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共舞》 1.第 1 章 初调弦 天下分九州 ——《周礼》 自那中央的大人物在华夏大地的南边画了一个圈,一个平凡的小渔村就开始以神七冲天的速度发光发热。短短几十年,稻田一片的小村就换了一副皮囊,且还在日渐更新,其速度堪比贵妇换衣,一日三次,不带重复。 在这个遍地都是黄金的地方,只要敢拼,就能一夜暴富。先富起来的的人水花还没开始蹦哒,就被后来的浪头一巴掌糊在了沙滩上,前些年房价泡沫,昨天还富可敌国的大老板,今天就能成为负债累累的穷光蛋。什么卧薪尝胆终可灭吴的话头听听就成,当真你就输了。背了几个亿的债务宣布破产,风投公司不会帮你,公司盟友自身难保,银行账户全部冻结,想要挣扎的前浪还没反抗就已被晒死在了岸边。一个个同下饺子般的从那几十层的楼顶往下一跳,什么都没了,成了大海里无数光影中的一点,激不起一点波浪。 尽管如此,却还是有太多心怀梦想,自觉能拯救世界的初生牛犊意气风发地来到这个地方,渴望大展拳脚。成功的人混的人模狗样,没成的人起早贪黑,费尽心思的凑钱,榨干了血汗也只能在深城边买个洗手间。当那些青年被现实磨平了棱角,趁着车间休息的片刻时光扒拉着手指算着即将告罄的工资,靠着方便面勉强度日的时候,谁还敢去想当初一心成为人上人的梦? 无数人的梦醒了,无数人的梦成了又破灭,却依旧还有数不清的新鲜血液注入这个新兴的城市,一轮又一轮的失望与麻木,这个城市在无尽血液的,推动下光速发展。 每个人都想成为深城的永恒,就算不行,也想做一束烟花,湮灭前也要垂死挣扎地扑腾几下。虽不舍打击,可有些人却连做一簇短命的烟火都无资格。 深城的发展很快,却实在是太快了。当市中心已有了百层楼的建筑c花园洋房,工厂区内却还有成片成片,像水葫芦一样除也除不尽的违章建筑。狭窄昏暗的房间像集装箱一般大小的客厅既做卧室,又是厨房。竹席往地上一铺,就占了大半个客厅,角落里的蟑螂称大王,棉被卷一堆。春夏就一张被铺,冬天裹成熊,夏天抱成蛹。白日里从厂里出来,挤进楼道,把那推推就能开的房间一合,洗澡或不洗澡,头往地上被里一扎,就能睡个昏天黑地。 深城的人,富的是真富,穷的也是真穷,几十年的发展不足以让这个年轻的城市有足够的沉淀。前进的工业真前进了,瘸腿的工业也还残着,就这样成了一个半面妆的丑态。 而坂川和堪就是深城繁华堆里一撮绣错了的废品。 每天早晨唤醒和堪的不是梦想,而是机器的轰鸣。准确的说,和堪是个工厂区,一个个厂区里的道本不算窄,违章建筑却比小贩抢位还要快,胡乱地嵌在一幢幢厂房间,将道挤占大半。可小贩也不堪落后,甩着膀子,扯嗓门,汗水口水一块飞,为一个小摊位争得面红耳赤。 卖早餐的小贩起得极早,各种方言的大嗓门在各处传起,顺着狭小的走道一溜烟地直窜进潮湿低矮的出租房内。隔音效果几乎可忽略不计的门板都被震得颤了颤。 不大一会儿,沿街那栋的201号出租房内就响起了趿拉拖鞋的声音,租客是个中年男子,黑着双熊猫眼踹了一脚墙壁,白灰糊的墙就呼啦啦往下掉着粉。 “他娘的!大清早鬼嚷嚷啥!” 楼下小贩毫不怯场,立马反击,你一言我一语,火星噼里啪啦冒个不停,从问候父母到祖宗十八代,从五湖四海骂到牛鬼蛇神。越来越多的出租房响起了起床声,洗漱声,伴着震疼耳膜的骂声,一个个一脸麻木,睡眼惺忪的工人下了楼。 楼下小贩见着了客人,遂喜笑颜开,放弃战场,201的租客又踹了一脚墙壁。“妈的!”又趿拉着拖鞋准备上工。 新的一天开始了,以一场口水大战为,几乎叫醒了整片仍在懒床与上工之间纠结的人。这样的事时有发生,201趿拉着拖鞋下楼后还是在小贩的摊上买了几个包子,你付钱我给货,天下大同。 在这一大群被迫吵醒的人里,却不包括101的那个租户。 直等到工人都陆陆续续地爬去了工厂,厂里的机器声转过近两个小时,101的屋里才响起了几声懒懒的哈欠身,然后是床板吱呀吱呀的摇晃声,极有规律的节奏声表明那人正例行在起床和赖床间垂死挣扎。 被折腾了半天的床板如风雨中的小舟发出“刺啦c刺啦”的反抗后,屋里终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起床声,“叭叽c叭叽”的赤脚走路声,稀里哗啦的流水声,一个简单的洗漱硬生生被弄成了一场交响乐,倒饬了近半个小时,充分显现了屋内人的作天作地的事逼本质。 门还未完全打开,屋内人来不及有一个帅裂苍穹的亮象,那个垂垂老矣的门就要魂断九天,转门的螺丝轻快地飞了一颗出去,一只手堪堪将那即将一命呜呼的门扯住。 门外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小广告,戴着一个黑框眼镜的青年探头一看,那个长满锈的钉子正得意洋洋地躺在长道的中央,对青年发出无声的嘲笑。 青年似乎啧啧了几句,然后一手扶着门,一手将门里把手上缠着的铁丝绕到了门外的把手上,将门一顶,铁丝一缠,完美,青年弯腰将钉子捡起塞进了兜里,不顾身后的门如风中娇花般的轻颤,晃晃悠悠地踩着被油糊得看不清颜色的台阶下楼,廉价的白色帆布鞋几乎埋在了灰里。 下到了巷里,早餐摊都收得差不多了,青年的胃里唱起了空城计。 青年将手探到裤兜里,无意识地碾了碾硕果仅存的五枚硬币,看了看还支着摊子的几伙,目光有些悠远。 是吃五元一碗的云吞,还是三元一份的肠粉? 青年舔了舔下唇,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黑色镜框没有镜片,地摊上五元一副,也许是为了提高逼格,一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中水光潋滟。 青年突然眼中一亮,快步走向了早餐摊。 青年其实长得十分说不出差错,齐耳的碎发c细碎的细发遮住了眉毛,鼻梁高挺笔直,脸白的吓人,就像是通宵打游戏后即将猝死的样子,身上穿着的是夜市里15元一捆的劣质白衬衫,腿上穿着的是老老实实的牛仔裤,没有人工加上的洗到发白的效果,也没有小年轻追求的破洞诱惑,但是套在那一双又直又长的腿上,无端就多了股骚气。 青年到了早餐铺,面上是干净的微笑,青年显年纪小,此刻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就像极了在校大学生,嫩到能撸出水来。 “婶,来个馒头。” 青年说。 在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后,青年终于将早餐的规格从5元的云吞变成了1元的白面馒头,卖早餐的胖婶是个颜控,瞧那些水葱一样水灵的大学生就跟着看女婿差不离,胖婶有个闺女,体格跟胖婶可一较高下,眼瞧着就要奔三还没谈过男朋友,胖婶也跟着心急火燎,腰围又粗上了一圈,怕是化悲愤为了食欲。 胖婶的老公瞧不过眼,见胖婶看着一个个鲜肉目露色光就把眼刀子往人身上扎。拳头大的馒头,他也能在馒头堆里甩出最小的卖人,倒也是一门真功夫。要想不买到个鸡蛋般大小的馒头就得瞧准了胖婶老公不在时出去。 青年不想多谈,买个馒头都要斗智斗勇,心累得慌。 心累归心累,胖婶老公在的时候青年愣是一次也没去买过早餐,胖婶的生意是真拼命,为抢个一亩三分的摊位,摸黑就能搬个小木凳来占位子。胖婶个大,往那大马金刀地一坐,八风不动,几个小贩看不过眼,撸起袖子要去抢位置,胖婶就将两眼一瞪,鼓得跟个铜铃似的,惊退无数对手。有次,有个也是个冲脾气,就跟胖婶脚下那块风雨宝地不死不休了,胖婶插着腰c喷着口水骂,上骂天骂地,下怼鬼怼人,直骂到那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骂的内容竟也无一丝重复,从此之后,和堪这片的包子馒头,便都叫胖婶一家包了去。 胖婶嗓门大,随意一吼就能叫醒无数2狗,青年楼上201的租户时常看不过眼,踹几脚墙壁就要开战。 青年又是怎么知道201骂人先踹墙的呢?违章房是个豆腐沫子工程,楼上就是放个屁,清脆些,楼下也能被这屁轰个七荤八素,201的踹一脚墙,青年的天花板就得抖上三抖,踹两脚,101就能来个轻微地震。 青年没有201这么强的火力,见着了胖婶老公在时就只能等。 等他个一时三刻,胖婶老公则是肾不太行,隔几分钟就要去后边超市的免费厕所里放放松,青年瞧准了时机就上前买馒头走人,有次胖婶老公不知为什么死盯着青年,青年谨遵敌不动我便死也不挪窝的原则,跟他愣是大眼瞪小眼了半个钟头,胖婶老公还是同斗鸡一般。 青年囊中羞涩,唯一买得起的就是馒头,奈何又遇上如此窘境,真是苍天负他。 青年默默转身就走,心想着白省了一个钢镚,然后一个上午的时间,青年的胃差点没抽成羊角疯。青年的皮肤本来就白,那时更是白得跟白无常一样,眼瞧着就成了林妹妹,青年在兜里掏掏掏,忍者割肉之痛买了个压缩饼干,买完后加瓶矿泉水的钱也拿不出,三口两口,青年差点没被饼干呛得晕厥过去。 今日明显是鸿运当头,包子铺只有胖婶一人,青年笑得含蓄得体,胖婶的表情就越发热络,将青年上上下下都夸了个遍,连那土到掉渣的军绿色单肩挂包都被赞成一朵花。 “婶今天精神真好。”青年接过了明显大过平常的馒头,给了胖婶一个钢镚。 “嘴真甜。”胖婶笑成了朵胖菊花,“再拿杯豆花去。” “我不能要的,” “拿去拿去,又不是啥金贵的东西。” “不能要的。”青年作势要走,临走前又似无意把铺里一扫,“婶,今天甜甜没来吗?” 甜甜就是胖婶那愁嫁的女儿,胖婶一听,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个调调,看青年的颜色就像看着准女婿。 青年拎着一盒白送的红豆沙和一个大大的白馒头飘然而去。 “再来呀!” “好嘞,婶”青年抿了口出卖色相换来的红豆沙,笑着回道。 青年慢慢地往街上走,一辆桑塔纳开得飞快,甩起了街边一滩泥水,溅到青年被几乎染成黑色的白色帆布鞋上。青年的眉头一瞬间拧成了一个团,又极慢的松开,黑色镜框后的眼神叫人看不清,面上仍是风轻云淡。 一段千米不到的路,硬生生让青年走了二十分钟,解决了早点的青年将垃圾袋扔到了垃圾车里,他边走边往军绿色的挂包里掏掏,拿出了一副金边的眼镜。 青年摘下了无镜片的黑色镜框,微低着头,眉目被碎发遮住,他将金边眼镜往上一戴。 “楚淮你个小崽子,多少点了才来!” 楚淮一抬头,桃花眼摄人心魂,眼角边一颗鲜红欲滴的泪痣在阳光下如血。 楚淮勾起毫无血色的唇,金边镜框下的桃花眼眸跟钩子一样。 他说: “早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闻人 楚淮把黑色的眼镜框别在了裤口袋上,慢吞吞地往街那边挪,吃了满满的灰尘,楚淮一边在军绿色的学肩包里翻翻,一边往前走,还能准确避让过往行人与车辆及飞溅的泥水,真乃神人也。 一个身宽体胖,身长六尺发须皆白的老货,气势汹汹地张牙舞爪冲向楚淮,脸上架着一副不伦不类的□□眼镜,他的肥肉不安分的独颤,肥硕的胖球在楚淮五尺开外险险停住,老货挺起了怀胎几十年形似六个月的啤酒肚,圆滚滚的月鼻头上几颗汗珠将坠来坠。老货一张嘴,两颗金灿灿的金镶牙几乎亮瞎了钛合金狗眼,眼看着就要开嘴一顿,机枪扫射。 楚淮从包里拿出了胡乱塞成一团的藏青色长衫,轻飘飘地开了口。 “去月球兜了一圈,回到地球时见非洲暴动,便去帮了一把,跨过印度洋又见一艘叫泰坦尼克的游轮要沉,便去拉了一把,进入国门见毒贩猖獗便去踹了一脚,哎,所以才来迟了。” 楚淮把衣服扣子扣开几颗,直接站在一个塑料棚下,把衣服套在了身上。 老货满肚子的腹稿上涌到嘴巴边上,就硬生生被堵了回去,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一副斗鸡的样子,没等到开喷就憋了回去。 楚淮懒懒散散地坐在了小塑料凳上,把包里的布条往塑料棚钩子上一挂,扣了扣扣子,掀了眼皮看了看老货。 “老穆头,不代表人类感谢下我吗?” 老穆头:“” 老夫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老穆头许是一口气被气狠了,一个没留神就放了个屁,屁声清脆,尾音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欢乐轻快的意味。 楚淮一脸慈爱。jpg 老穆头:“” 老夫有句p,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个世道,信命的人可分为两种,前种是有万贯家财的商人,家里的存着累一累可当个板砖使,日日户头的流转资金多得数不清,钱多了,心就不踏实了,每天都跟活梦里似的。眼瞧着人人都像是从他的肥肉里咬下一块,于是日防夜防,恨不得将钱堆一堆就睡在上边才是安心,防完了人,又担心起了鬼,整日神神叨叨,就想将那各路神仙的香火都在家中供奉着,只求着能让自己财运亨通。 后一种就是那些要文凭没文凭,要学历没学历的技工仔了,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场子,课本里不信鬼神的马克思唯物理论还没翻过几页,思想品德的分数就没上过两位数,理论是不扎实的,出来看几本谈天说地的志怪小说,地基不摇的唯物理论大厦说塌就塌。白天在厂房里累成死狗,中午晚上食堂里点开仙侠小说也跟打鸡血了一样有干劲,总想着自个儿也是个能一飞冲天的命,保不齐哪天天上掉下个戒指,戒指里边就有个大佬带自己踏平艰苦,走上坦途。 而那些在社会中受过高等教育荼毒的知识分子是不信这些的,一方面是所受教育的影响,另一方面是在公司里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回到家里一个不慎还得被罚跪键盘,私心下应是没这心力这些烧脑的玩意的。 真正懂行的大师是不多的,都被土豪搁家里祛邪了,多的是那些有看半吊子学问的,翻过点神仙志怪,上度娘里泡个半天,褂子一穿,地摊一摆,转眼就能从个水果摊小贩,小区保安,扫地大爷,摇身一变成个某某半仙,真命数看不懂,装神弄鬼倒挺在行,楚淮便是跳大神一群里的一股清流。 像那些有钱人的家里,楚淮是没机会大展身手的,只能屈尊在了这和堪这一亩三分地,楚淮总觉着自个儿是屈才了,怎么着也得让别人唤句“楚大师”,楚淮是神棍群的一朵奇葩,他自己曾一度引以为傲,旁的人再不济也能拿出几本有模有样的书糊弄糊弄人,楚淮却不是的,别人来问卦,他从来都是照着百度直接念出来。 以楚淮的经济水平,是买不起电脑这种金贵的物件的,更别提那苹果1234567,就一个迷你砖头机,时灵时不灵,真能接到电话的次数不多,大半时间只能当个防身的砖头使,所以每次生意上门,他总要拿些预金,扣扣索索地从中取出一些直奔网吧,为了省钱,楚淮从不备纸笔,也亏得他能在既要省网钱又要省纸钱里找到一个奇异的平衡点。 老穆头是个不瞎的假瞎子,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到的灵感,以至在他那被肥肉挤得只剩米粒大的脑子里形成了一个神奇的认知,半仙都是瞧不见的。 当一个不论刮风下雨都戴着墨镜招摇撞骗的风水师遇到了一个啥都有了就是没钱的算命师,其中酸爽真是醉人。 楚淮安安分分地坐在塑料凳上,身后用黑色马克笔写的“算命”狗爬字很是有视觉冲击力,加上楚淮一副民国时教书先生的打扮,整个就是一斯文败类。 老穆头撇嘴,也走到了摊子后边坐着,有个问题他憋在心里头,琢磨到了前几天才算是回过味来,楚淮算命看手相的本事半点没有,却总是有些人傻钱也不多的人找上门来。 就这时,两个身穿某某超市工作服的妹子一脸兴奋地走向楚淮。 “楚大师,楚大师!”头发长些的妹子一脸兴奋,“您可算得真是太准了!” 楚淮抬了抬头,一脸高深莫测的笑。 旁边的短发也争着说,“对啊对啊!您说最近会有些事情发生,或大或小,或喜或悲,或己或人,真是神了!今天老板就给每人发了分红。” 楚淮闻声开口:“心诚自然是准的。” 老穆头坐旁边一脸冷漠,呵,这算命的批条发生什么都能往上套,就问你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差别。 长头发不甘示弱,挤开短发,满脸含春地拿眼瞄楚淮,“楚大师,那你能帮我瞧瞧姻缘吗?” 楚淮微笑,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短发妹子也不干了,又将那长发妹子推开,忙嚷着:“我也测我也测!”于是,一口口水还没来得及下咽,就张了嘴,唾沫星子跟天女散花似的到处乱飞,楚淮正对风口,风一吹就被口水糊了满脸。 楚淮的脸猛得僵了一下,额角的青筋隐晦地跳了跳。金边眼镜是有镜片的,扑面而来的口水沫子在镜片上砸出了一个个点状的印子,映着镜片后那双多情的眸子也冷清了起来,那双桃花眸里的是肉眼可见的形成了一场风暴,却又被那人强行镇压,不留一丝动怒的痕迹。 楚淮的手指蜷了蜷,将镜片已经模糊的金边眼镜取下,他仍是笑着的,可那脸色却是白得露出了一种不正常的青色,连眼角那枚鲜艳的红痣都像是退了颜色。 “能看的。”楚淮将那金边眼镜随意地放在了桌面上,笑着说。 两妹子被突然来的美色福利砸的七荤八素,两双眼睛就差没变成四颗爱心了,而老穆头却无端感觉背脊升起了一阵凉意。 楚淮先是探头看了看长发妹子的掌纹,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会儿。 “缘在路上,来或不来,全在自身,佛曰‘不可说’”楚淮这样说道。阳光照着楚淮的脸,雅黑的睫毛下眸色暗沉,白皙的脖颈浮出淡青色的血管。 长发妹子脸上一烫。楚淮又转头看那短发妹子,直直盯了许久,眉头是越皱越紧,几乎拧成了个疙瘩,吓得那妹子心肝一颤一颤。 “哎,”楚淮半响把目光从人掌心里移开,“有些不妙啊” 妹子慌了神了,“咋的啦?!” 老穆头戴着墨镜直播看傻逼。 楚淮沉吟了一会,“情路坎坷多艰,命里桃花带煞。” 妹子长得五大三粗,估摸着到今还没摸过男生小手,一听这话立马急了,“那咋办?”眼睛本来不大,可硬是被她撑起了两个乒乓球。 “法子是有的”楚淮幽幽地说,“就是费点力气。” 长发妹子闻言立马扯了扯短发妹子,眼神示意莫被唬去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白去做了冤大头。 楚淮眼尖,给瞧见了,却没戳破,脸上的笑像是画上去的,看起来虚假又市侩,摘去眼镜后的眸子暗沉沉的,没有一丝亮光。 短发妹子也明显后悔了,她像是打定主意要走,皱着眉头问:“什么法子?” 楚淮没恼,勾了勾唇,“每天早起两杯薄荷水,中午两杯菊花茶,晚上两杯柠檬水,少言少语,缘分自来。”治治口臭吧,大妹子,楚淮经典微笑jpg 两妹子没反应过来,只听着不用买些符纸符水,连忙笑逐颜开,连脸上的几颗雀斑也生动起来,拉着楚淮就是一阵扯东扯西,老穆头敢打包票,楚淮现在绝逼烦得能吞下一头鲸,长发妹子眉目娇羞,衬着那满脸麻子,有些辣眼睛,她弱弱开口问道:“楚大师,能一块拍个照吗?” 老穆头双目放空,这万恶的颜狗时代,老夫早已看穿一切。 楚淮继续眯眼笑,从军绿色的挎包准确地翻出一张小纸条。 “算命五元,拍照一元,童叟无欺,概不还价。” 两妹子抱着自个儿的山寨手机兴冲冲地走了,楚淮腾地一下站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开始解扣子,满脸的烦躁都快要溢出来了。 老穆头一脸沧桑,一个连生命线和爱情线都分不清的毛头小子竟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欺骗无知少女,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楚淮把藏青色的长衫卷一卷就塞包里,那沾满口水的眼镜像是不准了,整个人显得狂躁不安,浓墨色的桃花眼里夹杂着令人看不懂的颜色,他摸起了夹在裤口袋的黑框,看样子打算拔腿就走。 老穆头把胖手伸向楚淮桌面,“这钱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可不客气了。” 楚淮把眼镜扣在了鼻梁上,身高手长,一把就把两张五块同两枚钢镚一卷收进了口袋,转眼又成了个水葱般的大学生。 楚淮笑得人畜无害:“老穆头,小十六的饭钱你都拿,不厚道吧。” 老穆头伸手方向中途一转,将那金边眼镜顺了过来。 “你都穷得喝西北风了,还养个粪球金贵猫。” 楚淮对老穆头的顺手牵羊属于一种爱咋地咋地的状态,对于一个出钱比割肉还疼的元老级人物,楚淮对于自己一个钢镚掰俩的功夫还是自叹不如的,他脚底生风,转身便走。 “老头子,没事帮忙画几张往生符。”楚淮的声音将将传来。 “啥东西?”老穆头猛地抬头,嗓门大得跟洪钟似的,“干啥画那糟心玩意?!” 旁边的人被吓了一跳,看疯子似地绕过了他。 楚淮似乎也回了几句,旁边的车喇叭不耐烦的狂按,菜摊上的小贩同买菜人的讨价还价愈发激烈,街边熊孩子的哭闹声,终将那几句淹没在了一片嘈杂中,仿佛从未曾出现过。 老穆头摸了摸兜里的那金边眼镜,偷偷骂了几句脏话。娘的,就知道那小崽子的便宜不好占,正打算往地上啐一口,就发现一双擦到发亮的皮鞋停在了他的面前。 老穆头往上看,好家伙,一身衣服满满都是土豪的气息,同旁边的菜市场有些格格不入,那个中年男子也看起来有些不适应,整张脸被旁边鱼腥和家禽折磨得僵掉了。 他开口,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请问,是楚淮楚大师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有鬼 神说:要有光。 ——《圣经·创世纪》 楚淮回了出租屋。 脚尖把门往回一勾,声音大得山响,摇摇晃晃的门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 楚淮把鞋往房内一蹬,手里提着的橙色塑料似一个风骚的抛物线完美落地,里边的两瓶牛奶720 c急转滚了出来,楚淮赤着脚叭叽叭叽冲到了水龙头。 楚淮的自理能力是服气的,他要是谦虚屈居第二,那第一定是还未从娘胎里出来。洗衣c做饭c叠被c擦窗,没一项是他会做的。随处都是脏衬衣c脏裤子c脏袜子,从夏天的白t恤到冬天的夹克衣,楚淮的脏衣里藏着四季,真的。 楚淮的寝宫存在感是极强的,一个二手的木制架子,床抵了楚淮的半个家产,几乎是休闲娱乐的必备场所。一屁股坐上去,抖成帕金森。四个床脚,崩了三个,剩余的一个鹤立鸡群,生生将下铺撑成了一柱擎天,楚淮在上边竟能安安稳稳地睡得四平八稳,也真是很牛逼了。 床脚边用一堆脏衣服砌一砌,全是白色,就成了十六爷的白宫。 十六爷又属何方神圣? 楚淮把水龙头一拧,就着衣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水。 “十六,吃午饭!” 如山的白色脏衣服给了他蒙娜丽莎式的沉默,楚淮眉头一挑,使用楚式魔性步伐从衣服堆里扭出了一条羊肠小道。 楚淮弯下腰,床铺上的棉被因长久不晒散发着一股霉味,他皱了皱鼻子,把屋里唯一的一张十六专属毛毯掀了开。 衰老的土猫从一坨肥肉里挤开一条缝。浑浊的猫眼慢慢聚焦,映出了眼前男人放大版的桃花眼。 毛十六背上的毛慢半拍地炸起,满身的肥肉剧烈抖动,胖硕的猫爪想糊在楚淮的脸上,抽搐了几下,胖到变得抬爪,猫生太过沧桑。 楚淮安抚性地抓了抓毛十六介于脑袋与背部,本应是脖子都成了三圈泳圈的地方。他放缓了脾气,好声好气地劝着。 “十六,今天加餐,两瓶牛奶。” 毛十六慢悠悠地甩了甩猫眼,嫌弃地扭了扭头。 “十六,没事,就算你胖成了球,也是球美人。”楚淮循循善诱,像个诱拐无知少女般的怪叔叔,“一定会有幸(性)福生活的。” 毛十六顿感菊花一紧,屁股尿流地逃离现场,它前后四爪狂爬上了上铺。 楚淮微笑,好个灵活的胖球。 楚淮走近了床铺,微微仰头对上毛十六的双眼,毛十六背上的毛冲天而起,几撮黄毛间的毛发已变花白,十六正炸成了球,亮出了不算锋利的爪子,它哧嗬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只年之久修的破旧风箱。 楚淮扒拉着上铺的床沿,跟毛十六大眼瞪小眼,半响,楚淮吸了口气。 “十六,你老了。” 剑拔弩张的场面一时微微凝滞,楚淮伸手摸摸十六的头,悲伤的情绪还没冒头就萎了。 楚淮眯眼笑,露出了一小排阴森森的白牙。 “可我还年轻。” 胖胖的猫爪毫不迟疑地落下。 工人下工了,狭小潮湿的走道里慢慢聚起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各地的方言夹着杂七杂八的污言秽语,直穿过房门,吵得楚淮脑袋生疼。 楚淮把吸管往盒子上一捅,嘴就凑了上去,用力砸吧了几下,廉价的牛奶混杂着难忍的腥燥,楚淮忍了忍,把牛奶往桌上一搁,跑去厕所里吐了个天昏地暗。 说惨也是真的惨,肚里没货,呕了半天也只是呕出了点胃酸,楚淮扒拉了几下头发,左手上是几道明晃晃的猫爪印。 楚淮租的是个单人套间,十五平的小地方硬生生挤出了厕所卧室阳台加客厅,也真是很牛逼了。十五平多一分没有,巴掌点大的地方都得精打细算,厕所哼哼唧唧地挤出了一平,半平是茅坑,还有半平送您转身洗澡打飞机。茅坑是九十年代装的蹲厕,当年是白白嫩嫩的正经厕所,现在千人蹲万人踩就成了年老色衰的黄色正经厕所。蹲那厕所是门真功夫,抬头是堵墙,往后仍是墙,右边还是墙。遇着着个吃炸鸡烤串红辣椒的好日子可就悲催了,气沉丹田,忘情运气,酝酿之时咬牙切齿,五官用力,脖子一伸,脑门一个包,啥情绪都得灰飞烟灭。墙壁上装模作样的安了个花洒,直接接着水管,天气稍微凉点就要冻得□□,身子稍微一侧,厕所门也别想关了,正对着三平的阳台就可以来个裸体秀。楚淮刚开始没经验,天天脑门一排包,生生弄出了落基山脉横贯美洲大陆的王霸之气。 楚淮揉了揉干瘪的肚子,没话说。他是真穷,没文凭没学历没车没房没对象,上餐热馒头,下餐冷馒头,榨菜酸菜橄榄菜每天轮流,贼规律。他伸手掏了掏裤口袋,面色一僵,两根手指往外一拖,两洞,不大不小,刚好够一块钱的硬币掉下去。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港珠澳大桥。 楚淮把口袋塞了回去,跟那几个钢镚没缘分,强求不来。 他踢踏着鞋路过阳台,想着今晚死皮赖脸都得管老穆头蹭点东西果腹,握着门把手,楚淮抬眼一看,门面上挂着的巴掌大镜子上有了一条一指的裂缝。楚淮眯了眯眼睛,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了一把的黄色符纸,挑了挑,抽出一张,其他都塞回口袋。 符纸前边龙飞凤舞地写了‘天下第一’,后边行云流水的‘称霸宇宙’跟它遥相呼应,只在角落里悄咪咪的写了个‘恶灵退散’。楚淮探头瞅了瞅,把符纸卷了卷,塞到了镜子后边的小槽里,然后开了门进了房间。 门一关,就起了风,很大。吹得隔壁栋楼的红色底裤飞来飞去,像只骚包的大蝴蝶。楚淮的阳台就比较冷清了,啥都没,就一面破镜子随风晃来晃去,将掉未掉,后边小槽里的符纸滚来滚去,像是要掉了,下一秒又卡在了小槽里,就是不掉,跟耍人玩似的。 工人下工了,风没停,刮得更猛了些,穿过七拐八拐的小巷,呜咽幽怨,像是女子的哭声,瘆的慌。工人们没感觉,饿死狗一样的涌向街边的小店,一把把的马尾辫被风绞起,恐怖而怪异。 楚淮一进门,屋子里跟往常一般的杂乱无章,十六圆球一样的身体挤在墙角,全身黄白色的杂毛都炸了起来,张牙舞爪,像个被轻薄了的小媳妇。楚淮嘴角一挑,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他往前跨了一步,面前的空气突然一阵破风声,一偏头,额前的一小绺刘海突然被割断。楚淮抽出了一大把符,也不看是什么了,往前一丢,一副暴发户的模样。一道黑影猛的向后退了几步,符纸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啥也没发生。 楚淮一口咬破手指,笑了笑:“逗你玩。”凌空一画,血珠没掉下来,浮在空中。黑影被激怒了,扑了过来,楚淮手指动的飞快,血丝连了起来,弯弯曲曲,像张网,还是张很丑的网。身后倏忽一凉,另一道黑影靠近楚淮,黏黏腻腻,冰冰凉凉的触感缠上了他的脖子,没有呼吸,忽高忽低的笑声从黑影中传了出来,楚淮动作一顿,血珠散了开。面前的黑影趁机上前。 墙角的十六惊恐地低吼一声。 黑影碰到了血珠,滋滋两声,身影变淡了许多。楚淮把咬破手指的那只手往后一抓,身后黑影尖锐一叫,楚淮手掌一推,后边的黑影撞上阳台的门,发出了烤肉一样响声,逐渐变淡。楚淮把地上散落的符纸捡了起来,放回了上衣口袋 楚淮一头栽进被窝,侧耳听着风声,工人们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中突兀而渺小,楚淮皱了皱眉,眼角的红痣妖艳如血。没一会儿 ,楼道上也有了脚步声,虚浮无力,带着点纵欲过度的意思。楚淮揉了揉太阳穴,脑袋一抽一抽的疼,那人嗓门极大,带着点淫邪的意味:“美人,今晚好好疼你。” 楚淮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是楼上201的。 “真是讨厌。” 声音娇媚酥人骨,是个男声。楚淮豁然起身,差点撞到上铺的床板,正要起身,脸色却突然一白,跪跌在了地上,声音清脆,听着生疼。 意识模糊前一瞬看见十六蹲坐在面前,眼神疲惫又哀伤,楚淮微微一笑,嘴唇嗡动,别出门。 他昏了过去。 因为,门外,只有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风起 楚淮是被一阵极其嚣张的敲门声吵醒的,他努力从乱成一锅浆糊的脑袋里找对时间线,似乎还未到收租的日子。楚淮颤巍巍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腰酸背痛c四肢无力就如辛勤耕耘了一个晚上。 楚妹妹弱柳扶风地一步一摇,像朵饱经风霜的娇花。敲门的人没了耐心,频率加快了许多,楚淮一个趔趄,砰的一声就撞上了墙壁。楚淮捂住脑门,暗暗骂了句粗话,余光看了看阳台,眸色有些深沉。门又敲得更响了,敲门的人就跟这破门板犟上了,带着点不死不休的意思,他摇了摇头,大跨几步拯救了即将一命呜呼的房门。 一开门,楚淮还没来得及稍微表达一下自己被强行吵醒的不满,就被一叠的毛爷爷迷花了眼。 “好小子!”老穆头站在门口,贼激动的用力拍了拍楚淮的肩头,“门路挺广!” 楚淮被老穆头几个大巴掌拍成了高低肩,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坨红色的钞票。心情瞬间就从秋日黄昏的阴霾变成了春日朝阳明媚,胸中的小船也呼啦啦地升起了船帆,高举国旗呐喊□□万岁。 老穆头嗓门大得惊人,全身的脂肪都在兴奋地燃烧:“你他妈哪搞来这么个人傻钱多的二愣子,简直是财神爷!” 楚淮捧着一万块,感觉头也不痛了,腰也不疼了,只想跪下来唱首征服,他从恍恍惚惚红红火火中找到了关键字眼。 “不是,这钱哪来的?” 楚淮抬眼,第二层的其他三间租户的房门都紧闭。 老穆头突然压低了嗓音,凑到楚淮耳边:“有客上门,是前债。”说着还将□□墨镜往下扯了扯,想用黄豆大的眼睛同楚淮来个神交。 楚淮感觉到老穆头的靠近,后背的汗毛炸起,还来不及考虑就抡起了手臂,并下意识的向旁闪避。拳头在那油腻腻的鼻头前边险险停住,他飞快把手收回来,并稍微往后挪了一步,一脸嫌弃:“前债我不接,还有你是不是没刷牙?” 老穆头刚被吓了一跳,正想哭唧唧质问楚淮是不是不爱他了竟然要打他,冷不丁又听见楚淮冒出了这么一句,气的吹胡子也许也瞪了眼睛。 “老夫今日可是吃了黄箭的人,口气多清新,你闻你闻。” 楚淮冷漠脸,哈了口气。 “哦,原来是我自己没刷牙,”楚淮话锋一转,“你这宁可臭死地球人也不买牙膏的性子哪来的闲钱买黄箭?” 老穆头瞬间就怂了,像颗蔫了的小白菜,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楚淮,他左顾右盼,搔首弄姿,扭扭捏捏就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还藏了多少钱,说。”楚淮眯了眯眼,一副你不说我就一巴掌撸死你的表情。 楚淮右手边的那户门突然开了,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工人准备上班了。楚淮多看了那人两眼,总觉着忘了些什么要紧的东西。紧接着整栋楼都突然活了起来,陆陆续续有些工人下楼了。 楚淮眼角的红痣突然烫了烫,他的眼神也锐利起来。 老穆头被唬的两股战战,二话不说就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叠毛爷爷,塞到楚淮怀里。 “就这些了,多的真没有。那个二愣子说他叫江大川,家里有些不干净。这是定金,事成后还有个大红包。” 楚淮两眼放光,却不接,倒是有几分手忙脚乱的感觉。 “快快快,给我拿着。” 楚淮连忙把钱塞还给老穆头,没想成就一个简单的动作,最上边的那张钱就被撕破了。楚淮一脸绝望,老穆头就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老样子,二八开?” “”楚淮:你怎么不去抢 “那就你自个保管呗,到时可别一分都不剩了。”老穆头笑得一脸和蔼。 “”楚淮:憋屈的成交 楚淮进门洗漱,走到一半有突然返回来,他探头问了问。 “不是,”他搔了搔头,“你说那人是谁?江大川?”没等老穆头回答,他有自顾自的走进了屋子,老穆头听见楚淮笑了一声。 出门时,楚淮看见十六蹲坐在门口,他笑了笑:“今天这么乖,好好看家,中午加餐。” 起床就撞墙,不是好兆头。 门关上了,阳台突然起了阵风。 楚淮今天没去胖婶那儿买早餐,因为楼下停着一辆一看就很贵的豪车,一个中年男人等在车旁,见到楚淮眼睛亮了亮,快步走上前来,有些热络的样子。 楚淮粗略地扫了他一眼,在心中吹了句口哨,是个有钱人,脚上的那双berti就能抵起他一个月的房租了。 那男人似乎是有些近视的,走上前才看到楚淮的模样,许是太过年轻,挑了挑眉,却很快的掩饰了过去,笑着握手。 “您是?” 楚淮笑了笑,跟他握了握手。 “我以为江先生是专程来找我的。” 江大川心下一惊,感觉自己握到的不似人手,反倒更像个冰疙瘩。他笑笑,将心中惊疑暗自瞒下,邀楚淮两人上车。楚淮是知道江大川这个人的,毕竟和堪这片地方的酒水生意全都被他家给垄断了,真可以说得上是富到流油。 几个人到了芳都,早茶已经点好了,江大川和服务生交代了几句,一个个茶点很快就端了上来,江大川招呼两人坐下。 “别拘束。” 楚淮咽了口口水,微笑:“不拘束的。” 老穆头则是用行动直接诠释了不拘束,楚淮急不可耐却又故作矜持地夹了个水晶虾饺,咬了口,鲜嫩入味,一个刚吃完,肚子就痛了起来,楚淮忍了忍,没忍住,去上了个洗手间。 一泻千里后出来看见江大川正站在走廊抽严,楚淮了然,上前打了声招呼。 “江老板。” “楚大师,”江大川回过神,把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菜式不和口味?” 楚淮笑了笑:“吃惯了咸菜馒头,就吃不了山珍海鲜了。倒是江老板,似乎不是很舒服。” 江大川有些犹豫。 “是我错意了,原以为江老板等候在此是有些话要问我。” “楚大师言重了,”江大川眼神有些飘忽,“家中今日似乎有些不好。” 楚淮靠在墙上,半晌没说话,他用手托了托镜框,过分年轻的面孔在灯光的作用下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他开口,声调有些干涩。 “五十年前,令尊找上我便早该想到今天这种局面。” 江大川的眼睛猝忽睁大。 “贪心不足蛇吞象。” 自寻灭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云涌 “嗨我说 ,”老穆头摸着圆滚的肚皮打了一个绵长的响嗝,“小子,你真要接那江家的烂摊子啊?” 楚淮按了按空虚依旧的胃,没那富贵命,有吃的也享受不来。他瞥了一眼正在剔牙的老货,金灿灿的镶牙中挤入了一抹清纯不做作的葱叶,十分的辣眼睛,他没好气的白了老货一眼:“不是你收的人家定金吗?” “他那人一看就是奸商,笑得贼假。收他两万怎么啦,这叫劫富济贫懂吗? ”老穆头把用牙签剔出来的葱叶吞了下去 ,“我可向胖婶那教书的女儿问过了,就那个在一中教书的那个。” 太阳越发毒辣了,只不过是上午,就已经晒得人脸颊发烫,楚淮按了按他那土掉渣的军绿色挎包,没搭话。 “嗨,这人是不是钱多的没地放?他妈给一中捐了一幢教学楼!”老穆头痛心疾首,活像是从他身上生生剜下了一块肉,而且在他的面前把这块肉给炒了,闻着贼香还没他的份。他义愤填膺:“这他妈是赤果果的行贿!” “人是送他那两女儿去接受高等教育,还有,”楚淮眼光往街边一扫,总觉得人少了许多,“你仇富?” “当然不。”老穆头坚定的否认,就算老夫心中这样想你认为老夫会承认吗?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跟你做朋友。 “等会,两女儿?”老穆头兴奋地叫了声,“这丫的超生!我得去举报他。” 楚淮突然顿了下,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不咸不淡,慢慢掀了掀眼皮:“是双生子。”他咧了咧嘴角,却笑不出来,颜色极浅的嘴唇上泛起了白色的死皮,八月的风是灼热的,黏黏腻腻,骄阳烘烤下一切都暴露无疑。 楚淮恍惚记起,今天是中元节。 七月半,鬼门开。 两人慢慢悠悠地走回摊子上,楚淮用手挡了挡太阳,车辆拉长的鸣笛声像是恶鬼催魂,各式各样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是铁皮怪物发出的桀桀笑声。他闭上了眼睛,头脑中却出现了另一个世界,卖菜大妈找钱的动作被无限的放慢,一帧一帧,脸上的褶皱堆叠,老年斑也随着笑脸在跳跃,她在摊位上支起了一把大伞,明晃晃的娃呵呵的l一g一上趴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楚淮知道,那是一只年老的鬼。 楚淮‘看见’那鬼熟稔地帮老人摘去不新鲜的叶片,模糊的手却一次次地穿过蔬菜。他心如止水,他往四周‘看’,许多模糊的影子飘荡在人群间,没有实体,穿过车辆和人群寻找他们在人世间曾存在过的痕迹,也有许多的鬼魂停靠在太阳伞上。 老穆头把棚子支了起来,摆了张桌子就开始营业了,翘着二郎腿有点小惬意。 起风了,今天的阳间人鬼同行,真热闹。 楚淮的耳畔猛的炸起几句高低不同的惨叫,这叫声像是隔了层玻璃纸一样的模糊不清,在耳膜边兜了一圈便消散开去,随即一阵阴风攀着楚淮裤口,一路蜿蜒直冲天灵盖。他霍然睁开眼,就看到两辆警车从他身旁疾驰而过。几只倒霉鬼被警车上带着的阳刚之气所伤,捧着自个的断手断脚哭着找妈妈。 心中那模模糊糊的不妙兜着一颗心七上八下,好像王八终于吃下了那块命中注定的秤砣,竟平白出了一丝诡异的尘埃落定之感。 楚淮看着警车驶入了他租住的那片工厂区,他迎着风深深吸了口气,闻到了一股难以言述的烤肉香,死人了。 他闭了闭眼,甩了自己一巴掌。 正午,楚淮和老穆头在两万块钱如何分这个问题上第无数次的不欢而散。楚淮拿了张毛爷爷,买了两条漂漂亮亮的秋刀鱼,又绕路去了趟超市,买了一箱一看就很高档的牛奶,还有十几块的找零没拿,直接给了那收银员 ,撩得一手好妹。 他晃晃悠悠的往回走,楼下聚集了一大堆的人和两辆警车。你永远想象不到世上到底有多少就算没吃饱也依旧没事干的人,听闻这栋房死了个人,捧着快餐盒就跑到了楼下来打听最新消息,好像只有看见别人的死才更能感受到自己尚在人世的现实。 楚淮往里边挤边竖起耳朵听,等挤到楼门口消息也已经听到了七七八八。 死的是楼上201的那个暴脾气,好像是凌晨时分死的,被分尸了,死状极其恐怖。 围起了黄色的警戒线,有几个警察在楼下,其中一个高个的警官看见提着东西的楚淮,眼睛瞬间放光,他飞快地跑到楚淮面前,一脸的兴奋。 “州”他一张嘴,楚淮的手赶忙凌空一划,却是听不见到底说了什么。他也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半弯着腰恭顺地想接过楚淮手上提着的东西,被楚淮拒绝了。 “楚大师,”警官压低了声音,“这案子惊动您了?” 楚淮用没提东西的那只手指了指眼前这栋楼。 “不是,我回家。” 年轻的警官吃了一惊:“您住在这?” 好的,虽然说穷的坦坦荡荡,但是被别人这样直白的指出来还是会有几丝不好意思,尤其是看到那警官眼泪汪汪,一脸‘啊,卧槽,偶像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的时候,楚淮如是表示。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楚淮巧妙的(?)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什么情况现在?” 警官立马抖擞精神。 “死者名叫曹忠诚,三十三岁,本地户口,电子厂二级工人。没有亲属在深城,有个老婆在老家,已经通知了。” 楚淮走进楼道,一股难以形容的死气充斥了整个走道,肉香味也越发浓郁了。他上楼,警官紧随其后,警官看见他一脸思索的走上了楼,又一脸思索的掏出了钥匙,然后保持着一脸思索开了门。警官察觉不对,马上用手抵住楚淮即将关上的房门。 “欸,大师,”警官一脸懵逼,“有什么高见吗?” 楚淮保持着关门的姿势,微笑:“破案应该是警察的责任吧?”用力关门。 抵死撑住,警官急忙开口:“大师,可这次不同,有妖。” 楚淮停了手,冷漠的看着警官。警官急忙摆手:“不是我,我是有居住证的良民。” “我没闻到妖的气息。” “但是是真的,”警官有些着急,他又压低声音,“死者被分尸,尸体焦黑,这里是第一现场,却没有点火的痕迹,这难道不可疑吗?” 一只没有居住证的妖在人世间活动,就等于是一辆车闯了红灯,然后倒退踩油门,再倒退再踩油门,连续闯他七八个红绿灯,还要摇下窗户朝着路边的交警做个鬼脸般的嚣张。 “呵,”楚淮自厌地笑了笑,突然爆了句粗口, “这他妈关我什么事!” 楚淮“哐”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警官唬的半死,门边的墙壁粉哗啦啦地往下掉,糊了警官满脸。警官愣了会,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旁边的小警员吓了一跳,小声询问:“黄队,这户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想到那警官一米九左右个子的大男人竟然哭出了声来,一边敲门板一边嚎:“州牧大人,州牧大人” 楚淮拆开了那箱牛奶,眉宇间晦涩不明,他喊了声:“十六,来吃饭。” 楚淮扯了扯嘴角,哪有什么州牧? 他抬头环视了一遍这个潮湿狭小的小房间,不过是一只臭水沟里苟活的老鼠,见不到光明,只等着毁灭与腐烂。 1不要轻易相信眼睛告诉你的故事。 因为, 它可能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2若你闭上眼却只能见到黑暗, 那一定是对方太过害羞不愿让你看见 3伞下很凉爽, 可能是上边停了一只不愿离去的鬼。 ——《九州·荆州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孤家寡人 第六章 楚淮拿出了两瓶牛奶,一瓶给自个插上 ,低下头砸吧了口。醇香丝滑,好东西,他在心里愉快地吹了句口哨。 门口的那个傻大个警官好像是叫人给劝走了,世界都清净了许多。楚淮四处找剪刀,在脏衣服堆里翻翻找找,没找着,倒是从桌底下摸出了把指甲剪,把指甲剪往衣服上一卷左右一蹭,白衣服就成了幅泼墨山水。他用指甲剪掰扯住牛奶盒子的一角 ,又埋头嘬了一口牛奶,手上用力,嘴上再次喊到:“十六,吃饭了。” 楚淮憋足了力气,使劲按指甲剪,可那牛奶盒子愣是纹丝不动,光洁如斯跟他死磕。楚淮也犯了倔驴脾气,就跟这牛奶犟上了。 “十六!吃饭!”十六依旧没应声,楚淮在连牛奶盒子都剪不开的挫败与心烦中突然平添了一股心悸,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黏糊糊,挥之不去。 他把手上的活计一搁,转头声音又大了些:“十六?” 死一般的寂静,杂乱的出租房内闷热无风。中午的日头很大,街上只有几辆车匆匆而过,卷起一地尘埃。工人们都回房睡成了死猪,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沉睡,楚淮站起身,这里,是孤岛。 楚淮开始一寸寸地找他养的猫,一边找一边叫着老猫的名字,心中的不安如野草疯长,呼啦啦地瞬间卷席方寸。最后,他停在了通往阳台的门边,半晌没动,他注视着缩在门角破洞处的老猫,神情无悲无喜。 十六老死了,无声无息。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楚淮缓慢地蹲下了身,抱起了十六僵硬的尸体。 阳台的风瞬间顺着破洞往里边灌,明明是这样炎热的天气,这风却平白带了一丝阴凉,楚淮抿了抿嘴,一手抱猫,一手砸向门板。 “砰砰砰”的三声,楚淮的拳头落在看似垂危的门上,拳头渗出了点血丝,楚淮坚持不懈继续用力,血滴滴答答,落在了门边,阴风触到血,发出了烤肉时的滋啦滋啦的响声。过没一会儿,风停了,空气一样的湿热。 楚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吃鱼。” 却一滴汗也没出。“没享福的命对吧,就跟我一样,”楚淮沉默了会,把头埋进膝间,“谁教你用身子挡风口的?你当你木塞子?”他扫了扫头发觉得自己很白痴,对着只死猫说话。 楚淮站了起来,觉得自己可能就不该养猫。 他走进了阳台,镜面上布满了裂痕,像一张网,映出了楚淮的面孔,诡异而又妖异 ,楚淮将镜子翻了过来,小槽里的符纸不知为何燃成了灰烬。楚淮笑了笑,把这破镜子随手丢到了角落,猫都死了,还有什么东西好护着。要来便来吧。 楚淮拿起了那个军绿色的挎包,把藏青色的长衫拿出,又往里边一掏,是一本线装书,巴掌大小。 封皮掉了,可能是怕弄皱纸张,就拿了个日历的封皮仔细包了包,日历皮也磨损的很严重了,大红色字样的戊辰年还是繁体字形,大大的龙盘在表面,也是很古董了。楚淮翻开了第一页,上边用朱笔一板一眼地写了三个字,反正不是简体,看着倒像幅画,右下角用签字笔写着——荆州 楚淮翻得极快,很快就翻到了中间的一页,是一幅写意画,画中是条河,河上有孤舟。他抚了抚发黄的书页,低声道:“可怜人。” 楚淮冒着正午的太阳出了门,一出门就见那瘦高的警官正在门口等着,手上拎着好几个打包盒,跟个小媳妇一样眼巴巴地等着,见到楚淮忙讨好的笑笑,把手上那饭盒打开,里边的肉泛着热气,闻到便已是口水直流。 楚淮看了那警官一眼。 “黄寅,”他说,“我现在不喜欢吃肉了。”人是会变的。 “大人”黄寅手一抖,竟无法将眼前这个落魄的青年同当年那个横缨立马的少年重合。 楚淮抬了抬手,黄寅立马就不说话了,可神情却依旧着急。 “我准你破禁,”楚淮如是说,“放手去干。” 黄寅还没回过神来,一股冲天的妖气就已从他体内喷涌而出,街边小眯一下的老穆头用手抬了抬他的□□墨镜,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这荆州,要乱了。 楚淮看了看空旷的街道 ,迈步走了出去。街上游走的鬼魂看了一眼楚淮,又纷纷接着赶路,一个年幼的鬼用手抛着自个的头玩,板正头看了看,望着楚淮的背影有点疑惑,扯了扯旁边鬼妈的手:“妈妈,那个大哥哥不是我们的同类吗?” “别瞎说。”鬼妈忙着赶路,没注意看,“我们还得赶着去吓吓你爹那个杀千刀的。” 小鬼抱着头努力跟上,举起头往后在看了一眼,小声嘀咕:“可那哥哥身上一点阳气也没有啊。” 等到黄寅回神,楚淮早已不知所踪,他感觉了□□内充盈的妖力,拜倒在地。 “谢大人,黄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房内,十六就如同往常一样躺在它的窝里,就同睡着了一般。面前摆着一盘秋刀鱼和一碗牛奶,在等待着它睡醒后的品尝。 楚淮到了和江大川约定的咖啡厅,熟门熟路的走到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十分老神在在地坐下。服务生是个二十出头的绿毛,画着妖娆的眼影,他一看是楚淮,原本笑眯眯的脸色立马晴转多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楚淮,菜单也不给楚淮了。 “要点什么?”问的语调有点欠扁,他自以为的翻译就是:呵,你这穷屌丝快给大爷来舔鞋。 楚淮把挎包端端正正地放在大腿上,将那本老古董书拿了出来。 “一杯蓝山,谢谢。” 绿毛用手掏了掏耳朵,一副见了uf一似的表情:“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你这穷逼竟然点单了!” 其实这话的来头是积怨已久的,楚淮是穷,但他是一个有情调的穷屌丝。没钱没问题,一杯不要钱的柠檬水欢迎你。来了也不点咖啡,一坐一下午,柠檬水倒是续了五六杯。 这咖啡店有个女老板,出来混的早,深城里买了好几套房,多年的摸爬滚打练就了一双识美男的火眼金睛,透过楚淮贫穷的穿着看到了他妖娆的本质。对楚淮蹭喝蹭空调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有时还附带送两个小菜,明里暗里地勾引他,就是一直没成功。 那绿毛之前也是被女老板捧在手心里宠着的,自觉楚淮分去了他的宠爱,对楚淮恨的是牙痒痒,次次都琢磨着往那柠檬水里加点巴豆粉。今天刚好女老板有事出去了,他觉得这正是报仇的好时机。 楚淮不接话,只管翻书,绿毛觉得自己被无视了,气的半死。啪的一声把菜单摔在了楚淮翻书的手上,瞬间红了一片。 绿毛这下舒坦了,眯着眼笑,差点没把尾巴摇到天上去:“看看菜单,别点错了。” 现在是中午,咖啡店里很少客人,却也不代表没有人,还是有几个坐办公室的拿着手提,点了一杯咖啡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打键盘。听到楚淮那边的动静,都扭头来看。 楚淮抬起了头,认真辨别了下,确认对方是来找茬的。他把书合上,将菜单翻到蓝山的那一页,指了指。 “绿毛龟,我原以为你只是蠢,没想到蠢到了这种地步,连这两字都不懂。” 绿毛气的满面通红,兰花指都跑了出来,他指着楚淮,叫到:“你他妈才是乌龟,你这穷逼能买得起这咖啡吗?” 楚淮一脸冷漠,端坐在那,看着绿毛。 绿毛被看得一颤,也觉得自己太过火了,但旁边还有人看着,这时怂就太没面子了。于是他声音更大了:“没钱装什么大爷,给老子滚!” 这时收银小妹叫到:“刚才那位先生已经把钱付完了,说是这位先生的朋友。” 绿毛转头一脸懵逼,楚淮隔着玻璃窗抬眼望去,一个身着酒红色西装的男人上了一辆雷克萨斯ls,缓缓驶离。 楚淮眯了眯眼,宽肩窄腰外加大长腿,背影有些熟悉的欠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与君初相识 楚淮慢慢的饮下了最后一口咖啡,忘了加糖,也忘了加奶,喝到即将见底才意识到喝了快一杯的黑咖啡,索性也就将就将就了。 他总是会想起那个背影,且不可避免的拔出萝卜带出泥,过去的事情也都咋咋呼呼地一件接着一件跑出来溜溜弯。楚淮坐在窗口,看着太阳日渐西斜,看着鬼的身影越来越多,又看见女老板的车停在了咖啡馆外,他将空了的杯子移到了一边,翻开了书。 旁边等着看好戏的客人没看到令他们心满意足的故事走向,死撑着不肯走,看了看楚淮,暗自偷笑。 楚淮将书翻过了一页,女老板下了宝马,绿毛踩着个恨天高,踏踏踏的就走进了咖啡厅,绿毛咬牙切齿立马转身变为受气包小媳妇,嘤嘤嘤扭着小蛮腰就扑到了女老板怀里。女老板顺手在绿毛翘臀上掐了一把,绿毛一声娇喘,瑟瑟发抖,女老板的手又往上直摸到绿毛娇媚的眉眼。 女老板揽着绿毛进了后边的小隔间,半个眼风都没分给楚淮,偷瞄着看戏的白领心满意足,看着楚淮被变得一文不值,心中突然多了一种隐秘的快感。跟刚成年时同基友一块看片打飞机,向左瞟一眼,向右瞄一下,然后自信满满的挺胸斗志昂扬,心中窃喜却不好跟别人分享一样。白领们自觉心情舒畅,打通任督二脉,遂麻利收拾好东西,高人一等般的赶去办公室。 绿毛去跟女老板讲论物种起源了,另外个服务员也是个老油条了,瞬间明白了老板的态度,也拿楚淮当空气。 楚淮眉眼不动,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悠悠闲闲地翻着书。他感觉到气温随着太阳的西沉逐渐的低了,四周扫视了一圈,客人们都三三两两地来了,咖啡店里逐渐人气旺了。他握了握冷到关节僵硬的手掌,感觉好了些,他看了看游魂迟疑徘徊于门口,屁股又更牢地扎在了椅子上。 江大川到咖啡馆的时候已经六点了,看见楚淮的时候其实是吃了一惊的。他同楚淮其实是约好晚上七点碰面的,他心情急切,提早了一个小时,没想成没楚淮已经等候在这了。 “楚大师,”江大川快步走了进来,客气地问道,“久等了吗?” 楚淮抬眼:“嗯。” 江大川:“?”转眼就看到了一个空的杯子,很好的,非常诚实。 咖啡拿了上来,服务生多注意了江大川一眼,就被他腕上那块劳力士闪瞎了狗眼。 “先生请慢用。”服务生说,态度极其温和,眼光就像看着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猪仔终于可以开刀一般的慈爱。 江大川没空搭理他,只看向楚淮,服务员自觉无趣,退了下去。楚淮合上了书本。 “怎么回事?” 江大川用小勺子顺时间搅了搅,又逆时间搅了搅,他在犹豫,然后开了口。 “我不知该说”他顿了顿,神色间藏着一丝疯狂,“我也觉得自己疯了。” 他突然看向楚淮:“您相信吗?我只有一个女儿” 楚淮顿了顿,字斟句酌地开口:“但据我所知,江先生似乎有一对疼爱的双生孩子” “不!”江大川突然暴喝出声,旁边的客人都扭头来看,他痛苦地抓了抓头发,放软了声音,“有一个是妖孽。” 楚淮似乎一瞬间成了雕塑,他看着江大川,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只是在单纯的发呆,桃花眼里倒映出江大川的挣扎与苦恼,他听见江大川的碎碎念,明白了他对于无人理解的绝望。店外的一只鬼感觉到店内江大川情绪的即将崩溃,兴奋地冲向他。 楚淮升起手肘,挡了挡,鬼一头撞在了楚淮的手臂上,弹了出去,鬼爬了起来,揉揉头,一脸懵逼。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能撞到一个大活人,于是他扑上前来,狠狠咬了楚淮的手腕一口。 楚淮躲闪不及,面色一白,用力一挥,将鬼扫出了几米外。鬼舔了舔楚淮的血,翻了翻白眼,化成了一团黑雾消散不见。楚淮手腕上留了个牙印,渗出了血,他面色苍白,将这只手藏到了桌子底下。江大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看到这些。 “他们都说我疯了,”江大川说,“可是老爷子叫我来找您他们都当老爷子的话是说笑我其实也曾这样认为毕竟他已经老年痴呆了这么久”他说话颠三倒四,这样超自然的现象明显将他吓坏了,江大川深吸了一口气,很快让自己恢复了平静,“但我决定相信家父的话,果真找到了大师您。” “呵,”楚淮扯起了嘴角,无惧江大川神色的变化,“他当然知道,这东西” “本就是他请回去的。” 江大川的眼睛倏忽睁大,他脸上显而易见地起了怒意。 “请慎言!” 楚淮却不理他,脸色带着重异样的青紫,而眼角的红痣却又越发鲜艳如血,他问:“那你是否有问过令尊,他又为何会知道这件事?” 江大川没说话,眼中的光影明明灭灭。 楚淮一手成拳,抵住嘴巴,转过一边压抑地咳了两声,他抿了抿嘴唇,上下的牙齿在打颤。 “若是事情发生在五十年前,”江大川半晌出声,“那你又为何会知晓?”看起来最多也就二十多的样子。 “因为那东西就是我给他的,” 楚淮凉凉地勾了勾唇,“戊申猴年,一个名叫江放的打鱼小伙找上我,用子孙后辈的几世机缘将一只鬼请回了家。” 江大川大惊,他压下心中的惊讶,试探地问道:“如何证明?” 楚淮沉默了下,只觉得这售后实在是太难做了些,保质买家终身,现在还得管他儿子。世道艰辛,做哪行都有本难念的经。他翻开了那本破书。 “庚辰龙年,徐慧诞两女,元气大伤,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楚淮抬了抬眼镜框 ,“女孩长得一模一样,连背后那条一指长的黑色胎记都没差。” 江大川的背后忽然起了一大片的鸡皮疙瘩,突然听见死去多年老婆的名字,没有来的感觉一阵阴风吹过,只觉全身都给剥光了给扔到大街上,连自个的大兄弟都没点都没点东西遮挡。 “同年九月,江放倒卖衣服,赚了一大笔钱,”咖啡馆里的空调开的有些凉了,飕飕凉气攀着江大川的脊梁骨往上爬,很少人知道江家是靠倒卖日用品到俄罗斯起家的,而楚淮老牛拉破车般的念书声还在不急不缓地继续,“戊子鼠年,江放退隐,江大川接手江家,在深城炒房,江家大富。” 江大川冷汗将鬓角浸湿了,自己家里的发家史在楚淮嘴里念出来竟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己丑牛年,江大川转手做酒水,直至今日,”楚淮合上了破书,“还要我继续吗?” 江大川喝了口咖啡,一句‘你派了哪家侦探社来调查我’愣是说不出口。 “那东西,是鬼?”江大川问的有些艰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一只鬼养在身边这么多年。 “嗯。”楚淮看向窗外,夜幕降临,到处都是鬼,老的小的有头的没头的,楚淮想,江大川若是知道估计得吓死。阴气越发的重了,咖啡馆里的阳气已无法挡住游魂,他们穿透了玻璃窗,进了店里。中元节,阳间是他们的盛宴。楚淮把受伤的手塞进裤口袋,尽可能不让血腥味蔓延。 “家父为何要请一只鬼回家?”江大川不明白。 “转运,”楚淮说,“那鬼跟你家有些渊源。” “父亲糊涂!”江大川沉声道,“现在江家的生意每况愈下,老父身体孱弱,也跟这只鬼逃不了干系。” 楚淮突然有些想笑,就跟某一条神经搭错了一般,当真就笑出了声来,笑着笑着眼里却突然有了股涩意:“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寻常,一只鬼哪有这样天大的本事?” “况且,”楚淮话锋一转,“那鬼毕竟当了江先生的女儿好多年。” “楚大师说笑了,”江大川不赞成,大义凛然,“人鬼殊途。” 楚淮眼中一片冷漠,他没立刻回答江大川,觉得刚才挡鬼的举动简直像个智障,他抬头看着窗户外,用手指了指,突然出声:“江先生,那两个孩子一直在看着这里。” 江大川顺着楚淮的手看去,马路对面,两个留着披肩头发,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长裙的女生手拉着手站在路灯下,远远看过去就像是复制品。楚淮看见,群鬼之间两个女生看见江大川望了过来,一齐开口,看口型应该是在喊爸爸。 江大川脸色一变,匆匆站起了身,又突然半弯下腰,压低声音道:“谁才是那个鬼?” 楚淮移回了目光,看着江大川:“不知道。” “怎么会?”江大川说,“这鬼不是您” “在人间待太久了,已经养出了人气。”楚淮低下头,踢开了抱住他脚的一只鬼。 “那该如何?”江大川焦虑,眼角余光看见那两个女生一起过马路准备过来,“总不能再将她养在身边吧,那可是只鬼。” “养又如何,”楚淮手掌一翻,将一只爬到他身上的鬼压了下去,“她不曾害过你。” “你”江大川正要反驳,就听服务员的声音。 “欢迎光临。” 女生眉清目秀,一齐向江大川这边走来。 “爸爸。”声音整齐划一,就像是一个人在说话。 江大川转过了头,瞬间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父亲:“怎么不回家,这么大的人还到处乱跑,吃过晚饭了吗?”话罢,摸了摸两个女生的头顶,一副慈父的样子。 楚淮诧异地抬起头,抿了抿嘴,没说话。 一个女生活泼些,亲昵地抱住江大川的手臂,摇啊摇:“还没呢,小左和我一起做好了晚饭,今天不是说好了回家一起吃的吗?”另一个女生比较羞涩,红了脸颊,微微垂下头。 江大川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对对对,都是老爸的错。你看我这个脑袋,一忙起来就什么都给忘了,咱们一起回家。”话罢转身对楚淮抱歉地笑笑:“那我们就下次再聚。” 江大川付了钱,江小左和江小右一人挽着江大川的一只胳膊,楚淮看见其中一个女生上车时转过了头,他开口,却没有声音:后悔吗? 女生微微一笑,上了车,绝尘而去。 一缕轻柔的风绕过楚淮的耳畔,他听见她说:奴,不悔。 痴儿。 楚淮拍开缠着他手臂的吊死鬼,鬼越来越多的扑向他,楚淮左右开弓,旁人看就像是个疯子,服务员礼貌的请他出去。 楚淮感受了下馆内充足的阳气,鬼从客人们的身体中穿过,无法接触到实体,他站了起来,认为也得要点面子,走了出去。 一出门,砖头机就在挎包中震动了下,取出手机,是条短信。 “楚大师,请周日来家中一聚。——江大川” 楚淮将手机丢回了包里,搓了搓冻僵的手,比被鬼咬死了还烦。 他看见路旁还停了一辆车,有点亮,仔细一瞧,喝,路虎揽胜,楚淮惊了惊,赶紧走赶紧走,看了伤心。 “楚州牧。” 有人叫楚淮,他一转头,才看见车旁边还站着一人。穿着白色的衬衫,缩脚的黑色西装裤完美勾勒出了男人修长笔直的逆天长腿,男人梳着个三七分发,雄性荷尔蒙隔了老远都能闻见。 “好久不见。”楚淮认出来了,是刚才给他付钱的那位仁兄。一会功夫不见这兄弟就跑去换了辆车和衣服,骚气程度跟印象里的某个人完美重合。 楚淮看见男人那双深邃的眼,四周灯光明明暗暗,离得有点远,楚淮觉得自己不仅要配副眼镜,还得去看看脑子。不然怎么解释自己从那双眼里竟然看出了日月星辰和风花雪月,竟然有点帅。他突然都记起来了,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曾经意气凌九州的岁月,就像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在他最落魄不堪的时候,一股脑地都涌了出来。 他站住了,说到:“好久不见。” 长生神殿玄天,顾云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犹似故人归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即便楚淮跟顾云泽天生八字不对,但楚淮依旧无法否认顾云泽的颜确实是当的起这句话的。 年少时的玄天神君一袭玄衣拜别师门的情景至今跟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楚淮的心里,彼时他们二人尚未弱冠,可顾云泽青涩的眉眼已带了绝代的风华。 楚淮躲懒,趁着人多就溜上了该隐殿。找了个既遮阴视野又开阔的地方,把身后包裹取下拿出了几碟小菜,咬着根草翘着二郎腿坐在该隐殿的观景台上,他摇了摇酒囊,咂了咂,是后纯峰独一份的煮雨浓,过了那么多年,楚淮还记得那入口的醇香,是之后他再未尝过的难忘。 他偷眼往下望,一目千里运用到了极致,他老爹见了怕是要感谢祖宗坟头冒青烟,上课若是有看乐子一般的用功也不至于武功这么菜鸡。楚淮往嘴里丢了粒花生米,看着后纯峰的女弟子从山脚排到山顶,一个个打扮的是花枝招展,媚眼成风,差点没给翻出了斗鸡眼。楚淮切了声,又丢了两粒花生米,用力嚼了几口。嘁,肤浅。 女弟子向来较寻常女子开放些,平日里还会稍微矜持,娇羞红颜悄眼望郎君,时不时在顾云泽面前来个西子捧心,中暑晕倒,手帕落地,招式之多简直可以写成本撩男大全。今个顾云泽结业,女弟子就跟脱了缰的疯狗一样,且还是八百年没见过猪跑的那种,手绢礼物满天飞,你挤挤我,我踩踩你,个个鬼哭狼嚎跪舔盛世美颜。 楚淮觉得自个跟他颜值不分伯仲,但顾云泽的性格却真好的让人不得不服气。 说实话,这礼物不收伤人,收了又给人留了念想,挺为难的。三月初春的后纯峰带着江南独有的柔和,柔和了顾云泽玄色衣袍的凌厉,唯留下少年唇角荡起的温润,陌上少年人似玉,不外如是。 楚淮看着顾云泽自带圣父滤镜光环加成(),对一群迷妹笑得一脸慈祥(),嘴里说着些什么隔了太远楚淮听不清,只看到顾云泽把她们哄得一愣一愣的。然后楚淮惊悚地看见一只胖成圆球的白色狐狸踩着小碎步跳进了顾云泽的怀里。 楚淮呛了口酒,跟只猴一样飞快爬了起来,他火急火燎,就差没破口大骂。 “苏茉你个小没良心的臭狐理蛋子,节操呢!” 小爷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从小养到这么胖溜,见到个小白脸就给拐走了。楚淮觉得自己就像个无奈的老父亲,眼睁睁看着自家养大的小白菜悄咪咪给头猪给拱了,简直痛心疾首。 顾云泽双手抱着雪白的胖狐狸,极致的白和缠绵的黑竟然美好得令人心惊。 嘁。 下边一群妹子跟八百年没见过猪跑似的,口水流的楚淮都觉得脸红,现在楚淮明白了,顾云泽就是靠着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皮囊欺骗的无数无知少女,外加只胖狐狸。 楚淮看着狐狸翻过了身子,露出肚皮想叫顾云泽挠挠。这只蠢狐狸,楚淮捂脸,塔 它就愣是没看见下边那些女弟子的眼神都快要将它的狐狸皮给剥了吗 顾云泽抬了抬手,用宽大的玄色衣袖遮住了狐狸圆滚滚的身子,隔绝了女弟子的目光。 楚淮记得,那时的天是这么蓝,青图那老头的声音是那么洪亮,他拎着酒囊晃晃悠悠地往山下逛,他听见青图的声音传遍后纯峰。 “玄天,是我后纯的荣耀!” 楚淮没有看见,顾云泽对该隐殿的轻轻一望,就像他永远都没有料想到皎皎如明月的玄天会有一日被众人踩入尘泥,贬的一文不值, 就像他不曾料想到他们最终关系会陷入冰点。 他想,世事无常。 隔着灯光楚淮看得不真切,楚淮眼里就是自带白莲圣父加成,方圆一米内游魂谁来谁完蛋,跟商量好了似的,全都一股脑地扑向楚淮,跟八百年美闻过肉香的饿死鬼一样,而楚淮就是一块招摇过市的大肥肉。 楚淮遇到故人的一腔黏黏糊糊感慨还没来得及宣止于口,背后一只瞎眼鬼竟然一口咬在了他的左肩上,楚淮面色一白,疼的想骂娘。 他身体冻得有些僵,转身想来个帅到颠倒众生的回旋踢也无法做到,最后只能苦哈哈的呼了声痛。然而下一秒,顾云泽就已经到了他的身边,那个倒霉催的瞎眼鬼吓了一跳,抱着头以为要完,没料到顾云泽身上那股浓厚的阳气只是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他们向外推出两米。 男人扶了楚淮一把,一手扳住楚淮的右肩,用手臂支撑他一人的重量,男人的搀扶一触即逝。楚淮稳了稳,抬眼只来得及看见男人紧致的侧颜。男人往后退了一步。 “失礼了。” 楚淮拱了拱手:“多谢顾兄。” 男人敛眉:“客气。” 一靠近,楚淮才真正地意识到顾云泽的阳气到底有多强,若是咖啡馆里的阳气是个热水袋,那顾云泽简直就是火焰山。楚淮浑身暖洋洋的,幸福地直想哼哼,感觉手腕也不疼了,身子也不冷了,只想做个牛魔王,拱了顾云泽这个铁扇公主,做个火焰山上逍遥的山大王。 楚淮想跟顾云泽来个冰释前嫌,刚向火焰山踏前了一步,就见身旁那个风华无双的男人又迅速往后边退了一小步。 楚淮黑人问号脸。 抬起的脚不论跨过去还是收回来都是大写的尴尬。 万里长征刚跨出第一步就被根草茎绊倒了,绝望。楚淮觉得自个该拍拍屁股潇洒走人,顺便向顾云泽吐口口水外加一句江湖不见。可四周环伺的游魂却又将他还没冒头的自尊给一根手指按灭了,连颗火星子都没燃起来。于是楚淮只是顿了下,将脚往顾云泽身边跨了一大步,山不就我我便就山,古话诚不欺我。 鬼散开了些,楚淮的身子暖和了许多,为了暖炉也是很拼了,他的脸色慢慢转红润,一冷一暖之间,机体还未调整好,腿有些软,只期盼顾云泽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原地,他没话找话:“顾兄怎会在此”眼角余光紧密关注顾云泽的动态,决心拼了老命也要成为一块专业的牛皮糖。 “咳,”楚淮感觉到顾云泽身体紧绷了一瞬,将头扭向了另外一边,“随意逛一逛。” 楚淮没话说,摸不准顾云泽究竟在玩什么猫腻,关系不够铁,问多了就只能尬聊。一时没接上话,顾云泽转过头,看着楚淮,然后场面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然后楚淮又眼睁睁看着顾云泽又将头扭了过去。 不是,什么毛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浮生若梦 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凉意,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全身。楚淮脑中警铃狂飚,身体先脑子一步,往旁边快速躲避,却将顾云泽暴露在了攻击范围。 楚淮腿发软,扑通一声就给双膝跪地上了。他板正身子火速回头看,就见前边咬了他一口的那只瞎眼鬼已经哆哆嗦嗦地匍匐在了地上,顾云泽一手空悬,五指成掌向下压。四周的游魂都跟磕了药似的,猛地向楚淮扑了过来,没一个冲向顾云泽的,楚淮手一撑,头顶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刺啦一声,楚淮衣服给拉了个大口子,刚才被咬的地方已经结痂,留下个黑色的痂印,顾云泽面色倏忽冷了下来。楚淮想着便宜的地摊货果然质量感人,动不动就能来个撕衣秀。 他长腿往前猛踹一下,腿直接触到了鬼的魂体,将其踹出了老远。脚不怎么软了,楚淮一个鱼打滚,反手一拖一甩就将一只蠢蠢欲动想从背后偷袭的吊死鬼过肩摔到了地上。吊死鬼还没反应过来,楚淮就一个大屁股坐在了鬼的身上,抡起拳头就是一通砸,像个市井流氓地痞子。直打的那老鬼求爷爷告姥姥,一把鼻涕一把泪,嘤嘤嘤小手绢找妈妈楚淮才喘着粗气停下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楚淮深吸了一口气,想不起上一次在街头聚众斗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揪着吊死鬼的长舌头。 “谁派你们来的?” 吊死鬼被楚淮的手冻得一哆嗦,竟然比鬼的魂体都要冰上许多,吊死鬼哭的像是个两百斤的孩子,简直没有做鬼的尊严,嘤嘤嘤。 吊死鬼大抵是没有口水的,他张大嘴叽叽歪歪,楚淮松了手。吊死鬼哭唧唧:“小人也不清楚”楚淮一个拳头就砸在了吊死鬼的脸上,楚淮身旁的其他鬼皆被一条细细的金色锁链缚住,定在了原地,顾云泽一手握拳默默地看着。 吊死鬼疼的直飚眼泪,估计做鬼这么久就没这么惨过,他一吸鼻涕:“真的大人,咱们下边不知怎么就传开了,说吃您能重返阳” “duang”吊死鬼头上冒了个大包,一脸绝望,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揍,刚想开口就被楚淮一个眼风吓了回去。 顾云泽敛了敛眉,长睫毛下投注一片阴影。 楚淮揉了揉拳头,往四周看了看,群鬼都没了刚才的威风,一个个吓得跟鹑鹑似的。街道还是那条街道,远处的高楼依旧无声诉说着没钱请滚蛋的世间真理,他抿了抿嘴,四周安静的有些过分。 “我们入域了,”楚淮扭头看,顾云泽抖了抖手上抓着的一大把金色锁链,带着几丝生来的慵懒,“是高手。” 楚淮心中有个猜测隐隐冒了个头,又被他强行按回了水里,徒留满池涟漪,一圈圈水波荡了开去。他在挎包里翻翻,将破书拿了出来,将其向顾云泽挥了挥:“有劳顾兄了。” 顾云泽微微一颔首。楚淮身下的那只鬼吓了个魂飞西天,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竟然将楚淮这么一大个人给拱飞了,楚淮只来得及捉住破书,就感觉自己做了个抛物线即将和地面有个亲密接触。下一瞬就感觉被人拉了一把,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是顾云泽。 破书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了空白的一页。群鬼动作忽然都僵住了,成了一幅定格的哑剧,倏忽都变成了黑烟,消失不见。 四周的声音开始回涌,光影有一瞬的扭曲,四周阴森森的气氛一转,喧嚣的人气又回来了。 楚淮低头看,原本空白的纸页上缓缓显现千百只形态各异的鬼魂。他立马咬破了指尖,趁着鲜血狂涌,在纸上写下几个血字,原本想挣扎而出的鬼魂都归于平静。 顾云泽从这个角度往下望,发现楚淮身上那些黑色的痂印越发明显,皮肤更是苍白到近乎青色,顺着楚淮青白的手指往上看,书上的红色鲜艳到刺痛了顾云泽的双眼。 “中元百鬼夜行图?”顾云泽的声音是他独有的低沉,楚淮觉得耳朵有点痒往旁边避了避 ,“不止一百种吧。” 楚淮诧异地挑了挑眉,万万没想到顾云泽关注的点竟然如此清新脱俗。 “顾兄当真做事严谨,真乃我辈争相效仿的不二典范。”楚淮马屁拍的贼溜,顺带夹杂点嘲讽。 然后楚淮就一脸绝望地看到顾云泽缓缓的,娇羞的,腼腆的,笑!了!笑!楚淮无语凝噎,这话并不是在夸你,老兄能不能带点脑子。 “不愧是玄天,当个逃犯都是如此坦坦荡荡,随意使用神力,就不怕我将你拿了去换点吃酒钱?”楚淮将破书收回去,脸色越发青了,大半夜不吃饭没工资还加班,心累没话说。 “我相信倾和”楚淮莫名觉得顾云泽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应该是打不过我的。” 楚淮一脸姨母笑,只想冲着这脸甩上连环鞋拔子。拿着一份啃到老死地工作,没有工资,没有节假日,起早贪黑献血群殴,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累成死狗最后混得竟然不如一个头号通缉犯,绝望。楚淮抬眼看顾云泽这幅欺骗了万千雌性的皮囊,下至垂髫小儿,上至高堂老母无一幸免。 “玄天来我荆州到底所为何事?”楚淮稳了稳身子,心中已有了猜测,但头晕还饿,只想回去在梦里吃大餐。 “请故人吃顿晚饭,”顾云泽捏了捏裤口袋,搓一搓,再搓一搓,“不知是否赏脸?” 楚淮眼睛一亮,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就是不知道这杯蜜糖后边是否藏着毒酒。 楚淮就这样上了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楚淮刚打开车门,就被里边的高配置亮瞎了狗眼,心里默念几遍无欲则刚。然后手就摸上了座位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西服外套,嘁,这质感分明就是和蔼可亲的人民币。 “穿上吧,”顾云泽把安全带系上,启动了车子,楚淮不客气地把衣服随意一抖,“右口袋里有创可贴。” 楚淮抖了抖西服,有点空空荡荡的感觉。他一摸口袋,真有一小碟创可贴。顾云泽将车驶上了大路,楚淮偷偷用手按了按胃,一抽一抽,疼的慌。手上的伤迅速成痂,只留下一道显眼的痂印,像是不幸的符咒。 顾云泽看了一眼观后镜,撇开了眼。 “不是,你没事往衣服里塞什么邦迪?”楚淮把西服套上,不出所料,有点偏大,“有钱人出门都刷卡的吗?”连点零钱也不带。旁边的街区越来越繁华,过红灯时楚淮往旁边一看就是一辆法拉利,楚淮马上转回了目光,双眼注视前方,一副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模样。 顾云泽笑了笑,没接这话题,他打了下方向盘,转过了一个街头:“储物箱里有水和饮料。” 楚淮闻言翻了翻,就一瓶水,其他全部满满当当的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牛奶。他随便伸手取出了一瓶,全英文,看了脑壳生疼。他又拿了一瓶,嗨,是个别的牌子,上边鬼画糊涂地写着些鸟语,看着反正不像是中文。 楚淮挑挑捡捡,感觉像是在逛一个小型商场,有点兴致勃勃的意思。 过了会,顾云泽将车驶进了一个露天的停车场,趁着刷卡的功夫撇头一看,楚淮已经靠着窗户睡成了死猪 ,左肩没触到靠背,空悬着看着都觉得累。 顾云泽取了卡,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将车停在了没有路灯的车位上,没熄火。他看了眼副驾驶座,楚淮的头偏向右边的玻璃,露出了白皙的脖颈,肩骨上的痂印像条黑色蜈蚣,带着几分诡异。 顾云泽的手扶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敲着方向盘。 一下又一下。 楚淮做梦了,恍惚觉得自己应该是老了,因为只有老了的人才爱想过去,而现在的他就陷入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圈圈。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还能和顾云泽和平地相处,毕竟最后一次分别时的两人实在说不上愉快。他没想过的事情还有许多,就跟衰神附体一样,坏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桩跟着一桩,没完没了,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他也没想到自己是条咸鱼,被水一淹就再没浮起来。 他从没想到过自己的运气会背成喝了凉水都塞牙的地步,毕竟当初的荆州少主着实是个体面的身份。 刚认识顾云泽的那年楚淮刚是舞勺之年,正是一个心智尚未成熟,身体却已经嗖嗖嗖地往上窜的年纪。而天天在家里玩猫遛狗调戏小丫鬟的楚淮就被忍无可忍的楚爹丢到了后纯峰。 彼时的楚淮是有些中二的,十三岁的时候就将楚家独门绝学长戟枯骨摸出了点自个的门道。有点小膨胀,有点小嚣张,并且直接导致了从心底产生的一种举世皆浊我独清,放眼望去皆傻逼的鹤立鸡群之感 仆从已经在下边求了许久,楚淮却拼着手三脚猫功夫上了树,且说什么也不下来。 “后纯峰?小爷我在家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楚淮靠着树干咬着草茎,“老爹脑子进水啦?” 正路过后院的楚爹原还在想是否会把楚淮这根独苗苗给逼得太狠了,一听这话火冒三丈,拎着楚淮的耳朵就把他五花大绑塞进了马车,将身边的大护法都派上了,说是没到后纯谁也不能替这臭崽子松绑。 楚淮趁着上马车时的间隙还向着楚爹哭天喊地的求情,楚爹长身独立,英气勃发,眼窝边一颗红痣在阳光下鲜艳如血。他看着自己的独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竟然还握着拳头挡着嘴偷笑了几声。 楚淮气的没话说,身边的大护法柳梦得穿一件骚包的红袍,笑得十分猖狂,老鹰拎小鸡似得就把楚淮给丢进了马车。 “柳老弟,别对臭小子心软,能打就别骂,能骂就别夸,能让他站着就别让他坐下,多费心了。”“一定一定,楚兄放心。”楚淮侧着耳朵偷听,差点吐血。 一路上,柳梦得当真信守诺言,半点没给楚淮松绑。 “柳叔,给我松开呗,反正老爹现在也不在。”楚淮挤眉弄眼,暗送秋波。 柳梦得不动如钟,义正言辞:“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我是不会给你松绑的。”说着凑着水袋喝了口。 楚淮耸了耸鼻子,一脸天真地问:“柳叔,这是什么酒?闻着挺香。” “煮雨浓,”柳梦得十分陶醉,咂了咂,“这可是后纯峰才有的宝贝唉,别凑过来,小孩子喝什么酒。”柳梦得把楚淮用手弹开,重点是自己就才一点点了。 楚淮也不气馁,继续无邪:“这酒那么好,干嘛不做个倒卖的生意。” 柳梦得再饮一口,酒量不是很好,喝了点酒脸颊就有了些酡红,嗝出来都是酒气:“你懂个屁,后纯峰的东西向来只进不出,哪来的这么大本领。”楚淮没空看柳梦得凤眸里似云似雾的追忆,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只怕日后在后纯要生活于水生火热之中,他话锋一转:“这样看来柳叔不是也没多守信吗?” 柳梦得没话说,再喝了一口。 “老爹说在任上不能吃酒,柳叔当时也应承的很欢吧。” 柳梦得长眉一挑,揪了揪楚淮的耳朵:“臭屁蛋子,不知道什么叫做看人说人话吗。” 楚淮一脸懵逼,表示从小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柳梦得指了指自己:“现在你小子归我管,天高皇帝远 ,在谁手上就该说什么话,我踹你一脚,你爹难道能飞到这护着你吗?” 楚淮扭着身子躲开了柳梦得慢悠悠踹过来的那只脚,然后看准时机,猛的一蹭,跳了起来,头在车顶上碰了个大包,一个大屁股坐在了柳梦得的那只脚上。柳梦得一口酒差点没呛死,他叫到:“你给我下来!” “不下,”楚淮坐的端端正正,“你求我。” “嘿哟,”柳梦得一眯凤眸,反手轻飘飘的一掌就将楚淮给推了下去,“你小子挺牛啊。”他将楚淮压车上揍了一顿,这二世祖愣是没喊疼。 柳梦得稀奇,从楚淮的反应里看出了一种名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真理,你打归你打,反正我依旧嚣张。他刚停下拳头,就见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楚淮挑衅地向他做了个鬼脸,倒是很硬气。 柳梦得:“”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家伙生了块反骨。 大护法,”马车外仆从的声音传来,柳梦得应了声,“似乎有些不对。” 柳梦得放弃跟楚淮这个被倔驴踢了的榆木脑袋继续交流,他一把掀开车帘,语气中已无醉意:“何事?” 楚爹只派了五名仆从,可个个都是练家子,四名仆从护住马车四周,一名驾车。驾车的仆从停下了马车,垂手道:“从两盏茶前起变再无活物的声响。” 柳梦得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楚淮感觉到他的气息突然变得很危险,像是一匹嗜血的野狼,完全不复刚才的玩闹。楚淮好奇,扭动身子攀到车沿。 “妈的,不会这么倒霉吧”楚淮听到柳梦得偷偷爆了句粗口,“入域了。”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倒了血霉。 楚淮有些惊讶,他其实听过这个东西,应该说这片大陆没有人会不知道。 域,其实是一种强大的幻境,域越真实,操纵域的技术越高超。域中情景随操纵者的意志随意变换,虽是幻境,但人在域中被杀死,却会真正地死去。楚淮抿了抿嘴,有点记不起是什么东西才能操纵域了,上课不认真,读过的书本全都交还给了夫子。 四周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突然凭空冒出了许多的妖物,妖气冲天,熏得人难受的紧。柳梦得一挥衣袖,冲了出去。 “护住少主。” “是。”仆从将马车团团围住,楚淮看了眼拿出铁扇开始大杀四方的红衣护法,荆州的人都知道,武功高的吓人的柳梦得对破域之道一窍不通。 柳梦得那边的屠杀已经开始,楚淮用手肘捅了捅高度戒备的车夫: “帮我把绳子给解了呗。” 车夫吓了一跳:“这” “等会这样被抓可真只能等死了。”楚淮示意了下绑的严严实实的绳子。 正当车夫将楚淮的绳子给解开时,楚淮突然听见了一个细微的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他猛的抬起头,紧接着东西破裂的声音又更响了,正在与柳梦得作战的妖物突然化成了一阵黑烟消失不见,其余的妖物也是如此。 楚淮看见柳梦得扭头往一个方向看去,楚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个身量与楚淮相仿的白发少年手里握着把金色锁链,正一手抓破幻境的边界,他转过身来,额头正中央一抹红色朱砂似红梅绽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今日之日多烦忧 白头发?楚淮在骚包染发小鲜肉和鹤发童颜老妖怪进行对比,不知道哪个才是正确选项。 柳梦得摇着把骨扇,上边的血像是白布上的图画,他走到那个白发少年的面前:“多谢道友。鄙人柳恣,道号梦得,不知道友名讳?”楚淮皱了皱眉,总感觉柳梦得笑得像个诱拐小妹妹的猥琐大叔。 白发少年手一握,金锁链被收了起来。他略显生涩地抱拳,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都认认真真,声调有些可爱的奇异,就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幼儿:“在下顾云泽,道号玄天。” 楚淮看了看少年,少年似乎有所察觉,对上了楚淮的目光。 楚淮睁开了眼,额头咯在玻璃上起了个红色的印子。周围是昏暗的,却并不压抑,环境温度刚好,悠扬的低沉男声正在哼着古老的歌谣。 楚淮转身去看,左肩上披着的薄毯滑下肩头,他把毯子取下。歌声停了。 “醒了。”是个肯定句,估摸着是哼歌哼久了,带着点微微的沙哑,像个羽毛不急不缓地扫过耳廓。 “嗯,”楚淮把安全带解开,“等很久了?” 顾云泽呼了口气,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对呀,等了好久。” 楚淮也没不好意思,打开了车门:“那就快点呗,都饿成傻逼了。”顾云泽也跟着开了门:“刚好到了时间。” 楚淮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有钱人的消费方式,顾云泽进这饭店靠的不是刷卡而是刷脸。楚淮跟着顾云泽往里走,装修走的是低调的奢华路线,刚进门,楚淮就被一排的统一着汉服的漂亮妹子给亮瞎了眼,然后妹子两边排开,默默地欢迎两人。 一个胸超级大的妹子向顾云泽一鞠躬:“hunter,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慢用。”话罢,就带着一大群的靓妹退下了。 顾云泽敛了敛眉,逼线成音,嘴巴嗡动了下。大胸妹子笑得越发可人,挺了挺自己的□□,脚步更为婀娜。 楚淮表示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这么大阵仗吃顿饭真的不会消化不良吗他疑惑地看了眼领头的那个大胸美女,总感觉她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敌意,而且,他深吸了一口气。气息不对。 顾云泽替楚淮拉开了座位,然后自己坐下,楚淮戳了戳碗筷,看着面前的砂锅一脸绝望。 “不会又喝粥吧。” 顾云泽打开砂锅盖:“山药粥,养胃。”他抬起眼,笑的温和,楚淮面如菜色。在一个这样高档,金碧辉煌的餐厅,竟然请喝一碗粥。可以的。 楚淮尝了几口,味道熟悉到令人难以置信,他放下了勺子,在碟子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声:“说吧,来找我到底是干嘛,何必弄出这样的阵仗。” 顾云泽将口中的那口粥吞了下去,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他用纸挡了挡左手上的烫伤。 “粥不合口味吗?” 楚淮烦躁地扫了扫头发,眉眼间是一片暗沉:“何必惺惺作态,域出现了,这不是你最拿手的吗?神君大人。” 顾云泽垂了垂眼睑,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的平易近人,他品了口粥:“楚州牧又想让我说些什么,您的心里早有答案。” “你为何要插手曹忠诚这个案子?”楚淮认真观察着顾云泽的神色,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黄寅说是妖,我却觉得不是。” “为什么不能是单纯的请故友吃顿饭呢?”顾云泽脸上的笑容没有一点破绽,又打了口粥。 楚淮摔了勺子:“你到底在骗谁!是骗别人,还是自己!” “是鬼妖。”顾云泽停下了打粥的动作。 气氛一瞬间的凝滞,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两人在车上虚假的和谐假象终于被撕开,估计两人的腿都不够这么长,跨过这道难以越过的天堑。 楚淮的胸膛剧烈起伏,站起身来,突然又笑了笑:“玄天神君总是这样的不食烟火,到底什么事情能让你有点波动。”他把西服脱了下来,放在椅子上,“我不会去举报你的,就当是对当年你我同门情意的最后留念。” 楚淮身上的黑色痂印多到叫人心惊,他转过身,摆了摆手。 “玄天,江湖不见,各自珍重。” 楚淮走了,顾云泽静坐在椅子上。半晌 ,他挑动了勺子,一口又一口,慢慢地吃完了碗中的山药粥。 大胸美女自墙中穿了过来:“他走了。你煮的粥浪费了。” “先退下吧。毕竟”顾云泽缓声道,他的笑容像是章完美无缺的面具,“装成人还是太勉强了不是吗?” 美女脸色倏忽变的雪白。 一处套房内,老穆头站在阳台上,从旁边的花盆里捧了一抔土,将沙子漏下,沙子随风飘散。 老穆头还带着他那万年不摘下的□□墨镜,让人怀疑这么黑他到底看得见什么。 “在西边。” 今天,是中元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故人辞 楚淮不会照顾自己,这一点毋庸置疑。从小的锦衣玉食养出的一身少爷脾气虽然被现实无情打压,但时不时也爱出来溅点水花。楚淮认为他的钱包依旧贫穷,而他的内心却已足够富有,他这样想着,并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直到他走出豪华餐厅的那一刻他才幡然醒悟,且随之产生了一股难以言述的想要双膝跪地臣服于万恶资本的冲动。 顾云泽吃个晚饭,竟然从深城边上的坂川开车绕了深城一大圈到了最繁华的市区。 风有点凉,楚淮扯了扯三点透视装的衬衣,没话说。市区没有睡眠时间,楚淮搞不清楚具体的时间,晚上还比白天要更妖娆些,机车族轰轰轰地窜来窜去,改装过后地风骚摩托上平均都能坐着三四个小青年,头发极其杀马特,染成红橙黄绿蓝,誓要和五颜六色地霓虹灯一较高下,跟些磕了药的彩虹一样飘来又飘去,晃得楚淮脑壳子生疼。 市区景致是好的,问题就在于身上半分钱没有的楚淮要怎么才能回去。刚刚才和顾云泽撕破脸皮,楚淮是不好意思再返回去的。就只是在这人流量最大的街头站了一小会儿,楚淮就已经感觉到行人若有若无的目光再他的身上或长或短的停留,楚淮是问心无愧的坦坦荡荡,但总还是感觉别人的目光似乎有点不对。他脸皮厚,想着要是能成了一个网红也是不错的。 楚淮从挎包里拿出了他的专属砖头机,按了按键,屏幕要死不活地犹抱琵琶半遮面抽搐了几下,带着点风烛残年的凄凄惨惨戚戚之感。或许是楚淮的目光过于热切,砖头机猛地一用劲,坚强的亮了起来。 他的手指再键盘上一通按,播出去了个号码。楚淮趁机转头看了一眼餐厅的店名,嘁,有点非。 “绯色。。。”楚淮将这名字在嘴里兜了一圈,感觉有点说不出的骚气。 电话嘟了好久,就在楚淮以为没人接的时候,电话被接了起来,就好巧不巧地卡在即将挂掉的时间缝子,有点蛋疼。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已经炸开了。 “妈的,楚淮你个脑子被门挤了的小兔崽子,现在几点了,你告诉我现在几!点!了!你这是扰民知道吗?!”老穆头大喇叭似的嗓门在电话那头噼里啪啦一溜说到底,带着点声声泣血的意思,半点没停顿,大有一口唾沫喷死楚淮的雄心。 楚淮耳膜被震得用力抖了抖,将手机拿远了点,砖头机没啥好,就是这音量确实大的感人。他看了眼屏幕,嗨,零点刚过一盏茶的功夫,可以的。楚淮半点没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睡了吗?”话没毛病,就是说的有点没诚意,平平淡淡背书似的而且自带点欠抽气质:不管睡没睡,反正现在也都醒了。 “。。。”老夫信了你的邪。 楚淮踹了脚路边的矿泉水瓶,赶在老穆头气到挂电话前开了口:“要不要到市区玩?” 老穆头觉得自己就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相信楚淮的鬼话,他早该明白楚淮这个坑人不带害羞的社会渣仔的本质的,他一定是猪油蒙了心才会当真觉得楚淮这个穷到人神共愤的小子会这样好心请他出来吃夜宵,而且来回的车费报销。 老穆头坐在出租车的后椅上第无数次地后悔。 为了能回家,楚淮也是很不要脸了,专程打电话骗老穆头来千里送钱。 老穆头一听楚淮要请客就已经精神起来了,再听楚淮报了餐厅的名字,这可就不得了了。也没来得及想楚淮为什么能在那请客,穿着件睡衣就马不停蹄叫了辆出租车往市区赶,两个半小时的车程,想着即将到来的美食,掐着最想睡觉地时间点,老穆头愣是没合一下眼,满心满眼都是好酒好肉。 一到地方,就见楚淮穿的十分清爽地站在街头,老穆头嘿嘿一笑,正想说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专门在门口等,进去点好餐不就可以了,这真是。 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咧开来,就见楚淮将即将离开的出租车拦了下来,他看见楚淮那个熟悉的欠扁笑容,心中的不安才冒个头就被验证了:“师傅,调头回板川和堪。” 老穆头当场就没憋住,朝着楚淮就是一顿声泪俱下。 两人你拉我扯,司机差点没烦到掉头就走。所以楚淮没有看见,街边停着一辆路虎揽胜,跟着他一块等了两个多小时。 到了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快六点了,卖馒头的胖婶已经支起了摊子,她笑容满面,买馒头的人还不多,凑着空还跟楚淮打了声招呼。差点没被楚淮和老穆头的非主流造型闪瞎了眼,老穆头一把年纪了,倒还是童心未泯,脸上带着他那万年不摘的墨镜,身上套着款儿童睡衣,上边画着一只巨无霸米老鼠,一个老鼠头几乎满屏,打底用的是粉粉的红色,有点辣眼睛。 楚淮笑着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跟胖婶对骂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丝状凄惨。小区里一切如旧,小贩的生意依旧红火,楚淮想,自己或许要设一个闹钟了,再没人定点喊自己起床。 进了屋,老穆头怒气冲冲,操着个兰花指就痛骂楚淮,楚淮理亏,没话说,老穆头读书不多,又不善于总结积累,颠来倒去就是那几句话骂来又骂去。最后越说越生气,没起到半点撒气的效果,反而气上加气,肚子又大了一圈,像是想学宰相肚里能撑船。 等老穆头自己停下来后,楚淮才开口。 “江大川的那两万块都归你了。” 老穆头正在平息自己的怒气,一听这话,就跟热成狗时别人白送了一只冰棍,舔着比自己买的好吃了几百倍。心情立马雷电转晴天,上边还得撒点小红花表示激动,完全没料到故事这样的走向:“什么鬼?”难道是老夫宝刀未老,一个晚上几万元? 楚淮把鞋子一踢,吧唧吧唧走到了水龙头边挤牙膏准备刷牙。 “十六死了,帮忙画几张往生符。” “嘿哟,”老穆头奇道,“又死了一只。” 楚淮没应声,拿着水杯接水。老穆头凑近十六的白宫,昨日才去世的老猫,今天竟然就猫毛掉了一地,暴露在空气的皮肤上布满了黑色的咒印。老穆头却半点没关注,一眼就只看见了十六面前的猫食。 “这些个东西又活不久,吃的住的比自己还好,平日里跟老佛爷般供着,死的时候又得伤心,都不知道你小子养这么多来干嘛。”老穆头啧啧称奇。 楚淮将嘴巴里的泡沫吐掉,漱了几口水。他继续刷刷刷,水龙头没关,水哗哗哗往下流,水声模糊了老穆头的絮絮叨叨,听起来如隔云端。 老穆头转了个身:“纸在哪啊?” “进门左手边。”楚淮应道,他把眼镜取了下来,眼窝的红色小痣暗淡无光。 老穆头扭头一看,是一包面巾纸。 他嗔目结舌,戴着□□墨镜扫视了一圈屋子,很乱,也很穷。满地板的劣质衬衫,陈旧的二手架子床已经是最贵的物件了,他终没说什么,抽了几张面巾纸。楚淮洗好了脸,走了过来。 “用最好的符。”楚淮这样说。 老穆头也不犹豫,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抽出了一根两寸长的金针,反手一扎,刺进了楚淮眼角边的红色小痣里。金针一抽出,一滴红色粘稠带金色的血就冒了出来。老穆头右手一挥,血珠飞了出来落在他的食指间上。 楚怀身形一晃,面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他扶住旁边的桌子,手摸索着到了牛奶箱旁,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他从里边取出牛奶瓶,吸管塞了几次没刺准洞口。 “成了。”楚淮刚将吸管塞进,老穆头就已经画好了符咒,楚淮吸了一口牛奶:“直接用吧。”老穆头甩了甩面巾纸,上面的符文神秘又艳丽,面巾纸轻飘飘地落在十六的身上。 楚淮没看过去,他猛力吸着牛奶,克制着一阵又一阵的眩晕。他闭着眼,耳边忽然响起了轻微的起火声,然后是皮肉在火中发出的呲啦呲啦的声响,房间里似乎是起了风的,有什么东西离开了。 楚淮恍惚觉得自己应该是需要感到伤心的,可眼窝里却干涩非常,没有一丝泪意,或许,他生性冷漠,他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并蒂莲 楚淮刚喝完一瓶牛奶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来人很有礼貌,不多不少敲了三下,不会太轻也不会太重,恰到好处。门板上的螺丝钉示意性地舒展了会筋骨,没有很大的动静。 楚淮抬起眼,微微皱了皱眉。时间只有七点左右,除了收房租的大妈楚淮完全想不到谁会这么早上门。他甩了甩头还是有点晕,看老穆头一晃一晃的有点重影,撑着旁边桌子就站了起来。老穆头转了个头,然后迈着个小碎步就哒哒哒躲到了架子床那,挡住了脸,睡衣上的米老鼠咧着大嘴嘲笑着他的智障。楚淮慢慢地揉了揉头,从旁边随便抓了件白衬衣:“不是,你躲什么?”玩捉迷藏? “老夫还穿着睡衣,不好见人,”老穆头使劲往里边挤,想要创造缩骨功的巅峰水平,将身上的无数脂肪也一并缩成小团,“毕竟也是有偶像包袱的人,咋能大清早衣冠不整的从男子家中出来?” 楚淮没话说,心里估计很凌乱。他稳了稳,衬衣扣子一扣,遮住身上的黑色痂印,晃晃悠悠地去开门。门口的人很有耐心,等了很久还是没砸门。楚淮一开门就后悔了,开门没看日历,忘了今天是星期天。 “楚大师,”门口站着的江大川穿着便服,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大牌子,他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叨扰了。” 楚淮也笑:“江先生来的真早。” 江大川的脸皮也不是盖的,他抱歉地笑笑:“来的是早了些,今天邀请楚大师来家中做客,心中激动,晚上就没怎么睡下。车就在楼下,想着邀楚大师到家中吃个早饭也是不错的。” 楚淮眼角的余光往老穆头藏身的架子床那瞟了一眼,没点动静,老穆头依旧老老实实的窝在角落里没吱声。楚淮收回了目光,暗自称奇,老穆头往常这时早该忍不住冲了出来。他回答道:“江先生客气了,我这便准备出发。”说着将挎包也提上。 江大川和楚淮已经下楼了,老穆头才从架子床后边出来,右手食指上还有一丝丝的血迹,他将血印在了一张面巾纸上,放进了口袋里。 楼下的黑色奔驰有点显眼,江大川这回出来没带司机,自己坐上了驾驶座。楚淮慢吞吞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楼下的胖婶见着了,两眼睛差点没瞪成一对铜铃,早上因着楚淮半裸且身上有刺青(大雾)而留下的不好印象立马灰飞烟灭,好感度直坐着火箭狂飙,蹭蹭蹭地往上涨,感觉已经找着了百年难遇的金龟婿。 江大川没料到楚淮会坐到后边去:“大师,这样谈天会否太过费劲些?” 要的就是这效果,楚淮把挎包放在了大腿上,双手覆在上面:“懒得系安全带,坐后边方便。” 江大川启动了车子,楼上死了人,旁边围了一圈禁戒线。他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问道:“听说这里有些不好的事,楚大师是否要到寒舍先住几天?”然后将那鬼给除去,这话江大川没说出口,但楚淮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应该也就八九不离十。楚淮抿了抿嘴,伸手顶了下眼镜框,也遮住了自己的神色。他开门见山,没跟江大川遮遮掩掩。 “江先生何必如此心焦?我看上次见面,两个女孩对您都是浓浓的孺慕之情。” “楚大师这话便是不对了,”江大川开车速度飞快,不断变换车道超车,身后一连串的轿车在鸣笛,“鬼生性狡猾,自然是掩饰住了内心。人心尚隔肚皮,鬼披人皮,又如何可以多信?” 楚淮看着窗外后退的景物,没再和江大川争辩下去,他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 “江先生可否简单说下两位女孩的事情?”楚淮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问道。 江大川将奔驰驶上了国道,车速慢了下来。他老老实实的呆在了慢车道。 “今年都是十八周岁,”江大川的语调毫无波澜,他没说名称,只是用人和鬼代称两个女孩,“一个性格外向,头脑也灵活,家里的生意也插手了不少;另一个胆子小些,读书强点,说话细声细气,蚊子都比她大声。”车子转弯了,楚淮从车子的后视镜里看到了江大川冷硬的面容。楚淮扯了扯嘴角,一手撑住下巴,搭住了旁边的扶手:“好像江先生对两个女孩有点感情偏向?” 车子又加速了,从慢车道一个急转就上了快车道。 “楚大师无需多虑,”江大川的声音四平八稳,“不论是否中意,人终归是人,鬼依旧是鬼,不会变的。楚大师尽管动手。” 楚淮闭了闭眼,觉得江大川开车技术实在是差了些,本就头晕,绕来绕去直想吐。 “若是抓住了那鬼江先生想要如何?”楚淮抓住了挎包,心里狂念清心咒,终于将想吐的感觉压下去了点。楚淮听见江大川的声音陡然轻松起来:“虽说这也不是我这商人能左右的,但还是希望楚大师能不再让这鬼去祸害别人家里,要是大师真能为民除害,江大川自然会准备一份丰厚的红包。”楚淮没吱声,有点消极怠工的意思。江大川驶下了国道,旁边的房子装修越来越豪华,最后进了个别墅区。 “楚大师怕不是心生慈悲了吧,”江大川打趣般的笑道,抬头看了后视镜一眼,“对异族的仁慈可就是对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残忍啊。” 楚淮也看了过去,两双眼睛对视一眼就瞥了开,脸上都是笑眯眯,眼睛里边装着的都是万年寒冰。 “江先生怎么会这么想。”楚淮说的云淡风轻,心里想的没人知道。 江大川将奔驰驶进了一个车库,他微微一笑:“我记着以前老人说,南边是朱雀神君执掌的区域,若南边灵异之事处事不平,净可以去庙里上柱香检举。从前觉得这话迷信,现在接触了鬼,竟也相信这世上有神来,说不准这话确实不错。楚大师,您说是吗?”他在威胁楚淮。车停了下来,江大川再次通过后视镜看向楚淮。 楚淮感觉全身的血液有一瞬间的凝滞,他手足冰凉,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巴掌扼住了咽喉,几欲窒息。 江大川看到楚淮脸色忽的变得青白,勾了勾嘴角,打开了车门:“楚大师,我们到了。” “谁告诉你这话的?”楚淮突然开口,江大川本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听到这话又转过了身来,有点诧异,不知道楚淮为什么抓着这一点不放。楚淮打开了车门,手背上的青筋十分明显。他长腿一迈,下车站了起来,楚淮长得高,江大川长得也不矮,两人对视着,气场全开。楚淮一笑:“告诉您这话的人真是,谁不知道我们国家早就不剩一间神兽庙宇了,江先生应该是被些不学无术的江湖术士骗了。”比如说你面前就有个招摇撞骗的楚半仙。 江大川反应极快,忙笑道:“不过是些市井流言,楚大师便听着当个乐子。”说着领着楚淮到了一幢别墅门口,“楚大师快请。” 才到了门口,两个女孩就已经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一左一右围着江大川,依旧是一人挽着一只手。江大川脸上笑成一朵菊花,他对着楚淮介绍到:“文静些的是妹妹,小右;不着调点的是姐姐,小左。”两个女生今天都扎着一把马尾辫,衣服鞋子统统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妹妹的马尾绑的偏向右边,姐姐的马尾绑的偏向左边。两个女生的笑容甜美,一个娇羞,一个热烈,和江大川站在一起时就真好像是温馨美满的一家人。 热闹点的姐姐江小左不服气,冲着江大川一顿撒娇:“爸爸,我哪里不着调了,我明明和妹妹一样是个安静的美女子。”江小左害羞,脸都红了。江大川哈哈大笑:“对对对,我的宝贝女儿说的都对。”江大川又朝着楚淮不好意思的笑笑:“楚兄见谅,两个女孩都还小,不懂事。” 楚淮点了点头,将脸转开,忽然有点不忍再看。 江大川轻轻拍了拍江小左的手,笑着说道:“诶,先让爸爸同客人进去坐坐吧,在门口晒太阳是个什么道理。” 江小右连忙把手松开,湿漉漉的双眼抬起来,就像一只纯净的小鹿。江小左也松了手,对着楚淮笑了笑:“茶都已经备下了,客人进来吧。”明明是一样的眉眼,一个却温柔似水莲,一个却娇艳似蔷薇。楚淮对着两个女生礼貌地颔了颔首,跟着江大川一块进了大门。 别墅有些大的吓人,有点高端的奢华,屋里很空,除了江大川和江小左江小右就只剩下一个正在泡茶的阿姨了。房子虽大,确实少了一股人气,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楚淮听见江大川含笑着对两个女生说自己和客人有事到书房谈,期间不要来打扰。楚淮也回头看去,两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手牵手并排站着,乖巧的应了声。 楚淮跟上了江大川,还要如何。 江大川和楚淮都进了书房,江大川把门给关上,一转身就问道。 “楚大师现在能否认出哪个才是鬼?” 楚淮头晕,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他摇了摇头:“没有,两个女孩太像了,根本分不开。”江大川好像也没想要楚淮一下子就认出真正的鬼,反而是说道:“楚大师也不必太过忧心,这段时间就让我来试出真正的鬼物,就劳烦大师坐镇我江家。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楚淮皱了皱眉。 江大川立刻道:“楚大师一定要救救我江家呀,往日里不明白,但认真一想,我江家此代当真是子孙凋零,只有膝下一个女孩,也不知是不是这只鬼克的。” 楚淮抬起了头,似真似假的问道:“江先生好像自先夫人死后便再未娶妻?”怎么能说是那只鬼克的。 江大川的神情有一瞬间露出了点类似于尴尬的情绪,但他马上很好的掩饰了起来。“楚大师,大家都是男人,有些话就没必要说的那么明白了。世间有哪个男子不偷腥,对吧?”楚淮立马明白了,心中疑惑已解却又平添了一股难以言述的烦躁,在外面养了许多情妇却没有一个子嗣。他坏心的想,这时应该先怀疑一下自身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没等楚淮开口,门外边突然响起了保姆阿姨徐妈的声音。 “二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楚淮瞳孔猛地一缩,江大川就已经冲出去打开了房门,门外只有一个徐妈端着茶水一脸懵,江大川往走廊上一看,一个马尾绑向右边的女生跑走了。江大川端起徐妈托盘里盛着的一杯茶,喝了一口,眯了眯眼没说话。楚淮坐在椅子上,也未曾出声。 女生没目的的乱窜,然后被迎面走来面容一致另一个女生叫住了。 “小右,你怎么了?” 剧烈奔跑完的江小右抬起了头,一脸惶惑不安,姣好的面容像是一个误入尘世的方外之人,她鼻尖的晶莹汗珠将坠未坠,开口,声音有些发抖带着点哭音。 “姐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绯色 江小右整个人都在抖,带着点惊慌失措的意味。江小左接过了她手上端着的水果盘,用手顺着江小右的脊梁骨往下轻抚,渐渐让江小右安静了下来。江小右平静下来后估计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实在是说不上淑女,不由得羞红了脸颊。江小左笑了笑,嘴边有个小小的梨涡,她信手从碟里插起了一块削好的苹果,适意江小右张开嘴,将苹果塞了进去。 “甜吗?”江小左说着用同一根牙签插了块放自己嘴里,江小右像仓鼠般细细嚼着,露出了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她点了点头:“好甜的。” 江小左一手端盘子一手拿牙签,你一块我一块,水果盘很快就见了底。等江小右吞下最后一块水果后才大梦初醒般的哎呀了一声,她手足无措,捏着裙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这水果原本是要送给爸爸和客人吃的。”她瞟了一眼盘子,被两姐妹扫荡的干干净净,只剩了点果汁,江小右眨了眨眼,有点欲哭无泪。 “没事,”江小左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带了点宠溺,“让徐妈再削一盘就行了。” 江小右乖乖的点头,神色里已无一丝慌乱,江小左将盘子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储物架上,状若无意地朝着江小右跑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走廊很长,尽头正好是书房。“小右刚才是去送水果的吗?” “啊。。。是的,没错。”江小右的目光躲躲闪闪,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姐姐,像是一只受了惊的折耳猫。江小左心一动,又伸手揉了揉妹妹柔顺的长发,她转开话题:“小右真棒,姐姐都没有想到爸爸他们要吃水果。”完全是对待三岁孩子的奖励方式,怪就怪在两人都态度自然,好像是理所应当。 江小左牵起了江小右的手,慢慢往离书房相反的方向走,杂七杂八地聊些小女生的话题,江小左看着江小右干净如孩童的面庞,微微叹了口气:“我们不是同一个大学,今后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叫些其他人欺负了去。”江小右乖顺的垂头,耳朵上夹着的一绺头发落了下来:“好哦。” 看江小右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江小左就感觉胸闷气短,她恨铁不成钢的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真是的,你读书怎么就那么好,初中高中我们都还能在一块读书。唉,到了大学我们就不能在一块了。”嗯,也许是因为自己读书太差了。 江小右有些不好意思,她着急地抬起头:“姐姐。” “又没怪你,”江小左有些好笑,“就是你一人千万别叫那些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占了便宜去。” 江小右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映着那双如水的眸子更加挑动人心,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顾左右而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江小左的心猛地一沉,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着急,握着江小右的那只手也收紧了许多。“小右,有喜欢的男孩子了?” 江小左的话几乎是如梦如幻的,半天她自己也没缓过神来。 手被抓的有些痛,江小右忍着没说,糯白的上齿咬住下唇:“没有,只是。。。班上有个同学跟我告白了。” 江小左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被火烧了似的松开了江小右的手,明艳的眉眼像是一朵热烈的玫瑰。“这没什么的,到了这个年纪自然是要考虑这些。只是想要我妹妹,还得先让我来把把关,”江小左的声音悦耳,带着点蛊惑人心的力量,她循循善诱,“班上的同学?要不要让。。。姐姐猜猜看是谁?”江小左的脸上满是笑意,言语间多是调侃,江小右也没这么害羞了,她抬起头,清澈的用双眼里倒映出跟自己一样的面容。 “是林帆?”江小左偷眼观察着江小右的神色如常,这家伙喜欢小右这么多年也是一个长情的,“那难道是石昊博?”江小右的脑袋低的要埋进地里去,江小左心一凉,这两人刚好考上了同一个大学。 江小右低着脑袋往前面快步走,就像是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女般羞郝。 江小左跟着上去,脸上带着笑,嘴上感叹着吾家有女初长成,可是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却已经握成了拳头,上边的青筋暴突,指尖泛白。 黄寅攀着床边,被单上有许多的喷射状和块状的血迹,这里应该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他尝试着想象自己处于被害者曹忠诚的位置,他将自己这样一个大个子趴在发现尸体处的旁边,当时死者的双脚正对着床铺,右边是被踹的落了好几层粉的墙壁,上边的鞋印经过技术人员的比对发现均是死者一人留下的,是个暴脾气,邻居也多有反应。死者头部正朝着大门,地上的血迹从床上拖了一路,黄寅皱了皱眉,当时的曹忠诚还未立刻身亡,凶手就站在这个出租屋的一个角落看着曹忠诚爬行,放任死者对于生的渴求,然后在曹忠诚即将到达门边的时候,再将其残忍杀害。 仇杀?黄寅站了起来,妖完全没必要做到分尸焚毁这一步,妖存在于世本就已是苟且偷生,要是犯下这样深重的罪孽,怕是要遭天谴。是什么仇恨才能让那只妖如此疯狂。 黄寅在思考,一个戴着眼镜的警察快步走了进来。 “黄队,”警察向黄寅招了招手,他走到黄寅身边,“床上的东西是曹忠诚的□□。” 黄寅挑了挑眉,刺激,事情弄到一半就被捅了一刀,估计心情不是很美好。 有点意思,黄寅绕着床铺左右走了几圈,要是单纯的仇恨完全没必要做到东西出来的那一步,趁着前边就可以找机会下手。何况人和妖的实力本就悬殊,杀人实在不需要搞的这么大阵仗,让死者先爽后死。等会,黄寅突然发现了一个不对的地方,也许那只妖也很喜欢跟死者做这样那样的事情也不一定。 “死者的社会关系排除的如何?”黄寅把手套摘了下来。 “死者脾气不是很好,平日里跟工厂里的同事相处就不是很好。。。”黄寅抬起手,警察跟着闭了嘴,“这些关系暂时不用再查了,先去查查死者的夜生活,排除一下可能发生性关系的嫌疑人,列一份名单给我。” 警察用手托了托眼镜:“这个。。。” 话还没说完,一个女警察就已经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中气十足,高音几乎将这房顶都给掀了:“黄队!!!大事不好了!”尾音还很长,跟一条旧时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有点要死不死的感觉。黄寅被吓了一跳,自觉有点没面子,额头的青筋隐晦的跳了跳,他强行控制住蠢蠢欲出的脏话:“干什么大惊小怪的,像什么样子。”人民警察,我们是,懂是不懂? 女警察一个大喘气,前边波涛汹涌,她吞了口唾沫:“死者的尸体不见了。” “什么?”黄寅将目光落在女警察的身上,风太大,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女警察视死如归,两眼一闭英勇就义,站了个标准的军姿,大声说道:“死者曹忠诚的尸体不见了!” 短暂的安静,带着点暴风雨欲来的虚假宁静。 “你他妈说什么??!!这么多口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几块炸成肉饼的尸体你跟我说不见了,不!见!了!开什么玩笑,这尸体是长翅膀还是会坐车,在眼皮子底下就跟我玩失踪??还做什么警察,衣服脱了回家种田去!!”黄寅咆哮,狮吼功惊艳全场。 “真的,”女警察也是一条硬汉子,抹了把脸上喷到的口水,说话声音比黄寅还大,“监控开着,尸体就变成了一阵黑烟消失不见了。”毕竟是女孩子,说到最后女警察自己的声调都有点微微发抖。没有坐地大哭高喊有鬼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黄寅公牛般逮谁咬谁的状态一歇,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 戴眼镜的警察见缝插针:“黄队,经死者的工友反应,死者曹某近日里经常向他们吹嘘自己发了大财,包了个鸭子夜夜笙歌。” “人呢?”黄寅问道。 “还没有联系到,不过有群众反映当晚死者确实是将人带到了屋子里。” “那鸭子什么背景?”黄寅把手套塞到了女警官手里。 戴眼镜的警察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好像是绯色里的常驻招牌。”黄寅有点诧异,绯色?市区那个鼎鼎有名的销金窟。一个打工仔怎么可能包下这么多天的晚上,他没有犹豫,当机立断,“联系绯色老板,看当晚的鸭子是谁。”黄寅看那警察没挪位子,就听警察说:“绯色的老板一大早就来了,在外边等了好久了。” 黄寅一抬头,警察的语速又加快了几分:“说是刚好顺路听说了这事过来录个口供。” 黄寅扯了扯嘴角,没鬼才怪:“去会一会他。”说着迈步走了出去。 女警察和戴眼镜的警察相对着松了口气,队长的气场太强大,完全接受不来。女警察拍了拍自己的g杯,用手肘捅了捅戴眼镜的警察:“你说的绯色老板是不是楼下开了一辆路虎的那个?”警察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对啊。” “有点太年轻了吧。”“谁说不是呢。” 黄寅气势汹汹的走下楼去,看到那个长腿逆天的男人猛地一愣。男人转过头来,面容俊美。 “玄天神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清浅 门口,徐妈低眉顺目的将托盘交给了江大川,她把手里纸条卷成团状递给江大川。 “徐妈,再去泡一杯茶,”江大川低眼看下纸条里的内容,笑的有点像个诱拐小女孩的怪蜀黎,他接过了徐妈手里的托盘,把纸条往裤口袋里一塞,转身进了书房顺带把门给带上,“等会还有客人要来。” 楚淮扫视了一眼书房,比他的那个小出租屋都还大有钱人家的装修就是不一样的,门一关,光线就给遮了个七七八八。江大川有些附庸风雅,买了整屋子的书,成堆成堆的摆着,不是规规整整的一摞摞,而是很有艺术效果的堆成了数个龙卷风样的塔形,远远看过去极具艺术效果。楚淮把黑色眼镜框往下扯了扯,以他52的视力打包票,书面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估计买来就没再翻开过。楚淮的眼睑往下垂,手掌在挎包上无意识的来回摩挲,他牵了牵嘴角,像是在嘲讽。 江家富的太快了。 江大川端着托盘到楚淮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对着楚淮笑笑:“楚大师,今年的新茶,尝尝味道如何。” 楚淮抬起眼,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他勾了勾唇:“却之不恭。” 江大川将茶递给了楚淮,脸上是标准的商人特有的假笑。江家富的迟,穿开裆裤的时候家里都还揭不开锅,后边有了门路有一天到晚想着怎么赚钱。左手数着钱钱,右手签着支票。也算是摸爬滚打上来的。身上是没什么文人气质的,充其量算是个东施效颦的暴发户,看书饮茶缺了几分功夫,焚琴煮鹤或许还更顺手些。在外边混的久了,却也摸索出了一套糊弄人的把戏。不会茶文化,好茶叶来凑;不会读书没关系,一间书房欢迎你。 他看着楚淮文绉绉地端起了茶杯,看起来像是有几分真本领。他掩饰性地喝了几口茶,心想这可能遇上了行家,平日里的那些花架子悄悄收了起来。 楚淮打开茶盖先是问了问,一股子茶叶味,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他装腔作势的点了点头,心里其实挺没底。茶水是淡黄的,透亮见着了杯底的青花图文,是青花瓷的杯子,无一处不在高调的诉说着快看我多有钱。茶叶沫子和正宗大红袍进了楚淮口里都是一个样子的。不过是几片叶子用开水泡一泡。楚淮一手托着杯底,一手扶着茶盖子,抿了一口。茶水现在嘴巴里兜了一圈才被吞下去,楚淮老神在在的咂了咂嘴,微眯着眼睛,有点沉浸其中的意思。他摇头晃脑:“好茶。”说着对着江大川颔了颔首:“江先生当真是好兴致,家中的茶水都如此有格调。” 江大川爽朗的笑笑,从桌子上取了个文件翻得呼呼作响:“楚大师也是一个懂茶之人。”两人相视笑笑,心里想的都是这王八蛋千万别聊细点。 “家中还有许多新得的茶叶,楚大师不妨留下住上几天,也好让在下尽点地主之谊,如何?”江大川手上的文件翻到了一页,他将文件推了过来,转向楚淮,脸上是万年不变的笑容,“大师要是不嫌弃,家中这件事解决以后这处的房产就归大师了。” 楚淮顿了顿,把手上的茶盏放下,低头看了一眼。 嘁,一套海边别墅。 楚淮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即将叛离无产阶级那蠢蠢欲动的心,他白皙如玉的手指在文件夹里夹着的那张别墅全景图上拂过:“江先生当真是个爽快人。” “小小谢礼不成敬意。楚大师也是个爽快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江大川将楚淮脸上一闪而过的波动收入眼底,直接进入正题,“我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怂包,那只鬼在我家处心积虑呆了那么久,没点企图说出来谁信。” 楚淮也不打断,坐直了身体。他低头喝茶,眼中风起云涌。 江大川忿忿,喝了口茶:“楚大师,我也不瞒您。近日江家真的出了太多的事情,先是家父的身体出了些毛病,后来更糟,投资的生意亏得一败涂地,投什么什么亏。”江大川脸上是一股罕见的恼怒:“倒是这只鬼,混在人群里边。吃我的喝我的,养的是无一处不金贵,我也算是尽了心的。可您哪能想到啊,这鬼物到头来却还是要害我江家。” 楚淮放下了茶杯,眼中波动一敛,脸上没露出什么情绪:“江先生放心,楚某定然会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话罢,目光又在海景别墅的图片上兜了一圈。 江大川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下有些不屑,前边装的多清高,还不是要钱,脸上的笑容却是变得更为热烈:“多谢楚大师了。要不是您,我们真不知道该拿这鬼物怎么办。” “只是不知道,江先生有什么良方将这鬼和人分开,”楚淮状若无意的问道,“毕竟,鬼与人之所以能被区分全凭身上的气息不同,可是这鬼在人间呆了这么久,早已经和常人变的一般无二,要是一个不小心弄错了,遭殃的只能是您的女儿了。” “楚大师多虑,”江大川还是那一副浩然正气的嘴脸,“这方法一定有用。况且就算是误伤了小女,也是小女为江家做出的必要牺牲。” 楚淮没话说,心里的佩服噼里啪啦,人的脸皮能厚成这样也确实是很牛逼了:“江先生义薄云天,楚某拍马难及。” 江大川觑着楚淮的神色,乐呵呵地从裤口袋里掏出了刚才徐妈给的那张纸条,递给了楚淮:“楚大师也要体谅下我这个平凡的小老百姓。我从不爱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不是不相信楚大师,只是做事情总得做些保险措施,您说对吧?” 楚淮看着那张纸,没点有来的起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类似于是心烦的情绪。他伸手接过了纸条,只一眼,心就凉了个透。纸条上半个字没有,就只有一只小孩涂鸦板的一只胖鸡。楚淮深吸了口气,却知道这并不是胖鸡,而是上古神兽,朱雀。 江大川笑了笑。 朱雀没啥不好,坏就坏在话其实真的就像是江大川说的那样,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楚淮所管辖的荆州一带地处南方,而朱雀便统领南部。换句话说,他其实是朱雀神君座下的一个苦命打工仔,朱雀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拿得出这张纸,在装聋作哑下去也没必要。楚淮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嘴角带笑:“江先生人面真广,连这样贵重的东西都可以轻易到手。” 上古时候,四大神兽分别统领华夏大地,分别位于东西南北,各地有不平的事情均可上报神君,神君出面,马到功成。可随着日子的过去,妖族渐渐在这块地界上落寞了下去,人族的兴起,工业化,科技化的到来,已经太少人记得当初那段万妖纵横于世的辉煌岁月。而四大神君也逐渐融于人族,销声匿迹。这张纸符,别看长得极丑,其实是朱雀神君亲手所作,纸符一毁,朱雀神君便能立马得知消息,赶到该地。 实在是打小报告必备神器。 知道这事的人多半都死了,楚淮扬起了笑容:“江先生放宽心,楚淮定当竭尽全力。”江家一个毫无根基的渔夫出生,根本不可能得知。楚淮看见江大川的笑容依旧:“那么就麻烦大师了。”而且,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得知了一个跟自己从前所知完全不同的灵异之事不可能这么平静。 江大川手机响了:“是许大师吗?就来就来。”江大川站了起来 ,对楚淮说道:“您看,这说曹操曹操到,我能分出那只鬼的方法这便到了。楚大师自便,我先下去迎许大师上来。”说着,不等楚淮反应,就火烧屁股般的赶下楼去。 楚淮坐在椅子上没挪位子,何况是一个当初知道身边有鬼就吓成那样的人。他扭头从窗户往下望,只见江大川小跑着出了大门,将一个身着中山装,留着吧山羊胡自带仙气飘飘气质加成的瘦高个的老头迎了进来,估计就是什么许大师了。楚淮收回目光,又扭头看一眼,觉得这身打扮简直和老穆头像了个十成十。 没想成眼还没从那许大师身上收回来,那个瘦老头就往上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楚淮莫名觉得这老货估计对他没什么好感。 唉,生意难做。 楚淮端端正正地坐好,既然江大川的这个消息自己没办法知道,那就一定是有什么人在暗处提点了他。这个人不仅知道上古的传说是真的,而且也知道楚淮荆州州牧的身份,说不定知道的东西还要比这些多得多。楚淮又喝了口茶,这个人很熟悉他,说不定是以前认识的人。不论那个人是谁,总之有件事情很肯定。 那个人,是敌非友。 江大川带着所谓的许大师上来了,楚淮本想起身,挎包里的砖头机突然响起了山丹丹那个红艳艳,没理门口一头黑线的两人,楚淮把手机摸了出来,是个陌生号码。他皱了皱眉,把来电按掉了。怕不是诈骗电话。 等楚淮再抬起眼,许大师已经坐下来了,这时候再站起来就显得太过刻意。 楚淮瞄了瞄许大师的脸色,黑如锅底。怕是更加不待见楚淮了。楚淮把茶盏放下,又不欠他钱,这臭脾气,真是。 黄寅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被挂断的电话,看了眼身旁的顾云泽,耳朵都烧成了红柿子。在神君面前自动请缨的第一件事就搞砸,简直无颜见人。“神君稍等,我再打一个。” 顾云泽倒是不急,他安抚的笑了笑:“别急,慢慢来。” 黄寅又播了一遍楚淮的号码,显示对方已关机。黄寅绝望。 顾云泽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隔着玻璃看向马路对面:“没关系,联系不上也没事。下次再找时间告诉他一声就行了。” 两人在绿毛所在的那家咖啡厅喝咖啡,顾云泽的目光穿过来来往往的车辆,看到马路对面那个还未开张的算命铺。黄寅自觉在偶像面前掉了面子,内心指不定怎么样哭唧唧,表面上还要撑起自己一个大男人的尊严,有点力不从心。他小心翼翼的观察顾云泽的脸色,搞不清楚此刻顾云泽的心情到底是好还是坏:“神君,您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什么那只鬼会在绯色里做个了鸭子?” 顾云泽放下了咖啡杯,用餐巾纸抹了抹嘴。男人一晚上没睡,精神依旧好的不像话。 “不是鬼,”顾云泽将脸转了过来,“是鬼妖花浓。” 黄寅的瞳孔猛地一缩,细长的瞳孔里倒映出了顾云泽的面容,然后在黄寅不敢置信的目光下,顾云泽光洁的眉间缓缓显现出了一抹黑色的咒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情不知所起 许大师,大名许世安。估计他的父母都怀揣着宇宙无敌我最牛逼超然物外醉心于普度众生的心愿,并将这心愿很好的传承给了下一代。许世安这个人有没有真本事楚淮还没有摸清底,但这老头跟他唱反调的目的却真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好单纯好不做作,跟那些妖艳贱货好不一样。 许世安是个画符大师,江大川请这老头来就是想靠许世安的符咒分清楚真正的鬼。 江大川脸上十万分尊敬的样子:“许大师的画符功力向来是被人所敬仰,此番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协助我,真是感到十分荣幸。”楚淮没吱声,就看着他们瞎逼逼。许世安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微向后仰,敲起了一个二郎腿:“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只要我画上几张识恶符,江先生再将它们贴到房间的各处便可。鬼心存恶,必然会被符所伤。”许世安老神在在地说道,“一张符五百元,支付宝和支票都能接受。” 江大川不出点头称是,楚淮简直绝望,他知道会画符的人不多,但还是有些的,身边就有个极爱钱的老穆头。 老穆头是爱钱,可他却更惜命。画幅是项耗神的工作,老穆头一天最多画三张符。三张符别说贴满江大川这豪宅了,就是贴个马桶都少的寒掺。这许世安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大门派出来的,楚淮肯定地想着。 再说了,这符咒没法识人鬼。 楚淮觉着新奇:“识恶符好像分辨的是善恶?” 江大川也是个外行,没接话,只把舞台留给许世安。楚淮就见那许大师微微抬了抬下巴,山羊胡也跟着往上翘了翘,带着点高人一等的意思。许大师半点好脸色都没分给楚淮,他冷哼道:“现在这些年轻人,总没本事还多嘴,好像生怕漏说一句话别人就不知道他蠢似的。”没有指名道姓,但针对的意味实在也是太明显了些。 楚淮半晌没吱声,只觉得这姓许的老头早晨莫不是食了屎,这嘴忒臭:“小子失礼,还请大师赐教。”他的脸上笑眯眯,没有半分遭人折损之后应该有的高风亮节的反击。 “哼,”许大师将头扭开,一副再见到这个人我就要晕倒了的样子。江大川正是火急火燎的时候,见许世安这副表现,也来不及管楚淮怎么想了。他将头扭向楚淮,好声好气地说道:“楚大师,您看。这边暂时忙不开,要不然您先去逛一逛家里,熟悉熟悉环境?”请您滚出书房吧,谢谢您嘞。 许世安将头转了回来,是一个胜利的表情。楚淮站起了身,笑着说:“那么我就先出去随便走走了。”这老头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楚淮走了出去,还很好心的顺手关上了门。但他没有看见,空调出风孔一闪而过的亮光。空调持续不断的工作,开口正对着沙发方向的江大川两人。 楚淮出了门,站在门口发了会呆。脚下是亮到发光的地板,头顶是一看就很贵的挂灯,长长的走廊一眼没看头。他穿着廉价的衣服,妥妥的是一个土逼闯入豪宅。从前的生活他能记得的已经不多,或许是故意遗忘。记忆中那个千金换酒买一醉的意气少年,早就已经被贫穷磨去了棱角。 他想,不就是钱嘛。他用手扒了扒头发,沿着走廊往外走。 不就是,钱嘛。 现实用它的雷霆手段教会了楚淮一个至理名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楚淮百无聊赖地沿着走廊走,一边走一边感慨江大川的奢华。手里拿着他的那本破书扇着风,破书的书页哗啦啦的翻来又翻去,偶尔能从书页里看到些许画风清奇的妖怪,且无一遗漏的都是面色狰狞。但大多数的纸面上都是空白的。楚淮闲的蛋疼,最后走到走廊尽头有个栏杆,他趴在上边往下看,楼下是一个露天的小花园。 楚淮没有什么闻香识美人的闲情雅致,一看是花园就想转头往别处去。刚一侧身,就听到下边一声小声地呼痛。楚淮接收到了讯息,诶,是个女孩的声音。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处。 一小丛蔷薇花旁,绑着个右马尾的女生跪坐在地上,低头抖着肩膀。楚淮挑了挑眉头,看见旁边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连忙心急的蹲在了旁边。楚淮下意识的想要用一目千里,才刚念了一段咒,就愣了愣,他停下念咒,将破书随便翻到了空白的一面,咬破指尖,在上边大咧咧地写几个字。 楚淮将那页纸一撕,将纸揉了揉,塞到耳廓里,低声道: “听风。” 安静的是妹妹江小右,活泼的是姐姐江小左。楚淮在心中做好心里暗示。 四周风向突然变了,有点诡异。像是破开了楚淮和那两个女生之间的空气,两个女生的身影突然变得格外清晰,楚淮甚至能看见江小右在吮着指尖血迹而微微露出的粉红小舌头以及江小左心疼的目光,耳朵在一阵嗡鸣后声音也灌了进来。 “小右小右,让姐姐看看。”楚淮看见江小左因过度心疼而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她小心翼翼的捧着江小右被蔷薇划破的手,像是捧着自己的全世界。 “怎么划得这样深?”江小右恨不得是划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应该是想要含一含妹妹的手指的,楚淮皱起了眉头,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江小右小小力的挣扎了一下,江小左立马惊醒,慌忙将江小右的手放开:“姐姐弄疼你了吗?” “没有,”江小右将头埋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没事的,是我太不小心了。” 江小左咬了咬下唇:“小右,我们去处理一下伤口好吗?”语调也是温柔的,带着一步一小心的谨慎,怕自己声音一大就能吓坏面前的女孩。“不要,”江小右耍着小脾气,腮帮子一鼓一鼓,“涂药的时候好痛。” 江小左好声好气:“涂了药膏才更快好呀。”江小右不为所动,她扁了扁嘴:“就是不要,我还要除花园里的杂草。” “好好好,小右想怎样就怎样。”楚淮望着江小左,心中的疑惑似野草疯长,带着点稍微恐怖的猜想。别人家的姐姐都对自家妹妹这么好的吗?江小左对江小右从来就有无限的包容与宠溺,她弯起了嘴角,梨涡一闪一闪:“那么小右到阴凉处看着姐姐除草怎么样?姐姐除好的时候再叫你。” “我跟姐姐一起。”江小右抬起头,水亮的眼里满是期许。 江小左的耳朵腾的红了,楚淮瞳孔猛地一缩,她眼神从江小右身上强行移开:“好好好,小右先站起来。”说着两手架住江小右的腋窝处,带江小右站起来。从楚淮这个角度看,江小右的整个人几乎都埋进了江小左的臂弯里。 楚淮手指已经不流血了,黑色的痂印又添了一重。他有点不敢置信,拿手掐了把脸。痛得一逼,没在做梦。他看见江小右站了起来,他看见江小左蹲下来替江小右弾干净裙子上的泥土,他又看见江小左对着江小右笑得一脸娇羞。 原来如此? 楚淮枯站着,等回过神来江小左已经转身离开了,走前的眼神简直了。一片粉红色。 楚淮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将塞在耳廓里的纸团摘下,大抵觉得是没有好戏看了,正要走。就看见独自留在花园的江小右将一朵热烈绽放的蔷薇剪了下来。 他眉头不着痕迹地一敛,把纸团塞回耳朵里。却已经失效了,隔着老远江小右的表情楚淮无法看清,却见往日里安安静静的江小右抬脚踩在了那朵蔷薇上,用力碾了碾。 不知怎么的,楚淮就突然间明白了,那朵蔷薇应该就是划伤江小右的那一朵。 楚淮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君侧 “神君大人”黄寅看着顾云泽眉心的那条黑色咒印简直吓的说不出话来,“这,这究竟是” 顾云泽将头扭开,眉心那个像是一只简笔兽类图样的黑色咒印也随之消失。他抬了抬眼,睫毛长的不可思议:“别叫神君了。毕竟,也该有点在逃犯的自觉不是吗?”他笑了笑,喝了一口咖啡。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黄寅一顿,细长的眼睛里几乎要融于黑色的流绿色光芒也随之停住。他终于从自己久远的记忆里接受了当年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那年的他还不叫黄寅,或者说当年的他并没有名字。他是一条蛇,世人多唤它为巴蛇。 他是实力强横的蛇妖,几乎在这片大地上可以横行无阻。但他的心中仍有敬仰,那是站在众妖王座上的五位神君,就像不落的太阳,公正神秘而强大。像他们这些无名小卒闲暇里最爱讨论的便是谁才是妖族中的最强者,他心中的答案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并早已根深蒂固根植于心。 直到那天,明明是白昼,天地却突然陷入混沌。他分不清楚黑夜与光明,只记得当时铺天盖地的血色蔓延,四周都在杀戮。他不明白,为何那位的追从者都弃他而去,而当时的他也退缩了。他躲在角落里,目睹这一切。 他看见,那位大人带血狼狈逃窜,原本纯白的毛发几乎被鲜血染成全红,像是黄泉河畔的曼珠沙华,妖艳而哀伤。 天空,传来后纯青图供奉的浑厚嗓音:“后纯诛神令——长生殿玄天,杀无赦!” 他的眼光跟随着玄天神君。他知道,众妖心中的这轮太阳坠落了。 黄寅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他甚至不敢开口询问当年,询问顾云泽是否真的堕魔。如果未曾堕魔,又为何会同鬼妖厮混在一处,他的心中有猜测,有些东西呼之欲出,他却没有这个胆子戳破。 顾云泽像是看破了黄寅心中的想法,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笑了笑,眼睛里没有光亮,像死水:“黄兄不必多虑,顾某来此并未存些歹毒的心思。只是鬼妖花浓这个案子,黄兄就不便再查下去了。”黄寅坐不住了,眼中的绿光暴涨。楚淮为了这个案子将自己的妖力限制都给解开了,现在怎么能就这样撒手不管。 “黄兄何须心急,”顾云泽说话的速度不紧不慢,他面上一片柔和,刚好卡在黄寅开口之前出了声,“不需忧心楚州牧那边。黄兄不言,顾某亦不会多语,待顾某将花浓带回来,黄兄自会对楚州牧有个交代。”顾云泽的声音很好听,似春风化雨,平白就多了一种令人不自觉信服的力量。黄寅只需要装傻,将整件事情交给顾云泽,不让楚淮知道。等真凶归案后,一切就都皆大欢喜了。 黄寅有点费解:“为何?神顾兄为什么不让楚州牧知道您参与了这件案子?”明明当年两人的关系十分好来着。 顾云泽笑了笑,没有立刻作答。他并不是直接回答黄寅的问题,而是这样说:“黄兄也要忘记见过我的事情。后纯的命令,发出后就不会作废。” 黄寅愣了愣,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泄露他的行踪吗? “神顾兄难道信不过我?我黄寅虽称不上什么大丈夫,但总归不会是私下告密的小人。” “黄兄想错了,”顾云泽放下手中的杯子,平心静气,“但跟我扯上了关系,总归不是很好。” 不过电光石火一刹那,黄寅就明白了顾云泽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他是逃犯,他不想让别人因为跟他有牵扯而被拖累。黄寅握紧了拳头,青筋一条条。感觉顾云泽将自己定位成了类似于瘟疫一样的东西。不该,这不该。黄寅垂下了头,明明,几乎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都曾获得过神君的恩泽。 黄寅看不懂顾云泽,他永远无法猜出顾云泽的微笑背后真实的情绪。就像是生来只会微笑这一种情绪,厉害的是从来不会让别人感觉到虚假在里面。好像顾云泽这个人生来就是这样的温润,谦谦佳公子,举世无双的样子。 跟顾云泽聊天就是有这样一种神奇的力量,他永远不会让气氛变得过分尴尬,总能找出各种各样的话题使场面热络起来,而且不会显得突兀。 “光顾着聊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许久未见面了,”顾云泽用小勺子搅了搅咖啡,“不知道黄兄和弥怎么样了?” 黄寅明明上一刻脑子里还净是些悲情,下一刻耳根子就全都红了,像成熟的柿子。 “诶,这真是。”黄寅挠了挠脑袋,“怎么忽然间提起她了您说。” 顾云泽但笑不语,猜测下一刻黄寅必定忍不住。然后他就看见黄寅牛气哄哄的将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了:“找到她了,就在这附近住着。” “哦?那真是恭喜黄兄终于得偿所愿。”顾云泽打趣道,“不知这次弟妹可曾婚配?” “她敢?!”黄寅下意识就嚷了出来,对上顾云泽笑眯眯的样子气势就是一萎,“她,她今生长得圆润些。还不曾动过凡心。”说到后边竟然自己吃吃的笑了起来,一副捡到宝了的样子。 “找了这么久,不累吗?”顾云泽笑着问道,他状若无意,杯中的咖啡也喝尽了。 黄寅换了种舒服的坐姿,渐渐放下心防:“累是累了点吧。但是挺值得的。” “值得”顾云泽抬了头,目光穿过车流量极大的马路,停留在了马路对面到了中午都还没开张的算命铺上,“吗?” 楚淮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衰神本尊了,到哪哪出事,走哪哪躺枪,就是耍人也不带这样安排剧本的。他刚在江家用完了中饭,饭桌上一边要忍受许世安对自己的百般挑剔,一边还要装作对江小左江小右之间纯洁无瑕的感天动地万年姐妹情视而不见。感觉自己简直憋成了忍者神龟。 生活教会了楚淮一个真理,当你觉得悲剧就要结束时,他往往还会给你来个措手不及。 就在楚淮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中饭的时候,刚想来个翩翩美少年的华丽起身,就打翻了桌前的一碗汤。并且托许世安各式各样不断挑衅的福,他气饱了,碗里的汤几乎没喝。 然后,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一碗汤一滴不漏的全撒在了楚淮的衣服上,白色的衬衫被浇湿了,几乎呈半透明的状态,湿啪啪地贴在楚淮身上,尴尬的将楚淮胸前两个小红豆也勾勒出了形状。 气氛一度十分沉寂,唯一有点心理安慰的就是在场没一个人对这幅□□起反应的。 楚淮被那个徐妈带到了客房去换衣服。如果你认为这就是全部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徐妈一退出房门,楚淮还没来得及掀衣服,就感觉到了一股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有点黏腻,带着点隐隐的花香,他想,还是一条有点骚的蛇。 楚淮按兵不动,一颗一颗地扣开扣子,从领口开始,一粒又一粒,不紧不慢,看得人直想趴上去将那衣服给撕了,有点婆婆妈妈半死不活的样子。挎包放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楚淮垂了垂眼,纤细的脖颈暴露在了空气中,带着点脆弱的美感。 当楚淮解到第四颗扣子的时候,他闻见,空中的花香骤然变浓了。楚淮向旁边猛地一扑,身后一个破风声传来,直接将刚才楚淮所呆的地方的地板劈成了两半。 楚淮才刚回头,就闻到花香,他瞳孔骤然一缩,身子快速向后仰。一个刀刃将将从楚淮喉结上方两寸左右割过,刀式刺痛了楚淮的皮肤。楚淮离挎包有了两步远,他猛然惊醒,身子强行向前扑,而持刀人也刚好拽住了挎包,楚淮抓住挎包的带子,用力向后扯。 持刀人反应极快,刀一甩就想将带子割破。楚淮右脚往前边一踹,持刀人闷哼一声,刀刃一偏,砍在了楚淮的肩上。楚淮痛的想骂娘,同时手上用力,将袋子猛地一抽,护进了怀里。 鲜血狂飙,楚淮趁机抬头看了一眼,心就凉了一半。 一个瘦小的容色艳丽的少年扛着把大刀站在面前,刚才砍破的地板已经恢复如初。 是域。 “花浓,”楚淮眼前一阵阵发黑,“你妖化了。” 咖啡馆内,黄寅争着买单,顾云泽也不阻拦,慢慢跟在黄寅后边。黄寅急哄哄的冲到收银台却被告知已经付完了,顾云泽经常来这里喝咖啡,办了张会员卡,每次来就直接从卡里扣钱。黄寅回头,神君难道一直就在附近生活? 顾云泽走上来,笑了笑,正准备开口。脸色突然一变,他开口,语速快得不可思议:“黄兄,突然有些私事。我们下次再聚。”说完,也不等黄寅反应,长腿两步做一步,出了店门就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黄寅一脸懵逼,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妖力,他心下大惊,顾云泽的车还未驶离,他连忙跑了过去。 透过车玻璃往里一看,空无一人。 “撕裂时空” 那个叫做花浓的美丽少年没有回答,扛着把大刀就又冲了过来。楚淮心下一惊,感觉这回可能要做一条死咸鱼了。他曾经无数次的吐槽那些在死亡面前只会闭眼睛哭唧唧的怂包,没想到当自己也处于这样的困境时所能做的也不过是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那样无力,那样软蛋。 像是过了一瞬间,又像是过了好久,反正楚淮确信自己等了老半天都没能等到花浓落下刀子。 难道是心软了?楚淮睁开了眼。 好像是在做梦,又好像是真的。那个最让人意想不到的身影挡在了楚淮的身前,是顾云泽。 “倾和,你就躲后面好了。”记忆中那个干净的白发少年这样对他说道,两道身影渐渐重合。 顾云泽一手挥开花浓的砍刀,金色的锁链瞬间将花浓缚于其间。顾云泽迅速转头,楚淮昏迷前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如从前般可靠。 玄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纵当年 “喂,小孩,”楚淮翘着个二郎腿仰面躺在树杈上,把怀里的野果子拿了颗朝着白发少年一丢,“你是不是傻,柳老头叫你一起走你就屁颠颠地跟来,那货一看就不像个好人好吗?”看着这白头发就呆头呆脑的,没想到还真是个蠢蛋,一出来混就被拐走了。 顾云泽毫无防备的抬起头来,被野果子正中脑门。乳白色的皮肤很嫩,一敲就微微泛着粉色,像是上了层薄薄的胭脂。他揉了揉,将野果子捡了起来,半点没生气。 楚淮这个罪魁祸首笑得花枝乱颤,极其夸张和欠扁。树干也跟着一抖一抖,树叶声沙沙沙:“瞧你那样。” 顾云泽走到树下,倚着树盘腿坐下,没受楚淮魔性笑声的影响,抬起袖子将野果子擦了擦,就啃了一口。眼睛亮了亮,估计是觉得挺好吃,一口塞到了嘴里。直等到楚淮笑够才开口,规规矩矩地说:“柳道友不会破域,一起走会更方便些。”说话的语速还是那样慢,一个字一个字咬的十分清楚。简直,耿直的有点萌萌哒。 楚淮也吃了一口野果子,桃花眼中满是笑意:“柳梦得听到估计得气得跳脚,他那人忒爱面子,最烦别人说他不会破域的事情。”他看顾云泽果子吃的差不多了,又丢一颗下去。 只见野果子以一个极其妖娆的弧线又打中了顾云泽的脑门,连带着眉心的那抹红色图案都鲜艳了几分。楚淮忍着笑,看顾云泽又伸手捡起了野果子擦擦:“这并没有什么的,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楚淮哑然,这是哪家放出来的小可爱,快,快将他带走。 楚淮的灵感说来就来,他兴致勃勃:“小孩,叫声楚哥来听听。” “这不行的,”顾云泽抬起头往上看楚淮,眼睛像是黑曜石,“其实我应该比楚小友年长些。” 楚淮是不信的,看顾云泽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是手痒痒,讲话时都奶声奶气的,感觉像是刚学会说话一样的谨慎细致,明明是个养在深闺里的不谙世事美少年:“那你几岁了?” 顾云泽顿了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淮。 楚淮被看的发毛,掀开衣袖,果然一片的鸡皮疙瘩:“你这小孩看什么看?”真是。 “我在想楚小友如今年方几何。”顾云泽很老实,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楚淮切了一声,他会告诉别人自己是个资深茸毛控吗?会吗?顾云泽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温顺的白毛,纯白的毛发更是让他平白多了几分仙气,楚淮有点手痒,总想着撸一把:“问我年纪干嘛,可是我先问你的。” 顾云泽将野果子牢牢地攥在手里,就是不吃:“我应该比楚小友痴长一岁。” “嘁,”楚淮躺在树干上,悠悠闲闲,“那有人这样说自己年纪的。”逗我玩? 顾云泽想了想,坚定地说:“我今年十四了。” 楚淮翻起身来,野果子掉了一颗下去:“嘿,哪个王八蛋告诉你的。”小爷今年刚好十三。楚淮还没得到答案,就看见树下边的白发少年将头凑到果子即将掉下的地方,又被野果子砸了一下脑门。 不是,楚淮简直哭笑不得,这真是个傻子不成,哪有人自己凑上去被果子砸的。然后顾云泽又将果子捡了起来,擦干净,将下裳摊开,两枚果子一起放在裳上。 “你吃不吃,”楚淮一言难尽,“不吃就把果子还我。”把果子放那摆好看的? 顾云泽连忙将果子捂住:“吃。” “那就快点吃,”楚淮喜欢这种投喂的感觉,“边吃边聊。” “不行。边吃边聊说话不清楚。”顾云泽认真地说道,“楚小友” “叫我倾和,”楚淮连忙阻止,这讲话都讲不清楚的小毛孩竟然叫自己小友,听着都膈应,“我道号。” 顾云泽掐着手指跟个神算子似的算了算,头发是雪白的,长的很。顾云泽不爱打理,就松松垮垮的扎了个马尾,要松不松的。将将吹落在地,有点,漂亮?楚淮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瞎掉了。顾云泽开口:“是个好名字。” 楚淮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柳梦得会这么看中这个老实巴交的顾云泽的,虽然说能解开域的人是很厉害的,并且这一行人中并没有一个会破域之术。但这并不妨碍楚淮看清楚柳梦得骄傲如孔雀的自恋,在荆州这个地界,就没几个柳梦得能让服气的人。 印象里的柳梦得总是穿着一袭骚包的大红色衣袍,腰间别着把骨扇。长着就是一副红颜祸水的样子,每天就像只骚孔雀一样不断地向外边释放着自己的牛气闪闪。楚淮只见过柳梦得对自己的老爹真正的服从,别人说的话他都当成是狗屁。可是楚淮小时候却没能有这个觉悟,他总爱跟着这个成天打扮的红彤彤的人屁股后边走,柳梦得没有带小孩的这个闲情雅致,赶苍蝇似的赶楚淮走。 小楚淮就一把抱住柳梦得的大腿,撒娇道:“姐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楚淮被暴走的柳梦得就着屁股就是一痛揍,直打的楚淮眼泪鼻涕狂飙,求爷爷告姥姥才被闻风赶来的楚爹给救了下来。 让楚淮震惊的是,楚爹救下楚淮后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看看自己的唯一一棵小独苗被打的怎么样了,而是好声好气的劝柳梦得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还问他手打的痛!不!痛! 当时楚淮就震惊了,并且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这个荆州第二尊贵的男人(自己封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但是那是他还没有完全摆正自己的地位,以至于沦落到了今天被赶去上学的地步,说多了都是泪。 但是,楚淮眯了眯他的那双桃花眼,又往下丢了一颗野果子。正在专心吃果子的顾云泽立马反正过来,以一个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用一个难度极高的姿势用脑门接住了那颗落下的果子。 楚淮的瞳孔猛地一缩,并暗自惊心,好快的速度。然后顾云泽又乖乖地将果子捡了回来,擦干净。这个人好强,楚淮一手把玩着野果子,怪不得这样高傲的人都要对他态度这样好。 柳梦得在人前对顾云泽的态度就算是和蔼可亲了,反正在楚淮看来简直就是在酝酿阴谋的程度了,柳梦得看着顾云泽的表情就活似一个怪蜀黎见到了软妹子的样子,就差没直接扑上去了。但是楚淮表示这都是假象,那天刚破完域,柳梦得诱拐到顾云泽后就想将楚淮给绑回去。 楚淮当然不肯,也顾不得面子这种小问题了,挣扎起来那是撒泼打滚,日月无光,无所不用其极。仆从不敢真动手,生怕伤了楚淮这个小祖宗,楚淮发誓,他绝对用一目千里看见柳梦得的额角青筋鼓了又鼓,正在柳梦得打算自己亲手上阵绑了楚淮这个不省心的兔崽子的时候,顾云泽的声音简直犹如天籁。 “柳道友,何必这般苛责这位少年。” 楚淮当时感动的是稀里哗啦,但同时也为这位白发小哥默默点了一根蜡。从他出生到大,就没见柳梦得要做某件事有谁能拦得住,就算是英明神武的楚爹都从不去触这个霉头。预感到白发小哥可能要被揍成猪头,楚淮就不禁多看了几眼小哥如花似玉的脸庞。 然后,顾云泽没被揍,倒是自己真逃过了绑绳子的命运。 楚淮看了看树下没心没肺的吃果子的少年,愣是没看出除了脸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等会,楚淮想,难道是特别蠢也算? 楚淮和顾云泽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楚淮边吃边投果子,顾云泽就一直用头去接,等吃到最后一粒果子的时候,楚淮终于忍不住:“诶,你干嘛一直用头接,傻?” 顾云泽吞下果子,楚淮总感觉他的脸色有点不好,他抬头望着楚淮:“刚才你笑了。” “?”楚淮一脸懵逼,什么鬼?难道要哭?笑什么,什么时候? “果子砸到我头的时候,”顾云泽手悄悄捂了捂肚子,额头冷汗直流,“那时候你笑了。” “诶,”楚淮震惊,紧接着笑了个倒仰,“没想到真是个蠢货!”这明明是嘲笑,楚淮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心里却诡异的没有很开心。 古人的话诚不我欺,所谓乐极生悲就是楚淮这个样子。楚淮笑的太没形象,也许是有了一丝分神,等楚淮回过神来已经从树上掉了下来,而且还是脸朝地的那种。 卧槽! 突然,有人双手环住了楚淮的肩头,楚淮一抬眼,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顾云泽的脸同楚淮离得极近,楚淮甚至能看见顾云泽黝黑的双眸中倒映出来自己的样子。一晃神间,顾云泽开口询问:“倾和怎么样了,有哪里受伤吗?” 一股热气扫过楚淮的耳廓,酥酥麻麻,像是带着一股微弱却又不可忽视的电流,直直地从耳朵传到了四肢。楚淮一激灵,赶快推开顾云泽,耳朵像是有火在烧。他一抬眼睑,有点不可思议,竟然要抬头才能看到顾云泽的眼睛,平视过去正对着的是顾云泽似是沾满了露水的唇。 “你长得比我高?!”这简直无法容忍,楚淮炸毛。 “没事的,”顾云泽真诚的安慰,“你还小,还会长高的。” “嘁,”楚淮一扭头,“你不错,以后就是我楚淮的人了,出了事我给你担着。”还有日后一定要长得比他高,楚淮在心里默念。 顾云泽冷汗很多,面色有点苍白,他捂着肚子:“好。” “你怎么了?”楚淮终于良心发现,开口询问。 “有点闹肚子。” “那还不快去。”诶嘛,这傻小子。 楚淮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愿一个都没有实现。不论是成为顾云泽的大哥,还是身高远远超过顾云泽。其实第二个愿望几乎是一路吊打的。楚淮长得快,顾云泽也跟着长得快,楚淮长得慢些,顾云泽也长得慢了下来,而且不多不少就比楚淮高上一指。最后更是过分,再见面时已经高出了楚淮半个头。 当天晚上,楚淮被柳梦得骂了个狗血淋头:“顾道友吃不惯这么甜的东西你还给他吃,小兔崽子,看我不抽死你。” 楚淮被追着围着火堆玩命的跑:“是他自己喜欢吃的,你打我干嘛!” 柳梦得气得半死:“放屁,甜食他一吃就起红疹子,他变态吗?!找虐?!” 顾云泽抬起一只衣袖,楚淮电光石火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快躲到了顾云泽的身后,顺便向柳梦得做了个鬼脸。 “你!?”柳梦得一把将骨扇抽了出来。顾云泽连忙笑道:“柳道友,这本就是玄天一时贪嘴,怎么能怪到倾和的身上。”楚淮觉得,顾云泽现在说话已经流顺了许多,语速已经和常人没什么不同了。 “顾道友莫替这小王八蛋解围,”柳梦得撸起袖子,“你一食甜食便会腹中绞痛难忍,怎么可能会是自愿吃的,定然是小王八蛋逼你的。” 楚淮不服,探出个脑袋:“搞得你们很熟一样,他吃不吃甜食就你懂。” “嘿呦,我个暴脾气。” 一阵大闹间,楚淮记起,当初顾云泽其实并不是十分想吃这果子的,好像真是自己闹腾的他。 深夜,众人都各自睡下。柳梦得把玩着那把他最钟情的骨扇守夜,他望着篝火,眼中风云顿起:“长生殿玄天,白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