪差不多却差了好几辈的亲戚,都很热情,在谢鹤的牌位前理论完了还不算,非要操着很不流利的官话,请谢介来主持公道。 谢介托腮,很认真很努力的想要听懂对方的话。但是他唯一听懂的只有一句六二,就是骂人的脏话。不得不说,人类在语言方面,最先学会的永远是脏话。谢介忍不住开始神游,吵了这么久,都不见动手的架势,南北差距真的很大啊。 “您说对不对?” “对对对!”谢介回答的很不走心。 “那就这么定了!” “”不对,我不是,我没有,定什么了啊就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份产业: 当然是定了在谢介的府上还原一下“犯罪”现场,请谢青天来给断个案。 谢青天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太阳穴一胀一胀的,胃还隐隐有点疼,反正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的地方。这大概还是被砸之后长期昏迷的后遗症吧,谢介如是想。 天石: 谢介: 天石一说话,谢介的头更疼了。 两位老家的亲戚这回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很体贴谢介大病初愈,身体还没有彻底健康的现状,所以一应东西带的很全面,摆放两家的犯罪现场也很速度,准确做到了在不累到谢介的基础上,进行了自身合法权益的维护。 也亏他们能想出这么一招,连罪证物品都小心翼翼的包在油纸袋里都带来了。 谢介坐在椅子上,懒得出奇,没有骨头似的,只像慢吞吞的乌龟那样,探出头去,朝着辈分上是他老叔的人手里的油纸包里看去。 除了一地鸡毛,什么都没有。 真鸡毛。 老叔把鸡毛零零碎碎的洒在青石板上,那里已经用木炭笔画了个圈,代表他的家,一道细长的椭圆形代表篱笆,隔壁又是一个圈,代表了与他产生了争执矛盾的小辈顾翁家。 为啥用“小辈”指代?因为他俩关系实在是太远了,说曾孙有点像是恶意占对方便宜。 谢介看着最后在青石板上完成的这样一副大作,陷入了诡异的沉思,总觉得这个图案有点邪恶啊,是他想多了吗? 老叔继续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油纸袋,里面装着一把黑色的瓜子皮。 谢介终于不得不出声了:“别告诉我,他就只是偷吃了你家一把瓜子。” 老叔当即就乐了:“大侄子英明啊,就是他偷吃的!” 这回老叔的官话说的特别标准,谢介听懂了。 顾翁却不干了,他的官话也尽量标准了起来,大概是诉说的次数比较多吧:“舅姥爷,我冤枉啊,我怎么就偷吃他家瓜子了?我自己家又不是没有种寒瓜c晒瓜子!” 寒瓜就是西瓜,寒瓜是早以前的旧称了。大启正处在一个文化交替的特殊阶段,很多东西都兴起了不同的叫法,好比肩舆和轿子,也好比寒瓜和西瓜。早之前寒瓜只是小面积的种植,专供世家享用,直至最近这些年,才在全国推广流行开来。江左作为龙兴之地,最早引进了西瓜,却也因此保留了寒瓜的称呼。 我国的劳动人民自古以来的创造力和钻研精神,很多都体现在了吃这方面,看见一个新鲜事物,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这玩意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 此中翘楚肯定就是《山海经》了,介绍每种事物的方式,结尾总是可食或者不可食。 大家连螃蟹身上最细碎的肉都不放过,就更不用说西瓜了。都不需要谁教,很快在各个乡村几乎是同时的就流行起了饭后闲余嗑西瓜子的新娱乐。 “算我说错了,”谢介并不想介入这场无聊的瓜子之战,只是觉得有点想哭,来来回回往城里跑了两次,就为了一把瓜子,这找谁说理去?“是瓜子无故消失了,可以吗?没关系,不就一把瓜子吗,我给一袋!” 谢介解决办法的手段总是如此简单粗暴,砸钱,往死里砸钱。一身的土豪铜臭味。 但老叔却梗着脖子拒绝了这个提议。哪怕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一辈子,谢家人骨子里的清高与谢鹤也是不谋而合的:“这不是一把瓜子c两把瓜子的问题,而是整整三十三个的事情。” 谢介顾翁:“你连瓜子都数的?” “我习惯把三十个堆做一把,不行啊?一把没了,另外一把也有被动过的迹象,正好三十三个,本就很好数。我不是小气,我不要赔的,我就是想要他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啊,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凭什么诬陷我?上回你扯了我家一叶半的菘菜,最后不也不了了之了吗?” 是的,上次他们之间的矛盾是顾翁家的菘菜叶无故消失之案。 从他俩对官话的熟悉程度上,就能判断出这段对话他俩肯定也没少说,来来回回的扯皮,熟能生巧。 谢介右转头,默默看了眼自家的大外甥孙子:“你刚刚还好意思说他斤斤计较哦。”连自己家菘菜叶有多少都要数的人,并没有资格嘲笑别人家数瓜子! “我上次就说了,我并没有拽你们家菘菜!”老叔还在据理力争。 “不是你,是鬼啊?”顾翁挺身上前,怒火升级。 然后两人就再一次对骂了起来。 刚刚大家还压着火,努力说着官话,如今却再一次控制不住的回归了家乡话,这个才是他们语言上的主战场,哪怕听不懂,也能感受到那份娴熟与血雨腥风。 谢介再一次陷入了有听没有懂的状态。不过根据之前的话,他差不多已经明白了。 顾翁家无故丢了菘菜叶,怀疑是邻居老叔拽走了,老叔抵死不认,两人便开始吵架,甚至闹到了来江左找谢鹤的牌位评理的程度,也就是中元节那次。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还是没能吵出个子丑寅卯,只好休战回家。谁曾想,没过几日老叔家的西瓜子也少了。老叔怀疑是顾翁恶意报复,顾翁觉得老叔无理取闹,两人再次到了江左。 谢介:“”我双倍,不,十倍赔你们,行吗? 二人还倍儿有骨气,异口同声的用官话喊回来:“不行!这不是钱的问题!” ——十年邻里,最后因为一片菜叶一把瓜子反目成仇,人类的物种多样性就是这么有意思。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怀疑是有第三方吃两家?”谢介觉得哪怕没有这个第三方,他也能给他们生生造一个出来。 “我家菘菜放在高台上,”顾翁连说带比划,用木炭笔在大作上又加了一些细节,“这个高台下面都是土路,寻常人肯定要留下脚印的,但如果从隔壁伸手,就不会留下。” 谢介:“那有没有可能是动物呢?” 大启是个精神娱乐文化极其丰富的朝代,吃喝玩乐,一样不差,有钱人有钱的玩法,没钱人也有没钱的玩法,其中之一就是挨家挨户的都很喜欢养宠物,有钱人拿来逗乐,没钱人拿来看家护院,都能各得其乐。好比谢介的亲小舅神宗,就是个圈养鸽子的八级业余爱好者。 “谁家动物吃瓜子还会留下瓜子皮和一地鸡毛?”老叔这一刻简直狄仁杰c包拯同时上身,明察秋毫,仿佛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家二爷啊。”谢介不假思索,给出答案。 是的,谢介作为雍畿大顽主,自然也养了动物,海外进口,从海上丝绸之路上,坐着大船乘风破浪而来,别提多洋气了。 谢介很宠爱它,人送外号二爷。聪明又霸道,还挑食,百分百随“爹”。 可惜,谢介当初来江左,是随着他表哥一起回来的,算是出公差。大长公主当时还怀揣着儿子长大了就懂事了,一定会发愤图强像他爹一样棒棒哒的美梦,便坚决没让他把二爷一起带上:“你看哪个官员伴驾还带活物的?他们连小妾都不敢带,你带的这是个什么玩意?!” 谢介没辙,只能作罢。结果后来他直接就留在了江左,没回京。大长公主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想儿子的,就扣下了二爷当畜质。 二爷: 老叔摆摆手,连连表示:“那是你们京中的金贵玩意,我们乡下哪里来的这样的畜生?能有的吃就不错了,雁过拔毛,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东西,你晓得伐?人饿极了连树皮都吃,更何况畜生。” 谢介:“所以你们想怎样?” “今天他必须道歉!”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然后怒瞪。 谢介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隔壁的房朝辞从谢府回家后,就一直在书房里坐着,什么也没干,只全程盯着红木书桌上的江西金橘看,自己也不吃,也不让别人动,就是看,生看,好像能看出朵花。 一只白色的狸奴轻盈的跃进,前腿并拢的坐下,抬着高傲的头,从书桌上俯视房朝辞。 只有在家里独处才会卸下表情伪装的房朝辞,开始面无表情的与狸奴对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整个人的气质终于有了谢介觉得他该有的冷漠与毫不在乎。 狸奴试探性的朝着橘子探出梅花爪。 房朝辞一把就抢过了金橘,护在自己手里,掷地有声两个字:“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份产业: 一人一猫对视良久,狸奴几次试图伸爪,均被房朝辞“逼”退。 “绝对不可以动,知道吗?”等白色的狸奴消停了,房朝辞这才把那唯一的一个金橘往雪白大猫的眼跟前凑了凑,一脸严肃的开始了教育,甚至连眼睛里都带着紧绷,他叫了狸奴的大名,“飞练!注意!” 飞练就是这只大猫的名字了,“上望之连天,若曳飞练于霄中矣”的飞练,大白话就是舞动的白绢。配上飞练纯白色的长毛,小仙女一样的外表,再合适不过。 飞练算是房朝辞养的宠物。 大启还没有“宠物”这种说法,比较广为人知的称呼是“教虫蚁”,甚至因此还衍生出了一种比较另类的街头表演,有点类似于马戏团的感觉。而这一切的形成,则是因为对于启人来说,宠物并不止是一个只用饲养的存在,大多数人都以调一教宠物为乐。 又称教养。 还是拿鸽子业余八级爱好者的神宗来说好了,神宗那都不叫养鸽子,而是应该说是养儿子,甚至也许比对儿子更尽心,至少他是不会给孩子做饭的,但是他会给鸽子做。从不假他人之手。 神宗伺候鸽子伺候的就像是一个常在地里辛勤劳作的老农民,哪怕他其实并不爱运动也不爱劳作,但他却很享受每天自己给鸽子做饭c喂饭c放飞c回笼c教它们飞鸽传书认路的一整套过程,比教孩子可耐心多了,也用心多了,甚至到了有点走火入魔的程度。 神宗还有一个专门打造的鸽子哨,就偷偷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裳里。每天哨声一响,远远的就能看见凤凰山行宫的上空,有一群足系金铃的白鸽振翅而飞,划过蓝天白云,盘旋着久久不息。 神宗甚至乐观的觉得,早晚有天他会教会他的鸽儿子们在空中列队表演。 大启往上数的前四任皇帝,也都有自己偏爱的动物,好比文艺青年的文帝喜欢养鹰鹘,也极擅画鹰鹘,举止c神态总能捕捉的惟妙惟肖,他留下的丹青墨宝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鹰鹘,还有三分之一是不同年龄段的谢介,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杂七杂八的作品;仁帝喜鹦鹉,太宗和太一祖则爱马。 群臣c文人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有了梅妻鹤子的说法。 总而言之,大启人自上而下都爱有点精神寄托,你寻常不养个什么物什,都不好打入工作之余的同僚话题圈。为了和别人有话题聊而养宠物的大有人在,风气也就越来越盛。 房朝辞养飞练,倒是没有那么功利。 因为这个从属关系,在最初的时候应该是要颠倒一下的。是还是个小奶猫的飞练发现了房朝辞,并努力的“养”了他,才有如今的十年如一日的主宠生活。 飞练凑近金橘,用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然后绵长的“喵”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房朝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重新挂上男神脸,唤来了六郎,让他给飞练端了一盘橘子。房朝辞在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点不放心,想让飞练满足一下好奇心,一次性吃个够,别在来惦记他手上的这个。再把玩一会儿,他就会把它收起来了。 飞练果然对堆成一个小山的新橘更感兴趣,倒是没有张口吃,就是围着橘子山打转,像守着一座金灿灿的宝山,偶尔还会抬起头冲房朝辞叫几嗓子。 作为一只至少有十岁的大猫,飞练其实已经是一个高寿的老人家了,但它却依旧活泼好动,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好比刚搬来江左,它就一点不认生的经常飞檐走壁去隔壁,偷看谢世子,一闻那个橘子的味道它就知道那其实是隔壁家的。 房朝辞趁着飞练专注橘子山的时候,让另外一个伶俐的小童把江西金橘拿了出去,可以说是十分小心了。 然后,房朝辞才开始专注公务。 虽然神宗给众臣放了假,但房朝辞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好比给大长公主去信,随时关注前线战况,以及给聂太后和两个凤子龙孙造势。 荧惑守心之后,神宗的“三不忍”和天下大赦,最终都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如今天下的大部分百姓,都把西北战乱归结为了“神罚”,说是老天爷并不承认神宗这个天子的补救措施,才会在荧惑守心之后覆水难收。 神宗的民心已无可挽回,当然,大部分人——包括神宗自己——都没有想过要挽回。 换言之,在神宗的不懈努力衬托下,好好的运作一二,继任者在民间的形象会瞬间拔高,一如人人都爱挂在嘴边遗憾惋惜的文帝。 聂太后产下双生子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这当然不是朝廷上下都愿意照顾谢介的心情在圆谎,而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等一个适合宣布的契机。 什么样的契机是合适的呢? 自然是在前线战况有所好转的时候。最好是能一公布文帝留下了皇子与帝姬的消息,然后开始半年内的第二次天下大赦,大长公主的队伍能再来个乘胜追击,重振全国的信心。 大长公主也在为此而努力,又或者说在房朝辞护送聂太后回江左之前,大长公主就已经在盘算布置了,很快应该就能见到效果。 等房朝辞从政务里抬起头时,布局紧凑的书房里已经不见了飞练的影子。作为一只很有主意的狸奴,飞练的自主性一直很高,房朝辞并不会太约束它,它也很有规律的过着“白天出门,晚上回家”的良好生活。 再抬头,飞练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口,嘴里叼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橘子,像金弹子似的,明亮有光泽。飞练还意味深长的朝着看书房中的房朝辞看了一眼。 房朝辞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其实没有看清楚那橘子的具体模样,毕竟有一半在飞练的嘴里。但是,飞练已经如此挑衅了,以它过往的性格,这肯定是那个房朝辞不让它动,还瞒着它藏起来的江西金橘! 房朝辞压低了声音,提高了怒火:“飞练!” 飞练冲着房朝辞晃了晃脑袋,然后就掉头飞奔而走。房朝辞连笔都顾不上搁,就追了出去。一人一猫很快就过了廊腰缦回的院子,出了朱红色的大门。飞练的速度很快,但是却总会在跑一截之后,游刃有余的蹲在原地等一等房朝辞,确认他追上来了,才会继续奔跑。 有点像是在逗着房朝辞玩。 但对于房朝辞来说,这一点都不好玩。 隔壁院子里,还在进行提刑官扮演游戏的谢介,也听到了房朝辞家的动静,还心神向往了一阵,哪怕明知道隔壁住着他最讨厌的房朝辞,他此时也有点心动想要和对方一起玩了。因为一听就很热闹,至少比眼前的断官司有趣。 隔壁热闹了一会儿,就再一次归于了平静,也不知道是终于把狸奴抓住了,还是房朝辞真的不顾形象的追到了大街上。 怎么想,都应该是前者。 房朝辞那种装逼犯,肯定不会做这么跌份的事情的,谢介如是想,再重要的东西被狸奴叼走,都不可能。 然后,在当天下午,谢世子就惨遭打脸。 房朝辞还真就出去追狸奴了,根本没考虑过会不会被人看到,又或者是被看到了会怎样。他不仅追上了飞练,还双手捧着什么回来了。那是一只好似一身雪衣的鹦鹉,房朝辞捧着对方进了谢府的大门,身后跟着终于老实下来的飞练,嘴里没了橘子。 “!!!二爷?”谢介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鹦鹉。 绝不会认错,那就是他的二爷! 谢介小时候有点自恋,总眼馋他皇兄有他这么一个好弟弟,他也想要个像他这样的弟弟。他的公主娘被他缠的烦了,就送了他一只通体雪白的凤头鹦鹉当弟弟。 据说这凤头鹦鹉的父母颇为厉害,是偷渡上的大启商船,漂洋过海从海外而来。那一船运的都是海外的奇珍异兽,连大象都有,可惜运气不好,赶上闹疫,死的死,残的残,反倒是这凤头鹦鹉的偷渡父母安然无恙,甚至还在船上生下了一窝健康的小崽。故事传开后,一时引为奇。便被当地官员一路向上送,献进了大内。 当时仁宗还在,觉得这海外奇鸟生命力顽强,就送了一只小崽给女兄,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长公主却对此这种只会学人说话的东西没有太大兴趣,可有可无的养在了后院,直至儿子闹着要弟弟,她这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代替的玩意。 这凤头鹦鹉当时还很小,小巧玲珑,温顺可爱,还特别聪明,学话的速度都快赶上瓦子里的口技艺人了。 谢介见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遂给鹦鹉取名“二哥”。 皇室排辈就是这样的,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叫的都是“哥”。好比大长公主那一辈,她就是大女兄,仁宗就是二哥,神宗就是小哥。大长公主叫他们也是二哥c小哥,而不是二弟c弟弟。 作为长公主府唯一的郎君,谢介和一只鹦鹉论了兄弟,长公主看上去也乐见其成,其他下仆自然不敢有意见,甚至不敢跟着世子喊“二哥”,私下开会讨论了一番,定下了“二爷”这个玩闹性质更重些的“尊称”。 叫来叫去,二哥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二爷,后来谁敢叫一声二哥,二爷都是不答应的。 本应该在雍畿的二爷,此时却奄奄一息的出现在了江左。 还被房朝辞给救了。 谢介那一刻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份产业: 面对突然出现c好似身受重伤的二爷,谢介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问天石: 天石; 银河系生存指南也不是万能的,至少它并没有办法一直给谢介续命,不留任何后遗症的治疗手段,是需要用能量去换取的,而且指南在出长前就被设置了极其严格的后台代码,不管现场情况如何,都要以指南拥有者的健康安全为第一位,在能量只够救一个人的时候,甚至可以无视拥有者的个人意愿,自动救治拥有者。 这一点都不人性化,但这就是银河系生存指南存在的意义,不顾一切的让他的拥有者在异星他乡活下去。毕竟很多外星文明都拥有极高的伪装手段,谁也说不准拥有者是不是已经被骗了而不自知。 指南的能量积攒并不需要任何能源动力,只需要依靠自然分解流动在空气中的特殊分子,能量便会一点点的储满。 谢介很冷静,并没有因为天石公事公办的语气而进行毫无意义的咆哮和抱怨,这反而加快了救治二爷的时间。 天石虽然不能用能量救人,但它还有庞大的医学知识储备,也算是对“必须救拥有者”这个指令的一个补救。 天石的话里有太多的内容是谢介听不懂的,但是他也不需要懂,他只需要知道二爷是有救的,就可以了。 谢介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点。 在天石扫描二爷的过程里,专门给人看病的钱甲已经跟在师父后面跑了过来。钱甲的师父也姓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和安大夫,久在宫中给官家治病,从太宗c仁宗c文帝再到如今的神宗。他也算是看着谢介长大,对于世子的荒唐所知甚深,让他给鹦鹉看病他也能看的气定神闲,一起跟来的同僚都在暗暗佩服老大夫的这份涵养,只有他老人家在想,啧,真是好见不见了啊,二爷,这是又闯了什么祸? 遥想当年,谢介在大内泼猴似的上天入地,不是今天带着二爷打鸟,结果打到了自己;就是明天为救二爷自己个从树上掉了下来每每都会把文帝吓的以为表弟快要死了的呼天抢地。 彼时文帝还不是全大启的圣人,他也只是个没比谢介大多少岁的少年,会哭会笑,会闹乌龙。 那份热闹如今都仿佛历历在目。 老钱大夫能冷静,另外的一位医官却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了,他觉得这简直是在侮辱他。他表面上不敢说什么,内心却很敢想。他看了眼跟在一旁的世子,猜测这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子,莫不是在故意报复他们?他可是听说这位已经抱怨过好多回“病这么久都没治好,害得我不能出去玩”的传闻了。 这位医官早些年是在世家给高门子弟治病的,见惯了这样的医闹手段。那些个表面看上去芝兰玉树的郎君,私底下指不定怎么阴狠毒辣呢,为难人的刁钻办法总是层出不穷,还让你半点都辩解不得。 按理来说,医生是看病救人,能够帮到人的职业,不说必须感恩戴德吧,至少是应该有一份尊重在里面的,对吧? 但国人就是这样奇怪,总觉得医生救人是天职,治好了理所当然,治不好就要被哭街骂娘,说这医生居心叵测,暗中害人。在大户看来,家中的大夫就和普通的粗使人力没有任何区别,是可以随意的呼来喝去的。 老钱大夫是个都快活成人精的老爷子,哪怕自己身边的同僚再会隐藏,他也能在给鹦鹉瞧病的同时就顺便把对方给摸清。 对小学徒钱甲递过去一个眼神,这机灵的小子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大人,咱们先去抓点药吧。” 医官不解,什么病都没看出来呢,抓什么药?但他最后还是跟着走了,等转道离了花厅前园,钱甲就赶忙开始替谢介道歉c解释。 谢介就是个小孩心性,请给人看病的大夫来给畜生治病,绝无半分戏弄的意思。这就像是小孩子在街边捡到受伤的小犬,也肯定是会傻乎乎的抱着小犬回家找娘或者直奔医馆的。他们并不太可能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专门的牧司兽医。 谢介的年纪倒是不小了,但是他家给鹦鹉看病打小用的就是医官。他也知道牧司,可对于他来说,牧司是专门给马看病的马医。 说白了,就是惯的。 旁人不告诉谢介何为对错,他又如何知道对错呢? “说句大不敬的,您觉得以世子的这个脑子,他有本事想到这么曲折的侮辱人的办法吗?” 医官:这话真是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一场风波,再次平息,而当事人谢介却对此还一无所知。 谢介此时正忙着发散思维,考虑一个问题: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故事主角总会情不自禁的怀疑受害者的第一发现人是凶手,然后造成种种误会。 按照以往的夙愿来看,谢介应该也挺想怀疑是房朝辞不安好心,对二爷狠下毒手的。 但无论是理智分析,还是从实际思考,甚至是莫名其妙的内心感觉,谢介都不觉得房朝辞会是那种没事干对鸟出手的神经病。如果一定要给这种情绪添加一个定义,大概就是“同是养宠物的人,房朝辞怎么会是凶手”这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唯心想法。 想法一旦有了,就一发不可收拾。 谢介甚至开始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人家救了你家二爷,你却在暗搓搓的希望对方是凶手,这已经不能用厚道不厚道来形容了。 一时间,在小世子看来,他和房朝辞之间充满了尴尬。 房朝辞倒是心情很好,放下二爷后,他就抱起了大功臣飞练,一是让飞练明白虽然他刚刚抱着二爷没抱它,但它才是两个动物里的第一;二是用撸猫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唉,你是从哪里捡到的二爷?” “是飞练捡到的。”房朝辞有一说一,并没有把狸奴的功劳占为己有,“我去追它,没想到它是在引我救鸟。我曾有幸在公主府见过这只鹦鹉,知道是您的爱弟。” 飞练到底打哪里来的捡拾小动物的情操,房朝辞不得而知,但飞练往日里确实是爱往家里带活物的,在动物界的交际面不要太广。而当时二爷都那副样子了,飞练肯定没办法用嘴叼给房朝辞,那就不是帮忙,而是害鸟了。 当然,飞练当时嘴里叼着用来引房朝辞的金橘,并不是房朝辞藏起来的那个,而是不知道它从哪里搞来的。 与此同时的谢府厨房,厨娘一脸困惑的看着刚刚才摆好盘不久的江西金橘,怎么感觉少了一个。 谢介见房朝辞不邀功,不挟恩,更加不知所措了。 这c这房朝辞怎么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天石的扫描终于完成了,二爷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只是外表看上去吓人,但其实大部分的血都不是它的。 谢介:忽然想起来,这货还是个会装死的鹦鹉。 谢介很无语,又觉得有点丢人,但还是上前,扒拉开医官,一改刚开始的紧张,毫不犹豫的戳上了二爷的胸脯,并一点点的加重手劲,直至把这个装死的家伙戳的睁开了一双漆黑的豆豆眼。 “哟,二爷,醒啦?”谢介的表情嘲讽极了。 还躺在那里的二爷也不客气,硬生生从一张人畜无害的羽毛脸上挤出了一点贱贱的感觉:“哎哟,儿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份产业: 会叫人“儿砸”的鹦鹉 这其实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更不是这鹦鹉成精了,而是因为它最近几年一直随大长公主在雍畿居住。大长公主睹宠思儿,一边拿着儿子寄回来的家书,一边对着鹦鹉念叨她那不孝的儿子竟然真的忍心扔下自己的寡母独居,一扔就是两年。 事实上,二爷不止和大长公主学了这一句“儿砸”。在接下来说短也短c说长也长的几分钟里,它还分别给许久不见的主人表演了一下,它都新学到了哪些“有趣”的句子。 “你这逆子!” “吾儿叛逆,真是伤透了为娘的心。” “我当初何苦生你!” 谢介:“” 旁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医官和下仆,听闻此言,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扭曲,那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感觉。 谢介索性也就不要面子了,破罐子破摔,挥挥手,鼓着一张包子脸道:“行了,行了,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在宅老的带头下,整座院子里都充斥了欢声笑语。宅老忍俊不禁,不是被二爷逗的,是被谢介委屈的小表情勾的,怎么看怎么可爱,我们郎君真是棒棒哒! 这回反倒是只有房朝辞没有笑了,他凑近谢介,带来了一阵冰泉茶香。 谢介抬头,只能仰头看着比他高出了那么多的房朝辞。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大山,可以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也可以让他觉得很可靠。 房朝辞低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飞练送到了谢介怀里。 飞练是一只来自极北的长毛猫,每到换毛的季节,总会让人抓狂,但是,飞练撸起来的手感也是真的好。油光水滑,绵软蓬松,还带着一些暖意,与沉甸甸的满怀踏实感,再糟糕的心情也能被飞练小天使给消除了。 谢介一开始抱上飞练的时候,还有点害怕,他没抱过狸奴,既怕伤到对方,也怕被对方伤到。 但飞练只是歪头看了眼谢介,甩了甩尾巴,然后就气淡神闲的在谢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揣着小手,蹲卧的享受了起来。它偶尔还会用尾巴挠一挠谢介的下巴尖,就像是故意在逗弄长不大的幼崽,整只猫都处于一种任撸任抱的状态,老实的不可思议。 “它现在和你还不算特别熟悉,等日后来往多了,还会敞开柔软的肚子给你。”房朝辞在一边唇角带笑的介绍道。内心则在盘算,恩,飞练今天表现太棒了,回去加一个月的鸡胸肉! 谢介越撸越顺手,都有点不想还回去了。 可最终还是得还啊,房朝辞这趟来,真的只是单纯的送鹦鹉,送完了就走人,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把“助人为乐c不求回报”的精神表演到了极致,反倒是让谢介的心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该拿房朝辞如何是好。 房朝辞走之前,还提醒了谢介一句,飞练是在鹤守巷后面的驴车下面捡到的二爷。 鹤守巷就是谢府大院后面的那条巷子,前面的街道则叫鹿守街,前街后巷嘛。这附近的街道巷子基本都是“x守”这样的格式,名字自然是谢世子起的,他自我感觉还蛮好听的,算是凝结了他毕生的智慧与才华。 鹿守街上对脸一共只有四座五进五出的高门大院,一排两户,谢介的宅子最大,旁边的院子住的就是房朝辞了。 既然说起来了,就顺便介绍一下,从鹿守街拐出去不远就是正街,也就是即将改成御街的街道。 御街最南边自然就是凤凰山行宫,南宫北市的格局一直是大启的风格; 往下,御街南段沿途设了各个官署,算是衙署区,这些本身就一直存在,并不属于谢介,如今正在前后进行一些扩建,扩建占用的自然就是谢介的地了,宅老很会做人,半分没和朝廷要钱,用边边角角本就不好建屋的零碎土地为谢介换了个好名声; 往南段的东西侧延伸,就是官府的商业区和手工业区了,大启就是这么一个政府,喜欢把所有赚钱的商业活动都自己参合一脚; 官府的商业街后面,便是各个达官贵人c世家阀门聚族而居的地方,谢介家所在的鹿守街就在南段东侧,再中心不过的地段,四通八达,闹中取静; 再往下,就到了御街中段,是个综合性的民营商业区,各种酒肆茶坊c勾栏瓦舍都在这里,南来北往的商人,纸醉金迷的表演,都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虽然谢介上下左右都充斥着灯红酒绿的娱乐活动,但他依旧只能在家逗鸟撸猫,也是很惨了。 咳,说回鹤守巷。 谢介的老家来人,一般都会把驴车停在后巷,那算是谢介亲戚的专属停驴地段,一般人还真不敢去占。换言之就是,二爷只可能倒在老叔和顾翁的车下。 谢介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轻轻卡着二爷的羽毛脖子,咬牙道:“说,是不是你偷吃了老叔家的瓜子,顾翁家的菜叶?” 二爷继续躺在那里装死,任由谢介卡着它,反正就是死活不肯起来的耍无赖。从它这样的举动里,谢介心里还能没点数? 谢介无法理解二爷是怎么一只鸟跑到江左的,但他可以脑补接下来的路程,身为一只鸟,一只父母远渡重洋都能不迷失方向的鸟,二爷却有一些轻微的路痴症状。他很可能是在找谢介的路上偏离了方向,最终找去了寻山南的谢家村。在村里霍霍了一段日子,这才依据身体里父母血脉的本能,偷渡驴车到了江左。 至于细节怎么样,谢介就脑补不出来了,反正不外乎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这死鸟遇到了飞练,以为对方要吃自己,倒地装死,等飞练走了就藏在了驴车下面。 没想到飞练后来还闻着味,带着房朝辞找了过来。 二爷只能继续装死,却神乎其技的回到了谢介身边。 这是何等的孽缘啊。 “所以,”谢介对老叔和大外甥孙子尴尬一笑,“看来还是得我赔,都是我管教不严,改天一定让二哥登门道歉!” “二爷!二爷!”二爷在一边不满的咋呼了起来。 “你闭嘴,再叫给你降格叫二崽!” “儿砸!儿砸!” 隔壁的房朝辞抱着猫,哭笑不得站在墙根的大树下,听着隔壁一人一鸟吵起了架。连吵架都那么活泼生动。 等解决了全部的事情,送走了老家的亲戚,二爷也累的真睡过去之后,谢家终于不再闹腾。谢介在一片安静中,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他到底该拿隔壁的房朝辞怎么办。对方如今看上去还是个好人,可他未来会变成大奸臣 “那我阻止他变成奸臣不就得了?”谢介灵光乍现,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怎么就能想到这么一个好主意,“他不是奸臣了,我们就当好朋友了呀,他人还真的挺不错的。” 谢介对房朝辞的糟糕印象如今有了触底反弹,并且弹的特别高的趋势。 天石: “道德?不是法律?”谢介在破坏纪律方面特别的会抓字眼,“换言之,我真这么做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除了谴责我不道德以外。” 天石: 谢介乐了,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没个正形:“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越是不让他做的事情,谢介才会越是做出乐趣。 他表哥说这叫不拘一格的执着,他娘说这叫没事干纯属欠揍! 表哥说的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份产业: 谢介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具体的表现就是,说好的要尽快和房朝辞破冰,那就绝不可能拖到日后。 这天谢介又一次起了个大早,喝粥,洗漱,打拳,一气呵成。 谢介用事实证明了一个现代的科学理论——七天就足够让人的身体记忆住新的生活习惯。虽然谢衙内主观上还是不那么喜欢伴着起床号早起,但却已经不会再觉得生不如死,反倒是打拳打出了神清气爽的感觉。 等谢介在院子里折腾够了,一抬头,就看到二爷和飞练正齐齐的看着他,四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还会随着谢介的动作左右摇头,每天早上它们都会这样来蹲点谢介。 仿佛在说:看,那个傻逼两脚兽又在发癔症了嘿。 一只贱嗖嗖的站在房檐上,一只高傲的蹲在两院之隔的那堵厚墙的黛瓦上,这天下都是两位陛下的江山,就没有它们走不到的地方。 见谢介看过来,飞练昂着脖子撒娇的喵了一声,二爷就没那么客气了,忽闪着白色的大翅膀,在危危险险的地方上蹿下跳:“吃的呢?吃的呢?” 当年谢介还是谢小介的时候,曾一度很担心他的鹦鹉这风骚的走位会掉下来受伤,有次还傻乎乎的爬上树去救它,结果 二爷在谢小介好不容易才扒到树枝上之后,飞走了。 “傻了吧,爷会飞”这六个字死死的留在了谢介的脑子里,至今看到二爷这不肯消停的样子,都会再一次在脑子里循环。 谢介试着用点心吸引了一下白色的狸奴:“飞练,飞练。” 果然,那只好像什么都吃的狸奴,一个信仰之跃,就轻松跳到了谢介的怀里。俯冲力差点带了谢介一个跟头,但谢世子依旧笑的见牙不见眼。这样的笑其实是很容易变成并不好看的傻笑的,但大概是谢介底子太好,哪怕笑成这个鬼样,反而还让人觉得很有感染力,能发自肺腑的也想一起快乐。 二爷也跟着一个俯冲,想要钻到谢介怀里,说不上是不是嫉妒了。但最后它也只得到了谢介肩膀的位置。 “逆子!逆子!逆子!” “你还想不想吃瓜子了?” “爹!爹!爹!” 再没有比二爷更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鹦鹉了。 有了飞练,谢介也就找到了正大光明去隔壁的理由。谢介琢磨这个办法已经有几天了,要不然实在是拉不下脸。房朝辞送回了他的鹦鹉,他再把房朝辞的狸奴还回去,有来有往,这样交情不就有了嘛! 他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结果,当谢介提出他要去隔壁还猫的时候,包括宅老在内的人,却没一个信的。 虽然谢介确实是有别的心思吧。但很显然谢介的想法和大部分人的脑补不一样,他们觉得他肯定没安好心! 谢介:“” 宅老还苦口婆心的劝:“这让帝姬殿下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哪怕您不怕帝姬,也该为了那什么,就是您前几天才说的有钱势力低头啊。店宅务那边不说交好吧,至少也不能得罪啊。就今天早上的邸报,迁都的事情已经拿到明面上吵了。咱们都了走九十九了,再忍一忍啊,忍一忍。” 谢介的表情却有点幽怨:“我又没说我是要去找茬,他前不久才救了二爷。你拍着胸脯说说,我是那样的人嘛?” 异口同声:“您是。” 谢介:“” 谢三儿是百分百站在谢介这边的,已经撸袖子准备抄家伙了,摩拳擦掌,十足十的像个佞臣:“咱们怎么来,只要您一句话!” 谢小四左右为难,他和隔壁的六郎连小手都没来得及拉呢! “停停停!”谢介怒了。 飞练从谢介怀里抬头,冲着旁人呲牙,它其实也不是对谁都那么投缘温顺的,凶残起来很是吓人。 二爷则配合着用那尖细的好似内侍的嗓子喊了句:“大胆!不敬!怎么和我们世子说话呢?!” 说实话,就谢介身边人这个配置,说他不是衙内纨绔都没人信,连他们家的鹦鹉都会鸟仗人势。 谢介只能像个花花公子一样,左拥右抱,来回安抚,让飞练收起了它的小尖牙,用瓜子堵住了二爷的碎嘴。 最终谢介还是去了隔壁,坚决没带四生子,他现在看见他们就脑仁疼。也因为他们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确实容易引起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边是要去打家劫舍。 可惜,房朝辞并不在。 “他去哪儿了?”谢介的怀里抱着猫,肩膀上站着鸟,一脸懵逼,大早上不在家,瞎跑什么? 负责接待谢介的是房府的宅老,一个并不老的宅老,人称忠叔。忠叔也算是谢介的半个熟人,就那天因为六郎买角子耽误事而责备了他半天的中年男子。忠叔同时也是六郎的亲爹,他还指望着未来让六郎接班呢,但六郎却始终还像个孩子似的,这怎么能行? “实在是对不住。”忠叔陪着小心。 六郎多少年轻气盛些,嘟囔道:“有一种东西叫上朝,我们阿郎可忙了。” 六郎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至少他克制住了继续说下去,好比类似于“不像有些人整日无所事事”。他对谢介的印象不算好,但也不算坏,至少在他知道谢介是因为被天石砸了脑子而没办法出门的时候,他还挺同情他的。六郎本就是个勤快性子,又以工作狂房朝辞为榜样,他是真心实意觉得不工作的人一定很空虚很可怜,他还是不要戳世子的伤疤了。 谢不工作也没工作介:“” “您要是没什么事,就”还是六郎开口,他也不是赶客,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公主子摆脸色,只是如今房家确实忙,“府上人来人往,怕冲撞了您。” 六郎说的很委婉,但谢介根本没有那个情商反应过来也许是他妨碍了别人。 “最近有什么事?”谢介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节日需要准备啊,“乔迁之喜?我可以让我家的四生子来帮忙,他们可有经验了。” 哪怕是刚来江左不久,忠叔也是知道四生子在宴会承办方面的本事的,一时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位世子是真的想要帮忙。他家阿郎什么时候和谢世子关系这么好的? “不是举办宴会,是要曝书。” 曝书,也就是晒书。书籍不便储存,为了防湿防霉也有防虫蛀,每年七夕前后,都是读书人集中晒书的日子。不管是公有的,还是私人的。由于渐渐形成了规模,甚至衍生出了曝书节和曝书会。 曝书会更类似于魏晋时期的文人雅集,重点已经不是晒书,而是文化交流,举办的好,还能拔高一下宴会主人在文人圈的影响力。就砸缸那个司马光,便很喜欢举办曝书会,顺便让大家欣赏欣赏他家位于京城二环中心地段的大园子。 如今江左已经是七月下旬了,曝书却也不算晚。毕竟今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房朝辞又是初来乍到,比所有人都晚了一段日子,借着举办曝书会的名义来拉近一下关系,在江左士子圈刷一下名望,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种请帖肯定是早早就发下的,作为房朝辞的邻居,江左之光谢鹤的儿子,谢介却没有收到 理智上,谢介也知道他之前和房朝辞多有摩擦,对方哪怕请他了,他也不会来,说不定还要搞点事情;但情感上,谢介还是很不爽,很不爽,很不爽!这就好像你认定的小伙伴,下课之后并没有邀请你一起去买水一样的难受。 谢介憋着一口气,反而更不愿意走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下了早朝吧,我们阿郎有时候会回来一下,再去官署。”这个毛病房朝辞以前在雍畿还是个小官时是没有的,下了朝就会直奔衙门。反倒是升官当了太府寺少卿,又搬来江左后,突然就有了下朝后先回家的习惯。也不干什么,就是站在院子抱着狸奴赏会儿景,然后就好像有了无穷的力量,总能开开心心的去衙门。 以神宗那个懒散性子,如无大事,早朝肯定会早早散了;有大事不决时早朝只会散的更早,文臣吵架必引经据典,神宗觉得他又听不懂,索性不如早点散了,让他们私下解决,他只想要结果。 果不其然,辰时一过,房朝辞就骑马回来了。马声撕鸣,护尘服在风中飞扬,斯人踏花而来,正应了钱甲当初介绍的那句——房郎之貌,举世无双! 本攒了一肚子气的谢世子,忽然就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谁让他长的那么合我心意呢,谢介想着,美人总是有特权的。我果然是有当衙内的潜质,真想当街调戏良家妇男啊。 有了对比之心之后,谢介忽然发现,他自己貌似有点拿不出手。 谢介此时正穿着很随意的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乱没有形象的坐在房家大门口的青石台上,晃着双腿,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一猫一鸟,再好的颜色都让他给演绎成了漫不经心的五陵年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世子。 谢介有点想掩面而走,房朝辞却已经下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几乎是在谢介眨眼的瞬间,他就已经近在眼前。 房朝辞再一次把谢介给轻松举了起来,没了笑脸,眉头紧皱:“地上凉。” 谢介两脚踏空,慌乱间只能死死的抓住房朝辞,好似昨日重现,只不过这一次的心情和上一次是截然不同的。 “我给您带了煎角,还热着呢。”房朝辞又道,就像是哄孩子,打一棍子总要给个甜枣。 谢介一怔,睁大了一双滚圆的眼睛,说不上来哪里和飞练有那么一二分神似,傻乎乎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 “我不知道啊,”房朝辞却笑的更开心了,“只是我准备带着角子登门,希望您能看在角子的面上,赏个脸,来参加我的曝书会。我是希望您能够答应的,不能,唔,我就再想想办法。” 烟花在心头绽放,五光十色,瑰丽异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份产业: γ星系。 ——从星系质监总局官网获悉, 自星历21700年起,首例“伴侣缺失症”患者的诞生,到如今整个γ星系已经有了过千的相关例子, 近乎于每一万个居民里就有可能爆发一例。病因尚不清楚,传播方式也不明确,但是相关负责人表示,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恐慌的, 希望民众理智对待。因为这不是生理上的疾病, 也不是精神上的,它不会给患者的生活造成困扰, 不会导致死亡, 这些患者只是变得和γ星系之外的人一样了,他们没有一出生就知道是谁的伴侣而已。 “阁下, 您这算不算生而不同?注定的万里挑一?” “” “伴侣缺失症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比正常人更好。你可以长成合乎自己心意的样子,而不是成全别人的审美。” “您就从未想过要不要想点办法治愈它吗?” “从未。” 谢介一边吃着煎角, 一边应承下了房家曝书会的事情。 这煎角可真好吃啊,金黄酥脆,唇齿留香,和谢介那日在天宁万寿山下吃到的口感味道简直一模一样, 感动。 “你也吃啊。”谢介让了让房朝辞。 房朝辞一直都安静的坐在谢介身边, 不言不语,只是笑着看他, 仿佛等了有一个甲子, 又仿佛能再等十个甲子, 亘古不变。 未免谢介独自吃的尴尬,房朝辞在一边做起了正事,好比听六郎报告有关于曝书会的准备情况。谢介之前在等待房朝辞下朝的时候,根据自己过往的经验,提供了不少有用的参考意见。在如何吃喝玩乐c举办宴会方面,谢介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智慧。 其实,谢介一开始还有心想要拿他爹的书来给房朝辞这个新朋友凑个价,奈何在他昏迷的时候,比谁都勤快的谢宅老,已经按照往年的例,提前把家里的书给晒完了,还晒了不是一天两天,是整整两个月,从仲夏到孟秋。都快赶上馆阁(掌管图书c编修国史的官署)晒书的时间和规模了。 晒这么久是在所难免的,毕竟整个江南的文人圈每年都在指着谢家晒书,甚至还有北方的士子不辞辛苦大老远的跑来南方,就是为了这一年一次的谢家曝书会。 今年从北方跑来的士子,有不少都因此与雍畿的沦陷擦肩而过。昔日里有多抱怨谢豚儿没少找事非要搬家到江左,如今就有多感谢谢世子的这一英明决定。 听听,从谢豚儿到谢世子,就是如此现实。 至于上至文豪大家c下到寒门士子为什么都那么热衷于参加谢家的曝书会,这自然不是为了和不学无术的谢世子进行文化交流,而是为了看到那些写着谢鹤读书心得的真迹。还有就是无数大长公主为驸马搜罗来的珍本c孤本。 这么说吧,谢家的曝书会更像是一个大型的图书展,还是免费的,又提供茶水,说是文人圈一年一度的盛会也不为过。很多江左附近买不起书的学子都特别珍惜这样的机会。 也因此,哪怕谢介还昏迷着,曝书会也照常进行了,由谢鹤生前的几个好友联合主持。这些做叔伯的也足够细心,在曝书会开始之前还带领众人首先感谢了谢介一番,并集体为谢介祈了福,某天晒书闲余的原创活动中,定下来的诗词主题甚至就是谢介,很是为谢世子扬了一回名。 不过谢介当时还在昏迷,对此一无所知,醒来后也没怎么关心。 房朝辞有公务在身,不便留谢介在家中久坐,再约了晚饭之后就匆匆赶往了太府寺,少卿总是很忙的。房朝辞在粉墙黛瓦的大门外跨马而上,总有种说不上来的赏心悦目。他一回头,正看见小小的c软软的谢世子站在自家大门口朝着他挥手道别,旁边还依次蹲着一只白色狸奴,和一只根本不肯好好站着的凤头鹦鹉。 房朝辞也试着朝他们挥了挥手,掌心微热,俱是谢介身上淡淡的果香。然后,房朝辞这才转身骑马离开,双手紧紧的握着缰绳,仿佛被赋予了无限的力量。 直至房朝辞消失在了鹿守街的街口,谢介这才收回目光,低头娴熟的与飞练自问自答:“你要不要来我家玩呀?我就知道你肯定很想的,恩!那咱们就走吧。啊呀真是没办法,既然你那么想要我抱,那我就抱抱你吧。” 六郎:“” 忠叔:“” 曲径穿花寻蛱蝶,虚阑傍日教鹦鹉。 神宗悄悄从行宫再次来见谢介时,对自家外甥的惬意生活嫉妒的都快要冒酸水了,这样撩猫逗鸟c无所事事的生活,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咱俩换换吧。”神宗发自真心的对谢介提出了邀请。 “不要不要不要。”谢介把头摇的特别厉害,还说了句如果教旁人知道肯定会觉得他的脑子真心有问题的话,“小舅你可不要害我。” 神宗唉了一声,委屈的就是一个两百斤的胖子,连桌子上的小甑(zeng)糕都少吃了两口,糕里的红豆蜜枣也没有过往那么香甜软糯了,他还难得哲学了一把:“你求我别害你,那我又要去求谁别来害我呢?” 神宗作为一个心宽体胖的包子大叔,在短短登基的几个月内,叹气的次数已经快要超越过去几十年的总和了。 谢介很想假装听不懂他小舅的言下之意,但是,他偏偏听懂了。面对对方一会儿看过来一下,一会儿看过来一下的委屈表情,只能跪着唱征服。 “朝中谁又为难你啦?”谢世子小心翼翼的问。 “他们所有人!”神宗等的就是谢介这一问,气鼓鼓的开口,特别像一只大号的河豚。 谢介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很不想再问下去。 但神宗的话匣子已经随着谢介的台阶打开了,强制倾销,不听不行。他用粗短但白嫩的手,死死的扒拉住谢介,仿佛生怕他跑了似的。等确定抓稳了人,这才开始大吐苦水,直接免疫了谢介痛不欲生的表情。 神宗也是个爱唠叨的大忽悠,和谢介那是同出一辙的爱跑题,一路从今天又被迫早起上朝,追忆到了几个月前繁华热闹的雍畿。 “想当年,你舅我,也算是鲜衣怒马c自由潇洒,对吧?” “你可别糟蹋这些个好词了。” “如今呢?就跟坐牢似的,一天天的只能被困在行宫里,还不能发表意见。” 神宗和谢介一样,是真的一刻也闲不住的性子,好美食,爱华服,平生没什么向往,就图个热闹。 行宫那么pi大点地方,能有什么热闹?说着说着,神宗就更加生气了,连看个女子相扑都会被朝臣骂不成体统。人生就像是一口枯井,了无生趣啊了无生趣。 “今天朝上一直在吵要不要定都江左,你说他们吵就吵吧,干嘛要假惺惺的问我的意见呢?我的意见就是想回雍畿。咱爷,哦,就是你祖祖,那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打去雍畿的?他当年那么卖命,可不是为了让他的宝贝孙子再窝回江左这个小地方的! “结果呢,我说完我的意见,他们就开始群起而攻之的一起骂我了,说我幼稚,不考虑现实。我特么招谁惹谁了?要么就别问,问了,我就这个意见! “首都是雍畿,只会是雍畿,也只能是雍畿!前面皇帝的首都都在雍畿,凭什么到我这里就是江左啊?我不考虑现实?还是他们没种?还不如我女兄呢。我女兄都多大了?!还不是c还不是反正比他们爷们!” “是是是,对对对,他们都脑子有坑。”谢介从小就深谙一个道理,当一个人在你面前痛骂谁的时候,他们不是在让你当个理客中c给他们讲什么大道理,而是希望你能跟着他一起痛骂那群傻逼,好发泄情绪,“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要我说,你才是皇帝,你不盖玉玺,他们还能帮你盖啊。这回就咬死了不松口,和他们斗到底!要不然他们还以为你多好欺负呢!” 宅老在花厅外面站着,听的很是着急。我的大世子啊,这江左要是当不了首都,咱们的房子和地可怎么办?您可别瞎胡劝了。 神宗反倒是抽了抽鼻子,理智开始回笼,狐疑的看着自己外甥:“你真觉得不定都江左是个好主意?” “当然啊。”谢介永远是站在他小舅这边的。 二爷还在一边帮腔:“世子说得对,世子说得对。”看来是食盒里又没瓜子了。 “那c那我在想想吧。”神宗却发自真心的犹豫了,他外甥这么不靠谱的一个人,觉得是好主意的主意,指不定有多荒唐呢。 谢介:“”你这样咱们可就没办法当亲戚了! 舅甥对坐,相视无语。 最后还是谢介开口,充满了困惑:“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非要来江左呢?是雍畿有狼撵着啊,还是江左挖出了神仙?” 谢介是真的想不通这些文化人在想什么,他觉得他们都有毒,教坏了他一个表哥还不算,如今还要朝他小舅下毒手! 神宗一个激灵,倒是不敢再继续胡说八道了。 谢介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呢。雍畿那何止是有狼,是有凶如恶鬼的蛮人啊。神宗和他全身上下的肉一起抖了又抖,蛮人是真的很可怕啊,全民皆兵,烧杀掳掠,凶残又没有人性。 就这,朝廷里还有傻逼觉得不应该激起民族矛盾,要把蛮人的侵略,定义为少数民族南下呢。 神宗当时是没听懂,等下朝后小内侍给翻译了对方的意图,神宗那真的是恨不能当时就把人再招回宫里,对着他破口大骂个三天三夜。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书都读狗肚子里了?人家都快把你摁在地板上摩擦了,你还想着要照顾对方的感情?不知道人都有畏强心理,你越忍让,越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并不会不欺负你吗?最主要的是,你单方面把人家蛮人好好的族内军功,给定义为了南下交流,你看看人家蛮人答应吗?不打死你都算是好的! 神宗是越想越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慢慢冷静下来,对谢介感叹:“我也知道,现下这个情况,定都江左是最合适的。但是c但是” 神宗不是没有脑子,只是大部分时间都不太爱动脑子而已,他生怕自己那不太够的智商会给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裹乱。但这次不改都,是他难得的坚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承认江左是首都,仿佛c仿佛当他承认的那一刻,这个国家才算是真的破了。 他不能让祖宗基业毁在他手里。 神宗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想对不对,想找人问问吧,又不知道该找谁好。他的皇后和他一样是个盲流,很有自知之明,从不肯对政事多言半句嘴;刚刚生产的聂太后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意外的是个极其激进的主战派,她这月子还没出,就已经积极的开始参与了政事,帮着神宗批改奏折c制衡朝臣还不算,已经隐隐流露出了要不管不顾杀光所有蛮人的疯狂;重文轻武的朝臣呢,又龟缩的实在不像个男人 神宗对谁都不满意,总觉得他们都不对,可是要问他什么是对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不顾现实和蛮人硬拼,这不对,那样天下的百姓就太苦了;可如果真的怕了蛮人,一退再退,称臣纳贡,那也不对,那同样是把天下的百姓往地狱里推。 谢介在这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只是用他有限的了解和知识道:“雍畿多热闹啊,为什么要放弃?他们是不是觉得雍畿太靠北了不安全?那你们不在了,岂不是更不安全?把那么好的地段便宜给蛮人,是生怕蛮人还不够强大吗?雍畿不是一个普通的城市,也不是普通的战略要地,更多的是一种象征。雍畿在,大启在!” “对!你说的对啊!”神宗激动的用宽厚的手掌拍了谢介的小身板好几下,就是这个道理啊,简直直抒胸臆。他们要打回去!他们必须打过去! 可问题是短期内他们想打也打不回去。 大启的军队是真的弱,三万禁军,在人家两千铁骑面前就是个笑话。大启不重视武将,又没有多少战马,简直弱的不忍看。 这些神宗都没和谢介说,因为说了也没用,谢介一个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衙内,除了跟着一起烦恼,又能做什么呢? 谢介能做的可多了。 当晚,谢介在和房朝辞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一时没忍住,还是把神宗的烦恼拿来和房朝辞说了。当然,他没说神宗偷偷溜出行宫来看他的事情,也没指望房朝辞帮他做什么,他就是想表达一个观点,这些朝臣太不是个东西! 作为“太不是个东西”里的一员,还是很有前途c大有可为的一员,房朝辞一点自己也被骂了的自觉都没有,反而发自肺腑的在和谢介同仇敌忾。 一个本就没什么心眼,一个又有意迎合,这顿饭吃的可谓是主客尽欢,甚至让谢介对房朝辞产生了惺惺相惜c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么一个有猫的好邻居,他以前怎么就跟中了邪似的,一门心思的觉得对方不是个好人呢? 天石误我! 天石: 吃饱喝足,又撸够了猫,房朝辞就小心翼翼的抱着谢世子回了隔壁。为什么要公主抱?因为谢世子在宅老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喝了几口酒。谢介其实对这种辛辣的饮品并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酒瘾,但是吧,越被禁止的,他就越想干。 小世子酒量不太好,但酒品很好,几杯倒,不闹人,只是打着小呼谁也别想叫起来。 房朝辞自然是义不容辞,由六郎在前面掌灯带路,他亲自把轻的就像是羽毛的世子抱回了隔壁,不肯假他人之手。简直感动大启好邻居,再没有比他更周到的了。 宅老对房朝辞自是又一番感谢,越看越觉得房朝辞是个好的,若世子能和房朝辞多学一学,何愁不进步呢? 房朝辞把谢介放到素朱漆的大床上之后,就把活儿都交给了谢家的女使,很好的把握了一个分寸。 只是在离开前,他深深的看了眼谢介,一时没忍住,手欠的点了点少年娇艳欲滴的菱唇,微凉,滑嫩,还带着点弹性,年轻的朝气扑面而来,一如那句你是年少的欢喜。 他最后在他的耳边小声道:“再想不起我,我可就要生气了。” 第二天,谢介再一次起了个大早,宿醉的感觉让他相当不爽。也因此,他终于想起了好多日之前他许下的要报社的大宏愿。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怎么报呢? 当然是他不睡,谁也别想睡啦! 被谢介最先吵醒的,就是作息以前和谢介特别贴合的二爷。一张鸟脸,崩溃的望着谢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它大喊大叫,把它吵醒。这个两脚兽真的是越来放肆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整个谢府,除了二爷以外,只有谢介起的最晚。不要说是在这个谢介每天都早早起来的现在了,哪怕是在谢介晚起的过去,谢府也没有谁敢真的跟着谢介一起偷得浮生半日闲的。 谢介并不气馁,反而把目光对准了隔壁。 昨日上了朝,今日应该就不用上朝了。去府衙的时间一般都是在辰时吃了朝食(早点)之后,现在才卯时,房朝辞肯定还没醒。 决定了,去叫他起来尿尿吧! 谢介跃跃欲试。 宅老和四生子却想着,咱们家世子果然和隔壁的房少卿有仇啊。在好不容易不用上朝的早上,被人这么叫醒了,你说你生不生气? 房朝辞还真就不生气。 因为他早已经起来,出门了。 “今日还有早朝?”谢介一愣。 早朝也不是天天都有的,朝臣吃得消,皇帝也吃不消。三日一次,五日一次,甚至是十日一次,历朝历代都不太相同,甚至每次连上朝的人员也不太相同,好比这回是三品之下不能上朝,下回又成了文臣开会。不管如何,基本很少会出现今天上完明天继续的现象。 “说是昨日有很重要的事情未决。”六郎一五一十的回答。 谢介点点头,也对,定都这样的大事,确实是不可能押后讨论,草率应对的。他小舅又是难得的一回倔强,朝堂有的热闹了。 “其实哪怕不上朝,我们家阿郎每日这会儿也起了。”六郎觉得隔壁的谢世子也挺逗的,都有点不忍心戳穿他了,但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他,免得明日谢世子起个大早,却闹个乌龙。 “他起这么早做什么?”谢介一愣。 六郎也一愣:“大家不都这个点起吗?” 天石见缝插针,为自己正名: 早睡?是的,谢介真的睡的很早,主要是不早睡他也没事干,以前能出门的时候他还可以去逛夜市,如今在家就只剩下吹灯拔蜡了,在昏黄的灯光下,连看话本都看不出什么意思。 换言之,五更天起床,对于谢介来说其实是刚刚好的。银河系生存指南每天那么早叫他,并不是因为死板教条,而是自有一套十分科学的睡眠配比,会依据谢介真正入睡的时间和睡眠质量来计算叫醒谢介的时刻。也因此,哪怕深秋的日出越来越晚,谢介也能每天都神奇的迎着朝阳的第一缕金色睁开眼睛。 可惜,谢介并不爱讲道理,哪怕知道这很健康,并且已经养成了新习惯,但主观上,谢介还是想赖床,哪怕醒了也不想起: 天石有理有据的反驳,它列了一个数据表给谢介看。 大启普通人的生活基本是三更罢夜市,五更开城门。但很显然玩闹到半夜的和早早起来的不会是同一时间的同一批人。 正常人的生活还是很规律的。 四更的时候,各大寺庙的晨钟就会准时敲响,大和尚们一个个睡醒,睡眼朦胧的开始做早课。早课之后,行者c头陀则会准时下山去大街小巷报晓,唤醒江左这座沉睡的城市。 五更的时候,守城的士兵会准时把巍峨厚重的城门打开,让早早等在城门外的百姓涌入。这些人大多都是赶着来城里做些小买卖好养家糊口的农民,以种地为生,卖菜卖面只是兼职。 与此同时,朝中的大臣也早已经候在了行宫殿外,准备进行早朝。是个人都知道,五更上朝。但那并不是说大臣五更起就可以了,事实上,大臣们往往需要三更天就起来,走的早说不定还能赶上夜市的最后一摊。除了洗漱c喝粥垫胃等准备,还得留出路上给上官让道c在宫外候着的种种时间,真五更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这也就是说,上至朝廷命官,下至贩夫走卒,不管是城里人,还是城外人,想要多混一口饭吃,就没有谁是真的在五更才醒的。 谢介觉得他未来最大的苦恼应该是他会不会变成他小舅那样两百斤的胖子,而不是缺饭吃。 天石: 谢介懒得再和天石辩论他的不需要天赋也不需要努力的邪门理论,只是抱起飞练就走,给六郎留下一句:“你家阿郎回来之后就告诉他,飞练在我这里,想要狸奴,就来我家吃茶。” 六郎一脸懵逼,这c这算是猫质吗? 猫质本猫看上去还异常的配合,享受的在谢介怀里蹭了蹭,喵了几声,简直不能更乖巧,让谢介对小仙女的爱又上升了好多。不就是小鱼干,拿去拿去。 天石: 谢介; 朝堂之上,只能听到文臣集团内部在争吵不休,武官站立一旁,并没有说话的地方。本该还在月子里的聂太后已经垂帘坐在了皇帝后面,不吭不响,却一直在暗暗表达一个态度,她是坚决不会同意留在江左,偏居一隅的! 朝臣们本觉得让太后垂帘听政有失体统,可是转念又一想,这是未来储君的亲娘,储君太小,肯定还没有办法亲政。而以官家的态度,他是断然不可能在皇位上坐到储君长大的,换句话说就是聂太后或早或晚都肯定是要站在这个舞台上的,如今就当她实习好了。 聂太后父兄在朝中都是小透明一样的存在,有官没职,还很怂,如今也是安静如花,恨不能当几个不被人发现的鹌鹑。 反倒是一些往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从不站队的文臣,旗帜鲜明的站在了聂太后一边,也不知道她在短时间内从哪里笼络来的这么多青年才俊,为她的每一个决策摇旗呐喊。如今与主张息事宁人的老臣,就差针尖对麦芒的当堂打起来了。 而这次最棘手的点在于,一向不爱自作主张的神宗,也站在了聂太后一边。 不少朝臣都觉得神宗这是护短,帮亲不帮理,简直胡闹。只有神宗自己知道,他是真的觉得他们不能定都江左,不是要护谁的短,站谁的队。 房朝辞昨天一直没说过话,本来今天也不打算发表意见的,毕竟这种事费力不讨好,成了都不一定会得什么好,不成大概就要被反对派针对了。可是他紧紧了袖中昨晚连夜写好的奏折。 最终还是一步迈出,行礼,开口:“臣有本奏。” 房朝辞家的曝书会开在七月底休沐,一个天气晴明之日。整个曝书会并不是一日就会结束,而是维持数日的大型活动。不过,达官显贵c文豪大家受邀前来的日子还是集中在第一天,文圈交际的意义远大于借地看书。 有太多慕名而来的士子,不管是冲着房朝辞之才,还是冲着云集的名流之名,总之是挤破了脑袋的想要参与房家的曝书会,甚至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 票? 房家自然是不会公开买票的,这会瞬间沾满铜臭味,拉低曝书会的档次。但房家给不少人都发了请帖,而一张请帖最多可以带三个人一同前往,不管是带仆从c带同伴亦或者是带个同窗都是可以的。于是,劳动人民在金钱方面的创造力就有了极大的发挥空间。 可以卖这三分之一的名额,也可以把整个请帖都卖了,来个四人组团价。好比跟着某大儒学习的寒门子弟,若随同老师前往,便可以省去自己的请帖,把四个名额都转卖出去。 这让不少手头拮据c但有真才实学的学子解了燃眉之急。 大家也清楚房家肯定知道这件事,房朝辞的沉默基本就等于是默认了这种贴己的方式,还充分照顾到了脸皮薄的寒门的面子,让不少人都在心里暗暗觉得房郎仁义。 谢介却在可惜:“这要是你自己卖,得赚多少钱啊。” 谢介也知道现在的读书人的臭毛病,视金钱如阿堵之物,不仅自己弃之如履,还要鄙视其他人的不“清高”,但凡要脸面的人就都不太好意思明面上说自己喜欢钱。哪怕大启已经是历史上商业市场最开明的朝代。 谢介大概是这个奇怪的圈子里,唯一一个敢直言不讳自己就是喜欢赚钱的。可惜的是,谢家曝书会上晒的上万卷的藏书,都是谢介他爹的遗物,谢介若敢以此牟利,不说他会如何被天下人的涂抹星子淹死,他娘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在大长公主心中,驸马死后的清誉与儿子是同等重要的,其实若谢鹤再世,大长公主也未必会这样,但重点是,谢鹤死了,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为此,谢介一直很遗憾,每在自家的曝书会上看到一个人,就觉得又是一笔钱悄悄离开了他,不仅不赚钱,还要搭进去茶水,真的很亏。 谢介是不怎么在乎名声的,总觉得那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不能当饭吃,还要注意这个在意那个,活的太累了。不过,在说完之后,谢介又紧接着对房朝辞补了一句:“当然,在意名声,爱惜羽毛也挺好的,人生在世嘛,总要图点什么,有些人求财,好比我;有些人惜名,好比大部分读书人。我没有指责这是错的意思啊,你别误会。” 房朝辞握拳,抵唇,微微笑了笑:“我也不怎么在乎名声的,我只是暂阶段需要利用它做点事情。” 房朝辞这么说的时候,一直在不着痕迹的观察谢介的反应。 谢介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担线条的想着,真不愧是未来的大奸臣啊,什么都可以利用,不过:“名声能有什么用?” “唔,一呼百应?如臂使指?”房朝辞很认真的想了一下,“当然,名声也能赚钱。好比我家的曝书会。” “那些都便宜二道贩子了。”谢介撇撇嘴。 “谁说我自己就没私下悄悄卖的呢?”房朝辞笑的更厉害了,依旧是一张不食人间烟火c仿佛随时可以乘风归去的仙人眉眼,做的事却比谢介大手笔多了。 房朝辞给谢世子详细的解释了一下他的生财有道。他给显贵名士的请帖,肯定是他亲自写上了对方的名字,甚至是亲自登门拜访后送出去的,但他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写出所有人的名字,他只是会给出一个统一的模板,找书法好的人誊写多份了事。 不少人觉得这是为了方便拮据的士子低调的卖请帖,是房朝辞的一份贴心。但房朝辞也是可以利用这种没有名字的请帖暗中牟利的。 “我自己卖,还能一定程度上的控制人员名单,不至于真的放进来不懂事的,冲撞了谁。” 其实真要冲撞了也不怕,大可以把责任怪在私下乱卖请帖的寒门学子身上,房朝辞作为主办人只会从始至终都干干净净,若再带头为他没做过的事情深表个歉意,那就是妥妥的高风亮节c大度从容了。 “!!!”谢介再一次刷新了对房朝辞的认知,也再一次佩服起了过去的自己,到底哪里来的勇气觉得他一定能在这个大奸臣冒头之前就摁死他呢?这个人明显长着比干的七巧玲珑心,只有他玩死别人的份儿。 “你怕了?”房朝辞也不知道带着何种心理的问了句。 “我怕什么?”谢世子挺起小胸脯,挑衅的看了眼房朝辞,“你若是给我下套,就不怕我把你这些事都嚷嚷出去?我可是拿了你的把柄的。” “对,你拿了我的把柄,一定要好好利用啊。”房朝辞笑眯了一双风光霁月的眼睛。 “那你还不快来巴结巴结本世子?说不定我心情好,就忘了呢。”谢介也算是个戏精了,一个人在家都能脑补出一场大戏,更不用说如今有个干什么都特别配合他的房朝辞了。 房朝辞顺势捞过了谢介的手,给他捏起了小臂,书经通脉,按摩放松。 “爷您看还满意吗?” “凑合。”谢世子很矜持。 不等两人继续,外面已经有了响动。谢介今天是一大早喝了粥就跑来房朝辞家“帮(添)忙(乱)”的,两人一起吃了朝食,又聊了一会儿天。第一波客人也该到了登门拜访的时间。 第一批到的自然不可能是自持身份的大家,却也不会是身份过底的寒门,大多都是和房朝辞有点交情c比较相熟的朋友。 其实就有东海展家然字辈的嫡孙,展豁然。 展豁然,人如其名,是个极其侠气,又不免有些跳脱的青年,走到哪里都是一派大大方方c爽朗义气的样子。来房朝辞的新居,和进了自己家也没什么区别。伴着几个同圈子的世家子弟,一路有说有笑,高谈阔论,远远看去,正是时间再难复制的意气风发。 走过前院时,展豁然一抬头就看到了飞练。身为房朝辞真正的多年好友,他自然是认识这只狸奴的,说是房朝辞的掌中宝都不为过。 而如今这掌中宝,正心甘情愿的驮着一只莫名就能从它脸上看出点狐假虎威意思的凤头鹦鹉,那作威作福的派头,别提多逗趣了。 展豁然不免多看了几眼。 但不等他问引路的女使这鹦鹉哪里来的,就见那个贱嗖嗖的鹦鹉已经极其敏锐的抬头,看向了他,带着飞练一起,两双眼睛,傲慢又警惕。 “看什么看?!”二爷这话明显是谢介教的,和谢世子如出一辙的欠揍。 展豁然不知内情,还以为鹦鹉真的会骂人,觉得这好玩极了。一群华服青年也难免跟着好奇,甚至有好事者追着问:“看你稀奇啊。你在做什么?” 不少人都在等着听鹦鹉驴唇不对马嘴或者反驳不上来的笑话。 结果却听那鹦鹉跟着就说了句:“没见过鹦鹉吸猫吗?瞧你们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份产业: 谢介和房朝辞联袂而来时, 正听到二爷在中气十足的骂别人没见过世面。 很显然的,这欠揍的句子也是谢介教的,或者说是二爷自发自主的和谢介学的。这一人一鸟主一宠, 没事干就爱在堂前厅下吵架,一个话唠,一个碎嘴,简直是棋逢对手, 不知疲倦, 能从早上一起来,吵到晚上熄灯睡下。这样频繁对掐的结果就是帮助二爷成为了吵架中的战斗机。 它就像是一块瓜瓤, 充分吸收了与谢介每一次争执中的精髓, 然后还能灵活的学以致用,怼谁都无所畏惧, 偏偏还让别人拿它毫无办法,简直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凶残程度。 但谁让它是世子的鹦鹉呢, 当然还是选择原谅它啊。 今天第一批登门的这群小年轻,还并不知道二爷是谢介的,但就冲二爷能在房朝辞家,站在房朝辞的爱宠脑袋顶上, 就足够他们分析出这鹦鹉定也是来历不凡, 不能轻易招惹的。 两只动物和一群人类秉承着“敌不动c我不动”的精神,在前院阳光最好的地方对峙了半晌。 直至飞练忽然说动就动了起来, 一道白色的残影之后, 就只能看到飞练带着那只神气十足的鹦鹉一起飞奔到了长廊高处的某个身影那里。往日里对谁都不稀罕搭理的漂亮狸奴, 用一种前所未见的撒娇态度,蹭到了某人脚下。来来回回的走八字绕腿,喵了一声又一声,缠绵到不可思议。 众人也是这才发现,那边的廊下已经来了人。 个子最挺拔绰约的,自然就是这家的阿郎房朝辞了,玉冠束发,仙人之姿,哪怕同为男子也要为他倾倒。 但今天在场的人中,最引人瞩目的却不再是往日里众人焦点的房朝辞,而是房朝辞身边一身柳染色黑边襕衫的小郎君。个头不高,却气场十足。弯腰抱猫那一刻流露出的欢喜模样,即可入画。他没有笑,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却偏偏能让人感受到他热烈的情感,恰一丝写意留白,让人恨不能把全世界都捧到他的眼前,而他需要做的只是理所当然的接受。 以前提起“要你的东西,就是给你面子”,总会让人下意识的觉得这人该去治治脑子,可如今才觉得,原来这世间真的会有这样一种人,会让你觉得他若能收你送的东西,便真的可以因此心生欢喜无限,发自肺腑的想要给予更多。 直待展豁然轻咳了一声,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不约而同的选择用整理衣饰来遮掩前一刻的失态。 等有人发现这小郎君的相貌好生眼熟之后,才算是真正的破了障。怪不得刚刚起就觉得那鹦鹉讨人厌讨的特别眼熟,现下总算是破了案。那不屑的神态,那毒辣的言语,可不就是豚儿之名响彻京师的公主子谢介的再版嘛。 沉寂三年,谁也没想到谢世子会以这样夺人摄魄的模样再次重新出现在人前。以前单知道在样貌上继承了谢鹤与大长公主所有优点的谢世子长大后定是不流凡俗的,但没想到如今长大后的他可以好看到这种程度,超越了想象的那种。 谢介昔日问钱甲的那句“那房朝辞能有我好看?”并不是毫无根据的自恋,而是他确实长的很好看,而且是越长越好看。谢介也不会矫情的说什么“我才不想长成这样呢,我想让人看到我的才华”诸如此类,因为他根本没有才华。这点谢介比谁都清楚,也很想得开。能当个一肚子草的绣花枕头,总好过当一个一肚子草的草垛,对吧? 不过呢,谢介这个人的脑回路和审美都有点问题,他虽然也承认自己长的好看,却还是更喜欢房朝辞的外貌和气度,那才是他的理想型。奈何他的底子是爹妈给的,改不了,只能望房兴叹。 房朝辞转头,朝着谢介笑了笑,不止一点都不介意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和衙内谢介关系好,甚至有种恨不能让所有人知道的宣告主权之感,他还特意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低柔的问了句:“你看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呗。”谢介一副标准的登徒子模样,至少不会输给二爷,“小娘子就从了本世子吧哈哈。” “好啊。”房小娘子是连一点挣扎都没有的。 这反倒是让谢介觉得没意思了,这种“调戏”,就该房朝辞激烈扎挣,他百般逗趣,才能对路嘛。房朝辞这么简简单单的就从了,毫无成绩感啊。他果然是个大奸臣,特别知道该如何把握人心。 那边的众人则是联想了一下房朝辞如今住的地方,也就明白了谢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人大多都认识谢介,哪怕没见过真人,至少也听过谢介过去的丰功伟绩,能被历任皇帝惦记在心尖的人可不好惹。可惜,谢介却对于他们大部分人都眼生的很。除了展豁然还有一些眼熟以外,谢介几乎叫不上其余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所以,在跟着房朝辞迎上去之后,谢介就没再开过口。只是微微昂着下巴,骄矜的在房朝辞的一侧,站在高处俯视着包括展豁然再内的所有世家公子。 别人因着谢介这一副明显生人勿进的样子,暂时也不太敢和他搭话,哪怕他再好看也没用。 只有展豁然不惧“严寒”,热衷于挑战高难度,好像对高岭之花一样的谢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连和房朝辞的客套寒暄都省了。一上来就直直的看着谢介,眼神清澈,看人看的正大光明,不见半分令人讨厌的油腻,能很直白的从他眉眼间看到他的喜欢,那种毫无邪念的喜欢。 “这位便是谢世子吧?许久不见,您又长高了不少呢。” 谢介对展豁然有印象,也是因为在京中的宴会上每每碰上展豁然,这位展郎君总会说两句谢介特别喜欢听到的。 如今依旧如此。 谢介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回了四个字:“好久不见。” 就是这么简洁,多施舍一个字都没可能。对外对内,谢介可以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人,就和有双重人格似的。四个字,已经是比对别人要好上不少了。 谢介表情淡淡的,可眼底因为听到自己被夸长高了而充斥的小开心是骗不了人的。展豁然勾唇笑了笑,又准备继续开口。 房朝辞却动了,看上去是要和展豁然说话,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愣是很有技巧的错开了展豁然和谢介俩人:“多日未见,你对我就没什么想说的?” “去去去,见你我都快见烦了,还偏偏一次比一次的有风采,我才不想和你说话。”展豁然与房朝辞十分相熟,从这份毫不客气的“嫌弃”里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对损友。两人之间那份自然而然的嬉笑怒骂,是一旁人想学都学不来的。 展豁然还想要绕过房朝辞去和谢介搭话。 房朝辞却已经借着一个很自然的动作,拉着谢介走在了前头,带着一群人去了花厅。 从背影看去,一个箬竹锦袍,一个柳染襕衫,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并肩走过水榭歌台,盎然秋意,仿佛再没有比他们更加般配的存在。 箬竹和柳染,其实说白了就是深浅不一的绿色。谢介和天石学了个原谅色的说法,促狭的非要房朝辞穿上。结果定睛一看,房朝辞穿上那一袭青衫的效果不要太好,真真的君子如竹,风过不折。既有傲骨,又有胸襟,反正是怎么看怎么好。谢介就也学着穿了一身,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在配合展豁然刚刚眼睛里的欣赏,谢介更加笃定了以后可以考虑就这么穿的模式,先让房朝辞试,好看他就也搞一身差不多的。 一群青年鱼贯进入花厅,分桌而坐。 不等房朝辞招待,展豁然就再次把话题对准了谢介,明知故问道:“世子和朝辞关系很好吗?我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瞒着我,可就太不讲义气了。” 谢介坐在房朝辞的旁边,撸着怀里的飞练,忽然有点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他和房朝辞其实也不过是才认识不久,关系好起来更是只在这几日。于是他蹙眉,不耐烦的回了展豁然一句:“为什么要让你知道?咱们很熟吗?” 怼完,谢介就有点后悔了。他说话一向是不会客气的,可是展豁然并不是他家的人力,而是房朝辞的朋友。他这么不客气,房朝辞肯定不好做。 不等谢介想个拙劣的圆话手段,那头的展豁然已经神奇的笑了。 被人怼了,他竟然还乐了。谢世子表示,真的不是很懂这些脑子有坑的世子家。 “咱们以前不熟,如今发现有了相同的朋友,就可以熟起来了啊。”展豁然是真的颇有一种越挫越勇c永不言弃的精神的,当然,这也可以解读为——厚脸皮。他从小就喜欢和好看的人玩,也不是要和对方做什么,就是单纯的喜欢好看的东西。他阿娘总说他约莫是生错了时代,若能生在魏晋,一定可以被很好的满足。 房朝辞亲自端了一盏花茶到展豁然嘴边,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展豁然一瞬间就消停了,态度还是那个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值得他过心的洒脱态度,但却明显能感觉到他不敢再和谢介没话找话了。 谢介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对展豁然是有不错的印象,可那并不代表着他愿意和他当朋友。要是愿意,早以前他们就是朋友了。 谢介和展豁然都算是站在大启金字塔顶端的少年公子,应该有很多共同点,但是在谢介来看,他们之间其实是完全不同的。有那么一道谁也看不着但却真实存在的圈子,把他们划在了不同的两边。一边是传承百年c钟鸣鼎食的世家子,一边是家里才堪堪发迹几十年c泥点子还没洗干净的宗室子。哪怕他们同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长大,谢介也还是觉得他们打从骨子里就不相融。 说真的,谢介宁可听老叔和顾翁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也不太愿意和眼前的这些人没话找话。 谢介说不上来是他好,还是世家子好,也没有看不起哪种生活方式的意思,不自卑也不傲慢,只是单纯觉得他们聊不来。一如谢介觉得他和那些真正能干出当街强抢民女c狎妓冶游的衙内也聊不来一样。 圈子不同,就还是别硬融了。 房朝辞很自觉的担任起了吸引火力的重担,不管谁来和谢介搭话,他总能巧妙的在几句之内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 没一会儿,客人也就陆陆续续的到。 有了房朝辞,谢介自然就可以安心的坐在一边,撸猫逗鸟,假装岁月静好,不管来了谁,他都只需要坐在那里就好。不喜不怒,连笑都不需要。 谢介是公主子,单从爵位上来说,全场他最大,只有他赏脸和谁说话的份儿,没有哪个没眼色的敢主动凑上来尬聊,又或者是挑衅。 谢介来之前,其实还是稍稍脑补了一下的,类似于有人跳出来说“晒书这等风雅之事,怎么混进来谢介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然后他该如何如何把脸打回去的情节。 可惜,现实是他想太多了,还没有那么脑残的人存在呢。只一听到谢介的名字,这些人就都怂了,一副溜了溜了的样子,仿佛生怕被谢介欺负的感觉。对谢介是要多小心有多小心,就差把他当做寺庙里的泥塑佛爷给供起来了。 这样的待遇,自然也与如今的情势有关,大家能够不用继续南下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全靠谢介的娘,他们除非疯了,才会与谢介为难。 等名士文豪到了,就更没有谁敢去招惹谢介了,因为明显的大佬们都和谢介有交情。 这点到也蛮好理解的,江左c京城的文人圈就那么大,能在文人圈里杀出重围的人总是凤毛麟角的。房朝辞曝书要请人,肯定要把大家们全请了,除非是政敌,否则少请了谁都是一桩得罪人的事。而谢鹤作为当年的大启第一人,和他相熟的朋友,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基本都已经是如今圈内的中流砥柱了。简单来说就是房朝辞请的青年一代,谢介未必认识,反倒是腕儿越大的人,他认识的越多。 张口叔,闭嘴伯,好像整个曝书会上就是谢介的亲戚聚餐。 这些叔伯对谢介自然也是照顾有佳,不管他们生前与谢鹤的关系到底如何,如今但凡想要提高身价,就势必要和神格已经不可动摇的谢鹤扯上关系。而想要造成自己和谢鹤关系很好的假象,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谢介这里曲折迂回。 不管是对谢介怒其不争的训斥,还是拉着谢介亲近友好的问询聊天,都算是一种扯上关系的手段。 当然,也有真的和谢鹤关系好的。 对于这类人,谢介往往才会多给个笑脸,问候长那么一两句。不过也不算特别亲近就是了,毕竟他们是谢鹤的朋友,不是谢介的。谢介也自认为和这些叔伯没有话题可聊,他知道他们对他的期望,也知道他一辈子都完成不了他们的期望。 其中尤以谢鹤生前的老师,桃李满天下的海内名士陈老为最。老爷子都八十了,还在一门心思的想要揪着谢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老爷子就是江左人,一辈子没做过官,只在江左开了一座四海闻名的书院,培养了不少高官,其中最拿得出手的代表就是谢鹤。至于老爷子自己为什么不做官,这里面的原因就很复杂了,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楚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老爷子不做官不是因为他淡泊名利。这是他自己亲口说的,他若真的无欲无求,那他就是个神仙,而不是山长了。老爷子也不信真有人能无欲无求,一直很反感所谓的灭人欲的说法。 陈老年纪大了,体力不济,这次房朝辞的请帖他虽然收下了,却没亲自来,只是派了身边最近的关门弟子。 这关门弟子算是谢鹤的直系师弟,也就是谢介的师叔。师叔姓南,是个很有名的才子,不过只专注于做学问了,并没有入仕。南师叔对待谢介的态度就像是一个十分客气的陌生人,他们之间也确实是陌生人。往日里唯一的交情就是在陈老那里见面之后互相点个头。倒是谢介出事后,南师叔代替陈老几次上门探望,可惜谢介对此全无印象。等谢介醒后,南师叔就没怎么来过了,倒是不忘把各种补品如流水一样的送进谢府。 南师叔其貌不扬,却有大才,年纪不大,却是出门在外能代表陈老的关门弟子,与谢鹤同辈,在这一群里人也算是地位超然。 他对于在房朝辞的聚会上见到谢介很意外。 谢介也对于在房朝辞的宴会上见到他很意外。 双方都在诧异,房朝辞和对方的画风差距如此之大,到底是怎么认识又做起朋友的? 不过,哪怕两人不熟,但在一群更加不熟的人里,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天然的成为了更加亲近的人。两人坐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 “最近身体好吗?” “好。” “那就好。” “师爷身体还好吗?” “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并无大碍。” “待我身体好些了,一定登门探望。” “你有心了,不过你也才刚刚醒来,要多保重自己,不要勉强,去了也是要被老师骂的。” 南师叔对于谢介能和房朝辞玩在一起,还是很欣慰的,觉得这位师兄的儿子总算是玩够了,长大了,知道上进了。和房朝辞交朋友,那才是真正的交朋友。大部分谢鹤的旧友也都是这个态度,仿佛谢介今天和房朝辞交了朋友,明天就可以去考状元了。 不过,也有人对此皱起了眉,在谢介和房朝辞之间来回看,说不上来是怕谢介带坏了房朝辞,还是觉得房朝辞和谢介相交,只是想沾谢鹤的光。 大家不敢明着和房朝辞聊这个,便选择了曲线救国,旁敲侧击的和展豁然打听情况。 可是展豁然又知道什么呢?他不比任何人知道的多。但这小子颇有点天然黑的气质,不承认,也不否认,嘻嘻笑着,嘴里没一句有用的。 “关系好?当然好啊,大家关系不都挺好的嘛,哈哈,要不怎么一个书会上喝茶?” “怎么认识的?就那么认识的啊,我们以前在宴会上见的还少?” “那您说我们三个凑在一起是要干什么?当然是好好做学问,报效国家。” 在房朝辞的刻意纵容下,没到中午,所有人都知道了谢家的小世子和房朝辞关系极好的八卦,两人从始至终都是同进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份产业: 房家第一天的曝书会, 不仅提供茶水点心,还管饭。珍馐佳肴,美酒甘芳, 配歌舞表演以助兴,间或还有各种命题诗c即兴词的文人活动,算是一个再标准不过的雅集模板。 雅集名字也是根据举办地点而定的——旧雨雅集。 也就是说他们此时正在房家的旧雨水榭。 这座水榭是房家整个宅邸里,最大的供人赏景的地方。由两个短廊相接, 在曲水转角处建立而成。水榭的朱红色柱子一部分架在陆地上, 一部分延伸到了曲水之中,巧妙的形成了一种方便欣赏潋滟水色的凌空构造, 是很多园子里水榭的常见模式。既可以在室内与友人吟诗作画, 也可以倚栏远眺,一年四季各有各的美, 满足了多种需要,备受文人追捧。 “旧雨”这个匾额名字, 自然是宅邸真正的主人谢介起的。 其实曲水之上,是有两座水榭的,沿着中心轴对称分布。如今在房宅只能看到一座,是因为另外一座在谢家。当时两座院子还没有在中间砌墙一分为二, 也没有转租出去的打算, 纵使是到了如今,其实两院的曲水下面也是互通的。 两座水榭前后脚同时竣工, 当时恰好连着下了两天的雨。 就有了“旧雨水榭”和“今雨水榭”这样互相搭配的名字。当然啦, 谢介也难免附庸风雅, 在定了名字之后才发现,这旧雨与今雨正好也可以说是来自《秋述》——“常时车马之客,旧雨来,今雨不来”。 这话的意思是老朋友下雨也会来,新朋友下雨就不来了。 其实不是什么好寓意,但谢介不知道啊,他只是觉得这么解释很有逼格,在旁人问起时,他也能拽个典故c说个来历。可以说是很得意了,自我感觉他起的名字真是棒棒哒。 如今宾客齐聚,都是文学造诣极高又饱读诗书之士,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联想到了这旧雨水榭的旧雨来自诗圣的《秋述》。然后,便有人去找主人房朝辞询问是否是这样了。 结果不等房朝辞回答,就有另外一位郎君站了出来。 这位郎君姓张,单名一个独,字慎独。今天很巧的,张独也穿了一身青衿,可惜,既没能穿出谢世子的灵动之美,也没能比过房朝辞的君子之气。穿衣这种事情,不怕丑,怕的是对比,哪怕明知道张独不可能是故意学着房朝辞,但还是给人以一种东施效颦的滑稽感。张独为此已经很是不爽了。 更孽缘的是,张独本是房朝辞同届的探花,出身世家,拜名士为师,在四大书院之首苦读十数年,当年千里迢迢从南方赴京,本以为自己下场定能一举夺魁,却不想被三元及第的房朝辞给抢去了所有的风头。 张独自此单方面的标记房朝辞为宿敌,一直在暗暗与房朝辞别冒头,今日又因为撞衫被比了下去,从进门开始心中就一直压着一股邪火。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理由释放:“这名字起的可真是啧。” 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于张独这种人,谢介一向是所万分不能理解的,他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自信,会觉得如果没有房朝辞,房朝辞今天的一切就都会属于对方。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房朝辞科举是状元(第一),他是探花(第三),哪怕没了房朝辞,状元之位也是榜眼的,而不是他的。 但张探花不会这么想,他只会一门心思的认定房朝辞抢走了属于他的名声,属于他的太府寺少卿,属于他的万众瞩目。 这么说吧,房朝辞的每一次成功,在张独看来都是对他的一次羞辱,那都是房朝辞从他这里抢走的,嫉妒如百蚁噬心,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宁。他总想着要和房朝辞一决雌雄,明知比不过,也要找茬膈应一下,哪怕只是小小的嘴仗,能赢就是胜利! 在看到旧雨这个名字的第一时间,张独就计上心头,一直在暗暗等着有人问起,他好指出这个名字起的不好。 终于等到后,张独难免有些放飞自我,批评鄙视的声音过大,直接就传到了本来并不关心宴会上大多数人的谢介耳中。 谢介作为真正的起名者,自然一下子就怒了,他抱着飞练豁然起身:“怎么不好了?!” 谢介从小过的都是众星捧月c前呼后拥的生活,哪怕是顺着他说话,他都有可能因为一些奇怪的理由而不喜欢对方,更不用说这种当着他的面批评他起的名字不好的情况了。 张独不解内情,看见谢介站起来时,还愣了一下,不明白一直安安静静当美少年的谢世子怎么突然如此激动。他和房朝辞关系就那么好?连有人批评房朝辞都要他来出头? 反倒是房朝辞不急不躁,先是几步走到谢介身边,暗暗在大袖的遮掩下,压住了谢介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妥善安置了谢介之后,房朝辞这才气度非凡的请张独不吝赐教:“名字怎么不合适了?” “旧雨新知,你不会没听过吧?诗圣做秋述,本是想表达人情冷暖,反复易变。今日高朋满座,俱是德才兼备之士,在下不才,却也早听宾客大名,心向往之。还请房郎告诉我,您是在暗指我们中的谁是那心易变的小人?” 对方说话不白不古,听的谢介很是难受,不过他也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他起名用错了典故。谢介当初只觉得名字应景了,却是不求甚解的闹了个笑话。 谢介再一次想要开口,解释说不学无术的是他,与房朝辞无关。 却没想到房朝辞暗中已经一步卡在了谢介的皂靴前,面对众人的脸上依旧笑的从容大方,对张独不疾不徐的回道:“张郎有所不知,这水榭是两座,一座在世子家中,一座在我这里,我们共赏一池秋水,便商量着起了个旧雨和今雨,取的是故交新知,皆聚于此的意思。” “你c你这是牵强附会,强词夺理!” “非也,非也,”展豁然停笔,站出来为好友帮腔,“旧词新意,本就是在所难免的一种时代变迁。先人创作佳句,后人赋予了它全新的解释,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为例,这本是《诗经》中用来讴歌爱情的诗句,后来不也指代对人才的求贤若渴吗?张郎若非要掉书袋,不如来说一下你对青青子衿的理解,你今日做客,这一身绿衣绿帽,又是为了哪位佳人呢?” 除了舞姬和女使,这次雅集上就再没有一个女性了,一群大老爷们,也不知道谁当的上佳人的称呼。 谢介因为那一句“绿帽”,一下子就控制不住的笑了。他就是这么一个笑点低的人,他也没办法。 本来还挺紧张的气氛,在谢衙内不分场合的笑了之后,所有人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还真有点诗仙的诗中“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的豪情愉悦。当然,他们如今只有正盛的阳光,没有月亮,要醉也只能醉日了。 小小的插曲就这样过去了。 对于谢介来说,他给房朝辞造成的困扰却并没有过去。小世子脸红的如血玉,很是羞愧。一手撸猫,一手拽着房朝辞的袖子不让离开,但自己却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上来一句连累了房朝辞的抱歉。 从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和朋友道歉。要不然他把房子送他吧? 房朝辞并不知道他与一座宅院就这样擦肩而过。只是就像是一个能够看破人心的妖怪,至少是能够感知到谢世子情绪的妖怪,不等谢介酝酿好该如何开口,房朝辞已经抬起另外一个有空闲的手,颇为大胆的在世子脸上戳了一下,为小世子解了围。 戳的谢介整个人都怔住了,这一幕也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不等谢介回神,房朝辞已经笑眯眯的开口:“我真的觉得名字挺好听的,寓意也好,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只有在一起了才能龙凤呈祥。” “龙凤呈祥?你这个词绝壁用错了!” “是嘛?那谢谢世子殿下提醒了呀。”房朝辞还是那副不管他做了什么都能波澜不惊c游刃有余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底气,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想要相信他,“你在我面前丢人一次,我在你面前丢人一次,咱们扯平了?” 纵使是脑子不好如谢介,也听明白了房朝辞这是在故意让着他。 大部分人大概都不会高兴被这么明晃晃的谦让,但谢介脑回路清奇,他就喜欢别人捧着他,让着他,哪怕技巧拙劣,他也能开心许久,因为那是一个人视他如珍宝的象征。 小时候大舅干出过抱着他上朝被群臣骂的蠢事,表哥也说过至今都让他毁誉参半的“豚儿该伤心了”。这都算是好心办了坏事,给谢介造成了各种麻烦,可是他不在意,他只能记得大舅抱他上朝是因为他刚刚入宫,以为是他娘不要他了,一刻都离不开大人;他只记得表哥会那么说,是因为表哥对他承诺过,他绝不会再让自己有事。 不管如何,那都是一个人捧到他面前的一颗真心,他只需要这一份真心就能开心许久。 谢介呆呆的看着房朝辞,哪怕对方放了手,他却还在想着,大舅c表哥对他那么好,是因为他们是认识了他多年的亲人,那房朝辞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们没有血脉关系,也才认识不久,甚至他一度单方面的很讨厌房朝辞,他们之间的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一向万事不愁的世子,第一次开始有了一种患得患失的紧张。 房朝辞已经离开谢介,走向了展豁然,他是这次雅集的记录者。有点类似于给兰亭雅集写了兰亭序的王羲之,给滕王阁雅集写了滕王阁序王勃,以及在西园雅集上作记突出了苏大才子而不是雅集主人的米颠。 一般这种文人雅集,记录者都会有很多,有负责写序的,也有负责作画的,必然是要图文并茂才好。再由一个人整理成册,还会顺便收录雅集上的好诗好文,一并希望其能流传后世。 展豁然诗画双绝,还下笔如有神,速度奇快。于是,在记录旧雨雅集的时候,他还能一心二用,偷偷单画了房朝辞与谢介的互动。青年温润,少年惊艳,青年抬手戳着少年如瓷的脸颊,少年半转头,错愕又好笑,隔着水墨宣纸,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生机互动。 房朝辞不知道站在展豁然身后看了多久,直至展豁然动物的本能察觉到危险来临,这才咔咔转头,僵硬着一张俊俏的脸,找不到半句话来为自己辩解。 反倒是房朝辞心情很好,还勉励了好友两句:“不错,画好之后送给我吧。” “好。”展豁然乖乖点头,再没有比他更老实的,他也不知道他这样的王孙世家是怎么混成如今的作画小弟的。 房朝辞得寸进尺的提要求:“别要这些人当背景了,也别要二爷了以示公平,飞练也开除。” “意思就是让我重画呗。” 房朝辞挑眉:“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我只是想和上官请示,我还想再画它个十幅八幅!” “啧,”房朝辞斜了展豁然一眼,“你怎么不上天呢?” 展豁然有听没有懂,上天是个什么梗? 谢介那边的情绪也调节的很快,他一直都是个“我没有烦恼”少年,天大的事,在他这里都不叫事,因为他有很神奇的自我催眠的方式。如今吸引他的就是“他正在参加雅集诶!”的这个念头。 谢世子在自己家搞过各种纸醉金迷的宴会,还有极其挑战想象力的节日活动,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的以客人的身份参加文人雅集。难免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就像是终于得到娘亲的同意去小伙伴家过夜的那种感觉,明明不是多大的事儿,却总是情不自禁的左顾右盼,眼底藏着只有自己懂的乐趣。 当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候,中午的宴会正式开始,大家都坐到了矮桌前,身后是蓝天碧水,眼前是美人如云。 在大启之前,大部分人都是一日两餐,也就是传说中的朝食和哺食;大启之后,饮食习惯才变成了一日三餐。至于处在这个当不当,正不正的历史点上的大启,则是一日两餐和一日三餐混杂着来。穷苦人家自然还是保持着一日两餐的传统,有钱人家那就是想吃几顿吃几顿了。一日三餐是主流,但像谢介那种早上刚起来加碗粥,睡前还要吃个夜宵的,也不是没有。 谢小四一度很奇怪谢介的那些饭都吃到了哪里去,为什么自家郎君不管吃多少,看上去都始终瘦瘦小小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大。 谢介其实也挺好奇的,早些年他还笃定的以为他会长成他小舅那个样子。 宴会很长,最先开的是果席,就是上各色时鲜果盘,肉脯蜜饯,甜咸得宜,大家先开个胃。吃完之后还要退席休息一下,更个衣,看个书什么的。 然后再重新入座继续,开正餐。 正餐又分为下酒菜c插食c对食c以及下饭菜。上菜的顺序很有讲究,冷菜热菜,分餐而食,种类多的人眼花缭乱,菜名倒是比较质朴,能从名字里看出原材料的那种质朴。很显然的,这些是谢衙内帮忙准备的,他对举办雅集没什么经验,但吃喝很是拿手,也不爱取个花里花哨不知道本质的菜名。 从大部分人满意的脸上也能看出,谢世子在食物的品味方面还是很大众化的,他喜欢的,很少有让人无法接受的。 谢世子特意从宫中请来掌勺的刘娘子,也是功不可没。 刘娘子是专门给神宗做饭的厨娘,早些年在神宗还不是皇帝,只是个王爷时,她就在王爷府伺候神宗的吃喝,做菜的水平从神宗的体格上就能够有所展现。后来神宗当了皇帝,便让刘娘子入了御膳房,因为只有她做的最合胃口。刘娘子还有个别称叫尚食。 尚食其实是个官名,正五品,主管的就是皇上的膳食。可惜官位只能由男人担任,刘娘子是这么多年里唯一的一个特例,虽然神宗没有办法真的封她当官,却有办法再不让任何人当这个尚食,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众人皆知。 能把这位女尚食请来,既说明了谢介在他小舅心中的地位,也说明了房朝辞在谢介心中的地位。 刘娘子烧的一手好菜,对谢介也很是偏爱,准备的最多的就是谢世子会喜欢的。好比一道菜若可甜可咸两种做法,那必然是会做成谢世子喜欢的味道。 一道两道,大家看不出什么,等多了,这才恍然。因为其实是很好分的,谢介虽然老家是南方,但从小长在北方,有个再北不过的胃,北方是咸口,重油腻,与偏甜偏清淡的南方饮食习惯截然不同。而在座的人,大部分人都是北方人,又或者是去了雍畿做官多年的南方人,口味早已经被同化了。 可也有不少江左本地的士子,虽然菜很好吃,但也还是有一种微妙的被推翻了三观的感觉。 好比对于谢介来说,鸡蛋就应该是咸的,若有人让他吃糖水蛋,哪怕那个其实也很好吃,但他是需要重塑一下三观的。并且处处觉得别扭。 士子里有勇于尝试的,自然也有不忿的,其中尤以那位刚刚丢了面子的张郎为最。 张独一看就是个智商不够的,要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还没有看明白刚刚是房朝辞在为谢介解围,而不是谢介在给房朝辞出头。他觉得这房朝辞简直是谄媚权贵到了极点,就因为谢介是北方人,所以就可以这样不尊重其他人的胃口了吗? 他在一边有多挑三拣四,谢介在一旁看的就有多冒火。 别人好心好意请你吃饭,还是把官家面前的红人请来做饭,你就是这个态度?最主要的是,对于张罗了饮食的谢世子来说,这人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啊。 不等谢介发作,房朝辞已经转移了话题。 雅集嘛,怎么能少了作诗助兴的环节呢?房朝辞与南师叔一唱一和,请南师叔来定了个题目。其实在南师叔来之前,房朝辞就已经特意私下里和他沟通过了,委婉隐晦的表达了一下这次的曝书会只谈风月,不谈国事的美好愿望。 南师叔在房价看到谢介之后,也就明白了房朝辞的一番苦心。 谈了国事,那必然要谈谈雍畿谈谈国破,谈了国破势必要扯到应天府的战场,而谢介的亲娘镇国大长公主,就正在这个国家最危险的地方为他们浴血奋战。当着儿子的面,议论人家的舅舅和亲娘,这确实不太合适。 南师叔把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的题目说了出来:“忽然想到先帝在世时也常组织这样的雅集,每每以他珍爱的鹰鹘为题。如今教虫蚁广为流行,想必大家都有饲养或者偏爱之物,不如借此机会来分享一二。” 南师叔看了眼宴会上存在感强烈的飞练和二爷,觉得这很是应景。 张独却更加生气了,因为他和陈老这一脉也有恩怨。他一副随时准备搞事的模样,对自己的表情根本不加掩饰。 二爷已经吃饱喝足,站在金色的鸟架上,跳来跳去,忽然开口抬起挂着小金牌的爪子,就指着张独的方向,用尖细的声音道:“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傻逼之人!” 众人一愣。 只有谢介哈哈大笑了起来,甚至顾不上什么失态不失态的,很自然的就倒在了旁边房朝辞的肩膀上。身体接触,温热又陌生。两人都是一愣,但谢介的反应是脸红着,挣扎着想要起身,房朝辞却在眷恋那份少年身上熟悉的依赖。 “你要是能变成人,抱抱我就好了。” “算啦,你抱不了我也没有关系。” “我可以抱你啊,握住就算是抱了吧?你怎么这么凉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份产业: “这什么意思?!”张独借机找茬。明知道鹦鹉是谢介的, 他看着的人却是房朝辞,颇有想指责房朝辞招待不周的意思。 “是我家二爷不懂事”谢介自然不能再让房朝辞给他出头,他站了起来, 破天荒的想要主动对谁让一步。 张独的神色却还是不见好,世家出身的他,其实对闻氏也是隐隐带着一些瞧不上的,就像是一个老牌贵族总会对暴发户嗤之以鼻。他一开始不敢惹谢介, 是因为听说了太多有关于谢衙内混不吝的传说, 如今一看,这位世子也没什么嘛。甚至隐隐了有一点连传说中的谢豚儿都对他以礼相待的诡异快感。 有些人就是这样, 你强他就弱, 你稍微谦逊一点,对方却反而会蹬鼻子上脸, 往死里踩你。 谢介秒懂了张独的脑回路,还没压下去的脾气瞬间就又窜了起来, 甚至还拔高了不少。他是因为这是房朝辞的宴会,才会想要先息事宁人的,但若张独这般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谢介什么都吃, 就是不肯吃亏, 一点都不可能! “但你也不应该和一只鹦鹉计较啊。那边那么多人,你又如何知道二爷指的就是你?”谢介昂着下巴, “这不是上赶着对号入座, 纯属找骂嘛。” 谢介说最后一句时的声音很小, 但是个人都能明白他的嘟囔,他也根本没有遮着掩着的打算。 谢世子从来都是这般“敢作敢当”,能正面怼的,绝不背后逼逼。怼不过的都要想辙找回场子呢,更不用说这种很容易对付的小角色。 “好了,好了,”南师叔站出来打圆场,广袖一甩,明明也没有多大的年纪,偏偏就给人一种德高望重的神秘感,“都少说两句,那鹦鹉不过是个扁毛畜生,再通人性也不可能是故意的,怎么还认真上了?不过一笑了之的事情。” 然后? 然后就只能真的一笑了之了啊。 南子我(南师叔的字)这话已经偏心偏到没边了,还故意卡在张独还没有回嘴之前,不把张独憋出个好歹才怪呢。但众人还是选择了故作不知,顺应的一起笑了。很简单的道理,谢介是公主子,还不是一般的公主子,亲娘在为国作战,又圣眷正隆,不涉及到自身利益,他们除非疯了才会去招惹谢介不快。县官不如现管啊。 这章也就这样揭过去了。 张独坐回原地后,差点给气成个蛤一蟆,一身绿皮,倒也合适。他一会儿想骂房朝辞,一会儿又觉得是谢介没事找事,最后又回到了他南子我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他说算了就算了? 张独师从另一派的大儒,这位大儒的江湖地位与陈老在伯仲之间,颇有点既生瑜何生亮的宿命感,两人面上和气,实则从书院斗到了弟子,从前朝到本朝,暗暗较劲儿了一辈子,门下的弟子之间也延续了这份争斗之心。而从辈分上来说,张独与南子我是同辈的。不管南子我的学问有多高深,在张独看来他和他才该是平起平坐。张独很嫉妒南子我能够一呼百应,而他却不受重视。 怎么想都是那房朝辞的错!若没有他,自己当年肯定能高中状元,一鸣惊人后彻底响彻大江南北。若此计成行,如今自己又怎么会遭遇这些冷遇?说不定住在谢介旁边的就自己,和谢介做朋友的也是自己 不对不对,他才不稀罕搭理谢介呢! 张独吃不到说葡萄酸的想着,他就看不惯这些整日听着靡靡之音c没有半分上进的宗室,发家不过几十年,骨子里就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乡巴佬,还真就把自己当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张独越想越偏,后面已经是彻底不要逻辑了,还非要整个道德制高点来显示自己这不是嫉妒,只是就事论事。 也算是自欺欺人c掩耳盗铃的可以。 但是不得不说,张独的运气还是很好的,他都这么想了,还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的遇到一个真这么想的儒生。 他俩能遇上,还是因为南子我出的题目。 南名士出题出的很随性,并不拘题材格式,本意就只是想让大家能够更加方便展现所学。想要露脸的,只需要把自己最擅长的拿出来就好。学子也很领这份情,某足了劲头的想要用自己最好的本事来拔得头筹。 而由于文帝在世时喜欢作画,不少学子当年都辛辛苦苦学了一笔好丹青,如今题目又是因先帝而来,倒是有不少人都有志一同的做起了画。 有个儒生姓林名生,本也想作画,却看到大家都如此,一时又有些为难了。大家都画,他的画也就不新奇了,又肯定不是最出彩的,这该如何是好? 旁边有不怀好意的人暗中与他商量,实为撺掇,张独的画功很不错,还得过文帝的夸赞,不如他来画,你作诗。 林生一想也是个办法,就主动凑了上去。 “诗画配合也得新奇才好。”张独的脑子其实也很灵活,并没有真的太智障,他一语就道破了林生心中的那点想要独占鳌头的小心思。 “能新奇在那儿?”林生不耻下问。 张独冲他勾勾手,让他附耳过来,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好,好,好。”这是林生听后的反应,激动的脸红脖子粗的,仿佛已经对接下来的事情十拿九稳。 林生是个忧民忧国的儒生,虽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却也是真的对朝廷的不作为痛恨异常。 所以从一开始,哪怕没有中间与谢介的种种插曲,张独也早已经盯上了林生,想要给房朝辞送上一份大礼。 张独投其所好,对林生说,你不觉得这次的雅集哪里不对吗?房朝辞待客所费奢靡,宗室子谢介又嚣张跋扈,名儒显贵不谈国事,只一心说起了教虫蚁的小道,实在是c实在是让人痛心啊。张独很会临场发挥,刻意把自己刚刚和谢介的争执套上了爱国的大帽子。 而爱国小青年林生还真就吃这一套。 “对啊对啊,这样是不对的!”林生的情商实在是不算高,耳根子还软,不过一腔的报国之心倒也足够热枕。所以才会三言两语就被张独骗了去。 爱国,在真正热爱的人心中是理想与正义,在小人心中就只是牟利的手段了。 如今大家基本都在埋头写诗作画,并没有谁有空去关注林生与张独之间的官司。倒是根本不打算下场比试的谢介把他们的小动作看了个清楚。谢介暗暗拉了拉房朝辞的袖子,想让他堤防一二。 房朝辞也看到了张独那边的事情。他对谢介投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又小声在他耳边道:“他还不值得我费心思。” 房朝辞说的很慢c很轻,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特殊的韵律,划过了谢介的心尖。 小世子看上去是个大顽主,实则玩的只是吃喝,长这么大,还没接触过乌七八糟的东西,不免有些脸红心跳。 房朝辞低声笑了笑,还是没忍住,在众人看不到的桌下,捏了捏谢介的手,绵软,微凉,就像是他的唇。 把玩了有一会儿,房朝辞才乘胜追击,给谢介耐心的解释了一下他和张独之间的事情。 张独嫉妒房朝辞,是因为张独是真的处处都赢不过房朝辞,费尽心思也赢不过的那种,就像是当日谢介那么努力的跳起来,也只能最高踢到房朝辞的膝盖,有些事,真的是人力所不能弥补的。 人们只会去关注比自己强的,又怎么会去在意这种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的? 所以,张独可以和房朝辞过不去,房朝辞却不能明面上自降身份的去和张独争斗,那就是牺牲自己成全对方了。 这么说吧,他们俩人本就是云泥之别,张独想要造成自己能和房朝辞又或者南子我齐名的假象来提身价,房朝辞和南子我却不可能从张独身上得到什么,甚至会给人一种降格的感觉。所以,他们必须让旁人清楚的认识到他们与张独的区别。 好比房朝辞,他必须让所有人知道,虽然当年他与张独是同届科举竞争,但这几年内早已有了不同的发展和进步,他们已经不在一个量级上了才行。 否则这张独就会像一块狗皮膏药,黏上来就撕不掉了。 待三炷香之后,敲锣示意,所有人停笔。 众人开始纷纷各自展示自己的自信之作,待大家品评之后,再给在场的人传阅。连夸人都要夸的引经据典,成语互飙。 谢介明智的跳过了这个环节,他既写不出来好诗,也想不到夸人的好词,更重要的是,他看见那些酸句就头疼。 幸好,在场的人也没指望过年十五的谢世子参合到这种事情里,哪怕在大众的意识里,十五岁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可谢介偏偏是个例外。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反正就是能很鲜明的感觉到谢世子还是如赤子一般,与他们不一样。 张独与林生合作的作品是最后才展示出来的,很符合张独的个性,他总想要压轴,出个风头。 不过,其实“压轴”这个词,本意上并不是指最后一个出场,而是倒数第二个。最后一个出场叫送客。 不管如何吧,反正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张独的画是很正常的山水画,能依稀看到凤凰山,和凤凰山上绕着圈飞行的鸽群,也就是神宗的爱宠。画面内容中规中矩,不新奇,却已经足够看到张独的丹青功底。总有那么几个极品会创作出超越他们人品的作品,哪怕是谢介看不惯张独,也不能否认张独在绘画方面的天赋。 然后,众人终于看到了画旁的那一行题诗: “鹁鸽飞腾绕帝都,暮收朝放费工夫。何如养个南飞雁,沙漠能传文帝书。” 说这是诗其实有点牵强,应该说是打油诗,字面意思很简单,连谢介都看懂了。这是在骂他小舅不务正业,养鸽子为乐,却丝毫不考虑文帝战死的国仇家恨。 倒也算是点题了,既有文帝,又有宠物,还有现下江左的景色。 可是 联系诗中的内容,怎么看怎么讽刺。讽刺了今政,讽刺了房朝辞,更是让在座的人都觉得脸上隐隐有点疼。在国破的现在,他们还在这里“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展豁然是第一个站出来表达不满的:“简直不知所谓!” “我还没说你沽名钓誉呢!”林生觉得所有人都很虚伪,包括人人称颂的房朝辞。他有这个空搞雅集,不如多费些心思想想怎么救国救世。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道德绑架了。总不能国家出事了,大家就只能顾着忧愁,其他什么都不能在做了,对吧?而且,不是忧愁的人就一定能做出什么,也不是还笑着的人就一定做不出什么。在艰难险阻之时,还能笑着带动气氛,令所有人振奋,这难道不是一种贡献吗?自古还有歌舞劳军呢。 “我沽名钓誉?”展豁然彻底炸了,“我沽名钓誉?我在朝堂上差点被那群老爷子骂死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我因为赞同房朝辞的上书,被我爹赶出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场面随着展豁然的话,瞬间炸开了。 “上书?” “什么上书?” “可是最近建议换都一事?” 谢介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自己那日和房朝辞的抱怨,不怪他自作多情,谁在这种时候都不可能不想到自己,他侧头看着房朝辞,认真道:“不要骗我,你做了什么?” 仔细想想,今日雅集上来的大多都是年轻人,辈分最高的是南子我,要么就是淡泊名利不怎么沾朝政的真名士。而真正当朝掌权派的官员,几乎都只是送了礼,或者派子弟前来,大多看的还是谢介的面子。这其实就是一个信号,一个文臣集团在敲打房朝辞的信号。 “我没做什么啊。”房朝辞笑了笑,还是那么从容,仿佛任何事对于他来说都不叫事,“真的。我只是做了我觉得我应该做的。” 雅集上还有人在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快速分享着他们所知的八卦。 “我听说最后还是决定不定都江左了啊。” “那去哪里?雍畿?” “咱们还能回去?” 还能回去?谢介总觉得这是个很奇怪的说法,他的脑海里隐隐约约浮现起了多日前去天宁万寿的一幕幕,好像有什么谜底已经就摆在他的眼神,只差临门一脚了。 然后,谢介就被打断了。 “江左只会是行在,永远不会成为帝都。”展豁然嘲讽的看了一眼那自以为是的诗,诗里已经直接把江左叫为帝都了,“我不知道这位林兄是怎么想的,但至少在我心中,我展豁然的首都永远只会是雍畿!” “好!”不知道谁起头,叫了一声好,整个场面都因为展豁然的话而热烈了起来。 谢介却还在慢慢咀嚼着展豁然之前的话,江左只是行在。 “行在”,出自《史记》,意思就是天子所在的地方,也可以理解为官家巡行所到之地。 说是自欺欺人也好,说是雄心大志也罢,反正当房朝辞在朝堂上这么偷换概念的提出来之后,还真没有一个大臣敢再反对。他们甚至难得有了一二读书人的清高风骨,觉得房朝辞说的也对,打死不能承认江左就是首都啊,他们的首都在雍畿,能不能拿回来是一回事,但想不想拿,这种态度是必须表现出来的! 至少能够给天下百姓,特别是生活在沦陷区的百姓,传递一个信号: 我泱泱大国永不妥协! 不过,虽然心里赞同房朝辞,但这些真正的大佬对于房朝辞之前不声不响c之后连个气也不通一下就搞了个大事情的做法还是很生气的,觉得这是不被后辈尊重了。必须要给房朝辞一个教训,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天高地厚! “别担心。”房朝辞再次对谢介道。 谢介怎么可能不担心。房朝辞突然来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这人c这人怎么会这么热枕呢?谢介更加惶恐了。 “我不是谦逊,也不是以退为进,是真的没事。”若房朝辞想,他可以让谢介一直心怀愧疚的承这份情,可是他不想,所以他把这件事掰开了c揉碎了的全部小声说给了谢介听,“爱之深,责之切,你懂吗?” 正是大佬们对房朝辞这个刚刚冒头的后辈看重,才有了敲打,想让他明白游戏规则。若他们不看好房朝辞,那就是直接出手把自作主张的小人物碾死了。又哪里会给房朝辞蹦跶到今天的机会。 “如果知道是要比这样的诗,那我这里也有一首,不如请大家来一起品品啊。”展豁然嘲讽的明显还不解恨,开始用实力碾压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南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江州作雍州。” 两诗都是讽刺如今局势的,可口水诗和真正的诗这么放在一起两相对比,还是能够立分高下的。林生毕竟作诗的时间太短,没办法斟酌字句,他的诗独特在他说了大家都不敢说c却又想要说的话,但若有另外一首同样的c可是不管是意境还是词句都更优美的诗出现,他的诗也就不算什么了。 “妙啊。” “真是c真是” “不知这诗是何人所作?” 整个场面都因为展豁然口中的诗而炸开了,到底是读书人,对好诗好句有一种天然的好感。 展豁然不着痕迹朝房朝辞的方向看了一眼,房朝辞摇摇头,他只能在心中叹了句果然如此后才道:“这是一首写在寺庙墙上的题墙诗,我也不知道作者是谁。是房兄看到后告诉我的,我在房兄于朝堂上书后,便也顺势奏了上去。” 也因此,展豁然才把他爹给气了个好歹。房朝辞第一个说,而且说的很委婉,大佬对房朝辞虽然生气,却也是气这个有能力的后辈做事还不够周全,有点怒其不争,想要好好教导的意思在。但展豁然这个就是赤一裸裸的嘲讽了,尖锐又心酸,还是跟在房朝辞后面说的,怎么看都只是个小弟的角色,能不让他爹生气嘛。 可其实展豁然根本不介意这些,他想走的是路线和他爹想让他走的有不小的偏差。 “朝上的事情本不该随便拿来诉说,但今日被人这般冤枉,我这个暴脾气受不了,还请原谅我的耿直。” 好的坏的,都让展豁然一个人说完了。 这还不算,展豁然说完之后就直直的看向了真正的始作俑者张独的方向:“不知道张郎如何指教啊?真正做事的人,未必有那个功夫把自己做的每一桩每一件事都嚷嚷的天下皆知。反倒是有些人,口号喊的比谁都响,却只光说不做,毫无用处!” 林生只是连带的,却已经被展豁然说的羞愧难当,他只是一介儒生,学问高,却还没有入朝,不知道这些事情再所难免。可一想到自己冤枉了好人,还在一旁洋洋得意,就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很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独还不够资格上朝,对朝堂上的事情也知道的不多,他虽然也跟着林生一起道了歉,但内心是怎么想的,就没人能够知道了。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总体来说,这一天的雅集举办的还是很成功的,要美食有美食,要赛诗有赛诗,结尾还有一个十分深刻的爱国教育。 人人都与有荣焉,觉得这势必又会是一个西园雅集。 反倒是谢介在宴会最后的一段时间里略显沉默,也不抱着了飞练,也不喂二爷了,只是半出神的坐在那里,他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什么。 房朝辞对谢介的每一个情感都是能够察觉到的,所以宴会刚结束,他就早早的打发走了展豁然。展豁然气的恨不能跳起来和房朝辞打一架,有这么做朋友的吗? “我给你留了一个院子,住不住?”房朝辞还记得展豁然的话,他被他爹赶出来了。 “嘿,我就知道还是你够义气,我当然住啊,你这里可比我家离行宫近多了。”展豁然转怒为喜,也没和房朝辞客气,直奔了房宅后面的院子,没再去管房朝辞到底要做什么。 夕阳落下,华灯初上,整座房宅就只剩下了谢介和房朝辞两个主人。 还是那一深一浅的绿色长衫,还是那座能与谢府对称的水榭。 谢介问房朝辞:“你老实告诉我,雍畿到底怎么了。” “蛮人入京了。”房朝辞斟酌许久,都不知道该如何把信息量极大的事情说完,好让谢介接受。他只能尽可能的简洁,让谢介明白个大致框架。 就在谢介被天石砸昏过去之后,大长公主急了,不管不顾的非要拉着神宗回江左亲自探看。 神宗很怕他的大女兄,这是人所共知的,所以哪怕大长公主的要求很荒唐,神宗最终也还是轻车从简的随着大长公主启程前往了江左。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圣驾前脚刚带着大部分朝臣离京,蛮人后脚就突袭而至,攻破了雍畿。 神宗和大长公主当时已经快要到应天府(南京)了,忽闻噩耗,只能在仓促间摆开防御,勉力对付追至应天的蛮人。 因有文帝血洒战场的历史教训,迫于群臣的舆论压力,神宗并没有守在应天,而是狼狈渡江,途径扬州c镇江府,一路到了江左。 “我娘呢?”谢介眼下最关心的只可能是他唯一的亲人。 “殿下不肯离开应天,她重新挂帅了,也是因为有殿下力挽狂澜,阻止了蛮人一次又一次的南攻,才让圣驾在江左稳定了下来。”房朝辞一五一十都说了。这种时候不说也没有办法,反倒是白白让谢介着急,不如说个清楚。 大长公主其实中途是回来过一次的,只是那个时候谢介还没醒,前线又战事吃紧,她不得不忍痛告别沉睡中的儿子,再一次返回了应天。 简单来说,谢介当初一睁开眼时便需要面对“京都没了,皇帝跑了,他娘再次上战场”的噩耗。 荧惑守心,国之将亡,古人诚不欺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份产业: 谢介在听完之后, 久久没有说话。 深秋的冷风,过曲水,穿水榭, 不远千里来吹醒了房朝辞的脑子。他再顾不上和谢介在这里干耗,直接拉上谢介的手,颇为强势的带着谢介去了水榭前面的厅堂。有什么话都可以回屋说,根本没必要在站在水边等生病。水榭美则美矣, 可惜不保暖。 谢介乖乖被房朝辞牵着, 全程低着头不说话,倒也配合的走过了由鹅卵石铺成的花径, 进入了温暖的房间。在跨过门栏时, 他回身看了一下,忽然就笑了, 因为他身后还跟着飞练c二爷。 “你有没有觉得你就像是鸡妈妈一样?”谢介仰头问房朝辞。 “妈妈”这个称呼在大启是用来叫奶妈的。谢介自然也有自己的奶妈,还不只一个, 大内出品,质量保证。不过他娘不太喜欢他长于妇人之手,对奶娘过于依赖,早早的就把奶娘们都送回原籍荣养了, 谢介也只能逢年过节赏下一些东西, 以示惦念。 房朝辞回头,看了看身后按照身高依次排开的三个家伙, 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无奈道:“好了, 儿子,咱们先坐下喝口热茶再说话。” “儿砸!儿砸!”二爷来劲儿了,不断高喊,“我才没有那么不孝的儿砸!” 谢介:他不在的这几年,他娘真的教了二爷很多没用的东西啊。 有些鸟总会死于嘴贱。 飞练一直弓着身,小心翼翼的注视着谢介和二爷对峙,仿佛一有个什么不对,它就能随时驮起二爷逃跑。 最终,还是房朝辞出面解围,唤飞练把二爷带下去玩了。飞练也好似真的能听懂人言,先是用脑袋顶着它倔强的小伙伴出门,后来干脆叼起来跑了。 二爷还在呐喊:“大胆!放肆!世子的屁股也是你能打的?!” 谢介:“” 房朝辞很努力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都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谢介羞红了脸,有点炸毛的解释道。他娘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娘,和普通人家里的娘一样,会搂着儿子叫心肝宝贝,也会气急了抓起鞋帮子追打调皮捣蛋的儿子。谢小介当年太小了,不懂事,只在宫里和伺候他的人学来了他是世子,他最大,他娘不能打他。 “后来呢?”房朝辞引导着谢介继续追忆了下去。 “后来?我娘怒吼着,老娘还是长公主呢,官家的屁股都打得,你谢介又算什么?!”谢介把他娘的话学了个十足十。他大舅总说他娘是个不适合开口说话的美人,不开口那张脸还能唬人,一说话就什么都暴露了。 “官家也被打过?” “打啊,怎么不打。从大舅到小舅再到表哥,谁也没逃过,我娘胆子可大了。” 就谢介为了救二爷从树上掉下来反而摔折了自己胳膊的那次,闻天气的要打儿子,仁帝和当时还是太子的文帝相继来劝,文帝哪怕抖成那个样子了,还非要张开手臂挡在谢介前面,恭恭敬敬的对长公主道:“姑娘(姑姑)若要怪,就怪我吧。” 然后,这位暴脾气的帝姬就成全了文帝。当然,其实也就是看上去吓人,她大长公主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并没有下狠手,只是轻轻的一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吓唬孩子。 吓唬谢介以后不可以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吓唬文帝不要什么事都替表弟扛。 大长公主是很有前瞻性的,都说三岁看老,她早早就料到过谢介和文帝会因为这些性格点吃亏,想给他们早早的掰一下。可惜,这兄弟俩最后也还是没能逃过性格的局限。 回忆五光十色,谢介一直在笑。 “对于殿下的事情,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房朝辞觉得谢介这么没事人一样,反而比较吓人,天知道以谢介的胆大包天,他不啃不响的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大招。就像是如今行宫里的那位,在第一次尝试着拼凑出那位真正的目的和计划时,连房朝辞都有点不可置信。足可见有些人沉默下来能变得有多可怕。 人总是表里不一的生物。 “说什么?”谢介疑惑的看着房朝辞,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最诚恳的疑惑,他是真的没想到房朝辞在问什么,毕竟刚刚他们还在回忆谢介的童年趣事。 “殿下在应天” “哦,你们瞒着我的事情啊,我当然生气呀。”谢介的气性其实一直挺大的,稍微一点小事都能让他炸毛,这方面的性格是有点像他娘的,“但是,已经气过了。” 谢介生气快,消气也快。尤其是对身边的人,只要没有触及他无法容忍的极限,他总是很容易原谅。 没有办法啊,谁让他喜欢他们呢。 房朝辞总算明白谢介刚刚为什么一直沉默不语了,估计就是在冷战生闷气,这个生气的方式房朝辞抚摸着青色的茶杯边缘,用低头来掩饰了唇角的幅度。 “放心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谢介本来还想继续吊一会儿房朝辞,让房朝辞更担心的,但是等不气了之后,他又不想让房朝辞担心了,就回了房朝辞,“我不会突发神经去应天府找我娘的,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想我,我是那么不明事理只顾添乱的人吗?” “你” “你要是敢回答‘你是’,咱们的友谊就到此为止。”谢介一本正经的威胁。就像是一只还没断奶的小老虎,张牙舞爪的却只有寻常小猫大,还觉得自己超凶哒。 “不敢不敢,我准备说的是世子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世子多顾大局啊。”房朝辞押了一口茶。 “这还差不多。”谢介完全不觉得房朝辞这是在说反话调笑他,很是高兴的受用了,然后才道,“你们这些人啊,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容易想太多。小心掉头发。” 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房少卿,第一次直面了被别人提醒小心中年危机的酸爽。 “我问你啊,若我去应天府,我能做什么呢?”谢介把他在内心对自己的反问又问给了房朝辞,他刚刚的沉默并不只是在冷战,他一直都是个内心戏很多的人。特别是在有了天石之后。 “恩?”房朝辞看向谢介。 “我会打仗吗?” “不会。” “那我会排兵布阵?” “也不会。” “还是说我有蔺相如又或者卧龙先生那样的口才,能够劝退蛮人铁骑?” “也不太可能。” 谢介这才往后一靠,房家的是官帽椅,有靠背,他把两手一摊,耸肩道:“这不就得了。我多清楚我有多拖后腿啊。” 这还是房朝辞初次听到有人能把无能说的这么骄傲。 “我去应天府不仅帮不上忙,还会累我娘分心照顾我,一个不注意,万一应天府混进内奸,绑架了我,威胁我娘,你说我娘是救我不救?” “这怎么可能?”房朝辞安慰谢介。 “这怎么不可能?”谢介踢了踢椅子的踏脚,中断了与房朝辞的眼神交流,眼睛向左,“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只不过威胁的对象不是他娘,而不是他表哥而已。 房朝辞神色一转,很快就联想到了先帝当年在江左遇刺的事情,果然有内情!想完后的房朝辞,第一件事就是告诫谢介:“此事万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一丁点都不可以!” 谢介被房朝辞的郑重吓了一跳,其实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否则他也不会对关系才好起来的房朝辞说。虽然说的很含糊,但只要有心,还是能够明白谢介的指代。不过既然房朝辞这么说了:“你放心,我不会说的,连我娘也不说。” “殿下还是可以说的。”房朝辞揉了揉太阳穴,“只是别再让其他人知道,那会对你不利。” 先帝的事情太敏感了,最重要的是,有人已经因为先帝发了疯,必须杜绝让对方知道的任何一种可能。连他也不知道那人知道后会做什么。 “好。”谢介其实是很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吃饭的时候,房朝辞也一直在暗中观察谢介,想确定他到底是嘴上说的好听,想要放松他们的警惕,还是谢介真的想明白了。 谢介偶尔也会注意到房朝辞看他,他就大大方方的任由对方看了,时不时的还会看回去。美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一张圆桌上,展豁然总觉得他有点多余,连米饭都进的不香了! 饭后又聊了一会儿,房朝辞就礼数周全的把谢介送回了家,哪怕那个家就在隔壁。漆黑的街道,古色的砖墙,大红的灯笼在前面照亮了一条归家的路。 谢介穿着房朝辞的披风,抱着暖烘烘的飞练,总觉得说不上来的高兴,有一种童年梦想被满足的隐秘快乐。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但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一直到走回谢家的大门口,谢介走上台阶,与站在下面的房朝辞差不多持平后,他才再一次道:“放心啦,我真的不会偷跑的。不说从江左一路去应天有多艰难险阻,我还没有独自出过远门呢,我可没兴趣让小舅把人力财力浪费到找我身上。娘亲若知道了,也势必要担心我。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主帅心神不宁。” “是我着想了,反不如世子通透。”房朝辞这才算是彻底放了心,谢介最大的优点之一,就莫过于他总是生怕连累到身边的亲友。 “因为我比你知道更多东西啊。”谢介忍不住嘚瑟了起来,挺直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不过说完就后悔了,他知道的内容都是从天石那里来的,若房朝辞问起来,他该如何回答? 谢介之前与天石的对话 谢介在知道国破的真相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心里问天石。 天石十分笃定。 天石: 谢介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啊。这样他也就放心了,天石虽然在后面严防死守的不肯多透露有关于未来的任何信息给谢介,包括他娘这一仗是胜是败。但是没有关系啊,谢介已经知道了他娘是历史上最长寿的公主。换言之,输赢不重要,人还在就好。他需要担心的只是他娘会不会受伤,而不是没命。 在有了这个前提条件下,谢介才能冷静的分析其他,好比他不能当那个连累了所有人的一环。 回忆结束 房朝辞漆黑的眼睛在黑色的夜里藏着太多谢介看不懂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啊。房朝辞暗暗在心里点了点头,有他的那个东西在,确实能安世子的心。当初没要回来,看来是走对了。 虽然谢介不知道房朝辞是怎么放心的,但只要说通了就好,以防万一,他还是画蛇添足的说了句:“我知道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殿下福泽深厚,定当安然无恙。”房朝辞也笃定的对谢介道。 “不过你瞒着我这事,是不是该罚?”谢介转了一下眼睛,看来是早就准备要在这里等着房朝辞了。 “该!”房朝辞根本不准备还价。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谢介挑眉,环胸,看着如今好像与他差不多高的房朝辞,他喜欢这种与他并肩的感觉。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房朝辞笑了。 “那就先把曲水上的墙给打通吧。”谢介早已经想好了主意,不管房朝辞同意不同意,他都会让房朝辞同意的。 “这是要?” “我想划小船去找你啊,总是走路,多没意思。以后由你来教我兵法,教我排兵布阵。”谢介什么都不会,但是可以学嘛。今天弱小无能,只会给人拖后腿,他可不想日后再体验一回,“等你觉得我够资格可以去帮忙了,再送我去我娘身边。就这么决定了,不许反驳!” 谢介生怕房朝辞反悔。 房朝辞对于这种送上门的好事自然不会推辞,但他还是想要逗一下谢介:“世子怎么知道我会兵法?若我不会当如何?” 谢介一愣,对吼,房朝辞是个文人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单方面的认定房朝辞无所不能了。连他爹谢鹤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会。 “臣不是无所不能的,不过,对于兵法臣还是略知一二的。”房朝辞在月夜下深深的对谢介鞠了一躬。 “会就是会,什么略知,你们这些人说话真的很讨厌。”谢介找茬扳回一城。 “恩,特别讨厌。”房朝辞却只会顺着谢介说话。 谢介撇撇嘴,房朝辞这样一点都不反驳,让他怎么办啊,这个大奸臣真的太狡猾了! 最后,房朝辞对谢介道:“帝姬殿下对我说,驸马在世时,曾给你写过寄语,希望你长大后能像诗仙一样洒脱,不拘一格。” “可惜我没长成,对吧?”谢介先一步堵了房朝辞的嘴。诗仙属于那种捂着耳朵高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你们都是大傻逼,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要去当神仙”的真性情。谢介自觉他怎么也到不了诗仙的那个率性。 “你也很洒脱,”房朝辞几走上台阶,近看谢介。他不是为了说谢介不争气的,而是,“只是你更像苏大才子。” 想夸夸他。 “苏大才子?” “对啊,苏大才子是‘贬官又如何?没钱了能怎样?猪肉也很好吃啊,看我研究的东坡肉’的类型。”房朝辞看着谢介,仿佛已经了解他甚深,他对他笃定的说,“在我心中,你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什么能阻止你让自己过的快乐。” 我慢慢明白了我为什么不快乐,因为我总是期待一个结果。 可是小时候也是同一个我, 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看蚂蚁搬家,等石头开花, 小时候不期待结果,小时候哭笑都不打折扣。 一一一马德《允许自己虚度时光》 谢介做事大多也并不期待结果,他若对谁好,就是真的想对谁好,并不求对方知道,又或者回报;他不期待新认识的房朝辞能对他全无保留,所以他也就不会计较房朝辞对他的隐瞒,他能很简单的就快乐起来。 这即是有优点,也是缺点。 房朝辞目送着谢介回府的背影就这样渐行渐远,直至打着门钉的双扇大门一点点在他眼前彻底合上。关住了那一道青翠的背影,也关住了他看他的眼。 谢介回府之后,特意叫来了宅老c四生子与大女使莺娘,钱甲同学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的,并没有站在此列。 谢介沉着脸,二爷也学着谢介沉着脸。 宅老早在谢介今日去参加隔壁的雅集,就在心里咯噔了一声,可是他也没有理由阻止谢介,只能听天由命。 “最近怎么不见朝报?”谢介倒也没有急着发难,只是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 这一回,连脑子最不好的谢二郎也明白,他们瞒着世子的事情,看来是暴露了。 朝报是一种民间私营的小报,性质类似于邸报,只不过并不是官方允许发行的刊物,消息有真有假,也有朝廷并不想让民众知道的,但大方向的新闻还是肯定有并且准确的。小报在民间很有基础,早市上常见售卖小报的报摊,比起之乎者也c伟光正的邸报,谢介更爱看朝报一些,他喜欢那上面真假不辨的八卦。 不过,谢介对于朝报也并没有特别大的瘾,几天不看,也不会去过问为什么今天没有买朝报。他甚至都不一定能想的起来这茬。 宅老之前一直在避免谢介接触小报,从而看到外界的真相。 谢介也果然一直没想起来。如今冷不丁问起,只能说明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了。 “老仆有罪。”宅老并没有任何推卸与辩解,直接就跪了下去。 “请世子责罚。”四生子并莺娘一起毫无怨言的也跟着跪了。不管如何,他们都是骗了世子。世子是主,他们是仆,这样欺瞒就是不对。 谢介眼睛红通通的,他是真的很生气c很生气的,可是,又真的没有办法生他们太久的气。 “以后还敢不敢啦?”二爷在旁边阴阳怪气。 “对啊,以后还敢不敢啦?”谢介问。 “不敢不敢。”谢三儿最是油滑,特别会打蛇上棍,并没有坏心眼,反倒是很会逗人乐,“我们世子多明察秋毫啊,肯定会发现的,我可不敢了。” 宅老瞪了眼谢三儿,错就是错,哪儿那么多油嘴滑舌。 谢介终于破涕而笑,他就是这么一个笑点低的人,真心没办法。他最怕的就是他这边正生气呢,那边有人和他嬉皮笑脸,因为他很有可能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好了,都起来,以后别骗我了,真的会伤心的。” “明天开始,扣半年花用。”宅老自罚。 “也c也不用那么狠。”半年的钱还是蛮多的,谢介有点不舍得让宅老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带着全家和他吃苦,“小惩大诫吧,以后半年内,出门我买点心吃,你们看着!” “是!”几乎没有人有异议,甚至有点欢天喜地的感觉。 谢介:“”这样真的很没有威严啊! 事情说开了,谢介就又问了一下宅老还有什么瞒着他的。 “帝姬默许了这件事。” “我就知道,她最坏了。”谢介撇撇嘴,没有他娘的默许,宅老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做出这等背主的事情。 “太后已经到了江左,小帝姬和小皇子是在行宫生的。” 谢介点点头,他差不多也猜到了,既然他娘不是去接太后的,那太后到底在哪里,已经不言而喻:“明天我去宫中探望一下吧。” “可您的身体” “我不管!我要去!”谢介已经在家里住的快发霉了,如今好不容易让宅老有愧于他,他不利用一下才有鬼呢。 宅老自知理亏,只能认下。 最后,谢介吩咐了宅老把租房赚来的钱都拿出来,准备一下。并再一次提高了租金,他无所畏惧这些租客会不会不满,又或者不租,因为现在是卖家市场,他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新收的租金也不用存起来了,直接连着之前的,都给我娘送过去吧。”谢介如是说。 “是!”宅老大为震动,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他在心里想着,确实是他之前太小看自家世子了。世子其实想的比谁都全面。 第二日,谢介在讨厌的起床号中再一次的早早起床,吃饱喝足,这才准备动身前往行宫看他的小舅和两个小外甥。 临出门,谢介看到二爷和飞练在斗法。应该是二爷觉得它们在斗法,而飞练觉得这是一个有趣的游戏。一猫一鸟,竞相到达比对方更高的地方,又死活不肯高太多,与对方分开。就这样逐级递增,来来回回,仿佛不知疲倦。 二爷扇着翅膀配音:“谁也不能比我高!谁也不能!” 飞练跟着喵喵叫的欢快。 正巧房朝辞就站在大门口,看着这边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戏谑的看向小世子:“这又是您的哪个童年趣事?” 谢介打死不肯承认,他当年偷穿过他娘垫高的绣花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份产业: 别人都是:在你的气质里, 藏着你读过的书,和爱过的人。 谢世子是:在他的鸟嘴里,藏着他作过的死, 和童年的黑历史。 谢介被房朝辞扶上牛车前,第一千零一次的在心里发誓,今晚回来就炖鹦鹉,一定炖了它!不留情面! 二爷还尤不自知的对着谢介的背影在高喊:“官人常来玩啊~” 谢介差点前扑摔在牛车里, 幸好紧随着他上来的房朝辞扶了他一把。谢介已经丢人丢惯了, 一如他当初猜测的那样,他根本不惧再在房朝辞面前平地摔了。爬起身后, 谢介更加关注的反而是那个鸟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说的话, 他对房朝辞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谢介可以对天发誓, 这句官人常来玩不是他教的,也不是他带着鹦鹉去了需要用到这种语境的地方。 “我相信你, ”房朝辞忍笑道,“你真不用和我解释的。” 二爷是被大长公主带着离开的雍畿,但从应天府到江左这段路却是它自己飞过来的,中途还经历了飞错到寻山南的乌龙, 路上学来了什么都不奇怪。 谢介还是很受伤, 只能生硬转移话题:“你这么早出门要去哪儿啊?” 他根本没问两天顺不顺路,就把人带上来了, 因为不管如何他都能顺出路来。 “太府寺, ”还真顺路, “劳世子送我一路了。”房朝辞说话做事总是滴水不漏。 至少哄的谢介很开心,特别想和房少卿聊下去:“今天不是休沐嘛,怎么又要去衙门?” “出了些事,必须得我去处理。”具体什么事,房朝辞并没有说,谢介也不准备问。房朝辞说完又补了一句,“大概不需要很久的时间,如果你出来的早,能劳世子再把我捎回来吗?” “好呀,”谢介不疑有他,答应的很痛快,“不过我也不确定要多久。” “没关系。”我可以等,房朝辞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截然不同,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看缘分吧。” “那咱们肯定很有缘分啊。”反倒是谢介想也不想的回道。 谢介是真的认为他和房朝辞之间很有缘分的,以前觉得是孽缘,现在是朋友缘。其实如今想想,他当初在南湖边上生房朝辞的气,生的很没有道理。房朝辞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控制不了那盏莲花灯一定会漂到他眼前,并且被他捡起来,又何来的占辈分便宜一说? 就是不知道房朝辞的那一句“我回来了”到底是对谁说的,说不定也是亡人呢。谢介觉得他很有必要以过来人的身份和房朝辞交待一下这个给故人写祭文的注意事项,好比要说清楚你是写给谁的,否则九泉之下那么多鬼,谁知道会被哪个鬼看去? “世子说的是。”房朝辞听的很认真,不见半点敷衍,“明年咱们一起去放灯的时候,还请世子再帮我看看哪里不合适。” “没问题。”谢介的性格里是有一点爱大包大揽的毛病的。 房朝辞加深了脸上好看的笑容,专注的看着谢介的侧脸,又配合着对方跳跃的思维聊起来了别的。 谢介出门很早,牛车走上正街时,早市还没有散。虽然在江左生活了好几年,但谢介这还是第一次实打实的见到江左的早市,好吧,雍畿的他也没见过。有很多他觉得有趣的东西,也因此滋生了更多的问题。 好比 “那是什么?”谢介看到有临街的铺子生意很是红火,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可是也不见他们手上提了东西,又或者是买了吃的。 “那是洗面铺子,专卖洗面水的。” 如今已是深秋,用凉水净面显然不太合适。但是从井里打来水再生火烧开又会浪费太多的时间,于是,有需求就会有买卖,卖洗面水的生意应运而生,还十分红火。早上第一波入城的菜农c赶着开店的个体户c去做工的手工业者,都会是这些店铺的主要客源。 洗面铺子旁边往往都是卖各色早餐的,配以报摊。只需要很少的一点钱,就可以享受已经形成商业链的服务,方便还节省时间。 谢介大开眼界,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 房朝辞在给谢介介绍街景之余又道了句:“你以后会经常见到的。” “为什么?”谢介却没听明白,哪怕必须早起,他也没有太多出门的兴趣。想要吃特色早点,也可以唤四生子出门去买。买最香的!但不给他们吃!馋死他们!谁让他们联合起来骗他的! “上早朝啊。”房朝辞对谢介说了一些内部消息,“今下定了行在,很快一应称呼都会配套修改,好比正街变成御街。再下一步就是开恩科了,礼部已经在准备了。” 做这一切,不过为了四个字,以安民心。 行在的称呼等都是表面形式,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眼巴巴关注的还是朝廷什么时候恢复科举,有没有可能开恩科。 聂太后为文帝诞下双生的遗腹子,朝廷不可能不大肆宣扬,大赦天下和开恩科无疑是最好的宣传渠道,还能顺便告诉天下的百姓,虽然我们损失了北方大面积的领土,但这个国家还是在朝廷的控制之内的,一切都会照常进行。最能让大家相信,又或者是愿意去相信的举动,也只有可能是和所有人的未来息息相关的科举。 谢介生而有爵,不用考进士,但大启有一个特别神奇的存在叫锁厅试,专门给现任官员和有爵禄者进行的考试。 考生基本都是谢介这样的衙内。有宗室,也有高官子弟。 锁厅试其实并不算大启独创,前朝就有,只是前朝对此的态度比较消极,等到了处处和前朝作对的大启这里,锁厅试才算是全面开放了起来。 也算是给恩荫的衙内们开的又一个后门,是传说中大家都知道的内部考核。 除了参加锁厅试的人不可能高中状元以外,其他的都和正儿八经的科举是一样样的,但是却比科举轻松,能少遭不少罪。好比考生等于是直接跳过了前期的童试c乡试环节,直接杀入会试决赛圈;也好比锁厅试是有单独的考试地点的,人少,环境还好;更好比锁厅试还有专门的考官和阅卷官,录取率极高,十人里至少有三个能当进士;最重要的是,可以无限次的考,这次不行就下次,一直考到考上为止。 考生基本没有压力,反正考不考都是官。只不过如果考出来,那就是名正言顺的进士出身。 虽然朝廷为表对寒门的重视,规定了锁厅试不出状元,但是榜眼c探花就没有问题了,将来的殿试之上,大家都是一样的。 在大长公主对自家儿子还抱有期待的当年,她想让谢介走的就是锁厅试这条路子,她也没指望过谢介和谢鹤一样能高中状元,但是嘛,榜眼c探花还是可以想想的,对吧,再不济进士总没有问题。 但 “我为什么要参加?”谢介根本没考虑过去参加锁厅试,不管什么时候开恩科,那都是离他太过遥远的东西。 “不是进士出身,对你以后的官途升迁会有种种掣肘,诸多不便。”房朝辞耐心的和小世子讲着道理。 大启的官制是官职差遣,换言之就是官c职分家,有官名无实权的闲人不要太多。像谢介这种因为自己娘是大长公主,爹是鲁国公而天生享有爵位的衙内,虽然可以直接进入官场,但是却很难拥有实权,根本融入不了那个所有人都是进士的圈子。 谢介的背影太硬,别人不敢让他背黑锅c当炮灰,但架空他还是很容易的。哪怕他能上朝,也顶多是去当大殿上的柱子。 “重点是,我为什么要走仕途?”职位c官位和爵位其实是不一样的,谢介的爵位是他娘给的,官位是他爹给的,如果他想要职位,其实他小舅也可以给他,只是他自己本身对此毫无兴趣,“我最大的理想就是一辈子不工作。” 如果不是遭逢国破,谢介甚至都不可能兴起和房朝辞学习排兵布阵的想法。 这话说的,房朝辞都只剩下沉默。 很快,太府寺就到了,谢介放下房朝辞后,就直奔了行宫。寻常人去自己亲戚家,多少要提前下个拜贴,打声招呼,因为亲戚也不一定在家。但谢介的小舅是个例外,他肯定只能在行宫里窝着。偶尔的偷跑不算。 谢介带着莺娘走入行宫时,不确定的问了莺娘一句:“你确定行宫翻修扩建过了?” “确定。”莺娘回答。 谢介忽然对他小舅升起了无限的同情,在听说了正殿的六殿合一策略之后,更是恨不能自己掏钱给他小舅大兴一下土木。不过很快谢介就想起来,他赚来的钱都是要劳军的,他很快又要变成穷光蛋了。 唉,千金散尽还复来啊还复来,谢世子这样自我安慰道。 谢介在郁闷的时候,神宗也在郁闷,连刘娘子的好厨艺都解决不了的郁闷,两百斤的胖子都快消瘦成一百九十九点九斤的胖子了。 神宗听到谢介来觐见时,这才打起了一点精神:“还是豚儿好,知道朕郁闷特意来安慰。” 来禀告的内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他怎么看怎么不觉得谢世子是来看官家的,至少没有哪个宗室会给官家进献拨浪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份产业: 谢介带进行宫的东西肯定是要检查的, 这是不管是谁都逃不过的一环。神宗拥有一颗和他宽广的外表截然相反的胆子,怎么谨小慎微他都觉得不为过。 不过检查东西的速度总要比检查人快,内侍一路小跑送东西的速度只会更快。 行宫选在山水之间, 依凤凰山山麓的走势而建,这就造成了楼宇宫殿层层叠进的特殊构造。也就是说,谢介一路从丽正门走到神宗的寝宫,哪怕直线距离并不远, 但却始终是一个不断攀爬往上走的过程, 不说气喘吁吁那么夸张吧,反正肯定是比正常走路要累c要慢的。 谢介此前并不爱来行宫, 哪怕他家就在行宫门口, 走路太累就是其中一个主要原因。 在那个只换匾额就假装换了殿的正殿后面,就是皇帝的寝宫了。由于行宫占地面积太小, 格局过于紧凑,哪怕是皇帝, 寝宫也只有两殿,勤政殿和福宁殿。 谢介都不需要引路的内侍告诉他该去哪个,就知道往福宁殿走。因为显而易见的,他小舅就不可能待见勤政二字。当谢介终于走到神宗的寝宫福宁殿时, 神宗已经把玩着拨浪鼓有一段时间了。玩的还挺开心, 远远的就听见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谢介进门一看,就知道他小舅误会了, 但他小舅玩的正兴起, 他也没办法说这是给两个小外甥准备的, 只好将错就错。 “豚儿啊qaq”神宗一见谢介进来,就直接不要面子了,一脸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神宗也确实觉得他受了大委屈。就是昨日旧雨雅集上林生作诗讽刺他的事。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今早的朝报上就大咧咧的写着全部过程,提供消息的人很显然就在雅集的寒士之中。给朝报提供有关政策的动向,也是不少寒门子弟的挣钱渠道,他们很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讽刺神宗,就不在不可说的行列。 而神宗这个人,心善,却也玻璃心。这并不是两个矛盾的性格特征,神宗很容易因为别人骂他而感到心理受伤,却也并不会因为难受就要把别人如何如何。 他只是觉得超委屈的。 “他可以骂我不学无术,不勤政,因为这些都是事实,我也没想过当一个多么有学问又或者多么勤奋的人,”神宗把宫人都挥退之后,就开始拉着谢介的手诉苦,“但是他不能污蔑说我心里没有尨(ang)儿!” 尨儿是文帝的小名,尨是个生僻字,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多毛的二狗子。 咳,老闻家之前几代真心没什么有大学问的人,好不容易出了个仁帝,却也深受原生家庭的影响,坚信贱名好养活的封建传统。最主要的是,他儿子生下来就有头发,确实感觉毛挺多的。谁知道长大之后反而异变成了文弱书生。 谢介与闻受益这对难兄难弟,一个小猪,一个狗子,说出去都没人敢信这叫的是世子和太子。 谢介还能安慰自己,豚儿的豚是河豚的豚,文帝就实在是被他爹坑的有点惨,迄今为止神宗和大长公主叫文帝还是叫的狗子,咳,不对,是尨儿。 “我怎么不想给尨儿报仇啦?只是报仇也得讲究方式方法吧?如果我可以不连累天下百姓千里取敌首级。那什么也不用说,哪怕一命换一命,我也会去弄死蛮人的胡鲁。可是,我们真的打不过啊。” 胡鲁就是整合了蛮人各部,在战场上杀死了文帝,又一举拿下了雍畿的蛮人首领。据说他如今已经在琢磨着建国,然后定都雍畿。 这是赤一裸裸的对大启的侮辱。 “早晚会打回去的。”谢介这不是在安慰他小舅,而是他是发自真心这么认为,不是有生之年,不是早晚有天,而是就现在,就当下,他们一定会打回去,不只如此,“还要以牙还牙,他侵吞了我大启多少领土,未来一日我们一定也要他尝到被侵吞这么多领土的屈辱!” 不就是缺马嘛!天石说了,这个世界远比他们想象的大,无法从北方进好马,难道还不能从别的地方运了?谢介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只待慢慢琢磨完善了。 “你怎么也这么想?”神宗再一次被吓到了。 “什么怎么想?” “就是灭了蛮族啊,蛮族本身的领土有没有北方大还不一定呢。这是要拔草除根啊,可这不对。”神宗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反正就是不对,“蛮人占了雍畿,并没有屠杀百姓,咱们也不能大开杀戒。” 打肯定是要打的,但不能一点人性就不讲。哪怕是文帝在世,也不会答应他们变得比蛮人更加丧心病狂。 “我没说杀人,就是占领土,把人都赶走,马和草场留下。”谢介其实挺敢想的,“不过这些都是以后在说的事情了。眼下你打算拿林生怎么办?” 神宗也不知道该拿那作诗讽刺他的林生怎么办。他委屈,却也只是想和林生c和天下人说清楚,他没有不想给他侄子报仇,他虽然怂,却也没有那么怂,为家人报仇的血性还是有的。 不等谢介把房朝辞告诉他的兵不血刃的办法再转告给神宗,那边就有人来报,说参政求见。 参政就是副相,如今的参政是个姓孙的寒门中年,他的泰山曾做过谢介短期的邻居,后来被谢介气走了,腾出了院子给房朝辞住。 未免尴尬,谢介就暂时退避到了屏风后面,能不与孙参政打照面就还是不要见了。 很巧的是,孙参政面见神宗,所为的也是林生的事情:“这等出言讽刺官家之事,实在是有辱斯文,还请官家不要姑息!与他一同的张独也” 孙参政出身寒门,天然的与世家对立,这次明显是来捅刀子的。 谢介却在后面听的找急了,哪怕是他这个智商都听出来了,这孙参政根本就是想利用他小舅来对付政敌,根本没考虑过他小舅的名誉。如果孙参政真的觉得此事需要严惩,为什么不等在后日的早朝当众提出,反而要暗搓搓的来怂恿官家?因为他不想自己背这个锅! “会不会太严苛了一些”神宗对于写诗讽刺这事,只是觉得委屈,却并不生气。 最主要的是,本朝从太一祖开始,一直以来的规矩就是言论自由,不得擅杀劝谏官员,太一祖还立过碑的。 若不是有太祖的规定,大启的文臣也不至于如此嚣张。 “官家三思啊。”孙参政还想再劝,若劝不服神宗,那他这趟就白来了。若不是怕门生故吏直接上书会被看出他的手笔,引对手攻讦,他才不会自降身份亲自下场来和官家说这些。孙参政摆出一副全心全意为皇帝着想的模样。 “朕会考虑。”神宗一句话打发了孙参政。 “还有一事” “你说。” “行在物价飞涨,交子形同虚设,恐再闹一次钱荒,民生多艰。” 交子是大启流行的一种纸币,早期刚出来的时候还不错,后面却彻底乱了套。用原有的交子根本拿不出等值的铜钱。 大启商业发达,物价高,花销也高,经常闹“钱荒”。这里的钱,不是说大家缺钱,而是指世面上没有流通货币了。国家铸造的钱,总是赶不上百姓花出去的速度,哪怕国家三令五申,大量的铜钱还是流向了北方的少数民族甚至是辐射到了海外的其他国家。 如今国家又出了乱子,市场势必要更乱。 谢介却没懂孙参政的潜台词,神宗也没懂。 “是不是该整改一下?臣听闻,有市民一月涨租数次,引得邻里怨声载道。可是又不能不租,因为实在是没有房子。” 这回谢介懂了。 一个月内连续涨租的,可不是就他嘛。这孙参政明显是在暗搓搓的内涵他啊,还什么市民,啧,有本事当面怼啊! 孙参政其实也不想参合这事,但明显他的老丈人要和谢介死磕,老丈夫闹他夫人,他夫人闹他,他为了耳根清净,只能来当一回小人。 “涨就涨嘛。”神宗一副还是没懂的样子,“人家的房子,还不许人家涨租了啊?朕是不懂这些个的,一听数字就头疼,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朕就把房少卿招来,你与他说。房少卿正管着店宅务呢。” 神宗自己不懂,却很会给别人派遣差事。 孙参政一听房朝辞的名字,头更疼了,不敢再提,直接告退了。 不等谢介迈出屏风,神宗就冲着孙参政的背影“切”了一声,声音大到店内的所有人都听见了:“真以为我傻呢?什么东西!” 谢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小舅。 神宗还以为谢介没听懂孙参政的话:“他刚刚想告你状呢。” “我听出来了,但是小舅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因为我聪明啊。”神宗挺胸抬头,很是得意。 “说实话。” 神宗又一次缩了回来,含胸驼背,像个虾子:“有人早上告诉我的,说不出两日肯定有人要来闹。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孙参政是第一个。” “那你” “我心里有数着呢,不用担心。你的钱都给女兄运过去了吧?看我朝上怎么打他的脸!”神宗已经跃跃欲试了。 “那林生” “安心啦,我才不会听孙参政的呢,谁爱当那杆枪,谁去当。我才不想让人继续骂我。”神宗是家中幺子,最是受不得委屈。 谢介是因为在来的路上有房朝辞给他支招,才看破这些弯弯绕。那神宗又是谁给他支的招呢? “我有个想法。” 神宗这一句,莫名让谢介明白了他家四生子在听到他这么说时的那种提心吊胆:“你又想干什么?” “我受够了!我要让位” “我娘是不会答应的!”谢介第一反应就是神宗想传位给他娘,赶忙帮他娘推掉了。真的,如果他娘对皇位有半分想法,当年登基的就不会是仁帝。 “我没说女兄。”神宗也很了解他女兄的性格。 “我也不会答应的!”谢介警惕的看着神宗,他忽然想起小舅日前和他开的玩笑。而有些玩笑背后总夹杂着几分认真。 “不是你!” “我外甥年纪太小了!”谢介大有指责神宗雇佣童工简直禽兽的架势。 “我也没说他!” 谢介彻底懵了,那还有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三十六份产业: “总不会是过继吧?” 谢介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闻家子嗣稀薄, 不过这里的薄,指的也只是从仁帝这一支开始的形单影只。不管是太一祖的兄弟姐妹,还是太宗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都是很多的,甚至还有远在别地居住的堂表亲,亲戚关系十分之复杂。生活不要太多姿多彩。 而只要是在当年没饿死c战死,后来有一个是一个的都从在地里刨食的老农民, 摇身一变成了金尊玉贵的官家亲戚。 这些老人如今都已经不在世了, 可他们的孩子还在,他们的孙子也在, 长房长子总有着不大不小的爵禄, 享着枝繁叶茂的天伦。 这些子孙中,有定居雍畿的, 如今大部分都跟着神宗又跑来了江左;也有本身就住在江左当土霸王的,几年前就被初到江左的谢介给收拾的再不敢冒头;更有住在别地继续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的。 大家天各一方, 见面都不一定能认出彼此。 宗室形成这样的格局,与太一祖当年未免大启发生前朝的宗室之乱而制定下的规则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太一祖在一开始封赏自家人的时候,就已经和他们达成协议——当各家的爵位传承降至最低时,可以一直保留这个爵位, 不至于彻底沦为庶民, 但是,得到这个变相的铁帽子, 也就代表着他们放弃了皇位继承权。 当然, 也可以选择不要这个铁帽子, 但依旧没有皇位继承权。 这里面包括了太一祖的兄弟,也包括了太一祖的庶子。铁面无情到让人反而不敢妄言,觉得能得到一个爵位都是太一祖给面子,无不感恩戴德。 这玩意在谢介看来就像是锁厅试一样。 皇上对衙内们说,我给你们搭了个走捷径的通天梯,但你们之中永远不能出状元。 皇上又对宗室说,皇室可以养你们每一支的正房祖祖辈辈,但宗室之中永远不能出皇帝。 这个条件看似严苛,却是谢介求都求不来的。因为能够世袭罔替的名额已经被固定死了,后来的人只可在绝户时删减,不能增加。不管后来在位的几任皇帝多偏爱谢介,他们也都再没有那个权利去修改太一祖刻在石碑上的铁律。谢介的子孙后代要想有大出息,只能靠自己,反正靠谢介是不可能了。 谢介曾早早的就给他还没有影子的子孙写下过书信:别因为无法继承爵位就怨天尤人,要我说,只能是你们投胎技巧不过关。谁让我有个争气的爹,而你们没有呢? 简直是大长公主看了想打人,谢鹤看了想从棺材板里坐起来。 不过,石碑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铁律不能改,可人可以过继啊。太一祖也是考虑到了仁帝这一支子嗣稀薄的情况,有过松口,若这一支真的无人可继,便可以从宗室过继。但必须得本人同意才行。 就好比神宗和苏皇后没孩子,神宗自己也不想要孩子,但如果臣子们替神宗着急,自作主张给神宗从宗室里过继了一个,那只要神宗不承认,这孩子就算是没有合法的继承权。天下共伐之。太一祖也是个狠人,若无法保证自己的子孙后代得到,那他宁可谁都别得到。 “不过继,不过继,过继了以后就说不清楚了。”神宗连连摆手,不断摇头,胖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他最近因为皇位的事,已经梦见过太一祖和他的鞭子好几回了。 “你怎么这么没有出息呢?”谢介恨铁不成钢,他太爷都早登极乐多少年了?怕啥? “那是你不了太一祖鞭子的威力!” 同为衙内,神宗是被他爷太一祖吓大的,谢介却是连太一祖的面都没见过的,无从怕起。 神宗其实也有自己的小算计,他对谢介直言:“过继之子,势必会牵扯到他的兄弟,他的子侄,哪怕那孩子心性再好,也无法保证念郎一定会成为他的继承人。我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对于神宗来说,中间的这个皇帝,只是一个代替他工作c等待念郎长大的过渡产品。这样说有点冷酷,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没有一个万无一失的人选,神宗也是断不敢退位的。 “算了,你别管了,反正很快就知道结果了,别太惊讶就好。” 谢介觉得神宗傻,神宗还觉得谢介脑子不够用呢,这对“狐朋狗友”根本不信任对方的智商和嘴巴。总觉得自己还是比对方稍微聪明那么一点点的。 “念郎?”谢介并不关心谁当皇帝,只要不影响他吃喝玩乐就好。 “哦哦,你表外甥的小名就叫念儿,外甥女叫梦梦。你表嫂起的。” “我猜也是。”这种文艺中带点酸词的风格,只可能是他那个悲春感秋的表嫂起出来的名字,他对此决定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追问,“那大名决定了吗?” 可不能再让表嫂起了。 “朝上群臣还在吵呢。孩子没出生前,他们就已经开始了没日没夜的讨论,到现在了还没讨论出个子丑寅卯,随他们便吧,我可吵不过这些读书人。”神宗对给孩子起名并不热衷,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文化水平,没必要让孩子和他似的,顶着盆子之名过一辈子。 说到这里,内侍来报,小皇子和小帝姬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官家和世子若想去看,随时都可以。 谢介进宫之前并没有说他此行的目的,但神宗早已经从其他渠道提前知道了他们的弥天大谎露馅了,未免谢介追究,他就祭出了孩子,希望能用可爱的孩子来转移谢介的注意力。 于是,就这样歪打正着的成全了谢介。 孩子太小,把他们抱过来给谢介看明显不现实,所以只能是谢介去双生子的宫殿探看。双生子的宫殿就在后宫之中,虽然神宗的后妃不多,但也还是不方便谢介这个外男直接过去。等内侍肃清整理一番,谁都省事。 谢介有幸蹭了神宗的御辇出行,省了不少力气和时间,顺便也就多看了几眼他之前见都没见过的后宫。 “你在江左这么多年,没见过后宫长什么样?”神宗一张包子脸,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我没事干来行宫的后宫瞎溜达什么?”谢介也很震惊。 “也是。” 江左的行宫是真的很节省,节省到了除了皇帝和太后的寝宫有两殿以外,包括皇后在内的后宫女眷都只有一殿,但她们还不是最惨的,太子以极其风骚的走位,在这个比惨环节里脱颖而出: 当年太一祖下令修建行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打算给太子另外修筑东宫! 也不知道当年还是太子的太宗的内心是怎么样一个p的想法。 那太子住在哪里呢?很简单啊,直接住在和帝c后前后的宫殿连为一片的中间地带。就和普通的世家大族一样,在主院和后院的院子中间,给嫡子安排住所。这既可以解释为希望孩子打小能和父母亲近,也可以理解为家里真心没地方给他们腾院子。等孩子长大结婚之后,再做其他准备也不迟。 说真的,像大启这么接地气的皇室真心不多了。 比没有东宫的太子更惨的,就莫过于如今小名暂叫念儿和梦梦的这对双生子了,他们姐弟甚至没有专属的宫殿,而是随已经升级为太后的生母住在一起。 太后有两殿,慈宁与慈明,慈宁殿在前,正是闻家两个新丁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住所。 到达时谢介特意问了神宗一句:“我用不用去拜会一下表嫂?” 其实谢介是有些不太想见聂太后的,一是对方如今应该正在坐月子,他总感觉自己进去探望怪怪的;二也是因为他和聂太后之间的一桩陈年旧“怨”,虽然事情早已经过去了有些年头,不管彼此有多复杂的想法也早该随风消散了,但毕竟当时闹的满京风雨,谢介觉得他们两个应该都还保持着能不见对方就最好不要见的默契。 “不用。”神宗也摇头拒绝了,“她并不在慈明殿。” 谢介本想好奇的问那太后在哪里,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问。 神宗看懂了谢介的几欲张口,特别大咧的表示:“还因为当年那点破事尴尬着呢?不至于吧?你俩又都不是当事人,只是与当事人有直属关系,我都不尴尬,你尴尬什么啊。” 谢介牵强的扯了扯嘴角。 神宗也没辙,只能随他。 见到双生子之后,谢介的表情就更牵强了,说大失所望都不为过,因为“可爱的孩子”一点都不!可!爱! 神宗以一脸过来人“我懂你”的表情,拍了拍谢介的肩膀,沉痛道:“大丫说孩子都这样,长大就好了。别看现在挤成一团,日后肯定能长开。越像红皮猴子的,长大越漂亮。” 谢介对于这个说法实在是不敢恭维,他小舅妈又没生过孩子,说的话怎能当真? 神宗 神宗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暗地里他已经为两个孩子的糟心长相偷偷哭过好几回了。怎么就能这么丑呢? 两个孩子如今还没有美丑观,甚至都看不清人,谁来都给抱,只要不是抱的特别别扭的,他们都不会哭闹。 谢介心想着,完了完了,不仅丑,还傻,这将来的日子还怎么过?想他表哥那样一个丰神俊逸的人物,表嫂也是病弱西子的才女,他俩生的孩子就怎么就c怎么就这么让人一言难尽呢?这个造孩子的过程里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他表嫂是不是吃错安胎药了? 无独有偶的,神宗也这么想过,还私下里命和安大夫去查过。和安大夫只能假装很严肃的去查了一晚上先贤医术,第二天一大早来回禀,真没有让人吃了之后肚子里的孩子就变丑的药。 恰在此时,孩子似有所感,也许是被抱的不舒服,也许是懂了谢介的嫌弃,反正就开始哼哼唧唧。 八个奶娘担心的站在一旁,既不敢逾矩上前和世子抢孩子,又真的很怕小皇子c小帝姬有个好歹。那是灭了她们九族都不够赔的金贵。 谢介也一下子就慌了,他虽然觉得孩子长的丑,却也知道那是他表哥仅剩下的“遗产”了,他表哥当年还没嫌弃过他笨呢,他这个当表叔的怎么能嫌弃孩子又傻又丑呢?虽然对方不能像他当个绣花枕头,可当个草垛也有当草垛的乐趣啊。 谢介小心翼翼的对怀里皮肤看上去就十分娇嫩的孩子道:“梦梦不哭啊不哭,表叔没说你丑,我说的是你弟丑。咱们梦梦多漂亮啊,而且,有权就已经足够为所欲为了,表叔一定给你找个最帅的驸马。” 争取让下一代变得好看一点。 神宗不乐意了:“你什么眼神啊?是不是瞎?那个用红襁褓包的是念郎。” 大启以红为尊,官家的朝服是朱红色,大臣的朝服是绯色的,总而言之就是红色的一家子。未来储君的襁褓自然也是红色,绣着金龙,一看就喜庆。 谢介更加一言难尽的在两个孩子之间看了看,这俩孩子虽说是一胎所生,但真心不像,谢介自以为矮个里拔将军选出来的这个相对来说好看的是女孩,没想到 谢介看了一眼那边鹅黄色襁褓里的外甥女,忽然有点发愁,这个底子,以权压人都未必能找个好看的郎君啊。 “好看的这个是梦梦,记住了?”神宗还在教谢介如何辨认孩子。 谢介瞥了一眼他小舅,沉痛道:“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在玩了一会儿孩子,不对,是看了一会儿孩子之后,谢介就战略性撤退了。他对孩子这种生物,真心是没有太多澎湃的感情的。更不用说是长的不好看的,他还是不要留下和对方互相伤害了。 “你自己就是个孩子,当然不喜欢别人和你竞争啦。”神宗多年无子,反倒是把满腔的父爱都挪到了双生子身上,“安啦,小舅最疼的肯定还是你,谁也争不过。” 谢介眼神死的盯着其实并没有比他大多少岁的小舅。 他俩关系从小就好,在如何逃课c气倒先生以及吃喝玩乐方面有着天然的亲密,连文帝都插不进去。 直至御辇快走回福宁殿,神宗才反应过来:“那个拨浪鼓,你不是给我的吧?” 谢介稀稀落落的给他小舅鼓了鼓掌:“恭喜你啊,终于反应过来了,再晚点我都可以回去和房朝辞打赌了。” 神宗终于也有了危机感,紧张的问谢介:“房朝辞是你最好的朋友,还是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我最好的朋友为啥是我小舅?你不觉得这个命题有点悲哀吗?”这就和给别人介绍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妈一样可怜。 “我最好的朋友就是我外甥啊,有什么好悲哀的?”神宗用满月一样白胖白胖的脸看着谢介,十分不解,再没有比他更认真的语气。 在闻盆子同学还是个小胖子的小时候,他就一直在期待女兄给他生个外甥了,因为女兄告诉他说,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不图他什么的真心朋友的,他只是比别人遇到的慢了一点,但肯定会遇到的。实在不行还有女兄肚子里的外甥,那是这个世界上肯定不会嫌弃他的存在。 “那我能和小外甥当好朋友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准备再多点别的选择了吗?小外甥可以等在最后的最后。” “那我外甥多可怜啊,为什么要让他当挑剩下的?决定了,如果他是男孩,那他就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然后,他女兄果然给他生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谢介在房朝辞和小舅之间为难的抉择了一下,最终才道:“当然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房朝辞和你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谢介也说不清楚。 神宗却已经得到了满足,又重新开心起来:“等事情了了,咱们一起去南湖,一起去勾栏瓦舍,看蹴鞠,看驴球,看相扑!” 还没退休,神宗已经开始畅想起了未来。 谢介跟着一起畅想:“要去吃花炊鹌子,螃蟹酿枨,鲜蹄子脍,雕花蜜煎还有小头羹饭” 说到后面,俩人都饿了,就也不顾时间点的摆饭了。还找了最好看的宫伎来说史书。没办法,现在是国破家亡c举国皆丧的时候,他们今天敢在皇宫里整一套大型的歌舞表演,明天就有大臣当敢血溅凤凰山。 幸好,刘娘子的手艺还是那么棒,吃到最后,舅甥两个感动不已,执手相看泪眼。 一个说:“你什么时候退位啊。” 另一个说:“你身体什么时候能好啊。” 谢介这才想起他的人设,一个昏迷多月醒来后身体还没好全的人。其实他早就想宣布他已经好了,但天石说这样不行,会引起怀疑。他只能在天石的帮助下再装一段时间的病,幸好,他身边的人在他醒来这么久后的今天已经不怎么为他操心了。如果大家还是特别担心,那他不管如何都是要说清楚的。 谢介离开行宫时,天已经很晚了。并没有他一开始告诉房朝辞的“大概会很快”那么快。唉,没办法。在严重缺乏娱乐的今天,连听美人讲史都能听出乐趣。 但大概缘分就是这样,在谢介以为他晚了的时候,房朝辞也晚了。 “没想到真的碰上了,”房朝辞说的跟真的似的,对谢介一拱手,“我那边事情比我料想的棘手,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 “我这边也晚了,真巧啊。”谢介是真的以为这就是缘分,赶忙招了房朝辞上车。 “怎么就这么巧呢。”房朝辞笑了笑,大言不惭道。他选择性的遗忘了六郎在太府寺和行宫之间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 牛车动了之后,谢介突发奇想,凑近了问房朝辞:“你见过最巧合的事是什么啊?” 谢介没把握好距离,凑的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仿佛只要房朝辞愿意,他随时可以用自己的鼻尖碰到对方的。 谢介眼底一片清明,毫无杂念。 对比的房朝辞反而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看谢介了,因为不管如何,他都觉得想歪了的自己显得有些肮脏。慌乱间,他就说了自己脑海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最巧的就是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天生就知道自己未来的爱人是什么样的吗?” “相信啊。”谢介属于什么都很容易相信的类型,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上穷碧落的神仙,也相信有下黄泉的鬼魂,自然也会相信有其他奇奇怪怪的种族存在。他思维又跳跃,自然而然的就和房朝辞聊了起来,“那他们岂不是要么很幸运,要么很倒霉?” “恩?”房朝辞反而有点没跟上小世子的思路,什么幸运倒霉的? “若他知道的爱人也爱他,那就很幸运,若他的爱人不爱他,就很倒霉啊。只能看着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和别人在一起。还是说,一出生就要上门提亲?” “那个种族没有提亲的说法。他们看到的爱人,也不是那种可以被改变的预言。而是他们知道的永远是最终的结果。就是不论中间经历多少波折,最终陪伴他们彼此走完全部人生的,肯定是他们一出生就知道的那个人。” “那岂不是很厉害?!”谢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更加黏着房朝辞,想要知道更多的信息,“他们在哪里?你认识吗?能让我也看到我未来的娘子吗?” 房朝辞摇摇头:“只能看到自己的。而且还有人看不到。” “那怎么办啊?”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最巧的事。那个在族群中唯一一个不知道自己未来伴侣是谁的人,本来早就已经放弃了,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很好,爱人什么的有了才麻烦。但他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跨越亿万光年,在很遥远偏僻的宇地方,意外的遇到他的命中注定。” “yi an guang nian是个什么词?怎么写?这肯定是话本,对吧?”谢介觉得他悟了,故事倒是个好故事,他乐不可支道。 “你怎么说都可以。”房朝辞也没有强烈的反驳谢介,好像他真的就只是讲了个故事,“但这就是我知道的最巧的事情。” 牛车恰在此时一颠,谢介整个人都差点冲进了房朝辞怀里。两人之间的距离这回已经近到只剩下了两层衣服,呼吸着熟悉好闻的味道,谢介忽然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要说些什么。 他抬头,正看到房朝辞也在低头看着他。 谢介匆忙起身,一边整理宽大的衣袖,一边说:“那c那个奇怪的族里的人,会因为自己的爱人暂时不爱自己而去做什么吗?” “为什么要做什么?”房朝辞奇怪的看着谢介,“他们早晚会在一起,何必画蛇添足?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了啊。” 不管是主动争取,还是被动等待,总能等到,那又为什么要去做会让爱人不开心的事情呢。 “我越来越喜欢这个种族了。”谢介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房朝辞莫名其妙的红了耳朵,在谢介那么靠近他的时候,他都能够至少保持表明上的平波无澜,但如今他却反而显得不知所措了。 谢介想着,真是个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三十七份产业: 房先生的兵法小讲堂在当天晚上就开课了。 唯一的学生谢世子, 并没有因为“想划船去上学的‘朴素’愿望暂时得不到实现”而闹罢课,反而十分积极的在接先生下班回家的路上,就提出了希望能够尽快开课的想法。他还和先生约定了希望以后每晚都能固定上一个时辰的课, 休沐c旬休还有节假日的时候,课时可以随情况调整增加。 “休沐和旬休不是一回事?”谢介顺便提出疑问。他对政治的了解一如他对文学的了解,啥也不懂。 “休沐是每五日一次的轮休,旬休是每旬额外各有的一天休假。”房朝辞不遗余力的给谢介推销着当官的好处, “其实做官没有你想的那么辛苦的。一个月三十天, 不算节假日,就肯定有九天的假期;算上节日放假, 一年之中能有一百多天的假期, 约等于就是一年中一半的时间都在休息。” “我现在天天休息。”谢介一句话就怼回了房朝辞。 房朝辞:“” “那你这次连续两天休息,就是休沐加旬休的假期?”谢介很会举一反三。 “是。”明天房朝辞就又要去当上班狗了。 “但是今天大半的时间你都在太府寺啊, 这也太惨了。”谢介突然对房朝辞升起了无限的同情,他用一双不参任何杂质的眼睛关切的看着自己的新晋小伙伴, 很真诚的对他说,“要不要我替你去和祠部反应一下?” 祠部隶属礼部,专门管的就是放假这一块的事。谢介他爹的一个至交,如今官拜祠部郎中, 主管礼部四个机构之一的祠部, 再清贵不过的职位。 “不用。”房朝辞无奈的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忍住的捏了一下世子滑不留手的脸颊。 此前几次被捏, 世子的反应充满了多样性, 抗议, 生气,吐槽如今他又增加了一种,捏!回!去! 他要让苍天知道他不服输! 见诱惑不了谢介,房朝辞也就放弃了继续使用这招,而是随了谢介的愿,今晚开课。牛车直接停在了房宅的大门口,二人相携归家,惊呆了“吃白饭”的展郎君。 “你们一起出去,又一起回来,真不是甩下我出去玩了吗?”展郎君觉得他这个怀疑合情合理,充满了缜密的逻辑。 二爷大概也是这么想的,飞在半空中,绕着谢介来回的嗅,想看看他是不是背着它有别的鸟了。 飞练反而是三个物种中最淡定的,揣着小手,趴在高处,纵观全局,显然是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房朝辞和谢介才不会被外面的妖艳贱货勾搭走呢。 谢介本来还想和二爷吵会儿架玩,但是却被房朝辞一句“玩物丧志”给点醒了过来。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学习啊! 我爱学习! 学习使我快乐! 然后,谢介就开开心心的跟着房朝辞直奔了他的书房。 徒留展郎君一个人寂(开)寞(心)的左拥鸟,右抱猫,吃着隔壁谢宅老送来的精致茶点,欣赏着处处透着诗意的水乡园林,简直快乐似神仙啊似神仙。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来房朝辞家过“寄人篱下”的生活呢,太失策了! 房朝辞并没有怎么准备要给谢介讲的内容和文案,因为对于谢介如今的这个文化知识水平,是个人都可以临场发挥,也能讲一大堆谢世子所不知道的内容。 房先生很会因材施教,开课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学生:“你想要学出什么效果?” “不仅要把蛮人打回老家,还要连他们老家也占了!”谢介掷地有声。 房朝辞没说这个想法可不可行,只问了一个引人深省的问题:“如果我当下就有办法能够彻底战胜蛮人,那咱们还有必要开这个课吗?” 谢介:“”说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昨日房朝辞就已经点过了谢介,没有谁是万能的,面对今日这个结果,谢介也没有多么失望或者受到冲击,反倒是有了新想法:“那你可以在教我的过程中温故知新啊,说不定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俩能一起碰撞出打败蛮人的火花呢?” 房朝辞对这个想法予以了肯定:“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没有人是万能的,没有一种套路是可以百战不胜的,但我们可以从所学中结合出一套全新的战略。” 谢介似懂非懂的坐在桌前点了点头。 “不过今天我们先不讲兵法,也不讲布阵,做个摸底测试吧。” “摸底?测试?”这都是谢介所没有接触过的词汇。 天石第一时间在谢介的脑海里给予了名词解释: 谢介没上过外面的学,不了解学院里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情况,当然,他其实也没怎么好好在大内上过学。所以房朝辞怎么教,他就怎么来,完全不敢有异议。只是难免对考试这个词心有戚戚,就没有哪个学渣不怕考试的。 “别害怕。”房朝辞真的就像是一个妖怪,哪怕谢介表面上装的再二五八万的,他也还是一眼就看破了谢介的虚张声势,并出言安抚,“只要告诉我实话就好,我们不打分。” 谢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你对兵制了解多少?边患又知道哪些?还有我军的优势和缺点都清楚吗?” 谢介一问三不知,越听越茫然。这都是啥和啥?谢衙内一心想学的心是真的,对这个国家的不了解也是真的。 他过去十五年的人生里,有太多空白的地方了。 房朝辞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觉得这样的谢介有点可爱:“越是不了解,才越敢想,才能不让现实约束了你的想象力,说不出真能产生什么我们以前盲区里的奇思妙想。” 房朝辞此言,一方面是眼瞎,一方面也是真心觉得这说不定是一条可行之路。 谢介最大的特点就是思(脑)想(袋)灵(有)活(坑),而大启已经被限制在框架里太多年了,犹如一艘千疮百孔的大船,纵使是房朝辞对此也是有些棘手的。若给他个几十年慢慢来,他也不是不能修好,并送它走向正确的航道。但问题是谢介并不想等那么久,房朝辞也舍不得谢介等那么久。 “先说边患吧。” 兵制和军队比较复杂,而且趣味性相对更少一点,如果一开始就让谢介对这些产生抵触心理,那后面就更不好教了。 “我们的旁边,不只有一个国家或者一个民族,这你知道吧?” 谢介点点头,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他了,不会傻乎乎的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大启和别国两个国家。别国不是一个国名,而是除了大启之外的国家的统称。 历朝历代的边患,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少数民族在搞事情,只是大部分朝代里,这些少数民族中只有一二比较强,既骚扰别的弱小民族,也与中国这片土地上的朝代为难。 但大启就和他们不一样了,大启周边的少数民族都很强。 谢介:“” 隔海相望的诸岛小国就不说了,大启的海军目前算是称霸世界的领先程度,打谁都和玩似的,这也直接导致了海外诸国都对大启很“友好”,不得不友好。 陆地上的邻居就明显不会那么友善了。 “总体来说,我们一共有六到七个心腹大患,不是我们和他们有仇,而是他们对大启虎视眈眈。” 蛮族只是其中之一,还不是其中最强的。 房朝辞在纸上大略的画了一个简单的舆图出来,先顺时针的给谢介介绍了一下与大启接壤并对大启有企图的“邻居”们:西南有小理,正西有吞蕃诸部,西北有北夏和奴人,北部有蛮人与契国。 更远的北部大草原上还有养精蓄锐的原族。 之所以说是六到七个,就是因为原族与大启并不接壤,还有蛮人c契国挡在中间。暂时还没有朝臣把原族视作威胁,顶多把他们看做是一个蛮人或者是契国的合作对象。可房朝辞却笃定那才会是图穷匕见后大启需要打败的最后一个强敌。不过这个暂时可以先放下。 “事实上,你知道大启有多顽强吗?我们短短几十年间和这些不友善的邻居们发生过的战争摩擦是前朝的数倍,打赢的次数也是前朝的数倍。” 可整体上来说,大启还是在败退,真不是大启不努力,而是敌人实在是太努力了,也太多了。 稍一个不注意,就是腹背受敌。 这些不同的少数民族之间并不需要合作,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大启就是个天然的靶子,那个抱着金山的孩子。其他少数民族都只会垂涎坐享鱼米的大启,而不是其他和他们一样年年都在打秋风的穷邻居。当然,如果能够顺便趁火打劫的吞并其他民族,他们也是不会客气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大启和谁对抗,另外总会有人要搞偷袭。 大启和甲打,乙偷袭,丙丁休养生息。等过段时间,又变成了大启和丙打,丁偷袭,甲乙休养生息。 总而言之,大启始终处在一个被车轮战的状态里,不得休息,劳民又伤财。若不是大启的商业发达,国家有钱,根本支撑不了连年的征战。 最近的一次战争,就是大启丢了雍畿,而之所以丢,便是因为大启的注意力都放在和其他国的对峙上了,没能注意到才和大启打了一仗的蛮人,竟然还有力量借道而来,长途奔袭,给了世人一个“惊喜”。 谢介听到这里,终于举手打断了房朝辞:“那我们为什么不借机挑拨契国c北夏,让蛮人后院起火?” 契国和北夏夹着蛮人,他们仨也互为邻居。 大家的中心矛盾是谁都想要中国这片土地,西边和北边的少数民族窥觊的也正是大启的北方。如今大启已经损失了北方,那为什么不把北方当做一块吊在邻国面前的肉骨头,让他们先打一架,好解大启的南方之围呢? 房朝辞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谢介了。 谢介惴惴的回看他的先生:“我c我说错了吗?” 不是说错了,而是说的相当对。事实上,这是大长公主早在离开雍畿之时就已经提出来的策略,当时蛮人还没有攻入雍畿,但大长公主却已经神乎其技的在未雨绸缪。房朝辞晚来江左的大半时间里都在办大长公主嘱咐的这些事情,接有孕的聂太后回江左只是一个掩护,很多房朝辞接手的情报工作暂时都不宜公开。 换言之,大启虽然暂时彻底搞不死蛮人,但解决眼下的燃眉之急还是有办法的,并没有如今大家以为的那么岌岌可危。早已经有探子在契国和北夏散布有关于“蛮人野心勃勃”c“唇亡齿寒”的言论,并在两国引发了很大的讨论,接下来只需要等谣言发酵,时机自然会到,至于再接下的一步 “你觉得我们的下一步是什么?”房朝辞跃跃欲试的问谢介,这样看来,谢介的脑子其实是很聪明的,只是往日里没有得到很好的使用。他简直是捡到宝了! 但宝石却用一副“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的表情告诉他:“这我哪儿知道?我只关心我娘什么时候回来。” 房朝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三十八份产业: 此时的南京城, 已是下了一天的雨。 黑云压城,电闪雷鸣,大雨不仅中断了旷日持久的两军对垒,也把城内城外好多日未曾散去的血气给冲刷了个干净。 百姓闭户, 人人自危。 大长公主坐在城主府内,闭目养神,心中一点点的盘算她的计划。煽风点火的引外族鹬蚌相争, 自然不可能是闻天对敌的唯一手段。 她在等。 等什么, 大长公主从未对人说过, 但很显然她是在拖时间。蛮人一次次率兵攻城, 大长公主由一开始的积极应战,慢慢过渡成了如今的死守城门, 这不可能没有原因。对大长公主有信心的百姓,自然是觉得大长公主是在等待什么, 在她需要的东西到来前, 她必须养精蓄锐。 有人说, 大长公主等的是一件威力无比的火器,藏在秘处的能工巧匠正在夜以继日的赶工, 此兵一出, 定会教那些骑在马上的蛮人有去无回; 也有人说, 大长公主在等的是一个人, 能招来千军万马, 大长公主在前朝的战场曾有恩于他, 他们约定终有一日他会为她万所不辞; 当然, 还有人说,大长公主只是单纯的打不动了,她在拖延思考时间,在努力周旋该如何保下城中百姓。 不管如何,从这些言论里其实就能看出,连深深的相信着镇国大长公主的人,其实都并不看好大长公主的这一战,若无外力,她必输无疑。 瞧不起镇国大长公主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一介女流,何足惧之? 蛮人那边的攻城大将甚至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庆功会,狂妄自大的蛮人将领已经往族内送回了邀功信,九月,必降应天! 把这大启四京缺少的一角,彻底收入囊中。 大启有东西南北四京,天下皆知,东京雍畿,北京大名,西京河南均已沦陷,如今镇国大长公主守护的南京,就是大启最后的倔强,也可以说是大启仅剩的遮羞布。 蛮人想当一个收集癖。 启人却视南京为大启未亡的象征。 自古的兵家必争之地,事关精神,两方谁都不会退让! 闻天独坐在烛火中沉思。自拥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后,她就渐渐习惯了这样不用任何纸笔,纯靠脑子的分析梳理。因为她知道太多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天机”了。 好比就在上辈子的九月,大启最终还是失去了南京。 不过,就在八月的时候,蛮军那边发生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算是那段艰难岁月中唯一能够逗乐大长公主的故事。她对此记忆犹新。 忽有一日大雨,天降惊雷,好巧不巧,劈死了雨夜里非要骑马出门的蛮人大将。 蛮人悲痛欲绝,启人拍手称快,但,一个将领的死,并不能改变整个战争的格局。很快,盘踞在雍畿的蛮族首领胡鲁就有了决策,扶植一个应运而生的启人汉奸,用蛮人攻无不克的铁骑终还是在九月拿下了南京。 这是一个重大到在它到来前,反而谁都看轻了它的举动。 连胡鲁也没有想到,他扶植的这个汉奸,会在日后起到辖制了整个南启的作用。帮助他可以毫无顾虑的重新挥师北上,收拾了他最大的两个敌人。 如今,蛮人大将还没被劈死,启人汉奸也还未有机会冒头,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投降蛮人。 闻天已经秘密派人杀死了汉奸,还废物利用,以他守城殉国的名义,刷了一波大启百姓对本民族的骄傲与归属感。昔日追随他的部下,有逃跑的,也有不明真相被他感动的,转而奋起对抗蛮军,制造混乱。 命运就是这么有意思,闻天一点点烧掉了线报。 没了那人,她上辈子看到的国家悲剧会不会改变,闻天不知道,她只知道蛮人的大将这一回的雨夜竟然没有出营,这就很闹心了。 虽然那个蛮将好大喜功,又自视甚高,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有几分手段。有他没他,都不影响闻天的计划,但如果老天爷这个亲戚能帮她弄死他,自然也是能省她不少力气。 有女使冒雨来报,谢郎君给殿下送钱送粮的车队已经快到了,该如何运入城中,以解百姓之苦? “到哪儿了?” “就在城外。” 闻天忽然计上心头,根本不加掩饰的喜悦道:“豚儿真是我的吉星!传消息出去,我儿给我运了好几辆金银珠宝,首饰古董,即日进城。闹的越大越好,务必让蛮人听到。” “金银珠宝?首饰古董?”女使傻了,可咱们郎君并没有这个啊。 先不说谢介哪里来的金银珠宝,首饰古董,只说谢介明知道他娘在打仗,不送食物衣服和兵器,送金银珠宝和首饰古董有什么用?买都没地方买去好吗? “这你别管了,只要蛮人信就行。待他们到位” “我们伏击?” “看情况。”若那蛮将真的再一次在雨中被劈死了,他们自然要乘胜追击,若劈不死,那就当大雨天溜他们玩了。给他们在真正的大战前,一个惊喜。 行在江左的朝堂之上,大臣们又一次讨论起了毫无营养的东西。 好比谢世子的涨租。 孙参政最终没有自己亲自说这件事,但还是有别人表达出了不满。毕竟谢介的主要客户群就是这些大臣,任谁被要挟着三天两头的掏钱也不会高兴。 但他们就和孙参政一样,并不会直言他们对涨租的不满,而是借口定行在的事情,想要重新对御街两侧进行整顿与规划。好比拆掉一些“违章建筑”,收回御街两旁的土地,着店宅务修建国有房产,以宽民生。 说白了就是拆了谢介的家,收了他的街,国家出钱盖房,廉价出租给北方来的官员居住。 宽的不是民生,而是朝臣的口袋。 拆迁这种事情,自古有之,大启在雍畿的时候就有过为了市容市貌而进行的大面积拆迁。而这种政府的拆迁行为,损失最多的自然只可能是谢介。 哪怕拆迁有补偿,也绝对不可能补偿的比谢介赚的多。 这也是为什么大启流行租房,而不流行搞买卖房地产的原因。政府拆迁的时候总是特别霸道,你根本惹不起。搞房屋买卖只可能血亏,但是租赁又是另外一个说法,损失也不会太多。 大家拐弯抹角的说,以为神宗听不懂。 但 放在过去,神宗确实听不懂,说不定稀里糊涂的就被算计着坑了谢介。可如今的神宗早已经今非昔比,他朝身侧的帘子后面看了看。 那边给了一个明确但不显眼的手势回应。 神宗心领神会:“此事朕是不会同意的,诸位卿家就不要白费口舌了。” 朝堂一瞬间有了短暂的窒息般的寂静。没有人相信这是神宗开口说话了,也没有人敢相信,毕竟神宗不同意,就代表了他看出了他们在背着他算计他的外甥。不少人因为心虚,反而说不出来话了。 当然,也有人越心虚越要理直气壮,这种人其实比较常见,坏事做多了,恨不能全天下都和他一般黑。还总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批评都是别人有问题。 主动站出来的这人破罐子破摔,觉得反正神宗也懂了,那不如直说。 什么谢世子骄纵,发国难财的大帽子都出来了。 神宗也是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刚刚是要拆谢介的街。他彻底怒了,厚实的宽掌一拍而起,指着那个跪下的大臣道:“你要收回豚儿的街道,意欲何为?那是先帝感激豚儿的救命之恩所赐之物,你是要把先帝置于不懂得感恩的地步吗?!” 大帽子谁不会扣啊,神宗在有了明显的抢手帮忙之后,嘴皮子也可以变得很利索,私底下练习了不少,如今正临场发挥的用上了。 “臣不敢。” 搬出来文帝,自然是谁也不敢在挑事了。 但也有聪明的,想要曲折绕过文帝,来继续讨论涨租的事情。虽然契约上确实是说谢介可以随时涨价,但这么不断的上涨也真的说不过去。他谢世子一不愁吃而不愁喝,在国家将亡的节骨眼上,要那么多钱是要干什么? 正在神宗不知道该如何耍赖回应的时候,八百里加急的金字牌疾脚递到了。 事关南京战情,那是不管是不是在上朝都可以送上来的。报信人明显一脸喜悦:“官家,南京大捷啊!” “!!!”这才是真正的举朝震惊,确定是捷报?真的赢了?怎么赢的啊天。根本没有人对此抱有过期望,缺反而给了所有人一个意外之喜。 大长公主的信里明确说了,谢介送过去的钱粮帮了她大忙。哪怕大长公主虚报了她儿子的重要性,但谢介的钱也肯定得实打实的送过去才能有这个说法。 神宗扬眉吐气:“刚刚是谁问朕豚儿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来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三十九份产业: 朝堂之上, 无一人敢接神宗的话。 实在是镇国大长公主这打脸的时间选的太过微妙。早一点,识时务的肯定连提都不会提谢介涨租的事;晚一点,等已经闹的天下皆知了,谢介本就不怎么光鲜的名声直接就臭了, 哪怕等来了反转也再没有任何意义,历史上因为谣言而被坑死的人还少吗?届时又是法不责众,得罪了大长公主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总不能报复全天下的人。 但偏偏这个反转就发生在谣言还没有扩散开的朝堂之上, 对谢世子心怀愤恨的差不多都已经站出来表达过了不满, 神宗别的不行, 记仇特别在行,等日后和大长公主告状时, 肯定不会漏下任何一人。 而如今“挺身而出”的同僚,在反转之后, 也未必会同仇敌忾的一起造谢介的谣, 肯定会有头生反骨, “脑子不好”的要坚持正义,那坚持散播的人势必会成为大长公主的眼中之钉。 这年头想当个“普通”朝官怎么就这么难呢? 想的如此卑鄙的肯定是少数, 大多数人此时更加关心的还是大长公主到底是怎么赢的。包括在朝堂上目前还不怎么开口说话的聂太后, 她第一次出声催促了送信的人, 让他快点念一些信上的细节。 朝臣对聂太后的参与感也是逐渐增加着忍耐力, 好比如今他们就不觉得聂太后不该存在于朝堂上, 反而很感激她说出了所有人着急的心声。早晚有天大家会彻底习惯太后的存在。 ——这信使倒是快说呀, 没看大家都翘首以盼吗? 信使不是不想说, 而是军报里写的很有限,也很含糊,有不少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春秋笔法,他本身也没有见到那场战争,他就是个送信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欲知后事如何,只能等大长公主回来,亲口还原最真实可靠的现场。这让不少人生出了一种抓耳挠腮的好奇心。 房朝辞大概是朝上最气定神闲的了,他也不是完全不好奇,只是 当晚的兵法小课堂上,谢世子双手托腮,把胳膊支在桌面上,笑嘻嘻的问他:“想不想知道我娘是怎么赢的呀?” 房朝辞认识这个世界上除了现场的将士以外最有可能第一时间知道全部战况的人,对方的嘴还特别大。 “我只和你说了,好吗?”谢介鼓着脸,有点生气,他嘴巴才不多呢! 房朝辞根本不信,挑眉回道:“你家宅老不知道?四生子不知道?” “还真不知道。”谢介得意极了,眼神闪过狡黠。她娘利用金字牌疾脚递只加塞寄回来了一封信,指明要让谢介看,宅老并没有代劳,所以,房朝辞确实是谢介第一个与之分享的人。小世子期待了一整天,等的都快要坐不住了,“说!我够不够意思?” “够。”房朝辞全神贯注的看着谢介,觉得谢介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亿万星辰,像极了小时候父母不远万里带他去宇宙边缘,看到的那场据说一生只有可能看到一次的瑰丽壮景。但即便是在那个时候,他也只是心如止水的哦了一声,觉得极致的绚烂也不过如此,如今他才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叫来自心灵的悸动。 这份悸动来的毫无道理,又猝不及防。如一片红枫落叶掉入水中,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越阔越大,久久无法消散。 谢介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房朝辞分享生命中的每一份“波澜壮阔”,而房朝辞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倾听,不是好奇那份故事有多好玩,只是忍不住沉浸在谢介讲故事时的样子里。 很多年前的回忆再一次浮现于眼前,当时好像也是这样。 在仿佛度过了亿万光年的孤独之后,有一人,执小锤,锲而不舍的一点点凿开了他冰封坚固的外壳,当第一缕温暖的阳光随着裂缝照射进来时,他率先听到的就是他的笑声,与他黑白分明的澈瞳。 一眼万年。 他呆呆的看着他,情不自禁的为他折腰,难得主动想要去触碰,去拥有。却没有任何功利,不带一丝欲念,只是对一份美的干净欣赏。 金光下的谢介,闪闪发亮。 “不过,你肯定先讲给过你爹和你表哥听了吧?”房朝辞也不想破坏如今的气氛,但他还是不得不破坏,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怎么知道?!”谢介一愣,他还真讲过。和想象中的爹c表哥对话是谢介的一个习惯,也不一定会约束于特殊的节日,又或者是必须要开坛做法什么的。兴起时,他可以自说自话一整天,并且很认真的假装他爹和他表哥都听到了。 房朝辞只是含蓄一笑,并没有回答谢介的问题。 “所以,我并不是你的第一个听众。”房朝辞最后这样对谢介道,他用冰凉的手指从谢介的额头划过鼻梁,最后点了一下对方微微发粉的鼻尖,轻声低吟,“但我依旧觉得荣幸。” 纵使自恋厚脸皮如谢介,也控制不住的红了脸,他咳嗽一声,用开始讲故事转移了种种别扭。 “我娘在信中是这样的说” 应天府的那场瓢泼大雨一连下了三天,路面变得泥泞不堪,地势低的地方甚至仿佛可以淌水。老天爷第一晚没能如约劈死蛮将,但在第三天还是把这个赶着投胎的送死鬼给弄死了。 这位也是个想发财想瞎了心的,一听说有金银珠宝要运入南京,根本就没去深究这其中是不是有诈,以及下雨天到底能不能出营,闻讯就带着一大队心腹,浩浩荡荡的去了郊外,想要打劫。他都这样送上门了,还明晃晃的带着一个特别适合导电的尖顶头盔,还有那一身铁甲,老天爷不劈他劈谁? 陪着大长公主出门的亲信,本来不少还觉得这只是大长公主待在城中憋屈,突发奇想出来溜傻子玩的招数。 谁也没想到,还真就剑走偏锋,让大长公主走了大运。 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山似的虬髯蛮将,被连续的九道紫色惊雷给活生生的劈死在了马上,连着他的汗血宝马一样,魂归了无论他们信的什么神的世界。 不仅如此,这蛮将当时手中还拿着一杆银枪,胡乱挥舞了半天,准确无误的坑了身边的副将。 大长公主提前命人绑在树上带有金属杆的纸鸢,草丛里扔下的金属细链,以及雨水形成的小水洼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不少马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嘶鸣抖动了起来。有些蛮兵直接就被甩下了马,被昔日称为伙伴的战马一脚踩烂了肚子。哪怕侥幸躲过马蹄,士兵们也会躺在地上抖如觳觫,跟发了神经病似的。 如果房朝辞在这里,他会知道这叫导电,有很大的巧合和侥幸成分在里面。因为那晚的雷电接连不断,纸鸢被雨打湿竟然还能□□的飞一段时间等等等,这才促成了这样的局面。 只此一次,不可复制。 大长公主其实也没想到会产生这样出奇的效果。她明智的没有着急让自己的人冲出去,静观其变了好一会儿,等确定再没有雷电,蛮军被彻底劈懵之后,她才身先士卒带队冲了出去。这种时候不趁火打劫,都对不起老天爷给她创造的机会。 大长公主身边还特意带了个嗓门大的小子,往日里他就是负责专门给大长公主喊口号的:“天罚!这是天罚啊!专劈无德蛮人!天佑大启!天佑我军!” “天佑大启!天佑我军!”一群随行的大启将士跟着呼喊冲杀了出去。 大长公主这边就这样干脆利落的捡了个漏,不费一兵一卒灭了蛮将最精锐的大队。雨水混合着泥土,变成了血水,流向远方。 按理来说,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小胜一场的大长公主带队回城,继续等待她在等待的东西。 但大概运气就是这样,既能祸不单行,也能好事成双。 大长公主刚刚回城,准备架起防御工事,迎接城外失去主将肯定会疯狂反扑的蛮军,却忽而听闻不知道从哪里又杀出了一波人,在天将降大亮的时候,从后面出乎意料的包抄了蛮兵,双方如今已经打的难舍难分了。 大长公主一听对面打出来的战旗,就当机立断的吩咐了下去。去特么的等,不等了,再等她都老了。 开城迎战。 两边前后夹击,虽然未曾有过丝毫商量,却默契的在这个特别湿滑的下雨天,配合着坑死了围困南京好几个月的蛮人大军。 雨过天晴,黎明破晓,噩梦结束了。 大长公主的信中并未言说突然杀出来的军队是谁的,她又是怎么笃定蛮将会被劈死的,以及她之前到底在等什么,但谢介还是给房朝辞讲的绘声绘色,仿佛他就在现场。 说到最后赢了的那段,谢介还一蹦三尺高,激动的抱住了房朝辞:“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在时差好几天后,谢世子终于感受到了南京城内被困几个月的百姓的劫后余生。 房朝辞自然是任由谢介抱着,随意抱,敞开了抱,不撒手也没有关系。 等谢介激动过了,头脑清醒了,这才不太好意思的擦擦眼角,放开了手,重新坐回椅子上,像个痞子,却说着再一本正经不过的讨论:“你说到底是谁帮了我娘啊?” 房朝辞心中有一个人选,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谢介。因为如果是他知道的那人,谢介知道后还会不会保持很好的心情,那就不一定了。不过他肯定还是要秘密给大长公主写封信,提醒一下的。那来帮忙的人,肯定是出于好心,但目的却必然不会单纯。 大长公主还没接到房朝辞的信之前,其实就已经猜到了。所以她才在给儿子的回信里对这部分语焉不详。 因为她对于这事也有点小尴尬。 半路杀出来的是契国的燕王,一个只比谢介大了十岁的青年。 这位王爷是契国太子和太子妃的小儿子,因为一些历史原因,他爹娘被害死了,他皇爷爷接了他和他哥入宫躬亲抚养。这一代的契国皇帝人老心不老,一生沉溺与声色犬马,十分昏聩,却对两个孙子有一种近乎于没有底线的纵容。皇太孙也有样学样,怎么骄奢淫逸怎么来,不思进取,荒唐的可以。 燕王在这样的对比中脱颖而出,算是比较有进取心和能力的那个了,但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注定了他不可能是一个能正常到哪里去的人。 燕王为天下所知,还是在他只有几岁大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听谁说在隔壁那个最富饶的国家,曾流行过和亲这种封建糟泊。隔壁国的皇帝总会把他最美丽的公主,嫁给最强大的国家,以结秦晋之好。燕王还小,却想的挺多,好比打听大启最美丽的公主是谁,他不喜欢美丽的公主,只喜欢厉害的公主,将来可以不可以换一下。 巧的是,当年大启最美丽的公主也是最厉害的公主。 燕王殿下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对他的厚待,他满怀期待的做足了准备,发誓长大后一定会和公主琴瑟和弦。 但燕王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没长大,人人交口称赞的传奇——镇国公主就嫁人了,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嫁的还是大启第一才子谢鹤,郎才女貌,风光无限,不知道羡煞多少旁人。 燕王直接在宴会上就傻了,那宴会有多国使臣参加,包括大启的,燕王却不顾场合的开始哭闹不休,不许公主嫁人。 他皇爷爷还纵容的哄他,不嫁人,不嫁人,公主是要嫁给我们阿果的。 但公主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嫁的不可谓不欢天喜地。人人都说她是个老姑娘,是个在战场上与男人同吃同住的凶婆娘,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但她只是不愿将就而已,要嫁她只会嫁她喜欢的,遇不到,她宁可不嫁!当然,她还是遇到了,只是刚巧她所喜欢的也是全天下女子喜欢的,但真正幸运的是,她所喜欢的,也深深的喜欢着她。 等公主知道在隔壁契国有个三岁封王的小王爷,因为她结婚了而哭的不能自已时,也只是笑了笑,当做了一桩童趣。 谁知道这位燕王是个颇为执着的人,哪怕在十岁那年听说最美丽的公主给他人生了个儿子,也不肯放弃。并在十二岁得知谢鹤意外去世后,表达了愿意等公主三年孝期的美好向往。 已经是长公主的闻天觉得这娃脑子肯定被驴踢过,连和他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结果三年后,十五岁的燕王真的如约派人到大启提亲了。 当时在位的还是仁帝,仁帝是个不会生气的性子,虽然心里也在嘀咕这燕王到底在想什么,但也还是把燕王的信直接送给了他女兄,由闻天自己定夺。 闻天能说啥?听了差点想打人,她儿子都多大了?对面那个才多大? 她终于认真对待起了这段莫名其妙的烂桃花,并亲自写了一封信回绝燕王。在信中她只问了他三个问题,你见过我?我了解我吗?你知道什么叫感情吗?想明白了就别闹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死心吧。 闻天这信写的可以说是毫不客气了,她也不能客气,生怕这孩子越长越歪。 果不其然,燕王沉寂了下来。 大长公主以为他是想通了,至少是被骂的由爱生恨了,但是如今一看,这货明显和她想象的不同啊。 闻天本来还在担心,万一燕王提出要见她该怎么办,没想到燕王救援完,反抢劫了一波蛮人后就直接走了,连城都没入,闻天甚至连他到底长什么样都没有见到。她又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指不定这只是她让房朝辞在敌后放出的谣言起了作用,哪怕契国的新国君昏庸无能,也终于坐不住了,放出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弟燕王。 不过,契国没有趁机把南京也一并打劫了,这确实有些奇怪。 不管如何吧,镇国大长公主赢了,赢的突然,赢的惊愕,赢的充满了玄幻气息。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这件事情宣传出去。 现代国家有什么重大事情,可以发新闻,发微博,开记者招待会。古代能做什么呢?古代可以印邸报,登朝报,以及最重要的——出榜。 朝廷有专门张贴榜文的粉壁,全国各地,大城小县都有,但凡有点重要的事情,就一定会通过榜文,布谕天下。大启很喜欢出榜,不管是有重要官员的职务变动,还是发生了重大的天灾(疫病),都要发布榜文,好教天下皆知。老百姓也很喜欢看这个,一县之内都能有无数粉壁,极大的满足了大家爱看热闹和八卦的心理。 这一次的榜文,房朝辞早就奉命想好了。要连着大公主打胜仗和聂太后诞下文帝的遗腹双生子的好消息一次性说完。 也就是给未来的储君造势。 大长公主还特意嘱咐了神宗要快,因为 就在榜文贴出去没几日,北京大名府就也出了一桩奇事。一个艺高人大胆c天生力大无穷的少年英雄,独自闯入蛮人左贤王的住所,杀了这个以凶残著称的蛮人,最重要的是,他还全身而退了。蛮人震怒,大启欢呼,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国各族。 本来已经算是稳稳落入了蛮人口袋的北京,再一次出现了种种反弹,北方各地也纷纷自发的组织起了反抗的队伍。星星之火,已经点燃。 曾经仿佛死了一样的大地,再一次重换生机。 谢介想着,她娘之前等的应该就是这个契机吧,她早已算到了大启不可能被压制太久,早晚有人会站出来反抗。各地云集响应,互相影响。蛮人才多少人?大启的北方又有多少人?不说收拾了他们,至少把他们赶走还是不成问题的。 如今,伴随着大长公主守下南京城的提前,整个计划的因果关系都有了一些链条式的变化,更好的变化。 这些前前后后的事情凑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是,正是因为文帝的孩子出生了,本已经倒霉到了极点的大启才有了咸鱼翻身之兆。 真不愧是文帝的孩子啊,简直是天命之子,百姓心里开始这样坚信,这孩子一定会成长为最伟大的帝王,带大启走向辉煌,完成他父皇未能完成的遗愿。 与大启相对的,就是焦头烂额的蛮人了。 在连失两员大将和南京之后,北夏和契国也提前介入了这场战事,让蛮人开始变得有点自顾不暇。 有不少蛮人都觉得雍畿并不是久居之地,他们应该像过去那样,抢一波就跑的,否则小心连身后的大本营都被别人端了。 蛮人和契国也有仇,以前是契国欺负蛮人,后来随着契国连出两个昏君,蛮人却出了一个统一了蛮族各部的胡鲁,两国关系开始有了一个实力上的反转。 但这个反转也不是不可逆的,契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昔日的霸主地位被抢走。 两国之间必有一战,只不过在胡鲁心里,他对这一战的预计是在他拿下大启,至少是控制住大启的北部,并立了国之后,再把老牌的契国给干掉。 如今的契国皇帝和北夏公主即将联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蛮人也吃不住同时和三个国家硬肛。 八月十五中秋节,月圆人团圆,大长公主也已经准备好要动身前往江左了。乘胜追击什么的,大启暂时还做不到,不过大长公主的阶段性胜利还是很振奋人心的,回京述职是必然。 接下来是继续北伐,还是与蛮人和谈,都要进一步讨论。 当然,朝臣们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厉害的大长公主回来,能给他们做主”的诡异心理在。一方面他们看不起女人太过当家作主,一方面又是真的想让大长公主的强势起到点作用。 好比管管她那个不高兴要涨租,高兴了还要涨租的儿子。 也好比管管她那个越来越不省心的弟弟。 朝臣们最近被神宗的想一出是一出闹的连半夜都睡不好觉了。神宗在大长公主赢了之后,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大有你们随意吧,反正国家暂时也稳定下来了,我一定以及肯定要退位了。据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连奏折都是聂太后在批了。 这像什么话? 有士大夫性子直,当朝质问神宗。这种事情在大启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并没有任何一个官员会惧怕骂皇帝。这放在历朝历代都是不敢想的,可在大启却是常态。 神宗也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自从在大长公主和谢介涨租的事情尝到甜头之后,神宗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也不罚谁,就是和对方对怼,以自己爽为己任:“朕是皇帝你是皇帝?谁批不是批?朕真胡乱批了,你敢答应?” 强词夺理,又莫名的有几分道理。 一旦有朝臣站出来说官家不虚心接受批评,神宗就会说:“朕怎么不接受了?朕是抄你家啦,还是杀你人啦?你可以骂朕,朕也可以骂你啊,你怎么不虚心接受批评呢?” 很显然的,神宗这是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他根本不在乎名声,也觉得自己肯定当不了多久皇帝,每天都过的特别有盼头,特别开心。 朝臣只能骂皇帝,又不敢打皇帝,自然是一心热烈期盼着能回来一个可以打皇帝的彪悍存在。 谢介对朝上的这些一无所知,他还有他的事情要忙呢。 好比,宅老问他,那墙咱们还打吗?殿下都要回来了。 按照谢介的初衷,他只想要他娘安全,既然他娘没事了,那他完全没必要再学什么了,大可以继续过回以前的衙内日子。 但莫名的,谢介有点不乐意。 谢介一向是个随心随性的人,不肯为难自己半分。既然不乐意,那就学呗。以前他不想学,是因为觉得学习很痛苦,如今发现学习也能很快乐,他几乎每天早早的就在盼着晚上那一个时辰的约定,学完还特别的快乐,那自然是要让这份快乐继续的。 房朝辞淡淡一笑,一切尽在掌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四十份产业: 八月仲秋, 镇国大长公主率几百亲卫从应天动身。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谢介始终没能等来他娘回到江左的消息,在某个实在是等不及的夜晚,他忧心忡忡对刚刚下课的房先生提问:“我娘不会走丢了吧?” 房朝辞收拾东西手没有丝毫停顿, 只是趁着谢介心不在焉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暗示每天都揣小手趴在一边当旁听猫的飞练跳进了谢介的怀抱。 谢介抱上暖烘烘c毛绒绒的飞练小仙女之后,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 至少不那么急躁了。 房朝辞这才用一种“这事和我没关系”的冷静声音道:“你知道的, 北方的情况很混乱, 计划赶不上变化。也许是有什么关乎国运的突发事件, 需要殿下不得不亲身去解决,这才耽误了。” 总之是不可能走丢的, 谢介以为大长公主是他吗? “而且,你知道南京离江左有多远吗?” “多远?”谢介一愣, 南京不就在江左边上吗?他当初来江左, 大部分的路程都是和表哥乘坐的龙头大船, 对距离和时间实在是没什么概念。 房朝辞拿出宣纸,再次简略的给谢介画了一个舆图, 进行了直观的方位展示。 房朝辞有一笔好丹青, 既能写意, 也能精准, 各地的舆图就像是印在他的脑海里, 提笔就来, 完全不需要思考, 也不需要参考,总能用简单的几笔就勾勒出准确无误的画面。 谢介对此佩服的不行。 房朝辞却表示这没什么,因为这确实没什么。古人对舆图十分重视,一般百姓甚至不得私下绘制,但是放在现代,随便一个地理老师都可以做到这一步,甚至包括一些考生。 在房朝辞的科普下,谢介这才稍微对应天到江左的路途到底有多遥远有了一些印象,也顺便对一军主帅到底要操心多少事情有了更加全面的认知,终于良好的接受了他娘也许并不能很快回来的现实。 甚至 “有些人大概要哭了。”谢介还有点幸灾乐祸。 谢世子指的自然是热烈期盼着大长公主能回来教神宗和谢介做人的大臣们,他们比谢介这个当儿子的还要失望。 连宫中御赐的中秋宴,都仿佛因此染上了一丝文人的清愁。 “官家最近频繁召你入宫,就是为了中秋宴?”房朝辞转移话题的技巧比谢介可强多了,至少谢介就没听出来房朝辞在做什么,而是开开心心的给谢介讲起了他和神宗的计划。 回忆 神宗无疑是最近最开心的那个,活的特别自我。他就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任督二脉,彻底抛开了当初刚刚登基时的缩手缩脚。是的,在神宗看来他早几个月之前还是有一些拘谨的,毕竟他以前也没当过皇帝,作为一个新手,难免有些过于小心了。如今想来,大可不必如此,只要不在公务上危及到国家和百姓,他的私生活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至于会不会被人骂,那肯定是要被骂的啊。神宗一直是个玻璃心,之前在皇位上那么谨慎,也是因为不想被骂。但后来他发现,不管他怎么做,他都是要被骂的,因为不作为就是原罪。总有儒生要看他不顺眼,那他又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呢? 那个作诗讽刺神宗的寒士林生,就像是神宗人生道理上的指路明灯,让他彻底放开了手脚。 为此,神宗不仅没有对林生做什么,还在背后谋士的提醒下,给还没有参加科举的林生,直接赐了个官身。算是花钱把林生养了起来,用以买他闭嘴。 林生不会为五斗米折腰,但他却会被官家大度的态度收买,至今还在对神宗感恩戴德。 给神宗背后支招的人却冷笑了一声,真以为这样用文帝当筏子来骂神宗的事情能完?就让他好好体会一下没有进士出身的官员在官场里可以有多难混吧! 上位者想要整人,办法多的是,喊打喊杀是最下乘的,并不推荐。 说回神宗。 神宗发挥所长的第一个舞台就是中秋宫宴,他还顺便准备在宫宴上把两个小外甥的满月宴一起给办了,一宴两用,多好。 为此,神宗特意把资深大顽主谢介给召进了大内,让他出谋划策。 谢介来时还有点不乐意,那日房朝辞放假,他们说好了要一起读书的。 神宗在乍然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抱着肚子整整笑了三分钟,因为他以为谢介在说笑话,很是捧场。 谢介:“今天的玩具没你的份儿了!” 谢介虽然嘴上很嫌弃两个外甥的长相,但在生活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把自己的购物欲伸向了一个他此前从未涉足的领域——女孩子的玩具。 大启是个商业高度发达的社会,大部分东西未必能够量产,却已经进入了手工业售卖的阶段。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敢卖的。好比洗面水就是个很突破想象力的存在。更不用说最好赚钱的小孩子市场了,不管是雍畿还是江左,都有专门售卖玩具的市场。 谢介小时候爱玩,自认没有什么玩具是他没有接触的,并且这些玩具都是用金银宝石打造的限量升级版,全大启大概只有他和他表哥还有小舅有。 直至房朝辞一语点醒梦中人:“小帝姬也许更喜欢女孩子的玩具?” 玩具男女都能玩,但毕竟也有一些女孩子更加偏爱而男孩子不喜欢的。 谢介这才惊愕的发现,原来还有他没接触过的东西。想他可是连女人的饰品衣物都经常留意的人啊。他留意这些并不是他有什么隐藏的女装大佬的属性,只是讨好他娘是谢介人生中一个十分重要的环节,特别是在他又闯了什么祸事之后。 说回正题,女孩子的玩具和男孩子的玩具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至少在过去照顾谢介的人看来,很多玩具谢以应该不会喜欢,就没有拿给他过,让他听都没有听说过,好比“宜娘子打秋千”这个又能吃又能玩的神奇存在,甜丝丝,冰凉凉,还不腻,谢介觉得他简直错过了一个亿。 谢介在拿来给他的小外甥女之前,他自己已经私下里吃了好几个了。 神宗也没见过,有点好奇。 舅甥俩你一个我一个,不出一会儿 就没了。 谢介一言难尽的看着硕大的空盒子,一脸沉重的对神宗道:“就假装我今天没进过宫吧。”谢介最近形成了一个新习惯,每次入宫,必然会给两个外甥带东西,好吃的,好玩的,孩子不一定能吃能玩,但他肯定是要把自己对他们的重视表达尽致。 “可以可以!”神宗也很心虚。 “咳,咱们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搞宫宴,合适吗?”之前房朝辞弄个雅集都被张独找茬给骂了,更不用说身为官家的神宗,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怎么不合适了?”神宗在为了让自己能顺理成章吃喝玩乐方面也是拼了,理由找了一箩筐,还难得的很有条理,“这个时候不办,什么时候办?我女兄,就是你娘,刚刚打赢了胜仗,北京大名府那边又出个了知名不具的少年英雄,蛮人节节败退,大启举国欢庆,我作为皇帝自然也要与民同乐嘛。” 神宗摩拳擦掌c跃跃欲试,这幅样子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只是想要陪着百姓乐。 “那钱呢?钱从哪里来?”举办宴会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但“不管是用左藏库(国库)的钱,还是用内藏库里的好用,肯定都会被群臣反对。” “好用”是个大启独有的专属名词,意思就是皇帝的俸禄。 是的,皇帝也有工资,自己给自己开工资,还是从太一祖时期就定下来的死工资。每月一千两百缗(,约等于一百二十万人民币)好用,用不完不会减,用超了也不会增。 由左藏库开给内藏库,这听起来就像是皇帝把左口袋的钱放在了右口袋,但皇帝用内藏库的钱不太会被骂,大开销的用左藏库就要被群臣苦劝了。而在战时,皇帝连好用也不会动。 神宗目前就属于这个倒霉阶段。 当了皇帝这么久,神宗连好用长什么样都没见过。神宗也是惨,一登基,国家就在和蛮人打,后来是提防北夏和契国,再然后又是和蛮人打。一点喘息的时机都没给神宗留下。 一提起这事,神宗就气不打一处来,和谢介跑题的抱怨:“都怪你大舅,他高风亮节,把自己豁出去了,但我不想豁啊!” 战时好用自动划入左藏库,这是谢介的大舅仁帝起的头,仁帝真的是个特别c特别好的人,也是个特别c特别好的皇帝。 神宗也不否认他哥的高尚伟大,但他并不是一个高尚伟大的人啊! “要照这么说,那根源还是在太爷和我外祖身上。”谢介对这段历史以前其实是一无所知的,他没事干关心皇上的钱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惦记他不该惦记的东西呢。但架不住房朝辞和天石的轮番轰炸科普。 谢介不仅知道了他大舅除了给他和他娘钱以外,几乎就没把好用用在自己身上,还知道了太一祖当年为什么要建立好用这个神奇的存在。 按道理来说,全天下都是皇帝的,太一祖完全没必要搞这种私房钱。但太一祖不仅搞了,还搞的轰轰烈烈。他其实也没用好用,而是都悄悄封存了起来,还给藏钱的地方起了个名字叫“封桩”。干什么呢?他想把前朝割地赔偿割给契国的幽云十六州给赎回来。 太一祖是个极有意思的人,继承了闻家一脉相承的脑子有洞,总爱异想天开。 幽云十六州是前朝拱手送出去的,太一祖也知道他伸手和契国直接要是不现实的,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要么他自己攒钱攒到四五百万缗,去和契国谈判;要么他用这笔钱对全天下进行悬赏,一颗契国士兵的头二十缗,契国也不过十万精兵,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说不定就成了呢。 可惜,最终太一祖的理想也只是太一祖的理想,他还没攒够钱就死了。 太宗接过了这个攒钱的接力棒,却也没能实现他爹的遗愿,只是把封桩库改成了内藏库,成为了皇帝彻底的私库,虽然大部分时间皇帝私库里的东西也都用在了国家大事和天下苍生上面。 总之,大启的皇帝是祖传的清贫,国家很有钱,但皇帝自己反而没什么钱。但就这样了,皇帝还是要被士大夫骂,哪怕多吃一口羊肉,都能成为骄奢淫逸的前兆。 更不用说神宗这种单纯满足个人娱乐的情况了。 “我自己有钱啊。”神宗在家当闲王的时候坐拥不少金银,他自己的封地甚至还有矿产。比起谢介做啥赔啥,神宗可以说是被财神爷深深宠爱着的幸运儿,生意蒸蒸日上,就没有不赚钱的产业。据说真正导致这一切的,不是财神爷的偏爱,而是皇后苏大丫的商业天赋。 不管如何吧,总之,神宗当皇帝的这段日子以来,他和皇后c嫔妃的一应吃穿用度,花的其实还是他自己的钱。 谢介:“”怪不得他小舅不愿意当皇帝呢,换他他也不乐意啊,当皇帝不仅没有钱,还要往进搭自己的钱,说出去谁信啊?! “你舅妈让我贿赂孙参政,我悄悄留下了一部分就把事情给办成了。所以,我想把这些剩下的钱用来办个让我开心的宫宴。找你来呢,就是希望你能对外说,这钱是你的。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有钱嘛。怎么样?大不了c大不了我分一点给你,一九,恩?一给你,九用来办宫宴。” 谢介听的都傻了,不是钱的事情,而是为啥他小舅要贿赂副相?有谁听过当皇帝的贿赂副相的?这是要干什么?再想尽早退位也不能这么干啊! “好了,好了,二八,三七,三七行了吧?不能再让了!” 结束 回忆到这里,谢介终于停下,问了房朝辞一句:“你说我小舅贿赂那个姓孙的干什么?真的只是为了让姓孙的推动他退位的事情?这姓孙的也是厉害啊,连皇帝的贿赂都敢接,真不怕扎手吗?” 谢介本来针对的只有孙参政的泰山,后来因为孙参政背后说他的事情,就连孙参政一起不喜上了。 房朝辞摇摇头,说不上来是他也不知道,还是他不能说。 课程结束了,先生再一次送学生回家,如今两家已经打通了一部分,谢介终于可以划小船来往了。 但只玩了几回,谢介就腻了。小船很慢,上下船来回折腾也很浪费时间,最重要的是,曲水是在两家后院,而谢介和房朝辞的大部分活动都在前院。比起从前院到后院,坐船,再从另外一家的后院到前院这个过程,明显是直接从前院到大门再到另一家的前院更加省脚程。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谢介一回头就看见房朝辞正在看着他笑,如和煦的秋日,有着不冷不热的恰到好处。 “怎么会。”房朝辞这话假的根本没打算掩饰。 谢介很生气,反倒是一门心思又非要坐船回去了,还强烈要求房朝辞送他,要房朝辞陪着他一起折腾。 房朝辞好脾气的点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谢介自己回去:“我哪日没有送你?” 谢介还真没办法反驳。 飞练却很抗拒上船,死活不愿意靠近曲水,来回折腾了半天,还是只能留它在房家,二爷就也跟着不走了。 “这里是你家?!”谢介很生气,和二爷吵架。 “反正不是你家!不是你家!”二爷这话是和房家的六郎学的。六郎和谢小四就像是一对欢喜冤家,在没有了强制的交好任务之后,六郎不用忍耐谢小四的毒舌了,两人就成了今天好了明天坏了的状态,反反复复,让四生子中的另外三个都明确的表示再不想管他弟。 房朝辞赶在谢介和二爷说起车轱辘话之前,拐着谢介上了船,回到了谢府。 此时的谢府一片灯火通明,秋色正浓。所有人都在等着谢介,等着看谢介开心的样子,因为他们把谢介之前念叨的“桂花”c“秋菊”c“木樨”以及社日糕会都搬到了他的眼前。 这些都是八月可以玩c可以出门去赏的东西,但谢介因为他的“病”,只能遗憾错过,天天在家里长吁短叹,结果只是上了一堂课的功夫,他想要的东西就都被送到了他的眼前。 “如果你能变成人的话,那是不是我所有的愿望也都会得到实现?” “娘说,她小时候生病了,本来答应和朋友去山上采花的,结果没能成行,让她很是难过。外祖特意连夜上山去给她采花,装点了一院子的春景。” “一睁眼,仿佛整个世界的都在为她而绚烂。” “娘说只有血亲才能为彼此做到这一步,可她也是我的血亲,却总是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 “我也想有个能让我想做什么做什么的血亲。” 谢介猛地回头看房朝辞:“你准备的?” “你喜欢吗?”房朝辞问他。 谢介重重的点了点头,说不上来的情绪涌动。何止是喜欢。他也有了能够实现他所有不切实际的梦想的人了呢。 哪怕这个人并不是他的血亲,他也决定从这一刻和对方成为血亲! 中秋宫宴很快就到啦。 谢介与房朝辞一同进宫,一路上谢介都处于一种亢奋里,他对房朝辞道:“一会儿不要被吓到。” “你和官家做了什么?” “没什么啊。”谢介无辜回望。 房朝辞一个字都不会信他。 宴会前期一切正常,虽然宴会稍微奢侈了一点,但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谢介和神宗好像真的学会了什么叫分寸。 不等房朝辞想完 宴会的主角之一的小皇子和小帝姬被抱下去之后,随着一声惊天的锣响,真正的好戏上演! 两队女子走上了最大的看台,先是对着官家行礼恭贺,还未进行表演,群臣中就已经叽叽喳喳c交头接耳了起来,有人惊呼,甚至有人一副快要晕过去的表情。 为什么呢? 因为大家只看这些女子清凉的衣着打扮,就知道她们要干什么,女飐! 打头的还是神宗最喜欢的女飐选手春春娘。 混不吝如谢介,在刚开始听说神宗想这么干的时候,都有些震惊:“你还要在宫宴上请女飐?” 谢介觉得他有必要重新衡量一下他舅的胆子了,这哪里怂了?根本就是胆大包天好吗?“大舅当年就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被骂的那叫一个触目惊心,你忘啦?” 女飐就是女子相扑。 大启是个特别重视娱乐的朝代,各种商业性质的娱乐表演层出不穷,相扑就是其中之一。而在相扑里最受欢迎的,就莫过于正式相扑开赛前的热身赛——女子相扑,这算是雍畿的一绝了。每每开赛,观众能里三层外三层的把看台围个水泄不通。 仁宗还在的一个上元日,就因为在宣德门城楼上多看了百戏中的女飐表演几眼,差点没被当时写起居注的官员给骂死。 这位史官不止骂了皇帝,他还强烈建议朝廷来一场扫黄打非运动,制止裸戏于人前的伤风败德再上演。 仁宗被骂的好几日都抬不起头来,并发誓再也不看了,雍畿的勾栏瓦舍因此真的进行了一番整顿。 女子相扑这个表演元气大伤,却并没有就此绝迹。神宗就是女子相扑的爱好者,在他还是个王爷的时候,就酷爱看这个。神宗对于赤一裸的妇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虽然胖,但没有那么油腻猥琐,他只是像是个单纯的小迷弟,深深的崇拜着一个女飐选手,春春娘。 春春娘不仅不漂亮,还又壮又胖,十分粗犷,性格也和男子无异,但神宗就是很崇拜她。 一听说春春娘所在的女厮扑团队,也从雍畿搬来了江左,他就坐不住了,总想要去给自己偶像摇旗呐喊,拼命打赏,但是身为皇帝的他又实在是没有办法在公开场合这么做。 于是,神宗就有了这个想法,借着宫宴看表演,并付诸了行动。 有人第一时间就看向了端坐于神宗身旁的苏皇后,觉得以这位的火爆脾气,肯定是要当场和神宗翻脸的。神宗说他看的不是女子的身躯,谁信啊。 苏皇后就信啊。 谢介勾起唇角,藐视的看着些嘴上仁义道德,其实肚子里都是男盗女娼的士大夫。觉得他们还没有他舅妈一个女人看的开。 苏大丫不仅不觉得看女子相扑有什么伤风败俗的,还和神宗打了赌,这次肯定是张椿赢。 张椿是另外一个很有名的女飐,和春春娘亦敌亦友,总爱在一起表演,出场费极高。而苏皇后是张椿的小迷妹。 是的,这对帝国第一夫妇,都很喜欢看女飐表演,没事干的时候还经常会因为自己的偶像和对方大撕一场。 一个觉得是张椿大启第一。 一个高喊春春娘是世界第一。 “豚儿觉得谁更厉害啊?”苏皇后招来谢介,笑着问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没有孩子的苏皇后心中,谢介就是她的孩子,“猜中了,舅妈给你金果子。” 谢介为难的看了眼旁边也在等着他回答的神宗,实在是不想介入他小舅和舅妈丰富的夫妻情趣里,只能道:“比起相扑,我更喜欢看驴球。” “有的,有的,等你娘回来,我就准备好了。”神宗特别的周到,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谢介,渴望得到夸奖。 驴球?是的,驴球。从马球演变而来的一种特色运动。前前朝的贵族流行打马球,但大启的马匹市场都不够供应军队的,更不用说让别人拿来消遣了,哪怕是官宦也不行!于是大启就有了拥有大启特色的驴球,是不少闺阁里的世家女的兴趣爱好,大长公主也很爱玩,并且玩的很好。闻天还在军中组织过,极大的调动了士兵的积极性。 而比起女子相扑这种赤臂上阵的,女子驴球更加容易让人接受一点,毕竟选手都穿着衣服。 不等谢介走神完,相扑表演的第一轮已经完了。 神宗意犹未尽,还准备三局两胜,但不等他说什么,就被群臣齐齐朝他跪下的场景给震住了,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苦劝皇上冷静,再不能任由神宗胡闹下去了。 在宫里看女飐?这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 神宗的脸色瞬间就青了:“朕连一点自己的爱好都不能有了?!你们想要个圣人,就自己当去,反正朕不当!朕也不是!” “使妇人裸戏于前,殆非所以隆礼法” “官家!” “三思啊!” 众人一副神宗再看下去,这个国家肯定要完的痛心疾首。 神宗也不得不让步,哪怕他在放飞自我,在这样的阵势前也只剩下了弱势,但他又不想认错,只能选择拂袖而去,提前离开了宫宴,让一场本来充满喜气的宴会就这样不欢而散。 谢介本以为他舅真的内心受了伤,却被房朝辞拦了下来:“且看着吧。” 果不其然,第二日就传出了神宗松口的传言,但与之一起来的是,神宗可以同意在位时再不看女飐,但他有个要求,他要带着他的小侄孙念儿去泰山封禅! 孙参政第一个站队,表示了同意。 谢介就像是一个在政治上蹒跚学步的孩子,懵懵懂懂的问房朝辞:“我怎么觉得,泰山封禅才是我小舅的目的呢?” 房朝辞给予了这个想法极大的肯定。 “我小舅学坏了啊。”谢介最后如是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四十一份产业: 谢介看破了神宗声东击西c以“不看女飐”为退换取“泰山封禅”为进的小手段, 这对于昔日的谢纨绔来说,无疑是个质的飞跃。不过他还是有一二小问题,需要房先生给解个惑。 好比泰山封禅是什么。 “小问题?”房先生着重强调了一下“小”这个字,声音低沉磁性, 如一把名世古琴,演奏着来自上古的悠扬。 “我可以肯定这不是玩乐活动。”谢介尝试着排除了一个最不可能的选项,虽然以他小舅的性格来看, 他小舅这么步步为营为之努力的只可能是好玩的事情。但他小舅最近的变化有点大, 很多手腕明显有幕后推手的痕迹, 泰山封禅也很可能是幕后之人的主意, 而不是单纯的为了取乐。 “是这样没错。”房朝辞能说什么呢?除了微笑以外。 “世子英明!郎君太厉害了!”二爷这个鸟腿子给了房朝辞另外一种回答的示范,疯狂吹捧, “真不亏是我儿砸!” 本来已经准备起身去给二爷鸟架上的食盒里添瓜子的谢介,在听到最后一句之后, 又重新稳稳的坐回了椅子上, 就像是被钉子钉在了那里, 再不打算起来。 飞练本是趴在一旁聚精会神的当旁听猫的,见二爷又因为嘴贱搞砸了事情而不自知, 便晃了晃白色的尾巴, 在二爷坚硬的鸟喙前挥了又挥。好像在无声的说, 你可闭嘴吧, 再说下去, 不要说你能不能吃到瓜子了, 你会不会被吃掉都犹未可知。 二爷还不领情, 又蹦又叫:“大胆!放肆!” 那边房朝辞已经从他身后的书架里,找来了史记的某一册,一次就准确无误的翻到了《封禅书》一节,指着解释让谢介自己学着断句。 古籍都没有标点符号,一句到底,读起来十分痛苦。所以孩子的启蒙,除了《三字经》c《千字文》以外,往往还要加上句读(断句)练习。谢介的《三字经》只能背到“玉不琢,不成器”,对于《千字文》更是只知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可想而知他的句读有多辣鸡。简直就是断章取义c望文生义的例子。 房朝辞在发现之后,就及时调整了教学手段,能从书上找到解释的,他肯定要让谢介先自己试着去读一读。 “此泰山上築土為壇以祭天報天之功故曰封此泰山下小山上除地報地之功故曰禪。”谢介一口气念了下来,句子不长,应该挺好断的。他信心满满,然后断了个乱七八糟。 谢介:“” 房朝辞:“” 房朝辞不得不起身,站到谢介身后,穿过宽袖大袍,握住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划过去教他:“此泰山上筑土为坛以祭天,报天之功” 谢介整个人几乎都是被房朝辞抱在怀里的,呼吸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茶香,听着仿佛能引九天仙女驻步的清声,恍恍惚惚c稀里糊涂的跟着念了起来。这种不走心的学习,效果可想而知。谢介大部分的自制力都用来和自己作斗争了,根本是有听没有懂。 房朝辞对上谢介,总有用不完的耐心,一遍不懂,那就两遍,两遍不行就成千上万。他总能不急不躁,用最润物无声的方式,教会谢介他该知道的。 这一次的简单句子,却教的尤为的长。 因为房朝辞其实也有点心不在焉,他可以发誓他不是故意要这么半搂着谢介的,可是事情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他从后圈着他,握住了他的手,看着对方如玉如瓷的脖颈就近在眼前,仿佛只要他低头,他就可以做些什么。 他知道这样不对,最明智的做法是赶紧放开,可他就是不愿意。 以前房朝辞是很不能理解地球上“吸猫”这种词汇的,如今他才似有所悟,他不想吸猫,只想吸谢介,把头埋入他的后脖颈,与他的气息彻底交融,变得不分彼此。 房朝辞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虽然只存在于想象中,但他还是觉得有些惶恐。 不是恐惧于谢介太过靠近,自己变得不像自己,而是生怕谢介发现他可怕的想法而远离他。绝对不可以,这是房朝辞第一次对什么东西产生占有欲。 很可怕,也很心痒难耐。 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终有一日,他的占有欲能够得到满足。 只要一想及此,房朝辞就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原来知道自己未来的伴侣是谁,会是这样一种感觉,他在心里想到,这感觉还真不赖。 房朝辞的喉头有些干涩,很努力才开口问:“你明白了吗?” 谢介明白个锤子啊,他只能摇摇头:“这句太难了。” “是啊,太难了。”房朝辞顺着谢介的话说了下去,不过这次终于没再故意耽误时间,有些事情还是要适可而止的。 房朝辞干脆直白的给谢介解释道:“这句简单来说,泰山封禅就是一个在泰山上举行的仪式,人间的帝王对上天称颂自己的功德,用以证明自己的天命所归。” 换言之就是丧心病狂的对老天这个亲戚吹一波自己。 泰山封禅是一种精神象征,对实际来说毫无卵用,但是也能稍微增加一点皇帝的权威,宣扬四海。 “我小舅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来吹吗?”谢介一脸懵逼。 “官家”房朝辞沉思片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神宗就是这么不走寻常路,连房朝辞都不知道该如何夸他,最后房朝辞也只能对谢介说,“也不是非要有什么伟大的功绩,才能封禅。” 也许早期是,但后面明显就不是了。 看一下去过泰山封禅的皇帝名单就能明白:秦始皇c汉武帝c汉光武帝以及唐高宗和唐玄宗。 秦皇汉武就啥也不说了,但光武帝又做了什么?西汉变东汉?好吧,倒也勉强厉害吧。那唐高宗就彻底是个凑数的了。唐高宗是谁?这么说,大家肯定有点茫然,但一提他老婆武则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这货人生中做过最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大概就是娶了他爹的小老婆,可他也去泰山封禅了,还带着他老婆一起。那被不少人视为武皇称帝的前奏。 武皇!女皇! 谢介猛地睁大了眼睛,总觉得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大概是房朝辞教的太好,一向心直口快的谢介在房朝辞面前第一次学会了什么叫不动声色。他虽然又有点怀疑房朝辞了,但还是能稳定情绪和房朝辞周旋。 “我记得泰山在比雍畿更北的地方,哪怕朝臣同意了,我小舅要怎么去?” 北方现在的混乱程度,根本不是神宗那个性格会想要去的地方。 “乘船,走海陆,”房朝辞对谢介没有隐瞒,很显然在泰山封禅的这个计划里他也有参与,比别人知道的多了很多,“先去密州板桥镇市舶司。” 大启的海军与陆军的战斗力基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海运的发达,也就应运而生了市舶司(海关),全国四大市舶司,北方只有一个,就在密州板桥镇。从那里出发去泰山并不遥远。 而且 “朝堂上对这件事肯定不可能很容易通过,且不定要吵多久,到时候的北方局势会如何,还不一定呢。”房朝辞其实感觉到了谢介的紧绷,不管谢介发生了怎么样的情绪变化,都不可能瞒过他。只不过这一次他难得的因为被乱了心神,而猜错了谢介情绪变化的原因,多说了一些,只为安抚谢介。 “我娘!”谢介惊呼出声,这一次他真的没办法再有什么演技了,他转身,紧紧的抓着了房朝辞青色的衣领,仰头看着他,“我娘是不是秘密北上了?!” 虽然在天石的解说里,谢介的娘镇国大长公主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历史评价,也没有与女皇“沆瀣一气”。但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当镇国大长公主成为一个抗击外族入侵的民族英雄后,她做过什么都会被美化。 这就好像你在学堂里,老师只会告诉你某个文豪多有才气,他的诗词他的文章多么优美,但是很少有老师会告诉你,这个文豪是个人渣。 若大长公主未来能有更高的成就,那她得到评价的待遇也会是差不多的。历史老师会告诉学生,这是一个难得的女英雄,她赢了哪些哪些战争,对大启和后世格局起到了什么样什么样的积极意义。但很少有老师会介绍,这位英雄在打仗的同时,还遥控指挥参与进了朝堂政斗和皇位的更迭。这些历史,都得学生长大后自己从其他渠道得知。 谢介的脑子在飞速转动。 房朝辞是一手扶女皇登基的近臣,但房朝辞如今还是大长公主看好的人,这只能有两种解释,要么房朝辞未来改换门庭,背叛了他娘;要么从一开始他娘就参与进了女皇的事情了,只是如今还太过隐蔽,不为人知。 本来谢介因为房朝辞暗中和女皇的操作,对他又生出了一些防备,如今一想到他娘有可能也参与其中,他忽然又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盲目的相信着他娘。 顺便,谢介也深深的反思了一下自己,他不能总是武断的下结论,就像与房朝辞的初见误会了房朝辞一样。 房朝辞也在暗暗吃惊谢介的敏感,明明他没说什么,谢介到底是怎么把他们都连成一条线的? 还连的特别一针见血。 “我可以对你保证,殿下一定不会有事。” “我娘当然不会有事。”谢介得意洋洋,小下巴扬的不要太高,用整个人诠释着什么叫嘚瑟。他娘可是历史上最长寿的公主,这就像是一道免死金牌,能够快速平复谢介全部的焦虑,“她注定会成为大英雄,建立不世之功!” 想想后世会怎么评价她娘吧,有生之年历经了七个亲戚(她爷,她爹,她两个弟弟,她侄和她侄孙,以及女皇)当皇帝,嫁给了第一才子当妻子,驰骋战场,民族英雄,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作为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谢介表示很骄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四十二份产业: 朝堂上果然因为泰山封禅的事情吵了起来, 神宗虽然耍了个小手段,但初出厚黑茅庐的谢介都看懂了的事情,其他官场老油条能看不明白?可是他们看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神宗这都算不得阴谋,而是阳谋, 通过这件事明确的只表达一个意思——他连自己那么喜欢的女飐都可以舍弃,也是一定要带着念儿去泰山封禅的! 为达目的,神宗也能不择手段。 有大臣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神宗好了, 好比“不看女飐”和“去泰山封禅”, 能相提并论吗?根本就不是能放在一个量级对比的事情! 但是, 仔细想想, 神宗不学无术,没准这两件事在他心里还真就是一样的。 哪怕最后去不了泰山, 退一万步说,还有女飐可看, 神宗怎么想都不亏。 所以, 最可恨还是那个撺掇神宗去泰山封禅的傻逼!至于那人是谁这不明白着吗?第一个站队出来同意了神宗的副相, 孙参政啊! 呸!就看不上这种为了抱大腿而不要脸的家伙! 耻于之为伍! 没想到我们中间能出现这样一个叛徒! 几乎人人都是这么想的,这几日上朝, 一众雍畿老臣看孙参政那是眼睛不眼睛, 鼻子不是鼻子的。 孙参政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种时候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也明白自己是被神宗坑了, 准确的说是吃了背后给神宗支招的人暗亏。可他能怎么办呢?现在改变口风?在别人眼中他已经是个媚上媚到丧心病狂的家伙了, 他的弃暗投明不可能挽回自己的名声, 反而坐实了他之前的心怀不轨, 那样只会让如今指责他的对家踩着他的名声更进一步。那他又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成全对家呢? 唯一的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摆出一副“众人皆醉吾独醒”的高姿态,尽量争取那些还举棋不定的人,让他们相信他这一举动背后是有着哪怕身披污名也在所不惜的骨气! 到最后,历史会证明他才是对的! 那怎么让历史证明呢?自然是极力促成此事。并且,找到一个听起来本来就是那么一回事的高义理由,来粉饰他此前的种种行为。孙参政能当上参政,自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特别是在给别人扣帽子和给自己找理由方面。 私下里孙参政也怀疑过,那幕后之人选他坑,是不是因为那人连这步都算到了。知道他一定会找个妥帖的理由来说服天下人。 房朝辞啪的一声,斩杀了棋盘上的白色大龙,笑着道了句:“有时候人就是容易想太多。” 展豁然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残局,并不准备负隅顽抗,果断认输。然后再和房朝辞复盘,想要找到自己输的这么惨的原因。 在放到第二十子的时候,展豁然忽然高喊了一声了:“是不是这里!是不是这里!你早在这里就埋好了伏子在坑我!” 房朝辞嗤笑一声:“我说了,是你想太多。走一步看十步,可以有神人做到,走一步看一百步,那不是神,是神经病。” 哪儿那么多算无遗策,这个世界上的变数多了去了。看似不起眼的一个举动,有可能是伏笔,但也有可能真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举动,只是在过去许久后被重新想起,并串联的利用其中而已。 但这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人高深莫测,原来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在布局了。 事先计划好,固然重要,但随机应对,顺势而为,这些不失时机的变废为宝c灵光乍现,才是真正考验人的。但是没人会说这种事,毕竟艹个算无遗漏的神秘人设也是很重要的。 展豁然一看房朝辞笑,就有点不寒而栗,总觉得对方又在打什么主意。 “咱们世子爷呢?”展豁然决定不和房朝辞玩了,还是谢世子最可爱,能弥补他因为房朝辞而产生的对智商的不自信。 “我的世子。”房朝辞忽然就没了笑容,死死的盯着展豁然,又一次强调,“我的。” 房朝辞其实对很多东西都是无欲无求的,这不是他有多高尚,而是他看不上,不需要自然也就无所谓。长这么大,只有一个谢介,让他产生了不同的想法。他有点把握不住情感上的度,却也不太想把握。 展豁然从未见过房朝辞的这幅面孔,被吓的甚至都不敢说话了,只敢腹诽,还说你不是神经病。 谢介去了哪里呢? 谢介正在隔壁接收一份特殊的礼物,来自北方,没有说送东西之人是谁,礼物很杂乱,有大启的东西,也有明显不是大启的物品,只是谢介说不上来那画着奇怪图腾的东西到底来自哪个民族,又或者是哪个国家。有些看上去甚至连年代都十分久远了。 谢介在木箱里扒拉来扒拉去,挑选着他有可能会喜欢,或者他觉得神宗c房朝辞和两个小外甥会喜欢的东西。 “这是什么?马鞍?”谢介指着放在最下面的一个大件道。 “是契鞍,”六郎奉命来给谢介送十般糖,正好看到他认识的东西,就给谢郎君解释了一下,“与蜀锦c端砚和定瓷一起被评为各自手工业的‘第一’。观这配色,非王族不可用。” 谢介更懵逼了,谁能给他送契国王族的东西,为什么要送?总不能是他娘在一夜时间连契国都给攻破了吧?当然,这也就是随便想想,大长公主在厉害目前也没那个本事,谢介虽然盲目崇拜他娘,但也不会毫无常识的盲目。 谢小四在一边蹩脚的吹捧:“六郎可真见多识广。” 谢三儿却本能的皱眉,戳了一下身边的大夫学徒钱甲,示意他说点什么。毕竟他弟弟现在喜欢六郎,作为家人,他可以不帮忙,但绝不能拆台掉链子。不过使唤别人还是可以的。 钱甲没辙,只能硬着头皮问:“你怎么知道的?还有,六郎这个称呼” “我母亲是契国人,你满意了吗?”六郎怒瞪了一眼钱甲,很显然的,钱甲提起了一些六郎特别不想说的往事,“我没有哥哥,我是家长独子。六郎是母亲对我的爱称。” 在契国,六郎并不一定是家中排第六的那个六郎,而是对“了不起的男儿”的称呼。 六郎这个乳名里,寄托了太多六郎母亲对他的期待。 “好巧啊,我娘也是蛮人。”谢小四一脸欣喜的和六郎试图寻找着共同话题。同为混血儿,有些遭遇总是共同的。 六郎眼神死的看着谢小四,这货是故意在为难他吧? “意思就是说,这些东西真的很可能是一个契国的王族送给我的?”其他东西都无法鉴别送东西的人的身份,但这种算得上战略武器的契鞍,明显不是谁都能送的出手的。一般人也不敢这么大张旗鼓。 “是。” 谢介随手拿起了一个比较适合送给小孩子的小荷包,上面绣着契语,六郎给翻译了一下,那契语同样是“六郎”的意思。 “送东西的人,希望我变成了不起的男儿?”谢介总觉得这种说法怪怪的啊,一般只可能是长辈对后辈的寄语。总不能是他爹交友广阔到能放下民族成见,连契国王族都可以打入吧?那以前怎么不见对方送东西? 不对,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从小到大都有的。也就是说早就给他准备上了,只是一直碍于一些原因并没有送出,如今才一并送到。 天惹! 谢介觉得他想通了,他娘被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四十三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谢青天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太阳穴一胀一胀的,胃还隐隐有点疼,反正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的地方。这大概还是被砸之后长期昏迷的后遗症吧,谢介如是想。 天石: 谢介: 天石一说话, 谢介的头更疼了。 两位老家的亲戚这回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们很体贴谢介大病初愈,身体还没有彻底健康的现状, 所以一应东西带的很全面,摆放两家的犯罪现场也很速度, 准确做到了在不累到谢介的基础上, 进行了自身合法权益的维护。 也亏他们能想出这么一招, 连罪证物品都小心翼翼的包在油纸袋里都带来了。 谢介坐在椅子上,懒得出奇, 没有骨头似的, 只像慢吞吞的乌龟那样, 探出头去, 朝着辈分上是他老叔的人手里的油纸包里看去。 除了一地鸡毛, 什么都没有。 真鸡毛。 老叔把鸡毛零零碎碎的洒在青石板上, 那里已经用木炭笔画了个圈, 代表他的家,一道细长的椭圆形代表篱笆,隔壁又是一个圈,代表了与他产生了争执矛盾的小辈顾翁家。 为啥用“小辈”指代?因为他俩关系实在是太远了,说曾孙有点像是恶意占对方便宜。 谢介看着最后在青石板上完成的这样一副大作,陷入了诡异的沉思,总觉得这个图案有点邪恶啊,是他想多了吗? 老叔继续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油纸袋,里面装着一把黑色的瓜子皮。 谢介终于不得不出声了:“别告诉我,他就只是偷吃了你家一把瓜子。” 老叔当即就乐了:“大侄子英明啊,就是他偷吃的!” 这回老叔的官话说的特别标准,谢介听懂了。 顾翁却不干了,他的官话也尽量标准了起来,大概是诉说的次数比较多吧:“舅姥爷,我冤枉啊,我怎么就偷吃他家瓜子了?我自己家又不是没有种寒瓜c晒瓜子!” 寒瓜就是西瓜,寒瓜是早以前的旧称了。大启正处在一个文化交替的特殊阶段,很多东西都兴起了不同的叫法,好比肩舆和轿子,也好比寒瓜和西瓜。早之前寒瓜只是小面积的种植,专供世家享用,直至最近这些年,才在全国推广流行开来。江左作为龙兴之地,最早引进了西瓜,却也因此保留了寒瓜的称呼。 我国的劳动人民自古以来的创造力和钻研精神,很多都体现在了吃这方面,看见一个新鲜事物,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这玩意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 此中翘楚肯定就是《山海经》了,介绍每种事物的方式,结尾总是可食或者不可食。 大家连螃蟹身上最细碎的肉都不放过,就更不用说西瓜了。都不需要谁教,很快在各个乡村几乎是同时的就流行起了饭后闲余嗑西瓜子的新娱乐。 “算我说错了,”谢介并不想介入这场无聊的瓜子之战,只是觉得有点想哭,来来回回往城里跑了两次,就为了一把瓜子,这找谁说理去?“是瓜子无故消失了,可以吗?没关系,不就一把瓜子吗,我给一袋!” 谢介解决办法的手段总是如此简单粗暴,砸钱,往死里砸钱。一身的土豪铜臭味。 但老叔却梗着脖子拒绝了这个提议。哪怕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一辈子,谢家人骨子里的清高与谢鹤也是不谋而合的:“这不是一把瓜子c两把瓜子的问题,而是整整三十三个的事情。” 谢介顾翁:“你连瓜子都数的?” “我习惯把三十个堆做一把,不行啊?一把没了,另外一把也有被动过的迹象,正好三十三个,本就很好数。我不是小气,我不要赔的,我就是想要他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啊,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凭什么诬陷我?上回你扯了我家一叶半的菘菜,最后不也不了了之了吗?” 是的,上次他们之间的矛盾是顾翁家的菘菜叶无故消失之案。 从他俩对官话的熟悉程度上,就能判断出这段对话他俩肯定也没少说,来来回回的扯皮,熟能生巧。 谢介右转头,默默看了眼自家的大外甥孙子:“你刚刚还好意思说他斤斤计较哦。”连自己家菘菜叶有多少都要数的人,并没有资格嘲笑别人家数瓜子! “我上次就说了,我并没有拽你们家菘菜!”老叔还在据理力争。 “不是你,是鬼啊?”顾翁挺身上前,怒火升级。 然后两人就再一次对骂了起来。 刚刚大家还压着火,努力说着官话,如今却再一次控制不住的回归了家乡话,这个才是他们语言上的主战场,哪怕听不懂,也能感受到那份娴熟与血雨腥风。 谢介再一次陷入了有听没有懂的状态。不过根据之前的话,他差不多已经明白了。 顾翁家无故丢了菘菜叶,怀疑是邻居老叔拽走了,老叔抵死不认,两人便开始吵架,甚至闹到了来江左找谢鹤的牌位评理的程度,也就是中元节那次。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还是没能吵出个子丑寅卯,只好休战回家。谁曾想,没过几日老叔家的西瓜子也少了。老叔怀疑是顾翁恶意报复,顾翁觉得老叔无理取闹,两人再次到了江左。 谢介:“”我双倍,不,十倍赔你们,行吗? 二人还倍儿有骨气,异口同声的用官话喊回来:“不行!这不是钱的问题!” ——十年邻里,最后因为一片菜叶一把瓜子反目成仇,人类的物种多样性就是这么有意思。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怀疑是有第三方吃两家?”谢介觉得哪怕没有这个第三方,他也能给他们生生造一个出来。 “我家菘菜放在高台上,”顾翁连说带比划,用木炭笔在大作上又加了一些细节,“这个高台下面都是土路,寻常人肯定要留下脚印的,但如果从隔壁伸手,就不会留下。” 谢介:“那有没有可能是动物呢?” 大启是个精神娱乐文化极其丰富的朝代,吃喝玩乐,一样不差,有钱人有钱的玩法,没钱人也有没钱的玩法,其中之一就是挨家挨户的都很喜欢养宠物,有钱人拿来逗乐,没钱人拿来看家护院,都能各得其乐。好比谢介的亲小舅神宗,就是个圈养鸽子的八级业余爱好者。 “谁家动物吃瓜子还会留下瓜子皮和一地鸡毛?”老叔这一刻简直狄仁杰c包拯同时上身,明察秋毫,仿佛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家二爷啊。”谢介不假思索,给出答案。 是的,谢介作为雍畿大顽主,自然也养了动物,海外进口,从海上丝绸之路上,坐着大船乘风破浪而来,别提多洋气了。 谢介很宠爱它,人送外号二爷。聪明又霸道,还挑食,百分百随“爹”。 可惜,谢介当初来江左,是随着他表哥一起回来的,算是出公差。大长公主当时还怀揣着儿子长大了就懂事了,一定会发愤图强像他爹一样棒棒哒的美梦,便坚决没让他把二爷一起带上:“你看哪个官员伴驾还带活物的?他们连小妾都不敢带,你带的这是个什么玩意?!” 谢介没辙,只能作罢。结果后来他直接就留在了江左,没回京。大长公主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想儿子的,就扣下了二爷当畜质。 二爷: 老叔摆摆手,连连表示:“那是你们京中的金贵玩意,我们乡下哪里来的这样的畜生?能有的吃就不错了,雁过拔毛,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东西,你晓得伐?人饿极了连树皮都吃,更何况畜生。” 谢介:“所以你们想怎样?” “今天他必须道歉!”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然后怒瞪。 谢介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隔壁的房朝辞从谢府回家后,就一直在书房里坐着,什么也没干,只全程盯着红木书桌上的江西金橘看,自己也不吃,也不让别人动,就是看,生看,好像能看出朵花。 一只白色的狸奴轻盈的跃进,前腿并拢的坐下,抬着高傲的头,从书桌上俯视房朝辞。 只有在家里独处才会卸下表情伪装的房朝辞,开始面无表情的与狸奴对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整个人的气质终于有了谢介觉得他该有的冷漠与毫不在乎。 狸奴试探性的朝着橘子探出梅花爪。 房朝辞一把就抢过了金橘,护在自己手里,掷地有声两个字:“我的!” 正殿的匾额如今是“说文殿”,意思就是说,今天是文臣开会。 大部分的朝臣都是在两个多月前谢介被天石砸了脑袋之后,随神宗一起来的江左,赶在蛮人长途奔袭突然杀入雍畿之前,走了个干净。 而没了这些只有一张嘴巴比较厉害的朝臣,雍畿不用进行历史上本应该存在的c毫无意义的负隅顽抗,大部分百姓都得以活了下来,免去了断水断粮的人间地狱,也躲过了蛮人破城后发泄式的殃及池鱼。当然,死伤还是在所难免,却已经尽力降到了最小。 当时神宗一意孤行,要随大长公主来江左看谢介,还被不少老臣指着鼻子骂胡闹,那谢豚儿不就是被砸昏了嘛,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等他们前脚走,蛮人后脚长驱直入,众人发现自己因此躲过一劫之后,就再没人敢逼逼了。 当然,也有想逼逼的,好比自认为如果他们没有离开,蛮人肯定攻不入城的理想家。他们内心把镇国大长公主定义为了京师沦陷的罪魁祸首,逃避似的根本不去深想以当时雍畿那冗官积弱c毫无准备的情况,要怎么抵御膘肥马壮的蛮人,靠纸上谈兵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四十四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正殿的匾额如今是“说文殿”, 意思就是说,今天是文臣开会。 大部分的朝臣都是在两个多月前谢介被天石砸了脑袋之后,随神宗一起来的江左, 赶在蛮人长途奔袭突然杀入雍畿之前,走了个干净。 而没了这些只有一张嘴巴比较厉害的朝臣, 雍畿不用进行历史上本应该存在的c毫无意义的负隅顽抗,大部分百姓都得以活了下来, 免去了断水断粮的人间地狱,也躲过了蛮人破城后发泄式的殃及池鱼。当然, 死伤还是在所难免, 却已经尽力降到了最小。 当时神宗一意孤行,要随大长公主来江左看谢介,还被不少老臣指着鼻子骂胡闹,那谢豚儿不就是被砸昏了嘛, 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等他们前脚走,蛮人后脚长驱直入, 众人发现自己因此躲过一劫之后,就再没人敢逼逼了。 当然,也有想逼逼的,好比自认为如果他们没有离开,蛮人肯定攻不入城的理想家。他们内心把镇国大长公主定义为了京师沦陷的罪魁祸首,逃避似的根本不去深想以当时雍畿那冗官积弱c毫无准备的情况, 要怎么抵御膘肥马壮的蛮人, 靠纸上谈兵吗? 不过这些人也就是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他们还要仰仗“罪魁祸首”顶在最前线出生入死的打仗呢,怂的一比。 全国文化水平最高的人聚在了一殿之下,吵架却吵的像是普通人去菜市场买菜。神宗管不住他们,也不想管,偶尔还会在他们撸袖子打起来的时候负责吃瓜。顺便点评,文人打架,忒没看头。国土都失去了大半,也不知道这些人哪儿来的劲头内斗。 斗的主题还特别的匪夷所思。 好比今天的这个。 起因是镇国大长公主今早才从应天府送回来的一封金字牌疾脚递。 信中的内容点燃了一部分本就暗搓搓不爽闻天的朝臣的怒火,不是应天府的战情有变,而是一个自称。 闻天这个人吧,一向是很随性的,特别是她小时候出身乡野,长大后又有了不拘小节的军旅经历后,自称“我”都已经是她最高级的文雅了。说的激动了,各种老娘啊老子什么的都有可能脱口而出,并且这才是常事。 这天不巧也是如此。 然后,朝臣就因此而莫名其妙的吵了起来。 礼仪院上书表示:“男子c妇人,凡于所尊称臣若妾,义实相对。今宗室伯叔近臣悉皆称臣,即公主理宜称妾。况家人之礼,难施于朝廷。请自大长公主而下,凡上笺表,各据国封称妾。”(摘自宋朝真实奏章)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大长公主应该对皇上自称妾,不称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大启的女子大多都是自称妾或者奴家的,这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太一祖在位时就明确的表示过,我的孙女绝不会自称妾或者奴家,闻天就是闻天,独一无二的闻天。太宗在位时,自然也没人敢和他逼逼你要不要让你女儿称妾。等仁宗继位了,上书才多了起来,仁宗虽然心软,但在大女兄的这个问题上也没有让步,只委婉的改了法律,表示了本朝公主可以有“表章不称妾”的特权。 之后的文帝c神宗一直沿用此例,直至今天。 神宗之所以任由朝臣吵,不插话,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他女兄想和他称呼什么,就可以称呼什么。哪怕她自称他爸爸呢,那也是他们姊弟之间的事情,这些人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朝臣吵了也是白吵,神宗是不会松口的。 但神宗也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些从事吵架事业十数年的专业人才,所以他在暗搓搓的等着朝臣们吵累了,他在出其不意,一锤子定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偏偏神宗还没等到那个时候,聂太后就到了。 聂太后在对待这些个把她的丈夫教成了个圣父的文臣们的想法方面,和谢介是一样一样的,没由来的厌恶。如今听到他们又在丢了芝麻捡西瓜的纠结一些没pi用的字眼,那真的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就踹开了殿门。 吓的胖胖的神宗差点从皇位上骨碌下来。 聂太后眼角上挑,檀色点唇,冷艳到了近乎于狠辣。她似笑非笑的扫了眼朝臣,倒也没有骂人或者怎样,只是问了句:“帝姬称妾,是能让我军收复失地,还是能让蛮人缴械投降?”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谁也没有见过一向柔柔弱弱的聂太后这一面,也未想过聂太后会有这一面,她爹也在殿上,就站在房朝辞的不远处,花白的胡子,懵逼的脸庞。这c这真的是我那个往日里生怕说话声音大了也会惊到人的闺女? 聂想容曾是雍畿有名的才女,写词作画,抚琴饮茶,再没有比她更符合文帝艺术细菌的名门闺秀。 但如今这位闺秀貌似异变了。 最终,还是身着方心曲领朝服的房朝辞,突然提高了声音,尊了声:“太后。”然后就带头跪了下去。 其他朝臣这才如梦初醒,在羊群效应下,跟着房朝辞一起磕头跪拜,齐刷刷,黑压压。不管聂太后刚刚有没有出言不逊,也不管她是不是只是一介妇人,她都怀着文帝的孩子,那是连神宗都亲口认下的下一任储君。哪怕不是冲着聂太后,也是该给她的肚子请安的。 不过,总有人拎不清,要不走寻常路。摆出一副哪怕你是太后,你不对,我也要说你的大义凌然。不跟着跪拜,反特立独行的站着指责:“太后怎可学那寻常村妇,如此鲁莽入殿?” 其实这人更想说的是妇人怎可干政,是要学那武曌牝鸡司晨吗? “那吴大人倒是告诉哀家,见上不拜,是何礼?”聂太后不慌不忙,早在房朝辞一唱一和跪下的那一刻,不跪就已经是要被架到火上烤的原罪了。 吴大人这么多年的架也不是白掐的,虽然已处劣势,却还能咬牙坚持:“不经通传,才是对官家的大不敬。官家是你的叔父,不敬不孝,恃宠而骄。” 神宗终于不再看热闹,准备站出来表示,朕不介意啊,求吵架不要带上朕。 但不等神宗说话,突变已发,本还能游刃有余的与吴大人继续斗下去的聂太后,毫无准备的突然迎来了一阵腹痛收缩。随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第一时间用双手死死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绝不能让檀郎的骨血有事! 突如其至的痛和冷汗是做不得假的,连吴大人都被吓了一跳,这聂太后不会如此脆弱吧?经不得半点的冲撞? 反应最快的还是房朝辞,冷静起身指挥:“还不快来人,扶太后去偏殿,宣和安大夫和稳婆。” 稳婆?! 要生了?就现在?就此刻? 神宗彻底傻了。 在聂太后出现意外的时候,谢介还一无所知,正在和他娘置气。 因为他等啊等,盼啊盼,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他娘悄悄夹在金字牌疾脚递里顺带手给他的回信。结果信中的内容并不如他意。大长公主的信写的很直白,也很简洁:“给老娘听话!不许胡闹!多和朝辞亲近,不然等我回去削死你!” 谢介:“” 这房朝辞怕不是个妖精吧?他到底给我娘下了什么妖法?降头吗?! 宅老在一旁苦劝:“连殿下都是这么觉得的,您要不要也,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谢介:“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退你麻痹啊啊啊!” 而大启的朝廷一直都是以人为本,极重休养生息的弹性机构。 当晚神宗就大方的给群臣放了假,两天,四舍五入就是一个小黄金周了,更不用说神宗还特意强调了可以休务一天。 什么是休务呢? 就是纯放假,不用值班的意思。 是的,在大启已经有了假期轮休的制度。一般七天的黄金周,基本都是休务一到两天,其他时间每个部门不同品级的官员,总要留一个来轮流值班,维持朝廷的基本运转。 这回只放假两天,就能休务一天,不可谓不慷慨。 就在这个本应该所有人都能享受一个难得不用早起的假日时,谢介却罕见的从雕花的大床上直直的坐了起来,听到了他几乎从未听到过的行者报晓,铁牌铮铮,佛理昭昭。据说今日天气忽然转凉,需要多加一件衣裳。 谢介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心只想报复社会。 事实上,他也确实报了,不过这个可以放在后面再说。 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谢世子要起床。因为他不得不正式了一个问题——一个“他从不早起的生活习惯”和“天石自带的健康功能”之间日益升级的矛盾问题。 天石自称叫,听听,哪怕不用可达鸭眉头一皱,也已经足够从“生存”这两个字里体会到事情并不简单。 谢介:可达鸭? 天石:一种经常头痛的类鸭型生物,滑稽角色,深受小孩子喜欢。 谢介:不是很懂你们神仙。 天石不只是一个历史导游,它还强硬的装载了一系列很不人道的c好似流氓软件的辅助功能,好比坚持要帮助主人增强体质c早睡早起的健康功能,连关掉它的按钮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四十五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唔, 至少对于谢介来说,日子该怎么过, 还是怎么过。顶多是从花皇室的钱,变成花自己的钱。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有再多的钱也花不出去,反倒是正源源不断的还有人来给他送钱,除了房租以外的钱。 这种人人竞相要给谢介送钱的活动, 有个更加礼貌而又不失文雅的说法——探病。 不管是真关心,还是假好意, 在得到“谢世子终于醒了”的第一手资料后, 稍微能和公主府扯上点关系的人, 就都或多或少的来聊表了一下心意。 不一定是真的对谢介或者谢介背后站着的大佬们有所求,只是生怕自己落于人后。 汉文化自古以来就是个人情社会, 不怕你什么都没做, 怕的是你什么都没做, 但是别人做了。所以大家才要争先恐后的给谢世子,不求能讨好, 只求不突兀。 谢介对此没什么想法, 反正也不用他去见客。 在众多探病的客人中, 唯一需要谢介亲自见的只有他小舅, 神宗皇帝闻盆子。 是的,神宗姓闻, 名盆子, 别问他为啥叫这倒霉名字, 他自己也挺想和他爷聊聊,当年为啥要给他取这个破名字的。 盆子同学是在谢介醒后的当晚,披着月光与星辉,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来的。他倒也想大张旗鼓的来,可惜白天的时候就被一众大臣给拦了下来,仿佛生怕神宗一离开行宫就会被人捅死。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神宗想为外甥耍个皇帝威风都没余地,最后只能折中,白天屈服,晚上偷跑。 说来也挺难为神宗的,作为一个体重直逼两百斤的大胖纸,他既要躲过那蜗居一样的行宫中的层层侍卫,还要躲过御街两旁高门大户里官员家的耳目,真的很不容易。 “你舅我多身轻如燕啊。”神宗对己身严重缺乏一个正确的自我认知。 “是的,是的,还特别矫健。”谢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没输给他小舅,并且他是真情实感的这么觉得的。 神宗一身简朴的正红圆衣襟,脚蹬高统靴,腰系宽玉带,整体白胖红润有光泽,像极了庙里不管众生苦还是不苦都笑眯眯的弥勒佛。神宗平生最恨的就是锻炼,能一秒钟从心宽体胖的笑嘻嘻变成满脸横肉的凶悍,没当皇帝前就已经没人敢在他面前说有关于减肥的任何事情了。恶性循环下去的结果,就是他生生把一张本该是一代男神的颜值潜力,给横向发展成了发面馒头。 神宗那真的是走路一盏茶,喘气两小时,深秋再寒凉的夜,也挡不住他挥汗如雨的喘气。 吭哧吭哧,神宗一边擦汗,一边安慰只能躺在床上的外甥:“别担心,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我还准备今年和小舅你一起回老家祭祖呢。”谢介也特别乐观。 “可以的,可以的,今年咱爷俩过中元。” 中元节,又名盂兰盆节。但这不是一个讴歌植物或者某种食物的节日,而是民间俗称的鬼节。是和清明c重阳同等重要的祭祖大节。 自当年救下文帝后,谢介就顺势留在了江左,官方说法是养病,真实原因不可说。总之,谢介在江左这一修养,就养了快三年,顺便很自觉的承担起了回老家祭祖的任务。 谢介做这种事总是很积极,因为他热衷于一切宴会雅集。这就和有人喜欢字画,有人喜欢拳脚功夫一样,他喜欢让自己的生活过的充实点。 醒在中元节之前,谢介觉得这就是天意,连老天爷这个拐着弯的亲戚,都在提醒他不要忘记祭祖的重任。 更不用说谢介的爹也葬在江左。 也不知道这舅甥俩哪里来的自信,又或者浅薄的医学常识,觉得只要谢介深居寡出的将养几日,就可以又是一条好汉了。 但事实是,在床上昏迷了两三个月,一睁眼就想健步如飞,这基本只可能存在于想象或者话本里。谢介一醒来就能歪头,被扶着坐起,已经是医学上的奇迹了。可奇迹不会总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只要是娘生爹养的血肉之躯,就肯定需要缓慢恢复。 宅老与和安大夫不得不上前出声,打破了舅甥两个不切实际的畅想。再不阻止,这俩都快就回老家的时候要不要吃上一顿纯正的家乡饭而吵起来了。 恩,真情实感的吵,但彼此的关系也是真情实感的好。 神宗自我感觉,他对谢介,就像是一个倔强的老人总拿自家叛逆的小辈别无办法。而谢介则觉得他小舅简直是戏精本精。 自打神宗得知自己快要升辈当叔爷后,他就不顾自己明明没比谢介大十几岁的现实,非要开始打造他老气横秋c成熟稳重的爷爷形象,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像极了一个黄土都埋了半截身子的老太爷。 神宗坐在床头的折背玫瑰椅上,那可怜的椅子总感觉要不堪重负,被他压垮。 “你这孩子,老家的饭怎么不好吃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知不知道?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一辈啊就是没吃过苦,才不知道珍惜。” 谢介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你吃过什么苦似的!” 严格意义上讲,谢介和神宗真的都没吃过什么苦,神宗确实在乡下出生没错,但他还没怎么晓事呢,他爷就当了皇帝,他和他二哥被人护送着,乘一辆驴车低调的千里北上,从南方的水乡到了北方的大内,一走就是几十年。对老家的印象估计还没有谢介这二年深。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谢介今年回不了老家了。 “放心吧,还有你小舅我呢。”在得知谢介不要说出门浪了,连起身下地都有可能会头晕到吐之后,神宗难得有了那么一点点使命感,“我保证能哄得老祖宗再罩咱们大启五百年!”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谢介,因为谢介想出门,不想有谁替他! 但现实是不会因为谢衙内是公主子而转移的,说他不能下地,他就真的不能下地。他不服,非要起身耍个十八般武艺给神宗看,后果就是他在御前吐了个昏天黑地。 神宗倒也没嫌弃,自家外甥,小时候还在他身上尿过呢,吐算什么啊。就是“你这晚饭怎么只喝了粥?这可不行啊,豚儿,只有吃的好,才能长的好。” 谢介:“”你以为你喂猪呢?! 身体不给力,但精神依旧坚强的谢世子,突然有点想打人。 “你可不就是小猪?”豚着,小猪也。 “我那是河豚的豚!”谢介百吐之中还不忘和他小舅理论,白眼翻的快要上天了。 “我就欣赏你这份自信。”神宗蹲在一边,看他大外甥的笑话。 在确定了谢介精神上依旧活蹦乱跳,且短期内都肯定要被困在后宅,没办法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之后,神宗就放宽了心,趁着夜色再次悄悄离开了。 神宗走的痛快,谢介却彻底睡不着了,哪怕吃着蜜饯,也压不住他嘴里的苦味。 “那我给您念个话本?”谢介不睡,宅老自然也不肯睡。 “不想听,”谢介武断的拒绝了,并且突发奇想,“我想听京里的趣闻,好些年没回去了,突然有点想那生我养我的地方。” “这”宅老再厉害,也有些语塞。谢介在江左待了多久,他就待了多久,虽然肯定也会关心雍畿的大事小情,但关心的都是朝堂政斗,生怕有谁无差别攻击波及到谢介。但这些可不是谢郎君会感兴趣的东西。 “从那些医官里找个还没睡的来给我讲嘛,最好年轻一点。”谢介早已经想好了。 宅老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笑了,自家郎君关心他的方式,总是特别可爱。 早上才来看过谢介的医官学徒钱甲,就这样屏雀中选。当然,他也不会白白熬夜给世子讲八卦,这一趟活儿下来少说也是往日里三倍的俸禄,还采取的是自愿报名制,不存在强迫。 宅老退出去之前,在屋内给谢介点了安神香,虽然他无法明着让自家郎君睡下,但他用实际行动做了他尽可能做的努力。 伴随着香甜的气味,谢介盖着绸缎薄被,歪在床上,开始闭眼专心听八卦。 钱甲是学医的,不是孙羊正店旁说书的,专业不太对口,再加上面对贵人的紧张忐忑,讲的故事总有点干巴,口才不好,水平有限。但谢介依旧不嫌弃的听了下去。 坚持总是有回报的,谢介终于还是等到了他稍微感兴趣的东西。 “生儿当生房朝辞?”谢介在脑袋的嗡嗡声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咀嚼着这句话。 房朝辞是上一届的状元郎,据说不过双十年华,却已经是要平步青云,大有出将拜相的势头,不仅如此,据说对方还有掷果盈车的潘安之貌。 “这房状元到底有多好看?”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听不懂听不懂。你就说,他能比我还好看?” “”虽然您确实好看,但也没人会这么问的啊,钱甲腹诽,然后委婉道,“好看的人有很多,但真正出名的却绝不可能只是因为外貌。” “那房状元是因为什么出的名?”谢介却反而执着起来,“因为三年前他蟾宫折桂,很有才华?能比我爹更有才?” “”这又是一个钱甲很难回答的送命题。 谢介早逝的父亲谢鹤,确实是当世不可多得的才子,诗词歌赋,锦绣文章,在当时的文人圈里赞一句“大启第一人”都不为过。但京中近三年最炙手可热c多少名门仕女闺阁的梦中人房朝辞,也确实很有才,可他的才是国士无双的才,与谢鹤截然不同。 两人各有各的好,没有高低。非要把这么两个时代c两种风格的人作比较,才是有病。 “有病”的谢世子:“” 可以说是很戏精了。 谢介不解的问天石。 天石诡异的沉默了。 谢介别提多嫌弃天石了。 天石却死板的回答: 是的,谢介被砸之后的昏迷后遗症已经不药而愈了,这自然都是天石的功劳。也就谢介这种不敏感的人才会到如今才发现,早在他拿到天石的当晚就开始不再想要呕吐了。哪有人上午还四肢不协调的平地摔,晚上就精神奕奕c神采飞扬了呢?这肯定是有什么非自然力量介入了。 谢介强词夺理:“胡说,隔天早上我还又一次摔了一次呢!” 天石履行职能,认真分析: 最后一句谢介自以为懂了: 天石: 谢介: 和天石长期混在一起的结果就是,谢介历史知识没知道多少,倒是学了很多奇奇怪怪c语出惊人的新词汇。 谢介两手修长的五指,很有韵律的互相碰撞着彼此,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怎么看怎么像是话本小说里的大反派,而不是忧国忧民c准备惩奸除恶的大英雄: 天石:作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神宗的皇后苏大丫,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聂太后意外早产的消息,并尽可能快的赶赴了正殿。 比起聂太后,这位闺名叫大丫的皇后,明显才更符合朝臣口中村妇的定义。苏皇后也确实出身吴淞江附近的一个小渔村,说不上来是属于华亭县还是嘉定县(在现代其实都属于上海)。而她能从一个没见过市面的捕鱼娘,一跃飞上枝头变国母,自然是因为一项在民间流传已久的糟粕活动——娃娃亲。 若老闻家还是江左乡下种地的,那这门娃娃亲自然是门当户对,可闻家早已今非昔比,哪怕是盆子那两百斤的尊容,也有大把的高门贵女想嫁,盆子和大丫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神奇,因为仁帝病重时一句“做人当重诺”的遗愿,在哪怕太宗和慈献皇后都已双双驾鹤西去的情况下,神宗还是娶了苏皇后。两个没文化的凑在一起,偏偏还互相嫌弃,婚后的日子自然是鸡飞狗跳,怨偶到曾一度让后来登基的文帝表示,父皇当年是病糊涂了才会赐婚,若两位长辈过的实在是不开心,他可要做主让他们合离,并承诺一定会继续把苏皇后当长辈敬重c荣养。 结果,这对吵吵闹闹好些年的夫妻反而不干了,双双默契的表示坚决不合离。等文帝哭笑不得的不准备“棒打鸳鸯”了,他们就又回到了初始模式,仿佛连对方呼吸的方式都让他们看不顺眼,能为此最少吵个七八百回。 这么一对帝国夫妻,朝臣自然是不可能放心把国家的希望寄托在他们的孩子身上的。神宗和皇后也没孩子,不知道是为什么。 苏皇后膀大腰圆,粗声粗气,但心其实是极好的,虽然与神宗之间人头都要打成狗脑子了,也并没有因此迁怒闻家其他的人,很有长辈样子,她本身的年纪也确实比神宗大一些,年少时期的苦难令她显得更加会照顾人,有时候甚至会过于热情。 听到太后恐有不好,苏皇后就带着人一路狂奔的来帮忙了。真的是一路狂奔,满脑门子的汗,她并没有乘轿,因为觉得那玩意还没她跑的快。 进朵殿(偏殿)前,苏太后还不忘埋汰一下神宗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能干个什么?要我说,你这皇帝趁早别干了,还是回家遛鸟吧,省的丢人。”苏皇后说话是真的不客气,可其实从她的话里也能听出她对神宗的了解,神宗除了吃喝玩乐以外没什么爱好,就只有养鸽子能得他的芳心。 神宗很不服气,在苏皇后面前永远当不了和气的胖子:“你以为这个皇帝我很想当吗?要是为了给我大侄孙先占着坑,我何苦来遭这个罪?” “你以为皇位是地里的萝卜啊,还占个坑?!”苏皇后话糙理不糙,把群臣想要腹诽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神宗一看就要来劲儿。 依旧是房朝辞,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阻止了这两加起来好歹也有大几十的帝国第一夫妻,恭恭敬敬,和和气气,把一个送进了临时变成产房的朵殿,又把另一个请上了龙椅。 聂太后这一生便是两天一夜,来回声嘶力竭了数次,如今已是进气多出气少,面如纸色,要靠人参吊命了。 难产,自古都是女人生育的最大难关。聂太后这是头胎,本就怀的辛苦,还因为不知道是营养过剩还是怎样,比寻常孕妇同月份的肚子要大了整整一圈,如今生产又遇波折,一如风雨飘摇的大启,诸事不顺。 正殿内的朝臣一个都没敢离开,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迁怒,只有太后的生父聂大人因为真情实感的担心女儿在来回踱步。 早前和太后起过冲突的吴大人一再的想要减少存在感,恨不能钻到地缝里躲着的那种,不让任何人看见。太后无事便罢,一旦有个好歹,他就是令太后动了胎气,被迫早产,甚至是害死太后和孩子的罪魁祸首。 这一点众人都心知肚明,有同情吴大人的,自然也有觉得他活该的。至少神宗和房朝辞是后者,因为这吴大人便是主张让大长公主称妾里的主力军,如今踢到了铁板。 神宗也没让朝臣们回家稍事休息一下,这倒不是他有意刁难,而是因为他自己就没休息过。他等在外面,老婆陪在里面,夫妻俩就这样事先也没有沟通一下的开始了默契的不眠不休,还都紧张到吃不下饭,却不忘隔空嘲笑彼此胆小。 在漫长拉锯战之后,他俩如今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神宗只剩下了隔一会儿问房朝辞一句“太后和太子会没事的吧?肯定会没事的吧?”的精力。 房朝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神宗的主心骨,但这么露脸的事情他自然义不容辞。一个从四品的太府寺少卿,就这样成了整个场面上真正的话事人。他就像是操作傀儡的大师,不经意的一言,某个托举的触碰,就让整个场面都按照他所希望的走了下去。 “一定会没事的。”房朝辞稳的就像是定海神针,笃定的没有来由,却也安抚了大殿上多颗躁动不安的心。 冷静,稳重,靠得住,这就房朝辞经此一役立起来的人设。 后有友人展豁然,问过房朝辞,你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能那么稳,不怕出事后被清算迁怒吗? 房朝辞只偏头回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友人乐了:“妇人产子,你能知道什么?总不能那孩子是你催生的吧?” 房朝辞笑了,再没有回复。 他自然是没有催生孩子的能力的,但是他有从大长公主那里得到的药啊。大概所有人都忘记了,正是他,从镇国大长公主那里领命 ,一路护送着聂太后从应天府到的江左。 聂太后也不是个傻子,她敢在朝堂上那么嚣张,自然是有所倚仗。甚至会和吴大人起冲突,都是事先算计好的一言一行,专门针对吴大人设的套。 至于为什么要算计这么一场 当然是为了让聂太后肚子里的孩子不给人做文章的空间。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的意外,聂想容虽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产子,却也是在大家都知道的情况下生出的孩子。 大长公主站在应天府巍峨的城楼上远眺,前面是蛮人的军队虎视眈眈,后面是她的家国与天下安危。 这回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再编排什么狸猫换太子的谣言!——闻天如是想。 上辈子让闻天觉得最印象深刻的,就莫过于有些自家事,你们家人自己信是没用的,得让全天下信了,那孩子才能真正是你们家的。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是也不是。这悠悠众口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四十六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四生子中的谢三儿正好迈步进花厅,听闻此言, 不问因果, 便挤眉弄眼的同仇敌忾, 积极响应:“给他好看!” 有句话叫,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那无论他做什么,你都是讨厌的。哪怕只是对方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好,都能让你解读出一百零八种深意与有毛病。谢介对于房朝辞,如今就处在这一鸡同鸭讲的维度。 “别啊,别啊, 咱们有话好好说。”这话出自平时最跳脱的谢小四, 他紧跟在哥哥的身后走了进来。 谢小四今天的打扮很好的和他哥哥区别了出来——他在自己脑袋上别了朵格外刺眼的五色凤儿,卵状叶片, 伞房花序, 中间嫩黄, 外部粉白, 色彩丰富到让人想要怀疑人生。堂堂九尺男儿,高鼻深目, 凶神恶煞,发根还带着微卷, 如今却插了一朵姹紫嫣红的大彩花 谢三儿默默的别过去了脸,不太想看自家弟弟伤眼的样子, 他觉得这就是全了他们兄弟情最大的尊重。 谢介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他毫不犹豫的抱腹哈哈大笑了起来, 指着谢小四道:“你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房产吗?” 谢小四很委屈,大高个子,眼睛湿润,幽幽怨怨的站在阳光最明亮的厅下:“郎君,你去瞧瞧,大启街上哪个男儿不簪花?” “我就不戴啊。”谢介撇撇嘴。他虽然一直挺喜欢站在潮流的风口浪尖,但唯独对戴花的风尚敬谢不敏。他连代表着能随意出入大内的翠叶金花都不愿意戴,只肯刷脸,就更不用说这些纯粹的装饰品了。 “那是因为您本身底子就好,不戴也好看。我们这种先天没给整好的,可不就得后天努力一下嘛。”谢小四如今就像是一个开了屏的孔雀,浑身上下洋溢着说不上来的断袖之气。 “咋,你又找了第二十四任?”谢介往嘴里扔了一瓣粒粒分明的橘子。 如果问谢介长住江左到底有什么好的,那谢介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江西金橘能便宜到你哭泣。江西金橘在大启是一道十分有名的珍果,盖因谢介的大舅仁宗还在时对其的偏爱。但江西山迢水远,不便运送,又因为大家都想和官家吃同款橘,江西金橘的价格一直是居高不下,价重京师。直到谢介到了江左才发现,这玩意其实根本不值钱。 金橘彩色亮丽,清甜爽口,谢介从小跟着仁宗,也培养了这个好吃橘子的习惯,哪怕如今知道金橘并不值钱,他也已经吃出了感情。 不仅有感情,还有感悟,谢介觉得这种不论是贵是贱都喜欢的感情,才是真爱。 “没有没有没有,”谢小四连连摇头,回禀谢介,“我这个人很传统的。和第二十三任还有可能呢,又怎么会去看别人?那不成不责任了嘛。” 第二十三任?等谢介想清楚第二十三任是谁的时候,差点被一口橘子给噎住:“隔壁六郎搭理你了?” “这,大家都是邻居嘛,互帮互助,互帮互助。”谢小四连傻笑都带着嘚瑟。 “郎君你可别听他的,他根本没怀好意,就是想近水楼台。”谢三儿对自家弟弟的行为充满了鄙视。追小娘子都不带这么追的。 “你就知道那六郎怀了好意?”谢介嗤笑一声,总觉得这也是房朝辞的阴谋! 这是房朝辞的阴谋吗? 这当然是啊。 必须是。 六郎含泪忍耐,就这样和隔壁那个嘴比谁都毒,审美比谁都糟心的傻大个做了朋友,心想着他一定会忍辱负重,担负起打入敌人内部的艰巨任务的! 趁着谢介对谢小四做思想教育,希望他能不要小头指挥大头,分清敌人的糖衣炮弹之际,谢三儿也和宅老退到一边,小声交流了一番谢三儿打听到的消息。聂太后已经到了江左,并于昨晚在大庆殿的朵殿诞下一对麟儿。帝姬漂亮,储君健康,三人均安。官家没让人宣旨,而是命房少卿前来送信,就是为了圆谎。 宅老点点头,几句遮遮掩掩c语焉不详的话,已经足够他理解透彻,明白了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等谢介和谢小四掰扯清楚了,他终于想到了他的外甥和外甥女。 “小孩子都喜欢什么呀?在表嫂带着孩子回来之前,咱们一定要把东西给准备好了。”谢介这个年纪,其实还不是那种能对小孩子有太多喜欢的年纪,因为他自己就还是个孩子。他如今对两个外甥是单纯的移情,全部来自于他的表哥。 “娘娘刚刚生产,还要坐月子,两位殿下又小,肯定不便移动,怎么着也得好几个月才能走动呢。万一遇到天寒地冻,雪浓马滑,会拖的更久,咱们不着急。” 宅老哄谢介的话总是一套一套的,他没给谢介一个准确时间,因为他也不知道大长公主的仗什么时候打完。 谢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事也就过去了。他对小外甥喜欢是肯定喜欢的,但没接触过就很难有感情,所以对于什么时候见到他们,他并没有那么急迫。 说完之后,谢介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谢三儿:“你进来干什么?” 谢三儿早有准备,苦着一张脸回答:“老家又来人了。” 谢介也跟着一起变成了苦瓜:“又来?” 都是亲戚,哪怕快出了五服,那也是血浓于水的亲戚,断没有谢介成了龙子凤孙,就不搭理的道理。他要是敢这么混账,他娘第一个就会抄着鞋底板抽他。 “去把他们和爹一起请进来吧。”谢介不想挪地方了,决定今天这场鸡毛蒜皮的牌位官司就在花厅进行。 没一会儿,正方选手和反方选手就一起揪着彼此的衣裳领子,精神头十足的走了进来。好巧不巧,他们今天也都选择了戴着不同颜色的花,看上去比谢介家的花园都争奇斗艳。一个称谢介“大侄子”,一个呼谢介“舅姥爷”,叫的是一个比一个亲切,但看彼此的眼睛却恨不能喷火。 一看这俩,谢介更愁了,因为他们中元节的时候刚来过。 当时他俩用老家话吵了什么,谢介其实都没怎么听明白。谢介长在北方,整个童年的语境都是雍畿官话,再不济也是北方几种比较有感染力的方言,对于南方的吴侬软语,实在是无从理解。哪怕在这里听了三年老乡吵架,依旧两眼抹黑。 偏偏这俩年纪差不多却差了好几辈的亲戚,都很热情,在谢鹤的牌位前理论完了还不算,非要操着很不流利的官话,请谢介来主持公道。 谢介托腮,很认真很努力的想要听懂对方的话。但是他唯一听懂的只有一句六二,就是骂人的脏话。不得不说,人类在语言方面,最先学会的永远是脏话。谢介忍不住开始神游,吵了这么久,都不见动手的架势,南北差距真的很大啊。 “您说对不对?” “对对对!”谢介回答的很不走心。 “那就这么定了!” “”不对,我不是,我没有,定什么了啊就定了?! “绝对不可以动,知道吗?”等白色的狸奴消停了,房朝辞这才把那唯一的一个金橘往雪白大猫的眼跟前凑了凑,一脸严肃的开始了教育,甚至连眼睛里都带着紧绷,他叫了狸奴的大名,“飞练!注意!” 飞练就是这只大猫的名字了,“上望之连天,若曳飞练于霄中矣”的飞练,大白话就是舞动的白绢。配上飞练纯白色的长毛,小仙女一样的外表,再合适不过。 飞练算是房朝辞养的宠物。 大启还没有“宠物”这种说法,比较广为人知的称呼是“教虫蚁”,甚至因此还衍生出了一种比较另类的街头表演,有点类似于马戏团的感觉。而这一切的形成,则是因为对于启人来说,宠物并不止是一个只用饲养的存在,大多数人都以调一教宠物为乐。 又称教养。 还是拿鸽子业余八级爱好者的神宗来说好了,神宗那都不叫养鸽子,而是应该说是养儿子,甚至也许比对儿子更尽心,至少他是不会给孩子做饭的,但是他会给鸽子做。从不假他人之手。 神宗伺候鸽子伺候的就像是一个常在地里辛勤劳作的老农民,哪怕他其实并不爱运动也不爱劳作,但他却很享受每天自己给鸽子做饭c喂饭c放飞c回笼c教它们飞鸽传书认路的一整套过程,比教孩子可耐心多了,也用心多了,甚至到了有点走火入魔的程度。 神宗还有一个专门打造的鸽子哨,就偷偷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裳里。每天哨声一响,远远的就能看见凤凰山行宫的上空,有一群足系金铃的白鸽振翅而飞,划过蓝天白云,盘旋着久久不息。 神宗甚至乐观的觉得,早晚有天他会教会他的鸽儿子们在空中列队表演。 大启往上数的前四任皇帝,也都有自己偏爱的动物,好比文艺青年的文帝喜欢养鹰鹘,也极擅画鹰鹘,举止c神态总能捕捉的惟妙惟肖,他留下的丹青墨宝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鹰鹘,还有三分之一是不同年龄段的谢介,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杂七杂八的作品;仁帝喜鹦鹉,太宗和太一祖则爱马。 群臣c文人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有了梅妻鹤子的说法。 总而言之,大启人自上而下都爱有点精神寄托,你寻常不养个什么物什,都不好打入工作之余的同僚话题圈。为了和别人有话题聊而养宠物的大有人在,风气也就越来越盛。 房朝辞养飞练,倒是没有那么功利。 因为这个从属关系,在最初的时候应该是要颠倒一下的。是还是个小奶猫的飞练发现了房朝辞,并努力的“养”了他,才有如今的十年如一日的主宠生活。 飞练凑近金橘,用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然后绵长的“喵”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房朝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重新挂上男神脸,唤来了六郎,让他给飞练端了一盘橘子。房朝辞在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点不放心,想让飞练满足一下好奇心,一次性吃个够,别在来惦记他手上的这个。再把玩一会儿,他就会把它收起来了。 飞练果然对堆成一个小山的新橘更感兴趣,倒是没有张口吃,就是围着橘子山打转,像守着一座金灿灿的宝山,偶尔还会抬起头冲房朝辞叫几嗓子。 作为一只至少有十岁的大猫,飞练其实已经是一个高寿的老人家了,但它却依旧活泼好动,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好比刚搬来江左,它就一点不认生的经常飞檐走壁去隔壁,偷看谢世子,一闻那个橘子的味道它就知道那其实是隔壁家的。 房朝辞趁着飞练专注橘子山的时候,让另外一个伶俐的小童把江西金橘拿了出去,可以说是十分小心了。 然后,房朝辞才开始专注公务。 虽然神宗给众臣放了假,但房朝辞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好比给大长公主去信,随时关注前线战况,以及给聂太后和两个凤子龙孙造势。 荧惑守心之后,神宗的“三不忍”和天下大赦,最终都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如今天下的大部分百姓,都把西北战乱归结为了“神罚”,说是老天爷并不承认神宗这个天子的补救措施,才会在荧惑守心之后覆水难收。 神宗的民心已无可挽回,当然,大部分人——包括神宗自己——都没有想过要挽回。 换言之,在神宗的不懈努力衬托下,好好的运作一二,继任者在民间的形象会瞬间拔高,一如人人都爱挂在嘴边遗憾惋惜的文帝。 聂太后产下双生子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这当然不是朝廷上下都愿意照顾谢介的心情在圆谎,而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等一个适合宣布的契机。 什么样的契机是合适的呢? 自然是在前线战况有所好转的时候。最好是能一公布文帝留下了皇子与帝姬的消息,然后开始半年内的第二次天下大赦,大长公主的队伍能再来个乘胜追击,重振全国的信心。 大长公主也在为此而努力,又或者说在房朝辞护送聂太后回江左之前,大长公主就已经在盘算布置了,很快应该就能见到效果。 等房朝辞从政务里抬起头时,布局紧凑的书房里已经不见了飞练的影子。作为一只很有主意的狸奴,飞练的自主性一直很高,房朝辞并不会太约束它,它也很有规律的过着“白天出门,晚上回家”的良好生活。 再抬头,飞练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口,嘴里叼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橘子,像金弹子似的,明亮有光泽。飞练还意味深长的朝着看书房中的房朝辞看了一眼。 房朝辞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其实没有看清楚那橘子的具体模样,毕竟有一半在飞练的嘴里。但是,飞练已经如此挑衅了,以它过往的性格,这肯定是那个房朝辞不让它动,还瞒着它藏起来的江西金橘! 房朝辞压低了声音,提高了怒火:“飞练!” 飞练冲着房朝辞晃了晃脑袋,然后就掉头飞奔而走。房朝辞连笔都顾不上搁,就追了出去。一人一猫很快就过了廊腰缦回的院子,出了朱红色的大门。飞练的速度很快,但是却总会在跑一截之后,游刃有余的蹲在原地等一等房朝辞,确认他追上来了,才会继续奔跑。 有点像是在逗着房朝辞玩。 但对于房朝辞来说,这一点都不好玩。 隔壁院子里,还在进行提刑官扮演游戏的谢介,也听到了房朝辞家的动静,还心神向往了一阵,哪怕明知道隔壁住着他最讨厌的房朝辞,他此时也有点心动想要和对方一起玩了。因为一听就很热闹,至少比眼前的断官司有趣。 隔壁热闹了一会儿,就再一次归于了平静,也不知道是终于把狸奴抓住了,还是房朝辞真的不顾形象的追到了大街上。 怎么想,都应该是前者。 房朝辞那种装逼犯,肯定不会做这么跌份的事情的,谢介如是想,再重要的东西被狸奴叼走,都不可能。 然后,在当天下午,谢世子就惨遭打脸。 房朝辞还真就出去追狸奴了,根本没考虑过会不会被人看到,又或者是被看到了会怎样。他不仅追上了飞练,还双手捧着什么回来了。那是一只好似一身雪衣的鹦鹉,房朝辞捧着对方进了谢府的大门,身后跟着终于老实下来的飞练,嘴里没了橘子。 “!!!二爷?”谢介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鹦鹉。 绝不会认错,那就是他的二爷! 谢介小时候有点自恋,总眼馋他皇兄有他这么一个好弟弟,他也想要个像他这样的弟弟。他的公主娘被他缠的烦了,就送了他一只通体雪白的凤头鹦鹉当弟弟。 据说这凤头鹦鹉的父母颇为厉害,是偷渡上的大启商船,漂洋过海从海外而来。那一船运的都是海外的奇珍异兽,连大象都有,可惜运气不好,赶上闹疫,死的死,残的残,反倒是这凤头鹦鹉的偷渡父母安然无恙,甚至还在船上生下了一窝健康的小崽。故事传开后,一时引为奇。便被当地官员一路向上送,献进了大内。 当时仁宗还在,觉得这海外奇鸟生命力顽强,就送了一只小崽给女兄,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长公主却对此这种只会学人说话的东西没有太大兴趣,可有可无的养在了后院,直至儿子闹着要弟弟,她这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代替的玩意。 这凤头鹦鹉当时还很小,小巧玲珑,温顺可爱,还特别聪明,学话的速度都快赶上瓦子里的口技艺人了。 谢介见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遂给鹦鹉取名“二哥”。 皇室排辈就是这样的,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叫的都是“哥”。好比大长公主那一辈,她就是大女兄,仁宗就是二哥,神宗就是小哥。大长公主叫他们也是二哥c小哥,而不是二弟c弟弟。 作为长公主府唯一的郎君,谢介和一只鹦鹉论了兄弟,长公主看上去也乐见其成,其他下仆自然不敢有意见,甚至不敢跟着世子喊“二哥”,私下开会讨论了一番,定下了“二爷”这个玩闹性质更重些的“尊称”。 叫来叫去,二哥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二爷,后来谁敢叫一声二哥,二爷都是不答应的。 本应该在雍畿的二爷,此时却奄奄一息的出现在了江左。 还被房朝辞给救了。 谢介那一刻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谢介当皇帝的表哥赐了他一条街,当大长公主的娘千里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黄金 发家致富,摆脱赤字,就是如此简单。 谢衙内终于不再思考,挥笔而就,用铁画银钩的寥寥三字,写完了他的生意经:谢谢爹。 当然是定了在谢介的府上还原一下“犯罪”现场,请谢青天来给断个案。 谢青天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太阳穴一胀一胀的,胃还隐隐有点疼,反正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的地方。这大概还是被砸之后长期昏迷的后遗症吧,谢介如是想。 天石: 谢介: 天石一说话,谢介的头更疼了。 两位老家的亲戚这回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很体贴谢介大病初愈,身体还没有彻底健康的现状,所以一应东西带的很全面,摆放两家的犯罪现场也很速度,准确做到了在不累到谢介的基础上,进行了自身合法权益的维护。 也亏他们能想出这么一招,连罪证物品都小心翼翼的包在油纸袋里都带来了。 谢介坐在椅子上,懒得出奇,没有骨头似的,只像慢吞吞的乌龟那样,探出头去,朝着辈分上是他老叔的人手里的油纸包里看去。 除了一地鸡毛,什么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四十七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他为此特意焚香沐浴, 正冠更衣,在桌案上摆出了某人珍藏多年的歙(she)砚, 研好潘墨, 拿起无心散卓笔, 准备在澄心堂纸上挥毫泼墨,著书立传。 然后, 谢介就卡在了追忆他到底是怎么赚到钱上的。 他玩过玉石,卖过榷酒, 还曾野心勃勃的试图进军勾栏餐饮,想要把京城最著名的樊楼的成功借鉴到江左。但显而易见的,这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生意最终都黄了。没有特别的原因, 就是点背,跟上鬼了似的,干啥啥赔,做啥啥倒,穷的差点要当街去叫卖他爹的字画。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 谢介当皇帝的表哥赐了他一条街,当大长公主的娘千里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黄金 发家致富,摆脱赤字,就是如此简单。 谢衙内终于不再思考, 挥笔而就,用铁画银钩的寥寥三字, 写完了他的生意经:谢谢爹。 发现什么? 当然是他从天宁万寿上请下来的天石会说话! 谢介可以用他爹c他表哥c他大舅全家的在天之灵发誓, 这次绝对不是他的想象, 这倒霉石头是真的会说话!是一个自称叫的神奇物品。 名字里的七个字谢介都认识, 组合在一起就很费解了。 唔,说的有点乱,还是要从头说。 谢介放完灯就匆匆离开了南湖,这自然不是因为他怕了太府寺少卿。笑话,去四九城打听打听,从小长到这么大,他谢介怕过谁?谢介当时之所以技术性撤离,是因为他发现他贴身放在怀里的天石突然发起了热,就像是暖玉,但只要稍微深想一下,是个人都会明白,这天石发热肯定要比暖玉有趣的多。 脑洞比天大的谢介,立时就脑补了一系列妖魔鬼怪的故事开端,说不定他也要就此展开一段“上穷碧落下黄泉,世子爷大战三百天魔”的话本子了呢! 天石也不负谢介所望,先头还只是发热,后来就开始发光了。 幸好当时牛车里只有谢介,他想研究一下突然发热的天石,自然不会让人在旁边看着。也因此,在天石突然爆发出亮光时,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并且他很快就把天石捂在了自己的双手里,小心翼翼的不让光从窗缝里漏出半点。 事后回想,谢介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大概是冥冥中注定的吧。 谢介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仔细的看着天石。它的光似月光皎洁,又像星云闪烁,深浅浓淡,变化莫测,总体来说是偏亮银色的,间或点缀一些冷到极致的幽蓝,一如夏日漫山遍野的萤火虫,星星点点,忽明忽暗。 这光! 谢介在儿时见过! 哪怕他娘对此的说法是谢小介在做梦,但谢介自有一套倔强的坚持,他说他见过,他就是真的见过,哪怕当时他在做梦,那也是别人托梦,而不是他的想象。就在他得到神仙种子的前夜,那个穿着银色衣服的奇怪大哥哥也是伴随着这样的光芒出现的。 不过,由于母亲的残酷教育太过残酷,也是由于表哥来把谢介接入了宫中久住,谢小介一时恍惚,没能把他的种子爹一并带走。 等后来谢介再想起来这茬时,假山里的种子爹已经不翼而飞。这一度让谢介耿耿于怀,是发生在谢介身上少有的c连续睡了好几个夜晚都没能忘记的不开心。直至多年后的今天,谢介终于再一次找到了种子爹的蛛丝马迹。 唔,应该是和种子爹有关联吧? 谢介其实心中也有点不敢确定,他摆弄着手中的天石,想要寻找到更多的证据。毕竟天石丑的一比,呃,不对,是其貌不扬;而他的种子爹是他见过的种子里最漂亮的,甚至超越了大部分的血色宝石。这俩从颜值上来看,有点不搭界。 很快,天石就用实力证明了,它肯定不是凡间之物。在发光发热了一段时间后,大概是蓄力完成,它最后竟然开始说话了! 声音就在谢介的脑子里,其他人都听不见,是一种类似于硬金属的声音,语调毫无起伏。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大概都会被突然开口的石头吓个半死。但谢世子没有,因为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个脑洞清奇c酷爱作死的大心脏中二少年。他表示,这不就是仙人的传音入密嘛?怕个啥啊。 拜从小对着空气苦练说话技巧的往事所赐,谢介很快也掌握了在脑海里对话的技能,愉快的回复了句: 机主?是类似于楼主c岛主的意思吗?谢介的联想能力极其丰富,哪怕很多话他都是一知半解,却也能半蒙半猜的硬理解下去。好比,如今这个环节就是认主吧?认啊,为什么不认?赶紧着,来吧!—— 银河系?这已经是对方第三次提到这个名词了。谢介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的在眼眶里打转,灵动又狡黠,他只有这种时候脑子才会思考的特别快。 这个银河系是说分开牛郎织女的那个银河吗?可那一道银河不是在天上吗?这天石是不是傻?还是说它本应该是去银河之上找仙人,却意外落错了地方,才砸到了本世子头上?谢介已经分分钟替他手中的天石脑补了一处可歌可泣c千里寻主的年度大戏。 然后,交流就中断了,因为谢府到了。 夜晚的谢府与白天没什么区别,早早的就亮了一排排宫灯,把周遭照的犹如白昼。宅老等在临巷朝南的大门口,身边跟着亲自为他掌灯的内知,对方同时也是谢宅老从世仆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可信之人,是谢府的二把手,比宅老年轻许多,才近而立,大概能够陪伴谢介更久。 远远的看见缓慢的牛车驶来,宅老就匆忙下了台阶,疾走数步上前去迎接谢介,连內知这个成年男子都有点追不上他老人家的速度。 行礼后,宅老问的第一件事便是:“郎君一天可还好?身体有无不适?” “好着呢,好着呢,你别瞎担心。”谢介这样回。这次从牛车里出来,他没敢再坚持要自己走了,特别乖巧的下车上轿,怀揣着天石,有些心虚。但表面上谢介却表现的更加嚣张,越是做了什么事的时候,他越爱这样理直气壮,这足够对付大多数人了。 宅老却并不在这个“大多数人”的名单中,他伴着谢介进府,那双眼眶凹陷的眼珠却一直在盯着钱甲。 好一会儿钱甲才反应过来,宅老这是让他回话。可他能回答什么呢?他刚刚才上了世子的船。 滑竿轿夫抬着谢介走过辕门,就看到了前门广场上的抱鼓石和三柱阀阅。也就是所谓的门阀世家中的阀,是用来记录祖先功业的柱子,谢家的阀阅上目前只有他娘的战功和他爹的诗集,谢介自己却从未想过有天他也有资格被刻上去一字半句,以供后人瞻仰。 阀阅之后就是正堂了,轿厅c正厅和花厅,沿线依次而立,厅堂高敞,檐牙高啄,名堂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我累了,直接回去休息吧。”谢介一反常态道。当然,他不敢说不吃饭的,“把饭也拿回屋里。” “是。” 廊腰缦回,曲折蜿蜒,走过精致的前院园林,紧随其后的就是谢介的院子了,主院并不住人,那是默认的长公主的住所。哪怕这些年长公主其实很少有机来江左,但属于她的尊重就是她的,谢介自己也不会去打破。 跨院进屋之后,就是换衣洗漱,喝汤吃药,然后就有了大家都知道的一幕——谢介以疲倦和害怕为由,遣散了所有人力。未免石头发光被发现,他留下了灯火来遮挡异样。 谢介穿着中衣,躲在被子里,捧着那块属于耐看型的天石。下午他还觉得它其丑无比,后来在回家的路上就觉得它其实只是其貌不扬了,如今再看,已经开始觉得它越看越充满了说不上来的妙趣。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势利眼了,谢世子毫不犹豫的疯狂自黑。 “石头,石头,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谢介玩心大起。 天石回答。 谢介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在不知道全部信息的情况下,随便改名字,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说: 天石那边沉默了一下,才机械回答道: 谢介心想着,我不怕啊,也不慌,但大概你需要害怕和慌张一下,因为你肯定认错人了,哥们。 天石如是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四十八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哈?”谢介一脸“还有这种操作?”的不可思议。 之后?之后谢介当然是锲而不舍,尝试着换了好几个不同的角度继续提问啦, 但均没有被天石理解, 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死板答案。 谢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天石也许并不是一个能够与他流畅对话的仙家法器, 它更多的像是一种巧妙的机关,有人提前录好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对话在里面,只有谢介问了对方储存过的问题,它才能够回答。如果问题在意料之外,那天石就只会回答“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介开始有些头疼了,他双手托腮, 头顶薄被,苦恼的看着眼前的天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到底是不是天石真正的主人?还是另有其人?他该把它还回去吗?他怎么才能把它还回去呢? 问题太多,脑袋又太小,最终所有的东西都纠缠在了一起, 像是永远都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团,搞得大病初愈的谢介又有点想犯病了。 这回谢介倒是不那么想吐了, 他大概终于摆脱了吐啊吐的阶段。他只是看着看着,上眼皮就开始不争气的下耷, 脑袋一点一点,他有点困了, 他也确实该困了, 外面已是月上柳梢, 无风无云, 早过了他平时睡觉的点。 如果一定要谢介在这个世界上评出一个最具魅力的人,那答案铁定是周公,没有人可以拒绝他,没!有!人! 谢介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他再一次完美的错过了大街小巷c定点定时用铮铮铁牌来报时的行者。 行者就是候补和尚,大光头里的实习生,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各种杂活,起早贪黑还没钱,但依旧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因为一旦熬过去了,和尚真的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在行者一天的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项莫过于报晓,两至三人负责一片区域,每天晨光熹微,东方渐白,他们就要是开始走街串巷,敲打铁片,告诉大家天亮了,该起床上班了。据说还要口念佛号“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等,顺便预告天气。 京城雍畿的行者要更辛苦些,在有早朝的日子,还要加一句“今日四参”或者“今日两参”,提醒朝臣不要迟到。 至于这些是不是真的,谢介表示我怎么知道?我从来都没见过五更的早上长什么样好吗? 咳,行者报晓的事情先放一边,一觉醒来的谢介觉得神清气爽,因为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他为什么要纠结天石到底是不是他的呢? 不管如何,他暂时都是要保管它的呀。假设他是天石的主人,那他就理直气壮的用;假设他不是天石的主人,那他就在找到天石的主人之前借用嘛。 总之,要先拜托宅老去雍畿的公主府找一下神仙种子,确认它有没有可能还在假山里,只是年幼的自己当年找的不够仔细;如果种子确实不在,那就扩大面积,先在雍畿一带寻找十岁左右c以前无父无母的幼童,男女不限;实在是不行,他就带着天石亲自动身去找,他相信如果天石真的属于别人,那它在遇到那人时一定会有所反应。 至于为什么是十岁,谢介是这么推算的,在他种下种子的那三年里,对方都没有化为人形,这是他亲眼见证的,绝不会有错。所以,对方最早的化形时间应该是在他六岁入宫到他反应过来种子没了的八岁之间,他今年十五,对方怎么看都不可能超过十岁。 谢介想通了,也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这个问题天石能够回答上来: 谢介一愣, 谢介:“” 妈妈,我好像真的捡到了一个很了不得的东西! 恰在此时,女使掐着谢介以往会醒的点,带着身后一串的下人躬身走了进来,打断了谢介对天石的摸索。八个女使井然有序c悄无声息的开始各自干起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帮助谢介正式迎来了他的“早晨”。 一番梳洗更衣后,谢介开始试他新做的胡靴,顺便听宅老来报。 宅老一进门,没急着说话,只是在看到谢介今天这一身打扮后,暗中刮了大女使一眼。郎君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吗?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你让郎君穿胡服?! 大启的朝廷之前就对全国下过禁胡令,不提倡大家穿胡服,但打击力度并不大。胡服在很多方面也确实是比宽袖大衫更方便,还美观,是一种潮流。禁胡令导致的结果,也只是民间偷偷穿,衙内继续光明正大的穿,朝廷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今的情况不同了,大启连失北地数州,连京师都被人端了,正是民族仇恨达到顶峰的时候。那帮子整天只会咬文嚼字的士大夫没种和蛮人干,却极富内斗精神,酷爱抓人小辫子。 谢介前脚敢穿这一身出门,后脚就有人敢上书血谏,撞死在凤凰山前。 大女使很为难,她是那么分不清厉害关系的人吗?她当然知道让郎君此时穿胡服不妥,但郎君非要穿,她能怎么办?坚决不许?那岂不是在不打自招?他们家郎君又不是真傻,一旦深究,大长公主在应天府打仗的事肯定要暴露,到时候谁负责?! 宅老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决定以退为进,没和谢介硬顶,只是在心下打定了主意,今天决不能让谢介见客了。几句话吩咐下去,自有腿脚麻利的小厮跑到前院谢客。 “谁啊?”偏偏以往看上去对周遭的一切都很无所谓的谢介,突然关心了起来。 “是隔壁搬来的新客。” 是的,隔壁执政的泰山高老爷子已经灰溜溜的走人了,宅老还效率极高的命人收拾好了院子,迎来了新的租客。 租了隔壁来住的这位郎君也很上道,今天一早就亲自登门拜访,还带了谢介肯定会喜欢的礼物。一直坐到现在,生等谢介起床。对方的涵养和耐心都极好,喝了一肚子茶,也不见生气。 宅老心想着,真不亏是帝姬殿下极看好的人。若不是时机不巧,定要让郎君和对方亲近一二,至少不能起什么莫名其妙的龃龉。 在宅老想事情的时候,谢介也没闲着,他换了件天石建议的外衫,果然更风流倜傥了。 这话里有太多谢介听不懂的部分,但是没关系,他不需要懂,猜也猜到了,它可以帮他选衣服,这九重宫阙之上的神仙可真会玩。 谢介心情大好,哼着不知名的水乡小调,又顺嘴问了句租金。 宅老怔愣当场,他是真的没想到谢介会问这个,好一会儿才道:“每月十贯。” 不等谢介反应这个每月十贯是高是低,天石已经自动在他脑海里给出了换算公式,表达了租金过于便宜的结果。 新客给的租金,却不是每日十贯,是每月。 谢介以前对这些其实是没什么概念的,哪怕宅老之前已经给他看过账本,他也根本记不住价格。如今有了天石的提醒才意识到,宅老对于新租客真的是过于心慈手软了。这是为什么?宅老被骗了?还是租客其实是宅老的亲儿子? 当谢介提出租金不对的那一刻,宅老才是真的震惊了。郎君很不对劲儿啊! “是殿下的意思。”宅老最终还是据实以告。 “我娘?”谢介更困惑了,他娘这是在给谁做人情?说起来,他最近唯一了解到的一个后台是他娘的人,不就是房朝辞吗?! 莫名的,谢介有了一种不那么好的预感。他猛地从房中窜出,身体灵活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才从昏睡中醒过来没多少天的病人。在身后追着一串粽子的情况下,谢介依旧赶在客人走出大门前,通过走避弄捷径,追上了隔壁的邻居。 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然是那个房朝辞! 天石也在这个时候开口: 谢介:“!!!” 谢介一个不注意,脚上没能刹住车,又印象心中受到了极大惊吓,他就这样再一次在地心引力那个小婊砸的作用下,前脚绊住后脚的,主动扑到了房朝辞的怀里。 胡服少年,追风而来,灼灼其华,宜室宜家。 全府上下司空见惯,连才跟在谢介身边不久的医官学徒钱甲,都没有对此表现出多少大惊小怪。甚至连礼貌性的好奇一下都没有。毕竟谢郎君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脑回路还总是特别清奇,他们要是非要刨根问底,那才是自我找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四十九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天石依据日后的通货膨胀曲线和江左房租市场的势增长势头, 对于这个价位给出了一个精准的评价: 谢介:“”那还真是对不起啊,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房朝辞就像是能听到谢介的心声, 或者至少是能够感受到谢介的情绪, 还没等谢介开口, 他就已经主动安抚,对谢介承诺道:“江左的房价肯定会疯涨,日后我们可以随时随着市价进行调整。我这边刚好有店宅务适时递上来的市场动向。” 谢介长这么大, 还没见过谁做生意是这种恨不能往外送钱的风格, 而老话说的话, 无事献殷勤,非 天石语出惊人。 谢介: 紧接着, 房朝辞就做出了一件让谢介更加质疑对方有读心术的事情——房朝辞就自己资产的合法性, 对谢介做出了合理解释:“家严在世时从商, 在家中略有一二薄产。” 很显然这不会真是什么薄产,但问题是 “你爹从商, 你能考科举?”谢介这回是真的被震惊了。 不等房朝辞回答他“你这从哪里来的奇怪洗脑包”, 天石就已经做出回答, 商人不能参加科举, 那是前朝的事。而大启自开国以来, 就一直在致力于和前朝过不去,在科举方面多有改革,其中之一就是扩大了录士的范畴。不仅商人之子能科举, 商人自己要是有异才, 也可以下场。太一祖那样的大老粗, 当年还难得拽了一句文词,说这叫不拘一格降人才。 虽然总体来说,大启流行的还是市农工商的阶级观念,但却并没有大众以为的那么歧视商人。毕竟大启连朝廷自己的衙门都在做生意,更不用说还有宰执带头搞租赁的例子,反正是没有什么“与民争利”的奇怪说法的。 而上有所好下必效。 于是,由各大书院牵头,在政策的鼓动下,公开表示了十分希望商人子弟能够入学的想法。 商人子弟大多也很珍惜这样的机会,他们迫切的需要通过科举改变家族命运,让官身成为他们的通天梯。 房朝辞无疑就是商人子弟中最成功且杰出的代表,太府寺少卿一月的俸禄,虽然未必有他在家当郎君时一日的零花钱多,但他却已经是整个家族的骄傲了。养父虽然去世了,可养母还在,养父母无儿无女,倒是有不少提携起来的老家亲戚,如今全都在齐心协力的给房朝辞经营产业,想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在仕途上给房家奔出个好前程。 谢介懂了: 天石: 谢介是那种会被黄白之物动摇的人吗? 当然不是! 谢介想做生意,那完全是没事干闲的,想要发展一下个人业余的兴趣爱好,但他本身对钱其实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因为他想要多少,他娘就能给他多少,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卖他爹的字画。没开玩笑,他爹的字画如今不敢说价值连城吧,但至少也是换羊书级别的了。 “换羊书?”房朝辞不解的看了眼谢介。 谢介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过去两三年一个人叨叨惯了,如今乍然重新回到人满为患的花花世界,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 “换羊书你都不知道?”谢介先是惊讶,之后就是激动了,“我给你讲呀。” 咳,谢介这人没什么大毛病,但小毛病不少,好比好为人师。特别是一想到竟然还有房朝辞不知道而他却知道的事情,谢介就忍不住的兴奋。能给状元郎当老师,这四舍五入就约等于他也能上考状元了呀。 “还请世子不吝赐教。”房朝辞一躬身,压下了眼角正不断加深的笑意。 换羊书的典故,还是和我国知名美食家兼词人苏大才子有关。说的是苏大才子一桩陈年逸事,苏大才子有个好基友姓韩,是个生活有些拮据的寒士,但是又嘴馋,还特别爱吃羊肉。要不怎么说他和苏大才子是朋友呢,一个老饕的好友必然是另外一个老饕。 众所周知,大启自上至下爱吃羊,觉得羊肉才是肉中之贵。羊肉也是真的贵。 为了吃上昂贵的冯翊羊,韩寒士就别出心裁的想了一招——频繁和苏大才子通信,往往没写几句,就要有来有往一回。 苏大才子初时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从另外一个身为出家人的好友那里得知,韩寒士把他的帖子拿去换了羊肉。本朝重文轻武,哪怕是武将也怀揣文学梦想,刚好就有这么一位在冯翊很有门路的武将,十分仰慕苏大才子的才华。他同时也是韩寒士的主要羊肉供货商,每一帖,可换羊肉十数斤。 苏大才子性情豪爽,听后也不气恼,反倒是哈哈大笑,没放在心上。他的友人调侃,魏晋时期有王羲之的换鹅书,如今你苏大才子这也算是换羊书了。 谢介未必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却一定是个特别话唠的人,一个短故事,他能口若悬河c嘚吧嘚的给房朝辞讲半个时辰,酷爱自我加戏,手舞足蹈,表情丰富又夸张。讲到一半的中途还经常思路跑偏,说到别的事情上,好比苏大才子的两个好友都是谁啊,他爹当年听后的反应啊诸如此类。 房朝辞则是个很好的听众,若他愿意,他可以分分钟变得很会捧人:“世子旁征博引,余不如。” 谢介有点小得意,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少年,正是鲜衣怒马c张扬肆意的年纪。被人夸了还不会谦虚,也不会思考对方的话是不是只是客套。只会吃一口茶,然后发自真心的觉得,啊,我可真棒啊,今天还学会了一个新词,旁征博引! 不对,吃茶? 谢介环顾四周,抬头乱看,左眼懵逼,右眼茫然。他什么时候和房朝辞到的花厅?又是什么时候上的建安贡茶?还有这一盘盘的江西金橘是怎么回事?再聊下去,是不是就要请茶博士来耍一套茶百戏了?! 世子沉下心一想,发现满满的都是套路啊。 谢介本就是个熟人面前的人来疯,选择性的健谈b一y,但凡房朝辞会聊点天,都不用怎么使劲儿附和,只要在一旁敲敲边鼓,谢介大概就能和他秉烛夜谈到天明。 但这是不对的! 谢介及时清醒了过来,表达了坚决不愿意与奸臣同流合污的高尚情操。 “说起来,”房朝辞大概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长心眼了,谢介这边势头稍有不对,他那头就已经察觉,并开始调整了谈话方向,“我还没有说明我的来意。” 谢介把身子往玫瑰椅上一靠,努力想要营造那种衙内拽的二五八万c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讨厌样子,但他却忘了玫瑰椅不是官帽椅,它是没有背靠的,只有连接两边扶手的一道杠。就谢介那孱弱纤细的小身板,差点没给直接从木杠和椅面中空的地方滑出去。 还是房朝辞眼疾手快,及时从后背托住了谢介,才没让他丢人,也没让他受伤。 房朝辞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在谢介的想象里,那手应该像他的人,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气,翻云覆雨的霸道。然而如今亲自隔着一层薄衣接触,谢介却感受到了与想象截然不同的热度,温暖干燥,可靠灼热,仿佛能融化世间万物。 谢介愣愣的看着就近在眼前c俯下一身望着他的房朝辞,呼吸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茶香,一下子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谢介忘记了顺着房朝辞的动作起身,倒是没忘回话:“你来找我干什么?” “恭喜世子,您要当表叔啦。”房朝辞笑弯了一双眉眼,鼻梁高挺,薄唇如锋,哪儿哪儿都是让谢介恨不能把他的脸扒下来贴在自己脸上的合心意。近看,还能看到浓密如墨蝶的眼睫毛,以及眼底的点点星光,璀璨如辰。 等房朝辞走了,谢介才想起来问宅老:“他怎么总能那么正正好的接住我?” 宅老俯首:“之前的两次老仆实在是不知,但这次老仆看的很真楚,从见到您开始,房郎的手就一直放在能够随时照顾到您的距离,以备不测。” 对此 全府上下司空见惯,连才跟在谢介身边不久的医官学徒钱甲,都没有对此表现出多少大惊小怪。甚至连礼貌性的好奇一下都没有。毕竟谢郎君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脑回路还总是特别清奇,他们要是非要刨根问底,那才是自我找虐。 害得准备了一肚子解释的谢介,反而有些气鼓鼓的,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上不下,很是闹心。 不过,很快的,谢介就反应过来了,不被追究才好啊,他求的不就是不让人发现吗? 发现什么? 当然是他从天宁万寿上请下来的天石会说话! 谢介可以用他爹c他表哥c他大舅全家的在天之灵发誓,这次绝对不是他的想象,这倒霉石头是真的会说话!是一个自称叫的神奇物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五十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可以说是很戏精了。 谢介不解的问天石。 天石诡异的沉默了。 谢介别提多嫌弃天石了。 天石却死板的回答: 是的, 谢介被砸之后的昏迷后遗症已经不药而愈了,这自然都是天石的功劳。也就谢介这种不敏感的人才会到如今才发现,早在他拿到天石的当晚就开始不再想要呕吐了。哪有人上午还四肢不协调的平地摔,晚上就精神奕奕c神采飞扬了呢?这肯定是有什么非自然力量介入了。 谢介强词夺理:“胡说, 隔天早上我还又一次摔了一次呢!” 天石履行职能,认真分析: 最后一句谢介自以为懂了: 天石: 谢介: 和天石长期混在一起的结果就是, 谢介历史知识没知道多少,倒是学了很多奇奇怪怪c语出惊人的新词汇。 谢介两手修长的五指,很有韵律的互相碰撞着彼此, 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怎么看怎么像是话本小说里的大反派, 而不是忧国忧民c准备惩奸除恶的大英雄: 天石:作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神宗的皇后苏大丫, 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聂太后意外早产的消息,并尽可能快的赶赴了正殿。 比起聂太后,这位闺名叫大丫的皇后,明显才更符合朝臣口中村妇的定义。苏皇后也确实出身吴淞江附近的一个小渔村,说不上来是属于华亭县还是嘉定县(在现代其实都属于上海)。而她能从一个没见过市面的捕鱼娘,一跃飞上枝头变国母,自然是因为一项在民间流传已久的糟粕活动——娃娃亲。 若老闻家还是江左乡下种地的,那这门娃娃亲自然是门当户对,可闻家早已今非昔比,哪怕是盆子那两百斤的尊容,也有大把的高门贵女想嫁,盆子和大丫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神奇,因为仁帝病重时一句“做人当重诺”的遗愿,在哪怕太宗和慈献皇后都已双双驾鹤西去的情况下,神宗还是娶了苏皇后。两个没文化的凑在一起,偏偏还互相嫌弃,婚后的日子自然是鸡飞狗跳,怨偶到曾一度让后来登基的文帝表示,父皇当年是病糊涂了才会赐婚,若两位长辈过的实在是不开心,他可要做主让他们合离,并承诺一定会继续把苏皇后当长辈敬重c荣养。 结果,这对吵吵闹闹好些年的夫妻反而不干了,双双默契的表示坚决不合离。等文帝哭笑不得的不准备“棒打鸳鸯”了,他们就又回到了初始模式,仿佛连对方呼吸的方式都让他们看不顺眼,能为此最少吵个七八百回。 这么一对帝国夫妻,朝臣自然是不可能放心把国家的希望寄托在他们的孩子身上的。神宗和皇后也没孩子,不知道是为什么。 苏皇后膀大腰圆,粗声粗气,但心其实是极好的,虽然与神宗之间人头都要打成狗脑子了,也并没有因此迁怒闻家其他的人,很有长辈样子,她本身的年纪也确实比神宗大一些,年少时期的苦难令她显得更加会照顾人,有时候甚至会过于热情。 听到太后恐有不好,苏皇后就带着人一路狂奔的来帮忙了。真的是一路狂奔,满脑门子的汗,她并没有乘轿,因为觉得那玩意还没她跑的快。 进朵殿(偏殿)前,苏太后还不忘埋汰一下神宗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能干个什么?要我说,你这皇帝趁早别干了,还是回家遛鸟吧,省的丢人。”苏皇后说话是真的不客气,可其实从她的话里也能听出她对神宗的了解,神宗除了吃喝玩乐以外没什么爱好,就只有养鸽子能得他的芳心。 神宗很不服气,在苏皇后面前永远当不了和气的胖子:“你以为这个皇帝我很想当吗?要是为了给我大侄孙先占着坑,我何苦来遭这个罪?” “你以为皇位是地里的萝卜啊,还占个坑?!”苏皇后话糙理不糙,把群臣想要腹诽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神宗一看就要来劲儿。 依旧是房朝辞,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阻止了这两加起来好歹也有大几十的帝国第一夫妻,恭恭敬敬,和和气气,把一个送进了临时变成产房的朵殿,又把另一个请上了龙椅。 聂太后这一生便是两天一夜,来回声嘶力竭了数次,如今已是进气多出气少,面如纸色,要靠人参吊命了。 难产,自古都是女人生育的最大难关。聂太后这是头胎,本就怀的辛苦,还因为不知道是营养过剩还是怎样,比寻常孕妇同月份的肚子要大了整整一圈,如今生产又遇波折,一如风雨飘摇的大启,诸事不顺。 正殿内的朝臣一个都没敢离开,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迁怒,只有太后的生父聂大人因为真情实感的担心女儿在来回踱步。 早前和太后起过冲突的吴大人一再的想要减少存在感,恨不能钻到地缝里躲着的那种,不让任何人看见。太后无事便罢,一旦有个好歹,他就是令太后动了胎气,被迫早产,甚至是害死太后和孩子的罪魁祸首。 这一点众人都心知肚明,有同情吴大人的,自然也有觉得他活该的。至少神宗和房朝辞是后者,因为这吴大人便是主张让大长公主称妾里的主力军,如今踢到了铁板。 神宗也没让朝臣们回家稍事休息一下,这倒不是他有意刁难,而是因为他自己就没休息过。他等在外面,老婆陪在里面,夫妻俩就这样事先也没有沟通一下的开始了默契的不眠不休,还都紧张到吃不下饭,却不忘隔空嘲笑彼此胆小。 在漫长拉锯战之后,他俩如今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神宗只剩下了隔一会儿问房朝辞一句“太后和太子会没事的吧?肯定会没事的吧?”的精力。 房朝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神宗的主心骨,但这么露脸的事情他自然义不容辞。一个从四品的太府寺少卿,就这样成了整个场面上真正的话事人。他就像是操作傀儡的大师,不经意的一言,某个托举的触碰,就让整个场面都按照他所希望的走了下去。 “一定会没事的。”房朝辞稳的就像是定海神针,笃定的没有来由,却也安抚了大殿上多颗躁动不安的心。 冷静,稳重,靠得住,这就房朝辞经此一役立起来的人设。 后有友人展豁然,问过房朝辞,你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能那么稳,不怕出事后被清算迁怒吗? 房朝辞只偏头回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友人乐了:“妇人产子,你能知道什么?总不能那孩子是你催生的吧?” 房朝辞笑了,再没有回复。 他自然是没有催生孩子的能力的,但是他有从大长公主那里得到的药啊。大概所有人都忘记了,正是他,从镇国大长公主那里领命 ,一路护送着聂太后从应天府到的江左。 聂太后也不是个傻子,她敢在朝堂上那么嚣张,自然是有所倚仗。甚至会和吴大人起冲突,都是事先算计好的一言一行,专门针对吴大人设的套。 至于为什么要算计这么一场 当然是为了让聂太后肚子里的孩子不给人做文章的空间。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的意外,聂想容虽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产子,却也是在大家都知道的情况下生出的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五十一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谢介: 天石一说话, 谢介的头更疼了。 两位老家的亲戚这回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很体贴谢介大病初愈, 身体还没有彻底健康的现状,所以一应东西带的很全面, 摆放两家的犯罪现场也很速度,准确做到了在不累到谢介的基础上,进行了自身合法权益的维护。 也亏他们能想出这么一招, 连罪证物品都小心翼翼的包在油纸袋里都带来了。 谢介坐在椅子上, 懒得出奇,没有骨头似的, 只像慢吞吞的乌龟那样,探出头去, 朝着辈分上是他老叔的人手里的油纸包里看去。 除了一地鸡毛, 什么都没有。 真鸡毛。 老叔把鸡毛零零碎碎的洒在青石板上, 那里已经用木炭笔画了个圈,代表他的家,一道细长的椭圆形代表篱笆,隔壁又是一个圈, 代表了与他产生了争执矛盾的小辈顾翁家。 为啥用“小辈”指代?因为他俩关系实在是太远了, 说曾孙有点像是恶意占对方便宜。 谢介看着最后在青石板上完成的这样一副大作,陷入了诡异的沉思, 总觉得这个图案有点邪恶啊, 是他想多了吗? 老叔继续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油纸袋, 里面装着一把黑色的瓜子皮。 谢介终于不得不出声了:“别告诉我, 他就只是偷吃了你家一把瓜子。” 老叔当即就乐了:“大侄子英明啊,就是他偷吃的!” 这回老叔的官话说的特别标准,谢介听懂了。 顾翁却不干了,他的官话也尽量标准了起来,大概是诉说的次数比较多吧:“舅姥爷,我冤枉啊,我怎么就偷吃他家瓜子了?我自己家又不是没有种寒瓜c晒瓜子!” 寒瓜就是西瓜,寒瓜是早以前的旧称了。大启正处在一个文化交替的特殊阶段,很多东西都兴起了不同的叫法,好比肩舆和轿子,也好比寒瓜和西瓜。早之前寒瓜只是小面积的种植,专供世家享用,直至最近这些年,才在全国推广流行开来。江左作为龙兴之地,最早引进了西瓜,却也因此保留了寒瓜的称呼。 我国的劳动人民自古以来的创造力和钻研精神,很多都体现在了吃这方面,看见一个新鲜事物,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这玩意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 此中翘楚肯定就是《山海经》了,介绍每种事物的方式,结尾总是可食或者不可食。 大家连螃蟹身上最细碎的肉都不放过,就更不用说西瓜了。都不需要谁教,很快在各个乡村几乎是同时的就流行起了饭后闲余嗑西瓜子的新娱乐。 “算我说错了,”谢介并不想介入这场无聊的瓜子之战,只是觉得有点想哭,来来回回往城里跑了两次,就为了一把瓜子,这找谁说理去?“是瓜子无故消失了,可以吗?没关系,不就一把瓜子吗,我给一袋!” 谢介解决办法的手段总是如此简单粗暴,砸钱,往死里砸钱。一身的土豪铜臭味。 但老叔却梗着脖子拒绝了这个提议。哪怕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一辈子,谢家人骨子里的清高与谢鹤也是不谋而合的:“这不是一把瓜子c两把瓜子的问题,而是整整三十三个的事情。” 谢介顾翁:“你连瓜子都数的?” “我习惯把三十个堆做一把,不行啊?一把没了,另外一把也有被动过的迹象,正好三十三个,本就很好数。我不是小气,我不要赔的,我就是想要他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啊,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凭什么诬陷我?上回你扯了我家一叶半的菘菜,最后不也不了了之了吗?” 是的,上次他们之间的矛盾是顾翁家的菘菜叶无故消失之案。 从他俩对官话的熟悉程度上,就能判断出这段对话他俩肯定也没少说,来来回回的扯皮,熟能生巧。 谢介右转头,默默看了眼自家的大外甥孙子:“你刚刚还好意思说他斤斤计较哦。”连自己家菘菜叶有多少都要数的人,并没有资格嘲笑别人家数瓜子! “我上次就说了,我并没有拽你们家菘菜!”老叔还在据理力争。 “不是你,是鬼啊?”顾翁挺身上前,怒火升级。 然后两人就再一次对骂了起来。 刚刚大家还压着火,努力说着官话,如今却再一次控制不住的回归了家乡话,这个才是他们语言上的主战场,哪怕听不懂,也能感受到那份娴熟与血雨腥风。 谢介再一次陷入了有听没有懂的状态。不过根据之前的话,他差不多已经明白了。 顾翁家无故丢了菘菜叶,怀疑是邻居老叔拽走了,老叔抵死不认,两人便开始吵架,甚至闹到了来江左找谢鹤的牌位评理的程度,也就是中元节那次。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还是没能吵出个子丑寅卯,只好休战回家。谁曾想,没过几日老叔家的西瓜子也少了。老叔怀疑是顾翁恶意报复,顾翁觉得老叔无理取闹,两人再次到了江左。 谢介:“”我双倍,不,十倍赔你们,行吗? 二人还倍儿有骨气,异口同声的用官话喊回来:“不行!这不是钱的问题!” ——十年邻里,最后因为一片菜叶一把瓜子反目成仇,人类的物种多样性就是这么有意思。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怀疑是有第三方吃两家?”谢介觉得哪怕没有这个第三方,他也能给他们生生造一个出来。 “我家菘菜放在高台上,”顾翁连说带比划,用木炭笔在大作上又加了一些细节,“这个高台下面都是土路,寻常人肯定要留下脚印的,但如果从隔壁伸手,就不会留下。” 谢介:“那有没有可能是动物呢?” 大启是个精神娱乐文化极其丰富的朝代,吃喝玩乐,一样不差,有钱人有钱的玩法,没钱人也有没钱的玩法,其中之一就是挨家挨户的都很喜欢养宠物,有钱人拿来逗乐,没钱人拿来看家护院,都能各得其乐。好比谢介的亲小舅神宗,就是个圈养鸽子的八级业余爱好者。 “谁家动物吃瓜子还会留下瓜子皮和一地鸡毛?”老叔这一刻简直狄仁杰c包拯同时上身,明察秋毫,仿佛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家二爷啊。”谢介不假思索,给出答案。 是的,谢介作为雍畿大顽主,自然也养了动物,海外进口,从海上丝绸之路上,坐着大船乘风破浪而来,别提多洋气了。 谢介很宠爱它,人送外号二爷。聪明又霸道,还挑食,百分百随“爹”。 可惜,谢介当初来江左,是随着他表哥一起回来的,算是出公差。大长公主当时还怀揣着儿子长大了就懂事了,一定会发愤图强像他爹一样棒棒哒的美梦,便坚决没让他把二爷一起带上:“你看哪个官员伴驾还带活物的?他们连小妾都不敢带,你带的这是个什么玩意?!” 谢介没辙,只能作罢。结果后来他直接就留在了江左,没回京。大长公主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想儿子的,就扣下了二爷当畜质。 二爷: 老叔摆摆手,连连表示:“那是你们京中的金贵玩意,我们乡下哪里来的这样的畜生?能有的吃就不错了,雁过拔毛,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东西,你晓得伐?人饿极了连树皮都吃,更何况畜生。” 谢介:“所以你们想怎样?” “今天他必须道歉!”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然后怒瞪。 谢介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隔壁的房朝辞从谢府回家后,就一直在书房里坐着,什么也没干,只全程盯着红木书桌上的江西金橘看,自己也不吃,也不让别人动,就是看,生看,好像能看出朵花。 一只白色的狸奴轻盈的跃进,前腿并拢的坐下,抬着高傲的头,从书桌上俯视房朝辞。 只有在家里独处才会卸下表情伪装的房朝辞,开始面无表情的与狸奴对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整个人的气质终于有了谢介觉得他该有的冷漠与毫不在乎。 狸奴试探性的朝着橘子探出梅花爪。 房朝辞一把就抢过了金橘,护在自己手里,掷地有声两个字:“我的!” 谢介自欺欺人的想,他大概和房朝辞的怀抱是有什么不解之缘吧,摔着摔着就摔平静了呢。 其实上次他就想说了,这房朝辞的身材也是他的理想型啊啊啊!远看有一种名士风流的羸弱纤细,实则在近距离接触后却能发现来自他身上结实肌肉的爆发力,充满了力量与可靠。 还有房朝辞身上那股浮动的暗香,如雪初融有味道,那一定是房朝辞身上的这种气息,冷冽,神秘,却又令人把持不住的想要靠近。 回味还有一点淡淡的茶香。 身为启人,就不可能有不喜欢茶,谢介也不例外,他未必很深入的懂茶道,但想也知道的,以他那种爱凑热闹的性格,他很喜欢看人斗茶。而众所周知的,大启极负盛名的娱乐活动之一就是斗茶。谢介无数次的感谢过他娘能把他生在这个时代,充斥着铜臭和高雅的矛盾。 这一次,谢介自然是没办法再装晕了。 幸好,房朝辞已经体贴的为谢介准备好了台阶下:“谢世子身体还未痊愈,要多加注意休息啊。” 连说话慢吞吞的语调,都仿佛充满了诱惑。 谢介觉得他简直要 嫉妒疯了。 这样的身材,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完美,怎么就不属于他呢?特别是在谢介发现自己的摔倒,其实根本就是整个人扑进了房朝辞的怀里,他需要仰头才能够看到对方之后。 为什么有的人生而身姿颀长,而有的人就是不长个呢? 房朝辞低头看着怀里正四十五度角仰视他的谢世子,突然喉头一紧,有些词穷。少年眼如银杏,唇红齿白,明明该是人畜无害的可怜又可爱,却硬生生又从贵气的眉眼间冲杀出了一股勃勃英姿,鲜活了整个岁月。 莫名的,房朝辞有一股冲动,一股 事后回想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的冲动。 房朝辞架着谢介的胳膊两侧,很轻巧的,就把年方不过十五的谢世子整个人给腾空举了起来。朱门高墙,金色阳光,绿色的树叶下,房朝辞托举着谢介,就像是举着他的整个宇宙。 谢介则 像极了一只被掐住了后脖颈的大猫,浑身僵直,一动不动,由仰视变俯视的紧盯着房朝辞,色厉内荏,自以为在张牙舞爪的威胁,实则只有瞳孔收缩,眼神微颤,双手死死的抓着房朝辞的胳膊,把所有的力量都寄托在那上面,就如溺水之人在抱着他赖以生存的浮萍,全身心的依赖。 天石给出此动作一个最标准的定义:。 追着谢介出来的宅老等人:“”大胆,刁民,这是要对我们郎君意图不轨吗?! 赶在公主亲卫们拔刀之前,房朝辞放下了谢介,眼底藏着可惜,脸上摆着不明所以,那理直气壮的态度,让包括谢介在内的人都不禁开始反思,反应如此之大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而不是房朝辞真的突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房朝辞还不怕死的低头对谢介加了句:“喜欢吗?好玩吗?” 谢介仰头挑衅的看着房朝辞:“既然这么好奇,你为什么不自己找人试试?保证给你一种全新的看待世界的视角。” 房朝辞笑了,有理有据:“我太高了,恐怕很难有人能抱得起来。”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一本正经的解释,但谢世子就是莫名的觉得这话是在炫耀!矮子没人权吗?等着吧,本世子还在生长期,早晚有天超过你,到时候吓死你!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在举高高了谢世子之后,房朝辞索性由心做了今天之内的第二次大不敬之事,他揉了谢世子的头,还捏了谢世子的脸。他觉得谢介的脸滑的就像是刚剥了壳的蛋白,差点让他错以为捏到了冰凉的绸缎,是如此的爱不释手。 谢介整个人都傻了。从小到大,除了他娘,他根本没想过有天有人敢这么对他,一时间就卡主了,大脑的应激反应失效,不知道该如何回击。 刚刚其实是幻觉吧? 哪有人长着一张如沐春风的脸,却会拥有这么无赖c已经无限接近于登徒子的性格呢? “你!”宅老终于出声,气的都哆嗦了。 四生子龙精虎猛,威步上前,再管不了房朝辞到底是朝中的哪号人物,后台为何,他们只一心想要把房朝辞围住,给他好看。动了他们谢府的世子,这事绝对没完!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谢介大脑的缓冲结束了,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他真的被一个才见了两次面的奇怪家伙给摸头捏脸了,就像是大人喜欢逗弄可爱的小孩子那样。香蕉你个臭西瓜啊,这房朝辞是不是疯了?! 房朝辞不疯,他只是控制不住,只对谢介一个人控制不住,毕竟这是他的 谢衙内出离愤怒,暴起伤人,这还是谢世子长了这么大,第一次真的与人动手。他猛地跳起,狠狠的踢到了房朝辞的膝盖处。并且毫不恋战,踢完就跑,一边往大院里跑,一边还不忘放下狠话:“房朝辞,你等着,咱俩没完!我这c这就去给你告我娘!” “噗嗤哈哈哈哈哈。”房朝辞终于再也克制不住,笑出了声,笑的眼尾都红了。谢介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围观了全程直在当背景板的众人都傻了。这c这是怎么个发展?四生子也懵了,他们到底还要不要去教训房朝辞?总有种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茫然啊。 六郎等在大门外,差点哭出来,这是个假郎君吧!我们家如切如磋的阿郎才不会这样呢! 转脸,房朝辞就再一次恢复了他在人前的一贯模样,遗世独立,高山仰止,仿佛大家刚刚一起做了一场梦,他才没有崩人设呢。他躬身给宅老道歉,并一本正经的开始胡说八道:“帝姬曾言,每逢中元放灯之后,总观世子郁郁寡欢,为人母恨不能以身代之。若能见世子今日之活泼,殿下必会宽慰不少。” 房朝辞这么一说,大家才恍然,谢世子这次好像确实是没有往年例行的萎靡,反倒是气鼓鼓的恨不能与房朝辞斗争到底,不要太有精气神。 开心是一种情绪,生气也是一种情绪,无论如何,都比谢介沉溺在丧父c丧兄的悲伤中强。 “房郎高义。” 房朝辞把这夸奖毫不客气的笑纳了,脸皮之厚,日后的权奸之风已是采初露端倪。 如果一定要形容房朝辞的行为,那大概就是 “伪君子!他就是个赤一裸裸的伪君子!小人,卑鄙,无耻!”谢介在厅堂里来回踱步,气的牙痒痒。他怎么都没想到,房朝辞这么快就把所有人都收买了。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只有他看到了那人的黑心本质吗?他一定要揭露他的真面目!刻不容缓! 宅老把装摆在精致水墨食碟中的冰酪,适时端了上来,绵软香醇,还冒着丝丝凉气,正适合用来给谢介降火。 谢介也确实爱吃这个,大马金刀的坐下,然后开始用小巧的金勺一口一口的吃起了洒了一层碎坚果的冰酪。 天石道: 大概是出于吃货的天生敏感,谢介总觉得这玩意一听就很好吃, 谢介喜上眉梢,这天石可太好用了。 宅老察言观色,见谢介吃的顺心,这才小心翼翼道:“这是隔壁房少卿送的,他特意去打听了您的喜好,按照口味送来的。他今天其实不是故意” 谢介正吃的高兴,听闻此言,一口冰酪噎在嘴里,进退不得。 最后,谢介还是把冰酪给吃了个干净。好吃他为什么不吃?不过这完全不影响他接下来笔走龙蛇的给他娘写信告状。他们都被房朝辞骗了,只有他知道房朝辞未来会变成大奸臣!也是,都是要做奸臣的人了,肯定很会骗人,不过没关系,他有天石,可以提醒大家! 远在应天府的大长公主在接到信的那一刻,内心不可谓不复杂,不可谓不日狗。为什么她明明都改变了这二人的初遇,豚儿对朝辞还是有如此之大的成见? 就一定要走个欢喜冤家的弯路才开心吗?他儿子这什么毛病? 他把他的猜测如实的告诉了天石:“我还是觉得种子爹更有可能是你的主人。你算一下,你的主人是不是在十二年前才到的大启?是的,应该是十二年前,不可能超过十三年,因为我很清楚的记得我是在我三岁的时候捡到的种子爹。” 但天石却表示: “哈?”谢介一脸“还有这种操作?”的不可思议。 之后?之后谢介当然是锲而不舍,尝试着换了好几个不同的角度继续提问啦,但均没有被天石理解,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死板答案。 谢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天石也许并不是一个能够与他流畅对话的仙家法器,它更多的像是一种巧妙的机关,有人提前录好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对话在里面,只有谢介问了对方储存过的问题,它才能够回答。如果问题在意料之外,那天石就只会回答“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介开始有些头疼了,他双手托腮,头顶薄被,苦恼的看着眼前的天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到底是不是天石真正的主人?还是另有其人?他该把它还回去吗?他怎么才能把它还回去呢? 问题太多,脑袋又太小,最终所有的东西都纠缠在了一起,像是永远都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团,搞得大病初愈的谢介又有点想犯病了。 这回谢介倒是不那么想吐了,他大概终于摆脱了吐啊吐的阶段。他只是看着看着,上眼皮就开始不争气的下耷,脑袋一点一点,他有点困了,他也确实该困了,外面已是月上柳梢,无风无云,早过了他平时睡觉的点。 如果一定要谢介在这个世界上评出一个最具魅力的人,那答案铁定是周公,没有人可以拒绝他,没!有!人! 谢介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他再一次完美的错过了大街小巷c定点定时用铮铮铁牌来报时的行者。 行者就是候补和尚,大光头里的实习生,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各种杂活,起早贪黑还没钱,但依旧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因为一旦熬过去了,和尚真的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五十二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别慌!”这种时候还能够用雪山冰泉般的声音, 不慌不忙的来把控全场的,自然只有房朝辞同学了, “在应天府时,大长帝姬曾请城中一位有名的郎中给太后娘娘看过,娘娘此胎与寻常妇人有异,恐是双生。” 大启看病救人的职业, 在北方叫大夫, 南方叫郎中, 都是从古代官名的尊称演化而来的称呼,以表劳苦大众对救死扶伤这一神技的朴实敬意。 南北路途遥远,常水路不通,所以, 南方很多名医其实并不一定会进翰林医官院做官。 镇国大长公主提前把整个医官院都塞到了江左她儿子的府上还不放心,又在应天府网罗了一批高手在民间的医学人才, 正打算着哪天有空也给她儿子疾脚递过来。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样, 在这么一批高精尖还有名望的人才里,偏就混杂了一位妇科圣手。大长公主这理由找的,房朝辞都不忍心拆穿她。 “双生?”聂大人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开始和房朝辞一唱一和。他也曾做过当未来皇帝外祖的美梦, 可惜如今一通折腾, 他心里就只剩下了女儿和孩子平安就好。 房朝辞不容置疑的点头, 仿佛他说的就是人间真理。 在房朝辞这样的表现下, 其他朝臣也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 开始半信半疑的看向朵殿门口的双扇门, 翘首以待着里面能传出新的消息。 果不其然,殿里并没有因为小帝姬的出生而就此结束,反倒是依稀还能听到慌乱与惊呼。 只信了五成的朝臣,把信任提到了七成,然后,随着苏皇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七成变成了十成。 “容娘,容娘,现在可不是泄力的时候,你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我都看见他的脚了。” 双胞胎在孕妇肚子里的时候,一般都是一个头朝上,一个头朝下的体位,姐姐是顺产而生,那另外一个不知男女的小不点就有很大的可能是脚先出来的逆产。稍微懂点女人生育方面常识的朝臣,就再一次跟着揪起了心。 希望老天爷这个闻家的亲戚能给点力,再保佑皇室一次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神宗早早就派进去看情况的大宫女终于走了出来,禀告了确实是双生的情况,并又要了一次催生汤。神宗终于缓神过来,悄悄和房朝辞道:“又要?这都喝了两天的汤汤水水了,再喝下去,容娘怕不是要变成催生汤了。真的没有问题吗?” 房朝辞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神宗都快皱成笼饼的脸,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男方家的长辈关心的肯定是孩子的安危,但神宗不是一般人。 房朝辞决定赌一把:“太后娘娘一定会否极泰来,安然无恙的诞下皇子殿下的。” “是极,是极,容娘一定会没事的。”神宗点头如捣蒜。 聂大人也在不远处竖着耳朵旁听,听的内心是老泪纵横。他以前怎么那么混蛋,还觉得官家窝囊怕事,不够霸气,如今看来,心善才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美德啊! 在金乌与银蟾罕见的同时并天的特殊时刻,朵殿里的孩提哭声变成了二重奏。 “!!!” 很显然的,小帝姬一人是不可能哭出两个孩子的效果的。最主要的是,她明明已经洗香香,被裹到襁褓里,放在最温暖的地方昏昏欲睡了,突然如此精神,不是被她娘最后那一声“檀郎”吓的,就是被她一母同胞的手足给带起了哭欲。 大宫女再一次跑出,脸上挂着都快要溢出来的喜气,匆忙行礼,嘴上讨赏:“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太后娘娘怀的是双生,龙凤呈祥,一个好,小皇子结实又健康。” 一种劫后余生,瞬间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位大人的心头。 就好像老天爷这个不靠谱的亲戚和所有人开了一场天大的玩笑,虽恶劣,却也让人觉得如果玩笑都是这种好结果,开几百次都没关系,我们总会像爸爸一样把他原谅。 神宗很给面子,不等房朝辞提醒,就高声说了句:“赏,翻倍的赏!” 神宗之所以这次能反应过来,自然是因为他其实没有群臣那么提心吊胆。就像谢介对他的了解那样,他一直没敢对外说过,连他的皇后也不知道,他已悄悄打定了主意,不管他侄媳生男生女,他都会传位。所以,虽然一开始听稳婆说,太后生了个帝姬时,神宗有点困扰,但他困扰的也是如何力排众议推侄孙女上位。 换言之,神宗当时并没有那种世界末日的惶恐,后来在小皇子出生时,他也就无从体会仿佛在死亡边缘又走了一圈的大悲大喜。 高兴还是有一点的,皇子登基,名正言顺,会省他不少力气和脑子。 神宗开开心心的关心道:“那太后如何了?” 两个孩子一听那比着嗓子嚎啕的声音就知道,肯定很健康,不用担心。反倒是太后,更让神宗心神不宁。神宗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但他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聂想容看似平静,实则心如大海,指不定在平静的海面下藏了多少暗涌。她必须得发泄出来,才能算是真正的好了。 但很显然今天的太后并没有打算爆发一下,在生完两个孩子之后,她就彻底昏了,近乎于死去,吓的苏皇后差点也跟着过去了。 又一阵鸡飞狗跳,神宗终于抱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帝姬,反倒是陪在一旁的房朝辞手脚僵硬的抱住了未来储君。 储君还不会睁眼,手脚却十分有力,很是不满被襁褓束缚住,一个劲儿想要蹬掉身上那块红色的布,但是却无法得到满足,只能气的哼哼唧唧。 小帝姬的眼睛也只有一条缝,红彤彤的脸蛋皱皱巴巴,实在是看不到半点的美人影子。 按理来说,刚出生的小孩子都应该长的差不多,但小帝姬和储君一看就是一对不安生的,硬是能从千篇一律的婴儿长相中,长出最南辕北辙的反差。 房朝辞看着这么一对孩子,彻底明白了镇国大长公主为什么要小心谨慎的设计这么一出。 正殿东西两侧设的朵殿,是为了供皇上休息所用的地方,由于江左行宫的地方有限,还没有正式修葺成雍畿大内那样独立的偏殿,只是面阔九间的正殿左右分出来的小隔间。也就是说,要想去朵殿,就必须经过正殿,只这么一个大门,再无其他渠道。一整个生产过程进出的人,都在群臣眼中,他们带进去了什么,绝不会有任何疑问。 若没有一出,从不忌惮怀用最大的恶意把所有事情都往坏了想的朝臣,未必不会问,在大家迫切需要储君的时候,怎么太后就那么正正好,生了一男一女?还是长相并不那么像的一对孩子。 可别是只生了一个帝姬,又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个男孩充数吧。 若仅仅是茶余饭后的闲谈也就算了,怕的就是被心怀叵测的人利用,再一次降低皇室的公信度,令储君名不正言不顺,无法坐稳皇位,不能指挥天下之师。大启已经经不得再来一次冲击了。 而如今这样的安排就不用有这样的后顾之忧啦。 神宗抱着小帝姬,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好看,哪怕在别人看来他明明抱了个猴儿,他也坚持他抱着这个世界最美丽的仙娥。闻家血脉淡薄,几乎快约等于一脉单传了,所以小子在神宗看来并不值钱,闺女才稀罕:“对吧,囡囡,我们囡囡怎么这么可爱啊。” “啊,说起小可爱,还没有告诉豚儿,他当叔叔了呢。来人啊,快去公主府告诉世子这个好消息,过几日我就带孩子,咳,我是说,等他好了,朕就宣他入宫看孩子。”神宗抱着小帝姬,眼睛左右转动,明显在打偷跑的主意。 房朝辞抱着储君,小心翼翼的对神宗行礼,再次提醒,在谢介的认知里,他娘可是去接太后的,如今太后突然自己回来了,还生了孩子。那该怎么解释大长公主的去向? 神宗有点为难:“对吼,这可如何是好。” “不如就由臣来代劳吧。”房朝辞难得提快了之前那四平八稳的语速,仿佛这才是他所真正期盼的。 “你和豚儿认识?”神宗的诧异不似作伪。 “承蒙大长帝姬厚爱,臣现下就住在谢世子的隔壁。” 神宗恍然大悟,他家外甥最近在做租赁生意,正好房朝辞所管的职务里正有店宅务这一块,是该亲近亲近:“行,那就你了,和豚儿好好说说。等女兄回来,再让他来看孩子,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看头,丑的要死。” 神宗这话是直晃晃的看着储君说的,简直不能更嫌弃,怎么就能这么丑呢? 小帝姬扭了扭身子,啊了一嗓子。 神宗赶忙笨拙的拍抚,就像是小时候他女兄对他做的那样,声音里充满了讨好与宠溺:“当然,当然,我们囡囡可漂亮了,一点都不像你那个丑弟弟。” 房朝辞在心里又加了一句,神宗这样明显的偏爱,也很容易引起旁人没必要的误会。 镇国大长公主戳破儿子梦想的方式很简单,掰开了c揉碎了的把她的驸马是怎么死的,她又是怎么给他复仇的前后始末,都一股脑的灌输给了儿子。倾销式的,过于强烈的,不遮不掩,鲜血淋漓,用足够的真实敲碎了儿子心房的壳。 这种虎妈似的教育很残忍,谢介不是没有怪过他娘的,只是后来他大舅和他说,在讲这话的时候,他娘其实是在把她已经渐渐愈合的伤口,再一次全部撕开了给他看。不仅看,还要告诉他,别做梦了,你爹——也就是我丈夫——他早就死了,死的透透儿的,我亲自给他收的尸,亲自给他穿的衣,又亲自扶灵南下,把他葬在了我的老家。连我都不做他能够起死回生的梦了,你又在这里瞎裹什么乱? 拜亲娘所赐,谢介小小年纪就知道了很多他本不应该知道的辛秘,顺利错过了青春期,虽然熊,却不叛逆。 说了这么多,真正要表达的是 谢介到最后也并没有放弃和他娘的抗争,不让他对着种子唠嗑,那他就把一腔热情寄托在祭文上呗。 写好祭文,做成灯罩,看着它随波逐流,直至阴阳。他爹在九泉之下肯定能够看到的,谢介就像是小时候坚信他的那个神仙种子是他爹的临时住所一样,此时依旧坚信着荷花灯的威能,它可以把他的思念送到很远的地方。 放灯自然是要晚上放的,谢介在牛车上小睡了一觉,天就黑了,南湖边来祭祀的人更多了,除了祭祀自家先人,大部分人都会顺便给谢鹤放一盏灯。 四生子早就给谢介找好了地方,不敢让他上船去晃悠,就找了湖边最开阔的地带。 隔着湖岸线,那边是人山人海,仿佛看不到头,这边却是只有谢介和他的侍卫。谢介拿过他的灯,这次依旧是倔强的打死不肯让人扶,就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蹒跚着走到了湖边,轻轻的放下了他今年想要和他爹说的话。 话之多,一盏灯根本放不下。 所以,谢介准备了好多盏,挨个放。细心的四生子三个都在湖面上乘着小舟,在不同方位,一点点帮助那些本应该静止不动的荷花灯排着队流向远方。 十里南湖,灯火煌煌。 一色湖光万顷秋,忽有北风起,吹散了不知何时聚浓的阳阳白雾。恰谢介抬头,从如镜的湖面直直看去,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一抹与众不同的山水墨。 浮岚暖翠,故人朦胧。 他c他爹? 白藏凉月,那人一身青衣,好像于碧城的九折途破雾而来,不似人间造化。他也在湖对面放灯。但那份面如冠玉,风姿卓越,哪怕在人群中弯腰,也必然是卓尔不群的,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同。小灯晃晃悠悠,还真就隔着湖,飘到了谢介手上。 灯罩雪白,墨色晕染,只写了几个字:“我回来了。” 谢介:“” 艹你大爷啊!占便宜占到本世子头上了?! 虽然谢介有过那么一瞬间的脑子不清楚,真的以为对面那就是他爹,但他又不是个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对面那人只是长得比较像他爹而已。 不对,是长的比较像他想象中的爹而已。 谢鹤死的时候,谢介还是个吃奶的孩子,什么都不可能记得,所以他以为的爹,只可能是他根据旁人对谢鹤的描述所拼凑出来的想象。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在今时今地,谢介想象中的人竟然真的从他的大脑里走了出来,广袖宽袍,芝兰玉树。没有一处不完美,没有不一处不符合谢介的期待,简直就是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除了对方一上来就占他便宜! 我爹才没有对面那人那么讨人厌呢! 随着莲花灯一起而来的,还有底座上托着的一圈精致小巧的点心,正是谢介小时候最喜欢的滴酥鲍螺,口感适中,造型可爱,方便一口一个,吃到地老天荒。 但谢介小时候喜欢,不代表他现在也喜欢,他早已经过了那种爱吃过于甜腻的点心的年纪。 当着对方的面——他知道对方一定在看他——谢介挑衅的捏碎了一个滴酥鲍螺,恶狠狠的。 对方c对方却笑了。哪怕隔着半个湖,也能看到对方明显的肩膀抖动,飘飘乎如欲乘风的袖子在空中抖出漂亮的弧度,充分诠释了那份笑意。湛湛长空,乱云飞度,男神还是那个男神,却好像眼中多了点像是在看不懂事小孩玩闹的宠溺。 显得他有多大度似的,其实根本就是在看人笑话! 至少谢介是这么认为的。 长这么大,小爷他还没被谁这么挑衅过呢!简直是反了天了! “他知道我是谁吗?!”谢介并不觉得没事干搬出他娘c他爹c他小舅这些背景有什么不对或者丢人的,他就是投胎技巧好啊,不服你也去重新投一个好了。 “他肯定知道啊,”钱甲踮起脚尖看了又看,小声在谢世子耳边回道,“但问题是您知道他是谁吗?” 谢介有点憋气:“谁?” “房郎,房朝辞。” 谢介在脑海里很仔细的想了一下,才回忆起了房朝辞到底是哪号人物,那个故意模仿他爹的山寨版! 钱甲:“”都说他们两个不是一种类型了qaq。 “所以呢?我怕他?”谢介撇撇嘴,用尽全部的表情想要表达一个不屑一顾。三年前的状元郎很稀有c很值钱吗?如今顶多也就是被分配到了一个什么中央的小官吧?这种地位的人连给他上门请安的都不配! “您确实该怕。”钱甲壮着胆子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这是早在谢介表达出对房朝辞莫名其妙的敌意之后,宅老就嘱咐过他的,让他一定要在关键时刻劝住谢介。 “凭什么?”谢介很不满,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背景能比他还大?总不能是他小舅的私生子吧? “凭他是太府寺新晋的少卿。” 太府寺,即人们口中常说的大司农,掌管着天下的钱谷金帛和货币,大启很多赚钱的衙门都在其管辖之下。太府寺最大的官是从三品的太府寺卿,其次就是少卿,从四品,只一个,专管的赚钱衙门有好几个,其中有一个绝对是谢介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店宅务。 县官不如现管,这是阻碍在谢介赚钱通途上的衙门的直属上司的直属上司。 你说怕不怕? “他怎么升官升的这么快?他是窜天猴吗?!”三年前的状元郎,如今已经是从四品的大员了,有没有搞错?!谢介他娘还是大长公主呢,他至今都只有个爵位和虚衔。 “据c据说他上面有人。” “谁?” “镇国大长公主。” “”到底谁特么才是亲生的?! 谢家的牛车就这样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仿佛连车辕碾过黄土上的落红时都充满了霸道与气势,轰轰烈烈的,只留下房朝辞看着碎成渣的滴酥鲍螺,眼中困惑。 六郎仰头看着自家阿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阿郎给他的感觉,如冰山融化,也若蓬瀛来客走下神坛,总之就是好像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带着恰到好处的不知所措,人间烟火。而这一切的改变却都是因为那家仆从很讨厌,主人也不见得有多好的谢世子。 “去查查。”房朝辞这样吩咐。 “查一下那世子的弱点?” 房朝辞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六郎,不知道他这个想法从何而来:“去查查他最近喜欢吃什么,是不是变了口味。” 六郎:“” 汉文化自古以来就是个人情社会,不怕你什么都没做,怕的是你什么都没做,但是别人做了。所以大家才要争先恐后的给谢世子,不求能讨好,只求不突兀。 谢介对此没什么想法,反正也不用他去见客。 在众多探病的客人中,唯一需要谢介亲自见的只有他小舅,神宗皇帝闻盆子。 是的,神宗姓闻,名盆子,别问他为啥叫这倒霉名字,他自己也挺想和他爷聊聊,当年为啥要给他取这个破名字的。 盆子同学是在谢介醒后的当晚,披着月光与星辉,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来的。他倒也想大张旗鼓的来,可惜白天的时候就被一众大臣给拦了下来,仿佛生怕神宗一离开行宫就会被人捅死。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神宗想为外甥耍个皇帝威风都没余地,最后只能折中,白天屈服,晚上偷跑。 说来也挺难为神宗的,作为一个体重直逼两百斤的大胖纸,他既要躲过那蜗居一样的行宫中的层层侍卫,还要躲过御街两旁高门大户里官员家的耳目,真的很不容易。 “你舅我多身轻如燕啊。”神宗对己身严重缺乏一个正确的自我认知。 “是的,是的,还特别矫健。”谢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没输给他小舅,并且他是真情实感的这么觉得的。 神宗一身简朴的正红圆衣襟,脚蹬高统靴,腰系宽玉带,整体白胖红润有光泽,像极了庙里不管众生苦还是不苦都笑眯眯的弥勒佛。神宗平生最恨的就是锻炼,能一秒钟从心宽体胖的笑嘻嘻变成满脸横肉的凶悍,没当皇帝前就已经没人敢在他面前说有关于减肥的任何事情了。恶性循环下去的结果,就是他生生把一张本该是一代男神的颜值潜力,给横向发展成了发面馒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五十三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谢介:“” 旁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医官和下仆, 听闻此言, 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扭曲,那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感觉。 谢介索性也就不要面子了, 破罐子破摔, 挥挥手, 鼓着一张包子脸道:“行了, 行了, 想笑就笑吧, 别憋坏了。” 在宅老的带头下, 整座院子里都充斥了欢声笑语。宅老忍俊不禁,不是被二爷逗的,是被谢介委屈的小表情勾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我们郎君真是棒棒哒! 这回反倒是只有房朝辞没有笑了, 他凑近谢介,带来了一阵冰泉茶香。 谢介抬头,只能仰头看着比他高出了那么多的房朝辞。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大山, 可以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也可以让他觉得很可靠。 房朝辞低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飞练送到了谢介怀里。 飞练是一只来自极北的长毛猫,每到换毛的季节,总会让人抓狂, 但是, 飞练撸起来的手感也是真的好。油光水滑, 绵软蓬松,还带着一些暖意,与沉甸甸的满怀踏实感,再糟糕的心情也能被飞练小天使给消除了。 谢介一开始抱上飞练的时候,还有点害怕,他没抱过狸奴,既怕伤到对方,也怕被对方伤到。 但飞练只是歪头看了眼谢介,甩了甩尾巴,然后就气淡神闲的在谢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揣着小手,蹲卧的享受了起来。它偶尔还会用尾巴挠一挠谢介的下巴尖,就像是故意在逗弄长不大的幼崽,整只猫都处于一种任撸任抱的状态,老实的不可思议。 “它现在和你还不算特别熟悉,等日后来往多了,还会敞开柔软的肚子给你。”房朝辞在一边唇角带笑的介绍道。内心则在盘算,恩,飞练今天表现太棒了,回去加一个月的鸡胸肉! 谢介越撸越顺手,都有点不想还回去了。 可最终还是得还啊,房朝辞这趟来,真的只是单纯的送鹦鹉,送完了就走人,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把“助人为乐c不求回报”的精神表演到了极致,反倒是让谢介的心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该拿房朝辞如何是好。 房朝辞走之前,还提醒了谢介一句,飞练是在鹤守巷后面的驴车下面捡到的二爷。 鹤守巷就是谢府大院后面的那条巷子,前面的街道则叫鹿守街,前街后巷嘛。这附近的街道巷子基本都是“x守”这样的格式,名字自然是谢世子起的,他自我感觉还蛮好听的,算是凝结了他毕生的智慧与才华。 鹿守街上对脸一共只有四座五进五出的高门大院,一排两户,谢介的宅子最大,旁边的院子住的就是房朝辞了。 既然说起来了,就顺便介绍一下,从鹿守街拐出去不远就是正街,也就是即将改成御街的街道。 御街最南边自然就是凤凰山行宫,南宫北市的格局一直是大启的风格; 往下,御街南段沿途设了各个官署,算是衙署区,这些本身就一直存在,并不属于谢介,如今正在前后进行一些扩建,扩建占用的自然就是谢介的地了,宅老很会做人,半分没和朝廷要钱,用边边角角本就不好建屋的零碎土地为谢介换了个好名声; 往南段的东西侧延伸,就是官府的商业区和手工业区了,大启就是这么一个政府,喜欢把所有赚钱的商业活动都自己参合一脚; 官府的商业街后面,便是各个达官贵人c世家阀门聚族而居的地方,谢介家所在的鹿守街就在南段东侧,再中心不过的地段,四通八达,闹中取静; 再往下,就到了御街中段,是个综合性的民营商业区,各种酒肆茶坊c勾栏瓦舍都在这里,南来北往的商人,纸醉金迷的表演,都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虽然谢介上下左右都充斥着灯红酒绿的娱乐活动,但他依旧只能在家逗鸟撸猫,也是很惨了。 咳,说回鹤守巷。 谢介的老家来人,一般都会把驴车停在后巷,那算是谢介亲戚的专属停驴地段,一般人还真不敢去占。换言之就是,二爷只可能倒在老叔和顾翁的车下。 谢介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轻轻卡着二爷的羽毛脖子,咬牙道:“说,是不是你偷吃了老叔家的瓜子,顾翁家的菜叶?” 二爷继续躺在那里装死,任由谢介卡着它,反正就是死活不肯起来的耍无赖。从它这样的举动里,谢介心里还能没点数? 谢介无法理解二爷是怎么一只鸟跑到江左的,但他可以脑补接下来的路程,身为一只鸟,一只父母远渡重洋都能不迷失方向的鸟,二爷却有一些轻微的路痴症状。他很可能是在找谢介的路上偏离了方向,最终找去了寻山南的谢家村。在村里霍霍了一段日子,这才依据身体里父母血脉的本能,偷渡驴车到了江左。 至于细节怎么样,谢介就脑补不出来了,反正不外乎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这死鸟遇到了飞练,以为对方要吃自己,倒地装死,等飞练走了就藏在了驴车下面。 没想到飞练后来还闻着味,带着房朝辞找了过来。 二爷只能继续装死,却神乎其技的回到了谢介身边。 这是何等的孽缘啊。 “所以,”谢介对老叔和大外甥孙子尴尬一笑,“看来还是得我赔,都是我管教不严,改天一定让二哥登门道歉!” “二爷!二爷!”二爷在一边不满的咋呼了起来。 “你闭嘴,再叫给你降格叫二崽!” “儿砸!儿砸!” 隔壁的房朝辞抱着猫,哭笑不得站在墙根的大树下,听着隔壁一人一鸟吵起了架。连吵架都那么活泼生动。 等解决了全部的事情,送走了老家的亲戚,二爷也累的真睡过去之后,谢家终于不再闹腾。谢介在一片安静中,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他到底该拿隔壁的房朝辞怎么办。对方如今看上去还是个好人,可他未来会变成大奸臣 “那我阻止他变成奸臣不就得了?”谢介灵光乍现,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怎么就能想到这么一个好主意,“他不是奸臣了,我们就当好朋友了呀,他人还真的挺不错的。” 谢介对房朝辞的糟糕印象如今有了触底反弹,并且弹的特别高的趋势。 天石: “道德?不是法律?”谢介在破坏纪律方面特别的会抓字眼,“换言之,我真这么做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除了谴责我不道德以外。” 天石: 谢介乐了,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没个正形:“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越是不让他做的事情,谢介才会越是做出乐趣。 他表哥说这叫不拘一格的执着,他娘说这叫没事干纯属欠揍! 表哥说的对!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 谢介当皇帝的表哥赐了他一条街,当大长公主的娘千里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黄金 发家致富,摆脱赤字,就是如此简单。 谢衙内终于不再思考,挥笔而就,用铁画银钩的寥寥三字,写完了他的生意经:谢谢爹。 刚巧,南高峰的庙会上,就有一家卖市罗角儿的。 “一定很好吃!”谢介只掀开纱帘看了看,就如此断定。 钱甲不解,没尝过怎么知道?谢介甚至连味道 都还没闻到呢。总不能谢世子在吃喝玩乐方面的造诣,已经到了能隔空断美食的地步吧? “因为排队的人那么多!”谢介用扇子指了指窗外。 还没到午饭的时间,那家角儿摊已经人满为患,排起了曲折的长龙,间或还能在队伍里看到一两个僧服身影,一看就是山上天宁万寿的大和尚。 钱甲:“”好吧,世子说也算是有点道理。 “咱们也来几碗?”跳脱的谢小四凑上前问,他这话问的很有技巧——几碗。因为他也想吃了。 “恩。”谢介点点头,笑着答应了请所有人吃角子。这份大方与他如今赚不赚钱没关系,他一直都是那种哪怕兜里只有一文钱,也乐意和所有人一起花的类型。 谢小四凭借着矫健的身手,风骚的走位,带着几个公主府的亲卫,越过人群,径直就走到了摊前,不管后面排着多长的队伍,他们家世子要吃,那就必须马上吃到! 排队的大部分都是来赶庙会的百姓,一看谢府亲卫的穿着与佩刀,哪怕不知道那代表着的是哪位大人家,也都直接就敢怒不敢言的忍了。 但有人能忍,自然也有人不能忍。 不能忍的这位刚巧也是一个替自家大人买角子的下仆,名字叫六郎,穿着褐色的短打,从始至终一直在遵守纪律的排队,十分低调。眼见着就要排到他了,却遇上这么一出,自然是不服气的,他可不管对方是哪家大人,他们家也是一位大人! “你干嘛呢?”六郎一开口,就是雍畿官话,再标准不过。这在如今的大环境下,是很能显身份的。 谢小四乐了,也回了句官话:“插队,没看到?” 这话的挑衅意味就很弄了。 六郎瞠目,大概是没见过做坏事都能做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口中你你我我了个半天,却憋不出一句完整的京骂,一看就不是个善于吵架的。最后也只是涨红着脸说了句:“你这样不对,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谢小四一脸真诚,他知道,但就是不改,“所以,今天我们谢府的世子请所有人吃角子。” 最后一句话,谢小四是直接拔高了音量说的,保证了所有排队的人都能听到。 本来在大太阳底下c还稍显浮躁的队伍,一下子就沸腾了。开心的。 大众的心理就是这样,先给个难以接受的,再补偿一下,反而会人人称道。跟在谢介身边久了,做这种事情谢小四早已经做成了熟手,既能满足谢介,又能让谢介不被怨声载道。 “我才不稀罕呢!你侮辱谁呢?”六郎毕竟年轻,抹不开面子,当下就不干了。 谢小四歪头,带着一脸坏笑,看着梗起脖子装强势的六郎,忽的就往后退了一步,摆开手,弯腰鞠躬,依旧是一张笑脸:“那您先请呗。” 六郎:“” 谢介对此本来是一无所知的,直至谢大郎来报。听后表示十分无语。谢小四这明显就是在调戏人家啊。 是的,调戏。谢小四是个带把儿的,却也喜欢搂着个带把儿的睡觉。这事谢小四从没藏着掖着,谢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唯一不对的,大概就是谢小四看到个好看的,就想撩人家一下,还撩的特别不地道。 “那小孩很好看吧?”谢介跑偏的问道。 谢大郎明显是被他那个傻逼弟弟气到了,打一个娘胎里前后脚没差多一会儿出生的亲兄弟,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回话的声音有点闷:“嗯。” “行了,行了,你去收拾吧。这么闹也不像个样子,你和小四说,喜欢就老老实实喜欢,别特么整这些个幺蛾子,到底会不会追人?看看那到底是谁家的,道歉,赔钱,不行还可以找其他的方式补偿。”就像是谢介插队要请所有人一样,他也负责给下人出事后收拾烂摊子,虽然他是个纨绔,但也要做一个有格调的纨绔。——他是这么对他表哥保证的。 但不等谢大郎去,那边的六郎已经哭着回来找自家大人做主了,队伍也不排了,角子也不买了,十足的孩子气。 巧的是,那位大人的马车就在谢家的牛车旁边。 宝马雕车,暗香浮动,看上去比谢介都不知道什么叫低调。 哪怕隔着帘子,谢介都能听那边的六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告状,还有另外一个稍微沉稳一点的声音在责备他,诸如“就不该带着他出来,净给阿郎丢脸,吵架都吵不赢”之类的话。 谢介听了之后就笑了,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责备六郎的人大概也是个忠仆,责备完了还问他;“你就这样回来了,你让阿郎吃什么?懂不懂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不会在买完之后,再报仇?” 谢介频频点头,心想着,这还是个有文化有脑子,能忍辱负重的下人。 那位真正的阿郎,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因为很显然的,谢介能听到隔壁的动静,隔壁自然也能听到谢介这边的。从始至终,他们彼此掌握的信息量都是一样的,不管是谢大郎责备弟弟的话,还是谢介所说的要赔偿的话。那边听到了,却没有给出个态度,这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一种态度。 让谢介拉下脸主动开口,那是不存在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那边先开了口:“算了。” 这话既像是为没有买到角子的六郎解围,也像是对管教不严的谢介所言。 懂的都懂,无需多言。 但谢介的关注点却有点偏,他整个身心都陷入到了那声音里。该怎么形容呢?如玉石碰撞,如飞瀑而下?碍于他学识有限,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辞藻,他最后只能说,这特么的好听啊。 那声音就像是从谢介的想象里诞生的,理智,强大,冷静中又不失一丝感性,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是那么的符合谢介的审美。 谢介是真的很喜欢,喜欢到了甚至会觉得 这声音怎么就不属于我呢? 是的,他的喜欢不属于那种找对象的喜欢,而是想要自己拥有的喜欢。 等谢介撩开帘子,想去看看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时,对方的下人已经驱动马车,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扬长而去,潇洒又利落。连那份爽利劲儿,都让谢介想要问一句,这怎么不是发生在我身上呢? 衬的着急忙慌捧着热气腾腾的角子回来想给六郎赔罪的谢小四,从头到脚的都在冒着傻气。 谢介不肯承认他有些遗憾没能看到声音的主人,只能专注打趣谢小四,笑的幸灾乐祸:“你傻了吧?人跑了。让你不好好说人话,该!” 谢小四连委屈都不敢,只能重新回去给谢介拿他想要的市罗角儿,顺便感叹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注定命途多舛。 等角子上来了,谢介就一边吃着角子,一边仰头看着南高峰。 南高峰只有七十余丈高,和长江以北的多座名山比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土包,但在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平原甚至是盆地的长江以南来说,南高峰已经很巍峨了。 从山脚下就能看到山顶上宝塔的那种巍峨。 江南多才子,才子会拽词。又恰好北高峰上也有一座寺,文帝赐名景德灵隐,因此山顶上也建了一座宝塔,南北两座山和塔正好遥遥相对,便有人把俩凑在一起,起了个名字叫“双塔凌云”。 会当凌绝顶的凌云,听听,是不是很霸气? 没真正见到“双塔凌云”前,谢介很是被唬了一阵子,对此心心念念,憧憬异常。连做梦的内容都是有天架个梯子,爬上塔顶去摘星,顺便拽一片云彩来给他娘做一件真正的罗云裙。 很显然,有着这个浪(幼)漫(稚)想法的谢介,当年还是个孩子。谢小介半蒙半猜的看完了他爹生前写下的游志,当晚便在心中种下了种子。等后来表哥终于答应带他回老家圆梦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谢介至今看见南高峰的九层宝塔,都有一种本来想买珍珠结果买回来一个鹌鹑蛋的忧伤。 在这鹌鹑蛋之上,不对,是在南高峰之上,就是江左的名寺天宁万寿了。 天石砸到谢介头的前后那段日子,正赶上天宁万寿主持召开这一届的全国佛理研讨大会,俗称和尚开会。平时指不定猫在哪个犄角旮旯c找都找不到的得道高僧,全都云游于此,吃斋念佛,顺便交流新晋一年的创收渠道。是的,大启的和尚不仅不嫌弃铜钱世俗,还很会赚钱,合法经营,皇帝看了都眼馋。 结果,这帮大和尚会还没开完呢,就被镇国大长公主带着黑漆漆的天石找上了门。 那表情可怕的活像要寻仇。 幸好不是。 镇国大长公主一看这一大殿的秃瓢就乐了,挺好,不用她天南海北的找人了。她爽利直言,大家既然都在,就先别走了,都来给我儿子看看这天石。不白看,她管饭,还发俸。真能解决了,她还可以替他们去和皇帝商量一下封个国寺什么的。 高僧们也就真的不走了,或者说是走不成了,就大长公主那副模样,不给这石头祛除了邪性,谁也别想好。 这哪里是帝姬?根本就是活脱脱的土匪! 但你敢和土匪讲道理吗?不敢。 仿佛在说:看,那个傻逼两脚兽又在发癔症了嘿。 一只贱嗖嗖的站在房檐上,一只高傲的蹲在两院之隔的那堵厚墙的黛瓦上,这天下都是两位陛下的江山,就没有它们走不到的地方。 见谢介看过来,飞练昂着脖子撒娇的喵了一声,二爷就没那么客气了,忽闪着白色的大翅膀,在危危险险的地方上蹿下跳:“吃的呢?吃的呢?” 当年谢介还是谢小介的时候,曾一度很担心他的鹦鹉这风骚的走位会掉下来受伤,有次还傻乎乎的爬上树去救它,结果 二爷在谢小介好不容易才扒到树枝上之后,飞走了。 “傻了吧,爷会飞”这六个字死死的留在了谢介的脑子里,至今看到二爷这不肯消停的样子,都会再一次在脑子里循环。 谢介试着用点心吸引了一下白色的狸奴:“飞练,飞练。” 果然,那只好像什么都吃的狸奴,一个信仰之跃,就轻松跳到了谢介的怀里。俯冲力差点带了谢介一个跟头,但谢世子依旧笑的见牙不见眼。这样的笑其实是很容易变成并不好看的傻笑的,但大概是谢介底子太好,哪怕笑成这个鬼样,反而还让人觉得很有感染力,能发自肺腑的也想一起快乐。 二爷也跟着一个俯冲,想要钻到谢介怀里,说不上是不是嫉妒了。但最后它也只得到了谢介肩膀的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五十四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 谢介当皇帝的表哥赐了他一条街, 当大长公主的娘千里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黄金 发家致富, 摆脱赤字,就是如此简单。 谢衙内终于不再思考, 挥笔而就, 用铁画银钩的寥寥三字,写完了他的生意经:谢谢爹。 谢小介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镇国公主府, 那是在他娘还在当公主的时候被赐下的公主府,结婚生子均在此, 充满了回忆。仁帝登基后,升了女兄闻天为长公主, 闻天接受了爵位和头衔, 却拒绝了一起赐下的新宅, 只是对旧院进行了一些规制上的扩充和修葺。 换言之就是, 哪怕谢小介年纪再小,再对世界充满好奇, 他也不会觉得这四方天地的小院子有多好玩了。他对这里太熟悉了, 一草一木,甚至是中庭的鹅卵石小路上的一块花纹奇怪的石头,都已经被他反反复复玩了个遍。他想要出门, 想要热闹,至少是不要再过这样每一天都仿佛在重复的无聊生活。 然后, 在某个夏日的清晨, 谢小介一睁开眼, 就如愿以偿了——他在他的床头发现了一枚红彤彤如血玉的种子, 拿在阳光下照看还会闪过流光溢彩,比娘亲的宝石还要耀眼。 谢小介第一次不等女使来伺候,就自己穿上了对襟短衫,着急忙慌下肯定会穿的乱七八糟,但他依旧兴致勃勃,如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娘亲的房间,对着睡眼懵惺c糊里糊涂的娘亲说:“娘,娘,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神仙的种子!” 闻天哪怕还没有睡醒,也能分辨出来他儿子在说傻话。那玩意根本就不是种子好吗?大概是女使为了哄谢介开心,专门找了一块或者做了一块像种子的宝石给他。 闻天也起了促狭之心,用沙哑的声音问:“那神仙的种子能做什么啊?” “当然是能种出来爹啊。”谢小介仰头看着床头的娘,一脸“你怎么这么笨啊”的无奈样子,黑色如葡萄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笃定,“昨天晚上有人告诉我的,对,没错,有一个穿着奇怪银色衣服的大哥哥告诉我的,他希望我能把它种下,精心浇灌,然后就能把他种出来了。我觉得那个人有点像爹,所以肯定能种出来爹的!” “那你种一个给娘看看吧。”闻天最后这样道,顺便一把就把她的傻儿子搂上了床,肆意的亲了个够。她儿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连做梦都梦的如此可爱。 回忆结束 以谢介如今的身体情况,他自然是爬不了山的,哪怕那山只是一个小土包。被人抬上去都不太现实,非把他颠吐了不可。 所以,“亲自请回天石”这个任务的具体完成流程是这样的: 在谢大郎和谢小四陪着谢介在庙会上买角子的时候,谢二郎和谢三儿已经跑腿上山,通知了天宁万寿的大和尚,我们世子来了; 两炷香后,角子吃完了,谢二郎和谢三儿正好也从山上下来了,他们身边还陪着两个身着染衣的小和尚,一左一右的捧着用金笔写满了梵文的红色锦盒,还没在谢府的牛车前站定,他们就一刻不停的像是甩脱什么包袱似的,把盒子递给了谢大郎; 谢大郎和谢二郎确认无误后,再通过牛车门口能向上卷起的竹帘,递给里面伺候谢介的女使; 女使当着谢介面把盒子打开,进行了又一次无毒无害的确认后,砸的谢介好几个月生活不能自理的天石,终于被送到了谢介手上。 鉴于大长公主把这群在天宁万寿开会的大和尚特意扣下,“阴差阳错”的让他们避免了不知道多少的战乱往事。如今,在这帮大和尚心中,闻天和谢介母子那就是最可爱的人,对谢介是真的尽可能的全了礼数。 两个圆头圆脑长的就很像佛珠的小和尚,还在牛车外有板有眼的传达他们师父的法意:“师父说,此物从九天而来,身怀孽障戾气,蒸不透,砸不烂,砍不伤” 这些话在谢介听来就是巴拉巴拉废巴拉巴拉话,他只低头,专心致志的研究起他手上还不及巴掌大c表面凹凸不平c黑的发紫的石头,实在是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一个玩意砸的他差点去和他爹一家团圆,最重要的是—— ——怎么能这么丑呢?! 一辈子都在讲究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谢世子,对这块据说最好和他形影不离的石头产生了极大的抗拒,不是因为它砸过他,而是因为它真的太!丑!了! 越看越丑! 以免心情被彻底破坏殆尽,谢介决定当下去就去南湖放灯,转移注意力。 谢三儿抱着给他预留的角子,边吃边走,顺便听了一肚子谢小四的第二十三次恋爱是怎么失败的。 谢三儿虽然是个直的,却也觉得他弟这么追人,日后肯定还有得败。于是压低声音,热心参详:“你不能再这么嘴贱了,你知道吗?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有哪个会喜欢别人说他的?你还不服?你不服什么? “咱们家郎君也嘴贱?咱们郎君是世子,你是吗?咱们家郎君的亲娘是大长公主,你娘是什么?咱们郎君一家子皇帝,你一家子什么?最重要的是你看咱们郎君身边有谁?谁都没有! “咱们郎君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貌有貌,这样都没人能忍他的嘴,代表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谢介:“”他真心想说,这牛车的隔音并不好。 南湖很快就到了。 南湖是钱塘江的一部分,一个淡水性的观赏湖泊,也是江左的脸面。 可惜南湖在前朝并没有得到多少该有的尊重。在大启接手时,南湖已经因长年没有得到治理而放飞自我,搞得半面湖都是水生物,杂草疯长,螃蟹称霸。 就在朝廷还在研究到底该不该为了和前朝作对,而浪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抢救南湖的时候,一位曾经两度出川赴京赶考最终考上的大才子站了出来。这位苏才子直接上了《乞开江左南湖状》给皇帝,断言“江左之有南湖,如人之有眉目,盖不可废也。”隐含之意是,连自己老家的脸面都不修,你是不是傻? 当时在位的还是谢介的大舅仁帝,一个被考生在殿试上打脸,用答题讽刺今政,也能因为对方说的有道理而重用对方的心大人士。 都说宰相肚子能撑船,谢介总觉得他大舅这风度,都可以在肚子里撑杆跳了。 所以,这位苏才子虽然放出了豪言,却并没有得罪仁帝,反倒是引得仁帝终于不在犹豫,做出了整改南湖的决定。 当然也有传闻说,真正打动仁帝的不是苏才子的狂,而是这位兼职美食家的才子曾私下和友人表示,南湖的螃蟹真的很好吃,这话骚到了老闻家上下的心。 孰真孰假,自由心证吧,反正南湖的整改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据说,朝廷动员了近二十万的劳役,才把南湖疏浚完成,杂草挖出,螃蟹吃掉,并筑起了横贯整个湖面的长堤。为纪念这位让大家得以吃河鲜吃到吐的才子,长堤就成了“苏堤”。 就谢介个人感情来看,在这段往事里,最骚气的部分还不是把螃蟹从泛滥吃成了濒危,而是相传江左民间如今最流行的一道硬菜“东坡肉”,正是因为苏大才子在劳役们辛苦工作后作为犒赏,而广为流传开来的。 早前大家都觉得猪肉是只有穷人才会去吃的下等肉,直至那次南湖整改,才稍微动摇了一下大家的饮食结构。 总是就是,一个活儿,红了两道菜,不服不行。 如今谢介来南湖,看到的就只有“望湖楼下水如天”的南湖了,湖光染翠,山岚设色,童子划船采刺菱,剥开刺菱,似菱角,如蚕豆,其味鲜美可好吃可好吃了。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谢介陷入了沉思。 下牛车的时候,谢介没让任何人扶,坚持要自己下来,还驱开了四生子,不让他们围着他,因为他觉得他可以。 但如果有点医学常识的人就应该知道,在长期昏迷后醒来的人,不仅会伴随偶尔的呕吐,还会在一段时间里四肢不协调。 也就是 平地摔。 谢介在倒下的那一刻内心充满了绝望,觉得自己今天算是丢人丢大发了,还可以更倒霉一点吗? 但迎接谢介的并不是黄土与细沙,而是充满了冷冽气息的怀抱。谢介扶着对方有力的双臂,还未开口,就听到对方先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那熟悉的声音让谢介毕生难忘。 隔日清晨,不上早朝。 猜也能猜到的,群臣和帝后一起神情紧绷的在正殿耗了两日一夜,无限接近于两日两夜,中间又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他们之间除非出现一个变态,否则没有谁是有可能会在第二天早上继续生龙活虎的上朝的。 而大启的朝廷一直都是以人为本,极重休养生息的弹性机构。 当晚神宗就大方的给群臣放了假,两天,四舍五入就是一个小黄金周了,更不用说神宗还特意强调了可以休务一天。 什么是休务呢? 就是纯放假,不用值班的意思。 是的,在大启已经有了假期轮休的制度。一般七天的黄金周,基本都是休务一到两天,其他时间每个部门不同品级的官员,总要留一个来轮流值班,维持朝廷的基本运转。 这回只放假两天,就能休务一天,不可谓不慷慨。 就在这个本应该所有人都能享受一个难得不用早起的假日时,谢介却罕见的从雕花的大床上直直的坐了起来,听到了他几乎从未听到过的行者报晓,铁牌铮铮,佛理昭昭。据说今日天气忽然转凉,需要多加一件衣裳。 谢介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心只想报复社会。 事实上,他也确实报了,不过这个可以放在后面再说。 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谢世子要起床。因为他不得不正式了一个问题——一个“他从不早起的生活习惯”和“天石自带的健康功能”之间日益升级的矛盾问题。 天石自称叫,听听,哪怕不用可达鸭眉头一皱,也已经足够从“生存”这两个字里体会到事情并不简单。 谢介:可达鸭? 天石:一种经常头痛的类鸭型生物,滑稽角色,深受小孩子喜欢。 谢介:不是很懂你们神仙。 天石不只是一个历史导游,它还强硬的装载了一系列很不人道的c好似流氓软件的辅助功能,好比坚持要帮助主人增强体质c早睡早起的健康功能,连关掉它的按钮都没有。 谢介从天宁万寿把天石接回来的第一个早上,天石的神经病还没有发作,因为这是针对大病初愈的病人才会有的贴心服务。等第二天,一切就都变了,反客为主的魔鬼终于露出了它张牙舞爪的真实面目,卑鄙可耻的压迫着比小白菜都可怜的谢世子,硬生生改变了自己的生物钟。 最可怕的是,第三天c第四天,天天如此。不论谢介怎么和天石商量,好言相劝或试图威胁,都是毫无卵用的。 只要寅时平旦(凌晨04:48)一到,嘹亮的起床号就会在谢世子的脑海里准时奏响。那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该怎么形容呢?死人都能给吹的坐起来。 谢世子再一次猛然从美梦中惊醒,顶着呆毛,左右四顾,不知所措的还以为世界末日了。 世界自然不会末日,这已经是谢世子连续第三个早起的清晨了。他经历了暴怒—烦躁—抑郁—麻木,最后再次回归暴怒的一整个过程。如今已经顾不上什么找隔壁房朝辞的麻烦了,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弄死这块天石。但是不管他用何种手段,对方都□□的就像是朝中最顽固不化的老不死。 一旦谢介想要重新睡下,那没完没了号角声就会再一次此起彼伏的响起,直至谢介再也没有办法合眼。 谢介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压下了咬牙切齿的恨不能杀石的冲动,这才接受了一天之计在于晨的现实。 大女使莺娘不知道自家郎君最近又抽的什么疯,却也是倾力配合,醒的总比谢介早,在他需要的时候,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带着伺候谢介的洗漱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带着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开始令谢介满意的高端服务。 因着谢介最近醒的早,莺娘特意每晚都会让厨房在炉子上煨一碗粥,炖的稻米软糯可口,香气扑鼻,再配上每日不同的佐料,总能让谢介胃口大开,舒缓心情。 今天莺娘端来的是河祗粥,说白了就是鱼肉煲仔粥,取的是台州一带的鱼脍,全国有名,酱料c胡椒甚至是豆腐都会一应熬入粥中,既有南方鱼类的鲜美,又有偏似北方的重口,还能增补虚劳,有益脾胃。 莺娘心满意足的看着谢介端着紫色的琉璃盏,喝下整整一碗河祗粥,好像比她自己喝了还要开心。 “这就对啦,张右史在《宛丘集》不就说过嘛,‘每晨起,食粥一大碗,所补不细,又极柔腻,与脏腑相得,最为饮食之良’。郎君若能保持,定会身康体健,长命百岁。” 大启人不仅讲究吃喝,还讲究如何养生的吃喝。 每天早上一碗粥,就是当年修南湖的苏大才子门下四学士之一的张右史提出的,此言一经面市,便广受文人推崇,并很快传到了民间,还专门有了个固有名词来形容这种养生之法——宛丘平易法,但其实说白了就是喝粥的正确时间。 就谢介个人的观点来看,能研究出这么一套,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闲的蛋疼。整个大启文人圈都有这样的毛病。国家想要高薪养廉c互相牵制,却事与愿违的变成了人浮于事的怪圈。 包括谢介他老子谢鹤,过去当官的日常无非是吟诗作画,吃茶喝酒,外带探讨宠物心得和养生之道。反正是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事,也没有正事可干。 喝了这碗热乎乎的粥,洗漱完毕的谢介也就彻底睡不着了。 按照过去的经验,早醒的谢介往往会在吃饱喝足之后玩一会,再睡个回笼觉,快乐似神仙。但有了天石之后,这些就只能存在于记忆里了。谢介在被临了一幅他爹生前的字后,就被派去了园中打一套再慢悠悠不过的拳法,由天石全程细心口头指导,动作简单,包教包会,还自带激昂的背影音乐。 谢介也曾满怀梦想。 天石冷酷无情: 天石: 谢介不干了: 天石: 谢介:神经病啊你! 虽然这么说着,但今天的谢世子,也还是把“雏鹰起飞”c“七彩阳光”等体操套路,都打的虎虎生威呢。每一个伸展,每一次踢腿,都包含着他没办法把其发泄在天石身上的怨气与力度。远远看去,假山流水,美人如画,还颇得一些意趣。 奉命来谢世子家禀告“他升辈当表叔”这一好消息的房朝辞,被宅老请入园子时,最先引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幕。 每一次见面,谢介总有办法让他目定魂摄,不能遽语。 谢介一甩被束起的长发,晶莹的薄汗在细腻如瓷的白肤上闪闪发亮,连怒目而视都变成了活力四射:“你!” 你怎么有脸又来我家! “世子。”不等谢介发作,房朝辞先把礼仪用到了位,行云流水,流畅自然,甚至每一次的笑容都仿佛拿尺子比过,再没有比他更适合“光风霁月”这一名词的人。 谢介也只能僵硬的回礼,然后猛然抬头,翻脸道:“我要涨租——” 意图逼退房朝辞。这个招数有点老,但是没关系,管用就行。 “——翻倍!” “可以呀。”房朝辞回答的果断又干脆,甚至还带着点诡异的喜悦。 “我说翻倍了吗?”谢介继续耍赖,“我说错了,是十倍!” 房朝辞还是那副不喜不悲的大人物模样,没有因为数字的骤然变动而有任何的迟疑犹豫:“没问题。” 谢介:特么的,你果然是个大奸臣吧,不贪污,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小爷我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大启还没有“宠物”这种说法,比较广为人知的称呼是“教虫蚁”,甚至因此还衍生出了一种比较另类的街头表演,有点类似于马戏团的感觉。而这一切的形成,则是因为对于启人来说,宠物并不止是一个只用饲养的存在,大多数人都以调一教宠物为乐。 又称教养。 还是拿鸽子业余八级爱好者的神宗来说好了,神宗那都不叫养鸽子,而是应该说是养儿子,甚至也许比对儿子更尽心,至少他是不会给孩子做饭的,但是他会给鸽子做。从不假他人之手。 神宗伺候鸽子伺候的就像是一个常在地里辛勤劳作的老农民,哪怕他其实并不爱运动也不爱劳作,但他却很享受每天自己给鸽子做饭c喂饭c放飞c回笼c教它们飞鸽传书认路的一整套过程,比教孩子可耐心多了,也用心多了,甚至到了有点走火入魔的程度。 神宗还有一个专门打造的鸽子哨,就偷偷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裳里。每天哨声一响,远远的就能看见凤凰山行宫的上空,有一群足系金铃的白鸽振翅而飞,划过蓝天白云,盘旋着久久不息。 神宗甚至乐观的觉得,早晚有天他会教会他的鸽儿子们在空中列队表演。 大启往上数的前四任皇帝,也都有自己偏爱的动物,好比文艺青年的文帝喜欢养鹰鹘,也极擅画鹰鹘,举止c神态总能捕捉的惟妙惟肖,他留下的丹青墨宝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鹰鹘,还有三分之一是不同年龄段的谢介,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杂七杂八的作品;仁帝喜鹦鹉,太宗和太一祖则爱马。 群臣c文人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有了梅妻鹤子的说法。 总而言之,大启人自上而下都爱有点精神寄托,你寻常不养个什么物什,都不好打入工作之余的同僚话题圈。为了和别人有话题聊而养宠物的大有人在,风气也就越来越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五十五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飞练算是房朝辞养的宠物。 大启还没有“宠物”这种说法,比较广为人知的称呼是“教虫蚁”, 甚至因此还衍生出了一种比较另类的街头表演, 有点类似于马戏团的感觉。而这一切的形成, 则是因为对于启人来说,宠物并不止是一个只用饲养的存在,大多数人都以调一教宠物为乐。 又称教养。 还是拿鸽子业余八级爱好者的神宗来说好了,神宗那都不叫养鸽子,而是应该说是养儿子, 甚至也许比对儿子更尽心,至少他是不会给孩子做饭的, 但是他会给鸽子做。从不假他人之手。 神宗伺候鸽子伺候的就像是一个常在地里辛勤劳作的老农民, 哪怕他其实并不爱运动也不爱劳作, 但他却很享受每天自己给鸽子做饭c喂饭c放飞c回笼c教它们飞鸽传书认路的一整套过程, 比教孩子可耐心多了, 也用心多了,甚至到了有点走火入魔的程度。 神宗还有一个专门打造的鸽子哨,就偷偷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裳里。每天哨声一响,远远的就能看见凤凰山行宫的上空,有一群足系金铃的白鸽振翅而飞, 划过蓝天白云,盘旋着久久不息。 神宗甚至乐观的觉得, 早晚有天他会教会他的鸽儿子们在空中列队表演。 大启往上数的前四任皇帝, 也都有自己偏爱的动物, 好比文艺青年的文帝喜欢养鹰鹘,也极擅画鹰鹘,举止c神态总能捕捉的惟妙惟肖,他留下的丹青墨宝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鹰鹘,还有三分之一是不同年龄段的谢介,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杂七杂八的作品;仁帝喜鹦鹉,太宗和太一祖则爱马。 群臣c文人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有了梅妻鹤子的说法。 总而言之,大启人自上而下都爱有点精神寄托,你寻常不养个什么物什,都不好打入工作之余的同僚话题圈。为了和别人有话题聊而养宠物的大有人在,风气也就越来越盛。 房朝辞养飞练,倒是没有那么功利。 因为这个从属关系,在最初的时候应该是要颠倒一下的。是还是个小奶猫的飞练发现了房朝辞,并努力的“养”了他,才有如今的十年如一日的主宠生活。 飞练凑近金橘,用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然后绵长的“喵”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房朝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重新挂上男神脸,唤来了六郎,让他给飞练端了一盘橘子。房朝辞在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点不放心,想让飞练满足一下好奇心,一次性吃个够,别在来惦记他手上的这个。再把玩一会儿,他就会把它收起来了。 飞练果然对堆成一个小山的新橘更感兴趣,倒是没有张口吃,就是围着橘子山打转,像守着一座金灿灿的宝山,偶尔还会抬起头冲房朝辞叫几嗓子。 作为一只至少有十岁的大猫,飞练其实已经是一个高寿的老人家了,但它却依旧活泼好动,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好比刚搬来江左,它就一点不认生的经常飞檐走壁去隔壁,偷看谢世子,一闻那个橘子的味道它就知道那其实是隔壁家的。 房朝辞趁着飞练专注橘子山的时候,让另外一个伶俐的小童把江西金橘拿了出去,可以说是十分小心了。 然后,房朝辞才开始专注公务。 虽然神宗给众臣放了假,但房朝辞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好比给大长公主去信,随时关注前线战况,以及给聂太后和两个凤子龙孙造势。 荧惑守心之后,神宗的“三不忍”和天下大赦,最终都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如今天下的大部分百姓,都把西北战乱归结为了“神罚”,说是老天爷并不承认神宗这个天子的补救措施,才会在荧惑守心之后覆水难收。 神宗的民心已无可挽回,当然,大部分人——包括神宗自己——都没有想过要挽回。 换言之,在神宗的不懈努力衬托下,好好的运作一二,继任者在民间的形象会瞬间拔高,一如人人都爱挂在嘴边遗憾惋惜的文帝。 聂太后产下双生子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这当然不是朝廷上下都愿意照顾谢介的心情在圆谎,而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等一个适合宣布的契机。 什么样的契机是合适的呢? 自然是在前线战况有所好转的时候。最好是能一公布文帝留下了皇子与帝姬的消息,然后开始半年内的第二次天下大赦,大长公主的队伍能再来个乘胜追击,重振全国的信心。 大长公主也在为此而努力,又或者说在房朝辞护送聂太后回江左之前,大长公主就已经在盘算布置了,很快应该就能见到效果。 等房朝辞从政务里抬起头时,布局紧凑的书房里已经不见了飞练的影子。作为一只很有主意的狸奴,飞练的自主性一直很高,房朝辞并不会太约束它,它也很有规律的过着“白天出门,晚上回家”的良好生活。 再抬头,飞练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口,嘴里叼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橘子,像金弹子似的,明亮有光泽。飞练还意味深长的朝着看书房中的房朝辞看了一眼。 房朝辞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其实没有看清楚那橘子的具体模样,毕竟有一半在飞练的嘴里。但是,飞练已经如此挑衅了,以它过往的性格,这肯定是那个房朝辞不让它动,还瞒着它藏起来的江西金橘! 房朝辞压低了声音,提高了怒火:“飞练!” 飞练冲着房朝辞晃了晃脑袋,然后就掉头飞奔而走。房朝辞连笔都顾不上搁,就追了出去。一人一猫很快就过了廊腰缦回的院子,出了朱红色的大门。飞练的速度很快,但是却总会在跑一截之后,游刃有余的蹲在原地等一等房朝辞,确认他追上来了,才会继续奔跑。 有点像是在逗着房朝辞玩。 但对于房朝辞来说,这一点都不好玩。 隔壁院子里,还在进行提刑官扮演游戏的谢介,也听到了房朝辞家的动静,还心神向往了一阵,哪怕明知道隔壁住着他最讨厌的房朝辞,他此时也有点心动想要和对方一起玩了。因为一听就很热闹,至少比眼前的断官司有趣。 隔壁热闹了一会儿,就再一次归于了平静,也不知道是终于把狸奴抓住了,还是房朝辞真的不顾形象的追到了大街上。 怎么想,都应该是前者。 房朝辞那种装逼犯,肯定不会做这么跌份的事情的,谢介如是想,再重要的东西被狸奴叼走,都不可能。 然后,在当天下午,谢世子就惨遭打脸。 房朝辞还真就出去追狸奴了,根本没考虑过会不会被人看到,又或者是被看到了会怎样。他不仅追上了飞练,还双手捧着什么回来了。那是一只好似一身雪衣的鹦鹉,房朝辞捧着对方进了谢府的大门,身后跟着终于老实下来的飞练,嘴里没了橘子。 “!!!二爷?”谢介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鹦鹉。 绝不会认错,那就是他的二爷! 谢介小时候有点自恋,总眼馋他皇兄有他这么一个好弟弟,他也想要个像他这样的弟弟。他的公主娘被他缠的烦了,就送了他一只通体雪白的凤头鹦鹉当弟弟。 据说这凤头鹦鹉的父母颇为厉害,是偷渡上的大启商船,漂洋过海从海外而来。那一船运的都是海外的奇珍异兽,连大象都有,可惜运气不好,赶上闹疫,死的死,残的残,反倒是这凤头鹦鹉的偷渡父母安然无恙,甚至还在船上生下了一窝健康的小崽。故事传开后,一时引为奇。便被当地官员一路向上送,献进了大内。 当时仁宗还在,觉得这海外奇鸟生命力顽强,就送了一只小崽给女兄,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长公主却对此这种只会学人说话的东西没有太大兴趣,可有可无的养在了后院,直至儿子闹着要弟弟,她这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代替的玩意。 这凤头鹦鹉当时还很小,小巧玲珑,温顺可爱,还特别聪明,学话的速度都快赶上瓦子里的口技艺人了。 谢介见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遂给鹦鹉取名“二哥”。 皇室排辈就是这样的,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叫的都是“哥”。好比大长公主那一辈,她就是大女兄,仁宗就是二哥,神宗就是小哥。大长公主叫他们也是二哥c小哥,而不是二弟c弟弟。 作为长公主府唯一的郎君,谢介和一只鹦鹉论了兄弟,长公主看上去也乐见其成,其他下仆自然不敢有意见,甚至不敢跟着世子喊“二哥”,私下开会讨论了一番,定下了“二爷”这个玩闹性质更重些的“尊称”。 叫来叫去,二哥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二爷,后来谁敢叫一声二哥,二爷都是不答应的。 本应该在雍畿的二爷,此时却奄奄一息的出现在了江左。 还被房朝辞给救了。 谢介那一刻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请鬼回家。 祭祖祭祖,总要先把祖先请回来,才能祭,然后再送走,对吧?反正谢介就是这么理解的,自我感觉没毛病。 于是乎,谢介新生了个想法。 四生子堂堂八尺男儿,却齐齐在谢介说“我有个主意”的时候忍不住瑟瑟发抖,在心里抱着壮壮的自己,互求安慰与温暖。 钱甲很是嫌弃,有点瞧不上他们与硬汉外表截然不同的怂样。 钱甲积极问世子:“您准备做什么呀?” 谢介摸着下巴,一脸游侠儿的混样,打从金口玉牙里蹦出了两个字:“招魂!” 谢介琢磨着吧,既然今年他不能回老家了,那就偷摸把他表哥和他爹请回来好了。这个逻辑是不是严丝合缝,有理有据?他真是太聪明了!为人还不贪心,特意留了大舅c外祖c太一祖以及列祖列宗给他小舅回老家祭祖用。 钱甲:“” “不用太崇拜我,天生的,没办法。”谢介挥了挥手。不管身边的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吧,反正“请鬼回家”这个事在谢介这里算是已经成为定局的,不允许反驳。 四生子以前肯定没涉足过风水行业,但他们的工作强度一直都是迎难而上,早已经打造了一身钢筋铁骨,瑟瑟发抖归瑟瑟发抖,但真干起活儿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没多久,在经过四生子和四司六局的不懈努力下,还真就被他们从江左的传统民间风俗的某个犄角旮旯里,给谢介找到了一个请先人回家的依据。 完美! 而按照这个老传统的说法,中元节的祭祀还有新亡人和老亡人之分。谢介他表哥文帝这样死在最近三年内的,就叫新亡人;谢介他爹那样已经早登极乐好些年的,则叫老亡人。 新亡人和老亡人的归家时间是不同的,要分开祭祀,总之很有讲究就对了。正好大启的中元节一般都是七天长假的标准,这个分别祭祀的规矩,帮助谢介找到了足够多的事情做,不要太幸福。 钱甲腹诽,怪不得谢世子之前投入的那些铺子古董都赔了呢,这样整天不务正业的,想要赚钱只能靠天上掉馅饼好吗? 不对,天上好像真的掉馅饼了,还正好就砸在谢世子的嘴里。 谢三儿听了钱甲的话,有些不高兴,一板一眼的反驳:“我们郎君的正业就是吃喝玩乐,副业是在家当爵爷,兴趣爱好才是赚钱。虽然兴趣爱好发展的,呃,不太理想。但郎君的正业经营的多好啊,全大启你去打听打听,有哪个衙内敢说比我们郎君玩的好?玩的精?玩的壕?都快能写本《我是如何享受生活》的书了好吗?” 钱甲:你在骄傲什么? 请表哥回家,不对,是祭祀表哥那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谢介特意换上了纯素的凉衫,颇有吊孝之意。他是被四生子抬去院子里的,虽然他其实已经能没事走两步了,但并不能走太远,以免出事,这天开坛做法,还是直接抬了他去。 院中早已经摆好了一个四出头的官帽椅给谢介坐,这是大启所有椅子样式里最适合如今的谢介的,有靠背,有扶手。其他的椅子,大部分都比较复古。大启已经开始流行垂足高坐,但在样式上还是很难摆脱之前几个朝代席地跪坐的影响。 钱甲站在谢介的右手边,随时准备给谢世子看病,顺便的,他终于能够好好欣赏一下谢府的院子。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他随师父来谢府住了快俩月,都还不太了解这座深宅的具体结构。 宅老对外人总有些过于的严防死守,轻易不会让他们走动,和戒备森严的大内有的一拼。 也因此,时至今日,钱甲才看到了谢府后院的原貌。院子的占地面积很北方,有一种大到霸气的横冲直撞之感,但院子的内里却是典型的水乡园林,精雕细琢,廊腰缦回。人造的微型自然景观将偌大的宅院巧妙的分成了无数个区域,竹林,梅台,介亭水榭。更不用说肯定会有的倚假山,临细水,岩架跨洞,以及玉砌雕栏和纤巧盆栽。不管谢府的郎君本质上是个怎么样的大俗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旁人绝无办法从他住的地方看出他的本质,这里有的只是写意留白,天然雕饰。 在斑驳的树荫下,偶有倦鸟惊飞,如诗如画。 但在谢介的眼睛里,却只有椅前不远处的供桌香案,红木打底,金线勾边,通体彩绘,纹路复杂,却不失大启传统家具样式的那种清新淡雅。桌上摆着祭祀所需的全部用品,香炉蜡竿,瓜果点心,以及最重要的,他表哥的牌位。 这牌位是谢介自己私下命人做的,合不合法不一定,但谢介有底气让不管在位的是哪个皇帝都不会追究此事。他私刻表哥排位,只为了图个念想,刻着的文字没帝陵里那么一长串的花里胡哨,就只是“家兄闻受益”这五个大字,简洁明了,直达本质。 四生子着天仙洞衣,各持法器,站在祭台的四角,按照三天速成的口诀,开始了仪式。他们双目紧闭,念念有词,配上袅袅的龙头香,做的还挺像那么一会儿事的,至少庄严又肃穆,认真又严谨。 谢介看着牌位阵阵出神,就好像真的再一次看到了文帝,霞姿月韵,卓尔不群,他从烟雾缭绕中踏出,像极了小时候奉命来接谢介入宫长住时的样子,哪怕不笑,都是温柔的。 文帝这个人,就如他的名字,满招损,谦受益,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仁善纯孝,又文采斐然,最重要的是礼贤下士,简直就是照着明君的模子刻出来的。要不然他的谥号也不会是文。除了死的太早,别无缺点。 再有如今皇位上的神宗作对比,文帝都快成为全大启的朱砂痣了。所以,在新亡人归家的这天,其实不仅谢介在招他哥,其他人也在招。 仅江左一城,私下祭祀文帝的人就不要太多,再加上这年又是文帝新丧后的第一个中元节,挨家挨户对此都很重视,连不少小商小贩都打破了夜市传统,早早的收摊不干,自发自觉的回家祭祀起了文帝。 但在这些人中,谢介依旧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他表哥一定只会来他这里,因为只有他准备的东西才是他表哥真正喜欢的。 谢介别出心裁的多搞了些古籍的手抄本c古画的拓印版给他表哥烧下去。 比起那个众人所知的被拱上神坛的文帝,谢介了解到的表哥更像是一个文艺青年,一身的艺术细菌无处发挥,总在琢磨一些神奇的东西,好比给自己的姑母起个独一无二的称号,也好比当了皇帝后未免同辈的人因为要避讳皇帝的名讳而改名,兀自决定从他之后,谁当皇帝,第一件事都是先给自己改名。 改一个人,总比劳师动众的让整个宗室都跟着改要轻松,不是吗?表哥是这样和谢介说的。 “你高兴就好,毕竟你想当个好皇帝嘛。”谢介是这么回答的。 文艺青年,总是有那么一点过于理想化的热血,文帝也不能免俗,他的热血表现不是青春期叛逆,是比那危险的多的御驾亲征。 而大概好人总是没有好报的,文帝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昔人乘鹤,斯人乘风,再不入梦。 谢介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澄明,清可见底。他想着,其实他宁可他表哥是个坏皇帝的,荒淫无道也好,贪生怕死也罢,至少那样的话,他表哥此时还能安安生生的坐在龙椅上,受万人敬仰,而不是倾城祭祀,得一句敌国国君轻描淡写的“可惜了”。 但这事谢介说了不算,那些把他哥教成了一个圣人的名臣大儒才说了算。 一直到睡前,被允许多喝了点杯中之物才被扶回房中的谢介,还在念叨:“我要涨价,我要往死里涨价,那些什么老,什么翁的一个都不放过!要是有人敢有异议,就说我说的。不掏钱,就给爸爸滚蛋!我这里一点都不欢迎他们!一!点!也!不!” 宅老和四生子对视一眼,心中早有默契,自文帝死后,谢介早晚是要发一回疯的,拖了这几个月,心中的那股邪火总算是发出来了。发了好,总比憋着强。 “是是是,老仆明天就派人去说。” “一定涨价!” “狠狠涨价!” “吓死丫的!” 谢小四无话可接,只能握了握拳加重气势。 虽然服侍谢介睡下的人这样七嘴八舌的安慰着,但包括谢介在内,其实大家都很清楚,文帝的死,是大启之痛,却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 可以说是很戏精了。 谢介不解的问天石。 天石诡异的沉默了。 谢介别提多嫌弃天石了。 天石却死板的回答: 是的,谢介被砸之后的昏迷后遗症已经不药而愈了,这自然都是天石的功劳。也就谢介这种不敏感的人才会到如今才发现,早在他拿到天石的当晚就开始不再想要呕吐了。哪有人上午还四肢不协调的平地摔,晚上就精神奕奕c神采飞扬了呢?这肯定是有什么非自然力量介入了。 谢介强词夺理:“胡说,隔天早上我还又一次摔了一次呢!” 天石履行职能,认真分析: 最后一句谢介自以为懂了: 天石: 谢介: 和天石长期混在一起的结果就是,谢介历史知识没知道多少,倒是学了很多奇奇怪怪c语出惊人的新词汇。 谢介两手修长的五指,很有韵律的互相碰撞着彼此,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怎么看怎么像是话本小说里的大反派,而不是忧国忧民c准备惩奸除恶的大英雄: 天石:作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神宗的皇后苏大丫,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聂太后意外早产的消息,并尽可能快的赶赴了正殿。 比起聂太后,这位闺名叫大丫的皇后,明显才更符合朝臣口中村妇的定义。苏皇后也确实出身吴淞江附近的一个小渔村,说不上来是属于华亭县还是嘉定县(在现代其实都属于上海)。而她能从一个没见过市面的捕鱼娘,一跃飞上枝头变国母,自然是因为一项在民间流传已久的糟粕活动——娃娃亲。 若老闻家还是江左乡下种地的,那这门娃娃亲自然是门当户对,可闻家早已今非昔比,哪怕是盆子那两百斤的尊容,也有大把的高门贵女想嫁,盆子和大丫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五十六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当时神宗一意孤行, 要随大长公主来江左看谢介, 还被不少老臣指着鼻子骂胡闹, 那谢豚儿不就是被砸昏了嘛,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等他们前脚走,蛮人后脚长驱直入,众人发现自己因此躲过一劫之后,就再没人敢逼逼了。 当然,也有想逼逼的,好比自认为如果他们没有离开,蛮人肯定攻不入城的理想家。他们内心把镇国大长公主定义为了京师沦陷的罪魁祸首,逃避似的根本不去深想以当时雍畿那冗官积弱c毫无准备的情况,要怎么抵御膘肥马壮的蛮人, 靠纸上谈兵吗? 不过这些人也就是敢在心里想想而已,他们还要仰仗“罪魁祸首”顶在最前线出生入死的打仗呢,怂的一比。 全国文化水平最高的人聚在了一殿之下, 吵架却吵的像是普通人去菜市场买菜。神宗管不住他们,也不想管,偶尔还会在他们撸袖子打起来的时候负责吃瓜。顺便点评,文人打架,忒没看头。国土都失去了大半, 也不知道这些人哪儿来的劲头内斗。 斗的主题还特别的匪夷所思。 好比今天的这个。 起因是镇国大长公主今早才从应天府送回来的一封金字牌疾脚递。 信中的内容点燃了一部分本就暗搓搓不爽闻天的朝臣的怒火, 不是应天府的战情有变, 而是一个自称。 闻天这个人吧, 一向是很随性的, 特别是她小时候出身乡野,长大后又有了不拘小节的军旅经历后,自称“我”都已经是她最高级的文雅了。说的激动了,各种老娘啊老子什么的都有可能脱口而出,并且这才是常事。 这天不巧也是如此。 然后,朝臣就因此而莫名其妙的吵了起来。 礼仪院上书表示:“男子c妇人,凡于所尊称臣若妾,义实相对。今宗室伯叔近臣悉皆称臣,即公主理宜称妾。况家人之礼,难施于朝廷。请自大长公主而下,凡上笺表,各据国封称妾。”(摘自宋朝真实奏章)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大长公主应该对皇上自称妾,不称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大启的女子大多都是自称妾或者奴家的,这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太一祖在位时就明确的表示过,我的孙女绝不会自称妾或者奴家,闻天就是闻天,独一无二的闻天。太宗在位时,自然也没人敢和他逼逼你要不要让你女儿称妾。等仁宗继位了,上书才多了起来,仁宗虽然心软,但在大女兄的这个问题上也没有让步,只委婉的改了法律,表示了本朝公主可以有“表章不称妾”的特权。 之后的文帝c神宗一直沿用此例,直至今天。 神宗之所以任由朝臣吵,不插话,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他女兄想和他称呼什么,就可以称呼什么。哪怕她自称他爸爸呢,那也是他们姊弟之间的事情,这些人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朝臣吵了也是白吵,神宗是不会松口的。 但神宗也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些从事吵架事业十数年的专业人才,所以他在暗搓搓的等着朝臣们吵累了,他在出其不意,一锤子定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偏偏神宗还没等到那个时候,聂太后就到了。 聂太后在对待这些个把她的丈夫教成了个圣父的文臣们的想法方面,和谢介是一样一样的,没由来的厌恶。如今听到他们又在丢了芝麻捡西瓜的纠结一些没pi用的字眼,那真的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就踹开了殿门。 吓的胖胖的神宗差点从皇位上骨碌下来。 聂太后眼角上挑,檀色点唇,冷艳到了近乎于狠辣。她似笑非笑的扫了眼朝臣,倒也没有骂人或者怎样,只是问了句:“帝姬称妾,是能让我军收复失地,还是能让蛮人缴械投降?”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谁也没有见过一向柔柔弱弱的聂太后这一面,也未想过聂太后会有这一面,她爹也在殿上,就站在房朝辞的不远处,花白的胡子,懵逼的脸庞。这c这真的是我那个往日里生怕说话声音大了也会惊到人的闺女? 聂想容曾是雍畿有名的才女,写词作画,抚琴饮茶,再没有比她更符合文帝艺术细菌的名门闺秀。 但如今这位闺秀貌似异变了。 最终,还是身着方心曲领朝服的房朝辞,突然提高了声音,尊了声:“太后。”然后就带头跪了下去。 其他朝臣这才如梦初醒,在羊群效应下,跟着房朝辞一起磕头跪拜,齐刷刷,黑压压。不管聂太后刚刚有没有出言不逊,也不管她是不是只是一介妇人,她都怀着文帝的孩子,那是连神宗都亲口认下的下一任储君。哪怕不是冲着聂太后,也是该给她的肚子请安的。 不过,总有人拎不清,要不走寻常路。摆出一副哪怕你是太后,你不对,我也要说你的大义凌然。不跟着跪拜,反特立独行的站着指责:“太后怎可学那寻常村妇,如此鲁莽入殿?” 其实这人更想说的是妇人怎可干政,是要学那武曌牝鸡司晨吗? “那吴大人倒是告诉哀家,见上不拜,是何礼?”聂太后不慌不忙,早在房朝辞一唱一和跪下的那一刻,不跪就已经是要被架到火上烤的原罪了。 吴大人这么多年的架也不是白掐的,虽然已处劣势,却还能咬牙坚持:“不经通传,才是对官家的大不敬。官家是你的叔父,不敬不孝,恃宠而骄。” 神宗终于不再看热闹,准备站出来表示,朕不介意啊,求吵架不要带上朕。 但不等神宗说话,突变已发,本还能游刃有余的与吴大人继续斗下去的聂太后,毫无准备的突然迎来了一阵腹痛收缩。随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第一时间用双手死死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绝不能让檀郎的骨血有事! 突如其至的痛和冷汗是做不得假的,连吴大人都被吓了一跳,这聂太后不会如此脆弱吧?经不得半点的冲撞? 反应最快的还是房朝辞,冷静起身指挥:“还不快来人,扶太后去偏殿,宣和安大夫和稳婆。” 稳婆?! 要生了?就现在?就此刻? 神宗彻底傻了。 在聂太后出现意外的时候,谢介还一无所知,正在和他娘置气。 因为他等啊等,盼啊盼,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他娘悄悄夹在金字牌疾脚递里顺带手给他的回信。结果信中的内容并不如他意。大长公主的信写的很直白,也很简洁:“给老娘听话!不许胡闹!多和朝辞亲近,不然等我回去削死你!” 谢介:“” 这房朝辞怕不是个妖精吧?他到底给我娘下了什么妖法?降头吗?! 宅老在一旁苦劝:“连殿下都是这么觉得的,您要不要也,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谢介:“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退你麻痹啊啊啊!” 宅老不疾不徐,应对自如:“您现在走路基本靠扶,说话只能靠抖。您觉得阿郎得多心大,才希望您在这种情况下给他送信?” 在大启,“阿郎”是对家里男主人的称呼,“郎君”则是对少主人。 虽然谢鹤这个一家之主已经仙去多年,但只要镇国大长公主还在,谢家就始终会这么称呼下去。哪怕谢介八十了,估计他也还是郎君,或者直接变成公,反正不能是阿郎。 “你不告诉他我受伤了,他怎么知道?”谢介胡搅蛮缠。 “您都说了,阿郎泉下有知。”宅老微微一笑,完全不惧。 谢介鼓着脸,环着胸,开始生气。 宅老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假装看不到自家郎君的表情,打死不允。 谢介长叹一声,只能祭出杀手锏:“我记得我娘说,等天石的法会念经念到了日子,必须要我亲自去天宁万寿请回来?” 天宁万寿全名是天宁万寿禅寺,看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一家和尚庙,以前的名字没那么绕口,还是几年前谢介表哥来江左的时候,突发奇想给改的,觉得这名字既文艺又禅意。不过就谢介看来,这就是不让人好好说话的节奏。 天宁万寿就在江左城外的南高峰上。 南高峰又名南山,是个可以将南湖尽收眼底的春日登高好去处。而谢府和行宫所在的凤凰山的北面就是南湖。也就是说,几个地方其实基本就扎堆在一处,加上北高峰,四景正好凑够一桌麻将。路途并不遥远,谢介去一趟天宁万寿,就能顺便去南湖放灯,肯定不会感觉到舟车劳顿。 “但您会吐” 谢介自从被砸了脑袋,睡了俩月醒来之后,就有了个常吐常新的毛病,比十月怀胎还辛苦。医官们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能安慰谢介,这种事情古已有之,吐着吐着就好了。 到底能不能吐好谢介不知道,但他吐着吐着就吐习惯了倒是真的。 擦擦嘴角,忍忍苦味,就又是一条好汉,完全不影响谢介继续吃喝造孽。 “这可是我娘的命令,必须得我在正点上亲自去取。”谢介咬死了这话不放松,“我娘做事肯定有她背后的深意。” 宅老也懂这个道理,有时候爱之为其计深远,确实不能因为要躲眼前的小磨难,而迎来日后的大折磨。 可是,可是,错过取天石的时间,又能错过什么呢? 谢介不知道答案,也不关心,他只想找个借口出门:“也许我去拿了天石,我就不药而愈了呢?” 宅老心中一向怀揣信仰,在仔细想了一下之后,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便也就同意了。 送别了想象中吃饱喝足的表哥的第二天,谢介就命人套驴车出了门。 是的,驴车。 在大启,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不是马车,而是驴车。理由很简单,国家缺马。北方最适合放牧的广大领土都属于蛮人,而马匹又在蛮人严禁控制出口的列表上,大启连军队都凑不齐足够的马匹,就更不用说平常人的生活了。 幸而,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马不行,就用驴嘛。驴虽然没有马快,但是比马稳啊。谢介家里倒是不缺马,但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来说,宅老宁可他出行坐驴车。 转日一早,驴车又变成了牛车,充分诠释了一句“不求速度,只求舒适”。 宅老生怕谢介不乐意,一上来就大力的介绍着牛车的种种好处:“魏晋多少风流名士都是出门乘坐牛车的?连阿郎生前都曾有此意。车厢宽敞又舒适,行走坐卧,铺席设几,随君开心。窗户还大,特别方便您看外面的景色。” “你怎么不干脆让人抬娇呢?”谢介挑眉看着眼前这双辕双轮的青色牛车,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吐槽了。 “乘肩舆影响不好。”宅老咳了一声。 肩舆就是轿子,宅老习惯说老话,谢介却总在追赶潮流,当下的新词他哪怕足不出户也肯定知道。 乘坐肩舆容易影响不好,这说法也是真的。受到大启前四任皇帝的影响,大启一直都很重视人文,重视到甚至会给人一种过于迂腐的印象。好比朝中大臣上朝坚持骑马,家里穷的也可以个性一点骑驴,但却会有志一同的鄙视坐轿,甚至会被人义正言辞的参一本“以民代畜”。 虽然谢介想找茬的问一句,过度使用人力残忍,过度使用畜力就不残忍了?就朝中某些大人那完全不输给他小舅的体型,马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这辈子才要横遭此罪? 牛车就这样以比路人走路还要慢的要命速度,稳健而踏实的动了起来。 谢介以生命发誓,他一杯茶都喝完了,那牛车还没走出他家门口呢。撩起帘子向窗外看去,还能远远的看见他家黛瓦之上的马头墙。 很慢c很慢的,牛车才终于从铺满青石板的安静小巷转出,走上了热闹的正街。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若不细看,谢介还以为这牛车能缩地成寸,分分钟回到了雍畿呢。 雍畿的繁华是没有去过的人所不能想象的,也是谢介所怀念的,所以他一直在致力于把江左打造成第二个雍畿。但那就像是强迫一个婉约的南方闺秀,硬要去学热情的北方佳人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结果就在这短短两个月之间,谢介什么都没做,他的梦想就实现了。 以前荒无人烟的鬼城,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川流不息的街市,变化大的堪称翻天覆地。 谢介终于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他小舅要迁都的事情总不可能还没决定下来,就闹得全国皆知,对吧?如果百姓不知道,那这些如雨后春笋的商铺是打哪里窜出来的?这明显不是只想做一段生意的流动性商业,而是打算长此以往在这里扎根的那种。 “我睡下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谢介喃喃自语。 跟着牛车在外面走的钱甲同学,很适时的选择了失聪。真是没想到哈,牛车的声音也这么大,他都听不到郎君在车里说什么了呢。 四生子比钱甲的反应更大,开始各种都想要转移谢介的注意力。 谢介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的,见众人如此反常,这才真正记入心里。不过,他对敌经验十分丰富,很清楚的知道大概是宅老或者他娘下了封口令,他表现的越想要知道,他就越不可能知道,唯有缓缓图之,方可成就大业。 不到晌午,牛车终于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南高峰的山脚下。 南高峰上怪石嶙峋,草木茂盛,来往山上山下的道路却是人工修建的一片坦途,宽宽荡荡。因为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多,自然就有了路。 而南高峰这边之所以人多,却并不是因为天宁万寿吸引来的香客多,而是因为这边是江左最大的庙会所在地。 庙会,就是依托于寺庙而生的民间商业经济交流与促进的相关活动,最有名的就莫过于京城的大相国寺庙会。每月五次,卖什么的都有,总是搞的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江左与雍畿的风格不同,但也有自己的庙会,十里八乡的,不管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爱来南高峰娱乐。 人多了,道路自然也就修建的越来越好,周边的设施一应全都快速跟上了。 这天是中元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庙会肯定有,哪怕已经接近尾声,但依旧是三教九流,人声鼎沸,买卖最火热的还是元宝蜡烛,香火福囊。 谢介是个爱热闹的,哪怕如今身体情况不理想,依旧能带病坚持。 周边的人却严防死守,不是怕谢介身体,而是怕谢介顺耳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类似于京都破了,国家亡了,连皇帝大臣都跑来了江左之类的窝囊话。 “真是窝囊啊。”房朝辞在马车中读着好友的信,不自觉的念出了声。 随从一愣,没有听清,特来询问:“阿郎说什么?” “豁然说,偌大的一个中国,能顶在最前线的,竟是年纪可以当所有人奶奶的镇国大长公主,真是窝囊。” 随从听弦音而知雅意,低眉道:“阿郎并不这么觉得?” 房朝辞没说话,只是把好友的信放到了小桌案上。看着就尽在眼前的南高峰,心想着,大启的朝廷窝囊是肯定窝囊的,但绝不是因为能打的只有镇国大长公主。 谢介自欺欺人的想,他大概和房朝辞的怀抱是有什么不解之缘吧,摔着摔着就摔平静了呢。 其实上次他就想说了,这房朝辞的身材也是他的理想型啊啊啊!远看有一种名士风流的羸弱纤细,实则在近距离接触后却能发现来自他身上结实肌肉的爆发力,充满了力量与可靠。 还有房朝辞身上那股浮动的暗香,如雪初融有味道,那一定是房朝辞身上的这种气息,冷冽,神秘,却又令人把持不住的想要靠近。 回味还有一点淡淡的茶香。 身为启人,就不可能有不喜欢茶,谢介也不例外,他未必很深入的懂茶道,但想也知道的,以他那种爱凑热闹的性格,他很喜欢看人斗茶。而众所周知的,大启极负盛名的娱乐活动之一就是斗茶。谢介无数次的感谢过他娘能把他生在这个时代,充斥着铜臭和高雅的矛盾。 这一次,谢介自然是没办法再装晕了。 幸好,房朝辞已经体贴的为谢介准备好了台阶下:“谢世子身体还未痊愈,要多加注意休息啊。” 连说话慢吞吞的语调,都仿佛充满了诱惑。 谢介觉得他简直要 嫉妒疯了。 这样的身材,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完美,怎么就不属于他呢?特别是在谢介发现自己的摔倒,其实根本就是整个人扑进了房朝辞的怀里,他需要仰头才能够看到对方之后。 为什么有的人生而身姿颀长,而有的人就是不长个呢? 房朝辞低头看着怀里正四十五度角仰视他的谢世子,突然喉头一紧,有些词穷。少年眼如银杏,唇红齿白,明明该是人畜无害的可怜又可爱,却硬生生又从贵气的眉眼间冲杀出了一股勃勃英姿,鲜活了整个岁月。 莫名的,房朝辞有一股冲动,一股 事后回想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的冲动。 房朝辞架着谢介的胳膊两侧,很轻巧的,就把年方不过十五的谢世子整个人给腾空举了起来。朱门高墙,金色阳光,绿色的树叶下,房朝辞托举着谢介,就像是举着他的整个宇宙。 谢介则 像极了一只被掐住了后脖颈的大猫,浑身僵直,一动不动,由仰视变俯视的紧盯着房朝辞,色厉内荏,自以为在张牙舞爪的威胁,实则只有瞳孔收缩,眼神微颤,双手死死的抓着房朝辞的胳膊,把所有的力量都寄托在那上面,就如溺水之人在抱着他赖以生存的浮萍,全身心的依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五十七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等谢介在院子里折腾够了, 一抬头, 就看到二爷和飞练正齐齐的看着他,四双大眼睛, 炯炯有神。还会随着谢介的动作左右摇头, 每天早上它们都会这样来蹲点谢介。 仿佛在说:看, 那个傻逼两脚兽又在发癔症了嘿。 一只贱嗖嗖的站在房檐上, 一只高傲的蹲在两院之隔的那堵厚墙的黛瓦上,这天下都是两位陛下的江山,就没有它们走不到的地方。 见谢介看过来,飞练昂着脖子撒娇的喵了一声,二爷就没那么客气了,忽闪着白色的大翅膀,在危危险险的地方上蹿下跳:“吃的呢?吃的呢?” 当年谢介还是谢小介的时候,曾一度很担心他的鹦鹉这风骚的走位会掉下来受伤, 有次还傻乎乎的爬上树去救它, 结果 二爷在谢小介好不容易才扒到树枝上之后,飞走了。 “傻了吧, 爷会飞”这六个字死死的留在了谢介的脑子里, 至今看到二爷这不肯消停的样子, 都会再一次在脑子里循环。 谢介试着用点心吸引了一下白色的狸奴:“飞练, 飞练。” 果然,那只好像什么都吃的狸奴, 一个信仰之跃, 就轻松跳到了谢介的怀里。俯冲力差点带了谢介一个跟头, 但谢世子依旧笑的见牙不见眼。这样的笑其实是很容易变成并不好看的傻笑的,但大概是谢介底子太好,哪怕笑成这个鬼样,反而还让人觉得很有感染力,能发自肺腑的也想一起快乐。 二爷也跟着一个俯冲,想要钻到谢介怀里,说不上是不是嫉妒了。但最后它也只得到了谢介肩膀的位置。 “逆子!逆子!逆子!” “你还想不想吃瓜子了?” “爹!爹!爹!” 再没有比二爷更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鹦鹉了。 有了飞练,谢介也就找到了正大光明去隔壁的理由。谢介琢磨这个办法已经有几天了,要不然实在是拉不下脸。房朝辞送回了他的鹦鹉,他再把房朝辞的狸奴还回去,有来有往,这样交情不就有了嘛! 他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结果,当谢介提出他要去隔壁还猫的时候,包括宅老在内的人,却没一个信的。 虽然谢介确实是有别的心思吧。但很显然谢介的想法和大部分人的脑补不一样,他们觉得他肯定没安好心! 谢介:“” 宅老还苦口婆心的劝:“这让帝姬殿下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哪怕您不怕帝姬,也该为了那什么,就是您前几天才说的有钱势力低头啊。店宅务那边不说交好吧,至少也不能得罪啊。就今天早上的邸报,迁都的事情已经拿到明面上吵了。咱们都了走九十九了,再忍一忍啊,忍一忍。” 谢介的表情却有点幽怨:“我又没说我是要去找茬,他前不久才救了二爷。你拍着胸脯说说,我是那样的人嘛?” 异口同声:“您是。” 谢介:“” 谢三儿是百分百站在谢介这边的,已经撸袖子准备抄家伙了,摩拳擦掌,十足十的像个佞臣:“咱们怎么来,只要您一句话!” 谢小四左右为难,他和隔壁的六郎连小手都没来得及拉呢! “停停停!”谢介怒了。 飞练从谢介怀里抬头,冲着旁人呲牙,它其实也不是对谁都那么投缘温顺的,凶残起来很是吓人。 二爷则配合着用那尖细的好似内侍的嗓子喊了句:“大胆!不敬!怎么和我们世子说话呢?!” 说实话,就谢介身边人这个配置,说他不是衙内纨绔都没人信,连他们家的鹦鹉都会鸟仗人势。 谢介只能像个花花公子一样,左拥右抱,来回安抚,让飞练收起了它的小尖牙,用瓜子堵住了二爷的碎嘴。 最终谢介还是去了隔壁,坚决没带四生子,他现在看见他们就脑仁疼。也因为他们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确实容易引起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边是要去打家劫舍。 可惜,房朝辞并不在。 “他去哪儿了?”谢介的怀里抱着猫,肩膀上站着鸟,一脸懵逼,大早上不在家,瞎跑什么? 负责接待谢介的是房府的宅老,一个并不老的宅老,人称忠叔。忠叔也算是谢介的半个熟人,就那天因为六郎买角子耽误事而责备了他半天的中年男子。忠叔同时也是六郎的亲爹,他还指望着未来让六郎接班呢,但六郎却始终还像个孩子似的,这怎么能行? “实在是对不住。”忠叔陪着小心。 六郎多少年轻气盛些,嘟囔道:“有一种东西叫上朝,我们阿郎可忙了。” 六郎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至少他克制住了继续说下去,好比类似于“不像有些人整日无所事事”。他对谢介的印象不算好,但也不算坏,至少在他知道谢介是因为被天石砸了脑子而没办法出门的时候,他还挺同情他的。六郎本就是个勤快性子,又以工作狂房朝辞为榜样,他是真心实意觉得不工作的人一定很空虚很可怜,他还是不要戳世子的伤疤了。 谢不工作也没工作介:“” “您要是没什么事,就”还是六郎开口,他也不是赶客,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公主子摆脸色,只是如今房家确实忙,“府上人来人往,怕冲撞了您。” 六郎说的很委婉,但谢介根本没有那个情商反应过来也许是他妨碍了别人。 “最近有什么事?”谢介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节日需要准备啊,“乔迁之喜?我可以让我家的四生子来帮忙,他们可有经验了。” 哪怕是刚来江左不久,忠叔也是知道四生子在宴会承办方面的本事的,一时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位世子是真的想要帮忙。他家阿郎什么时候和谢世子关系这么好的? “不是举办宴会,是要曝书。” 曝书,也就是晒书。书籍不便储存,为了防湿防霉也有防虫蛀,每年七夕前后,都是读书人集中晒书的日子。不管是公有的,还是私人的。由于渐渐形成了规模,甚至衍生出了曝书节和曝书会。 曝书会更类似于魏晋时期的文人雅集,重点已经不是晒书,而是文化交流,举办的好,还能拔高一下宴会主人在文人圈的影响力。就砸缸那个司马光,便很喜欢举办曝书会,顺便让大家欣赏欣赏他家位于京城二环中心地段的大园子。 如今江左已经是七月下旬了,曝书却也不算晚。毕竟今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房朝辞又是初来乍到,比所有人都晚了一段日子,借着举办曝书会的名义来拉近一下关系,在江左士子圈刷一下名望,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种请帖肯定是早早就发下的,作为房朝辞的邻居,江左之光谢鹤的儿子,谢介却没有收到 理智上,谢介也知道他之前和房朝辞多有摩擦,对方哪怕请他了,他也不会来,说不定还要搞点事情;但情感上,谢介还是很不爽,很不爽,很不爽!这就好像你认定的小伙伴,下课之后并没有邀请你一起去买水一样的难受。 谢介憋着一口气,反而更不愿意走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下了早朝吧,我们阿郎有时候会回来一下,再去官署。”这个毛病房朝辞以前在雍畿还是个小官时是没有的,下了朝就会直奔衙门。反倒是升官当了太府寺少卿,又搬来江左后,突然就有了下朝后先回家的习惯。也不干什么,就是站在院子抱着狸奴赏会儿景,然后就好像有了无穷的力量,总能开开心心的去衙门。 以神宗那个懒散性子,如无大事,早朝肯定会早早散了;有大事不决时早朝只会散的更早,文臣吵架必引经据典,神宗觉得他又听不懂,索性不如早点散了,让他们私下解决,他只想要结果。 果不其然,辰时一过,房朝辞就骑马回来了。马声撕鸣,护尘服在风中飞扬,斯人踏花而来,正应了钱甲当初介绍的那句——房郎之貌,举世无双! 本攒了一肚子气的谢世子,忽然就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谁让他长的那么合我心意呢,谢介想着,美人总是有特权的。我果然是有当衙内的潜质,真想当街调戏良家妇男啊。 有了对比之心之后,谢介忽然发现,他自己貌似有点拿不出手。 谢介此时正穿着很随意的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乱没有形象的坐在房家大门口的青石台上,晃着双腿,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一猫一鸟,再好的颜色都让他给演绎成了漫不经心的五陵年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世子。 谢介有点想掩面而走,房朝辞却已经下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几乎是在谢介眨眼的瞬间,他就已经近在眼前。 房朝辞再一次把谢介给轻松举了起来,没了笑脸,眉头紧皱:“地上凉。” 谢介两脚踏空,慌乱间只能死死的抓住房朝辞,好似昨日重现,只不过这一次的心情和上一次是截然不同的。 “我给您带了煎角,还热着呢。”房朝辞又道,就像是哄孩子,打一棍子总要给个甜枣。 谢介一怔,睁大了一双滚圆的眼睛,说不上来哪里和飞练有那么一二分神似,傻乎乎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 “我不知道啊,”房朝辞却笑的更开心了,“只是我准备带着角子登门,希望您能看在角子的面上,赏个脸,来参加我的曝书会。我是希望您能够答应的,不能,唔,我就再想想办法。” 烟花在心头绽放,五光十色,瑰丽异常。 也不知道闻天是听谁说的,她不能再这样任由她儿子胡思乱想下去了,小孩子一开始有这样的想法是可爱,想多了就是神经病了。 镇国大长公主戳破儿子梦想的方式很简单,掰开了c揉碎了的把她的驸马是怎么死的,她又是怎么给他复仇的前后始末,都一股脑的灌输给了儿子。倾销式的,过于强烈的,不遮不掩,鲜血淋漓,用足够的真实敲碎了儿子心房的壳。 这种虎妈似的教育很残忍,谢介不是没有怪过他娘的,只是后来他大舅和他说,在讲这话的时候,他娘其实是在把她已经渐渐愈合的伤口,再一次全部撕开了给他看。不仅看,还要告诉他,别做梦了,你爹——也就是我丈夫——他早就死了,死的透透儿的,我亲自给他收的尸,亲自给他穿的衣,又亲自扶灵南下,把他葬在了我的老家。连我都不做他能够起死回生的梦了,你又在这里瞎裹什么乱? 拜亲娘所赐,谢介小小年纪就知道了很多他本不应该知道的辛秘,顺利错过了青春期,虽然熊,却不叛逆。 说了这么多,真正要表达的是 谢介到最后也并没有放弃和他娘的抗争,不让他对着种子唠嗑,那他就把一腔热情寄托在祭文上呗。 写好祭文,做成灯罩,看着它随波逐流,直至阴阳。他爹在九泉之下肯定能够看到的,谢介就像是小时候坚信他的那个神仙种子是他爹的临时住所一样,此时依旧坚信着荷花灯的威能,它可以把他的思念送到很远的地方。 放灯自然是要晚上放的,谢介在牛车上小睡了一觉,天就黑了,南湖边来祭祀的人更多了,除了祭祀自家先人,大部分人都会顺便给谢鹤放一盏灯。 四生子早就给谢介找好了地方,不敢让他上船去晃悠,就找了湖边最开阔的地带。 隔着湖岸线,那边是人山人海,仿佛看不到头,这边却是只有谢介和他的侍卫。谢介拿过他的灯,这次依旧是倔强的打死不肯让人扶,就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蹒跚着走到了湖边,轻轻的放下了他今年想要和他爹说的话。 话之多,一盏灯根本放不下。 所以,谢介准备了好多盏,挨个放。细心的四生子三个都在湖面上乘着小舟,在不同方位,一点点帮助那些本应该静止不动的荷花灯排着队流向远方。 十里南湖,灯火煌煌。 一色湖光万顷秋,忽有北风起,吹散了不知何时聚浓的阳阳白雾。恰谢介抬头,从如镜的湖面直直看去,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一抹与众不同的山水墨。 浮岚暖翠,故人朦胧。 他c他爹? 白藏凉月,那人一身青衣,好像于碧城的九折途破雾而来,不似人间造化。他也在湖对面放灯。但那份面如冠玉,风姿卓越,哪怕在人群中弯腰,也必然是卓尔不群的,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同。小灯晃晃悠悠,还真就隔着湖,飘到了谢介手上。 灯罩雪白,墨色晕染,只写了几个字:“我回来了。” 谢介:“” 艹你大爷啊!占便宜占到本世子头上了?! 虽然谢介有过那么一瞬间的脑子不清楚,真的以为对面那就是他爹,但他又不是个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对面那人只是长得比较像他爹而已。 不对,是长的比较像他想象中的爹而已。 谢鹤死的时候,谢介还是个吃奶的孩子,什么都不可能记得,所以他以为的爹,只可能是他根据旁人对谢鹤的描述所拼凑出来的想象。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在今时今地,谢介想象中的人竟然真的从他的大脑里走了出来,广袖宽袍,芝兰玉树。没有一处不完美,没有不一处不符合谢介的期待,简直就是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除了对方一上来就占他便宜! 我爹才没有对面那人那么讨人厌呢! 随着莲花灯一起而来的,还有底座上托着的一圈精致小巧的点心,正是谢介小时候最喜欢的滴酥鲍螺,口感适中,造型可爱,方便一口一个,吃到地老天荒。 但谢介小时候喜欢,不代表他现在也喜欢,他早已经过了那种爱吃过于甜腻的点心的年纪。 当着对方的面——他知道对方一定在看他——谢介挑衅的捏碎了一个滴酥鲍螺,恶狠狠的。 对方c对方却笑了。哪怕隔着半个湖,也能看到对方明显的肩膀抖动,飘飘乎如欲乘风的袖子在空中抖出漂亮的弧度,充分诠释了那份笑意。湛湛长空,乱云飞度,男神还是那个男神,却好像眼中多了点像是在看不懂事小孩玩闹的宠溺。 显得他有多大度似的,其实根本就是在看人笑话! 至少谢介是这么认为的。 长这么大,小爷他还没被谁这么挑衅过呢!简直是反了天了! “他知道我是谁吗?!”谢介并不觉得没事干搬出他娘c他爹c他小舅这些背景有什么不对或者丢人的,他就是投胎技巧好啊,不服你也去重新投一个好了。 “他肯定知道啊,”钱甲踮起脚尖看了又看,小声在谢世子耳边回道,“但问题是您知道他是谁吗?” 谢介有点憋气:“谁?” “房郎,房朝辞。” 谢介在脑海里很仔细的想了一下,才回忆起了房朝辞到底是哪号人物,那个故意模仿他爹的山寨版! 钱甲:“”都说他们两个不是一种类型了qaq。 “所以呢?我怕他?”谢介撇撇嘴,用尽全部的表情想要表达一个不屑一顾。三年前的状元郎很稀有c很值钱吗?如今顶多也就是被分配到了一个什么中央的小官吧?这种地位的人连给他上门请安的都不配! “您确实该怕。”钱甲壮着胆子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这是早在谢介表达出对房朝辞莫名其妙的敌意之后,宅老就嘱咐过他的,让他一定要在关键时刻劝住谢介。 “凭什么?”谢介很不满,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背景能比他还大?总不能是他小舅的私生子吧? “凭他是太府寺新晋的少卿。” 太府寺,即人们口中常说的大司农,掌管着天下的钱谷金帛和货币,大启很多赚钱的衙门都在其管辖之下。太府寺最大的官是从三品的太府寺卿,其次就是少卿,从四品,只一个,专管的赚钱衙门有好几个,其中有一个绝对是谢介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店宅务。 县官不如现管,这是阻碍在谢介赚钱通途上的衙门的直属上司的直属上司。 你说怕不怕? “他怎么升官升的这么快?他是窜天猴吗?!”三年前的状元郎,如今已经是从四品的大员了,有没有搞错?!谢介他娘还是大长公主呢,他至今都只有个爵位和虚衔。 “据c据说他上面有人。” “谁?” “镇国大长公主。” “”到底谁特么才是亲生的?! 谢家的牛车就这样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仿佛连车辕碾过黄土上的落红时都充满了霸道与气势,轰轰烈烈的,只留下房朝辞看着碎成渣的滴酥鲍螺,眼中困惑。 六郎仰头看着自家阿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阿郎给他的感觉,如冰山融化,也若蓬瀛来客走下神坛,总之就是好像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带着恰到好处的不知所措,人间烟火。而这一切的改变却都是因为那家仆从很讨厌,主人也不见得有多好的谢世子。 “去查查。”房朝辞这样吩咐。 “查一下那世子的弱点?” 房朝辞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六郎,不知道他这个想法从何而来:“去查查他最近喜欢吃什么,是不是变了口味。” 六郎:“” 谢介秉承着“众人皆醉吾独醒”的精神,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孤胆英雄式的戏剧,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 可以说是很戏精了。 谢介不解的问天石。 天石诡异的沉默了。 谢介别提多嫌弃天石了。 天石却死板的回答: 是的,谢介被砸之后的昏迷后遗症已经不药而愈了,这自然都是天石的功劳。也就谢介这种不敏感的人才会到如今才发现,早在他拿到天石的当晚就开始不再想要呕吐了。哪有人上午还四肢不协调的平地摔,晚上就精神奕奕c神采飞扬了呢?这肯定是有什么非自然力量介入了。 谢介强词夺理:“胡说,隔天早上我还又一次摔了一次呢!” 天石履行职能,认真分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五十八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眼睛一闭, 身子一僵,谢介就成功的“昏”了过去。 作为一个从小不爱读书,但身边的亲人却总对他抱有着像对他爹一样高的期待的倒霉蛋, 谢介拥有着极其丰富的应对经验,是一个资深装病犯。从小儿科的肚子疼, 到严重一点的头疼脑热,再到被掐也不会睁开眼的重度昏迷,他总能装的似模似样,和真的似的。 谢介自信满满,在内心里做出计划: 他这一昏, 四生子必然会涌上来, 这个抱着他的人那肯定是要放手把他交还回去的,顺便,对方估计还能听一耳朵类似于“我们郎君刚刚大病初愈”之类的话, 理解了他平时真不会没事干就平地摔的现状。 这样一来,既快速解决了眼前的难堪, 又不至于在日后传出什么让谢介丢脸的弱鸡流言,简直完美。 但谢世子明显没听过一句叫“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的话, 他这边是万事俱备了, 但如果抱着他的人——也就是房朝辞打死不吹东风,那他也是干气没辙的。 不吹风的具体表现是这样的:谢介昏是昏了, 高大巍峨如小山的四生子也在第一时间赶赴了现场, 但房朝辞同学却打死不肯放开搂着谢介的手。不仅不放, 还有越搂越紧的趋势。有力的双臂就像是由钢筋水泥铸成,明明大家都是凡胎,却只有他可以于千军万马之中岿然不动。 谢介心想着,这货不会是个武将吧?真是可惜了那么好听的声音,他之前还笃定对方是个只会风花雪月的文臣呢。 不对,他这是抱上瘾了?还是以为自己在抱大白菜?怎么还不松手?! 谢介匪夷所思,大脑飞速运转,对方是没意识到我昏了,还是无所谓我昏不昏,又或者是他知道我在装昏?想到最后一种可能,谢介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装昏被发现那就太尬了。 偏偏对方还要搞事情,用仿佛泉客般充满了致命诱惑的声音再次在谢介耳边道:“很冷吗?” 哪怕对方的声音再是谢介所喜欢的,喜欢到恨不能自己拥有,但在此情此景之下,谢介也只想要杀人灭口了。至少是宁可装昏装到死,也不会睁开眼睛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更不用说好奇声音的主人到底长什么鬼样了,他只想快点摆脱这一切。 因为真的是太丢人了啊啊啊。 直至很久之后,房朝辞才终于把沾满了他气息的谢介交到了谢大郎手上。交的颇有点不情不愿的感觉,哪怕在最后离开前,他还不忘捏了捏谢介的宽袖大衫,直至冰凉的丝绸彻底从手中滑落,他才说了句:“怎么这么瘦?” 房朝辞在深深的看了眼谢介后转身离开了,亮银冠上用来束发的飘带和拂袖的袍角在空中划过有韵律的弧度,带走了空气中迫不及待的热度,只留下了孑然一身的萧索背影。 房朝辞的马车就在谢介的牛车后面不远处,两方到达南湖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又或者说房朝辞本就是跟着谢介一起到的。 他想从谢介手上取回一件属于他的东西。 演戏演全套,谢介并没有着急睁眼,直至被谢大郎重新放回牛车里,确认了车厢内没什么人了,他这才猛地睁开眼睛,准确无误的吓到了跪坐在一边正准备给他进行紧急救治的钱甲。对此,谢介和谢介的女使都很有经验,不等谁开口,女使就已经用手死死的捂住了钱甲的嘴,堵住了他容易引起外界注意的喊叫。 “我没事,你闭嘴,咱们才能继续愉快相处,懂?”谢介眯眼,想让自己显得恶霸一点。 钱甲在“看上去柔柔弱弱,实则强而有力”的女使小姐姐手中轻轻地点了点头,很努力的消化了一下眼前的场景,明白了谢介大概是在装病,身体并无大碍。为此,钱甲松了一大口气。谢介要是在他手上出事,那他也就不用回谢府了,直接投湖也许会更幸福点。 谢介这才吩咐女使慢慢的收回了手,眼睛却依旧在盯着钱甲,就像是充满了警惕的大猫。他装病的事情绝不能让他娘和宅老知道,否则他会死的很惨的。 钱甲同学也很上道,很快就反应过来,努力想要和谢世子爬上同一条船:“您本来身体就不好,久卧之后确实容易出现呕吐c晕眩等症状,不用担心。”说的那叫一个诚恳,那叫一个铿锵,仿佛还带着天生的医者父母心。 谢介满意的笑了。 钱甲又小声问:“那咱们现在回去吗?” “你是不是傻?”谢介挑眉,很有一番自我坚持,“现在回去做什么?我还没给我爹放灯呢!” 于是,在钱甲的作证下,“昏”了一会儿的谢介就重新“醒”了过来,并无大碍,反正是不影响他在南湖放灯的。哪怕四生子对此半信半疑,却也不敢真的替谢介做主,只能排排站的垂头听命。 谢介半躺在牛车里,车前的竹帘已经全部卷起,方便他欣赏湖面上的荷叶连天,南屏钟晚。 谢介跳跃的思维再一次回到了吃上。 “七菱八落,不管是刺菱还是菱角,现在还没落下来,不能吃。”谢大郎站在牛车旁及时提醒,生怕谢介现在就闹幺蛾子,吵着要吃什么菱角。 “我是那么没有常识的人吗?!”谢介有点小委屈。他虽然爱突发奇想,但他想的都是家里下人能够办的到的事情,从来没有真正为难过人。 但现场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回答“您不是那样的人”吧,有点违心,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回答“您就是”吧,又会怕今晚就被赶出谢府去喝西北风。 伺候谢世子这样的衣食父母,真的是太难了。 眼见着谢介就要发火儿,还是脑子灵活的钱甲及时来堵了枪眼:“今天都是中元节的最后一天了,怎么来南湖放灯的人还这么多?” 甚至是不减反增。 “因为他们都是来祭祀郎君的父亲的啊。”谢小四道。 虽然苏姓才子提议修了南湖,丰富了大家的饮食结构,但毕竟他不是江左人,对于江左的百姓来说,真真正正让他们骄傲的还是谢鹤谢大才子。 江南多才子,江左尤甚,但谢鹤不是一般的才子,而是大家公认的能够在历史长河里闪耀上千年的文豪大家,是开口说出去必然会长脸的文化名人。所以,哪怕谢鹤去世已久,但他在江左的热度依旧不减当年。 不仅如此,这些年还渐渐形成了祭祀谢鹤的传统习惯,好比赶考之前必拜谢郎碑,也好比中元节的时候必和谢郎唠唠嗑。 和鬼唠嗑的渠道,自然是众所周知的放河灯。放的一般都是荷花灯,由荷花形状装饰而成的底座,上面放一个写满祭文的灯罩,里面点一根白色的蜡烛。在中元夜泛舟南湖时,从船放下,任其漂流到幽暗昏惑的河水深处,照亮归魂的路。 祭文的内容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但就谢介来看,那基本就是在和他爹唠嗑没跑了。 谢介从小就是个话唠,不是那种能和随便什么人都能说很多的类型,而是只会和亲近之人特别多话的类型。在别家小孩把满天神佛当做想象中的朋友时,谢介最好的朋友是他想象中的爹,后来还要加上他大舅,如今又添了他表哥。 很多对娘都羞于启齿的话,谢介却能毫无障碍的和他爹说,也就是传说中的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那个时候谢介还没有学会放河灯,或者和牌位唠嗑的技能,他只会傻乎乎的在公主府后院的假山里圈个地方,当做他的秘密基地,和他想象中的爹诉说种种天真浪漫的想法。 力求真实,谢介还把那颗不知道哪里来的c却始终不开花的神仙的种子,种在了假山下面,他坚信那就是他爹的住所。种下后,小世子就风雨不坠的开始了日夜浇灌,期待着有天那藏着他爹鬼魂的种子能破土而出,开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 谢介其实也是有像他爹的地方的,好比小时候有不少这种文艺小孩才会有的小清新想法。 他会和他的种子爹描绘,他想要自己将来变成什么样什么样的人;他也会和他的种子爹分享一天中的见闻,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精彩冒险”;不过,他说的最多的还是:“你什么时候能够变成人啊?我不是说我不想和你这样相处,也不是在催你,只是如果你能够回应我,能够陪我一起吃滴酥鲍螺,能够抱抱我,那我大概会更开心。” 在大启,“阿郎”是对家里男主人的称呼,“郎君”则是对少主人。 虽然谢鹤这个一家之主已经仙去多年,但只要镇国大长公主还在,谢家就始终会这么称呼下去。哪怕谢介八十了,估计他也还是郎君,或者直接变成公,反正不能是阿郎。 “你不告诉他我受伤了,他怎么知道?”谢介胡搅蛮缠。 “您都说了,阿郎泉下有知。”宅老微微一笑,完全不惧。 谢介鼓着脸,环着胸,开始生气。 宅老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假装看不到自家郎君的表情,打死不允。 谢介长叹一声,只能祭出杀手锏:“我记得我娘说,等天石的法会念经念到了日子,必须要我亲自去天宁万寿请回来?” 天宁万寿全名是天宁万寿禅寺,看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一家和尚庙,以前的名字没那么绕口,还是几年前谢介表哥来江左的时候,突发奇想给改的,觉得这名字既文艺又禅意。不过就谢介看来,这就是不让人好好说话的节奏。 天宁万寿就在江左城外的南高峰上。 南高峰又名南山,是个可以将南湖尽收眼底的春日登高好去处。而谢府和行宫所在的凤凰山的北面就是南湖。也就是说,几个地方其实基本就扎堆在一处,加上北高峰,四景正好凑够一桌麻将。路途并不遥远,谢介去一趟天宁万寿,就能顺便去南湖放灯,肯定不会感觉到舟车劳顿。 “但您会吐” 谢介自从被砸了脑袋,睡了俩月醒来之后,就有了个常吐常新的毛病,比十月怀胎还辛苦。医官们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能安慰谢介,这种事情古已有之,吐着吐着就好了。 到底能不能吐好谢介不知道,但他吐着吐着就吐习惯了倒是真的。 擦擦嘴角,忍忍苦味,就又是一条好汉,完全不影响谢介继续吃喝造孽。 “这可是我娘的命令,必须得我在正点上亲自去取。”谢介咬死了这话不放松,“我娘做事肯定有她背后的深意。” 宅老也懂这个道理,有时候爱之为其计深远,确实不能因为要躲眼前的小磨难,而迎来日后的大折磨。 可是,可是,错过取天石的时间,又能错过什么呢? 谢介不知道答案,也不关心,他只想找个借口出门:“也许我去拿了天石,我就不药而愈了呢?” 宅老心中一向怀揣信仰,在仔细想了一下之后,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便也就同意了。 送别了想象中吃饱喝足的表哥的第二天,谢介就命人套驴车出了门。 是的,驴车。 在大启,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不是马车,而是驴车。理由很简单,国家缺马。北方最适合放牧的广大领土都属于蛮人,而马匹又在蛮人严禁控制出口的列表上,大启连军队都凑不齐足够的马匹,就更不用说平常人的生活了。 幸而,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马不行,就用驴嘛。驴虽然没有马快,但是比马稳啊。谢介家里倒是不缺马,但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来说,宅老宁可他出行坐驴车。 转日一早,驴车又变成了牛车,充分诠释了一句“不求速度,只求舒适”。 宅老生怕谢介不乐意,一上来就大力的介绍着牛车的种种好处:“魏晋多少风流名士都是出门乘坐牛车的?连阿郎生前都曾有此意。车厢宽敞又舒适,行走坐卧,铺席设几,随君开心。窗户还大,特别方便您看外面的景色。” “你怎么不干脆让人抬娇呢?”谢介挑眉看着眼前这双辕双轮的青色牛车,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吐槽了。 “乘肩舆影响不好。”宅老咳了一声。 肩舆就是轿子,宅老习惯说老话,谢介却总在追赶潮流,当下的新词他哪怕足不出户也肯定知道。 乘坐肩舆容易影响不好,这说法也是真的。受到大启前四任皇帝的影响,大启一直都很重视人文,重视到甚至会给人一种过于迂腐的印象。好比朝中大臣上朝坚持骑马,家里穷的也可以个性一点骑驴,但却会有志一同的鄙视坐轿,甚至会被人义正言辞的参一本“以民代畜”。 虽然谢介想找茬的问一句,过度使用人力残忍,过度使用畜力就不残忍了?就朝中某些大人那完全不输给他小舅的体型,马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这辈子才要横遭此罪? 牛车就这样以比路人走路还要慢的要命速度,稳健而踏实的动了起来。 谢介以生命发誓,他一杯茶都喝完了,那牛车还没走出他家门口呢。撩起帘子向窗外看去,还能远远的看见他家黛瓦之上的马头墙。 很慢c很慢的,牛车才终于从铺满青石板的安静小巷转出,走上了热闹的正街。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若不细看,谢介还以为这牛车能缩地成寸,分分钟回到了雍畿呢。 雍畿的繁华是没有去过的人所不能想象的,也是谢介所怀念的,所以他一直在致力于把江左打造成第二个雍畿。但那就像是强迫一个婉约的南方闺秀,硬要去学热情的北方佳人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结果就在这短短两个月之间,谢介什么都没做,他的梦想就实现了。 以前荒无人烟的鬼城,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川流不息的街市,变化大的堪称翻天覆地。 谢介终于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他小舅要迁都的事情总不可能还没决定下来,就闹得全国皆知,对吧?如果百姓不知道,那这些如雨后春笋的商铺是打哪里窜出来的?这明显不是只想做一段生意的流动性商业,而是打算长此以往在这里扎根的那种。 “我睡下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谢介喃喃自语。 跟着牛车在外面走的钱甲同学,很适时的选择了失聪。真是没想到哈,牛车的声音也这么大,他都听不到郎君在车里说什么了呢。 四生子比钱甲的反应更大,开始各种都想要转移谢介的注意力。 谢介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的,见众人如此反常,这才真正记入心里。不过,他对敌经验十分丰富,很清楚的知道大概是宅老或者他娘下了封口令,他表现的越想要知道,他就越不可能知道,唯有缓缓图之,方可成就大业。 不到晌午,牛车终于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南高峰的山脚下。 南高峰上怪石嶙峋,草木茂盛,来往山上山下的道路却是人工修建的一片坦途,宽宽荡荡。因为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多,自然就有了路。 而南高峰这边之所以人多,却并不是因为天宁万寿吸引来的香客多,而是因为这边是江左最大的庙会所在地。 庙会,就是依托于寺庙而生的民间商业经济交流与促进的相关活动,最有名的就莫过于京城的大相国寺庙会。每月五次,卖什么的都有,总是搞的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江左与雍畿的风格不同,但也有自己的庙会,十里八乡的,不管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爱来南高峰娱乐。 人多了,道路自然也就修建的越来越好,周边的设施一应全都快速跟上了。 这天是中元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庙会肯定有,哪怕已经接近尾声,但依旧是三教九流,人声鼎沸,买卖最火热的还是元宝蜡烛,香火福囊。 谢介是个爱热闹的,哪怕如今身体情况不理想,依旧能带病坚持。 周边的人却严防死守,不是怕谢介身体,而是怕谢介顺耳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类似于京都破了,国家亡了,连皇帝大臣都跑来了江左之类的窝囊话。 “真是窝囊啊。”房朝辞在马车中读着好友的信,不自觉的念出了声。 随从一愣,没有听清,特来询问:“阿郎说什么?” “豁然说,偌大的一个中国,能顶在最前线的,竟是年纪可以当所有人奶奶的镇国大长公主,真是窝囊。” 随从听弦音而知雅意,低眉道:“阿郎并不这么觉得?” 房朝辞没说话,只是把好友的信放到了小桌案上。看着就尽在眼前的南高峰,心想着,大启的朝廷窝囊是肯定窝囊的,但绝不是因为能打的只有镇国大长公主。 装死啊。 眼睛一闭,身子一僵,谢介就成功的“昏”了过去。 作为一个从小不爱读书,但身边的亲人却总对他抱有着像对他爹一样高的期待的倒霉蛋,谢介拥有着极其丰富的应对经验,是一个资深装病犯。从小儿科的肚子疼,到严重一点的头疼脑热,再到被掐也不会睁开眼的重度昏迷,他总能装的似模似样,和真的似的。 谢介自信满满,在内心里做出计划: 他这一昏,四生子必然会涌上来,这个抱着他的人那肯定是要放手把他交还回去的,顺便,对方估计还能听一耳朵类似于“我们郎君刚刚大病初愈”之类的话,理解了他平时真不会没事干就平地摔的现状。 这样一来,既快速解决了眼前的难堪,又不至于在日后传出什么让谢介丢脸的弱鸡流言,简直完美。 但谢世子明显没听过一句叫“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的话,他这边是万事俱备了,但如果抱着他的人——也就是房朝辞打死不吹东风,那他也是干气没辙的。 不吹风的具体表现是这样的:谢介昏是昏了,高大巍峨如小山的四生子也在第一时间赶赴了现场,但房朝辞同学却打死不肯放开搂着谢介的手。不仅不放,还有越搂越紧的趋势。有力的双臂就像是由钢筋水泥铸成,明明大家都是凡胎,却只有他可以于千军万马之中岿然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五十九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大启还没有“宠物”这种说法, 比较广为人知的称呼是“教虫蚁”,甚至因此还衍生出了一种比较另类的街头表演, 有点类似于马戏团的感觉。而这一切的形成, 则是因为对于启人来说,宠物并不止是一个只用饲养的存在, 大多数人都以调一教宠物为乐。 又称教养。 还是拿鸽子业余八级爱好者的神宗来说好了, 神宗那都不叫养鸽子,而是应该说是养儿子, 甚至也许比对儿子更尽心,至少他是不会给孩子做饭的,但是他会给鸽子做。从不假他人之手。 神宗伺候鸽子伺候的就像是一个常在地里辛勤劳作的老农民, 哪怕他其实并不爱运动也不爱劳作, 但他却很享受每天自己给鸽子做饭c喂饭c放飞c回笼c教它们飞鸽传书认路的一整套过程,比教孩子可耐心多了,也用心多了, 甚至到了有点走火入魔的程度。 神宗还有一个专门打造的鸽子哨,就偷偷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裳里。每天哨声一响, 远远的就能看见凤凰山行宫的上空, 有一群足系金铃的白鸽振翅而飞, 划过蓝天白云, 盘旋着久久不息。 神宗甚至乐观的觉得, 早晚有天他会教会他的鸽儿子们在空中列队表演。 大启往上数的前四任皇帝, 也都有自己偏爱的动物, 好比文艺青年的文帝喜欢养鹰鹘,也极擅画鹰鹘,举止c神态总能捕捉的惟妙惟肖,他留下的丹青墨宝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鹰鹘,还有三分之一是不同年龄段的谢介,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杂七杂八的作品;仁帝喜鹦鹉,太宗和太一祖则爱马。 群臣c文人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有了梅妻鹤子的说法。 总而言之,大启人自上而下都爱有点精神寄托,你寻常不养个什么物什,都不好打入工作之余的同僚话题圈。为了和别人有话题聊而养宠物的大有人在,风气也就越来越盛。 房朝辞养飞练,倒是没有那么功利。 因为这个从属关系,在最初的时候应该是要颠倒一下的。是还是个小奶猫的飞练发现了房朝辞,并努力的“养”了他,才有如今的十年如一日的主宠生活。 飞练凑近金橘,用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然后绵长的“喵”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房朝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重新挂上男神脸,唤来了六郎,让他给飞练端了一盘橘子。房朝辞在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点不放心,想让飞练满足一下好奇心,一次性吃个够,别在来惦记他手上的这个。再把玩一会儿,他就会把它收起来了。 飞练果然对堆成一个小山的新橘更感兴趣,倒是没有张口吃,就是围着橘子山打转,像守着一座金灿灿的宝山,偶尔还会抬起头冲房朝辞叫几嗓子。 作为一只至少有十岁的大猫,飞练其实已经是一个高寿的老人家了,但它却依旧活泼好动,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好比刚搬来江左,它就一点不认生的经常飞檐走壁去隔壁,偷看谢世子,一闻那个橘子的味道它就知道那其实是隔壁家的。 房朝辞趁着飞练专注橘子山的时候,让另外一个伶俐的小童把江西金橘拿了出去,可以说是十分小心了。 然后,房朝辞才开始专注公务。 虽然神宗给众臣放了假,但房朝辞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好比给大长公主去信,随时关注前线战况,以及给聂太后和两个凤子龙孙造势。 荧惑守心之后,神宗的“三不忍”和天下大赦,最终都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如今天下的大部分百姓,都把西北战乱归结为了“神罚”,说是老天爷并不承认神宗这个天子的补救措施,才会在荧惑守心之后覆水难收。 神宗的民心已无可挽回,当然,大部分人——包括神宗自己——都没有想过要挽回。 换言之,在神宗的不懈努力衬托下,好好的运作一二,继任者在民间的形象会瞬间拔高,一如人人都爱挂在嘴边遗憾惋惜的文帝。 聂太后产下双生子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这当然不是朝廷上下都愿意照顾谢介的心情在圆谎,而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等一个适合宣布的契机。 什么样的契机是合适的呢? 自然是在前线战况有所好转的时候。最好是能一公布文帝留下了皇子与帝姬的消息,然后开始半年内的第二次天下大赦,大长公主的队伍能再来个乘胜追击,重振全国的信心。 大长公主也在为此而努力,又或者说在房朝辞护送聂太后回江左之前,大长公主就已经在盘算布置了,很快应该就能见到效果。 等房朝辞从政务里抬起头时,布局紧凑的书房里已经不见了飞练的影子。作为一只很有主意的狸奴,飞练的自主性一直很高,房朝辞并不会太约束它,它也很有规律的过着“白天出门,晚上回家”的良好生活。 再抬头,飞练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口,嘴里叼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橘子,像金弹子似的,明亮有光泽。飞练还意味深长的朝着看书房中的房朝辞看了一眼。 房朝辞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其实没有看清楚那橘子的具体模样,毕竟有一半在飞练的嘴里。但是,飞练已经如此挑衅了,以它过往的性格,这肯定是那个房朝辞不让它动,还瞒着它藏起来的江西金橘! 房朝辞压低了声音,提高了怒火:“飞练!” 飞练冲着房朝辞晃了晃脑袋,然后就掉头飞奔而走。房朝辞连笔都顾不上搁,就追了出去。一人一猫很快就过了廊腰缦回的院子,出了朱红色的大门。飞练的速度很快,但是却总会在跑一截之后,游刃有余的蹲在原地等一等房朝辞,确认他追上来了,才会继续奔跑。 有点像是在逗着房朝辞玩。 但对于房朝辞来说,这一点都不好玩。 隔壁院子里,还在进行提刑官扮演游戏的谢介,也听到了房朝辞家的动静,还心神向往了一阵,哪怕明知道隔壁住着他最讨厌的房朝辞,他此时也有点心动想要和对方一起玩了。因为一听就很热闹,至少比眼前的断官司有趣。 隔壁热闹了一会儿,就再一次归于了平静,也不知道是终于把狸奴抓住了,还是房朝辞真的不顾形象的追到了大街上。 怎么想,都应该是前者。 房朝辞那种装逼犯,肯定不会做这么跌份的事情的,谢介如是想,再重要的东西被狸奴叼走,都不可能。 然后,在当天下午,谢世子就惨遭打脸。 房朝辞还真就出去追狸奴了,根本没考虑过会不会被人看到,又或者是被看到了会怎样。他不仅追上了飞练,还双手捧着什么回来了。那是一只好似一身雪衣的鹦鹉,房朝辞捧着对方进了谢府的大门,身后跟着终于老实下来的飞练,嘴里没了橘子。 “!!!二爷?”谢介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鹦鹉。 绝不会认错,那就是他的二爷! 谢介小时候有点自恋,总眼馋他皇兄有他这么一个好弟弟,他也想要个像他这样的弟弟。他的公主娘被他缠的烦了,就送了他一只通体雪白的凤头鹦鹉当弟弟。 据说这凤头鹦鹉的父母颇为厉害,是偷渡上的大启商船,漂洋过海从海外而来。那一船运的都是海外的奇珍异兽,连大象都有,可惜运气不好,赶上闹疫,死的死,残的残,反倒是这凤头鹦鹉的偷渡父母安然无恙,甚至还在船上生下了一窝健康的小崽。故事传开后,一时引为奇。便被当地官员一路向上送,献进了大内。 当时仁宗还在,觉得这海外奇鸟生命力顽强,就送了一只小崽给女兄,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长公主却对此这种只会学人说话的东西没有太大兴趣,可有可无的养在了后院,直至儿子闹着要弟弟,她这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代替的玩意。 这凤头鹦鹉当时还很小,小巧玲珑,温顺可爱,还特别聪明,学话的速度都快赶上瓦子里的口技艺人了。 谢介见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遂给鹦鹉取名“二哥”。 皇室排辈就是这样的,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叫的都是“哥”。好比大长公主那一辈,她就是大女兄,仁宗就是二哥,神宗就是小哥。大长公主叫他们也是二哥c小哥,而不是二弟c弟弟。 作为长公主府唯一的郎君,谢介和一只鹦鹉论了兄弟,长公主看上去也乐见其成,其他下仆自然不敢有意见,甚至不敢跟着世子喊“二哥”,私下开会讨论了一番,定下了“二爷”这个玩闹性质更重些的“尊称”。 叫来叫去,二哥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二爷,后来谁敢叫一声二哥,二爷都是不答应的。 本应该在雍畿的二爷,此时却奄奄一息的出现在了江左。 还被房朝辞给救了。 谢介那一刻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这天谢介又一次起了个大早,喝粥,洗漱,打拳,一气呵成。 谢介用事实证明了一个现代的科学理论——七天就足够让人的身体记忆住新的生活习惯。虽然谢衙内主观上还是不那么喜欢伴着起床号早起,但却已经不会再觉得生不如死,反倒是打拳打出了神清气爽的感觉。 等谢介在院子里折腾够了,一抬头,就看到二爷和飞练正齐齐的看着他,四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还会随着谢介的动作左右摇头,每天早上它们都会这样来蹲点谢介。 仿佛在说:看,那个傻逼两脚兽又在发癔症了嘿。 一只贱嗖嗖的站在房檐上,一只高傲的蹲在两院之隔的那堵厚墙的黛瓦上,这天下都是两位陛下的江山,就没有它们走不到的地方。 见谢介看过来,飞练昂着脖子撒娇的喵了一声,二爷就没那么客气了,忽闪着白色的大翅膀,在危危险险的地方上蹿下跳:“吃的呢?吃的呢?” 当年谢介还是谢小介的时候,曾一度很担心他的鹦鹉这风骚的走位会掉下来受伤,有次还傻乎乎的爬上树去救它,结果 二爷在谢小介好不容易才扒到树枝上之后,飞走了。 “傻了吧,爷会飞”这六个字死死的留在了谢介的脑子里,至今看到二爷这不肯消停的样子,都会再一次在脑子里循环。 谢介试着用点心吸引了一下白色的狸奴:“飞练,飞练。” 果然,那只好像什么都吃的狸奴,一个信仰之跃,就轻松跳到了谢介的怀里。俯冲力差点带了谢介一个跟头,但谢世子依旧笑的见牙不见眼。这样的笑其实是很容易变成并不好看的傻笑的,但大概是谢介底子太好,哪怕笑成这个鬼样,反而还让人觉得很有感染力,能发自肺腑的也想一起快乐。 二爷也跟着一个俯冲,想要钻到谢介怀里,说不上是不是嫉妒了。但最后它也只得到了谢介肩膀的位置。 “逆子!逆子!逆子!” “你还想不想吃瓜子了?” “爹!爹!爹!” 再没有比二爷更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鹦鹉了。 有了飞练,谢介也就找到了正大光明去隔壁的理由。谢介琢磨这个办法已经有几天了,要不然实在是拉不下脸。房朝辞送回了他的鹦鹉,他再把房朝辞的狸奴还回去,有来有往,这样交情不就有了嘛! 他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结果,当谢介提出他要去隔壁还猫的时候,包括宅老在内的人,却没一个信的。 虽然谢介确实是有别的心思吧。但很显然谢介的想法和大部分人的脑补不一样,他们觉得他肯定没安好心! 谢介:“” 宅老还苦口婆心的劝:“这让帝姬殿下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哪怕您不怕帝姬,也该为了那什么,就是您前几天才说的有钱势力低头啊。店宅务那边不说交好吧,至少也不能得罪啊。就今天早上的邸报,迁都的事情已经拿到明面上吵了。咱们都了走九十九了,再忍一忍啊,忍一忍。” 谢介的表情却有点幽怨:“我又没说我是要去找茬,他前不久才救了二爷。你拍着胸脯说说,我是那样的人嘛?” 异口同声:“您是。” 谢介:“” 谢三儿是百分百站在谢介这边的,已经撸袖子准备抄家伙了,摩拳擦掌,十足十的像个佞臣:“咱们怎么来,只要您一句话!” 谢小四左右为难,他和隔壁的六郎连小手都没来得及拉呢! “停停停!”谢介怒了。 飞练从谢介怀里抬头,冲着旁人呲牙,它其实也不是对谁都那么投缘温顺的,凶残起来很是吓人。 二爷则配合着用那尖细的好似内侍的嗓子喊了句:“大胆!不敬!怎么和我们世子说话呢?!” 说实话,就谢介身边人这个配置,说他不是衙内纨绔都没人信,连他们家的鹦鹉都会鸟仗人势。 谢介只能像个花花公子一样,左拥右抱,来回安抚,让飞练收起了它的小尖牙,用瓜子堵住了二爷的碎嘴。 最终谢介还是去了隔壁,坚决没带四生子,他现在看见他们就脑仁疼。也因为他们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确实容易引起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边是要去打家劫舍。 可惜,房朝辞并不在。 “他去哪儿了?”谢介的怀里抱着猫,肩膀上站着鸟,一脸懵逼,大早上不在家,瞎跑什么? 负责接待谢介的是房府的宅老,一个并不老的宅老,人称忠叔。忠叔也算是谢介的半个熟人,就那天因为六郎买角子耽误事而责备了他半天的中年男子。忠叔同时也是六郎的亲爹,他还指望着未来让六郎接班呢,但六郎却始终还像个孩子似的,这怎么能行? “实在是对不住。”忠叔陪着小心。 六郎多少年轻气盛些,嘟囔道:“有一种东西叫上朝,我们阿郎可忙了。” 六郎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至少他克制住了继续说下去,好比类似于“不像有些人整日无所事事”。他对谢介的印象不算好,但也不算坏,至少在他知道谢介是因为被天石砸了脑子而没办法出门的时候,他还挺同情他的。六郎本就是个勤快性子,又以工作狂房朝辞为榜样,他是真心实意觉得不工作的人一定很空虚很可怜,他还是不要戳世子的伤疤了。 谢不工作也没工作介:“” “您要是没什么事,就”还是六郎开口,他也不是赶客,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公主子摆脸色,只是如今房家确实忙,“府上人来人往,怕冲撞了您。” 六郎说的很委婉,但谢介根本没有那个情商反应过来也许是他妨碍了别人。 “最近有什么事?”谢介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节日需要准备啊,“乔迁之喜?我可以让我家的四生子来帮忙,他们可有经验了。” 哪怕是刚来江左不久,忠叔也是知道四生子在宴会承办方面的本事的,一时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位世子是真的想要帮忙。他家阿郎什么时候和谢世子关系这么好的? “不是举办宴会,是要曝书。” 曝书,也就是晒书。书籍不便储存,为了防湿防霉也有防虫蛀,每年七夕前后,都是读书人集中晒书的日子。不管是公有的,还是私人的。由于渐渐形成了规模,甚至衍生出了曝书节和曝书会。 曝书会更类似于魏晋时期的文人雅集,重点已经不是晒书,而是文化交流,举办的好,还能拔高一下宴会主人在文人圈的影响力。就砸缸那个司马光,便很喜欢举办曝书会,顺便让大家欣赏欣赏他家位于京城二环中心地段的大园子。 如今江左已经是七月下旬了,曝书却也不算晚。毕竟今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房朝辞又是初来乍到,比所有人都晚了一段日子,借着举办曝书会的名义来拉近一下关系,在江左士子圈刷一下名望,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种请帖肯定是早早就发下的,作为房朝辞的邻居,江左之光谢鹤的儿子,谢介却没有收到 理智上,谢介也知道他之前和房朝辞多有摩擦,对方哪怕请他了,他也不会来,说不定还要搞点事情;但情感上,谢介还是很不爽,很不爽,很不爽!这就好像你认定的小伙伴,下课之后并没有邀请你一起去买水一样的难受。 谢介憋着一口气,反而更不愿意走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下了早朝吧,我们阿郎有时候会回来一下,再去官署。”这个毛病房朝辞以前在雍畿还是个小官时是没有的,下了朝就会直奔衙门。反倒是升官当了太府寺少卿,又搬来江左后,突然就有了下朝后先回家的习惯。也不干什么,就是站在院子抱着狸奴赏会儿景,然后就好像有了无穷的力量,总能开开心心的去衙门。 以神宗那个懒散性子,如无大事,早朝肯定会早早散了;有大事不决时早朝只会散的更早,文臣吵架必引经据典,神宗觉得他又听不懂,索性不如早点散了,让他们私下解决,他只想要结果。 果不其然,辰时一过,房朝辞就骑马回来了。马声撕鸣,护尘服在风中飞扬,斯人踏花而来,正应了钱甲当初介绍的那句——房郎之貌,举世无双! 本攒了一肚子气的谢世子,忽然就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谁让他长的那么合我心意呢,谢介想着,美人总是有特权的。我果然是有当衙内的潜质,真想当街调戏良家妇男啊。 有了对比之心之后,谢介忽然发现,他自己貌似有点拿不出手。 谢介此时正穿着很随意的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乱没有形象的坐在房家大门口的青石台上,晃着双腿,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一猫一鸟,再好的颜色都让他给演绎成了漫不经心的五陵年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世子。 谢介有点想掩面而走,房朝辞却已经下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几乎是在谢介眨眼的瞬间,他就已经近在眼前。 房朝辞再一次把谢介给轻松举了起来,没了笑脸,眉头紧皱:“地上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六十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至于这个说法灵验不灵验就不知道了。反正谢介只知道他表哥文帝当年, 那是拼着被刺杀的风险,也要回来祭祖的。而文帝后来的结局天下皆知,他血洒战场。 看来不管是老天爷还是老祖宗, 都不太靠谱。 宅老的眼神晦涩,语气含糊:“官家最初来, 确实只是为了看您,如今还留在江左,是因为被其他的政务绊住了脚。” “哦。”谢介对于政事毫无兴趣, 并不打算深究。他本就头疼欲裂,再听那些官场厚黑只会雪上加霜, 没必要为难自己。于是他只是问了句, “那我娘呢?” 连他当皇帝的小舅都跑来江左了,他娘自然不可能不回来。 “帝姬才离开不久”宅老拱手垂袖, 遮挡住了自己眼窝深陷中的神情。 “帝姬”是大启特有的对公主的一种尊称,是生性浪漫的文帝特意给改的。理由之一,是文帝一生都在追寻周礼, 想要搞复古运动,而周代的公主就被称为“王姬”;另外一个理由, 则是因为“公主”这种称号不够独特,受前朝影响, 大启王公诸侯的女儿也能被尊称为公主, 与皇女是一样的。 文帝自己还没有孩子, 但他有姑母, 还十分尊重这位姑母, 怎么寻思都觉得他姑母当得全天下最特别的称呼,于是就力排众议,定下了“帝姬”。 帝姬的尊称如今还没实行几年,众人基本还是公主帝姬的混着叫。 “发生了一些事,大长帝姬又去应天迎接太后了。” 可以这么说,谢介一觉醒来,雍畿能够搅动风云的大人物,都神奇的在江左扎堆了。 如今,连太后的凤驾也要来凑热闹了。 文帝死后,他已经怀孕的皇后聂氏,就按照旧例被尊为了太后,哪怕随后登基的神宗在辈分上其实是聂太后亡夫的叔父,她也拥有了太后的头衔。人称聂太后。 谢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突然而至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伴随着宅老的回忆,他好像真的依稀回忆起了母亲惯用的熏香,和她操持过度满是茧子的粗糙手掌,怜爱的抚摸过他的脸庞,轻叹了一声:“我的豚儿就是有福气,此时不醒才是好的。” 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但谢介想着,他娘本就是个很莫名其妙的人,还自带亲娘滤镜,哪怕自己儿子真的在文武方面没的夸,她也能硬生生扯出别的,好比我儿心地好,我儿身体好。 ——真的敢用“身体好”作为理由,给儿子向皇帝讨爵的公主,闻女士绝对是独一份的。 如今谢介连身体也不好了,那就换成“有福气”好了,这是绝对有可能发生在大长公主身上的事。 “有福气”的谢介摸了摸自己缠着一圈又一圈白纱布的头,心大的想着,他大概是真的运气不错吧,那么一大块天石砸下来,他竟然只是昏了几个月,就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 对了,天石! “那该死的石头呢?!”谢介咬牙切齿,准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昏前最后的记忆就是被砸的好疼。 宅老哭笑不得:“帝姬早就命人备着了,就供在南高峰的天宁万寿。请了全国各寺九九八十一位高僧做法念经,要祛恶渡善,化劣器为灵器,好给郎君添福增寿呢。这经要念满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请下来,如今还不到日子。” “意思就是,等那破石头回来,我不仅不能碎了它,还要供着它呗?”谢介在不该聪明的地方总有些小聪明。 宅老尴尬一笑:“请下来的就是灵器了,前尘旧事皆做不得准的。” “之前我还听说人,只要有度牒,一出家,之前犯的事就都不算了。没想到如今连伤人的物什都可以用这招镀金了?”谢介撇撇嘴,面带不屑。从他在大相国寺的佛像金身前跪晕过去,他大舅c表哥也依旧还是死了之后,他就再也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 宅老说不过谢介的歪理,只能一遍遍叮嘱:“这是帝姬的意思,说是只会对您有好处,不会害您的。万万不可任性。一定要在最后一天的正午,把天石从天宁万寿请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谢介敷衍的挥挥手,他又有点头晕了,“说起中元节,府里是不是该开始准备了?” “一切都遵着往年的例,怕您赶不及醒来,还提前请了四司六局的人,很是妥帖。” 四司六局是一个官办的劳务组织的称呼,在前朝,它们是专门为朝廷命官和宗室王孙承办盛大宴会而设置的服务机构,到了大启就直接变成朝廷用来赚钱的一门生意了。是的,就是朝廷公开想法儿赚钱,大启这样能自主赚钱的衙门还有很多c很多。 只要给得起钱,四司六局就可以为任何门户服务,提供专业的□□,宴会花会,文人雅集,朋友小聚就没有它们筹备不来的。 当然,像中元节这种比较重大的节日,普通人还是很少能排队预约上四司六局的服务的,各个大臣家都不够分的。 谢介作为公主子,也是作为一个远近闻名的恶犬衙内c特权阶级,他的府上自是不用预约,可以随时插队。在谢介看来,这样的他简直坏的不能再坏了。 当然:“记得多给被挤掉名额的商户一些补偿。” 插队是一回事,补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坏也不能坏的太彻底,对吧? 宅老笑了,鸡皮鹤颜的褶子都好像变得更多了:“已经送了。” 不管谢介怎么偏题,宅老都有本事再说回正题:“官家这次估计要在行宫长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行宫已经修葺完了包括正殿在内的好几处宫殿,预计年底就能全部修完,据说还有可能要往外扩一下,要不然连大人们上朝都没地方。” “说重点。”谢介一听朝政就头疼,他真心没有那个政治嗅觉,也不关心朝廷每一个举动背后的深意。 “老仆听了几耳朵,约摸着官家这是有意要迁都江左。” “什么?”谢介一愣。他再不晓事,也是知道江左的行宫真心不大的,甚至可以说是历朝历代中宫殿的最小规模,他小舅除非疯了,才要长住在这样的宫殿里。虽然雍畿的大内也不大,但总比江左的行宫强,干什么抽风换地方? 而且,他小舅这才登基不过数月,以他那个胆子,他真的敢下这么大的决定? 不会又是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老臣撺掇的吧?他们为什么要撺掇这种事?不能想下去了,头好痛。 “官家迁都,对您大有好处啊。”宅老直言。 “什么好处?” “您在行宫前被御赐的那条街,您还记得吗?”宅老步步引导。 谢介怎么会不记得?这三年他在江左养伤,除了吃喝玩乐以外,就是破土动工改造他荒无人烟的街道了。虽然至今方圆十里仍没有一户人家吧,但谢介依旧和玩过家家似的打造着属于他的街道,还玩的很开心,经常命府上的女使仆从换上衣服,和他来一场大型的交互扮演游戏。哪怕别人把这里称为鬼城,他也不在乎。 “如今那可不是鬼城了,我的郎君哟,你想想那地界儿”宅老一步步的诱着谢介自己思考。 “地界?就连着行宫前的正街。啊,擦,要是迁都,行宫就是皇宫了,正街就是御街了。那一条街变成商铺卖出去,得赚多少钱?!我终于要转运了!!!”谢介一个激动,差点跳起来。可惜,孱弱的身体限制了他过盛的精神,他激动的很有限。 谢介这些年在江左,可是没少折腾,咳,不对,是没少研究生意经。可惜,他大概真的没什么行商的天赋,就像是他同样没有从政c参军c习文的天赋一样。 要是没有皇帝表哥和亲娘月月开俸禄接济,谢介估计就要当街去叫卖他爹的字画了。 谢介的爹,国宝级的书法文豪谢鹤,他的字画还是很值一些钱的。 “商户大多市侩,又不稳定,卖是一锤子买卖,不划算啊。”宅老继续谆谆教导,一点都不嫌烦。就像是大人教小孩子吃饭说话一样,再简单的事情,他们都能教出十分的热情。 “那就租嘛,雍畿不是就有很多人靠租房子赚钱?是哪个相公(宰相)来着,我记得靠在雍畿租房就赚了好多。咱们也可以!租给那些从雍畿来的京官,对对对,他们最有钱了,每个月的养廉银子就不知道花了国库多少,我再赚回来些,也算是替祖国省钱了。你快去看看。” “已经备好了。”宅老笑眯眯的递上了早就写好的明细与契约,专业的庄宅牙人已经雇好,店宅务那边也已经打过招呼,确定了不会官私冲突。 前面说过的,大启是个商业驱动型王朝,哪个行业赚钱,朝廷都肯定会参一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六十一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一人一猫对视良久, 狸奴几次试图伸爪,均被房朝辞“逼”退。 “绝对不可以动, 知道吗?”等白色的狸奴消停了, 房朝辞这才把那唯一的一个金橘往雪白大猫的眼跟前凑了凑,一脸严肃的开始了教育,甚至连眼睛里都带着紧绷,他叫了狸奴的大名,“飞练!注意!” 飞练就是这只大猫的名字了,“上望之连天,若曳飞练于霄中矣”的飞练,大白话就是舞动的白绢。配上飞练纯白色的长毛,小仙女一样的外表, 再合适不过。 飞练算是房朝辞养的宠物。 大启还没有“宠物”这种说法,比较广为人知的称呼是“教虫蚁”,甚至因此还衍生出了一种比较另类的街头表演, 有点类似于马戏团的感觉。而这一切的形成, 则是因为对于启人来说,宠物并不止是一个只用饲养的存在,大多数人都以调一教宠物为乐。 又称教养。 还是拿鸽子业余八级爱好者的神宗来说好了,神宗那都不叫养鸽子, 而是应该说是养儿子, 甚至也许比对儿子更尽心, 至少他是不会给孩子做饭的, 但是他会给鸽子做。从不假他人之手。 神宗伺候鸽子伺候的就像是一个常在地里辛勤劳作的老农民, 哪怕他其实并不爱运动也不爱劳作,但他却很享受每天自己给鸽子做饭c喂饭c放飞c回笼c教它们飞鸽传书认路的一整套过程,比教孩子可耐心多了,也用心多了,甚至到了有点走火入魔的程度。 神宗还有一个专门打造的鸽子哨,就偷偷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裳里。每天哨声一响,远远的就能看见凤凰山行宫的上空,有一群足系金铃的白鸽振翅而飞,划过蓝天白云,盘旋着久久不息。 神宗甚至乐观的觉得,早晚有天他会教会他的鸽儿子们在空中列队表演。 大启往上数的前四任皇帝,也都有自己偏爱的动物,好比文艺青年的文帝喜欢养鹰鹘,也极擅画鹰鹘,举止c神态总能捕捉的惟妙惟肖,他留下的丹青墨宝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鹰鹘,还有三分之一是不同年龄段的谢介,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杂七杂八的作品;仁帝喜鹦鹉,太宗和太一祖则爱马。 群臣c文人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有了梅妻鹤子的说法。 总而言之,大启人自上而下都爱有点精神寄托,你寻常不养个什么物什,都不好打入工作之余的同僚话题圈。为了和别人有话题聊而养宠物的大有人在,风气也就越来越盛。 房朝辞养飞练,倒是没有那么功利。 因为这个从属关系,在最初的时候应该是要颠倒一下的。是还是个小奶猫的飞练发现了房朝辞,并努力的“养”了他,才有如今的十年如一日的主宠生活。 飞练凑近金橘,用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然后绵长的“喵”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房朝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重新挂上男神脸,唤来了六郎,让他给飞练端了一盘橘子。房朝辞在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点不放心,想让飞练满足一下好奇心,一次性吃个够,别在来惦记他手上的这个。再把玩一会儿,他就会把它收起来了。 飞练果然对堆成一个小山的新橘更感兴趣,倒是没有张口吃,就是围着橘子山打转,像守着一座金灿灿的宝山,偶尔还会抬起头冲房朝辞叫几嗓子。 作为一只至少有十岁的大猫,飞练其实已经是一个高寿的老人家了,但它却依旧活泼好动,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好比刚搬来江左,它就一点不认生的经常飞檐走壁去隔壁,偷看谢世子,一闻那个橘子的味道它就知道那其实是隔壁家的。 房朝辞趁着飞练专注橘子山的时候,让另外一个伶俐的小童把江西金橘拿了出去,可以说是十分小心了。 然后,房朝辞才开始专注公务。 虽然神宗给众臣放了假,但房朝辞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好比给大长公主去信,随时关注前线战况,以及给聂太后和两个凤子龙孙造势。 荧惑守心之后,神宗的“三不忍”和天下大赦,最终都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如今天下的大部分百姓,都把西北战乱归结为了“神罚”,说是老天爷并不承认神宗这个天子的补救措施,才会在荧惑守心之后覆水难收。 神宗的民心已无可挽回,当然,大部分人——包括神宗自己——都没有想过要挽回。 换言之,在神宗的不懈努力衬托下,好好的运作一二,继任者在民间的形象会瞬间拔高,一如人人都爱挂在嘴边遗憾惋惜的文帝。 聂太后产下双生子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这当然不是朝廷上下都愿意照顾谢介的心情在圆谎,而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等一个适合宣布的契机。 什么样的契机是合适的呢? 自然是在前线战况有所好转的时候。最好是能一公布文帝留下了皇子与帝姬的消息,然后开始半年内的第二次天下大赦,大长公主的队伍能再来个乘胜追击,重振全国的信心。 大长公主也在为此而努力,又或者说在房朝辞护送聂太后回江左之前,大长公主就已经在盘算布置了,很快应该就能见到效果。 等房朝辞从政务里抬起头时,布局紧凑的书房里已经不见了飞练的影子。作为一只很有主意的狸奴,飞练的自主性一直很高,房朝辞并不会太约束它,它也很有规律的过着“白天出门,晚上回家”的良好生活。 再抬头,飞练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口,嘴里叼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橘子,像金弹子似的,明亮有光泽。飞练还意味深长的朝着看书房中的房朝辞看了一眼。 房朝辞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其实没有看清楚那橘子的具体模样,毕竟有一半在飞练的嘴里。但是,飞练已经如此挑衅了,以它过往的性格,这肯定是那个房朝辞不让它动,还瞒着它藏起来的江西金橘! 房朝辞压低了声音,提高了怒火:“飞练!” 飞练冲着房朝辞晃了晃脑袋,然后就掉头飞奔而走。房朝辞连笔都顾不上搁,就追了出去。一人一猫很快就过了廊腰缦回的院子,出了朱红色的大门。飞练的速度很快,但是却总会在跑一截之后,游刃有余的蹲在原地等一等房朝辞,确认他追上来了,才会继续奔跑。 有点像是在逗着房朝辞玩。 但对于房朝辞来说,这一点都不好玩。 隔壁院子里,还在进行提刑官扮演游戏的谢介,也听到了房朝辞家的动静,还心神向往了一阵,哪怕明知道隔壁住着他最讨厌的房朝辞,他此时也有点心动想要和对方一起玩了。因为一听就很热闹,至少比眼前的断官司有趣。 隔壁热闹了一会儿,就再一次归于了平静,也不知道是终于把狸奴抓住了,还是房朝辞真的不顾形象的追到了大街上。 怎么想,都应该是前者。 房朝辞那种装逼犯,肯定不会做这么跌份的事情的,谢介如是想,再重要的东西被狸奴叼走,都不可能。 然后,在当天下午,谢世子就惨遭打脸。 房朝辞还真就出去追狸奴了,根本没考虑过会不会被人看到,又或者是被看到了会怎样。他不仅追上了飞练,还双手捧着什么回来了。那是一只好似一身雪衣的鹦鹉,房朝辞捧着对方进了谢府的大门,身后跟着终于老实下来的飞练,嘴里没了橘子。 “!!!二爷?”谢介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鹦鹉。 绝不会认错,那就是他的二爷! 谢介小时候有点自恋,总眼馋他皇兄有他这么一个好弟弟,他也想要个像他这样的弟弟。他的公主娘被他缠的烦了,就送了他一只通体雪白的凤头鹦鹉当弟弟。 据说这凤头鹦鹉的父母颇为厉害,是偷渡上的大启商船,漂洋过海从海外而来。那一船运的都是海外的奇珍异兽,连大象都有,可惜运气不好,赶上闹疫,死的死,残的残,反倒是这凤头鹦鹉的偷渡父母安然无恙,甚至还在船上生下了一窝健康的小崽。故事传开后,一时引为奇。便被当地官员一路向上送,献进了大内。 当时仁宗还在,觉得这海外奇鸟生命力顽强,就送了一只小崽给女兄,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六十二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一定很好吃!”谢介只掀开纱帘看了看, 就如此断定。 钱甲不解, 没尝过怎么知道?谢介甚至连味道 都还没闻到呢。总不能谢世子在吃喝玩乐方面的造诣,已经到了能隔空断美食的地步吧? “因为排队的人那么多!”谢介用扇子指了指窗外。 还没到午饭的时间, 那家角儿摊已经人满为患,排起了曲折的长龙,间或还能在队伍里看到一两个僧服身影,一看就是山上天宁万寿的大和尚。 钱甲:“”好吧, 世子说也算是有点道理。 “咱们也来几碗?”跳脱的谢小四凑上前问, 他这话问的很有技巧——几碗。因为他也想吃了。 “恩。”谢介点点头, 笑着答应了请所有人吃角子。这份大方与他如今赚不赚钱没关系, 他一直都是那种哪怕兜里只有一文钱, 也乐意和所有人一起花的类型。 谢小四凭借着矫健的身手,风骚的走位,带着几个公主府的亲卫,越过人群, 径直就走到了摊前, 不管后面排着多长的队伍,他们家世子要吃, 那就必须马上吃到! 排队的大部分都是来赶庙会的百姓,一看谢府亲卫的穿着与佩刀,哪怕不知道那代表着的是哪位大人家,也都直接就敢怒不敢言的忍了。 但有人能忍, 自然也有人不能忍。 不能忍的这位刚巧也是一个替自家大人买角子的下仆, 名字叫六郎, 穿着褐色的短打,从始至终一直在遵守纪律的排队,十分低调。眼见着就要排到他了,却遇上这么一出,自然是不服气的,他可不管对方是哪家大人,他们家也是一位大人! “你干嘛呢?”六郎一开口,就是雍畿官话,再标准不过。这在如今的大环境下,是很能显身份的。 谢小四乐了,也回了句官话:“插队,没看到?” 这话的挑衅意味就很弄了。 六郎瞠目,大概是没见过做坏事都能做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口中你你我我了个半天,却憋不出一句完整的京骂,一看就不是个善于吵架的。最后也只是涨红着脸说了句:“你这样不对,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谢小四一脸真诚,他知道,但就是不改,“所以,今天我们谢府的世子请所有人吃角子。” 最后一句话,谢小四是直接拔高了音量说的,保证了所有排队的人都能听到。 本来在大太阳底下c还稍显浮躁的队伍,一下子就沸腾了。开心的。 大众的心理就是这样,先给个难以接受的,再补偿一下,反而会人人称道。跟在谢介身边久了,做这种事情谢小四早已经做成了熟手,既能满足谢介,又能让谢介不被怨声载道。 “我才不稀罕呢!你侮辱谁呢?”六郎毕竟年轻,抹不开面子,当下就不干了。 谢小四歪头,带着一脸坏笑,看着梗起脖子装强势的六郎,忽的就往后退了一步,摆开手,弯腰鞠躬,依旧是一张笑脸:“那您先请呗。” 六郎:“” 谢介对此本来是一无所知的,直至谢大郎来报。听后表示十分无语。谢小四这明显就是在调戏人家啊。 是的,调戏。谢小四是个带把儿的,却也喜欢搂着个带把儿的睡觉。这事谢小四从没藏着掖着,谢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唯一不对的,大概就是谢小四看到个好看的,就想撩人家一下,还撩的特别不地道。 “那小孩很好看吧?”谢介跑偏的问道。 谢大郎明显是被他那个傻逼弟弟气到了,打一个娘胎里前后脚没差多一会儿出生的亲兄弟,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回话的声音有点闷:“嗯。” “行了,行了,你去收拾吧。这么闹也不像个样子,你和小四说,喜欢就老老实实喜欢,别特么整这些个幺蛾子,到底会不会追人?看看那到底是谁家的,道歉,赔钱,不行还可以找其他的方式补偿。”就像是谢介插队要请所有人一样,他也负责给下人出事后收拾烂摊子,虽然他是个纨绔,但也要做一个有格调的纨绔。——他是这么对他表哥保证的。 但不等谢大郎去,那边的六郎已经哭着回来找自家大人做主了,队伍也不排了,角子也不买了,十足的孩子气。 巧的是,那位大人的马车就在谢家的牛车旁边。 宝马雕车,暗香浮动,看上去比谢介都不知道什么叫低调。 哪怕隔着帘子,谢介都能听那边的六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告状,还有另外一个稍微沉稳一点的声音在责备他,诸如“就不该带着他出来,净给阿郎丢脸,吵架都吵不赢”之类的话。 谢介听了之后就笑了,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责备六郎的人大概也是个忠仆,责备完了还问他;“你就这样回来了,你让阿郎吃什么?懂不懂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不会在买完之后,再报仇?” 谢介频频点头,心想着,这还是个有文化有脑子,能忍辱负重的下人。 那位真正的阿郎,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因为很显然的,谢介能听到隔壁的动静,隔壁自然也能听到谢介这边的。从始至终,他们彼此掌握的信息量都是一样的,不管是谢大郎责备弟弟的话,还是谢介所说的要赔偿的话。那边听到了,却没有给出个态度,这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一种态度。 让谢介拉下脸主动开口,那是不存在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那边先开了口:“算了。” 这话既像是为没有买到角子的六郎解围,也像是对管教不严的谢介所言。 懂的都懂,无需多言。 但谢介的关注点却有点偏,他整个身心都陷入到了那声音里。该怎么形容呢?如玉石碰撞,如飞瀑而下?碍于他学识有限,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辞藻,他最后只能说,这特么的好听啊。 那声音就像是从谢介的想象里诞生的,理智,强大,冷静中又不失一丝感性,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是那么的符合谢介的审美。 谢介是真的很喜欢,喜欢到了甚至会觉得 这声音怎么就不属于我呢? 是的,他的喜欢不属于那种找对象的喜欢,而是想要自己拥有的喜欢。 等谢介撩开帘子,想去看看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时,对方的下人已经驱动马车,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扬长而去,潇洒又利落。连那份爽利劲儿,都让谢介想要问一句,这怎么不是发生在我身上呢? 衬的着急忙慌捧着热气腾腾的角子回来想给六郎赔罪的谢小四,从头到脚的都在冒着傻气。 谢介不肯承认他有些遗憾没能看到声音的主人,只能专注打趣谢小四,笑的幸灾乐祸:“你傻了吧?人跑了。让你不好好说人话,该!” 谢小四连委屈都不敢,只能重新回去给谢介拿他想要的市罗角儿,顺便感叹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注定命途多舛。 等角子上来了,谢介就一边吃着角子,一边仰头看着南高峰。 南高峰只有七十余丈高,和长江以北的多座名山比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土包,但在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平原甚至是盆地的长江以南来说,南高峰已经很巍峨了。 从山脚下就能看到山顶上宝塔的那种巍峨。 江南多才子,才子会拽词。又恰好北高峰上也有一座寺,文帝赐名景德灵隐,因此山顶上也建了一座宝塔,南北两座山和塔正好遥遥相对,便有人把俩凑在一起,起了个名字叫“双塔凌云”。 会当凌绝顶的凌云,听听,是不是很霸气? 没真正见到“双塔凌云”前,谢介很是被唬了一阵子,对此心心念念,憧憬异常。连做梦的内容都是有天架个梯子,爬上塔顶去摘星,顺便拽一片云彩来给他娘做一件真正的罗云裙。 很显然,有着这个浪(幼)漫(稚)想法的谢介,当年还是个孩子。谢小介半蒙半猜的看完了他爹生前写下的游志,当晚便在心中种下了种子。等后来表哥终于答应带他回老家圆梦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谢介至今看见南高峰的九层宝塔,都有一种本来想买珍珠结果买回来一个鹌鹑蛋的忧伤。 在这鹌鹑蛋之上,不对,是在南高峰之上,就是江左的名寺天宁万寿了。 天石砸到谢介头的前后那段日子,正赶上天宁万寿主持召开这一届的全国佛理研讨大会,俗称和尚开会。平时指不定猫在哪个犄角旮旯c找都找不到的得道高僧,全都云游于此,吃斋念佛,顺便交流新晋一年的创收渠道。是的,大启的和尚不仅不嫌弃铜钱世俗,还很会赚钱,合法经营,皇帝看了都眼馋。 结果,这帮大和尚会还没开完呢,就被镇国大长公主带着黑漆漆的天石找上了门。 那表情可怕的活像要寻仇。 幸好不是。 镇国大长公主一看这一大殿的秃瓢就乐了,挺好,不用她天南海北的找人了。她爽利直言,大家既然都在,就先别走了,都来给我儿子看看这天石。不白看,她管饭,还发俸。真能解决了,她还可以替他们去和皇帝商量一下封个国寺什么的。 高僧们也就真的不走了,或者说是走不成了,就大长公主那副模样,不给这石头祛除了邪性,谁也别想好。 这哪里是帝姬?根本就是活脱脱的土匪! 但你敢和土匪讲道理吗?不敢。 当然是 装死啊。 眼睛一闭,身子一僵,谢介就成功的“昏”了过去。 作为一个从小不爱读书,但身边的亲人却总对他抱有着像对他爹一样高的期待的倒霉蛋,谢介拥有着极其丰富的应对经验,是一个资深装病犯。从小儿科的肚子疼,到严重一点的头疼脑热,再到被掐也不会睁开眼的重度昏迷,他总能装的似模似样,和真的似的。 谢介自信满满,在内心里做出计划: 他这一昏,四生子必然会涌上来,这个抱着他的人那肯定是要放手把他交还回去的,顺便,对方估计还能听一耳朵类似于“我们郎君刚刚大病初愈”之类的话,理解了他平时真不会没事干就平地摔的现状。 这样一来,既快速解决了眼前的难堪,又不至于在日后传出什么让谢介丢脸的弱鸡流言,简直完美。 但谢世子明显没听过一句叫“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的话,他这边是万事俱备了,但如果抱着他的人——也就是房朝辞打死不吹东风,那他也是干气没辙的。 不吹风的具体表现是这样的:谢介昏是昏了,高大巍峨如小山的四生子也在第一时间赶赴了现场,但房朝辞同学却打死不肯放开搂着谢介的手。不仅不放,还有越搂越紧的趋势。有力的双臂就像是由钢筋水泥铸成,明明大家都是凡胎,却只有他可以于千军万马之中岿然不动。 谢介心想着,这货不会是个武将吧?真是可惜了那么好听的声音,他之前还笃定对方是个只会风花雪月的文臣呢。 不对,他这是抱上瘾了?还是以为自己在抱大白菜?怎么还不松手?! 谢介匪夷所思,大脑飞速运转,对方是没意识到我昏了,还是无所谓我昏不昏,又或者是他知道我在装昏?想到最后一种可能,谢介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装昏被发现那就太尬了。 偏偏对方还要搞事情,用仿佛泉客般充满了致命诱惑的声音再次在谢介耳边道:“很冷吗?” 哪怕对方的声音再是谢介所喜欢的,喜欢到恨不能自己拥有,但在此情此景之下,谢介也只想要杀人灭口了。至少是宁可装昏装到死,也不会睁开眼睛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更不用说好奇声音的主人到底长什么鬼样了,他只想快点摆脱这一切。 因为真的是太丢人了啊啊啊。 直至很久之后,房朝辞才终于把沾满了他气息的谢介交到了谢大郎手上。交的颇有点不情不愿的感觉,哪怕在最后离开前,他还不忘捏了捏谢介的宽袖大衫,直至冰凉的丝绸彻底从手中滑落,他才说了句:“怎么这么瘦?” 房朝辞在深深的看了眼谢介后转身离开了,亮银冠上用来束发的飘带和拂袖的袍角在空中划过有韵律的弧度,带走了空气中迫不及待的热度,只留下了孑然一身的萧索背影。 房朝辞的马车就在谢介的牛车后面不远处,两方到达南湖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又或者说房朝辞本就是跟着谢介一起到的。 他想从谢介手上取回一件属于他的东西。 演戏演全套,谢介并没有着急睁眼,直至被谢大郎重新放回牛车里,确认了车厢内没什么人了,他这才猛地睁开眼睛,准确无误的吓到了跪坐在一边正准备给他进行紧急救治的钱甲。对此,谢介和谢介的女使都很有经验,不等谁开口,女使就已经用手死死的捂住了钱甲的嘴,堵住了他容易引起外界注意的喊叫。 “我没事,你闭嘴,咱们才能继续愉快相处,懂?”谢介眯眼,想让自己显得恶霸一点。 钱甲在“看上去柔柔弱弱,实则强而有力”的女使小姐姐手中轻轻地点了点头,很努力的消化了一下眼前的场景,明白了谢介大概是在装病,身体并无大碍。为此,钱甲松了一大口气。谢介要是在他手上出事,那他也就不用回谢府了,直接投湖也许会更幸福点。 谢介这才吩咐女使慢慢的收回了手,眼睛却依旧在盯着钱甲,就像是充满了警惕的大猫。他装病的事情绝不能让他娘和宅老知道,否则他会死的很惨的。 钱甲同学也很上道,很快就反应过来,努力想要和谢世子爬上同一条船:“您本来身体就不好,久卧之后确实容易出现呕吐c晕眩等症状,不用担心。”说的那叫一个诚恳,那叫一个铿锵,仿佛还带着天生的医者父母心。 谢介满意的笑了。 钱甲又小声问:“那咱们现在回去吗?” “你是不是傻?”谢介挑眉,很有一番自我坚持,“现在回去做什么?我还没给我爹放灯呢!” 于是,在钱甲的作证下,“昏”了一会儿的谢介就重新“醒”了过来,并无大碍,反正是不影响他在南湖放灯的。哪怕四生子对此半信半疑,却也不敢真的替谢介做主,只能排排站的垂头听命。 谢介半躺在牛车里,车前的竹帘已经全部卷起,方便他欣赏湖面上的荷叶连天,南屏钟晚。 谢介跳跃的思维再一次回到了吃上。 “七菱八落,不管是刺菱还是菱角,现在还没落下来,不能吃。”谢大郎站在牛车旁及时提醒,生怕谢介现在就闹幺蛾子,吵着要吃什么菱角。 “我是那么没有常识的人吗?!”谢介有点小委屈。他虽然爱突发奇想,但他想的都是家里下人能够办的到的事情,从来没有真正为难过人。 但现场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回答“您不是那样的人”吧,有点违心,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回答“您就是”吧,又会怕今晚就被赶出谢府去喝西北风。 伺候谢世子这样的衣食父母,真的是太难了。 眼见着谢介就要发火儿,还是脑子灵活的钱甲及时来堵了枪眼:“今天都是中元节的最后一天了,怎么来南湖放灯的人还这么多?” 甚至是不减反增。 “因为他们都是来祭祀郎君的父亲的啊。”谢小四道。 虽然苏姓才子提议修了南湖,丰富了大家的饮食结构,但毕竟他不是江左人,对于江左的百姓来说,真真正正让他们骄傲的还是谢鹤谢大才子。 江南多才子,江左尤甚,但谢鹤不是一般的才子,而是大家公认的能够在历史长河里闪耀上千年的文豪大家,是开口说出去必然会长脸的文化名人。所以,哪怕谢鹤去世已久,但他在江左的热度依旧不减当年。 不仅如此,这些年还渐渐形成了祭祀谢鹤的传统习惯,好比赶考之前必拜谢郎碑,也好比中元节的时候必和谢郎唠唠嗑。 和鬼唠嗑的渠道,自然是众所周知的放河灯。放的一般都是荷花灯,由荷花形状装饰而成的底座,上面放一个写满祭文的灯罩,里面点一根白色的蜡烛。在中元夜泛舟南湖时,从船放下,任其漂流到幽暗昏惑的河水深处,照亮归魂的路。 祭文的内容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但就谢介来看,那基本就是在和他爹唠嗑没跑了。 谢介从小就是个话唠,不是那种能和随便什么人都能说很多的类型,而是只会和亲近之人特别多话的类型。在别家小孩把满天神佛当做想象中的朋友时,谢介最好的朋友是他想象中的爹,后来还要加上他大舅,如今又添了他表哥。 很多对娘都羞于启齿的话,谢介却能毫无障碍的和他爹说,也就是传说中的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那个时候谢介还没有学会放河灯,或者和牌位唠嗑的技能,他只会傻乎乎的在公主府后院的假山里圈个地方,当做他的秘密基地,和他想象中的爹诉说种种天真浪漫的想法。 力求真实,谢介还把那颗不知道哪里来的c却始终不开花的神仙的种子,种在了假山下面,他坚信那就是他爹的住所。种下后,小世子就风雨不坠的开始了日夜浇灌,期待着有天那藏着他爹鬼魂的种子能破土而出,开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 谢介其实也是有像他爹的地方的,好比小时候有不少这种文艺小孩才会有的小清新想法。 他会和他的种子爹描绘,他想要自己将来变成什么样什么样的人;他也会和他的种子爹分享一天中的见闻,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精彩冒险”;不过,他说的最多的还是:“你什么时候能够变成人啊?我不是说我不想和你这样相处,也不是在催你,只是如果你能够回应我,能够陪我一起吃滴酥鲍螺,能够抱抱我,那我大概会更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六十三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正殿的匾额如今是“说文殿”, 意思就是说, 今天是文臣开会。 大部分的朝臣都是在两个多月前谢介被天石砸了脑袋之后,随神宗一起来的江左, 赶在蛮人长途奔袭突然杀入雍畿之前,走了个干净。 而没了这些只有一张嘴巴比较厉害的朝臣,雍畿不用进行历史上本应该存在的c毫无意义的负隅顽抗, 大部分百姓都得以活了下来,免去了断水断粮的人间地狱,也躲过了蛮人破城后发泄式的殃及池鱼。当然, 死伤还是在所难免, 却已经尽力降到了最小。 当时神宗一意孤行, 要随大长公主来江左看谢介,还被不少老臣指着鼻子骂胡闹,那谢豚儿不就是被砸昏了嘛, 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等他们前脚走, 蛮人后脚长驱直入, 众人发现自己因此躲过一劫之后,就再没人敢逼逼了。 当然, 也有想逼逼的, 好比自认为如果他们没有离开,蛮人肯定攻不入城的理想家。他们内心把镇国大长公主定义为了京师沦陷的罪魁祸首, 逃避似的根本不去深想以当时雍畿那冗官积弱c毫无准备的情况, 要怎么抵御膘肥马壮的蛮人, 靠纸上谈兵吗? 不过这些人也就是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他们还要仰仗“罪魁祸首”顶在最前线出生入死的打仗呢,怂的一比。 全国文化水平最高的人聚在了一殿之下,吵架却吵的像是普通人去菜市场买菜。神宗管不住他们,也不想管,偶尔还会在他们撸袖子打起来的时候负责吃瓜。顺便点评,文人打架,忒没看头。国土都失去了大半,也不知道这些人哪儿来的劲头内斗。 斗的主题还特别的匪夷所思。 好比今天的这个。 起因是镇国大长公主今早才从应天府送回来的一封金字牌疾脚递。 信中的内容点燃了一部分本就暗搓搓不爽闻天的朝臣的怒火,不是应天府的战情有变,而是一个自称。 闻天这个人吧,一向是很随性的,特别是她小时候出身乡野,长大后又有了不拘小节的军旅经历后,自称“我”都已经是她最高级的文雅了。说的激动了,各种老娘啊老子什么的都有可能脱口而出,并且这才是常事。 这天不巧也是如此。 然后,朝臣就因此而莫名其妙的吵了起来。 礼仪院上书表示:“男子c妇人,凡于所尊称臣若妾,义实相对。今宗室伯叔近臣悉皆称臣,即公主理宜称妾。况家人之礼,难施于朝廷。请自大长公主而下,凡上笺表,各据国封称妾。”(摘自宋朝真实奏章)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大长公主应该对皇上自称妾,不称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大启的女子大多都是自称妾或者奴家的,这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太一祖在位时就明确的表示过,我的孙女绝不会自称妾或者奴家,闻天就是闻天,独一无二的闻天。太宗在位时,自然也没人敢和他逼逼你要不要让你女儿称妾。等仁宗继位了,上书才多了起来,仁宗虽然心软,但在大女兄的这个问题上也没有让步,只委婉的改了法律,表示了本朝公主可以有“表章不称妾”的特权。 之后的文帝c神宗一直沿用此例,直至今天。 神宗之所以任由朝臣吵,不插话,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他女兄想和他称呼什么,就可以称呼什么。哪怕她自称他爸爸呢,那也是他们姊弟之间的事情,这些人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朝臣吵了也是白吵,神宗是不会松口的。 但神宗也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些从事吵架事业十数年的专业人才,所以他在暗搓搓的等着朝臣们吵累了,他在出其不意,一锤子定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偏偏神宗还没等到那个时候,聂太后就到了。 聂太后在对待这些个把她的丈夫教成了个圣父的文臣们的想法方面,和谢介是一样一样的,没由来的厌恶。如今听到他们又在丢了芝麻捡西瓜的纠结一些没pi用的字眼,那真的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就踹开了殿门。 吓的胖胖的神宗差点从皇位上骨碌下来。 聂太后眼角上挑,檀色点唇,冷艳到了近乎于狠辣。她似笑非笑的扫了眼朝臣,倒也没有骂人或者怎样,只是问了句:“帝姬称妾,是能让我军收复失地,还是能让蛮人缴械投降?”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谁也没有见过一向柔柔弱弱的聂太后这一面,也未想过聂太后会有这一面,她爹也在殿上,就站在房朝辞的不远处,花白的胡子,懵逼的脸庞。这c这真的是我那个往日里生怕说话声音大了也会惊到人的闺女? 聂想容曾是雍畿有名的才女,写词作画,抚琴饮茶,再没有比她更符合文帝艺术细菌的名门闺秀。 但如今这位闺秀貌似异变了。 最终,还是身着方心曲领朝服的房朝辞,突然提高了声音,尊了声:“太后。”然后就带头跪了下去。 其他朝臣这才如梦初醒,在羊群效应下,跟着房朝辞一起磕头跪拜,齐刷刷,黑压压。不管聂太后刚刚有没有出言不逊,也不管她是不是只是一介妇人,她都怀着文帝的孩子,那是连神宗都亲口认下的下一任储君。哪怕不是冲着聂太后,也是该给她的肚子请安的。 不过,总有人拎不清,要不走寻常路。摆出一副哪怕你是太后,你不对,我也要说你的大义凌然。不跟着跪拜,反特立独行的站着指责:“太后怎可学那寻常村妇,如此鲁莽入殿?” 其实这人更想说的是妇人怎可干政,是要学那武曌牝鸡司晨吗? “那吴大人倒是告诉哀家,见上不拜,是何礼?”聂太后不慌不忙,早在房朝辞一唱一和跪下的那一刻,不跪就已经是要被架到火上烤的原罪了。 吴大人这么多年的架也不是白掐的,虽然已处劣势,却还能咬牙坚持:“不经通传,才是对官家的大不敬。官家是你的叔父,不敬不孝,恃宠而骄。” 神宗终于不再看热闹,准备站出来表示,朕不介意啊,求吵架不要带上朕。 但不等神宗说话,突变已发,本还能游刃有余的与吴大人继续斗下去的聂太后,毫无准备的突然迎来了一阵腹痛收缩。随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第一时间用双手死死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绝不能让檀郎的骨血有事! 突如其至的痛和冷汗是做不得假的,连吴大人都被吓了一跳,这聂太后不会如此脆弱吧?经不得半点的冲撞? 反应最快的还是房朝辞,冷静起身指挥:“还不快来人,扶太后去偏殿,宣和安大夫和稳婆。” 稳婆?! 要生了?就现在?就此刻? 神宗彻底傻了。 在聂太后出现意外的时候,谢介还一无所知,正在和他娘置气。 因为他等啊等,盼啊盼,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他娘悄悄夹在金字牌疾脚递里顺带手给他的回信。结果信中的内容并不如他意。大长公主的信写的很直白,也很简洁:“给老娘听话!不许胡闹!多和朝辞亲近,不然等我回去削死你!” 谢介:“” 这房朝辞怕不是个妖精吧?他到底给我娘下了什么妖法?降头吗?! 宅老在一旁苦劝:“连殿下都是这么觉得的,您要不要也,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谢介:“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退你麻痹啊啊啊!” 他把他的猜测如实的告诉了天石:“我还是觉得种子爹更有可能是你的主人。你算一下,你的主人是不是在十二年前才到的大启?是的,应该是十二年前,不可能超过十三年,因为我很清楚的记得我是在我三岁的时候捡到的种子爹。” 但天石却表示: “哈?”谢介一脸“还有这种操作?”的不可思议。 之后?之后谢介当然是锲而不舍,尝试着换了好几个不同的角度继续提问啦,但均没有被天石理解,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死板答案。 谢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天石也许并不是一个能够与他流畅对话的仙家法器,它更多的像是一种巧妙的机关,有人提前录好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对话在里面,只有谢介问了对方储存过的问题,它才能够回答。如果问题在意料之外,那天石就只会回答“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介开始有些头疼了,他双手托腮,头顶薄被,苦恼的看着眼前的天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到底是不是天石真正的主人?还是另有其人?他该把它还回去吗?他怎么才能把它还回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六十四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陡然而富之后要做什么呢? 唔, 至少对于谢介来说,日子该怎么过, 还是怎么过。顶多是从花皇室的钱,变成花自己的钱。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有再多的钱也花不出去,反倒是正源源不断的还有人来给他送钱,除了房租以外的钱。 这种人人竞相要给谢介送钱的活动, 有个更加礼貌而又不失文雅的说法——探病。 不管是真关心, 还是假好意, 在得到“谢世子终于醒了”的第一手资料后,稍微能和公主府扯上点关系的人,就都或多或少的来聊表了一下心意。 不一定是真的对谢介或者谢介背后站着的大佬们有所求,只是生怕自己落于人后。 汉文化自古以来就是个人情社会, 不怕你什么都没做, 怕的是你什么都没做, 但是别人做了。所以大家才要争先恐后的给谢世子,不求能讨好,只求不突兀。 谢介对此没什么想法, 反正也不用他去见客。 在众多探病的客人中,唯一需要谢介亲自见的只有他小舅, 神宗皇帝闻盆子。 是的,神宗姓闻, 名盆子, 别问他为啥叫这倒霉名字, 他自己也挺想和他爷聊聊,当年为啥要给他取这个破名字的。 盆子同学是在谢介醒后的当晚,披着月光与星辉,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来的。他倒也想大张旗鼓的来,可惜白天的时候就被一众大臣给拦了下来,仿佛生怕神宗一离开行宫就会被人捅死。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神宗想为外甥耍个皇帝威风都没余地,最后只能折中,白天屈服,晚上偷跑。 说来也挺难为神宗的,作为一个体重直逼两百斤的大胖纸,他既要躲过那蜗居一样的行宫中的层层侍卫,还要躲过御街两旁高门大户里官员家的耳目,真的很不容易。 “你舅我多身轻如燕啊。”神宗对己身严重缺乏一个正确的自我认知。 “是的,是的,还特别矫健。”谢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没输给他小舅,并且他是真情实感的这么觉得的。 神宗一身简朴的正红圆衣襟,脚蹬高统靴,腰系宽玉带,整体白胖红润有光泽,像极了庙里不管众生苦还是不苦都笑眯眯的弥勒佛。神宗平生最恨的就是锻炼,能一秒钟从心宽体胖的笑嘻嘻变成满脸横肉的凶悍,没当皇帝前就已经没人敢在他面前说有关于减肥的任何事情了。恶性循环下去的结果,就是他生生把一张本该是一代男神的颜值潜力,给横向发展成了发面馒头。 神宗那真的是走路一盏茶,喘气两小时,深秋再寒凉的夜,也挡不住他挥汗如雨的喘气。 吭哧吭哧,神宗一边擦汗,一边安慰只能躺在床上的外甥:“别担心,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我还准备今年和小舅你一起回老家祭祖呢。”谢介也特别乐观。 “可以的,可以的,今年咱爷俩过中元。” 中元节,又名盂兰盆节。但这不是一个讴歌植物或者某种食物的节日,而是民间俗称的鬼节。是和清明c重阳同等重要的祭祖大节。 自当年救下文帝后,谢介就顺势留在了江左,官方说法是养病,真实原因不可说。总之,谢介在江左这一修养,就养了快三年,顺便很自觉的承担起了回老家祭祖的任务。 谢介做这种事总是很积极,因为他热衷于一切宴会雅集。这就和有人喜欢字画,有人喜欢拳脚功夫一样,他喜欢让自己的生活过的充实点。 醒在中元节之前,谢介觉得这就是天意,连老天爷这个拐着弯的亲戚,都在提醒他不要忘记祭祖的重任。 更不用说谢介的爹也葬在江左。 也不知道这舅甥俩哪里来的自信,又或者浅薄的医学常识,觉得只要谢介深居寡出的将养几日,就可以又是一条好汉了。 但事实是,在床上昏迷了两三个月,一睁眼就想健步如飞,这基本只可能存在于想象或者话本里。谢介一醒来就能歪头,被扶着坐起,已经是医学上的奇迹了。可奇迹不会总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只要是娘生爹养的血肉之躯,就肯定需要缓慢恢复。 宅老与和安大夫不得不上前出声,打破了舅甥两个不切实际的畅想。再不阻止,这俩都快就回老家的时候要不要吃上一顿纯正的家乡饭而吵起来了。 恩,真情实感的吵,但彼此的关系也是真情实感的好。 神宗自我感觉,他对谢介,就像是一个倔强的老人总拿自家叛逆的小辈别无办法。而谢介则觉得他小舅简直是戏精本精。 自打神宗得知自己快要升辈当叔爷后,他就不顾自己明明没比谢介大十几岁的现实,非要开始打造他老气横秋c成熟稳重的爷爷形象,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像极了一个黄土都埋了半截身子的老太爷。 神宗坐在床头的折背玫瑰椅上,那可怜的椅子总感觉要不堪重负,被他压垮。 “你这孩子,老家的饭怎么不好吃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知不知道?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一辈啊就是没吃过苦,才不知道珍惜。” 谢介翻了个白眼:“说的好像你吃过什么苦似的!” 严格意义上讲,谢介和神宗真的都没吃过什么苦,神宗确实在乡下出生没错,但他还没怎么晓事呢,他爷就当了皇帝,他和他二哥被人护送着,乘一辆驴车低调的千里北上,从南方的水乡到了北方的大内,一走就是几十年。对老家的印象估计还没有谢介这二年深。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谢介今年回不了老家了。 “放心吧,还有你小舅我呢。”在得知谢介不要说出门浪了,连起身下地都有可能会头晕到吐之后,神宗难得有了那么一点点使命感,“我保证能哄得老祖宗再罩咱们大启五百年!”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谢介,因为谢介想出门,不想有谁替他! 但现实是不会因为谢衙内是公主子而转移的,说他不能下地,他就真的不能下地。他不服,非要起身耍个十八般武艺给神宗看,后果就是他在御前吐了个昏天黑地。 神宗倒也没嫌弃,自家外甥,小时候还在他身上尿过呢,吐算什么啊。就是“你这晚饭怎么只喝了粥?这可不行啊,豚儿,只有吃的好,才能长的好。” 谢介:“”你以为你喂猪呢?! 身体不给力,但精神依旧坚强的谢世子,突然有点想打人。 “你可不就是小猪?”豚着,小猪也。 “我那是河豚的豚!”谢介百吐之中还不忘和他小舅理论,白眼翻的快要上天了。 “我就欣赏你这份自信。”神宗蹲在一边,看他大外甥的笑话。 在确定了谢介精神上依旧活蹦乱跳,且短期内都肯定要被困在后宅,没办法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之后,神宗就放宽了心,趁着夜色再次悄悄离开了。 神宗走的痛快,谢介却彻底睡不着了,哪怕吃着蜜饯,也压不住他嘴里的苦味。 “那我给您念个话本?”谢介不睡,宅老自然也不肯睡。 “不想听,”谢介武断的拒绝了,并且突发奇想,“我想听京里的趣闻,好些年没回去了,突然有点想那生我养我的地方。” “这”宅老再厉害,也有些语塞。谢介在江左待了多久,他就待了多久,虽然肯定也会关心雍畿的大事小情,但关心的都是朝堂政斗,生怕有谁无差别攻击波及到谢介。但这些可不是谢郎君会感兴趣的东西。 “从那些医官里找个还没睡的来给我讲嘛,最好年轻一点。”谢介早已经想好了。 宅老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笑了,自家郎君关心他的方式,总是特别可爱。 早上才来看过谢介的医官学徒钱甲,就这样屏雀中选。当然,他也不会白白熬夜给世子讲八卦,这一趟活儿下来少说也是往日里三倍的俸禄,还采取的是自愿报名制,不存在强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六十五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看来不管是老天爷还是老祖宗, 都不太靠谱。 宅老的眼神晦涩, 语气含糊:“官家最初来,确实只是为了看您,如今还留在江左, 是因为被其他的政务绊住了脚。” “哦。”谢介对于政事毫无兴趣, 并不打算深究。他本就头疼欲裂,再听那些官场厚黑只会雪上加霜,没必要为难自己。于是他只是问了句, “那我娘呢?” 连他当皇帝的小舅都跑来江左了, 他娘自然不可能不回来。 “帝姬才离开不久”宅老拱手垂袖, 遮挡住了自己眼窝深陷中的神情。 “帝姬”是大启特有的对公主的一种尊称,是生性浪漫的文帝特意给改的。理由之一, 是文帝一生都在追寻周礼, 想要搞复古运动, 而周代的公主就被称为“王姬”;另外一个理由,则是因为“公主”这种称号不够独特, 受前朝影响, 大启王公诸侯的女儿也能被尊称为公主,与皇女是一样的。 文帝自己还没有孩子, 但他有姑母,还十分尊重这位姑母,怎么寻思都觉得他姑母当得全天下最特别的称呼, 于是就力排众议, 定下了“帝姬”。 帝姬的尊称如今还没实行几年, 众人基本还是公主帝姬的混着叫。 “发生了一些事,大长帝姬又去应天迎接太后了。” 可以这么说,谢介一觉醒来,雍畿能够搅动风云的大人物,都神奇的在江左扎堆了。 如今,连太后的凤驾也要来凑热闹了。 文帝死后,他已经怀孕的皇后聂氏,就按照旧例被尊为了太后,哪怕随后登基的神宗在辈分上其实是聂太后亡夫的叔父,她也拥有了太后的头衔。人称聂太后。 谢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突然而至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伴随着宅老的回忆,他好像真的依稀回忆起了母亲惯用的熏香,和她操持过度满是茧子的粗糙手掌,怜爱的抚摸过他的脸庞,轻叹了一声:“我的豚儿就是有福气,此时不醒才是好的。” 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但谢介想着,他娘本就是个很莫名其妙的人,还自带亲娘滤镜,哪怕自己儿子真的在文武方面没的夸,她也能硬生生扯出别的,好比我儿心地好,我儿身体好。 ——真的敢用“身体好”作为理由,给儿子向皇帝讨爵的公主,闻女士绝对是独一份的。 如今谢介连身体也不好了,那就换成“有福气”好了,这是绝对有可能发生在大长公主身上的事。 “有福气”的谢介摸了摸自己缠着一圈又一圈白纱布的头,心大的想着,他大概是真的运气不错吧,那么一大块天石砸下来,他竟然只是昏了几个月,就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 对了,天石! “那该死的石头呢?!”谢介咬牙切齿,准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昏前最后的记忆就是被砸的好疼。 宅老哭笑不得:“帝姬早就命人备着了,就供在南高峰的天宁万寿。请了全国各寺九九八十一位高僧做法念经,要祛恶渡善,化劣器为灵器,好给郎君添福增寿呢。这经要念满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请下来,如今还不到日子。” “意思就是,等那破石头回来,我不仅不能碎了它,还要供着它呗?”谢介在不该聪明的地方总有些小聪明。 宅老尴尬一笑:“请下来的就是灵器了,前尘旧事皆做不得准的。” “之前我还听说人,只要有度牒,一出家,之前犯的事就都不算了。没想到如今连伤人的物什都可以用这招镀金了?”谢介撇撇嘴,面带不屑。从他在大相国寺的佛像金身前跪晕过去,他大舅c表哥也依旧还是死了之后,他就再也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 宅老说不过谢介的歪理,只能一遍遍叮嘱:“这是帝姬的意思,说是只会对您有好处,不会害您的。万万不可任性。一定要在最后一天的正午,把天石从天宁万寿请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谢介敷衍的挥挥手,他又有点头晕了,“说起中元节,府里是不是该开始准备了?” “一切都遵着往年的例,怕您赶不及醒来,还提前请了四司六局的人,很是妥帖。” 四司六局是一个官办的劳务组织的称呼,在前朝,它们是专门为朝廷命官和宗室王孙承办盛大宴会而设置的服务机构,到了大启就直接变成朝廷用来赚钱的一门生意了。是的,就是朝廷公开想法儿赚钱,大启这样能自主赚钱的衙门还有很多c很多。 只要给得起钱,四司六局就可以为任何门户服务,提供专业的□□,宴会花会,文人雅集,朋友小聚就没有它们筹备不来的。 当然,像中元节这种比较重大的节日,普通人还是很少能排队预约上四司六局的服务的,各个大臣家都不够分的。 谢介作为公主子,也是作为一个远近闻名的恶犬衙内c特权阶级,他的府上自是不用预约,可以随时插队。在谢介看来,这样的他简直坏的不能再坏了。 当然:“记得多给被挤掉名额的商户一些补偿。” 插队是一回事,补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坏也不能坏的太彻底,对吧? 宅老笑了,鸡皮鹤颜的褶子都好像变得更多了:“已经送了。” 不管谢介怎么偏题,宅老都有本事再说回正题:“官家这次估计要在行宫长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行宫已经修葺完了包括正殿在内的好几处宫殿,预计年底就能全部修完,据说还有可能要往外扩一下,要不然连大人们上朝都没地方。” “说重点。”谢介一听朝政就头疼,他真心没有那个政治嗅觉,也不关心朝廷每一个举动背后的深意。 “老仆听了几耳朵,约摸着官家这是有意要迁都江左。” “什么?”谢介一愣。他再不晓事,也是知道江左的行宫真心不大的,甚至可以说是历朝历代中宫殿的最小规模,他小舅除非疯了,才要长住在这样的宫殿里。虽然雍畿的大内也不大,但总比江左的行宫强,干什么抽风换地方? 而且,他小舅这才登基不过数月,以他那个胆子,他真的敢下这么大的决定? 不会又是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老臣撺掇的吧?他们为什么要撺掇这种事?不能想下去了,头好痛。 “官家迁都,对您大有好处啊。”宅老直言。 “什么好处?” “您在行宫前被御赐的那条街,您还记得吗?”宅老步步引导。 谢介怎么会不记得?这三年他在江左养伤,除了吃喝玩乐以外,就是破土动工改造他荒无人烟的街道了。虽然至今方圆十里仍没有一户人家吧,但谢介依旧和玩过家家似的打造着属于他的街道,还玩的很开心,经常命府上的女使仆从换上衣服,和他来一场大型的交互扮演游戏。哪怕别人把这里称为鬼城,他也不在乎。 “如今那可不是鬼城了,我的郎君哟,你想想那地界儿”宅老一步步的诱着谢介自己思考。 “地界?就连着行宫前的正街。啊,擦,要是迁都,行宫就是皇宫了,正街就是御街了。那一条街变成商铺卖出去,得赚多少钱?!我终于要转运了!!!”谢介一个激动,差点跳起来。可惜,孱弱的身体限制了他过盛的精神,他激动的很有限。 谢介这些年在江左,可是没少折腾,咳,不对,是没少研究生意经。可惜,他大概真的没什么行商的天赋,就像是他同样没有从政c参军c习文的天赋一样。 要是没有皇帝表哥和亲娘月月开俸禄接济,谢介估计就要当街去叫卖他爹的字画了。 谢介的爹,国宝级的书法文豪谢鹤,他的字画还是很值一些钱的。 “商户大多市侩,又不稳定,卖是一锤子买卖,不划算啊。”宅老继续谆谆教导,一点都不嫌烦。就像是大人教小孩子吃饭说话一样,再简单的事情,他们都能教出十分的热情。 “那就租嘛,雍畿不是就有很多人靠租房子赚钱?是哪个相公(宰相)来着,我记得靠在雍畿租房就赚了好多。咱们也可以!租给那些从雍畿来的京官,对对对,他们最有钱了,每个月的养廉银子就不知道花了国库多少,我再赚回来些,也算是替祖国省钱了。你快去看看。” “已经备好了。”宅老笑眯眯的递上了早就写好的明细与契约,专业的庄宅牙人已经雇好,店宅务那边也已经打过招呼,确定了不会官私冲突。 前面说过的,大启是个商业驱动型王朝,哪个行业赚钱,朝廷都肯定会参一脚。 赚钱的衙门各种各样,有四司六局,也有店宅务。店宅务就是专做的房地产租赁与买卖生意。事实上,房租正是大启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 谢介拥有的街道地理位置实在是优越,或者说太过优越了,连店宅务这种奉旨赚钱的公家衙门都拼不过它。最主要的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还是精装修,拎包入住。如何怎么提高整个街道的格调,才是眼下宅老在和谢介商量的。 “有些大人已经搬进来了,您当时还没有醒,老仆就夺情自作主张了,老仆私心想着” 谢介一看账本上那个收入,差点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前后后数了好几遍,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再没管宅老都说了什么。 心里脑里只剩下了一句话:一!夜!暴!富! “绝对不可以动,知道吗?”等白色的狸奴消停了,房朝辞这才把那唯一的一个金橘往雪白大猫的眼跟前凑了凑,一脸严肃的开始了教育,甚至连眼睛里都带着紧绷,他叫了狸奴的大名,“飞练!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六十六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当然是 装死啊。 眼睛一闭, 身子一僵, 谢介就成功的“昏”了过去。 作为一个从小不爱读书,但身边的亲人却总对他抱有着像对他爹一样高的期待的倒霉蛋,谢介拥有着极其丰富的应对经验, 是一个资深装病犯。从小儿科的肚子疼, 到严重一点的头疼脑热,再到被掐也不会睁开眼的重度昏迷,他总能装的似模似样, 和真的似的。 谢介自信满满, 在内心里做出计划: 他这一昏, 四生子必然会涌上来,这个抱着他的人那肯定是要放手把他交还回去的, 顺便, 对方估计还能听一耳朵类似于“我们郎君刚刚大病初愈”之类的话, 理解了他平时真不会没事干就平地摔的现状。 这样一来,既快速解决了眼前的难堪, 又不至于在日后传出什么让谢介丢脸的弱鸡流言, 简直完美。 但谢世子明显没听过一句叫“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的话, 他这边是万事俱备了,但如果抱着他的人——也就是房朝辞打死不吹东风,那他也是干气没辙的。 不吹风的具体表现是这样的:谢介昏是昏了, 高大巍峨如小山的四生子也在第一时间赶赴了现场, 但房朝辞同学却打死不肯放开搂着谢介的手。不仅不放, 还有越搂越紧的趋势。有力的双臂就像是由钢筋水泥铸成,明明大家都是凡胎,却只有他可以于千军万马之中岿然不动。 谢介心想着,这货不会是个武将吧?真是可惜了那么好听的声音,他之前还笃定对方是个只会风花雪月的文臣呢。 不对,他这是抱上瘾了?还是以为自己在抱大白菜?怎么还不松手?! 谢介匪夷所思,大脑飞速运转,对方是没意识到我昏了,还是无所谓我昏不昏,又或者是他知道我在装昏?想到最后一种可能,谢介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装昏被发现那就太尬了。 偏偏对方还要搞事情,用仿佛泉客般充满了致命诱惑的声音再次在谢介耳边道:“很冷吗?” 哪怕对方的声音再是谢介所喜欢的,喜欢到恨不能自己拥有,但在此情此景之下,谢介也只想要杀人灭口了。至少是宁可装昏装到死,也不会睁开眼睛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更不用说好奇声音的主人到底长什么鬼样了,他只想快点摆脱这一切。 因为真的是太丢人了啊啊啊。 直至很久之后,房朝辞才终于把沾满了他气息的谢介交到了谢大郎手上。交的颇有点不情不愿的感觉,哪怕在最后离开前,他还不忘捏了捏谢介的宽袖大衫,直至冰凉的丝绸彻底从手中滑落,他才说了句:“怎么这么瘦?” 房朝辞在深深的看了眼谢介后转身离开了,亮银冠上用来束发的飘带和拂袖的袍角在空中划过有韵律的弧度,带走了空气中迫不及待的热度,只留下了孑然一身的萧索背影。 房朝辞的马车就在谢介的牛车后面不远处,两方到达南湖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又或者说房朝辞本就是跟着谢介一起到的。 他想从谢介手上取回一件属于他的东西。 演戏演全套,谢介并没有着急睁眼,直至被谢大郎重新放回牛车里,确认了车厢内没什么人了,他这才猛地睁开眼睛,准确无误的吓到了跪坐在一边正准备给他进行紧急救治的钱甲。对此,谢介和谢介的女使都很有经验,不等谁开口,女使就已经用手死死的捂住了钱甲的嘴,堵住了他容易引起外界注意的喊叫。 “我没事,你闭嘴,咱们才能继续愉快相处,懂?”谢介眯眼,想让自己显得恶霸一点。 钱甲在“看上去柔柔弱弱,实则强而有力”的女使小姐姐手中轻轻地点了点头,很努力的消化了一下眼前的场景,明白了谢介大概是在装病,身体并无大碍。为此,钱甲松了一大口气。谢介要是在他手上出事,那他也就不用回谢府了,直接投湖也许会更幸福点。 谢介这才吩咐女使慢慢的收回了手,眼睛却依旧在盯着钱甲,就像是充满了警惕的大猫。他装病的事情绝不能让他娘和宅老知道,否则他会死的很惨的。 钱甲同学也很上道,很快就反应过来,努力想要和谢世子爬上同一条船:“您本来身体就不好,久卧之后确实容易出现呕吐c晕眩等症状,不用担心。”说的那叫一个诚恳,那叫一个铿锵,仿佛还带着天生的医者父母心。 谢介满意的笑了。 钱甲又小声问:“那咱们现在回去吗?” “你是不是傻?”谢介挑眉,很有一番自我坚持,“现在回去做什么?我还没给我爹放灯呢!” 于是,在钱甲的作证下,“昏”了一会儿的谢介就重新“醒”了过来,并无大碍,反正是不影响他在南湖放灯的。哪怕四生子对此半信半疑,却也不敢真的替谢介做主,只能排排站的垂头听命。 谢介半躺在牛车里,车前的竹帘已经全部卷起,方便他欣赏湖面上的荷叶连天,南屏钟晚。 谢介跳跃的思维再一次回到了吃上。 “七菱八落,不管是刺菱还是菱角,现在还没落下来,不能吃。”谢大郎站在牛车旁及时提醒,生怕谢介现在就闹幺蛾子,吵着要吃什么菱角。 “我是那么没有常识的人吗?!”谢介有点小委屈。他虽然爱突发奇想,但他想的都是家里下人能够办的到的事情,从来没有真正为难过人。 但现场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回答“您不是那样的人”吧,有点违心,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回答“您就是”吧,又会怕今晚就被赶出谢府去喝西北风。 伺候谢世子这样的衣食父母,真的是太难了。 眼见着谢介就要发火儿,还是脑子灵活的钱甲及时来堵了枪眼:“今天都是中元节的最后一天了,怎么来南湖放灯的人还这么多?” 甚至是不减反增。 “因为他们都是来祭祀郎君的父亲的啊。”谢小四道。 虽然苏姓才子提议修了南湖,丰富了大家的饮食结构,但毕竟他不是江左人,对于江左的百姓来说,真真正正让他们骄傲的还是谢鹤谢大才子。 江南多才子,江左尤甚,但谢鹤不是一般的才子,而是大家公认的能够在历史长河里闪耀上千年的文豪大家,是开口说出去必然会长脸的文化名人。所以,哪怕谢鹤去世已久,但他在江左的热度依旧不减当年。 不仅如此,这些年还渐渐形成了祭祀谢鹤的传统习惯,好比赶考之前必拜谢郎碑,也好比中元节的时候必和谢郎唠唠嗑。 和鬼唠嗑的渠道,自然是众所周知的放河灯。放的一般都是荷花灯,由荷花形状装饰而成的底座,上面放一个写满祭文的灯罩,里面点一根白色的蜡烛。在中元夜泛舟南湖时,从船放下,任其漂流到幽暗昏惑的河水深处,照亮归魂的路。 祭文的内容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但就谢介来看,那基本就是在和他爹唠嗑没跑了。 谢介从小就是个话唠,不是那种能和随便什么人都能说很多的类型,而是只会和亲近之人特别多话的类型。在别家小孩把满天神佛当做想象中的朋友时,谢介最好的朋友是他想象中的爹,后来还要加上他大舅,如今又添了他表哥。 很多对娘都羞于启齿的话,谢介却能毫无障碍的和他爹说,也就是传说中的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那个时候谢介还没有学会放河灯,或者和牌位唠嗑的技能,他只会傻乎乎的在公主府后院的假山里圈个地方,当做他的秘密基地,和他想象中的爹诉说种种天真浪漫的想法。 力求真实,谢介还把那颗不知道哪里来的c却始终不开花的神仙的种子,种在了假山下面,他坚信那就是他爹的住所。种下后,小世子就风雨不坠的开始了日夜浇灌,期待着有天那藏着他爹鬼魂的种子能破土而出,开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六十七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江左, 凤凰山,谢宅。 谢介这一昏, 就从五月仲夏,昏到了七月孟秋。 在对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他错过了五月的观鱼摘瓜, 夏至采苹;也错过了六月的南湖泛舟,荔枝蘸酱;差点连七月三连的大节七巧c中元以及中秋都一并略过。 幸好, 只是差点。 谢世子最终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以极其风骚的走位,卡在中元节之前,不早不晚的醒了过来。 了解谢介的人纷纷表示,这确实是只有谢世子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谢世子是个顽主。不是流连花丛c狎妓冶游的那种玩,而是生活奢靡c挥霍无度,把享乐当做事业, 视之为热情所在的玩。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三十天, 他天天都能玩出新花样,保证生活质量,过的有滋有味。 换言之,错过了哪一项玩乐, 都是在要谢介的命。他怎么可能不努力在大节日之前醒过来?虽然还是错过了乞巧节, 但还有中元节和中秋节在等着他, 这叫及时止损。 刚醒的时候, 谢介的意识还很模糊, 就是那种仿佛身体和灵魂不在同一位面的感觉,说不上来的难受。 但再难受,也没有当他听到女使小声告诉他,他错过了多少应节应景的宴会后难受。 谢介躺在素朱漆床上,盯着珠帘翠帐发呆,好像是在追忆梦中的光怪陆离,也好像只是单纯的不知今夕何夕。 宅老(管家)c医官们得信进来时,谢郎君已然能够直起身子了。好吧,其实是力大无穷的女使把他扶起来的,让他得以半坐半歪的靠在流苏枕上,假装自己可以坐直。与他往日里仿佛没了骨头的那种京瘫坐法也并没什么区别。 散漫的阳光透过阑槛钩窗,带来了午后闲云卷舒的惬意。 床榻上的贵人,拥有粉团似的明眸皓齿,中月似的春花之色。不笑的时候,眉如远山,即可入画;弯月一笑,又仿佛沾了夏末的孩子气,瞬间就鲜活了起来,好似一场人间烟火。不管是怎么样的形态,举手投足俱是龙章凤姿,顾盼生辉。 年轻的医官学徒随着师父迈过门栏,第一次斗胆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小学徒自己都说不上来这一刻是种什么感受,只是耳边莫名的响起了一位朝中大人的感慨:人的命,天注定,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该享受这场人间富贵的。你说气不气? 小学徒当时以为那位大人指的是他自己,如今见到了传说中的谢世子才反应过来,这才是话里的主角。 以及,他终于找到话回禀那位大人了——气也没用。 谢世子的娘是为国家立下过赫赫战功的镇国大长公主,谢世子的爹是海内皆知的大文豪谢鹤,更不用说他父族和母族的背景谢世子这最起码得是上辈子拯救过天下苍生,这辈子才能投这么一个好胎。他可以理直气壮的漫不经心,像极了受尽宠爱的小混蛋。 谢介只打量了眼屋中多到快要站到敞厅外面的人,便浑不在意的放下了。 他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女使的伺候,医官的诊脉,连半躺着都要前呼后拥。一如他昏迷的时候那样,天天有人按摩翻身,疏经通脉,小心翼翼的请安问询,仿佛哪怕他睡着,世界也依旧在围着他转,至少江左的谢府是这样没错。 等医官们一一上前看完,开始会诊讨论了,谢介这才昂了昂下巴,示意宅老缓步上前,好生的瞧了他一遍。 谢家的宅老也姓谢,是谢家的世仆,以前给谢介的祖父当过书童,后来被派去了谢介的父亲谢鹤身边管事,谢鹤不幸去世后,宅老就只一门心思的守着唯一的小郎君过了。看着谢家的独苗从粉团变成玉人,捧着他,宠着他,心疼着他。 哪怕谢介此时精神奕奕,宅老也能睁眼瞎似的真情实感道:“咱们郎君逢此大难,瞧着都没个好样了,真是遭了大苦。” 谢介对于自己昏迷后的事情其实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也没觉得自己遭了什么罪,不外乎比往日里多睡了些日子,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懒。他如今的身体还不大听使唤,只能虚虚歪头,像个侧卧的磨喝乐那样,对宅老直言:“我很好啊,你可别哭我,反倒惹我头疼。” 谢介这话听上去真的是讨嫌极了,好像别人担心他,都担心成了罪过。 但宅老是看着谢介长大的,对他再亲近不过,很是了解自家郎君的与众不同。谢介不是不领情,只是单纯的不会好好说话。宅老想着,这也不能怪我们郎君啊,因为我们郎君合该就是这般目下无尘的! “郎君为何愁眉紧锁?”宅老再次关心,他对发生在谢介身上的任何一丁点情绪都十分敏感。 下面的医官们俯首帖耳,眼观鼻,鼻观心,谁都没觉得这位养尊处优的世子有半点的郁气。可人家宅老说了,我们郎君不开心了,那也就是郎君不开心了,必须得顺着。 谢介也没含糊,他确实是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掰着手和宅老细数:“我没吃上五月的炙鹅c杨梅c蜜枣c枇杷,还有六月的花白酒c莲子c菊花茶c大粉桃,更不用说一整个夏天的冰雪凉水荔枝膏,你说我能开心吗?” 以此类推,他还错过了多少好玩的,好看的?江左的夏天有意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说着说着,谢世子就真的长吁短叹了起来,像个偷学大人c强说忧愁的半大孩子。他倒是不缺这些,可只一想到自己这次错过了,便只有来年才能被满足,他的心就像是走了水,火烧火燎的不得安生。 就好像他错过了一个亿,悲伤有那么大。 宅老遇上这样没心没肺的场面,依旧能够从容面对。但是来自京城的医官们,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卧槽了。虽然他们在雍畿时就听说过谢世子脑子有坑的传闻,可也没想到他能坑成这个鬼样。 谢介谢世子在雍畿,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不知道他的大名,也肯定听过他的小名——豚儿。 这是打从太一祖起,就时常挂在大启朝历任皇帝口中的小名,从这质朴的小名中就能看出整个皇室对谢介最大的期待:贱名好养活。 只要谢介能高高兴兴的长命百岁,就是他对整个家族最大的贡献,真情实感的那种。 据不可靠消息称,文帝,也就是谢世子的表哥,在战场上被万箭穿心时,最后一句念的不是怀孕的皇后,也不是皇后腹中的麟儿,而是“豚儿要伤心了”。 “豚儿”这一响当当的恶名,便这样从大内传遍全国,是太一祖祖训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抽死的衙内。 满朝文武对于几代皇帝都心心念念着这么一个纨绔,自然是很有意见的,奈何谢衙内实在是太过无能,没用到了连欺男霸女c仗势欺人都不太会的地步,顶多是和不学无术的神宗一样,文不成武不就,连参他一本,都像是在欺负老弱病残。 真残,《本草纲目》里故脑残者无药可医的残。 就拿两三年前,谢介在江左有救驾之功这事来说好了。 谢介当时是伴着文帝一起回江左祭祖的,谁也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传回雍畿的消息就是官家遇险,幸而并无大碍。因为什么都不会c年纪又小的谢介,莫名其妙的就为文帝挡了一刀。不等朝中的阴谋家们琢磨出这是不是文帝为了给表弟封爵造势,故意捏造出来的假新闻,谢介就已经用救驾之功和文帝换了一条街。 一条位于久无人烟c荒郊野岭的老家行宫旁边的大街。 谢介没有得寸进尺c挟恩图报,但只把文帝的命等价了一条荒街,也是蛮令人唏嘘的。大人们的小阴谋c小诡计,就这样胎死腹中,哭笑不得。 哪怕是嘴巴再毒c再刻薄的老臣,也没办法就这件事情说出个子丑寅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也不知是谁,不甘心的讥了句,这谢世子怕不是脑子有坑? 然后,这话几经转手,就不胫而走,全国皆知了。还丢了个“怕”字,直接就是世子脑子有坑。 几个医官再一对比了谢介醒来后的种种表现,算是彻底坐实了有坑论。这哪里是世子,根本就是个柿子吧?! 面对突然出现c好似身受重伤的二爷,谢介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问天石: 天石; 银河系生存指南也不是万能的,至少它并没有办法一直给谢介续命,不留任何后遗症的治疗手段,是需要用能量去换取的,而且指南在出长前就被设置了极其严格的后台代码,不管现场情况如何,都要以指南拥有者的健康安全为第一位,在能量只够救一个人的时候,甚至可以无视拥有者的个人意愿,自动救治拥有者。 这一点都不人性化,但这就是银河系生存指南存在的意义,不顾一切的让他的拥有者在异星他乡活下去。毕竟很多外星文明都拥有极高的伪装手段,谁也说不准拥有者是不是已经被骗了而不自知。 指南的能量积攒并不需要任何能源动力,只需要依靠自然分解流动在空气中的特殊分子,能量便会一点点的储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六十八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谢小介身戴重孝, 还没有被表哥接入宫中居住,也不常出门,因为他当长公主的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心中都有一种不知道打哪里来的疑神疑鬼,总害怕他一个转身不见就要被人害死。 谢小介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镇国公主府, 那是在他娘还在当公主的时候被赐下的公主府,结婚生子均在此, 充满了回忆。仁帝登基后,升了女兄闻天为长公主, 闻天接受了爵位和头衔,却拒绝了一起赐下的新宅,只是对旧院进行了一些规制上的扩充和修葺。 换言之就是,哪怕谢小介年纪再小, 再对世界充满好奇,他也不会觉得这四方天地的小院子有多好玩了。他对这里太熟悉了,一草一木, 甚至是中庭的鹅卵石小路上的一块花纹奇怪的石头,都已经被他反反复复玩了个遍。他想要出门,想要热闹, 至少是不要再过这样每一天都仿佛在重复的无聊生活。 然后,在某个夏日的清晨, 谢小介一睁开眼,就如愿以偿了——他在他的床头发现了一枚红彤彤如血玉的种子, 拿在阳光下照看还会闪过流光溢彩, 比娘亲的宝石还要耀眼。 谢小介第一次不等女使来伺候, 就自己穿上了对襟短衫,着急忙慌下肯定会穿的乱七八糟,但他依旧兴致勃勃,如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娘亲的房间,对着睡眼懵惺c糊里糊涂的娘亲说:“娘,娘,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神仙的种子!” 闻天哪怕还没有睡醒,也能分辨出来他儿子在说傻话。那玩意根本就不是种子好吗?大概是女使为了哄谢介开心,专门找了一块或者做了一块像种子的宝石给他。 闻天也起了促狭之心,用沙哑的声音问:“那神仙的种子能做什么啊?” “当然是能种出来爹啊。”谢小介仰头看着床头的娘,一脸“你怎么这么笨啊”的无奈样子,黑色如葡萄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笃定,“昨天晚上有人告诉我的,对,没错,有一个穿着奇怪银色衣服的大哥哥告诉我的,他希望我能把它种下,精心浇灌,然后就能把他种出来了。我觉得那个人有点像爹,所以肯定能种出来爹的!” “那你种一个给娘看看吧。”闻天最后这样道,顺便一把就把她的傻儿子搂上了床,肆意的亲了个够。她儿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连做梦都梦的如此可爱。 回忆结束 以谢介如今的身体情况,他自然是爬不了山的,哪怕那山只是一个小土包。被人抬上去都不太现实,非把他颠吐了不可。 所以,“亲自请回天石”这个任务的具体完成流程是这样的: 在谢大郎和谢小四陪着谢介在庙会上买角子的时候,谢二郎和谢三儿已经跑腿上山,通知了天宁万寿的大和尚,我们世子来了; 两炷香后,角子吃完了,谢二郎和谢三儿正好也从山上下来了,他们身边还陪着两个身着染衣的小和尚,一左一右的捧着用金笔写满了梵文的红色锦盒,还没在谢府的牛车前站定,他们就一刻不停的像是甩脱什么包袱似的,把盒子递给了谢大郎; 谢大郎和谢二郎确认无误后,再通过牛车门口能向上卷起的竹帘,递给里面伺候谢介的女使; 女使当着谢介面把盒子打开,进行了又一次无毒无害的确认后,砸的谢介好几个月生活不能自理的天石,终于被送到了谢介手上。 鉴于大长公主把这群在天宁万寿开会的大和尚特意扣下,“阴差阳错”的让他们避免了不知道多少的战乱往事。如今,在这帮大和尚心中,闻天和谢介母子那就是最可爱的人,对谢介是真的尽可能的全了礼数。 两个圆头圆脑长的就很像佛珠的小和尚,还在牛车外有板有眼的传达他们师父的法意:“师父说,此物从九天而来,身怀孽障戾气,蒸不透,砸不烂,砍不伤” 这些话在谢介听来就是巴拉巴拉废巴拉巴拉话,他只低头,专心致志的研究起他手上还不及巴掌大c表面凹凸不平c黑的发紫的石头,实在是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一个玩意砸的他差点去和他爹一家团圆,最重要的是—— ——怎么能这么丑呢?! 一辈子都在讲究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谢世子,对这块据说最好和他形影不离的石头产生了极大的抗拒,不是因为它砸过他,而是因为它真的太!丑!了! 越看越丑! 以免心情被彻底破坏殆尽,谢介决定当下去就去南湖放灯,转移注意力。 谢三儿抱着给他预留的角子,边吃边走,顺便听了一肚子谢小四的第二十三次恋爱是怎么失败的。 谢三儿虽然是个直的,却也觉得他弟这么追人,日后肯定还有得败。于是压低声音,热心参详:“你不能再这么嘴贱了,你知道吗?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有哪个会喜欢别人说他的?你还不服?你不服什么? “咱们家郎君也嘴贱?咱们郎君是世子,你是吗?咱们家郎君的亲娘是大长公主,你娘是什么?咱们郎君一家子皇帝,你一家子什么?最重要的是你看咱们郎君身边有谁?谁都没有! “咱们郎君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貌有貌,这样都没人能忍他的嘴,代表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谢介:“”他真心想说,这牛车的隔音并不好。 南湖很快就到了。 南湖是钱塘江的一部分,一个淡水性的观赏湖泊,也是江左的脸面。 可惜南湖在前朝并没有得到多少该有的尊重。在大启接手时,南湖已经因长年没有得到治理而放飞自我,搞得半面湖都是水生物,杂草疯长,螃蟹称霸。 就在朝廷还在研究到底该不该为了和前朝作对,而浪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抢救南湖的时候,一位曾经两度出川赴京赶考最终考上的大才子站了出来。这位苏才子直接上了《乞开江左南湖状》给皇帝,断言“江左之有南湖,如人之有眉目,盖不可废也。”隐含之意是,连自己老家的脸面都不修,你是不是傻? 当时在位的还是谢介的大舅仁帝,一个被考生在殿试上打脸,用答题讽刺今政,也能因为对方说的有道理而重用对方的心大人士。 都说宰相肚子能撑船,谢介总觉得他大舅这风度,都可以在肚子里撑杆跳了。 所以,这位苏才子虽然放出了豪言,却并没有得罪仁帝,反倒是引得仁帝终于不在犹豫,做出了整改南湖的决定。 当然也有传闻说,真正打动仁帝的不是苏才子的狂,而是这位兼职美食家的才子曾私下和友人表示,南湖的螃蟹真的很好吃,这话骚到了老闻家上下的心。 孰真孰假,自由心证吧,反正南湖的整改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据说,朝廷动员了近二十万的劳役,才把南湖疏浚完成,杂草挖出,螃蟹吃掉,并筑起了横贯整个湖面的长堤。为纪念这位让大家得以吃河鲜吃到吐的才子,长堤就成了“苏堤”。 就谢介个人感情来看,在这段往事里,最骚气的部分还不是把螃蟹从泛滥吃成了濒危,而是相传江左民间如今最流行的一道硬菜“东坡肉”,正是因为苏大才子在劳役们辛苦工作后作为犒赏,而广为流传开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六十九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在大启, “阿郎”是对家里男主人的称呼,“郎君”则是对少主人。 虽然谢鹤这个一家之主已经仙去多年,但只要镇国大长公主还在, 谢家就始终会这么称呼下去。哪怕谢介八十了,估计他也还是郎君, 或者直接变成公,反正不能是阿郎。 “你不告诉他我受伤了,他怎么知道?”谢介胡搅蛮缠。 “您都说了, 阿郎泉下有知。”宅老微微一笑, 完全不惧。 谢介鼓着脸, 环着胸, 开始生气。 宅老看天看地看空气, 就是假装看不到自家郎君的表情, 打死不允。 谢介长叹一声, 只能祭出杀手锏:“我记得我娘说,等天石的法会念经念到了日子,必须要我亲自去天宁万寿请回来?” 天宁万寿全名是天宁万寿禅寺,看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一家和尚庙, 以前的名字没那么绕口, 还是几年前谢介表哥来江左的时候, 突发奇想给改的, 觉得这名字既文艺又禅意。不过就谢介看来, 这就是不让人好好说话的节奏。 天宁万寿就在江左城外的南高峰上。 南高峰又名南山, 是个可以将南湖尽收眼底的春日登高好去处。而谢府和行宫所在的凤凰山的北面就是南湖。也就是说,几个地方其实基本就扎堆在一处,加上北高峰,四景正好凑够一桌麻将。路途并不遥远,谢介去一趟天宁万寿,就能顺便去南湖放灯,肯定不会感觉到舟车劳顿。 “但您会吐” 谢介自从被砸了脑袋,睡了俩月醒来之后,就有了个常吐常新的毛病,比十月怀胎还辛苦。医官们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能安慰谢介,这种事情古已有之,吐着吐着就好了。 到底能不能吐好谢介不知道,但他吐着吐着就吐习惯了倒是真的。 擦擦嘴角,忍忍苦味,就又是一条好汉,完全不影响谢介继续吃喝造孽。 “这可是我娘的命令,必须得我在正点上亲自去取。”谢介咬死了这话不放松,“我娘做事肯定有她背后的深意。” 宅老也懂这个道理,有时候爱之为其计深远,确实不能因为要躲眼前的小磨难,而迎来日后的大折磨。 可是,可是,错过取天石的时间,又能错过什么呢? 谢介不知道答案,也不关心,他只想找个借口出门:“也许我去拿了天石,我就不药而愈了呢?” 宅老心中一向怀揣信仰,在仔细想了一下之后,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便也就同意了。 送别了想象中吃饱喝足的表哥的第二天,谢介就命人套驴车出了门。 是的,驴车。 在大启,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不是马车,而是驴车。理由很简单,国家缺马。北方最适合放牧的广大领土都属于蛮人,而马匹又在蛮人严禁控制出口的列表上,大启连军队都凑不齐足够的马匹,就更不用说平常人的生活了。 幸而,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马不行,就用驴嘛。驴虽然没有马快,但是比马稳啊。谢介家里倒是不缺马,但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来说,宅老宁可他出行坐驴车。 转日一早,驴车又变成了牛车,充分诠释了一句“不求速度,只求舒适”。 宅老生怕谢介不乐意,一上来就大力的介绍着牛车的种种好处:“魏晋多少风流名士都是出门乘坐牛车的?连阿郎生前都曾有此意。车厢宽敞又舒适,行走坐卧,铺席设几,随君开心。窗户还大,特别方便您看外面的景色。” “你怎么不干脆让人抬娇呢?”谢介挑眉看着眼前这双辕双轮的青色牛车,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吐槽了。 “乘肩舆影响不好。”宅老咳了一声。 肩舆就是轿子,宅老习惯说老话,谢介却总在追赶潮流,当下的新词他哪怕足不出户也肯定知道。 乘坐肩舆容易影响不好,这说法也是真的。受到大启前四任皇帝的影响,大启一直都很重视人文,重视到甚至会给人一种过于迂腐的印象。好比朝中大臣上朝坚持骑马,家里穷的也可以个性一点骑驴,但却会有志一同的鄙视坐轿,甚至会被人义正言辞的参一本“以民代畜”。 虽然谢介想找茬的问一句,过度使用人力残忍,过度使用畜力就不残忍了?就朝中某些大人那完全不输给他小舅的体型,马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这辈子才要横遭此罪? 牛车就这样以比路人走路还要慢的要命速度,稳健而踏实的动了起来。 谢介以生命发誓,他一杯茶都喝完了,那牛车还没走出他家门口呢。撩起帘子向窗外看去,还能远远的看见他家黛瓦之上的马头墙。 很慢c很慢的,牛车才终于从铺满青石板的安静小巷转出,走上了热闹的正街。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若不细看,谢介还以为这牛车能缩地成寸,分分钟回到了雍畿呢。 雍畿的繁华是没有去过的人所不能想象的,也是谢介所怀念的,所以他一直在致力于把江左打造成第二个雍畿。但那就像是强迫一个婉约的南方闺秀,硬要去学热情的北方佳人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结果就在这短短两个月之间,谢介什么都没做,他的梦想就实现了。 以前荒无人烟的鬼城,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川流不息的街市,变化大的堪称翻天覆地。 谢介终于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他小舅要迁都的事情总不可能还没决定下来,就闹得全国皆知,对吧?如果百姓不知道,那这些如雨后春笋的商铺是打哪里窜出来的?这明显不是只想做一段生意的流动性商业,而是打算长此以往在这里扎根的那种。 “我睡下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谢介喃喃自语。 跟着牛车在外面走的钱甲同学,很适时的选择了失聪。真是没想到哈,牛车的声音也这么大,他都听不到郎君在车里说什么了呢。 四生子比钱甲的反应更大,开始各种都想要转移谢介的注意力。 谢介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的,见众人如此反常,这才真正记入心里。不过,他对敌经验十分丰富,很清楚的知道大概是宅老或者他娘下了封口令,他表现的越想要知道,他就越不可能知道,唯有缓缓图之,方可成就大业。 不到晌午,牛车终于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南高峰的山脚下。 南高峰上怪石嶙峋,草木茂盛,来往山上山下的道路却是人工修建的一片坦途,宽宽荡荡。因为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多,自然就有了路。 而南高峰这边之所以人多,却并不是因为天宁万寿吸引来的香客多,而是因为这边是江左最大的庙会所在地。 庙会,就是依托于寺庙而生的民间商业经济交流与促进的相关活动,最有名的就莫过于京城的大相国寺庙会。每月五次,卖什么的都有,总是搞的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江左与雍畿的风格不同,但也有自己的庙会,十里八乡的,不管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爱来南高峰娱乐。 人多了,道路自然也就修建的越来越好,周边的设施一应全都快速跟上了。 这天是中元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庙会肯定有,哪怕已经接近尾声,但依旧是三教九流,人声鼎沸,买卖最火热的还是元宝蜡烛,香火福囊。 谢介是个爱热闹的,哪怕如今身体情况不理想,依旧能带病坚持。 周边的人却严防死守,不是怕谢介身体,而是怕谢介顺耳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类似于京都破了,国家亡了,连皇帝大臣都跑来了江左之类的窝囊话。 “真是窝囊啊。”房朝辞在马车中读着好友的信,不自觉的念出了声。 随从一愣,没有听清,特来询问:“阿郎说什么?” “豁然说,偌大的一个中国,能顶在最前线的,竟是年纪可以当所有人奶奶的镇国大长公主,真是窝囊。” 随从听弦音而知雅意,低眉道:“阿郎并不这么觉得?” 房朝辞没说话,只是把好友的信放到了小桌案上。看着就尽在眼前的南高峰,心想着,大启的朝廷窝囊是肯定窝囊的,但绝不是因为能打的只有镇国大长公主。 钱甲不解,没尝过怎么知道?谢介甚至连味道 都还没闻到呢。总不能谢世子在吃喝玩乐方面的造诣,已经到了能隔空断美食的地步吧? “因为排队的人那么多!”谢介用扇子指了指窗外。 还没到午饭的时间,那家角儿摊已经人满为患,排起了曲折的长龙,间或还能在队伍里看到一两个僧服身影,一看就是山上天宁万寿的大和尚。 钱甲:“”好吧,世子说也算是有点道理。 “咱们也来几碗?”跳脱的谢小四凑上前问,他这话问的很有技巧——几碗。因为他也想吃了。 “恩。”谢介点点头,笑着答应了请所有人吃角子。这份大方与他如今赚不赚钱没关系,他一直都是那种哪怕兜里只有一文钱,也乐意和所有人一起花的类型。 谢小四凭借着矫健的身手,风骚的走位,带着几个公主府的亲卫,越过人群,径直就走到了摊前,不管后面排着多长的队伍,他们家世子要吃,那就必须马上吃到! 排队的大部分都是来赶庙会的百姓,一看谢府亲卫的穿着与佩刀,哪怕不知道那代表着的是哪位大人家,也都直接就敢怒不敢言的忍了。 但有人能忍,自然也有人不能忍。 不能忍的这位刚巧也是一个替自家大人买角子的下仆,名字叫六郎,穿着褐色的短打,从始至终一直在遵守纪律的排队,十分低调。眼见着就要排到他了,却遇上这么一出,自然是不服气的,他可不管对方是哪家大人,他们家也是一位大人! “你干嘛呢?”六郎一开口,就是雍畿官话,再标准不过。这在如今的大环境下,是很能显身份的。 谢小四乐了,也回了句官话:“插队,没看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七十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天石; 银河系生存指南也不是万能的, 至少它并没有办法一直给谢介续命, 不留任何后遗症的治疗手段, 是需要用能量去换取的, 而且指南在出长前就被设置了极其严格的后台代码, 不管现场情况如何,都要以指南拥有者的健康安全为第一位, 在能量只够救一个人的时候,甚至可以无视拥有者的个人意愿, 自动救治拥有者。 这一点都不人性化,但这就是银河系生存指南存在的意义,不顾一切的让他的拥有者在异星他乡活下去。毕竟很多外星文明都拥有极高的伪装手段, 谁也说不准拥有者是不是已经被骗了而不自知。 指南的能量积攒并不需要任何能源动力, 只需要依靠自然分解流动在空气中的特殊分子, 能量便会一点点的储满。 谢介很冷静,并没有因为天石公事公办的语气而进行毫无意义的咆哮和抱怨, 这反而加快了救治二爷的时间。 天石虽然不能用能量救人, 但它还有庞大的医学知识储备, 也算是对“必须救拥有者”这个指令的一个补救。 天石的话里有太多的内容是谢介听不懂的, 但是他也不需要懂, 他只需要知道二爷是有救的,就可以了。 谢介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点。 在天石扫描二爷的过程里,专门给人看病的钱甲已经跟在师父后面跑了过来。钱甲的师父也姓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和安大夫,久在宫中给官家治病,从太宗c仁宗c文帝再到如今的神宗。他也算是看着谢介长大,对于世子的荒唐所知甚深,让他给鹦鹉看病他也能看的气定神闲,一起跟来的同僚都在暗暗佩服老大夫的这份涵养,只有他老人家在想,啧,真是好见不见了啊,二爷,这是又闯了什么祸? 遥想当年,谢介在大内泼猴似的上天入地,不是今天带着二爷打鸟,结果打到了自己;就是明天为救二爷自己个从树上掉了下来每每都会把文帝吓的以为表弟快要死了的呼天抢地。 彼时文帝还不是全大启的圣人,他也只是个没比谢介大多少岁的少年,会哭会笑,会闹乌龙。 那份热闹如今都仿佛历历在目。 老钱大夫能冷静,另外的一位医官却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了,他觉得这简直是在侮辱他。他表面上不敢说什么,内心却很敢想。他看了眼跟在一旁的世子,猜测这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子,莫不是在故意报复他们?他可是听说这位已经抱怨过好多回“病这么久都没治好,害得我不能出去玩”的传闻了。 这位医官早些年是在世家给高门子弟治病的,见惯了这样的医闹手段。那些个表面看上去芝兰玉树的郎君,私底下指不定怎么阴狠毒辣呢,为难人的刁钻办法总是层出不穷,还让你半点都辩解不得。 按理来说,医生是看病救人,能够帮到人的职业,不说必须感恩戴德吧,至少是应该有一份尊重在里面的,对吧? 但国人就是这样奇怪,总觉得医生救人是天职,治好了理所当然,治不好就要被哭街骂娘,说这医生居心叵测,暗中害人。在大户看来,家中的大夫就和普通的粗使人力没有任何区别,是可以随意的呼来喝去的。 老钱大夫是个都快活成人精的老爷子,哪怕自己身边的同僚再会隐藏,他也能在给鹦鹉瞧病的同时就顺便把对方给摸清。 对小学徒钱甲递过去一个眼神,这机灵的小子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大人,咱们先去抓点药吧。” 医官不解,什么病都没看出来呢,抓什么药?但他最后还是跟着走了,等转道离了花厅前园,钱甲就赶忙开始替谢介道歉c解释。 谢介就是个小孩心性,请给人看病的大夫来给畜生治病,绝无半分戏弄的意思。这就像是小孩子在街边捡到受伤的小犬,也肯定是会傻乎乎的抱着小犬回家找娘或者直奔医馆的。他们并不太可能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专门的牧司兽医。 谢介的年纪倒是不小了,但是他家给鹦鹉看病打小用的就是医官。他也知道牧司,可对于他来说,牧司是专门给马看病的马医。 说白了,就是惯的。 旁人不告诉谢介何为对错,他又如何知道对错呢? “说句大不敬的,您觉得以世子的这个脑子,他有本事想到这么曲折的侮辱人的办法吗?” 医官:这话真是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一场风波,再次平息,而当事人谢介却对此还一无所知。 谢介此时正忙着发散思维,考虑一个问题: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故事主角总会情不自禁的怀疑受害者的第一发现人是凶手,然后造成种种误会。 按照以往的夙愿来看,谢介应该也挺想怀疑是房朝辞不安好心,对二爷狠下毒手的。 但无论是理智分析,还是从实际思考,甚至是莫名其妙的内心感觉,谢介都不觉得房朝辞会是那种没事干对鸟出手的神经病。如果一定要给这种情绪添加一个定义,大概就是“同是养宠物的人,房朝辞怎么会是凶手”这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唯心想法。 想法一旦有了,就一发不可收拾。 谢介甚至开始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人家救了你家二爷,你却在暗搓搓的希望对方是凶手,这已经不能用厚道不厚道来形容了。 一时间,在小世子看来,他和房朝辞之间充满了尴尬。 房朝辞倒是心情很好,放下二爷后,他就抱起了大功臣飞练,一是让飞练明白虽然他刚刚抱着二爷没抱它,但它才是两个动物里的第一;二是用撸猫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唉,你是从哪里捡到的二爷?” “是飞练捡到的。”房朝辞有一说一,并没有把狸奴的功劳占为己有,“我去追它,没想到它是在引我救鸟。我曾有幸在公主府见过这只鹦鹉,知道是您的爱弟。” 飞练到底打哪里来的捡拾小动物的情操,房朝辞不得而知,但飞练往日里确实是爱往家里带活物的,在动物界的交际面不要太广。而当时二爷都那副样子了,飞练肯定没办法用嘴叼给房朝辞,那就不是帮忙,而是害鸟了。 当然,飞练当时嘴里叼着用来引房朝辞的金橘,并不是房朝辞藏起来的那个,而是不知道它从哪里搞来的。 与此同时的谢府厨房,厨娘一脸困惑的看着刚刚才摆好盘不久的江西金橘,怎么感觉少了一个。 谢介见房朝辞不邀功,不挟恩,更加不知所措了。 这c这房朝辞怎么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天石的扫描终于完成了,二爷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只是外表看上去吓人,但其实大部分的血都不是它的。 谢介:忽然想起来,这货还是个会装死的鹦鹉。 谢介很无语,又觉得有点丢人,但还是上前,扒拉开医官,一改刚开始的紧张,毫不犹豫的戳上了二爷的胸脯,并一点点的加重手劲,直至把这个装死的家伙戳的睁开了一双漆黑的豆豆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七十一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雍畿流行吃水晶角儿和煎角子, 江左则有市罗角儿和诸色角。 刚巧, 南高峰的庙会上, 就有一家卖市罗角儿的。 “一定很好吃!”谢介只掀开纱帘看了看,就如此断定。 钱甲不解,没尝过怎么知道?谢介甚至连味道 都还没闻到呢。总不能谢世子在吃喝玩乐方面的造诣, 已经到了能隔空断美食的地步吧? “因为排队的人那么多!”谢介用扇子指了指窗外。 还没到午饭的时间, 那家角儿摊已经人满为患, 排起了曲折的长龙, 间或还能在队伍里看到一两个僧服身影, 一看就是山上天宁万寿的大和尚。 钱甲:“”好吧, 世子说也算是有点道理。 “咱们也来几碗?”跳脱的谢小四凑上前问,他这话问的很有技巧——几碗。因为他也想吃了。 “恩。”谢介点点头,笑着答应了请所有人吃角子。这份大方与他如今赚不赚钱没关系,他一直都是那种哪怕兜里只有一文钱, 也乐意和所有人一起花的类型。 谢小四凭借着矫健的身手,风骚的走位,带着几个公主府的亲卫, 越过人群, 径直就走到了摊前,不管后面排着多长的队伍, 他们家世子要吃, 那就必须马上吃到! 排队的大部分都是来赶庙会的百姓, 一看谢府亲卫的穿着与佩刀, 哪怕不知道那代表着的是哪位大人家, 也都直接就敢怒不敢言的忍了。 但有人能忍,自然也有人不能忍。 不能忍的这位刚巧也是一个替自家大人买角子的下仆,名字叫六郎,穿着褐色的短打,从始至终一直在遵守纪律的排队,十分低调。眼见着就要排到他了,却遇上这么一出,自然是不服气的,他可不管对方是哪家大人,他们家也是一位大人! “你干嘛呢?”六郎一开口,就是雍畿官话,再标准不过。这在如今的大环境下,是很能显身份的。 谢小四乐了,也回了句官话:“插队,没看到?” 这话的挑衅意味就很弄了。 六郎瞠目,大概是没见过做坏事都能做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口中你你我我了个半天,却憋不出一句完整的京骂,一看就不是个善于吵架的。最后也只是涨红着脸说了句:“你这样不对,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谢小四一脸真诚,他知道,但就是不改,“所以,今天我们谢府的世子请所有人吃角子。” 最后一句话,谢小四是直接拔高了音量说的,保证了所有排队的人都能听到。 本来在大太阳底下c还稍显浮躁的队伍,一下子就沸腾了。开心的。 大众的心理就是这样,先给个难以接受的,再补偿一下,反而会人人称道。跟在谢介身边久了,做这种事情谢小四早已经做成了熟手,既能满足谢介,又能让谢介不被怨声载道。 “我才不稀罕呢!你侮辱谁呢?”六郎毕竟年轻,抹不开面子,当下就不干了。 谢小四歪头,带着一脸坏笑,看着梗起脖子装强势的六郎,忽的就往后退了一步,摆开手,弯腰鞠躬,依旧是一张笑脸:“那您先请呗。” 六郎:“” 谢介对此本来是一无所知的,直至谢大郎来报。听后表示十分无语。谢小四这明显就是在调戏人家啊。 是的,调戏。谢小四是个带把儿的,却也喜欢搂着个带把儿的睡觉。这事谢小四从没藏着掖着,谢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唯一不对的,大概就是谢小四看到个好看的,就想撩人家一下,还撩的特别不地道。 “那小孩很好看吧?”谢介跑偏的问道。 谢大郎明显是被他那个傻逼弟弟气到了,打一个娘胎里前后脚没差多一会儿出生的亲兄弟,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回话的声音有点闷:“嗯。” “行了,行了,你去收拾吧。这么闹也不像个样子,你和小四说,喜欢就老老实实喜欢,别特么整这些个幺蛾子,到底会不会追人?看看那到底是谁家的,道歉,赔钱,不行还可以找其他的方式补偿。”就像是谢介插队要请所有人一样,他也负责给下人出事后收拾烂摊子,虽然他是个纨绔,但也要做一个有格调的纨绔。——他是这么对他表哥保证的。 但不等谢大郎去,那边的六郎已经哭着回来找自家大人做主了,队伍也不排了,角子也不买了,十足的孩子气。 巧的是,那位大人的马车就在谢家的牛车旁边。 宝马雕车,暗香浮动,看上去比谢介都不知道什么叫低调。 哪怕隔着帘子,谢介都能听那边的六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告状,还有另外一个稍微沉稳一点的声音在责备他,诸如“就不该带着他出来,净给阿郎丢脸,吵架都吵不赢”之类的话。 谢介听了之后就笑了,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责备六郎的人大概也是个忠仆,责备完了还问他;“你就这样回来了,你让阿郎吃什么?懂不懂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不会在买完之后,再报仇?” 谢介频频点头,心想着,这还是个有文化有脑子,能忍辱负重的下人。 那位真正的阿郎,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因为很显然的,谢介能听到隔壁的动静,隔壁自然也能听到谢介这边的。从始至终,他们彼此掌握的信息量都是一样的,不管是谢大郎责备弟弟的话,还是谢介所说的要赔偿的话。那边听到了,却没有给出个态度,这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一种态度。 让谢介拉下脸主动开口,那是不存在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那边先开了口:“算了。” 这话既像是为没有买到角子的六郎解围,也像是对管教不严的谢介所言。 懂的都懂,无需多言。 但谢介的关注点却有点偏,他整个身心都陷入到了那声音里。该怎么形容呢?如玉石碰撞,如飞瀑而下?碍于他学识有限,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辞藻,他最后只能说,这特么的好听啊。 那声音就像是从谢介的想象里诞生的,理智,强大,冷静中又不失一丝感性,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是那么的符合谢介的审美。 谢介是真的很喜欢,喜欢到了甚至会觉得 这声音怎么就不属于我呢? 是的,他的喜欢不属于那种找对象的喜欢,而是想要自己拥有的喜欢。 等谢介撩开帘子,想去看看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时,对方的下人已经驱动马车,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扬长而去,潇洒又利落。连那份爽利劲儿,都让谢介想要问一句,这怎么不是发生在我身上呢? 衬的着急忙慌捧着热气腾腾的角子回来想给六郎赔罪的谢小四,从头到脚的都在冒着傻气。 谢介不肯承认他有些遗憾没能看到声音的主人,只能专注打趣谢小四,笑的幸灾乐祸:“你傻了吧?人跑了。让你不好好说人话,该!” 谢小四连委屈都不敢,只能重新回去给谢介拿他想要的市罗角儿,顺便感叹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注定命途多舛。 等角子上来了,谢介就一边吃着角子,一边仰头看着南高峰。 南高峰只有七十余丈高,和长江以北的多座名山比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土包,但在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平原甚至是盆地的长江以南来说,南高峰已经很巍峨了。 从山脚下就能看到山顶上宝塔的那种巍峨。 江南多才子,才子会拽词。又恰好北高峰上也有一座寺,文帝赐名景德灵隐,因此山顶上也建了一座宝塔,南北两座山和塔正好遥遥相对,便有人把俩凑在一起,起了个名字叫“双塔凌云”。 会当凌绝顶的凌云,听听,是不是很霸气? 没真正见到“双塔凌云”前,谢介很是被唬了一阵子,对此心心念念,憧憬异常。连做梦的内容都是有天架个梯子,爬上塔顶去摘星,顺便拽一片云彩来给他娘做一件真正的罗云裙。 很显然,有着这个浪(幼)漫(稚)想法的谢介,当年还是个孩子。谢小介半蒙半猜的看完了他爹生前写下的游志,当晚便在心中种下了种子。等后来表哥终于答应带他回老家圆梦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谢介至今看见南高峰的九层宝塔,都有一种本来想买珍珠结果买回来一个鹌鹑蛋的忧伤。 在这鹌鹑蛋之上,不对,是在南高峰之上,就是江左的名寺天宁万寿了。 天石砸到谢介头的前后那段日子,正赶上天宁万寿主持召开这一届的全国佛理研讨大会,俗称和尚开会。平时指不定猫在哪个犄角旮旯c找都找不到的得道高僧,全都云游于此,吃斋念佛,顺便交流新晋一年的创收渠道。是的,大启的和尚不仅不嫌弃铜钱世俗,还很会赚钱,合法经营,皇帝看了都眼馋。 结果,这帮大和尚会还没开完呢,就被镇国大长公主带着黑漆漆的天石找上了门。 那表情可怕的活像要寻仇。 幸好不是。 镇国大长公主一看这一大殿的秃瓢就乐了,挺好,不用她天南海北的找人了。她爽利直言,大家既然都在,就先别走了,都来给我儿子看看这天石。不白看,她管饭,还发俸。真能解决了,她还可以替他们去和皇帝商量一下封个国寺什么的。 高僧们也就真的不走了,或者说是走不成了,就大长公主那副模样,不给这石头祛除了邪性,谁也别想好。 这哪里是帝姬?根本就是活脱脱的土匪! 但你敢和土匪讲道理吗?不敢。 谢介很冷静,并没有因为天石公事公办的语气而进行毫无意义的咆哮和抱怨,这反而加快了救治二爷的时间。 天石虽然不能用能量救人,但它还有庞大的医学知识储备,也算是对“必须救拥有者”这个指令的一个补救。 天石的话里有太多的内容是谢介听不懂的,但是他也不需要懂,他只需要知道二爷是有救的,就可以了。 谢介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点。 在天石扫描二爷的过程里,专门给人看病的钱甲已经跟在师父后面跑了过来。钱甲的师父也姓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和安大夫,久在宫中给官家治病,从太宗c仁宗c文帝再到如今的神宗。他也算是看着谢介长大,对于世子的荒唐所知甚深,让他给鹦鹉看病他也能看的气定神闲,一起跟来的同僚都在暗暗佩服老大夫的这份涵养,只有他老人家在想,啧,真是好见不见了啊,二爷,这是又闯了什么祸? 遥想当年,谢介在大内泼猴似的上天入地,不是今天带着二爷打鸟,结果打到了自己;就是明天为救二爷自己个从树上掉了下来每每都会把文帝吓的以为表弟快要死了的呼天抢地。 彼时文帝还不是全大启的圣人,他也只是个没比谢介大多少岁的少年,会哭会笑,会闹乌龙。 那份热闹如今都仿佛历历在目。 老钱大夫能冷静,另外的一位医官却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了,他觉得这简直是在侮辱他。他表面上不敢说什么,内心却很敢想。他看了眼跟在一旁的世子,猜测这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子,莫不是在故意报复他们?他可是听说这位已经抱怨过好多回“病这么久都没治好,害得我不能出去玩”的传闻了。 这位医官早些年是在世家给高门子弟治病的,见惯了这样的医闹手段。那些个表面看上去芝兰玉树的郎君,私底下指不定怎么阴狠毒辣呢,为难人的刁钻办法总是层出不穷,还让你半点都辩解不得。 按理来说,医生是看病救人,能够帮到人的职业,不说必须感恩戴德吧,至少是应该有一份尊重在里面的,对吧? 但国人就是这样奇怪,总觉得医生救人是天职,治好了理所当然,治不好就要被哭街骂娘,说这医生居心叵测,暗中害人。在大户看来,家中的大夫就和普通的粗使人力没有任何区别,是可以随意的呼来喝去的。 老钱大夫是个都快活成人精的老爷子,哪怕自己身边的同僚再会隐藏,他也能在给鹦鹉瞧病的同时就顺便把对方给摸清。 对小学徒钱甲递过去一个眼神,这机灵的小子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大人,咱们先去抓点药吧。” 医官不解,什么病都没看出来呢,抓什么药?但他最后还是跟着走了,等转道离了花厅前园,钱甲就赶忙开始替谢介道歉c解释。 谢介就是个小孩心性,请给人看病的大夫来给畜生治病,绝无半分戏弄的意思。这就像是小孩子在街边捡到受伤的小犬,也肯定是会傻乎乎的抱着小犬回家找娘或者直奔医馆的。他们并不太可能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专门的牧司兽医。 谢介的年纪倒是不小了,但是他家给鹦鹉看病打小用的就是医官。他也知道牧司,可对于他来说,牧司是专门给马看病的马医。 说白了,就是惯的。 旁人不告诉谢介何为对错,他又如何知道对错呢? “说句大不敬的,您觉得以世子的这个脑子,他有本事想到这么曲折的侮辱人的办法吗?” 医官:这话真是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一场风波,再次平息,而当事人谢介却对此还一无所知。 谢介此时正忙着发散思维,考虑一个问题: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故事主角总会情不自禁的怀疑受害者的第一发现人是凶手,然后造成种种误会。 按照以往的夙愿来看,谢介应该也挺想怀疑是房朝辞不安好心,对二爷狠下毒手的。 但无论是理智分析,还是从实际思考,甚至是莫名其妙的内心感觉,谢介都不觉得房朝辞会是那种没事干对鸟出手的神经病。如果一定要给这种情绪添加一个定义,大概就是“同是养宠物的人,房朝辞怎么会是凶手”这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唯心想法。 想法一旦有了,就一发不可收拾。 谢介甚至开始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人家救了你家二爷,你却在暗搓搓的希望对方是凶手,这已经不能用厚道不厚道来形容了。 一时间,在小世子看来,他和房朝辞之间充满了尴尬。 房朝辞倒是心情很好,放下二爷后,他就抱起了大功臣飞练,一是让飞练明白虽然他刚刚抱着二爷没抱它,但它才是两个动物里的第一;二是用撸猫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唉,你是从哪里捡到的二爷?” “是飞练捡到的。”房朝辞有一说一,并没有把狸奴的功劳占为己有,“我去追它,没想到它是在引我救鸟。我曾有幸在公主府见过这只鹦鹉,知道是您的爱弟。” 飞练到底打哪里来的捡拾小动物的情操,房朝辞不得而知,但飞练往日里确实是爱往家里带活物的,在动物界的交际面不要太广。而当时二爷都那副样子了,飞练肯定没办法用嘴叼给房朝辞,那就不是帮忙,而是害鸟了。 当然,飞练当时嘴里叼着用来引房朝辞的金橘,并不是房朝辞藏起来的那个,而是不知道它从哪里搞来的。 与此同时的谢府厨房,厨娘一脸困惑的看着刚刚才摆好盘不久的江西金橘,怎么感觉少了一个。 谢介见房朝辞不邀功,不挟恩,更加不知所措了。 这c这房朝辞怎么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天石的扫描终于完成了,二爷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只是外表看上去吓人,但其实大部分的血都不是它的。 谢介:忽然想起来,这货还是个会装死的鹦鹉。 谢介很无语,又觉得有点丢人,但还是上前,扒拉开医官,一改刚开始的紧张,毫不犹豫的戳上了二爷的胸脯,并一点点的加重手劲,直至把这个装死的家伙戳的睁开了一双漆黑的豆豆眼。 “哟,二爷,醒啦?”谢介的表情嘲讽极了。 还躺在那里的二爷也不客气,硬生生从一张人畜无害的羽毛脸上挤出了一点贱贱的感觉:“哎哟,儿砸~” 唔,至少对于谢介来说,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顶多是从花皇室的钱,变成花自己的钱。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有再多的钱也花不出去,反倒是正源源不断的还有人来给他送钱,除了房租以外的钱。 这种人人竞相要给谢介送钱的活动,有个更加礼貌而又不失文雅的说法——探病。 不管是真关心,还是假好意,在得到“谢世子终于醒了”的第一手资料后,稍微能和公主府扯上点关系的人,就都或多或少的来聊表了一下心意。 不一定是真的对谢介或者谢介背后站着的大佬们有所求,只是生怕自己落于人后。 汉文化自古以来就是个人情社会,不怕你什么都没做,怕的是你什么都没做,但是别人做了。所以大家才要争先恐后的给谢世子,不求能讨好,只求不突兀。 谢介对此没什么想法,反正也不用他去见客。 在众多探病的客人中,唯一需要谢介亲自见的只有他小舅,神宗皇帝闻盆子。 是的,神宗姓闻,名盆子,别问他为啥叫这倒霉名字,他自己也挺想和他爷聊聊,当年为啥要给他取这个破名字的。 盆子同学是在谢介醒后的当晚,披着月光与星辉,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来的。他倒也想大张旗鼓的来,可惜白天的时候就被一众大臣给拦了下来,仿佛生怕神宗一离开行宫就会被人捅死。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神宗想为外甥耍个皇帝威风都没余地,最后只能折中,白天屈服,晚上偷跑。 说来也挺难为神宗的,作为一个体重直逼两百斤的大胖纸,他既要躲过那蜗居一样的行宫中的层层侍卫,还要躲过御街两旁高门大户里官员家的耳目,真的很不容易。 “你舅我多身轻如燕啊。”神宗对己身严重缺乏一个正确的自我认知。 “是的,是的,还特别矫健。”谢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没输给他小舅,并且他是真情实感的这么觉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第七十二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大内掖庭, 福宁宫内, 神宗皇帝猛地从龙床上惊醒。 宫殿外此时多了很多平时绝不会有的脚步走动声, 窸窸窣窣的,还会时不时传来宫人必然是坏了规矩的慌张惊呼。 “贼星,是贼星啊!” 此言一出,神宗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仿佛瞬间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双手双脚俱是一片冰凉, 再没了半分气力。自然的,他也就顾不得管什么宫人内侍在御前大呼小叫的罪过了。 神宗只一心想要从潮水般涌来的回忆中, 挑挑拣拣扒拉出他所需要的信息, 好比, 贼星是什么。 神宗是听过贼星这个说法的,在很多年前。 他依稀记得那个年月就闹了一回贼星。 当时神宗的爷爷和亲爹还没有打下这锦绣江山, 女兄(姐姐)也没有上过战场,他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奶娃,随大了他许多的女兄c二哥一起,住在老家江左的乡下,小桥流水, 吴树依依。 同样是某个仲夏, 神宗姐弟三人正排排坐在葡萄藤下, 想要偷听织女牛郎的悄悄话。 但仙人的秘密, 哪里能被凡人随意获悉?他们最终也没能听到夫妻夜话, 但却一起看到了染火的夜空, 南烟起,风雨欲来。 女兄惊呼:“贼星!!!” 已然进学的二哥一边给年幼的神宗扇着蒲扇,一边好心的对女兄说:“那不是贼星,小心被人笑话,天文志上管这个叫流陨(流星)。” 然后天生神力的女兄,就把小鸡崽似的二哥,揪着领子暴打了一顿。女兄下手是真的狠,二哥好些天都没能再下地干活儿。 也因此,神宗牢牢记住了两个词,民间的贼星,朝廷的流陨。 贼星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哦,对了,那之后没过多久,女兄就随父上了战场;再之后,他们家骁勇善战c但斗大个字也不识一个的爷爷,便推翻了前朝的暴君,龙袍加身,自己做了官家;老闻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腿上的泥点子还没洗干净呢,就纷纷成了凤子龙孙,和老天爷做起了亲戚。 至今神宗都没能想明白,他太爷明明是个输急了眼能把老婆孩子都押在赌桌上的短命鬼,讨债人拿来的字据还在老家的房梁上搁着呢,怎么他爷就成了老天的儿子(天子)? 多年后的今天,贼星再现 这预示着什么好像已经不言而喻了。 奉旨专门从事封建迷信活动的司天监和天文院,当晚就全员进了宫,给了流陨一个更加学术的专业名词——荧惑守心。 “星如斗器,众光随之,有急流,至浊没,起西北,坠东南是方伯之象,主岁成败,司宗妖孽(改编自《宋史志流陨篇》)”满脸褶子c长胡花白的司天监老臣,对着神宗满怀愁苦的说了一大串,这就是他的工作,把一切异象和现实扯上关系,哪怕是生拉硬拽。 不管对方说的多么认真,神宗都是一句都没听懂。因为他打小就不爱读书,也没有什么“为了大启崛起而读书”的高尚情操。 毕竟神宗已经有一个英明神武的亲爷个勤政爱民的亲爹个胸怀天下的二哥和一个诗画双绝的侄子,他掰着指头怎么算,都没算到这皇位最后会轮到他头上。 不过,命运就是爱开这样的玩笑。 神宗的亲爷c亲爹c二哥和侄子,都在当了皇帝没多久后,就相继出了事。神宗挂在身上的孝,是只能看见一层加一层,却死活等不到期满。 侄子的皇后倒是怀了孕,但那是遗腹子,如今还揣在肚子里,是男是女都不敢肯定。 神宗不得不被赶鸭子上架,临时成了大启之主。他如今登基不过数月,对相关业务很是苦手,万分的不熟,也不想熟练。他还一心热烈期盼着侄媳能给他生个大胖侄孙,这样他才好早日退位,物归原主呢。 等司天监的老爷子如寒风中跳跃的烛火,觳觫着分析了一箩筐后,专门给神宗做交替翻译的内侍,就上了前,附耳道:“回官家,依着刘大人的意思,这是妖星,是凶兆,是上天在预警人间的帝王,兵祸将至。” 简而言之,大启要完。 神宗暗骂一声,贼老天这个亲戚可真不地道,这预警敢再晚点吗?大启难道还不够清楚他们都被西北方那几个善战的“邻居”欺负成什么逼样了? 大启自建国以来,国际形势就比较严峻,不仅继承了前朝的民不聊生,还继承了前朝在外交方面的一笔笔烂账。虽然大启明面上掌握着中国的土地,实则却是群狼环伺,如孩提抱金,谁见了都流口水。 更不用说大启建国才几十年,却已经接二连三的死了四任皇帝,每上任一个励精图治的,那必然就逃不脱横死的命运。 特!别!丧! “可有破解之法?”神宗大腹便便,双目炯炯,看着眼前被连夜召集的群臣,就差激动的说出要不朕来个大赦天下,再写个罪己诏,用退位来对老天爷表达一下认怂之情?好求他放过咱们大启? 司天监的某个小官突然抖了个机灵,想到了《淮南子》上宋景公是如何解决荧惑的故事。 一步上前,躬身对神宗建议:“荧惑,天罚也,祸当君,可移于宰执。”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荧惑这玩意就和转帖诅咒似的,可以试着把针对皇帝的灾祸,转移给宰执,也就是当朝宰相。 宰执又招谁惹谁了呢?神宗大惊,他还等着退位呢。于是连连摇头。 小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再进一步,道:“可移于民。” 也可以转嫁给百姓。 “那就更不行了!”神宗大呼不可,这回是真急了。 老闻家祖上三辈儿贫农,一直安生的窝在乡下种地,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会举起造反的大旗。太一祖生前便时常强调,要爱民如子c如手足,哪个不孝的狗东西胆敢学那衙内纨绔,定鞭下不饶! 一想起自家亲爷虎虎生威的鞭术,神宗就腿肚子打转。 这回不只是小官的眼睛亮了,其他朝臣也跟着凑起了热闹。神宗和太一祖一样,文化水平不高,这是天下皆知的。换言之,神宗不可能看过《淮南子》,也不太可能知道宋景公的三不忍。那如今这一切的发生就是天意啊!他们顺水推舟的问下去,说不定祸事便解决了呢。 “可移于岁。”众臣齐声,气壮山河。 这样的声势反倒是吓了胆子本就不大的神宗一跳。待他回神,他的身体还牢牢的坐在龙椅上,但头上的长翅帽却歪了,他不得不左扭右歪的扶了又扶,却始终摆不正。一如他这个人,哪怕穿着如火的龙袍,心里也没那个真当了九五的底气,连微笑里都好像透着一股力不从心。 “岁”就是岁政税收,神宗偏琥珀色的眼睛骨碌转了一下。 吓的群臣跟着猛地揪起了心,这马上就要能完成第三次不忍了,官家怎么能不按照套路出牌?! 幸好,神宗只是多想了想,很快便想明白了,税收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把荧惑转嫁给岁政,其实还是转嫁给了百姓,那肯定还是要被太一祖抽鞭子的。 “不行不行。” 宋景公的三不忍总算齐活儿!朝臣们一起松了一大口气。《淮南子》上的故事便是如此,荧惑来了,巫祝给宋景公出了三个转嫁祸事的主意,宋景公都因不忍而拒绝了,反倒是救了国家一命。 如今原景重现,神宗虽然不怎么好学,但至少心是老闻家一脉相承的仁善,这祸事肯定能破! 看着一个个激动到热泪盈眶的老臣,神宗依旧稀里糊涂,不明白怎么就破了?破什么了? 几日后,随着从江左发来的金字牌疾脚递,神宗自认为总算找到了不用担心“荧惑守心”的真正理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第七十三份产业: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谢介哪怕在经过房先生小课堂的改造后智商有所提升, 但也还是一时间没能转过那个弯来, “蛮人做了什么事情, 能是他们觉得可以让大启内乱,却又是咱们所想要得到的结果?” “让官家退位。”房朝辞解救谢介于小表弟的读书地狱后,又给他来了一场朝廷争斗的头脑风暴。 “!!!” 这个不得不说,真的是一个看上去能让大启变得更混乱的招数。不断的换皇帝, 本就是大启始终国力无法彻底强盛的原因之一。而换掉无能的神宗,说不定也确实有可能会对大启更为有利一些。真不是谢介要吐槽他小舅不适合当皇帝, 这是连神宗自己都这么认为的事实。 对于蛮人的阴谋, 神宗怕不是做梦都能笑醒。 神宗:感谢对家帮我达成所愿,简直是坚持送温暖的小天使, 比心! 而在蛮人让神宗退位的计划里,也不是要直接杀死神宗。 “看来蛮人也很清楚我小舅的性格啊。”谢介摸了摸下巴如是感慨, 他如今正身披薄衫,腿盖被子, 半坐在床头与房朝辞说话, “完全没必要冒着杀他了的危险, 就能让他退位。 谁能想到呢?神宗的消极怠工,反而是他安全坐在皇位上最大的保护一伞。 “也是因为蛮人已经暗中利用南夏公主杀了契国的皇帝, 若大启的皇帝也在同一时间死于非命, 那”房朝辞循循善诱。 “那傻子都能看出这里面有问题了!”谢介接话,两手一拍, 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的一塌糊涂, 特别棒!“那还挑拨个毛啊。” “对, 差不多就是这样。”房朝辞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下仆已经在敲门后,端着谢介的早点进来了。 不出意外的,又是粥。 哪怕厨子手艺再好,粥做的花样再多,谢介也对这种东西本能的产生了抵触。人这一辈子才能活多久啊?为了所谓的养生而让自己想吃吃不到c想喝喝不到,真的划算吗?谢介忍不住这样在心里自问。 被房朝辞抢了工作,沉寂许久的天石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 谢介:“”这个人工智障至今还没有意识到,我就是他口中的纯种地球人,而不是什么伽马星人吗? 谢介一直没能正确的理解星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毕竟在他所受到的局限教育里,流星还被叫做荧惑。他无法理解的,就统统按照自己能够理解的又强行翻译了一遍,好比他觉得天石说的应该是普通人和仙人的区别。而仙人都住在天上的星星里,没毛病! 天石不知道怎么搞的,认定了谢介就是它失去记忆的主人,无论谢介说什么,对方都不痛不痒的。 谢介只能放弃辩解,心想着,等我将来死给你看一回,你就明白咱俩之中谁才是掌握真理的那个了! 天石也放弃了继续劝服谢介,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 房朝辞看着谢介的愁眉苦脸,很适时的从口袋里拿出了被油纸包裹完整的精致点心,造型可爱,甜咸都有,还有越吃越香c口齿生津的肉脯,任君挑选。 谢介这回是真的感动到无以复加了。 “快吃吧,我已经和莺娘说过了,有我照顾你和收拾这些东西,她们暂时都不会进来的。” 房朝辞可以说是相当的“蕙质兰心”了。 宅老默默地收回了准备敲门的手,房龙图什么都好,就是太纵容自家郎君了。不过他都懂的,那种根本没办法对谢介严厉的感觉。这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谢介放心大胆又美滋滋的吃了起来,一口肉一粥,再来一口小点心,生活乐无边啊乐无边。他一边吃还一边不忘想着,要是房朝辞能变成我家的就好了,唔,我可以让房朝辞变成我的家吗?怎么才能变呢? 随着点心越来越少,谢介的思想也越走越远。吃完后,他才想起来问:“你从哪家买的呀?我让四生子也去买点。” “我做的。”房朝辞就这样没有一点点防备的c在这个平淡的早上扔出了这样的□□。 “!!!”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房朝辞见谢介不可思议的朝他看来,依旧能继续以一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说出如此劲爆的消息。 “说好的君子远庖厨呢?不c不是,这真的是你做的?你亲自动的手?”不是那种别人弄成半成品,你就负责放一放? “也没有多难。”房朝辞风淡云轻的把他背后为此付出的种种学习过程和失败的作品都一键删除了。 这个世界上肯定有那种只看一遍就能学会如何做菜的天才,但很明显房朝辞并不是,他点亮了很多技能树,唯独没有厨艺,再会配比c算计的脑子,也不一定能够掌握玄而又玄的适量与少许。但是没有天赋也没有关系啊,房朝辞有耐心。 从见到谢介那天起,抽个空就勤学苦练到今天,房朝辞终于做出了自认为勉强可以拿到谢介面前的手艺。 经过一次又一次反复的试验,他终于把那些在中餐中模糊的调料添加,都变成了实实在在的量词数据。如今送点心肉脯只是个开始,后面还会跟上各种大菜与煲汤。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他的胃,这种理论正确不正确,房朝辞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让谢介能够快乐一点,再快乐一点,直至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啊啊啊,你也太强了吧!就没有什么是你不会的,是吗?” “学无止进。”房朝辞谦可以说是非常的虚伪了,“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为你去学,很简单。” “!!!咱俩拜把子吧!” “哈?” “我说真的!”谢介很认真的看着房朝辞,并握起了对方的手,由于幅度太大,宽袖滑落,还露出了一截细白的手腕,“咱俩当亲兄弟吧,我去和娘说,让她正式认你做干亲!” 房朝辞:“”你娘知道了怕不是要笑死。 “你不愿意?!” 谢介是等了好一会儿,才确认房朝辞就是沉默,而不是没有反应过来。谢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一双滚圆的眼睛,如果说,当他说出拜把子的时候,只是被一股冲动占领了大脑的高地,那么如今就是已经拔旗,成为了情绪受伤的大本营,他的情绪在遇到房朝辞的事情上总会有点被放大,“你为什么不想要当大长公主的儿子?当世子的兄弟?” 我很乐意当大长公主的儿子,只是不乐意当世子的兄弟。 “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谢介越想越黑暗。也是啊,他这么任性,又那么闹腾,还爱作死,房朝辞和他在一起,不是给他讲课就是给他收拾烂摊子,谁会喜欢这样的人呢?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房朝辞再也克制不住,脱口而出,“全世界我最喜欢你了!” 谢介准备好的台词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脸颊迅速蹿红,心里就像是糖果屋上又抹了一层蜜,甜到家了。他反而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再去看房朝辞,放开了房朝辞的手,藏到了被子里,只是低头小声又坚定道:“我c我也最喜欢你了。” 然后,两个小傻子就像是小朋友过家家似的,对坐着红了半天的脸,可以说是相当纯情了,仿佛还坚信着拉着手就能怀孕。 最后还是谢介开口,说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来打破了空气中的迷之气氛。 “所以,你们决定配合蛮人的计划?” “是的,何乐不为呢?”房朝辞也快速配合了起来,“敌人千里送温暖,还能顺便挖出一些隐藏很深的如李尚书那样与外族有牵连的老臣,一举数得。” “对对对,”这样历史上房朝辞被说为奸臣的可能性就降低了很多呢,毕竟这回大概不会由房朝辞来主张在神宗退位后推上去一个女皇了,“嫂子最近状态还好吗?有和念儿c梦梦沟通好吗?太后娘变成女皇娘什么的。” “”房朝辞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怎么了?”谢介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说了多么可怕的事情,而是疑惑的看着房朝辞,“你们忘记了?没关系,我可以和他们沟通。” 谢介当年有多嫌弃两个小外甥的长相,如今就有多喜欢他们。血缘大概也是有它的神奇所在的,谢介和两个小外甥火速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当然,大长公主对此的评价是,这与血缘没关系,主要是你们三个目前的智商c情商处在同一阶段。 “不是和他们说没说,而是你怎么知道官家退位后,是太后娘娘登基的?” 房朝辞知道天石是γ星的黑科技,可是再黑科技也要遵守宇宙时空的三大基本法则,其中之一就是不能随便透露未来。天石不可能告诉谢介未来会发生什么。 谢介一愣:“欸?我不该知道吗?” “我不记得谁对你说过这个计划。”房朝辞觉得这要都是谢介自己琢磨出来的,那他真的有必要再一次重新估量一下谢介的智商了。 最敢想的人也很难想到,他们会如此疯狂,打算让聂太后效仿武皇,直接取代神宗登基为帝。 准确的说,上辈子的大长公主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因为她觉得神宗当皇帝给念儿先占着位置就挺好的。她根本没打算再换人,毕竟他们的目的只是想在念儿长大之后给他守着位置,完全没有必要来回折腾,即便神宗一再表示他想辞职。 是聂太后最早提出了这个登基的想法,并且不管谁阻拦,她都一定要实现。 至于聂太后为什么在丧偶后忽然迸发出了这么强的权力欲,房朝辞说不清楚,也不关心,他只是实事求是的觉得,让聪明的聂太后来直接下令,确实比还要转一道神宗的口更有效率。而对于房朝辞来说,他对是不是闻家的血脉来坐皇位毫无感觉,反正他们都不姓谢。只要对国家有利就好。 谢介对于聂太后动机的猜测,也仅仅是:“大概是不放心吧。” 从一个普通人家的角度来说就是,是你自己当当家主母给儿子保护下家产更能让你放心,还是请叔父代为保管着更放心呢?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看法。 至少对于聂太后来说,她大概还是喜欢自己做当家娘子。而且,神宗真的不是一个当皇帝的料,总给人一种给他一千万,他能迅速给缩水到一百万的本事。不是他会当个败家子随便浪,而是他真的没有那个能力与本事扩大经营,甚至会导致债台高垒。 这样的情况下,聂太后有这样的想法,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在武则天之前,这个世上又有哪个人想过呢?女人可以做皇帝?但武则天实现了。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的去实现。 那为什么聂太后做不到呢? 聂太后这边稍微透了一点意思出去,那边蛮人就凑上来了,各种撺掇,好像聂太后真的称帝了,这个国家也就离完蛋不远了。 但真是对不起了,武皇在位时的大唐是最鼎盛的时期之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第七十四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京城雍畿此时正笼罩在一片并不静寂的黑夜之中, 灯火煌煌, 热闹非凡。这天不是某个佳节, 也没有发生什么需要欢庆的大事,就只是入夏后再寻常不过的某个夜晚,和过去几十年的每晚都一样,一直到三更前, 喧闹的夜市都不会被禁止。与前朝宵禁制度下活似鬼城的万籁俱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就是大启。 一个在大小制度上总是致力于和前朝各种过不去, 上至皇帝下到百姓都极其讲究吃喝玩乐的神经病王朝。 大内掖庭, 福宁宫内,神宗皇帝猛地从龙床上惊醒。 宫殿外此时多了很多平时绝不会有的脚步走动声, 窸窸窣窣的,还会时不时传来宫人必然是坏了规矩的慌张惊呼。 “贼星, 是贼星啊!” 此言一出,神宗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仿佛瞬间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双手双脚俱是一片冰凉, 再没了半分气力。自然的,他也就顾不得管什么宫人内侍在御前大呼小叫的罪过了。 神宗只一心想要从潮水般涌来的回忆中, 挑挑拣拣扒拉出他所需要的信息, 好比,贼星是什么。 神宗是听过贼星这个说法的, 在很多年前。 他依稀记得那个年月就闹了一回贼星。 当时神宗的爷爷和亲爹还没有打下这锦绣江山, 女兄(姐姐)也没有上过战场, 他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奶娃,随大了他许多的女兄c二哥一起,住在老家江左的乡下,小桥流水,吴树依依。 同样是某个仲夏,神宗姐弟三人正排排坐在葡萄藤下,想要偷听织女牛郎的悄悄话。 但仙人的秘密,哪里能被凡人随意获悉?他们最终也没能听到夫妻夜话,但却一起看到了染火的夜空,南烟起,风雨欲来。 女兄惊呼:“贼星!!!” 已然进学的二哥一边给年幼的神宗扇着蒲扇,一边好心的对女兄说:“那不是贼星,小心被人笑话,天文志上管这个叫流陨(流星)。” 然后天生神力的女兄,就把小鸡崽似的二哥,揪着领子暴打了一顿。女兄下手是真的狠,二哥好些天都没能再下地干活儿。 也因此,神宗牢牢记住了两个词,民间的贼星,朝廷的流陨。 贼星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哦,对了,那之后没过多久,女兄就随父上了战场;再之后,他们家骁勇善战c但斗大个字也不识一个的爷爷,便推翻了前朝的暴君,龙袍加身,自己做了官家;老闻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腿上的泥点子还没洗干净呢,就纷纷成了凤子龙孙,和老天爷做起了亲戚。 至今神宗都没能想明白,他太爷明明是个输急了眼能把老婆孩子都押在赌桌上的短命鬼,讨债人拿来的字据还在老家的房梁上搁着呢,怎么他爷就成了老天的儿子(天子)? 多年后的今天,贼星再现 这预示着什么好像已经不言而喻了。 奉旨专门从事封建迷信活动的司天监和天文院,当晚就全员进了宫,给了流陨一个更加学术的专业名词——荧惑守心。 “星如斗器,众光随之,有急流,至浊没,起西北,坠东南是方伯之象,主岁成败,司宗妖孽(改编自《宋史志流陨篇》)”满脸褶子c长胡花白的司天监老臣,对着神宗满怀愁苦的说了一大串,这就是他的工作,把一切异象和现实扯上关系,哪怕是生拉硬拽。 不管对方说的多么认真,神宗都是一句都没听懂。因为他打小就不爱读书,也没有什么“为了大启崛起而读书”的高尚情操。 毕竟神宗已经有一个英明神武的亲爷个勤政爱民的亲爹个胸怀天下的二哥和一个诗画双绝的侄子,他掰着指头怎么算,都没算到这皇位最后会轮到他头上。 不过,命运就是爱开这样的玩笑。 神宗的亲爷c亲爹c二哥和侄子,都在当了皇帝没多久后,就相继出了事。神宗挂在身上的孝,是只能看见一层加一层,却死活等不到期满。 侄子的皇后倒是怀了孕,但那是遗腹子,如今还揣在肚子里,是男是女都不敢肯定。 神宗不得不被赶鸭子上架,临时成了大启之主。他如今登基不过数月,对相关业务很是苦手,万分的不熟,也不想熟练。他还一心热烈期盼着侄媳能给他生个大胖侄孙,这样他才好早日退位,物归原主呢。 等司天监的老爷子如寒风中跳跃的烛火,觳觫着分析了一箩筐后,专门给神宗做交替翻译的内侍,就上了前,附耳道:“回官家,依着刘大人的意思,这是妖星,是凶兆,是上天在预警人间的帝王,兵祸将至。” 简而言之,大启要完。 神宗暗骂一声,贼老天这个亲戚可真不地道,这预警敢再晚点吗?大启难道还不够清楚他们都被西北方那几个善战的“邻居”欺负成什么逼样了? 大启自建国以来,国际形势就比较严峻,不仅继承了前朝的民不聊生,还继承了前朝在外交方面的一笔笔烂账。虽然大启明面上掌握着中国的土地,实则却是群狼环伺,如孩提抱金,谁见了都流口水。 更不用说大启建国才几十年,却已经接二连三的死了四任皇帝,每上任一个励精图治的,那必然就逃不脱横死的命运。 特!别!丧! “可有破解之法?”神宗大腹便便,双目炯炯,看着眼前被连夜召集的群臣,就差激动的说出要不朕来个大赦天下,再写个罪己诏,用退位来对老天爷表达一下认怂之情?好求他放过咱们大启? 司天监的某个小官突然抖了个机灵,想到了《淮南子》上宋景公是如何解决荧惑的故事。 一步上前,躬身对神宗建议:“荧惑,天罚也,祸当君,可移于宰执。”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荧惑这玩意就和转帖诅咒似的,可以试着把针对皇帝的灾祸,转移给宰执,也就是当朝宰相。 宰执又招谁惹谁了呢?神宗大惊,他还等着退位呢。于是连连摇头。 小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再进一步,道:“可移于民。” 也可以转嫁给百姓。 “那就更不行了!”神宗大呼不可,这回是真急了。 老闻家祖上三辈儿贫农,一直安生的窝在乡下种地,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会举起造反的大旗。太一祖生前便时常强调,要爱民如子c如手足,哪个不孝的狗东西胆敢学那衙内纨绔,定鞭下不饶! 一想起自家亲爷虎虎生威的鞭术,神宗就腿肚子打转。 这回不只是小官的眼睛亮了,其他朝臣也跟着凑起了热闹。神宗和太一祖一样,文化水平不高,这是天下皆知的。换言之,神宗不可能看过《淮南子》,也不太可能知道宋景公的三不忍。那如今这一切的发生就是天意啊!他们顺水推舟的问下去,说不定祸事便解决了呢。 “可移于岁。”众臣齐声,气壮山河。 这样的声势反倒是吓了胆子本就不大的神宗一跳。待他回神,他的身体还牢牢的坐在龙椅上,但头上的长翅帽却歪了,他不得不左扭右歪的扶了又扶,却始终摆不正。一如他这个人,哪怕穿着如火的龙袍,心里也没那个真当了九五的底气,连微笑里都好像透着一股力不从心。 “岁”就是岁政税收,神宗偏琥珀色的眼睛骨碌转了一下。 吓的群臣跟着猛地揪起了心,这马上就要能完成第三次不忍了,官家怎么能不按照套路出牌?! 幸好,神宗只是多想了想,很快便想明白了,税收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把荧惑转嫁给岁政,其实还是转嫁给了百姓,那肯定还是要被太一祖抽鞭子的。 “不行不行。” 宋景公的三不忍总算齐活儿!朝臣们一起松了一大口气。《淮南子》上的故事便是如此,荧惑来了,巫祝给宋景公出了三个转嫁祸事的主意,宋景公都因不忍而拒绝了,反倒是救了国家一命。 如今原景重现,神宗虽然不怎么好学,但至少心是老闻家一脉相承的仁善,这祸事肯定能破! 看着一个个激动到热泪盈眶的老臣,神宗依旧稀里糊涂,不明白怎么就破了?破什么了? 几日后,随着从江左发来的金字牌疾脚递,神宗自认为总算找到了不用担心“荧惑守心”的真正理由。 ——就在荧惑出现的当晚,一大星直直的朝着凤凰山东麓砸了过去。火光照天,远近皆可见。而谢世子在江左的宅邸,就建在凤凰山。那天石偏正正好的,砸到了大晚上不睡觉c出门瞎溜达的谢世子头上。 神宗私心想着,这不就是把荧惑转嫁到了谢世子身上吗? 谢世子,本名谢介,年不过十五,是镇国大长公主和驸马唯一的儿子。 而镇国大长公主就是一手把神宗拉扯大的女兄。神宗对这位如母的大女兄是又爱又怕,说不清楚心里的五味陈杂。 在听说自家外甥至今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后,神宗就被愧疚折磨了起来。他以为这是那些老臣背着他自作主张搞得鬼,害了谢介。再一听到镇国大长公主进宫觐见的消息,神宗彻底慌了神,觉得那从朱雀门一直传到福宁宫的通报,就像是一道道催命符,他活不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第七十五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当时神宗一意孤行, 要随大长公主来江左看谢介,还被不少老臣指着鼻子骂胡闹,那谢豚儿不就是被砸昏了嘛, 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等他们前脚走,蛮人后脚长驱直入, 众人发现自己因此躲过一劫之后, 就再没人敢逼逼了。 当然,也有想逼逼的, 好比自认为如果他们没有离开,蛮人肯定攻不入城的理想家。他们内心把镇国大长公主定义为了京师沦陷的罪魁祸首, 逃避似的根本不去深想以当时雍畿那冗官积弱c毫无准备的情况, 要怎么抵御膘肥马壮的蛮人, 靠纸上谈兵吗? 不过这些人也就是敢在心里想想而已,他们还要仰仗“罪魁祸首”顶在最前线出生入死的打仗呢, 怂的一比。 全国文化水平最高的人聚在了一殿之下, 吵架却吵的像是普通人去菜市场买菜。神宗管不住他们,也不想管, 偶尔还会在他们撸袖子打起来的时候负责吃瓜。顺便点评, 文人打架,忒没看头。国土都失去了大半, 也不知道这些人哪儿来的劲头内斗。 斗的主题还特别的匪夷所思。 好比今天的这个。 起因是镇国大长公主今早才从应天府送回来的一封金字牌疾脚递。 信中的内容点燃了一部分本就暗搓搓不爽闻天的朝臣的怒火, 不是应天府的战情有变, 而是一个自称。 闻天这个人吧, 一向是很随性的, 特别是她小时候出身乡野,长大后又有了不拘小节的军旅经历后,自称“我”都已经是她最高级的文雅了。说的激动了,各种老娘啊老子什么的都有可能脱口而出,并且这才是常事。 这天不巧也是如此。 然后,朝臣就因此而莫名其妙的吵了起来。 礼仪院上书表示:“男子c妇人,凡于所尊称臣若妾,义实相对。今宗室伯叔近臣悉皆称臣,即公主理宜称妾。况家人之礼,难施于朝廷。请自大长公主而下,凡上笺表,各据国封称妾。”(摘自宋朝真实奏章)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大长公主应该对皇上自称妾,不称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大启的女子大多都是自称妾或者奴家的,这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太一祖在位时就明确的表示过,我的孙女绝不会自称妾或者奴家,闻天就是闻天,独一无二的闻天。太宗在位时,自然也没人敢和他逼逼你要不要让你女儿称妾。等仁宗继位了,上书才多了起来,仁宗虽然心软,但在大女兄的这个问题上也没有让步,只委婉的改了法律,表示了本朝公主可以有“表章不称妾”的特权。 之后的文帝c神宗一直沿用此例,直至今天。 神宗之所以任由朝臣吵,不插话,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他女兄想和他称呼什么,就可以称呼什么。哪怕她自称他爸爸呢,那也是他们姊弟之间的事情,这些人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朝臣吵了也是白吵,神宗是不会松口的。 但神宗也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些从事吵架事业十数年的专业人才,所以他在暗搓搓的等着朝臣们吵累了,他在出其不意,一锤子定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偏偏神宗还没等到那个时候,聂太后就到了。 聂太后在对待这些个把她的丈夫教成了个圣父的文臣们的想法方面,和谢介是一样一样的,没由来的厌恶。如今听到他们又在丢了芝麻捡西瓜的纠结一些没pi用的字眼,那真的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就踹开了殿门。 吓的胖胖的神宗差点从皇位上骨碌下来。 聂太后眼角上挑,檀色点唇,冷艳到了近乎于狠辣。她似笑非笑的扫了眼朝臣,倒也没有骂人或者怎样,只是问了句:“帝姬称妾,是能让我军收复失地,还是能让蛮人缴械投降?”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谁也没有见过一向柔柔弱弱的聂太后这一面,也未想过聂太后会有这一面,她爹也在殿上,就站在房朝辞的不远处,花白的胡子,懵逼的脸庞。这c这真的是我那个往日里生怕说话声音大了也会惊到人的闺女? 聂想容曾是雍畿有名的才女,写词作画,抚琴饮茶,再没有比她更符合文帝艺术细菌的名门闺秀。 但如今这位闺秀貌似异变了。 最终,还是身着方心曲领朝服的房朝辞,突然提高了声音,尊了声:“太后。”然后就带头跪了下去。 其他朝臣这才如梦初醒,在羊群效应下,跟着房朝辞一起磕头跪拜,齐刷刷,黑压压。不管聂太后刚刚有没有出言不逊,也不管她是不是只是一介妇人,她都怀着文帝的孩子,那是连神宗都亲口认下的下一任储君。哪怕不是冲着聂太后,也是该给她的肚子请安的。 不过,总有人拎不清,要不走寻常路。摆出一副哪怕你是太后,你不对,我也要说你的大义凌然。不跟着跪拜,反特立独行的站着指责:“太后怎可学那寻常村妇,如此鲁莽入殿?” 其实这人更想说的是妇人怎可干政,是要学那武曌牝鸡司晨吗? “那吴大人倒是告诉哀家,见上不拜,是何礼?”聂太后不慌不忙,早在房朝辞一唱一和跪下的那一刻,不跪就已经是要被架到火上烤的原罪了。 吴大人这么多年的架也不是白掐的,虽然已处劣势,却还能咬牙坚持:“不经通传,才是对官家的大不敬。官家是你的叔父,不敬不孝,恃宠而骄。” 神宗终于不再看热闹,准备站出来表示,朕不介意啊,求吵架不要带上朕。 但不等神宗说话,突变已发,本还能游刃有余的与吴大人继续斗下去的聂太后,毫无准备的突然迎来了一阵腹痛收缩。随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第一时间用双手死死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绝不能让檀郎的骨血有事! 突如其至的痛和冷汗是做不得假的,连吴大人都被吓了一跳,这聂太后不会如此脆弱吧?经不得半点的冲撞? 反应最快的还是房朝辞,冷静起身指挥:“还不快来人,扶太后去偏殿,宣和安大夫和稳婆。” 稳婆?! 要生了?就现在?就此刻? 神宗彻底傻了。 在聂太后出现意外的时候,谢介还一无所知,正在和他娘置气。 因为他等啊等,盼啊盼,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他娘悄悄夹在金字牌疾脚递里顺带手给他的回信。结果信中的内容并不如他意。大长公主的信写的很直白,也很简洁:“给老娘听话!不许胡闹!多和朝辞亲近,不然等我回去削死你!” 谢介:“” 这房朝辞怕不是个妖精吧?他到底给我娘下了什么妖法?降头吗?! 宅老在一旁苦劝:“连殿下都是这么觉得的,您要不要也,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谢介:“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退你麻痹啊啊啊!” 大启看病救人的职业,在北方叫大夫,南方叫郎中,都是从古代官名的尊称演化而来的称呼,以表劳苦大众对救死扶伤这一神技的朴实敬意。 南北路途遥远,常水路不通,所以,南方很多名医其实并不一定会进翰林医官院做官。 镇国大长公主提前把整个医官院都塞到了江左她儿子的府上还不放心,又在应天府网罗了一批高手在民间的医学人才,正打算着哪天有空也给她儿子疾脚递过来。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样,在这么一批高精尖还有名望的人才里,偏就混杂了一位妇科圣手。大长公主这理由找的,房朝辞都不忍心拆穿她。 “双生?”聂大人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开始和房朝辞一唱一和。他也曾做过当未来皇帝外祖的美梦,可惜如今一通折腾,他心里就只剩下了女儿和孩子平安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第七十六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吾儿叛逆, 真是伤透了为娘的心。” “我当初何苦生你!” 谢介:“” 旁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医官和下仆,听闻此言, 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那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感觉。 谢介索性也就不要面子了,破罐子破摔,挥挥手, 鼓着一张包子脸道:“行了,行了, 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在宅老的带头下, 整座院子里都充斥了欢声笑语。宅老忍俊不禁,不是被二爷逗的,是被谢介委屈的小表情勾的,怎么看怎么可爱, 我们郎君真是棒棒哒! 这回反倒是只有房朝辞没有笑了,他凑近谢介,带来了一阵冰泉茶香。 谢介抬头,只能仰头看着比他高出了那么多的房朝辞。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大山,可以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也可以让他觉得很可靠。 房朝辞低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飞练送到了谢介怀里。 飞练是一只来自极北的长毛猫,每到换毛的季节, 总会让人抓狂, 但是, 飞练撸起来的手感也是真的好。油光水滑,绵软蓬松,还带着一些暖意,与沉甸甸的满怀踏实感,再糟糕的心情也能被飞练小天使给消除了。 谢介一开始抱上飞练的时候,还有点害怕,他没抱过狸奴,既怕伤到对方,也怕被对方伤到。 但飞练只是歪头看了眼谢介,甩了甩尾巴,然后就气淡神闲的在谢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揣着小手,蹲卧的享受了起来。它偶尔还会用尾巴挠一挠谢介的下巴尖,就像是故意在逗弄长不大的幼崽,整只猫都处于一种任撸任抱的状态,老实的不可思议。 “它现在和你还不算特别熟悉,等日后来往多了,还会敞开柔软的肚子给你。”房朝辞在一边唇角带笑的介绍道。内心则在盘算,恩,飞练今天表现太棒了,回去加一个月的鸡胸肉! 谢介越撸越顺手,都有点不想还回去了。 可最终还是得还啊,房朝辞这趟来,真的只是单纯的送鹦鹉,送完了就走人,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把“助人为乐c不求回报”的精神表演到了极致,反倒是让谢介的心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该拿房朝辞如何是好。 房朝辞走之前,还提醒了谢介一句,飞练是在鹤守巷后面的驴车下面捡到的二爷。 鹤守巷就是谢府大院后面的那条巷子,前面的街道则叫鹿守街,前街后巷嘛。这附近的街道巷子基本都是“x守”这样的格式,名字自然是谢世子起的,他自我感觉还蛮好听的,算是凝结了他毕生的智慧与才华。 鹿守街上对脸一共只有四座五进五出的高门大院,一排两户,谢介的宅子最大,旁边的院子住的就是房朝辞了。 既然说起来了,就顺便介绍一下,从鹿守街拐出去不远就是正街,也就是即将改成御街的街道。 御街最南边自然就是凤凰山行宫,南宫北市的格局一直是大启的风格; 往下,御街南段沿途设了各个官署,算是衙署区,这些本身就一直存在,并不属于谢介,如今正在前后进行一些扩建,扩建占用的自然就是谢介的地了,宅老很会做人,半分没和朝廷要钱,用边边角角本就不好建屋的零碎土地为谢介换了个好名声; 往南段的东西侧延伸,就是官府的商业区和手工业区了,大启就是这么一个政府,喜欢把所有赚钱的商业活动都自己参合一脚; 官府的商业街后面,便是各个达官贵人c世家阀门聚族而居的地方,谢介家所在的鹿守街就在南段东侧,再中心不过的地段,四通八达,闹中取静; 再往下,就到了御街中段,是个综合性的民营商业区,各种酒肆茶坊c勾栏瓦舍都在这里,南来北往的商人,纸醉金迷的表演,都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虽然谢介上下左右都充斥着灯红酒绿的娱乐活动,但他依旧只能在家逗鸟撸猫,也是很惨了。 咳,说回鹤守巷。 谢介的老家来人,一般都会把驴车停在后巷,那算是谢介亲戚的专属停驴地段,一般人还真不敢去占。换言之就是,二爷只可能倒在老叔和顾翁的车下。 谢介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轻轻卡着二爷的羽毛脖子,咬牙道:“说,是不是你偷吃了老叔家的瓜子,顾翁家的菜叶?” 二爷继续躺在那里装死,任由谢介卡着它,反正就是死活不肯起来的耍无赖。从它这样的举动里,谢介心里还能没点数? 谢介无法理解二爷是怎么一只鸟跑到江左的,但他可以脑补接下来的路程,身为一只鸟,一只父母远渡重洋都能不迷失方向的鸟,二爷却有一些轻微的路痴症状。他很可能是在找谢介的路上偏离了方向,最终找去了寻山南的谢家村。在村里霍霍了一段日子,这才依据身体里父母血脉的本能,偷渡驴车到了江左。 至于细节怎么样,谢介就脑补不出来了,反正不外乎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这死鸟遇到了飞练,以为对方要吃自己,倒地装死,等飞练走了就藏在了驴车下面。 没想到飞练后来还闻着味,带着房朝辞找了过来。 二爷只能继续装死,却神乎其技的回到了谢介身边。 这是何等的孽缘啊。 “所以,”谢介对老叔和大外甥孙子尴尬一笑,“看来还是得我赔,都是我管教不严,改天一定让二哥登门道歉!” “二爷!二爷!”二爷在一边不满的咋呼了起来。 “你闭嘴,再叫给你降格叫二崽!” “儿砸!儿砸!” 隔壁的房朝辞抱着猫,哭笑不得站在墙根的大树下,听着隔壁一人一鸟吵起了架。连吵架都那么活泼生动。 等解决了全部的事情,送走了老家的亲戚,二爷也累的真睡过去之后,谢家终于不再闹腾。谢介在一片安静中,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他到底该拿隔壁的房朝辞怎么办。对方如今看上去还是个好人,可他未来会变成大奸臣 “那我阻止他变成奸臣不就得了?”谢介灵光乍现,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怎么就能想到这么一个好主意,“他不是奸臣了,我们就当好朋友了呀,他人还真的挺不错的。” 谢介对房朝辞的糟糕印象如今有了触底反弹,并且弹的特别高的趋势。 天石: “道德?不是法律?”谢介在破坏纪律方面特别的会抓字眼,“换言之,我真这么做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除了谴责我不道德以外。” 天石: 谢介乐了,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没个正形:“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越是不让他做的事情,谢介才会越是做出乐趣。 他表哥说这叫不拘一格的执着,他娘说这叫没事干纯属欠揍! 表哥说的对! 谢介很冷静,并没有因为天石公事公办的语气而进行毫无意义的咆哮和抱怨,这反而加快了救治二爷的时间。 天石虽然不能用能量救人,但它还有庞大的医学知识储备,也算是对“必须救拥有者”这个指令的一个补救。 天石的话里有太多的内容是谢介听不懂的,但是他也不需要懂,他只需要知道二爷是有救的,就可以了。 谢介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点。 在天石扫描二爷的过程里,专门给人看病的钱甲已经跟在师父后面跑了过来。钱甲的师父也姓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和安大夫,久在宫中给官家治病,从太宗c仁宗c文帝再到如今的神宗。他也算是看着谢介长大,对于世子的荒唐所知甚深,让他给鹦鹉看病他也能看的气定神闲,一起跟来的同僚都在暗暗佩服老大夫的这份涵养,只有他老人家在想,啧,真是好见不见了啊,二爷,这是又闯了什么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七十七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谢介:“” 旁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医官和下仆, 听闻此言,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扭曲,那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感觉。 谢介索性也就不要面子了,破罐子破摔,挥挥手,鼓着一张包子脸道:“行了,行了,想笑就笑吧, 别憋坏了。” 在宅老的带头下,整座院子里都充斥了欢声笑语。宅老忍俊不禁, 不是被二爷逗的, 是被谢介委屈的小表情勾的, 怎么看怎么可爱,我们郎君真是棒棒哒! 这回反倒是只有房朝辞没有笑了, 他凑近谢介,带来了一阵冰泉茶香。 谢介抬头,只能仰头看着比他高出了那么多的房朝辞。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大山,可以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也可以让他觉得很可靠。 房朝辞低头, 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飞练送到了谢介怀里。 飞练是一只来自极北的长毛猫, 每到换毛的季节,总会让人抓狂, 但是, 飞练撸起来的手感也是真的好。油光水滑, 绵软蓬松,还带着一些暖意,与沉甸甸的满怀踏实感,再糟糕的心情也能被飞练小天使给消除了。 谢介一开始抱上飞练的时候,还有点害怕,他没抱过狸奴,既怕伤到对方,也怕被对方伤到。 但飞练只是歪头看了眼谢介,甩了甩尾巴,然后就气淡神闲的在谢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揣着小手,蹲卧的享受了起来。它偶尔还会用尾巴挠一挠谢介的下巴尖,就像是故意在逗弄长不大的幼崽,整只猫都处于一种任撸任抱的状态,老实的不可思议。 “它现在和你还不算特别熟悉,等日后来往多了,还会敞开柔软的肚子给你。”房朝辞在一边唇角带笑的介绍道。内心则在盘算,恩,飞练今天表现太棒了,回去加一个月的鸡胸肉! 谢介越撸越顺手,都有点不想还回去了。 可最终还是得还啊,房朝辞这趟来,真的只是单纯的送鹦鹉,送完了就走人,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把“助人为乐c不求回报”的精神表演到了极致,反倒是让谢介的心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该拿房朝辞如何是好。 房朝辞走之前,还提醒了谢介一句,飞练是在鹤守巷后面的驴车下面捡到的二爷。 鹤守巷就是谢府大院后面的那条巷子,前面的街道则叫鹿守街,前街后巷嘛。这附近的街道巷子基本都是“x守”这样的格式,名字自然是谢世子起的,他自我感觉还蛮好听的,算是凝结了他毕生的智慧与才华。 鹿守街上对脸一共只有四座五进五出的高门大院,一排两户,谢介的宅子最大,旁边的院子住的就是房朝辞了。 既然说起来了,就顺便介绍一下,从鹿守街拐出去不远就是正街,也就是即将改成御街的街道。 御街最南边自然就是凤凰山行宫,南宫北市的格局一直是大启的风格; 往下,御街南段沿途设了各个官署,算是衙署区,这些本身就一直存在,并不属于谢介,如今正在前后进行一些扩建,扩建占用的自然就是谢介的地了,宅老很会做人,半分没和朝廷要钱,用边边角角本就不好建屋的零碎土地为谢介换了个好名声; 往南段的东西侧延伸,就是官府的商业区和手工业区了,大启就是这么一个政府,喜欢把所有赚钱的商业活动都自己参合一脚; 官府的商业街后面,便是各个达官贵人c世家阀门聚族而居的地方,谢介家所在的鹿守街就在南段东侧,再中心不过的地段,四通八达,闹中取静; 再往下,就到了御街中段,是个综合性的民营商业区,各种酒肆茶坊c勾栏瓦舍都在这里,南来北往的商人,纸醉金迷的表演,都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虽然谢介上下左右都充斥着灯红酒绿的娱乐活动,但他依旧只能在家逗鸟撸猫,也是很惨了。 咳,说回鹤守巷。 谢介的老家来人,一般都会把驴车停在后巷,那算是谢介亲戚的专属停驴地段,一般人还真不敢去占。换言之就是,二爷只可能倒在老叔和顾翁的车下。 谢介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轻轻卡着二爷的羽毛脖子,咬牙道:“说,是不是你偷吃了老叔家的瓜子,顾翁家的菜叶?” 二爷继续躺在那里装死,任由谢介卡着它,反正就是死活不肯起来的耍无赖。从它这样的举动里,谢介心里还能没点数? 谢介无法理解二爷是怎么一只鸟跑到江左的,但他可以脑补接下来的路程,身为一只鸟,一只父母远渡重洋都能不迷失方向的鸟,二爷却有一些轻微的路痴症状。他很可能是在找谢介的路上偏离了方向,最终找去了寻山南的谢家村。在村里霍霍了一段日子,这才依据身体里父母血脉的本能,偷渡驴车到了江左。 至于细节怎么样,谢介就脑补不出来了,反正不外乎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这死鸟遇到了飞练,以为对方要吃自己,倒地装死,等飞练走了就藏在了驴车下面。 没想到飞练后来还闻着味,带着房朝辞找了过来。 二爷只能继续装死,却神乎其技的回到了谢介身边。 这是何等的孽缘啊。 “所以,”谢介对老叔和大外甥孙子尴尬一笑,“看来还是得我赔,都是我管教不严,改天一定让二哥登门道歉!” “二爷!二爷!”二爷在一边不满的咋呼了起来。 “你闭嘴,再叫给你降格叫二崽!” “儿砸!儿砸!” 隔壁的房朝辞抱着猫,哭笑不得站在墙根的大树下,听着隔壁一人一鸟吵起了架。连吵架都那么活泼生动。 等解决了全部的事情,送走了老家的亲戚,二爷也累的真睡过去之后,谢家终于不再闹腾。谢介在一片安静中,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他到底该拿隔壁的房朝辞怎么办。对方如今看上去还是个好人,可他未来会变成大奸臣 “那我阻止他变成奸臣不就得了?”谢介灵光乍现,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怎么就能想到这么一个好主意,“他不是奸臣了,我们就当好朋友了呀,他人还真的挺不错的。” 谢介对房朝辞的糟糕印象如今有了触底反弹,并且弹的特别高的趋势。 天石: “道德?不是法律?”谢介在破坏纪律方面特别的会抓字眼,“换言之,我真这么做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除了谴责我不道德以外。” 天石: 谢介乐了,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没个正形:“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越是不让他做的事情,谢介才会越是做出乐趣。 他表哥说这叫不拘一格的执着,他娘说这叫没事干纯属欠揍! 表哥说的对! 大部分的朝臣都是在两个多月前谢介被天石砸了脑袋之后,随神宗一起来的江左,赶在蛮人长途奔袭突然杀入雍畿之前,走了个干净。 而没了这些只有一张嘴巴比较厉害的朝臣,雍畿不用进行历史上本应该存在的c毫无意义的负隅顽抗,大部分百姓都得以活了下来,免去了断水断粮的人间地狱,也躲过了蛮人破城后发泄式的殃及池鱼。当然,死伤还是在所难免,却已经尽力降到了最小。 当时神宗一意孤行,要随大长公主来江左看谢介,还被不少老臣指着鼻子骂胡闹,那谢豚儿不就是被砸昏了嘛,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等他们前脚走,蛮人后脚长驱直入,众人发现自己因此躲过一劫之后,就再没人敢逼逼了。 当然,也有想逼逼的,好比自认为如果他们没有离开,蛮人肯定攻不入城的理想家。他们内心把镇国大长公主定义为了京师沦陷的罪魁祸首,逃避似的根本不去深想以当时雍畿那冗官积弱c毫无准备的情况,要怎么抵御膘肥马壮的蛮人,靠纸上谈兵吗? 不过这些人也就是敢在心里想想而已,他们还要仰仗“罪魁祸首”顶在最前线出生入死的打仗呢,怂的一比。 全国文化水平最高的人聚在了一殿之下,吵架却吵的像是普通人去菜市场买菜。神宗管不住他们,也不想管,偶尔还会在他们撸袖子打起来的时候负责吃瓜。顺便点评,文人打架,忒没看头。国土都失去了大半,也不知道这些人哪儿来的劲头内斗。 斗的主题还特别的匪夷所思。 好比今天的这个。 起因是镇国大长公主今早才从应天府送回来的一封金字牌疾脚递。 信中的内容点燃了一部分本就暗搓搓不爽闻天的朝臣的怒火,不是应天府的战情有变,而是一个自称。 闻天这个人吧,一向是很随性的,特别是她小时候出身乡野,长大后又有了不拘小节的军旅经历后,自称“我”都已经是她最高级的文雅了。说的激动了,各种老娘啊老子什么的都有可能脱口而出,并且这才是常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第七十八份产业: 从房家大门口把几个孩子提溜回来吃饭的时候, 三个里面有两个都打起了小喷嚏。只有一直抱着天然自走小火炉飞练的小太子幸免于难。他进屋后就看似乖巧的坐在了那里撸猫, 一句话没说,实则根本是不愿意老实交待他们到底去干了什么, 才导致另外两个都受了凉。 顾观很会找理由,搭配上一脸“我既正义”的严肃脸, 很容易就能把人糊弄过去, 所以谢介根本没打算听他说。 梦梦红着鼻头, 正难受着呢, 也不可能问出来。 只有念儿一切正常,却意外的讲义气, 他很清楚自己玩不过善于套话的糟糕大人, 就干脆一问三不知,你说什么,他都用撸猫作为回应。 “没带过孩子的人, 永远不会知道家长有多辛苦。”谢介老气横秋的对房朝辞感慨。 “恩, 那以后我们不要孩子了。”房朝辞捧场捧的已经到了根本没有个人原则的地步, 只要谢介说的, 他就一定会想办法实现! “对,不要了!”谢介还正处于觉得孩子就是累赘的青年期, 很愉快的接受了这个提议。 一直还处于爱情空白状态的顾观小表弟, 自认为看的更远的插话道:“生孩子能是你们一个人的事?女方和女方的家族肯定不会答应的。” 谢介一愣,对厚, 还会有另外一个人出现在房朝辞的生命里, 也会有另外一个人出生在他的生命里, 他们会从邻居挚友变成两个家庭的大家长,有对于彼此来说更加重要的人。谢介不自觉的握紧了袖子,一种抵触的情绪,就这样不自控的从心底油然而生。 恰在此时,莺娘带着几个小女使端着熬煮好的姜汤进来了。三个孩子,每人一碗,谁也没能被放过。而从喝姜汤的态度里,也能看出他们每个人不同的性格。 顾观打头,起了表率作用,端来就喝,神色没有任何改变,还喝的慢条斯理。 小太子年幼,却很懂礼,虽然明显不喜欢姜汤,却跟着顾表叔有样学样,没有抱怨一句,一扬脖,就悉数进肚。喝完还在谢介“念儿真棒”的表扬里,红了一双小耳朵,把飞练油光水滑的小仙女毛逆着撸了个乱七八糟。 最受宠爱c基本无法无天的齐国公主,就比较难对付了,闭着嘴,咬着牙,左摇右摆,就是死活不想开口喝女使端上来的姜汤,谁劝都没用,那个味太冲了。 还是大长公主终于忙完了过来后,只用一个斜视加一句“病了就给我回宫”就解决了问题。虽然大长公主一再的想对孩子好一点,但是她的性格就是这么个性格,哪怕往日里再纵容,一涉及到孩子的安全与健康,她就还是那个铁血的大长公主,根本不和你商量的。 梦梦这小丫头也很鬼精,好像天生就明白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时候不能惹,大长公主一来,她就这个不难闻了那个也能喝了,又坚强又勇敢,简直天下再没有比她更厉害的小盆友。 变脸变的让谢介叹为观止。 宅老在一边默默表示:“您小时候也不差。” 谢介小时候属于念儿的体型,梦梦的胆识,小细胳膊小细腿,却闹的很。用老家话来说就是,小孩子也知道什么人好欺负。当时谢鹤还在世,刚刚当了傻爸不久,新手上路,又因为小时候父母早逝,对为人父母没什么印象与经验,那真的是儿子要月亮不给星星的,而且不论儿子干什么都觉得好好好。谢介因此就特别喜欢“欺负”他爹,扯着嗓子干嚎要这要那都是常事了,不要什么的时候也爱没事干叫两声,看上去好像就是为了吓出他爹不知所措的样子。 大长公主一开始还由着这父子俩逗闷子,后来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或者说是本性暴露忍不了了,一个眼神瞪过来,外加一句“谢豚儿给你脸了是吧?”,谢介就鸟悄没声了。 甚至还被吓的打了个嗝,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是再不敢没事干装哭支使的他爹团团转了。 宅老至今还能记得阿郎当时那份发自真心的笑容,仿佛整个人都在闪着光,那么好看的眉眼,却在故意做着各种奇怪夸张能逗大长公主开心的表情,一边喊着“娘子威武!”一边试探着想要去摸大长公主的柔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大长公主却会满脸嫌弃,口上说着“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手上却也没有阻止与谢鹤十指相扣。 想起谢介小时候的可爱样子,房朝辞也跟着一个劲儿的点头,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特别可爱!” “你见过嘛?就特别可爱。”谢介一边嫌弃,一边忍不住脸红。 与当年的大长公主一模一样。这可以说是祖传的别扭了,还别扭的特别明显,生怕对方真的以为她不喜欢他。 大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看了颜自家儿子,宅老莺娘跟着善意的笑了笑。 谢介被哄笑的总觉得的有点怪怪的,赶忙在菜上来之前转移话题:“今天人多,所以咱们吃” “吃鸾锅!那鸾锅!”梦梦的语言学的还不太过关,总是容易了呢不分。 “是暖锅,辣暖锅。”念儿贴心的为姐姐纠正。 暖锅就是火锅,起源于三国时代或者更早的汉朝,一经发明,就广受欢迎。而启人嗜辣,与之前面几朝比就更偏麻辣暖锅一些。“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的拨霞供更是其中的杰出代表。 “这个明天吃。”谢介安抚了一下两个无辣不欢的小粉丝。 “意思是今天可以住在这里?”念儿聪慧,还没有正式启蒙,却已经学会了从别人的话里听到其中的深意。 “是的。”谢介点点头,外面天都黑成那个样子了,明显是他娘不准备让孩子回去了。 说完,谢介等几人就默契的捂住了耳朵,没一下就等到了两个孩子震破天的兴奋尖叫,哪怕捂住耳朵也没能抵挡住那个穿透力。 然后俩孩子就彻底疯了,一个抱着飞练使劲儿蹭,一个跑过来搂住了谢介好一顿猛亲。 房朝辞很克制的才没有表现出对梦梦的不开心。 谢介和飞练生无可恋但又只能任由其开心的表情几乎是同步的: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可怕的东西总是无福消受,叫过度热情。 “好了,还吃不吃饭了?”大长公主作为大家长,安抚了屋中的躁动。 “哦。”梦梦这才从谢介怀里下来,又颠颠回到了座位上。 反倒是小太子先把飞练放下,无所畏惧的走到了大长公主身边,伸出手,要了个抱抱,用脸蹭了蹭大长公主的:“姑祖母最好了。” 大长公主这才满意的喜笑颜开。 梦梦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二爷在旁边适时插话:“傻了吧?略略略略。” 赶在第无数回人鸟大战开始前,晚餐终于揭开了它的庐山真面目。谢介笑眯眯的对已经各回各位的小朋友和大朋友,郑重其事的介绍道:“我请大家吃河豚。” “!!!”梦梦和念儿一起惊恐脸。 “怎么了?”谢介明知故问。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给了难得不一样的回答。 念儿:“只有三四月的河豚才能吃,其他都有毒。” 梦梦:“小叔你为什么要吃自己的同类?qaq” 谢介:“啥?” 虽然谢介经常强调,他小名“豚儿”里的豚是河豚的豚,但其实他心里对于那到底是哪个豚还是有点数的。所以当梦梦乍然说同类的时候,谢介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尝尝嘛,不尝怎么知道有没有毒呢?”谢介恶趣味的吓唬着小孩,顺便还要对梦梦强调,“它们不是我的同类,我只是叫豚儿,不是真的河豚,你爹还叫尨儿呢,知道尨什么意思吗?多毛的二狗子。” 此话一出,念儿和梦梦直接傻了。他们当然是知道他们的爹就是人人称颂的文帝的,聂太后每天不知道要在他们耳边念叨多少次,他们爹有多厉害,他们爹有多善良,若活着会有多爱他们。心目中文帝的形象还是十分伟大的,如今乍然听到二狗子,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最终,这事以大长公主罚谢介去墙角看着他们吃而告终。 房朝辞自觉伸手,陪着谢介一起去罚站了,两个都吃不到饭只能被人馋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 谢介说:“你是不是傻?陪我干嘛?” 房朝辞回答:“不傻,就爱陪着你。” 对话简直幼稚的连念儿和梦梦都要鄙视,可他们自己俩却说的很开心,仿佛幼儿园刚刚毕业。 那边吃河豚也从胆战心惊,吃到了放不下筷子。 念儿还算矜持,梦梦已经彻底忘记她齐国公主的身份了,勺子和筷子并用,吃的满嘴鲜滑:“怎么能这么好吃?!” 果然,哪怕明知道有毒,也值得一拼啊! 启人流行食豚,其中就包括知名的“美食家”苏大才子,甚至因为贪吃而被某个会做一手好河豚的士大夫轻易的引上了门,那家女儿就在屏风后探看,而苏大才子却从头吃到尾,一点小迷妹想要听到的名言诗词都没有,只有最后吃完了的那一句“消得一死”。就是河豚太好吃了,值得一死。 念儿在吃的差不多之后,才道了句:“这不是河豚。” “是假河豚。”顾观已经吃过了,很有发言权,见差不多就揭晓了答案。 所谓的假,不是造假,而是类似于素里脊那样的感觉。 是用别的鱼肉,加料后油煎,又加葱c花椒油c酒,放在一起炒后,整出来的素食荤做。 这样的做法在大启很是流行,甚至有代表着极高技巧的烹饪手段的说法。 谢介得意洋洋:“厉害吧?朝辞改良的!” 口感与河豚无异,又不用担心有毒,也不会受到季节限制,不用等什么“河豚欲上时”。想吃就吃,随时随地。 房朝辞也不敝帚自珍,改良出来后就教会了谢家的厨子。 谢介在吃的开心的同时,又恨不能告诉全世界,房朝辞就是这么厉害,但是只有他能吃到,谁也不给。 顾表弟暗自咂舌,再与有荣焉也有点过了吧?他表哥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房朝辞是他家的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第七十九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当晚神宗就大方的给群臣放了假, 两天, 四舍五入就是一个小黄金周了,更不用说神宗还特意强调了可以休务一天。 什么是休务呢? 就是纯放假, 不用值班的意思。 是的,在大启已经有了假期轮休的制度。一般七天的黄金周, 基本都是休务一到两天, 其他时间每个部门不同品级的官员, 总要留一个来轮流值班, 维持朝廷的基本运转。 这回只放假两天,就能休务一天, 不可谓不慷慨。 就在这个本应该所有人都能享受一个难得不用早起的假日时, 谢介却罕见的从雕花的大床上直直的坐了起来,听到了他几乎从未听到过的行者报晓,铁牌铮铮, 佛理昭昭。据说今日天气忽然转凉, 需要多加一件衣裳。 谢介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 一心只想报复社会。 事实上, 他也确实报了,不过这个可以放在后面再说。 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谢世子要起床。因为他不得不正式了一个问题——一个“他从不早起的生活习惯”和“天石自带的健康功能”之间日益升级的矛盾问题。 天石自称叫, 听听, 哪怕不用可达鸭眉头一皱,也已经足够从“生存”这两个字里体会到事情并不简单。 谢介:可达鸭? 天石:一种经常头痛的类鸭型生物, 滑稽角色, 深受小孩子喜欢。 谢介:不是很懂你们神仙。 天石不只是一个历史导游, 它还强硬的装载了一系列很不人道的c好似流氓软件的辅助功能,好比坚持要帮助主人增强体质c早睡早起的健康功能,连关掉它的按钮都没有。 谢介从天宁万寿把天石接回来的第一个早上,天石的神经病还没有发作,因为这是针对大病初愈的病人才会有的贴心服务。等第二天,一切就都变了,反客为主的魔鬼终于露出了它张牙舞爪的真实面目,卑鄙可耻的压迫着比小白菜都可怜的谢世子,硬生生改变了自己的生物钟。 最可怕的是,第三天c第四天,天天如此。不论谢介怎么和天石商量,好言相劝或试图威胁,都是毫无卵用的。 只要寅时平旦(凌晨04:48)一到,嘹亮的起床号就会在谢世子的脑海里准时奏响。那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该怎么形容呢?死人都能给吹的坐起来。 谢世子再一次猛然从美梦中惊醒,顶着呆毛,左右四顾,不知所措的还以为世界末日了。 世界自然不会末日,这已经是谢世子连续第三个早起的清晨了。他经历了暴怒—烦躁—抑郁—麻木,最后再次回归暴怒的一整个过程。如今已经顾不上什么找隔壁房朝辞的麻烦了,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弄死这块天石。但是不管他用何种手段,对方都□□的就像是朝中最顽固不化的老不死。 一旦谢介想要重新睡下,那没完没了号角声就会再一次此起彼伏的响起,直至谢介再也没有办法合眼。 谢介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压下了咬牙切齿的恨不能杀石的冲动,这才接受了一天之计在于晨的现实。 大女使莺娘不知道自家郎君最近又抽的什么疯,却也是倾力配合,醒的总比谢介早,在他需要的时候,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带着伺候谢介的洗漱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带着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开始令谢介满意的高端服务。 因着谢介最近醒的早,莺娘特意每晚都会让厨房在炉子上煨一碗粥,炖的稻米软糯可口,香气扑鼻,再配上每日不同的佐料,总能让谢介胃口大开,舒缓心情。 今天莺娘端来的是河祗粥,说白了就是鱼肉煲仔粥,取的是台州一带的鱼脍,全国有名,酱料c胡椒甚至是豆腐都会一应熬入粥中,既有南方鱼类的鲜美,又有偏似北方的重口,还能增补虚劳,有益脾胃。 莺娘心满意足的看着谢介端着紫色的琉璃盏,喝下整整一碗河祗粥,好像比她自己喝了还要开心。 “这就对啦,张右史在《宛丘集》不就说过嘛,‘每晨起,食粥一大碗,所补不细,又极柔腻,与脏腑相得,最为饮食之良’。郎君若能保持,定会身康体健,长命百岁。” 大启人不仅讲究吃喝,还讲究如何养生的吃喝。 每天早上一碗粥,就是当年修南湖的苏大才子门下四学士之一的张右史提出的,此言一经面市,便广受文人推崇,并很快传到了民间,还专门有了个固有名词来形容这种养生之法——宛丘平易法,但其实说白了就是喝粥的正确时间。 就谢介个人的观点来看,能研究出这么一套,不是脑子有病,就是闲的蛋疼。整个大启文人圈都有这样的毛病。国家想要高薪养廉c互相牵制,却事与愿违的变成了人浮于事的怪圈。 包括谢介他老子谢鹤,过去当官的日常无非是吟诗作画,吃茶喝酒,外带探讨宠物心得和养生之道。反正是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事,也没有正事可干。 喝了这碗热乎乎的粥,洗漱完毕的谢介也就彻底睡不着了。 按照过去的经验,早醒的谢介往往会在吃饱喝足之后玩一会,再睡个回笼觉,快乐似神仙。但有了天石之后,这些就只能存在于记忆里了。谢介在被临了一幅他爹生前的字后,就被派去了园中打一套再慢悠悠不过的拳法,由天石全程细心口头指导,动作简单,包教包会,还自带激昂的背影音乐。 谢介也曾满怀梦想。 天石冷酷无情: 天石: 谢介不干了: 天石: 谢介:神经病啊你! 虽然这么说着,但今天的谢世子,也还是把“雏鹰起飞”c“七彩阳光”等体操套路,都打的虎虎生威呢。每一个伸展,每一次踢腿,都包含着他没办法把其发泄在天石身上的怨气与力度。远远看去,假山流水,美人如画,还颇得一些意趣。 奉命来谢世子家禀告“他升辈当表叔”这一好消息的房朝辞,被宅老请入园子时,最先引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幕。 每一次见面,谢介总有办法让他目定魂摄,不能遽语。 谢介一甩被束起的长发,晶莹的薄汗在细腻如瓷的白肤上闪闪发亮,连怒目而视都变成了活力四射:“你!” 你怎么有脸又来我家! “世子。”不等谢介发作,房朝辞先把礼仪用到了位,行云流水,流畅自然,甚至每一次的笑容都仿佛拿尺子比过,再没有比他更适合“光风霁月”这一名词的人。 谢介也只能僵硬的回礼,然后猛然抬头,翻脸道:“我要涨租——” 意图逼退房朝辞。这个招数有点老,但是没关系,管用就行。 “——翻倍!” “可以呀。”房朝辞回答的果断又干脆,甚至还带着点诡异的喜悦。 “我说翻倍了吗?”谢介继续耍赖,“我说错了,是十倍!” 房朝辞还是那副不喜不悲的大人物模样,没有因为数字的骤然变动而有任何的迟疑犹豫:“没问题。” 谢介:特么的,你果然是个大奸臣吧,不贪污,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小爷我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房朝辞不容置疑的点头,仿佛他说的就是人间真理。 在房朝辞这样的表现下,其他朝臣也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开始半信半疑的看向朵殿门口的双扇门,翘首以待着里面能传出新的消息。 果不其然,殿里并没有因为小帝姬的出生而就此结束,反倒是依稀还能听到慌乱与惊呼。 只信了五成的朝臣,把信任提到了七成,然后,随着苏皇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七成变成了十成。 “容娘,容娘,现在可不是泄力的时候,你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我都看见他的脚了。” 双胞胎在孕妇肚子里的时候,一般都是一个头朝上,一个头朝下的体位,姐姐是顺产而生,那另外一个不知男女的小不点就有很大的可能是脚先出来的逆产。稍微懂点女人生育方面常识的朝臣,就再一次跟着揪起了心。 希望老天爷这个闻家的亲戚能给点力,再保佑皇室一次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神宗早早就派进去看情况的大宫女终于走了出来,禀告了确实是双生的情况,并又要了一次催生汤。神宗终于缓神过来,悄悄和房朝辞道:“又要?这都喝了两天的汤汤水水了,再喝下去,容娘怕不是要变成催生汤了。真的没有问题吗?” 房朝辞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神宗都快皱成笼饼的脸,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男方家的长辈关心的肯定是孩子的安危,但神宗不是一般人。 房朝辞决定赌一把:“太后娘娘一定会否极泰来,安然无恙的诞下皇子殿下的。” “是极,是极,容娘一定会没事的。”神宗点头如捣蒜。 聂大人也在不远处竖着耳朵旁听,听的内心是老泪纵横。他以前怎么那么混蛋,还觉得官家窝囊怕事,不够霸气,如今看来,心善才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美德啊! 在金乌与银蟾罕见的同时并天的特殊时刻,朵殿里的孩提哭声变成了二重奏。 “!!!” 很显然的,小帝姬一人是不可能哭出两个孩子的效果的。最主要的是,她明明已经洗香香,被裹到襁褓里,放在最温暖的地方昏昏欲睡了,突然如此精神,不是被她娘最后那一声“檀郎”吓的,就是被她一母同胞的手足给带起了哭欲。 大宫女再一次跑出,脸上挂着都快要溢出来的喜气,匆忙行礼,嘴上讨赏:“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太后娘娘怀的是双生,龙凤呈祥,一个好,小皇子结实又健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第八十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不管是柿子, 还是世子,眼下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谢介去面对。 遣散了医官之后, 宅老就开始尽职尽责的汇报,在谢介沉睡的这段时间里, 外面的世界都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 好比,圣驾来了江左。 “小舅也回来了?回来干嘛?看我?祭祖?”谢介的母族有个传统——不管家族成员当了多大的官, 离家走了多远的路,每一支每年总要派一个人抽空回老家祭祖。在老闻家的男女老幼都和老天爷做了亲戚之后, 这个传统就更要遵守了, 据说是只有常回龙兴之地沾沾龙气,才能保佑大启的统治千秋万代。 至于这个说法灵验不灵验就不知道了。反正谢介只知道他表哥文帝当年, 那是拼着被刺杀的风险, 也要回来祭祖的。而文帝后来的结局天下皆知, 他血洒战场。 看来不管是老天爷还是老祖宗, 都不太靠谱。 宅老的眼神晦涩,语气含糊:“官家最初来, 确实只是为了看您,如今还留在江左,是因为被其他的政务绊住了脚。” “哦。”谢介对于政事毫无兴趣,并不打算深究。他本就头疼欲裂,再听那些官场厚黑只会雪上加霜,没必要为难自己。于是他只是问了句, “那我娘呢?” 连他当皇帝的小舅都跑来江左了, 他娘自然不可能不回来。 “帝姬才离开不久”宅老拱手垂袖, 遮挡住了自己眼窝深陷中的神情。 “帝姬”是大启特有的对公主的一种尊称,是生性浪漫的文帝特意给改的。理由之一,是文帝一生都在追寻周礼,想要搞复古运动,而周代的公主就被称为“王姬”;另外一个理由,则是因为“公主”这种称号不够独特,受前朝影响,大启王公诸侯的女儿也能被尊称为公主,与皇女是一样的。 文帝自己还没有孩子,但他有姑母,还十分尊重这位姑母,怎么寻思都觉得他姑母当得全天下最特别的称呼,于是就力排众议,定下了“帝姬”。 帝姬的尊称如今还没实行几年,众人基本还是公主帝姬的混着叫。 “发生了一些事,大长帝姬又去应天迎接太后了。” 可以这么说,谢介一觉醒来,雍畿能够搅动风云的大人物,都神奇的在江左扎堆了。 如今,连太后的凤驾也要来凑热闹了。 文帝死后,他已经怀孕的皇后聂氏,就按照旧例被尊为了太后,哪怕随后登基的神宗在辈分上其实是聂太后亡夫的叔父,她也拥有了太后的头衔。人称聂太后。 谢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突然而至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伴随着宅老的回忆,他好像真的依稀回忆起了母亲惯用的熏香,和她操持过度满是茧子的粗糙手掌,怜爱的抚摸过他的脸庞,轻叹了一声:“我的豚儿就是有福气,此时不醒才是好的。” 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但谢介想着,他娘本就是个很莫名其妙的人,还自带亲娘滤镜,哪怕自己儿子真的在文武方面没的夸,她也能硬生生扯出别的,好比我儿心地好,我儿身体好。 ——真的敢用“身体好”作为理由,给儿子向皇帝讨爵的公主,闻女士绝对是独一份的。 如今谢介连身体也不好了,那就换成“有福气”好了,这是绝对有可能发生在大长公主身上的事。 “有福气”的谢介摸了摸自己缠着一圈又一圈白纱布的头,心大的想着,他大概是真的运气不错吧,那么一大块天石砸下来,他竟然只是昏了几个月,就全须全尾的活了下来。 对了,天石! “那该死的石头呢?!”谢介咬牙切齿,准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昏前最后的记忆就是被砸的好疼。 宅老哭笑不得:“帝姬早就命人备着了,就供在南高峰的天宁万寿。请了全国各寺九九八十一位高僧做法念经,要祛恶渡善,化劣器为灵器,好给郎君添福增寿呢。这经要念满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请下来,如今还不到日子。” “意思就是,等那破石头回来,我不仅不能碎了它,还要供着它呗?”谢介在不该聪明的地方总有些小聪明。 宅老尴尬一笑:“请下来的就是灵器了,前尘旧事皆做不得准的。” “之前我还听说人,只要有度牒,一出家,之前犯的事就都不算了。没想到如今连伤人的物什都可以用这招镀金了?”谢介撇撇嘴,面带不屑。从他在大相国寺的佛像金身前跪晕过去,他大舅c表哥也依旧还是死了之后,他就再也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 宅老说不过谢介的歪理,只能一遍遍叮嘱:“这是帝姬的意思,说是只会对您有好处,不会害您的。万万不可任性。一定要在最后一天的正午,把天石从天宁万寿请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谢介敷衍的挥挥手,他又有点头晕了,“说起中元节,府里是不是该开始准备了?” “一切都遵着往年的例,怕您赶不及醒来,还提前请了四司六局的人,很是妥帖。” 四司六局是一个官办的劳务组织的称呼,在前朝,它们是专门为朝廷命官和宗室王孙承办盛大宴会而设置的服务机构,到了大启就直接变成朝廷用来赚钱的一门生意了。是的,就是朝廷公开想法儿赚钱,大启这样能自主赚钱的衙门还有很多c很多。 只要给得起钱,四司六局就可以为任何门户服务,提供专业的□□,宴会花会,文人雅集,朋友小聚就没有它们筹备不来的。 当然,像中元节这种比较重大的节日,普通人还是很少能排队预约上四司六局的服务的,各个大臣家都不够分的。 谢介作为公主子,也是作为一个远近闻名的恶犬衙内c特权阶级,他的府上自是不用预约,可以随时插队。在谢介看来,这样的他简直坏的不能再坏了。 当然:“记得多给被挤掉名额的商户一些补偿。” 插队是一回事,补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坏也不能坏的太彻底,对吧? 宅老笑了,鸡皮鹤颜的褶子都好像变得更多了:“已经送了。” 不管谢介怎么偏题,宅老都有本事再说回正题:“官家这次估计要在行宫长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行宫已经修葺完了包括正殿在内的好几处宫殿,预计年底就能全部修完,据说还有可能要往外扩一下,要不然连大人们上朝都没地方。” “说重点。”谢介一听朝政就头疼,他真心没有那个政治嗅觉,也不关心朝廷每一个举动背后的深意。 “老仆听了几耳朵,约摸着官家这是有意要迁都江左。” “什么?”谢介一愣。他再不晓事,也是知道江左的行宫真心不大的,甚至可以说是历朝历代中宫殿的最小规模,他小舅除非疯了,才要长住在这样的宫殿里。虽然雍畿的大内也不大,但总比江左的行宫强,干什么抽风换地方? 而且,他小舅这才登基不过数月,以他那个胆子,他真的敢下这么大的决定? 不会又是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老臣撺掇的吧?他们为什么要撺掇这种事?不能想下去了,头好痛。 “官家迁都,对您大有好处啊。”宅老直言。 “什么好处?” “您在行宫前被御赐的那条街,您还记得吗?”宅老步步引导。 谢介怎么会不记得?这三年他在江左养伤,除了吃喝玩乐以外,就是破土动工改造他荒无人烟的街道了。虽然至今方圆十里仍没有一户人家吧,但谢介依旧和玩过家家似的打造着属于他的街道,还玩的很开心,经常命府上的女使仆从换上衣服,和他来一场大型的交互扮演游戏。哪怕别人把这里称为鬼城,他也不在乎。 “如今那可不是鬼城了,我的郎君哟,你想想那地界儿”宅老一步步的诱着谢介自己思考。 “地界?就连着行宫前的正街。啊,擦,要是迁都,行宫就是皇宫了,正街就是御街了。那一条街变成商铺卖出去,得赚多少钱?!我终于要转运了!!!”谢介一个激动,差点跳起来。可惜,孱弱的身体限制了他过盛的精神,他激动的很有限。 谢介这些年在江左,可是没少折腾,咳,不对,是没少研究生意经。可惜,他大概真的没什么行商的天赋,就像是他同样没有从政c参军c习文的天赋一样。 要是没有皇帝表哥和亲娘月月开俸禄接济,谢介估计就要当街去叫卖他爹的字画了。 谢介的爹,国宝级的书法文豪谢鹤,他的字画还是很值一些钱的。 “商户大多市侩,又不稳定,卖是一锤子买卖,不划算啊。”宅老继续谆谆教导,一点都不嫌烦。就像是大人教小孩子吃饭说话一样,再简单的事情,他们都能教出十分的热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第八十一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谢介用事实证明了一个现代的科学理论——七天就足够让人的身体记忆住新的生活习惯。虽然谢衙内主观上还是不那么喜欢伴着起床号早起, 但却已经不会再觉得生不如死, 反倒是打拳打出了神清气爽的感觉。 等谢介在院子里折腾够了, 一抬头,就看到二爷和飞练正齐齐的看着他, 四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还会随着谢介的动作左右摇头,每天早上它们都会这样来蹲点谢介。 仿佛在说:看, 那个傻逼两脚兽又在发癔症了嘿。 一只贱嗖嗖的站在房檐上,一只高傲的蹲在两院之隔的那堵厚墙的黛瓦上,这天下都是两位陛下的江山,就没有它们走不到的地方。 见谢介看过来,飞练昂着脖子撒娇的喵了一声,二爷就没那么客气了,忽闪着白色的大翅膀, 在危危险险的地方上蹿下跳:“吃的呢?吃的呢?” 当年谢介还是谢小介的时候, 曾一度很担心他的鹦鹉这风骚的走位会掉下来受伤,有次还傻乎乎的爬上树去救它, 结果 二爷在谢小介好不容易才扒到树枝上之后, 飞走了。 “傻了吧, 爷会飞”这六个字死死的留在了谢介的脑子里, 至今看到二爷这不肯消停的样子, 都会再一次在脑子里循环。 谢介试着用点心吸引了一下白色的狸奴:“飞练, 飞练。” 果然, 那只好像什么都吃的狸奴, 一个信仰之跃,就轻松跳到了谢介的怀里。俯冲力差点带了谢介一个跟头,但谢世子依旧笑的见牙不见眼。这样的笑其实是很容易变成并不好看的傻笑的,但大概是谢介底子太好,哪怕笑成这个鬼样,反而还让人觉得很有感染力,能发自肺腑的也想一起快乐。 二爷也跟着一个俯冲,想要钻到谢介怀里,说不上是不是嫉妒了。但最后它也只得到了谢介肩膀的位置。 “逆子!逆子!逆子!” “你还想不想吃瓜子了?” “爹!爹!爹!” 再没有比二爷更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鹦鹉了。 有了飞练,谢介也就找到了正大光明去隔壁的理由。谢介琢磨这个办法已经有几天了,要不然实在是拉不下脸。房朝辞送回了他的鹦鹉,他再把房朝辞的狸奴还回去,有来有往,这样交情不就有了嘛! 他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结果,当谢介提出他要去隔壁还猫的时候,包括宅老在内的人,却没一个信的。 虽然谢介确实是有别的心思吧。但很显然谢介的想法和大部分人的脑补不一样,他们觉得他肯定没安好心! 谢介:“” 宅老还苦口婆心的劝:“这让帝姬殿下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哪怕您不怕帝姬,也该为了那什么,就是您前几天才说的有钱势力低头啊。店宅务那边不说交好吧,至少也不能得罪啊。就今天早上的邸报,迁都的事情已经拿到明面上吵了。咱们都了走九十九了,再忍一忍啊,忍一忍。” 谢介的表情却有点幽怨:“我又没说我是要去找茬,他前不久才救了二爷。你拍着胸脯说说,我是那样的人嘛?” 异口同声:“您是。” 谢介:“” 谢三儿是百分百站在谢介这边的,已经撸袖子准备抄家伙了,摩拳擦掌,十足十的像个佞臣:“咱们怎么来,只要您一句话!” 谢小四左右为难,他和隔壁的六郎连小手都没来得及拉呢! “停停停!”谢介怒了。 飞练从谢介怀里抬头,冲着旁人呲牙,它其实也不是对谁都那么投缘温顺的,凶残起来很是吓人。 二爷则配合着用那尖细的好似内侍的嗓子喊了句:“大胆!不敬!怎么和我们世子说话呢?!” 说实话,就谢介身边人这个配置,说他不是衙内纨绔都没人信,连他们家的鹦鹉都会鸟仗人势。 谢介只能像个花花公子一样,左拥右抱,来回安抚,让飞练收起了它的小尖牙,用瓜子堵住了二爷的碎嘴。 最终谢介还是去了隔壁,坚决没带四生子,他现在看见他们就脑仁疼。也因为他们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确实容易引起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边是要去打家劫舍。 可惜,房朝辞并不在。 “他去哪儿了?”谢介的怀里抱着猫,肩膀上站着鸟,一脸懵逼,大早上不在家,瞎跑什么? 负责接待谢介的是房府的宅老,一个并不老的宅老,人称忠叔。忠叔也算是谢介的半个熟人,就那天因为六郎买角子耽误事而责备了他半天的中年男子。忠叔同时也是六郎的亲爹,他还指望着未来让六郎接班呢,但六郎却始终还像个孩子似的,这怎么能行? “实在是对不住。”忠叔陪着小心。 六郎多少年轻气盛些,嘟囔道:“有一种东西叫上朝,我们阿郎可忙了。” 六郎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至少他克制住了继续说下去,好比类似于“不像有些人整日无所事事”。他对谢介的印象不算好,但也不算坏,至少在他知道谢介是因为被天石砸了脑子而没办法出门的时候,他还挺同情他的。六郎本就是个勤快性子,又以工作狂房朝辞为榜样,他是真心实意觉得不工作的人一定很空虚很可怜,他还是不要戳世子的伤疤了。 谢不工作也没工作介:“” “您要是没什么事,就”还是六郎开口,他也不是赶客,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公主子摆脸色,只是如今房家确实忙,“府上人来人往,怕冲撞了您。” 六郎说的很委婉,但谢介根本没有那个情商反应过来也许是他妨碍了别人。 “最近有什么事?”谢介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节日需要准备啊,“乔迁之喜?我可以让我家的四生子来帮忙,他们可有经验了。” 哪怕是刚来江左不久,忠叔也是知道四生子在宴会承办方面的本事的,一时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位世子是真的想要帮忙。他家阿郎什么时候和谢世子关系这么好的? “不是举办宴会,是要曝书。” 曝书,也就是晒书。书籍不便储存,为了防湿防霉也有防虫蛀,每年七夕前后,都是读书人集中晒书的日子。不管是公有的,还是私人的。由于渐渐形成了规模,甚至衍生出了曝书节和曝书会。 曝书会更类似于魏晋时期的文人雅集,重点已经不是晒书,而是文化交流,举办的好,还能拔高一下宴会主人在文人圈的影响力。就砸缸那个司马光,便很喜欢举办曝书会,顺便让大家欣赏欣赏他家位于京城二环中心地段的大园子。 如今江左已经是七月下旬了,曝书却也不算晚。毕竟今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房朝辞又是初来乍到,比所有人都晚了一段日子,借着举办曝书会的名义来拉近一下关系,在江左士子圈刷一下名望,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种请帖肯定是早早就发下的,作为房朝辞的邻居,江左之光谢鹤的儿子,谢介却没有收到 理智上,谢介也知道他之前和房朝辞多有摩擦,对方哪怕请他了,他也不会来,说不定还要搞点事情;但情感上,谢介还是很不爽,很不爽,很不爽!这就好像你认定的小伙伴,下课之后并没有邀请你一起去买水一样的难受。 谢介憋着一口气,反而更不愿意走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下了早朝吧,我们阿郎有时候会回来一下,再去官署。”这个毛病房朝辞以前在雍畿还是个小官时是没有的,下了朝就会直奔衙门。反倒是升官当了太府寺少卿,又搬来江左后,突然就有了下朝后先回家的习惯。也不干什么,就是站在院子抱着狸奴赏会儿景,然后就好像有了无穷的力量,总能开开心心的去衙门。 以神宗那个懒散性子,如无大事,早朝肯定会早早散了;有大事不决时早朝只会散的更早,文臣吵架必引经据典,神宗觉得他又听不懂,索性不如早点散了,让他们私下解决,他只想要结果。 果不其然,辰时一过,房朝辞就骑马回来了。马声撕鸣,护尘服在风中飞扬,斯人踏花而来,正应了钱甲当初介绍的那句——房郎之貌,举世无双! 本攒了一肚子气的谢世子,忽然就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谁让他长的那么合我心意呢,谢介想着,美人总是有特权的。我果然是有当衙内的潜质,真想当街调戏良家妇男啊。 有了对比之心之后,谢介忽然发现,他自己貌似有点拿不出手。 谢介此时正穿着很随意的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乱没有形象的坐在房家大门口的青石台上,晃着双腿,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一猫一鸟,再好的颜色都让他给演绎成了漫不经心的五陵年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世子。 谢介有点想掩面而走,房朝辞却已经下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几乎是在谢介眨眼的瞬间,他就已经近在眼前。 房朝辞再一次把谢介给轻松举了起来,没了笑脸,眉头紧皱:“地上凉。” 谢介两脚踏空,慌乱间只能死死的抓住房朝辞,好似昨日重现,只不过这一次的心情和上一次是截然不同的。 “我给您带了煎角,还热着呢。”房朝辞又道,就像是哄孩子,打一棍子总要给个甜枣。 谢介一怔,睁大了一双滚圆的眼睛,说不上来哪里和飞练有那么一二分神似,傻乎乎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 “我不知道啊,”房朝辞却笑的更开心了,“只是我准备带着角子登门,希望您能看在角子的面上,赏个脸,来参加我的曝书会。我是希望您能够答应的,不能,唔,我就再想想办法。” 烟花在心头绽放,五光十色,瑰丽异常。 “绝对不可以动,知道吗?”等白色的狸奴消停了,房朝辞这才把那唯一的一个金橘往雪白大猫的眼跟前凑了凑,一脸严肃的开始了教育,甚至连眼睛里都带着紧绷,他叫了狸奴的大名,“飞练!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第八十二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对此 全府上下司空见惯, 连才跟在谢介身边不久的医官学徒钱甲, 都没有对此表现出多少大惊小怪。甚至连礼貌性的好奇一下都没有。毕竟谢郎君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脑回路还总是特别清奇, 他们要是非要刨根问底, 那才是自我找虐。 害得准备了一肚子解释的谢介, 反而有些气鼓鼓的, 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上不下, 很是闹心。 不过, 很快的,谢介就反应过来了, 不被追究才好啊,他求的不就是不让人发现吗? 发现什么? 当然是他从天宁万寿上请下来的天石会说话! 谢介可以用他爹c他表哥c他大舅全家的在天之灵发誓, 这次绝对不是他的想象,这倒霉石头是真的会说话!是一个自称叫的神奇物品。 名字里的七个字谢介都认识, 组合在一起就很费解了。 唔,说的有点乱, 还是要从头说。 谢介放完灯就匆匆离开了南湖, 这自然不是因为他怕了太府寺少卿。笑话,去四九城打听打听, 从小长到这么大, 他谢介怕过谁?谢介当时之所以技术性撤离, 是因为他发现他贴身放在怀里的天石突然发起了热, 就像是暖玉, 但只要稍微深想一下,是个人都会明白,这天石发热肯定要比暖玉有趣的多。 脑洞比天大的谢介,立时就脑补了一系列妖魔鬼怪的故事开端,说不定他也要就此展开一段“上穷碧落下黄泉,世子爷大战三百天魔”的话本子了呢! 天石也不负谢介所望,先头还只是发热,后来就开始发光了。 幸好当时牛车里只有谢介,他想研究一下突然发热的天石,自然不会让人在旁边看着。也因此,在天石突然爆发出亮光时,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并且他很快就把天石捂在了自己的双手里,小心翼翼的不让光从窗缝里漏出半点。 事后回想,谢介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大概是冥冥中注定的吧。 谢介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仔细的看着天石。它的光似月光皎洁,又像星云闪烁,深浅浓淡,变化莫测,总体来说是偏亮银色的,间或点缀一些冷到极致的幽蓝,一如夏日漫山遍野的萤火虫,星星点点,忽明忽暗。 这光! 谢介在儿时见过! 哪怕他娘对此的说法是谢小介在做梦,但谢介自有一套倔强的坚持,他说他见过,他就是真的见过,哪怕当时他在做梦,那也是别人托梦,而不是他的想象。就在他得到神仙种子的前夜,那个穿着银色衣服的奇怪大哥哥也是伴随着这样的光芒出现的。 不过,由于母亲的残酷教育太过残酷,也是由于表哥来把谢介接入了宫中久住,谢小介一时恍惚,没能把他的种子爹一并带走。 等后来谢介再想起来这茬时,假山里的种子爹已经不翼而飞。这一度让谢介耿耿于怀,是发生在谢介身上少有的c连续睡了好几个夜晚都没能忘记的不开心。直至多年后的今天,谢介终于再一次找到了种子爹的蛛丝马迹。 唔,应该是和种子爹有关联吧? 谢介其实心中也有点不敢确定,他摆弄着手中的天石,想要寻找到更多的证据。毕竟天石丑的一比,呃,不对,是其貌不扬;而他的种子爹是他见过的种子里最漂亮的,甚至超越了大部分的血色宝石。这俩从颜值上来看,有点不搭界。 很快,天石就用实力证明了,它肯定不是凡间之物。在发光发热了一段时间后,大概是蓄力完成,它最后竟然开始说话了! 声音就在谢介的脑子里,其他人都听不见,是一种类似于硬金属的声音,语调毫无起伏。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大概都会被突然开口的石头吓个半死。但谢世子没有,因为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个脑洞清奇c酷爱作死的大心脏中二少年。他表示,这不就是仙人的传音入密嘛?怕个啥啊。 拜从小对着空气苦练说话技巧的往事所赐,谢介很快也掌握了在脑海里对话的技能,愉快的回复了句: 机主?是类似于楼主c岛主的意思吗?谢介的联想能力极其丰富,哪怕很多话他都是一知半解,却也能半蒙半猜的硬理解下去。好比,如今这个环节就是认主吧?认啊,为什么不认?赶紧着,来吧!—— 银河系?这已经是对方第三次提到这个名词了。谢介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的在眼眶里打转,灵动又狡黠,他只有这种时候脑子才会思考的特别快。 这个银河系是说分开牛郎织女的那个银河吗?可那一道银河不是在天上吗?这天石是不是傻?还是说它本应该是去银河之上找仙人,却意外落错了地方,才砸到了本世子头上?谢介已经分分钟替他手中的天石脑补了一处可歌可泣c千里寻主的年度大戏。 然后,交流就中断了,因为谢府到了。 夜晚的谢府与白天没什么区别,早早的就亮了一排排宫灯,把周遭照的犹如白昼。宅老等在临巷朝南的大门口,身边跟着亲自为他掌灯的内知,对方同时也是谢宅老从世仆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可信之人,是谢府的二把手,比宅老年轻许多,才近而立,大概能够陪伴谢介更久。 远远的看见缓慢的牛车驶来,宅老就匆忙下了台阶,疾走数步上前去迎接谢介,连內知这个成年男子都有点追不上他老人家的速度。 行礼后,宅老问的第一件事便是:“郎君一天可还好?身体有无不适?” “好着呢,好着呢,你别瞎担心。”谢介这样回。这次从牛车里出来,他没敢再坚持要自己走了,特别乖巧的下车上轿,怀揣着天石,有些心虚。但表面上谢介却表现的更加嚣张,越是做了什么事的时候,他越爱这样理直气壮,这足够对付大多数人了。 宅老却并不在这个“大多数人”的名单中,他伴着谢介进府,那双眼眶凹陷的眼珠却一直在盯着钱甲。 好一会儿钱甲才反应过来,宅老这是让他回话。可他能回答什么呢?他刚刚才上了世子的船。 滑竿轿夫抬着谢介走过辕门,就看到了前门广场上的抱鼓石和三柱阀阅。也就是所谓的门阀世家中的阀,是用来记录祖先功业的柱子,谢家的阀阅上目前只有他娘的战功和他爹的诗集,谢介自己却从未想过有天他也有资格被刻上去一字半句,以供后人瞻仰。 阀阅之后就是正堂了,轿厅c正厅和花厅,沿线依次而立,厅堂高敞,檐牙高啄,名堂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我累了,直接回去休息吧。”谢介一反常态道。当然,他不敢说不吃饭的,“把饭也拿回屋里。” “是。” 廊腰缦回,曲折蜿蜒,走过精致的前院园林,紧随其后的就是谢介的院子了,主院并不住人,那是默认的长公主的住所。哪怕这些年长公主其实很少有机来江左,但属于她的尊重就是她的,谢介自己也不会去打破。 跨院进屋之后,就是换衣洗漱,喝汤吃药,然后就有了大家都知道的一幕——谢介以疲倦和害怕为由,遣散了所有人力。未免石头发光被发现,他留下了灯火来遮挡异样。 谢介穿着中衣,躲在被子里,捧着那块属于耐看型的天石。下午他还觉得它其丑无比,后来在回家的路上就觉得它其实只是其貌不扬了,如今再看,已经开始觉得它越看越充满了说不上来的妙趣。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势利眼了,谢世子毫不犹豫的疯狂自黑。 “石头,石头,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谢介玩心大起。 天石回答。 谢介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在不知道全部信息的情况下,随便改名字,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说: 天石那边沉默了一下,才机械回答道: 谢介心想着,我不怕啊,也不慌,但大概你需要害怕和慌张一下,因为你肯定认错人了,哥们。 天石如是说。 谢介很努力的消化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抛去他听不懂的,在加上自己本土化的理解,他觉得对方的话里是这样的: 石头的主人因为意外从天而降,落到了大启,变成了凡人,重新投胎长大,有可能失忆了。石头也来到了大启,想要找到对方,并帮助对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第八十三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钱甲不解, 没尝过怎么知道?谢介甚至连味道 都还没闻到呢。总不能谢世子在吃喝玩乐方面的造诣,已经到了能隔空断美食的地步吧? “因为排队的人那么多!”谢介用扇子指了指窗外。 还没到午饭的时间,那家角儿摊已经人满为患,排起了曲折的长龙,间或还能在队伍里看到一两个僧服身影, 一看就是山上天宁万寿的大和尚。 钱甲:“”好吧,世子说也算是有点道理。 “咱们也来几碗?”跳脱的谢小四凑上前问, 他这话问的很有技巧——几碗。因为他也想吃了。 “恩。”谢介点点头,笑着答应了请所有人吃角子。这份大方与他如今赚不赚钱没关系, 他一直都是那种哪怕兜里只有一文钱, 也乐意和所有人一起花的类型。 谢小四凭借着矫健的身手, 风骚的走位,带着几个公主府的亲卫,越过人群,径直就走到了摊前, 不管后面排着多长的队伍, 他们家世子要吃,那就必须马上吃到! 排队的大部分都是来赶庙会的百姓, 一看谢府亲卫的穿着与佩刀,哪怕不知道那代表着的是哪位大人家,也都直接就敢怒不敢言的忍了。 但有人能忍, 自然也有人不能忍。 不能忍的这位刚巧也是一个替自家大人买角子的下仆, 名字叫六郎, 穿着褐色的短打, 从始至终一直在遵守纪律的排队,十分低调。眼见着就要排到他了,却遇上这么一出,自然是不服气的,他可不管对方是哪家大人,他们家也是一位大人! “你干嘛呢?”六郎一开口,就是雍畿官话,再标准不过。这在如今的大环境下,是很能显身份的。 谢小四乐了,也回了句官话:“插队,没看到?” 这话的挑衅意味就很弄了。 六郎瞠目,大概是没见过做坏事都能做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口中你你我我了个半天,却憋不出一句完整的京骂,一看就不是个善于吵架的。最后也只是涨红着脸说了句:“你这样不对,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谢小四一脸真诚,他知道,但就是不改,“所以,今天我们谢府的世子请所有人吃角子。” 最后一句话,谢小四是直接拔高了音量说的,保证了所有排队的人都能听到。 本来在大太阳底下c还稍显浮躁的队伍,一下子就沸腾了。开心的。 大众的心理就是这样,先给个难以接受的,再补偿一下,反而会人人称道。跟在谢介身边久了,做这种事情谢小四早已经做成了熟手,既能满足谢介,又能让谢介不被怨声载道。 “我才不稀罕呢!你侮辱谁呢?”六郎毕竟年轻,抹不开面子,当下就不干了。 谢小四歪头,带着一脸坏笑,看着梗起脖子装强势的六郎,忽的就往后退了一步,摆开手,弯腰鞠躬,依旧是一张笑脸:“那您先请呗。” 六郎:“” 谢介对此本来是一无所知的,直至谢大郎来报。听后表示十分无语。谢小四这明显就是在调戏人家啊。 是的,调戏。谢小四是个带把儿的,却也喜欢搂着个带把儿的睡觉。这事谢小四从没藏着掖着,谢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唯一不对的,大概就是谢小四看到个好看的,就想撩人家一下,还撩的特别不地道。 “那小孩很好看吧?”谢介跑偏的问道。 谢大郎明显是被他那个傻逼弟弟气到了,打一个娘胎里前后脚没差多一会儿出生的亲兄弟,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回话的声音有点闷:“嗯。” “行了,行了,你去收拾吧。这么闹也不像个样子,你和小四说,喜欢就老老实实喜欢,别特么整这些个幺蛾子,到底会不会追人?看看那到底是谁家的,道歉,赔钱,不行还可以找其他的方式补偿。”就像是谢介插队要请所有人一样,他也负责给下人出事后收拾烂摊子,虽然他是个纨绔,但也要做一个有格调的纨绔。——他是这么对他表哥保证的。 但不等谢大郎去,那边的六郎已经哭着回来找自家大人做主了,队伍也不排了,角子也不买了,十足的孩子气。 巧的是,那位大人的马车就在谢家的牛车旁边。 宝马雕车,暗香浮动,看上去比谢介都不知道什么叫低调。 哪怕隔着帘子,谢介都能听那边的六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告状,还有另外一个稍微沉稳一点的声音在责备他,诸如“就不该带着他出来,净给阿郎丢脸,吵架都吵不赢”之类的话。 谢介听了之后就笑了,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责备六郎的人大概也是个忠仆,责备完了还问他;“你就这样回来了,你让阿郎吃什么?懂不懂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不会在买完之后,再报仇?” 谢介频频点头,心想着,这还是个有文化有脑子,能忍辱负重的下人。 那位真正的阿郎,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因为很显然的,谢介能听到隔壁的动静,隔壁自然也能听到谢介这边的。从始至终,他们彼此掌握的信息量都是一样的,不管是谢大郎责备弟弟的话,还是谢介所说的要赔偿的话。那边听到了,却没有给出个态度,这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一种态度。 让谢介拉下脸主动开口,那是不存在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那边先开了口:“算了。” 这话既像是为没有买到角子的六郎解围,也像是对管教不严的谢介所言。 懂的都懂,无需多言。 但谢介的关注点却有点偏,他整个身心都陷入到了那声音里。该怎么形容呢?如玉石碰撞,如飞瀑而下?碍于他学识有限,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辞藻,他最后只能说,这特么的好听啊。 那声音就像是从谢介的想象里诞生的,理智,强大,冷静中又不失一丝感性,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是那么的符合谢介的审美。 谢介是真的很喜欢,喜欢到了甚至会觉得 这声音怎么就不属于我呢? 是的,他的喜欢不属于那种找对象的喜欢,而是想要自己拥有的喜欢。 等谢介撩开帘子,想去看看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时,对方的下人已经驱动马车,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扬长而去,潇洒又利落。连那份爽利劲儿,都让谢介想要问一句,这怎么不是发生在我身上呢? 衬的着急忙慌捧着热气腾腾的角子回来想给六郎赔罪的谢小四,从头到脚的都在冒着傻气。 谢介不肯承认他有些遗憾没能看到声音的主人,只能专注打趣谢小四,笑的幸灾乐祸:“你傻了吧?人跑了。让你不好好说人话,该!” 谢小四连委屈都不敢,只能重新回去给谢介拿他想要的市罗角儿,顺便感叹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注定命途多舛。 等角子上来了,谢介就一边吃着角子,一边仰头看着南高峰。 南高峰只有七十余丈高,和长江以北的多座名山比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土包,但在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平原甚至是盆地的长江以南来说,南高峰已经很巍峨了。 从山脚下就能看到山顶上宝塔的那种巍峨。 江南多才子,才子会拽词。又恰好北高峰上也有一座寺,文帝赐名景德灵隐,因此山顶上也建了一座宝塔,南北两座山和塔正好遥遥相对,便有人把俩凑在一起,起了个名字叫“双塔凌云”。 会当凌绝顶的凌云,听听,是不是很霸气? 没真正见到“双塔凌云”前,谢介很是被唬了一阵子,对此心心念念,憧憬异常。连做梦的内容都是有天架个梯子,爬上塔顶去摘星,顺便拽一片云彩来给他娘做一件真正的罗云裙。 很显然,有着这个浪(幼)漫(稚)想法的谢介,当年还是个孩子。谢小介半蒙半猜的看完了他爹生前写下的游志,当晚便在心中种下了种子。等后来表哥终于答应带他回老家圆梦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谢介至今看见南高峰的九层宝塔,都有一种本来想买珍珠结果买回来一个鹌鹑蛋的忧伤。 在这鹌鹑蛋之上,不对,是在南高峰之上,就是江左的名寺天宁万寿了。 天石砸到谢介头的前后那段日子,正赶上天宁万寿主持召开这一届的全国佛理研讨大会,俗称和尚开会。平时指不定猫在哪个犄角旮旯c找都找不到的得道高僧,全都云游于此,吃斋念佛,顺便交流新晋一年的创收渠道。是的,大启的和尚不仅不嫌弃铜钱世俗,还很会赚钱,合法经营,皇帝看了都眼馋。 结果,这帮大和尚会还没开完呢,就被镇国大长公主带着黑漆漆的天石找上了门。 那表情可怕的活像要寻仇。 幸好不是。 镇国大长公主一看这一大殿的秃瓢就乐了,挺好,不用她天南海北的找人了。她爽利直言,大家既然都在,就先别走了,都来给我儿子看看这天石。不白看,她管饭,还发俸。真能解决了,她还可以替他们去和皇帝商量一下封个国寺什么的。 高僧们也就真的不走了,或者说是走不成了,就大长公主那副模样,不给这石头祛除了邪性,谁也别想好。 这哪里是帝姬?根本就是活脱脱的土匪! 但你敢和土匪讲道理吗?不敢。 这一点都不人性化,但这就是银河系生存指南存在的意义,不顾一切的让他的拥有者在异星他乡活下去。毕竟很多外星文明都拥有极高的伪装手段,谁也说不准拥有者是不是已经被骗了而不自知。 指南的能量积攒并不需要任何能源动力,只需要依靠自然分解流动在空气中的特殊分子,能量便会一点点的储满。 谢介很冷静,并没有因为天石公事公办的语气而进行毫无意义的咆哮和抱怨,这反而加快了救治二爷的时间。 天石虽然不能用能量救人,但它还有庞大的医学知识储备,也算是对“必须救拥有者”这个指令的一个补救。 天石的话里有太多的内容是谢介听不懂的,但是他也不需要懂,他只需要知道二爷是有救的,就可以了。 谢介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点。 在天石扫描二爷的过程里,专门给人看病的钱甲已经跟在师父后面跑了过来。钱甲的师父也姓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和安大夫,久在宫中给官家治病,从太宗c仁宗c文帝再到如今的神宗。他也算是看着谢介长大,对于世子的荒唐所知甚深,让他给鹦鹉看病他也能看的气定神闲,一起跟来的同僚都在暗暗佩服老大夫的这份涵养,只有他老人家在想,啧,真是好见不见了啊,二爷,这是又闯了什么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第八十四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正殿的匾额如今是“说文殿”, 意思就是说,今天是文臣开会。 大部分的朝臣都是在两个多月前谢介被天石砸了脑袋之后,随神宗一起来的江左, 赶在蛮人长途奔袭突然杀入雍畿之前, 走了个干净。 而没了这些只有一张嘴巴比较厉害的朝臣, 雍畿不用进行历史上本应该存在的c毫无意义的负隅顽抗,大部分百姓都得以活了下来, 免去了断水断粮的人间地狱,也躲过了蛮人破城后发泄式的殃及池鱼。当然,死伤还是在所难免,却已经尽力降到了最小。 当时神宗一意孤行, 要随大长公主来江左看谢介,还被不少老臣指着鼻子骂胡闹,那谢豚儿不就是被砸昏了嘛, 何至于如此大惊小怪? 等他们前脚走,蛮人后脚长驱直入, 众人发现自己因此躲过一劫之后, 就再没人敢逼逼了。 当然,也有想逼逼的, 好比自认为如果他们没有离开, 蛮人肯定攻不入城的理想家。他们内心把镇国大长公主定义为了京师沦陷的罪魁祸首, 逃避似的根本不去深想以当时雍畿那冗官积弱c毫无准备的情况, 要怎么抵御膘肥马壮的蛮人, 靠纸上谈兵吗? 不过这些人也就是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他们还要仰仗“罪魁祸首”顶在最前线出生入死的打仗呢,怂的一比。 全国文化水平最高的人聚在了一殿之下,吵架却吵的像是普通人去菜市场买菜。神宗管不住他们,也不想管,偶尔还会在他们撸袖子打起来的时候负责吃瓜。顺便点评,文人打架,忒没看头。国土都失去了大半,也不知道这些人哪儿来的劲头内斗。 斗的主题还特别的匪夷所思。 好比今天的这个。 起因是镇国大长公主今早才从应天府送回来的一封金字牌疾脚递。 信中的内容点燃了一部分本就暗搓搓不爽闻天的朝臣的怒火,不是应天府的战情有变,而是一个自称。 闻天这个人吧,一向是很随性的,特别是她小时候出身乡野,长大后又有了不拘小节的军旅经历后,自称“我”都已经是她最高级的文雅了。说的激动了,各种老娘啊老子什么的都有可能脱口而出,并且这才是常事。 这天不巧也是如此。 然后,朝臣就因此而莫名其妙的吵了起来。 礼仪院上书表示:“男子c妇人,凡于所尊称臣若妾,义实相对。今宗室伯叔近臣悉皆称臣,即公主理宜称妾。况家人之礼,难施于朝廷。请自大长公主而下,凡上笺表,各据国封称妾。”(摘自宋朝真实奏章)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大长公主应该对皇上自称妾,不称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大启的女子大多都是自称妾或者奴家的,这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太一祖在位时就明确的表示过,我的孙女绝不会自称妾或者奴家,闻天就是闻天,独一无二的闻天。太宗在位时,自然也没人敢和他逼逼你要不要让你女儿称妾。等仁宗继位了,上书才多了起来,仁宗虽然心软,但在大女兄的这个问题上也没有让步,只委婉的改了法律,表示了本朝公主可以有“表章不称妾”的特权。 之后的文帝c神宗一直沿用此例,直至今天。 神宗之所以任由朝臣吵,不插话,是因为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他女兄想和他称呼什么,就可以称呼什么。哪怕她自称他爸爸呢,那也是他们姊弟之间的事情,这些人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朝臣吵了也是白吵,神宗是不会松口的。 但神宗也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些从事吵架事业十数年的专业人才,所以他在暗搓搓的等着朝臣们吵累了,他在出其不意,一锤子定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偏偏神宗还没等到那个时候,聂太后就到了。 聂太后在对待这些个把她的丈夫教成了个圣父的文臣们的想法方面,和谢介是一样一样的,没由来的厌恶。如今听到他们又在丢了芝麻捡西瓜的纠结一些没pi用的字眼,那真的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就踹开了殿门。 吓的胖胖的神宗差点从皇位上骨碌下来。 聂太后眼角上挑,檀色点唇,冷艳到了近乎于狠辣。她似笑非笑的扫了眼朝臣,倒也没有骂人或者怎样,只是问了句:“帝姬称妾,是能让我军收复失地,还是能让蛮人缴械投降?”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谁也没有见过一向柔柔弱弱的聂太后这一面,也未想过聂太后会有这一面,她爹也在殿上,就站在房朝辞的不远处,花白的胡子,懵逼的脸庞。这c这真的是我那个往日里生怕说话声音大了也会惊到人的闺女? 聂想容曾是雍畿有名的才女,写词作画,抚琴饮茶,再没有比她更符合文帝艺术细菌的名门闺秀。 但如今这位闺秀貌似异变了。 最终,还是身着方心曲领朝服的房朝辞,突然提高了声音,尊了声:“太后。”然后就带头跪了下去。 其他朝臣这才如梦初醒,在羊群效应下,跟着房朝辞一起磕头跪拜,齐刷刷,黑压压。不管聂太后刚刚有没有出言不逊,也不管她是不是只是一介妇人,她都怀着文帝的孩子,那是连神宗都亲口认下的下一任储君。哪怕不是冲着聂太后,也是该给她的肚子请安的。 不过,总有人拎不清,要不走寻常路。摆出一副哪怕你是太后,你不对,我也要说你的大义凌然。不跟着跪拜,反特立独行的站着指责:“太后怎可学那寻常村妇,如此鲁莽入殿?” 其实这人更想说的是妇人怎可干政,是要学那武曌牝鸡司晨吗? “那吴大人倒是告诉哀家,见上不拜,是何礼?”聂太后不慌不忙,早在房朝辞一唱一和跪下的那一刻,不跪就已经是要被架到火上烤的原罪了。 吴大人这么多年的架也不是白掐的,虽然已处劣势,却还能咬牙坚持:“不经通传,才是对官家的大不敬。官家是你的叔父,不敬不孝,恃宠而骄。” 神宗终于不再看热闹,准备站出来表示,朕不介意啊,求吵架不要带上朕。 但不等神宗说话,突变已发,本还能游刃有余的与吴大人继续斗下去的聂太后,毫无准备的突然迎来了一阵腹痛收缩。随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第一时间用双手死死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绝不能让檀郎的骨血有事! 突如其至的痛和冷汗是做不得假的,连吴大人都被吓了一跳,这聂太后不会如此脆弱吧?经不得半点的冲撞? 反应最快的还是房朝辞,冷静起身指挥:“还不快来人,扶太后去偏殿,宣和安大夫和稳婆。” 稳婆?! 要生了?就现在?就此刻? 神宗彻底傻了。 在聂太后出现意外的时候,谢介还一无所知,正在和他娘置气。 因为他等啊等,盼啊盼,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他娘悄悄夹在金字牌疾脚递里顺带手给他的回信。结果信中的内容并不如他意。大长公主的信写的很直白,也很简洁:“给老娘听话!不许胡闹!多和朝辞亲近,不然等我回去削死你!” 谢介:“” 这房朝辞怕不是个妖精吧?他到底给我娘下了什么妖法?降头吗?! 宅老在一旁苦劝:“连殿下都是这么觉得的,您要不要也,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谢介:“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退你麻痹啊啊啊!” 谢介当皇帝的表哥赐了他一条街,当大长公主的娘千里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黄金 发家致富,摆脱赤字,就是如此简单。 谢衙内终于不再思考,挥笔而就,用铁画银钩的寥寥三字,写完了他的生意经:谢谢爹。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 谢介当皇帝的表哥赐了他一条街,当大长公主的娘千里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黄金 发家致富,摆脱赤字,就是如此简单。 谢衙内终于不再思考,挥笔而就,用铁画银钩的寥寥三字,写完了他的生意经:谢谢爹。 谢世子最终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以极其风骚的走位,卡在中元节之前,不早不晚的醒了过来。 了解谢介的人纷纷表示,这确实是只有谢世子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谢世子是个顽主。不是流连花丛c狎妓冶游的那种玩,而是生活奢靡c挥霍无度,把享乐当做事业,视之为热情所在的玩。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三十天,他天天都能玩出新花样,保证生活质量,过的有滋有味。 换言之,错过了哪一项玩乐,都是在要谢介的命。他怎么可能不努力在大节日之前醒过来?虽然还是错过了乞巧节,但还有中元节和中秋节在等着他,这叫及时止损。 刚醒的时候,谢介的意识还很模糊,就是那种仿佛身体和灵魂不在同一位面的感觉,说不上来的难受。 但再难受,也没有当他听到女使小声告诉他,他错过了多少应节应景的宴会后难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第八十五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对此 全府上下司空见惯, 连才跟在谢介身边不久的医官学徒钱甲,都没有对此表现出多少大惊小怪。甚至连礼貌性的好奇一下都没有。毕竟谢郎君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脑回路还总是特别清奇, 他们要是非要刨根问底, 那才是自我找虐。 害得准备了一肚子解释的谢介,反而有些气鼓鼓的, 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上不下, 很是闹心。 不过, 很快的, 谢介就反应过来了,不被追究才好啊, 他求的不就是不让人发现吗? 发现什么? 当然是他从天宁万寿上请下来的天石会说话! 谢介可以用他爹c他表哥c他大舅全家的在天之灵发誓, 这次绝对不是他的想象, 这倒霉石头是真的会说话!是一个自称叫的神奇物品。 名字里的七个字谢介都认识, 组合在一起就很费解了。 唔,说的有点乱,还是要从头说。 谢介放完灯就匆匆离开了南湖, 这自然不是因为他怕了太府寺少卿。笑话, 去四九城打听打听,从小长到这么大, 他谢介怕过谁?谢介当时之所以技术性撤离, 是因为他发现他贴身放在怀里的天石突然发起了热, 就像是暖玉, 但只要稍微深想一下,是个人都会明白,这天石发热肯定要比暖玉有趣的多。 脑洞比天大的谢介,立时就脑补了一系列妖魔鬼怪的故事开端,说不定他也要就此展开一段“上穷碧落下黄泉,世子爷大战三百天魔”的话本子了呢! 天石也不负谢介所望,先头还只是发热,后来就开始发光了。 幸好当时牛车里只有谢介,他想研究一下突然发热的天石,自然不会让人在旁边看着。也因此,在天石突然爆发出亮光时,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并且他很快就把天石捂在了自己的双手里,小心翼翼的不让光从窗缝里漏出半点。 事后回想,谢介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大概是冥冥中注定的吧。 谢介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仔细的看着天石。它的光似月光皎洁,又像星云闪烁,深浅浓淡,变化莫测,总体来说是偏亮银色的,间或点缀一些冷到极致的幽蓝,一如夏日漫山遍野的萤火虫,星星点点,忽明忽暗。 这光! 谢介在儿时见过! 哪怕他娘对此的说法是谢小介在做梦,但谢介自有一套倔强的坚持,他说他见过,他就是真的见过,哪怕当时他在做梦,那也是别人托梦,而不是他的想象。就在他得到神仙种子的前夜,那个穿着银色衣服的奇怪大哥哥也是伴随着这样的光芒出现的。 不过,由于母亲的残酷教育太过残酷,也是由于表哥来把谢介接入了宫中久住,谢小介一时恍惚,没能把他的种子爹一并带走。 等后来谢介再想起来这茬时,假山里的种子爹已经不翼而飞。这一度让谢介耿耿于怀,是发生在谢介身上少有的c连续睡了好几个夜晚都没能忘记的不开心。直至多年后的今天,谢介终于再一次找到了种子爹的蛛丝马迹。 唔,应该是和种子爹有关联吧? 谢介其实心中也有点不敢确定,他摆弄着手中的天石,想要寻找到更多的证据。毕竟天石丑的一比,呃,不对,是其貌不扬;而他的种子爹是他见过的种子里最漂亮的,甚至超越了大部分的血色宝石。这俩从颜值上来看,有点不搭界。 很快,天石就用实力证明了,它肯定不是凡间之物。在发光发热了一段时间后,大概是蓄力完成,它最后竟然开始说话了! 声音就在谢介的脑子里,其他人都听不见,是一种类似于硬金属的声音,语调毫无起伏。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大概都会被突然开口的石头吓个半死。但谢世子没有,因为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个脑洞清奇c酷爱作死的大心脏中二少年。他表示,这不就是仙人的传音入密嘛?怕个啥啊。 拜从小对着空气苦练说话技巧的往事所赐,谢介很快也掌握了在脑海里对话的技能,愉快的回复了句: 机主?是类似于楼主c岛主的意思吗?谢介的联想能力极其丰富,哪怕很多话他都是一知半解,却也能半蒙半猜的硬理解下去。好比,如今这个环节就是认主吧?认啊,为什么不认?赶紧着,来吧!—— 银河系?这已经是对方第三次提到这个名词了。谢介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的在眼眶里打转,灵动又狡黠,他只有这种时候脑子才会思考的特别快。 这个银河系是说分开牛郎织女的那个银河吗?可那一道银河不是在天上吗?这天石是不是傻?还是说它本应该是去银河之上找仙人,却意外落错了地方,才砸到了本世子头上?谢介已经分分钟替他手中的天石脑补了一处可歌可泣c千里寻主的年度大戏。 然后,交流就中断了,因为谢府到了。 夜晚的谢府与白天没什么区别,早早的就亮了一排排宫灯,把周遭照的犹如白昼。宅老等在临巷朝南的大门口,身边跟着亲自为他掌灯的内知,对方同时也是谢宅老从世仆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可信之人,是谢府的二把手,比宅老年轻许多,才近而立,大概能够陪伴谢介更久。 远远的看见缓慢的牛车驶来,宅老就匆忙下了台阶,疾走数步上前去迎接谢介,连內知这个成年男子都有点追不上他老人家的速度。 行礼后,宅老问的第一件事便是:“郎君一天可还好?身体有无不适?” “好着呢,好着呢,你别瞎担心。”谢介这样回。这次从牛车里出来,他没敢再坚持要自己走了,特别乖巧的下车上轿,怀揣着天石,有些心虚。但表面上谢介却表现的更加嚣张,越是做了什么事的时候,他越爱这样理直气壮,这足够对付大多数人了。 宅老却并不在这个“大多数人”的名单中,他伴着谢介进府,那双眼眶凹陷的眼珠却一直在盯着钱甲。 好一会儿钱甲才反应过来,宅老这是让他回话。可他能回答什么呢?他刚刚才上了世子的船。 滑竿轿夫抬着谢介走过辕门,就看到了前门广场上的抱鼓石和三柱阀阅。也就是所谓的门阀世家中的阀,是用来记录祖先功业的柱子,谢家的阀阅上目前只有他娘的战功和他爹的诗集,谢介自己却从未想过有天他也有资格被刻上去一字半句,以供后人瞻仰。 阀阅之后就是正堂了,轿厅c正厅和花厅,沿线依次而立,厅堂高敞,檐牙高啄,名堂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我累了,直接回去休息吧。”谢介一反常态道。当然,他不敢说不吃饭的,“把饭也拿回屋里。” “是。” 廊腰缦回,曲折蜿蜒,走过精致的前院园林,紧随其后的就是谢介的院子了,主院并不住人,那是默认的长公主的住所。哪怕这些年长公主其实很少有机来江左,但属于她的尊重就是她的,谢介自己也不会去打破。 跨院进屋之后,就是换衣洗漱,喝汤吃药,然后就有了大家都知道的一幕——谢介以疲倦和害怕为由,遣散了所有人力。未免石头发光被发现,他留下了灯火来遮挡异样。 谢介穿着中衣,躲在被子里,捧着那块属于耐看型的天石。下午他还觉得它其丑无比,后来在回家的路上就觉得它其实只是其貌不扬了,如今再看,已经开始觉得它越看越充满了说不上来的妙趣。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势利眼了,谢世子毫不犹豫的疯狂自黑。 “石头,石头,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谢介玩心大起。 天石回答。 谢介把头摇的像是拨浪鼓,在不知道全部信息的情况下,随便改名字,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说: 天石那边沉默了一下,才机械回答道: 谢介心想着,我不怕啊,也不慌,但大概你需要害怕和慌张一下,因为你肯定认错人了,哥们。 天石如是说。 谢介很努力的消化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抛去他听不懂的,在加上自己本土化的理解,他觉得对方的话里是这样的: 石头的主人因为意外从天而降,落到了大启,变成了凡人,重新投胎长大,有可能失忆了。石头也来到了大启,想要找到对方,并帮助对方。 这里面涉及到了失忆的部分,让谢介突然有些困惑。 所以说,到底是“他就是那个石头失去了记忆重新投胎为人的主人”,还是他小时候捡到的种子爹才是?不对,如果是后一种,那种子就只是神仙,不是他爹了。 他种了个神仙出来?! 神仙呢?! “不争馒头争口气,我一定要让房朝辞好看!”谢介发下了这样的大宏愿。 四生子中的谢三儿正好迈步进花厅,听闻此言,不问因果,便挤眉弄眼的同仇敌忾,积极响应:“给他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第八十六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大内掖庭, 福宁宫内, 神宗皇帝猛地从龙床上惊醒。 宫殿外此时多了很多平时绝不会有的脚步走动声,窸窸窣窣的,还会时不时传来宫人必然是坏了规矩的慌张惊呼。 “贼星,是贼星啊!” 此言一出, 神宗的心就咯噔了一下,仿佛瞬间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双手双脚俱是一片冰凉, 再没了半分气力。自然的, 他也就顾不得管什么宫人内侍在御前大呼小叫的罪过了。 神宗只一心想要从潮水般涌来的回忆中,挑挑拣拣扒拉出他所需要的信息,好比,贼星是什么。 神宗是听过贼星这个说法的,在很多年前。 他依稀记得那个年月就闹了一回贼星。 当时神宗的爷爷和亲爹还没有打下这锦绣江山, 女兄(姐姐)也没有上过战场,他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奶娃,随大了他许多的女兄c二哥一起, 住在老家江左的乡下, 小桥流水, 吴树依依。 同样是某个仲夏, 神宗姐弟三人正排排坐在葡萄藤下, 想要偷听织女牛郎的悄悄话。 但仙人的秘密, 哪里能被凡人随意获悉?他们最终也没能听到夫妻夜话, 但却一起看到了染火的夜空, 南烟起,风雨欲来。 女兄惊呼:“贼星!!!” 已然进学的二哥一边给年幼的神宗扇着蒲扇,一边好心的对女兄说:“那不是贼星,小心被人笑话,天文志上管这个叫流陨(流星)。” 然后天生神力的女兄,就把小鸡崽似的二哥,揪着领子暴打了一顿。女兄下手是真的狠,二哥好些天都没能再下地干活儿。 也因此,神宗牢牢记住了两个词,民间的贼星,朝廷的流陨。 贼星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哦,对了,那之后没过多久,女兄就随父上了战场;再之后,他们家骁勇善战c但斗大个字也不识一个的爷爷,便推翻了前朝的暴君,龙袍加身,自己做了官家;老闻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腿上的泥点子还没洗干净呢,就纷纷成了凤子龙孙,和老天爷做起了亲戚。 至今神宗都没能想明白,他太爷明明是个输急了眼能把老婆孩子都押在赌桌上的短命鬼,讨债人拿来的字据还在老家的房梁上搁着呢,怎么他爷就成了老天的儿子(天子)? 多年后的今天,贼星再现 这预示着什么好像已经不言而喻了。 奉旨专门从事封建迷信活动的司天监和天文院,当晚就全员进了宫,给了流陨一个更加学术的专业名词——荧惑守心。 “星如斗器,众光随之,有急流,至浊没,起西北,坠东南是方伯之象,主岁成败,司宗妖孽(改编自《宋史志流陨篇》)”满脸褶子c长胡花白的司天监老臣,对着神宗满怀愁苦的说了一大串,这就是他的工作,把一切异象和现实扯上关系,哪怕是生拉硬拽。 不管对方说的多么认真,神宗都是一句都没听懂。因为他打小就不爱读书,也没有什么“为了大启崛起而读书”的高尚情操。 毕竟神宗已经有一个英明神武的亲爷个勤政爱民的亲爹个胸怀天下的二哥和一个诗画双绝的侄子,他掰着指头怎么算,都没算到这皇位最后会轮到他头上。 不过,命运就是爱开这样的玩笑。 神宗的亲爷c亲爹c二哥和侄子,都在当了皇帝没多久后,就相继出了事。神宗挂在身上的孝,是只能看见一层加一层,却死活等不到期满。 侄子的皇后倒是怀了孕,但那是遗腹子,如今还揣在肚子里,是男是女都不敢肯定。 神宗不得不被赶鸭子上架,临时成了大启之主。他如今登基不过数月,对相关业务很是苦手,万分的不熟,也不想熟练。他还一心热烈期盼着侄媳能给他生个大胖侄孙,这样他才好早日退位,物归原主呢。 等司天监的老爷子如寒风中跳跃的烛火,觳觫着分析了一箩筐后,专门给神宗做交替翻译的内侍,就上了前,附耳道:“回官家,依着刘大人的意思,这是妖星,是凶兆,是上天在预警人间的帝王,兵祸将至。” 简而言之,大启要完。 神宗暗骂一声,贼老天这个亲戚可真不地道,这预警敢再晚点吗?大启难道还不够清楚他们都被西北方那几个善战的“邻居”欺负成什么逼样了? 大启自建国以来,国际形势就比较严峻,不仅继承了前朝的民不聊生,还继承了前朝在外交方面的一笔笔烂账。虽然大启明面上掌握着中国的土地,实则却是群狼环伺,如孩提抱金,谁见了都流口水。 更不用说大启建国才几十年,却已经接二连三的死了四任皇帝,每上任一个励精图治的,那必然就逃不脱横死的命运。 特!别!丧! “可有破解之法?”神宗大腹便便,双目炯炯,看着眼前被连夜召集的群臣,就差激动的说出要不朕来个大赦天下,再写个罪己诏,用退位来对老天爷表达一下认怂之情?好求他放过咱们大启? 司天监的某个小官突然抖了个机灵,想到了《淮南子》上宋景公是如何解决荧惑的故事。 一步上前,躬身对神宗建议:“荧惑,天罚也,祸当君,可移于宰执。”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荧惑这玩意就和转帖诅咒似的,可以试着把针对皇帝的灾祸,转移给宰执,也就是当朝宰相。 宰执又招谁惹谁了呢?神宗大惊,他还等着退位呢。于是连连摇头。 小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再进一步,道:“可移于民。” 也可以转嫁给百姓。 “那就更不行了!”神宗大呼不可,这回是真急了。 老闻家祖上三辈儿贫农,一直安生的窝在乡下种地,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会举起造反的大旗。太一祖生前便时常强调,要爱民如子c如手足,哪个不孝的狗东西胆敢学那衙内纨绔,定鞭下不饶! 一想起自家亲爷虎虎生威的鞭术,神宗就腿肚子打转。 这回不只是小官的眼睛亮了,其他朝臣也跟着凑起了热闹。神宗和太一祖一样,文化水平不高,这是天下皆知的。换言之,神宗不可能看过《淮南子》,也不太可能知道宋景公的三不忍。那如今这一切的发生就是天意啊!他们顺水推舟的问下去,说不定祸事便解决了呢。 “可移于岁。”众臣齐声,气壮山河。 这样的声势反倒是吓了胆子本就不大的神宗一跳。待他回神,他的身体还牢牢的坐在龙椅上,但头上的长翅帽却歪了,他不得不左扭右歪的扶了又扶,却始终摆不正。一如他这个人,哪怕穿着如火的龙袍,心里也没那个真当了九五的底气,连微笑里都好像透着一股力不从心。 “岁”就是岁政税收,神宗偏琥珀色的眼睛骨碌转了一下。 吓的群臣跟着猛地揪起了心,这马上就要能完成第三次不忍了,官家怎么能不按照套路出牌?! 幸好,神宗只是多想了想,很快便想明白了,税收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把荧惑转嫁给岁政,其实还是转嫁给了百姓,那肯定还是要被太一祖抽鞭子的。 “不行不行。” 宋景公的三不忍总算齐活儿!朝臣们一起松了一大口气。《淮南子》上的故事便是如此,荧惑来了,巫祝给宋景公出了三个转嫁祸事的主意,宋景公都因不忍而拒绝了,反倒是救了国家一命。 如今原景重现,神宗虽然不怎么好学,但至少心是老闻家一脉相承的仁善,这祸事肯定能破! 看着一个个激动到热泪盈眶的老臣,神宗依旧稀里糊涂,不明白怎么就破了?破什么了? 几日后,随着从江左发来的金字牌疾脚递,神宗自认为总算找到了不用担心“荧惑守心”的真正理由。 ——就在荧惑出现的当晚,一大星直直的朝着凤凰山东麓砸了过去。火光照天,远近皆可见。而谢世子在江左的宅邸,就建在凤凰山。那天石偏正正好的,砸到了大晚上不睡觉c出门瞎溜达的谢世子头上。 神宗私心想着,这不就是把荧惑转嫁到了谢世子身上吗? 谢世子,本名谢介,年不过十五,是镇国大长公主和驸马唯一的儿子。 而镇国大长公主就是一手把神宗拉扯大的女兄。神宗对这位如母的大女兄是又爱又怕,说不清楚心里的五味陈杂。 在听说自家外甥至今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后,神宗就被愧疚折磨了起来。他以为这是那些老臣背着他自作主张搞得鬼,害了谢介。再一听到镇国大长公主进宫觐见的消息,神宗彻底慌了神,觉得那从朱雀门一直传到福宁宫的通报,就像是一道道催命符,他活不了了。 镇国大长公主一身石榴罗裙,红华曼理,遗芳酷烈。明明年纪大的可以做神宗的亲娘了,但精心保养的雍容,看上去却比平日里惫懒惯了的神宗还要年轻不少。 甫一进殿,大长公主就和进了自己家没什么区别。这也与太一祖立下的规矩有关,在自家人面前,太一祖从不称朕,也没什么话本里的父皇c儿臣的叫法,就是爷c爹c哥。以前在乡下什么样,搬入大内之后就还是什么样。 神宗已经习惯成自然,从未想过要改变。哪怕他已经是皇帝了,他也还是特别怕他的大女兄。在遣退内侍后,神宗亲自给大长公主斟了茶,希望她能缓口气再骂。 “我就豚儿一个儿子,你就豚儿一个外甥,你必须救他。”大长公主这回没骂人,她顾不上。 “救救救!”神宗一副“谁不救,他就跟谁急”的诚恳模样。 “我要翰林医官院最好的和安大夫去给我儿治病救命。”和安大夫是大启医官里最高的官阶,专门给皇帝c皇后瞧病。 “给给给!”不只给一个,神宗早在他女兄还没进宫前,就已经准备把医官院里闲着的大小医官,都一并打包发往江左了。还留下了皇帝总爱对医官说的话——治不好他,朕让你们统统给他陪葬! “我要你陪我亲自回江左探望!” “去去啥?” “不争馒头争口气,我一定要让房朝辞好看!”谢介发下了这样的大宏愿。 四生子中的谢三儿正好迈步进花厅,听闻此言,不问因果,便挤眉弄眼的同仇敌忾,积极响应:“给他好看!” 有句话叫,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那无论他做什么,你都是讨厌的。哪怕只是对方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好,都能让你解读出一百零八种深意与有毛病。谢介对于房朝辞,如今就处在这一鸡同鸭讲的维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第八十七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装死啊。 眼睛一闭, 身子一僵, 谢介就成功的“昏”了过去。 作为一个从小不爱读书, 但身边的亲人却总对他抱有着像对他爹一样高的期待的倒霉蛋, 谢介拥有着极其丰富的应对经验,是一个资深装病犯。从小儿科的肚子疼, 到严重一点的头疼脑热, 再到被掐也不会睁开眼的重度昏迷, 他总能装的似模似样, 和真的似的。 谢介自信满满,在内心里做出计划: 他这一昏, 四生子必然会涌上来, 这个抱着他的人那肯定是要放手把他交还回去的, 顺便, 对方估计还能听一耳朵类似于“我们郎君刚刚大病初愈”之类的话,理解了他平时真不会没事干就平地摔的现状。 这样一来, 既快速解决了眼前的难堪, 又不至于在日后传出什么让谢介丢脸的弱鸡流言, 简直完美。 但谢世子明显没听过一句叫“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的话,他这边是万事俱备了, 但如果抱着他的人——也就是房朝辞打死不吹东风, 那他也是干气没辙的。 不吹风的具体表现是这样的:谢介昏是昏了, 高大巍峨如小山的四生子也在第一时间赶赴了现场, 但房朝辞同学却打死不肯放开搂着谢介的手。不仅不放, 还有越搂越紧的趋势。有力的双臂就像是由钢筋水泥铸成,明明大家都是凡胎,却只有他可以于千军万马之中岿然不动。 谢介心想着,这货不会是个武将吧?真是可惜了那么好听的声音,他之前还笃定对方是个只会风花雪月的文臣呢。 不对,他这是抱上瘾了?还是以为自己在抱大白菜?怎么还不松手?! 谢介匪夷所思,大脑飞速运转,对方是没意识到我昏了,还是无所谓我昏不昏,又或者是他知道我在装昏?想到最后一种可能,谢介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装昏被发现那就太尬了。 偏偏对方还要搞事情,用仿佛泉客般充满了致命诱惑的声音再次在谢介耳边道:“很冷吗?” 哪怕对方的声音再是谢介所喜欢的,喜欢到恨不能自己拥有,但在此情此景之下,谢介也只想要杀人灭口了。至少是宁可装昏装到死,也不会睁开眼睛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更不用说好奇声音的主人到底长什么鬼样了,他只想快点摆脱这一切。 因为真的是太丢人了啊啊啊。 直至很久之后,房朝辞才终于把沾满了他气息的谢介交到了谢大郎手上。交的颇有点不情不愿的感觉,哪怕在最后离开前,他还不忘捏了捏谢介的宽袖大衫,直至冰凉的丝绸彻底从手中滑落,他才说了句:“怎么这么瘦?” 房朝辞在深深的看了眼谢介后转身离开了,亮银冠上用来束发的飘带和拂袖的袍角在空中划过有韵律的弧度,带走了空气中迫不及待的热度,只留下了孑然一身的萧索背影。 房朝辞的马车就在谢介的牛车后面不远处,两方到达南湖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又或者说房朝辞本就是跟着谢介一起到的。 他想从谢介手上取回一件属于他的东西。 演戏演全套,谢介并没有着急睁眼,直至被谢大郎重新放回牛车里,确认了车厢内没什么人了,他这才猛地睁开眼睛,准确无误的吓到了跪坐在一边正准备给他进行紧急救治的钱甲。对此,谢介和谢介的女使都很有经验,不等谁开口,女使就已经用手死死的捂住了钱甲的嘴,堵住了他容易引起外界注意的喊叫。 “我没事,你闭嘴,咱们才能继续愉快相处,懂?”谢介眯眼,想让自己显得恶霸一点。 钱甲在“看上去柔柔弱弱,实则强而有力”的女使小姐姐手中轻轻地点了点头,很努力的消化了一下眼前的场景,明白了谢介大概是在装病,身体并无大碍。为此,钱甲松了一大口气。谢介要是在他手上出事,那他也就不用回谢府了,直接投湖也许会更幸福点。 谢介这才吩咐女使慢慢的收回了手,眼睛却依旧在盯着钱甲,就像是充满了警惕的大猫。他装病的事情绝不能让他娘和宅老知道,否则他会死的很惨的。 钱甲同学也很上道,很快就反应过来,努力想要和谢世子爬上同一条船:“您本来身体就不好,久卧之后确实容易出现呕吐c晕眩等症状,不用担心。”说的那叫一个诚恳,那叫一个铿锵,仿佛还带着天生的医者父母心。 谢介满意的笑了。 钱甲又小声问:“那咱们现在回去吗?” “你是不是傻?”谢介挑眉,很有一番自我坚持,“现在回去做什么?我还没给我爹放灯呢!” 于是,在钱甲的作证下,“昏”了一会儿的谢介就重新“醒”了过来,并无大碍,反正是不影响他在南湖放灯的。哪怕四生子对此半信半疑,却也不敢真的替谢介做主,只能排排站的垂头听命。 谢介半躺在牛车里,车前的竹帘已经全部卷起,方便他欣赏湖面上的荷叶连天,南屏钟晚。 谢介跳跃的思维再一次回到了吃上。 “七菱八落,不管是刺菱还是菱角,现在还没落下来,不能吃。”谢大郎站在牛车旁及时提醒,生怕谢介现在就闹幺蛾子,吵着要吃什么菱角。 “我是那么没有常识的人吗?!”谢介有点小委屈。他虽然爱突发奇想,但他想的都是家里下人能够办的到的事情,从来没有真正为难过人。 但现场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回答“您不是那样的人”吧,有点违心,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回答“您就是”吧,又会怕今晚就被赶出谢府去喝西北风。 伺候谢世子这样的衣食父母,真的是太难了。 眼见着谢介就要发火儿,还是脑子灵活的钱甲及时来堵了枪眼:“今天都是中元节的最后一天了,怎么来南湖放灯的人还这么多?” 甚至是不减反增。 “因为他们都是来祭祀郎君的父亲的啊。”谢小四道。 虽然苏姓才子提议修了南湖,丰富了大家的饮食结构,但毕竟他不是江左人,对于江左的百姓来说,真真正正让他们骄傲的还是谢鹤谢大才子。 江南多才子,江左尤甚,但谢鹤不是一般的才子,而是大家公认的能够在历史长河里闪耀上千年的文豪大家,是开口说出去必然会长脸的文化名人。所以,哪怕谢鹤去世已久,但他在江左的热度依旧不减当年。 不仅如此,这些年还渐渐形成了祭祀谢鹤的传统习惯,好比赶考之前必拜谢郎碑,也好比中元节的时候必和谢郎唠唠嗑。 和鬼唠嗑的渠道,自然是众所周知的放河灯。放的一般都是荷花灯,由荷花形状装饰而成的底座,上面放一个写满祭文的灯罩,里面点一根白色的蜡烛。在中元夜泛舟南湖时,从船放下,任其漂流到幽暗昏惑的河水深处,照亮归魂的路。 祭文的内容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但就谢介来看,那基本就是在和他爹唠嗑没跑了。 谢介从小就是个话唠,不是那种能和随便什么人都能说很多的类型,而是只会和亲近之人特别多话的类型。在别家小孩把满天神佛当做想象中的朋友时,谢介最好的朋友是他想象中的爹,后来还要加上他大舅,如今又添了他表哥。 很多对娘都羞于启齿的话,谢介却能毫无障碍的和他爹说,也就是传说中的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那个时候谢介还没有学会放河灯,或者和牌位唠嗑的技能,他只会傻乎乎的在公主府后院的假山里圈个地方,当做他的秘密基地,和他想象中的爹诉说种种天真浪漫的想法。 力求真实,谢介还把那颗不知道哪里来的c却始终不开花的神仙的种子,种在了假山下面,他坚信那就是他爹的住所。种下后,小世子就风雨不坠的开始了日夜浇灌,期待着有天那藏着他爹鬼魂的种子能破土而出,开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 谢介其实也是有像他爹的地方的,好比小时候有不少这种文艺小孩才会有的小清新想法。 他会和他的种子爹描绘,他想要自己将来变成什么样什么样的人;他也会和他的种子爹分享一天中的见闻,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精彩冒险”;不过,他说的最多的还是:“你什么时候能够变成人啊?我不是说我不想和你这样相处,也不是在催你,只是如果你能够回应我,能够陪我一起吃滴酥鲍螺,能够抱抱我,那我大概会更开心。” 大启看病救人的职业,在北方叫大夫,南方叫郎中,都是从古代官名的尊称演化而来的称呼,以表劳苦大众对救死扶伤这一神技的朴实敬意。 南北路途遥远,常水路不通,所以,南方很多名医其实并不一定会进翰林医官院做官。 镇国大长公主提前把整个医官院都塞到了江左她儿子的府上还不放心,又在应天府网罗了一批高手在民间的医学人才,正打算着哪天有空也给她儿子疾脚递过来。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样,在这么一批高精尖还有名望的人才里,偏就混杂了一位妇科圣手。大长公主这理由找的,房朝辞都不忍心拆穿她。 “双生?”聂大人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开始和房朝辞一唱一和。他也曾做过当未来皇帝外祖的美梦,可惜如今一通折腾,他心里就只剩下了女儿和孩子平安就好。 房朝辞不容置疑的点头,仿佛他说的就是人间真理。 在房朝辞这样的表现下,其他朝臣也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开始半信半疑的看向朵殿门口的双扇门,翘首以待着里面能传出新的消息。 果不其然,殿里并没有因为小帝姬的出生而就此结束,反倒是依稀还能听到慌乱与惊呼。 只信了五成的朝臣,把信任提到了七成,然后,随着苏皇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七成变成了十成。 “容娘,容娘,现在可不是泄力的时候,你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呢,我都看见他的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第八十八份产业 大长公主再一次决定派人即刻动身前往茶树城, 这一次一定要和房奇人的妹妹把话问清楚, 最好能够把房奇人的信一并带回。顺便的,也催一下去接房母的谢二郎与谢小四要尽快回来。 谢介想要瞒着房朝辞把他娘接过来的事情,大长公主并没有戳破。 但房朝辞早已经心知肚明。从谢介要借走六郎的时候,房朝辞就已经猜到了谢介的脑回路, 虽然谢介的“礼物”依旧很迷,根本没有送到点子上, 但房朝辞还是很开心。哪怕谢介送他一片花瓣, 只要是谢介用心去想过并亲手送的, 他就会很开心。 谢介也在那晚房朝辞离开后,与他娘开诚布公的谈了一次, 讨论的主题是 “娘你真的重生了?” 大长公主看着红烛下的傻儿子, 无奈长叹:“恭喜啊, 在我已经明确告诉你这件事的三年后, 你终于反应过来我说的是真的了。” 谢介哂笑, 脸颊微红。但还要强词夺理:“这种事情, 第一次乍然听到, 谁会信啊?肯定会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啊。” “那你告诉我天石在你脑子里说话的时候,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信呢?” “呃”谢介语塞,也是哦, 他为什么会那么笃定他娘一定会信他呢?谢介仔细想了想,也还是没有从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找出答案, 应该算直觉吧, 觉得他娘不管如何都肯定会理解他。事实上也证明, 他娘确实会理解他。 大长公主一双眼睛秋瞳剪水,几次抬手,最终也只是捏了捏儿子懵逼茫然的脸了事。她在心头默念佛经,顺便告诉自己,谁让这是你生的,你生的,再傻也认命吧。 “所以”谢介带着点小讨好的仰头在他娘温热的掌心中蹭了蹭,与大部分人的娘的柔胰不同,谢介的娘的手上有着长年使用兵器形成的老茧,硬邦邦的还粗糙,就像是男人的手,可是那却总能带给谢介无限的安全感。 “嗯?”大长公主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知道她儿子要干嘛,“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尽量回答你。” 谢介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就是如此好满足:“我们什么时候能搬回雍畿呀?” 大长公主一愣,她设想过很多种谢介对她询问未来时会有的情况,却从未有一种是这样的。谢介的第一个问题怎么着也不应该是如此,呃,怎么说好呢,如此的忧国忧民的,这一点都不谢介:“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我们回到雍畿,娘就不用去打仗了啊。”谢介实话实说,因为觉得不好意思还扭来扭去的。 虽然说大长公主会是历史上最长寿的公主之一,但每每看着自家娘一把年纪了还要去冲锋陷阵,谢介就会心惊胆战,生怕历史会改变。可是,当遇到不好的事情时,他又忍不住想要历史能够改变。 就是这么贪婪。 大长公主怔愣的表情逐渐放大,眼睛睁到极限。所以,这才是上辈子的谢介不顾一切也要前往茶树城的真相吗?与四生子带回来的秘密有关也无关,他只是想要帮助她,尽快让天下太平,不要再上战场,哪怕只是有一丝的可能可以帮助到她,他也会拼尽全力。 明明那个时候他们母子已经对立到了那般地步。 “我们肯定会搬回雍畿,至于什么时候,天机不可泄露。” “切。”谢介不服气的撇撇嘴,“你们这些知道未来的人,真的很没有意思啊,一边告诉我,你们知道未来,一边又不告诉我你们到底知道的未来是什么样!” “我们?” “天石也知道未来啊,但是我得好辛苦的才能骗它稍微透露一点点,特别小气,”谢介提起这个就生气,“等等,我上辈子也拥有这个天石,一直拥有?” “对啊。怎么了?” “我没有找到它真正的主人吗?”恩,直至今天,谢介也没忘记要找到天石真正的主人,并把它物归原主。谢介拒绝承认这是什么拾金不昧,他只是c只是懒得拿着属于别人的东西而已。他才不喜欢呢,没有金手指,他也会过的很好。 当谢介把自己的种种猜想一并告诉他娘之后,大长公主就只剩下了哭笑不得,她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儿子会成长成这样的人,让她觉得很欣慰的人。 记忆中的谢鹤再一次闪现,他抱着襁褓中的儿子,乐的都快傻了,仙气全无,男神范儿尽失,却让大长公主更加移不开眼睛,他说:“我儿子一定会成长成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人,他会成长在最棒的国家,过完最棒的一生。” 这话不讲究任何辞藻c句式,就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大白话,比不过谢鹤写过的任何一首诗句词,但却是大长公主记忆里最动听的往昔。 那个时候的谢鹤就像是闪着万丈光芒,眼底写满了认真。 等等,谢鹤为什会那么笃定,他一定会为儿子扫清所有危险?不,准确的说,他为什么会觉得他儿子有危险?在儿子是大长公主与鲁国公之子,皇帝的亲外甥的时候,他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谢鹤的死,真的只是因为清平县主的突然发疯吗? “娘?”谢介抬手,在突然陷入回忆的母亲面前挥了挥手,关切的看着她,“你怎么了吗?想到什么事情了?和未来有关?” “没”大长公主本来是想说“没什么”的,可是转念又一想,儿子已经大了,她也许不该再用上辈子的老眼光看待他,“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你爹是怎么死的吗?” 谢介脸色一白,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个时候他都快“恨”死他娘了,有哪家的娘会给自己的儿子讲那么恐怖的睡前故事?谢小介为此连续做了好几晚的噩梦,梦见他爹浑身是血,梦见前朝皇室那群神经程度与美丽外貌成正比的疯子。当然,那些都是谢介的想象,不管是谢鹤还是前朝皇室,他一个都没有见过。 大长公主把自己的推测说给了谢介听:“你爹不是那种会说大话c胡乱许诺的人。” “唔,很简单,”谢介的单线条思维在这一刻起到了别人想象不到的作用,“我爹说不定早就已经知道有前朝余孽在朝中活动了。” 连太一祖c太宗等一系列的英主都没有发现的事情,谢鹤有可能知道吗? 为什么没可能呢?反正在谢介眼里他爹就是无所不能的。 清平县主很显然对大长公主是求而不得的变态了,他娘这种钢铁直女看不透,但谢介几乎在大长公主讲述故事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以他作为一个短袖的精准判断! 欸?他什么时候变成断袖了? 不对,不对,不对。 “我爹有可能一开始进京的时候还不知道前朝余孽是谁,但肯定通过其他渠道知道了有前朝余孽。后面做官之后,一步步查到了闻国公身上,可是爹又没有真切的证据,无法让别人相信他不是臆测。所以,他决定不断的刺激清平县主,逼她一步步发疯,做事没了章法,这才暴露出来。” 至于他爹的死嘛,很显然,正常人再聪明也是料不到神经病会做什么的,这有可能是谢鹤的小失误,却也是最致命的失误。 “其实仔细想想啊,你和我爹都身体健康,为什么会在成婚很晚之后才有的我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谢鹤一开始就心里装着事,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要孩子,一直在避孕,后来却始终抓不到狐狸一样的闻国公的尾巴,又见时间拖的太久,恐事情出现更多意外,才决定改换计划,用大长公主怀孕来刺激清平县主。 反正清平县主爱的是大长公主,她一定不会让大长公主出事,要害也只会害死谢鹤,而谢鹤是个很能豁得出自己的人。 当然,同时也是因为有了儿子,谢鹤也有了不一样的改变。 每一个人做事都会有原因,哪怕是疯子,也有疯狂的理由。 “说不定,房奇人其实是什么谍报人员呢,隐世大侠。根本不是我爹游记里说的那样,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茶博士,只是我爹没有办法说出来,就用了那样隐晦的方式点出房奇人。”他们的约定有可能包含了在大婚的时候表演茶戏,但却绝对不可能只是一场表演。 他爹在等房奇人,等的更多的是情报。 可惜,房奇人没有回来,他爹也死了。大家算计来算计去,都不如大长公主快刀斩乱麻,管你什么阴谋诡计,都给我下地狱里去继续斗吧! 谢介的脑洞越开越大,大长公主前面听的还挺认真,后面只剩下了无语:“停停停,你都可以自己写个故事,让那些瓦舍里的小娘子给你演了。” “真的嘛,”谢介也觉得他想的有点多了,却还在和他娘抬杠,“历史是很疯狂的,说不定我的想象还不够疯狂呢。” “你爹就是个字写的好看点的读书人,他要是真那么厉害,那我还觉得你表哥是诈死呢。” “我表哥才不会那么自私,抛下天下人。” 虽然谢介宁可他表哥自私一点,也希望他表哥能够活着。 发散了一晚上脑洞,然后谢介就离开了,回房的路上他开始琢磨一个新问题,他娘重生之后肯定是改变了未来的,那天石所知道历史,到底是他娘重生前的,还是重生后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第八十九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小舅也回来了?回来干嘛?看我?祭祖?”谢介的母族有个传统——不管家族成员当了多大的官, 离家走了多远的路,每一支每年总要派一个人抽空回老家祭祖。在老闻家的男女老幼都和老天爷做了亲戚之后, 这个传统就更要遵守了,据说是只有常回龙兴之地沾沾龙气, 才能保佑大启的统治千秋万代。 至于这个说法灵验不灵验就不知道了。反正谢介只知道他表哥文帝当年, 那是拼着被刺杀的风险, 也要回来祭祖的。而文帝后来的结局天下皆知, 他血洒战场。 看来不管是老天爷还是老祖宗, 都不太靠谱。 宅老的眼神晦涩,语气含糊:“官家最初来, 确实只是为了看您,如今还留在江左, 是因为被其他的政务绊住了脚。” “哦。”谢介对于政事毫无兴趣, 并不打算深究。他本就头疼欲裂,再听那些官场厚黑只会雪上加霜,没必要为难自己。于是他只是问了句, “那我娘呢?” 连他当皇帝的小舅都跑来江左了,他娘自然不可能不回来。 “帝姬才离开不久”宅老拱手垂袖,遮挡住了自己眼窝深陷中的神情。 “帝姬”是大启特有的对公主的一种尊称, 是生性浪漫的文帝特意给改的。理由之一,是文帝一生都在追寻周礼, 想要搞复古运动, 而周代的公主就被称为“王姬”;另外一个理由, 则是因为“公主”这种称号不够独特, 受前朝影响,大启王公诸侯的女儿也能被尊称为公主,与皇女是一样的。 文帝自己还没有孩子,但他有姑母,还十分尊重这位姑母,怎么寻思都觉得他姑母当得全天下最特别的称呼,于是就力排众议,定下了“帝姬”。 帝姬的尊称如今还没实行几年,众人基本还是公主帝姬的混着叫。 “发生了一些事,大长帝姬又去应天迎接太后了。” 可以这么说,谢介一觉醒来,雍畿能够搅动风云的大人物,都神奇的在江左扎堆了。 如今,连太后的凤驾也要来凑热闹了。 文帝死后,他已经怀孕的皇后聂氏,就按照旧例被尊为了太后,哪怕随后登基的神宗在辈分上其实是聂太后亡夫的叔父,她也拥有了太后的头衔。人称聂太后。 谢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突然而至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伴随着宅老的回忆,他好像真的依稀回忆起了母亲惯用的熏香,和她操持过度满是茧子的粗糙手掌,怜爱的抚摸过他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第九十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谢介老了之后闲来无事, 总想写本书,着重介绍一下他这辈子是如何赚下泼天财富的。 他为此特意焚香沐浴,正冠更衣,在桌案上摆出了某人珍藏多年的歙(she)砚, 研好潘墨, 拿起无心散卓笔,准备在澄心堂纸上挥毫泼墨,著书立传。 然后, 谢介就卡在了追忆他到底是怎么赚到钱上的。 他玩过玉石, 卖过榷酒,还曾野心勃勃的试图进军勾栏餐饮, 想要把京城最著名的樊楼的成功借鉴到江左。但显而易见的, 这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生意最终都黄了。没有特别的原因,就是点背,跟上鬼了似的,干啥啥赔,做啥啥倒,穷的差点要当街去叫卖他爹的字画。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 谢介当皇帝的表哥赐了他一条街, 当大长公主的娘千里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黄金 发家致富,摆脱赤字, 就是如此简单。 谢衙内终于不再思考, 挥笔而就, 用铁画银钩的寥寥三字, 写完了他的生意经:谢谢爹。 谢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天石也许并不是一个能够与他流畅对话的仙家法器,它更多的像是一种巧妙的机关,有人提前录好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对话在里面,只有谢介问了对方储存过的问题,它才能够回答。如果问题在意料之外,那天石就只会回答“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介开始有些头疼了,他双手托腮,头顶薄被,苦恼的看着眼前的天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到底是不是天石真正的主人?还是另有其人?他该把它还回去吗?他怎么才能把它还回去呢? 问题太多,脑袋又太小,最终所有的东西都纠缠在了一起,像是永远都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团,搞得大病初愈的谢介又有点想犯病了。 这回谢介倒是不那么想吐了,他大概终于摆脱了吐啊吐的阶段。他只是看着看着,上眼皮就开始不争气的下耷,脑袋一点一点,他有点困了,他也确实该困了,外面已是月上柳梢,无风无云,早过了他平时睡觉的点。 如果一定要谢介在这个世界上评出一个最具魅力的人,那答案铁定是周公,没有人可以拒绝他,没!有!人! 谢介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他再一次完美的错过了大街小巷c定点定时用铮铮铁牌来报时的行者。 行者就是候补和尚,大光头里的实习生,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各种杂活,起早贪黑还没钱,但依旧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第九十一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飞练算是房朝辞养的宠物。 大启还没有“宠物”这种说法,比较广为人知的称呼是“教虫蚁”, 甚至因此还衍生出了一种比较另类的街头表演, 有点类似于马戏团的感觉。而这一切的形成,则是因为对于启人来说, 宠物并不止是一个只用饲养的存在, 大多数人都以调一教宠物为乐。 又称教养。 还是拿鸽子业余八级爱好者的神宗来说好了, 神宗那都不叫养鸽子, 而是应该说是养儿子, 甚至也许比对儿子更尽心, 至少他是不会给孩子做饭的, 但是他会给鸽子做。从不假他人之手。 神宗伺候鸽子伺候的就像是一个常在地里辛勤劳作的老农民, 哪怕他其实并不爱运动也不爱劳作, 但他却很享受每天自己给鸽子做饭c喂饭c放飞c回笼c教它们飞鸽传书认路的一整套过程,比教孩子可耐心多了, 也用心多了, 甚至到了有点走火入魔的程度。 神宗还有一个专门打造的鸽子哨, 就偷偷挂在脖子上, 藏在衣裳里。每天哨声一响, 远远的就能看见凤凰山行宫的上空,有一群足系金铃的白鸽振翅而飞,划过蓝天白云, 盘旋着久久不息。 神宗甚至乐观的觉得, 早晚有天他会教会他的鸽儿子们在空中列队表演。 大启往上数的前四任皇帝, 也都有自己偏爱的动物, 好比文艺青年的文帝喜欢养鹰鹘,也极擅画鹰鹘,举止c神态总能捕捉的惟妙惟肖,他留下的丹青墨宝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鹰鹘,还有三分之一是不同年龄段的谢介,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杂七杂八的作品;仁帝喜鹦鹉,太宗和太一祖则爱马。 群臣c文人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有了梅妻鹤子的说法。 总而言之,大启人自上而下都爱有点精神寄托,你寻常不养个什么物什,都不好打入工作之余的同僚话题圈。为了和别人有话题聊而养宠物的大有人在,风气也就越来越盛。 房朝辞养飞练,倒是没有那么功利。 因为这个从属关系,在最初的时候应该是要颠倒一下的。是还是个小奶猫的飞练发现了房朝辞,并努力的“养”了他,才有如今的十年如一日的主宠生活。 飞练凑近金橘,用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然后绵长的“喵”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房朝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重新挂上男神脸,唤来了六郎,让他给飞练端了一盘橘子。房朝辞在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点不放心,想让飞练满足一下好奇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第九十二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当然是定了在谢介的府上还原一下“犯罪”现场, 请谢青天来给断个案。 谢青天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太阳穴一胀一胀的, 胃还隐隐有点疼,反正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的地方。这大概还是被砸之后长期昏迷的后遗症吧,谢介如是想。 天石: 谢介: 天石一说话,谢介的头更疼了。 两位老家的亲戚这回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很体贴谢介大病初愈, 身体还没有彻底健康的现状,所以一应东西带的很全面,摆放两家的犯罪现场也很速度,准确做到了在不累到谢介的基础上, 进行了自身合法权益的维护。 也亏他们能想出这么一招, 连罪证物品都小心翼翼的包在油纸袋里都带来了。 谢介坐在椅子上,懒得出奇,没有骨头似的,只像慢吞吞的乌龟那样,探出头去, 朝着辈分上是他老叔的人手里的油纸包里看去。 除了一地鸡毛, 什么都没有。 真鸡毛。 老叔把鸡毛零零碎碎的洒在青石板上, 那里已经用木炭笔画了个圈,代表他的家,一道细长的椭圆形代表篱笆,隔壁又是一个圈,代表了与他产生了争执矛盾的小辈顾翁家。 为啥用“小辈”指代?因为他俩关系实在是太远了,说曾孙有点像是恶意占对方便宜。 谢介看着最后在青石板上完成的这样一副大作,陷入了诡异的沉思,总觉得这个图案有点邪恶啊,是他想多了吗? 老叔继续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油纸袋,里面装着一把黑色的瓜子皮。 谢介终于不得不出声了:“别告诉我,他就只是偷吃了你家一把瓜子。” 老叔当即就乐了:“大侄子英明啊,就是他偷吃的!” 这回老叔的官话说的特别标准,谢介听懂了。 顾翁却不干了,他的官话也尽量标准了起来,大概是诉说的次数比较多吧:“舅姥爷,我冤枉啊,我怎么就偷吃他家瓜子了?我自己家又不是没有种寒瓜c晒瓜子!” 寒瓜就是西瓜,寒瓜是早以前的旧称了。大启正处在一个文化交替的特殊阶段,很多东西都兴起了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第九十三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然后,在某个夏日的清晨, 谢小介一睁开眼, 就如愿以偿了——他在他的床头发现了一枚红彤彤如血玉的种子,拿在阳光下照看还会闪过流光溢彩, 比娘亲的宝石还要耀眼。 谢小介第一次不等女使来伺候, 就自己穿上了对襟短衫,着急忙慌下肯定会穿的乱七八糟, 但他依旧兴致勃勃, 如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娘亲的房间, 对着睡眼懵惺c糊里糊涂的娘亲说:“娘,娘,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神仙的种子!” 闻天哪怕还没有睡醒, 也能分辨出来他儿子在说傻话。那玩意根本就不是种子好吗?大概是女使为了哄谢介开心,专门找了一块或者做了一块像种子的宝石给他。 闻天也起了促狭之心, 用沙哑的声音问:“那神仙的种子能做什么啊?” “当然是能种出来爹啊。”谢小介仰头看着床头的娘, 一脸“你怎么这么笨啊”的无奈样子,黑色如葡萄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笃定, “昨天晚上有人告诉我的,对, 没错, 有一个穿着奇怪银色衣服的大哥哥告诉我的,他希望我能把它种下, 精心浇灌, 然后就能把他种出来了。我觉得那个人有点像爹, 所以肯定能种出来爹的!” “那你种一个给娘看看吧。”闻天最后这样道,顺便一把就把她的傻儿子搂上了床,肆意的亲了个够。她儿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连做梦都梦的如此可爱。 回忆结束 以谢介如今的身体情况,他自然是爬不了山的,哪怕那山只是一个小土包。被人抬上去都不太现实,非把他颠吐了不可。 所以,“亲自请回天石”这个任务的具体完成流程是这样的: 在谢大郎和谢小四陪着谢介在庙会上买角子的时候,谢二郎和谢三儿已经跑腿上山,通知了天宁万寿的大和尚,我们世子来了; 两炷香后,角子吃完了,谢二郎和谢三儿正好也从山上下来了,他们身边还陪着两个身着染衣的小和尚,一左一右的捧着用金笔写满了梵文的红色锦盒,还没在谢府的牛车前站定,他们就一刻不停的像是甩脱什么包袱似的,把盒子递给了谢大郎; 谢大郎和谢二郎确认无误后,再通过牛车门口能向上卷起的竹帘,递给里面伺候谢介的女使; 女使当着谢介面把盒子打开,进行了又一次无毒无害的确认后,砸的谢介好几个月生活不能自理的天石,终于被送到了谢介手上。 鉴于大长公主把这群在天宁万寿开会的大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第九十四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身为启人, 就不可能有不喜欢茶,谢介也不例外, 他未必很深入的懂茶道, 但想也知道的,以他那种爱凑热闹的性格,他很喜欢看人斗茶。而众所周知的,大启极负盛名的娱乐活动之一就是斗茶。谢介无数次的感谢过他娘能把他生在这个时代, 充斥着铜臭和高雅的矛盾。 这一次,谢介自然是没办法再装晕了。 幸好,房朝辞已经体贴的为谢介准备好了台阶下:“谢世子身体还未痊愈, 要多加注意休息啊。” 连说话慢吞吞的语调,都仿佛充满了诱惑。 谢介觉得他简直要 嫉妒疯了。 这样的身材, 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完美, 怎么就不属于他呢?特别是在谢介发现自己的摔倒,其实根本就是整个人扑进了房朝辞的怀里,他需要仰头才能够看到对方之后。 为什么有的人生而身姿颀长,而有的人就是不长个呢? 房朝辞低头看着怀里正四十五度角仰视他的谢世子, 突然喉头一紧, 有些词穷。少年眼如银杏, 唇红齿白,明明该是人畜无害的可怜又可爱, 却硬生生又从贵气的眉眼间冲杀出了一股勃勃英姿, 鲜活了整个岁月。 莫名的, 房朝辞有一股冲动,一股 事后回想起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的冲动。 房朝辞架着谢介的胳膊两侧,很轻巧的,就把年方不过十五的谢世子整个人给腾空举了起来。朱门高墙,金色阳光,绿色的树叶下,房朝辞托举着谢介,就像是举着他的整个宇宙。 谢介则 像极了一只被掐住了后脖颈的大猫,浑身僵直,一动不动,由仰视变俯视的紧盯着房朝辞,色厉内荏,自以为在张牙舞爪的威胁,实则只有瞳孔收缩,眼神微颤,双手死死的抓着房朝辞的胳膊,把所有的力量都寄托在那上面,就如溺水之人在抱着他赖以生存的浮萍,全身心的依赖。 天石给出此动作一个最标准的定义:。 追着谢介出来的宅老等人:“”大胆,刁民,这是要对我们郎君意图不轨吗?! 赶在公主亲卫们拔刀之前,房朝辞放下了谢介,眼底藏着可惜,脸上摆着不明所以,那理直气壮的态度,让包括谢介在内的人都不禁开始反思,反应如此之大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而不是房朝辞真的突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房朝辞还不怕死的低头对谢介加了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第九十五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这其实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更不是这鹦鹉成精了,而是因为它最近几年一直随大长公主在雍畿居住。大长公主睹宠思儿, 一边拿着儿子寄回来的家书, 一边对着鹦鹉念叨她那不孝的儿子竟然真的忍心扔下自己的寡母独居, 一扔就是两年。 事实上,二爷不止和大长公主学了这一句“儿砸”。在接下来说短也短c说长也长的几分钟里,它还分别给许久不见的主人表演了一下,它都新学到了哪些“有趣”的句子。 “你这逆子!” “吾儿叛逆, 真是伤透了为娘的心。” “我当初何苦生你!” 谢介:“” 旁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医官和下仆, 听闻此言,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扭曲,那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感觉。 谢介索性也就不要面子了,破罐子破摔,挥挥手, 鼓着一张包子脸道:“行了, 行了, 想笑就笑吧, 别憋坏了。” 在宅老的带头下, 整座院子里都充斥了欢声笑语。宅老忍俊不禁,不是被二爷逗的, 是被谢介委屈的小表情勾的, 怎么看怎么可爱, 我们郎君真是棒棒哒! 这回反倒是只有房朝辞没有笑了, 他凑近谢介, 带来了一阵冰泉茶香。 谢介抬头,只能仰头看着比他高出了那么多的房朝辞。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大山,可以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也可以让他觉得很可靠。 房朝辞低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飞练送到了谢介怀里。 飞练是一只来自极北的长毛猫,每到换毛的季节,总会让人抓狂,但是,飞练撸起来的手感也是真的好。油光水滑,绵软蓬松,还带着一些暖意,与沉甸甸的满怀踏实感,再糟糕的心情也能被飞练小天使给消除了。 谢介一开始抱上飞练的时候,还有点害怕,他没抱过狸奴,既怕伤到对方,也怕被对方伤到。 但飞练只是歪头看了眼谢介,甩了甩尾巴,然后就气淡神闲的在谢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揣着小手,蹲卧的享受了起来。它偶尔还会用尾巴挠一挠谢介的下巴尖,就像是故意在逗弄长不大的幼崽,整只猫都处于一种任撸任抱的状态,老实的不可思议。 “它现在和你还不算特别熟悉,等日后来往多了,还会敞开柔软的肚子给你。”房朝辞在一边唇角带笑的介绍道。内心则在盘算,恩,飞练今天表现太棒了,回去加一个月的鸡胸肉! 谢介越撸越顺手,都有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第九十六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谢介很冷静, 并没有因为天石公事公办的语气而进行毫无意义的咆哮和抱怨,这反而加快了救治二爷的时间。 天石虽然不能用能量救人,但它还有庞大的医学知识储备, 也算是对“必须救拥有者”这个指令的一个补救。 天石的话里有太多的内容是谢介听不懂的, 但是他也不需要懂, 他只需要知道二爷是有救的,就可以了。 谢介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点。 在天石扫描二爷的过程里,专门给人看病的钱甲已经跟在师父后面跑了过来。钱甲的师父也姓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和安大夫,久在宫中给官家治病,从太宗c仁宗c文帝再到如今的神宗。他也算是看着谢介长大, 对于世子的荒唐所知甚深, 让他给鹦鹉看病他也能看的气定神闲, 一起跟来的同僚都在暗暗佩服老大夫的这份涵养,只有他老人家在想,啧,真是好见不见了啊, 二爷, 这是又闯了什么祸? 遥想当年, 谢介在大内泼猴似的上天入地, 不是今天带着二爷打鸟, 结果打到了自己;就是明天为救二爷自己个从树上掉了下来每每都会把文帝吓的以为表弟快要死了的呼天抢地。 彼时文帝还不是全大启的圣人,他也只是个没比谢介大多少岁的少年,会哭会笑,会闹乌龙。 那份热闹如今都仿佛历历在目。 老钱大夫能冷静,另外的一位医官却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了,他觉得这简直是在侮辱他。他表面上不敢说什么,内心却很敢想。他看了眼跟在一旁的世子,猜测这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子,莫不是在故意报复他们?他可是听说这位已经抱怨过好多回“病这么久都没治好,害得我不能出去玩”的传闻了。 这位医官早些年是在世家给高门子弟治病的,见惯了这样的医闹手段。那些个表面看上去芝兰玉树的郎君,私底下指不定怎么阴狠毒辣呢,为难人的刁钻办法总是层出不穷,还让你半点都辩解不得。 按理来说,医生是看病救人,能够帮到人的职业,不说必须感恩戴德吧,至少是应该有一份尊重在里面的,对吧? 但国人就是这样奇怪,总觉得医生救人是天职,治好了理所当然,治不好就要被哭街骂娘,说这医生居心叵测,暗中害人。在大户看来,家中的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第九十七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一方面, 天石的历史介绍,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有点类似于得是够资格上后世史书的历史名人,才会被天石记载, 好比天石就扫不出宅老是个谁;另外一方面, 天石已经明确的表示了,未免谢介意气用事, 妄图改变历史, 它能为谢介介绍的内容是很有限的,好比在介绍房朝辞的时候, 天石就没有介绍房朝辞的生死, 也不会介绍房朝辞还没有来得及做下的大事。 “那我娘呢?”谢介不死心,“镇国大长公主的介绍是怎么样的?” 天石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现在正是神宗进行时,女皇还没登基。 不过,哪怕只是寥寥数语,已经足够谢介开心——镇国大长公主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公主之一。什么叫最长寿?据谢介了解到的,前面几朝中能被称之为长寿的公主少说也得活到八十,在大启人均寿命三十三的横向对比下,他娘算是稳了。 其次,原来小舅会得到神宗这么一个号啊。比谢介以为的“荒”c“纵”c“幽”要好太多了! 虽然“神”也不见得好,但至少不是恶谥。 何为神?简单来说就是鸡肋。说他好吧,不甘心,说他不好吧,在位时又实在是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实在是无法描述,后世的朝臣就只好他给个“神”了。 以谢介对他小舅闻盆子同学的了解,他能得到这么一个号,肯定是因为他早早的退位了。 换言之,女皇很快就要登基了。 所以,女皇是谁?他需不需要提前抱大腿?还是要阻止她登基,这样才能间接妨碍大奸臣房朝辞的崛起? 天石说对了,谢介就是要改变历史,明知道未来不好,还不改,他是不是傻?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啊!谢介难得拥有的责任使命感,几乎都在这上面了。 至于女皇的人选,谢介最先排除的就是他娘,理由很简单,天石对娘的介绍里,在爵位方面没有任何屏蔽,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情,好比他娘这辈子估计也就止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第九十八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飞练算是房朝辞养的宠物。 大启还没有“宠物”这种说法, 比较广为人知的称呼是“教虫蚁”,甚至因此还衍生出了一种比较另类的街头表演,有点类似于马戏团的感觉。而这一切的形成,则是因为对于启人来说, 宠物并不止是一个只用饲养的存在, 大多数人都以调一教宠物为乐。 又称教养。 还是拿鸽子业余八级爱好者的神宗来说好了, 神宗那都不叫养鸽子, 而是应该说是养儿子,甚至也许比对儿子更尽心,至少他是不会给孩子做饭的,但是他会给鸽子做。从不假他人之手。 神宗伺候鸽子伺候的就像是一个常在地里辛勤劳作的老农民, 哪怕他其实并不爱运动也不爱劳作, 但他却很享受每天自己给鸽子做饭c喂饭c放飞c回笼c教它们飞鸽传书认路的一整套过程, 比教孩子可耐心多了, 也用心多了,甚至到了有点走火入魔的程度。 神宗还有一个专门打造的鸽子哨, 就偷偷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裳里。每天哨声一响,远远的就能看见凤凰山行宫的上空, 有一群足系金铃的白鸽振翅而飞, 划过蓝天白云,盘旋着久久不息。 神宗甚至乐观的觉得, 早晚有天他会教会他的鸽儿子们在空中列队表演。 大启往上数的前四任皇帝, 也都有自己偏爱的动物, 好比文艺青年的文帝喜欢养鹰鹘,也极擅画鹰鹘,举止c神态总能捕捉的惟妙惟肖,他留下的丹青墨宝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鹰鹘,还有三分之一是不同年龄段的谢介,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杂七杂八的作品;仁帝喜鹦鹉,太宗和太一祖则爱马。 群臣c文人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有了梅妻鹤子的说法。 总而言之,大启人自上而下都爱有点精神寄托,你寻常不养个什么物什,都不好打入工作之余的同僚话题圈。为了和别人有话题聊而养宠物的大有人在,风气也就越来越盛。 房朝辞养飞练,倒是没有那么功利。 因为这个从属关系,在最初的时候应该是要颠倒一下的。是还是个小奶猫的飞练发现了房朝辞,并努力的“养”了他,才有如今的十年如一日的主宠生活。 飞练凑近金橘,用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然后绵长的“喵”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房朝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重新挂上男神脸,唤来了六郎,让他给飞练端了一盘橘子。房朝辞在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点不放心,想让飞练满足一下好奇心,一次性吃个够,别在来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第九十九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钱甲不解,没尝过怎么知道?谢介甚至连味道 都还没闻到呢。总不能谢世子在吃喝玩乐方面的造诣, 已经到了能隔空断美食的地步吧? “因为排队的人那么多!”谢介用扇子指了指窗外。 还没到午饭的时间, 那家角儿摊已经人满为患, 排起了曲折的长龙,间或还能在队伍里看到一两个僧服身影, 一看就是山上天宁万寿的大和尚。 钱甲:“”好吧,世子说也算是有点道理。 “咱们也来几碗?”跳脱的谢小四凑上前问, 他这话问的很有技巧——几碗。因为他也想吃了。 “恩。”谢介点点头,笑着答应了请所有人吃角子。这份大方与他如今赚不赚钱没关系,他一直都是那种哪怕兜里只有一文钱,也乐意和所有人一起花的类型。 谢小四凭借着矫健的身手,风骚的走位,带着几个公主府的亲卫,越过人群,径直就走到了摊前,不管后面排着多长的队伍,他们家世子要吃, 那就必须马上吃到! 排队的大部分都是来赶庙会的百姓,一看谢府亲卫的穿着与佩刀,哪怕不知道那代表着的是哪位大人家,也都直接就敢怒不敢言的忍了。 但有人能忍, 自然也有人不能忍。 不能忍的这位刚巧也是一个替自家大人买角子的下仆, 名字叫六郎, 穿着褐色的短打, 从始至终一直在遵守纪律的排队,十分低调。眼见着就要排到他了,却遇上这么一出,自然是不服气的,他可不管对方是哪家大人,他们家也是一位大人! “你干嘛呢?”六郎一开口,就是雍畿官话,再标准不过。这在如今的大环境下,是很能显身份的。 谢小四乐了,也回了句官话:“插队,没看到?” 这话的挑衅意味就很弄了。 六郎瞠目,大概是没见过做坏事都能做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口中你你我我了个半天,却憋不出一句完整的京骂,一看就不是个善于吵架的。最后也只是涨红着脸说了句:“你这样不对,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谢小四一脸真诚,他知道,但就是不改,“所以,今天我们谢府的世子请所有人吃角子。” 最后一句话,谢小四是直接拔高了音量说的,保证了所有排队的人都能听到。 本来在大太阳底下c还稍显浮躁的队伍,一下子就沸腾了。开心的。 大众的心理就是这样,先给个难以接受的,再补偿一下,反而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第一百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据说他们出生在大启和蛮人共同管理的两属地, 是个混血儿。 两属地是个比较偏门的专属名词,甚至很多大启的百姓都不知道, 但它确实存在,就在大启和蛮人相交的西北地界, 有点类似于“两国共同管理”的意思。大启和蛮人都觉得自己拥有这块领土的主权,这是蛮人和前朝的历史遗留问题了, 但是等大启取代了前朝,问题依旧没能得到很好的解决。双方扯皮多年, 始终掰扯不清,只能就这样僵持下来。 两属地的居民被称之为两属民, 另类的双重国籍,要交两重税,服两重役,还有个外号叫“两输民”。 特殊的政治环境,养育了特殊的人, 大启与蛮人的混血基本都诞生在这里。 混血本身没什么错, 但这四胞胎倒霉就倒霉在蛮人忌讳双生,觉得那是不详的预兆,四生就更不能原谅了。 大启倒是没这个讲究, 反而觉得一胎四个儿子,简直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四生子的父亲是启人,母亲是蛮人。父亲在世时他们的日子还好些, 自父亲被叫去服役再没回来之后, 母亲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们, 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受尽了磨难。为了活下去,四人把心一横,便趁乱连夜逃往了不太歧视他们的大启。 赶在被捉回去之前,他们有幸得到了大长公主闻天的赏识,训练好之后,就直接打包送到了谢介身边。 蛮人有名,没有姓。谢介就把自己的姓给了他的四个小伙伴,但少数民族的特色长名没有改,只是念起来有点绕口,府里的人更习惯叫他们谢大郎,谢二郎,谢三儿和谢小四。他们自己也更习惯被这么叫,那让他们觉得更有归属感。 四生子是一起进的门,穿着统一的下人布衫,早早的换上了偏青色的秋装,只在领口c袖口用不同的花纹区分彼此。 谢介家的下人每一季都会得到不一样颜色的新衣,因为谢介喜欢所有人都干干净净的鲜亮样子,偶尔也会在颜色上促狭一二,但却肯定是让人哭笑不得但又不至于恼怒生气的程度。知道这点的下人都觉得谢世子颇有点深不可测,看上去不靠谱,实则总能把好一个度,真没心没肺的,不可能就这么正正好。 “三儿啊,你说咱们今年还要不要搞头羊?”谢介兴致勃勃的和谢三儿商量。 中元节的习俗特别多,南北还存在差异,各地风俗也略有不同,哪怕是同处一城,不同的家族也会多多少少有独属于各自的传统。谢介也有他自己的一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第一百零一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然后, 谢介就卡在了追忆他到底是怎么赚到钱上的。 他玩过玉石, 卖过榷酒,还曾野心勃勃的试图进军勾栏餐饮,想要把京城最著名的樊楼的成功借鉴到江左。但显而易见的,这些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生意最终都黄了。没有特别的原因, 就是点背,跟上鬼了似的, 干啥啥赔, 做啥啥倒, 穷的差点要当街去叫卖他爹的字画。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 谢介当皇帝的表哥赐了他一条街, 当大长公主的娘千里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黄金 发家致富,摆脱赤字,就是如此简单。 谢衙内终于不再思考, 挥笔而就, 用铁画银钩的寥寥三字, 写完了他的生意经:谢谢爹。 ——请鬼回家。 祭祖祭祖, 总要先把祖先请回来,才能祭,然后再送走, 对吧?反正谢介就是这么理解的, 自我感觉没毛病。 于是乎,谢介新生了个想法。 四生子堂堂八尺男儿, 却齐齐在谢介说“我有个主意”的时候忍不住瑟瑟发抖, 在心里抱着壮壮的自己, 互求安慰与温暖。 钱甲很是嫌弃,有点瞧不上他们与硬汉外表截然不同的怂样。 钱甲积极问世子:“您准备做什么呀?” 谢介摸着下巴,一脸游侠儿的混样,打从金口玉牙里蹦出了两个字:“招魂!” 谢介琢磨着吧,既然今年他不能回老家了,那就偷摸把他表哥和他爹请回来好了。这个逻辑是不是严丝合缝,有理有据?他真是太聪明了!为人还不贪心,特意留了大舅c外祖c太一祖以及列祖列宗给他小舅回老家祭祖用。 钱甲:“” “不用太崇拜我,天生的,没办法。”谢介挥了挥手。不管身边的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吧,反正“请鬼回家”这个事在谢介这里算是已经成为定局的,不允许反驳。 四生子以前肯定没涉足过风水行业,但他们的工作强度一直都是迎难而上,早已经打造了一身钢筋铁骨,瑟瑟发抖归瑟瑟发抖,但真干起活儿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没多久,在经过四生子和四司六局的不懈努力下,还真就被他们从江左的传统民间风俗的某个犄角旮旯里,给谢介找到了一个请先人回家的依据。 完美! 而按照这个老传统的说法,中元节的祭祀还有新亡人和老亡人之分。谢介他表哥文帝这样死在最近三年内的,就叫新亡人;谢介他爹那样已经早登极乐好些年的,则叫老亡人。 新亡人和老亡人的归家时间是不同的,要分开祭祀,总之很有讲究就对了。正好大启的中元节一般都是七天长假的标准,这个分别祭祀的规矩,帮助谢介找到了足够多的事情做,不要太幸福。 钱甲腹诽,怪不得谢世子之前投入的那些铺子古董都赔了呢,这样整天不务正业的,想要赚钱只能靠天上掉馅饼好吗? 不对,天上好像真的掉馅饼了,还正好就砸在谢世子的嘴里。 谢三儿听了钱甲的话,有些不高兴,一板一眼的反驳:“我们郎君的正业就是吃喝玩乐,副业是在家当爵爷,兴趣爱好才是赚钱。虽然兴趣爱好发展的,呃,不太理想。但郎君的正业经营的多好啊,全大启你去打听打听,有哪个衙内敢说比我们郎君玩的好?玩的精?玩的壕?都快能写本《我是如何享受生活》的书了好吗?” 钱甲:你在骄傲什么? 请表哥回家,不对,是祭祀表哥那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谢介特意换上了纯素的凉衫,颇有吊孝之意。他是被四生子抬去院子里的,虽然他其实已经能没事走两步了,但并不能走太远,以免出事,这天开坛做法,还是直接抬了他去。 院中早已经摆好了一个四出头的官帽椅给谢介坐,这是大启所有椅子样式里最适合如今的谢介的,有靠背,有扶手。其他的椅子,大部分都比较复古。大启已经开始流行垂足高坐,但在样式上还是很难摆脱之前几个朝代席地跪坐的影响。 钱甲站在谢介的右手边,随时准备给谢世子看病,顺便的,他终于能够好好欣赏一下谢府的院子。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他随师父来谢府住了快俩月,都还不太了解这座深宅的具体结构。 宅老对外人总有些过于的严防死守,轻易不会让他们走动,和戒备森严的大内有的一拼。 也因此,时至今日,钱甲才看到了谢府后院的原貌。院子的占地面积很北方,有一种大到霸气的横冲直撞之感,但院子的内里却是典型的水乡园林,精雕细琢,廊腰缦回。人造的微型自然景观将偌大的宅院巧妙的分成了无数个区域,竹林,梅台,介亭水榭。更不用说肯定会有的倚假山,临细水,岩架跨洞,以及玉砌雕栏和纤巧盆栽。不管谢府的郎君本质上是个怎么样的大俗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旁人绝无办法从他住的地方看出他的本质,这里有的只是写意留白,天然雕饰。 在斑驳的树荫下,偶有倦鸟惊飞,如诗如画。 但在谢介的眼睛里,却只有椅前不远处的供桌香案,红木打底,金线勾边,通体彩绘,纹路复杂,却不失大启传统家具样式的那种清新淡雅。桌上摆着祭祀所需的全部用品,香炉蜡竿,瓜果点心,以及最重要的,他表哥的牌位。 这牌位是谢介自己私下命人做的,合不合法不一定,但谢介有底气让不管在位的是哪个皇帝都不会追究此事。他私刻表哥排位,只为了图个念想,刻着的文字没帝陵里那么一长串的花里胡哨,就只是“家兄闻受益”这五个大字,简洁明了,直达本质。 四生子着天仙洞衣,各持法器,站在祭台的四角,按照三天速成的口诀,开始了仪式。他们双目紧闭,念念有词,配上袅袅的龙头香,做的还挺像那么一会儿事的,至少庄严又肃穆,认真又严谨。 谢介看着牌位阵阵出神,就好像真的再一次看到了文帝,霞姿月韵,卓尔不群,他从烟雾缭绕中踏出,像极了小时候奉命来接谢介入宫长住时的样子,哪怕不笑,都是温柔的。 文帝这个人,就如他的名字,满招损,谦受益,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仁善纯孝,又文采斐然,最重要的是礼贤下士,简直就是照着明君的模子刻出来的。要不然他的谥号也不会是文。除了死的太早,别无缺点。 再有如今皇位上的神宗作对比,文帝都快成为全大启的朱砂痣了。所以,在新亡人归家的这天,其实不仅谢介在招他哥,其他人也在招。 仅江左一城,私下祭祀文帝的人就不要太多,再加上这年又是文帝新丧后的第一个中元节,挨家挨户对此都很重视,连不少小商小贩都打破了夜市传统,早早的收摊不干,自发自觉的回家祭祀起了文帝。 但在这些人中,谢介依旧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他表哥一定只会来他这里,因为只有他准备的东西才是他表哥真正喜欢的。 谢介别出心裁的多搞了些古籍的手抄本c古画的拓印版给他表哥烧下去。 比起那个众人所知的被拱上神坛的文帝,谢介了解到的表哥更像是一个文艺青年,一身的艺术细菌无处发挥,总在琢磨一些神奇的东西,好比给自己的姑母起个独一无二的称号,也好比当了皇帝后未免同辈的人因为要避讳皇帝的名讳而改名,兀自决定从他之后,谁当皇帝,第一件事都是先给自己改名。 改一个人,总比劳师动众的让整个宗室都跟着改要轻松,不是吗?表哥是这样和谢介说的。 “你高兴就好,毕竟你想当个好皇帝嘛。”谢介是这么回答的。 文艺青年,总是有那么一点过于理想化的热血,文帝也不能免俗,他的热血表现不是青春期叛逆,是比那危险的多的御驾亲征。 而大概好人总是没有好报的,文帝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昔人乘鹤,斯人乘风,再不入梦。 谢介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澄明,清可见底。他想着,其实他宁可他表哥是个坏皇帝的,荒淫无道也好,贪生怕死也罢,至少那样的话,他表哥此时还能安安生生的坐在龙椅上,受万人敬仰,而不是倾城祭祀,得一句敌国国君轻描淡写的“可惜了”。 但这事谢介说了不算,那些把他哥教成了一个圣人的名臣大儒才说了算。 一直到睡前,被允许多喝了点杯中之物才被扶回房中的谢介,还在念叨:“我要涨价,我要往死里涨价,那些什么老,什么翁的一个都不放过!要是有人敢有异议,就说我说的。不掏钱,就给爸爸滚蛋!我这里一点都不欢迎他们!一!点!也!不!” 宅老和四生子对视一眼,心中早有默契,自文帝死后,谢介早晚是要发一回疯的,拖了这几个月,心中的那股邪火总算是发出来了。发了好,总比憋着强。 “是是是,老仆明天就派人去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第一百零二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大内掖庭, 福宁宫内,神宗皇帝猛地从龙床上惊醒。 宫殿外此时多了很多平时绝不会有的脚步走动声,窸窸窣窣的, 还会时不时传来宫人必然是坏了规矩的慌张惊呼。 “贼星,是贼星啊!” 此言一出, 神宗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仿佛瞬间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双手双脚俱是一片冰凉,再没了半分气力。自然的, 他也就顾不得管什么宫人内侍在御前大呼小叫的罪过了。 神宗只一心想要从潮水般涌来的回忆中,挑挑拣拣扒拉出他所需要的信息, 好比,贼星是什么。 神宗是听过贼星这个说法的,在很多年前。 他依稀记得那个年月就闹了一回贼星。 当时神宗的爷爷和亲爹还没有打下这锦绣江山, 女兄(姐姐)也没有上过战场, 他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奶娃, 随大了他许多的女兄c二哥一起,住在老家江左的乡下,小桥流水,吴树依依。 同样是某个仲夏,神宗姐弟三人正排排坐在葡萄藤下, 想要偷听织女牛郎的悄悄话。 但仙人的秘密, 哪里能被凡人随意获悉?他们最终也没能听到夫妻夜话, 但却一起看到了染火的夜空, 南烟起,风雨欲来。 女兄惊呼:“贼星!!!” 已然进学的二哥一边给年幼的神宗扇着蒲扇,一边好心的对女兄说:“那不是贼星,小心被人笑话,天文志上管这个叫流陨(流星)。” 然后天生神力的女兄,就把小鸡崽似的二哥,揪着领子暴打了一顿。女兄下手是真的狠,二哥好些天都没能再下地干活儿。 也因此,神宗牢牢记住了两个词,民间的贼星,朝廷的流陨。 贼星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哦,对了,那之后没过多久,女兄就随父上了战场;再之后,他们家骁勇善战c但斗大个字也不识一个的爷爷,便推翻了前朝的暴君,龙袍加身,自己做了官家;老闻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腿上的泥点子还没洗干净呢,就纷纷成了凤子龙孙,和老天爷做起了亲戚。 至今神宗都没能想明白,他太爷明明是个输急了眼能把老婆孩子都押在赌桌上的短命鬼,讨债人拿来的字据还在老家的房梁上搁着呢,怎么他爷就成了老天的儿子(天子)? 多年后的今天,贼星再现 这预示着什么好像已经不言而喻了。 奉旨专门从事封建迷信活动的司天监和天文院,当晚就全员进了宫,给了流陨一个更加学术的专业名词——荧惑守心。 “星如斗器,众光随之,有急流,至浊没,起西北,坠东南是方伯之象,主岁成败,司宗妖孽(改编自《宋史志流陨篇》)”满脸褶子c长胡花白的司天监老臣,对着神宗满怀愁苦的说了一大串,这就是他的工作,把一切异象和现实扯上关系,哪怕是生拉硬拽。 不管对方说的多么认真,神宗都是一句都没听懂。因为他打小就不爱读书,也没有什么“为了大启崛起而读书”的高尚情操。 毕竟神宗已经有一个英明神武的亲爷个勤政爱民的亲爹个胸怀天下的二哥和一个诗画双绝的侄子,他掰着指头怎么算,都没算到这皇位最后会轮到他头上。 不过,命运就是爱开这样的玩笑。 神宗的亲爷c亲爹c二哥和侄子,都在当了皇帝没多久后,就相继出了事。神宗挂在身上的孝,是只能看见一层加一层,却死活等不到期满。 侄子的皇后倒是怀了孕,但那是遗腹子,如今还揣在肚子里,是男是女都不敢肯定。 神宗不得不被赶鸭子上架,临时成了大启之主。他如今登基不过数月,对相关业务很是苦手,万分的不熟,也不想熟练。他还一心热烈期盼着侄媳能给他生个大胖侄孙,这样他才好早日退位,物归原主呢。 等司天监的老爷子如寒风中跳跃的烛火,觳觫着分析了一箩筐后,专门给神宗做交替翻译的内侍,就上了前,附耳道:“回官家,依着刘大人的意思,这是妖星,是凶兆,是上天在预警人间的帝王,兵祸将至。” 简而言之,大启要完。 神宗暗骂一声,贼老天这个亲戚可真不地道,这预警敢再晚点吗?大启难道还不够清楚他们都被西北方那几个善战的“邻居”欺负成什么逼样了? 大启自建国以来,国际形势就比较严峻,不仅继承了前朝的民不聊生,还继承了前朝在外交方面的一笔笔烂账。虽然大启明面上掌握着中国的土地,实则却是群狼环伺,如孩提抱金,谁见了都流口水。 更不用说大启建国才几十年,却已经接二连三的死了四任皇帝,每上任一个励精图治的,那必然就逃不脱横死的命运。 特!别!丧! “可有破解之法?”神宗大腹便便,双目炯炯,看着眼前被连夜召集的群臣,就差激动的说出要不朕来个大赦天下,再写个罪己诏,用退位来对老天爷表达一下认怂之情?好求他放过咱们大启? 司天监的某个小官突然抖了个机灵,想到了《淮南子》上宋景公是如何解决荧惑的故事。 一步上前,躬身对神宗建议:“荧惑,天罚也,祸当君,可移于宰执。”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荧惑这玩意就和转帖诅咒似的,可以试着把针对皇帝的灾祸,转移给宰执,也就是当朝宰相。 宰执又招谁惹谁了呢?神宗大惊,他还等着退位呢。于是连连摇头。 小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再进一步,道:“可移于民。” 也可以转嫁给百姓。 “那就更不行了!”神宗大呼不可,这回是真急了。 老闻家祖上三辈儿贫农,一直安生的窝在乡下种地,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会举起造反的大旗。太一祖生前便时常强调,要爱民如子c如手足,哪个不孝的狗东西胆敢学那衙内纨绔,定鞭下不饶! 一想起自家亲爷虎虎生威的鞭术,神宗就腿肚子打转。 这回不只是小官的眼睛亮了,其他朝臣也跟着凑起了热闹。神宗和太一祖一样,文化水平不高,这是天下皆知的。换言之,神宗不可能看过《淮南子》,也不太可能知道宋景公的三不忍。那如今这一切的发生就是天意啊!他们顺水推舟的问下去,说不定祸事便解决了呢。 “可移于岁。”众臣齐声,气壮山河。 这样的声势反倒是吓了胆子本就不大的神宗一跳。待他回神,他的身体还牢牢的坐在龙椅上,但头上的长翅帽却歪了,他不得不左扭右歪的扶了又扶,却始终摆不正。一如他这个人,哪怕穿着如火的龙袍,心里也没那个真当了九五的底气,连微笑里都好像透着一股力不从心。 “岁”就是岁政税收,神宗偏琥珀色的眼睛骨碌转了一下。 吓的群臣跟着猛地揪起了心,这马上就要能完成第三次不忍了,官家怎么能不按照套路出牌?! 幸好,神宗只是多想了想,很快便想明白了,税收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把荧惑转嫁给岁政,其实还是转嫁给了百姓,那肯定还是要被太一祖抽鞭子的。 “不行不行。” 宋景公的三不忍总算齐活儿!朝臣们一起松了一大口气。《淮南子》上的故事便是如此,荧惑来了,巫祝给宋景公出了三个转嫁祸事的主意,宋景公都因不忍而拒绝了,反倒是救了国家一命。 如今原景重现,神宗虽然不怎么好学,但至少心是老闻家一脉相承的仁善,这祸事肯定能破! 看着一个个激动到热泪盈眶的老臣,神宗依旧稀里糊涂,不明白怎么就破了?破什么了? 几日后,随着从江左发来的金字牌疾脚递,神宗自认为总算找到了不用担心“荧惑守心”的真正理由。 ——就在荧惑出现的当晚,一大星直直的朝着凤凰山东麓砸了过去。火光照天,远近皆可见。而谢世子在江左的宅邸,就建在凤凰山。那天石偏正正好的,砸到了大晚上不睡觉c出门瞎溜达的谢世子头上。 神宗私心想着,这不就是把荧惑转嫁到了谢世子身上吗? 谢世子,本名谢介,年不过十五,是镇国大长公主和驸马唯一的儿子。 而镇国大长公主就是一手把神宗拉扯大的女兄。神宗对这位如母的大女兄是又爱又怕,说不清楚心里的五味陈杂。 在听说自家外甥至今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后,神宗就被愧疚折磨了起来。他以为这是那些老臣背着他自作主张搞得鬼,害了谢介。再一听到镇国大长公主进宫觐见的消息,神宗彻底慌了神,觉得那从朱雀门一直传到福宁宫的通报,就像是一道道催命符,他活不了了。 镇国大长公主一身石榴罗裙,红华曼理,遗芳酷烈。明明年纪大的可以做神宗的亲娘了,但精心保养的雍容,看上去却比平日里惫懒惯了的神宗还要年轻不少。 甫一进殿,大长公主就和进了自己家没什么区别。这也与太一祖立下的规矩有关,在自家人面前,太一祖从不称朕,也没什么话本里的父皇c儿臣的叫法,就是爷c爹c哥。以前在乡下什么样,搬入大内之后就还是什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第一百零三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帮助谢介成长的不是别人, 正是他的亲娘,镇国大长公主。 也不知道闻天是听谁说的, 她不能再这样任由她儿子胡思乱想下去了,小孩子一开始有这样的想法是可爱,想多了就是神经病了。 镇国大长公主戳破儿子梦想的方式很简单, 掰开了c揉碎了的把她的驸马是怎么死的, 她又是怎么给他复仇的前后始末,都一股脑的灌输给了儿子。倾销式的,过于强烈的,不遮不掩,鲜血淋漓,用足够的真实敲碎了儿子心房的壳。 这种虎妈似的教育很残忍,谢介不是没有怪过他娘的, 只是后来他大舅和他说,在讲这话的时候,他娘其实是在把她已经渐渐愈合的伤口,再一次全部撕开了给他看。不仅看, 还要告诉他,别做梦了, 你爹——也就是我丈夫——他早就死了,死的透透儿的,我亲自给他收的尸, 亲自给他穿的衣, 又亲自扶灵南下, 把他葬在了我的老家。连我都不做他能够起死回生的梦了,你又在这里瞎裹什么乱? 拜亲娘所赐,谢介小小年纪就知道了很多他本不应该知道的辛秘,顺利错过了青春期,虽然熊,却不叛逆。 说了这么多,真正要表达的是 谢介到最后也并没有放弃和他娘的抗争,不让他对着种子唠嗑,那他就把一腔热情寄托在祭文上呗。 写好祭文,做成灯罩,看着它随波逐流,直至阴阳。他爹在九泉之下肯定能够看到的,谢介就像是小时候坚信他的那个神仙种子是他爹的临时住所一样,此时依旧坚信着荷花灯的威能,它可以把他的思念送到很远的地方。 放灯自然是要晚上放的,谢介在牛车上小睡了一觉,天就黑了,南湖边来祭祀的人更多了,除了祭祀自家先人,大部分人都会顺便给谢鹤放一盏灯。 四生子早就给谢介找好了地方,不敢让他上船去晃悠,就找了湖边最开阔的地带。 隔着湖岸线,那边是人山人海,仿佛看不到头,这边却是只有谢介和他的侍卫。谢介拿过他的灯,这次依旧是倔强的打死不肯让人扶,就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蹒跚着走到了湖边,轻轻的放下了他今年想要和他爹说的话。 话之多,一盏灯根本放不下。 所以,谢介准备了好多盏,挨个放。细心的四生子三个都在湖面上乘着小舟,在不同方位,一点点帮助那些本应该静止不动的荷花灯排着队流向远方。 十里南湖,灯火煌煌。 一色湖光万顷秋,忽有北风起,吹散了不知何时聚浓的阳阳白雾。恰谢介抬头,从如镜的湖面直直看去,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一抹与众不同的山水墨。 浮岚暖翠,故人朦胧。 他c他爹? 白藏凉月,那人一身青衣,好像于碧城的九折途破雾而来,不似人间造化。他也在湖对面放灯。但那份面如冠玉,风姿卓越,哪怕在人群中弯腰,也必然是卓尔不群的,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同。小灯晃晃悠悠,还真就隔着湖,飘到了谢介手上。 灯罩雪白,墨色晕染,只写了几个字:“我回来了。” 谢介:“” 艹你大爷啊!占便宜占到本世子头上了?! 虽然谢介有过那么一瞬间的脑子不清楚,真的以为对面那就是他爹,但他又不是个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对面那人只是长得比较像他爹而已。 不对,是长的比较像他想象中的爹而已。 谢鹤死的时候,谢介还是个吃奶的孩子,什么都不可能记得,所以他以为的爹,只可能是他根据旁人对谢鹤的描述所拼凑出来的想象。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在今时今地,谢介想象中的人竟然真的从他的大脑里走了出来,广袖宽袍,芝兰玉树。没有一处不完美,没有不一处不符合谢介的期待,简直就是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除了对方一上来就占他便宜! 我爹才没有对面那人那么讨人厌呢! 随着莲花灯一起而来的,还有底座上托着的一圈精致小巧的点心,正是谢介小时候最喜欢的滴酥鲍螺,口感适中,造型可爱,方便一口一个,吃到地老天荒。 但谢介小时候喜欢,不代表他现在也喜欢,他早已经过了那种爱吃过于甜腻的点心的年纪。 当着对方的面——他知道对方一定在看他——谢介挑衅的捏碎了一个滴酥鲍螺,恶狠狠的。 对方c对方却笑了。哪怕隔着半个湖,也能看到对方明显的肩膀抖动,飘飘乎如欲乘风的袖子在空中抖出漂亮的弧度,充分诠释了那份笑意。湛湛长空,乱云飞度,男神还是那个男神,却好像眼中多了点像是在看不懂事小孩玩闹的宠溺。 显得他有多大度似的,其实根本就是在看人笑话! 至少谢介是这么认为的。 长这么大,小爷他还没被谁这么挑衅过呢!简直是反了天了! “他知道我是谁吗?!”谢介并不觉得没事干搬出他娘c他爹c他小舅这些背景有什么不对或者丢人的,他就是投胎技巧好啊,不服你也去重新投一个好了。 “他肯定知道啊,”钱甲踮起脚尖看了又看,小声在谢世子耳边回道,“但问题是您知道他是谁吗?” 谢介有点憋气:“谁?” “房郎,房朝辞。” 谢介在脑海里很仔细的想了一下,才回忆起了房朝辞到底是哪号人物,那个故意模仿他爹的山寨版! 钱甲:“”都说他们两个不是一种类型了qaq。 “所以呢?我怕他?”谢介撇撇嘴,用尽全部的表情想要表达一个不屑一顾。三年前的状元郎很稀有c很值钱吗?如今顶多也就是被分配到了一个什么中央的小官吧?这种地位的人连给他上门请安的都不配! “您确实该怕。”钱甲壮着胆子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这是早在谢介表达出对房朝辞莫名其妙的敌意之后,宅老就嘱咐过他的,让他一定要在关键时刻劝住谢介。 “凭什么?”谢介很不满,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背景能比他还大?总不能是他小舅的私生子吧? “凭他是太府寺新晋的少卿。” 太府寺,即人们口中常说的大司农,掌管着天下的钱谷金帛和货币,大启很多赚钱的衙门都在其管辖之下。太府寺最大的官是从三品的太府寺卿,其次就是少卿,从四品,只一个,专管的赚钱衙门有好几个,其中有一个绝对是谢介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店宅务。 县官不如现管,这是阻碍在谢介赚钱通途上的衙门的直属上司的直属上司。 你说怕不怕? “他怎么升官升的这么快?他是窜天猴吗?!”三年前的状元郎,如今已经是从四品的大员了,有没有搞错?!谢介他娘还是大长公主呢,他至今都只有个爵位和虚衔。 “据c据说他上面有人。” “谁?” “镇国大长公主。” “”到底谁特么才是亲生的?! 谢家的牛车就这样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仿佛连车辕碾过黄土上的落红时都充满了霸道与气势,轰轰烈烈的,只留下房朝辞看着碎成渣的滴酥鲍螺,眼中困惑。 六郎仰头看着自家阿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阿郎给他的感觉,如冰山融化,也若蓬瀛来客走下神坛,总之就是好像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带着恰到好处的不知所措,人间烟火。而这一切的改变却都是因为那家仆从很讨厌,主人也不见得有多好的谢世子。 “去查查。”房朝辞这样吩咐。 “查一下那世子的弱点?” 房朝辞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六郎,不知道他这个想法从何而来:“去查查他最近喜欢吃什么,是不是变了口味。” 六郎:“” 谢介这一昏,就从五月仲夏,昏到了七月孟秋。 在对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错过了五月的观鱼摘瓜,夏至采苹;也错过了六月的南湖泛舟,荔枝蘸酱;差点连七月三连的大节七巧c中元以及中秋都一并略过。 幸好,只是差点。 谢世子最终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以极其风骚的走位,卡在中元节之前,不早不晚的醒了过来。 了解谢介的人纷纷表示,这确实是只有谢世子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谢世子是个顽主。不是流连花丛c狎妓冶游的那种玩,而是生活奢靡c挥霍无度,把享乐当做事业,视之为热情所在的玩。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三十天,他天天都能玩出新花样,保证生活质量,过的有滋有味。 换言之,错过了哪一项玩乐,都是在要谢介的命。他怎么可能不努力在大节日之前醒过来?虽然还是错过了乞巧节,但还有中元节和中秋节在等着他,这叫及时止损。 刚醒的时候,谢介的意识还很模糊,就是那种仿佛身体和灵魂不在同一位面的感觉,说不上来的难受。 但再难受,也没有当他听到女使小声告诉他,他错过了多少应节应景的宴会后难受。 谢介躺在素朱漆床上,盯着珠帘翠帐发呆,好像是在追忆梦中的光怪陆离,也好像只是单纯的不知今夕何夕。 宅老(管家)c医官们得信进来时,谢郎君已然能够直起身子了。好吧,其实是力大无穷的女使把他扶起来的,让他得以半坐半歪的靠在流苏枕上,假装自己可以坐直。与他往日里仿佛没了骨头的那种京瘫坐法也并没什么区别。 散漫的阳光透过阑槛钩窗,带来了午后闲云卷舒的惬意。 床榻上的贵人,拥有粉团似的明眸皓齿,中月似的春花之色。不笑的时候,眉如远山,即可入画;弯月一笑,又仿佛沾了夏末的孩子气,瞬间就鲜活了起来,好似一场人间烟火。不管是怎么样的形态,举手投足俱是龙章凤姿,顾盼生辉。 年轻的医官学徒随着师父迈过门栏,第一次斗胆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小学徒自己都说不上来这一刻是种什么感受,只是耳边莫名的响起了一位朝中大人的感慨:人的命,天注定,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该享受这场人间富贵的。你说气不气? 小学徒当时以为那位大人指的是他自己,如今见到了传说中的谢世子才反应过来,这才是话里的主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第一百零四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之后?之后谢介当然是锲而不舍,尝试着换了好几个不同的角度继续提问啦, 但均没有被天石理解, 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死板答案。 谢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天石也许并不是一个能够与他流畅对话的仙家法器,它更多的像是一种巧妙的机关,有人提前录好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对话在里面,只有谢介问了对方储存过的问题, 它才能够回答。如果问题在意料之外,那天石就只会回答“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介开始有些头疼了, 他双手托腮,头顶薄被,苦恼的看着眼前的天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到底是不是天石真正的主人?还是另有其人?他该把它还回去吗?他怎么才能把它还回去呢? 问题太多,脑袋又太小, 最终所有的东西都纠缠在了一起,像是永远都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团,搞得大病初愈的谢介又有点想犯病了。 这回谢介倒是不那么想吐了, 他大概终于摆脱了吐啊吐的阶段。他只是看着看着, 上眼皮就开始不争气的下耷,脑袋一点一点, 他有点困了, 他也确实该困了, 外面已是月上柳梢, 无风无云, 早过了他平时睡觉的点。 如果一定要谢介在这个世界上评出一个最具魅力的人,那答案铁定是周公,没有人可以拒绝他,没!有!人! 谢介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他再一次完美的错过了大街小巷c定点定时用铮铮铁牌来报时的行者。 行者就是候补和尚,大光头里的实习生,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各种杂活,起早贪黑还没钱,但依旧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因为一旦熬过去了,和尚真的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在行者一天的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项莫过于报晓,两至三人负责一片区域,每天晨光熹微,东方渐白,他们就要是开始走街串巷,敲打铁片,告诉大家天亮了,该起床上班了。据说还要口念佛号“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等,顺便预告天气。 京城雍畿的行者要更辛苦些,在有早朝的日子,还要加一句“今日四参”或者“今日两参”,提醒朝臣不要迟到。 至于这些是不是真的,谢介表示我怎么知道?我从来都没见过五更的早上长什么样好吗? 咳,行者报晓的事情先放一边,一觉醒来的谢介觉得神清气爽,因为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他为什么要纠结天石到底是不是他的呢? 不管如何,他暂时都是要保管它的呀。假设他是天石的主人,那他就理直气壮的用;假设他不是天石的主人,那他就在找到天石的主人之前借用嘛。 总之,要先拜托宅老去雍畿的公主府找一下神仙种子,确认它有没有可能还在假山里,只是年幼的自己当年找的不够仔细;如果种子确实不在,那就扩大面积,先在雍畿一带寻找十岁左右c以前无父无母的幼童,男女不限;实在是不行,他就带着天石亲自动身去找,他相信如果天石真的属于别人,那它在遇到那人时一定会有所反应。 至于为什么是十岁,谢介是这么推算的,在他种下种子的那三年里,对方都没有化为人形,这是他亲眼见证的,绝不会有错。所以,对方最早的化形时间应该是在他六岁入宫到他反应过来种子没了的八岁之间,他今年十五,对方怎么看都不可能超过十岁。 谢介想通了,也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这个问题天石能够回答上来: 谢介一愣, 谢介:“” 妈妈,我好像真的捡到了一个很了不得的东西! 恰在此时,女使掐着谢介以往会醒的点,带着身后一串的下人躬身走了进来,打断了谢介对天石的摸索。八个女使井然有序c悄无声息的开始各自干起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帮助谢介正式迎来了他的“早晨”。 一番梳洗更衣后,谢介开始试他新做的胡靴,顺便听宅老来报。 宅老一进门,没急着说话,只是在看到谢介今天这一身打扮后,暗中刮了大女使一眼。郎君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吗?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你让郎君穿胡服?! 大启的朝廷之前就对全国下过禁胡令,不提倡大家穿胡服,但打击力度并不大。胡服在很多方面也确实是比宽袖大衫更方便,还美观,是一种潮流。禁胡令导致的结果,也只是民间偷偷穿,衙内继续光明正大的穿,朝廷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今的情况不同了,大启连失北地数州,连京师都被人端了,正是民族仇恨达到顶峰的时候。那帮子整天只会咬文嚼字的士大夫没种和蛮人干,却极富内斗精神,酷爱抓人小辫子。 谢介前脚敢穿这一身出门,后脚就有人敢上书血谏,撞死在凤凰山前。 大女使很为难,她是那么分不清厉害关系的人吗?她当然知道让郎君此时穿胡服不妥,但郎君非要穿,她能怎么办?坚决不许?那岂不是在不打自招?他们家郎君又不是真傻,一旦深究,大长公主在应天府打仗的事肯定要暴露,到时候谁负责?! 宅老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决定以退为进,没和谢介硬顶,只是在心下打定了主意,今天决不能让谢介见客了。几句话吩咐下去,自有腿脚麻利的小厮跑到前院谢客。 “谁啊?”偏偏以往看上去对周遭的一切都很无所谓的谢介,突然关心了起来。 “是隔壁搬来的新客。” 是的,隔壁执政的泰山高老爷子已经灰溜溜的走人了,宅老还效率极高的命人收拾好了院子,迎来了新的租客。 租了隔壁来住的这位郎君也很上道,今天一早就亲自登门拜访,还带了谢介肯定会喜欢的礼物。一直坐到现在,生等谢介起床。对方的涵养和耐心都极好,喝了一肚子茶,也不见生气。 宅老心想着,真不亏是帝姬殿下极看好的人。若不是时机不巧,定要让郎君和对方亲近一二,至少不能起什么莫名其妙的龃龉。 在宅老想事情的时候,谢介也没闲着,他换了件天石建议的外衫,果然更风流倜傥了。 这话里有太多谢介听不懂的部分,但是没关系,他不需要懂,猜也猜到了,它可以帮他选衣服,这九重宫阙之上的神仙可真会玩。 谢介心情大好,哼着不知名的水乡小调,又顺嘴问了句租金。 宅老怔愣当场,他是真的没想到谢介会问这个,好一会儿才道:“每月十贯。” 不等谢介反应这个每月十贯是高是低,天石已经自动在他脑海里给出了换算公式,表达了租金过于便宜的结果。 新客给的租金,却不是每日十贯,是每月。 谢介以前对这些其实是没什么概念的,哪怕宅老之前已经给他看过账本,他也根本记不住价格。如今有了天石的提醒才意识到,宅老对于新租客真的是过于心慈手软了。这是为什么?宅老被骗了?还是租客其实是宅老的亲儿子? 当谢介提出租金不对的那一刻,宅老才是真的震惊了。郎君很不对劲儿啊! “是殿下的意思。”宅老最终还是据实以告。 “我娘?”谢介更困惑了,他娘这是在给谁做人情?说起来,他最近唯一了解到的一个后台是他娘的人,不就是房朝辞吗?! 莫名的,谢介有了一种不那么好的预感。他猛地从房中窜出,身体灵活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才从昏睡中醒过来没多少天的病人。在身后追着一串粽子的情况下,谢介依旧赶在客人走出大门前,通过走避弄捷径,追上了隔壁的邻居。 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然是那个房朝辞! 天石也在这个时候开口: 谢介:“!!!” 谢介一个不注意,脚上没能刹住车,又印象心中受到了极大惊吓,他就这样再一次在地心引力那个小婊砸的作用下,前脚绊住后脚的,主动扑到了房朝辞的怀里。 胡服少年,追风而来,灼灼其华,宜室宜家。 钱甲心想着,看来传言真心不可信,至少他知道的谢世子没那么难伺候,对方是真的心大,好像很少有事能够让他去计较。 以后可以安心的当个包打听了呢。这是钱甲最后的决定。 说回正题。中元节的重中之重自然不可能是羊肉,而是—— ——请鬼回家。 祭祖祭祖,总要先把祖先请回来,才能祭,然后再送走,对吧?反正谢介就是这么理解的,自我感觉没毛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第一百零五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换言之就是, 哪怕谢小介年纪再小, 再对世界充满好奇,他也不会觉得这四方天地的小院子有多好玩了。他对这里太熟悉了, 一草一木, 甚至是中庭的鹅卵石小路上的一块花纹奇怪的石头, 都已经被他反反复复玩了个遍。他想要出门,想要热闹, 至少是不要再过这样每一天都仿佛在重复的无聊生活。 然后, 在某个夏日的清晨, 谢小介一睁开眼, 就如愿以偿了——他在他的床头发现了一枚红彤彤如血玉的种子,拿在阳光下照看还会闪过流光溢彩,比娘亲的宝石还要耀眼。 谢小介第一次不等女使来伺候, 就自己穿上了对襟短衫, 着急忙慌下肯定会穿的乱七八糟,但他依旧兴致勃勃, 如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娘亲的房间,对着睡眼懵惺c糊里糊涂的娘亲说:“娘,娘, 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神仙的种子!” 闻天哪怕还没有睡醒,也能分辨出来他儿子在说傻话。那玩意根本就不是种子好吗?大概是女使为了哄谢介开心,专门找了一块或者做了一块像种子的宝石给他。 闻天也起了促狭之心, 用沙哑的声音问:“那神仙的种子能做什么啊?” “当然是能种出来爹啊。”谢小介仰头看着床头的娘, 一脸“你怎么这么笨啊”的无奈样子, 黑色如葡萄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笃定,“昨天晚上有人告诉我的,对,没错,有一个穿着奇怪银色衣服的大哥哥告诉我的,他希望我能把它种下,精心浇灌,然后就能把他种出来了。我觉得那个人有点像爹,所以肯定能种出来爹的!” “那你种一个给娘看看吧。”闻天最后这样道,顺便一把就把她的傻儿子搂上了床,肆意的亲了个够。她儿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连做梦都梦的如此可爱。 回忆结束 以谢介如今的身体情况,他自然是爬不了山的,哪怕那山只是一个小土包。被人抬上去都不太现实,非把他颠吐了不可。 所以,“亲自请回天石”这个任务的具体完成流程是这样的: 在谢大郎和谢小四陪着谢介在庙会上买角子的时候,谢二郎和谢三儿已经跑腿上山,通知了天宁万寿的大和尚,我们世子来了; 两炷香后,角子吃完了,谢二郎和谢三儿正好也从山上下来了,他们身边还陪着两个身着染衣的小和尚,一左一右的捧着用金笔写满了梵文的红色锦盒,还没在谢府的牛车前站定,他们就一刻不停的像是甩脱什么包袱似的,把盒子递给了谢大郎; 谢大郎和谢二郎确认无误后,再通过牛车门口能向上卷起的竹帘,递给里面伺候谢介的女使; 女使当着谢介面把盒子打开,进行了又一次无毒无害的确认后,砸的谢介好几个月生活不能自理的天石,终于被送到了谢介手上。 鉴于大长公主把这群在天宁万寿开会的大和尚特意扣下,“阴差阳错”的让他们避免了不知道多少的战乱往事。如今,在这帮大和尚心中,闻天和谢介母子那就是最可爱的人,对谢介是真的尽可能的全了礼数。 两个圆头圆脑长的就很像佛珠的小和尚,还在牛车外有板有眼的传达他们师父的法意:“师父说,此物从九天而来,身怀孽障戾气,蒸不透,砸不烂,砍不伤” 这些话在谢介听来就是巴拉巴拉废巴拉巴拉话,他只低头,专心致志的研究起他手上还不及巴掌大c表面凹凸不平c黑的发紫的石头,实在是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一个玩意砸的他差点去和他爹一家团圆,最重要的是—— ——怎么能这么丑呢?! 一辈子都在讲究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谢世子,对这块据说最好和他形影不离的石头产生了极大的抗拒,不是因为它砸过他,而是因为它真的太!丑!了! 越看越丑! 以免心情被彻底破坏殆尽,谢介决定当下去就去南湖放灯,转移注意力。 谢三儿抱着给他预留的角子,边吃边走,顺便听了一肚子谢小四的第二十三次恋爱是怎么失败的。 谢三儿虽然是个直的,却也觉得他弟这么追人,日后肯定还有得败。于是压低声音,热心参详:“你不能再这么嘴贱了,你知道吗?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有哪个会喜欢别人说他的?你还不服?你不服什么? “咱们家郎君也嘴贱?咱们郎君是世子,你是吗?咱们家郎君的亲娘是大长公主,你娘是什么?咱们郎君一家子皇帝,你一家子什么?最重要的是你看咱们郎君身边有谁?谁都没有! “咱们郎君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貌有貌,这样都没人能忍他的嘴,代表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谢介:“”他真心想说,这牛车的隔音并不好。 南湖很快就到了。 南湖是钱塘江的一部分,一个淡水性的观赏湖泊,也是江左的脸面。 可惜南湖在前朝并没有得到多少该有的尊重。在大启接手时,南湖已经因长年没有得到治理而放飞自我,搞得半面湖都是水生物,杂草疯长,螃蟹称霸。 就在朝廷还在研究到底该不该为了和前朝作对,而浪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抢救南湖的时候,一位曾经两度出川赴京赶考最终考上的大才子站了出来。这位苏才子直接上了《乞开江左南湖状》给皇帝,断言“江左之有南湖,如人之有眉目,盖不可废也。”隐含之意是,连自己老家的脸面都不修,你是不是傻? 当时在位的还是谢介的大舅仁帝,一个被考生在殿试上打脸,用答题讽刺今政,也能因为对方说的有道理而重用对方的心大人士。 都说宰相肚子能撑船,谢介总觉得他大舅这风度,都可以在肚子里撑杆跳了。 所以,这位苏才子虽然放出了豪言,却并没有得罪仁帝,反倒是引得仁帝终于不在犹豫,做出了整改南湖的决定。 当然也有传闻说,真正打动仁帝的不是苏才子的狂,而是这位兼职美食家的才子曾私下和友人表示,南湖的螃蟹真的很好吃,这话骚到了老闻家上下的心。 孰真孰假,自由心证吧,反正南湖的整改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据说,朝廷动员了近二十万的劳役,才把南湖疏浚完成,杂草挖出,螃蟹吃掉,并筑起了横贯整个湖面的长堤。为纪念这位让大家得以吃河鲜吃到吐的才子,长堤就成了“苏堤”。 就谢介个人感情来看,在这段往事里,最骚气的部分还不是把螃蟹从泛滥吃成了濒危,而是相传江左民间如今最流行的一道硬菜“东坡肉”,正是因为苏大才子在劳役们辛苦工作后作为犒赏,而广为流传开来的。 早前大家都觉得猪肉是只有穷人才会去吃的下等肉,直至那次南湖整改,才稍微动摇了一下大家的饮食结构。 总是就是,一个活儿,红了两道菜,不服不行。 如今谢介来南湖,看到的就只有“望湖楼下水如天”的南湖了,湖光染翠,山岚设色,童子划船采刺菱,剥开刺菱,似菱角,如蚕豆,其味鲜美可好吃可好吃了。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谢介陷入了沉思。 下牛车的时候,谢介没让任何人扶,坚持要自己下来,还驱开了四生子,不让他们围着他,因为他觉得他可以。 但如果有点医学常识的人就应该知道,在长期昏迷后醒来的人,不仅会伴随偶尔的呕吐,还会在一段时间里四肢不协调。 也就是 平地摔。 谢介在倒下的那一刻内心充满了绝望,觉得自己今天算是丢人丢大发了,还可以更倒霉一点吗? 但迎接谢介的并不是黄土与细沙,而是充满了冷冽气息的怀抱。谢介扶着对方有力的双臂,还未开口,就听到对方先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那熟悉的声音让谢介毕生难忘。 是的,在大启已经有了假期轮休的制度。一般七天的黄金周,基本都是休务一到两天,其他时间每个部门不同品级的官员,总要留一个来轮流值班,维持朝廷的基本运转。 这回只放假两天,就能休务一天,不可谓不慷慨。 就在这个本应该所有人都能享受一个难得不用早起的假日时,谢介却罕见的从雕花的大床上直直的坐了起来,听到了他几乎从未听到过的行者报晓,铁牌铮铮,佛理昭昭。据说今日天气忽然转凉,需要多加一件衣裳。 谢介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心只想报复社会。 事实上,他也确实报了,不过这个可以放在后面再说。 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谢世子要起床。因为他不得不正式了一个问题——一个“他从不早起的生活习惯”和“天石自带的健康功能”之间日益升级的矛盾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第一百零六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谢小介第一次不等女使来伺候,就自己穿上了对襟短衫, 着急忙慌下肯定会穿的乱七八糟, 但他依旧兴致勃勃, 如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娘亲的房间, 对着睡眼懵惺c糊里糊涂的娘亲说:“娘,娘, 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神仙的种子!” 闻天哪怕还没有睡醒,也能分辨出来他儿子在说傻话。那玩意根本就不是种子好吗?大概是女使为了哄谢介开心, 专门找了一块或者做了一块像种子的宝石给他。 闻天也起了促狭之心,用沙哑的声音问:“那神仙的种子能做什么啊?” “当然是能种出来爹啊。”谢小介仰头看着床头的娘, 一脸“你怎么这么笨啊”的无奈样子, 黑色如葡萄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笃定, “昨天晚上有人告诉我的, 对,没错,有一个穿着奇怪银色衣服的大哥哥告诉我的, 他希望我能把它种下,精心浇灌, 然后就能把他种出来了。我觉得那个人有点像爹,所以肯定能种出来爹的!” “那你种一个给娘看看吧。”闻天最后这样道,顺便一把就把她的傻儿子搂上了床,肆意的亲了个够。她儿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连做梦都梦的如此可爱。 回忆结束 以谢介如今的身体情况, 他自然是爬不了山的, 哪怕那山只是一个小土包。被人抬上去都不太现实, 非把他颠吐了不可。 所以,“亲自请回天石”这个任务的具体完成流程是这样的: 在谢大郎和谢小四陪着谢介在庙会上买角子的时候,谢二郎和谢三儿已经跑腿上山,通知了天宁万寿的大和尚,我们世子来了; 两炷香后,角子吃完了,谢二郎和谢三儿正好也从山上下来了,他们身边还陪着两个身着染衣的小和尚,一左一右的捧着用金笔写满了梵文的红色锦盒,还没在谢府的牛车前站定,他们就一刻不停的像是甩脱什么包袱似的,把盒子递给了谢大郎; 谢大郎和谢二郎确认无误后,再通过牛车门口能向上卷起的竹帘,递给里面伺候谢介的女使; 女使当着谢介面把盒子打开,进行了又一次无毒无害的确认后,砸的谢介好几个月生活不能自理的天石,终于被送到了谢介手上。 鉴于大长公主把这群在天宁万寿开会的大和尚特意扣下,“阴差阳错”的让他们避免了不知道多少的战乱往事。如今,在这帮大和尚心中,闻天和谢介母子那就是最可爱的人,对谢介是真的尽可能的全了礼数。 两个圆头圆脑长的就很像佛珠的小和尚,还在牛车外有板有眼的传达他们师父的法意:“师父说,此物从九天而来,身怀孽障戾气,蒸不透,砸不烂,砍不伤” 这些话在谢介听来就是巴拉巴拉废巴拉巴拉话,他只低头,专心致志的研究起他手上还不及巴掌大c表面凹凸不平c黑的发紫的石头,实在是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一个玩意砸的他差点去和他爹一家团圆,最重要的是—— ——怎么能这么丑呢?! 一辈子都在讲究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谢世子,对这块据说最好和他形影不离的石头产生了极大的抗拒,不是因为它砸过他,而是因为它真的太!丑!了! 越看越丑! 以免心情被彻底破坏殆尽,谢介决定当下去就去南湖放灯,转移注意力。 谢三儿抱着给他预留的角子,边吃边走,顺便听了一肚子谢小四的第二十三次恋爱是怎么失败的。 谢三儿虽然是个直的,却也觉得他弟这么追人,日后肯定还有得败。于是压低声音,热心参详:“你不能再这么嘴贱了,你知道吗?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有哪个会喜欢别人说他的?你还不服?你不服什么? “咱们家郎君也嘴贱?咱们郎君是世子,你是吗?咱们家郎君的亲娘是大长公主,你娘是什么?咱们郎君一家子皇帝,你一家子什么?最重要的是你看咱们郎君身边有谁?谁都没有! “咱们郎君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貌有貌,这样都没人能忍他的嘴,代表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谢介:“”他真心想说,这牛车的隔音并不好。 南湖很快就到了。 南湖是钱塘江的一部分,一个淡水性的观赏湖泊,也是江左的脸面。 可惜南湖在前朝并没有得到多少该有的尊重。在大启接手时,南湖已经因长年没有得到治理而放飞自我,搞得半面湖都是水生物,杂草疯长,螃蟹称霸。 就在朝廷还在研究到底该不该为了和前朝作对,而浪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抢救南湖的时候,一位曾经两度出川赴京赶考最终考上的大才子站了出来。这位苏才子直接上了《乞开江左南湖状》给皇帝,断言“江左之有南湖,如人之有眉目,盖不可废也。”隐含之意是,连自己老家的脸面都不修,你是不是傻? 当时在位的还是谢介的大舅仁帝,一个被考生在殿试上打脸,用答题讽刺今政,也能因为对方说的有道理而重用对方的心大人士。 都说宰相肚子能撑船,谢介总觉得他大舅这风度,都可以在肚子里撑杆跳了。 所以,这位苏才子虽然放出了豪言,却并没有得罪仁帝,反倒是引得仁帝终于不在犹豫,做出了整改南湖的决定。 当然也有传闻说,真正打动仁帝的不是苏才子的狂,而是这位兼职美食家的才子曾私下和友人表示,南湖的螃蟹真的很好吃,这话骚到了老闻家上下的心。 孰真孰假,自由心证吧,反正南湖的整改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据说,朝廷动员了近二十万的劳役,才把南湖疏浚完成,杂草挖出,螃蟹吃掉,并筑起了横贯整个湖面的长堤。为纪念这位让大家得以吃河鲜吃到吐的才子,长堤就成了“苏堤”。 就谢介个人感情来看,在这段往事里,最骚气的部分还不是把螃蟹从泛滥吃成了濒危,而是相传江左民间如今最流行的一道硬菜“东坡肉”,正是因为苏大才子在劳役们辛苦工作后作为犒赏,而广为流传开来的。 早前大家都觉得猪肉是只有穷人才会去吃的下等肉,直至那次南湖整改,才稍微动摇了一下大家的饮食结构。 总是就是,一个活儿,红了两道菜,不服不行。 如今谢介来南湖,看到的就只有“望湖楼下水如天”的南湖了,湖光染翠,山岚设色,童子划船采刺菱,剥开刺菱,似菱角,如蚕豆,其味鲜美可好吃可好吃了。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谢介陷入了沉思。 下牛车的时候,谢介没让任何人扶,坚持要自己下来,还驱开了四生子,不让他们围着他,因为他觉得他可以。 但如果有点医学常识的人就应该知道,在长期昏迷后醒来的人,不仅会伴随偶尔的呕吐,还会在一段时间里四肢不协调。 也就是 平地摔。 谢介在倒下的那一刻内心充满了绝望,觉得自己今天算是丢人丢大发了,还可以更倒霉一点吗? 但迎接谢介的并不是黄土与细沙,而是充满了冷冽气息的怀抱。谢介扶着对方有力的双臂,还未开口,就听到对方先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那熟悉的声音让谢介毕生难忘。 “他们让我想到了我爹,而我每年中元节都要去南湖放灯,我爹若泉下有知,肯定都习惯了这一年一次的家书,我今年不亲自给他送过去,他肯定会觉得死后的生活不完整,不痛快!”谢介替他爹自说自话的本事早已经登峰造极,达到了爹我合一的境界。 宅老不疾不徐,应对自如:“您现在走路基本靠扶,说话只能靠抖。您觉得阿郎得多心大,才希望您在这种情况下给他送信?” 在大启,“阿郎”是对家里男主人的称呼,“郎君”则是对少主人。 虽然谢鹤这个一家之主已经仙去多年,但只要镇国大长公主还在,谢家就始终会这么称呼下去。哪怕谢介八十了,估计他也还是郎君,或者直接变成公,反正不能是阿郎。 “你不告诉他我受伤了,他怎么知道?”谢介胡搅蛮缠。 “您都说了,阿郎泉下有知。”宅老微微一笑,完全不惧。 谢介鼓着脸,环着胸,开始生气。 宅老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假装看不到自家郎君的表情,打死不允。 谢介长叹一声,只能祭出杀手锏:“我记得我娘说,等天石的法会念经念到了日子,必须要我亲自去天宁万寿请回来?” 天宁万寿全名是天宁万寿禅寺,看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一家和尚庙,以前的名字没那么绕口,还是几年前谢介表哥来江左的时候,突发奇想给改的,觉得这名字既文艺又禅意。不过就谢介看来,这就是不让人好好说话的节奏。 天宁万寿就在江左城外的南高峰上。 南高峰又名南山,是个可以将南湖尽收眼底的春日登高好去处。而谢府和行宫所在的凤凰山的北面就是南湖。也就是说,几个地方其实基本就扎堆在一处,加上北高峰,四景正好凑够一桌麻将。路途并不遥远,谢介去一趟天宁万寿,就能顺便去南湖放灯,肯定不会感觉到舟车劳顿。 “但您会吐” 谢介自从被砸了脑袋,睡了俩月醒来之后,就有了个常吐常新的毛病,比十月怀胎还辛苦。医官们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能安慰谢介,这种事情古已有之,吐着吐着就好了。 到底能不能吐好谢介不知道,但他吐着吐着就吐习惯了倒是真的。 擦擦嘴角,忍忍苦味,就又是一条好汉,完全不影响谢介继续吃喝造孽。 “这可是我娘的命令,必须得我在正点上亲自去取。”谢介咬死了这话不放松,“我娘做事肯定有她背后的深意。” 宅老也懂这个道理,有时候爱之为其计深远,确实不能因为要躲眼前的小磨难,而迎来日后的大折磨。 可是,可是,错过取天石的时间,又能错过什么呢? 谢介不知道答案,也不关心,他只想找个借口出门:“也许我去拿了天石,我就不药而愈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第一百零七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绝对不可以动, 知道吗?”等白色的狸奴消停了, 房朝辞这才把那唯一的一个金橘往雪白大猫的眼跟前凑了凑, 一脸严肃的开始了教育, 甚至连眼睛里都带着紧绷, 他叫了狸奴的大名, “飞练!注意!” 飞练就是这只大猫的名字了,“上望之连天, 若曳飞练于霄中矣”的飞练, 大白话就是舞动的白绢。配上飞练纯白色的长毛, 小仙女一样的外表, 再合适不过。 飞练算是房朝辞养的宠物。 大启还没有“宠物”这种说法,比较广为人知的称呼是“教虫蚁”,甚至因此还衍生出了一种比较另类的街头表演,有点类似于马戏团的感觉。而这一切的形成,则是因为对于启人来说, 宠物并不止是一个只用饲养的存在, 大多数人都以调一教宠物为乐。 又称教养。 还是拿鸽子业余八级爱好者的神宗来说好了,神宗那都不叫养鸽子, 而是应该说是养儿子,甚至也许比对儿子更尽心, 至少他是不会给孩子做饭的, 但是他会给鸽子做。从不假他人之手。 神宗伺候鸽子伺候的就像是一个常在地里辛勤劳作的老农民, 哪怕他其实并不爱运动也不爱劳作, 但他却很享受每天自己给鸽子做饭c喂饭c放飞c回笼c教它们飞鸽传书认路的一整套过程, 比教孩子可耐心多了,也用心多了,甚至到了有点走火入魔的程度。 神宗还有一个专门打造的鸽子哨,就偷偷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裳里。每天哨声一响,远远的就能看见凤凰山行宫的上空,有一群足系金铃的白鸽振翅而飞,划过蓝天白云,盘旋着久久不息。 神宗甚至乐观的觉得,早晚有天他会教会他的鸽儿子们在空中列队表演。 大启往上数的前四任皇帝,也都有自己偏爱的动物,好比文艺青年的文帝喜欢养鹰鹘,也极擅画鹰鹘,举止c神态总能捕捉的惟妙惟肖,他留下的丹青墨宝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鹰鹘,还有三分之一是不同年龄段的谢介,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杂七杂八的作品;仁帝喜鹦鹉,太宗和太一祖则爱马。 群臣c文人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有了梅妻鹤子的说法。 总而言之,大启人自上而下都爱有点精神寄托,你寻常不养个什么物什,都不好打入工作之余的同僚话题圈。为了和别人有话题聊而养宠物的大有人在,风气也就越来越盛。 房朝辞养飞练,倒是没有那么功利。 因为这个从属关系,在最初的时候应该是要颠倒一下的。是还是个小奶猫的飞练发现了房朝辞,并努力的“养”了他,才有如今的十年如一日的主宠生活。 飞练凑近金橘,用湿漉漉的鼻子嗅了嗅,然后绵长的“喵”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房朝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重新挂上男神脸,唤来了六郎,让他给飞练端了一盘橘子。房朝辞在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有点不放心,想让飞练满足一下好奇心,一次性吃个够,别在来惦记他手上的这个。再把玩一会儿,他就会把它收起来了。 飞练果然对堆成一个小山的新橘更感兴趣,倒是没有张口吃,就是围着橘子山打转,像守着一座金灿灿的宝山,偶尔还会抬起头冲房朝辞叫几嗓子。 作为一只至少有十岁的大猫,飞练其实已经是一个高寿的老人家了,但它却依旧活泼好动,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好比刚搬来江左,它就一点不认生的经常飞檐走壁去隔壁,偷看谢世子,一闻那个橘子的味道它就知道那其实是隔壁家的。 房朝辞趁着飞练专注橘子山的时候,让另外一个伶俐的小童把江西金橘拿了出去,可以说是十分小心了。 然后,房朝辞才开始专注公务。 虽然神宗给众臣放了假,但房朝辞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好比给大长公主去信,随时关注前线战况,以及给聂太后和两个凤子龙孙造势。 荧惑守心之后,神宗的“三不忍”和天下大赦,最终都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如今天下的大部分百姓,都把西北战乱归结为了“神罚”,说是老天爷并不承认神宗这个天子的补救措施,才会在荧惑守心之后覆水难收。 神宗的民心已无可挽回,当然,大部分人——包括神宗自己——都没有想过要挽回。 换言之,在神宗的不懈努力衬托下,好好的运作一二,继任者在民间的形象会瞬间拔高,一如人人都爱挂在嘴边遗憾惋惜的文帝。 聂太后产下双生子的消息还没有传开,这当然不是朝廷上下都愿意照顾谢介的心情在圆谎,而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等一个适合宣布的契机。 什么样的契机是合适的呢? 自然是在前线战况有所好转的时候。最好是能一公布文帝留下了皇子与帝姬的消息,然后开始半年内的第二次天下大赦,大长公主的队伍能再来个乘胜追击,重振全国的信心。 大长公主也在为此而努力,又或者说在房朝辞护送聂太后回江左之前,大长公主就已经在盘算布置了,很快应该就能见到效果。 等房朝辞从政务里抬起头时,布局紧凑的书房里已经不见了飞练的影子。作为一只很有主意的狸奴,飞练的自主性一直很高,房朝辞并不会太约束它,它也很有规律的过着“白天出门,晚上回家”的良好生活。 再抬头,飞练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口,嘴里叼着一个似曾相识的橘子,像金弹子似的,明亮有光泽。飞练还意味深长的朝着看书房中的房朝辞看了一眼。 房朝辞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其实没有看清楚那橘子的具体模样,毕竟有一半在飞练的嘴里。但是,飞练已经如此挑衅了,以它过往的性格,这肯定是那个房朝辞不让它动,还瞒着它藏起来的江西金橘! 房朝辞压低了声音,提高了怒火:“飞练!” 飞练冲着房朝辞晃了晃脑袋,然后就掉头飞奔而走。房朝辞连笔都顾不上搁,就追了出去。一人一猫很快就过了廊腰缦回的院子,出了朱红色的大门。飞练的速度很快,但是却总会在跑一截之后,游刃有余的蹲在原地等一等房朝辞,确认他追上来了,才会继续奔跑。 有点像是在逗着房朝辞玩。 但对于房朝辞来说,这一点都不好玩。 隔壁院子里,还在进行提刑官扮演游戏的谢介,也听到了房朝辞家的动静,还心神向往了一阵,哪怕明知道隔壁住着他最讨厌的房朝辞,他此时也有点心动想要和对方一起玩了。因为一听就很热闹,至少比眼前的断官司有趣。 隔壁热闹了一会儿,就再一次归于了平静,也不知道是终于把狸奴抓住了,还是房朝辞真的不顾形象的追到了大街上。 怎么想,都应该是前者。 房朝辞那种装逼犯,肯定不会做这么跌份的事情的,谢介如是想,再重要的东西被狸奴叼走,都不可能。 然后,在当天下午,谢世子就惨遭打脸。 房朝辞还真就出去追狸奴了,根本没考虑过会不会被人看到,又或者是被看到了会怎样。他不仅追上了飞练,还双手捧着什么回来了。那是一只好似一身雪衣的鹦鹉,房朝辞捧着对方进了谢府的大门,身后跟着终于老实下来的飞练,嘴里没了橘子。 “!!!二爷?”谢介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鹦鹉。 绝不会认错,那就是他的二爷! 谢介小时候有点自恋,总眼馋他皇兄有他这么一个好弟弟,他也想要个像他这样的弟弟。他的公主娘被他缠的烦了,就送了他一只通体雪白的凤头鹦鹉当弟弟。 据说这凤头鹦鹉的父母颇为厉害,是偷渡上的大启商船,漂洋过海从海外而来。那一船运的都是海外的奇珍异兽,连大象都有,可惜运气不好,赶上闹疫,死的死,残的残,反倒是这凤头鹦鹉的偷渡父母安然无恙,甚至还在船上生下了一窝健康的小崽。故事传开后,一时引为奇。便被当地官员一路向上送,献进了大内。 当时仁宗还在,觉得这海外奇鸟生命力顽强,就送了一只小崽给女兄,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长公主却对此这种只会学人说话的东西没有太大兴趣,可有可无的养在了后院,直至儿子闹着要弟弟,她这才想起来这么一个代替的玩意。 这凤头鹦鹉当时还很小,小巧玲珑,温顺可爱,还特别聪明,学话的速度都快赶上瓦子里的口技艺人了。 谢介见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遂给鹦鹉取名“二哥”。 皇室排辈就是这样的,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叫的都是“哥”。好比大长公主那一辈,她就是大女兄,仁宗就是二哥,神宗就是小哥。大长公主叫他们也是二哥c小哥,而不是二弟c弟弟。 作为长公主府唯一的郎君,谢介和一只鹦鹉论了兄弟,长公主看上去也乐见其成,其他下仆自然不敢有意见,甚至不敢跟着世子喊“二哥”,私下开会讨论了一番,定下了“二爷”这个玩闹性质更重些的“尊称”。 叫来叫去,二哥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二爷,后来谁敢叫一声二哥,二爷都是不答应的。 本应该在雍畿的二爷,此时却奄奄一息的出现在了江左。 还被房朝辞给救了。 谢介那一刻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进来进来。”果然,一说到吃喝玩乐,谢介就来劲儿了。仿佛刚刚还吐的生无可恋的不是他似的。 谢府有四个兄弟是专门管节日活动策划和四司六局沟通的,他们同时也是谢介的玩伴,负责满足他世子所有的天马行空,更是谢介因为自己无意识的嘴欠而有可能遭受种种伤害时的灾难预防员,俗称护卫。关键时刻能够调动大长公主留给谢介的几百亲卫,以策万全。 这四兄弟是少见的多生子,一模一样的人高马大,一模一样的虎背熊腰,以及一模一样的高鼻深目,充满异域特色。 据说他们出生在大启和蛮人共同管理的两属地,是个混血儿。 两属地是个比较偏门的专属名词,甚至很多大启的百姓都不知道,但它确实存在,就在大启和蛮人相交的西北地界,有点类似于“两国共同管理”的意思。大启和蛮人都觉得自己拥有这块领土的主权,这是蛮人和前朝的历史遗留问题了,但是等大启取代了前朝,问题依旧没能得到很好的解决。双方扯皮多年,始终掰扯不清,只能就这样僵持下来。 两属地的居民被称之为两属民,另类的双重国籍,要交两重税,服两重役,还有个外号叫“两输民”。 特殊的政治环境,养育了特殊的人,大启与蛮人的混血基本都诞生在这里。 混血本身没什么错,但这四胞胎倒霉就倒霉在蛮人忌讳双生,觉得那是不详的预兆,四生就更不能原谅了。 大启倒是没这个讲究,反而觉得一胎四个儿子,简直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四生子的父亲是启人,母亲是蛮人。父亲在世时他们的日子还好些,自父亲被叫去服役再没回来之后,母亲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们,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受尽了磨难。为了活下去,四人把心一横,便趁乱连夜逃往了不太歧视他们的大启。 赶在被捉回去之前,他们有幸得到了大长公主闻天的赏识,训练好之后,就直接打包送到了谢介身边。 蛮人有名,没有姓。谢介就把自己的姓给了他的四个小伙伴,但少数民族的特色长名没有改,只是念起来有点绕口,府里的人更习惯叫他们谢大郎,谢二郎,谢三儿和谢小四。他们自己也更习惯被这么叫,那让他们觉得更有归属感。 四生子是一起进的门,穿着统一的下人布衫,早早的换上了偏青色的秋装,只在领口c袖口用不同的花纹区分彼此。 谢介家的下人每一季都会得到不一样颜色的新衣,因为谢介喜欢所有人都干干净净的鲜亮样子,偶尔也会在颜色上促狭一二,但却肯定是让人哭笑不得但又不至于恼怒生气的程度。知道这点的下人都觉得谢世子颇有点深不可测,看上去不靠谱,实则总能把好一个度,真没心没肺的,不可能就这么正正好。 “三儿啊,你说咱们今年还要不要搞头羊?”谢介兴致勃勃的和谢三儿商量。 中元节的习俗特别多,南北还存在差异,各地风俗也略有不同,哪怕是同处一城,不同的家族也会多多少少有独属于各自的传统。谢介也有他自己的一套,早已经成了定例,只要谢介今年别脑子一热,又要另辟蹊径,那就没什么太大的麻烦。 送羊,就是真定府的中元节传统。以时鲜蔬果祭拜祖先,并准备蒸羊送给外孙,也有地方是送给女儿的。 谢介小时候,他外祖太宗每次过节都要送他一头羊,希望能为早早丧父的他讨个好兆头,也是想做给外人看,他的外孙虽然没了爹,却有更厉害的母族在护着,谁也不许欺负。可惜,外祖只送了两次羊,就去世了。等大舅继位后,他把皇位连同这个送羊的传统一并继承了过来,再后来就是表哥送了,仿佛要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可惜,如今谢介连表哥都没有了。小舅人也好,但心太浮,谢介根本就没指望过对方能记得这个传统。 “如果没人送,那我代表我姥爷送给我自己好了。”谢介想开的特别快,稀少的悲伤总会像盛夏荷叶上的水珠,转眼就蒸发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第一百零八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在对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他错过了五月的观鱼摘瓜,夏至采苹;也错过了六月的南湖泛舟,荔枝蘸酱;差点连七月三连的大节七巧c中元以及中秋都一并略过。 幸好, 只是差点。 谢世子最终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 以极其风骚的走位, 卡在中元节之前,不早不晚的醒了过来。 了解谢介的人纷纷表示, 这确实是只有谢世子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谢世子是个顽主。不是流连花丛c狎妓冶游的那种玩, 而是生活奢靡c挥霍无度,把享乐当做事业, 视之为热情所在的玩。一年十二个月, 一个月三十天, 他天天都能玩出新花样, 保证生活质量, 过的有滋有味。 换言之, 错过了哪一项玩乐,都是在要谢介的命。他怎么可能不努力在大节日之前醒过来?虽然还是错过了乞巧节,但还有中元节和中秋节在等着他, 这叫及时止损。 刚醒的时候,谢介的意识还很模糊,就是那种仿佛身体和灵魂不在同一位面的感觉,说不上来的难受。 但再难受, 也没有当他听到女使小声告诉他, 他错过了多少应节应景的宴会后难受。 谢介躺在素朱漆床上, 盯着珠帘翠帐发呆,好像是在追忆梦中的光怪陆离,也好像只是单纯的不知今夕何夕。 宅老(管家)c医官们得信进来时,谢郎君已然能够直起身子了。好吧,其实是力大无穷的女使把他扶起来的,让他得以半坐半歪的靠在流苏枕上,假装自己可以坐直。与他往日里仿佛没了骨头的那种京瘫坐法也并没什么区别。 散漫的阳光透过阑槛钩窗,带来了午后闲云卷舒的惬意。 床榻上的贵人,拥有粉团似的明眸皓齿,中月似的春花之色。不笑的时候,眉如远山,即可入画;弯月一笑,又仿佛沾了夏末的孩子气,瞬间就鲜活了起来,好似一场人间烟火。不管是怎么样的形态,举手投足俱是龙章凤姿,顾盼生辉。 年轻的医官学徒随着师父迈过门栏,第一次斗胆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小学徒自己都说不上来这一刻是种什么感受,只是耳边莫名的响起了一位朝中大人的感慨:人的命,天注定,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该享受这场人间富贵的。你说气不气? 小学徒当时以为那位大人指的是他自己,如今见到了传说中的谢世子才反应过来,这才是话里的主角。 以及,他终于找到话回禀那位大人了——气也没用。 谢世子的娘是为国家立下过赫赫战功的镇国大长公主,谢世子的爹是海内皆知的大文豪谢鹤,更不用说他父族和母族的背景谢世子这最起码得是上辈子拯救过天下苍生,这辈子才能投这么一个好胎。他可以理直气壮的漫不经心,像极了受尽宠爱的小混蛋。 谢介只打量了眼屋中多到快要站到敞厅外面的人,便浑不在意的放下了。 他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女使的伺候,医官的诊脉,连半躺着都要前呼后拥。一如他昏迷的时候那样,天天有人按摩翻身,疏经通脉,小心翼翼的请安问询,仿佛哪怕他睡着,世界也依旧在围着他转,至少江左的谢府是这样没错。 等医官们一一上前看完,开始会诊讨论了,谢介这才昂了昂下巴,示意宅老缓步上前,好生的瞧了他一遍。 谢家的宅老也姓谢,是谢家的世仆,以前给谢介的祖父当过书童,后来被派去了谢介的父亲谢鹤身边管事,谢鹤不幸去世后,宅老就只一门心思的守着唯一的小郎君过了。看着谢家的独苗从粉团变成玉人,捧着他,宠着他,心疼着他。 哪怕谢介此时精神奕奕,宅老也能睁眼瞎似的真情实感道:“咱们郎君逢此大难,瞧着都没个好样了,真是遭了大苦。” 谢介对于自己昏迷后的事情其实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也没觉得自己遭了什么罪,不外乎比往日里多睡了些日子,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懒。他如今的身体还不大听使唤,只能虚虚歪头,像个侧卧的磨喝乐那样,对宅老直言:“我很好啊,你可别哭我,反倒惹我头疼。” 谢介这话听上去真的是讨嫌极了,好像别人担心他,都担心成了罪过。 但宅老是看着谢介长大的,对他再亲近不过,很是了解自家郎君的与众不同。谢介不是不领情,只是单纯的不会好好说话。宅老想着,这也不能怪我们郎君啊,因为我们郎君合该就是这般目下无尘的! “郎君为何愁眉紧锁?”宅老再次关心,他对发生在谢介身上的任何一丁点情绪都十分敏感。 下面的医官们俯首帖耳,眼观鼻,鼻观心,谁都没觉得这位养尊处优的世子有半点的郁气。可人家宅老说了,我们郎君不开心了,那也就是郎君不开心了,必须得顺着。 谢介也没含糊,他确实是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掰着手和宅老细数:“我没吃上五月的炙鹅c杨梅c蜜枣c枇杷,还有六月的花白酒c莲子c菊花茶c大粉桃,更不用说一整个夏天的冰雪凉水荔枝膏,你说我能开心吗?” 以此类推,他还错过了多少好玩的,好看的?江左的夏天有意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说着说着,谢世子就真的长吁短叹了起来,像个偷学大人c强说忧愁的半大孩子。他倒是不缺这些,可只一想到自己这次错过了,便只有来年才能被满足,他的心就像是走了水,火烧火燎的不得安生。 就好像他错过了一个亿,悲伤有那么大。 宅老遇上这样没心没肺的场面,依旧能够从容面对。但是来自京城的医官们,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卧槽了。虽然他们在雍畿时就听说过谢世子脑子有坑的传闻,可也没想到他能坑成这个鬼样。 谢介谢世子在雍畿,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不知道他的大名,也肯定听过他的小名——豚儿。 这是打从太一祖起,就时常挂在大启朝历任皇帝口中的小名,从这质朴的小名中就能看出整个皇室对谢介最大的期待:贱名好养活。 只要谢介能高高兴兴的长命百岁,就是他对整个家族最大的贡献,真情实感的那种。 据不可靠消息称,文帝,也就是谢世子的表哥,在战场上被万箭穿心时,最后一句念的不是怀孕的皇后,也不是皇后腹中的麟儿,而是“豚儿要伤心了”。 “豚儿”这一响当当的恶名,便这样从大内传遍全国,是太一祖祖训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抽死的衙内。 满朝文武对于几代皇帝都心心念念着这么一个纨绔,自然是很有意见的,奈何谢衙内实在是太过无能,没用到了连欺男霸女c仗势欺人都不太会的地步,顶多是和不学无术的神宗一样,文不成武不就,连参他一本,都像是在欺负老弱病残。 真残,《本草纲目》里故脑残者无药可医的残。 就拿两三年前,谢介在江左有救驾之功这事来说好了。 谢介当时是伴着文帝一起回江左祭祖的,谁也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传回雍畿的消息就是官家遇险,幸而并无大碍。因为什么都不会c年纪又小的谢介,莫名其妙的就为文帝挡了一刀。不等朝中的阴谋家们琢磨出这是不是文帝为了给表弟封爵造势,故意捏造出来的假新闻,谢介就已经用救驾之功和文帝换了一条街。 一条位于久无人烟c荒郊野岭的老家行宫旁边的大街。 谢介没有得寸进尺c挟恩图报,但只把文帝的命等价了一条荒街,也是蛮令人唏嘘的。大人们的小阴谋c小诡计,就这样胎死腹中,哭笑不得。 哪怕是嘴巴再毒c再刻薄的老臣,也没办法就这件事情说出个子丑寅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也不知是谁,不甘心的讥了句,这谢世子怕不是脑子有坑? 然后,这话几经转手,就不胫而走,全国皆知了。还丢了个“怕”字,直接就是世子脑子有坑。 几个医官再一对比了谢介醒来后的种种表现,算是彻底坐实了有坑论。这哪里是世子,根本就是个柿子吧?! “那我娘呢?”谢介不死心,“镇国大长公主的介绍是怎么样的?” 【镇国公主,启太宗第一女,母慈献皇后,仁宗c神宗同母姐,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公主之一。战功彪炳,统帅千军,随祖父推翻前朝暴政,建立帝王霸业,才识胆略丝毫不逊色家中男子。 太一祖时期,初封鲁国公主;太宗时,改镇国公主,下嫁鲁国公谢鹤;仁宗初年,晋镇国长公主;文帝初年,晋镇国大长公主,后改镇国大长帝姬;神宗时期女皇时期】 天石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现在正是神宗进行时,女皇还没登基。 不过,哪怕只是寥寥数语,已经足够谢介开心——镇国大长公主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公主之一。什么叫最长寿?据谢介了解到的,前面几朝中能被称之为长寿的公主少说也得活到八十,在大启人均寿命三十三的横向对比下,他娘算是稳了。 其次,原来小舅会得到神宗这么一个号啊。比谢介以为的“荒”c“纵”c“幽”要好太多了! 虽然“神”也不见得好,但至少不是恶谥。 何为神?简单来说就是鸡肋。说他好吧,不甘心,说他不好吧,在位时又实在是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实在是无法描述,后世的朝臣就只好他给个“神”了。 以谢介对他小舅闻盆子同学的了解,他能得到这么一个号,肯定是因为他早早的退位了。 换言之,女皇很快就要登基了。 所以,女皇是谁?他需不需要提前抱大腿?还是要阻止她登基,这样才能间接妨碍大奸臣房朝辞的崛起? 天石说对了,谢介就是要改变历史,明知道未来不好,还不改,他是不是傻?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啊!谢介难得拥有的责任使命感,几乎都在这上面了。 至于女皇的人选,谢介最先排除的就是他娘,理由很简单,天石对娘的介绍里,在爵位方面没有任何屏蔽,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情,好比他娘这辈子估计也就止步镇国大长帝姬了,挺好。大长公主最大的事业心也不过是上战场,她和盆子同学一样,都对皇位毫无兴趣,甚至觉得那是一个烫手山芋。如果闻天想当皇帝,那当年也就没谢介大舅仁帝什么事情了。 “聂太后肚子里不会怀的是个女孩吧?!!!”谢介终于反应了过来,并配上了一脸惊悚。 以闻盆子同学那个想退位想瞎了心的性格,他还真的有可能干出不管侄孙是男是女都让位的事情。毕竟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女人当皇帝的例子,一代女皇武则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第一百零九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镇国公主, 启太宗第一女, 母慈献皇后,仁宗c神宗同母姐, 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公主之一。战功彪炳, 统帅千军, 随祖父推翻前朝暴政,建立帝王霸业, 才识胆略丝毫不逊色家中男子。 太一祖时期, 初封鲁国公主;太宗时,改镇国公主,下嫁鲁国公谢鹤;仁宗初年,晋镇国长公主;文帝初年,晋镇国大长公主,后改镇国大长帝姬;神宗时期女皇时期】 天石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现在正是神宗进行时, 女皇还没登基。 不过,哪怕只是寥寥数语,已经足够谢介开心——镇国大长公主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公主之一。什么叫最长寿?据谢介了解到的,前面几朝中能被称之为长寿的公主少说也得活到八十,在大启人均寿命三十三的横向对比下,他娘算是稳了。 其次,原来小舅会得到神宗这么一个号啊。比谢介以为的“荒”c“纵”c“幽”要好太多了! 虽然“神”也不见得好, 但至少不是恶谥。 何为神?简单来说就是鸡肋。说他好吧, 不甘心, 说他不好吧,在位时又实在是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实在是无法描述,后世的朝臣就只好他给个“神”了。 以谢介对他小舅闻盆子同学的了解,他能得到这么一个号,肯定是因为他早早的退位了。 换言之,女皇很快就要登基了。 所以,女皇是谁?他需不需要提前抱大腿?还是要阻止她登基,这样才能间接妨碍大奸臣房朝辞的崛起? 天石说对了,谢介就是要改变历史,明知道未来不好,还不改,他是不是傻?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啊!谢介难得拥有的责任使命感,几乎都在这上面了。 至于女皇的人选,谢介最先排除的就是他娘,理由很简单,天石对娘的介绍里,在爵位方面没有任何屏蔽,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情,好比他娘这辈子估计也就止步镇国大长帝姬了,挺好。大长公主最大的事业心也不过是上战场,她和盆子同学一样,都对皇位毫无兴趣,甚至觉得那是一个烫手山芋。如果闻天想当皇帝,那当年也就没谢介大舅仁帝什么事情了。 “聂太后肚子里不会怀的是个女孩吧?!!!”谢介终于反应了过来,并配上了一脸惊悚。 以闻盆子同学那个想退位想瞎了心的性格,他还真的有可能干出不管侄孙是男是女都让位的事情。毕竟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女人当皇帝的例子,一代女皇武则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等等,武则天貌似是窜了她儿子的位啊。 “不要告诉我,女皇是聂想容。”谢介说不上来是在和天石对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如今的思想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根本停不下来。 聂想容就是谢介表哥娶的皇后,如今怀着遗腹子的聂太后。以聂想容的性格,她有可能踩着自己的儿子和朝臣登上皇位吗? 谢介努力回想了一下他所知道的聂太后。 结果,什么都没想出来。 因为谢介和聂太后真心没有交集。这不废话嘛,聂想容是谢介的表嫂,在家做小娘子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宫中做娘娘时也根本不会离开后宫,谢介去哪儿和她产生交集? 谢介只从他表哥口中听过这位表嫂的日常,据说是个秀外慧中,极富才情的女子。两人郎有情妾有意,还在绘画等艺术方面有着极多的共同语言,反正就都是那种能因为花落而流泪的奇行种,再般配不过。 这对小夫妻之间最大的苦难,也不过是皇后始终不曾有孕,而文帝又坚持想要打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死活不肯广纳后宫。 谢介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有哪家是男主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肯纳妾,而女主人吼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懂不懂的。 这画风洋气的,谢介至今想起来都想笑。 他表哥那么一个有匪君子的人物,却总能被表嫂气到跳脚,每个月总有那么两三天要特意招谢介进宫抱怨:“我都不急,她急什么?我们这才大婚多久啊,没孩子怎么了?我娘当年也不是一和我爹结婚就生了我的啊。阿容什么都好,就是太在意我了,怕我被人笑话” 谢介当时还年幼,完全不想吃那碗看似是抱怨实则是炫耀的狗粮。 谢介如今也还是没想明白,表哥和表嫂之间到底是不是爱情最好的状态。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哥到死也只有这一个皇后,而皇后,在文帝的衣冠冢前一滴泪也没有落过。 她好像很平静的就接受了丈夫战死的消息,又挺着肚子全程平静的主持完了文帝衣冠冢的葬礼,哪怕朝中对她的冷酷多有风言,也不见她有丝毫动容;最后,她平静的给新帝神宗腾出了皇宫,独自搬去了京郊的温泉别庄,过起了闭门谢客的日子。 期间,只有聂太后的母亲和大长公主去看过她。 谢介在大长公主写来的信中得知,聂太后这胎怀的很辛苦,吃什么吐什么,但她却依旧能神奇的坚持吃了吐,吐了吃。面容始终平静,连一点生理性的泪水都没有。 谢介实在是猜不到聂太后到底在想什么。 而被谢介仔细琢磨的聂太后,此时已经低调到了江左,入了凤凰山小到不可思议的行宫。 这行宫到底有多小呢?这么说吧,在修葺c扩建之后的今天,行宫的主殿依旧行使着一个有趣的活动——换匾额。 好比,遇到重要的庆典,这匾额就换上“大庆殿”;遇到需要皇上需要祭祀的时候,就把匾额换成“明堂殿”;上朝嘛,有三种匾额可以换,专门是武将上朝的时候,就叫“讲武殿”,其他以此类推。 每天天不亮,正殿的内侍就需要忙碌起来了,几乎天天都要换匾额,有时候还要换好几次。 也就是一殿多用。 行宫太小,实在是折腾不出那么多不同的宫殿来行使不同的职能。 历朝历代,都没有哪个皇帝有神宗如今过的寒碜,神宗有时候自己都替自己可怜。但他却并不准备再扩建了。因为老闻家之前的四代皇帝都没有大兴土木的传统,他们有志一同的表示,哪怕国库再有钱,国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只会更多,实在是没必要浪费在吃住上。 神宗倒是没那么高尚的觉悟,他和谢介一样,是个爱享受的。但他未来的大侄孙很快就要出生了,他私心想着,毕竟还是他在大内住的时间短,侄孙住的长。他要是修了,万一孩子不喜欢怎么办?每个人的审美都是不同的,倒不如省点力气,让孩子长大了自己折腾。 如今换个匾额就能演绎不同职能,不用来回换地方的考验体力,多好啊。神宗摸了摸自己的便便大腹,如是想。 众朝臣:官家这也太接地气了。 全府上下司空见惯,连才跟在谢介身边不久的医官学徒钱甲,都没有对此表现出多少大惊小怪。甚至连礼貌性的好奇一下都没有。毕竟谢郎君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脑回路还总是特别清奇,他们要是非要刨根问底,那才是自我找虐。 害得准备了一肚子解释的谢介,反而有些气鼓鼓的,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上不下,很是闹心。 不过,很快的,谢介就反应过来了,不被追究才好啊,他求的不就是不让人发现吗? 发现什么? 当然是他从天宁万寿上请下来的天石会说话! 谢介可以用他爹c他表哥c他大舅全家的在天之灵发誓,这次绝对不是他的想象,这倒霉石头是真的会说话!是一个自称叫的神奇物品。 名字里的七个字谢介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很费解了。 唔,说的有点乱,还是要从头说。 谢介放完灯就匆匆离开了南湖,这自然不是因为他怕了太府寺少卿。笑话,去四九城打听打听,从小长到这么大,他谢介怕过谁?谢介当时之所以技术性撤离,是因为他发现他贴身放在怀里的天石突然发起了热,就像是暖玉,但只要稍微深想一下,是个人都会明白,这天石发热肯定要比暖玉有趣的多。 脑洞比天大的谢介,立时就脑补了一系列妖魔鬼怪的故事开端,说不定他也要就此展开一段“上穷碧落下黄泉,世子爷大战三百天魔”的话本子了呢! 天石也不负谢介所望,先头还只是发热,后来就开始发光了。 幸好当时牛车里只有谢介,他想研究一下突然发热的天石,自然不会让人在旁边看着。也因此,在天石突然爆发出亮光时,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并且他很快就把天石捂在了自己的双手里,小心翼翼的不让光从窗缝里漏出半点。 事后回想,谢介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大概是冥冥中注定的吧。 谢介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仔细的看着天石。它的光似月光皎洁,又像星云闪烁,深浅浓淡,变化莫测,总体来说是偏亮银色的,间或点缀一些冷到极致的幽蓝,一如夏日漫山遍野的萤火虫,星星点点,忽明忽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第一百一十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谢介秉承着“众人皆醉吾独醒”的精神, 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孤胆英雄式的戏剧,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 可以说是很戏精了。 谢介不解的问天石。 天石诡异的沉默了。 谢介别提多嫌弃天石了。 天石却死板的回答: 是的,谢介被砸之后的昏迷后遗症已经不药而愈了,这自然都是天石的功劳。也就谢介这种不敏感的人才会到如今才发现,早在他拿到天石的当晚就开始不再想要呕吐了。哪有人上午还四肢不协调的平地摔,晚上就精神奕奕c神采飞扬了呢?这肯定是有什么非自然力量介入了。 谢介强词夺理:“胡说,隔天早上我还又一次摔了一次呢!” 天石履行职能, 认真分析: 最后一句谢介自以为懂了: 天石: 谢介: 和天石长期混在一起的结果就是,谢介历史知识没知道多少, 倒是学了很多奇奇怪怪c语出惊人的新词汇。 谢介两手修长的五指, 很有韵律的互相碰撞着彼此,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 怎么看怎么像是话本小说里的大反派, 而不是忧国忧民c准备惩奸除恶的大英雄: 天石:作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神宗的皇后苏大丫,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聂太后意外早产的消息,并尽可能快的赶赴了正殿。 比起聂太后,这位闺名叫大丫的皇后,明显才更符合朝臣口中村妇的定义。苏皇后也确实出身吴淞江附近的一个小渔村,说不上来是属于华亭县还是嘉定县(在现代其实都属于上海)。而她能从一个没见过市面的捕鱼娘,一跃飞上枝头变国母,自然是因为一项在民间流传已久的糟粕活动——娃娃亲。 若老闻家还是江左乡下种地的,那这门娃娃亲自然是门当户对,可闻家早已今非昔比,哪怕是盆子那两百斤的尊容,也有大把的高门贵女想嫁,盆子和大丫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神奇,因为仁帝病重时一句“做人当重诺”的遗愿,在哪怕太宗和慈献皇后都已双双驾鹤西去的情况下,神宗还是娶了苏皇后。两个没文化的凑在一起,偏偏还互相嫌弃,婚后的日子自然是鸡飞狗跳,怨偶到曾一度让后来登基的文帝表示,父皇当年是病糊涂了才会赐婚,若两位长辈过的实在是不开心,他可要做主让他们合离,并承诺一定会继续把苏皇后当长辈敬重c荣养。 结果,这对吵吵闹闹好些年的夫妻反而不干了,双双默契的表示坚决不合离。等文帝哭笑不得的不准备“棒打鸳鸯”了,他们就又回到了初始模式,仿佛连对方呼吸的方式都让他们看不顺眼,能为此最少吵个七八百回。 这么一对帝国夫妻,朝臣自然是不可能放心把国家的希望寄托在他们的孩子身上的。神宗和皇后也没孩子,不知道是为什么。 苏皇后膀大腰圆,粗声粗气,但心其实是极好的,虽然与神宗之间人头都要打成狗脑子了,也并没有因此迁怒闻家其他的人,很有长辈样子,她本身的年纪也确实比神宗大一些,年少时期的苦难令她显得更加会照顾人,有时候甚至会过于热情。 听到太后恐有不好,苏皇后就带着人一路狂奔的来帮忙了。真的是一路狂奔,满脑门子的汗,她并没有乘轿,因为觉得那玩意还没她跑的快。 进朵殿(偏殿)前,苏太后还不忘埋汰一下神宗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能干个什么?要我说,你这皇帝趁早别干了,还是回家遛鸟吧,省的丢人。”苏皇后说话是真的不客气,可其实从她的话里也能听出她对神宗的了解,神宗除了吃喝玩乐以外没什么爱好,就只有养鸽子能得他的芳心。 神宗很不服气,在苏皇后面前永远当不了和气的胖子:“你以为这个皇帝我很想当吗?要是为了给我大侄孙先占着坑,我何苦来遭这个罪?” “你以为皇位是地里的萝卜啊,还占个坑?!”苏皇后话糙理不糙,把群臣想要腹诽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神宗一看就要来劲儿。 依旧是房朝辞,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阻止了这两加起来好歹也有大几十的帝国第一夫妻,恭恭敬敬,和和气气,把一个送进了临时变成产房的朵殿,又把另一个请上了龙椅。 聂太后这一生便是两天一夜,来回声嘶力竭了数次,如今已是进气多出气少,面如纸色,要靠人参吊命了。 难产,自古都是女人生育的最大难关。聂太后这是头胎,本就怀的辛苦,还因为不知道是营养过剩还是怎样,比寻常孕妇同月份的肚子要大了整整一圈,如今生产又遇波折,一如风雨飘摇的大启,诸事不顺。 正殿内的朝臣一个都没敢离开,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迁怒,只有太后的生父聂大人因为真情实感的担心女儿在来回踱步。 早前和太后起过冲突的吴大人一再的想要减少存在感,恨不能钻到地缝里躲着的那种,不让任何人看见。太后无事便罢,一旦有个好歹,他就是令太后动了胎气,被迫早产,甚至是害死太后和孩子的罪魁祸首。 这一点众人都心知肚明,有同情吴大人的,自然也有觉得他活该的。至少神宗和房朝辞是后者,因为这吴大人便是主张让大长公主称妾里的主力军,如今踢到了铁板。 神宗也没让朝臣们回家稍事休息一下,这倒不是他有意刁难,而是因为他自己就没休息过。他等在外面,老婆陪在里面,夫妻俩就这样事先也没有沟通一下的开始了默契的不眠不休,还都紧张到吃不下饭,却不忘隔空嘲笑彼此胆小。 在漫长拉锯战之后,他俩如今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神宗只剩下了隔一会儿问房朝辞一句“太后和太子会没事的吧?肯定会没事的吧?”的精力。 房朝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神宗的主心骨,但这么露脸的事情他自然义不容辞。一个从四品的太府寺少卿,就这样成了整个场面上真正的话事人。他就像是操作傀儡的大师,不经意的一言,某个托举的触碰,就让整个场面都按照他所希望的走了下去。 “一定会没事的。”房朝辞稳的就像是定海神针,笃定的没有来由,却也安抚了大殿上多颗躁动不安的心。 冷静,稳重,靠得住,这就房朝辞经此一役立起来的人设。 后有友人展豁然,问过房朝辞,你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能那么稳,不怕出事后被清算迁怒吗? 房朝辞只偏头回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友人乐了:“妇人产子,你能知道什么?总不能那孩子是你催生的吧?” 房朝辞笑了,再没有回复。 他自然是没有催生孩子的能力的,但是他有从大长公主那里得到的药啊。大概所有人都忘记了,正是他,从镇国大长公主那里领命 ,一路护送着聂太后从应天府到的江左。 聂太后也不是个傻子,她敢在朝堂上那么嚣张,自然是有所倚仗。甚至会和吴大人起冲突,都是事先算计好的一言一行,专门针对吴大人设的套。 至于为什么要算计这么一场 当然是为了让聂太后肚子里的孩子不给人做文章的空间。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的意外,聂想容虽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产子,却也是在大家都知道的情况下生出的孩子。 大长公主站在应天府巍峨的城楼上远眺,前面是蛮人的军队虎视眈眈,后面是她的家国与天下安危。 这回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再编排什么狸猫换太子的谣言!——闻天如是想。 上辈子让闻天觉得最印象深刻的,就莫过于有些自家事,你们家人自己信是没用的,得让全天下信了,那孩子才能真正是你们家的。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是也不是。这悠悠众口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与此同时。 哪怕朝臣们有再多对聂太后妄图插手朝政的不满,面对如今还在艰难产子的她,也算是彻底熄了火,无处可发了。古往今来一直如此,你弱你就有理,最重要的是,大家千呼万盼的太子就要出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第一百一十一份产业: “我上辈子是不是被人毒过?” 大长公主看着也不通传一声就闯入寝室c站到她床头的儿子, 第一千零一次的无奈叹息, 尝试着对儿子提议:“咱们之间能不能给彼此留点空间?” 谢介没懂他娘的意思, 虚心求问:“好比?” “好比像你对象那样,站在门外, 等我起身, 再召他进来。”房朝辞也是不容易, 大半夜的还要在寒风中独立, 恪守一个君子的原则, 让大长公主十分欣赏。可惜,她欣赏的这个,不是她所喜欢的,她喜欢的那个哪怕举止不被她欣赏她还是喜欢。 大长公主坐起身, 揉了揉一鼓一胀的太阳穴,年纪大了, 晚上被吵醒之后,不是很难再次入眠, 就是需要忍受头痛欲裂的代价。 “为什么呀?”谢介还是不懂, 他们可是亲母子啊。 “没什么。”大长公主无奈了。她在心里第一万遍的告诉自己, 这是你生的, 你生的, 你生的,再傻也只能认了。做足心理准备之后, 她才重拾了勇气, 和蔼可亲的问谢介, “你这个时候来找我,一定是与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大长公主刚刚有点懵,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怎么猜到的?”谢介插了一句题外话。 “因为如果你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一定会揍死你啊。”大长公主笑眯眯的温柔回答儿子,却怎么听怎么看,都有一种威胁在里面。不,这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一个事实,闻家的女人,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咳,”谢介再不敢废话,再次问了他的问题,“我说,我上辈子是不是中过毒啊。” 谢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藏着着急,与“我又有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的激动情绪。 正在披外衫的大长公主,一下子就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久久没有办法给出反应。除了驸马死以外,她两辈子最大的噩梦,就这样被谢介说出了口,让她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大长公主努力稳定了一下心神,不想让自己在儿子面前丢丑,但她还是连续穿了两次左边的袖子,这才把外衫罩在了身上,手和声音都是抖的,控都控制不住,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你c你怎么知道的?你也有了前世的记忆?” 谢介被他娘吓了一跳,只会傻愣愣的照实摇头:“就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想法,说不上来是不是记忆,反正不可能像你这样。” 如果房朝辞在房中,他就可以回答谢介与大长公主,这不是什么上辈子的记忆,而是随着他与谢介的心意相通,谢介已经越来越被他的种族所同化了。 γ星系的人,在最早的时候,是可以预见未来的,也就是传说中的先知。 只是后来出于种族保护的进化优选,以及未来不断被预知而造成的各种麻烦,γ星人的预见能力开始逐步退化,直至只剩下了能在一出生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命定之人,然后就再也看不到其他未来。但只知道爱人是谁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他们所知道的这个爱人的未来必然是最终结果,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改变。与祖辈所只知道的能够被改变的未来截然不同。 但是,当第一例无法预知自己命定伴侣的人出现后,高层还是出现了极大的恐慌,因为他们把这看做是他们的天赋技能再一次退化的标志。 政府聚集了大量的科学家,斥巨资c耗时多年的辛苦研究,想要的其实不只是“治好”伴侣缺失症,更多的是想要挽留γ星人已经岌岌可危的种族天赋。 房朝辞作为曾经的伴侣缺失症患者,对于这项研究却一直不太看得上,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直至当他能够凭借偶尔蹦出来的直觉,躲过一些意外与危险之后,他才对于伴侣缺失症有了全新的不同理解。在他成为整个γ星系最年轻的议长时,他终于确定了,伴侣缺失症并不代表着预知未来的能力的彻底消失,而是类似于一种返祖现象。 他看不到准确的命定伴侣了,却得到了更多。 后来房朝辞到了地球,遇到了谢介,把他最后一个人生的不完美也给补全了。 这样的人生赢家,简直不科学。 而从谢介把房朝辞种到土里的那一刻起,谢介就已经从内部开始,潜移默化的逐步向房朝辞的种族方向进化发展了起来。之前的十多年,这种变化基本都在内部,不太容易被发现。这也是为什么房朝辞的银河系生存指南会认错人的原因,谢介与房朝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十分相似了,并且会越来越相似。 如今,转变开始由内到外,有了更明显的体现。 这有可能是多年来的厚积薄发,也有可能是谢介和房朝辞在一起之后亲密接触过多,加速了同化的过程。 不管如何,谢介在遇到真正的危险之前,做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份预言,但他自己还并不知道。 上辈子的谢介也许也预感到了,也许没有,但结果肯定不一样了,因为他第一时间找了他重生的c比他知道更多信息的娘来商量这件事。 “所以,你到底知道多少?”大长公主担忧的看着儿子。 “我只知道我大概会中毒,朝辞会带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我感觉我睡了很久,特别的久,久到我以为我就要这样一直睡下去了。但是,我怎么能睡呢?我还要见朝辞和你呢。于是,我就醒了。”谢介对具体的事情没有太深的认知,更多的是体会到了一种跨越时空的共情,每一点情绪的变化都记忆犹新,“但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变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谢介再次看向他娘时,才发现他娘已经泪流满面。那个在谢介心中无所无能c无坚不摧的娘,竟然哭了,这是谢介连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他一下子就慌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或者说错了,手忙脚乱的想要让他娘不要再难过。 “如果是我惹你生气了,我道歉好不好?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谢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娘紧紧的抱到了怀里。他娘是那么的纤细,又那么的矮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谢介已经悄然长过了他从小仰望到大的娘。谢介这才愕然发现,原来娘已经有了白发,只是平时很好的藏在了乌黑的长发之中;原来娘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就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那一刻,百感交集涌上心头。 最终,谢介所有想要表达的话,汇成了一句:“阿娘,我长大了,别怕,这次换我来替爹保护你。” 大长公主本来已经快要停下的眼泪,因为谢介的话而再一次决堤,那是一种撕心裂肺式的发泄,一种歇斯底里的表达。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跨越百年的思念终于找到了出口。 虽然大长公主坚信,上辈子的房朝辞在带走谢介后,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儿子,但她毕竟在有生之年没能亲眼所见。所以她也会害怕,也会惶恐,也会瞎想,更多是的一种渴望。渴望再次见到谢介,渴望得知谢介真的一切都好,渴望谢介能够一世安稳。 结果,她重生了,她弥补了遗憾,改变了未来,却一辈子都不再可能知道那个她最想要知道的答案——有关于她儿子上辈子的最终结局。 但是何其有幸,在她已经觉得无望得到答案时,她竟然真的听到了。 由她的儿子亲口对她讲出,他上辈子很好,顺利到达了比遥远还要远的远方,治好了一身的毒素,从昏睡中醒来,与爱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直到永远。 “真好啊,真好。”大长公主一遍遍的拍着谢介的肩膀,就像是过去哄着谢小介入睡时那样。仿佛只要儿子还在身边,她就可以得到来自心灵上的平静与满足。 毕竟,这可是她与谢鹤的儿子啊。 如果让大长公主出本书,她一定会在书里写,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是打了多少多少胜仗,是如何拿下前朝,又是怎么震慑四夷。可这一切本就在她的人生计划里,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一种蜜汁自信,觉得自己注定生而不凡。只有谢介是在她计划之外的,却也是计划之外,带给她最大欢喜的奇迹。 等安抚住了大长公主,谢介这才说了他到底在那个梦里还知道了什么。 “我的视角很模糊,看不到太多东西,”因为实在是太痛苦了,中毒之后那种五脏六腑都要被焚烧了的感觉,让谢介至今想起来都情不自禁的想要颤抖,他绝对不要再经历一遍!但这些谢介并没有打算告诉大长公主,反正他这辈子肯定不会遇到了,也就没必要说出来,徒增伤感了,“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梁北望还活着。” 梁北望就是文帝身边那个与文帝青梅竹马长大的伴读,他爹曾是大启与蛮人边境的守城大将,把梁北望送入了大内,明面上是太宗与仁帝恩典的伴读,实际上就是他爹送来以安军心的质子。 但包括文帝c谢介在内的所有人,无一人把梁北望当做过质子看待,文帝是真的把梁北望当做自己无话不谈的朋友的。 而在谢介的记忆里,他模糊的好像偷见过,梁北望趁着文帝沉睡,吻上了文帝的额头。 大长公主一下子就收紧了手上的动作,死死的抓着谢介的两臂,表情狰狞的问:“你确定?” “我确定。”虽然谢介不知道梁北望是怎么活的,为什么能活,但他可以百分百确定,他看到了梁北望,就是梁北望亲手把毒一药灌进了他的嘴里。 谢介回想起这一段时,终于还是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因为那段记忆实在是太过冰冷与阴毒。 而大长公主也如醍醐灌顶,因这一个答案,一窍通了百窍,她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啊,原来是这样。梁北望在你表哥身中数箭之后选择带着你表哥自焚,我原以为他是怕等不及援军,怕蛮人侮辱了你表哥的遗体” 但如今才发现,也有可能是梁北望在诈死。 “如果梁北望诈死,那是不是说明”谢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仿佛看到了无尽的希望。他表哥帝陵里埋葬的是衣冠冢,大家都知道。 大长公主却不得不打破了自家儿子的天真与幻想:“梁北望有条件诈死,是因为他有可能和蛮人有关系,你表哥和蛮人有什么关系?怎么诈死?我就说你表哥不是那种鲁莽的人,哪怕御驾亲征,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战死前线。只有梁北望是内鬼,他背叛了你表哥,这一切才能说得通。你和你表哥在江左遇刺的种种,王皇后当年又是和谁里应外合才能引你对上聂想京连你上辈子也是如此” “如此什么?”谢介诧异看向他娘,等待答案。 大长公主说的太快了,连她其实不太想谢介知道的上辈子也说了出来,思来想去,她索性还是告诉了谢介真相:“那梁北望大概就是用这招骗了上辈子的你,让你误以为你表哥还活着,不顾一切的离开了江左去寻找。” 只有谢介会傻到相信这种美好的童话,也只有谢介会觉得,若他表哥还活着,一定能够缓解上辈子女皇与大长公主之间的矛盾,一定会支持他和房朝辞在一起。 但那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拨开迷雾,露出的只有这是一个针对谢介的局的不堪。 谢介得不到任何他想要的秘密的,他只会在绝望中被迫吃下毒一药。若没有天石力挽狂澜,他就直接死去了。 现实中,听到这一切的谢,一句话都辩驳不了。 因为大长公主描述的这个未来,确实是他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情。如果他发现表哥还有可能活着,而当时的情况又十分紧急,他是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找的。但是又怕自己白忙活一场,他肯定不能在给他娘留的信里说的多么笃定,白白给他娘希望后又失望。 命运这个小婊砸就是这么的残酷,上辈子的大长公主确实不用因为文帝真死假死的事情而情绪起伏,可她却迎来了比那更让她大受打击的噩梦。 四生子力竭而亡,她的儿子冰的仿佛一具尸体。 而她与他留给彼此的最后一面的记忆,只是在不断的争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第一百一十二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之后?之后谢介当然是锲而不舍, 尝试着换了好几个不同的角度继续提问啦, 但均没有被天石理解, 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死板答案。 谢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天石也许并不是一个能够与他流畅对话的仙家法器, 它更多的像是一种巧妙的机关, 有人提前录好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对话在里面, 只有谢介问了对方储存过的问题, 它才能够回答。如果问题在意料之外, 那天石就只会回答“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介开始有些头疼了,他双手托腮,头顶薄被, 苦恼的看着眼前的天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到底是不是天石真正的主人?还是另有其人?他该把它还回去吗?他怎么才能把它还回去呢? 问题太多,脑袋又太小, 最终所有的东西都纠缠在了一起,像是永远都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团, 搞得大病初愈的谢介又有点想犯病了。 这回谢介倒是不那么想吐了, 他大概终于摆脱了吐啊吐的阶段。他只是看着看着, 上眼皮就开始不争气的下耷, 脑袋一点一点, 他有点困了,他也确实该困了, 外面已是月上柳梢, 无风无云, 早过了他平时睡觉的点。 如果一定要谢介在这个世界上评出一个最具魅力的人,那答案铁定是周公,没有人可以拒绝他,没!有!人! 谢介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他再一次完美的错过了大街小巷c定点定时用铮铮铁牌来报时的行者。 行者就是候补和尚,大光头里的实习生,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各种杂活,起早贪黑还没钱,但依旧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因为一旦熬过去了,和尚真的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在行者一天的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项莫过于报晓,两至三人负责一片区域,每天晨光熹微,东方渐白,他们就要是开始走街串巷,敲打铁片,告诉大家天亮了,该起床上班了。据说还要口念佛号“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等,顺便预告天气。 京城雍畿的行者要更辛苦些,在有早朝的日子,还要加一句“今日四参”或者“今日两参”,提醒朝臣不要迟到。 至于这些是不是真的,谢介表示我怎么知道?我从来都没见过五更的早上长什么样好吗? 咳,行者报晓的事情先放一边,一觉醒来的谢介觉得神清气爽,因为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他为什么要纠结天石到底是不是他的呢? 不管如何,他暂时都是要保管它的呀。假设他是天石的主人,那他就理直气壮的用;假设他不是天石的主人,那他就在找到天石的主人之前借用嘛。 总之,要先拜托宅老去雍畿的公主府找一下神仙种子,确认它有没有可能还在假山里,只是年幼的自己当年找的不够仔细;如果种子确实不在,那就扩大面积,先在雍畿一带寻找十岁左右c以前无父无母的幼童,男女不限;实在是不行,他就带着天石亲自动身去找,他相信如果天石真的属于别人,那它在遇到那人时一定会有所反应。 至于为什么是十岁,谢介是这么推算的,在他种下种子的那三年里,对方都没有化为人形,这是他亲眼见证的,绝不会有错。所以,对方最早的化形时间应该是在他六岁入宫到他反应过来种子没了的八岁之间,他今年十五,对方怎么看都不可能超过十岁。 谢介想通了,也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这个问题天石能够回答上来: 谢介一愣, 谢介:“” 妈妈,我好像真的捡到了一个很了不得的东西! 恰在此时,女使掐着谢介以往会醒的点,带着身后一串的下人躬身走了进来,打断了谢介对天石的摸索。八个女使井然有序c悄无声息的开始各自干起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帮助谢介正式迎来了他的“早晨”。 一番梳洗更衣后,谢介开始试他新做的胡靴,顺便听宅老来报。 宅老一进门,没急着说话,只是在看到谢介今天这一身打扮后,暗中刮了大女使一眼。郎君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吗?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你让郎君穿胡服?! 大启的朝廷之前就对全国下过禁胡令,不提倡大家穿胡服,但打击力度并不大。胡服在很多方面也确实是比宽袖大衫更方便,还美观,是一种潮流。禁胡令导致的结果,也只是民间偷偷穿,衙内继续光明正大的穿,朝廷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今的情况不同了,大启连失北地数州,连京师都被人端了,正是民族仇恨达到顶峰的时候。那帮子整天只会咬文嚼字的士大夫没种和蛮人干,却极富内斗精神,酷爱抓人小辫子。 谢介前脚敢穿这一身出门,后脚就有人敢上书血谏,撞死在凤凰山前。 大女使很为难,她是那么分不清厉害关系的人吗?她当然知道让郎君此时穿胡服不妥,但郎君非要穿,她能怎么办?坚决不许?那岂不是在不打自招?他们家郎君又不是真傻,一旦深究,大长公主在应天府打仗的事肯定要暴露,到时候谁负责?! 宅老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决定以退为进,没和谢介硬顶,只是在心下打定了主意,今天决不能让谢介见客了。几句话吩咐下去,自有腿脚麻利的小厮跑到前院谢客。 “谁啊?”偏偏以往看上去对周遭的一切都很无所谓的谢介,突然关心了起来。 “是隔壁搬来的新客。” 是的,隔壁执政的泰山高老爷子已经灰溜溜的走人了,宅老还效率极高的命人收拾好了院子,迎来了新的租客。 租了隔壁来住的这位郎君也很上道,今天一早就亲自登门拜访,还带了谢介肯定会喜欢的礼物。一直坐到现在,生等谢介起床。对方的涵养和耐心都极好,喝了一肚子茶,也不见生气。 宅老心想着,真不亏是帝姬殿下极看好的人。若不是时机不巧,定要让郎君和对方亲近一二,至少不能起什么莫名其妙的龃龉。 在宅老想事情的时候,谢介也没闲着,他换了件天石建议的外衫,果然更风流倜傥了。 这话里有太多谢介听不懂的部分,但是没关系,他不需要懂,猜也猜到了,它可以帮他选衣服,这九重宫阙之上的神仙可真会玩。 谢介心情大好,哼着不知名的水乡小调,又顺嘴问了句租金。 宅老怔愣当场,他是真的没想到谢介会问这个,好一会儿才道:“每月十贯。” 不等谢介反应这个每月十贯是高是低,天石已经自动在他脑海里给出了换算公式,表达了租金过于便宜的结果。 新客给的租金,却不是每日十贯,是每月。 谢介以前对这些其实是没什么概念的,哪怕宅老之前已经给他看过账本,他也根本记不住价格。如今有了天石的提醒才意识到,宅老对于新租客真的是过于心慈手软了。这是为什么?宅老被骗了?还是租客其实是宅老的亲儿子? 当谢介提出租金不对的那一刻,宅老才是真的震惊了。郎君很不对劲儿啊! “是殿下的意思。”宅老最终还是据实以告。 “我娘?”谢介更困惑了,他娘这是在给谁做人情?说起来,他最近唯一了解到的一个后台是他娘的人,不就是房朝辞吗?! 莫名的,谢介有了一种不那么好的预感。他猛地从房中窜出,身体灵活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才从昏睡中醒过来没多少天的病人。在身后追着一串粽子的情况下,谢介依旧赶在客人走出大门前,通过走避弄捷径,追上了隔壁的邻居。 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然是那个房朝辞! 天石也在这个时候开口: 谢介:“!!!” 谢介一个不注意,脚上没能刹住车,又印象心中受到了极大惊吓,他就这样再一次在地心引力那个小婊砸的作用下,前脚绊住后脚的,主动扑到了房朝辞的怀里。 胡服少年,追风而来,灼灼其华,宜室宜家。 谢介:“” 旁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医官和下仆,听闻此言,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扭曲,那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感觉。 谢介索性也就不要面子了,破罐子破摔,挥挥手,鼓着一张包子脸道:“行了,行了,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在宅老的带头下,整座院子里都充斥了欢声笑语。宅老忍俊不禁,不是被二爷逗的,是被谢介委屈的小表情勾的,怎么看怎么可爱,我们郎君真是棒棒哒! 这回反倒是只有房朝辞没有笑了,他凑近谢介,带来了一阵冰泉茶香。 谢介抬头,只能仰头看着比他高出了那么多的房朝辞。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大山,可以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也可以让他觉得很可靠。 房朝辞低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飞练送到了谢介怀里。 飞练是一只来自极北的长毛猫,每到换毛的季节,总会让人抓狂,但是,飞练撸起来的手感也是真的好。油光水滑,绵软蓬松,还带着一些暖意,与沉甸甸的满怀踏实感,再糟糕的心情也能被飞练小天使给消除了。 谢介一开始抱上飞练的时候,还有点害怕,他没抱过狸奴,既怕伤到对方,也怕被对方伤到。 但飞练只是歪头看了眼谢介,甩了甩尾巴,然后就气淡神闲的在谢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揣着小手,蹲卧的享受了起来。它偶尔还会用尾巴挠一挠谢介的下巴尖,就像是故意在逗弄长不大的幼崽,整只猫都处于一种任撸任抱的状态,老实的不可思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第一百一十三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谢介不解的问天石。 天石诡异的沉默了。 谢介别提多嫌弃天石了。 天石却死板的回答: 是的, 谢介被砸之后的昏迷后遗症已经不药而愈了,这自然都是天石的功劳。也就谢介这种不敏感的人才会到如今才发现,早在他拿到天石的当晚就开始不再想要呕吐了。哪有人上午还四肢不协调的平地摔, 晚上就精神奕奕c神采飞扬了呢?这肯定是有什么非自然力量介入了。 谢介强词夺理:“胡说,隔天早上我还又一次摔了一次呢!” 天石履行职能, 认真分析: 最后一句谢介自以为懂了: 天石: 谢介: 和天石长期混在一起的结果就是, 谢介历史知识没知道多少,倒是学了很多奇奇怪怪c语出惊人的新词汇。 谢介两手修长的五指, 很有韵律的互相碰撞着彼此, 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怎么看怎么像是话本小说里的大反派, 而不是忧国忧民c准备惩奸除恶的大英雄: 天石:作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神宗的皇后苏大丫, 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聂太后意外早产的消息,并尽可能快的赶赴了正殿。 比起聂太后,这位闺名叫大丫的皇后,明显才更符合朝臣口中村妇的定义。苏皇后也确实出身吴淞江附近的一个小渔村,说不上来是属于华亭县还是嘉定县(在现代其实都属于上海)。而她能从一个没见过市面的捕鱼娘,一跃飞上枝头变国母,自然是因为一项在民间流传已久的糟粕活动——娃娃亲。 若老闻家还是江左乡下种地的,那这门娃娃亲自然是门当户对,可闻家早已今非昔比,哪怕是盆子那两百斤的尊容,也有大把的高门贵女想嫁,盆子和大丫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神奇,因为仁帝病重时一句“做人当重诺”的遗愿,在哪怕太宗和慈献皇后都已双双驾鹤西去的情况下,神宗还是娶了苏皇后。两个没文化的凑在一起,偏偏还互相嫌弃,婚后的日子自然是鸡飞狗跳,怨偶到曾一度让后来登基的文帝表示,父皇当年是病糊涂了才会赐婚,若两位长辈过的实在是不开心,他可要做主让他们合离,并承诺一定会继续把苏皇后当长辈敬重c荣养。 结果,这对吵吵闹闹好些年的夫妻反而不干了,双双默契的表示坚决不合离。等文帝哭笑不得的不准备“棒打鸳鸯”了,他们就又回到了初始模式,仿佛连对方呼吸的方式都让他们看不顺眼,能为此最少吵个七八百回。 这么一对帝国夫妻,朝臣自然是不可能放心把国家的希望寄托在他们的孩子身上的。神宗和皇后也没孩子,不知道是为什么。 苏皇后膀大腰圆,粗声粗气,但心其实是极好的,虽然与神宗之间人头都要打成狗脑子了,也并没有因此迁怒闻家其他的人,很有长辈样子,她本身的年纪也确实比神宗大一些,年少时期的苦难令她显得更加会照顾人,有时候甚至会过于热情。 听到太后恐有不好,苏皇后就带着人一路狂奔的来帮忙了。真的是一路狂奔,满脑门子的汗,她并没有乘轿,因为觉得那玩意还没她跑的快。 进朵殿(偏殿)前,苏太后还不忘埋汰一下神宗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能干个什么?要我说,你这皇帝趁早别干了,还是回家遛鸟吧,省的丢人。”苏皇后说话是真的不客气,可其实从她的话里也能听出她对神宗的了解,神宗除了吃喝玩乐以外没什么爱好,就只有养鸽子能得他的芳心。 神宗很不服气,在苏皇后面前永远当不了和气的胖子:“你以为这个皇帝我很想当吗?要是为了给我大侄孙先占着坑,我何苦来遭这个罪?” “你以为皇位是地里的萝卜啊,还占个坑?!”苏皇后话糙理不糙,把群臣想要腹诽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神宗一看就要来劲儿。 依旧是房朝辞,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阻止了这两加起来好歹也有大几十的帝国第一夫妻,恭恭敬敬,和和气气,把一个送进了临时变成产房的朵殿,又把另一个请上了龙椅。 聂太后这一生便是两天一夜,来回声嘶力竭了数次,如今已是进气多出气少,面如纸色,要靠人参吊命了。 难产,自古都是女人生育的最大难关。聂太后这是头胎,本就怀的辛苦,还因为不知道是营养过剩还是怎样,比寻常孕妇同月份的肚子要大了整整一圈,如今生产又遇波折,一如风雨飘摇的大启,诸事不顺。 正殿内的朝臣一个都没敢离开,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迁怒,只有太后的生父聂大人因为真情实感的担心女儿在来回踱步。 早前和太后起过冲突的吴大人一再的想要减少存在感,恨不能钻到地缝里躲着的那种,不让任何人看见。太后无事便罢,一旦有个好歹,他就是令太后动了胎气,被迫早产,甚至是害死太后和孩子的罪魁祸首。 这一点众人都心知肚明,有同情吴大人的,自然也有觉得他活该的。至少神宗和房朝辞是后者,因为这吴大人便是主张让大长公主称妾里的主力军,如今踢到了铁板。 神宗也没让朝臣们回家稍事休息一下,这倒不是他有意刁难,而是因为他自己就没休息过。他等在外面,老婆陪在里面,夫妻俩就这样事先也没有沟通一下的开始了默契的不眠不休,还都紧张到吃不下饭,却不忘隔空嘲笑彼此胆小。 在漫长拉锯战之后,他俩如今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神宗只剩下了隔一会儿问房朝辞一句“太后和太子会没事的吧?肯定会没事的吧?”的精力。 房朝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神宗的主心骨,但这么露脸的事情他自然义不容辞。一个从四品的太府寺少卿,就这样成了整个场面上真正的话事人。他就像是操作傀儡的大师,不经意的一言,某个托举的触碰,就让整个场面都按照他所希望的走了下去。 “一定会没事的。”房朝辞稳的就像是定海神针,笃定的没有来由,却也安抚了大殿上多颗躁动不安的心。 冷静,稳重,靠得住,这就房朝辞经此一役立起来的人设。 后有友人展豁然,问过房朝辞,你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能那么稳,不怕出事后被清算迁怒吗? 房朝辞只偏头回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友人乐了:“妇人产子,你能知道什么?总不能那孩子是你催生的吧?” 房朝辞笑了,再没有回复。 他自然是没有催生孩子的能力的,但是他有从大长公主那里得到的药啊。大概所有人都忘记了,正是他,从镇国大长公主那里领命 ,一路护送着聂太后从应天府到的江左。 聂太后也不是个傻子,她敢在朝堂上那么嚣张,自然是有所倚仗。甚至会和吴大人起冲突,都是事先算计好的一言一行,专门针对吴大人设的套。 至于为什么要算计这么一场 当然是为了让聂太后肚子里的孩子不给人做文章的空间。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的意外,聂想容虽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产子,却也是在大家都知道的情况下生出的孩子。 大长公主站在应天府巍峨的城楼上远眺,前面是蛮人的军队虎视眈眈,后面是她的家国与天下安危。 这回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再编排什么狸猫换太子的谣言!——闻天如是想。 上辈子让闻天觉得最印象深刻的,就莫过于有些自家事,你们家人自己信是没用的,得让全天下信了,那孩子才能真正是你们家的。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是也不是。这悠悠众口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与此同时。 哪怕朝臣们有再多对聂太后妄图插手朝政的不满,面对如今还在艰难产子的她,也算是彻底熄了火,无处可发了。古往今来一直如此,你弱你就有理,最重要的是,大家千呼万盼的太子就要出生了! 至于为什么那么肯定是太子,而不是公主,因为根本没人敢设想如果聂太后怀的是个女孩,该如何收场。 金乌西沉,在聂太后生孩子即将迈入第二个夜晚之前,朵殿外百感交集的群臣终于听到了孩子清脆的啼哭。 稳婆两手鲜血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六神无主,满面仓惶:“生c生了,是位帝姬。” 这一声如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头顶上方炸响,群臣如丧考妣,仿佛天都塌了。 两位老家的亲戚这回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很体贴谢介大病初愈,身体还没有彻底健康的现状,所以一应东西带的很全面,摆放两家的犯罪现场也很速度,准确做到了在不累到谢介的基础上,进行了自身合法权益的维护。 也亏他们能想出这么一招,连罪证物品都小心翼翼的包在油纸袋里都带来了。 谢介坐在椅子上,懒得出奇,没有骨头似的,只像慢吞吞的乌龟那样,探出头去,朝着辈分上是他老叔的人手里的油纸包里看去。 除了一地鸡毛,什么都没有。 真鸡毛。 老叔把鸡毛零零碎碎的洒在青石板上,那里已经用木炭笔画了个圈,代表他的家,一道细长的椭圆形代表篱笆,隔壁又是一个圈,代表了与他产生了争执矛盾的小辈顾翁家。 为啥用“小辈”指代?因为他俩关系实在是太远了,说曾孙有点像是恶意占对方便宜。 谢介看着最后在青石板上完成的这样一副大作,陷入了诡异的沉思,总觉得这个图案有点邪恶啊,是他想多了吗? 老叔继续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油纸袋,里面装着一把黑色的瓜子皮。 谢介终于不得不出声了:“别告诉我,他就只是偷吃了你家一把瓜子。” 老叔当即就乐了:“大侄子英明啊,就是他偷吃的!” 这回老叔的官话说的特别标准,谢介听懂了。 顾翁却不干了,他的官话也尽量标准了起来,大概是诉说的次数比较多吧:“舅姥爷,我冤枉啊,我怎么就偷吃他家瓜子了?我自己家又不是没有种寒瓜c晒瓜子!” 寒瓜就是西瓜,寒瓜是早以前的旧称了。大启正处在一个文化交替的特殊阶段,很多东西都兴起了不同的叫法,好比肩舆和轿子,也好比寒瓜和西瓜。早之前寒瓜只是小面积的种植,专供世家享用,直至最近这些年,才在全国推广流行开来。江左作为龙兴之地,最早引进了西瓜,却也因此保留了寒瓜的称呼。 我国的劳动人民自古以来的创造力和钻研精神,很多都体现在了吃这方面,看见一个新鲜事物,考虑的第一件事就是,这玩意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 此中翘楚肯定就是《山海经》了,介绍每种事物的方式,结尾总是可食或者不可食。 大家连螃蟹身上最细碎的肉都不放过,就更不用说西瓜了。都不需要谁教,很快在各个乡村几乎是同时的就流行起了饭后闲余嗑西瓜子的新娱乐。 “算我说错了,”谢介并不想介入这场无聊的瓜子之战,只是觉得有点想哭,来来回回往城里跑了两次,就为了一把瓜子,这找谁说理去?“是瓜子无故消失了,可以吗?没关系,不就一把瓜子吗,我给一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第一百一十四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你不告诉他我受伤了, 他怎么知道?”谢介胡搅蛮缠。 “您都说了,阿郎泉下有知。”宅老微微一笑, 完全不惧。 谢介鼓着脸, 环着胸,开始生气。 宅老看天看地看空气, 就是假装看不到自家郎君的表情, 打死不允。 谢介长叹一声,只能祭出杀手锏:“我记得我娘说,等天石的法会念经念到了日子,必须要我亲自去天宁万寿请回来?” 天宁万寿全名是天宁万寿禅寺, 看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一家和尚庙, 以前的名字没那么绕口, 还是几年前谢介表哥来江左的时候, 突发奇想给改的,觉得这名字既文艺又禅意。不过就谢介看来, 这就是不让人好好说话的节奏。 天宁万寿就在江左城外的南高峰上。 南高峰又名南山,是个可以将南湖尽收眼底的春日登高好去处。而谢府和行宫所在的凤凰山的北面就是南湖。也就是说,几个地方其实基本就扎堆在一处, 加上北高峰, 四景正好凑够一桌麻将。路途并不遥远,谢介去一趟天宁万寿, 就能顺便去南湖放灯, 肯定不会感觉到舟车劳顿。 “但您会吐” 谢介自从被砸了脑袋, 睡了俩月醒来之后,就有了个常吐常新的毛病,比十月怀胎还辛苦。医官们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能安慰谢介,这种事情古已有之,吐着吐着就好了。 到底能不能吐好谢介不知道,但他吐着吐着就吐习惯了倒是真的。 擦擦嘴角,忍忍苦味,就又是一条好汉,完全不影响谢介继续吃喝造孽。 “这可是我娘的命令,必须得我在正点上亲自去取。”谢介咬死了这话不放松,“我娘做事肯定有她背后的深意。” 宅老也懂这个道理,有时候爱之为其计深远,确实不能因为要躲眼前的小磨难,而迎来日后的大折磨。 可是,可是,错过取天石的时间,又能错过什么呢? 谢介不知道答案,也不关心,他只想找个借口出门:“也许我去拿了天石,我就不药而愈了呢?” 宅老心中一向怀揣信仰,在仔细想了一下之后,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便也就同意了。 送别了想象中吃饱喝足的表哥的第二天,谢介就命人套驴车出了门。 是的,驴车。 在大启,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不是马车,而是驴车。理由很简单,国家缺马。北方最适合放牧的广大领土都属于蛮人,而马匹又在蛮人严禁控制出口的列表上,大启连军队都凑不齐足够的马匹,就更不用说平常人的生活了。 幸而,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马不行,就用驴嘛。驴虽然没有马快,但是比马稳啊。谢介家里倒是不缺马,但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来说,宅老宁可他出行坐驴车。 转日一早,驴车又变成了牛车,充分诠释了一句“不求速度,只求舒适”。 宅老生怕谢介不乐意,一上来就大力的介绍着牛车的种种好处:“魏晋多少风流名士都是出门乘坐牛车的?连阿郎生前都曾有此意。车厢宽敞又舒适,行走坐卧,铺席设几,随君开心。窗户还大,特别方便您看外面的景色。” “你怎么不干脆让人抬娇呢?”谢介挑眉看着眼前这双辕双轮的青色牛车,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吐槽了。 “乘肩舆影响不好。”宅老咳了一声。 肩舆就是轿子,宅老习惯说老话,谢介却总在追赶潮流,当下的新词他哪怕足不出户也肯定知道。 乘坐肩舆容易影响不好,这说法也是真的。受到大启前四任皇帝的影响,大启一直都很重视人文,重视到甚至会给人一种过于迂腐的印象。好比朝中大臣上朝坚持骑马,家里穷的也可以个性一点骑驴,但却会有志一同的鄙视坐轿,甚至会被人义正言辞的参一本“以民代畜”。 虽然谢介想找茬的问一句,过度使用人力残忍,过度使用畜力就不残忍了?就朝中某些大人那完全不输给他小舅的体型,马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这辈子才要横遭此罪? 牛车就这样以比路人走路还要慢的要命速度,稳健而踏实的动了起来。 谢介以生命发誓,他一杯茶都喝完了,那牛车还没走出他家门口呢。撩起帘子向窗外看去,还能远远的看见他家黛瓦之上的马头墙。 很慢c很慢的,牛车才终于从铺满青石板的安静小巷转出,走上了热闹的正街。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若不细看,谢介还以为这牛车能缩地成寸,分分钟回到了雍畿呢。 雍畿的繁华是没有去过的人所不能想象的,也是谢介所怀念的,所以他一直在致力于把江左打造成第二个雍畿。但那就像是强迫一个婉约的南方闺秀,硬要去学热情的北方佳人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结果就在这短短两个月之间,谢介什么都没做,他的梦想就实现了。 以前荒无人烟的鬼城,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川流不息的街市,变化大的堪称翻天覆地。 谢介终于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他小舅要迁都的事情总不可能还没决定下来,就闹得全国皆知,对吧?如果百姓不知道,那这些如雨后春笋的商铺是打哪里窜出来的?这明显不是只想做一段生意的流动性商业,而是打算长此以往在这里扎根的那种。 “我睡下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谢介喃喃自语。 跟着牛车在外面走的钱甲同学,很适时的选择了失聪。真是没想到哈,牛车的声音也这么大,他都听不到郎君在车里说什么了呢。 四生子比钱甲的反应更大,开始各种都想要转移谢介的注意力。 谢介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的,见众人如此反常,这才真正记入心里。不过,他对敌经验十分丰富,很清楚的知道大概是宅老或者他娘下了封口令,他表现的越想要知道,他就越不可能知道,唯有缓缓图之,方可成就大业。 不到晌午,牛车终于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南高峰的山脚下。 南高峰上怪石嶙峋,草木茂盛,来往山上山下的道路却是人工修建的一片坦途,宽宽荡荡。因为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多,自然就有了路。 而南高峰这边之所以人多,却并不是因为天宁万寿吸引来的香客多,而是因为这边是江左最大的庙会所在地。 庙会,就是依托于寺庙而生的民间商业经济交流与促进的相关活动,最有名的就莫过于京城的大相国寺庙会。每月五次,卖什么的都有,总是搞的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江左与雍畿的风格不同,但也有自己的庙会,十里八乡的,不管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爱来南高峰娱乐。 人多了,道路自然也就修建的越来越好,周边的设施一应全都快速跟上了。 这天是中元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庙会肯定有,哪怕已经接近尾声,但依旧是三教九流,人声鼎沸,买卖最火热的还是元宝蜡烛,香火福囊。 谢介是个爱热闹的,哪怕如今身体情况不理想,依旧能带病坚持。 周边的人却严防死守,不是怕谢介身体,而是怕谢介顺耳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类似于京都破了,国家亡了,连皇帝大臣都跑来了江左之类的窝囊话。 “真是窝囊啊。”房朝辞在马车中读着好友的信,不自觉的念出了声。 随从一愣,没有听清,特来询问:“阿郎说什么?” “豁然说,偌大的一个中国,能顶在最前线的,竟是年纪可以当所有人奶奶的镇国大长公主,真是窝囊。” 随从听弦音而知雅意,低眉道:“阿郎并不这么觉得?” 房朝辞没说话,只是把好友的信放到了小桌案上。看着就尽在眼前的南高峰,心想着,大启的朝廷窝囊是肯定窝囊的,但绝不是因为能打的只有镇国大长公主。 遣散了医官之后,宅老就开始尽职尽责的汇报,在谢介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外面的世界都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 好比,圣驾来了江左。 “小舅也回来了?回来干嘛?看我?祭祖?”谢介的母族有个传统——不管家族成员当了多大的官,离家走了多远的路,每一支每年总要派一个人抽空回老家祭祖。在老闻家的男女老幼都和老天爷做了亲戚之后,这个传统就更要遵守了,据说是只有常回龙兴之地沾沾龙气,才能保佑大启的统治千秋万代。 至于这个说法灵验不灵验就不知道了。反正谢介只知道他表哥文帝当年,那是拼着被刺杀的风险,也要回来祭祖的。而文帝后来的结局天下皆知,他血洒战场。 看来不管是老天爷还是老祖宗,都不太靠谱。 宅老的眼神晦涩,语气含糊:“官家最初来,确实只是为了看您,如今还留在江左,是因为被其他的政务绊住了脚。” “哦。”谢介对于政事毫无兴趣,并不打算深究。他本就头疼欲裂,再听那些官场厚黑只会雪上加霜,没必要为难自己。于是他只是问了句,“那我娘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第一百一十五份产业: 当大启金戈再起时, 谢介才在房朝辞的飞船上安定下来。 房朝辞的飞船叫“预言家”号, 整个γ星系都对古代先辈们强大的能力充满崇拜, 先知c预言家一类的飞船名字,就类似于大启的老翁c三变一样常见。 而房朝辞在没有遇到谢介之前, 对身边的一切都没有太多的热情。 从衣服到外物, 他的要求只有“简洁大方”, 基本就是助理给他安排什么, 他就接受什么。 直至遇到了谢介, 房朝辞才关心起了这个飞船名字是不是太俗套常见了, 他该不该换一个?以及他必须和谢介强调清楚, 这是他家助理给他选的名字, 并不代表他本人的审美。 谢介关心的点却是:“你小时候只有一个服侍你的人吗?” 之后的话谢介没有说出口,怕提起房朝辞的伤心往事, 但包括小太子和齐国公主在内的人, 都能接上谢介想要说的话——好可怜啊。 房卿真的是太可怜了。小太子一边撸猫,一边思考回去之后该如何补偿房朝辞。 房朝辞:“” 不同文明的人之间,总会产生这样那样的代沟, 房朝辞有预感, 他和谢介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都不会感到无聊了。 “在我们那里,人人平等。”房朝辞先试着和谢介科普了一下未来的生活,要是谢介误会酒店里的服务人员是仆从, 那 “在大启也人人平等啊, 我们没有奴隶, 家里的所有仆从都有薪水的, 一年四套衣服,逢年过节还有赏钱。”谢介相对于他整个阶级来说,都算得上一个大方又好伺候的主人,所有他并没有理解房朝辞的意思,他也知道酒店里的跑堂小二并不是自家的仆从,他又不傻。 “还是不太一样的。”房朝辞不知道该怎么让谢介明白,大启最大的社会矛盾是阶级矛盾,皇室和朝臣,朝臣和平民百姓。哪怕大启已经在努力往白衣卿相的方向发展,有百分之六十的宰执都出身寒门,但真正的权柄还是握在少数累世公卿的手里。 “我们慢慢来吧,好吗?”房朝辞最后这样提议,谢介连封建制度都还没有全部吃透,就更不用说其他更加进一步的制度了。 谢介点点头,愉快的接受了房朝辞的提议。 在安顿好之后,房朝辞就带着谢介参观起了他的飞船,那大的就像是一座移动堡垒,仿佛随时可以开战。 事实上,“预言家”号确实可以进行作战任务,飞船上不仅搭载了奇奇怪怪的育儿机器人c宠物机器人,拥有的最多的其实还是战争机器人。目的是以防万一,若房朝辞在茫茫宇宙中遭遇刺杀c敌袭,又或者是无意中发现了能够威胁到宇宙安全的虫族,他就可以派遣悍不畏死的战争机器人直接去把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 这当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γ星人就能够有的待遇,也就是房朝辞这个前任议长才会有了。本来助理还给房朝辞准备了活人保镖团,大多是一些其他星系从战场上退役的雇佣兵和赏金猎人,很多人都愿意陪伴房朝辞去探索未知的偏远星系,但是房朝辞并不愿意。 这是一场独属于房朝辞一个人的冒险,来之前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来了之后他无数次的感谢着自己遵循了内心的呼唤。 至于为什么还有育儿机器人 万一房朝辞在外星系遇到什么爱情呢,对吧?房朝辞的助理是一个做事十分周全c妥帖的人。 虽然在给房朝辞的飞船上配备这些时,包括房朝辞本人都不觉得他会有用到育儿机器人的一天,但它却是最早被启用的。 谁都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呢? 在设定育儿机器人唤醒系统时,助理还和房朝辞开了个类似于彩蛋的小玩笑,留言直接被播放了出来:“阁下,您真的确定您没有唤醒错目标吗?” 说的是γ星系的语言,谢介等人谁都没有听懂,只能看到房朝辞在听到那些话后之后脸黑了。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就爆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微笑,紧接着又是一些叽里咕噜的奇怪语言。 “你们在说什么?”谢介拽了拽房朝辞的袍子。 宽衣大袖,在这个充满了机械感的飞船里,充满了违和。 房朝辞这才反应过来,他忘记给谢介等人佩戴语言翻译器了。这种翻译器自带学习c归纳功能,能够帮助房朝辞在发现不属于宇宙联盟体系的偏僻星球时,也可以流畅自如的与当地种族沟通。 反过来也可以。 当谢介发现,他只是在耳朵里戴上了一个小小的不知名机器,就真的能够真的听懂那些话之后,他在原地怔怔愣了有好几秒钟。 房朝辞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谢介的变化,生怕他被吓到。 但很显然的,谢介并不是被吓到了。连梦梦都只是觉得好玩,小心翼翼的生怕东西掉了或者摔坏了,哪怕房朝辞一再告诉它们,这翻译器结实的很,哪怕在激烈的战斗中也不会被损坏或者掉落。谢介在思考的是:“有这种一下子就可以学会很多的仙家法器,如此便利,你为什么还要逼着我学习?!” 房朝辞:“”你和学习是有多大仇? “以后我不要读书啦~”梦梦开心的开始在小范围内疯跑,还不忘用手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佩戴着翻译器的左耳。她还不太熟悉这里,始终不敢跑的离大人很远。 只有抱着飞练的小太子比较稳健,小大人似的老生常谈:“我们不能依靠外物一辈子,知识只有学到自己的脑子里才不会丢失。若有朝一日,这神奇之物丢了,又该如何是好?当然,如果能够有很多,拿回大启,不知可以应急的解决多少烦恼。” 房朝辞面对这一家傻大胆,有点哭笑不得:“殿下说的对,只要自己学会了,才是真正的有用了。翻译器是不被允许带去地球的。” 这种超越当地文明太多的科技,属于极其严重的违禁品,哪怕是无意掉落,都有可能要面临罚款及短时间的□□。 像房朝辞这种当过前任议长的大人物,若犯了类似的错误,更是会被媒体记者传的沸沸扬扬,甚嚣尘上,直至闹到整个联盟都知道,无异于公开处刑。 “你是宰执,你一声令下,不就不会传了吗?”梦梦不解的看着房朝辞,觉得他说的就像是天方夜谭。除了皇帝以外,谁会不怕宰执?言论还是很好控制的,不是吗? 不等房朝辞解释,谢介那边已经自我理解完毕:“他是前任议长,县官不如现管,肯定有过去的竞争对手想要报复他。” 小太子也跟着肯定的点了点头,还帮着飞练一了点头。 飞练:一 一 房朝辞:“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在γ星系,哪怕你是现任议长,有做错的地方也会被报道指出,政治透明化。” 谢介懵懵懂懂。 小太子却若有所思:“只有大家都敢说真话了,不畏强权,这个国家才会越来越好。房卿生活的地方一定很幸福。” “是的,那是个很美的地方,”这点房朝辞倒是挺自傲的,γ星系比大部分的星系都和平的多,远的不说,离γ星系只相隔了一个星系a星系就是个纯战斗种族,强者为尊,人人皆兵,光是想想就会觉得很可怕。 房朝辞转身,深情款款的看着谢介,握住了他的手:“我向你保证,你会喜欢γ星系的。” 等房朝辞设定好育儿机器人和宠物机器人,和真人其实也没什么差别的育儿机器人就带着两个小朋友去玩了。育儿机器人里搭载着整个联盟里最先进的育儿知识,是照顾小朋友最好的帮手,比天石这个人工智障好用多了。 谢介嫌弃的看了眼自己身上又丑又无用的天石,若不是因为这个算是他和房朝辞的定情信物,他早就不想要他了:“同样是法器傀儡,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天石: 这就是专攻所需要牺牲的方面了。 谢介:“哦。”并不是很关心。 “预言家”号上的拓展空间很大,可以随时分出不同的房间。念儿和梦梦都拥有了可以按照自己想法随意改变的空间,如今正玩的不亦乐乎,一会儿这里变一下,一会儿那里又变回去的。比正儿八经的玩具还要让他们着迷。 宠物机器人也跟在一边,随时准备代替小太子接手照顾飞练的任务。但是目前来看,小太子是打死不会撒手的。自己的宠物,当然还是自己养有意思,要不然还养什么狸奴? 谢介很认真的和房朝辞商量了一下:“念儿是不是有什么自虐倾向?” “你还知道自虐倾向?”房朝辞诧异极了,然后就是皱眉,深思,“天石都教了你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基本不听它的,”谢介表明立场,“我只听你的,你才是我唯一的先生啊。” 谢介已经知道了先生这个词的另外一层含义,房朝辞告诉谢介这个,本意是让他收敛一点,但谢介反而喊的更欢了。 眼波流转,欲语还休,让房朝辞心痒难耐c蠢蠢欲动。 房朝辞用了最大的毅力,才继续用心的教谢介如何使用飞船上的种种他有可能需要用到的服务:“飞船目前是自动驾驶模式,但很多操作也可以配合你的指令进行。如果遇到危险,你可以下令让飞船自动锁定目标c然后进行攻击。” “我在月亮上,能有什么危险?”谢介对这个空无一人的漆黑宇宙,缺少太多的常识。他根本无法想象有人生活在那外面。 顺便一说,谢介真的对高低起伏不平c还光秃秃的月亮十分十分的失望。 ——怪不得没有嫦娥,仙女才不要住在这么丑的地方!齐国公主如是说。 房朝辞已经打开了飞船上的幼儿教学功能,不管看到宇宙里出现什么,飞船中央控制的广播都会给出解释。好比地球真的是个不规则的球体,好比宇宙中是真空状态的,没有办法传音,也没有办法帮助人类呼吸。 但宇宙中并不都是人类,也有不需要靠氧气就能存活c还不怕辐射的外星人。 “等我回来带你穿上宇航服,再去感受宇宙。”房朝辞对谢介如是说。 谢介反而有点不太敢去面对那份未知,这与胆量没有关系,更多的是一种三观破碎重建的过程中的自我保护。谢介有太多的认知被打破了,又有太多新的知识需要学习。在彻底掌握之前,他并不打算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就像是梦梦始终不肯离大人太远一样,是一种天性中就懂得该如何自保的狡黠。 房朝辞很欣赏谢介的这份谨慎,这样他也就能够放心的把谢介与两个孩子放在飞船上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天石或者管家,当然,最好还是联系我。” 房朝辞会带走一个光能通讯器,方便他随时与谢介联系。 谢介重重的点点头。比起和那些傀儡似的东西说话,谢介还是更想直接和房朝辞沟通。当他意识到房朝辞真的就要离开时,谢介充满了不舍。他曾经以为他是不惧怕独自在一个地方的,但事实证明,他也会怕。 不怕危险,怕孤独。 哪怕飞船上还有双生子陪他,也还是会觉得孤独。 “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我以前那样是觉得孤独。”不曾有爱人相伴,就不会理解分开后的寂寥。那是一种无论身边有多少人c有多少好玩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取代与填补的特殊存在,更多的像是一种精神上的慰藉。 房朝辞再也控诉不住,情难自禁的吻上了谢介的唇,很薄,很软,又很甜蜜。 明明很多话都应该是他说的,可谢介就是有本事心有灵犀的抢在他之前,大胆又直白的说出让房朝辞脸红心跳的情话。 “你真的太狡猾了,总让我比上一秒更爱你。” “桀桀桀桀,”谢介学着刚刚从幼儿动画片里学来的大反派的笑声,搓着手,露出了一个自认为“邪恶”的笑容,“放弃挣扎吧,小羊羔,你是逃不出本世子的手掌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第一百一十六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还没住稳一个月, 租金就翻了倍, 租客自然不可能没有意见, 他们又不是冤大头。特别是当这些租客都是朝中举重若轻的大人物时,哪怕此一时彼一时, 他们也有他们的骄傲! 很快, 就有自持四朝元老的老臣, 上书到了神宗那里, 请求主持公道。 说白了这就是告家长告。 家长表示很头疼。 谢介得知后, 只啧了一声, 看来世人对他的误会很深啊:“我能是害怕被告家长的人?我小舅连自己都管不了, 就更不可能管我了好吗?” 钱甲:好有道理。 这上书告了谢介的四朝元老, 就是租了谢介隔壁来住的高老爷子,他是当朝执政的岳父。 执政也就是参知政事, 民间俗称副相。 高老爷子虽然是副相的老泰山, 但其实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本事,官不大,事挺多。只因为活的比较久, 同时代的人都去了, 他怎么说都可以,平日里便总爱装个架子,顺便篡改历史。今天他说他曾和已逝的诤臣谈古论今, 明天就可以吹曾有文坛巨豪和他讨教过学问。不过他最爱端的还是四朝元老的架子, 就差扬言说是他帮助太一祖夺得天下了。 也许朝中还有不明事理的人会被他的“资历”诈唬住, 但谢介这种深知□□的就只能用不屑一顾来表达“尊重”。 四朝元老个鬼哦。太一祖去世那年, 这货才勉强考上了个进士的尾巴,那时候刚建国,太一祖求才若可,仅明经一科就要了三百八十四个人,他排第三百八十三。除了运气好点以外,真心没什么好拿来说的谈资。 面对谢介的不以为意,高老爷子实在是气不顺,便不仅参了谢介,还特意写了一封信来,想要以谢鹤旧友的身份,替谢鹤教训教训这谢介这个不肖子,开口便是——。 后面的内容,谢介连看都没看,直接就提笔,仿着他爹的字,唰唰的回了对方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太长,不看,滚!” 谢介没什么优点,除了脸以外,大概就是字写的好看了。那还是从小被他娘叉腰执鞭c亲自监督着,一笔一划拓印着他爹生前的字帖练出来的童子功,连文帝都真心实意的夸过,书法我不如豚儿。 “想替我老子教训我?他问过我老子的意见了吗?”谢介振振有词,“告诉那老匹夫,别乱攀关系,我爹当年那个圈子的人,根本不屑带他玩好吗?赶紧着给我收拾包袱走人!” 是的,谢介也很生气,他不准备涨价了,他要赶人! 谢鹤是谢介的逆鳞,触之即死。 更不用说,当初在写契约的时候,宅老就已经为防后手的写下了“租金可随市价随时增长”的字样。而且,就以谢介这蛮不讲理的性格他就违约了,能怎样?赔钱?他有的是钱,三倍够吗?不够五倍都可以。只求走人,再不续租! 至于那位高老爷子日后要在上朝的路上多花多少时间,下班的路上又要比别人多走多少冤枉路,对不起了您嘞,那并不在谢世子需要考虑的范围内。 要么忍,要么滚,就是如此简单。 “狠”是只能由谢介发挥的范畴。 谢介没打算当个好人,也不怕得罪人。因为当年文帝被救下后,一直想要多给谢介些补偿,但谢介坚决不要,文帝没辙,后来便传到了一道密旨给谢介,与密旨一同送到谢介手上的还有一块世袭罔替的免死金牌。 宅老看着大长公主那边送来的信,朝着应天府的方向遥遥一拜,心中感慨良多。还是殿下了解自家郎君,在租房子这件事上不搞点事情,那就不是谢介了。 但谢介想搞的事情却远不止如此。 这就还要从谢介父亲的老家来人说起了。 前面说过的,谢介母亲的家族打从江左一个水乡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庄稼汉,巧的是,他的父亲其实也来自江左的一个水乡。母族所在的地方叫寻山北,是村里唯一一个姓闻的外来户;父族所在的地方叫寻山南,一个村都姓谢,打断骨头连着筋。 从这直白的地名上也看出来了,谢介他娘和他爹两家其实挨的很近,只隔着一个小山头,但乡音却已经南辕北辙,彼此谁也听不懂谁。 可对外报地名时,他们都是江左人。 谢介时常没事瞎琢磨,觉得江左这个地界很邪性,既能孕育出他爹家那样钟灵毓秀c芝兰玉树的耕读世家,也能创造出他娘家那样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彪炳莽夫。 可惜,前者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后者是攻城略地,天下一统。 纵你有经世之才,也抵不过马上一枪。但哪怕老闻家后来几代皇帝都在致力于重视读书人,可大家还是忘不了他们当年是如何抢来的天下。 各自家族的发展方向可以说是各有好坏吧。 谢介住在江左城的这两年,干的最多的事儿就认亲戚玩,特别是他爹这边的亲戚,三天两头就要坐着驴车进城一次,还肯定不是一个人。 他们倒也不是来打秋风,毕竟祖上也是有过坞堡的高门世家,哪怕后来没落了,但魏晋的风骨犹存,宁可饿死,也不会吃嗟来之食。大概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环境,后来才能培养出谢介他爹那样的文人。 毫不夸张的说,谢鹤是整个谢家的骄傲。哪怕谢鹤已经去世多年,是个不会说话的死人,但谢家里有大事不决时,依旧喜欢来谢鹤的牌位前轮番辩论。 不是族长,胜似族长。 在这里,谢介就觉得很有必要再吹一波他爹了。 谢介的爹谢鹤,是大启十分有名的大文豪,书法家,不算太成功的政治家。一身谪仙的气质,君子的风度,当年高中状元c打马游街的风采,至今还为人津津乐道。但自古玉人如英雄,不肯白头现人间。 谢鹤正值盛年,就溘然长逝。最讽刺的是,这样的悲剧色彩,反而再一次推动了谢鹤在大江南北的名气,据说连蛮人那边都有哭谢郎去的早的。 作为谢鹤的遗产之一,谢介同学继承了他爹的好相貌,也继承了他爹的一笔好书法,然后,他就再没有任何像他爹的地方了。经常有谢鹤生前的故交同僚,看着谢介摇头长叹,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按理来说,在这种对比着长大的大背景下,年少无知的谢介是不太可能对他的名人爹有任何一丁点的好印象的,但大家都知道的嘛,谢介这个人脑子有坑,思路清奇,颇有点要挑战世俗底线的意思。别人爱和他哔哔他爹,他不会觉得这是他不如他爹,而是会觉得这是有人在故意挑拨他和他爹之间的关系,他们越希望他和他爹关系不好,他就越要喜欢他爹。 不管谢介这种被害妄想症是怎么来的吧,反正他每一年的三大祭祖节都会大张旗鼓的祭祀他爹这倒是真的。其孝心,也算是感天动地。 还因此意外得了个纯孝的名声。 谢介不怎么在乎名声好坏,但他娘镇国大长公主是在意的,因为这样才好帮她儿子继续和皇帝要官要爵。 说回正题。 谢氏族人如此爱戴谢鹤,也和谢鹤一手建立的谢氏义庄有关。 义庄,一个给谢介留下过严重心理阴影的名词。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人,把义庄这个词,用作了村里停放棺材的地方,各种灵异鬼怪c凶案现场轮番上演,导致谢介一度把其奉为真理,以为义庄就是个很可怕的地方。 等后来搬来江左,谢介才知道,义庄在广义上的意思,是用来赈济族人的田庄。 停放棺材什么的,只是很少数的说法。 义庄的运作模式很简单,谢介他爹掏钱,在乡里购置良田千亩,雇族人农忙,然后用作物收益来反哺族中的孤寡妇孺,维护宗族的正常运营。 大启正好是一个重构宗族的时代,义庄因此应运而生。 在众多义庄中,最出名的就莫过于范仲淹建立的范氏义庄。这位倡导了先天之忧而又,后天之乐而乐的名臣,在生前就把全部的钱捐给了族里,建立了义庄,种种规章制度,皆是为帮助族里赡养寡老c送孤儿上学等服务。 谢介的爹谢鹤有感于此,生前也一直想在家乡建个义庄,好让族里读不起书的孩子像他一样,有朝一日能通过知识改变命运。 可惜,义庄还没建起,谢鹤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镇国大长公主对谢驸马那是真爱,打着谢鹤遗愿的名义,自己出钱出人,最终还是一力促成了此事,让不少人都在念着她驸马的好。 寻山北的谢家也十分感恩,学着范氏义庄的种种规则,良好的运营了起来不说,还一并学来了在牌位前断官司的传统。 谢介没来江左之前,他爹的牌位就摆在隔壁山头寻山南老闻家的祠堂里。有事没事,谢家的人都要去隔壁促进交流,共建美好姻亲。等谢介来了江左,他肯定没办法说,“去,把我哥文帝的牌位请回来”,他只能自己人工再造一个,但对于他爹就不同了,谢介问都没问,直接上门就带走了他爹的牌位,无人敢拦。这就是权势的魅力。 也因此,最近几年谢家的人就改成了进城来谢府一日游的习惯。 每每都是些街坊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听的谢介脑仁疼。这次也不例外,当时谢介还没送他表哥的鬼魂走呢,最起码在他的认知里,他表哥还跟在他的身后。他煞有介事的转身对着空气说:“是不是很无聊?” 表哥也好像长身而立,含笑的站在这里,无奈又宠溺: 谢介的表哥就是个圣父,对谁都好,对谢介更好,所以谢介才决定打死不当好人,好人注定不会长命。 表哥不让他说,他偏要说:“回回都是这一套,你们敢不敢有点新意?” 两个族人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不敢有新意的。” 谢介:“”世人都觉得他的不靠谱是随了娘家,如今看来,应该是随爹。 也不知道闻天是听谁说的,她不能再这样任由她儿子胡思乱想下去了,小孩子一开始有这样的想法是可爱,想多了就是神经病了。 镇国大长公主戳破儿子梦想的方式很简单,掰开了c揉碎了的把她的驸马是怎么死的,她又是怎么给他复仇的前后始末,都一股脑的灌输给了儿子。倾销式的,过于强烈的,不遮不掩,鲜血淋漓,用足够的真实敲碎了儿子心房的壳。 这种虎妈似的教育很残忍,谢介不是没有怪过他娘的,只是后来他大舅和他说,在讲这话的时候,他娘其实是在把她已经渐渐愈合的伤口,再一次全部撕开了给他看。不仅看,还要告诉他,别做梦了,你爹——也就是我丈夫——他早就死了,死的透透儿的,我亲自给他收的尸,亲自给他穿的衣,又亲自扶灵南下,把他葬在了我的老家。连我都不做他能够起死回生的梦了,你又在这里瞎裹什么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第一百一十七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谢介不解的问天石。 天石诡异的沉默了。 谢介别提多嫌弃天石了。 天石却死板的回答: 是的, 谢介被砸之后的昏迷后遗症已经不药而愈了, 这自然都是天石的功劳。也就谢介这种不敏感的人才会到如今才发现,早在他拿到天石的当晚就开始不再想要呕吐了。哪有人上午还四肢不协调的平地摔,晚上就精神奕奕c神采飞扬了呢?这肯定是有什么非自然力量介入了。 谢介强词夺理:“胡说,隔天早上我还又一次摔了一次呢!” 天石履行职能,认真分析: 最后一句谢介自以为懂了: 天石: 谢介: 和天石长期混在一起的结果就是, 谢介历史知识没知道多少, 倒是学了很多奇奇怪怪c语出惊人的新词汇。 谢介两手修长的五指,很有韵律的互相碰撞着彼此,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 怎么看怎么像是话本小说里的大反派, 而不是忧国忧民c准备惩奸除恶的大英雄: 天石:作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神宗的皇后苏大丫, 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聂太后意外早产的消息,并尽可能快的赶赴了正殿。 比起聂太后,这位闺名叫大丫的皇后,明显才更符合朝臣口中村妇的定义。苏皇后也确实出身吴淞江附近的一个小渔村,说不上来是属于华亭县还是嘉定县(在现代其实都属于上海)。而她能从一个没见过市面的捕鱼娘,一跃飞上枝头变国母,自然是因为一项在民间流传已久的糟粕活动——娃娃亲。 若老闻家还是江左乡下种地的,那这门娃娃亲自然是门当户对,可闻家早已今非昔比,哪怕是盆子那两百斤的尊容,也有大把的高门贵女想嫁,盆子和大丫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神奇,因为仁帝病重时一句“做人当重诺”的遗愿,在哪怕太宗和慈献皇后都已双双驾鹤西去的情况下,神宗还是娶了苏皇后。两个没文化的凑在一起,偏偏还互相嫌弃,婚后的日子自然是鸡飞狗跳,怨偶到曾一度让后来登基的文帝表示,父皇当年是病糊涂了才会赐婚,若两位长辈过的实在是不开心,他可要做主让他们合离,并承诺一定会继续把苏皇后当长辈敬重c荣养。 结果,这对吵吵闹闹好些年的夫妻反而不干了,双双默契的表示坚决不合离。等文帝哭笑不得的不准备“棒打鸳鸯”了,他们就又回到了初始模式,仿佛连对方呼吸的方式都让他们看不顺眼,能为此最少吵个七八百回。 这么一对帝国夫妻,朝臣自然是不可能放心把国家的希望寄托在他们的孩子身上的。神宗和皇后也没孩子,不知道是为什么。 苏皇后膀大腰圆,粗声粗气,但心其实是极好的,虽然与神宗之间人头都要打成狗脑子了,也并没有因此迁怒闻家其他的人,很有长辈样子,她本身的年纪也确实比神宗大一些,年少时期的苦难令她显得更加会照顾人,有时候甚至会过于热情。 听到太后恐有不好,苏皇后就带着人一路狂奔的来帮忙了。真的是一路狂奔,满脑门子的汗,她并没有乘轿,因为觉得那玩意还没她跑的快。 进朵殿(偏殿)前,苏太后还不忘埋汰一下神宗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能干个什么?要我说,你这皇帝趁早别干了,还是回家遛鸟吧,省的丢人。”苏皇后说话是真的不客气,可其实从她的话里也能听出她对神宗的了解,神宗除了吃喝玩乐以外没什么爱好,就只有养鸽子能得他的芳心。 神宗很不服气,在苏皇后面前永远当不了和气的胖子:“你以为这个皇帝我很想当吗?要是为了给我大侄孙先占着坑,我何苦来遭这个罪?” “你以为皇位是地里的萝卜啊,还占个坑?!”苏皇后话糙理不糙,把群臣想要腹诽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神宗一看就要来劲儿。 依旧是房朝辞,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阻止了这两加起来好歹也有大几十的帝国第一夫妻,恭恭敬敬,和和气气,把一个送进了临时变成产房的朵殿,又把另一个请上了龙椅。 聂太后这一生便是两天一夜,来回声嘶力竭了数次,如今已是进气多出气少,面如纸色,要靠人参吊命了。 难产,自古都是女人生育的最大难关。聂太后这是头胎,本就怀的辛苦,还因为不知道是营养过剩还是怎样,比寻常孕妇同月份的肚子要大了整整一圈,如今生产又遇波折,一如风雨飘摇的大启,诸事不顺。 正殿内的朝臣一个都没敢离开,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迁怒,只有太后的生父聂大人因为真情实感的担心女儿在来回踱步。 早前和太后起过冲突的吴大人一再的想要减少存在感,恨不能钻到地缝里躲着的那种,不让任何人看见。太后无事便罢,一旦有个好歹,他就是令太后动了胎气,被迫早产,甚至是害死太后和孩子的罪魁祸首。 这一点众人都心知肚明,有同情吴大人的,自然也有觉得他活该的。至少神宗和房朝辞是后者,因为这吴大人便是主张让大长公主称妾里的主力军,如今踢到了铁板。 神宗也没让朝臣们回家稍事休息一下,这倒不是他有意刁难,而是因为他自己就没休息过。他等在外面,老婆陪在里面,夫妻俩就这样事先也没有沟通一下的开始了默契的不眠不休,还都紧张到吃不下饭,却不忘隔空嘲笑彼此胆小。 在漫长拉锯战之后,他俩如今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神宗只剩下了隔一会儿问房朝辞一句“太后和太子会没事的吧?肯定会没事的吧?”的精力。 房朝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神宗的主心骨,但这么露脸的事情他自然义不容辞。一个从四品的太府寺少卿,就这样成了整个场面上真正的话事人。他就像是操作傀儡的大师,不经意的一言,某个托举的触碰,就让整个场面都按照他所希望的走了下去。 “一定会没事的。”房朝辞稳的就像是定海神针,笃定的没有来由,却也安抚了大殿上多颗躁动不安的心。 冷静,稳重,靠得住,这就房朝辞经此一役立起来的人设。 后有友人展豁然,问过房朝辞,你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能那么稳,不怕出事后被清算迁怒吗? 房朝辞只偏头回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友人乐了:“妇人产子,你能知道什么?总不能那孩子是你催生的吧?” 房朝辞笑了,再没有回复。 他自然是没有催生孩子的能力的,但是他有从大长公主那里得到的药啊。大概所有人都忘记了,正是他,从镇国大长公主那里领命 ,一路护送着聂太后从应天府到的江左。 聂太后也不是个傻子,她敢在朝堂上那么嚣张,自然是有所倚仗。甚至会和吴大人起冲突,都是事先算计好的一言一行,专门针对吴大人设的套。 至于为什么要算计这么一场 当然是为了让聂太后肚子里的孩子不给人做文章的空间。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自然的意外,聂想容虽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产子,却也是在大家都知道的情况下生出的孩子。 大长公主站在应天府巍峨的城楼上远眺,前面是蛮人的军队虎视眈眈,后面是她的家国与天下安危。 这回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再编排什么狸猫换太子的谣言!——闻天如是想。 上辈子让闻天觉得最印象深刻的,就莫过于有些自家事,你们家人自己信是没用的,得让全天下信了,那孩子才能真正是你们家的。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是也不是。这悠悠众口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与此同时。 哪怕朝臣们有再多对聂太后妄图插手朝政的不满,面对如今还在艰难产子的她,也算是彻底熄了火,无处可发了。古往今来一直如此,你弱你就有理,最重要的是,大家千呼万盼的太子就要出生了! 至于为什么那么肯定是太子,而不是公主,因为根本没人敢设想如果聂太后怀的是个女孩,该如何收场。 金乌西沉,在聂太后生孩子即将迈入第二个夜晚之前,朵殿外百感交集的群臣终于听到了孩子清脆的啼哭。 稳婆两手鲜血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六神无主,满面仓惶:“生c生了,是位帝姬。” 这一声如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头顶上方炸响,群臣如丧考妣,仿佛天都塌了。 银河系生存指南也不是万能的,至少它并没有办法一直给谢介续命,不留任何后遗症的治疗手段,是需要用能量去换取的,而且指南在出长前就被设置了极其严格的后台代码,不管现场情况如何,都要以指南拥有者的健康安全为第一位,在能量只够救一个人的时候,甚至可以无视拥有者的个人意愿,自动救治拥有者。 这一点都不人性化,但这就是银河系生存指南存在的意义,不顾一切的让他的拥有者在异星他乡活下去。毕竟很多外星文明都拥有极高的伪装手段,谁也说不准拥有者是不是已经被骗了而不自知。 指南的能量积攒并不需要任何能源动力,只需要依靠自然分解流动在空气中的特殊分子,能量便会一点点的储满。 谢介很冷静,并没有因为天石公事公办的语气而进行毫无意义的咆哮和抱怨,这反而加快了救治二爷的时间。 天石虽然不能用能量救人,但它还有庞大的医学知识储备,也算是对“必须救拥有者”这个指令的一个补救。 天石的话里有太多的内容是谢介听不懂的,但是他也不需要懂,他只需要知道二爷是有救的,就可以了。 谢介提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一点。 在天石扫描二爷的过程里,专门给人看病的钱甲已经跟在师父后面跑了过来。钱甲的师父也姓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和安大夫,久在宫中给官家治病,从太宗c仁宗c文帝再到如今的神宗。他也算是看着谢介长大,对于世子的荒唐所知甚深,让他给鹦鹉看病他也能看的气定神闲,一起跟来的同僚都在暗暗佩服老大夫的这份涵养,只有他老人家在想,啧,真是好见不见了啊,二爷,这是又闯了什么祸? 遥想当年,谢介在大内泼猴似的上天入地,不是今天带着二爷打鸟,结果打到了自己;就是明天为救二爷自己个从树上掉了下来每每都会把文帝吓的以为表弟快要死了的呼天抢地。 彼时文帝还不是全大启的圣人,他也只是个没比谢介大多少岁的少年,会哭会笑,会闹乌龙。 那份热闹如今都仿佛历历在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第一百一十八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雍畿流行吃水晶角儿和煎角子, 江左则有市罗角儿和诸色角。 刚巧, 南高峰的庙会上,就有一家卖市罗角儿的。 “一定很好吃!”谢介只掀开纱帘看了看, 就如此断定。 钱甲不解,没尝过怎么知道?谢介甚至连味道 都还没闻到呢。总不能谢世子在吃喝玩乐方面的造诣,已经到了能隔空断美食的地步吧? “因为排队的人那么多!”谢介用扇子指了指窗外。 还没到午饭的时间, 那家角儿摊已经人满为患,排起了曲折的长龙, 间或还能在队伍里看到一两个僧服身影,一看就是山上天宁万寿的大和尚。 钱甲:“”好吧, 世子说也算是有点道理。 “咱们也来几碗?”跳脱的谢小四凑上前问, 他这话问的很有技巧——几碗。因为他也想吃了。 “恩。”谢介点点头, 笑着答应了请所有人吃角子。这份大方与他如今赚不赚钱没关系, 他一直都是那种哪怕兜里只有一文钱, 也乐意和所有人一起花的类型。 谢小四凭借着矫健的身手,风骚的走位, 带着几个公主府的亲卫,越过人群, 径直就走到了摊前, 不管后面排着多长的队伍,他们家世子要吃, 那就必须马上吃到! 排队的大部分都是来赶庙会的百姓, 一看谢府亲卫的穿着与佩刀, 哪怕不知道那代表着的是哪位大人家, 也都直接就敢怒不敢言的忍了。 但有人能忍,自然也有人不能忍。 不能忍的这位刚巧也是一个替自家大人买角子的下仆,名字叫六郎,穿着褐色的短打,从始至终一直在遵守纪律的排队,十分低调。眼见着就要排到他了,却遇上这么一出,自然是不服气的,他可不管对方是哪家大人,他们家也是一位大人! “你干嘛呢?”六郎一开口,就是雍畿官话,再标准不过。这在如今的大环境下,是很能显身份的。 谢小四乐了,也回了句官话:“插队,没看到?” 这话的挑衅意味就很弄了。 六郎瞠目,大概是没见过做坏事都能做的如此理直气壮的,口中你你我我了个半天,却憋不出一句完整的京骂,一看就不是个善于吵架的。最后也只是涨红着脸说了句:“你这样不对,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谢小四一脸真诚,他知道,但就是不改,“所以,今天我们谢府的世子请所有人吃角子。” 最后一句话,谢小四是直接拔高了音量说的,保证了所有排队的人都能听到。 本来在大太阳底下c还稍显浮躁的队伍,一下子就沸腾了。开心的。 大众的心理就是这样,先给个难以接受的,再补偿一下,反而会人人称道。跟在谢介身边久了,做这种事情谢小四早已经做成了熟手,既能满足谢介,又能让谢介不被怨声载道。 “我才不稀罕呢!你侮辱谁呢?”六郎毕竟年轻,抹不开面子,当下就不干了。 谢小四歪头,带着一脸坏笑,看着梗起脖子装强势的六郎,忽的就往后退了一步,摆开手,弯腰鞠躬,依旧是一张笑脸:“那您先请呗。” 六郎:“” 谢介对此本来是一无所知的,直至谢大郎来报。听后表示十分无语。谢小四这明显就是在调戏人家啊。 是的,调戏。谢小四是个带把儿的,却也喜欢搂着个带把儿的睡觉。这事谢小四从没藏着掖着,谢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唯一不对的,大概就是谢小四看到个好看的,就想撩人家一下,还撩的特别不地道。 “那小孩很好看吧?”谢介跑偏的问道。 谢大郎明显是被他那个傻逼弟弟气到了,打一个娘胎里前后脚没差多一会儿出生的亲兄弟,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回话的声音有点闷:“嗯。” “行了,行了,你去收拾吧。这么闹也不像个样子,你和小四说,喜欢就老老实实喜欢,别特么整这些个幺蛾子,到底会不会追人?看看那到底是谁家的,道歉,赔钱,不行还可以找其他的方式补偿。”就像是谢介插队要请所有人一样,他也负责给下人出事后收拾烂摊子,虽然他是个纨绔,但也要做一个有格调的纨绔。——他是这么对他表哥保证的。 但不等谢大郎去,那边的六郎已经哭着回来找自家大人做主了,队伍也不排了,角子也不买了,十足的孩子气。 巧的是,那位大人的马车就在谢家的牛车旁边。 宝马雕车,暗香浮动,看上去比谢介都不知道什么叫低调。 哪怕隔着帘子,谢介都能听那边的六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在告状,还有另外一个稍微沉稳一点的声音在责备他,诸如“就不该带着他出来,净给阿郎丢脸,吵架都吵不赢”之类的话。 谢介听了之后就笑了,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责备六郎的人大概也是个忠仆,责备完了还问他;“你就这样回来了,你让阿郎吃什么?懂不懂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不会在买完之后,再报仇?” 谢介频频点头,心想着,这还是个有文化有脑子,能忍辱负重的下人。 那位真正的阿郎,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因为很显然的,谢介能听到隔壁的动静,隔壁自然也能听到谢介这边的。从始至终,他们彼此掌握的信息量都是一样的,不管是谢大郎责备弟弟的话,还是谢介所说的要赔偿的话。那边听到了,却没有给出个态度,这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一种态度。 让谢介拉下脸主动开口,那是不存在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那边先开了口:“算了。” 这话既像是为没有买到角子的六郎解围,也像是对管教不严的谢介所言。 懂的都懂,无需多言。 但谢介的关注点却有点偏,他整个身心都陷入到了那声音里。该怎么形容呢?如玉石碰撞,如飞瀑而下?碍于他学识有限,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辞藻,他最后只能说,这特么的好听啊。 那声音就像是从谢介的想象里诞生的,理智,强大,冷静中又不失一丝感性,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是那么的符合谢介的审美。 谢介是真的很喜欢,喜欢到了甚至会觉得 这声音怎么就不属于我呢? 是的,他的喜欢不属于那种找对象的喜欢,而是想要自己拥有的喜欢。 等谢介撩开帘子,想去看看声音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时,对方的下人已经驱动马车,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扬长而去,潇洒又利落。连那份爽利劲儿,都让谢介想要问一句,这怎么不是发生在我身上呢? 衬的着急忙慌捧着热气腾腾的角子回来想给六郎赔罪的谢小四,从头到脚的都在冒着傻气。 谢介不肯承认他有些遗憾没能看到声音的主人,只能专注打趣谢小四,笑的幸灾乐祸:“你傻了吧?人跑了。让你不好好说人话,该!” 谢小四连委屈都不敢,只能重新回去给谢介拿他想要的市罗角儿,顺便感叹爱情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注定命途多舛。 等角子上来了,谢介就一边吃着角子,一边仰头看着南高峰。 南高峰只有七十余丈高,和长江以北的多座名山比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土包,但在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平原甚至是盆地的长江以南来说,南高峰已经很巍峨了。 从山脚下就能看到山顶上宝塔的那种巍峨。 江南多才子,才子会拽词。又恰好北高峰上也有一座寺,文帝赐名景德灵隐,因此山顶上也建了一座宝塔,南北两座山和塔正好遥遥相对,便有人把俩凑在一起,起了个名字叫“双塔凌云”。 会当凌绝顶的凌云,听听,是不是很霸气? 没真正见到“双塔凌云”前,谢介很是被唬了一阵子,对此心心念念,憧憬异常。连做梦的内容都是有天架个梯子,爬上塔顶去摘星,顺便拽一片云彩来给他娘做一件真正的罗云裙。 很显然,有着这个浪(幼)漫(稚)想法的谢介,当年还是个孩子。谢小介半蒙半猜的看完了他爹生前写下的游志,当晚便在心中种下了种子。等后来表哥终于答应带他回老家圆梦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谢介至今看见南高峰的九层宝塔,都有一种本来想买珍珠结果买回来一个鹌鹑蛋的忧伤。 在这鹌鹑蛋之上,不对,是在南高峰之上,就是江左的名寺天宁万寿了。 天石砸到谢介头的前后那段日子,正赶上天宁万寿主持召开这一届的全国佛理研讨大会,俗称和尚开会。平时指不定猫在哪个犄角旮旯c找都找不到的得道高僧,全都云游于此,吃斋念佛,顺便交流新晋一年的创收渠道。是的,大启的和尚不仅不嫌弃铜钱世俗,还很会赚钱,合法经营,皇帝看了都眼馋。 结果,这帮大和尚会还没开完呢,就被镇国大长公主带着黑漆漆的天石找上了门。 那表情可怕的活像要寻仇。 幸好不是。 镇国大长公主一看这一大殿的秃瓢就乐了,挺好,不用她天南海北的找人了。她爽利直言,大家既然都在,就先别走了,都来给我儿子看看这天石。不白看,她管饭,还发俸。真能解决了,她还可以替他们去和皇帝商量一下封个国寺什么的。 高僧们也就真的不走了,或者说是走不成了,就大长公主那副模样,不给这石头祛除了邪性,谁也别想好。 这哪里是帝姬?根本就是活脱脱的土匪! 但你敢和土匪讲道理吗?不敢。 以后可以安心的当个包打听了呢。这是钱甲最后的决定。 说回正题。中元节的重中之重自然不可能是羊肉,而是—— ——请鬼回家。 祭祖祭祖,总要先把祖先请回来,才能祭,然后再送走,对吧?反正谢介就是这么理解的,自我感觉没毛病。 于是乎,谢介新生了个想法。 四生子堂堂八尺男儿,却齐齐在谢介说“我有个主意”的时候忍不住瑟瑟发抖,在心里抱着壮壮的自己,互求安慰与温暖。 钱甲很是嫌弃,有点瞧不上他们与硬汉外表截然不同的怂样。 钱甲积极问世子:“您准备做什么呀?” 谢介摸着下巴,一脸游侠儿的混样,打从金口玉牙里蹦出了两个字:“招魂!” 谢介琢磨着吧,既然今年他不能回老家了,那就偷摸把他表哥和他爹请回来好了。这个逻辑是不是严丝合缝,有理有据?他真是太聪明了!为人还不贪心,特意留了大舅c外祖c太一祖以及列祖列宗给他小舅回老家祭祖用。 钱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第一百一十九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钱甲心想着, 看来传言真心不可信,至少他知道的谢世子没那么难伺候,对方是真的心大, 好像很少有事能够让他去计较。 以后可以安心的当个包打听了呢。这是钱甲最后的决定。 说回正题。中元节的重中之重自然不可能是羊肉,而是—— ——请鬼回家。 祭祖祭祖, 总要先把祖先请回来, 才能祭, 然后再送走, 对吧?反正谢介就是这么理解的, 自我感觉没毛病。 于是乎,谢介新生了个想法。 四生子堂堂八尺男儿,却齐齐在谢介说“我有个主意”的时候忍不住瑟瑟发抖, 在心里抱着壮壮的自己,互求安慰与温暖。 钱甲很是嫌弃, 有点瞧不上他们与硬汉外表截然不同的怂样。 钱甲积极问世子:“您准备做什么呀?” 谢介摸着下巴,一脸游侠儿的混样,打从金口玉牙里蹦出了两个字:“招魂!” 谢介琢磨着吧,既然今年他不能回老家了, 那就偷摸把他表哥和他爹请回来好了。这个逻辑是不是严丝合缝,有理有据?他真是太聪明了!为人还不贪心,特意留了大舅c外祖c太一祖以及列祖列宗给他小舅回老家祭祖用。 钱甲:“” “不用太崇拜我,天生的, 没办法。”谢介挥了挥手。不管身边的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吧, 反正“请鬼回家”这个事在谢介这里算是已经成为定局的, 不允许反驳。 四生子以前肯定没涉足过风水行业,但他们的工作强度一直都是迎难而上,早已经打造了一身钢筋铁骨,瑟瑟发抖归瑟瑟发抖,但真干起活儿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没多久,在经过四生子和四司六局的不懈努力下,还真就被他们从江左的传统民间风俗的某个犄角旮旯里,给谢介找到了一个请先人回家的依据。 完美! 而按照这个老传统的说法,中元节的祭祀还有新亡人和老亡人之分。谢介他表哥文帝这样死在最近三年内的,就叫新亡人;谢介他爹那样已经早登极乐好些年的,则叫老亡人。 新亡人和老亡人的归家时间是不同的,要分开祭祀,总之很有讲究就对了。正好大启的中元节一般都是七天长假的标准,这个分别祭祀的规矩,帮助谢介找到了足够多的事情做,不要太幸福。 钱甲腹诽,怪不得谢世子之前投入的那些铺子古董都赔了呢,这样整天不务正业的,想要赚钱只能靠天上掉馅饼好吗? 不对,天上好像真的掉馅饼了,还正好就砸在谢世子的嘴里。 谢三儿听了钱甲的话,有些不高兴,一板一眼的反驳:“我们郎君的正业就是吃喝玩乐,副业是在家当爵爷,兴趣爱好才是赚钱。虽然兴趣爱好发展的,呃,不太理想。但郎君的正业经营的多好啊,全大启你去打听打听,有哪个衙内敢说比我们郎君玩的好?玩的精?玩的壕?都快能写本《我是如何享受生活》的书了好吗?” 钱甲:你在骄傲什么? 请表哥回家,不对,是祭祀表哥那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谢介特意换上了纯素的凉衫,颇有吊孝之意。他是被四生子抬去院子里的,虽然他其实已经能没事走两步了,但并不能走太远,以免出事,这天开坛做法,还是直接抬了他去。 院中早已经摆好了一个四出头的官帽椅给谢介坐,这是大启所有椅子样式里最适合如今的谢介的,有靠背,有扶手。其他的椅子,大部分都比较复古。大启已经开始流行垂足高坐,但在样式上还是很难摆脱之前几个朝代席地跪坐的影响。 钱甲站在谢介的右手边,随时准备给谢世子看病,顺便的,他终于能够好好欣赏一下谢府的院子。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他随师父来谢府住了快俩月,都还不太了解这座深宅的具体结构。 宅老对外人总有些过于的严防死守,轻易不会让他们走动,和戒备森严的大内有的一拼。 也因此,时至今日,钱甲才看到了谢府后院的原貌。院子的占地面积很北方,有一种大到霸气的横冲直撞之感,但院子的内里却是典型的水乡园林,精雕细琢,廊腰缦回。人造的微型自然景观将偌大的宅院巧妙的分成了无数个区域,竹林,梅台,介亭水榭。更不用说肯定会有的倚假山,临细水,岩架跨洞,以及玉砌雕栏和纤巧盆栽。不管谢府的郎君本质上是个怎么样的大俗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旁人绝无办法从他住的地方看出他的本质,这里有的只是写意留白,天然雕饰。 在斑驳的树荫下,偶有倦鸟惊飞,如诗如画。 但在谢介的眼睛里,却只有椅前不远处的供桌香案,红木打底,金线勾边,通体彩绘,纹路复杂,却不失大启传统家具样式的那种清新淡雅。桌上摆着祭祀所需的全部用品,香炉蜡竿,瓜果点心,以及最重要的,他表哥的牌位。 这牌位是谢介自己私下命人做的,合不合法不一定,但谢介有底气让不管在位的是哪个皇帝都不会追究此事。他私刻表哥排位,只为了图个念想,刻着的文字没帝陵里那么一长串的花里胡哨,就只是“家兄闻受益”这五个大字,简洁明了,直达本质。 四生子着天仙洞衣,各持法器,站在祭台的四角,按照三天速成的口诀,开始了仪式。他们双目紧闭,念念有词,配上袅袅的龙头香,做的还挺像那么一会儿事的,至少庄严又肃穆,认真又严谨。 谢介看着牌位阵阵出神,就好像真的再一次看到了文帝,霞姿月韵,卓尔不群,他从烟雾缭绕中踏出,像极了小时候奉命来接谢介入宫长住时的样子,哪怕不笑,都是温柔的。 文帝这个人,就如他的名字,满招损,谦受益,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仁善纯孝,又文采斐然,最重要的是礼贤下士,简直就是照着明君的模子刻出来的。要不然他的谥号也不会是文。除了死的太早,别无缺点。 再有如今皇位上的神宗作对比,文帝都快成为全大启的朱砂痣了。所以,在新亡人归家的这天,其实不仅谢介在招他哥,其他人也在招。 仅江左一城,私下祭祀文帝的人就不要太多,再加上这年又是文帝新丧后的第一个中元节,挨家挨户对此都很重视,连不少小商小贩都打破了夜市传统,早早的收摊不干,自发自觉的回家祭祀起了文帝。 但在这些人中,谢介依旧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他表哥一定只会来他这里,因为只有他准备的东西才是他表哥真正喜欢的。 谢介别出心裁的多搞了些古籍的手抄本c古画的拓印版给他表哥烧下去。 比起那个众人所知的被拱上神坛的文帝,谢介了解到的表哥更像是一个文艺青年,一身的艺术细菌无处发挥,总在琢磨一些神奇的东西,好比给自己的姑母起个独一无二的称号,也好比当了皇帝后未免同辈的人因为要避讳皇帝的名讳而改名,兀自决定从他之后,谁当皇帝,第一件事都是先给自己改名。 改一个人,总比劳师动众的让整个宗室都跟着改要轻松,不是吗?表哥是这样和谢介说的。 “你高兴就好,毕竟你想当个好皇帝嘛。”谢介是这么回答的。 文艺青年,总是有那么一点过于理想化的热血,文帝也不能免俗,他的热血表现不是青春期叛逆,是比那危险的多的御驾亲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第一百二十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帮助谢介成长的不是别人, 正是他的亲娘, 镇国大长公主。 也不知道闻天是听谁说的, 她不能再这样任由她儿子胡思乱想下去了, 小孩子一开始有这样的想法是可爱,想多了就是神经病了。 镇国大长公主戳破儿子梦想的方式很简单,掰开了c揉碎了的把她的驸马是怎么死的, 她又是怎么给他复仇的前后始末,都一股脑的灌输给了儿子。倾销式的, 过于强烈的, 不遮不掩,鲜血淋漓, 用足够的真实敲碎了儿子心房的壳。 这种虎妈似的教育很残忍, 谢介不是没有怪过他娘的, 只是后来他大舅和他说,在讲这话的时候, 他娘其实是在把她已经渐渐愈合的伤口, 再一次全部撕开了给他看。不仅看, 还要告诉他,别做梦了,你爹——也就是我丈夫——他早就死了,死的透透儿的,我亲自给他收的尸, 亲自给他穿的衣, 又亲自扶灵南下, 把他葬在了我的老家。连我都不做他能够起死回生的梦了,你又在这里瞎裹什么乱? 拜亲娘所赐,谢介小小年纪就知道了很多他本不应该知道的辛秘,顺利错过了青春期,虽然熊,却不叛逆。 说了这么多,真正要表达的是 谢介到最后也并没有放弃和他娘的抗争,不让他对着种子唠嗑,那他就把一腔热情寄托在祭文上呗。 写好祭文,做成灯罩,看着它随波逐流,直至阴阳。他爹在九泉之下肯定能够看到的,谢介就像是小时候坚信他的那个神仙种子是他爹的临时住所一样,此时依旧坚信着荷花灯的威能,它可以把他的思念送到很远的地方。 放灯自然是要晚上放的,谢介在牛车上小睡了一觉,天就黑了,南湖边来祭祀的人更多了,除了祭祀自家先人,大部分人都会顺便给谢鹤放一盏灯。 四生子早就给谢介找好了地方,不敢让他上船去晃悠,就找了湖边最开阔的地带。 隔着湖岸线,那边是人山人海,仿佛看不到头,这边却是只有谢介和他的侍卫。谢介拿过他的灯,这次依旧是倔强的打死不肯让人扶,就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蹒跚着走到了湖边,轻轻的放下了他今年想要和他爹说的话。 话之多,一盏灯根本放不下。 所以,谢介准备了好多盏,挨个放。细心的四生子三个都在湖面上乘着小舟,在不同方位,一点点帮助那些本应该静止不动的荷花灯排着队流向远方。 十里南湖,灯火煌煌。 一色湖光万顷秋,忽有北风起,吹散了不知何时聚浓的阳阳白雾。恰谢介抬头,从如镜的湖面直直看去,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一抹与众不同的山水墨。 浮岚暖翠,故人朦胧。 他c他爹? 白藏凉月,那人一身青衣,好像于碧城的九折途破雾而来,不似人间造化。他也在湖对面放灯。但那份面如冠玉,风姿卓越,哪怕在人群中弯腰,也必然是卓尔不群的,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同。小灯晃晃悠悠,还真就隔着湖,飘到了谢介手上。 灯罩雪白,墨色晕染,只写了几个字:“我回来了。” 谢介:“” 艹你大爷啊!占便宜占到本世子头上了?! 虽然谢介有过那么一瞬间的脑子不清楚,真的以为对面那就是他爹,但他又不是个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对面那人只是长得比较像他爹而已。 不对,是长的比较像他想象中的爹而已。 谢鹤死的时候,谢介还是个吃奶的孩子,什么都不可能记得,所以他以为的爹,只可能是他根据旁人对谢鹤的描述所拼凑出来的想象。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在今时今地,谢介想象中的人竟然真的从他的大脑里走了出来,广袖宽袍,芝兰玉树。没有一处不完美,没有不一处不符合谢介的期待,简直就是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除了对方一上来就占他便宜! 我爹才没有对面那人那么讨人厌呢! 随着莲花灯一起而来的,还有底座上托着的一圈精致小巧的点心,正是谢介小时候最喜欢的滴酥鲍螺,口感适中,造型可爱,方便一口一个,吃到地老天荒。 但谢介小时候喜欢,不代表他现在也喜欢,他早已经过了那种爱吃过于甜腻的点心的年纪。 当着对方的面——他知道对方一定在看他——谢介挑衅的捏碎了一个滴酥鲍螺,恶狠狠的。 对方c对方却笑了。哪怕隔着半个湖,也能看到对方明显的肩膀抖动,飘飘乎如欲乘风的袖子在空中抖出漂亮的弧度,充分诠释了那份笑意。湛湛长空,乱云飞度,男神还是那个男神,却好像眼中多了点像是在看不懂事小孩玩闹的宠溺。 显得他有多大度似的,其实根本就是在看人笑话! 至少谢介是这么认为的。 长这么大,小爷他还没被谁这么挑衅过呢!简直是反了天了! “他知道我是谁吗?!”谢介并不觉得没事干搬出他娘c他爹c他小舅这些背景有什么不对或者丢人的,他就是投胎技巧好啊,不服你也去重新投一个好了。 “他肯定知道啊,”钱甲踮起脚尖看了又看,小声在谢世子耳边回道,“但问题是您知道他是谁吗?” 谢介有点憋气:“谁?” “房郎,房朝辞。” 谢介在脑海里很仔细的想了一下,才回忆起了房朝辞到底是哪号人物,那个故意模仿他爹的山寨版! 钱甲:“”都说他们两个不是一种类型了qaq。 “所以呢?我怕他?”谢介撇撇嘴,用尽全部的表情想要表达一个不屑一顾。三年前的状元郎很稀有c很值钱吗?如今顶多也就是被分配到了一个什么中央的小官吧?这种地位的人连给他上门请安的都不配! “您确实该怕。”钱甲壮着胆子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这是早在谢介表达出对房朝辞莫名其妙的敌意之后,宅老就嘱咐过他的,让他一定要在关键时刻劝住谢介。 “凭什么?”谢介很不满,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背景能比他还大?总不能是他小舅的私生子吧? “凭他是太府寺新晋的少卿。” 太府寺,即人们口中常说的大司农,掌管着天下的钱谷金帛和货币,大启很多赚钱的衙门都在其管辖之下。太府寺最大的官是从三品的太府寺卿,其次就是少卿,从四品,只一个,专管的赚钱衙门有好几个,其中有一个绝对是谢介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店宅务。 县官不如现管,这是阻碍在谢介赚钱通途上的衙门的直属上司的直属上司。 你说怕不怕? “他怎么升官升的这么快?他是窜天猴吗?!”三年前的状元郎,如今已经是从四品的大员了,有没有搞错?!谢介他娘还是大长公主呢,他至今都只有个爵位和虚衔。 “据c据说他上面有人。” “谁?” “镇国大长公主。” “”到底谁特么才是亲生的?! 谢家的牛车就这样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仿佛连车辕碾过黄土上的落红时都充满了霸道与气势,轰轰烈烈的,只留下房朝辞看着碎成渣的滴酥鲍螺,眼中困惑。 六郎仰头看着自家阿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阿郎给他的感觉,如冰山融化,也若蓬瀛来客走下神坛,总之就是好像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带着恰到好处的不知所措,人间烟火。而这一切的改变却都是因为那家仆从很讨厌,主人也不见得有多好的谢世子。 “去查查。”房朝辞这样吩咐。 “查一下那世子的弱点?” 房朝辞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六郎,不知道他这个想法从何而来:“去查查他最近喜欢吃什么,是不是变了口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第一百二十一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宅老不疾不徐, 应对自如:“您现在走路基本靠扶,说话只能靠抖。您觉得阿郎得多心大, 才希望您在这种情况下给他送信?” 在大启,“阿郎”是对家里男主人的称呼,“郎君”则是对少主人。 虽然谢鹤这个一家之主已经仙去多年,但只要镇国大长公主还在,谢家就始终会这么称呼下去。哪怕谢介八十了, 估计他也还是郎君, 或者直接变成公,反正不能是阿郎。 “你不告诉他我受伤了,他怎么知道?”谢介胡搅蛮缠。 “您都说了, 阿郎泉下有知。”宅老微微一笑,完全不惧。 谢介鼓着脸,环着胸,开始生气。 宅老看天看地看空气, 就是假装看不到自家郎君的表情, 打死不允。 谢介长叹一声,只能祭出杀手锏:“我记得我娘说, 等天石的法会念经念到了日子,必须要我亲自去天宁万寿请回来?” 天宁万寿全名是天宁万寿禅寺,看名字就知道了, 这是一家和尚庙, 以前的名字没那么绕口, 还是几年前谢介表哥来江左的时候, 突发奇想给改的,觉得这名字既文艺又禅意。不过就谢介看来,这就是不让人好好说话的节奏。 天宁万寿就在江左城外的南高峰上。 南高峰又名南山,是个可以将南湖尽收眼底的春日登高好去处。而谢府和行宫所在的凤凰山的北面就是南湖。也就是说,几个地方其实基本就扎堆在一处,加上北高峰,四景正好凑够一桌麻将。路途并不遥远,谢介去一趟天宁万寿,就能顺便去南湖放灯,肯定不会感觉到舟车劳顿。 “但您会吐” 谢介自从被砸了脑袋,睡了俩月醒来之后,就有了个常吐常新的毛病,比十月怀胎还辛苦。医官们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能安慰谢介,这种事情古已有之,吐着吐着就好了。 到底能不能吐好谢介不知道,但他吐着吐着就吐习惯了倒是真的。 擦擦嘴角,忍忍苦味,就又是一条好汉,完全不影响谢介继续吃喝造孽。 “这可是我娘的命令,必须得我在正点上亲自去取。”谢介咬死了这话不放松,“我娘做事肯定有她背后的深意。” 宅老也懂这个道理,有时候爱之为其计深远,确实不能因为要躲眼前的小磨难,而迎来日后的大折磨。 可是,可是,错过取天石的时间,又能错过什么呢? 谢介不知道答案,也不关心,他只想找个借口出门:“也许我去拿了天石,我就不药而愈了呢?” 宅老心中一向怀揣信仰,在仔细想了一下之后,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便也就同意了。 送别了想象中吃饱喝足的表哥的第二天,谢介就命人套驴车出了门。 是的,驴车。 在大启,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不是马车,而是驴车。理由很简单,国家缺马。北方最适合放牧的广大领土都属于蛮人,而马匹又在蛮人严禁控制出口的列表上,大启连军队都凑不齐足够的马匹,就更不用说平常人的生活了。 幸而,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马不行,就用驴嘛。驴虽然没有马快,但是比马稳啊。谢介家里倒是不缺马,但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来说,宅老宁可他出行坐驴车。 转日一早,驴车又变成了牛车,充分诠释了一句“不求速度,只求舒适”。 宅老生怕谢介不乐意,一上来就大力的介绍着牛车的种种好处:“魏晋多少风流名士都是出门乘坐牛车的?连阿郎生前都曾有此意。车厢宽敞又舒适,行走坐卧,铺席设几,随君开心。窗户还大,特别方便您看外面的景色。” “你怎么不干脆让人抬娇呢?”谢介挑眉看着眼前这双辕双轮的青色牛车,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吐槽了。 “乘肩舆影响不好。”宅老咳了一声。 肩舆就是轿子,宅老习惯说老话,谢介却总在追赶潮流,当下的新词他哪怕足不出户也肯定知道。 乘坐肩舆容易影响不好,这说法也是真的。受到大启前四任皇帝的影响,大启一直都很重视人文,重视到甚至会给人一种过于迂腐的印象。好比朝中大臣上朝坚持骑马,家里穷的也可以个性一点骑驴,但却会有志一同的鄙视坐轿,甚至会被人义正言辞的参一本“以民代畜”。 虽然谢介想找茬的问一句,过度使用人力残忍,过度使用畜力就不残忍了?就朝中某些大人那完全不输给他小舅的体型,马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这辈子才要横遭此罪? 牛车就这样以比路人走路还要慢的要命速度,稳健而踏实的动了起来。 谢介以生命发誓,他一杯茶都喝完了,那牛车还没走出他家门口呢。撩起帘子向窗外看去,还能远远的看见他家黛瓦之上的马头墙。 很慢c很慢的,牛车才终于从铺满青石板的安静小巷转出,走上了热闹的正街。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若不细看,谢介还以为这牛车能缩地成寸,分分钟回到了雍畿呢。 雍畿的繁华是没有去过的人所不能想象的,也是谢介所怀念的,所以他一直在致力于把江左打造成第二个雍畿。但那就像是强迫一个婉约的南方闺秀,硬要去学热情的北方佳人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结果就在这短短两个月之间,谢介什么都没做,他的梦想就实现了。 以前荒无人烟的鬼城,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川流不息的街市,变化大的堪称翻天覆地。 谢介终于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他小舅要迁都的事情总不可能还没决定下来,就闹得全国皆知,对吧?如果百姓不知道,那这些如雨后春笋的商铺是打哪里窜出来的?这明显不是只想做一段生意的流动性商业,而是打算长此以往在这里扎根的那种。 “我睡下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谢介喃喃自语。 跟着牛车在外面走的钱甲同学,很适时的选择了失聪。真是没想到哈,牛车的声音也这么大,他都听不到郎君在车里说什么了呢。 四生子比钱甲的反应更大,开始各种都想要转移谢介的注意力。 谢介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的,见众人如此反常,这才真正记入心里。不过,他对敌经验十分丰富,很清楚的知道大概是宅老或者他娘下了封口令,他表现的越想要知道,他就越不可能知道,唯有缓缓图之,方可成就大业。 不到晌午,牛车终于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南高峰的山脚下。 南高峰上怪石嶙峋,草木茂盛,来往山上山下的道路却是人工修建的一片坦途,宽宽荡荡。因为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多,自然就有了路。 而南高峰这边之所以人多,却并不是因为天宁万寿吸引来的香客多,而是因为这边是江左最大的庙会所在地。 庙会,就是依托于寺庙而生的民间商业经济交流与促进的相关活动,最有名的就莫过于京城的大相国寺庙会。每月五次,卖什么的都有,总是搞的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江左与雍畿的风格不同,但也有自己的庙会,十里八乡的,不管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爱来南高峰娱乐。 人多了,道路自然也就修建的越来越好,周边的设施一应全都快速跟上了。 这天是中元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庙会肯定有,哪怕已经接近尾声,但依旧是三教九流,人声鼎沸,买卖最火热的还是元宝蜡烛,香火福囊。 谢介是个爱热闹的,哪怕如今身体情况不理想,依旧能带病坚持。 周边的人却严防死守,不是怕谢介身体,而是怕谢介顺耳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类似于京都破了,国家亡了,连皇帝大臣都跑来了江左之类的窝囊话。 “真是窝囊啊。”房朝辞在马车中读着好友的信,不自觉的念出了声。 随从一愣,没有听清,特来询问:“阿郎说什么?” “豁然说,偌大的一个中国,能顶在最前线的,竟是年纪可以当所有人奶奶的镇国大长公主,真是窝囊。” 随从听弦音而知雅意,低眉道:“阿郎并不这么觉得?” 房朝辞没说话,只是把好友的信放到了小桌案上。看着就尽在眼前的南高峰,心想着,大启的朝廷窝囊是肯定窝囊的,但绝不是因为能打的只有镇国大长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第一百二十二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他把他的猜测如实的告诉了天石:“我还是觉得种子爹更有可能是你的主人。你算一下, 你的主人是不是在十二年前才到的大启?是的,应该是十二年前,不可能超过十三年,因为我很清楚的记得我是在我三岁的时候捡到的种子爹。” 但天石却表示: “哈?”谢介一脸“还有这种操作?”的不可思议。 之后?之后谢介当然是锲而不舍, 尝试着换了好几个不同的角度继续提问啦, 但均没有被天石理解,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死板答案。 谢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天石也许并不是一个能够与他流畅对话的仙家法器, 它更多的像是一种巧妙的机关, 有人提前录好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对话在里面,只有谢介问了对方储存过的问题,它才能够回答。如果问题在意料之外, 那天石就只会回答“对不起,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介开始有些头疼了,他双手托腮, 头顶薄被,苦恼的看着眼前的天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到底是不是天石真正的主人?还是另有其人?他该把它还回去吗?他怎么才能把它还回去呢? 问题太多, 脑袋又太小, 最终所有的东西都纠缠在了一起,像是永远都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团,搞得大病初愈的谢介又有点想犯病了。 这回谢介倒是不那么想吐了, 他大概终于摆脱了吐啊吐的阶段。他只是看着看着, 上眼皮就开始不争气的下耷, 脑袋一点一点,他有点困了,他也确实该困了,外面已是月上柳梢,无风无云,早过了他平时睡觉的点。 如果一定要谢介在这个世界上评出一个最具魅力的人,那答案铁定是周公,没有人可以拒绝他,没!有!人! 谢介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他再一次完美的错过了大街小巷c定点定时用铮铮铁牌来报时的行者。 行者就是候补和尚,大光头里的实习生,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各种杂活,起早贪黑还没钱,但依旧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因为一旦熬过去了,和尚真的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在行者一天的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项莫过于报晓,两至三人负责一片区域,每天晨光熹微,东方渐白,他们就要是开始走街串巷,敲打铁片,告诉大家天亮了,该起床上班了。据说还要口念佛号“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等,顺便预告天气。 京城雍畿的行者要更辛苦些,在有早朝的日子,还要加一句“今日四参”或者“今日两参”,提醒朝臣不要迟到。 至于这些是不是真的,谢介表示我怎么知道?我从来都没见过五更的早上长什么样好吗? 咳,行者报晓的事情先放一边,一觉醒来的谢介觉得神清气爽,因为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他为什么要纠结天石到底是不是他的呢? 不管如何,他暂时都是要保管它的呀。假设他是天石的主人,那他就理直气壮的用;假设他不是天石的主人,那他就在找到天石的主人之前借用嘛。 总之,要先拜托宅老去雍畿的公主府找一下神仙种子,确认它有没有可能还在假山里,只是年幼的自己当年找的不够仔细;如果种子确实不在,那就扩大面积,先在雍畿一带寻找十岁左右c以前无父无母的幼童,男女不限;实在是不行,他就带着天石亲自动身去找,他相信如果天石真的属于别人,那它在遇到那人时一定会有所反应。 至于为什么是十岁,谢介是这么推算的,在他种下种子的那三年里,对方都没有化为人形,这是他亲眼见证的,绝不会有错。所以,对方最早的化形时间应该是在他六岁入宫到他反应过来种子没了的八岁之间,他今年十五,对方怎么看都不可能超过十岁。 谢介想通了,也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这个问题天石能够回答上来: 谢介一愣, 谢介:“” 妈妈,我好像真的捡到了一个很了不得的东西! 恰在此时,女使掐着谢介以往会醒的点,带着身后一串的下人躬身走了进来,打断了谢介对天石的摸索。八个女使井然有序c悄无声息的开始各自干起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帮助谢介正式迎来了他的“早晨”。 一番梳洗更衣后,谢介开始试他新做的胡靴,顺便听宅老来报。 宅老一进门,没急着说话,只是在看到谢介今天这一身打扮后,暗中刮了大女使一眼。郎君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吗?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你让郎君穿胡服?! 大启的朝廷之前就对全国下过禁胡令,不提倡大家穿胡服,但打击力度并不大。胡服在很多方面也确实是比宽袖大衫更方便,还美观,是一种潮流。禁胡令导致的结果,也只是民间偷偷穿,衙内继续光明正大的穿,朝廷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今的情况不同了,大启连失北地数州,连京师都被人端了,正是民族仇恨达到顶峰的时候。那帮子整天只会咬文嚼字的士大夫没种和蛮人干,却极富内斗精神,酷爱抓人小辫子。 谢介前脚敢穿这一身出门,后脚就有人敢上书血谏,撞死在凤凰山前。 大女使很为难,她是那么分不清厉害关系的人吗?她当然知道让郎君此时穿胡服不妥,但郎君非要穿,她能怎么办?坚决不许?那岂不是在不打自招?他们家郎君又不是真傻,一旦深究,大长公主在应天府打仗的事肯定要暴露,到时候谁负责?! 宅老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决定以退为进,没和谢介硬顶,只是在心下打定了主意,今天决不能让谢介见客了。几句话吩咐下去,自有腿脚麻利的小厮跑到前院谢客。 “谁啊?”偏偏以往看上去对周遭的一切都很无所谓的谢介,突然关心了起来。 “是隔壁搬来的新客。” 是的,隔壁执政的泰山高老爷子已经灰溜溜的走人了,宅老还效率极高的命人收拾好了院子,迎来了新的租客。 租了隔壁来住的这位郎君也很上道,今天一早就亲自登门拜访,还带了谢介肯定会喜欢的礼物。一直坐到现在,生等谢介起床。对方的涵养和耐心都极好,喝了一肚子茶,也不见生气。 宅老心想着,真不亏是帝姬殿下极看好的人。若不是时机不巧,定要让郎君和对方亲近一二,至少不能起什么莫名其妙的龃龉。 在宅老想事情的时候,谢介也没闲着,他换了件天石建议的外衫,果然更风流倜傥了。 这话里有太多谢介听不懂的部分,但是没关系,他不需要懂,猜也猜到了,它可以帮他选衣服,这九重宫阙之上的神仙可真会玩。 谢介心情大好,哼着不知名的水乡小调,又顺嘴问了句租金。 宅老怔愣当场,他是真的没想到谢介会问这个,好一会儿才道:“每月十贯。” 不等谢介反应这个每月十贯是高是低,天石已经自动在他脑海里给出了换算公式,表达了租金过于便宜的结果。 新客给的租金,却不是每日十贯,是每月。 谢介以前对这些其实是没什么概念的,哪怕宅老之前已经给他看过账本,他也根本记不住价格。如今有了天石的提醒才意识到,宅老对于新租客真的是过于心慈手软了。这是为什么?宅老被骗了?还是租客其实是宅老的亲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第一百二十三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十贯的十倍就是百贯,平均下来也就是每日三贯到四贯。 天石依据日后的通货膨胀曲线和江左房租市场的势增长势头, 对于这个价位给出了一个精准的评价: 谢介:“”那还真是对不起啊,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房朝辞就像是能听到谢介的心声, 或者至少是能够感受到谢介的情绪,还没等谢介开口, 他就已经主动安抚, 对谢介承诺道:“江左的房价肯定会疯涨, 日后我们可以随时随着市价进行调整。我这边刚好有店宅务适时递上来的市场动向。” 谢介长这么大, 还没见过谁做生意是这种恨不能往外送钱的风格, 而老话说的话,无事献殷勤, 非 天石语出惊人。 谢介: 紧接着,房朝辞就做出了一件让谢介更加质疑对方有读心术的事情——房朝辞就自己资产的合法性, 对谢介做出了合理解释:“家严在世时从商, 在家中略有一二薄产。” 很显然这不会真是什么薄产, 但问题是 “你爹从商,你能考科举?”谢介这回是真的被震惊了。 不等房朝辞回答他“你这从哪里来的奇怪洗脑包”,天石就已经做出回答, 商人不能参加科举, 那是前朝的事。而大启自开国以来, 就一直在致力于和前朝过不去,在科举方面多有改革, 其中之一就是扩大了录士的范畴。不仅商人之子能科举, 商人自己要是有异才, 也可以下场。太一祖那样的大老粗,当年还难得拽了一句文词,说这叫不拘一格降人才。 虽然总体来说,大启流行的还是市农工商的阶级观念,但却并没有大众以为的那么歧视商人。毕竟大启连朝廷自己的衙门都在做生意,更不用说还有宰执带头搞租赁的例子,反正是没有什么“与民争利”的奇怪说法的。 而上有所好下必效。 于是,由各大书院牵头,在政策的鼓动下,公开表示了十分希望商人子弟能够入学的想法。 商人子弟大多也很珍惜这样的机会,他们迫切的需要通过科举改变家族命运,让官身成为他们的通天梯。 房朝辞无疑就是商人子弟中最成功且杰出的代表,太府寺少卿一月的俸禄,虽然未必有他在家当郎君时一日的零花钱多,但他却已经是整个家族的骄傲了。养父虽然去世了,可养母还在,养父母无儿无女,倒是有不少提携起来的老家亲戚,如今全都在齐心协力的给房朝辞经营产业,想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在仕途上给房家奔出个好前程。 谢介懂了: 天石: 谢介是那种会被黄白之物动摇的人吗? 当然不是! 谢介想做生意,那完全是没事干闲的,想要发展一下个人业余的兴趣爱好,但他本身对钱其实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因为他想要多少,他娘就能给他多少,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卖他爹的字画。没开玩笑,他爹的字画如今不敢说价值连城吧,但至少也是换羊书级别的了。 “换羊书?”房朝辞不解的看了眼谢介。 谢介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过去两三年一个人叨叨惯了,如今乍然重新回到人满为患的花花世界,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 “换羊书你都不知道?”谢介先是惊讶,之后就是激动了,“我给你讲呀。” 咳,谢介这人没什么大毛病,但小毛病不少,好比好为人师。特别是一想到竟然还有房朝辞不知道而他却知道的事情,谢介就忍不住的兴奋。能给状元郎当老师,这四舍五入就约等于他也能上考状元了呀。 “还请世子不吝赐教。”房朝辞一躬身,压下了眼角正不断加深的笑意。 换羊书的典故,还是和我国知名美食家兼词人苏大才子有关。说的是苏大才子一桩陈年逸事,苏大才子有个好基友姓韩,是个生活有些拮据的寒士,但是又嘴馋,还特别爱吃羊肉。要不怎么说他和苏大才子是朋友呢,一个老饕的好友必然是另外一个老饕。 众所周知,大启自上至下爱吃羊,觉得羊肉才是肉中之贵。羊肉也是真的贵。 为了吃上昂贵的冯翊羊,韩寒士就别出心裁的想了一招——频繁和苏大才子通信,往往没写几句,就要有来有往一回。 苏大才子初时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从另外一个身为出家人的好友那里得知,韩寒士把他的帖子拿去换了羊肉。本朝重文轻武,哪怕是武将也怀揣文学梦想,刚好就有这么一位在冯翊很有门路的武将,十分仰慕苏大才子的才华。他同时也是韩寒士的主要羊肉供货商,每一帖,可换羊肉十数斤。 苏大才子性情豪爽,听后也不气恼,反倒是哈哈大笑,没放在心上。他的友人调侃,魏晋时期有王羲之的换鹅书,如今你苏大才子这也算是换羊书了。 谢介未必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却一定是个特别话唠的人,一个短故事,他能口若悬河c嘚吧嘚的给房朝辞讲半个时辰,酷爱自我加戏,手舞足蹈,表情丰富又夸张。讲到一半的中途还经常思路跑偏,说到别的事情上,好比苏大才子的两个好友都是谁啊,他爹当年听后的反应啊诸如此类。 房朝辞则是个很好的听众,若他愿意,他可以分分钟变得很会捧人:“世子旁征博引,余不如。” 谢介有点小得意,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少年,正是鲜衣怒马c张扬肆意的年纪。被人夸了还不会谦虚,也不会思考对方的话是不是只是客套。只会吃一口茶,然后发自真心的觉得,啊,我可真棒啊,今天还学会了一个新词,旁征博引! 不对,吃茶? 谢介环顾四周,抬头乱看,左眼懵逼,右眼茫然。他什么时候和房朝辞到的花厅?又是什么时候上的建安贡茶?还有这一盘盘的江西金橘是怎么回事?再聊下去,是不是就要请茶博士来耍一套茶百戏了?! 世子沉下心一想,发现满满的都是套路啊。 谢介本就是个熟人面前的人来疯,选择性的健谈b一y,但凡房朝辞会聊点天,都不用怎么使劲儿附和,只要在一旁敲敲边鼓,谢介大概就能和他秉烛夜谈到天明。 但这是不对的! 谢介及时清醒了过来,表达了坚决不愿意与奸臣同流合污的高尚情操。 “说起来,”房朝辞大概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长心眼了,谢介这边势头稍有不对,他那头就已经察觉,并开始调整了谈话方向,“我还没有说明我的来意。” 谢介把身子往玫瑰椅上一靠,努力想要营造那种衙内拽的二五八万c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讨厌样子,但他却忘了玫瑰椅不是官帽椅,它是没有背靠的,只有连接两边扶手的一道杠。就谢介那孱弱纤细的小身板,差点没给直接从木杠和椅面中空的地方滑出去。 还是房朝辞眼疾手快,及时从后背托住了谢介,才没让他丢人,也没让他受伤。 房朝辞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在谢介的想象里,那手应该像他的人,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气,翻云覆雨的霸道。然而如今亲自隔着一层薄衣接触,谢介却感受到了与想象截然不同的热度,温暖干燥,可靠灼热,仿佛能融化世间万物。 谢介愣愣的看着就近在眼前c俯下一身望着他的房朝辞,呼吸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茶香,一下子大脑就一片空白了。 谢介忘记了顺着房朝辞的动作起身,倒是没忘回话:“你来找我干什么?” “恭喜世子,您要当表叔啦。”房朝辞笑弯了一双眉眼,鼻梁高挺,薄唇如锋,哪儿哪儿都是让谢介恨不能把他的脸扒下来贴在自己脸上的合心意。近看,还能看到浓密如墨蝶的眼睫毛,以及眼底的点点星光,璀璨如辰。 等房朝辞走了,谢介才想起来问宅老:“他怎么总能那么正正好的接住我?” 宅老俯首:“之前的两次老仆实在是不知,但这次老仆看的很真楚,从见到您开始,房郎的手就一直放在能够随时照顾到您的距离,以备不测。” 谢介不解的问天石。 天石诡异的沉默了。 谢介别提多嫌弃天石了。 天石却死板的回答: 是的,谢介被砸之后的昏迷后遗症已经不药而愈了,这自然都是天石的功劳。也就谢介这种不敏感的人才会到如今才发现,早在他拿到天石的当晚就开始不再想要呕吐了。哪有人上午还四肢不协调的平地摔,晚上就精神奕奕c神采飞扬了呢?这肯定是有什么非自然力量介入了。 谢介强词夺理:“胡说,隔天早上我还又一次摔了一次呢!” 天石履行职能,认真分析: 最后一句谢介自以为懂了: 天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第一百二十四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进来进来。”果然, 一说到吃喝玩乐, 谢介就来劲儿了。仿佛刚刚还吐的生无可恋的不是他似的。 谢府有四个兄弟是专门管节日活动策划和四司六局沟通的, 他们同时也是谢介的玩伴,负责满足他世子所有的天马行空, 更是谢介因为自己无意识的嘴欠而有可能遭受种种伤害时的灾难预防员, 俗称护卫。关键时刻能够调动大长公主留给谢介的几百亲卫, 以策万全。 这四兄弟是少见的多生子, 一模一样的人高马大, 一模一样的虎背熊腰,以及一模一样的高鼻深目, 充满异域特色。 据说他们出生在大启和蛮人共同管理的两属地,是个混血儿。 两属地是个比较偏门的专属名词,甚至很多大启的百姓都不知道,但它确实存在, 就在大启和蛮人相交的西北地界,有点类似于“两国共同管理”的意思。大启和蛮人都觉得自己拥有这块领土的主权,这是蛮人和前朝的历史遗留问题了,但是等大启取代了前朝,问题依旧没能得到很好的解决。双方扯皮多年,始终掰扯不清,只能就这样僵持下来。 两属地的居民被称之为两属民, 另类的双重国籍, 要交两重税, 服两重役, 还有个外号叫“两输民”。 特殊的政治环境,养育了特殊的人,大启与蛮人的混血基本都诞生在这里。 混血本身没什么错,但这四胞胎倒霉就倒霉在蛮人忌讳双生,觉得那是不详的预兆,四生就更不能原谅了。 大启倒是没这个讲究,反而觉得一胎四个儿子,简直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四生子的父亲是启人,母亲是蛮人。父亲在世时他们的日子还好些,自父亲被叫去服役再没回来之后,母亲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们,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受尽了磨难。为了活下去,四人把心一横,便趁乱连夜逃往了不太歧视他们的大启。 赶在被捉回去之前,他们有幸得到了大长公主闻天的赏识,训练好之后,就直接打包送到了谢介身边。 蛮人有名,没有姓。谢介就把自己的姓给了他的四个小伙伴,但少数民族的特色长名没有改,只是念起来有点绕口,府里的人更习惯叫他们谢大郎,谢二郎,谢三儿和谢小四。他们自己也更习惯被这么叫,那让他们觉得更有归属感。 四生子是一起进的门,穿着统一的下人布衫,早早的换上了偏青色的秋装,只在领口c袖口用不同的花纹区分彼此。 谢介家的下人每一季都会得到不一样颜色的新衣,因为谢介喜欢所有人都干干净净的鲜亮样子,偶尔也会在颜色上促狭一二,但却肯定是让人哭笑不得但又不至于恼怒生气的程度。知道这点的下人都觉得谢世子颇有点深不可测,看上去不靠谱,实则总能把好一个度,真没心没肺的,不可能就这么正正好。 “三儿啊,你说咱们今年还要不要搞头羊?”谢介兴致勃勃的和谢三儿商量。 中元节的习俗特别多,南北还存在差异,各地风俗也略有不同,哪怕是同处一城,不同的家族也会多多少少有独属于各自的传统。谢介也有他自己的一套,早已经成了定例,只要谢介今年别脑子一热,又要另辟蹊径,那就没什么太大的麻烦。 送羊,就是真定府的中元节传统。以时鲜蔬果祭拜祖先,并准备蒸羊送给外孙,也有地方是送给女儿的。 谢介小时候,他外祖太宗每次过节都要送他一头羊,希望能为早早丧父的他讨个好兆头,也是想做给外人看,他的外孙虽然没了爹,却有更厉害的母族在护着,谁也不许欺负。可惜,外祖只送了两次羊,就去世了。等大舅继位后,他把皇位连同这个送羊的传统一并继承了过来,再后来就是表哥送了,仿佛要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可惜,如今谢介连表哥都没有了。小舅人也好,但心太浮,谢介根本就没指望过对方能记得这个传统。 “如果没人送,那我代表我姥爷送给我自己好了。”谢介想开的特别快,稀少的悲伤总会像盛夏荷叶上的水珠,转眼就蒸发掉了。 “羊很贵吗?”数学不太好的谢二郎,傻乎乎的直言,“我们小时候还专门给人放羊呢,漫山遍野,好多好多,数都数不清。” 数羊确实是个技术活儿,毕竟羊是流动性的,谢介都能想到当年谢二郎的抓耳挠腮。 “羊肉当然贵啦。”谢介敲了一下谢二郎的头,“没听过羊肉是好肉,是上品,是只有贵人才能吃的说法?” 大启的御厨,只用羊肉做菜,这是宫中的明文规定。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变着花样的做羊肉,但手艺再好c做的再好吃,这样顿顿吃也肯定得把人吃伤了,谢介就是这一规定下最大的受害者。但是没辙,羊肉是谢介的曾外祖启太一祖一辈子的执念,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他老人家偏偏就好这一口,好不容易当了皇帝,自然是要放开了肚子的去吃。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羊肉就成了御厨的定例,以陕西路冯翊县出的为最,顿顿吃,天天啃,搞得谢介都开始质疑人生,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头羊了。 当然,羊肉会变成好肉这种说法,也和蛮人把控着整个适合放牧的北方,大启实在是没有什么渠道能够进口有关。物以稀为贵嘛。 “我知道,我知道。”钱甲大概已经默认了自己包打听的新身份,积极参与讨论,“据说有个闲的蛋疼的家伙统计过,宫中每年至少要吃掉羊肉四十三万四千四百六十三斤四两。” 随着这么一个统计数据的播报,点着熏香的房间中有了一丝凝滞。 “恩?”钱甲不解。 四生子里心最善的老二想要救场,却被谢介自己戳破,他只穿着平素纹的汗衫,敞胸露肩,一点难为情都没有的抬手指了指自己:“我大概就是你口中那个闲的蛋疼的人。” 最怕空气中突然的安静。 钱甲觉得自己大概活不过明天了。 与此同时,人在应天府的大长公主,正在反复看着神宗c谢宅老给她写来的书信,里面鹦鹉学舌的写着谢介醒后的一言一行,内容简单的她都快能背下来了,却始终舍不得从眼前挪开。豚儿手能动了,豚儿能自己吃饭了,豚儿的饭食终于从流食加到了肉糜,只哪怕微小的一个进步,都能令她动容。 忽有下人来报,房大人已经如约动身前往江左了。 哪怕如此,闻天也没有放下信,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忽然想到,她本应该真正第一次见到房朝辞时的一二往事。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个春季,圣驾一路从江左过越州c明州c定海,跑到了温州,前前后后折腾了两年多,最终才又折返回了江左。她还在病中的傻儿子也被不放心的神宗裹挟着一并带走又带回,据说过的很苦,几乎是走一路吐一路,脑袋始终不见好转。等回到江左时,已是又一年的开始,万物复苏。 房朝辞带队驭马而来,春寒料峭,一身鹤氅,杏花满头,年少风流。 在场就没有不为之疯狂的,就只有他的傻儿子哪怕吐了个七荤八素,也还有力气在那里挑三拣四。谢介一贯自我感觉良好,对他有缘无分的亲爹感觉更加良好,所以对号称才貌双绝的房朝辞很是抵触,他讨厌一切能超过他亲爹的人,幼稚的就像是一个孩子。 两人一个五陵年少,一个白衣卿相,本应该寒木春华,各具特色,却偏生因为谢介单方面的敌对,而生生错过了许多年。 这一回,也该换个活法了。 “派人追上去问问,他可有暂住之地。若没有,我这里到有一个好去处。”闻天这样对下人吩咐道,“顺便给宅老回封信,房子若得了空的,暂时先别着急再租出去。” 大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女使一头雾水,却还是依言去照办了,自家帝姬自荧惑之后,就变了。 飞练算是房朝辞养的宠物。 大启还没有“宠物”这种说法,比较广为人知的称呼是“教虫蚁”,甚至因此还衍生出了一种比较另类的街头表演,有点类似于马戏团的感觉。而这一切的形成,则是因为对于启人来说,宠物并不止是一个只用饲养的存在,大多数人都以调一教宠物为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第一百二十五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江左,凤凰山, 谢宅。 谢介这一昏, 就从五月仲夏,昏到了七月孟秋。 在对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他错过了五月的观鱼摘瓜,夏至采苹;也错过了六月的南湖泛舟, 荔枝蘸酱;差点连七月三连的大节七巧c中元以及中秋都一并略过。 幸好, 只是差点。 谢世子最终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 以极其风骚的走位,卡在中元节之前, 不早不晚的醒了过来。 了解谢介的人纷纷表示, 这确实是只有谢世子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谢世子是个顽主。不是流连花丛c狎妓冶游的那种玩,而是生活奢靡c挥霍无度,把享乐当做事业,视之为热情所在的玩。一年十二个月, 一个月三十天,他天天都能玩出新花样, 保证生活质量, 过的有滋有味。 换言之, 错过了哪一项玩乐,都是在要谢介的命。他怎么可能不努力在大节日之前醒过来?虽然还是错过了乞巧节, 但还有中元节和中秋节在等着他, 这叫及时止损。 刚醒的时候, 谢介的意识还很模糊, 就是那种仿佛身体和灵魂不在同一位面的感觉,说不上来的难受。 但再难受,也没有当他听到女使小声告诉他,他错过了多少应节应景的宴会后难受。 谢介躺在素朱漆床上,盯着珠帘翠帐发呆,好像是在追忆梦中的光怪陆离,也好像只是单纯的不知今夕何夕。 宅老(管家)c医官们得信进来时,谢郎君已然能够直起身子了。好吧,其实是力大无穷的女使把他扶起来的,让他得以半坐半歪的靠在流苏枕上,假装自己可以坐直。与他往日里仿佛没了骨头的那种京瘫坐法也并没什么区别。 散漫的阳光透过阑槛钩窗,带来了午后闲云卷舒的惬意。 床榻上的贵人,拥有粉团似的明眸皓齿,中月似的春花之色。不笑的时候,眉如远山,即可入画;弯月一笑,又仿佛沾了夏末的孩子气,瞬间就鲜活了起来,好似一场人间烟火。不管是怎么样的形态,举手投足俱是龙章凤姿,顾盼生辉。 年轻的医官学徒随着师父迈过门栏,第一次斗胆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小学徒自己都说不上来这一刻是种什么感受,只是耳边莫名的响起了一位朝中大人的感慨:人的命,天注定,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该享受这场人间富贵的。你说气不气? 小学徒当时以为那位大人指的是他自己,如今见到了传说中的谢世子才反应过来,这才是话里的主角。 以及,他终于找到话回禀那位大人了——气也没用。 谢世子的娘是为国家立下过赫赫战功的镇国大长公主,谢世子的爹是海内皆知的大文豪谢鹤,更不用说他父族和母族的背景谢世子这最起码得是上辈子拯救过天下苍生,这辈子才能投这么一个好胎。他可以理直气壮的漫不经心,像极了受尽宠爱的小混蛋。 谢介只打量了眼屋中多到快要站到敞厅外面的人,便浑不在意的放下了。 他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女使的伺候,医官的诊脉,连半躺着都要前呼后拥。一如他昏迷的时候那样,天天有人按摩翻身,疏经通脉,小心翼翼的请安问询,仿佛哪怕他睡着,世界也依旧在围着他转,至少江左的谢府是这样没错。 等医官们一一上前看完,开始会诊讨论了,谢介这才昂了昂下巴,示意宅老缓步上前,好生的瞧了他一遍。 谢家的宅老也姓谢,是谢家的世仆,以前给谢介的祖父当过书童,后来被派去了谢介的父亲谢鹤身边管事,谢鹤不幸去世后,宅老就只一门心思的守着唯一的小郎君过了。看着谢家的独苗从粉团变成玉人,捧着他,宠着他,心疼着他。 哪怕谢介此时精神奕奕,宅老也能睁眼瞎似的真情实感道:“咱们郎君逢此大难,瞧着都没个好样了,真是遭了大苦。” 谢介对于自己昏迷后的事情其实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也没觉得自己遭了什么罪,不外乎比往日里多睡了些日子,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懒。他如今的身体还不大听使唤,只能虚虚歪头,像个侧卧的磨喝乐那样,对宅老直言:“我很好啊,你可别哭我,反倒惹我头疼。” 谢介这话听上去真的是讨嫌极了,好像别人担心他,都担心成了罪过。 但宅老是看着谢介长大的,对他再亲近不过,很是了解自家郎君的与众不同。谢介不是不领情,只是单纯的不会好好说话。宅老想着,这也不能怪我们郎君啊,因为我们郎君合该就是这般目下无尘的! “郎君为何愁眉紧锁?”宅老再次关心,他对发生在谢介身上的任何一丁点情绪都十分敏感。 下面的医官们俯首帖耳,眼观鼻,鼻观心,谁都没觉得这位养尊处优的世子有半点的郁气。可人家宅老说了,我们郎君不开心了,那也就是郎君不开心了,必须得顺着。 谢介也没含糊,他确实是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掰着手和宅老细数:“我没吃上五月的炙鹅c杨梅c蜜枣c枇杷,还有六月的花白酒c莲子c菊花茶c大粉桃,更不用说一整个夏天的冰雪凉水荔枝膏,你说我能开心吗?” 以此类推,他还错过了多少好玩的,好看的?江左的夏天有意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说着说着,谢世子就真的长吁短叹了起来,像个偷学大人c强说忧愁的半大孩子。他倒是不缺这些,可只一想到自己这次错过了,便只有来年才能被满足,他的心就像是走了水,火烧火燎的不得安生。 就好像他错过了一个亿,悲伤有那么大。 宅老遇上这样没心没肺的场面,依旧能够从容面对。但是来自京城的医官们,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卧槽了。虽然他们在雍畿时就听说过谢世子脑子有坑的传闻,可也没想到他能坑成这个鬼样。 谢介谢世子在雍畿,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不知道他的大名,也肯定听过他的小名——豚儿。 这是打从太一祖起,就时常挂在大启朝历任皇帝口中的小名,从这质朴的小名中就能看出整个皇室对谢介最大的期待:贱名好养活。 只要谢介能高高兴兴的长命百岁,就是他对整个家族最大的贡献,真情实感的那种。 据不可靠消息称,文帝,也就是谢世子的表哥,在战场上被万箭穿心时,最后一句念的不是怀孕的皇后,也不是皇后腹中的麟儿,而是“豚儿要伤心了”。 “豚儿”这一响当当的恶名,便这样从大内传遍全国,是太一祖祖训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抽死的衙内。 满朝文武对于几代皇帝都心心念念着这么一个纨绔,自然是很有意见的,奈何谢衙内实在是太过无能,没用到了连欺男霸女c仗势欺人都不太会的地步,顶多是和不学无术的神宗一样,文不成武不就,连参他一本,都像是在欺负老弱病残。 真残,《本草纲目》里故脑残者无药可医的残。 就拿两三年前,谢介在江左有救驾之功这事来说好了。 谢介当时是伴着文帝一起回江左祭祖的,谁也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传回雍畿的消息就是官家遇险,幸而并无大碍。因为什么都不会c年纪又小的谢介,莫名其妙的就为文帝挡了一刀。不等朝中的阴谋家们琢磨出这是不是文帝为了给表弟封爵造势,故意捏造出来的假新闻,谢介就已经用救驾之功和文帝换了一条街。 一条位于久无人烟c荒郊野岭的老家行宫旁边的大街。 谢介没有得寸进尺c挟恩图报,但只把文帝的命等价了一条荒街,也是蛮令人唏嘘的。大人们的小阴谋c小诡计,就这样胎死腹中,哭笑不得。 哪怕是嘴巴再毒c再刻薄的老臣,也没办法就这件事情说出个子丑寅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也不知是谁,不甘心的讥了句,这谢世子怕不是脑子有坑? 然后,这话几经转手,就不胫而走,全国皆知了。还丢了个“怕”字,直接就是世子脑子有坑。 几个医官再一对比了谢介醒来后的种种表现,算是彻底坐实了有坑论。这哪里是世子,根本就是个柿子吧?! 仿佛在说:看,那个傻逼两脚兽又在发癔症了嘿。 一只贱嗖嗖的站在房檐上,一只高傲的蹲在两院之隔的那堵厚墙的黛瓦上,这天下都是两位陛下的江山,就没有它们走不到的地方。 见谢介看过来,飞练昂着脖子撒娇的喵了一声,二爷就没那么客气了,忽闪着白色的大翅膀,在危危险险的地方上蹿下跳:“吃的呢?吃的呢?” 当年谢介还是谢小介的时候,曾一度很担心他的鹦鹉这风骚的走位会掉下来受伤,有次还傻乎乎的爬上树去救它,结果 二爷在谢小介好不容易才扒到树枝上之后,飞走了。 “傻了吧,爷会飞”这六个字死死的留在了谢介的脑子里,至今看到二爷这不肯消停的样子,都会再一次在脑子里循环。 谢介试着用点心吸引了一下白色的狸奴:“飞练,飞练。” 果然,那只好像什么都吃的狸奴,一个信仰之跃,就轻松跳到了谢介的怀里。俯冲力差点带了谢介一个跟头,但谢世子依旧笑的见牙不见眼。这样的笑其实是很容易变成并不好看的傻笑的,但大概是谢介底子太好,哪怕笑成这个鬼样,反而还让人觉得很有感染力,能发自肺腑的也想一起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第一百二十六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很多年前 谢小介身戴重孝, 还没有被表哥接入宫中居住,也不常出门,因为他当长公主的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心中都有一种不知道打哪里来的疑神疑鬼,总害怕他一个转身不见就要被人害死。 谢小介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镇国公主府,那是在他娘还在当公主的时候被赐下的公主府,结婚生子均在此,充满了回忆。仁帝登基后,升了女兄闻天为长公主, 闻天接受了爵位和头衔, 却拒绝了一起赐下的新宅, 只是对旧院进行了一些规制上的扩充和修葺。 换言之就是,哪怕谢小介年纪再小, 再对世界充满好奇, 他也不会觉得这四方天地的小院子有多好玩了。他对这里太熟悉了,一草一木,甚至是中庭的鹅卵石小路上的一块花纹奇怪的石头, 都已经被他反反复复玩了个遍。他想要出门,想要热闹,至少是不要再过这样每一天都仿佛在重复的无聊生活。 然后, 在某个夏日的清晨, 谢小介一睁开眼, 就如愿以偿了——他在他的床头发现了一枚红彤彤如血玉的种子, 拿在阳光下照看还会闪过流光溢彩, 比娘亲的宝石还要耀眼。 谢小介第一次不等女使来伺候, 就自己穿上了对襟短衫,着急忙慌下肯定会穿的乱七八糟,但他依旧兴致勃勃,如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娘亲的房间,对着睡眼懵惺c糊里糊涂的娘亲说:“娘,娘,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神仙的种子!” 闻天哪怕还没有睡醒,也能分辨出来他儿子在说傻话。那玩意根本就不是种子好吗?大概是女使为了哄谢介开心,专门找了一块或者做了一块像种子的宝石给他。 闻天也起了促狭之心,用沙哑的声音问:“那神仙的种子能做什么啊?” “当然是能种出来爹啊。”谢小介仰头看着床头的娘,一脸“你怎么这么笨啊”的无奈样子,黑色如葡萄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笃定,“昨天晚上有人告诉我的,对,没错,有一个穿着奇怪银色衣服的大哥哥告诉我的,他希望我能把它种下,精心浇灌,然后就能把他种出来了。我觉得那个人有点像爹,所以肯定能种出来爹的!” “那你种一个给娘看看吧。”闻天最后这样道,顺便一把就把她的傻儿子搂上了床,肆意的亲了个够。她儿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连做梦都梦的如此可爱。 回忆结束 以谢介如今的身体情况,他自然是爬不了山的,哪怕那山只是一个小土包。被人抬上去都不太现实,非把他颠吐了不可。 所以,“亲自请回天石”这个任务的具体完成流程是这样的: 在谢大郎和谢小四陪着谢介在庙会上买角子的时候,谢二郎和谢三儿已经跑腿上山,通知了天宁万寿的大和尚,我们世子来了; 两炷香后,角子吃完了,谢二郎和谢三儿正好也从山上下来了,他们身边还陪着两个身着染衣的小和尚,一左一右的捧着用金笔写满了梵文的红色锦盒,还没在谢府的牛车前站定,他们就一刻不停的像是甩脱什么包袱似的,把盒子递给了谢大郎; 谢大郎和谢二郎确认无误后,再通过牛车门口能向上卷起的竹帘,递给里面伺候谢介的女使; 女使当着谢介面把盒子打开,进行了又一次无毒无害的确认后,砸的谢介好几个月生活不能自理的天石,终于被送到了谢介手上。 鉴于大长公主把这群在天宁万寿开会的大和尚特意扣下,“阴差阳错”的让他们避免了不知道多少的战乱往事。如今,在这帮大和尚心中,闻天和谢介母子那就是最可爱的人,对谢介是真的尽可能的全了礼数。 两个圆头圆脑长的就很像佛珠的小和尚,还在牛车外有板有眼的传达他们师父的法意:“师父说,此物从九天而来,身怀孽障戾气,蒸不透,砸不烂,砍不伤” 这些话在谢介听来就是巴拉巴拉废巴拉巴拉话,他只低头,专心致志的研究起他手上还不及巴掌大c表面凹凸不平c黑的发紫的石头,实在是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一个玩意砸的他差点去和他爹一家团圆,最重要的是—— ——怎么能这么丑呢?! 一辈子都在讲究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谢世子,对这块据说最好和他形影不离的石头产生了极大的抗拒,不是因为它砸过他,而是因为它真的太!丑!了! 越看越丑! 以免心情被彻底破坏殆尽,谢介决定当下去就去南湖放灯,转移注意力。 谢三儿抱着给他预留的角子,边吃边走,顺便听了一肚子谢小四的第二十三次恋爱是怎么失败的。 谢三儿虽然是个直的,却也觉得他弟这么追人,日后肯定还有得败。于是压低声音,热心参详:“你不能再这么嘴贱了,你知道吗?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有哪个会喜欢别人说他的?你还不服?你不服什么? “咱们家郎君也嘴贱?咱们郎君是世子,你是吗?咱们家郎君的亲娘是大长公主,你娘是什么?咱们郎君一家子皇帝,你一家子什么?最重要的是你看咱们郎君身边有谁?谁都没有! “咱们郎君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貌有貌,这样都没人能忍他的嘴,代表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谢介:“”他真心想说,这牛车的隔音并不好。 南湖很快就到了。 南湖是钱塘江的一部分,一个淡水性的观赏湖泊,也是江左的脸面。 可惜南湖在前朝并没有得到多少该有的尊重。在大启接手时,南湖已经因长年没有得到治理而放飞自我,搞得半面湖都是水生物,杂草疯长,螃蟹称霸。 就在朝廷还在研究到底该不该为了和前朝作对,而浪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抢救南湖的时候,一位曾经两度出川赴京赶考最终考上的大才子站了出来。这位苏才子直接上了《乞开江左南湖状》给皇帝,断言“江左之有南湖,如人之有眉目,盖不可废也。”隐含之意是,连自己老家的脸面都不修,你是不是傻? 当时在位的还是谢介的大舅仁帝,一个被考生在殿试上打脸,用答题讽刺今政,也能因为对方说的有道理而重用对方的心大人士。 都说宰相肚子能撑船,谢介总觉得他大舅这风度,都可以在肚子里撑杆跳了。 所以,这位苏才子虽然放出了豪言,却并没有得罪仁帝,反倒是引得仁帝终于不在犹豫,做出了整改南湖的决定。 当然也有传闻说,真正打动仁帝的不是苏才子的狂,而是这位兼职美食家的才子曾私下和友人表示,南湖的螃蟹真的很好吃,这话骚到了老闻家上下的心。 孰真孰假,自由心证吧,反正南湖的整改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据说,朝廷动员了近二十万的劳役,才把南湖疏浚完成,杂草挖出,螃蟹吃掉,并筑起了横贯整个湖面的长堤。为纪念这位让大家得以吃河鲜吃到吐的才子,长堤就成了“苏堤”。 就谢介个人感情来看,在这段往事里,最骚气的部分还不是把螃蟹从泛滥吃成了濒危,而是相传江左民间如今最流行的一道硬菜“东坡肉”,正是因为苏大才子在劳役们辛苦工作后作为犒赏,而广为流传开来的。 早前大家都觉得猪肉是只有穷人才会去吃的下等肉,直至那次南湖整改,才稍微动摇了一下大家的饮食结构。 总是就是,一个活儿,红了两道菜,不服不行。 如今谢介来南湖,看到的就只有“望湖楼下水如天”的南湖了,湖光染翠,山岚设色,童子划船采刺菱,剥开刺菱,似菱角,如蚕豆,其味鲜美可好吃可好吃了。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谢介陷入了沉思。 下牛车的时候,谢介没让任何人扶,坚持要自己下来,还驱开了四生子,不让他们围着他,因为他觉得他可以。 但如果有点医学常识的人就应该知道,在长期昏迷后醒来的人,不仅会伴随偶尔的呕吐,还会在一段时间里四肢不协调。 也就是 平地摔。 谢介在倒下的那一刻内心充满了绝望,觉得自己今天算是丢人丢大发了,还可以更倒霉一点吗? 但迎接谢介的并不是黄土与细沙,而是充满了冷冽气息的怀抱。谢介扶着对方有力的双臂,还未开口,就听到对方先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那熟悉的声音让谢介毕生难忘。 以后可以安心的当个包打听了呢。这是钱甲最后的决定。 说回正题。中元节的重中之重自然不可能是羊肉,而是—— ——请鬼回家。 祭祖祭祖,总要先把祖先请回来,才能祭,然后再送走,对吧?反正谢介就是这么理解的,自我感觉没毛病。 于是乎,谢介新生了个想法。 四生子堂堂八尺男儿,却齐齐在谢介说“我有个主意”的时候忍不住瑟瑟发抖,在心里抱着壮壮的自己,互求安慰与温暖。 钱甲很是嫌弃,有点瞧不上他们与硬汉外表截然不同的怂样。 钱甲积极问世子:“您准备做什么呀?” 谢介摸着下巴,一脸游侠儿的混样,打从金口玉牙里蹦出了两个字:“招魂!” 谢介琢磨着吧,既然今年他不能回老家了,那就偷摸把他表哥和他爹请回来好了。这个逻辑是不是严丝合缝,有理有据?他真是太聪明了!为人还不贪心,特意留了大舅c外祖c太一祖以及列祖列宗给他小舅回老家祭祖用。 钱甲:“” “不用太崇拜我,天生的,没办法。”谢介挥了挥手。不管身边的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吧,反正“请鬼回家”这个事在谢介这里算是已经成为定局的,不允许反驳。 四生子以前肯定没涉足过风水行业,但他们的工作强度一直都是迎难而上,早已经打造了一身钢筋铁骨,瑟瑟发抖归瑟瑟发抖,但真干起活儿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没多久,在经过四生子和四司六局的不懈努力下,还真就被他们从江左的传统民间风俗的某个犄角旮旯里,给谢介找到了一个请先人回家的依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第一百二十七份产业: 此为防盗章 谢介起初觉得这简直是个神器, 前知五百年, 后知五百载, 他还搞什么租赁啊, 直接当大仙给朝臣算命财源广进, 岂不是美滋滋? 但很快谢介就发现, 他想多了。 一方面, 天石的历史介绍,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有点类似于得是够资格上后世史书的历史名人, 才会被天石记载,好比天石就扫不出宅老是个谁;另外一方面,天石已经明确的表示了, 未免谢介意气用事,妄图改变历史, 它能为谢介介绍的内容是很有限的,好比在介绍房朝辞的时候,天石就没有介绍房朝辞的生死,也不会介绍房朝辞还没有来得及做下的大事。 “那我娘呢?”谢介不死心, “镇国大长公主的介绍是怎么样的?” 【镇国公主, 启太宗第一女, 母慈献皇后,仁宗c神宗同母姐, 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公主之一。战功彪炳, 统帅千军, 随祖父推翻前朝□□,建立帝王霸业,才识胆略丝毫不逊色家中男子。 太一祖时期,初封鲁国公主;太宗时,改镇国公主,下嫁鲁国公谢鹤;仁宗初年,晋镇国长公主;文帝初年,晋镇国大长公主,后改镇国大长帝姬;神宗时期女皇时期】 天石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现在正是神宗进行时,女皇还没登基。 不过,哪怕只是寥寥数语,已经足够谢介开心——镇国大长公主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公主之一。什么叫最长寿?据谢介了解到的,前面几朝中能被称之为长寿的公主少说也得活到八十,在大启人均寿命三十三的横向对比下,他娘算是稳了。 其次,原来小舅会得到神宗这么一个号啊。比谢介以为的“荒”c“纵”c“幽”要好太多了! 虽然“神”也不见得好,但至少不是恶谥。 何为神?简单来说就是鸡肋。说他好吧,不甘心,说他不好吧,在位时又实在是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实在是无法描述,后世的朝臣就只好他给个“神”了。 以谢介对他小舅闻盆子同学的了解,他能得到这么一个号,肯定是因为他早早的退位了。 换言之,女皇很快就要登基了。 所以,女皇是谁?他需不需要提前抱大腿?还是要阻止她登基,这样才能间接妨碍大奸臣房朝辞的崛起? 天石说对了,谢介就是要改变历史,明知道未来不好,还不改,他是不是傻?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啊!谢介难得拥有的责任使命感,几乎都在这上面了。 至于女皇的人选,谢介最先排除的就是他娘,理由很简单,天石对娘的介绍里,在爵位方面没有任何屏蔽,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情,好比他娘这辈子估计也就止步镇国大长帝姬了,挺好。大长公主最大的事业心也不过是上战场,她和盆子同学一样,都对皇位毫无兴趣,甚至觉得那是一个烫手山芋。如果闻天想当皇帝,那当年也就没谢介大舅仁帝什么事情了。 “聂太后肚子里不会怀的是个女孩吧?!!!”谢介终于反应了过来,并配上了一脸惊悚。 以闻盆子同学那个想退位想瞎了心的性格,他还真的有可能干出不管侄孙是男是女都让位的事情。毕竟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女人当皇帝的例子,一代女皇武则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等等,武则天貌似是窜了她儿子的位啊。 “不要告诉我,女皇是聂想容。”谢介说不上来是在和天石对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如今的思想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根本停不下来。 聂想容就是谢介表哥娶的皇后,如今怀着遗腹子的聂太后。以聂想容的性格,她有可能踩着自己的儿子和朝臣登上皇位吗? 谢介努力回想了一下他所知道的聂太后。 结果,什么都没想出来。 因为谢介和聂太后真心没有交集。这不废话嘛,聂想容是谢介的表嫂,在家做小娘子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宫中做娘娘时也根本不会离开后宫,谢介去哪儿和她产生交集? 谢介只从他表哥口中听过这位表嫂的日常,据说是个秀外慧中,极富才情的女子。两人郎有情妾有意,还在绘画等艺术方面有着极多的共同语言,反正就都是那种能因为花落而流泪的奇行种,再般配不过。 这对小夫妻之间最大的苦难,也不过是皇后始终不曾有孕,而文帝又坚持想要打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死活不肯广纳后宫。 谢介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有哪家是男主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肯纳妾,而女主人吼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懂不懂的。 这画风洋气的,谢介至今想起来都想笑。 他表哥那么一个有匪君子的人物,却总能被表嫂气到跳脚,每个月总有那么两三天要特意招谢介进宫抱怨:“我都不急,她急什么?我们这才大婚多久啊,没孩子怎么了?我娘当年也不是一和我爹结婚就生了我的啊。阿容什么都好,就是太在意我了,怕我被人笑话” 谢介当时还年幼,完全不想吃那碗看似是抱怨实则是炫耀的狗粮。 谢介如今也还是没想明白,表哥和表嫂之间到底是不是爱情最好的状态。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哥到死也只有这一个皇后,而皇后,在文帝的衣冠冢前一滴泪也没有落过。 她好像很平静的就接受了丈夫战死的消息,又挺着肚子全程平静的主持完了文帝衣冠冢的葬礼,哪怕朝中对她的冷酷多有风言,也不见她有丝毫动容;最后,她平静的给新帝神宗腾出了皇宫,独自搬去了京郊的温泉别庄,过起了闭门谢客的日子。 期间,只有聂太后的母亲和大长公主去看过她。 谢介在大长公主写来的信中得知,聂太后这胎怀的很辛苦,吃什么吐什么,但她却依旧能神奇的坚持吃了吐,吐了吃。面容始终平静,连一点生理性的泪水都没有。 谢介实在是猜不到聂太后到底在想什么。 而被谢介仔细琢磨的聂太后,此时已经低调到了江左,入了凤凰山小到不可思议的行宫。 这行宫到底有多小呢?这么说吧,在修葺c扩建之后的今天,行宫的主殿依旧行使着一个有趣的活动——换匾额。 好比,遇到重要的庆典,这匾额就换上“大庆殿”;遇到需要皇上需要祭祀的时候,就把匾额换成“明堂殿”;上朝嘛,有三种匾额可以换,专门是武将上朝的时候,就叫“讲武殿”,其他以此类推。 每天天不亮,正殿的内侍就需要忙碌起来了,几乎天天都要换匾额,有时候还要换好几次。 也就是一殿多用。 行宫太小,实在是折腾不出那么多不同的宫殿来行使不同的职能。 历朝历代,都没有哪个皇帝有神宗如今过的寒碜,神宗有时候自己都替自己可怜。但他却并不准备再扩建了。因为老闻家之前的四代皇帝都没有大兴土木的传统,他们有志一同的表示,哪怕国库再有钱,国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只会更多,实在是没必要浪费在吃住上。 神宗倒是没那么高尚的觉悟,他和谢介一样,是个爱享受的。但他未来的大侄孙很快就要出生了,他私心想着,毕竟还是他在大内住的时间短,侄孙住的长。他要是修了,万一孩子不喜欢怎么办?每个人的审美都是不同的,倒不如省点力气,让孩子长大了自己折腾。 如今换个匾额就能演绎不同职能,不用来回换地方的考验体力,多好啊。神宗摸了摸自己的便便大腹,如是想。 众朝臣:官家这也太接地气了。 “进来进来。”果然,一说到吃喝玩乐,谢介就来劲儿了。仿佛刚刚还吐的生无可恋的不是他似的。 谢府有四个兄弟是专门管节日活动策划和四司六局沟通的,他们同时也是谢介的玩伴,负责满足他世子所有的天马行空,更是谢介因为自己无意识的嘴欠而有可能遭受种种伤害时的灾难预防员,俗称护卫。关键时刻能够调动大长公主留给谢介的几百亲卫,以策万全。 这四兄弟是少见的多生子,一模一样的人高马大,一模一样的虎背熊腰,以及一模一样的高鼻深目,充满异域特色。 据说他们出生在大启和蛮人共同管理的两属地,是个混血儿。 两属地是个比较偏门的专属名词,甚至很多大启的百姓都不知道,但它确实存在,就在大启和蛮人相交的西北地界,有点类似于“两国共同管理”的意思。大启和蛮人都觉得自己拥有这块领土的主权,这是蛮人和前朝的历史遗留问题了,但是等大启取代了前朝,问题依旧没能得到很好的解决。双方扯皮多年,始终掰扯不清,只能就这样僵持下来。 两属地的居民被称之为两属民,另类的双重国籍,要交两重税,服两重役,还有个外号叫“两输民”。 特殊的政治环境,养育了特殊的人,大启与蛮人的混血基本都诞生在这里。 混血本身没什么错,但这四胞胎倒霉就倒霉在蛮人忌讳双生,觉得那是不详的预兆,四生就更不能原谅了。 大启倒是没这个讲究,反而觉得一胎四个儿子,简直是多子多福的象征。 四生子的父亲是启人,母亲是蛮人。父亲在世时他们的日子还好些,自父亲被叫去服役再没回来之后,母亲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们,让他们小小年纪就受尽了磨难。为了活下去,四人把心一横,便趁乱连夜逃往了不太歧视他们的大启。 赶在被捉回去之前,他们有幸得到了大长公主闻天的赏识,训练好之后,就直接打包送到了谢介身边。 蛮人有名,没有姓。谢介就把自己的姓给了他的四个小伙伴,但少数民族的特色长名没有改,只是念起来有点绕口,府里的人更习惯叫他们谢大郎,谢二郎,谢三儿和谢小四。他们自己也更习惯被这么叫,那让他们觉得更有归属感。 四生子是一起进的门,穿着统一的下人布衫,早早的换上了偏青色的秋装,只在领口c袖口用不同的花纹区分彼此。 谢介家的下人每一季都会得到不一样颜色的新衣,因为谢介喜欢所有人都干干净净的鲜亮样子,偶尔也会在颜色上促狭一二,但却肯定是让人哭笑不得但又不至于恼怒生气的程度。知道这点的下人都觉得谢世子颇有点深不可测,看上去不靠谱,实则总能把好一个度,真没心没肺的,不可能就这么正正好。 “三儿啊,你说咱们今年还要不要搞头羊?”谢介兴致勃勃的和谢三儿商量。 中元节的习俗特别多,南北还存在差异,各地风俗也略有不同,哪怕是同处一城,不同的家族也会多多少少有独属于各自的传统。谢介也有他自己的一套,早已经成了定例,只要谢介今年别脑子一热,又要另辟蹊径,那就没什么太大的麻烦。 送羊,就是真定府的中元节传统。以时鲜蔬果祭拜祖先,并准备蒸羊送给外孙,也有地方是送给女儿的。 谢介小时候,他外祖太宗每次过节都要送他一头羊,希望能为早早丧父的他讨个好兆头,也是想做给外人看,他的外孙虽然没了爹,却有更厉害的母族在护着,谁也不许欺负。可惜,外祖只送了两次羊,就去世了。等大舅继位后,他把皇位连同这个送羊的传统一并继承了过来,再后来就是表哥送了,仿佛要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可惜,如今谢介连表哥都没有了。小舅人也好,但心太浮,谢介根本就没指望过对方能记得这个传统。 “如果没人送,那我代表我姥爷送给我自己好了。”谢介想开的特别快,稀少的悲伤总会像盛夏荷叶上的水珠,转眼就蒸发掉了。 “羊很贵吗?”数学不太好的谢二郎,傻乎乎的直言,“我们小时候还专门给人放羊呢,漫山遍野,好多好多,数都数不清。” 数羊确实是个技术活儿,毕竟羊是流动性的,谢介都能想到当年谢二郎的抓耳挠腮。 “羊肉当然贵啦。”谢介敲了一下谢二郎的头,“没听过羊肉是好肉,是上品,是只有贵人才能吃的说法?” 大启的御厨,只用羊肉做菜,这是宫中的明文规定。煎炒烹炸,焖溜熬炖,变着花样的做羊肉,但手艺再好c做的再好吃,这样顿顿吃也肯定得把人吃伤了,谢介就是这一规定下最大的受害者。但是没辙,羊肉是谢介的曾外祖启太一祖一辈子的执念,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他老人家偏偏就好这一口,好不容易当了皇帝,自然是要放开了肚子的去吃。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羊肉就成了御厨的定例,以陕西路冯翊县出的为最,顿顿吃,天天啃,搞得谢介都开始质疑人生,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头羊了。 当然,羊肉会变成好肉这种说法,也和蛮人把控着整个适合放牧的北方,大启实在是没有什么渠道能够进口有关。物以稀为贵嘛。 “我知道,我知道。”钱甲大概已经默认了自己包打听的新身份,积极参与讨论,“据说有个闲的蛋疼的家伙统计过,宫中每年至少要吃掉羊肉四十三万四千四百六十三斤四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番外一: 此为防盗章 谢介这一昏, 就从五月仲夏, 昏到了七月孟秋。 在对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他错过了五月的观鱼摘瓜, 夏至采苹;也错过了六月的南湖泛舟, 荔枝蘸酱;差点连七月三连的大节七巧c中元以及中秋都一并略过。 幸好,只是差点。 谢世子最终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 以极其风骚的走位, 卡在中元节之前,不早不晚的醒了过来。 了解谢介的人纷纷表示,这确实是只有谢世子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谢世子是个顽主。不是流连花丛c狎妓冶游的那种玩,而是生活奢靡c挥霍无度,把享乐当做事业, 视之为热情所在的玩。一年十二个月,一个月三十天,他天天都能玩出新花样,保证生活质量, 过的有滋有味。 换言之, 错过了哪一项玩乐,都是在要谢介的命。他怎么可能不努力在大节日之前醒过来?虽然还是错过了乞巧节,但还有中元节和中秋节在等着他,这叫及时止损。 刚醒的时候, 谢介的意识还很模糊, 就是那种仿佛身体和灵魂不在同一位面的感觉, 说不上来的难受。 但再难受, 也没有当他听到女使小声告诉他,他错过了多少应节应景的宴会后难受。 谢介躺在素朱漆床上,盯着珠帘翠帐发呆,好像是在追忆梦中的光怪陆离,也好像只是单纯的不知今夕何夕。 宅老(管家)c医官们得信进来时,谢郎君已然能够直起身子了。好吧,其实是力大无穷的女使把他扶起来的,让他得以半坐半歪的靠在流苏枕上,假装自己可以坐直。与他往日里仿佛没了骨头的那种京瘫坐法也并没什么区别。 散漫的阳光透过阑槛钩窗,带来了午后闲云卷舒的惬意。 床榻上的贵人,拥有粉团似的明眸皓齿,中月似的春花之色。不笑的时候,眉如远山,即可入画;弯月一笑,又仿佛沾了夏末的孩子气,瞬间就鲜活了起来,好似一场人间烟火。不管是怎么样的形态,举手投足俱是龙章凤姿,顾盼生辉。 年轻的医官学徒随着师父迈过门栏,第一次斗胆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小学徒自己都说不上来这一刻是种什么感受,只是耳边莫名的响起了一位朝中大人的感慨:人的命,天注定,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该享受这场人间富贵的。你说气不气? 小学徒当时以为那位大人指的是他自己,如今见到了传说中的谢世子才反应过来,这才是话里的主角。 以及,他终于找到话回禀那位大人了——气也没用。 谢世子的娘是为国家立下过赫赫战功的镇国大长公主,谢世子的爹是海内皆知的大文豪谢鹤,更不用说他父族和母族的背景谢世子这最起码得是上辈子拯救过天下苍生,这辈子才能投这么一个好胎。他可以理直气壮的漫不经心,像极了受尽宠爱的小混蛋。 谢介只打量了眼屋中多到快要站到敞厅外面的人,便浑不在意的放下了。 他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女使的伺候,医官的诊脉,连半躺着都要前呼后拥。一如他昏迷的时候那样,天天有人按摩翻身,疏经通脉,小心翼翼的请安问询,仿佛哪怕他睡着,世界也依旧在围着他转,至少江左的谢府是这样没错。 等医官们一一上前看完,开始会诊讨论了,谢介这才昂了昂下巴,示意宅老缓步上前,好生的瞧了他一遍。 谢家的宅老也姓谢,是谢家的世仆,以前给谢介的祖父当过书童,后来被派去了谢介的父亲谢鹤身边管事,谢鹤不幸去世后,宅老就只一门心思的守着唯一的小郎君过了。看着谢家的独苗从粉团变成玉人,捧着他,宠着他,心疼着他。 哪怕谢介此时精神奕奕,宅老也能睁眼瞎似的真情实感道:“咱们郎君逢此大难,瞧着都没个好样了,真是遭了大苦。” 谢介对于自己昏迷后的事情其实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也没觉得自己遭了什么罪,不外乎比往日里多睡了些日子,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懒。他如今的身体还不大听使唤,只能虚虚歪头,像个侧卧的磨喝乐那样,对宅老直言:“我很好啊,你可别哭我,反倒惹我头疼。” 谢介这话听上去真的是讨嫌极了,好像别人担心他,都担心成了罪过。 但宅老是看着谢介长大的,对他再亲近不过,很是了解自家郎君的与众不同。谢介不是不领情,只是单纯的不会好好说话。宅老想着,这也不能怪我们郎君啊,因为我们郎君合该就是这般目下无尘的! “郎君为何愁眉紧锁?”宅老再次关心,他对发生在谢介身上的任何一丁点情绪都十分敏感。 下面的医官们俯首帖耳,眼观鼻,鼻观心,谁都没觉得这位养尊处优的世子有半点的郁气。可人家宅老说了,我们郎君不开心了,那也就是郎君不开心了,必须得顺着。 谢介也没含糊,他确实是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掰着手和宅老细数:“我没吃上五月的炙鹅c杨梅c蜜枣c枇杷,还有六月的花白酒c莲子c菊花茶c大粉桃,更不用说一整个夏天的冰雪凉水荔枝膏,你说我能开心吗?” 以此类推,他还错过了多少好玩的,好看的?江左的夏天有意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说着说着,谢世子就真的长吁短叹了起来,像个偷学大人c强说忧愁的半大孩子。他倒是不缺这些,可只一想到自己这次错过了,便只有来年才能被满足,他的心就像是走了水,火烧火燎的不得安生。 就好像他错过了一个亿,悲伤有那么大。 宅老遇上这样没心没肺的场面,依旧能够从容面对。但是来自京城的医官们,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卧槽了。虽然他们在雍畿时就听说过谢世子脑子有坑的传闻,可也没想到他能坑成这个鬼样。 谢介谢世子在雍畿,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不知道他的大名,也肯定听过他的小名——豚儿。 这是打从太一祖起,就时常挂在大启朝历任皇帝口中的小名,从这质朴的小名中就能看出整个皇室对谢介最大的期待:贱名好养活。 只要谢介能高高兴兴的长命百岁,就是他对整个家族最大的贡献,真情实感的那种。 据不可靠消息称,文帝,也就是谢世子的表哥,在战场上被万箭穿心时,最后一句念的不是怀孕的皇后,也不是皇后腹中的麟儿,而是“豚儿要伤心了”。 “豚儿”这一响当当的恶名,便这样从大内传遍全国,是太一祖祖训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抽死的衙内。 满朝文武对于几代皇帝都心心念念着这么一个纨绔,自然是很有意见的,奈何谢衙内实在是太过无能,没用到了连欺男霸女c仗势欺人都不太会的地步,顶多是和不学无术的神宗一样,文不成武不就,连参他一本,都像是在欺负老弱病残。 真残,《本草纲目》里故脑残者无药可医的残。 就拿两三年前,谢介在江左有救驾之功这事来说好了。 谢介当时是伴着文帝一起回江左祭祖的,谁也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传回雍畿的消息就是官家遇险,幸而并无大碍。因为什么都不会c年纪又小的谢介,莫名其妙的就为文帝挡了一刀。不等朝中的阴谋家们琢磨出这是不是文帝为了给表弟封爵造势,故意捏造出来的假新闻,谢介就已经用救驾之功和文帝换了一条街。 一条位于久无人烟c荒郊野岭的老家行宫旁边的大街。 谢介没有得寸进尺c挟恩图报,但只把文帝的命等价了一条荒街,也是蛮令人唏嘘的。大人们的小阴谋c小诡计,就这样胎死腹中,哭笑不得。 哪怕是嘴巴再毒c再刻薄的老臣,也没办法就这件事情说出个子丑寅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也不知是谁,不甘心的讥了句,这谢世子怕不是脑子有坑? 然后,这话几经转手,就不胫而走,全国皆知了。还丢了个“怕”字,直接就是世子脑子有坑。 几个医官再一对比了谢介醒来后的种种表现,算是彻底坐实了有坑论。这哪里是世子,根本就是个柿子吧?! 祭祖祭祖,总要先把祖先请回来,才能祭,然后再送走,对吧?反正谢介就是这么理解的,自我感觉没毛病。 于是乎,谢介新生了个想法。 四生子堂堂八尺男儿,却齐齐在谢介说“我有个主意”的时候忍不住瑟瑟发抖,在心里抱着壮壮的自己,互求安慰与温暖。 钱甲很是嫌弃,有点瞧不上他们与硬汉外表截然不同的怂样。 钱甲积极问世子:“您准备做什么呀?” 谢介摸着下巴,一脸游侠儿的混样,打从金口玉牙里蹦出了两个字:“招魂!” 谢介琢磨着吧,既然今年他不能回老家了,那就偷摸把他表哥和他爹请回来好了。这个逻辑是不是严丝合缝,有理有据?他真是太聪明了!为人还不贪心,特意留了大舅c外祖c太一祖以及列祖列宗给他小舅回老家祭祖用。 钱甲:“” “不用太崇拜我,天生的,没办法。”谢介挥了挥手。不管身边的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吧,反正“请鬼回家”这个事在谢介这里算是已经成为定局的,不允许反驳。 四生子以前肯定没涉足过风水行业,但他们的工作强度一直都是迎难而上,早已经打造了一身钢筋铁骨,瑟瑟发抖归瑟瑟发抖,但真干起活儿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没多久,在经过四生子和四司六局的不懈努力下,还真就被他们从江左的传统民间风俗的某个犄角旮旯里,给谢介找到了一个请先人回家的依据。 完美! 而按照这个老传统的说法,中元节的祭祀还有新亡人和老亡人之分。谢介他表哥文帝这样死在最近三年内的,就叫新亡人;谢介他爹那样已经早登极乐好些年的,则叫老亡人。 新亡人和老亡人的归家时间是不同的,要分开祭祀,总之很有讲究就对了。正好大启的中元节一般都是七天长假的标准,这个分别祭祀的规矩,帮助谢介找到了足够多的事情做,不要太幸福。 钱甲腹诽,怪不得谢世子之前投入的那些铺子古董都赔了呢,这样整天不务正业的,想要赚钱只能靠天上掉馅饼好吗? 不对,天上好像真的掉馅饼了,还正好就砸在谢世子的嘴里。 谢三儿听了钱甲的话,有些不高兴,一板一眼的反驳:“我们郎君的正业就是吃喝玩乐,副业是在家当爵爷,兴趣爱好才是赚钱。虽然兴趣爱好发展的,呃,不太理想。但郎君的正业经营的多好啊,全大启你去打听打听,有哪个衙内敢说比我们郎君玩的好?玩的精?玩的壕?都快能写本《我是如何享受生活》的书了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番外二: 此为防盗章  以后可以安心的当个包打听了呢。这是钱甲最后的决定。 说回正题。中元节的重中之重自然不可能是羊肉, 而是—— ——请鬼回家。 祭祖祭祖,总要先把祖先请回来,才能祭,然后再送走, 对吧?反正谢介就是这么理解的, 自我感觉没毛病。 于是乎,谢介新生了个想法。 四生子堂堂八尺男儿, 却齐齐在谢介说“我有个主意”的时候忍不住瑟瑟发抖, 在心里抱着壮壮的自己,互求安慰与温暖。 钱甲很是嫌弃,有点瞧不上他们与硬汉外表截然不同的怂样。 钱甲积极问世子:“您准备做什么呀?” 谢介摸着下巴,一脸游侠儿的混样,打从金口玉牙里蹦出了两个字:“招魂!” 谢介琢磨着吧,既然今年他不能回老家了,那就偷摸把他表哥和他爹请回来好了。这个逻辑是不是严丝合缝,有理有据?他真是太聪明了!为人还不贪心,特意留了大舅c外祖c太一祖以及列祖列宗给他小舅回老家祭祖用。 钱甲:“” “不用太崇拜我,天生的, 没办法。”谢介挥了挥手。不管身边的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吧,反正“请鬼回家”这个事在谢介这里算是已经成为定局的,不允许反驳。 四生子以前肯定没涉足过风水行业, 但他们的工作强度一直都是迎难而上, 早已经打造了一身钢筋铁骨, 瑟瑟发抖归瑟瑟发抖, 但真干起活儿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没多久,在经过四生子和四司六局的不懈努力下,还真就被他们从江左的传统民间风俗的某个犄角旮旯里,给谢介找到了一个请先人回家的依据。 完美! 而按照这个老传统的说法,中元节的祭祀还有新亡人和老亡人之分。谢介他表哥文帝这样死在最近三年内的,就叫新亡人;谢介他爹那样已经早登极乐好些年的,则叫老亡人。 新亡人和老亡人的归家时间是不同的,要分开祭祀,总之很有讲究就对了。正好大启的中元节一般都是七天长假的标准,这个分别祭祀的规矩,帮助谢介找到了足够多的事情做,不要太幸福。 钱甲腹诽,怪不得谢世子之前投入的那些铺子古董都赔了呢,这样整天不务正业的,想要赚钱只能靠天上掉馅饼好吗? 不对,天上好像真的掉馅饼了,还正好就砸在谢世子的嘴里。 谢三儿听了钱甲的话,有些不高兴,一板一眼的反驳:“我们郎君的正业就是吃喝玩乐,副业是在家当爵爷,兴趣爱好才是赚钱。虽然兴趣爱好发展的,呃,不太理想。但郎君的正业经营的多好啊,全大启你去打听打听,有哪个衙内敢说比我们郎君玩的好?玩的精?玩的壕?都快能写本《我是如何享受生活》的书了好吗?” 钱甲:你在骄傲什么? 请表哥回家,不对,是祭祀表哥那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谢介特意换上了纯素的凉衫,颇有吊孝之意。他是被四生子抬去院子里的,虽然他其实已经能没事走两步了,但并不能走太远,以免出事,这天开坛做法,还是直接抬了他去。 院中早已经摆好了一个四出头的官帽椅给谢介坐,这是大启所有椅子样式里最适合如今的谢介的,有靠背,有扶手。其他的椅子,大部分都比较复古。大启已经开始流行垂足高坐,但在样式上还是很难摆脱之前几个朝代席地跪坐的影响。 钱甲站在谢介的右手边,随时准备给谢世子看病,顺便的,他终于能够好好欣赏一下谢府的院子。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他随师父来谢府住了快俩月,都还不太了解这座深宅的具体结构。 宅老对外人总有些过于的严防死守,轻易不会让他们走动,和戒备森严的大内有的一拼。 也因此,时至今日,钱甲才看到了谢府后院的原貌。院子的占地面积很北方,有一种大到霸气的横冲直撞之感,但院子的内里却是典型的水乡园林,精雕细琢,廊腰缦回。人造的微型自然景观将偌大的宅院巧妙的分成了无数个区域,竹林,梅台,介亭水榭。更不用说肯定会有的倚假山,临细水,岩架跨洞,以及玉砌雕栏和纤巧盆栽。不管谢府的郎君本质上是个怎么样的大俗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旁人绝无办法从他住的地方看出他的本质,这里有的只是写意留白,天然雕饰。 在斑驳的树荫下,偶有倦鸟惊飞,如诗如画。 但在谢介的眼睛里,却只有椅前不远处的供桌香案,红木打底,金线勾边,通体彩绘,纹路复杂,却不失大启传统家具样式的那种清新淡雅。桌上摆着祭祀所需的全部用品,香炉蜡竿,瓜果点心,以及最重要的,他表哥的牌位。 这牌位是谢介自己私下命人做的,合不合法不一定,但谢介有底气让不管在位的是哪个皇帝都不会追究此事。他私刻表哥排位,只为了图个念想,刻着的文字没帝陵里那么一长串的花里胡哨,就只是“家兄闻受益”这五个大字,简洁明了,直达本质。 四生子着天仙洞衣,各持法器,站在祭台的四角,按照三天速成的口诀,开始了仪式。他们双目紧闭,念念有词,配上袅袅的龙头香,做的还挺像那么一会儿事的,至少庄严又肃穆,认真又严谨。 谢介看着牌位阵阵出神,就好像真的再一次看到了文帝,霞姿月韵,卓尔不群,他从烟雾缭绕中踏出,像极了小时候奉命来接谢介入宫长住时的样子,哪怕不笑,都是温柔的。 文帝这个人,就如他的名字,满招损,谦受益,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仁善纯孝,又文采斐然,最重要的是礼贤下士,简直就是照着明君的模子刻出来的。要不然他的谥号也不会是文。除了死的太早,别无缺点。 再有如今皇位上的神宗作对比,文帝都快成为全大启的朱砂痣了。所以,在新亡人归家的这天,其实不仅谢介在招他哥,其他人也在招。 仅江左一城,私下祭祀文帝的人就不要太多,再加上这年又是文帝新丧后的第一个中元节,挨家挨户对此都很重视,连不少小商小贩都打破了夜市传统,早早的收摊不干,自发自觉的回家祭祀起了文帝。 但在这些人中,谢介依旧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他表哥一定只会来他这里,因为只有他准备的东西才是他表哥真正喜欢的。 谢介别出心裁的多搞了些古籍的手抄本c古画的拓印版给他表哥烧下去。 比起那个众人所知的被拱上神坛的文帝,谢介了解到的表哥更像是一个文艺青年,一身的艺术细菌无处发挥,总在琢磨一些神奇的东西,好比给自己的姑母起个独一无二的称号,也好比当了皇帝后未免同辈的人因为要避讳皇帝的名讳而改名,兀自决定从他之后,谁当皇帝,第一件事都是先给自己改名。 改一个人,总比劳师动众的让整个宗室都跟着改要轻松,不是吗?表哥是这样和谢介说的。 “你高兴就好,毕竟你想当个好皇帝嘛。”谢介是这么回答的。 文艺青年,总是有那么一点过于理想化的热血,文帝也不能免俗,他的热血表现不是青春期叛逆,是比那危险的多的御驾亲征。 而大概好人总是没有好报的,文帝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昔人乘鹤,斯人乘风,再不入梦。 谢介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澄明,清可见底。他想着,其实他宁可他表哥是个坏皇帝的,荒淫无道也好,贪生怕死也罢,至少那样的话,他表哥此时还能安安生生的坐在龙椅上,受万人敬仰,而不是倾城祭祀,得一句敌国国君轻描淡写的“可惜了”。 但这事谢介说了不算,那些把他哥教成了一个圣人的名臣大儒才说了算。 一直到睡前,被允许多喝了点杯中之物才被扶回房中的谢介,还在念叨:“我要涨价,我要往死里涨价,那些什么老,什么翁的一个都不放过!要是有人敢有异议,就说我说的。不掏钱,就给爸爸滚蛋!我这里一点都不欢迎他们!一!点!也!不!” 宅老和四生子对视一眼,心中早有默契,自文帝死后,谢介早晚是要发一回疯的,拖了这几个月,心中的那股邪火总算是发出来了。发了好,总比憋着强。 “是是是,老仆明天就派人去说。” “一定涨价!” “狠狠涨价!” “吓死丫的!” 谢小四无话可接,只能握了握拳加重气势。 虽然服侍谢介睡下的人这样七嘴八舌的安慰着,但包括谢介在内,其实大家都很清楚,文帝的死,是大启之痛,却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 换言之就是,哪怕谢小介年纪再小,再对世界充满好奇,他也不会觉得这四方天地的小院子有多好玩了。他对这里太熟悉了,一草一木,甚至是中庭的鹅卵石小路上的一块花纹奇怪的石头,都已经被他反反复复玩了个遍。他想要出门,想要热闹,至少是不要再过这样每一天都仿佛在重复的无聊生活。 然后,在某个夏日的清晨,谢小介一睁开眼,就如愿以偿了——他在他的床头发现了一枚红彤彤如血玉的种子,拿在阳光下照看还会闪过流光溢彩,比娘亲的宝石还要耀眼。 谢小介第一次不等女使来伺候,就自己穿上了对襟短衫,着急忙慌下肯定会穿的乱七八糟,但他依旧兴致勃勃,如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娘亲的房间,对着睡眼懵惺c糊里糊涂的娘亲说:“娘,娘,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神仙的种子!” 闻天哪怕还没有睡醒,也能分辨出来他儿子在说傻话。那玩意根本就不是种子好吗?大概是女使为了哄谢介开心,专门找了一块或者做了一块像种子的宝石给他。 闻天也起了促狭之心,用沙哑的声音问:“那神仙的种子能做什么啊?” “当然是能种出来爹啊。”谢小介仰头看着床头的娘,一脸“你怎么这么笨啊”的无奈样子,黑色如葡萄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笃定,“昨天晚上有人告诉我的,对,没错,有一个穿着奇怪银色衣服的大哥哥告诉我的,他希望我能把它种下,精心浇灌,然后就能把他种出来了。我觉得那个人有点像爹,所以肯定能种出来爹的!” “那你种一个给娘看看吧。”闻天最后这样道,顺便一把就把她的傻儿子搂上了床,肆意的亲了个够。她儿子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连做梦都梦的如此可爱。 回忆结束 以谢介如今的身体情况,他自然是爬不了山的,哪怕那山只是一个小土包。被人抬上去都不太现实,非把他颠吐了不可。 所以,“亲自请回天石”这个任务的具体完成流程是这样的: 在谢大郎和谢小四陪着谢介在庙会上买角子的时候,谢二郎和谢三儿已经跑腿上山,通知了天宁万寿的大和尚,我们世子来了; 两炷香后,角子吃完了,谢二郎和谢三儿正好也从山上下来了,他们身边还陪着两个身着染衣的小和尚,一左一右的捧着用金笔写满了梵文的红色锦盒,还没在谢府的牛车前站定,他们就一刻不停的像是甩脱什么包袱似的,把盒子递给了谢大郎; 谢大郎和谢二郎确认无误后,再通过牛车门口能向上卷起的竹帘,递给里面伺候谢介的女使; 女使当着谢介面把盒子打开,进行了又一次无毒无害的确认后,砸的谢介好几个月生活不能自理的天石,终于被送到了谢介手上。 鉴于大长公主把这群在天宁万寿开会的大和尚特意扣下,“阴差阳错”的让他们避免了不知道多少的战乱往事。如今,在这帮大和尚心中,闻天和谢介母子那就是最可爱的人,对谢介是真的尽可能的全了礼数。 两个圆头圆脑长的就很像佛珠的小和尚,还在牛车外有板有眼的传达他们师父的法意:“师父说,此物从九天而来,身怀孽障戾气,蒸不透,砸不烂,砍不伤” 这些话在谢介听来就是巴拉巴拉废巴拉巴拉话,他只低头,专心致志的研究起他手上还不及巴掌大c表面凹凸不平c黑的发紫的石头,实在是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一个玩意砸的他差点去和他爹一家团圆,最重要的是—— ——怎么能这么丑呢?! 一辈子都在讲究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谢世子,对这块据说最好和他形影不离的石头产生了极大的抗拒,不是因为它砸过他,而是因为它真的太!丑!了! 越看越丑! 以免心情被彻底破坏殆尽,谢介决定当下去就去南湖放灯,转移注意力。 谢三儿抱着给他预留的角子,边吃边走,顺便听了一肚子谢小四的第二十三次恋爱是怎么失败的。 谢三儿虽然是个直的,却也觉得他弟这么追人,日后肯定还有得败。于是压低声音,热心参详:“你不能再这么嘴贱了,你知道吗?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有哪个会喜欢别人说他的?你还不服?你不服什么? “咱们家郎君也嘴贱?咱们郎君是世子,你是吗?咱们家郎君的亲娘是大长公主,你娘是什么?咱们郎君一家子皇帝,你一家子什么?最重要的是你看咱们郎君身边有谁?谁都没有! “咱们郎君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貌有貌,这样都没人能忍他的嘴,代表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谢介:“”他真心想说,这牛车的隔音并不好。 南湖很快就到了。 南湖是钱塘江的一部分,一个淡水性的观赏湖泊,也是江左的脸面。 可惜南湖在前朝并没有得到多少该有的尊重。在大启接手时,南湖已经因长年没有得到治理而放飞自我,搞得半面湖都是水生物,杂草疯长,螃蟹称霸。 就在朝廷还在研究到底该不该为了和前朝作对,而浪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抢救南湖的时候,一位曾经两度出川赴京赶考最终考上的大才子站了出来。这位苏才子直接上了《乞开江左南湖状》给皇帝,断言“江左之有南湖,如人之有眉目,盖不可废也。”隐含之意是,连自己老家的脸面都不修,你是不是傻? 当时在位的还是谢介的大舅仁帝,一个被考生在殿试上打脸,用答题讽刺今政,也能因为对方说的有道理而重用对方的心大人士。 都说宰相肚子能撑船,谢介总觉得他大舅这风度,都可以在肚子里撑杆跳了。 所以,这位苏才子虽然放出了豪言,却并没有得罪仁帝,反倒是引得仁帝终于不在犹豫,做出了整改南湖的决定。 当然也有传闻说,真正打动仁帝的不是苏才子的狂,而是这位兼职美食家的才子曾私下和友人表示,南湖的螃蟹真的很好吃,这话骚到了老闻家上下的心。 孰真孰假,自由心证吧,反正南湖的整改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据说,朝廷动员了近二十万的劳役,才把南湖疏浚完成,杂草挖出,螃蟹吃掉,并筑起了横贯整个湖面的长堤。为纪念这位让大家得以吃河鲜吃到吐的才子,长堤就成了“苏堤”。 就谢介个人感情来看,在这段往事里,最骚气的部分还不是把螃蟹从泛滥吃成了濒危,而是相传江左民间如今最流行的一道硬菜“东坡肉”,正是因为苏大才子在劳役们辛苦工作后作为犒赏,而广为流传开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番外三: 此为防盗章  谢介:“” 旁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医官和下仆, 听闻此言,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那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感觉。 谢介索性也就不要面子了, 破罐子破摔,挥挥手, 鼓着一张包子脸道:“行了, 行了,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在宅老的带头下,整座院子里都充斥了欢声笑语。宅老忍俊不禁, 不是被二爷逗的,是被谢介委屈的小表情勾的,怎么看怎么可爱,我们郎君真是棒棒哒! 这回反倒是只有房朝辞没有笑了,他凑近谢介,带来了一阵冰泉茶香。 谢介抬头, 只能仰头看着比他高出了那么多的房朝辞。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座大山,可以压的他喘不过来气,也可以让他觉得很可靠。 房朝辞低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飞练送到了谢介怀里。 飞练是一只来自极北的长毛猫, 每到换毛的季节,总会让人抓狂, 但是, 飞练撸起来的手感也是真的好。油光水滑, 绵软蓬松,还带着一些暖意,与沉甸甸的满怀踏实感,再糟糕的心情也能被飞练小天使给消除了。 谢介一开始抱上飞练的时候,还有点害怕,他没抱过狸奴,既怕伤到对方,也怕被对方伤到。 但飞练只是歪头看了眼谢介,甩了甩尾巴,然后就气淡神闲的在谢介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揣着小手,蹲卧的享受了起来。它偶尔还会用尾巴挠一挠谢介的下巴尖,就像是故意在逗弄长不大的幼崽,整只猫都处于一种任撸任抱的状态,老实的不可思议。 “它现在和你还不算特别熟悉,等日后来往多了,还会敞开柔软的肚子给你。”房朝辞在一边唇角带笑的介绍道。内心则在盘算,恩,飞练今天表现太棒了,回去加一个月的鸡胸肉! 谢介越撸越顺手,都有点不想还回去了。 可最终还是得还啊,房朝辞这趟来,真的只是单纯的送鹦鹉,送完了就走人,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把“助人为乐c不求回报”的精神表演到了极致,反倒是让谢介的心不上不下的,不知道该拿房朝辞如何是好。 房朝辞走之前,还提醒了谢介一句,飞练是在鹤守巷后面的驴车下面捡到的二爷。 鹤守巷就是谢府大院后面的那条巷子,前面的街道则叫鹿守街,前街后巷嘛。这附近的街道巷子基本都是“x守”这样的格式,名字自然是谢世子起的,他自我感觉还蛮好听的,算是凝结了他毕生的智慧与才华。 鹿守街上对脸一共只有四座五进五出的高门大院,一排两户,谢介的宅子最大,旁边的院子住的就是房朝辞了。 既然说起来了,就顺便介绍一下,从鹿守街拐出去不远就是正街,也就是即将改成御街的街道。 御街最南边自然就是凤凰山行宫,南宫北市的格局一直是大启的风格; 往下,御街南段沿途设了各个官署,算是衙署区,这些本身就一直存在,并不属于谢介,如今正在前后进行一些扩建,扩建占用的自然就是谢介的地了,宅老很会做人,半分没和朝廷要钱,用边边角角本就不好建屋的零碎土地为谢介换了个好名声; 往南段的东西侧延伸,就是官府的商业区和手工业区了,大启就是这么一个政府,喜欢把所有赚钱的商业活动都自己参合一脚; 官府的商业街后面,便是各个达官贵人c世家阀门聚族而居的地方,谢介家所在的鹿守街就在南段东侧,再中心不过的地段,四通八达,闹中取静; 再往下,就到了御街中段,是个综合性的民营商业区,各种酒肆茶坊c勾栏瓦舍都在这里,南来北往的商人,纸醉金迷的表演,都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虽然谢介上下左右都充斥着灯红酒绿的娱乐活动,但他依旧只能在家逗鸟撸猫,也是很惨了。 咳,说回鹤守巷。 谢介的老家来人,一般都会把驴车停在后巷,那算是谢介亲戚的专属停驴地段,一般人还真不敢去占。换言之就是,二爷只可能倒在老叔和顾翁的车下。 谢介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轻轻卡着二爷的羽毛脖子,咬牙道:“说,是不是你偷吃了老叔家的瓜子,顾翁家的菜叶?” 二爷继续躺在那里装死,任由谢介卡着它,反正就是死活不肯起来的耍无赖。从它这样的举动里,谢介心里还能没点数? 谢介无法理解二爷是怎么一只鸟跑到江左的,但他可以脑补接下来的路程,身为一只鸟,一只父母远渡重洋都能不迷失方向的鸟,二爷却有一些轻微的路痴症状。他很可能是在找谢介的路上偏离了方向,最终找去了寻山南的谢家村。在村里霍霍了一段日子,这才依据身体里父母血脉的本能,偷渡驴车到了江左。 至于细节怎么样,谢介就脑补不出来了,反正不外乎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这死鸟遇到了飞练,以为对方要吃自己,倒地装死,等飞练走了就藏在了驴车下面。 没想到飞练后来还闻着味,带着房朝辞找了过来。 二爷只能继续装死,却神乎其技的回到了谢介身边。 这是何等的孽缘啊。 “所以,”谢介对老叔和大外甥孙子尴尬一笑,“看来还是得我赔,都是我管教不严,改天一定让二哥登门道歉!” “二爷!二爷!”二爷在一边不满的咋呼了起来。 “你闭嘴,再叫给你降格叫二崽!” “儿砸!儿砸!” 隔壁的房朝辞抱着猫,哭笑不得站在墙根的大树下,听着隔壁一人一鸟吵起了架。连吵架都那么活泼生动。 等解决了全部的事情,送走了老家的亲戚,二爷也累的真睡过去之后,谢家终于不再闹腾。谢介在一片安静中,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他到底该拿隔壁的房朝辞怎么办。对方如今看上去还是个好人,可他未来会变成大奸臣 “那我阻止他变成奸臣不就得了?”谢介灵光乍现,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怎么就能想到这么一个好主意,“他不是奸臣了,我们就当好朋友了呀,他人还真的挺不错的。” 谢介对房朝辞的糟糕印象如今有了触底反弹,并且弹的特别高的趋势。 天石: “道德?不是法律?”谢介在破坏纪律方面特别的会抓字眼,“换言之,我真这么做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除了谴责我不道德以外。” 天石: 谢介乐了,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没个正形:“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越是不让他做的事情,谢介才会越是做出乐趣。 他表哥说这叫不拘一格的执着,他娘说这叫没事干纯属欠揍! 表哥说的对! 以备不测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房朝辞笃定了谢介会再次摔倒。最可怕的是,谢介还真就摔了。第三次!长此以往,谢介真的很怕他的身体形成习惯,好比一看到房朝辞就想倒下什么的,那样的未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宅老:“” “不争馒头争口气,我一定要让房朝辞好看!”谢介发下了这样的大宏愿。 四生子中的谢三儿正好迈步进花厅,听闻此言,不问因果,便挤眉弄眼的同仇敌忾,积极响应:“给他好看!” 有句话叫,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那无论他做什么,你都是讨厌的。哪怕只是对方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好,都能让你解读出一百零八种深意与有毛病。谢介对于房朝辞,如今就处在这一鸡同鸭讲的维度。 “别啊,别啊,咱们有话好好说。”这话出自平时最跳脱的谢小四,他紧跟在哥哥的身后走了进来。 谢小四今天的打扮很好的和他哥哥区别了出来——他在自己脑袋上别了朵格外刺眼的五色凤儿,卵状叶片,伞房花序,中间嫩黄,外部粉白,色彩丰富到让人想要怀疑人生。堂堂九尺男儿,高鼻深目,凶神恶煞,发根还带着微卷,如今却插了一朵姹紫嫣红的大彩花 谢三儿默默的别过去了脸,不太想看自家弟弟伤眼的样子,他觉得这就是全了他们兄弟情最大的尊重。 谢介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他毫不犹豫的抱腹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谢小四道:“你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房产吗?” 谢小四很委屈,大高个子,眼睛湿润,幽幽怨怨的站在阳光最明亮的厅下:“郎君,你去瞧瞧,大启街上哪个男儿不簪花?” “我就不戴啊。”谢介撇撇嘴。他虽然一直挺喜欢站在潮流的风口浪尖,但唯独对戴花的风尚敬谢不敏。他连代表着能随意出入大内的翠叶金花都不愿意戴,只肯刷脸,就更不用说这些纯粹的装饰品了。 “那是因为您本身底子就好,不戴也好看。我们这种先天没给整好的,可不就得后天努力一下嘛。”谢小四如今就像是一个开了屏的孔雀,浑身上下洋溢着说不上来的断袖之气。 “咋,你又找了第二十四任?”谢介往嘴里扔了一瓣粒粒分明的橘子。 如果问谢介长住江左到底有什么好的,那谢介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江西金橘能便宜到你哭泣。江西金橘在大启是一道十分有名的珍果,盖因谢介的大舅仁宗还在时对其的偏爱。但江西山迢水远,不便运送,又因为大家都想和官家吃同款橘,江西金橘的价格一直是居高不下,价重京师。直到谢介到了江左才发现,这玩意其实根本不值钱。 金橘彩色亮丽,清甜爽口,谢介从小跟着仁宗,也培养了这个好吃橘子的习惯,哪怕如今知道金橘并不值钱,他也已经吃出了感情。 不仅有感情,还有感悟,谢介觉得这种不论是贵是贱都喜欢的感情,才是真爱。 “没有没有没有,”谢小四连连摇头,回禀谢介,“我这个人很传统的。和第二十三任还有可能呢,又怎么会去看别人?那不成不责任了嘛。” 第二十三任?等谢介想清楚第二十三任是谁的时候,差点被一口橘子给噎住:“隔壁六郎搭理你了?” “这,大家都是邻居嘛,互帮互助,互帮互助。”谢小四连傻笑都带着嘚瑟。 “郎君你可别听他的,他根本没怀好意,就是想近水楼台。”谢三儿对自家弟弟的行为充满了鄙视。追小娘子都不带这么追的。 “你就知道那六郎怀了好意?”谢介嗤笑一声,总觉得这也是房朝辞的阴谋! 这是房朝辞的阴谋吗? 这当然是啊。 必须是。 六郎含泪忍耐,就这样和隔壁那个嘴比谁都毒,审美比谁都糟心的傻大个做了朋友,心想着他一定会忍辱负重,担负起打入敌人内部的艰巨任务的! 趁着谢介对谢小四做思想教育,希望他能不要小头指挥大头,分清敌人的糖衣炮弹之际,谢三儿也和宅老退到一边,小声交流了一番谢三儿打听到的消息。聂太后已经到了江左,并于昨晚在大庆殿的朵殿诞下一对麟儿。帝姬漂亮,储君健康,三人均安。官家没让人宣旨,而是命房少卿前来送信,就是为了圆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番外四: 此为防盗章 幸好, 只是差点。 谢世子最终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 以极其风骚的走位, 卡在中元节之前,不早不晚的醒了过来。 了解谢介的人纷纷表示,这确实是只有谢世子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谢世子是个顽主。不是流连花丛c狎妓冶游的那种玩,而是生活奢靡c挥霍无度, 把享乐当做事业,视之为热情所在的玩。一年十二个月, 一个月三十天,他天天都能玩出新花样,保证生活质量,过的有滋有味。 换言之,错过了哪一项玩乐,都是在要谢介的命。他怎么可能不努力在大节日之前醒过来?虽然还是错过了乞巧节, 但还有中元节和中秋节在等着他,这叫及时止损。 刚醒的时候,谢介的意识还很模糊, 就是那种仿佛身体和灵魂不在同一位面的感觉,说不上来的难受。 但再难受,也没有当他听到女使小声告诉他,他错过了多少应节应景的宴会后难受。 谢介躺在素朱漆床上,盯着珠帘翠帐发呆, 好像是在追忆梦中的光怪陆离, 也好像只是单纯的不知今夕何夕。 宅老(管家)c医官们得信进来时, 谢郎君已然能够直起身子了。好吧,其实是力大无穷的女使把他扶起来的,让他得以半坐半歪的靠在流苏枕上,假装自己可以坐直。与他往日里仿佛没了骨头的那种京瘫坐法也并没什么区别。 散漫的阳光透过阑槛钩窗,带来了午后闲云卷舒的惬意。 床榻上的贵人,拥有粉团似的明眸皓齿,中月似的春花之色。不笑的时候,眉如远山,即可入画;弯月一笑,又仿佛沾了夏末的孩子气,瞬间就鲜活了起来,好似一场人间烟火。不管是怎么样的形态,举手投足俱是龙章凤姿,顾盼生辉。 年轻的医官学徒随着师父迈过门栏,第一次斗胆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小学徒自己都说不上来这一刻是种什么感受,只是耳边莫名的响起了一位朝中大人的感慨:人的命,天注定,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该享受这场人间富贵的。你说气不气? 小学徒当时以为那位大人指的是他自己,如今见到了传说中的谢世子才反应过来,这才是话里的主角。 以及,他终于找到话回禀那位大人了——气也没用。 谢世子的娘是为国家立下过赫赫战功的镇国大长公主,谢世子的爹是海内皆知的大文豪谢鹤,更不用说他父族和母族的背景谢世子这最起码得是上辈子拯救过天下苍生,这辈子才能投这么一个好胎。他可以理直气壮的漫不经心,像极了受尽宠爱的小混蛋。 谢介只打量了眼屋中多到快要站到敞厅外面的人,便浑不在意的放下了。 他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女使的伺候,医官的诊脉,连半躺着都要前呼后拥。一如他昏迷的时候那样,天天有人按摩翻身,疏经通脉,小心翼翼的请安问询,仿佛哪怕他睡着,世界也依旧在围着他转,至少江左的谢府是这样没错。 等医官们一一上前看完,开始会诊讨论了,谢介这才昂了昂下巴,示意宅老缓步上前,好生的瞧了他一遍。 谢家的宅老也姓谢,是谢家的世仆,以前给谢介的祖父当过书童,后来被派去了谢介的父亲谢鹤身边管事,谢鹤不幸去世后,宅老就只一门心思的守着唯一的小郎君过了。看着谢家的独苗从粉团变成玉人,捧着他,宠着他,心疼着他。 哪怕谢介此时精神奕奕,宅老也能睁眼瞎似的真情实感道:“咱们郎君逢此大难,瞧着都没个好样了,真是遭了大苦。” 谢介对于自己昏迷后的事情其实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也没觉得自己遭了什么罪,不外乎比往日里多睡了些日子,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懒。他如今的身体还不大听使唤,只能虚虚歪头,像个侧卧的磨喝乐那样,对宅老直言:“我很好啊,你可别哭我,反倒惹我头疼。” 谢介这话听上去真的是讨嫌极了,好像别人担心他,都担心成了罪过。 但宅老是看着谢介长大的,对他再亲近不过,很是了解自家郎君的与众不同。谢介不是不领情,只是单纯的不会好好说话。宅老想着,这也不能怪我们郎君啊,因为我们郎君合该就是这般目下无尘的! “郎君为何愁眉紧锁?”宅老再次关心,他对发生在谢介身上的任何一丁点情绪都十分敏感。 下面的医官们俯首帖耳,眼观鼻,鼻观心,谁都没觉得这位养尊处优的世子有半点的郁气。可人家宅老说了,我们郎君不开心了,那也就是郎君不开心了,必须得顺着。 谢介也没含糊,他确实是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掰着手和宅老细数:“我没吃上五月的炙鹅c杨梅c蜜枣c枇杷,还有六月的花白酒c莲子c菊花茶c大粉桃,更不用说一整个夏天的冰雪凉水荔枝膏,你说我能开心吗?” 以此类推,他还错过了多少好玩的,好看的?江左的夏天有意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说着说着,谢世子就真的长吁短叹了起来,像个偷学大人c强说忧愁的半大孩子。他倒是不缺这些,可只一想到自己这次错过了,便只有来年才能被满足,他的心就像是走了水,火烧火燎的不得安生。 就好像他错过了一个亿,悲伤有那么大。 宅老遇上这样没心没肺的场面,依旧能够从容面对。但是来自京城的医官们,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卧槽了。虽然他们在雍畿时就听说过谢世子脑子有坑的传闻,可也没想到他能坑成这个鬼样。 谢介谢世子在雍畿,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不知道他的大名,也肯定听过他的小名——豚儿。 这是打从太一祖起,就时常挂在大启朝历任皇帝口中的小名,从这质朴的小名中就能看出整个皇室对谢介最大的期待:贱名好养活。 只要谢介能高高兴兴的长命百岁,就是他对整个家族最大的贡献,真情实感的那种。 据不可靠消息称,文帝,也就是谢世子的表哥,在战场上被万箭穿心时,最后一句念的不是怀孕的皇后,也不是皇后腹中的麟儿,而是“豚儿要伤心了”。 “豚儿”这一响当当的恶名,便这样从大内传遍全国,是太一祖祖训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抽死的衙内。 满朝文武对于几代皇帝都心心念念着这么一个纨绔,自然是很有意见的,奈何谢衙内实在是太过无能,没用到了连欺男霸女c仗势欺人都不太会的地步,顶多是和不学无术的神宗一样,文不成武不就,连参他一本,都像是在欺负老弱病残。 真残,《本草纲目》里故脑残者无药可医的残。 就拿两三年前,谢介在江左有救驾之功这事来说好了。 谢介当时是伴着文帝一起回江左祭祖的,谁也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传回雍畿的消息就是官家遇险,幸而并无大碍。因为什么都不会c年纪又小的谢介,莫名其妙的就为文帝挡了一刀。不等朝中的阴谋家们琢磨出这是不是文帝为了给表弟封爵造势,故意捏造出来的假新闻,谢介就已经用救驾之功和文帝换了一条街。 一条位于久无人烟c荒郊野岭的老家行宫旁边的大街。 谢介没有得寸进尺c挟恩图报,但只把文帝的命等价了一条荒街,也是蛮令人唏嘘的。大人们的小阴谋c小诡计,就这样胎死腹中,哭笑不得。 哪怕是嘴巴再毒c再刻薄的老臣,也没办法就这件事情说出个子丑寅卯,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也不知是谁,不甘心的讥了句,这谢世子怕不是脑子有坑? 然后,这话几经转手,就不胫而走,全国皆知了。还丢了个“怕”字,直接就是世子脑子有坑。 几个医官再一对比了谢介醒来后的种种表现,算是彻底坐实了有坑论。这哪里是世子,根本就是个柿子吧?! 宅老不疾不徐,应对自如:“您现在走路基本靠扶,说话只能靠抖。您觉得阿郎得多心大,才希望您在这种情况下给他送信?” 在大启,“阿郎”是对家里男主人的称呼,“郎君”则是对少主人。 虽然谢鹤这个一家之主已经仙去多年,但只要镇国大长公主还在,谢家就始终会这么称呼下去。哪怕谢介八十了,估计他也还是郎君,或者直接变成公,反正不能是阿郎。 “你不告诉他我受伤了,他怎么知道?”谢介胡搅蛮缠。 “您都说了,阿郎泉下有知。”宅老微微一笑,完全不惧。 谢介鼓着脸,环着胸,开始生气。 宅老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假装看不到自家郎君的表情,打死不允。 谢介长叹一声,只能祭出杀手锏:“我记得我娘说,等天石的法会念经念到了日子,必须要我亲自去天宁万寿请回来?” 天宁万寿全名是天宁万寿禅寺,看名字就知道了,这是一家和尚庙,以前的名字没那么绕口,还是几年前谢介表哥来江左的时候,突发奇想给改的,觉得这名字既文艺又禅意。不过就谢介看来,这就是不让人好好说话的节奏。 天宁万寿就在江左城外的南高峰上。 南高峰又名南山,是个可以将南湖尽收眼底的春日登高好去处。而谢府和行宫所在的凤凰山的北面就是南湖。也就是说,几个地方其实基本就扎堆在一处,加上北高峰,四景正好凑够一桌麻将。路途并不遥远,谢介去一趟天宁万寿,就能顺便去南湖放灯,肯定不会感觉到舟车劳顿。 “但您会吐” 谢介自从被砸了脑袋,睡了俩月醒来之后,就有了个常吐常新的毛病,比十月怀胎还辛苦。医官们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能安慰谢介,这种事情古已有之,吐着吐着就好了。 到底能不能吐好谢介不知道,但他吐着吐着就吐习惯了倒是真的。 擦擦嘴角,忍忍苦味,就又是一条好汉,完全不影响谢介继续吃喝造孽。 “这可是我娘的命令,必须得我在正点上亲自去取。”谢介咬死了这话不放松,“我娘做事肯定有她背后的深意。” 宅老也懂这个道理,有时候爱之为其计深远,确实不能因为要躲眼前的小磨难,而迎来日后的大折磨。 可是,可是,错过取天石的时间,又能错过什么呢? 谢介不知道答案,也不关心,他只想找个借口出门:“也许我去拿了天石,我就不药而愈了呢?” 宅老心中一向怀揣信仰,在仔细想了一下之后,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便也就同意了。 送别了想象中吃饱喝足的表哥的第二天,谢介就命人套驴车出了门。 是的,驴车。 在大启,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不是马车,而是驴车。理由很简单,国家缺马。北方最适合放牧的广大领土都属于蛮人,而马匹又在蛮人严禁控制出口的列表上,大启连军队都凑不齐足够的马匹,就更不用说平常人的生活了。 幸而,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马不行,就用驴嘛。驴虽然没有马快,但是比马稳啊。谢介家里倒是不缺马,但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来说,宅老宁可他出行坐驴车。 转日一早,驴车又变成了牛车,充分诠释了一句“不求速度,只求舒适”。 宅老生怕谢介不乐意,一上来就大力的介绍着牛车的种种好处:“魏晋多少风流名士都是出门乘坐牛车的?连阿郎生前都曾有此意。车厢宽敞又舒适,行走坐卧,铺席设几,随君开心。窗户还大,特别方便您看外面的景色。” “你怎么不干脆让人抬娇呢?”谢介挑眉看着眼前这双辕双轮的青色牛车,都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吐槽了。 “乘肩舆影响不好。”宅老咳了一声。 肩舆就是轿子,宅老习惯说老话,谢介却总在追赶潮流,当下的新词他哪怕足不出户也肯定知道。 乘坐肩舆容易影响不好,这说法也是真的。受到大启前四任皇帝的影响,大启一直都很重视人文,重视到甚至会给人一种过于迂腐的印象。好比朝中大臣上朝坚持骑马,家里穷的也可以个性一点骑驴,但却会有志一同的鄙视坐轿,甚至会被人义正言辞的参一本“以民代畜”。 虽然谢介想找茬的问一句,过度使用人力残忍,过度使用畜力就不残忍了?就朝中某些大人那完全不输给他小舅的体型,马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这辈子才要横遭此罪? 牛车就这样以比路人走路还要慢的要命速度,稳健而踏实的动了起来。 谢介以生命发誓,他一杯茶都喝完了,那牛车还没走出他家门口呢。撩起帘子向窗外看去,还能远远的看见他家黛瓦之上的马头墙。 很慢c很慢的,牛车才终于从铺满青石板的安静小巷转出,走上了热闹的正街。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叫卖声不绝于耳。若不细看,谢介还以为这牛车能缩地成寸,分分钟回到了雍畿呢。 雍畿的繁华是没有去过的人所不能想象的,也是谢介所怀念的,所以他一直在致力于把江左打造成第二个雍畿。但那就像是强迫一个婉约的南方闺秀,硬要去学热情的北方佳人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结果就在这短短两个月之间,谢介什么都没做,他的梦想就实现了。 以前荒无人烟的鬼城,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川流不息的街市,变化大的堪称翻天覆地。 谢介终于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他小舅要迁都的事情总不可能还没决定下来,就闹得全国皆知,对吧?如果百姓不知道,那这些如雨后春笋的商铺是打哪里窜出来的?这明显不是只想做一段生意的流动性商业,而是打算长此以往在这里扎根的那种。 “我睡下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谢介喃喃自语。 跟着牛车在外面走的钱甲同学,很适时的选择了失聪。真是没想到哈,牛车的声音也这么大,他都听不到郎君在车里说什么了呢。 四生子比钱甲的反应更大,开始各种都想要转移谢介的注意力。 谢介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的,见众人如此反常,这才真正记入心里。不过,他对敌经验十分丰富,很清楚的知道大概是宅老或者他娘下了封口令,他表现的越想要知道,他就越不可能知道,唯有缓缓图之,方可成就大业。 不到晌午,牛车终于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南高峰的山脚下。 南高峰上怪石嶙峋,草木茂盛,来往山上山下的道路却是人工修建的一片坦途,宽宽荡荡。因为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人多,自然就有了路。 而南高峰这边之所以人多,却并不是因为天宁万寿吸引来的香客多,而是因为这边是江左最大的庙会所在地。 庙会,就是依托于寺庙而生的民间商业经济交流与促进的相关活动,最有名的就莫过于京城的大相国寺庙会。每月五次,卖什么的都有,总是搞的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江左与雍畿的风格不同,但也有自己的庙会,十里八乡的,不管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爱来南高峰娱乐。 人多了,道路自然也就修建的越来越好,周边的设施一应全都快速跟上了。 这天是中元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庙会肯定有,哪怕已经接近尾声,但依旧是三教九流,人声鼎沸,买卖最火热的还是元宝蜡烛,香火福囊。 谢介是个爱热闹的,哪怕如今身体情况不理想,依旧能带病坚持。 周边的人却严防死守,不是怕谢介身体,而是怕谢介顺耳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类似于京都破了,国家亡了,连皇帝大臣都跑来了江左之类的窝囊话。 “真是窝囊啊。”房朝辞在马车中读着好友的信,不自觉的念出了声。 随从一愣,没有听清,特来询问:“阿郎说什么?” “豁然说,偌大的一个中国,能顶在最前线的,竟是年纪可以当所有人奶奶的镇国大长公主,真是窝囊。” 随从听弦音而知雅意,低眉道:“阿郎并不这么觉得?” 房朝辞没说话,只是把好友的信放到了小桌案上。看着就尽在眼前的南高峰,心想着,大启的朝廷窝囊是肯定窝囊的,但绝不是因为能打的只有镇国大长公主。 谢介就是个神经病,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他的逻辑总是难以琢磨。好比被人当面说闲的蛋疼,谢介的反应是突然笑了起来,特别没有心眼的那种哈哈大笑,觉得这听起来很有意思。虽然有点一惊一乍的草率,却也彻底宽了钱甲的心。 钱甲心想着,看来传言真心不可信,至少他知道的谢世子没那么难伺候,对方是真的心大,好像很少有事能够让他去计较。 以后可以安心的当个包打听了呢。这是钱甲最后的决定。 说回正题。中元节的重中之重自然不可能是羊肉,而是—— ——请鬼回家。 祭祖祭祖,总要先把祖先请回来,才能祭,然后再送走,对吧?反正谢介就是这么理解的,自我感觉没毛病。 于是乎,谢介新生了个想法。 四生子堂堂八尺男儿,却齐齐在谢介说“我有个主意”的时候忍不住瑟瑟发抖,在心里抱着壮壮的自己,互求安慰与温暖。 钱甲很是嫌弃,有点瞧不上他们与硬汉外表截然不同的怂样。 钱甲积极问世子:“您准备做什么呀?” 谢介摸着下巴,一脸游侠儿的混样,打从金口玉牙里蹦出了两个字:“招魂!” 谢介琢磨着吧,既然今年他不能回老家了,那就偷摸把他表哥和他爹请回来好了。这个逻辑是不是严丝合缝,有理有据?他真是太聪明了!为人还不贪心,特意留了大舅c外祖c太一祖以及列祖列宗给他小舅回老家祭祖用。 钱甲:“” “不用太崇拜我,天生的,没办法。”谢介挥了挥手。不管身边的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吧,反正“请鬼回家”这个事在谢介这里算是已经成为定局的,不允许反驳。 四生子以前肯定没涉足过风水行业,但他们的工作强度一直都是迎难而上,早已经打造了一身钢筋铁骨,瑟瑟发抖归瑟瑟发抖,但真干起活儿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没多久,在经过四生子和四司六局的不懈努力下,还真就被他们从江左的传统民间风俗的某个犄角旮旯里,给谢介找到了一个请先人回家的依据。 完美! 而按照这个老传统的说法,中元节的祭祀还有新亡人和老亡人之分。谢介他表哥文帝这样死在最近三年内的,就叫新亡人;谢介他爹那样已经早登极乐好些年的,则叫老亡人。 新亡人和老亡人的归家时间是不同的,要分开祭祀,总之很有讲究就对了。正好大启的中元节一般都是七天长假的标准,这个分别祭祀的规矩,帮助谢介找到了足够多的事情做,不要太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番外五: 此为防盗章 这天谢介又一次起了个大早,喝粥, 洗漱, 打拳, 一气呵成。 谢介用事实证明了一个现代的科学理论——七天就足够让人的身体记忆住新的生活习惯。虽然谢衙内主观上还是不那么喜欢伴着起床号早起,但却已经不会再觉得生不如死,反倒是打拳打出了神清气爽的感觉。 等谢介在院子里折腾够了,一抬头, 就看到二爷和飞练正齐齐的看着他, 四双大眼睛, 炯炯有神。还会随着谢介的动作左右摇头, 每天早上它们都会这样来蹲点谢介。 仿佛在说:看, 那个傻逼两脚兽又在发癔症了嘿。 一只贱嗖嗖的站在房檐上, 一只高傲的蹲在两院之隔的那堵厚墙的黛瓦上,这天下都是两位陛下的江山, 就没有它们走不到的地方。 见谢介看过来, 飞练昂着脖子撒娇的喵了一声, 二爷就没那么客气了,忽闪着白色的大翅膀,在危危险险的地方上蹿下跳:“吃的呢?吃的呢?” 当年谢介还是谢小介的时候, 曾一度很担心他的鹦鹉这风骚的走位会掉下来受伤, 有次还傻乎乎的爬上树去救它, 结果 二爷在谢小介好不容易才扒到树枝上之后, 飞走了。 “傻了吧, 爷会飞”这六个字死死的留在了谢介的脑子里, 至今看到二爷这不肯消停的样子,都会再一次在脑子里循环。 谢介试着用点心吸引了一下白色的狸奴:“飞练,飞练。” 果然,那只好像什么都吃的狸奴,一个信仰之跃,就轻松跳到了谢介的怀里。俯冲力差点带了谢介一个跟头,但谢世子依旧笑的见牙不见眼。这样的笑其实是很容易变成并不好看的傻笑的,但大概是谢介底子太好,哪怕笑成这个鬼样,反而还让人觉得很有感染力,能发自肺腑的也想一起快乐。 二爷也跟着一个俯冲,想要钻到谢介怀里,说不上是不是嫉妒了。但最后它也只得到了谢介肩膀的位置。 “逆子!逆子!逆子!” “你还想不想吃瓜子了?” “爹!爹!爹!” 再没有比二爷更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鹦鹉了。 有了飞练,谢介也就找到了正大光明去隔壁的理由。谢介琢磨这个办法已经有几天了,要不然实在是拉不下脸。房朝辞送回了他的鹦鹉,他再把房朝辞的狸奴还回去,有来有往,这样交情不就有了嘛! 他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结果,当谢介提出他要去隔壁还猫的时候,包括宅老在内的人,却没一个信的。 虽然谢介确实是有别的心思吧。但很显然谢介的想法和大部分人的脑补不一样,他们觉得他肯定没安好心! 谢介:“” 宅老还苦口婆心的劝:“这让帝姬殿下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哪怕您不怕帝姬,也该为了那什么,就是您前几天才说的有钱势力低头啊。店宅务那边不说交好吧,至少也不能得罪啊。就今天早上的邸报,迁都的事情已经拿到明面上吵了。咱们都了走九十九了,再忍一忍啊,忍一忍。” 谢介的表情却有点幽怨:“我又没说我是要去找茬,他前不久才救了二爷。你拍着胸脯说说,我是那样的人嘛?” 异口同声:“您是。” 谢介:“” 谢三儿是百分百站在谢介这边的,已经撸袖子准备抄家伙了,摩拳擦掌,十足十的像个佞臣:“咱们怎么来,只要您一句话!” 谢小四左右为难,他和隔壁的六郎连小手都没来得及拉呢! “停停停!”谢介怒了。 飞练从谢介怀里抬头,冲着旁人呲牙,它其实也不是对谁都那么投缘温顺的,凶残起来很是吓人。 二爷则配合着用那尖细的好似内侍的嗓子喊了句:“大胆!不敬!怎么和我们世子说话呢?!” 说实话,就谢介身边人这个配置,说他不是衙内纨绔都没人信,连他们家的鹦鹉都会鸟仗人势。 谢介只能像个花花公子一样,左拥右抱,来回安抚,让飞练收起了它的小尖牙,用瓜子堵住了二爷的碎嘴。 最终谢介还是去了隔壁,坚决没带四生子,他现在看见他们就脑仁疼。也因为他们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确实容易引起误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边是要去打家劫舍。 可惜,房朝辞并不在。 “他去哪儿了?”谢介的怀里抱着猫,肩膀上站着鸟,一脸懵逼,大早上不在家,瞎跑什么? 负责接待谢介的是房府的宅老,一个并不老的宅老,人称忠叔。忠叔也算是谢介的半个熟人,就那天因为六郎买角子耽误事而责备了他半天的中年男子。忠叔同时也是六郎的亲爹,他还指望着未来让六郎接班呢,但六郎却始终还像个孩子似的,这怎么能行? “实在是对不住。”忠叔陪着小心。 六郎多少年轻气盛些,嘟囔道:“有一种东西叫上朝,我们阿郎可忙了。” 六郎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至少他克制住了继续说下去,好比类似于“不像有些人整日无所事事”。他对谢介的印象不算好,但也不算坏,至少在他知道谢介是因为被天石砸了脑子而没办法出门的时候,他还挺同情他的。六郎本就是个勤快性子,又以工作狂房朝辞为榜样,他是真心实意觉得不工作的人一定很空虚很可怜,他还是不要戳世子的伤疤了。 谢不工作也没工作介:“” “您要是没什么事,就”还是六郎开口,他也不是赶客,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公主子摆脸色,只是如今房家确实忙,“府上人来人往,怕冲撞了您。” 六郎说的很委婉,但谢介根本没有那个情商反应过来也许是他妨碍了别人。 “最近有什么事?”谢介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节日需要准备啊,“乔迁之喜?我可以让我家的四生子来帮忙,他们可有经验了。” 哪怕是刚来江左不久,忠叔也是知道四生子在宴会承办方面的本事的,一时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位世子是真的想要帮忙。他家阿郎什么时候和谢世子关系这么好的? “不是举办宴会,是要曝书。” 曝书,也就是晒书。书籍不便储存,为了防湿防霉也有防虫蛀,每年七夕前后,都是读书人集中晒书的日子。不管是公有的,还是私人的。由于渐渐形成了规模,甚至衍生出了曝书节和曝书会。 曝书会更类似于魏晋时期的文人雅集,重点已经不是晒书,而是文化交流,举办的好,还能拔高一下宴会主人在文人圈的影响力。就砸缸那个司马光,便很喜欢举办曝书会,顺便让大家欣赏欣赏他家位于京城二环中心地段的大园子。 如今江左已经是七月下旬了,曝书却也不算晚。毕竟今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房朝辞又是初来乍到,比所有人都晚了一段日子,借着举办曝书会的名义来拉近一下关系,在江左士子圈刷一下名望,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种请帖肯定是早早就发下的,作为房朝辞的邻居,江左之光谢鹤的儿子,谢介却没有收到 理智上,谢介也知道他之前和房朝辞多有摩擦,对方哪怕请他了,他也不会来,说不定还要搞点事情;但情感上,谢介还是很不爽,很不爽,很不爽!这就好像你认定的小伙伴,下课之后并没有邀请你一起去买水一样的难受。 谢介憋着一口气,反而更不愿意走了:“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下了早朝吧,我们阿郎有时候会回来一下,再去官署。”这个毛病房朝辞以前在雍畿还是个小官时是没有的,下了朝就会直奔衙门。反倒是升官当了太府寺少卿,又搬来江左后,突然就有了下朝后先回家的习惯。也不干什么,就是站在院子抱着狸奴赏会儿景,然后就好像有了无穷的力量,总能开开心心的去衙门。 以神宗那个懒散性子,如无大事,早朝肯定会早早散了;有大事不决时早朝只会散的更早,文臣吵架必引经据典,神宗觉得他又听不懂,索性不如早点散了,让他们私下解决,他只想要结果。 果不其然,辰时一过,房朝辞就骑马回来了。马声撕鸣,护尘服在风中飞扬,斯人踏花而来,正应了钱甲当初介绍的那句——房郎之貌,举世无双! 本攒了一肚子气的谢世子,忽然就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谁让他长的那么合我心意呢,谢介想着,美人总是有特权的。我果然是有当衙内的潜质,真想当街调戏良家妇男啊。 有了对比之心之后,谢介忽然发现,他自己貌似有点拿不出手。 谢介此时正穿着很随意的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乱没有形象的坐在房家大门口的青石台上,晃着双腿,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一猫一鸟,再好的颜色都让他给演绎成了漫不经心的五陵年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世子。 谢介有点想掩面而走,房朝辞却已经下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几乎是在谢介眨眼的瞬间,他就已经近在眼前。 房朝辞再一次把谢介给轻松举了起来,没了笑脸,眉头紧皱:“地上凉。” 谢介两脚踏空,慌乱间只能死死的抓住房朝辞,好似昨日重现,只不过这一次的心情和上一次是截然不同的。 “我给您带了煎角,还热着呢。”房朝辞又道,就像是哄孩子,打一棍子总要给个甜枣。 谢介一怔,睁大了一双滚圆的眼睛,说不上来哪里和飞练有那么一二分神似,傻乎乎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 “我不知道啊,”房朝辞却笑的更开心了,“只是我准备带着角子登门,希望您能看在角子的面上,赏个脸,来参加我的曝书会。我是希望您能够答应的,不能,唔,我就再想想办法。” 烟花在心头绽放,五光十色,瑰丽异常。 之后?之后谢介当然是锲而不舍,尝试着换了好几个不同的角度继续提问啦,但均没有被天石理解,得到的是一模一样的死板答案。 谢介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天石也许并不是一个能够与他流畅对话的仙家法器,它更多的像是一种巧妙的机关,有人提前录好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对话在里面,只有谢介问了对方储存过的问题,它才能够回答。如果问题在意料之外,那天石就只会回答“对不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介开始有些头疼了,他双手托腮,头顶薄被,苦恼的看着眼前的天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到底是不是天石真正的主人?还是另有其人?他该把它还回去吗?他怎么才能把它还回去呢? 问题太多,脑袋又太小,最终所有的东西都纠缠在了一起,像是永远都找不到线头的毛线团,搞得大病初愈的谢介又有点想犯病了。 这回谢介倒是不那么想吐了,他大概终于摆脱了吐啊吐的阶段。他只是看着看着,上眼皮就开始不争气的下耷,脑袋一点一点,他有点困了,他也确实该困了,外面已是月上柳梢,无风无云,早过了他平时睡觉的点。 如果一定要谢介在这个世界上评出一个最具魅力的人,那答案铁定是周公,没有人可以拒绝他,没!有!人! 谢介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他再一次完美的错过了大街小巷c定点定时用铮铮铁牌来报时的行者。 行者就是候补和尚,大光头里的实习生,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各种杂活,起早贪黑还没钱,但依旧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因为一旦熬过去了,和尚真的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在行者一天的工作中,最重要的一项莫过于报晓,两至三人负责一片区域,每天晨光熹微,东方渐白,他们就要是开始走街串巷,敲打铁片,告诉大家天亮了,该起床上班了。据说还要口念佛号“普度众生,救苦救难”等,顺便预告天气。 京城雍畿的行者要更辛苦些,在有早朝的日子,还要加一句“今日四参”或者“今日两参”,提醒朝臣不要迟到。 至于这些是不是真的,谢介表示我怎么知道?我从来都没见过五更的早上长什么样好吗? 咳,行者报晓的事情先放一边,一觉醒来的谢介觉得神清气爽,因为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他为什么要纠结天石到底是不是他的呢? 不管如何,他暂时都是要保管它的呀。假设他是天石的主人,那他就理直气壮的用;假设他不是天石的主人,那他就在找到天石的主人之前借用嘛。 总之,要先拜托宅老去雍畿的公主府找一下神仙种子,确认它有没有可能还在假山里,只是年幼的自己当年找的不够仔细;如果种子确实不在,那就扩大面积,先在雍畿一带寻找十岁左右c以前无父无母的幼童,男女不限;实在是不行,他就带着天石亲自动身去找,他相信如果天石真的属于别人,那它在遇到那人时一定会有所反应。 至于为什么是十岁,谢介是这么推算的,在他种下种子的那三年里,对方都没有化为人形,这是他亲眼见证的,绝不会有错。所以,对方最早的化形时间应该是在他六岁入宫到他反应过来种子没了的八岁之间,他今年十五,对方怎么看都不可能超过十岁。 谢介想通了,也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这个问题天石能够回答上来: 谢介一愣, 谢介:“” 妈妈,我好像真的捡到了一个很了不得的东西! 恰在此时,女使掐着谢介以往会醒的点,带着身后一串的下人躬身走了进来,打断了谢介对天石的摸索。八个女使井然有序c悄无声息的开始各自干起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帮助谢介正式迎来了他的“早晨”。 一番梳洗更衣后,谢介开始试他新做的胡靴,顺便听宅老来报。 宅老一进门,没急着说话,只是在看到谢介今天这一身打扮后,暗中刮了大女使一眼。郎君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吗?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你让郎君穿胡服?! 大启的朝廷之前就对全国下过禁胡令,不提倡大家穿胡服,但打击力度并不大。胡服在很多方面也确实是比宽袖大衫更方便,还美观,是一种潮流。禁胡令导致的结果,也只是民间偷偷穿,衙内继续光明正大的穿,朝廷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今的情况不同了,大启连失北地数州,连京师都被人端了,正是民族仇恨达到顶峰的时候。那帮子整天只会咬文嚼字的士大夫没种和蛮人干,却极富内斗精神,酷爱抓人小辫子。 谢介前脚敢穿这一身出门,后脚就有人敢上书血谏,撞死在凤凰山前。 大女使很为难,她是那么分不清厉害关系的人吗?她当然知道让郎君此时穿胡服不妥,但郎君非要穿,她能怎么办?坚决不许?那岂不是在不打自招?他们家郎君又不是真傻,一旦深究,大长公主在应天府打仗的事肯定要暴露,到时候谁负责?! 宅老也想到了这点,所以他决定以退为进,没和谢介硬顶,只是在心下打定了主意,今天决不能让谢介见客了。几句话吩咐下去,自有腿脚麻利的小厮跑到前院谢客。 “谁啊?”偏偏以往看上去对周遭的一切都很无所谓的谢介,突然关心了起来。 “是隔壁搬来的新客。” 是的,隔壁执政的泰山高老爷子已经灰溜溜的走人了,宅老还效率极高的命人收拾好了院子,迎来了新的租客。 租了隔壁来住的这位郎君也很上道,今天一早就亲自登门拜访,还带了谢介肯定会喜欢的礼物。一直坐到现在,生等谢介起床。对方的涵养和耐心都极好,喝了一肚子茶,也不见生气。 宅老心想着,真不亏是帝姬殿下极看好的人。若不是时机不巧,定要让郎君和对方亲近一二,至少不能起什么莫名其妙的龃龉。 在宅老想事情的时候,谢介也没闲着,他换了件天石建议的外衫,果然更风流倜傥了。 这话里有太多谢介听不懂的部分,但是没关系,他不需要懂,猜也猜到了,它可以帮他选衣服,这九重宫阙之上的神仙可真会玩。 谢介心情大好,哼着不知名的水乡小调,又顺嘴问了句租金。 宅老怔愣当场,他是真的没想到谢介会问这个,好一会儿才道:“每月十贯。” 不等谢介反应这个每月十贯是高是低,天石已经自动在他脑海里给出了换算公式,表达了租金过于便宜的结果。 新客给的租金,却不是每日十贯,是每月。 谢介以前对这些其实是没什么概念的,哪怕宅老之前已经给他看过账本,他也根本记不住价格。如今有了天石的提醒才意识到,宅老对于新租客真的是过于心慈手软了。这是为什么?宅老被骗了?还是租客其实是宅老的亲儿子? 当谢介提出租金不对的那一刻,宅老才是真的震惊了。郎君很不对劲儿啊! “是殿下的意思。”宅老最终还是据实以告。 “我娘?”谢介更困惑了,他娘这是在给谁做人情?说起来,他最近唯一了解到的一个后台是他娘的人,不就是房朝辞吗?! 莫名的,谢介有了一种不那么好的预感。他猛地从房中窜出,身体灵活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才从昏睡中醒过来没多少天的病人。在身后追着一串粽子的情况下,谢介依旧赶在客人走出大门前,通过走避弄捷径,追上了隔壁的邻居。 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然是那个房朝辞! 天石也在这个时候开口: 谢介:“!!!” 谢介一个不注意,脚上没能刹住车,又印象心中受到了极大惊吓,他就这样再一次在地心引力那个小婊砸的作用下,前脚绊住后脚的,主动扑到了房朝辞的怀里。 胡服少年,追风而来,灼灼其华,宜室宜家。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呀。 谢介当皇帝的表哥赐了他一条街,当大长公主的娘千里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黄金 发家致富,摆脱赤字,就是如此简单。 谢衙内终于不再思考,挥笔而就,用铁画银钩的寥寥三字,写完了他的生意经:谢谢爹。 汉文化自古以来就是个人情社会,不怕你什么都没做,怕的是你什么都没做,但是别人做了。所以大家才要争先恐后的给谢世子,不求能讨好,只求不突兀。 谢介对此没什么想法,反正也不用他去见客。 在众多探病的客人中,唯一需要谢介亲自见的只有他小舅,神宗皇帝闻盆子。 是的,神宗姓闻,名盆子,别问他为啥叫这倒霉名字,他自己也挺想和他爷聊聊,当年为啥要给他取这个破名字的。 盆子同学是在谢介醒后的当晚,披着月光与星辉,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来的。他倒也想大张旗鼓的来,可惜白天的时候就被一众大臣给拦了下来,仿佛生怕神宗一离开行宫就会被人捅死。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神宗想为外甥耍个皇帝威风都没余地,最后只能折中,白天屈服,晚上偷跑。 说来也挺难为神宗的,作为一个体重直逼两百斤的大胖纸,他既要躲过那蜗居一样的行宫中的层层侍卫,还要躲过御街两旁高门大户里官员家的耳目,真的很不容易。 “你舅我多身轻如燕啊。”神宗对己身严重缺乏一个正确的自我认知。 “是的,是的,还特别矫健。”谢介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没输给他小舅,并且他是真情实感的这么觉得的。 神宗一身简朴的正红圆衣襟,脚蹬高统靴,腰系宽玉带,整体白胖红润有光泽,像极了庙里不管众生苦还是不苦都笑眯眯的弥勒佛。神宗平生最恨的就是锻炼,能一秒钟从心宽体胖的笑嘻嘻变成满脸横肉的凶悍,没当皇帝前就已经没人敢在他面前说有关于减肥的任何事情了。恶性循环下去的结果,就是他生生把一张本该是一代男神的颜值潜力,给横向发展成了发面馒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番外六: 此为防盗章  在镇国大长公主的回信还没有寄回来之前的日子里, 谢介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又仔细研究了一下天石的可使用范围。 谢介起初觉得这简直是个神器, 前知五百年, 后知五百载, 他还搞什么租赁啊,直接当大仙给朝臣算命财源广进, 岂不是美滋滋? 但很快谢介就发现,他想多了。 一方面, 天石的历史介绍,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有点类似于得是够资格上后世史书的历史名人, 才会被天石记载, 好比天石就扫不出宅老是个谁;另外一方面,天石已经明确的表示了, 未免谢介意气用事,妄图改变历史,它能为谢介介绍的内容是很有限的,好比在介绍房朝辞的时候,天石就没有介绍房朝辞的生死, 也不会介绍房朝辞还没有来得及做下的大事。 “那我娘呢?”谢介不死心, “镇国大长公主的介绍是怎么样的?” 【镇国公主,启太宗第一女,母慈献皇后, 仁宗c神宗同母姐, 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公主之一。战功彪炳, 统帅千军,随祖父推翻前朝暴政,建立帝王霸业,才识胆略丝毫不逊色家中男子。 太一祖时期,初封鲁国公主;太宗时,改镇国公主,下嫁鲁国公谢鹤;仁宗初年,晋镇国长公主;文帝初年,晋镇国大长公主,后改镇国大长帝姬;神宗时期女皇时期】 天石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现在正是神宗进行时,女皇还没登基。 不过,哪怕只是寥寥数语,已经足够谢介开心——镇国大长公主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公主之一。什么叫最长寿?据谢介了解到的,前面几朝中能被称之为长寿的公主少说也得活到八十,在大启人均寿命三十三的横向对比下,他娘算是稳了。 其次,原来小舅会得到神宗这么一个号啊。比谢介以为的“荒”c“纵”c“幽”要好太多了! 虽然“神”也不见得好,但至少不是恶谥。 何为神?简单来说就是鸡肋。说他好吧,不甘心,说他不好吧,在位时又实在是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实在是无法描述,后世的朝臣就只好他给个“神”了。 以谢介对他小舅闻盆子同学的了解,他能得到这么一个号,肯定是因为他早早的退位了。 换言之,女皇很快就要登基了。 所以,女皇是谁?他需不需要提前抱大腿?还是要阻止她登基,这样才能间接妨碍大奸臣房朝辞的崛起? 天石说对了,谢介就是要改变历史,明知道未来不好,还不改,他是不是傻?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啊!谢介难得拥有的责任使命感,几乎都在这上面了。 至于女皇的人选,谢介最先排除的就是他娘,理由很简单,天石对娘的介绍里,在爵位方面没有任何屏蔽,这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情,好比他娘这辈子估计也就止步镇国大长帝姬了,挺好。大长公主最大的事业心也不过是上战场,她和盆子同学一样,都对皇位毫无兴趣,甚至觉得那是一个烫手山芋。如果闻天想当皇帝,那当年也就没谢介大舅仁帝什么事情了。 “聂太后肚子里不会怀的是个女孩吧?!!!”谢介终于反应了过来,并配上了一脸惊悚。 以闻盆子同学那个想退位想瞎了心的性格,他还真的有可能干出不管侄孙是男是女都让位的事情。毕竟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女人当皇帝的例子,一代女皇武则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等等,武则天貌似是窜了她儿子的位啊。 “不要告诉我,女皇是聂想容。”谢介说不上来是在和天石对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他如今的思想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根本停不下来。 聂想容就是谢介表哥娶的皇后,如今怀着遗腹子的聂太后。以聂想容的性格,她有可能踩着自己的儿子和朝臣登上皇位吗? 谢介努力回想了一下他所知道的聂太后。 结果,什么都没想出来。 因为谢介和聂太后真心没有交集。这不废话嘛,聂想容是谢介的表嫂,在家做小娘子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宫中做娘娘时也根本不会离开后宫,谢介去哪儿和她产生交集? 谢介只从他表哥口中听过这位表嫂的日常,据说是个秀外慧中,极富才情的女子。两人郎有情妾有意,还在绘画等艺术方面有着极多的共同语言,反正就都是那种能因为花落而流泪的奇行种,再般配不过。 这对小夫妻之间最大的苦难,也不过是皇后始终不曾有孕,而文帝又坚持想要打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死活不肯广纳后宫。 谢介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有哪家是男主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肯纳妾,而女主人吼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懂不懂的。 这画风洋气的,谢介至今想起来都想笑。 他表哥那么一个有匪君子的人物,却总能被表嫂气到跳脚,每个月总有那么两三天要特意招谢介进宫抱怨:“我都不急,她急什么?我们这才大婚多久啊,没孩子怎么了?我娘当年也不是一和我爹结婚就生了我的啊。阿容什么都好,就是太在意我了,怕我被人笑话” 谢介当时还年幼,完全不想吃那碗看似是抱怨实则是炫耀的狗粮。 谢介如今也还是没想明白,表哥和表嫂之间到底是不是爱情最好的状态。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哥到死也只有这一个皇后,而皇后,在文帝的衣冠冢前一滴泪也没有落过。 她好像很平静的就接受了丈夫战死的消息,又挺着肚子全程平静的主持完了文帝衣冠冢的葬礼,哪怕朝中对她的冷酷多有风言,也不见她有丝毫动容;最后,她平静的给新帝神宗腾出了皇宫,独自搬去了京郊的温泉别庄,过起了闭门谢客的日子。 期间,只有聂太后的母亲和大长公主去看过她。 谢介在大长公主写来的信中得知,聂太后这胎怀的很辛苦,吃什么吐什么,但她却依旧能神奇的坚持吃了吐,吐了吃。面容始终平静,连一点生理性的泪水都没有。 谢介实在是猜不到聂太后到底在想什么。 而被谢介仔细琢磨的聂太后,此时已经低调到了江左,入了凤凰山小到不可思议的行宫。 这行宫到底有多小呢?这么说吧,在修葺c扩建之后的今天,行宫的主殿依旧行使着一个有趣的活动——换匾额。 好比,遇到重要的庆典,这匾额就换上“大庆殿”;遇到需要皇上需要祭祀的时候,就把匾额换成“明堂殿”;上朝嘛,有三种匾额可以换,专门是武将上朝的时候,就叫“讲武殿”,其他以此类推。 每天天不亮,正殿的内侍就需要忙碌起来了,几乎天天都要换匾额,有时候还要换好几次。 也就是一殿多用。 行宫太小,实在是折腾不出那么多不同的宫殿来行使不同的职能。 历朝历代,都没有哪个皇帝有神宗如今过的寒碜,神宗有时候自己都替自己可怜。但他却并不准备再扩建了。因为老闻家之前的四代皇帝都没有大兴土木的传统,他们有志一同的表示,哪怕国库再有钱,国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只会更多,实在是没必要浪费在吃住上。 神宗倒是没那么高尚的觉悟,他和谢介一样,是个爱享受的。但他未来的大侄孙很快就要出生了,他私心想着,毕竟还是他在大内住的时间短,侄孙住的长。他要是修了,万一孩子不喜欢怎么办?每个人的审美都是不同的,倒不如省点力气,让孩子长大了自己折腾。 如今换个匾额就能演绎不同职能,不用来回换地方的考验体力,多好啊。神宗摸了摸自己的便便大腹,如是想。 众朝臣:官家这也太接地气了。 飞练算是房朝辞养的宠物。 大启还没有“宠物”这种说法,比较广为人知的称呼是“教虫蚁”,甚至因此还衍生出了一种比较另类的街头表演,有点类似于马戏团的感觉。而这一切的形成,则是因为对于启人来说,宠物并不止是一个只用饲养的存在,大多数人都以调一教宠物为乐。 又称教养。 还是拿鸽子业余八级爱好者的神宗来说好了,神宗那都不叫养鸽子,而是应该说是养儿子,甚至也许比对儿子更尽心,至少他是不会给孩子做饭的,但是他会给鸽子做。从不假他人之手。 神宗伺候鸽子伺候的就像是一个常在地里辛勤劳作的老农民,哪怕他其实并不爱运动也不爱劳作,但他却很享受每天自己给鸽子做饭c喂饭c放飞c回笼c教它们飞鸽传书认路的一整套过程,比教孩子可耐心多了,也用心多了,甚至到了有点走火入魔的程度。 神宗还有一个专门打造的鸽子哨,就偷偷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裳里。每天哨声一响,远远的就能看见凤凰山行宫的上空,有一群足系金铃的白鸽振翅而飞,划过蓝天白云,盘旋着久久不息。 神宗甚至乐观的觉得,早晚有天他会教会他的鸽儿子们在空中列队表演。 大启往上数的前四任皇帝,也都有自己偏爱的动物,好比文艺青年的文帝喜欢养鹰鹘,也极擅画鹰鹘,举止c神态总能捕捉的惟妙惟肖,他留下的丹青墨宝里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鹰鹘,还有三分之一是不同年龄段的谢介,最后的三分之一才是杂七杂八的作品;仁帝喜鹦鹉,太宗和太一祖则爱马。 群臣c文人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有了梅妻鹤子的说法。 总而言之,大启人自上而下都爱有点精神寄托,你寻常不养个什么物什,都不好打入工作之余的同僚话题圈。为了和别人有话题聊而养宠物的大有人在,风气也就越来越盛。 房朝辞养飞练,倒是没有那么功利。 因为这个从属关系,在最初的时候应该是要颠倒一下的。是还是个小奶猫的飞练发现了房朝辞,并努力的“养”了他,才有如今的十年如一日的主宠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番外七: 然后, 谢小介就还是如愿和房小辞结婚了呀,闻天花了大价钱氪金, 给她儿子举办了一场游戏能够给予的最高规格的婚礼, 还煞有介事的在家族群里一连发了十个大包, 庆贺她儿子新婚,寓意十全十美。 闻妈妈和闻爸爸还因为抢红包的多寡,而再一次发生了口舌之争。闻妈妈嫌弃闻爸爸太非, 二百一个的包,他竟然可以真的只抽到一毛八。闻爸爸则据理力争,他是用闻妈妈的微信号替妈妈抢的,由此可以证明,非的源头是闻妈妈。最后, 夫妻俩吵累了,这才达成一致——是女儿太抠。 闻天: 全然没有一个站出来关心一下, 闻天啥时候有的儿子, 让闻天一腔想要炫耀的心都等凉了。 只有刚上初一的闻盆子后来私下里问了一下他姐, 他是怎么这么年轻就当上舅舅的。人工授精?怀孕代理?孤儿领养? 闻天把手游办公桌隶属的集团大佬的名字, 拍在了她弟光洁的大额头上。 闻盆子一看就乐了,肉呼呼的脸上满是“没想到他和他姐也是同道中人”的惊喜,因为这个游戏他最近也在玩, 却总是抽到一些历史上知名的胖子, 一个个和馒头似的蹲在家中的庭院里, 就像是对他的无声嘲讽。 “其实你可以不给游戏人物结婚的, 我以前试过, 一结婚,人物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就跑到对方家里,打死不回来了。当然,你也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会得到两个人物,对方跑到你家里,打死不回去。”很显然的,闻盆子同学就是前者,他抽取到的唯一的美型人物就这样成为了别人家的,他觉得这种历史教训一定要让他姐从他这里吸取走。 闻天长叹一口气,她也不想她儿子这么早结婚啊,但是 闻天不答应谢介,谢介就开始耍赖,又哭又闹,十足一个在超市里到了玩具区就走不动到的熊孩子,作天又作地,专业气死人。 闻天能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要原谅他。 谢小介这才破涕为笑,开开心心的和房小辞在出生的第一天就结了婚。这剧情总感觉哪里怪怪的。闻天如是想。 谢鹤下课之后,闻地本想来找他姐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但就像是在课间休息时他没能找到他姐一样,他下课之后自然也找不到他姐。 闻天在替她“儿子”厚着脸皮去和谢鹤求了个亲之后,还顺便就莫名其妙答应了下课后开车送谢鹤回家。 是的,送谢大教授回家。 “我虽然有国际驾照,但是国内貌似没有加入联合国的《道路交通公约》里,国际驾照在国内并不被承认。国内的驾照我还没有办下来,最近一直是在生活助理在接送我,但是他今天忽然有了一些事情”谢鹤是这样略带不好意思的和闻天在路上解释的。 可以说是很有理有据了。 “没事,没事。”闻天赶忙表示,这只是顺手的小事,不值当介意,“反正我也要回家,挺顺路的。” 恩,从城东六环大学城,到二环市中心高层,再到城北三环别墅区的三角形顺路大法。 “但你身为总裁,一定很忙,时间很宝贵。”谢鹤欲言又止。 “不忙,”闻天就像是个“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早已经忘了手表提示上那一长串的待办事项,一边开车一边和谢鹤道,“我要是忙,今天也就不会来给我弟送东西了,对吧?” 谢鹤这才点点头,笑眯眯的说:“既然不忙,不如留下来吃一顿便饭吧,我真的挺不好意思让你送我的。” “你会做饭?!”闻天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谢男神,说好的生活白痴呢? 谢鹤赶忙打了个补丁,也不算是补丁吧,他确不太会做饭,但是“我可以学,我觉得应该挺简单的,如果不行,我还会让生活助理叫外卖。” 谢鹤平时吃饭是有负责做饭的阿姨的,但很显然,今天的做饭阿姨“也必然得有事不在”。 “真是不巧啊。”闻天大大咧咧的并没有深想。 “对啊。”谢鹤的男神外表下,藏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满肚腹黑,一方面他感恩着闻天的热情大方不设防,一方面又担心闻天这样单纯以后被歹人所骗怎么办。 闻天也稍微能够看懂了一点谢鹤的心思,直接回答:“你是不是担心我被骗?” 谢鹤点点头。 “我有不傻,也就是你了,我才会答应,”闻天上下看了一眼谢鹤那仿佛手无缚鸡之力的淡薄身板,“家里人怕我们被绑架,特意送我和两个弟弟去学了一些防身术,两个弟弟不成器,幸好我还算小有所得。” 这就纯属闻天谦虚了,何止小得?她要不是被继承家业给耽误了,如今已经进国家队去奥运会上为国争光了。 闻天从小就有一股子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寻常壮汉都不一定能打的过她一个。 在这点上,闻天不知道吓退了多少想要吃软饭又直男癌的厉害的渣男。 “一个问题,”闻天开车开到一半,突然想到,“你家里有做饭的材料吗?” 谢鹤一愣:“也许有?”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家有没有这些。 “要不咱们还是出去吃吧。”闻天真的是怕了谢鹤了,却又莫名觉得这样迷迷糊糊的谢教授有点可爱。如果不是闻天不会做饭,她都想撸袖子,对谢大教授表示,你别忙活了,放着我来吧。 “不,”谢鹤一手很自然的就搭在了闻天的胳膊上,天知道他心跳的有多快。长这么大,除了学术研究以外,谢鹤终于碰到了能够激起他如此情绪的存在,闻天果然是特殊的,“说好了我来做饭的,不是自己做的,就没有办法表达我的心意!” 心意?!闻天真的没有办法不想歪啊,她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那c那我们先去超市买东西吧。” “好。”又增加了相处时间呢。谢鹤更加开心了,开始拿手机查起来了做饭所需的东西,好比锅碗瓢盆c油盐酱醋。 “你家连这个都没有吗?”闻天只看了一眼谢鹤列的购物清单,就觉得心惊肉跳,是不是要连天然气灶和抽油烟机一起买了? “也许有,”谢鹤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都买了吧,肯定不会浪费的。”谢鹤对此意外的笃定。 “hy?”闻天很诧异。 “因为我有预感,我以后一定会经常感谢你的。”谢鹤笑着开玩笑道。 闻天想了一下谢鹤生活白痴的设定,也跟着笑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啊,谢大教授。” “千万别,请当做自己家。” 无人超市里,谢笑介和房小辞并排坐在推车扶手上,由闻天推着在窗明几净c充满科技感的超市里来来往往,谢教授在旁边的货架上来来回回的对比,认真的态度比做实验时还要严肃,仿佛这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 谢小介拉着乖巧的房小辞,好奇的看着花花世界,不时发出土包子似的“哇”c“噢噢噢”c“娘,我要那个!”的声音。 “你要来干什么,你又吃不了。”闻天每次对上谢介,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要嘛,我要嘛,我要嘛。”谢小介目前的定位就和电子宠物似的,会根据不同主人的类型,做出不同的反应。好比面对闻天这种明显喜欢主导事情,需要别人需要她的主人,谢小介就是猫系宠物,整日等着铲屎官来伺候。 而往往铲屎官总会带着苦恼又满足的样子,为主子达成所愿。 整整买了一车东西,谢介和谢鹤这对不算父子却胜似父子的人,仍不满足,总觉得他们还可以再买一点,购物欲比闻天还要爆棚。闻天只能像个懒得动弹的大老爷们似的,无所事事的推着车,带着房朝辞跟在一旁。 她总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 直至他们在地下停车场遇到的一对明显就是新婚c也带着电子宠物的小情侣,也是这样一边推着车一边讨论着晚饭要做什么的走过。 除了这对小情侣连走路都要挽着,更加腻歪以外,闻天惊恐的发现,她与谢教授和那对小情侣也没什么区别。 不,更恐怖,另外一对结婚多年c带着孩子的夫妻走过时,闻天加深了这种恐惧。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这种反思形成了还不足一秒,就被谢大教授一句“闻天,这个虾怎么选?要个头大的冷冻的好,还是个头小一点但新鲜的?”给打了个烟消云散。 闻天瞬间就忘记了她在担忧什么,反而上前十分土豪的表示:“当然是哪个贵就买哪个。” “有道理。”谢鹤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平时在实验室的基本工资,以及各种奖项的获奖奖金以及偶尔外聘讲课赚的外快,还有一些他在国外的个人投资理财,莫名感到了经济危机的紧迫。账户里的九位数并没有办法给谢鹤任何安全感,相反,他觉得那点钱一场婚礼也许都不够,闻天值得最好的! 很多年后,当闻天终于和谢鹤结婚生子后,闻天突发奇想,问谢鹤:“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咱们孩子名字的?” 谢鹤不假思索,用照相机似的记忆给出准备答案:“七年零八个月又一周,我们在b大课堂上第一次相遇开始。顺便一说,那天我同时还考虑了咱们的约会c婚礼以及将来的养老金该投资哪种。” 闻天:“你怎么不把墓地一起考虑好呢?” 谢鹤:“我当时还不确定你是想和我移民,还是让我回国发展。” 闻天:“我是在反讽,谢谢!” 谢鹤:“我知道,但我是认真的。” 爱她,就要为她考虑一切,在谢大教授本该考虑一些更加重要c更加学术的大脑里,总有很大一块地方,只容得下闻天一人,当然,再后来,谢教授适当考虑的加了一下他们的儿子。 说回那天超市之旅之后的晚饭。 谢鹤所在的顶层公寓里,一切东西自然都是万全的,并不需要谢鹤大包小包的买回来这么老些东西,但谢鹤却很认真的把他和闻天一起买的东西,在清洗干净后,都替换了“旧的”。没什么理由,就因为那些是别人买的,这是他和闻天一起买的。 谢教授真没做过饭,但第一次做,在严格按照视频里的教程后,做的还是很有模有样的。 所谓的“少许”c“适量”也并没有难到学术派的谢大教授,他一边给朋友打电话,搭配询问闻天的口味,一边就把饭给做了出来。 闻天看的叹为观止,情不自禁鼓起了掌,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像漫画c影视作品里那样,把做饭都能做的赏心悦目c行云流水。 最重要的是,饭还挺好吃的。 闻天幸福的尝了一口之后,情不自禁的表示:“要是能一辈子都吃这样的饭就好了。” 谢教授也不客气:“你要是喜欢,我就一直做给你吃,我享受为你做任何事情。” 暧昧的气息瞬间呈几何倍的暴涨,谢教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闻天,表达着他这绝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发自肺腑;闻从不惧怕天,反而有点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慌乱,心比无处安放的手脚还要慌乱,人生第一次,闻天开始明白了什么叫男性的吸引力。 等吃完饭,闻天就马不停蹄的施展了“溜了c溜了”大法,男色虽好,不能贪杯。 回家之后,闻天就像是瞬间液化,外套一甩,瘫在了自家沙发上。追回家里的闻地,终于守株待兔的等到了他姐,连忙上前问道:“你和谢教授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c什么怎么回事?”闻天彻底慌了。 “就是你们怎么认识的啊。”这个时候的闻地同学还是很纯洁的,虽然他已经有了同校的小女朋友,但他下意识的还没有想到他姐和谢教授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组合,能擦出什么爱情的火花。 “哦哦,你问的是这个啊,”闻天松了一口气,然后愣住了,因为另外一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和谢鹤怎么认识的?说他们也是今天刚认识的,谁会信?怎么信?最后,闻天只能开玩笑的说,“我们是亲家啊。” 谢小介郑抽抽搭搭的在闻天的包里闹着别扭,因为他并不想和房小辞分开。 隔天早上,闻天出门跑步,就看到了出现在隔壁别墅里的谢教授。 闻天:“???” 谢教授指了指自己口袋里的房朝辞:“他非要闹着见你家谢小介,我又不想他离家出走,彻底搬到你那里。就只能在你家附近又买了一套房子。超幸运的,你家的邻居突然决定出售,精装修,之前也没住过几天,我找人连夜收拾了一下,拎包就能入住了呢。” 闻天当天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触动,只是笑着说“那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呢”,转头就在一个匿名的游戏论坛上开始了疯狂吐槽。 她觉得她玩游戏就已经够舍得花钱,够土豪的了。没想到谢鹤比她还夸张,为了一个手机里的人物,就说买一套房就买一套房,社会社会,比不过比不过。 帖子下面的楼层基本也在瞻仰土豪。 唯独一层楼特别的与众不同: 闻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番外八: 此为防盗章  当然是 装死啊。 眼睛一闭, 身子一僵, 谢介就成功的“昏”了过去。 作为一个从小不爱读书,但身边的亲人却总对他抱有着像对他爹一样高的期待的倒霉蛋,谢介拥有着极其丰富的应对经验, 是一个资深装病犯。从小儿科的肚子疼,到严重一点的头疼脑热,再到被掐也不会睁开眼的重度昏迷, 他总能装的似模似样, 和真的似的。 谢介自信满满, 在内心里做出计划: 他这一昏, 四生子必然会涌上来,这个抱着他的人那肯定是要放手把他交还回去的, 顺便, 对方估计还能听一耳朵类似于“我们郎君刚刚大病初愈”之类的话,理解了他平时真不会没事干就平地摔的现状。 这样一来, 既快速解决了眼前的难堪,又不至于在日后传出什么让谢介丢脸的弱鸡流言, 简直完美。 但谢世子明显没听过一句叫“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的话,他这边是万事俱备了, 但如果抱着他的人——也就是房朝辞打死不吹东风,那他也是干气没辙的。 不吹风的具体表现是这样的:谢介昏是昏了, 高大巍峨如小山的四生子也在第一时间赶赴了现场, 但房朝辞同学却打死不肯放开搂着谢介的手。不仅不放, 还有越搂越紧的趋势。有力的双臂就像是由钢筋水泥铸成,明明大家都是肉体凡胎,却只有他可以于千军万马之中岿然不动。 谢介心想着,这货不会是个武将吧?真是可惜了那么好听的声音,他之前还笃定对方是个只会风花雪月的文臣呢。 不对,他这是抱上瘾了?还是以为自己在抱大白菜?怎么还不松手?! 谢介匪夷所思,大脑飞速运转,对方是没意识到我昏了,还是无所谓我昏不昏,又或者是他知道我在装昏?想到最后一种可能,谢介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装昏被发现那就太尬了。 偏偏对方还要搞事情,用仿佛泉客般充满了致命诱惑的声音再次在谢介耳边道:“很冷吗?” 哪怕对方的声音再是谢介所喜欢的,喜欢到恨不能自己拥有,但在此情此景之下,谢介也只想要杀人灭口了。至少是宁可装昏装到死,也不会睁开眼睛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更不用说好奇声音的主人到底长什么鬼样了,他只想快点摆脱这一切。 因为真的是太丢人了啊啊啊。 直至很久之后,房朝辞才终于把沾满了他气息的谢介交到了谢大郎手上。交的颇有点不情不愿的感觉,哪怕在最后离开前,他还不忘捏了捏谢介的宽袖大衫,直至冰凉的丝绸彻底从手中滑落,他才说了句:“怎么这么瘦?” 房朝辞在深深的看了眼谢介后转身离开了,亮银冠上用来束发的飘带和拂袖的袍角在空中划过有韵律的弧度,带走了空气中迫不及待的热度,只留下了孑然一身的萧索背影。 房朝辞的马车就在谢介的牛车后面不远处,两方到达南湖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又或者说房朝辞本就是跟着谢介一起到的。 他想从谢介手上取回一件属于他的东西。 演戏演全套,谢介并没有着急睁眼,直至被谢大郎重新放回牛车里,确认了车厢内没什么人了,他这才猛地睁开眼睛,准确无误的吓到了跪坐在一边正准备给他进行紧急救治的钱甲。对此,谢介和谢介的女使都很有经验,不等谁开口,女使就已经用手死死的捂住了钱甲的嘴,堵住了他容易引起外界注意的喊叫。 “我没事,你闭嘴,咱们才能继续愉快相处,懂?”谢介眯眼,想让自己显得恶霸一点。 钱甲在“看上去柔柔弱弱,实则强而有力”的女使小姐姐手中轻轻地点了点头,很努力的消化了一下眼前的场景,明白了谢介大概是在装病,身体并无大碍。为此,钱甲松了一大口气。谢介要是在他手上出事,那他也就不用回谢府了,直接投湖也许会更幸福点。 谢介这才吩咐女使慢慢的收回了手,眼睛却依旧在盯着钱甲,就像是充满了警惕的大猫。他装病的事情绝不能让他娘和宅老知道,否则他会死的很惨的。 钱甲同学也很上道,很快就反应过来,努力想要和谢世子爬上同一条船:“您本来身体就不好,久卧之后确实容易出现呕吐c晕眩等症状,不用担心。”说的那叫一个诚恳,那叫一个铿锵,仿佛还带着天生的医者父母心。 谢介满意的笑了。 钱甲又小声问:“那咱们现在回去吗?” “你是不是傻?”谢介挑眉,很有一番自我坚持,“现在回去做什么?我还没给我爹放灯呢!” 于是,在钱甲的作证下,“昏”了一会儿的谢介就重新“醒”了过来,并无大碍,反正是不影响他在南湖放灯的。哪怕四生子对此半信半疑,却也不敢真的替谢介做主,只能排排站的垂头听命。 谢介半躺在牛车里,车前的竹帘已经全部卷起,方便他欣赏湖面上的荷叶连天,南屏钟晚。 谢介跳跃的思维再一次回到了吃上。 “七菱八落,不管是刺菱还是菱角,现在还没落下来,不能吃。”谢大郎站在牛车旁及时提醒,生怕谢介现在就闹幺蛾子,吵着要吃什么菱角。 “我是那么没有常识的人吗?!”谢介有点小委屈。他虽然爱突发奇想,但他想的都是家里下人能够办的到的事情,从来没有真正为难过人。 但现场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回答“您不是那样的人”吧,有点违心,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回答“您就是”吧,又会怕今晚就被赶出谢府去喝西北风。 伺候谢世子这样的衣食父母,真的是太难了。 眼见着谢介就要发火儿,还是脑子灵活的钱甲及时来堵了枪眼:“今天都是中元节的最后一天了,怎么来南湖放灯的人还这么多?” 甚至是不减反增。 “因为他们都是来祭祀郎君的父亲的啊。”谢小四道。 虽然苏姓才子提议修了南湖,丰富了大家的饮食结构,但毕竟他不是江左人,对于江左的百姓来说,真真正正让他们骄傲的还是谢鹤谢大才子。 江南多才子,江左尤甚,但谢鹤不是一般的才子,而是大家公认的能够在历史长河里闪耀上千年的文豪大家,是开口说出去必然会长脸的文化名人。所以,哪怕谢鹤去世已久,但他在江左的热度依旧不减当年。 不仅如此,这些年还渐渐形成了祭祀谢鹤的传统习惯,好比赶考之前必拜谢郎碑,也好比中元节的时候必和谢郎唠唠嗑。 和鬼唠嗑的渠道,自然是众所周知的放河灯。放的一般都是荷花灯,由荷花形状装饰而成的底座,上面放一个写满祭文的灯罩,里面点一根白色的蜡烛。在中元夜泛舟南湖时,从船放下,任其漂流到幽暗昏惑的河水深处,照亮归魂的路。 祭文的内容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但就谢介来看,那基本就是在和他爹唠嗑没跑了。 谢介从小就是个话唠,不是那种能和随便什么人都能说很多的类型,而是只会和亲近之人特别多话的类型。在别家小孩把满天神佛当做想象中的朋友时,谢介最好的朋友是他想象中的爹,后来还要加上他大舅,如今又添了他表哥。 很多对娘都羞于启齿的话,谢介却能毫无障碍的和他爹说,也就是传说中的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那个时候谢介还没有学会放河灯,或者和牌位唠嗑的技能,他只会傻乎乎的在公主府后院的假山里圈个地方,当做他的秘密基地,和他想象中的爹诉说种种天真浪漫的想法。 力求真实,谢介还把那颗不知道哪里来的c却始终不开花的神仙的种子,种在了假山下面,他坚信那就是他爹的住所。种下后,小世子就风雨不坠的开始了日夜浇灌,期待着有天那藏着他爹鬼魂的种子能破土而出,开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花。 谢介其实也是有像他爹的地方的,好比小时候有不少这种文艺小孩才会有的小清新想法。 他会和他的种子爹描绘,他想要自己将来变成什么样什么样的人;他也会和他的种子爹分享一天中的见闻,他的喜怒哀乐,他的“精彩冒险”;不过,他说的最多的还是:“你什么时候能够变成人啊?我不是说我不想和你这样相处,也不是在催你,只是如果你能够回应我,能够陪我一起吃滴酥鲍螺,能够抱抱我,那我大概会更开心。” 一方面,天石的历史介绍,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有点类似于得是够资格上后世史书的历史名人,才会被天石记载,好比天石就扫不出宅老是个谁;另外一方面,天石已经明确的表示了,未免谢介意气用事,妄图改变历史,它能为谢介介绍的内容是很有限的,好比在介绍房朝辞的时候,天石就没有介绍房朝辞的生死,也不会介绍房朝辞还没有来得及做下的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