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婚去》 正文 1.帮忙超人 初秋正午的阳光,不遗余力地炙烤着缓缓骑行的鹿尘。 秋老虎可真厉害!她叹口气,发觉自个儿就是一块奔走在路上的烤五花肉。汗水沿着额头滑落下来,十分巧妙地绕过她浓密的睫毛,流入眼睛,忽如其来的蟄痛让她的视线瞬间模糊不清。 她把自行车胡乱停在路旁,用手机前置摄像头察看眼睛。 “小鹿,真巧,我正要去找你呢!” “七婶,有事吗?”听声音就知道是熟人,鹿尘揉揉眼睛,转过身说,“如果是请我吃午饭先谢谢您了,信和包裹还得个把钟头才送得完” “孩子,这早都过了晌,你还没吃?”见鹿尘不置可否,七婶笑笑,故作神秘地问,“你最近手头紧是不是?我有个大活介绍给你。等事成就不是我请你吃饭,而是你要反过来摆酒感谢我咯!” 鹿尘一怔:“啊?” 七婶说:“你知道后山我家那座老宅子吧?年久失修又破又旧,不知怎么就走了运,今天一大早被城里人租下了。他说周六就搬进去住。我嘴快,承诺帮他里里外外拾掇一下,可刚才挑水浇菜地不小心把脚崴了,三两天之内干不成重活” 鹿尘心急火燎地做个制止的手势,“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打扫卫生?报酬多少?” “我就喜欢你这爽快劲儿!”七婶附在鹿尘耳边轻声说了个数字,“怎么样?那个城里人出手很大方的。” 鹿尘寻思片刻,同意了:“行,那咱们还按老规矩,五五分成。” “别说五五分,你七我三也行!”一向热衷于雁过拔毛的七婶突然大方起来,“喏,大门钥匙给你,房子破归破,总是要锁好的。” 鹿尘擦擦汗,当即拍了板:“好,一言为定!” “也好。不过小鹿啊,老宅子十多年没人住算是个开荒工程,你得找个帮手。” “房客不是周末才入住吗?我慢慢收拾,来得及。七婶——”鹿尘拍了拍自行车的车座,重新迈开腿坐上去,“我干活您大可放心,不会耽误您收房租的!” 一 木岭镇确实是个避世而居的好地方。 两年前鹿尘初来乍到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小镇依山傍水,空气清新,保留着原始村庄的独特风貌。原住民多以农耕或养殖业为生,生活节奏缓慢而舒适。随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离家外出谋生而融入城市生活,留下来继续居住在小镇的几乎都是老幼妇孺,这为鹿尘“打工赚钱”提供了充分的条件,虽然现实中事业进展缓慢,但前景非常乐观。 她踏实勤快,脏活累活都肯做,打扫卫生c带孩子c浇水c采茶c放牛放羊以及代收发信件包裹,样样干得漂亮。 起初只是帮忙的形式,她会象征性地收一点辛苦费,后来口碑越来越好,索性在街坊的建议下成立了一家并不正规的家政公司,招牌就挂在她租住的那间临街小屋正门口,不管原住民还是游客都能一目了然。 原本是为了避世逃到这么一个地方,没想到却顺利地融入了当地的生活。鹿尘理解了母亲为什么总说她不合时宜。那是因为,她所能合的“时宜”在这遗世独立的木岭镇,而不是在那座她出生长大的繁华都市。 如果母亲知道她拒绝了一份跨国企业的一ffer,跑到偏远乡镇给人打零工,一定暴跳如雷。但话说回来,自己的人生本就该自己做主。母亲的怒气,随着时间推移,总有消褪的一天。 一 送完信和包裹,鹿尘去了街角赵猛大哥的杂货店,图省事直接买了切片牛肉和两样青菜。回到住处,她煮好食物,打开一瓶上周末到市区采购的新牌子红酒,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饭后收拾停当,她稍作休整,重新涂了一层防晒霜,往自行车后车架上固定好保洁工具箱,朝着七婶家的老屋子进发。 此时太阳已渐渐西斜,耀目的光线被山边茂密的树林遮挡住一部分,不像正午时分那样刺眼了。 鹿尘摘下墨镜,随意地挂在牛仔衬衫第二颗扣眼里,骑车还不忘哼唱自己信手填词改编的歌曲。迎面而来的风吹起她的头发和衬衫衣摆,整个人像是飞翔一般的无拘无束。她不由得加快车速,心跳轻盈地打着节拍,恰到好处地与蹬脚踏板的节奏保持一致。 就这么愉悦地享受骑行的过程,直到老屋近在咫尺,她还没有减速停车的打算。 院门口一个伫立不动的背影突兀地闯进视线里,让鹿尘猝不及防,差点连人带车跌倒。她手忙脚乱地停下自行车,“这个七婶,我说全交给我来打扫就好,怎么又派了别人来” “谁是你七婶?” 男人的声音,仿佛与胸腔与共鸣似的,沙哑而厚重。 鹿尘一怔,“呃这么说,你不是七婶派来帮忙打扫的工人?” 男人没有转身,却发出怪异的笑声:“呵呵,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鹿尘见怪不怪,把车停稳,拿下工具箱,“既然来都来了,那一起干活吧!”说着,她在男人脚边放下水桶和抹布,“你个子高,负责擦气窗和吊顶。屋里应该有爬高踩脚的桌椅,你用之前查看一下结实程度,别摔着。” “我说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突然吼了一嗓子,把刚拿出镰刀准备割掉院子里荒草的鹿尘吓个好歹。“天,从没见过干一点活就要乱发脾气的人”她绕到男人正面,发现自己的个头只到对方的胸口,遂不得不仰起头说话:“要不这样,你不想干活可以回去,七婶那边记得实话实说。” “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必须请我吃晚饭!” “你?!”鹿尘盯着这个头发胡子浓密地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家伙,觉得完全无法和他在语言上有正常的沟通,“我虽然敬老扶幼,但还没好心到别人分了我的工钱我还要为别人煮饭。你想干活就留下,不想干活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 可能是因为看对方年龄大自己太多,她努力克制着火气,忍着没把走说成滚。 “我不分你的工钱。”男人说,似乎又笑了一下,“但是我想留下来看你干活。” 鹿尘捏了捏镰刀的刀把,没再接话,转身开了门走进院子,每割掉一把杂草脑海里就有一句脏话跑过,默默地骂了一阵子,坏情绪由浓转淡,满心的烦躁也终于烟消云散了。 然而等她清理完院子的四个角落,将野草扎成捆堆在墙角,回身一望,男人正提着满满一桶水站在大门口冲她挥手,“压水井我不会用,这些水是我从湖里打来的,好像还漂着水藻,不是说这口湖的水是咸水吗?你看看能不能用?” 男人的眼神像孩童般的,闪着一丝带点狡黠的喜悦。 不知为何,鹿尘的心忽然软了。她在外闯荡几年,防备之心时刻不敢松懈。眼前这个陌生人,既然不是七婶找来的工人,那一定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听他的口音,倒有点接近a市本地人。 沦落到今天这地步,说不定智力有残缺,怪可怜的。 “哎,大叔,你把桶提过来。”鹿尘指了指院墙边的压水井,“浇一点水在上面,然后使劲连着压几下把手,就能出水了。” 男人应声走过来,严格地按着鹿尘所教的照做,果然,压水井的龙头流出了清澈的水。他感叹道:“神奇!”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鹿尘笑着说,“你还会用神奇这个词,看来不太傻。” 男人抬起头,蹙起眉头,“你说得对,我有病。” 谁愿意被戳到痛处,不是么?鹿尘赶忙转移话题,“天快黑了,我去看看屋里的灯和插座是好的还是坏的” “我试过,都能用。”男人说道,“这房子里里外外都没问题,就是太久没人住,落满了土。” “哦,你怎么知道的?” “屋里屋外,前前后后,我都看过好几遍了。说实话,这地方荒废着挺可惜,要我是房主,肯定把它好好利用起来。前门正对着湖,后院有一条通往木岭的小路,景色好,空气更好,你说是不是?” 打探得这么清楚,难道他一直住在七婶家这座老房子里?这周围连个人家都没有流浪也是往人多的地方去才能找到吃的东西啊!这人该不会是 仔细端详着男人的衣着和容貌,鹿尘的后背忽然冒出冷汗来了。她改了主意,不再继续打扫,也不明说,只默默地收拾工具。盖好箱子,转身锁了院门,她看都没看蹲在门边的男人,骑上车疾驰而去。 男人似乎在她身后喊了一句什么,听得不很真切,鹿尘只顾快速地蹬车前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想法。 下午喝的那三杯酒,傍晚的凉风一吹,这会儿醒了八成。她越寻思越觉得恐怖,暗暗计划接下来怎么办。七婶可能还不知道老屋有这么个怪人蹲守,有必要去和她说一声,另外,为了安全起见,这单生意,回绝了为妙。 毕竟,命比钱重要得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勺子画家 骑回小镇的主街,鹿尘才放慢了车速。傍晚的风挟裹着些许凉意,让她彻底清醒。 如果那怪人真的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她这么一走了之,是否欠妥? 木岭镇民风淳朴,尚未被过度开发成旅游景点,所以很多原住民对于外来人员很是友好,不仅不排斥,而且还主动帮助那些遇到困难的家伙,比如徒步旅行迷了路的驴友c车子抛锚干着急的司机等等。 从鹿尘决定留下来的那刻起,她看到听到的都是外界对木岭镇的肯定和赞扬。每逢周末她都到a市图书馆上网,搜集关于木岭镇的新闻报道,然后打印出来张贴在镇中心广场的宣传栏里。风雨无阻地坚持了一年多,鹿尘荣获了“木岭镇义务宣传员”的称号,镇长亲自颁发了一枚特制的徽章给她。 一个人的能力越强,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更何况鹿尘向来古道热肠,她的“公司”也是帮忙为主c盈利为辅。 时间久了,人们渐渐了解了她的性格,不再强行往她手里塞报酬,而是拿一些家中自制的特色吃食给她送来,解了她佐酒的燃眉之急。她在忙碌了一天之后,总是喝上两杯解解乏,虽然有这个嗜好,却浅尝辄止从不贪杯。 大家喜欢叫她“爱喝酒的小鹿”,谈起她的时候像是在说自家孩子那样随意亲切。 一 终于骑到了七婶家门口。鹿尘停下车,酒完全醒了。她刚要敲门,门已经被人拉开,而门里站着的竟是那个人! “你c你怎么会在这儿?”鹿尘瞠目结舌。 “他啊,聪明得很!知道抄近路,沿着湖边走,半袋烟的功夫就到我家了——”跟在男人身后的七婶代他答道,“小鹿,你们已经见过了?” 鹿尘点点头,“刚才在老屋门口遇见过。” “那可巧了!”七婶乐呵呵地瞅瞅男人,再瞅瞅鹿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房客,远道来的画家,还留过洋,学问大着呢!” 画家?难道艺术家都是这样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鹿尘打量男人的眼神带着嫌弃的意味,对方倒是不介意,坦然地迎着她的目光笑了笑,“我不是坏人。你不用逃那么快,喊都喊不住。” “我的反应很正常。”鹿尘面露尴尬,却努力保持着微笑,“毕竟我从没见过你,你的样子c说的话,都不像正常的好人” 男人又笑,“是吗?那你告诉我,正常的好人长什么样?” “呃”鹿尘抿抿嘴唇,“好吧,那请你回答我,哪有人初次见面就让陌生人请吃晚饭的?我不搭理你,你就厚着脸皮盯着我干活?” 男人索性大笑起来:“哈哈——我从来都是这样,见过面就是朋友,何来陌生一说?” 七婶插嘴问道:“哎哎,听着不对劲,你俩咋了?” “没什么,之前可能有一点误会。”鹿尘感激地望着七婶,“老屋的院子我已经收拾好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打扫房间,周六入住肯定没问题!您先忙,我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鹿尘骑上自行车狂奔而去。七婶叹道:“这孩子,啥时候变得毛毛躁躁了?”她回头望望似笑非笑的房客,说:“小伙子,咱们走,你先到赵猛家借住两晚上,后天再搬进老屋吧!” 一 周五傍晚,七婶的孙女在放学回家路上被鹿尘拦下,归还了老屋大门的钥匙,鹿尘像摆脱了烫手山芋那般一身轻松,唯恐再和画家房客打照面,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住处。想着第二天要乘长途汽车到市里办事,她吃过晚饭,早早地洗漱,刚换好睡衣,门铃忽然叮咚叮咚地叫了起来。 透过猫眼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她想避而不见的那位画家——当地方言称这种人为勺子,脑子缺根弦的那种。 “这么晚了,你有事吗?”鹿尘隔着门板发问。 “不要总是你你你的称呼我,我有名字,萧云溪。” 鹿尘才不管他姓甚名谁,语气极不耐烦地发问:“我要休息了,没事你请回!” “我来请小时工帮忙搬家!” “对不起,我没空——”鹿尘喊道,“门上不是挂着停止营业的牌子吗?你找别人吧!” 萧云溪并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七婶告诉我,整个镇子只有你的公司提供搬家服务。我没法找别人,只能找你。” 鹿尘感觉心火已被点燃随时要形成燎原之势了,她强忍着不快,随手抓过一件运动外套穿上,锁好防盗链才将门拉开一条缝,“我感冒了,想早点休息。搬家的事,你问问七婶,让她帮着找几个街坊帮忙。” “嘿,不要没病装病。”萧云溪一眼就识破了她的托辞,“生意找上门,你没有拒绝的道理。再者我的行李不多,重的我自己提,你拿小件,用不了半个钟头就能搬完,我给你这个数——” 鹿尘看了看萧云溪手指比划的v字,“二十?谢了,我不缺这点钱。” “两千。” “成交!” 鹿尘从来不会和钱过不去。正好她帮忙筹备镇中心小学的图书室,从社会各界募得一些童书和工具书,再进市里添置几个书架就能向孩子们开放了。搬家费用如此可观,错过岂不可惜? 她折回房间,在睡衣裤外面直接套上了干活时穿的蓝色工作服,戴好手套,和萧云溪一起去了赵猛家。待她看到对方口中所谓的小件物品,顿时怒火中烧。 “这位大叔,你确定没有捉弄我?”她指着十多套牛皮纸包裹着的大小各异的画框,“这些都是易碎品,我绑在自行车后面肯定会颠坏的” 萧云溪说:“对,所有的行李要保持完好无损你才能拿到搬家费。” 这种时候,稍微有一点领悟能力的人,都能感觉到搬家只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鹿尘当然清楚萧云溪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她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喜怒形于色,而是很快想出了一个变通的法子。 谁也不会和即将到手的报酬过不去,对吧? “你真的很缺钱么?” 萧云溪拉了一下灯绳,老屋的客厅瞬间亮了起来。鹿尘从平板拖车上慢慢卸下所有的画框和装着颜料画笔的纸箱,才直起腰来,答道:“是的。有钱傍身,总好过饥一顿饱一顿。” “看不出你还经历过那么悲惨的生活” “大叔,东西都搬完了,你验收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把款结清吧!”鹿尘的脸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只写了四个字——请您买单。 萧云溪碰了一鼻子灰,无奈地搓了搓双手,象征性地检查了行李,“行,那就这样,稍等会儿,我拿钱给你。” 见他去开拉杆箱的密码锁,鹿尘避嫌地背过身走开几步,四处望望,整间老屋焕然一新,从拍鬼片的阴森宅子变成适宜居住的世外桃源,这些天的辛苦没有白费,她满意地笑了,成就感油然而生。 “小鹿,一共两千元,你点点吧!” 萧云溪将钱递过来,鹿尘毫不客气地当面点清,拔腿要走,又被叫住了,“方便留个手机号吗?我可不想联系你的方式只有半夜敲门这一种。” 鹿尘眨眨眼,“对啊,我还没给你发过名片。”她翻遍衣服口袋,也没找到一张,只得径直报上手机号,末了还嘱咐道,“没有急事最好不要半夜打电话,我睡眠浅,被吵醒就糟了。” 萧云溪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问道:“回去的路上没有路灯,你自己行吗?要不我送你” “谢谢,不用,”鹿尘笑道,“再黑的路我也走过。”她摆摆手,告辞离开了。 一 回到住处,鹿尘浑身累散了架,简单洗把脸就躺到了床上。借着透过窗棂的月光,她举起手,端详着掌心悄悄长出的老茧,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每天从事重体力活,手上的皮肤早已不复往昔的柔嫩光滑。然而劳动的乐趣盖过了身体的疲惫,心里充实,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阖上双眼,鹿尘唇边浮起一丝淡淡微笑,翻个身,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正当她捧着烤制得色泽诱人香味扑鼻的羊腿准备饕餮一番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欢快的土耳其进行曲震彻耳膜。猛地坐直身体,她大脑一片空白,心砰砰乱跳,睁开眼睛才意识到面前并没有熊熊燃烧的篝火和农家自制的美食,而是家政公司的二层小阁楼。 极不情愿地接通电话,鹿尘声音沙哑地问:“喂,哪位?” “是我”听筒里传来画家模糊不清的声音,“小鹿,救救我” “你说什么,救命?怎么了,你大点声——”鹿尘的瞌睡醒了大半,她想起老屋墙边有几处电路老化严重,还没找专业电工修理,会不会刚住进去这位大勺子画家就不慎触电啊? 想到这儿,鹿尘完全清醒了,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在电话里大声嘱咐—— “你原地别动,我立刻赶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晕针患者 镇卫生院急诊室的窗户忽然被人大力敲了几十下,玻璃轰隆作响,仿似晴日炸雷,值班医生陈伯明惊醒的同时心猛地揪紧,是镇上哪个老人家突犯急病了么?他迅速翻身坐起,打开床头柜的台灯,来不及戴好老花镜即刻冲到门边,安慰道:“莫慌莫慌,这就抢救!” 鹿尘面有难色地说:“陈大夫,对不起这么晚吵醒您” “是小鹿啊——”陈伯明往她身后望了望,“这次是送谁来看急诊?” “七婶家的房客。”鹿尘回身,看到瑟缩在台阶下面蹲作一团的萧云溪,又气又急,连忙跑下去扶他,“来,让陈大夫给你做个详细的检查!” “不c不用”萧云溪使劲往回缩,“我感觉好多了,回去睡一觉就行” 鹿尘松开拽着他胳膊的手,“怎么可以随便糊弄医生?你受伤了,必须认认真真检查一下,触电的后遗症很隐蔽,也许你立刻觉不出有多难受,但是没准过几天你就无缘无故七窍流血,到时候五脏六腑都不听使唤,再上医院就来不及了” 萧云溪登时面色一凛:“不要吓我,这么严重?” “小伙子,触电可不是小事。我从医这几十年,见过不少因触电截肢或是丧命的病人——”陈伯明适时地插话道,“既来之则安之,让我给你量量血压,看看电击伤的皮肤损伤程度,有必要的话还要做进一步的治疗。” 萧云溪眼中闪过一丝惶恐,“等等要打针吗?” 一 数分钟后,萧云溪躺在治疗室的床上,目光呆滞,脸色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整个人的状态非常糟糕,生命体征监护仪上的血压和心率读数始终居高不下。 陈伯明处理完伤口,又观察了一段时间,看着验血结果说建议先做抗炎治疗,以防引发后期的感染,还说卫生院的条件和设备毕竟简陋,明天一早最好去a市中心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一听见要输抗生素,萧云溪抖得更厉害了。他支吾半天,终于攒够力气摘下氧气面罩,问道:“大夫,我晕针,能不能吃口服药?” 鹿尘冲陈伯明使个眼色,半弓着身安慰道:“晕只是一时,你得谨遵医嘱,身体才能尽快康复。该忍就忍,不能忍也得咬牙忍着,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说完,她随陈伯明一同走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陈伯明问:“刚才你想告诉我什么,现在可以讲了。” 鹿尘长吁一口气,压低声音:“陈大夫,我得和您实话实说,他应该是没有触电,身上的伤也很可能不是电击伤。从进了卫生院的大门到现在,他一直特别紧张,发抖c冒冷汗,我想晕针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陈伯明吃惊不小,语气尽带责备:“你这孩子开玩笑总是有个限度的,病情也能胡乱编造!万一我给他用错了药,后果唉!” “都怪我,怪我——”鹿尘面露歉意之色,“我是被他大半夜吵醒满肚子起床气没处撒,所以想着捉弄他一下” “算了,小鹿,我知道长年睡不好觉的滋味,你还这么年轻,不能总像我这样服药帮助睡眠。睡前也不要喝太多酒,以免适得其反。”陈伯明言归正传,“他手臂和腿部的伤跟烧灼伤很像,是怎么造成的?” 鹿尘努力回忆着一个小时前见到萧云溪的情景,踌躇半天道出真相:“他的情绪很不稳定——我赶到七婶老屋的时候,他正在烧那些油画,会不会是不小心烧到了自己?后来他看见了我,往后一栽,正好摸到墙角那根老化的电线,还打了火花,吓得我赶紧拿了木棍把他的胳膊挑开了。” “小伙子是个画家?这是受了多大刺激,要烧掉自己的作品”陈伯明显然十分惊讶。 “是的,他租了七婶湖边那栋老房子,我们都以为他是因为风景好要在那里作画。没想到” 陈伯明沉默片刻,说,“所幸手部完好无损,否则以后连画笔都拿不成了。” “我今天c不,昨天晚上帮他搬的家,那会儿他没有任何异常。”鹿尘惋惜地摇摇头,“如果真的出了事,我心里会很难过。” “这样吧,我先把外用药膏和口服抗生素开了,如果他身体情况允许,明天必须去一次市里医院。”陈伯明认真地书写着病历,“小鹿,他初来乍到的,幸亏遇见了你,换成别人,说不定伤得更重。” 鹿尘点点头,忽然发觉陈伯明语带双关,不禁赧然笑道:“我只是举手之劳其实,我差点误了他看病” 陈伯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你啊,实际上还是个顽皮的孩子,比家齐还要顽皮十倍。” “整个镇子,数您最了解我。” “放着大城市的生活不过,要到我们这偏僻地方来助人为乐,帮了人干了活还不要报酬,你啊,我说你是孩子,百分之百的褒义。” “我做这些事全是自愿,不值一提,您不也是隐居世外妙手仁心的侠医嘛!”鹿尘吐吐舌头,接过药单,突然话锋一转,“陈大夫,上回您请我喝的青梅酒味道特好,啥时候还能再有口福啊?” 陈伯明一愣,随即笑了:“等家齐国庆节放假回来吧,到时候我们爷俩邀请你。你晓得他那个脾气的,谁动了他亲手酿的酒,哪怕只是挪挪酒坛的位置,就是一场狂风暴雨。” 鹿尘想到陈家齐那来得快去得更快的脾气,不禁感叹:“我上大学那会儿也经常发无名火,我们同寝室的女生还送我外号——火药桶,一点就炸的那种。说来也怪,来了木岭镇,我再也不像以前那么暴躁易怒,即使喝醉了也不发疯。” 听到这儿,陈伯明忍俊不禁,“好孩子,你是不发疯,但是爬到我家院里那棵桂树上睡着了是怎么回事?” “我肯定是认为自己能上天,所以借着桂树的高度摘月亮,摘不着就只好睡一觉。” “家齐答应我,这次回来酿几坛桂花酒,我们给你预留了品酒的名额,到时你可别再爬树了。” “好,一言为定!” 想起去年中秋节的趣事,鹿尘笑逐颜开,心情愉快了,缺乏睡眠的头疼减轻了大半。她随陈伯明去药房拿了药,代萧云溪结清费用,问清楚各种药的用法和注意事项,才折回治疗室。然而治疗室早已空无一人,她慌了神,赶忙挨个房间找,同时喊陈伯明帮忙一起找。 两人找了好一阵,卫生院的两层楼都跑遍了,才想起去大门口看看,果不其然,萧云溪正坐在台阶上沐浴皎洁的月光呢! “好你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鹿尘一时气急,只想冲过去揍他一顿,被陈伯明及时拉住,“还说自己脾气变得越来越好了,这怎么刚说完就忘?我看看他的情况,如果有好转,干脆就回去休息,在医院待着他爱紧张,受罪啊!” “好吧。”鹿尘表示同意。 陈伯明上前,在萧云溪身旁轻轻落座,指尖极其自然地搭上他的腕管,摸了一会儿脉搏,他转头望望鹿尘,做个一k的手势,看来体征稳定,可以回去休息了。 鹿尘步下台阶,也很自然地搀扶萧云溪起身。 “药都开好了,不用打针输液,咱们走!” “真的?”萧云溪眼里忽然放光似的亮了许多,“我不是产生幻觉了吧?” 鹿尘尽量保持着耐心,举着装药的纸袋给他看,“不信你问问陈大夫,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孰知慈祥的陈伯明一转脸变换了风格,严肃地嘱咐道:“年轻人,已经凌晨两点了,赶紧回去补觉,养足精神,明天还要坐四个钟头的长途车赶到市区大医院做详细的检查。” 萧云溪不觉浑身直抖,“啊?难道您不能确诊吗?”他求助似的看向鹿尘。 “具体怎么办由你的身体情况决定。”鹿尘当然明白陈伯明的用意,她强忍着笑,“先回去休息,其他事天亮再说!” 陈伯明郑重其事地颔首,脸上一副老顽童附体的狡黠笑容,“对,小鹿这番话正是我想说的。” “不了,我不想再折腾一次您放心,我保证听话,肯定按时按量用您开的这些药。”萧云溪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你可要言出必行啊!”陈伯明笑道:“小伙子,有不舒服随时来找我,就算不瞧病,聊天喝酒总是可以的。” 半分钟前几乎都快哭了的萧云溪,转眼破涕为笑。他吸吸鼻涕,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们聊天我听到几句,如果有自家酿的美酒,一定要分我一杯!” 鹿尘和陈伯明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向萧云溪。 三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大笑起来,笑声过于响亮,树梢上夜栖的鸟儿被这笑声惊吓到,扑棱棱全部飞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囧途巧遇 翌日傍晚,鹿尘带着采购齐全的几箱图书,回到了距离木岭镇最近的县城长途汽车站。 下了大巴,一阵凉风吹得她有些恍惚,之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之间乌云密布,天色迅速暗了下来。从入伏以来,方圆几百里的乡镇旱了个把月,难得有场雨,本是好事,却偏偏是这个节骨眼! 她犯了难,最初计划是搭顺风车回镇子,省下的费用帮小学添置其他必需品,可那个把她送到a市图书大厦的老乡,临时有急事赶去了医院,无法继续帮她的忙。 现在看来,只有两种方案:第一种是趁暴雨未降,迅速搭出租车返回木岭镇;第二种是就近找个旅店住下,等雨过天晴了再回去。 打定主意,鹿尘拖着装满书的简易行李车,亦步亦趋地挪到站外,问了一圈,没人愿意在这快变天的时候还往深山老林里去,即使她愿意加付比往常多百分之五十的车费也不行。她又到了马路边,试着拦过路的出租车,待司机问清目的地,统统踩油门闪人了。 至此,第一种方案宣告失败。 鹿尘自嘲地笑笑,这情形与两年前初来乍到的遭遇完全相同,仿佛是历史的重演。从前司机不愿去木岭镇是因为山路崎岖行车危险,如今新修了沿山公路,司机们的选择却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愁眉不展之际,雨点已经落了下来。鹿尘眼疾手快,脱掉防水材质的外套盖在了纸箱上,开始计划第二种方案怎么实施。 住哪家旅店既安全又实惠?那种扑上来就拉拉扯扯招揽顾客的小店肯定不去考虑,坐车去县城中心地带住宿也不划算。 汽车站周边倒是有一家口碑不错的知名连锁快捷酒店,但是房费在她经济承受能力范围之外。她大致算了算,住宿加第二天返程的车钱,远远超出预期。如果花掉这几百元,那么接下来准备购进的英语教辅c以及一直想帮孩子们添置的体育用品,都将成为泡影。 来不及细想,雨水攻势渐猛,鹿尘瞄准了不远处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店内外挤满了避雨的人,她拖着笨重的行李车,努力了半天,也不能让自己和书箱同时淋不着雨。她把几箱书贴着墙边堆好,拼全力挤进便利店想买雨伞或雨衣,店员告知所有雨具都已售空,无奈之下,她只好买了几个最大号的塑料购物袋。重回屋外,她第一时间用塑料袋遮盖了纸箱,自己却站到了雨里。 刚出站那会儿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远处钟楼上指示的当前时间被雨幕阻隔,愈发模糊不清。望望暗沉的天色,她想,应该已经过了七点吧 这场雨是个急性子,先是疾风骤雨,随即是狂风暴雨,很快转变成凄风苦雨,脚下的积水越来越深,好像地底下也能冒出水来一样。 不知站了多久,雨水浇透了她整个人,时间好像凝固了,周围人群发出的嘈杂声也渐渐不再刺耳,仔细去听,只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小鹿,小鹿,醒醒,快醒醒—— 鹿尘缓缓睁开眼,对方一双极好辨认的桃花眼正冲她“眉目传情”。 陈家齐?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你怎么淋着雨睡着了?”两人同时问道。 陈家齐笑了,说:“女士优先,你先问吧!” 鹿尘也笑,侧过头瞅瞅披在身上的男士外套,心底一暖,“陈大夫说你国庆节才能回来探亲,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天?” “其实我自己都很意外能有个长假。”陈家齐认真作答,“我买好票就给我爸打过招呼,估计他忙忘了没和你说。上半年我业绩第一,正巧新领导上任三把火,对我格外照顾,把三年来所有带薪假和加班天数全都补给我,让我回家好好休息调养。当然,十月八号回去上班要完成更高难度的项目,可能要忙到明年春节才有再休假的机会。” “昨天夜里,哦不对,是今天凌晨我去找陈大夫,送一个病人到卫生院看急诊,他什么都没说阿——嚏——”鹿尘忽然打了个喷嚏,愣了一下,“不好,我着凉了!” “你啊,你是我见过最有本事最硬朗的女孩子,站在大雨里也能睡着?”陈家齐朝便利店里张望片刻,忽然说,“我有办法了,稍等一下。”他从人墙中挤进去,三分钟工夫,怀抱着一大摞毛巾挤了出来。 鹿尘瞪圆了眼睛,“你这是把店里所有毛巾都买下来了吗?” “是。”陈家齐神色凝重,“这些我担心不够用,想让店员帮忙去后面库房多拿一些,被她拒绝了。” “让你破费怎么好意思”鹿尘赧然,接过一条毛巾擦头发,“你给我披了外衣,所以我身上都没淋到,还好。” 陈家齐默默看她几秒钟,“想骂你两句又实在不忍心,虽然还没出八月份,但山区早晚温差这么大,你又浇个透心凉,唉,等会儿回到卫生院,直接喝我爸熬的姜糖水吧!” 鹿尘笑了,吸溜着鼻涕说:“我正愁是该找个地方住宿,还是买明天最早那趟车的票去候车室凑合一晚上,你就来了。我比卖火柴的小女孩幸运多了,你简直就是倒霉孩子的守护天使,出现得很及时!” “你啊,得了好人综合征,只想着付出,倒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陈家齐换了条干毛巾给她,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我朋友快到了,待会儿咱们坐她的车回去。” “嗯。” 话音刚落,路边有辆白色越野车开了双闪,驾驶位的车窗开了,一位短发女子伸出手,朝这边挥舞了几下。陈家齐喜上眉梢,“就是她!来吧,小鹿,你走前面,我帮你拽这些书箱子。” 鹿尘走近越野车一看,司机是位戴墨镜的姐姐,精致的妆容为她的气质增色不少,而且口红的色号恰巧是鹿尘以前最喜欢的经典款。 陈家齐盖上后备箱盖,走过来说:“小鹿先上车,坐稳了我再帮你们介绍彼此。”说完他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鹿尘坐到了后排,一关车门,司机姐姐立即摘下了墨镜,转头问道:“原来你就是超人小鹿?常听家齐聊起你,今天初次见面,是我的荣幸——”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让我搭顺风车。”鹿尘握住了对方的手,司机姐姐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想必人也很可靠吧 “小鹿,鹿尘,”陈家齐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迫不及待地介绍道,“这位呢,萧云蕾,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鹿尘端详着高颜值的萧云蕾,不由惊呼出声,“家齐,这么好的姐姐怎么看上你的?什么时候的事?陈大夫知道吗?你们这次回来是不是准备结婚了?!”说完她发觉自己太过失态,红了脸,坐立不安。 陈家齐和萧云蕾相视一笑,后者开起了玩笑:“小鹿,听得出来你看我很顺眼,我也正好有个比我小五岁的未婚弟弟,可以撮合你们一段良缘。” 鹿尘的脸颊绯红一片,不知所措地绞着手里的毛巾,“不用了谢谢” “傻姑娘,不用不好意思。你的人品自不必说,谈起老家的人和事,家齐他最佩服的就是你了——我弟弟也是一个优秀好青年,你俩都是单身,说不定见了面会擦出布灵布灵的火花,试试看嗯?” “真的不用”耿直的鹿尘决定实话实说,“姐姐,我恐婚,这辈子估计都要一个人过日子了。” “云蕾,你吓着她了。”陈家齐连忙解围,“小鹿才多大?不急在这一时交男朋友。” “对不起,小鹿,我这性格,跟我的年龄一点不匹配。”萧云蕾抱歉地说,“玩笑话,你别放在心上。” 鹿尘摆了摆手,疲惫地倚在了靠背上,低声说:“没事儿。” “好了,出发吧——”陈家齐建议道,“我给我爸发了微信,他已经开始下厨做准备工作,等咱们一到就开饭!” 萧云蕾嘱咐道:“两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前方目的地,木岭镇!” 一 越野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两旁的路灯在雨中闪着淡淡的黄光,给渐凉的夜色平添了一份暖意。 陈家齐选了一张老歌的cd播放,很快,车内回响起悠扬的旋律,萧云蕾专心开车,鹿尘擦干头发后闭目养神,三人一路无话。 车驶过赵猛那间杂货店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鹿尘坐直身体望了一眼车窗外,忽然说我要下车,吓了萧云蕾一跳,急忙踩刹车。由于惯性,车刚好停在了鹿尘的家政公司门外。 “我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萧云蕾紧张不已。 “先别慌,我下车看看。” 陈家齐推开车门下来察看情况,车前灯的光在夜色中明亮刺眼,却刚好照不到前轮附近的区域。他打开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亮光,发现确实有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闺蜜兄弟 “我撞到人了”萧云蕾又慌又怕,双手紧握方向盘,僵坐在车里动弹不得。 鹿尘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姐姐先别胡思乱想,我下车看看。” 陈家齐正半蹲着查看地上的伤者,手机的光十分黯淡耽误不少时间,鹿尘见状,赶忙开了家政公司的门锁,进屋找了一把手电筒,递过去,“撞得严重吗?我立刻给陈大夫打电话叫他们拿担架过来吧”待她循着灯光看清地上的人是谁,心里咯噔一下,屋漏偏逢连夜雨,要说一个人走起霉运来,就像滚雪球效应,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他就是我今天凌晨送到卫生院的那个病人,刚来咱们镇上找灵感的画家。他身上的烧伤还没好,这又唉”鹿尘说完,鼻子一酸,“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这么倒霉?” 陈家齐摇摇头,站起身,“小鹿,他没有受伤。” 鹿尘瞠目结舌:“你c你——开玩笑吧?” “我爸当过十年急诊医生,最擅长抢救危急病人,我虽然不是医学专业,但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学了很多急救常识。刚才从上到下我都摸了,这个人颅骨c颈椎c肋骨c四肢都完好无损,没有骨折,也没有外伤。”陈家齐如释重负地松口气,拿着手电筒照了照,“不信你看他的衣服和周围地上,没有血迹。” “那就好”鹿尘破涕为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地上躺着的人忽然大声说道,“以为我ga 一ver了吗?怎么可能?我躺地上睡一觉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萧云溪狼狈却又嘴硬的模样,让鹿尘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明明看见有车开过来,干嘛还要往这边跑?我这儿门口路灯碰巧坏了,黑灯瞎火的万一撞上以后你要当心!不是每个人都能时刻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是不是想说,没有人能像你似的不怕走夜路?哈哈哈——”萧云溪傻笑几声,“其实,我走过的夜路比你走过的只多不少。” 脑电波不在一个频段上怎么交流?算了,他是病人他最大。 鹿尘攥攥拳头,努力忍住满腔怒火,俯身想要扶萧云溪,他却吁了长长的一口气,刚好全喷在她脸上。很浓的酒味,不过,这种酒味很熟悉。她不觉一怔,难道这个勺子跑去偷喝青梅酒了?她望望已回到车上的陈家齐,转过头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跑到陈大夫家偷酒喝了?” 一阵酒劲上来,萧云溪口齿不清地说:“什么偷?我在你c眼里就那么糟c糟糕?中c中午陈大夫特意请我吃饭,安慰我这颗幼小脆弱的心c心灵,我们吃了一桌菜,喝了一坛子酒” “你惨了!”鹿尘倒吸一口凉气,“青梅酒是陈大夫专门给陈家齐留的,想在中秋节赏月的时候再喝,你可倒好,一点不懂什么叫客气。” “谁是陈家齐?哦——就是把我摸了个遍的猥琐男啊!” 鹿尘哑然失笑:“唉,摸你是为了检查你有没有受伤,你可别乱说话,小心惹他不高兴。我悄悄给你发个红色预警,陈家齐是个暴脾气,你等下不要主动坦白喝光了他珍藏的最后一坛青梅酒,否则真的要伤筋动骨了” 萧云溪忽然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鹿尘,问:“他是你什么人,这么在乎他?男朋友?不像话,你成年了吗?才几岁啊就找男朋友!” “闹够了没有?!” 这声突如其来的怒吼,如平地惊雷般响彻鹿尘耳边,她捂着心口,不可置信地看向萧云蕾,“姐姐,他只是喝醉了,不是碰瓷。我这就扶他起来” “不用!” 鹿尘企图缓和气氛,“姐姐,是这样,他虽然没被车撞,但是身上有几处烧伤,行动不是很方便。” 萧云蕾怒道:“小鹿,你不要扶他,让他自己爬起来——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又不是癞皮狗,是被抽了筋还是扒了皮,半死不活的在这儿演戏,没完没了是吧?” 这是什么情况? 鹿尘望着伫立在不远处的陈家齐,他耸耸肩,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丝毫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她又看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萧云溪,瞬间反应过来—— 萧云蕾c萧云溪,他们是亲姐弟啊! - 念在萧云溪人生地不熟又有烧伤在身,再加上萧云蕾的恳切托付,鹿尘收留他住在家政公司二层阁楼的卧室,而她自己则在一楼客厅打地铺。 那一晚,萧云溪乖乖从地上爬了起来,并且在萧云蕾的威慑下,因为喝光青梅酒的事乖乖地向陈家齐道了歉。 萧云蕾只在陈家吃了一顿晚饭,第二天清晨就返回a市了。离开的前夜,萧云蕾到鹿尘这里借宿,再次提了之前的想法。鹿尘当然又一次拒绝了。她的理由是每天事情忙到做不完,没时间去喜欢一个疯疯癫癫的大画家。 其实,几年前的她,比萧云溪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两人疯的领域不同,疯得各有千秋。 热心街坊从陈伯明和陈家齐处得知大画家在小鹿那儿养伤,也没有事先约定,自发的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每天端着亲手做的病号饭来探望。鹿尘仍是忙碌不停,照顾老幼c采摘放牧c送件打扫的活儿,样样做得用心。工作之余,她继续筹建小学校的图书室,虽感疲惫,却依然咬牙坚持着,争取开学前按时完工。 看到萧云溪有街坊四邻的关心和帮衬,她心中万分欣慰,像木岭镇这样充满人情味的地方,越来越稀有,才更显珍贵。 一月有余的时间转瞬即逝,图书室落成的同时,萧云溪的烧伤基本痊愈,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沮丧崩溃的次数越来越少,眼中常常浮现温暖的笑意。 鹿尘最欣慰的,是看到他又能重拾画笔作画。 为了答谢乡亲们的关照,萧云溪承诺给每个人画一幅肖像。听到这句话,她心里乐开了花,外在表现却淡然自若,故意装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过,她拍了一张他专注作画的背影照片,发给萧云蕾看。萧云蕾回了一个赞,仍不忘旧事重提,鹿尘却假装没看见后面这条信息,也直接忽略了“准弟妹”这个奇怪的称呼。 每天的晚餐,都是萧云溪下厨准备,他会提前醒好红酒,等鹿尘收工回来。吃饭时两人除了必要的几个字,谁都不会多说一句废话。饭后,萧云溪总是自告奋勇洗碗洗锅,鹿尘也乐得轻松,随他去忙。她冲过澡更觉疲乏,会利用睡前一点时间看书,有时拿着书就睡着了。说来也怪,她是有入睡困难障碍的,但自从萧云溪借住在这里,她的病不药而愈。 难道,他是传说中的巫医,还会法术不成? 某天,萧云溪到湖边写生抱回来一只小野猫,开心地手舞足蹈,嚷嚷着要让小猫学会说话,叫自己爸爸,叫鹿尘妈妈。鹿尘冷言拒绝,“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否则你回七婶家老屋去住!” 萧云溪装糊涂:“我没坏心眼,只是邀请你和我一起演戏,情侣或者夫妻,你选一种——” 鹿尘瞪他,说:“演戏?可以。我反串演个男的,小猫可以叫我叔叔!” “小鹿你这么可爱,演男人根本不像。” “或者,你反串演女的,做我的好闺蜜,让小猫叫你阿姨也不错。” 他听了,气不打一出来,“难道除了闺蜜和兄弟两种设定,你和我再没有其他可能性了吗?”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的阅读理解满分!” 她笑了笑,现阶段的生活丰富多彩,恋爱好比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直接吃或是煮汤喝,都苍白寡淡,所以不要也罢。 - 鹿尘大一的时候暗恋过一位话剧社的学长,表白当天即遭遇了尴尬一幕,学长和她关系最好的室友双宿双栖了。 可笑的是,没公开恋情之前,那位学长常当着室友的面跟她玩暧昧,而室友,不止一次怂恿她尽快去倒追学长。天底下的奇葩终究是要配对成双的,而她是那颗悲催的炮灰棋子,成了大家茶余饭后可供消遣的谈资。 从那天起,她像是跟自己赌气,上完一天课就跑到校外大排档吃烧烤喝啤酒,慢慢地,她发觉自己离不开酒精这位好朋友,红酒c白酒c洋酒,每一种都品尝过,每一晚无酒不欢。 酒入愁肠,没有化作相思泪,反而成了鹿尘的动力——她将应付复杂人际关系的时间全部用来学习和提升,本科期间读了双学位,毕业前夕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当年年底跨专业考研高分过了初试,但就在她等待复试通知时,母亲忽然决定再婚,这件事一下子扰乱了她所有计划。 鹿尘一夜未眠,最后想通了,应该回家陪在母亲身边。她辞掉q市的工作,放弃了她非常向往的研究生复试,退掉租的房,处理了带不走的多余物品,拎着一个小箱子回了n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睡前故事 继父简毅峰是一位成功企业家,家境殷实衣食无忧,却和亲女儿常年不睦,甚至一度快要断绝父女关系。 母亲徐昕岚再三叮嘱鹿尘,在继父面前要避讳几个话题,第一个就是不要打听任何关于继父女儿简若愚的内容。母亲越紧张什么,她越好奇什么——心里早已蠢蠢欲动,很想认识这位素昧谋面的姐姐,想和她聊一聊,为了以后能够愉快地相处,她需要快速而准确地了解对方。 在母亲和继父的婚礼上,鹿尘见到了简若愚,她们只在休息的时候聊了寥寥数语,却惊喜地发现,两人三观一致,有许多相似之处,彼此简直就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母亲和继父看到两个女儿如此投缘,心中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母亲婚后不久,继父生病住了院,鹿尘跑前跑后,出了不少力。继父深受感动,承诺会帮鹿尘安排出国深造学习,她婉拒了。继父养病期间,姐姐简若愚协助他管理简氏企业。母亲建议鹿尘去公司里谋个基层岗位,但也被她拒绝了。 她深知这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所以,她要做最想做的事情——重新组建一支乐队。 一 n市是鹿尘出生长大的故乡,这里留存着她很多美好的回忆。高二的时候,她几乎被高强度的题海战术憋疯了,却因住校生没有假条不能随意出校,她只好在校园里到处乱转,释放心理压力。某日寝室熄灯前她溜出去放风,无意中听到学校琴房有人练歌。她伫立门外,听得入了神,直到晚自习下课铃响,她都没有挪动半步。 就这样,她认识了未知乐队主唱宋铄,一个才华横溢的文科生。他唱作俱佳,小小年纪就有大将风范,从初中起就开始组乐队,一直保持着对音乐痴迷的热爱。两人成了好友不久,宋铄就邀请鹿尘加入他们的乐队。 “不行!我连敲三角铃都找不准节奏”鹿尘很清楚自己的水平。 “没关系,谁都不是一口饭吃成胖子的。”宋铄说,“每天晚自习之后就寝之前,咱们腾出半小时学习基本乐理知识,你这么聪明,十天肯定学会了。” 然而宋铄的确是高估了她,十天后鹿尘还是敲不准节奏。宋铄也忽略了在这样一个以升学率高而远近闻名的重点中学,学习好的尖子生不被允许参加过多的课外活动。鹿尘和同班同学聊天的时候恰巧被年级主任听见,很快,一纸处理结果张贴到了教学楼门口。 宋铄被开除了。 同意他每天用一小时琴房的老师不愿为他出面澄清,这件事成了长期占用学校资源,严重违反学校规定。其实背后的根本原因是,未知乐队其他成员都是高一和高二年级前几名的学霸,他们的家长不希望孩子跟着宋铄“瞎混”,所以联合学校,撵走了这个满怀梦想的少年。 宋铄离开的那天,鹿尘逃了课去送他。隔着校门的铁栅栏,她泪流满面,“对不起” “傻丫头,不要哭,我又不是被驱逐出境,只要还在这座城市,我们总能再见的。”宋铄伸出手,帮她擦去泪水,“小鹿,你要努力,我也不会放弃。等你考上理想的大学,我写一首歌送给你!” “一言为定!”鹿尘重重地点了点头,“谁要是做不到就是小狗——” “嗯,我同意。你要保重,下次见!” 宋铄笑着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从那以后,鹿尘会收集关于他的各种动态,在酒吧驻唱c客串婚礼的司仪c去参加外地电视台的选秀节目,直到高考前闭关复习,她一直都和他保持着联络。 高考最后一门课考试结束,鹿尘兴冲冲地跑回寝室,把尘封了很久的手机开机,第一时间拨出宋铄的号码,听筒里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她以为他可能在为某场演出在彩排或是累了补个觉,没往别处想。 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始终没能拨通宋铄的电话。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鹿尘赶忙联系宋铄曾经的同学c乐队的前成员,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几番辗转地打听,她终于知道了宋铄家的地址,在n市最北面的一个区。她把手头所有事情都放下,揣着录取通知书,心急火燎地去找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虽然没找到宋铄,却遇到了他的弟弟宋锴。 “我哥去a市支教了。”宋锴说,“他换了手机号,我发到你手机上吧!” “支教?” “他这两年没闲着,报了一个师范大学的自考本科。这不暑假了嘛,他终于申请到了支教资格,连家都没回,直接赶去a市了。” 鹿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原来如此,这些天我一直胡思乱想,生怕他有事。” 宋锴欣慰地感慨:“只有你真心对他了,我哥没看错人。” “我啊,除了想见他本人,还想看他说要送给我的那首毕业纪念曲。通知书我收到了,特地拿来给他过目。”鹿尘点开手机通讯录,“不知他这会儿忙不忙?我真想立刻给他打个电话!” “我哥待的那个偏远镇子,手机信号不好,办了新号码也只是去省城才派得上用场。这一年多时间,他都是在周末找固定电话打回家。” “好吧宋锴,那你记得下次接到他电话,转告他我还等着他唱歌给我听,当时可是发了誓,做不到要变成小狗。” “你说的那首歌,我哥早就写好了,我还听过那张母带,歌很好听。”宋锴起身,“你稍坐,喝点饮料,我去找找。” 鹿尘一秒钟都不愿意等,“我和你一起去他房间找,好吗?” “你是个急性子,我哥描述地分毫不差。”宋锴笑了,“没什么不行的,走吧!” 他们翻遍了房间里所有地方,却寻不到宋铄写给鹿尘的毕业歌。宋锴急得挠头,“怎么回事?明明记得他还放给我听过,之后收到了一个小盒子里,难道他给带走了不成?” 鹿尘也急得一脑门汗,“没事,你慢慢回忆,除了你哥的卧室,放在其他房间的可能性大不大?” 宋锴面有难色,半晌他才说:“我父母其实三年前就离婚了,他们瞒着我俩,离婚不离家,只是分了居,谁都没有搬出去住。我和我哥都理解,而且立了君子协定,平时谁也不进父母的房间,除非他们有事叫我俩。” “对不起,我冒昧了。”鹿尘诚恳地道歉,“还是等打通你哥的电话再说吧” 上大学以后,每年的寒暑假,鹿尘都会去找宋锴,但每次得到的答复都一样,说宋铄可能有事耽搁了,所以最近没给家里打过电话,如果接到他的电话,一定会转告。宋铄承诺送给鹿尘的那首歌,直到大学毕业,她都没有听到。最奇怪的是,宋锴给她的那个a市的新号码,从来没有打通过 一 “故事讲到这里,肯定会有个特别美好的结局——”萧云溪停下手中的画笔,回头笑道,“你回n市陪母亲,宋铄支教期满,肯定也回来了。他再也不能拖着不给你唱歌,所以我猜,你听到这首歌,心里得有多高兴——或者,先揍他一顿解解气?” 鹿尘的眼中忽然泛起泪光,她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不,他永远不能唱这首歌给我听了。” 啪嗒!萧云溪一晃神,调色板掉落在了脚边,溅了一地朱红色颜料,看上去触目惊心。他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什么事?” “八月中旬,那次大暴雨天气,你印象很深吧?木岭镇现在有卫生院,还新修了路,以前不是这样的,条件很差,去一次省城很难,回来更难,宋铄就是在那时候出的事。有个一年级的学生,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奶奶突发急病,大家忙着送老人家去医院,忘了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那家的老房子漏雨,而且那么小的孩子烧柴火做饭太不安全,宋铄安顿好医院这边的事,独自骑车赶回镇子,遇到山体滑坡,他” 萧云溪默默看着鹿尘落泪。等她心情稍稍平复一些,他才递了纸巾过来。 “对不起,我口无遮拦” “不知者不怪。”鹿尘轻声地说,“也许这辈子再也没有一个像宋铄这样的朋友,能让我流这么多眼泪。” “他很伟大。”萧云溪说,“我有生之年没能认识他,是我的遗憾。” “谢谢你宋铄的葬礼很隆重,全镇的人都来送他最后一程。他写给我那首歌的母带,在他的遗物里找到的,宋锴亲手交给了我。因为宋铄,我才决定来木岭镇,虽然不能像他一样教书育人,却可以帮这里的街坊邻居做点事,替他完成遗愿。” “是不是因为他,你在阁楼阳台的小花圃种满了雪绒花?”萧云溪忽然问道。 “嗯,是。”鹿尘与他对视,“他写给我的歌,歌名是《勇敢》,我想,除了雪绒花,除了宋铄,我再没有其他重要的回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时光宝瓶 “想不想听我讲个故事?”萧云溪走过来,在鹿尘身边轻轻坐下。 “嗯?” “是我自己的故事,有点长,说不定听着听着你就睡着了。” 鹿尘点点头,“你讲吧,我会认真听。” 一 萧云溪两年前从a市到了巴黎,那时他刚满二十一岁,却已经是一个成名了好几年的当红画家。他是写实派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但凡美术行业的人,提到他,无不赞扬有加。他的作品笔触细腻,色彩和光线的处理都颇有大家之长。静物已经画得相当好了,人物肖像却能给观者更大的惊喜——假若画布不复存在,那个人仿佛就是真人在你面前做的展示。 他考上美术学院时,恰是写实派人才最为稀缺之际,导师看重他的才华,自然有所偏爱,投入更多的心血予以栽培。 大一下学期,他给老校工王爷爷画的肖像参加了全国画展,一战成名,此后的路走得顺风顺水。这种顺利,是方方面面的,不仅局限于专业领域,更多的是体现在各种机会上——宣传作品的机会,就业的机会,还有异性缘桃花运——他的前女友,就是当时认识的。 当一个人的名气盖过他的能力,无疑在风光无限的时候,背地里却暗潮汹涌。 萧云溪好运气的转折点,出现在他没有听从导师的建议留校任教,而是选择和女友一起来到巴黎,这个艺术家眼里的天堂。 说来奇怪,到巴黎后,他的运气仿佛被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屏蔽在了别处,再也不愿跟他有半点关系。在巴黎的两年时间,他连最小范围内的扬名都不曾有过。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写实的题材和作品已经不能适应当时当地艺术界发展的潮流,他又倔强到了极点,不想随波逐流,一门心思扎进他的创作中,谁劝他都不听。他的那些自以为真实出色的作品根本没有人看,更加没有人买,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浇灭了他满腔雄心壮志。 除了作品得不到认可,更残酷的打击骤然登场,萧云溪的女友离开了他。 一 “不好意思,我要打断一下。”鹿尘抿了抿嘴,犹豫片刻,说,“我能问问,那天你在七婶家老屋院子烧的那张画,是你女友c不,前女友的画像吗?” 萧云溪望向鹿尘,给了肯定的答案:“是,那是她,是我们分手前我给她画的。” 一 他的女友离开了他,就在他最落魄的时候。 她本人也是艺术院校毕业,比萧云溪大三岁,是某个超级有名模特经纪公司的签约模特。他们两人于一次艺术沙龙结识,女追男,在很多人看来,男才女貌,完全是天作之合。 作为当时国内知名年轻画家的女友,她也是满心欢喜,想当然地认为自己选对了人。她的专业出身c优越的相貌条件,以及她从事时尚工作后接触的圈子,为她投身珠宝界打下了基础。说起来她是学珠宝设计的,绘画方面的天赋和技巧都还没完全舍弃,但她对设计最出色的诠释,体现在自身的穿着搭配上,发型c衣着c饰品,不仅要品牌款式质感最优,而且必须要能独到地领导当前的潮流。 回到最初的时间点,提议出国寻求更好发展机会的人就是萧云溪的女友。在那个时候,她认为国内的发展已经严重地拖了两人的后腿。到法国之后,她如鱼得水,很快适应了时尚圈的新工作和新生活。 出于对珠宝由衷地热爱,她早有周密的打算。工作之余别的同事都享受悠闲的假期,她却努力学习语言然后应聘到珠宝店打工,开头只做售货员,熟悉行业现状和客户需求之后,她后来发展到画首饰设计图,她想方设法让自己的设计作品被公司高层“无意看到”,从而正式成为一名设计师。 巴黎于她而言,不是某个陌生国度的陌生城市,而是最适合她自在遨游的那片海域。她计划周详,轻轻松松就达成了目标,接下来她会继续往更广阔更富饶的地方游去。 萧云溪遇到的情况却正好相反。 女友的顺利,衬托得他像深秋法桐上那片摇摇欲坠的枯叶,稍起一阵冷风,他就零落成泥碾作尘了。她离开他,理由是正当的c充分的c不容反驳的。他坚持他认为最好的艺术,她也要献身她的艺术——投资她自己。他在塞纳河畔给人画像来养活他的艺术,可他也能用街头画像这点微薄的收入养活她吗? 关系的破坏是从激烈的争吵开始,直到无休止的冷战,最后是他提出让这段感情结束,因为她已经和别人出双入对不适合每天再回到他身边演戏了。 她有些惊愕,因为她不知道萧云溪对她的行踪那么清楚。他当然不屑于去跟踪那样拙劣的把戏,是她太过张扬,有好多次他画完像去她工作地点想接她下班,都来不及和她打照面,她就坐上别人的车走了。 伪装的面具被揭开,她既恼火又羞愧,继而是最后一场歇斯底里地争吵,她几乎砸碎了房间里所有可以砸碎的东西,连同他最珍惜的作画工具,留下一地鸡毛,摔门而去。 他立于窗边,目送她上了那辆bugatti跑车。于是,她细心雕琢了自己这件“艺术品”,和驾驶位那个俨然不再年轻的“鉴赏家”比翼双c飞永结同心了 一 “不知道为什么,她离开的时候,我好像并不感到难过。”萧云溪将目光投往远处,好像在讲述一个不相干的人的经历,“我甚至还有点庆幸,她没有把我钱包里仅存的那几张欧元撕掉。” 鹿尘拿过小桌上醒好了的酒,为他斟满,“来,情谊都在这杯酒里,先干为敬!” 她举着喝光的空杯看过来,萧云溪欣慰地笑笑,也一饮而尽。 “后来呢?”鹿尘问,“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来木岭镇?” “好吧,继续。” 一 不知是不是得罪了谁,还是因为他给人画像的口碑越来越好抢了谁的生意,某天的傍晚,萧云溪正要收工回去,被人围住狠狠揍了一顿。 那天他怎么回到房东家已经全无印象,也并不觉得痛,只是浑身无力。可是到了深夜,他挺不住了,躺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他的身心一起垮了。崩溃是由外到内的,有生之年所有的负面情绪一齐朝他涌来,如同海啸的洪水那样,瞬间将他吞没了。 这首先表现在他怕人,任何人,包括和蔼可亲的房东老太太。那是一种莫名的厌恶感,从视觉开始,到嗅觉c听觉c触觉,他的所有感觉,都无法和人保持正常的交往。刚开始,他还勉强可以走出房间去买些简单的食物,也可以强忍着周身不适与房东一家吃顿晚餐,但的乏力和精神的恐慌,很快把他击垮了。于是,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动弹不得。 幸好萧云溪还有个姐姐,第六感似的,感应到弟弟可能不大对劲。她匆匆忙忙请了假,搭夜班飞机飞到巴黎,直奔他住的地方。他在姐姐的监督下,回了国,看医生,服用百忧解和其它各种各样的药片。也许是某些药起了作用,也许是姐姐悉心的照顾唤醒了他内心的斗志,他的饮食和作息渐渐正常起来。可是,当医生告知恢复得很好可以减量用药时,那种无力感像裹得厚实闷热的茧又一次将他团团困住,让他更为恐慌。 主治医生想了想,建议他换个环境,住到人少些的地方,暂时不想曾经那些令他痛苦的经历,过一过老百姓的平常日子。最后,这个建议被萧云溪的姐姐萧云蕾接受下来。 萧云蕾帮他物色到木岭镇七婶家的这栋房子,是她以前一位好友闭关作画待过的地方,可能还残留着一点艺术的气息,她寄望着美好愿景,或许这里可以唤醒弟弟心中对专业的那份热爱。 老房子因为年久失修,租金很便宜,而萧云溪也确实没有什么钱可以租特别好的房子。萧云蕾为了激励他,当面说不打算帮他支付租金,背地里却和七婶达成一致,提前给了一年的房租。 搬来之后,萧云溪暂住在七婶给临时安排的住处,闲来无事他便到处转转看看。 这个叫做木岭镇的地方非常偏僻,而且从审美角度来看,毫无观赏价值,房屋与房屋的间距几乎没有,高矮不齐,新旧不一。整个镇子从头到尾只有两条街,十字交叉,路口也没有任何交通标识。 萧云溪租的房子也是同样的结构,中规中矩,没有新意。从房子门口朝南望去,是一口长满芦苇的湖,偶尔有白鹭飞过,芦苇会随之轻轻晃动几下,很快就恢复了寂静。房子北边,也就是所谓的后院,原先应该是修了化粪池的,但目前已填充了混凝土,涂抹地并不均匀,灰一块白一块,与外墙的颜色相互呼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忽然求婚 “哎,等等,我又要打断一下,”鹿尘歪着头问,“怎么话题拐到化粪池上了?” 萧云溪笑了,“我也不知道,说着说着跑偏了。” 鹿尘也笑:“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刚才你提到,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搬家那天为什么你还要出两千元的高价?我忽然觉得这钱好烫手” “你放心拿着,那是你应得的报酬。”萧云溪说,“要说现金我确实没有太多,存款倒还可以糊口。上礼拜七婶来看我,无意间说漏了嘴,其实我姐帮我预付了一年的房租,我又借住你这里三餐不愁,总体来看,没有花钱的地方。” 鹿尘想了想,“也对。不过咱俩把话说在前头,你可以干家务活抵消饭钱,不过酒钱必须要aa。” “嗯”萧云溪微怔,却迅速反应过来,“行,亲兄弟明算账,我同意。” 鹿尘郑重地点点头,“一言为定!我的藏酒快喝光了,你记得买。”她走到客厅中央,伸了个懒腰,“夜深了,咱们都早点休息,迎接崭新的明天。”说完,她进卫生间洗漱,萧云溪望着她的背影,一丝淡淡的笑痕悄然浮现于唇边。他也从沙发上起身,上楼了。 一 一连数日,木岭镇都笼罩在秋日艳阳之下,风轻轻掠过万物,给田野染上一层醒目的金色。 路两旁的杨树参天而立,偶尔有几片叶子落下来,恰好落在鹿尘脚边,她忍不住俯身捡起黄叶,收进脚踏车车筐,想着回去做成标本留个纪念,也不枉在这里度过的美好时光了。 收获的季节,每天在地里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终于到了午餐时间,鹿尘直奔赵猛的杂货店采购食材,骑回家的车速也明显加快,她要赶快把东西送回去,免得萧云溪面临无米下锅的窘境。 她戴着墨镜,疾风一般地骑车,却不想在路口转角差点撞上一个急匆匆赶路的人。她连忙跳下车,大声说着对不起,抬起头的一瞬,却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萧云溪。 “不是嘱咐你好好卧床休息吗?”鹿尘气道,“怎么跑出来吹凉风?发高烧都不能阻挡你到处乱跑?” 萧云溪的眼皮有点浮肿,一看就是根本没休息。他喃喃地说:“小鹿,你骂的是。不过我没有乱跑,是去卫生院找陈大夫开药” 鹿尘心中暗骂自己,动不动就错怪别人,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看着萧云溪苍白的脸色,她一把把他拉到脚踏车旁,“上车,我带你。” “那怎么行?”萧云溪一本正经地挺直胸膛,“向来都是男人骑车带女人,哪有反过来的道理?下至六岁,上至六十岁,只要女伴愿意,都可以坐到后座上” 他慷慨激昂地说着,却忘了抱紧外套里藏着的画板和画具,哧溜一下全掉在了地上。 “你的药呢?”鹿尘面色一沉,弯腰拿起摔出裂纹的调色板,“这是退烧药吗?” 萧云溪羞赧地笑笑,却不为自己辩白。他身上染了颜料的白衬衫c棉麻材质的长裤,更衬得他一脸病容。他现在的模样虽谈不上英俊,却有着另一种别致的吸引力。鹿尘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瓜葛,可此时此刻,却挪不开目光,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忽然变得十分尴尬。 “我去湖边画白鹭了。”萧云溪微笑着对她说。 鹿尘转头看别处,“你真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萧云溪并不恼火,像个孩子那样欣喜地展开画板,“这回画的怎么样?” 鹿尘不想看,可好奇心驱使她匆匆瞧了一眼,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深绿的湖水,金色的芦苇荡,看不到白鹭在哪里,却有一双眼睛,突兀地出现在画布正中,“我不是很懂,你想画白鹭,为什么这里是一双人的眼睛?” “认不出吗?这是你的眼睛啊!”萧云溪得胜似的笑了,“其实你的五官很漂亮,只不过脸盘太大,不符合三庭五眼标准,整体不是很协调。” 这种能让人的心情从云端直线坠至谷底的本事,萧云溪很是擅长。起初鹿尘很少和他聊天,后来说的话多了,发现他不仅口才特别好,而且毒舌。 “你看啊,”他浑然不觉,仍然分析着自己的画作,“这里,还有这里,我准备画两对飞往南方过冬的白鹭,你的眼睛是为了衬托整幅画的意境。” 鹿尘努力地克制着不发火,“什么意思?” “你看人的时候,尤其是看我,总让我觉得冷。”萧云溪坦言,“就像要冰冻我的心一样” “我吃饭的时间只有半小时!”鹿尘再也无法忍受,大声吼道,“吃过饭我要转战果园摘苹果,你在这儿磨磨叽叽没完,浪费的是我的生命!” 吼完,她骑车兀自往家政公司走。骑到一半,却不知为何消了气,又往回骑。他正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脸上满是笑意,“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一 吃过简单的午饭,鹿尘做好防晒措施,刚要出门被萧云溪叫住了。 “防晒霜我帮你订了两瓶你喜欢的牌子,预计明天能送到。哦,还有,酒也订了,走陆运会很慢,不过能赶得上咱们喝。” 鹿尘踌躇片刻,转身望向萧云溪,“谢谢你不舒服,多卧床休息,晚上我早点回来,给你熬小米粥。” “好——”他开心地笑着说,“刚才那碗面条味道非常棒,面和汤都是顶级水平,尤其是汤里的胡椒粉起了作用,我这会儿感觉退烧了,谢谢你小鹿,你真贴心!” 先说我脸大五官比例不好,又夸我做饭好吃会体贴人,不是人格分裂就是情商低。鹿尘心里哀叹着,算了,不和他计较。她朝他摆摆手,“你赶快上楼吧,我走了!” 听见关门声,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气喘吁吁地来到窗前,目送着她背影远去。确认她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他有条不紊地展开设计图纸,擦掉额头冒出的虚汗,找齐前些天到县城赶集采购的材料,满屋子叮叮当当地布置起来。 给她一个惊喜,是他目前最迫切的心愿。 一 李家的果园和赵猛的果园相邻,根据苹果的成熟情况,鹿尘计划着先去李家果园摘两小时,再去赵猛的果园摘两小时,天黑前可以收工,赶在明天经销商来看样品签合同,能保证这些苹果的熟度和甜度处于最佳状态。 往采果篮里垫好泡沫塑料,鹿尘开始采摘作业。因为有着去年秋天认真学习的经验,她不再像新手那样用剪刀去剪果柄,而是伸手轻轻握住果实,食指按住果柄,然后向上用力,使果柄与果枝从离层部位断开,轻轻取下果实。这样的手法,能最大程度地保护苹果树的枝叶,保证来年的收成。 熟能生巧的成果,在下午三点时已显露无遗,李家果园南面最早成熟的一批苹果全部采摘完毕。 鹿尘慢慢步下梯子,拿过毛巾擦汗。望望隔壁赵猛家果园树上那一枚枚红润可爱的大苹果,原本觉出疲惫想要休息一阵儿,突然心中又燃起了斗志。比起年轻一辈都外出打工的人家,赵猛已经算是镇子里的青壮年,虽然开了一家店卖日杂百货,但他每天忙起来是寻不到人影的,也只有在他的果园工作,可以拿到不错的报酬。鹿尘起初不明白,为什么助人为乐到了赵猛这里行不通,后来她听人说起赵猛丧妻的悲惨经历,渐渐理解了他固执背后的坚持。 人只有在失去挚爱之后才懂得珍惜,用余生来赎罪,或许才能过得安心一些吧 她定了定神,刚想把李家这些果篮都搬运到大门外,却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朝自己越跑越近——卫生院的护士吴兰兰? “兰兰,怎么是你?”鹿尘冲她挥手,“出什么事了?” 吴兰兰踉踉跄跄地跑到跟前,一边喘气一边说:“小鹿姐,你快跟我回去吧,画家哥哥他他” 鹿尘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了?” “他晕倒了。这会儿陈大夫和小张他们正抢救呢,情况不太好——”吴兰兰一把抓住鹿尘的手,“陈大夫说他肺里有杂音,可能是肺炎,也可能更严重。” 鹿尘不觉有些慌乱,她盯着好几筐苹果,做了个决定:“兰兰,你先骑我的车回,我必须先把苹果给李奶奶送去,才可以去卫生院。” 吴兰兰不可置信地说:“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人比苹果重要!” “我知道。”鹿尘握了握拳头,“相信我,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一 鹿尘没有食言,在萧云溪苏醒之时赶到了卫生院。她跑得太急,浑身是汗,猛地走进阴凉的抢救室,身上忽的打了个冷战。 萧云溪摘下吸氧面罩,费力地微笑,“你来了。” “我来了。”鹿尘远远地做个手势,制止他坐起来,“躺好。我去穿无菌服再来看你。” “小鹿,你等等,”萧云溪凝望她的眼睛,“咱们结婚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夜凉粥温 结婚?这是哪一出——难道是高烧后遗症? 鹿尘愣了一下,问:“你好点了吗?” “服了药打了针,烧也退了,很快就好,你放心。陈大夫说我晕倒是低血糖,来医院以后喝了糖盐水,立刻不晕了。”萧云溪勇敢地告白之后,脸上满是明朗的神色,“小鹿,我” 鹿尘勉强笑了笑,“那就好。” “小鹿,我是认真的。”他又说,“我想和你结婚。” 她扭过头不敢再与萧云溪对视,“你先养好身体,不要说胡话。”不等他继续说下去,她逃也似的退出了抢救室,喃喃自语道,“是不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一转身就撞上了陈伯明。 “小鹿,你没听错。”陈伯明示意鹿尘,“咱们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走廊尽头,鹿尘一头雾水,压低声音问:“陈大夫,您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他要不是烧糊涂了,怎么一看到我就求婚?!” “你知道我们怎么发现他昏迷的吗?”陈伯明摇摇头,“云溪这个傻孩子,为了给你一个惊喜,高烧不退,药都顾不上吃,却把你住的地方打造成了世外桃源。刚才小张想给老同学寄土特产去找你,正巧撞见。要是再晚一点,别说昏迷,可能连命都难保!” “这么严重?!” “云溪正在服用的抗抑郁药,有很强的镇静作用,如果与退热药混服,副作用就是昏睡不醒。不过还好,他醒过来了。” 鹿尘心里踏实多了,“幸好昨晚上我只给他熬了姜汤,没吃过其他药。” “你办事向来稳妥。”陈伯明说,“照顾病人方面,我是不担心的。” 鹿尘问道:“陈大夫,您刚才说他想给我惊喜,是怎么回事?” 陈伯明望了望抢救室的方向,叹口气,说:“既然是惊喜,他就不会提前告诉你,当然也不会告诉其他人。要不是我看见他把你住的房子布置得那么好,我还不往别处想,这么来看,他是真动了心。” “您说什么?” “我听家齐说过,云蕾拜托你照顾云溪,还有心撮合你俩——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头子向来不掺和。不过我想唠叨两句,如果你也喜欢他,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你们发展发展;如果不喜欢,直截了当地回绝,让他断了这份念想,免得以后你们两人尴尬。” 鹿尘目光坦然,“嗯,您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会和他说清楚。” 陈伯明惋惜道:“我活了这六十年,还不如你活得透彻,惭愧。”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小鹿啊,我本来想,咱们要是成了亲戚该有多好。缘分不能强求言已至此,我全明白了。” “陈大夫,我得先回去一趟。”鹿尘说,“麻烦您帮我转告萧云溪,晚上我给他送饭。” “行,你去忙吧。”陈伯明看着她,忽然话锋一转,“你们都是好孩子,可惜” 一 走到卫生院的大门,一股萧瑟之气扑面而来,中午还是风和日丽,短短三四小时,天空阴云密布,温度骤降。鹿尘不禁哆嗦几下,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迎着细雨骑车离去。绵绵雨丝织成千丝万缕的银线垂落下来,伴着阵阵凉风,仿佛提醒她,秋天已接近了尾声,冬天不远了。 抬眼望向朦胧的村舍,眼中的一切显得不如往日清晰。风掀起的雨滴拂在脸上,那是一种彻骨的透凉,她好像有点怅然若失,却说不清道不明这究竟是怎样的情绪纠结于心,乱得心跳都没了规律的节奏。 北方四季分明,一场秋雨一场寒。成长于江南水乡的她,如今已适应季节的变化,又自恃年轻健康,从不怕换季时的种种不适。然而今天,她觉出了异样。 回到家政公司,门是虚掩的。 她轻轻推门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几乎惊叫出声—— 鹿尘在这里住了两年,虽然也装饰过,却因时间和体力有限,仅仅添置了必需品,室内没有本质的变化。 相比先前的“陋室”,萧云溪的改造简直是大手笔:从入户门进到客厅,原来一览无余,现在利用弧形伸缩杆和绣花白纱帘做了隔断,帘子是双层的,一层纱一层棉麻,棉麻材质的这层上绘制了两条锦鲤,旁书四个大字“年年有鱼”;客厅里她简陋的地铺不见了,多了一个充气床垫,床垫边铺着一块米白色绒毯,上面摆着两个蒲团,床单c被褥和坐垫,都是鹿尘最喜欢的浅绿底花蔓图案;再往里走,餐桌上换了新桌布,水杯和酒杯都是新的;而那个盛满大波斯菊的花瓶,有了缎带和彩纸的点缀,完全看不出它曾经是个不起眼的空酒罐。 经过萧云溪的巧手,整个房子焕然一新! 鹿尘踱进厨房,一眼就看到水池上方墙壁画着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她的头发和衬衫下摆随风飘扬,浓浓的眉毛和唇角那颗小黑痣,特征如此明显,不错,画中人正是她。再走两步,忽然脚下一滑,她这才发现地上大片的水渍和凌乱的湿脚印,意识到这里是萧云溪晕倒的地方。 他如此用心,我该如何是好 呆立了足足一刻钟,鹿尘才醒过神。她强打起精神,把厨房打扫干净,淘米洗菜煮粥,一边等着饭熟,一边给赵猛拨了电话说明情况,对方叫她不要担心,果园那边他会找别人,另外还说有空了一定去医院看望萧云溪,请她先给带句问候,她说好的。 挂断电话,鹿尘又发了会儿呆,手机闹铃及时响起,提醒她粥已熬好,可以出发去卫生院了。 往保温壶里盛好粥,她的视线再一次落在萧云溪的画作上。初遇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历历在目。说来也怪,有的人虽然认识了很多年,却仍有陌生感,而有的人,尽管才认识了不到两个月,却像是旧相识。仿若宝黛初见的唱词——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这种感觉,奇妙而微妙,并不强烈,但它如涨潮前海水那般平静,在你毫不知情时已然淹没你整个心。 思绪飘得太远,鹿尘脸忽的一红,想太多不好,想太多要人命啊!时间不早了,赶紧出发,别耽误他吃晚饭 她一转身,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保温壶扔出去。萧云溪倚在厨房门框边上,正朝她笑呢。 “你!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闻见饭香,等你又等得心急火燎,干脆自个儿回家来吃。” 鹿尘赶忙走上前,抬手覆上他的额头,还好,不再像头一晚那么烫手。“就算烧退了,炎症还没消,你必须遵照医嘱留院观察。”她扶他在桌前坐下,“先吃饭,吃饱了我送你回去。” “回哪儿?”萧云溪装傻。 “当然是卫生院!”鹿尘瞪他,“难不成你想让我送你回a市?对了,你病得这么重,我还没和云蕾姐说,该打该打” 她拿起手机刚想拨号,被他一把抢过去,“别告诉我姐,省得她骂我。最近她的公司上了大项目,天天加班,觉都不够睡,咱们能处理的事,不必劳烦她。” 鹿尘想了想,也对。她摆好碗筷,从坛子里夹出一小碟泡菜,淋点香油和白芝麻,连同保温壶里的粥,一齐端上桌来。 萧云溪深深吸口气,“哇!真香!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我病了只想蒙头大睡,这次却食欲大开,恨不得把你做的饭全吃光才能解馋。” “吃吧。粥我熬了两种,每种口味只做了一人份,你全吃光也不用担心消化不良。” “嗯,我看看白粥!瘦肉蔬菜粥!两种都是我的心头好,谢谢你,亲爱的小鹿!” 萧云溪嗓门太大,震得鹿尘耳朵嗡嗡响,她赶忙起身离开餐桌,“你慢慢吃,屋里有点凉,我去帮你找件外套。” 一 走上阁楼,好不容易逃离他那灼热的目光,鹿尘做了好几遍深呼吸,才让自己的心跳恢复平稳。拉开衣柜的门,她翻了好半天,却找不到一件合适的外套,他除了棉麻材质的夏装,就是冬天的长款羽绒服,根本没有过渡季节的衣服。最后没办法,她想起自己有件宽松版型的抓绒衣,尺码很大,他身形瘦削应该能穿,就是不知道收纳到哪里去了 储存冬衣的壁橱里找了,没有,行李箱也找了,也没有。鹿尘猛地一回身,萧云溪又是如影随形,出现在她面前。 “你这人走路都没声音的,非把我吓出心脏病你才满意吗?”她双手摁着心口,迎着他的注视,说话突然开始结巴,“这c这么快c就吃完饭了?” “是我的错。”萧云溪伸手,摸摸她的头,“不怕不怕。” 鹿尘又红了脸,后退两步躲开他,“我发现你没有秋装,现在穿羽绒服还太早,所以想找一件我的大码外套给你穿,希望你别嫌弃。” “怎么会?你做的决定我都支持。”萧云溪往前两步,双臂一伸,“你不说我还觉不出,确实有点冷!抱抱我,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情随心动 这是一个带有试探的举动,却亦是萧云溪发自内心的真实需求。此时此刻,他袒开的胸膛,是他对鹿尘最大的信任。 鹿尘抬眸,与他对视。 刹那间两人眼中都有太多的情绪,欢喜或是期待,惊讶或是渴盼,全部浓缩在一起,浓缩在他们只照得见彼此模样的瞳仁里。 最后,她也张开了双臂,指尖还没触碰到他的衣服,忽觉鼻子一痒,连打三个喷嚏。再抬起头,她的面色由红润转为苍白,“对不起,我可能也感冒了” 一 夜深了,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屋内的两个人裹着棉被面面相觑。 鹿尘从棉被里伸出手,拿过一张纸巾,擤了擤鼻子,“打喷嚏弄脏你的衣服是我不好,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没什么。”萧云溪把整盒纸巾都放在她面前,“早知道我是得了流感,我就不跑回来传染你了,该我说对不起。” “阿嚏——”每次打喷嚏,鹿尘感觉眼球都快要脱眼眶而出了,难受得她只想哭,“不是你传染的。我白天在菜地和果园出了太多的汗,后来吹了凉风又淋了雨。平时我都是仗着上学时锻炼身体的那点底子,好久没生过病,就想当然认为自己什么都不怕。” 萧云溪往前挪动一点,“明天一早我陪你到卫生院开药,你现在乖乖地裹着被子发汗,我再去端碗姜汤” 鹿尘连忙拒绝:“不!不用!我不想喝了,太辣。” “良药苦口利于病,我就是听了你的话才从卧床不起变成欢蹦乱跳的。你也得听话,乖乖等着——”萧云溪把自己这床棉被也给鹿尘盖上,轻手轻脚下了楼。 两床被子的重量全压在鹿尘身上,她想动都动弹不了。 自从萧云溪住进二层阁楼,除了找东西,鹿尘很少上来,今天是特殊情况,她已经在他躺过的床上躺了快两个小时。床脚不远处是他画画的工具箱,箱子旁边平铺着几张已完成的肖像,虽然她有些鼻塞,但仍能闻到淡淡的松节油味。 即使以一个外行的眼光来评判,萧云溪的天赋和才华也是显而易见的。 画布上的老乡们,神态灵动,栩栩如生。鹿尘支撑着身体半坐起来,目光集中在萧云溪的作品上。说来也怪,他总能抓住每个人最经典的表情,李奶奶慈祥温暖的笑容,小杏儿笑起来弯如新月的眼型,七婶微微上翘的眼角和精明的眼神,赵猛眼中深深的哀伤 她发现,无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形容这些画都不适合,千词万句最后化作一个字——真。 都说言为心声c书为心画,既然作品像作者,那是不是画如其人?他也是特别真实的人吗? 正胡乱想着,萧云溪端着汤碗,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梯。瞧见鹿尘半边身体从被子里露出来,他放下碗,扯过棉被重新给她裹得严严实实,“我想好了,你就睡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坐床边守夜。如果你夜里想上卫生间,就拍拍我,我陪你去。” 鹿尘面颊飞红,好久说不出话。 他的好意她当然心领,长这么大,还从没被谁这样贴身照顾过,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从记事起,鹿尘就待在寄宿幼儿园和寄宿学校里,就连周末也经常滞留校园。母亲是经常加班的护士,父亲是常年不回家的海员,她的童年一片惨淡,愉快的记忆少之又少。起初她非常羡慕其他小朋友可以和家人开开心心去游乐园,可以穿漂亮的花裙子,可以吃草莓口味的冰淇淋,可以撒娇甚至耍赖后来被父母忽略太久了,她也适应了一个人的生存模式,独来独往成了习惯,以至于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都愈发艰难。 有生以来二十三年,她真正当作朋友的人,只有宋铄一个,可是他不在了。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老天给她的馈赠?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他正好在身边 萧云溪停下手中搅拌的汤匙,刚要把碗端给鹿尘,一抬眼却对上她闪着晶莹泪光的双眸。他不知所措,手和脚突然不听使唤,脚下一乱差点绊倒,汤也洒了半碗。 “谢谢你。”鹿尘打破了沉默。 “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不要你谢我——”萧云溪语无伦次,“我只要你好好的!” “好。”鹿尘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萧云溪一颗心踏实下来,“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再正常不过。好多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不信!要我说,生病就像画画,再苦再难,天都塌不了。” 鹿尘见他犹如演讲一般认真的样子,忽然感动地破涕为笑:“你是久病成医吗?” “久病成医?没错!”萧云溪在床边坐下,隔着被子揽住鹿尘,安慰道,“不管是生病还是画画,一开始人的状态和心情都是低谷,构思布局遇到一丁点不顺利可能都会让你病得更重,但是你要咬牙坚持,只要你意志坚定不去胡思乱想,配合医生治疗,总有痊愈的一天!” “好,我信你。” 或许是心理作用,隔着两层厚厚的棉被,都能感觉到他手臂上源源不断的温暖,鹿尘轻轻闭上眼睛,心想,这人是个守护天使吧?嗯,肯定是! 一 不到七点,鹿尘醒了。窗外天色仍是铅灰色的,看来这场秋雨不会轻易停歇。她侧过脸,注视趴在床边和衣而睡的萧云溪,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她缓缓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却没承想他倏地睁开了眼睛。 “小鹿?”他揉了揉眼睛,“我陪你去卫生间。” “不是”她连忙说,“我想量量体温,这会儿好像不烧了。” 萧云溪利落地起身,把床头柜的体温计递给她,“你躺着别动,我去准备早饭。”走开了几步,他忽然折回来,“你要听话,就算体温恢复正常,也要让我带你去看医生。” “好。”鹿尘微笑着答应他。 “这才是乖孩子!”听她如是说,萧云溪放心地下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电子体温计响起嗡鸣声,鹿尘拿起一看,379度,还是有些低烧。她静静地躺了十多分钟,终于决定起床。感冒初期的头晕和浑身酸痛,让她穿外套和运动裤的动作变得十分缓慢,一身衣服穿好,用了不少时间。 慢慢下了楼,鹿尘踱到了大门,手还没扶到门把手上,萧云溪已风驰电掣地跑了过来。 “戴好帽子,围上围巾,免得再被风吹。”他帮她穿戴停当,又眼疾手快地拿过一把雨伞,“走,我陪你去上卫生间。” “得个感冒而已,你弄得我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鹿尘说,“你继续做饭,我很快就回来。” “外面路滑,你一个人真的可以?”他把她当成婴儿般呵护,“不行,我不放心,走吧,这又没什么丢人的。” 一番拉扯之后,鹿尘妥协了,乖乖地由萧云溪扶着出门,然后他像卫兵一样守在公共卫生间外面,被街坊看见调侃他也不在乎,同时还能坦然应对。 等她出来,两人往回走着走着,他忽然问:“我是不是第一个陪你去卫生间的异性?” 鹿尘仅有一个念头就是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有心思给他答案。 萧云溪自顾自地感慨:“要是你觉得别扭,就狠狠骂我两句。或者,想一想我是个病人,所以做出什么奇怪的事都有可能。我不懂怎么让你喜欢我,说不定用力过猛,你要是生气,可千万别忍着,好吗?” 鹿尘心里一动,没说话,只轻轻地牵住了他的衣角。萧云溪先是一愣,随即开心地笑了,他举着伞往她这边大幅度地倾斜,自己的右肩淋湿了也浑然不知 一 去看医生的路上,萧云溪的手机响了。他正在骑车不方便接听,就让鹿尘帮着先接通开了免提。扬声器里,是小学校长王和平的大嗓门:“萧老师啊,今天下午的美术课你要教什么?和我提前说说,我好让孩子们做做准备。” 鹿尘微怔:他去学校代课了?什么时候的事?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过会儿再问他吧她一手抓紧他的外套,另一只手把手机举到了他嘴边。 萧云溪想了想,说:“王校长,今天我教孩子们素描。纸笔我这里都有,下午一点半上课吧?我带过去。” “那就好,那就好!”王和平感叹道,“你和小鹿都是我们的小太阳,谢谢你们!” “不客气,教孩子们画画是我的荣幸!” “好好好!那咱们下午见!” 鹿尘想挂断电话,萧云溪却冲话筒喊了一声:“王校长,您怎么知道小鹿现在和我在一起啊?” 王和平显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说:“萧老师,我不知道你俩在一起我的意思是,你和小鹿一样,都是一直在帮我们不图回报,像太阳光照在人身上那么暖和!” “谢谢您,王校长!”萧云溪得意地笑着说,“这是我听过最舒心的比喻!” 不一会儿,自行车稳稳地停在了卫生院门外。萧云溪锁好车,等鹿尘一起进大门,却左等右等不见她动静。“怎么了,小鹿?是不是晕得厉害?” “云蕾姐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别太累,你去学校代课教美术怎么不告诉我?” 萧云溪听得出鹿尘有些生气,他连忙解释道:“教孩子们画画,是陈大夫给我的建议。我不是临时起意,这是件好事,不会影响我的病情。” “我知道是好事,但是云蕾姐的托付在先,我不能任由你白天晚上不停画画,消耗自己” “如果需要跟我姐报备,我可以立刻打给她!” “谁都不会限制你的自由。”鹿尘转而又说,“我明白,你把画画看得像生命那样重要。可是你自己的健康,不是更重要吗?” 萧云溪肯定地答道:“对,小鹿,我就是惜才如命的人,不是钱财的财,是人才的才。人才就是那些孩子,他们对新知识渴望的眼神,就是我最好的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擦肩而过 “我挺害怕的”鹿尘说,“你总是不睡觉,我怕有一天你撑不住会累垮。” 此言一出,萧云溪终于明白她为什么顾虑重重了。他上前,双手轻搭在她的肩头,目光锁住她:“小鹿,我向你保证,乡亲们的肖像画一旦完成,我绝对不会再熬夜!这是我给大家的承诺,必须遵守——正如你送完李奶奶家的苹果,才赶来医院看我一样,我也有我的坚持。” “我不是不顾你的安危”鹿尘心急想要解释,却卡了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萧云溪替她说道:“你信守承诺,我理解并且大力支持。我也很清楚,你这么做不是因为急于拿到报酬,因为你给李奶奶家摘苹果是义务劳动,你没有要过她的钱,只吃过她蒸的小枣发糕” “你是千里眼顺风耳嘛,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鹿尘噗嗤乐了。 “至于我从哪里打听到的,哈哈,暂时保密。”萧云溪神神秘秘地眨眼睛,“以后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密切关注。总之你记住,累了饿了,回来找我,我给你做好吃的!” 鹿尘眼眶一红,忙转脸看别处。 不知是不是病了所以特别脆弱,现在听萧云溪说这些,她总是处于想哭的状态。咬着牙维持这么久的硬朗形象,他一出现,怎么前功尽弃了? “瞧我笨的!”萧云溪突然高喊道,“怎么让你站这儿吹冷风?咱们赶紧去找陈大夫开药!” “是啊,这俩孩子站外面大半天,傻不傻?” 陈伯明正巧在挂号处当班,看到了他们,大步流星地迎了出来。鹿尘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地打个招呼,“陈大夫,我也感冒了。” “云溪传染给你的吧?”陈伯明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俩。 “不是!”“是!”两人异口同声,却说了不同的答案。 鹿尘红了脸,萧云溪倒是坦然自若,大方地说:“陈叔,我没办出院手续就逃跑了,跟您正式道个歉,待会儿补手续交费——小鹿昨晚上最高烧到了39度2,我怕她脑子烧坏了,拜托您好好给她检查检查,该开药就开,该住院就住,需要跑腿就吩咐我,您仁心妙手,一定让她快快好起来!” 陈伯明笑道:“行,去诊室吧!” 一 下午在学校教孩子素描课,萧云溪发现了三个不错的苗子,值得花时间去培养,他想着过几天去趟a市,把画具和材料都买齐,好让教学进展得更顺利。 两节美术课上完,天色尚早,原本王校长要留他和孩子们一起打会儿篮球,但是他放心不下鹿尘,就急忙告辞了。先是去赵猛店里买了菜肉,然后到七婶家软磨硬泡地要了几个新鲜出锅的白面馍馍,自行车骑到半路链条掉了,他不会修,半扛半推地好不容易回来,发现她还沉浸梦乡,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心也彻底踏实了。 稍作休整,萧云溪开始做晚饭,等到饭菜香味溢满整间屋子,鹿尘也醒了。 她披着一条花朵图案的毯子,头发蓬松地散落肩头,像个狂放不羁的波西米亚人。毯子太大,下楼的时候她还差点摔倒。他几乎是飞扑过去英雄救美,不过没救成,她自己抓着楼梯扶手站稳了。 她清了清喉咙,说:“我没事,睡了一觉好多了。”但她的声音是沙哑的。 “嗓子肿了不要多讲话,接下来你一切听我安排!” 萧云溪盯着鹿尘吃饭喝药洗漱,一切收拾停当,陪她听了会儿广播剧,又极有耐心地下了几盘跳棋。直到她睡下,他才走到一楼,把画架支好继续工作。 应允乡亲们的这些肖像画,除了手头这幅需要补色调整的,还有最后的一幅就完工了。而最后这一幅,实在难画——画中的主人公,提供了大前年春节时拍的全家福,想着请他给画出来——照片像素低尚且放在一旁不论,关键是老人的儿子儿媳即孩子的父母,已经将近三年没有回家了,据说近半年时间也没给家里打过电话,给那两口子拨手机也拨不通。 萧云溪因着职业习惯,很善于捕捉细节,心思亦是缜密的。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当着老人和孩子的面,却不能贸然说出来,怕吓到他们。 他找了几位在q市人脉很广的熟人,请朋友们帮忙打听情况,希望最后能打听到一个让人安心的结果。 要说这木岭镇,行政划分虽属于q市管辖,地理位置上却离a市更近。听老人们聊天他了解到,早年人们都喜欢去a市打工,是因为a市工厂多c交通便利。而现如今这些外出务工的年轻人,眼界开了能瞅准形势,多半选择去q市发展,因为那里位置偏东南,是个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机会更多,也更公平。 萧云溪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他对这座工业城市有着深厚的感情。虽然生于斯长于斯,看似对a市周边的一切都很熟悉,木岭镇对他而言却是初来乍到,若不是生这一场大病,他也不会到这山里避世而居。 本来他准备住一段时间就逃掉,谁知来的第一天就遇见了鹿尘,他寻思着,或许老天待他不薄——先给他头上降了一个紧箍咒似的病,再给他一个美好无比的愿景,好像是考验他的意志力,也像是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只有两个选项,要么病入膏肓,要么健健康康。 萧云溪当然选择后者,不仅要健康,还要爱情。 手握画笔蘸取颜料,落在人物侧脸的阴影处还未着色,他的手机忽然响了。忘了开静音模式,铃声大作,他害怕吵醒鹿尘,也没看是谁的来电,慌忙跑进厨房里掩上门接通手机,低声说:“喂,是哪位?” “老萧,是我。” 待听清是言至澄的声音,萧云溪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没大没小,叫表叔!” 言至澄笑着说:“好,表叔!你让我打听的那两个人已经有下落了,情况不太好,他们因为老板跑路讨不来工资,男的急病了,女的又得照顾男的又得打零工,手机也欠了费,不敢和家里说,怕父母孩子担心。” “人没事就好。”萧云溪说,“你是公众人物不方便出面,这样吧,你把他们的地址发给我,我去一趟。” “你不用来,我能行。”言至澄简单讲了讲自己的计划,补充道,“虽然我不能亲自去帮他们,但我找公司同事帮忙,垫付了那位大哥的住院押金,给大姐重新介绍了靠谱的保洁公司,短期内他们的经济状况没问题了。只是——” “只是什么?”萧云溪又开始紧张。 “接下来,我还想帮他们要回拖欠了一年零十个月的工资。”言至澄叹道,“他们已经报了警,但据我们公司法务的调查分析,那位无良老板恰巧是个老|赖,他这么做不是头一回了,法|院强制执行都敢不听的老|赖。所以我觉得希望渺茫,又不知怎么对大哥大姐说。” 萧云溪突然想起一个人,“等等,我知道有人可以搞的定!”他停了一下,继续说:“橙子,你还是把他们地址发给我吧,这事我必须得去解决。” “表叔,我想我知道你说的那个神通广大的人是谁了” “嘘!看破不说破,我师兄可是世外高人,轻易不掺和俗世纷争。不过,我亲自求他帮忙,他会施以援手的。” 言至澄同意道:“明白了,我待会儿发短信给你。要登机了,下次咱们再聊!” “行,你忙吧,有时间我去看你。” 放下手机,萧云溪发了会儿呆,而后将厨房门打开一条细缝,望着二层阁楼的方向,他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从今往后,要向小鹿看齐,做最正确的决定,做最棒的人! 一 鹿尘猛地睁开眼,阳光已洒满了整个窗台。她缓缓起身,感冒药的后劲还没过,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她使劲揉揉眼睛,终于看清了手机上的时间——8点55分。说好了八点半要服第一顿药,为什么萧云溪没按时叫她起床? 迷迷糊糊下了楼,她发觉客厅和厨房都没有他的踪影。 “萧——”鹿尘喊出他的姓氏即打住了。这么明显的事情,他肯定不是去学校上课就是傻了吧唧跑到湖边看白鹭,不疯魔不成活,他终究是保持着艺术家的本色。 然而当她掀开锅盖c打开碗橱,才意识到她想得全错。没有早饭,什么都没有。 鹿尘懵了,哪有这样奇怪的人?今天一出明天一出,不打招呼不留字条,谁都捉摸不定他的行踪她还来不及给萧云溪拨个电话问清楚,母亲徐昕岚的号码打了过来。 听到电话里母亲的啜泣声,鹿尘不由得乱了阵脚:“妈妈,出什么事了?” “孩子,你能不能先放下手头的事,回来陪陪妈妈?”徐昕岚嗓音沉郁,“你简叔叔这次病得很重,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小鱼姐姐搭今天的飞机回来,我希望你也能快点回来” 她立刻答道:“妈妈,您等着我,我这就回去!” 匆忙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带好钱包和证件,鹿尘锁上门离开。跑到镇子前面的主路上,她忽然收住脚步,往回走到杂货店,把住处的钥匙交给了赵猛,希望他看到萧云溪时帮她带个话,就说她家里有急事先回n市了。 赵猛让她放心,又嘱咐她路上要注意安全,直到送她坐上开往县城的长途汽车,才回到店里。七婶正在不紧不慢地挑选孙女爱吃的零食,看见赵猛一副凝重的表情,好奇地打听:“你这是咋了?” “小鹿有急事回家了。”赵猛说,“我右眼皮一直跳,总想着不会出什么事吧?” “呸呸呸这乌鸦嘴,能出啥事?”七婶双手撑在玻璃柜台上,“你说巧不巧?大画家也是一早就来跟我说要出趟远门,这俩孩子,全赶一块儿!”她意识到不对劲,“小鹿是不是让你帮她带话?” 赵猛说:“是啊,小鹿让我告诉萧画家她先离开几天,还留了把钥匙让我转交给萧画家。” 七婶重重地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耽误事啊!这俩孩子,走岔了,谁也没见着谁,我这话也没捎到,该打该打” 赵猛安慰道:“您别这么怪自个儿——他俩肯定能互相联系上,再说了,又不是不回来,过不了十天半月,就都回来了。” 七婶望了望主路方向,叹道:“我也盼着他俩早点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举杯消愁 走出医院大门,正午明媚的阳光刺痛了鹿尘的双眼。比起北方的木岭镇,家乡的深秋温暖如春,可她的心却是凉的,全然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两年前,当母亲开启了生活的新篇章,鹿尘以为,幸福的未来已经在不远处挥手致意了。生活的舞台拉开帷幕,音乐灯光配合得恰到好处,似乎等待着参与者上台去演绎专属于自己的美好时光。然而,眼下这接踵而至的祸事,似脱缰野马,谁都无法掌控,惟有顺应情势,等它慢慢平复。 继父突发蛛网膜下腔出血,第一次抢救后恢复得不错,出院回家住了二十多天。谁知好景不长,十一月初继父再次入院,医院连续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最终他没能熬过这场病痛,英年早逝。 母亲原本体弱,经受不住丧夫的打击卧病在床,身体和精神备受折磨。 姐姐简若愚,从奥地利回国后临危受命,家族企业决策者的接力棒本该立刻交到她的手中,却因一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出现而被排挤出公司。 先后几场变故,将鹿尘打击得体无完肤。她从医院回到空荡荡的别墅,环望四周,有一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不管怎样,胸中还有一口气支撑着她,必须得咬牙坚持。 她轻轻推开简若愚房间的门,看到几夜不曾合眼的姐姐在休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厨房里冰锅冷灶,料理台上蒙着一层灰尘,角落散乱地堆着饼干包装盒和泡面的空碗。打开冰箱,所幸里面有一盒日期新鲜的鸡蛋和几颗洋葱。鹿尘欣慰地想,做一顿简单的午餐安安神吧! 刚把米饭做上,手机就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宋锴打来的。鹿尘没有心情接电话,直接将屏幕滑向挂机键的图标。不超过两秒,宋锴又一次打了过来。 “喂?我正忙着”鹿尘有气无力地说。 “小鹿,阿姨好些了吗?”宋锴关切地问,“什么时候方便去探望?” “我妈妈情况不好,她有时能想起发生过的事,知道简叔叔已经不在了;有时又会糊涂,说简叔叔还在等着她早点好起来” “我们从有机农场带了一些蔬菜水果,想现在给你送过去,顺便看看你。” 朋友关心的殷切话语,使得鹿尘红了眼圈,“不用了,你们总往我这儿跑太耽误时间,也别再拿农场的东西了,你们老板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可能想炒你们鱿鱼。” 宋锴赶忙解释:“不会的,这些菜和水果,每次我们都按价付钱。小鹿,你不要担心我们工作的事,要照顾好你自己!” “我知道,宋锴,谢谢你,帮我谢谢大家。” “客气什么?我们不放心你,反正今天已经请好了假,你在家吗?我们去你家找你?小秦他们还特意准备了一首歌要唱给你听。” “不行!这些天,你们帮我重组乐队我已经很知足了,其他事我绝对不同意” “让他们来吧!” 简若愚不知何时站到了厨房门口。鹿尘连忙回头,来不及掩饰满脸泪水,努力笑了笑,“姐姐,你醒了。” “让你的朋友来看你,听话——”简若愚上前,轻轻为鹿尘擦去眼泪,“亲爱的小鹿,我不能一直这样颓废下去。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真的!你太累了,应该多睡一会儿。” “小鹿,我睡不着。”简若愚微微摇了摇头,“我听见声响,就知道是你回家了。看着你在厨房里忙活,我才有安全感。上辈子我一定做了很多的好事,所以这辈子遇到你这么好的妹妹。” “姐姐”这两个字一出口,鹿尘已然泣不成声。 “好孩子,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简若愚揽过鹿尘,轻拍她的后背,淡淡地说,“答应我,这次哭过,下次就要开心地笑,我也要笑,别让阿姨看见咱俩难过的样子,好吗?” 鹿尘握住了简若愚的手,重重地点头应道:“姐姐,我会的!” 一 葬礼过后,简若愚被她的堂哥简正则接走了。美其名曰是换个环境疗养身体,实际上简正则早有计划,他带着简若愚出去暂避风头,是为了完成简毅峰的遗愿,扶持简若愚重新坐上简氏集团董事长的席位。 鹿尘默默祝福着姐姐,祈愿她接下来的人生之路走得稳健而精彩。 徐昕岚体征平稳,病情好转,鹿尘咨询了医生的意见,赶在立冬之前,为母亲办了出院手续。 她深知简家别墅留存着许多美好的回忆,但是那里的一切都会加重母亲对于落寞现状的悲痛情绪,所以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回去住的。而自家的老房子,很久没住过人,不适合母亲休养。思前想后,她决定先和母亲住进酒店,等安顿好大小事宜,就带母亲离开n市。 通过同学的介绍,鹿尘预约了q市最好的心理医生,这既是母亲住院时病友家属的建议,又正好是她的想法。因为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帮母亲走出阴影。她虽然不懂深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感受,但她能够体会母亲失去爱人之后的绝望,伤在心里,看不见触不到却痛得彻骨。 如果母亲恢复得好,鹿尘还想邀请她随自己一起回木岭镇,那里空气清新c环境宜居且食材新鲜,可以颐养身体从而安抚情绪,让母亲心里那道伤口慢慢愈合。 多年来的独立生活,造就了鹿尘雷厉风行言出必行的性格。陪母亲到律师行签好遗产分配协议,她立即订了当天下午直飞q市的机票。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只有几件随身衣物c证件和足够的现金,带不走的其它物品,全部打包整齐搬回了老房子。她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她要离开,但宋锴和乐队的朋友都准时出现在了机场。 “小鹿!”“小鹿,鹿尘——” “女儿,是不是有人在喊你?”徐昕岚轻轻摸摸鹿尘的头发,把她从神游的状态唤醒。 “唔?妈妈,是排到咱们办托运了吗?” 徐昕岚指着值机柜台东侧不远处,“那几个孩子,是不是你的朋友?” 鹿尘不可置信地望着朝她招手的乐队成员,脑子嗡的一声,他们怎么知道我要走?徐昕岚微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证件,“去吧,去和朋友们道个别。” “嗯。” 鹿尘先是快走了几步,随后跑了起来,还没有站稳,已经被大伙团团抱住。一时间,谁都不说话,只紧紧抱着彼此,呼吸声清晰可闻。 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引得所有人都泪流满脸。平时最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理念的宋锴,这会儿也跟着大家一起抹眼泪。鹿尘抬头,一边哭一边骂宋锴,“真傻!” 宋锴哭得不顾形象,“小鹿,你怎么说走就走?!太不仗义了!” “我想悄悄走掉,怕你们来送我,怕忍不住哭”鹿尘哽咽着说,“所以我谁都没告诉——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宋锴抹了一把脸,“要不是小秦有个亲戚在你住的那间酒店上班,我们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话音未落,小秦拨拉开其他人,扑过来抱住鹿尘,“鹿姐姐,你为什么要走?q市那么远,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宋铄哥哥写的那首《勇敢》我还没学会,你走了我唱给谁听?!” 不提宋铄还好,一提宋铄,鹿尘的心瞬间揪紧了。 她半晌说不出话,泪水缓缓滑落,视线很快模糊不清。二十余载在n市生活成长的痕迹,随着时间推移必定越来越褪色黯淡,但始终不会消失。离开这座最熟悉的城市,心有些空落落的,却并不觉得伤感,乐观来想,或许现在离开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回归。而宋铄于她而言,暂别即是永别,不可说,不能想 好在鹿尘迅速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这样哭下去场面愈发失控,她拍拍小秦的后背,像简若愚安慰自己时那样,轻声道:“哭过这次,我们下次见面可不许哭了!那首《勇敢》,我已经委托给一位好朋友发行推广,用不了多久,咱们都能看见宋铄的歌在各个音乐应用里上线。” 小秦哭花了妆,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是真的——”宋锴上前来,递给她们纸巾擦眼泪,“小鹿说的那位好朋友,是咱们都很熟悉的当红|歌手,我和他谈过,值得信任。等下个月我签好协议,一定约大家出来庆祝!” “太好了!” 所有人终于破涕为笑,再次紧紧拥抱在一起。 徐昕岚拿着登机牌喊鹿尘的名字,提醒她安检时间到了。宋锴连忙打开手中的袋子,给每人分了一罐啤酒,“来,咱们说好的,为小鹿践行!” 鹿尘不禁又一次眼含泪花,她举起啤酒罐与朋友们碰杯,然后一饮而尽,“大家都要保重,我走了!” 走到安检口,她回过身,朝朋友们用力挥挥手,心里默默许诺:再见了,好姐们好哥们,等重逢的那一天,我一定请大家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师叔登场 知意心理咨询中心,位于q市云圃区滨海广场1号楼c座901室。不巧的是,鹿尘带母亲徐昕岚第一次来看医生,就赶上电梯维修。大厦的年轻保安担心挨骂似的红着脸,把她们母女俩领到了楼梯口,快快地走掉了。 九层楼分为十八段台阶,每段台阶十二级,一共要走二百一十六级! “天哪,还不等见到咨询师,我的腿就已经折了。”鹿尘哀怨地看向母亲,“妈,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更不能遭这罪。等我打给前台改一下预约时间” 徐昕岚倒是泰然自若,“好女儿,不怕。既来之则安之,我这些年在医院大楼里跑上跑下习惯了,外科住院部十六层都爬过,跟我走!”说完,她已经走过好几级台阶。 母亲大人既然做出了表率,鹿尘当然也不能拖后腿。母女二人一前一后,爬一层楼休息半分钟,终于看到了咨询中心的金字招牌。 徐昕岚拍拍鹿尘的肩膀,冲她竖起大拇指,“我女儿最棒了!” 咨询中心的前台见有人来,礼貌地询问:“两位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 鹿尘调整好呼吸,报上了姓名,同时问道:“我想知道待会儿是哪位老师为我妈妈咨询?”她侧过脸察看公告栏里当天出诊心理师的照片和简介,看到了之前预约到的那个人名,不觉一愣,“这位医生的年纪” 前台工作人员有些惊讶,“没错,您之前预约的的确是段教授,他老人家经验丰富,治愈的来访者遍布全国。很多人慕名而来,您对他有什么疑问吗?” “来访者?这个称呼体现了人文关怀啊——”鹿尘说,“我感觉我妈妈现在状态不错,可否请您换一位年轻的咨询师和她聊一聊?” “我们这里不能擅自帮来访者换咨询师。”前台工作人员犯了难,“而且大家的工作日程提前排好了,没法临时变动,请您谅解。” “怕什么?段老师不会介意的。”一个爽利清朗的女声于鹿尘身后传来,“相请不如偶遇,这两位来访者和我有缘,就让我来接待吧!”说着,来者已到了鹿尘的面前,两人对视,鹿尘忽然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谁。” 对方微怔,“在下洛雪初,请问您怎么称呼?” 鹿尘说:“洛姐姐,别来无恙?” “不要怪我记忆力差——”洛雪初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鹿尘,终于,她想起了拍卖行那件事,“是你啊,小鹿!三年没见,你变化很大。” 鹿尘由衷地感叹:“洛姐姐,没想到你在这家咨询中心上班,早知道我就预约你了。现在还能不能改?” “可以,段老师他雅人雅量,我待会儿向他说明情况就好。”洛雪初转向徐昕岚,礼貌地问道,“阿姨您好,请问您是小鹿的母亲?是您来做咨询吗?” 徐昕岚点头应着:“是我。”停顿几秒,徐昕岚又说,“我在医院工作了二十几年,一直以为心理咨询是精神科的职责范围,但是到了这里,又觉得不大一样。” 洛雪初面色一凝,解释道:“阿姨,是这样,心理咨询师不具备开处方药的权力,精神科医生可以通过一系列的检查判断病人是否有器质性病变,两者各有特点。一般来说,发病早期都建议病人c不——是来访者先和心理咨询师面谈,如果病情确实过重,咨询师会建议来访者到医院精神科门诊进行诊断和治疗的。” “妈,您没那么严重”鹿尘连忙对母亲说,“待会儿和洛姐姐聊聊天,她会给您一些好的建议。” 前台工作人员适时地提醒道:“洛医生,段教授在内线电话问了,这位来访者是分配给他还是分配给您?” “当然是我了!”洛雪初接过电话,“老师,抱歉,又抢您的单了。来访者的女儿是我的一位旧相识,我来接待吧。” 鹿尘拉着徐昕岚的手,摇了摇,撒娇地说:“妈妈,您刚才还说既来之则安之,洛姐姐是专业人士,相信她,和她好好聊。” “行,我听你的。这里的装潢风格让我觉得很放松,很久没这么放松了”徐昕岚刮了一下鹿尘的鼻子,“等下咨询完,咱们去下馆子!” “好!” 鹿尘笑嘻嘻地目送母亲和洛雪初进了咨询室,紧绷的神经才得以缓和。她坐进门厅的沙发座,观察起周围的一切。 房间的天花板和墙壁都粉刷成了米色,踢脚线是嫩绿和墨绿交替的草叶样式,地板选用了与泥土最为接近的黄褐色瓷砖,置身其中,仿佛来到了人类最应亲近的大自然。环天花板的造型选用了线条自然的石膏线,而顶灯散发出的光也是让人觉得很舒心暖白色。 “请问?”鹿尘面向端着托盘的前台工作人员,问道,“这里每平米一个月的租金是多少?” “您这问题把我问住了。”前台工作人员放下蒸腾着热气的茶杯,“不如我告诉您ifi密码,您上网查一下?” 鹿尘摆摆手,“谢谢,不用了。还有,谢谢您泡的茶,闻得出红茶的品相不错。” “您客气了。”前台工作人员笑了笑,“那边有杂志报刊可以取阅,如果您还有其他需要,随时跟我说。” 鹿尘再次道了谢,却没看书,而是侧过身,斜倚着沙发靠垫闭目养神。昨晚母亲睡下以后,她把临时租的房子里外打扫了一遍,累得腰酸背痛,刚才爬楼梯的时候眼看坚持不住了,母亲的赞扬又给她打了鸡血。 逞强和坚强虽只有一字之别,含义却相去甚远。鹿尘暗暗叹了口气,但愿自己不是前者。 一 吃过q市的特色海鲜,逛了繁华的珊瑚大道,晚上回到住处,已将近九点。 徐昕岚先去洗漱,鹿尘打开电视坐进沙发里。还没摁下遥控器上的换台按钮,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离开木岭镇这么长时间,萧云溪从来没和自己联系过,如今他有病在身又下落不明,她应该主动问一问才是。 想到这儿,鹿尘忙在手机通讯录翻找萧云溪的号码,打过去是移动运营商那个机械化女声告诉她,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往常萧云溪都是很晚才休息,今天这么早就睡了?对他来讲,兴许这是好事。鹿尘放下手机,心里仍是惴惴不安,她给萧云蕾先发了一条微信,简述了这段时间她经历的事,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她直接拨叫萧云蕾的号码。 然而,萧云蕾和萧云溪的情况一样,也是关机。鹿尘不得不继续拨叫陈家齐的电话,直到对方接通说了一声“喂?”,她悬着的心才回归原位。 “家齐,我想问一下,云蕾姐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她去澳洲见供货商,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陈家齐问道,“小鹿,听我爸说,你回老家了?家里人都还好吧?” 鹿尘望一眼卫生间关着的门,小声说:“我有时间再和你详聊。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问你,你知不知道萧云溪手机为什么也关机了?” 陈家齐笑了,“他啊,不是一直在镇子上给大伙画画嘛?” “他走了!”鹿尘着急地说,“走的那天他跟谁都没打招呼,我吃了感冒药睡过头,他也没给我留字条,现在手机又打不通,我担心他会出事!” “啊?那怎么办?” 鹿尘听得出,陈家齐显然并不清楚萧云溪的行踪,她想了想,说:“那你等云蕾姐下了机联系你,赶紧问问她。如果她也不知道,咱们就得报警了!” 陈家齐表示同意,嘱咐鹿尘要保重身体,说正忙着加班就匆匆收了线。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鹿尘越想越觉蹊跷,脑子乱成一团麻,她心事重重地陪母亲回房间,关掉卧室的灯,魂不守舍地回到客厅。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手机有了新来电——洛雪初的号码。 一 大半夜的,身着华彩礼服参加酒会,于鹿尘来讲是一次崭新的体验。 洛雪初已伫立在会所门外等待了,鹿尘的出现让她眼前一亮,由衷夸赞道:“小鹿,水蓝色真的很衬你的皮肤!” 鹿尘哈气暖暖手,说:“美则美矣,实在太冷。” “来,快和我进来——”洛雪初领着鹿尘进入大厅,带她到窗边坐下,“这儿离空调最近,你先稍坐,我去找我那最有趣的师叔给你引荐。” “哎,洛姐姐,你叫我来,不是要介绍你的爸爸洛大师给我认识吗?” “师兄有事去了外地,你不如先和我见一面。” 萧云溪从落地窗帘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朝鹿尘微微颔首。他身穿剪裁合身的礼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打理过,原先乱糟糟的络腮胡全部刮干净了。如果说颜值按十分制来评价,现在萧云溪可以打九点五分——以至于鹿尘睁大眼睛看了好半天,才认出眼前这个家伙就是在木岭镇要求和她结婚的那位“大叔”,面前的他与木岭镇的他,帅得判若两人。 “是你?”鹿尘惊愕不已。 “小鹿,你和师叔认识?”洛雪初惊讶地问,“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心有猛兽 “何止是认识?我们快要结婚了。” 萧云溪端着酒杯走了过来,鹿尘慌忙后退两步,撞上了落地窗,再无退路,只得眼睁睁的任由他越走越近。 洛雪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叔,你说什么?你和小鹿结婚?” 鹿尘抢先答道:“没有的事,洛姐姐,全是他发烧说的胡话。”说完,她伸展双臂挡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几乎要贴上来的萧云溪。 “那天我是在发高烧,不过我脑子没烧糊涂。”萧云溪满眼含笑,“说过的话,覆水难收,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已经铁了心,非你不娶!” 鹿尘拼命地否认:“洛姐姐,你听听就好,别当真。他喝了酒,脑子不怎么清醒。” “少来,我酒量好得很!”萧云溪冷哼一声,“小雪,你别听这丫头转移话题,她已经答应了我,当着你的面还不好意思了” “你们?这唱的哪一出?”洛雪初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好吧,我感觉我是多余的,你们聊,我去拿杯饮料喝。” “洛姐姐,别走!” “站住——”萧云溪抓住鹿尘的手臂拦在她面前,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皮肤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愣,“你穿太少了!” 鹿尘仰起头与萧云溪对视,“快放开我,不然我用高跟鞋踩扁你!” 萧云溪放开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这样不行,等不到酒会结束你就感冒了。我把外套给你吧,稍等。”说着,他脱下礼服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谢谢你的好意,我” 鹿尘还没说出不需要三个字,萧云溪一个侧身,将她揽入怀,任她拼命挣扎就是不松手。洛雪初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不觉一愣,忙扭过头,心说:唉,没眼看,这才几秒钟就如胶似漆了感情的事过于复杂,由他俩折腾去吧。 “洛姐姐——” 鹿尘不肯放弃任何一次“求救”的机会,但是洛雪初显然不想掺合进来,边走边和宾客们碰杯,越来越远离他们所站的位置。鹿尘哪能甘心被萧云溪这么紧紧搂着,她趁他不注意,抬起左脚,对准他的脚背狠狠地跺了下去。 “你这点雕虫小技,吓唬不了我。”萧云溪稳稳地避开了鹿尘的袭击,不但杯中的酒一滴没洒,箍住她肩膀的另一只手更用力了。 鹿尘威胁道:“放开,当心我抢你的酒往你脸上泼!” “嘘,不闹——”萧云溪转过头,厚着脸皮闻了闻她头发的香味,“乖乖别动,和我一起踏实地站会儿。” 鹿尘感受到了他那暖暖的鼻息,身体一僵,“大叔” “我是小雪的师叔,不是你的。如果我没记错,咱俩应该是同岁,叫我名字就好。” 他的名字很好听,但是鹿尘叫不出口,只得开门见山问最想问的事,“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为什么离开木岭镇的时候跟我连声招呼都不打?” 萧云溪不可置信地锁紧眉头,“怎么?难道你这么多天都没发现,我把口信录进你的电脑里,是个提醒事项,开机应该就能看到。” 鹿尘面色一沉,“你走的当天,我家里有急事所以回了n市,没带电脑。” “什么事?方便和我说说么?”萧云溪问,“家里人都好吗?” “不方便,我不想说。”鹿尘想起母亲,心里不禁微微作痛。 “说起来咱们各忙各的,都不和对方联络。独立c心宽c坦荡,这样相像的性格,简直是百年不遇。” “之前家里事情多,我的确没顾上给你打电话。”鹿尘说,“不过,昨晚我打了你的手机,打不通,关机。” 萧云溪笑笑,“那个手机我落在木岭镇你的房子里了,没给你致电是因为我脑子太笨,记不住你的号码。等会儿我把q市用得这个新号码告诉你。” 鹿尘和萧云溪碰了碰酒杯,“不,没必要!不联络正好,咱们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 “你什么时候带我拜访伯父伯母?说起来,你都见过我姐姐了,我还没和你的家人见过面。”萧云溪话锋一转,憧憬道,“如果见过家长,是不是婚期就能提上日程了” “够了!你活得正常一点不好吗?我很烦你这副赖兮兮的样子,人生大事可以没完没了随随便便拿来开玩笑的?你,和木岭镇任何一个人没区别,我把你们当成家人看待,请你也不要往歪处想。我承认,我非常感激你在我生病时对我悉心的照顾,但这代表不了什么,我从来没答应要和你结婚,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以后更不可能!” 鹿尘吼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心中的郁闷终于纾解了。趁萧云溪发怔,她使劲摆脱了他臂弯的钳制,提着礼服裙摆,跑向大厅西侧。她不在乎出糗,只想赶快从人群中找到洛雪初,澄清误会,不要耽搁了拜洛明远为师的人生大计。 一 命中克星的含义,在遇见萧云溪之前,鹿尘是不能领悟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心里的猛兽已然觉醒,怎么会让她轻易逃脱他的手掌心。在木岭镇时发乎情止乎礼,是因为当时她还病着,而现在,在他的地盘上,她想都别想! 未及鹿尘走远,萧云溪追上来,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紧紧抱住了她。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立刻有人起哄似的鼓起了掌,几秒工夫,掌声响彻整间大厅。 洛雪初黑了脸,两年多不见这位年龄最小的师叔,他模样变化不大,捅乱子的本领倒是比从前更胜一筹了。她想不出接下来有什么好法子来分散众人的注意力,正愁得头痛,已有人高声喊道:“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萧云溪紧紧箍住鹿尘,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她不断挣扎反抗,但是没有用,他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双臂越勒越紧,恨不得将她骨节勒断一般地用力。 渐渐的,周围起哄的喊声鹿尘已经听不清了,萧云溪让她无法呼吸,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手臂上的力气有增无减。她捶打他后背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微弱,几乎快要融化在他这猛烈的攻势之下,将要窒息之前,她狠狠地咬了他的嘴唇。 萧云溪吃痛放开了手,不解地看向鹿尘,谁知她扬手就是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众人被这场景吓到,都噤了声。鹿尘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里隐隐作痛,她虚弱极了,只想迅速逃离这个地方。越急越乱,裙摆太长,她脚下一绊,脚踝崴了。 洛雪初连忙上前,“小鹿,没事吧?” 鹿尘摇摇头,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她拨开人群,忍着痛趔趄地一步一步往前走。萧云溪箭步冲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没等鹿尘抗议将她横抱在怀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所。 一 “放我下来!”鹿尘怒目圆睁,“你再这样得寸进尺,信不信我杀了你?” “不信。”萧云溪不为所动,抱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 “混蛋!”鹿尘拼命挣扎,“你不放开我喊臭流氓了!” “你随意,想喊什么都可以。这里很偏僻,即使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像这样喊——破喉咙破喉咙——然后有个叫‘没有人’的人就说我来救你了——” 如此不合时宜的家伙,真是天下独一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讲冷笑话?鹿尘凝视萧云溪,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她安静下来,不再乱打乱踢。走到车旁,他才放她下来,“你最好听话,我开车带你去买止痛喷剂先缓解一下。脚崴了可不是小事,咱们还得去医院拍x光,看看骨头有没有事。” “我不想去医院。” “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待会儿开到荒郊野外扔你下车!”萧云溪目露凶光,见鹿尘发懵的样子不禁新生爱怜,他摸摸她的头,“吓唬你的,还不快坐好系上安全带?” “我c真的c不去医院!”鹿尘大声吼道,“你知道吗?离开木岭镇的一个多月,我天天待在医院里,照顾我的继父,他没能熬住去世了。然后是我的妈妈病倒,还好她舍不得我,我真怕她也你别跟我提医院,再闻见消毒水味我会发疯!” 萧云溪愣了,仅仅一月未见,她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难怪从一开始她的情绪就不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太过唐突了他手扶着车门,半晌没有下一步动作。鹿尘转头看他,“走吗?” “小鹿对不起。” “唔?没什么对不起,我送你一句没关系,咱俩扯平。现在,除了医院,你想带我去哪里都行!” 鹿尘忽如其来的转变,让萧云溪措手不及,他甚至认为自己听错了,又重新问道:“你确定我带你去哪儿都可以?” “对!” 萧云溪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去处,“有个通宵畅饮的地方,我今天舍命陪君子,陪你好好喝个痛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醉后一夜 酒吧的名字——风吧。 萧云溪告诉鹿尘,这个清吧的老板是他的大学校友。 “风吧的调酒师很机灵,驻唱歌手唱歌嗓门有点大但不会很吵,而且我那哥们是个极爱干净的人,酒吧里禁止吸烟,最适合闻不了烟味的女士光顾。他雇的服务生都是武行出身,想闹事的主儿,一般会提前请出门去。”他温柔地看着她,“怎么样,还满意吗?” 鹿尘笑着点点头,“我在q市上大学的时候,曾经路过这里,很想进去坐一坐,不过一直未能如愿。” “那咱们今天来对了!”萧云溪往前一步先推开风吧的门,如英式管家那样冲鹿尘致意,“女士,请进——” 鹿尘忍俊不禁,提起裙摆缓缓走了进去。与萧云溪描述的一致,这里的氛围很好,整体布置是以吧台为中心,四周摆放了十余张可供两人面对面坐的小桌子。乍一看过去,空间未免显得狭窄局促,可是绕到吧台后面,那里还设有自助餐区c沙发卡座和迷你舞台。 调酒师技术精湛,抛瓶c摇瓶,举手投足潇洒而不花哨,吸引所有人的视线。音乐声若有若无地流淌在空气中,客人或坐或站,笑着聊着,状态都很随意。在这样的环境中,人不知不觉就会卸下疲惫,放松身心。 鹿尘轻声感叹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简直是我理想中的酒吧!” 萧云溪揽过她,“走,带你去我最喜欢的位子,顺便请老板亲自为咱们调两杯好喝的鸡尾酒。” 落座后,鹿尘拿起赤橙黄绿四色渐变的枫叶形杯垫,迎着桌子上方的灯光照了照,便放回原处。她打量着酒吧里的装潢,没有牛骨轮胎渔网之类的奇异饰物,灯光也是柔和温暖的,角落里的留声机平添怀旧的格调,整体设计颇具复古文艺范儿,那么店名里的“风”出自何处? 鹿尘自言自语,“哪儿有风的影子?” “我在这里!”展南风推着双层餐车走到他俩就座的桌旁,“上菜了——土豆泥和蔬菜沙拉是新鲜制作的,鸡翅在微波炉加热过了,培根芝士蘑菇焗饭是我店即将推出的正餐食谱,你们二位当回小白鼠,吃过之后给我提提意见。” “有劳了,老哥。”萧云溪拱手道谢,“我今儿就吃霸王餐了啊!” 展南风笑道:“哟嗬,大画家不带这么客气的。开业那会儿你不是送我两幅画嘛,我可是知道行情,一张画拿出去拍卖都能到六位数,更何况两张?所以你千万别跟我见外。你们先吃着,我待会儿送水果拼盘来。” 萧云溪转向鹿尘,却发觉她对琳琅满目的美食视若无睹,注意力完全被那个超大号酒杯吸引过去了。杯中淡金色的酒充满了细密气泡,散发着淡淡的果香味。他把酒杯推到她面前,“风老板送的香槟,适合女士饮用,尝尝。” 鹿尘愁上眉头,1000毫升的容量,如果喝光这一杯,估计连爬着回住处的力气都没有了即便香槟的度数很低,它也不是碳酸饮料。在木岭镇的时候,她醉的最厉害的一次,也只是稀里糊涂地爬到陈家的桂树上摘月亮,现在看着这杯酒,就已头昏脑涨了。她盯着杯子发呆,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进退两难之时,简直有如神助,手机响了。洛雪初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烁。 “我得接个电话。”鹿尘指指餐盘,对萧云溪说,“你先吃,看着味道很不错,别放凉了。”她远远离开桌子一大段距离去接电话,“洛姐姐?” 萧云溪起身,从吧台要来几个深碗,将鸡翅和焗饭的碟子严丝合缝地扣住,暂且这样为食物保温。他回首望着鹿尘,希望这杯香槟的主人快些讲完电话。或者,帮帮她他转转酒杯,唇边浮起一缕狡黠的浅笑。 “洛姐姐,我这会儿在酒吧呢。你师叔?对,他带我来的。” “我没事,洛姐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生气了。对,脚还有点疼,不过崴得不严重这次没见到洛大师,我心里挺遗憾的” “嗯,我听你的。下次吧,希望我真的和这个行业有缘分——本来我学的第二个专业都快还给老师了,谁知三年前在嘉木拍卖行那次误打误撞,又让我心心念念地放不下。” “洛姐姐,我记得大后天预约的时间,你放心,我会准时带妈妈去的。” “好,先说到这儿,再见!” 挂机后,鹿尘愁容满面地踱回座位。洛雪初关切的询问,不知不觉冲淡了她刚来到酒吧时轻快惬意的喜悦心情。这些天,她的积蓄都付了医药费,如今收入来源成了大问题,谁也不愿流落街头三餐不继,但要找一份称心如意又薪酬不菲的工作,实在困难然而当她的目光掠过桌子,瞬间又惊又喜,“酒呢?” 萧云溪笑了笑,说:“我给退了。” “退了?”鹿尘惊讶地睁大眼睛,“倒出来的酒还能退?” “放心吧,老板是自己人。”萧云溪说,“我记得你念叨过,半夜饮酒第二天头痛欲裂,再者我得按时服药,所以必须保持规律作息。再坐一会儿,等听完夜场最后一首歌,我就送你回去。” 鹿尘调侃道:“你不是要陪我喝个痛快吗?” “此一时彼一时,我听见你讲电话了。”萧云溪轻轻握住鹿尘手,诚恳地说,“小鹿,如果你遇到难处,一定要告诉我。在q市,除了我,别人帮不了你的。” “兄弟,当心话说得太满,最后做不到打了自己的脸!”展南风的声音幽幽地飘过来。 “我们的事,你不懂就不要指点,好么?”萧云溪皱眉,“老哥,不会是我退了你的酒,你心里郁闷就来找茬吧?” 展南风走到桌边,手中的果盘重重墩在桌子上,看都不看萧云溪,只盯着鹿尘,“小女生,你面前的这位,是个情场老手,注意点,别等到伤透了心再后悔!” 鹿尘不知所措地看向萧云溪,他却面色如常,微笑道:“风吧的老板名不虚传,果然是个疯子。刚才还称兄道弟温情脉脉,现在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怎么?孙箐给你多少好处费来诋毁我?!” “我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始乱终弃的家伙——”展南风仍在气头上,他指向鹿尘,“才离开孙箐几天时间,就换了个女朋友?喝酒还偏偏跑我这里来恶心我?” 鹿尘尴尬地解释:“我不是他女朋友” 话音未落,萧云溪已起身,绕过桌子在鹿尘身边坐下,一把搂住她,又重重地吻上来。鹿尘挣脱不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展南风拊掌大笑,萧云溪才停止这疯狂的举动。 鹿尘从缺氧的状态苏醒,懵懵地问:“孙箐是谁?” “她啊,就是个没眼光的女人,抛弃我兄弟,是她的损失”展南风对上萧云溪的眼神,知趣地笑道,“好吧,激将法果然万试万灵。我这就给你们调酒去!” 灯光忽然暗了下来,一袭黑衣的女歌手缓缓步上舞台,哀伤眼神中的迷离,清晰可见。 前奏响起,鹿尘不觉愣了。怎么可能?这是宋铄的歌!她望向萧云溪,却发现他正在看她。“只管听,不提问。”他小声说,“好好享受这一刻” 一 车里回荡着鹿尘愉快的声音:“我不是酒鬼,我没有喝醉!” 萧云溪借后视镜看看后排座,鹿尘系着安全带还不老实,先是扭来扭去,而后猛地伸展双臂,做了好几个古怪的动作。 微醉的状态会让人很舒服,但她这是酩酊大醉——萧云溪无奈地摇头,不该任由她喝掉展南风送过来的所有的酒,香槟c红酒c鸡尾酒,还有度数极高的伏特加本来请歌手演唱宋铄原创的歌曲,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成了她醉酒的导火索。 驶过珊瑚大道最后一个信号灯,转弯过后再行驶五百多米,萧云溪将车停在了路边。犹豫了片刻,他打开车门,深深吸口气,坐进后排座,坐到了鹿尘身边。 鬓角散乱的头发,粘在鹿尘绯红的脸颊上,她双眼微闭,睫毛上翘的弧度,自然而美好。此时此刻,这个侧颜,萧云溪给满分。 她真是个奇怪的姑娘,美而不自知。他第一眼看到她,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了。他也知道,贸然表白很可能招来她的反感,但倘若无法紧紧抓牢她,一切将毫无意义。 一阵焦渴感袭来,萧云溪情不自禁地俯身,亲吻鹿尘的额头和脸颊。她支吾一声,怕痒似的抬起手挥舞两下,又无意识地扯了扯领口。 木岭镇强烈的紫外线晒黑了鹿尘的脸和手臂,胸口那里仍是白皙的肤色。萧云溪赶忙避开视线,心砰砰乱跳,他想赶快下车去透透气,却被她拽住了衣角。 “你要去哪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人形抱枕 萧云溪连忙转过身,“你醒了?” “你看,这不是刚端上来的嘛——”鹿尘在空气中胡乱抓了一把,做个举起酒杯的动作,眯着眼睛傻笑道,“哪儿都不许去,陪我喝!” “想不想喝水?” “我说的是酒,酒!”鹿尘像个考拉一样,忽然手脚并用,紧紧地攀到了萧云溪身上,“咱们喝酒,继续喝——” “不闹。我去拿矿泉水。” “哼,敢不给我酒喝!”鹿尘叨咕一声,“饶不了你” 虽是十一月初冬的清冷天气,但车内空调温暖宜人,萧云溪进退维谷,只觉浑身燥热,被鹿尘这么一搂,他越来越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了。他浑身僵硬地坐了半天,直到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才稍微活动一下酸痛的脖子。她可能是做梦了,唇边时不时浮现浅浅的笑,手却始终紧紧揪着他的衬衫前襟,一刻都不肯放开。 看鹿尘香梦正酣,萧云溪不想吵醒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够到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摁亮屏幕,原来是凌晨四点。 时间尚早,他又毫无睡意,于是将视线投向车窗外广袤的海岸线。海上仍然一片昏黑之色,澎湃的涛声传入耳中,寂静而空远。遥望东方,天空沿海平面露出淡淡的鱼肚白,一弯银色的下弦月勾勒出黎明前最引人注目的景致。 车内越来越热,萧云溪被鹿尘抱得太紧,直觉胸闷无法呼吸,他伸手拭去她额上细密的汗珠,爱怜地笑了笑,她啊,睡着了倒是很乖的。他摇开一点车窗,凛冽的晓风吹了进来。 微明的晨光,越来越清晰可辨。海水的墨蓝色渐渐变浅,东方天空与海平线的交界处呈现出可喜的金黄色。月亮的光芒黯淡下去,变成了灰白色。 萧云溪知道,太阳即将升起,新的一天要开始了。而他的人生,经过昨夜这一通折腾,也将翻开新的一页。 一 鹿尘轻轻打开门锁,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门。她脱掉高跟鞋,光脚走到卧室的门口,推开一条门缝观察几秒,确认母亲还睡着,她心中万分庆幸,连忙找好换洗衣服,冲进了卫生间。 一小时前,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怀里有个男人,不由得掐了掐自己的腿,感觉到疼才知道不是在做梦。男人也不是别的人,是无处不在的萧云溪,一脸柔情地朝她微笑。 “睡醒了?” “呃”鹿尘瞠目结舌,环顾四周发现两人置身汽车后排座,一下子紧张起来,“我怎么会在这儿?” 萧云溪并不忙着解释,只说:“渴不渴?我给你拿水。”他推开门下车,又俯身问道,“你想直接回去还是吃个早餐再回?” 鹿尘不及回答,一低头,瞧见自己衣服领口扯得很低,慌忙双手交叠护在胸前,她定了定神,说:“一晚上都在外面,我妈妈醒了看不到我肯定担心,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也好。”萧云溪从后备箱拿了两瓶水,一瓶打开瓶盖递给她,迅速坐回了驾驶位。 “那个,昨天晚上”鹿尘忽然发问,“你没对我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吧?” 萧云溪乐了:“这话问的!你应该反过来问,你有没有对我做什么?”他侧过身,活动双臂的关节,给鹿尘展示骨节发出的咔咔声,“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形抱枕,我可是尽职尽责,任劳任怨一动不动由你抱了几个小时。”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鹿尘掩饰地转过头,刚喝了水又呛到了,咳个不停。 萧云溪轻轻帮她捶背,“还好你醉酒遇上的人是我。为了安全起见,以后我得继续监督你。” 鹿尘哭笑不得,一想到如果拜洛明远为师学习收藏品鉴赏,免不了与萧云溪经常打照面,免不了要称呼他为师叔,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实在不行,干脆回绝了洛雪初,等母亲身体好转后立即离开q市为妙 “酒劲还没过,又发呆了?”萧云溪关切地问,“我还是先带你吃顿热乎乎的早饭吧,这个样子你回家我也不放心。” 不等鹿尘拒绝,萧云溪开车直奔一家他常去的老字号早点铺,买了豆腐脑c鲜肉火烧c馄饨和白粥,还贴心地让伙计帮忙另外打包了一份,说是给鹿尘的母亲带回去吃。 “谢谢。”鹿尘小声说,“你真是个好人。” 萧云溪最不愿意听到这两个字,他佯作愤怒瞪过去,“打住!从现在起,你不许说我是好人,哪怕是混蛋c臭流\\氓这样的词,都比好人听上去顺耳。” 鹿尘如坐针毡,拿着汤匙的手抖了抖,“好吧谢谢你,混蛋先生。” 饭后,萧云溪送鹿尘到住处楼下,见她下车还有点一瘸一拐的样子,眉头又皱了起来。“这怎么行?连走平路都会疼,明显伤了韧带。我必须带你到医院仔细检查一下。你上楼把早点给伯母放下,快快洗漱换件衣服,我在这儿等你。” “不” 走到电梯口,鹿尘开口仅说出一个字,萧云溪就凶神恶煞地瞪她,“不听话下场会很惨!”然后帮她按了上行钮,“快去快回,我等你!” 这还是她在木岭镇认识的那个偶尔任性却才华横溢的画家吗?完全变了一个人。电梯门一关上,鹿尘不觉打了个寒战,好可怕,被一个病人盯上的感觉,难以言喻 一 花洒的热水淋在身上,暖意透过皮肤渐渐淌遍全身,鹿尘心里仍有一个角落深感冰冷。 她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喝醉前的所有事她都能清晰地记得,他执着的纠缠,激烈的吻,抱着她不撒手时霸道的模样,特意选了一个怀旧的地方请她重温老友的歌——而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出了酒吧c什么时候把他当抱枕搂进怀里c醉酒后是否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她全无印象。 萧云溪怎么会出现在酒会上?没错,他是洛明远的师弟c洛雪初的师叔,任何一个跟嘉木拍卖行有关的活动他都有资格出席,那为什么偏偏洛雪初会向自己发出如此仓促的邀请?看洛雪初茫然无措的反应,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和萧云溪是旧相识 笃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鹿尘关掉淋浴,隔着门说:“妈妈,是我在洗澡。您要用卫生间吗?稍等一下!” 徐昕岚听到女儿的声音,放下心来,“没事,你洗吧。我做了个梦,还以为是别人闯进咱们房子。” “哦,妈妈,等等!”鹿尘匆忙裹好浴巾,打开门,“您要是不想继续睡了,就趁热尝尝q市有名的早点小吃,我放茶几那儿了!” “好。” 徐昕岚应着,像是对昨晚女儿一夜未归的事毫不知情似的,泰然自若地坐到沙发上,细嚼慢咽享受了一顿美味早餐。直到鹿尘吹干头发,换好外出的衣服,徐昕岚才开口问道:“孩子,你的床铺是凉的,昨晚你没在家?” 鹿尘一怔,忙给母亲解释:“是,我本来想晚点告诉您的,既然您问了,那我实话实说。昨晚我是出去了,去参加嘉木拍卖行举办的酒会。” “哪里有夜半三更开酒会的?都是些什么人?”徐昕岚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 “参会的人都是收藏爱好者。昨天给您做心理咨询的洛雪初姐姐是主办方,她父亲洛明远是嘉木拍卖行的老板,也是鉴赏界的大师级人物。我在大学修的第二学位就是考古和博物馆学,三年前曾经在嘉木实习过,当时因为识破了一件赝品和洛雪初打过交道。这次碰巧遇到她,她想引荐我给她父亲,还说只要态度诚恳,洛大师很可能会收我为徒。”鹿尘补充道,“妈妈,这个行业前景非常好,我努把力,争取让您尽早过上享清福的生活!” “我怎么都不要紧,孩子,你不要偏离你的轨道。”徐昕岚叹口气:“唉,之前这两年多你去木岭镇,我就已经天天睡不着觉了,现在你又” “妈妈,别总为我担心,我长大了。”鹿尘坐到沙发上,孩童一般贴在徐昕岚身边,“您不也是远离外公外婆到n市上学,毕业后留在n市一待就是几十年,这种独立自强,可是您遗传给我的啊!” 徐昕岚心疼地摸摸鹿尘的脸,“傻孩子,那怎么能一样?你外公外婆还有你两个舅舅照顾,在他们观念里妈妈是个女孩,终究是要随外人姓的。而你对我来说,是惟一的孩子,你小时候我工作忙忽略了你,现在我很后悔,想弥补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鹿尘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妈妈” 母女俩贴贴额头,轻轻拥抱了彼此,正沉浸在伤感中,门铃忽然响了。鹿尘想起刚来q市的时候给母亲网购了一台电热足浴盆,说不定这会儿快递到了。她连忙擦干眼泪,跑去开门。 萧云溪立于门外,表情极不自然地问:“等了你将近一个小时,忽然有些内急,能不能借用一下卫生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最佳攻略 鹿尘强忍笑意,把萧云溪让进门,指给他卫生间的方向,“地上的水我还没擦,当心别滑倒了。” 用这种奇葩借口初次登门拜访,实属无奈,鹿尘她们租住的这个小区年代久远,配套设施不完备,萧云溪绕了一大圈,没能找到公共卫生间——他一脸尴尬,转头时恰巧对上徐昕岚好奇的注视,慌忙深深鞠了一躬,“伯母好!我待会儿再来和您正式打招呼!”话刚说完,人一个转身闪进了卫生间。 徐昕岚望向抿嘴偷笑的鹿尘,问:“这小伙子是谁啊?” “他是我在木岭镇认识的朋友。”鹿尘说,“昨晚酒会上又遇到了。刚才就是他送我回来的,还有,您吃的早点也是他买的。” “昨晚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徐昕岚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你们在交往?” 鹿尘连连摆手否认:“不,妈妈,您想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木岭镇同龄人少,所以我和他可能比其他人走得近一些。” “我听他说等了你一个小时,等你做什么?” “妈妈,是我穿不惯高跟鞋崴了脚,他想带我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有没有事。” “孩子,你右脚小时候可是摔骨裂过。我真是犯迷糊,光顾着问不相干的——”徐昕岚拉过鹿尘,“让我瞧瞧!” 鹿尘撒娇地依偎着母亲,笑说:“妈,您放宽心,这次真的没事,我身体棒棒的!” “伯母,您别听小鹿的,她总爱逞强——”萧云溪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母女身后,“下车的时候她站都站不稳,我扶她进的电梯。” 徐昕岚蹙起眉,问:“听小鹿说,你们是朋友,我还不知道您贵姓?” “伯母,我姓萧,萧萧梧叶送寒声那个萧。哦,您稍等——”萧云溪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走到桌旁拿起纸笔,数十笔勾勒描绘,一幅速写诞生,他在右下角一笔一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双手将画作递给徐昕岚,“晚辈萧云溪,初次见面,送您一份薄礼,请笑纳!” 鹿尘仅仅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画中的母女俩,无论是样貌身姿,还是动作表情,与她们本人极为相似,尤其是母亲眉间的一点轻愁,自己只在母亲身边才流露的娇憨之态,都被萧云溪的“神笔”百分之百地还原于纸上。 “画得真不错!”徐昕岚赞叹道,“小萧,你是个画家?” “不敢当。您喜欢就好。”萧云溪毕恭毕敬地微微欠身,“伯母,咱们不是外人,您以后称呼我云溪吧!” 徐昕岚赞许地应道:“现在像你这样有礼有节的年轻人很是稀有。” “伯母,您夸得我开始自我膨胀了。”萧云溪爽朗地笑道,“小鹿要是也经常夸夸我,我肯定能飘飘然飞上天。” “是吗?小鹿对你那么重要?” “不瞒您说,伯母,我每天都在盼着小鹿表扬我一句半句。今天见到您觉得特别亲切,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喜欢小鹿了,那是因为您把她养育地这么好——” 听母亲和萧云溪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络,鹿尘呆立一旁直冒冷汗,完全插不上话。 萧云溪看看时间,说:“q市中心医院七点半开始挂号,我们该出发了。”他低下头,贴着鹿尘耳边说:“换双舒服的鞋,咱们下楼。”又转向徐昕岚,“伯母,您还有什么嘱咐吗?” 徐昕岚瞧瞧鹿尘,又瞅瞅萧云溪,会意地笑了:“没有了,我相信你能照顾好我女儿。” “谢谢您——”萧云溪忽然鼓起勇气,问,“伯母,如果我向小鹿求婚,您会支持我吗?” “年轻人的自由我不干涉,你们自己来决定。” 鹿尘怔怔地立于原地,百口莫辩:“妈妈,您”她想说妈妈您怎能被一幅画打动,问都不问拦都不拦,直接送女儿羊入虎口啊!然而话到嘴边又语塞了。 萧云溪不给鹿尘任何反应的时间,已然揽过她肩膀,礼貌地向徐昕岚告辞:“伯母,我先带小鹿去医院,稍后送她回来。午饭您不用准备,一切交给我来办。” “去吧,我等你们回来。” 徐昕岚目送他们出门,慢慢踱到窗边,看着汽车开走,忽然之间,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释然。 对于女儿鹿尘,徐昕岚一直有所亏欠,即便嘴上很少提及,心里却万分内疚。鹿尘年幼时,夫妻俩各自只顾忙工作,女儿从小便已学会独立生活。有时遇上难得的假期,她去学校接鹿尘回家,看见女儿小小的身影朝校门口走来,她竟会莫名地流下眼泪。自从丈夫海难离世,她更是主动要求加班,借高强度的工作来麻木自己。 可是岁月不等人,鹿尘悄悄长大的那一天,徐昕岚发现,自己也年华老去,想给女儿创造最好的条件,却始终有心无力。 两年前,与简毅峰的重逢,给徐昕岚带来了不小的惊喜。两人中学时曾同过班同过桌,少年少女情窦初开,都未来得及和对方表明心迹,简毅峰就随父母工作调动转了学,之后再无联系。近三十年没见,徐昕岚以为这是上天垂怜,自己可以得到一次重新生活的机会,孰知幸福来得极快却又短暂,简毅峰突发急病撒手人寰,给她留下无尽的哀伤。 还好我有女儿陪伴,总好过孤身一人在这世上煎熬 徐昕岚默默擦去眼泪,回想起方才的情景,不觉又露出欣慰的笑容。毕竟有着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她能看出萧云溪对鹿尘的真情实意,而鹿尘仍然懵懂不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女儿独自生活了太久,越孤单就越接近自我防御的状态,终究是童年缺乏安全感埋下的种子。 作为母亲,徐昕岚虽然明确表态不干涉女儿的终身大事,但内心笃定了要对萧云溪进行周密仔细的考察,才能彻底放心。 一 萧云溪的办事效率,与他出类拔萃的才华成正比。 鹿尘遵医嘱去做理疗的这段时间,他开车到附近菜市场采购了新鲜的食材,同时打给言至澄,让这位明星表侄帮忙找顶级大厨来医院停车场与自己会合。言至澄刚开始没听明白,后来意识到事关表叔的结婚大计,二话不说,从自己开的饭馆挑了好评率最高的两位厨师,派给了萧云溪。 于是,等鹿尘做完理疗取了药,萧云溪和她一起回住处,开门闻到饭菜香味,她整个人更懵了。 徐昕岚笑着招呼道:“孩子,来,洗洗手就可以开饭了!” 两位厨师正在厨房里收拾打扫,萧云溪给他们使个眼色,“你们回吧,剩下的活儿交给我。” “鱼是按您说的方法做了清蒸,其他菜也是少盐少油不放味精。”厨师甲说,“还有,老板吩咐过,如果需要做晚饭,您直接打到饭馆找我们就行!” 萧云溪一拱手,颇有江湖气地说:“两位大厨的鼎力相助,我铭记在心,改天专程登门道谢。今儿个招呼不周,得先请二位回了。” “明白。老板还说,预祝您求婚顺利,马到成功!” 厨师走后,鹿尘进来拿碗筷,被萧云溪挡在了厨房门外,“你和伯母先坐,粗活儿都交给我。” “你又来,我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不用你贴身照顾!”鹿尘忽然生气了,碍于母亲离得很近,她只能小声抗议,“萧云溪,我猜得出你在盘算什么。待会儿你说话要提前想清楚,我脾气坏,虽然没有酒泼,我可以泼西湖牛肉羹。” “乖,不生气,气大伤身。”萧云溪仗着身高优势摸摸鹿尘的头,“中午十二点整,没什么比按时吃饭更重要了,你放心,我有分寸。” 说来也怪,鹿尘像是中了魔咒,萧云溪一摸她的头,她心中的火气立即消了大半。回到餐桌旁,徐昕岚观察她的神色,打趣道:“你们说了什么悄悄话,怎么脸红地像苹果?” “哎呀,妈妈,您不要添乱”鹿尘的脸红得发烫。 “伯母,我不知道您平时爱喝什么,所以各样都买了。”萧云溪端了满满一托盘的杯子,挨个摆到桌上,“橙汁和椰汁常温,红茶微微加热了一下,还有这种保健饮品,不添加蔗糖,您看合不合口味?” 徐昕岚心生感动,想了想,说:“今天咱们高兴,不如喝酒吧!” “好啊!伯母是豪爽之人——”萧云溪变魔术似的,拿出两瓶红酒,“这是我师兄的珍藏,我讨了来咱们尝尝。” 鹿尘冷汗都快下来了,生怕萧云溪跟母亲提起自己在木岭镇时嗜酒如命。她一个劲瞪萧云溪,但是他并不能领会她的意思,“伯母您有所不知,小鹿特别爱喝这个牌子的红酒,临回q市我还帮她订了一箱,不过是新产的,年份没有我手里这两瓶好。” “是吗?她酒量怎么样?”徐昕岚不看鹿尘,笑着问萧云溪,“你们经常一块儿喝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弄巧成拙 见势不妙,鹿尘只能自救:“妈,您知道我一直有睡眠障碍,白天累了一天到了晚上反而特别清醒,有时候喝上两杯,是为了快点睡着” “不完全是这样,伯母,”萧云溪把所有事和盘托出,“小鹿中午也会喝,她说酒精可以解乏,可以放松身心。” “你的意思是她每天如此?”徐昕岚放下酒杯,再无饮酒的心情。 “自从我们相识,我看到的就是这样。”萧云溪继续“无意识”地落井下石,将谈话引至一个可怕的方向,“我刚住进租的老房子就出了一场意外,正巧我姐姐来看我,所以拜托小鹿照顾我。小鹿把她的阁楼让给我,自己在客厅里打地铺,我心里头感动得一塌糊涂,又不会表达” “等等,你说什么?你们住在一起?” 徐昕岚的脸色愈发阴沉,“这可不是普通朋友应该保持的距离。” “我们从来都不是普通朋友。”萧云溪强调道,“我爱小鹿,我要和她结婚!” 徐昕岚被这话噎得不知如何应答,好一会儿才说:“我不干涉你们,但婚姻大事,我不同意这么匆忙做决定。你们先相处一段时间,了解了彼此再说。” 萧云溪郑重其事地站起身,“伯母,我不能等,请您同意小鹿和我的婚事!” “我有些不舒服”徐昕岚说,“今天先到这儿,我想回房间休息。” 萧云溪仍是动都未动,像个卫兵似的肃然伫立在餐桌旁,“伯母,请您同意——” 鹿尘忍无可忍,腾地站了起来,一语不发,用力拽住萧云溪的胳膊,拖着他往门口方向走。 萧云溪当然不肯轻易屈就,他脚步一顿,紧紧拥住鹿尘,朝徐昕岚大声央求:“伯母,您一定要认真考虑我的请求,我想立刻娶小鹿为妻,一天都不愿等!” 徐昕岚虚弱地摆了摆手,“你吵得我头痛。我同不同意都是次要的,我女儿同意才是你的当务之急。”走到卧室门口,徐昕岚回过身,对萧云溪说:“不管怎样,谢谢你今天送给我们的画,还有这顿饭,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不希望你再登门拜访了,你请回吧!” 随着房间门关上,萧云溪也泄了气。他松开抱着鹿尘的双臂,“对不起,我太唐突了。” 鹿尘既不想安慰他,又不忍心打击他,沉默片刻,徐徐开了口:“你别多想,我妈妈确实是身体不舒服,她一直在服药,你这样大喊大叫可能让她血压升高也说不定。” “我以为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今天只能先这样了。”鹿尘说,“昨晚你熬了一整夜,先回去补个觉再想其他吧!” 萧云溪无助地苦笑一下,不再说话,拿起挂在玄关的外套,冲鹿尘说声再见,开门走了。 望着他孤单的背影,鹿尘心里五味杂陈,有些失落,又有些伤感,说不清自己究竟这是怎么了。她呆立门边,直到目送萧云溪进了电梯,才缓缓关上门,回到餐桌旁重新坐下。 默默坐了几分钟,鹿尘拿起酒瓶,续满了杯子。她朝空气中举了举杯,喝下一大口红酒,重又拿起筷子,像个饿了很久饥肠辘辘的人,狼吞虎咽起来。 困难是弹簧,你若它就强。鹿尘笑了笑,还得撑下去啊!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眼下填饱肚子养精蓄锐,才能以更好的状态继续努力生活。 一 做完一个疗程的心理咨询,时间已接近年底。 徐昕岚不适应北方干冷的天气,动辄感慨皮肤皴裂流鼻血太折磨人,要么就是雾霾天气一来咳嗽不止。鹿尘考虑再三,只好送徐昕岚回n市老家过冬,托付宋锴多费心帮忙照顾母亲,自己则于次日马不停蹄地赶回了q市。 新年即将来临,嘉木拍卖行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春拍的藏品。 鹿尘入职以来,收了几件不错的民窑瓷器,有北宋的也有明清的,以新人身份来评定,她的成绩已达标。但她并不满足于现状,拜洛明远为师的目标一天没达成,她就一天不能放慢脚步。 洛明远是世外高人,保持着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节奏,居所位于远郊别墅,平时极少出现在拍卖行。鹿尘曾跟随洛雪初去拜访过洛明远两次,仅谈了寥寥数语,都因洛明远要见其他更重要的客人,她拜师的计划便搁置下来。 自从母亲那一席话打击了萧云溪的热情,鹿尘便很少能遇到他,他也再没有登门拜访。即使同在嘉木拍卖行工作,两人却并无交集。鹿尘在瓷杂部,萧云溪主管现代藏品的部门,又都忙于完成春拍的定额,一晃两个月过去,他们连坐下来一起吃顿饭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木岭镇那边,鹿尘一有时间,就打电话回去问候。 赵猛告诉她,大伙都很想念她和萧云溪,每次都要追问,他们俩是否还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鹿尘想着她租刘姐家的房子过了年就到期,之后可能也不会再续租,所以跟赵猛说好,元旦假期的时候回去一趟,先住几天,然后收拾行李退租。 至于萧云溪还会不会回到七婶家老房子养病疗伤,鹿尘无从得知。每天,她总能远远地看见他来去匆匆的身影,却无法鼓足勇气主动邀请他一起回木岭镇。 又过了几天,圣诞节当天上午,洛明远忽然现身拍卖行,表扬了所有员工,说大家忙了大半个月很辛苦,不能过节了还苦哈哈地四处看货收货,他提了一点要求,今天的活动必须成双入对,有家属的带家属,没家属的可以和单身同事临时组队,好好过个节。 地点已选好,是郊外一家口碑很好的温泉度假区,先是聚餐,然后看表演c泡温泉,晚上举办一场和业内知名收藏家的酒宴。酒宴过后,还会有抽奖环节,每一等级的奖品都是货真价实的,并且人人有份。 宣布完活动事宜,洛明远特意点了几个员工的名字,其中就包括鹿尘,他说这几个小孩儿虽然是初来乍到,但是悟性很高,希望大家多帮助鼓励他们,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整个团队的实力会越来越强。 面对不错的福利,员工们当然是热情高涨。大家纷纷致电自己的另一半,喜悦之情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鹿尘入职时间短,和同事都是泛泛之交,更没有关系比较要好的异性同事可以帮忙了。她猛一听到洛明远的要求,不觉愣了,为什么必须携伴出席?难道在一ss眼中,单身是一种病吗?她从工位上站起来,望望周围的同事,那些平时看着像独身主义的几位,其实都是名花有主名草在心,正热火朝天地煲电话粥。 又等了一会儿,依然没人来邀请鹿尘。她想了想,决定亲自出马,邀请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好久没说过话的萧云溪。 经过财务室门口,鹿尘听到里面有人兴奋不已地说:“你们都听说了吗?萧总今天要和未婚妻一起出席活动!本来我想请萧总客串一下男朋友,不过他助理提醒我想都别想——” 立刻有人接话:“早就有传言,他未婚妻是个名模,不过之前不是闹分手了吗?莫非现在看萧总混得好了,那女的又来吃回头草?” “还是以前那个?不是吧?我觉得是洛总的千金又给萧总介绍了一个。” “洛总千金介绍的?那肯定是各方面拔尖的人物。我就说嘛,萧总这种型男,又那么有才,怎么可能一直单身?” “不管是不是单身,反正你我没戏。” “啊——虽然你这话伤人心,不过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当个看客好了” 鹿尘听不下去了,再没往萧云溪办公室方向挪动半步,神思恍惚地回到座位上。忽然之间,参加活动的好心情消失殆尽,她想请假回去休息。 公司内线的话机在这节骨眼上铃声大震,鹿尘拿起听筒,刚喂了一声,对方即以命令的语气让她现在立刻来他办公室一趟。 “我没时间”鹿尘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别找借口,我知道今天你没有外勤的活儿。”萧云溪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成分,“我给你三分钟走过来的时间,你不过来,我就去你们部门找你!” 鹿尘犟劲上来了,绝不会轻易改口:“三十分钟我也不去!” “我再问一次,你来不来?”萧云溪的语气稍有缓和,“我有礼物送给你。” “谢谢,办公室我不去,礼物我也不需要。” “好吧,这是你说的。” 萧云溪砰的一声挂断电话,鹿尘猝不及防,吓了一跳,随即怒从中来:能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绝对不是我!她手脚冰凉地放下听筒,深深吸了口气,开始按标准格式撰写请假的邮件。 很快,邮件写好了,鹿尘忽然发觉周围变得十分安静。她抬起头看了看,视野里并无异常。也许是刚才填写请假条的规范文本太专注了吧?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电脑屏幕,没顾上点击发送,有人从背后夺走了她的鼠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酒逢知己 他身上松节油的气味如此明显,还能是谁?鹿尘握紧拳头,回过头恶狠狠地怒视来者,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扁他! 萧云溪不给她动手的机会,直接从机箱上拔走鼠标线,同时断了电源。周围的同事不清楚这位现代藏品部的老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怀着一颗八卦之心,齐刷刷地望向鹿尘。 鹿尘佯作镇定:“我的邮箱设置了自动保存功能,你失算了。” “我知道,我是用这种方式警告你,不准请假。”萧云溪淡然笑道,“现在你没其他工作忙,跟我来一下。” “你不是我的上级主管,我没必要听你吩咐。”鹿尘跟他呛上了,半步都不让。 “好,既然你听不进去,那接下来别怪我不客气了——”萧云溪一个俯身,猛然将座椅上的鹿尘打横抱起,“这样你可否满意?你不愿意用自己的腿走过去,我帮你!” 不论鹿尘如何闹腾,萧云溪都没有松手的意思,走到门边,他特意转过来,面朝鸦雀无声的一众员工,说:“你们议论的没错,我是有未婚妻了,就是怀里的这位。” 大家不知说什么好,瞠目结舌的表情凝固在每个人脸上。萧云溪人虽走了出去,话语却掷地有声c余音绕梁:“今后好好抓业绩,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至于别人的私事,少议论为妙!” 一 回到办公室,萧云溪并不急于放下鹿尘。他抬脚带上门,坐回老板椅,像哄小孩儿一样把鹿尘搂在怀里不撒手。 鹿尘脸憋得通红,满腔怒火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你是不是想我丢了工作才开心?!” “除非你自己辞职,否则谁都不会炒你鱿鱼。”萧云溪低头,嗅着鹿尘头发上洗发水留存的香味,情不自禁地整张脸埋进她发辫里,“我明白你为什么生气,是我错了,五十九天漫长得好像半辈子,我不该这么长时间不理你” “够了!”鹿尘毫不留情地大力撕扯萧云溪的耳朵,“你赶紧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萧云溪一脸无辜:“解释什么?” “和大家说清楚,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你是,不容否认。” 鹿尘气疯了,拳头雨点一般密集地落在萧云溪身上,“你再这样,我只能放弃这份工作,远远躲开你!” “因为别人几句闲话,放弃你喜欢的事,傻。”萧云溪说,“师兄已经和我打过招呼,小雪也在准备,择日为你办一场拜师仪式。你这个时候离开,蠢。” “对,我又傻又蠢,精神也不太正常,结婚?算了吧,与其害人害己,不如做病友!” “不要试图和病人讲道理。”萧云溪贴着鹿尘耳朵喃喃低语,“我不光听不进去,受了刺激还会发疯。” 鹿尘哭笑不得,下手的力道越来越重,“你疯你的,我不奉陪!” 萧云溪不怕痛似的,化身胶皮糖紧紧黏在鹿尘身上,任她武力升级也不肯放开。直到她打累了恢复平静,他才轻声道:“遇见你之后,我都变成受虐狂了” 难道不是你主动找虐?鹿尘想了一想,她想用这个念头来抑制胸中的翻腾汹涌的火气,而不想再多费唇舌骂他吼他。他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像是微弱的电流击穿了她的心,一种莫名的痛楚缓缓升起,随着每一次呼吸慢慢升到喉咙口,不多时,她的嘴里充满了干燥的苦味。 这种感觉糟透了!心脏仿若被重物紧紧压住,每跳动一下,都撕扯着全身的神经一起颤动 鹿尘沉默了许久,终于说:“放我下来,咱们好好说话。” “真的?”萧云溪眼中闪过一丝忐忑的憧憬,“你不会再逃跑吧?” “我跑得没你快。” “哈哈,这句是大实话!不管你怎么跑,我都能追上。”萧云溪松开紧拥鹿尘的双臂,“亲爱的,先转过去等一下,我给你看样礼物——” 鹿尘不情愿地背过身,面朝墙壁静静等了半分钟,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猛然掀开来。 “好了,小鹿,向后转!” 鹿尘转过来,望向萧云溪伫立的位置,一幅一人多高的巨幅油画瞬间闯入视线。 “没有你的照片做参照,仅凭记忆,可能多多少少有些瑕疵——我画了五个晚上,现在把它作为圣诞节礼物送给你,必须要收下!” 画像上的鹿尘,面色红润,唇角含笑,怀抱一捆刚割下来的野草,眼神清澈,动作轻盈,专注于劳动带来的满足和成就感。她先是看着画像发了会儿呆,而后将目光投向萧云溪,他的微笑似乎暗藏魔力,一时间她竟有些恍惚。 经过这段日子的忙碌,萧云溪原本苍白的脸庞,微微晒黑了些,透出健康的光泽。或许仍不能保证充足的睡眠,再加上繁重的工作量,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略显清减,浓密的眉c乌黑深邃的眼眸c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和从前别无二致。他新剪了短发,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半截手臂,上面还沾染了几处油画颜料的斑点。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下巴上刮了一半剩了一半的胡茬。鹿尘忽然有种伸手去摸的冲动,当她真的伸出了手,他却一把握住了。 “剃须刀电量不足,只刮了半边脸。”萧云溪轻轻吻了鹿尘的手背,与她十指交握,“没事,我多狼狈都不怕被你看见。” 鹿尘心慌意乱地抽回手,后退几步,却不小心撞落了办公桌上一沓文件。她匆忙蹲下,快速收拾起来,越整理越察觉有些不对劲,文件右下角的签名竟然是木岭镇的老乡。 “刘姐,杜哥,赔偿协议?他们怎么了?” “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他们在q市打工遇上点状况,无良老板跑路,拖欠他们一年多的工资。”萧云溪上前,接过鹿尘手中的文件,“我托师兄找了门路,现在不但把工资全部要回来了,还追加了额外的赔偿。”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回的q市?”鹿尘不解地问,“做好事为什么要保密?” “杜家二老年纪大了,孩子那么小,经不得任何刺激。出事后,杜哥急火攻心住了院,刘姐又要打工又要跑医院,他们不敢跟家里说,就是怕老人孩子知道。”萧云溪叹口气,“你租住的房子是刘姐娘家的老屋,和他们家关系走得又近,如果告诉你,难免你会说漏嘴。” 鹿尘愕然,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是个不靠谱不明事理的人。 萧云溪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我之前答应了给乡亲们画像画全家福,别人的都完工了,杜家给的照片清晰度不够,所以我多问了两句,没想到正好问出了一件大事。”他目光柔和,与鹿尘对视,“你性格耿直,心里藏不住事,所以我才瞒着你。” 一股无名火腾地涌上心头,鹿尘努力克制着脱口而出的辩驳,转而说:“七婶托赵猛哥带话给你,问你什么时候回木岭镇?” “短期内我回不去。”萧云溪说,“师兄有难处,董事会要求他春拍必须完成一亿八千万的定额,否则直接弹劾他。我得留下来帮他。” 鹿尘有个优点——就事论事,从不牵扯其他不相干的情绪影响判断。比如此刻,当她听到洛明远面对的困境,忽然就忘了刚才还因萧云溪的误解而生气。春拍的金额数目如此巨大,远不是几件瓷器几幅字画可以完成的。她眉头紧蹙,不由自主地叹起气来。 萧云溪见状,忙安抚道:“别担心,我已经动用了全部人脉搜罗奇珍异宝,你们瓷杂部的主管,也绞尽了脑汁想办法,不出十天应该能收到答复。” “我好像帮不上忙”鹿尘一脸愁容,“两个月时间,统共收了三个瓷罐和两个摆件,加在一块儿最多能拍到二十万,比起一亿八千万,杯水车薪。” “你成绩很好了,小鹿,有天赋,有眼光,一次都没打过眼。” “这说明不了什么,碰巧的好运气。” 萧云溪揽过鹿尘的肩,“我当年拜师学艺,一开始动机不纯,想着自己在绘画上小有所成,可以借我师父的名气做进一步的推广。那阵子自我膨胀得厉害,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味信邪,不知收了多少件赝品。按师父的话说,把每件不对的东西拍照记录分析,写一本《赝品大全》绰绰有余。师兄不嫌我笨,教我看东西c教我做人,师兄的才智和人性,我一辈子都得高山仰止。现在他迈不过这个坎儿,我得在后面托着他帮他迈过去!” 鹿尘心中一动,凝视着他俊朗的侧脸,不知不觉出了神。过了半晌,她目光一转,瞥见办公桌上有瓶酒,忽然心血来潮:“为你这席话,咱们干一杯怎么样?” “好啊!”萧云溪笑了,“其实这瓶酒就是为你准备的,等会儿咱们找个好地方,慢慢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冷雨燃情 第二天一早,鹿尘和萧云溪一齐出现在公司门口。前台实习生亲眼目睹他们前后脚下车同时进门的默契景象,惊讶地张大了嘴,下巴都快脱臼了。一楼大厅的穿堂风有些冷,萧云溪忙脱下自己的毛呢外套给鹿尘披上,洛雪初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师叔,老实交代,你和小鹿昨天干嘛去了?” “小雪,找茬是不是?”萧云溪守口如瓶,“我和师兄提前打过招呼不参加这次集体活动,他表示很理解。” 洛雪初不肯轻易放过眼前这二位,遂转向鹿尘继续套话:“小鹿,你是好孩子,告诉我,昨天师叔带你去哪儿了?酒吧?还是——他家?” 鹿尘淡然地笑笑:“没去哪儿,就是一块儿喝喝酒看看夜景。” “真有你们的!昨晚可是下雨夹雪了啊,天寒地冻的夜不归宿?”洛雪初始料未及,不觉勾起了好奇心,“单独行动就是好,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 萧云溪也不恼,笑着问:“瞧瞧,我们怎么你了?你这话带刺啊!” “我哪知道你们干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泡吧?看通宵电影?到海边吹能把人冻成冰棍的海风?还有,回到温暖的家里,做” “没大没小!你师叔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轮不到你指指点点!”洛明远适时地出现,及时制止了洛雪初口无遮拦的猜测。他走到鹿尘和萧云溪面前,微微颔首示意,眼中满含笑意。 “师兄,你交代的事情我办好了。”萧云溪说,“待会儿到你办公室详谈。” 洛明远点头,“好,你办事我放心。你和小鹿先回去上班吧,我和雪初要草拟一份合同,半小时后你再来找我。” “明白。”萧云溪利落地应道,转过脸和鹿尘相视一笑,两人一同上了楼。 洛雪初见盘问对象如此轻松地走掉,气不打一处来,埋怨地瞪着父亲:“爸——我马上就打听到关键信息了,您突然杀出来打岔算怎么回事?!” 洛明远无奈地看着脾气骄纵的掌上明珠:“我知道鹿尘比你年纪小几岁,也很尊重你,可是你师叔的意思是非她不娶,以后你要称呼她小婶婶。我要是不拦着,你胡说一通,大家不好相处。” “上回的酒会您没是没赶上,要是看见师叔纠缠小鹿那阵仗,肯定心火上延血压飙升。”洛雪初低声说,“以我专业的分析,这段关系里小鹿并不是很情愿,她对师叔和师叔对她,完全是不同的数量级。” 洛明远听到这话,忽然乐了:“你自己的事还是个烂摊子没空收拾,说起别人怎么头头是道?” “没劲!不管聊什么您都能把话题引到我身上。”洛雪初赌气道,“合同的事您找别人起草吧!我十点钟有来访者要见,没时间跟这儿磨洋工!”说完,她三步并作两步,径直离开了。 这孩子,平时惯坏了,说走就走——洛明远就这么被女儿晾在一边,尴尬无比。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往办公室走的路上,拨出一个号码,听筒里却是无人接听的忙音。未来女婿为什么连续几天不接电话? 洛明远叹口气,难怪女儿那么恼火,肯定是小两口又闹别扭了。年轻人的感情大事,向来都是一笔糊涂账 一 九点半,萧云溪准时叩响洛明远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云溪,昨天辛苦你和小鹿了,活动都没法参加。”洛明远徐徐起身,招呼萧云溪尝尝新沏的大红袍,“来,过来坐,看你能不能试出这茶是哪一年的?” 萧云溪倒也不客气,像模像样地端起茶盏,先低头轻闻茶香,而后小口细品。放下茶盏,他装不下去了,兀自笑道:“师兄,就我这三脚猫的本事,只有你不嫌弃。茶肯定是好茶,我最多能说出个时间范围,八到十年,具体年份你直接告诉我得了!” 洛明远也笑:“你啊,几年不见,性情一点没变。” “小孩儿似的,长不大是吧?”萧云溪忽然有些神伤,“要是师父他老人家还在,也会这么说的。” “不必难过,师父寿终正寝,一点罪没受。”洛明远安慰道,“徒子徒孙近百人,他老人家最惦记当时远在国外的你,再三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可是我呢,不顾你还在养病,就让你帮我打理拍卖行,师父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托梦来训我” 萧云溪清咳两声:“师兄,怪我,不该提伤心事。时间紧任务重,我向你汇报一下昨晚的收获吧!” “好,你说!”洛明远戴好老花镜,拿出纸笔做记录,“东西是真的么?如果是真的宣德青花梅瓶,少说标的也能达到两千万。” “只看了照片不好断定,我还得跑一趟货主的老家。”萧云溪说,“好在离得不远,木岭镇。” “木岭镇?云蕾给你找的休养身体的地界儿?”洛明远若有所思,“巧了,那你带上小鹿一起去,你们对那里的人和事都熟悉,顺便挨家挨户淘淘宝,看能不能搞个大丰收回来?” 萧云溪志得意满地笑了:“谢师兄成全!” 洛明远摆摆手,“不谢,你那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谁看不出来?本来我那未来女婿可以办这事,可他电话一直打不通。你整理龙大师的油画已经够忙了,我不得已才把苦活儿又派给了你。” “龙大师的画一共十二幅,收藏价值很高,我们找专家重新估了价,他的遗孀和儿子基本满意。”萧云溪说,“师兄,你放心,我把合同的事委托给了林副总,他表示一定全力以赴。” “你办事我向来都是放心的。” “木岭镇的货也是宜早不宜迟,”萧云溪想了想,提议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洛明远停顿一下,说:“那好,我让综合办给你和小鹿订最近一班的火车票,你们吃过午饭就出发。” 萧云溪双手抱拳,“师兄,你镇守大本营,梅瓶的事交给我们,这次我保证旗开得胜!” 一 当天下午四点二十,列车准点到站。萧云溪和鹿尘顾不得稍作休息,租了车开回木岭镇。紧赶慢赶,汽车驶进镇子入口那条路,已是家家户户做晚饭炊烟四起之时。 “饿吗?”萧云溪转头看看鹿尘,“要不咱们去七婶家蹭顿饭?” “我想先回家政公司小屋看看——”鹿尘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知我离开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找我帮忙?” “好,咱们回去!” 萧云溪一踩油门,不出几十秒工夫,车就开到了家政公司。鹿尘下了车,脚步有些虚浮,急匆匆朝房子走去。门上挂的那块“暂停营业”的牌子有些歪,门边砖墙上密密麻麻写了很多行粉笔字,一看那稚嫩可爱的字迹,就知道是小学的孩子们写上去的。 小鹿姐姐,我们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画家哥哥,我们喜欢你上的美术课,可是为什么你没打招呼就走了? 小鹿姐姐,你布置的图书室,新来的支教老师一直夸个不停,她说想和你见一面交个朋友。 画家哥哥,你给我和奶奶画的画像比照相馆拍的照片还好看! 小鹿姐姐,我梦见你好几次啦!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读到这里,鹿尘的眼眶红了。她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世上,有一种情感,与血缘无关,与地域无关,与年龄身份无关,一旦灵魂产生了共鸣,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切实感受到真实的牵挂和想念。 好孩子,我也想你们 鹿尘无声哭泣的背影,令萧云溪心疼不已。他缓步上前,环住她的腰,头轻轻抵在她的肩窝上,“等梅瓶的事办妥,咱们留出一天时间,到学校和孩子们好好聚一聚。” “嗯。”鹿尘鼻音很重地应着,“我听你的。” 正说着,暮色低垂的天空忽然落下小雨。木岭镇四面环山,地势较低,气温常年偏高,所以,每年深冬时节,离的最近的县城已经飘了场雪,木岭镇仍是下雨天居多。 冰冷的雨丝,沾衣欲湿,鹿尘不想躲避,微笑着仰起头,雨滴不疾不徐地落在她的脸上,每一下敲击,都像是在弹奏好听的旋律。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独特的芳香,鹿尘深深吸气,心生愉悦,终于找回熟悉的感觉了!她想,就像自己从来没离开过这里一样 萧云溪一语不发,安静地陪她淋雨,两人的身影仿似站成了永恒的雕塑。直到衣服湿透,他才有些担心她会感冒,连忙翻出门口花盆下藏着的备用钥匙,领她进屋。 房子里没有采暖设备,异常阴冷。萧云溪跑前跑后地找毛巾和衣服,一回头发现鹿尘愣在原地不动,他习惯成自然的,将她一个稳稳的公主抱搂进怀里,抱她上楼。 “什么时候了还发呆?快擦一擦换上干衣服!” 萧云溪放下鹿尘,将床上电热毯的开关开至最高档,边帮鹿尘擦头发边试床铺的温度。等被褥都暖和了,他嘱咐鹿尘快点换衣服,一个急转身想要避开,却被她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怕冷似的微微颤抖,抱他抱得很用力,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别这样,小鹿。”萧云溪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话也说不利索了,“其实我的自制力不太好,你从来没这样主动,我c我怕我会忍不住犯错误。” 鹿尘绕到了萧云溪身前,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说出四个字:“那就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花开缱绻 一个悠长舒适的美梦,梦境中的星星熠熠闪烁,那柔和而悦目的光芒,驱散了弥漫于周围的黑暗,充盈着最温暖的所在。偶尔有风拂过,却不觉得冷,每一条神经都像是沐浴春光的花朵和枝叶,向着最明亮的高处尽情舒展欢跃。由远及近的,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好似静谧中的萤火虫,带着一点点微光悄然飞来,渐渐的,它们汇聚在一起,越聚越多,最终当它们如太阳般耀眼时,倏地一下迅速四散开去 曙色微明,鹿尘忽然醒了。 盯了一会儿眼前贴满报纸的墙壁,她才感觉到腰上重量的存在——那是萧云溪的一条胳膊。她轻轻闭上眼睛,脸颊愈发滚烫。房间里异常安静,她只听得见背后的他均匀的呼吸,和自己胸膛里这颗心加速跳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萧云溪也醒了。他无声地笑笑,一个浅吻印上怀中人的后脖颈。鹿尘触痒不禁,连忙用胳膊肘朝后挡住他,阻止他进一步行动。 “饿不饿?”他抬起手,拢了拢她凌乱的发丝,“厨房里应该还有泡面,我去煮——” 鹿尘小声应道:“嗯,好。” 萧云溪坐起身来,室内的清冷让他打了个寒战。给鹿尘掖好被角,他麻利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穿上,也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于枕边,这才下了楼。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鹿尘忙扯过杯子蒙上头,整个人钻进被窝摸黑穿衣服。待她穿戴整齐,一掀被子,萧云溪正伫立床边冲她笑呢。鹿尘慌了神,环顾左右而言他,“怎么突然这么冷?你关了电热毯?” “是停电。”萧云溪说,“和以前一样,整个镇子都停了,要给供电局打电话报修才管用。” 鹿尘佯作镇定,目光却闪躲不安,“停电?那咱们不能自己做早饭了” “没事,我去赵猛哥的商店买点现成的面包和饮用水。”萧云溪围上围巾,下楼前又嘱咐一句,“先别着急洗漱,水很冰,等我回来再说。” 关门声过后,鹿尘慢慢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一条细缝,望向外面。 风停雨住,天色仍显得灰暗阴沉,萧云溪大步流星地走在泥泞的路上,身形矫健,脚步轻快,遇见小水坑,他想一跃而过,但是没有成功,裤腿溅上了一片泥点,不过他不太在意,再路过水坑仍重复之前相同的步骤。鹿尘默默看他走远,随即如释重负一般,慢慢下了楼。 一 凉水洗过脸,鹿尘清醒了不少,她闲不住地开始打扫房间。擦完家具上的浮灰,她还没拿起拖把和水桶,门外忽然间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鹿尘快走几步,打开门一看,瞬间愣住了—— 木岭镇的乡亲们,无论老幼,全部聚集在屋前空地。由孩子们组成的鼓乐队也排好了阵型,似乎在等鹿尘一声令下就开始表演了。 “这是欢c欢迎仪式?”鹿尘感动得语不成声。 “小鹿,你可算是回来了!”人群中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仿佛吹了集结号似的,不出五秒,大家把鹿尘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念叨着,有人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回来了,有人说你离开这两个月比两年时间还长,还有人问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鹿尘哽咽了,说不出话只顾点头。李奶奶拉过她的手摩挲着,“好孩子,奶奶想你想得饭吃不香觉睡不好,就想着我们的小鹿啊,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看看?” “奶奶,我也想您这不c回来了嘛”鹿尘流着泪,却笑得很开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奶奶中午给你蒸你最爱吃的小枣发糕!”李奶奶擦了擦眼角,望着鹿尘身后,问,“大画家没一块儿回来?” “奶奶,我在这儿!!”萧云溪费力挤过人群,挤到李奶奶身旁,“我这次回来特地给您带了好东西,先保密,待会儿上您家咱们细说。” 李奶奶笑着拍拍萧云溪的背,“学坏了,和我老太太卖关子?” “奶奶,他不是卖关子。我告诉您是这么回事” 鹿尘趴在李奶奶耳边,简单提了一下宣德青花梅瓶的事,李奶奶立刻明白了,忙不迭地请他俩上家去。正在一旁张罗欢迎仪式的赵猛,见他们要离开,紧走两步拦住了去路,“甭管多要紧的事,你们得先看过表演才能走!” “是啊——”小学的王和平校长也大声挽留道,“小鹿,萧老师,看看我们学生排练的成果再忙别的不迟!” 鹿尘和萧云溪相视而笑,异口同声给出了答案:“好吧,先看表演!” 一 到了李家,萧云溪言出必行,拿出专门给李奶奶买的营养补充剂和眼药水,感动得她老人家老泪纵横,都来不及匀口气,连忙领他们俩到后院看货。 李家的这对梅瓶,有一米高,气场强大。然而它们并不像其他藏友对待藏品那样细心地放于稳妥洁净之处,而是当作普通容器发挥着日常的作用,里面还存着一些酒。当鹿尘看见色泽暗沉的实物,心里不免咯噔一下,有种上当受骗的即视感。她转向萧云溪,耳语道:“我觉得东西不对,李家那个亲戚说的都是实话吗?” “应该不会,照片你也看过了,东西的器型非常对!”萧云溪仔细查看着瓷器表面,半晌才恍然大悟,“小鹿,你仔细看,这上面不是陈年累月的污垢,可能是一种工艺——我记得师兄说过,人们为了免于古董被毁,特意往瓷器表面涂一层灰黑色的糊浆,乍一瞧以为是个破旧的酒罐子或者腌菜坛,实际上价值连城。” “你的意思是?”鹿尘瞬间领悟,“洗干净再看,对吧!” 萧云溪打了个响指,“咱们现在就把它们洗出来。”说完,他人已经进了李家的厨房,不一会儿,他提着面粉袋和水盆跑出来,叫鹿尘帮忙和面,萧云溪强调不要固体形状的面团,而要那种黏糊糊的面粉糊浆。 “你确定没有开玩笑?”鹿尘无法相信这种过家家的玩法可以洗干净眼前这两个瓷瓶。 萧云溪被她满眼疑问的神情打动,趁其不备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直接剥离干透了的泥浆肯定会划伤瓷器表面,按我说的做,利用湿面粉的粘性和湿度,反复几次,这些泥浆就自动脱落了。” 鹿尘将信将疑地照做,先把面粉和水按比例混合,之后由萧云溪施展臂力不停地搅拌,最后制成了一大盆呈半液态半固态的面粉糊浆。 他们两人齐心协力,赶在午饭前,成功洗出来一只梅瓶。 果然,李家那位在q市打工的亲戚说的全是实话,这是真品,而且是难得的大件精品。鹿尘和萧云溪小心翼翼地端起洗净的瓷瓶,慢慢将它转移至墙角,爱不释手地左看看右瞧瞧,听见李奶奶招呼着吃饭,他俩才起身。为了安全起见,临去客厅前,萧云溪找来一块蒙东西的油布,盖住了梅瓶。 “拍卖行现有的拍品,再加上这对瓶子,春拍的指标肯定完的成!”萧云溪喃喃低语道,“师兄也不用整天愁眉不展,回去以后咱俩把这器物往他面前一放,说不定他能高兴地跳起来!” 鹿尘也很兴奋,“是啊,洛大师说,这对梅瓶的标的能达到两千万,那成交的价格不是更高?” “是啊!谁说不是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单是想想都高兴得不得了——” “春拍一过,我拜师的计划也可以达成了。” 萧云溪激动地一把抱住了鹿尘,恨不得像举小宝宝一样把她举高高,不过这毕竟是在别人家他忍住了,只吻了下她的头发,“不光是拜师的事,还有最重要的——等师兄的难关一过,咱们就去登记结婚!” 鹿尘没出声,她在他的怀抱里,很温暖也很踏实。其他的事,先不去想。 一 鹿尘和萧云溪各抱着一只裹了好几层软布的梅瓶,走起路来又慢又稳,唯恐摔倒伤了手中的宝贝。回到家政公司,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电力恢复了,一摁下开关屋子里灯火通明。萧云溪放好货品,转身要上楼。鹿尘叫住他,“我给你烧热水洗个澡好吗?昨天淋了半天雨,你别又病了。这次出门急,你好像也没带随身的药” 萧云溪顿住脚步,目光尽是柔情,“你就是我的特效药。别的药,都不管用。” 鹿尘红了脸,转移话题道:“如你所说,橱柜里确实有存货。我去煮面,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什么都行,你煮的我都爱吃!”萧云溪笑了,“辛苦你了,亲爱的!我先上去收拾一床被褥,待会儿我在一楼打个地铺。阁楼暖和留给你睡。” 鹿尘沉默了几秒钟,说:“客厅太冷,不要打地铺晚上你也在阁楼睡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箭在弦上 离开木岭镇的前一天,按照事先的约定,鹿尘和萧云溪先去了学校,陪孩子们一起上课画画吃午饭打篮球,直到放学后送每个孩子回了家,他们才依依不舍往回走。 路过商店时,赵猛叫住了鹿尘和萧云溪,邀请他们共进晚餐,还特意找来陈伯明作陪。有长辈在,鹿尘和萧云溪当然不好拒绝,尤其是一闻到陈家自酿酒的香味,他俩更是迈不动步子,只想立刻坐下来畅饮一番。 不过,陈伯明知道他们要早起赶路,酒过三巡就收走了桌上的酒杯,赵猛也贴心地准备了餐后水果和醒酒汤,一顿饭吃得盘干碗净宾主尽欢。 难得的一夜安睡,闹钟响铃之前,萧云溪准时醒来。他叫醒鹿尘,两人装好车,检查确认之后,踏上了返程。 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内温暖宜人,鹿尘透过车窗朝外望去,远处天边那一抹泛着淡紫色的云霞,像极了她此刻心情,轻盈而美好。重回木岭镇这短短的三天,她像是提前品味了半生馥郁精彩的时光,忐忑之外,心底竟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进入公路网交界路段,他们惊喜地发现,q市下雪了。 人常道瑞雪兆丰年,这场雪下得正是时候,入夜时分翩然落下,日出后渐渐收住势头,整座城市银装素裹,映衬着新年吉祥欢喜的气氛。 萧云溪一边开车,一边感慨:“好兆头,咱们这趟没白跑!” “是啊——”鹿尘表示同意,目光落在他侧脸停留了好一阵子,待他察觉之前悄然移开视线,只余眼中笑意盎然。 车停在嘉木拍卖行楼下,鹿尘和萧云溪还没打开车门,就瞧见瓷杂部的同事已经一字排开,早早地等在那里了。他俩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正犹豫着,拍卖行的副总林雨杭面色沉郁,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略过客套的寒暄,林雨杭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们去了那么长时间,就为了这么两件一文不值的假货?现在会议室里吵成一锅粥,董事会又给洛总施压了,你们不帮忙也罢,怎么反倒在关键时刻添乱呐?!” 萧云溪闻言,不禁怔住了,“您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我们大老远的运假货回来冒充真品?” “不是我说你们,是别人。”林雨杭叹道,“前天和昨天,公司一共接到了十几个匿|名举|报电话,不同的人打来的,有男有女,指名道姓地说你们带回来的东西不对!” 鹿尘心底生疑,看了看萧云溪,又转向林雨杭,“林副总,去木岭镇提货的事,只有洛总和综合办的小张知道,其他人怎么可能清楚我们去哪里做什么,这件事您不觉得奇怪吗?” 林雨杭脸上呈现出你算老几的神情,眼睛斜乜着鹿尘,只一味地冷笑。 “小鹿问得对!如果公司内部的人没问题,外面的人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行踪?” “你是洛总的师弟,肯定没问题。至于她——”林雨杭瞥了一眼鹿尘,嗤笑道,“刨去法定节假日,她就上了四十来天的班,别人怎么想我不管,要是问我意见,她最可疑!” 萧云溪毫不犹豫地袒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林副总,请您注意说话方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呵呵,萧总,我尊称你一声萧总,你的态度又好到哪里去了?!”林雨杭一副轻蔑的样子,“才来公司几天啊,就想骑到元老脖子上为所欲为了?笑话!” 萧云溪顿了顿,漠然说道:“林副总,宋朝早灭亡了,你效仿秦桧随便,我们可没工夫配合你当岳飞,莫须有的罪名——留着安你自个儿头上吧!”说完,他叫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车上包裹严实的梅瓶搬进了公司库房。 填好入库单,萧云溪盘算着下一步应该想个什么法子帮帮洛明远,总裁办的助理不邀自来,请萧云溪去旁听董事会的处理意见。他赶忙紧随其后,几乎是跑着进了会议室。 一 回到工位上,鹿尘仍是心神不宁。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方才林雨杭的反常表现,是否意味着公司高层可能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动荡?难道有人等不及春拍结束,要立刻踢洛明远出局? 洛明远师从国宝级人物尹老,是一众弟子中鹤立鸡群者,实力雄厚,声名远扬。国家博物馆曾多次向洛明远发出邀约,请他出任博物馆首席文物鉴定专家,但都被他婉拒了,理由是年事已高身体欠佳。殊不知这个行业年龄越大越吃香,搬出年龄做借口很容易授人以柄,更何况洛明远将将达到花甲之岁,尚且称不上垂暮。 鹿尘在校期间修习双学位,因为考古和博物馆学相对冷门,图书馆里可供借阅的专业书籍并不是很多,她便趁着休息日到校外参观学习。 嘉木拍卖行对鹿尘来说,是个福气之地,她不仅参加了几次拍卖行面向社会大众举办的艺术品展,还用暑假时间到拍卖行打工实习,这期间她读了一些内部的资料和文章,尤其是洛明远编纂的鉴定手册,令她受益匪浅。 赞叹之余,鹿尘萌生了拜师学艺的想法。然而,毕业后近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她忙于照顾家人c忙于完成对朋友的承诺,这个藏于内心的愿望始终束之高阁,很久未曾想起过。若不是后来遇见萧云溪和洛雪初,鹿尘这会儿可能已经忘了学生时代对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成为一个安于现状庸庸碌碌的人。 眼下距离目标实现近在咫尺,千万不能轻言放弃!她暗暗下了决心,难关当前,那就尽力帮师父一把,即使势单力薄,也没什么可怕的,总比干等着天塌下来强上百倍。 鹿尘定了定神,开始翻阅手头的潜在客户资料,打算挨个致电询问藏品情况。不巧内线电话出了状况,无法往外拨,她就用手机打了十多个电话,成功地联系到三家有出货意愿的货主。 讲电话讲了一个多小时,鹿尘只觉嗓子冒烟,去茶水间接水的时候,她偶然瞧见林雨杭怀里抱着东西,鬼鬼祟祟地路过瓷杂部办公室,往库房小步跑去。 这人要干什么? 鹿尘秀眉深蹙,不由自主地悄悄尾随跟上前。林雨杭边走边四处张望,唯恐被人发现似的,难道他真的心中有鬼? 直到鹿尘耳朵贴在库房那扇隔音不好的门上,听到了一个当事人原本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秘密,她这个先前存疑的判断,才真正变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 一 董事长办公室,空调的出风口似乎有些堵塞,每阵暖风吹进来,百叶叶片都会发出怪异的摩擦声。 “师兄,我相信小鹿说的每一句话。”萧云溪的话掷地有声,“她不会说谎。” 董事局会议上一场唇枪舌剑的攻击,令洛明远疲乏至极,他斜靠着老板椅的扶手,半晌才说:“我信你,也信小鹿。至于雨杭他大学毕业就一直跟随在我身边,从助理做起,到现在坐上副总的位子,我看着他一路成长起来的。如果说,他处心积虑地策划了十年来坑害我,那我岂不是从一开始就看走了眼?” “师父曾经说过,咱这一行的从业者习惯遵循群狼的规则,格局一旦形成,谁是首领,谁是随从,一目了然。但是,保不齐有人表面服从头狼的领导,背地里却搞小动作。” “云溪,你说的我都明白。”洛明远眼中一闪,迅速黯淡下去,“头狼总有衰老的一天,之前那些年轻的随从有篡位之心也无可厚非。我只是想不通,多少年来,我没有亏待过任何人,种善因善果不是么?为什么到了最后发现自个儿是个瞎子!” “师兄!”萧云溪突然提高了嗓门,“有的人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不要因为他人的错苛责自己。” “我借机发发牢骚而已,云溪你放心,他们越想逼我离开,我越不称他们的心!” “想用仿品换真品?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他们都使得出来,说明觊觎你董事长的位置不止一天两天了。咱们还不能当众拆穿,憋屈!” “云溪,别动气——因为小人玩阴的,你发火伤了自个儿的身体,不值得。” 洛明远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拉开抽屉翻找治头痛的药片,却一个不留神,把手边的茶杯打翻了,洇湿满桌子的文件材料。 萧云溪连忙施以援手,抢救甲方签过字的几份合同,并把它们拿到空调前面去吹干。他听着出风口异常的响动,便下意识地朝空调内部看了一眼。看过之后,他不动声色地关掉电源,手动拨开叶片,拽住来一个小巧的黑色物体和它尾部的连线。 “师兄,你瞧——”萧云溪神色凝重,“这帮家伙连无线针孔摄像头都装上了,那咱也没必要给他们留后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高级动物 半小时后,萧云溪打电话给综合办报修柜式空调,凌厉的语气收效显著,很快,维修工人上门了。 洛明远感慨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萧云溪却指明肯定是公司内部的人搞的鬼。办公室不宜久留,他们走上楼顶天台,任冷风驱散昏昏欲睡的疲倦感,也正好借此地商量进一步的对策。 “师兄,选择在空调里装摄像头的人,想必智商也高不到哪里去。”萧云溪紧跟在洛明远身边,压低声音说出想法,“我找专业人员来做个彻底的排查,看看你的办公室还有没有其它监控设备。” “行,都交给你了!”洛明远拍拍萧云溪的肩膀,“年一过完,紧接着就是春拍全球公开征集活动,国内b市cs市这两站最为关键,我派你去,怎样?” 萧云溪凝神静气地想了想,说:“如果小鹿去,我就去!”很快,他自嘲地笑了,“四面楚歌的时候,我还这么高调地秀恩爱,引起公愤概不负责。” 洛明远也笑:“你要是哪天忽然低调了,恐怕连我都不适应。小鹿是个好姑娘,我希望你俩修成正果。” “借你吉言,我们的婚期不远了!”萧云溪抱拳谢过洛明远,又补充说,“师兄,b市是首站,你得亲自坐镇,给那帮搞内讧的来个下马威。” 洛明远闻言一笑,“云溪,在我面前你孩子气一点没关系,当着外人一定注意。” “遵命,大师兄——”萧云溪调皮地敬了个礼。 “越说你越来劲了?”洛明远像多年前与萧云溪初次见面那样,给他当胸一拳,“所有师兄弟里,数你天资最高,弱点也是最明显的。收藏这一行,水|很|深,稍有差池就会被人利用,更严重的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萧云溪远在国外的两年多时间,醉心于自己的绘画事业,不曾关注过国内收藏界的动向。听洛明远讲得如此危言耸听,他第一反应是师兄为了让他提高警惕而夸大其辞,转念细想了想,师兄毕竟比他年长三十几岁,见多识广,看问题面面俱到,虽然险些被伪善小人欺骗,但整体上极少出错。最后,萧云溪接受了洛明远的建议,话题就此打住,两人谁都没再说下去。 一 春拍征集会b市首站,怀揣奇珍异宝的收藏者蜂拥而至。九点开场后,人员愈发密集,嘉木拍卖行雇佣的安保公司又增派了一些人手,以维持现场秩序。 头一天是书画和瓷杂专场,萧云溪表面上乐得轻松,心里却始终绷着一根弦。他带领几位下属,于会场内来回逡巡,密切注意着来往人群,不放过任何一点可疑的风吹草动。 尽管防守功夫做的不错,却仍有竞争对手混了进来,而且他们出现的地方是最容易被忽略的——男卫生间。 洛明远刚走出隔间的门,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迎了上来。 “洛总,好久不见!”甄诚疾步上前,殷勤地寒暄道,“六年弹指一挥间,您别来无恙啊?” 洛明远微笑一下,“多谢挂念,鄙人还算硬朗。” 甄诚看了看洛明远周围,不见其他人陪同,问话便多多少少带着挑衅的意味了:“如此重要的活动,洛总为何不带助手出席?或者说,嘉木拍卖行除了您本人,难道没有别的撑得起台面的专家了么?” “这么说,甄先生如厕的时候总要带着跟班?我可没有这类癖好。”洛明远面色如常,警告道,“至于嘉木的专家阵容,轮不到你过问。” “洛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舌?”甄诚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您的高明招式,果然是晚辈学不来的。” 洗了手,洛明远走到门口又停下,“年轻人,我不清楚你怎么弄到的邀请函。嘉木的征集活动仅面向网上做过登记的广大藏友。同行是冤家,你明白么?抱歉,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否则我叫保安赶你走!” 话已至此,甄诚的神情骤然变了,“洛总,当年的事,双方都有责任。您大人大量,别因为黎大师那幅秋林红遍的山水画记恨我一辈子——” “六年前你们使诈用高仿换下真画,转手把真画卖给老外,丢的是整个圈子的脸。”洛明远怒道,“我写的鉴定意见被你们老板当场否了,后来出了事又想让我背黑锅,这就是你号称的双方都有责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甄诚拦在门口,阻止洛明远离开,他先讲了一堆撇清责任的车轱辘话,而后搬出当时事件的细枝末节试图自圆其说。 洛明远根本无心听,冷笑道:“看在你师父那几分薄面上,我暂时不会报警抓你。倘若你继续纠缠不休,我也就遂了你的心。”一把推开甄诚挡在身前的手臂,洛明远说:“年轻人,以后的路还很长,好自为之。” 一 初审环节的房间里人头攒动,鹿尘被周围一声盖过一声的嘈杂搅得心乱,正在为一件元代釉里红瓷罐的真伪犯难时,忽然瞧见洛明远脸色极为难看地走了进来。她不及细想,连忙请这位准师父掌掌眼。 洛明远虽是心情欠佳,却没有拒绝,他将瓷罐托在手中,目测了型釉色光四个基本元素,直截了当摇了摇头,“不对。” 一旁的货主面露不悦,冲鹿尘絮叨半天,坚决声称这件货是正规程序拍得,并且报上货品出处。鹿尘好言安抚无效,情急之下,她拿起对讲机呼叫了萧云溪。 本要转身离去的洛明远,一听到货主道出的拍卖行名号,瞬时收住了脚步。近些年收藏市场热度越炒越旺,从业者却是素质各异c良莠不齐。洛明远想起方才那个叫甄诚的家伙,和甄诚就职的那家臭名昭著的拍卖行,再看看面前这位上当受骗的货主,他怒从心头起。 “小鹿,把那罐子递给我!” 洛明远这一声怒吼,将周围七嘴八舌的噪音镇住了,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围拢过来。 “洛总,您”鹿尘怔怔地站在原地未动,深感不妙。她眼角余光瞥见萧云溪朝这边跑,心里稍稍踏实一点,不仅想到了拖延时间的方法,也顺势改了口:“师父,货主的意思是请咱们做个全面测评,他说不介意在底部钻孔取一点瓷粉做碳14测定。” 洛明远心火燃得正旺,满脑子都是先砸为快的想法,哪里听得进去鹿尘这套说辞,他想自己上前去够瓷罐,却被萧云溪一个闪身拦得密不透风。“师兄,你身体不舒服,我陪你到楼上休息。” “休息?这个时候你让我去休息?云溪,有人做局来砸场子,我偏要破了局毁了假货,也借机给藏友们一个警告。” “师兄,你听我的c必须听我的!”萧云溪紧紧地抓住洛明远的双臂,“不管谁做的局,咱不能主动往里栽。你冷静一下,待会儿我让安保公司清场,到时咱们再细说” “来不及的,云溪,你别拦我!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再流入市场去骗人!”洛明远素来平和沉稳,今天确实被刺激到了,他不顾身份形象,疯了似的要砸掉那件仿元代釉里红的瓷罐,即使当着媒体的面他也不在乎。 “呵呵,老了,到底是老糊涂了——”一个故意拖长了音调的男声传入大家耳中,“各位藏友,你们瞧,嘉木的元老已经发了疯,真东西说成是假的,你们的宝贝他完全不当回事!” 循声望去,人群之外站着一男一女。 男人身材高大,脸颊瘦削且皮肤极差,五官虽不丑但也称不上英俊,所穿礼服倒是名牌,却毫无气质可言,他眼中轻蔑的笑意只能给人一种狡猾猥|琐的印象。女人衣着华丽妆容精致,一张娇小的脸庞,眉眼斜扫入鬓,自有一番风韵,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完美的头身比例,不用问也能猜出她的职业。 鹿尘愣了:眼前这个女人,怎么和萧云溪烧毁的那幅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她不禁抬头望向萧云溪,见他神情复杂欲言又止,即明白了来者何人——至少女人的身份一目了然,不必再追问。 洛明远趁所有人注意力转移的当口,再次去夺货主怀抱里的瓷罐,两人几乎厮打成了一团。萧云溪反应神速,紧紧揪着洛明远,协同闻声赶到的保安一起,制止了即将发生的闹剧。 “嗨,没想到你能以大局为重,云溪,以前你可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表情极为夸张地揶揄道,“谁那么厉害让你转了性子?哦,我知道了,是你身边的小姑娘吗?” 萧云溪看都不看前任女友,视线越过她停在远处某个位置。 “我的未婚妻不需要你这种人来评头论足。孙箐,我也没想到你挑来挑去最后选择了我的前姐夫,我提醒你一句,甄诚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如果你是心甘情愿登上贼船,我只有祝你一路顺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烈酒浓情 这家位于郊区山顶的酒店,经历了白天纷扰喧嚣的洗礼,夜幕降临时分,忽然就切换到了一种与世隔绝的寂静模式。 这次来b市办活动,公司外派人员里只有鹿尘一个女生,所以她待遇最好,独自住一间带客厅的大床房套间,十六层顶楼,窗外仰望即是星空c俯瞰更有山雪和密林,风景独好。 她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没有胃口吃晚饭,便径直回房休息。说是休息,实则还要将白天征集的藏品信息做个详细的分类汇总,做好表格上转至附件,发一份到洛明远的邮箱,同时抄送给嘉木的副总和其他几位部门主管,其中就包括萧云溪。 从孙箐出现c期间两人互不相让的口角纷争c到最后孙箐怏怏不乐地离开,由始至终,萧云溪没有急于澄清什么。鹿尘想得明白,因为事发突然,他像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防御敌人入侵,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情去解释这一切的合理性。 鹿尘能够理解,但心里非常不痛快。 尽管洛明远反复强调整件事是一个局,是竞争对手派人来砸场子,鹿尘却无法相信事情可以巧到萧云溪的前女友和前姐夫一同出现。 对方的用意昭然若揭,这并不是针对洛明远以及嘉木拍卖行,而是专程来恶心萧云溪的——难道只因他是洛明远的师弟c是目前洛明远最为信任的人,就必须承担所有痛苦吗? 不知不觉间,鹿尘已经在替萧云溪难受了,她如困兽一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又焦虑又烦躁,压抑了大半天的情绪好似汹涌的洪水,几乎要破堤而出,淹没她整个人。 现在打个电话给他?鹿尘犹豫着,拿起手机又放下。 洛明远白天受了不小的刺激,萧云溪这会儿肯定陪在师兄身边,贸然打过去必将打扰他们谈话不知过了多久,鹿尘望望窗外愈加深沉的夜色,又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钟,已是九点四十。她醒过神,发觉苦等下去不是办法——直接去找他才对!她匆忙抓过外套,胡乱披在身上就冲出了房间。 萧云溪住在十层的双人标准间,房号1026。鹿尘心急如焚,根本等不及坐电梯,从防火通道的楼梯一路跑了下来。门是虚掩的,房间里面几人打牌的欢笑声和牢骚声听得一清二楚。这帮不知愁滋味的同事,心情从不会受到外界半点的影响——鹿尘深知这节骨眼上,萧云溪不可能参与任何休闲游戏,她于门外驻足片刻,赶忙往洛明远的房间跑去。 1001是十楼走廊最东边的一间,房间面积大,也相对安静。鹿尘气喘吁吁地摁下门铃,满心期待萧云溪来开门,可是她等来了神色憔悴的洛明远,“小鹿?有事吗?” “师父,我想问问”鹿尘赧然一笑,转移话题道,“您收到我的邮件了吗?” “收了,云溪帮我查收的。”洛明远端详着鹿尘,忽而笑了,眉间的愁云也渐渐散开去,“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不好问的?是想问云溪去哪儿了对吧?他八点半就从我这儿走了,你可以打手机直接问他。” 鹿尘红了脸,却强作镇静,胡乱应了一句,“行,我知道了,师父您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不等洛明远继续说话,她仓皇逃掉了。 一 一路狂奔,直到跑回十六楼,鹿尘渐渐慢下脚步,肺像要炸开似的隐隐作痛,下意识地大口呼吸着走廊里清新剂味道的空气。缓了好一阵儿,她才走到房间外,摸出房卡开锁,门却从里头自动开了。 萧云溪挡在门口,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出去不锁门,不怕房间里藏个坏人吗?” “你”鹿尘本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转念一想,凡事都要问清楚实在太累,只要他安然无恙,她悬着的心也就安稳了,“少诳我!你嘴皮子功夫那么好,到服务台再要一张房卡能有多难?” “是吗?”萧云溪极为应景地接过话茬,“你在夸我?真好,每个字都特中听。那——待会儿咱们就试一试我这‘嘴皮子功夫’,免得闲置造成浪费!” 鹿尘假装没听到,一个侧身挤进房间,“刚才我去师父那儿找你,他说你很早就走了。你那间房,小王他们四个正在打牌,吵得昏天黑地。我想你平时喜欢安静,肯定不会待在那里” 萧云溪关好门,回过头笑道:“一会儿不见,十分想念是不是?” “想念你?怎么可能?我是怕” 话说到一半卡了壳,眼前的景象让鹿尘哑然失笑。之前她放电脑的小桌已经挪到了客厅正中,外卖的便当盒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卧室床边的两把扶手椅好像两位忠诚的士兵,一左一右地守在桌边,像是等人快快坐上去享受美食。 “没吃晚饭的小孩儿,你现在饿不饿?”萧云溪从背后轻轻拥住鹿尘,“我跟本市的朋友打听了口碑最好的烧烤店,正好离得不远。下山跑了一趟,打包回来还是热的呢,来,你没食欲也陪我尝一点。” 明明一切正常,怎么会有种天摇地动的晕眩感鹿尘晕乎乎地嗯了一声,晕乎乎地坐到了桌旁椅子上。 饭盒的盖子被萧云溪依次打开,很快,烤串的香味溢满整个房间。她咽了咽口水,刚想拿起一串鸡翅,他却先一步递上粥碗,“喝这个,胃里不空了再吃别的。” “好。”鹿尘听话地捏汤匙,小口小口喝起粥来。粥熬得很烂也很甜,红豆薏米山药入口即化,一刻不停地喝完,胃里果然暖和不少。 萧云溪双手奉上色泽诱人的烤鸡翅和烤香菇,看鹿尘吃得开心,他不忘打趣道:“听说刮风天,鸡翅和香菇更配哟——好吃吧?好吃我明天再去买。” 鹿尘恢复了食欲,咀嚼的时候含混地答应着:“嗯,好吃!” “那你边吃边想,看看b市有什么美食让你惦记了好久还没品尝过。”萧云溪说,“咱们住的地方是有点偏远,交通还算便利,我打车来回,花不了太长时间。” “不,”鹿尘忽然大声说,“明天你乖乖留在酒店休息,想吃什么我去买。” “没事,你喜欢吃就告诉我。”萧云溪脑子转得飞快,马上明白了鹿尘话里的含义,征集活动的第二天是现当代藏品专题,她这是不愿他累了一个白天晚上还继续跑腿,妥妥的疼爱之情溢于言表!他感动地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呆坐着,看她像个馋猫儿一样吃东西。 鹿尘以为自己话没说清楚,连忙解释:“明天早九点开场,到下午五点收工,你要忙八个小时。就算中间有短暂的小休,也是非常累人的” “小鹿,想喝酒吗?”萧云溪冷不丁问道,“我想喝,陪我一起好不好?” “好,”鹿尘对上他的视线,“我陪你喝!” 一 窗外的风声不知何时加重了呼啸之势,偶尔还能听见两三声树枝折断的脆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突兀。 鹿尘做了噩梦,惊醒后浑身打起了寒战,害怕地蜷成一团。萧云溪没有睡着,他轻吻她的脸,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背,似乎这样做可以驱散她心中的恐惧。 “梦到什么了?”萧云溪小声问,“可以告诉我吗?” “好像是我爸爸,又好像不是。”鹿尘拼命摇了摇头,“海水灌进了船舱,周围全是水,每个人都在呼救。我想游到他身边,但是来不及,我们中间隔着一道铁栏” 萧云溪从未听鹿尘谈起她的父亲,仅根据她零星的只言片语隐约猜到一些信息。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似乎没能逃过劫难。或许杳无音讯还能给人一线生机,看不到希望才是最坏的结局。他不懂怎样安慰是有效的,只好紧紧地搂她入怀,用肌肤的接触给她最贴近的温暖。 听着萧云溪坚实有力的心跳声,鹿尘终于平复下来。两人静静地相拥,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忽然,她抬起手,抚摸他的脸颊和耳朵,随即猛地吻上他的嘴唇,像溺水者迫切需要氧气一样,吻得他无所适从。她非常清醒,清醒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他也很清醒,即使几小时前喝过酒,他却对酒精免疫一般毫无醉意。她的手像有魔力,滑过他的皮肤,迅速点燃了一簇簇小火苗。他积极地回应着她,甚至比她更热烈,热烈到整个人躯壳不复存在,只余灵魂在熊熊燃烧 夜深了,窗外风声仍呜咽不止。 黑暗中,鹿尘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盯着烟雾报警器那一闪一闪的红色小灯。这一刻,她心里前所未有的明净,仅听得见萧云溪均匀的呼吸。她发了会儿呆,微微侧身,贴上他的胸膛,贴得如此紧密,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的怀抱更安全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欲加之罪 嘉木春拍全球征集活动圆满结束,洛明远率队返回q市时值三月中旬。 国内最后一站时,鹿尘突然接到宋锴的来电,她请假回n市照顾生病的母亲,放弃了跟随大部队出国的机会。这一待,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再见到萧云溪,当着众人的面,鹿尘不假思索地与他深情相拥,久久不愿分开。 小别重逢儿女情长的画面,使洛明远想起女儿洛雪初和未来女婿墨驹的坎坷情路,不禁愈发伤感,与此同时,他决定把收鹿尘为徒一事尽早提上日程,借此感谢萧云溪长期以来的鼎力相助。 成果汇报会上,几位董事对此次征集到的拍品表示非常满意,他们之前的指责和质疑也随着洛明远团队超额完成任务而未再提及。 为顾全大局稳定人心,有董事建议,在春拍正式开始前,嘉木举办一次媒体见面会及庆功酒会。综合办一反疲沓慵懒的常态,得令后兴奋异常,筹备速度快如火箭,令所有人深感意外。 三天后的周末,q市国际酒店的多功能宴会厅,酒会如期举行。 华丽的水晶吊灯投下柔和的暖光,每个角度都折射出斑斓的色彩。若有若无的轻音乐充溢着整间大厅,欧式雕花桌椅搭配了淡金色的桌布餐巾和椅垫,四周装饰的粉色玫瑰散发出阵阵幽香,每个细节,都衬托着宴会清幽雅致的氛围。 作为内部工作人员,鹿尘早早地来到会场,协助综合办核对来宾信息和座位排序。 当甄诚和孙箐这两个名字映入眼帘的一刹那,鹿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便找到综合办冯主任询问,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没错,这二位是玺玟拍卖行的嘉宾,作为同行,他们是专程代表公司来道贺的。” 鹿尘急了:“冯主任,b市发生的那件事您不知道?这两个人跑去砸咱们公司的场子,洛总还差点犯了心脏病!既然是庆功会,为什么邀请他们来?不怕惹来一身骚吗?” “年轻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冯主任瞪着眼睛,反驳道,“洛总的事,当天就有人向我汇报过了,好在人没出大事,前车之鉴,咱们的安保也提高了一个级别。你是新人很多规矩不懂,我不怪你,按照嘉木的惯例,每年大型拍卖会之前都要举办类似的活动,邀请业界知名人士来增加热度和关注度,至于玺玟为什么派这两个人来——我也不明白。” “关键是洛总再看见他们俩,身体又不舒服了怎么办?”鹿尘原本要提到萧云溪也跟这事有关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想想也对,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冯主任说,“这样吧,我跟安保公司提前打好招呼,重点注意一下玺玟来的这两个人。” 尽管冯主任的意思是让鹿尘放宽心,她却始终保持着紧张的状态。 直到媒体见面会开完c嘉宾们进入宴会厅就餐,鹿尘仍惴惴不安地盯着甄诚和孙箐落座的那张桌子,一刻不肯放松。不过截至目前,甄诚和孙箐看上去和其他嘉宾无任何差别,偶尔站起来敬酒寒暄,暂未发现他们会做出过激举动的苗头。 萧云溪送走几位年事已高的文玩界元老级专家,返回宴会厅的时候,瞧见鹿尘利眼神如鹰隼一般的锐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大厅西南方向。他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冤家路窄,怎么又是那俩人渣?! “你来了——”鹿尘看到了萧云溪,冲他小幅度地招招手,等他走近,她低声问,“洛总在哪儿?” “师兄才接受完《q市新消息报》鉴宝专栏的采访,有些累了,在综合办安排的房间里休息。”萧云溪牵起鹿尘的手,轻轻晃了两下,心疼地说,“手这么冰?担心了?有我呢,别怕。要是他们这回还想闹腾,我立刻撵他们出去!” 鹿尘心里一暖,微微颔首,“我在这儿盯了快一个小时,没发现异常。” “脚麻了吧?咱们先去坐一坐,吃点东西。”萧云溪建议道,“答应我,别太紧张,维持会场秩序交给安保公司负责。如果他俩参会是为了找我的茬,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 “是啊,不光脚麻,小腿也抽筋了。”鹿尘实话实说,“我不饿,就是有点渴。我叫服务生帮忙倒杯温水,可是半天不见她送过来。” “你要学着凶一点,我教你——”萧云溪瞪圆了眼睛,眉毛挑得很高,“这样可以给别人留下深刻印象,自然不会忽略你的需求。” “你的表情,一点都不凶。”鹿尘忍俊不禁,“像咱们在s市收的三彩天王陶俑” 萧云溪笑了,“小傻瓜,嘴唇裂口了还傻笑!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喝的。”说完,人已跑向自助餐台。 鹿尘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出了会儿神,脸颊不禁有些发烫,她低头浅笑,心中的幸福感几乎满溢出来。正暗自欢喜,忽然听见有人唤她名字,一转头,视线恰巧迎上两个最不愿意打交道的人。 孙箐将鹿尘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中尽是敌意,不说话只是冷笑。 “二月份那次见面,我就觉得你特眼熟。”甄诚眯着眼睛,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如果没记错,你以前是不是在珊瑚大道酒吧街那一带打工?确切时间是四年前的夏天,候鸟酒吧。” 面对挑衅,鹿尘毫不怯弱,“你认错人了。” 甄诚嗤笑一声,问道:“怎么,不敢承认?我可记得你当时穿了浅蓝色v领上衣,白色超短裙,对,还有白色的靴子。你们推销的啤酒是q市一个二线品牌,叫叫什么来着?” “伟利啤酒,”孙箐傲慢地翻个白眼,“光听这俗气的名字就不想喝。” “我也算嗜酒如命了,可是从没听过这个牌子。”鹿尘反诘道,“你编故事讹我吗?” 孙箐斜乜鹿尘一眼,挖苦道:“我讹你?笑话!真好奇你打扮成啤酒妹是个什么样子,靠装纯骗客人买单吗?” 鹿尘面色如常,“我也很好奇,你们这样的人居然拥有不错的想象力!胡乱编个故事诬陷别人,还能编得有模有样。如果没过够瘾,请继续编,我倒是有兴趣听下去!” “听他们废话,简直浪费生命!” 萧云溪上前几大步,挡在鹿尘身前,双手各握着一杯水,摆出防御的姿势,似乎做好了随时往对方脸上泼的准备。 甄诚嘿嘿一乐:“哟,大画家,不要动气!我和小箐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单纯地为你们公司感到高兴,特地道喜来的。你身边这位小姑娘,是一位故人,我想着既然遇到了,不如叙叙旧” “故人?”萧云溪冷笑,“我清清楚楚听到小鹿说她不认识你。” “你不能因为你姐姐和我离了婚就当我是陌生人啊!”甄诚假模假式地感慨,“云溪,人要讲良心。当年你姐姐连工作都没有,谁给你出的学美术的钱?是我!谁养活你们姐弟俩,供你们吃穿用度,还是我!没有我,你今天能混得风生水起?你以为凭你自己那点破本事,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屈辱的往事历历在目,萧云溪无法继续忍下去,他把手中的水杯交给鹿尘,猛一转身朝甄诚的膝盖重重地踢了一脚。 甄诚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侧着身子蜷缩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 孙箐吓坏了,连忙去扶,萧云溪根本不给她机会。没等甄诚摇摇晃晃站起身,萧云溪直接扑过来,把全身的重量压到甄诚身上,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离得最近的嘉宾都不知所措地傻站着,没人敢上前劝架。萧云溪疯了似的挥动着拳头,完全把甄诚当作沙包,打个不停。甄诚一边凶狠地咒骂,一边试图甩开萧云溪。终于有了机会,甄诚挣扎着躲开了半米远,却一下子撞在旁边桌子,他揪住桌布想爬起来,却把桌上的餐盘c酒杯以及装饰用的花瓶拽落在地,摔得粉碎。 甄诚索性坐在地上,用手背擦擦嘴角血迹,嘲讽地笑道:“你病得不轻啊,云溪,今天什么场合?你这么闹,不怕毁了你师兄辛苦几十年创建的事业?” “你究竟要我怎么样?”萧云溪大声叫喊着,“你想要回你的钱,我可以全部还给你!” “我不要钱。”甄诚说,“我要你身败名裂!!” 趁众人不备,孙箐拿起一个颇有分量的玻璃烟灰缸向萧云溪扔过来,鹿尘想都不想,跑过去帮他挡,却被烟灰缸重重压在脚上,疼得她泪花直冒。 萧云溪心疼地扶着鹿尘不让她摔倒,同时握紧拳头,怒视孙箐,心里有个声音提醒他不能对女人动手,但是他又实在想教训对方一顿。他稍一犹豫,便给孙箐得了逞,她抄起一个还未开封的酒瓶子冲过来,对准萧云溪的太阳穴狠狠地砸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在劫难逃 萧云溪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却晚了半秒,酒瓶砸过来的一刹那他半边脸立刻麻了,耳朵嗡嗡直响,头痛欲裂的昏重感让他站立不稳,后退几步撞到了桌子才保持住了平衡。 酒瓶居然没碎!孙箐愣了,见袭击未能奏效,她气急败坏地想要再次冲上前,却不料还未迈开腿就被鹿尘先发制人反剪了手臂,死死地摁住了。 “放开我——”孙箐精致的妆容和发型此刻已破坏殆尽,“你这个下三|滥的啤酒妹!弄脏我的礼服,你倾家荡产也赔不起!拿开你的脏手!” 因着木岭镇两年多的磨炼,如今的鹿尘力气惊人,孙箐挣扎反抗未果,只能借助不停咒骂来宣泄。粗鄙肮脏的字句,悉数传入耳中,鹿尘静静地听着,尽管她恨不得胖揍这个女人一顿,但目前最重要的是阻止孙箐继续发疯。 刚才酒瓶砸到萧云溪头上,鹿尘的心跳瞬间停止,脑海一片空白,惟一存在的念头是代替他挨那一下重击。 这场打斗虽是萧云溪不堪言语挑|衅先动的手,但是甄诚和孙箐的出现绝不可能是偶然——鹿尘询问冯主任也等于白问,公司方面并没有引起足够的警惕,倘若是有人故意安排,那后面发生的一切就不难解释了。最为蹊跷的是他们对自己的调查,选在今天这样郑重的场合出言侮|辱,鹿尘百思不得其解,对方究竟目的何在。 时间如同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安保公司的工作人员始终袖手旁观,没有做出任何应对措施。鹿尘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直到洛明远出现在宴会厅门口,她才重又看到了希望。 “师父!”鹿尘喊道,“云溪受伤了,赶快报|警!” 洛明远是闻讯赶来的,眼见着最疼爱的师弟半边脸颊肿得老高,眼眶也有大块瘀伤,他急了,怒道:“你们是真不把我这老头子放在眼里啊!”环顾四周不见综合办冯主任的身影,与会的嘉宾也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洛明远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连忙拨打报|警电话,同时察看萧云溪的伤势。 “师兄,我没事,你别担心。”萧云溪握住洛明远因发怒而颤抖的手,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应该没伤到骨头。破点相没关系,只要小鹿不嫌弃就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洛明远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你还反过来安慰我!” “我说的都是实话,真没事,”萧云溪一笑,扯痛了嘴角的伤口,他连忙转移话题,“梆硬的香槟酒瓶子敲得我眼冒金星,可是我的头比那玻璃还硬,厉害吧?” 洛明远叹口气,“你啊——又痴又傻!” “师父,又是玺玟拍卖行来的这俩人。”鹿尘把孙箐推到洛明远面前,“你说吧,你和我师父说,几次三番跑来捣乱,是有人指使吗?!” 孙箐冷哼一声,“你算老几,管得着吗?” “我们也算是熟人了,孙箐。”洛明远正襟危立,“当年是你先离开的,现在帮着外人回来欺负你爱过的人,你图什么?钱,还是名气?即使你有了钱出了名,也是旁门左道上不了台面——” 孙箐假装没事人似的,扭头看向别处,压根儿不想回答洛明远的任何质问。鹿尘难忍心中怒火,又一次揪住了孙箐的胳膊,使全力往后掰,孙箐疼得嗷嗷惨叫。 瘫坐在地上的甄诚不乐意了,“哎哎,没完没了是吧?打人打上瘾了是吧?放开我女朋友,否则对你不客气!” 鹿尘置若罔闻,手上的力道继续加重。 孙箐疼得呲牙咧嘴,还不忘朝围观人群大喊:“你们都看见了啊?我们早就停手了,她还不依不饶的,待会儿警|察来了帮我们作证” “不用他们作证。”鹿尘说,“我会主动交代一切过程。” “呵呵,好笑,你有病吧?”孙箐突然就忘了疼,笑得有些忘乎所以,“主动交代?真是脑子有问题——难怪云溪被你迷得七荤八素,原来你们是同一类人!” 鹿尘淡然答道:“对,我们都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她凑到孙箐耳边,轻声说,“请你放宽心,我们会积极配合调查。至于结果怎样,你操控不了。” 孙箐听出她话里有话,不禁一怔,“你什么意思?别跟我耍心眼!” “字面上的意思,你能听懂就听,听不懂我也爱莫能助。”鹿尘微微一笑,松开孙箐,径自走回萧云溪身边拉起他的手,轻轻握了握。 萧云溪转向鹿尘,半张脸肿得快要张不开嘴,仍忍痛说道:“小鹿,今天的事不该把你牵扯进来,对不起。” 鹿尘说不出话只是摇头,萧云溪脸上的伤,让她心疼不已。两人默默对望着,眼神的交流胜过千言万语。 警|察终于出现了。鹿尘搀扶萧云溪站直身体的同时,自己的力气也即将耗尽。仿佛空气忽然变得稀薄,她喘不过气,视线也开始模糊不清。周围的人都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一阵阵刺耳的讪笑声,似乎是正朝着她身上发射冷箭。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鹿尘一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一 鹿尘醒来时,顶灯刺眼的白光让她倍感茫然,一转头,看到洛雪初正和医生谈话,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医院。不见萧云溪的身影,鹿尘非常着急,想要坐起来,却忘了在输液,经她这么剧烈地一拽,针头由手背脱落,血哗的一下子涌了出来。 好在医生反应神速,及时做了止血处理。换了另一只手重新输液,鹿尘仍是心事重重,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洛雪初半埋怨半疼惜地说:“小鹿,你先顾好自己行不行?” “他呢?”鹿尘小声问,“师父跟他在一起吗?” “师叔的事有我爸在,问题不大。”洛雪初说完,对上鹿尘殷切的注视,突然有点心虚,“也不是一点问题没有他们发生肢体冲突的地方是监控死角,现在是各执一词,谁都不接受和解,我们等警方调查结果吧。” 鹿尘只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洛姐姐,云溪验伤了吗?” 洛雪初说:“验了,脑震荡,面部挫伤,嘴角撕裂伤。所幸骨头没事,视力也没受影响。不过医生还说,如果出现持续的头晕头痛,要立刻就诊不能耽误。” “孙箐那个女人,下手太狠了”鹿尘想起宴会厅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 “我爸从一开始就说过,师叔摊上这种前女友,是他命中的劫数。师叔年少成名,人生路走得顺风顺水,谁能想到前面有个大陷阱等他掉进去?”洛雪初坐回病床边,帮鹿尘调整一下枕头的高度,扶她坐好,“还有甄诚,云蕾姐的前夫,名字和人品成反比的人渣,我见了都想动手揍他,更别提师叔有多窝火了。” “事不过三,这才是第二次。”鹿尘忧心忡忡,“那两个人一出现就没好事,他们不光针对云溪,还要把师父也拖下水。” 洛雪初叹了口气,“嘉木的情形我很清楚,他们想撵走我爸改换门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人里应外合不足为奇。春拍征集,你们超额完成董事会定的指标,引得某些人犯了红眼病,以前暗搓搓搞|事儿,现在直接明着放大招,真的是狗急跳墙,一分钟都不愿多等。” 停顿几秒,洛雪初接着说:“小鹿,这次你和师叔被牵扯进来,也许是因为发现了某些人的阴|谋诡|计,不过你别害怕,我,还有我未婚夫,我们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鹿尘问:“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师父有什么打算?” “我爸早有归隐之心,国家博物馆的聘书对他都没有吸引力,更别提嘉木董事长这个虚位了。”洛雪初说,“他想趁身子骨硬朗,走遍名山大川,看遍天下奇珍异宝。咱们不用为他担心,他活得很明白。” “那就好。”鹿尘点点头,唇边终于浮现出好看的弧度,但是一转眼,这缕笑意消失了。她蓦然想起萧云溪爆发前甄诚狂吼的那一通话,于是向洛雪初求证萧云蕾和萧云溪当年的遭遇。 洛雪初没有半分隐瞒,将自己知道的故事细细讲述了一遍,末了补充道,“小时候我和云蕾姐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即便云溪成了我的师叔,我依然可以不按辈分地称呼云蕾为姐姐。后来我们搬家到q市联系得少了。我再回a市她已经结婚,那个叫甄诚的人渣限制她外出,不许她和朋友见面,我去她家也被保姆拦下进不去门——那时我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可惜年纪太小,没能力做点什么帮帮她。” 鹿尘不禁想起初见萧云蕾的情景,印象最深的就是萧云蕾拘谨得体的笑容背后似乎隐含着无法言说的伤感。如果不是因为经历过一桩潜藏危险的婚姻和一个充满暴力倾向的丈夫,萧云蕾的笑容也许会和萧云溪一样,温暖而明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等价交换 五天时间并不长,对鹿尘来说,却是度日如年。第六天清晨,她早早地来到拘|留所大门外,等待萧云溪出来。 门岗值班警卫告诉鹿尘,释|放时间一般在九点以后,同时奉劝她不要一直站在门口,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明白对方的意思,看天色尚早,决定先去24小时营业超市给萧云溪买套新衣服再回来等。 还未走远几步,便有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开至鹿尘身侧,车窗半开着,副驾驶坐的人正是甄诚。 “嘿!小姑娘,”甄诚打声招呼,随即问道,“这是来接大画家?太早了吧——你现在想去哪儿?我送你。” 他怎么会在这儿?鹿尘心下生疑,这个家伙不是也该受到治安处罚吗?为什么他如此逍遥自在? “你在想为什么我不用进去,对吧?”甄诚摘下墨镜,脸上的青紫瘀痕显得十分狰狞,“托了孙箐的福,她才是真正的施害者,萧云溪受伤和我没有关系。” “挑起事端的人是你,”鹿尘不可置信,直视面前笑得得意忘形的这位,“你让孙箐代你受过?” 甄诚恬不知耻地笑笑,“女人嘛,给点甜头自然就心甘情愿付出了。五天教育改造,换来她老家繁华地段两居室公寓,超值的交换条件不是么?要是换成你,你肯定也会动心。” 此番言论在鹿尘听来,如同吃饭时没注意吃到了不明昆虫的残骸,反胃似的一阵恶心,她掩口干呕了几声。这种人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c利益高于一切,实则内心贫瘠空无一物,也就只剩下账户里那串数字聊以慰籍了。 “哟!这是怎么着?”甄诚夸张地咧了咧嘴,“还没结婚就搞出人命?厉害厉害,云溪年纪轻轻就能当爸爸,好福气” “我是看见你恶心的!”正想着如何摆脱甄诚的纠缠,有辆出租车闯入了鹿尘的视线,她连忙招手示意,车未停稳她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报出目的地后,央求司机师傅尽量开快一点,摆脱甄诚所乘的那辆黑色汽车。 出租车司机有着侠义心肠和娴熟的驾驶技术,很快,他抄近路将鹿尘送到超市门口,找零钱的间隙,他热心询问鹿尘需不需要等她买完东西出来。 “不用,已经很麻烦您了。”鹿尘道过谢匆忙下车,百米冲刺跑进了超市。她曾在这家超市打过寒暑假的学生工,对货品摆放位置相当熟悉,所以购物效率极高,买齐脑海中清单上所有商品只花了一刻钟,但是结账时遇到了大麻烦—— 钱包不见了! 鹿尘清楚地记得,下出租车时钱包一直抓在手里,走进超市她把钱包装回风衣口袋才推的购物车。早间时段超市里顾客稀少,购物期间也没有可疑的人靠近过她然而,努力回忆也于事无补,她翻遍衣服裤子口袋,不见钱包踪影。手机支付软件没有绑卡,余额还是两年前去木岭镇之前花剩下的,不到五十元,买条袖子都不够。 收银员熬了通宵,恰是最瞌睡的时候,等了半天不见鹿尘掏钱,便急吼吼地喊道:“姐姐,你是专门来逗我的吗?!” “东西先存在您这里,稍等我一下”鹿尘跑开去,四下搜寻着认识的工作人员。想法是没错,但毕竟时间过去太久,超市员工流失率又很高,她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当年一起共过事的人。 重回收银台,鹿尘发现收银员交班走掉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等在那里,他提着的半透明购物袋,分明装着鹿尘刚才采购的物品。 “您是鹿小姐吧?”男人微微点个头,“甄先生让我来找您,请这边走。” 鹿尘不知道甄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碍于身无分文的窘迫现状,她只得硬着头皮跟眼前这个男人走。乘电梯到超市地下停车场,门一开,正迎上得逞而笑的甄诚,他手中拿的镶嵌有梅花鹿铜制饰扣的钱包,不是鹿尘的又会是谁的? “果然是你搞鬼!”鹿尘恨不得立刻挥拳到甄诚的脸上,打得他鼻血直喷,她强忍愤怒,警告道,“快把钱包还我,否则让你进医院!” 甄诚背过手,将钱包藏于身后,“呵呵,废话挺多啊!有本事自己来拿,嘴硬算什么?我还以为你有多优秀能把云溪骗到手,原来不过是个呆头呆脑的二傻子罢,真为你们俩以后孩子的智商担忧。大傻二傻再生个小傻子,哈,想想都有趣” “闭嘴!把钱包还给我——”鹿尘忍无可忍,伸手去夺,被甄诚一个闪身躲开了。她再想上前,却被一旁沉默不语的魁梧男人攥住了手臂。 “小姑娘,稍安勿躁。”甄诚讪笑两声,神情瞬间变为冰冷,“上车吧,咱们找地方谈谈!” 一 珊瑚大道的瀚若楼,以经营q市地道茶点为特色,早市时段素来人满为患,今天却一反常态的门可罗雀。甄诚的这位下属手劲很大,鹿尘几乎是被架着进的门,落座后,甄诚使了个眼色,魁梧男人便掩上包间的门,守在了外面。 “你的表情告诉我,有钱人是一个令你作呕的族群。”甄诚说,“这会儿呢?想法有没有一点变化?包下整家瀚若楼,我能做到,你能么,你的萧云溪能么?” 鹿尘并不想回答任何问题,她一边观察周围可以当作武器的餐具器皿,一边重复地喊道:“把钱包还给我!” 甄诚不为所动,只击了两下掌。包间的门应声而开,一位身着青花瓷纹样真丝旗袍的女子翩然走进来,盘起的发髻一丝不乱,手中托盘整齐地码放着各式茶壶杯盏,很明显,她是一名茶艺师。 “既来之则安之,小姑娘,先品品茶再说别的——”甄诚皱眉想了想,“对,叫你鹿尘吧,显得亲切,虽然时间点上没交集,我们也算半个自家人。” 听闻此言,鹿尘几乎是拍案而起,掌心击打到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请你放尊重,谁跟你是自家人?!” 魁梧男人迅速冲进包间,想挟制住鹿尘,甄诚摆摆手,“没事,你出去吧——”包间的门重又关上,甄诚回头给女人一个信号,“可以开始了。” “好的,甄先生。”茶艺师浅笑,“今天的茶是江南地区的头春明前茶,产自n市。” “哦?n市是你的家乡吧,鹿尘?”甄诚若有所思,“你九岁时父亲失踪,后来被认定为海难事故的死者。你母亲养你到大学毕业才再婚,嫁给了简氏集团的主席简毅峰,这件事,商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当然也不例外。可惜好景不长,老简他积劳成疾撒手归西,你母亲又一次守了寡。而你,前前后后白忙一场,没捞着一分钱好处。至于你那爱唱歌的朋友宋铄——我也是略知一二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调查得这么详细?鹿尘心里一惊,已然忘了满腔的愤怒。往事一旦重提,仿如敌人的暗器伤了要害,她目光有些失神,甄诚的嘴脸渐渐模糊在了视线中。 “你大二那年夏天,曾在候鸟酒吧推销啤酒,我还连续三天捧过你的场,这么容易就忘了?”甄诚说,“酒会上我问过你,你伪装得不错。” 鹿尘面无表情,冷冷道:“如果你再问我,我还是会说不认识你。” 甄诚笑了笑,早晨斜照进房间的阳光映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有种鬼魅的即视感,“算了,不认识就重新认识好了。你肯定纳闷,我为什么要调查你这么一个无名小卒?” 鹿尘接了他的话茬:“想必我这样的人,在你眼里没有调查的价值。” “不不不!”甄诚否认道,“你不要轻易地贬低自己。在商言商,我看重的价值并不全是用金钱衡量的——比如你,就不像我认为的那么干净透明。” “谢谢你的评价,我也从来没在我脑门上刻字以示清白!”鹿尘恢复了战斗力。 “好,很好!”甄诚拊掌大笑,却不留神牵动了瘀伤,笑容一时僵在了面部,“酒会上发生的事,原本和你无关,但是我看萧云溪那么心疼你,还怪羡慕不c怪厌恶的,你们那股恋爱的酸臭味,隔着老远我都闻得见!”他停顿一下,继续说:“孙箐出来后,我的计划是对萧云溪提起民事诉讼,向他索赔这些天我和孙箐的各种损失费。” 鹿尘腾地起身,怒火几乎烧红了她的眼睛,“无耻之徒!” “无耻?谈不上,熟练运用法律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罢了。”甄诚说,“年纪轻轻火气不要这么暴躁,茶好了你多喝点,败火。” “云溪伤得比你严重,”鹿尘怒道,“为什么反过来他成了被告?” “很多事你不懂,我不想过多解释,累心。”甄诚冷笑,“到时候你们积极应诉就好。尤其洛明远那个老家伙,让他也来旁听一下我们是如何胜诉的。” 鹿尘反诘:“你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坏事,就为了打垮云溪和我师父?” 甄诚斜着眼瞧瞧鹿尘,没有立即回答。他打了个响指,茶艺师便缓步走到他身旁,将闻香杯递上。“不错,是新茶!待会儿和你们老板说,存货我包圆了!”甄诚转过头,加重了语气,“闻了茶香,我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也许走另外一条路更合我心思——鹿尘,如果你愿意和我谈谈条件,我就不会起诉萧云溪。” 鹿尘攥紧拳头,直直盯着甄诚,“我夜路走多了不怕黑,什么条件,你尽管说!” “爽快!”甄诚不由赞叹一声,“我那曾经的小舅子确实是没看错人。不急在这一时,待会儿喝过茶,咱们再细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虎山之行 上午十点十分,萧云溪走出铁门。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面部已经消肿,重击留下的淤青伤痕却依旧醒目。 鹿尘迎上前,来不及开口就被萧云溪紧紧揽入怀中。他们拥抱了好一会儿,直到洛雪初走过来提醒该回家了,他们才短暂地分开。然而,一坐进后排座,萧云溪再次抱住了鹿尘。 洛雪初无奈地摇摇头,告诫萧云溪:“师叔,你先换身衣服吧!小婶婶出院不到一天,身体弱,你别把里面的晦气染到她身上了。” “你说什么?”萧云溪既惊又喜地睁大眼睛,“小雪,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好么?” 鹿尘摸了摸他的胡茬,声音如清风拂面般温和轻柔:“你没听错,换衣服吧。” 萧云溪听话地照做,从里到外换上了崭新的衣服。鹿尘放下帮他防走光遮挡身体的浴巾,连同穿过的衣服一起装进了袋子,贴心地拿出电动剃须刀和化妆镜,盯着他一点一点恢复容光焕发的模样。 洛雪初冷不丁冒出一句:“师叔,你知道吗?小婶婶一大早水米未进就来这里等你了——” “我知道。”萧云溪低下头,一个吻印上鹿尘的侧脸,“她做什么我都知道。” 洛雪初哑然失笑:“你吹吧,牛都能被你吹上天!” “牛上不上天与我何干?”萧云溪也笑,“我现在倒是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鹿尘凝视萧云溪清瘦的脸颊,想他这些天吃不好睡不着过得无比煎熬,心中不禁暗暗伤感。接下来,为了他不再卷入争权夺位的暗战,她答应了甄诚提出的交换条件,也恰恰意味着,她将离开他一段时间,而且这一切,必须瞒着他鹿尘稍稍平复了情绪,“洛姐姐帮忙买了不少好吃的,冰箱和橱柜都塞满了。待会儿回到家,挑你最想吃的,我来做。” “还叫洛姐姐?”萧云溪故作严肃,“既然当了小婶婶,就和我一样叫她小雪。” “她改口是她的事。”鹿尘面颊飞红,却极有原则地说,“等真到了那一天,我再改口不迟。” 萧云溪不再坚持,“好吧,都听你的。” “小婶婶把你照顾得这么好,云蕾姐肯定放心。你们亲密得好像连体人,我看了都很羡慕。”路口倒计时60秒的红灯亮起,洛雪初挂上空档,转过头说,“昨天我爸跟我念叨,不想让小婶婶拜他为师,到时候乱了辈分,彼此称呼起来太怪。” 鹿尘一愣,莫非洛明远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吗?凭空取消早定好的计划,为什么要经由洛雪初非正式地通知她?她坐直了身体,掌心不知不觉渗满了冷汗。 “笑话!师兄怎么可能在意这些世俗的东西?”萧云溪先于鹿尘反应过来,“你又想诈我们吧,小雪?” 洛雪初绷不住了,一瞬间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收住笑,变绿灯了。她一边开车,一边感慨:“师叔,我爸常说你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我还不信,今天我彻底服了!”洛雪初从后视镜望望鹿尘,抱歉地笑笑,“小婶婶,我本意是想活跃气氛,但是搞砸了要是惹你不高兴,千万别忍着,要打要骂随你选!”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鹿尘笑不出来,勉强做出一个嘴角上翘的表情,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洛雪初还想为自己辩解一番,萧云溪适时地打断她:“好了,玩笑而已,小鹿不会介意的。等下你把我们送到,不用陪我们上楼,早点回家,别让师兄担心。”末了他补充道,“小雪,帮我给师兄带个话,我得收拾利索了再去看他。你也劝劝他,有什么事别急着做决定,我和他见面详谈。” “行,师叔。”洛雪初说,“放心吧,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一 按照事先约定,鹿尘准时来到机场与甄诚会合。离开前,萧云溪睡得正香,她留下字条,谎称要赶回n市照顾生病的母亲,匆匆浅吻他一下,便跑下楼坐上订好的出租车走了。 办好登机牌,鹿尘心慌气短的症状才有所缓和。见时间尚早,她买了热牛奶和三明治做早餐,平心静气地吃完,才去过安检。坐到登机口的等候区,她取出手机里的旧卡装进书包夹层,换上甄诚给她的新卡。一切准备停当,提示登机的广播响起,她随人群排到队伍里缓缓前行。 一位身材高挑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请问您是鹿尘小姐吗?” “我是。”鹿尘微怔,“有什么事?” “有位先生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工作人员核对了登机牌的身份信息,递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他还让我转告您,他乘今天最早的航班先走了,请您记好信里的联系方式,到了之后立即与他取得联系。” 鹿尘道了谢,接过信封一直攥在手里,走进机舱对号入座才打开查看:一张名片,五千元现金,l市的交通地图,酒店的地址做了一个红圈标记。 她重新装好信封,望向舷窗外,宽大的机翼在初升太阳的映照下,泛着冷冷的银白色。看来这趟行程已安排妥当,只需按计划进行即可。说一点不怕是假的,但心中的不安越强烈,她不服输的劲头也就越大,除了见机行事,暂时没有其他办法 近四小时的航程,鹿尘始终保持着闭目养神的状态。她强迫自己以这种方式来应对焦虑和恐慌,效果却并不显著。下机时,她双腿如灌铅一般,每迈一步都异常沉重。就这样,好半天才挪到出口,已经有人在那里举着牌子接站了。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当地男人。鹿尘走过去,沉默地举起登机牌在男人眼前晃了晃,他迅速做出了反应:“对,就是你!”说完,他热情地接过鹿尘的手提包,指着南边,“我的车停在外面,跟我走吧!” 一路无话。酒店坐落在l市最有名的古城区雪山脚下,周边风景秀美食肆林立,即使是初来乍到无心旅游的鹿尘,也为这浓浓的本地风情打动了。 男人领着鹿尘到前台办好入住,就回车里等待。鹿尘换上一身方便出行的运动衫,简单洗了洗脸,锁好房门下楼,重又上了这辆车。 “甄先生的电话无人接听,我没法和他联系。”鹿尘说,“我不知道现在应该去什么地方找他” “离歌酒吧,他们都安排好了。”男人发动了汽车,“那地方我熟得很,我送你过去。” 鹿尘点点头,“好,谢谢!” 车行驶在路上,不一会儿便将满目繁华的城市抛在了后面。先是宽阔的八车道,而后变为蜿蜒曲折的单行线,直到汽车拐上一条坡度略陡的小道,鹿尘忽然意识到不对,连忙打开手机导航查看周围情况,同时心里盘算着该不该报警。 “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男人拖长了声音说,“这间酒吧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酒吧,等你到了那儿就明白了。甄先生吩咐过我,一定跟你解释清楚,但有些话我不方便明说,到了那里你自己多加注意吧。” 话音才落,目的地也到了。鹿尘犹疑几秒,惴惴然下了车,还未站稳脚跟,送她来的车逃也似的一溜烟开走了。 既然来了,没有走回头路的可能。鹿尘咬咬牙,硬着头皮走进酒吧。一进门,迎面的牌匾上书写着店名的两个大字“离歌”,牌匾下是一方火塘,木炭静静地燃烧着,偶尔有几点碳灰飘起来,又很快落了下去。 酒吧里只有个零星散客,他们的目光在鹿尘身上掠过,很快便生出几分好奇。只有一个人,靠窗而坐稳如泰山,没有抬头,直勾勾地瞪着桌上的酒杯。屋外虽是正午时分,屋里的光线却十分昏暗,那张遮挡在阴影中的脸,犹如戴了一张面具,辨认不出任何表情。 鹿尘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走过去,“我来了。” “来了就好。”甄诚应声笑了笑,将桌上这只酒杯推到鹿尘面前,“过过眼,看这是不是明成化斗彩鸡缸杯?” 什么?这样的传世奇珍他怎么得到的鹿尘心中一凛,视线落在酒杯上,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据传鸡缸杯是成化皇帝为宠妃万贵妃专门定制,杯上一面绘有雌鸡小鸡啄食在后,雄鸡昂首阔步在前,前方一棵棕榈树,有带子归宗之意;另一面雌鸡小鸡啄食,雄鸡引颈回望,搭配牡丹和山石,有花开富贵之意,寓意美好。目前全球存世的成化鸡缸杯仅十几件,其中大部分被台北故宫博物院c伦敦大英博物馆等机构收藏。属私人收藏c能在市面上流通的,量已经非常稀少。 而眼前这只酒杯,无论从瓷质c器型c色彩还是画面的美感,都像极了真品。鹿尘反复看了几遍,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经验有限,没法轻易下结论。” 甄诚没有开口说话,不是因为他无话可说,而是酒吧门口的突发状况,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鹿尘循着进门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发了慌。 一个黑衣男人出现在酒吧门口,背光而立。他手中那把刀倒是相当引人注目,刀面反着光,刀刃处有几处暗色的斑点,看不清是锈迹还是干结的血迹。 之前那些坐着喝酒的散客,见势不妙,纷纷掏出零钱放于桌上,绕后门逃掉了。 持刀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把刀往甄诚眼皮下一横,说:“喂!你还没走?正好咱们谈谈——我爸老眼昏花不识货,把真东西低价卖给了你,我是来讨公道的!” 甄诚不动声色,一抬手,快速推开离自己只有几厘米距离的刀,“这行你父亲做了大半辈子,难道他没教给你规矩?出了货就不能反悔,换谁都是一样的。” “我把你给我爸的钱都带来了,赎回我家的东西总可以吧?”持刀的男人直愣愣地吼道,“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想跟我耍花招,没得商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醉翁之意 “谈买卖是吧?”甄诚挑了挑眉,“好,那就坐下慢慢谈——顺便,把你的刀收起来,别吓着我的朋友!” 不提醒还好,一经提醒,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男人这才察觉到第三方的存在,手中这把刀,自然而然地偏离了原先的方向,离鹿尘越来越近,他眼中布满红血丝,暴怒的情绪已接近失控。 “姓和的!”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响彻整间酒吧,“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出去——” 男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回头一看,表情怪异地笑了:“阿月姑姑,我在谈正事,你回避一下,不要误伤到你了。” “误伤?你也知道你的刀不长眼睛?”年轻女子从吧台方向的阴影中疾步走出来,“我苦心经营的酒吧不是你家后院,隔几天就来闹一通,客人全被你吓跑了!” “呵,酒吧”男人呲牙咧嘴地怪笑两声,“你这里三教九流的人来得多了!凭什么针对我一个?” “别人都是文明人,只有你一进门就动刀动枪。我这里不欢迎你!” 待年轻女子走到跟前,鹿尘才看清,她皮肤白净,身材丰腴而匀称,一身崭新的服饰,如过节般穿戴得隆重正式。素白色的宽袖褂衫,外加酒红色坎肩,七彩腰带装饰的百褶围腰,下着与衣服颜色相同的素白长裙。而她肩头那块黑色羊皮披肩,格外美丽,由整块黑羊皮制成,两肩处点缀着丝线绣成的日月图案和依次排列的“七星”。 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笑:“哟,瞧瞧,你穿成这个样子,该不是想勾引谁吧?”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年轻女子手持一支火钳,示威似的挥动几下,“最后警告你一次,要是不想让我敲烂你的脑壳,就赶快滚回家去!” 男人瞥一眼桌上的酒杯,又瞅了瞅面无表情的甄诚,弯腰捡起地上装有现金的书包,再起身时将手里的刀一把拍在了桌面上,冲着甄诚威胁道:“好!看在阿月姑姑的面子上,今天先不收拾你!但是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出去出去——”年轻女子推男人的后背,随手拿起那把锈迹斑斑的砍刀扔出门外,“别再让我看见你纠缠这两位客人!” “你胳膊肘往外拐,小心我告诉阿公”男人不甘心地嘟哝道。 “好啊,你去告!”年轻女子真得被惹急了,火钳照着男人的头顶就是重重一下,“就算你告了状,阿公也不会帮你说半句好话,也不用阿公亲自出马,我收拾你绰绰有余!” 男人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跑出门,跑了几米远,又折回来捡地上的刀。年轻女子又一次举起了火钳,男人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门前小路的尽头。 甄诚徐徐站起来,朝年轻女子一拱手:“大恩不言谢!”他将鹿尘介绍给女子认识,“这是我这次来寻宝的搭档,与你年纪一般大,却也是天资聪颖c独具慧眼。” “你好,我叫周月,离歌酒吧的老板。”年轻女子开朗地笑笑,与鹿尘握手,“你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就碰上这种人,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鹿尘客气地点点头,“没什么,只要人没事就好。” “你这侄子不会再来捣乱了吧?按你的辈分,他这么胡闹你完全可以教训他。”甄诚说,“他不懂这里的门道,纠缠下去可要坏了大事。” 周月摇头,“应该不会了。曾经我以为他人不坏,只是贪玩。谁承想他赌钱输得倾家荡产,把家里能变卖的都卖了。我堂哥临老了连一间屋子都没得住,辛苦大半辈子攒了不少好东西,就剩下这只杯子。正巧我想到你在拍卖行工作,所以请你大老远跑这一趟看看货。” 甄诚面色有些泛红,不同于方才的镇定自若,他像是烫了手似的放下斗彩杯,“我成了趁火打劫的无良商人。” “干嘛贬低自己?”周月笑道,“你付的不是订金吗?等上了拍我堂哥还有得赚。” 甄诚欲言又止,一双眼直勾勾地望向周月,一时不知如何跟她讲清楚。 鹿尘观察着他俩的神情,霎时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周月念着多年的交情,非常信任甄诚,告诉他家里亲戚有好货出手,但是甄诚并没有按照正规流程来签订委托拍卖的合同,而是以个人名义买下了货主的东西。这样一来,价格必然压得很低,最多能达到拍卖成交价格的十分之一,或许甄诚更为黑心,他谎称货不对,直接按仿品来收购。 想到这儿,鹿尘不禁暗暗自责,她原本认为仅需敷衍一下就能完成甄诚的“交换条件”,现在看来,简直是为虎作伥! l市之后还有其他五个省市要去,这一路下来,不知要骗多少人。她越寻思越后悔,甄诚果然是善于利用人的弱点,一步步将她引上了歧途 一 看过民俗歌舞表演,吃过东道主周月张罗的丰盛酒菜,返回酒店已是夜里九点。 甄诚没有下车,只寒暄一句好好休息明天见就走了。鹿尘目送汽车开远,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松下来。快步进了酒店大堂,于前台订了一份标准晚餐,她迅速返回房间,打开手机订返程机票。没错,她几小时前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可转念一想,甄诚口口声声说要以民事诉讼的方式向萧云溪索赔,同时还要通知媒体来采访庭审结果,借此爆料萧云溪的黑历史c抹杀萧云溪努力多年获得的好成绩综合来看,出于保护爱人的本能,鹿尘完全无法拒绝甄诚提出的要求——和他一起去六个地方,收齐六件货品,取六六大顺的好彩头,这并非是比登天还难的交换条件,但是经历了刚才在离歌酒吧的人和事,她萌生了退意。 不去骗人,也不希望被人骗,这是鹿尘坚守的底线。至于甄诚是否坚持起诉,她也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心理准备,陪萧云溪一起面对,才是她目前最应该做的。 选好飞机班次,鹿尘点下购买按钮,屏幕尚未跳转到支付页面,门铃忽然响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看手机显示的时间,离回房不过三分钟,什么样的晚餐能这么快就做熟?莫非送来的是那种只需微波炉加热的叮叮饭?好吧,叮叮饭也不错,总比饿肚子强 满怀期待地打开门,没等鹿尘看清来人是谁,即被紧紧搂进了怀里。她瞬间懵了,一动不动地任由这个人抱着。门关上好一会儿,闻着他身上混合着须后水和油画颜料的独特气味,她才反应过来。 “谁让你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急死我了!”萧云溪吼道,声音在胸腔里产生了共鸣,震得鹿尘耳朵嗡嗡直响。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得慢慢跟你解释” 萧云溪没心情听鹿尘解释,唯恐她又会消失不见似的,将她牢牢搂于胸前,“小坏蛋,给我留字条说回老家,幸好我手机里存了宋锴的号码,打过去一问就知道你在糊弄我!家里电话我也打了,担心伯母为你着急,我还骗了她,说你一切都好。二十多年我都没像今天这样满嘴跑火车,为了你,我破了撒谎纪录!” “我”鹿尘费力地挣脱出手臂,重重地打在萧云溪背上,“你先松手再说话,勒得我快窒息了” “不行!我一放开你就会跑。”吃一堑长一智,萧云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反而两条胳膊越来越使劲。 叮咚,叮咚——门铃再次响起,这回应该是送餐服务了。 鹿尘想去开门,萧云溪索性一只手搂紧她,另一只手开门接餐盒,服务生看见房间内的情形,一时瞠目结舌地呆住了,半晌结结巴巴地问:“女士,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萧云溪点头,“帮我们送十瓶红酒上来,哦,对了,另外再准备一份餐后甜点,做你们酒店最拿手的就好。” 服务生应声而去。鹿尘仰头看着萧云溪,“十瓶红酒?那是酒,不是葡萄汁,你是想烂醉如泥吗?” “是!咱俩一人五瓶,看谁先趴下——” 一 萧云溪的性情终究是沉静的,即使平时生气会吼上两嗓子,醉了却不吵也不闹,只坐在那里安静地傻笑。放下第五个酒瓶,他身子一歪,脸颊贴在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上,睡着了,不,是醉倒了。 鹿尘还来不及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现在他已然沉入梦乡,叫都叫不醒。 她叹口气,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额头c他的耳朵。指尖掠过之处,像窗外轻柔的月光一样,不留任何痕迹,只留下一丝带着体温的暖意。 以前母亲逢周末也常去医院加班,鹿尘只好独自留在家里写作业。每天傍晚,她吃过中午的剩饭菜,总要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听街坊四邻闲聊,从那些姑姑婆婆口中,她听说耳廓很软的男孩子长大了怕老婆,而萧云溪的耳朵非常符合这一特点。也许他曾被长辈这样调侃过,只是不知道,当时的他会不会很生气,生气到做出愤怒的表情和打人的动作? 那个时候的他,一定是鼓着腮帮子c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甚至如小兽一样呲着牙齿,气哼哼地像能喷出火来。但是大人肯定不怕这一套威胁,所以最后他的愤怒也就不了了之了。 鹿尘发了会儿呆,便使出全身力气将萧云溪搬回床上休息。从桌子到床,短短两三米距离,她却累出满身的汗。 一阵酒劲上头,房间里的家具忽然晃动起来,她揉了揉眼睛,晕乎乎地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很快便沉沉睡去。 一 一觉醒来,床头灯不知什么时候关掉了,房间里弥漫着一片昏暗。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阳光,如果不看确切的时间,无法分辨目前处于早晨c中午或是黄昏。 鹿尘挣扎着半坐起来,侧过身想去拿手机。 萧云溪的一条胳膊却未卜先知地伸出被窝,紧紧地搂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别起来,再躺会儿。”萧云溪轻声说,“我还困着呢,你得陪我!” “不行,我饿了,要去吃饭。”鹿尘小声抗议。 萧云溪一跃而起,掀开被子展示身材,“饭哪有我好吃啊,精瘦肉和肋排任你挑,来,选一块,无公害养殖,符合生吃标准” 鹿尘羞红了脸,转过头不看他,“房间里凉,你赶快盖上,别感冒了。” 这些话对萧云溪来讲,必定是左耳进右耳出,他嘿嘿坏笑着,猛地扑过来,上半身紧紧地压在鹿尘身上,“你不想吃我?那我吃你好了!” 鹿尘的整个人像磁铁一样,而萧云溪所希冀的幸福被她的磁力牢牢吸附过来,遍布于周围的一切事物里。空气中充满好闻的清甜气息,她身上也是,他无时无刻不想吃掉她 她脸颊上调皮的小梨涡c鬓角微微卷曲的碎发,他总是迫不及待地吻上去,那种痒痒的触感,令他没喝酒却先醉了三分。 忽然之间,他停下了动作,认真地注视她的双眼,“小鹿,你知道吗?我就是那个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男人。我从没想过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因为你的出现,我才明白之前那些不好的事情都是考验,你是最好的,你永远都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醋坛属性 “其实你”鹿尘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你才是最好的。” “哇!不胜荣幸——”萧云溪再次掀了被子坐直身体,半秒钟不到,开心的神情忽然凝滞在了他的脸上,“不对,你答应过不再说我是个好人,记不记得?” 鹿尘愕然,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咬文嚼字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情到深处c恃宠而骄? “我不要好人卡,”萧云溪失落地抱紧了膝盖,“镶金边的也不行!” “‘你最好’和‘好人卡’的两个好字,虽然字面一样,但它们表达的意思不一样,前面那个‘好’,是说你在我心里排名第一;后面这个‘好’,是一种客套的敷衍,暗指你跟说话人不合适不想继续发展。我这么解释你懂吗?” “不懂!” “敬酒不吃吃罚酒?”鹿尘揪住他的耳朵,佯作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非让我动用武力,非把我变成悍妇,你就满意了?” 萧云溪眨眨眼睛,可怜巴巴地小声嘀咕:“也许你本来就是悍妇”话音未落,他的肚子倒是先发出了抗议,咕咕地响了好几声。 “还说不饿?身体是不会撒谎的。”鹿尘噗的一下笑出来,连忙拿过床边矮柜上的手机查看时间,“不到七点?我以为睡过头了。” “你有急事要办?”萧云溪笑嘻嘻地舔着脸凑上前,“好不好玩?带我一起去吧!” 鹿尘快速穿好t恤和运动裤,下了床,“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l市吗?” “我等着你先问我怎么找到你的。”萧云溪抓过两个枕头当靠垫,懒洋洋地偎于床头,“算了,我主动交待吧,墨驹哥动用了一点小特权,帮我查了你的身份证都出现在哪些地方,所以我能在你趟浑水之前,及时赶到。”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该来。”鹿尘点开订票软件,发觉自己的订单由于超时未付款而取消,而当天回q市的其它两次航班也已满员,她只得苦笑,“没票了,我看咱们明天才回得去。” 萧云溪伸个懒腰,也穿起了衣服,“不急着回家。敢要挟你的那位神人,想必不是什么善主,我既然追来了,怎么也得拜会拜会。” 鹿尘心有顾虑,坦言道:“不见为妙,我怕你们又打起来” “好,我明白了。”萧云溪说,“待会儿咱们踏踏实实吃顿早餐,然后我就约他出来见一面。”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放心,小鹿,这一次,我不会再被他激怒。” 一 出于安全考虑,鹿尘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古城区闹市最大的咖啡馆。她和萧云溪落座后不足一分钟,甄诚便出现了。 没带助理和司机,只身一人,这不是甄诚的风格。昨天,虽然表面上看甄诚独自坐在酒吧里,实则保护他的人就守在酒吧外面,精明如他,从不真正相信任何人,也不会贸然铤而走险。 鹿尘惴惴不安地望向窗外空地上停的汽车,却没发现甄诚昨天乘坐过的那一辆。 甄诚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留情面地问道:“你担心我雇打手来教训你们么?哈,看得出你对我误解很深。” 萧云溪轻轻握紧鹿尘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一切难题交给他来解决。 “当着我的面,就没必要时时刻刻秀恩爱了吧?”甄诚不屑地撇嘴笑笑,“云溪,难为你大老远跑一趟,有什么话快说,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我有两个请求。”萧云溪说,“第一,请你在小鹿面前讲清楚,当年我究竟是不是花了你的钱付的学费,我姐姐是不是靠你养活;第二,我希望你给个确切的日期,哪一天或者哪个时间段,我会收到法院的传票。” 甄诚嗤笑道:“嗬——你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这是!” 萧云溪神色如常,没有丝毫的愠怒情绪流露,“你只需要说出事实,其他不相干的废话,你说多了累,我们也没工夫听。” “几年不见,你果然进益不小!”甄诚突然发起了感慨,“好吧,遂了你的意。酒会上我那么说是典型的激将法,你确实经不起刺激,一提你姐姐你就要杀了我——我实话实说,你美院三年的学费,都是你勤工俭学自己攒的。本来嘛,你没出名前单靠临摹世界名画就能够养活自己了,出了名更是大把机会赚钱,不需要我接济。” “我的事就此打住。”萧云溪正色道,“我姐姐,有没有花过你一分钱?” 甄诚摇了摇头,无奈地回答:“没有。云蕾的工作能力一向出色,很多时候我不得不钦佩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头。离婚时,她把我送她的所有礼物都退还给我,甚至包括最初追求她时我在街边摊买的手镯五十块而已,她真的要和我断得这么清楚么?” 萧云溪说:“好,我只要小鹿知道真相就可以了。” 人前不打诳语,人后默然承受,被误会时不急于反驳,被打压时不轻易屈服,他的另一面,如此澄净泰然——鹿尘侧过头,望望萧云溪,心中不禁生出满满的爱意。他像是心灵感应一般,适时地看了回来,目光交汇之时,两人都不说话,只淡淡一笑,对方的想法已了然于心。 “终于明白,只羡鸳鸯不羡仙是怎样一种状态了。”甄诚自嘲地笑笑,“你们俩啊,绝配!” 萧云溪一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先别忙着捧|杀。我的第二个请求,正等着你的答复。” 甄诚说:“不忙,来都来了,总得喝点再走。”他叫来服务生,点了两杯黑咖啡和一杯拿铁,“云溪你这几年口味没变吧?小鹿爱喝什么口味我不知道,随便喝喝吧!” “谢谢你的好意。”萧云溪让服务生先别走,改了餐单,只留下一杯黑咖啡。 “你警惕性这么强,过分了吧?”甄诚面露不悦,“难不成大庭广众,我还能趁你不注意给你们下药?” 萧云溪说:“你误会了。我们俩睡眠都不太好,早就戒了咖啡。” “行吧,话已至此,我说别的也是多余。”甄诚叹口气,“不管你怎么想,该做的礼节我一样没少,也算是对得起我的前妻你的姐姐” “打住!我不想听你怀旧。请你明白一件事,我姐姐和你不会再有交集,你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从此都不去打扰对方。”萧云溪打断道,“接下来,我等着你提起诉讼索赔。还有,你不要再纠缠小鹿,她心善,才被你利用。这句话我只说一遍。” 甄诚舒展了眉头,成竹在胸地笑了:“既然你有心理准备应诉,那我确实不用患得患失地怕影响你的前途。其实,我委托的律师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我一个电话他就按计划实行。” 萧云溪也笑,“没问题,我等着!” 黑咖啡送了上来,甄诚捏着小匙搅拌几下,啜饮一口,说:“小鹿很好,很优秀,但你想没想过,她身上总有你不知道的事,不是么?你敢打包票你对她的经历了如指掌?” “你这话什么意思?”萧云溪捏紧拳头,空气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意味。 “四年前,q市滨海区珊瑚大道,候鸟酒吧。”甄诚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你的小鹿,当时不叫鹿尘,她用了假名字推销啤酒,确切地说,是艺名。你想象不出,她有多受欢迎,很多男人为她发狂” 鹿尘腾地站了起来,未及开口,萧云溪也随她一齐起身,同时警告甄诚:“你在这儿继续编故事吧,我们没时间奉陪!” “这怎么是编故事?”甄诚忽然大声笑道,“云溪,你的心智并不像你的外表那么成熟啊,兄弟!你不相信我说的,没关系——等你想问的时候,你直接问小鹿好了——问问她,酒瓶子爆|头是什么感觉?还有,重点问一问,那个总是穿一身黑衣的小伙子到底是谁?他最后带她去了哪里?” 一 回到酒店,一关紧房间的门,鹿尘就被萧云溪的怀抱牢牢锁定了。她仰起头,与他对视,张了张嘴想说话,他却先开了口。 “嘘——”他轻声道,“你先听我说,我不信甄诚编的那些谎话。不管你经历过怎样的事,我都能接受。哪怕哪怕你曾经有过一段让你刻骨铭心的恋爱史,我也保证,尽量不去想” 鹿尘沉默了片刻,如实相告:“甄诚说的那些,都是真事。” “不,不要说出来!”萧云溪松开怀抱,逃避似的躲开鹿尘的目光,“我从来不敢告诉你,我特别没有自信——我宁可不知道你以前的事,也不想拿自己去和谁比较。” “那我更有必要说给你听了!”鹿尘牵起他的手,“我一直在等待一个适合的时机,也许现在就是。” “我我吃醋。” 鹿尘忍俊不禁,“先听我说完,你再决定吃醋是吃一碗还是一坛,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云朝雨暮 为什么吃醋?吃多少?这是个哲学问题。 萧云溪心中, 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他怔怔地注视着鹿尘, 却听不清她讲述着怎样的一个故事。可能是仅开了个头,他就让她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她的嘴唇如此柔软, 他一碰触到,心跳抑制不住地狂欢躁动起来。起初她睁着一双如小鹿般纯净的大眼睛,后来微微闭上了,睫毛仿佛轻盈的蝶翼,于正午的阳光下轻轻颤动。 萧云溪喉咙一紧, 呼吸也好似凝滞在了胸口, 他只感觉到周身血液沸腾。拥着鹿尘挪到窗边, 他毫不犹豫地快速拉上窗帘。踏准了华尔兹的节奏那样,视线里的一切都是旋转着的, 他和她来到了床上。 他的吻,带着攻城掠地的意味, 先是占领她光洁的额头, 而后是眉眼和鼻尖,最后再一次封上她的唇,把她想说的话都化作细不可闻的浅浅呻|吟。她的唇愈发滚烫, 渐渐的,他满心的期待有了回应,心中一阵激|荡,来不及想太多, 腾出一只手拉开了她上衣的拉链 一 梦境中, 恰是万物复苏的春天, 鹿尘漫步于田野,不知不觉走到了水边。她借着平静无澜的水面照了照,开心地笑了。正当她想要继续前行时,忽然听到背后有异常声响,她猛地回头,一只怪兽已扑了过来,将她重重地压在下面。她拼命挣扎,却力不可支,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越发加重。 努力半天也是徒劳,她觉得非常憋闷,想用力推开那“怪兽”赶快醒过来,但是手腕却被紧紧地攥住了。 鹿尘皱了皱眉,含糊地叨咕一句:“走开,你个大妖怪!”她隐约听到一声轻笑,接着嘴巴忽然被堵住,一个绵密的深吻让她彻底从睡梦中清醒。 人虽然醒了,噩梦也不见了,倦意却没有完全消散,鹿尘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视线好不容易能够对焦准确时,一双染着爱意的黑眸正注视着她。 “做梦了?”萧云溪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不禁笑了,俯身又在她唇上用力一吮。 鹿尘红了脸,用力推开他,“别闹!” “怎么了?”萧云溪看着她,笑得颇有深意,手指从她的鼻梁刮过,“说说看,谁是大妖怪?”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嘛”鹿尘扭动一下身体,想要摆脱他怀抱的禁锢,“快起来,你压得我上不来气了!” 萧云溪笑了一声,俯身吻上了她的脸颊,浅尝辄止后,忽然咬住了她的耳垂。鹿尘情不自禁地一个瑟|缩,浑身都绷紧了。“现在几点?”她努力转移话题。 “管它呢”他含混不清地低语道,鼻息渐渐粗|重起来。 “不要这样。”鹿尘抓紧被角,寄希望于这层薄被可以挡住他的进|攻。 原本盖得严严实实的杯子忽然被萧云溪掀开了,灼|热的身体覆了上来。起初,她还试图拒绝来着,但是却被他绵密的吻折腾得丢盔弃甲,毫无反抗之力,什么都不去想了,心中只有一团火,只待它火越烧越炽烈 “云溪”鹿尘小声说,“你轻一点” 萧云溪低低地喘了一声,对她的求饶充耳不闻。 一 如同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房间里终于重新恢复了安静。 鹿尘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动都不想动。她全身酸痛,骨节像要散架了似的,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浓浓的困意袭来,她阖上双眼,真希望能踏踏实实睡上一个整觉,而不是睡到一半,又被萧云溪用他独特的方式“唤醒”。 只要在一起,就是这样的结果,她怎么会想不到? 被子下面,两人的身体依然交|叠在一起。她是动不了,而他,是舍不得离开她。 萧云溪伸手,轻轻拨开鹿尘汗湿的头发,柔声问道:“饿了吗?我订餐好不好?待会儿你不用起床,我去开门就好。” “你?”鹿尘苦笑,不假思索地摇头反对,“不,我再躺一会儿就起来,咱们下楼去餐厅。”她可不愿过下不了床的生活。 “你的建议不错,不过,晚了。”萧云溪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刚刚好。” “什么晚了?”鹿尘问道,“你提前订了餐吗?”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萧云溪赤身下床,快步走向壁柜,找出一件浴袍穿上,细心地闩好防盗链,才将门拽开一条小缝。听到服务生说话的声音,鹿尘连忙藏进了被子里。 “先生,需要我帮您把餐车推进房间吗?” “谢谢,先放门口吧!”萧云溪的语气温和有礼,“开胃酒是我选的那一种么?” “是的,我们严格按照您指定的品牌c产地c年份,请您过目!” “不用看了,你们的品控做得一向很好。” “那行,先生,请您慢用,有什么需要您再联系我们。告辞——” 服务生欲要转身离去,萧云溪喊住了他:“晚上八点整的时候,请你帮我送两个欧式复古烛台上来,蜡烛要粉红色的,千万别拿成白的了。” “我知道了。晚上准时给您送过来。” 一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鹿尘隔着被子竖起耳朵听了听,没听见其它声音,才从被窝探出头来。萧云溪拿过另一件浴袍,踱到床边,体贴地为她穿好,“亲爱的小懒虫,吃饭时间到!” 她盯着不远处停着的三层手推餐车,惊讶地问:“这是一顿饭的量?太多了!” “多么?”他坏笑一下,想抱她起来却半途停住,捂着后腰叹道,“体|力严重透|支,必须得好好补充一下才行” 鹿尘不笑,绕过萧云溪坐的位置跳下床,光脚走到餐车旁,将扣在每一件器皿上的保温罩打开,又依次将盛满食物的杯盘碟碗放于大理石桌面上。准备停当,她折回床边,像照顾病人一样搀起萧云溪,把他扶到了桌边椅子上落座。 “你想先吃哪一个?”她在他对面坐下,问,“先从好消化的主食开始吧,好不好?” 他瞅着米线表面那一层厚厚的鸡油,犹豫道:“不好,汤的颜色黄得可怕,没食欲了。” 鹿尘试了试碗外沿的温度,“摸着很烫,应该是新做好的。”看着萧云溪皱眉撇嘴的表情,她瞬间明白过来,“嫌油腻?这好办——我把米线盛到小碗里,用开水涮着吃就不油了。” 她盖好食物保温罩,起身想去烧水,他却黏糊糊地又贴上来:“你喂我,你喂的才好吃!” “好吧,”鹿尘被他纠缠得有些怕了,“那咱们先吃黄豆面,清爽。” “我”萧云溪的目光掠过满桌美食,蓦然发觉点的都是荤菜,鱼c羊c腊排骨c烤肉,即使是面食点心,也有酥油成分,闻着香吃着腻。他哭丧着脸,说:“我一定是昏了头,怎么点的全都是我不爱吃的?!我想吃新鲜的绿色蔬菜,我要吃素” “怎么没有?”鹿尘拿筷子搛起一个细碎的香菜渣,笑了,“这不是嘛——你自己点的餐,含着眼泪也要吃完。来,趁热!” 胡乱吃了几口面条,萧云溪放下了筷子。几分钟之前还暗藏喝酒心思的他,此时面对着颜色丰沛味道浓重的菜肴,忽然有了一种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超脱之感,他揽过正在津津有味品尝美味的鹿尘,于她耳边轻声细语道:“亲爱的,这些都归你了,我实在吃不下。” 她吃得兴致正好,头也不回地问:“那你想吃什么?我帮你重新点一份——” “你。” 一 永远不要相信身边这个宣称自己体|力透|支的男人。 鹿尘知道,这一刻的萧云溪,就是个疯子。关于甄诚提起的往事,她想不带一丝隐瞒,原原本本讲给他听。但是他说不想听,听了会吃醋,让她什么都不要说出来,然后用行动证明,除了吃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的手伸进浴袍,呵她的痒痒,很快手就摸到了其他位置。 “你再闹我真的生气了!” 鹿尘跳起来,却不承想浴袍的腰带被萧云溪紧紧拽在了手里。他执着地撕扯着腰带,直到将它完全抽离她的浴袍,“你生气的样子一点都不可怕。至少,吓不到我。” “我c我现在没力气打你,”她怒气冲冲地瞪着眼睛,“等我吃完饭再说!” 他哪里等得到她吃饱肚子,即使是短短的五分钟他都觉得度日如年了。这双纤长的骨节分明的手,并不是只能握得了画笔,在她面前,同样灵活自如。 “你不要这样”鹿尘躲闪不开,断断续续地说,“唔小心我揪你的耳朵” “揪吧!”萧云溪将她重又抱回到床上,“就算你揪掉我一只耳朵,让我变成人们眼中的怪物,我也不在乎!” 一 天什么时候黑的,鹿尘懵然不知。房间里只要不开灯,始终呈现出一片灰暗之色。 她睡不着。微微侧过脸,凝视身边这个心满意足沉沉睡去的男人,她心里空空落落,好像灵魂都不存在了似的,看着萧云溪,或许也在审视自己,是时候审视一下这究竟是怎样的情感,可以令她沉迷却又时刻保持着清醒。 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那个人说过的。 鹿尘撑着身体坐起来,披上浴袍,缓缓走进盥洗室。花洒的水冲了下来,淋湿了她的长发,也涤清了她满脑子乱糟糟的思绪。如果说曾经爱过谁,那么,那个没有名字的家伙,应该就是那个仅有的“曾经”了。 一 四年前的候鸟酒吧,很像萧云溪带她去过的风吧,闹中取静,顾客也都是为了品酒听歌约会而来,没有人大声喧哗,更没有寻衅滋事的主儿。每个月月初,母亲都给鹿尘往卡上打好生活费,有时发了加班的奖金,母亲还会多打一些。所以鹿尘并不是因为生活捉襟见肘才去打零工。 因为什么?好奇心,好胜心?或者两者参半。 总之,她通过学校勤工俭学中心的介绍,做了一名伟利啤酒的促销员,固定推销的地点就是候鸟酒吧。 鹿尘第一眼见到候鸟酒吧的老板,就生出浓浓的亲切感。 老板是个年近五十的女人,容貌清丽,保养得宜,打扮入时却很低调,讲究品味又不盲目追随潮流,举手投足都能看出身上那股不流于俗的艺术韵味。 后来偶然听到酒吧员工聊天,鹿尘得知,老板的经历确实异于常人——年幼时的老板,从学会走路起便随着父母走南闯北,六年小学分了十间学校才读完;中学六年,初中在一座城,高中又是另一座城,中间还因病休过学;老板没有读过大学,却因写作天赋被编辑发掘,出版过数十散文集和小说,在文学圈拥有一定的知名度。 有人煞有介事地议论,说老板单身很多年,从未见过她有男朋友或是关系略微亲密的男伴,该不会是那方面有问题吧? 鹿尘觉得话很刺耳,当时的她,想都没想,打开随身麦克风扩音器,借推销啤酒的名义,冲那几个嚼舌根的人近距离地吆喝起来,震得他们直叫唤,纷纷骂道你怎么不把声音关小一点!鹿尘假意道歉,一转身正碰上酒吧老板,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大家都叫老板覃姐。因为有了这件事,覃姐格外照顾鹿尘。遇到毛手毛脚想揩油的客人,覃姐总会帮鹿尘去挡一挡。尤其是那种强拽着推销员陪酒其实借机耍酒疯的客人,覃姐立即找来两个年轻力壮的服务员,直接把客人架到前面结账,然后逐客出门。 渐渐的,她们熟识起来。 那个没有名字的家伙,就是覃姐介绍给鹿尘认识的。甄诚的描述很精确,那个家伙常穿一袭黑衣,鹿尘还调侃他是不是从来没换过衣服,得到的答复是他觉得黑色衣裤禁脏,所以同款的上衣和裤子常常论打购买,即使换了另一套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鹿尘发现,那是一个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的男人。 他不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不和任何前来搭讪的人聊天,不吸烟,也不喝酒,眼神却如鹰隼一般,细致入微地观察周围的一切。 覃姐从未提起和他是什么关系,亲戚或是朋友?鹿尘猜不出。他也没说过为什么每天晚上都出现在候鸟酒吧,来了滴酒不沾,只是默默坐在角落里,坐成一座真人雕塑。 鹿尘想,既然他不主动说,她也就不去问了。他们常常在深夜客人散尽之后,一起坐在酒吧的屋顶吹吹夜风,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发呆,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没有牵手,也没有拥抱亲吻,仅仅肩并肩坐着,鹿尘就先一步沉醉了。 暑假过了半程,鹿尘领到推销啤酒的收入,不多不少,一千元整。她留下购买书籍和必需品的部分,剩余的钱全部拿出来采购了食物c酒和一些生活常备药。 鹿尘向覃姐打听了那个人的住处,乘出租车直奔目的地。那天的她,几乎抱着一种不醉不归的心态,却意想不到地扑了个空。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选择了固执的等待,从中午等到傍晚,又从傍晚一直等到了子夜。 q市的夏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草香,静谧之中,偶尔有蝇虫的嗡嗡声飘过。 那个人住的地方,位于闹市区的中心,却是被众人遗忘的陋巷老屋,墙体上写着白色醒目的“拆”字。房子大门上的红漆早已斑驳脱落,泛着刺鼻的铁锈味。门上的锁头也旧的仿佛一掰就开,随时等人闯进去似的毫不设防。 席地而坐,坐得腿脚发麻,鹿尘仍没等到那个人回来。她十分失望,购物袋里的食材都已不再新鲜,鱼死了,菜蔫了,可能只有那一箱红酒没有变质了。 这一带能搬走的人都搬走了,仅存几户没有谈拢条件的人家还在坚守着。鹿尘在这大半天的等待中,没有遇到任何具有威胁的人物。但是此时浓重的夜色,让恐惧一点一滴由她心底升起。 当巷口方向传来一下重似一下的脚步声时,她的心也随那脚步声的节奏,愈发慌乱了。 退无可退,躲无处躲,鹿尘希冀于来人视力不佳看不到自己。等人走近,她才看清,是那个人。路灯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黑t恤汗湿了紧紧粘在身上,左臂有一道骇人的伤口,正在淌血。 “这是”鹿尘不及细问,第一反应是帮他止血。她打开装着药的袋子,从里面翻出纱布绷带,不很专业地为他包扎。 “你怎么知道我会受伤?未卜先知?”他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 认识这么多天,鹿尘第一次看见他笑,不由得心慌意乱,“我来看你,也不知道买什么好除了吃的,就是这些,我想着你们男的免不了磕磕碰碰又不懂照顾自己,外伤药和常用药,我” 他的吻,封上了她的唇。他吻得非常用力,像是吻过这次没有下一次那般的绝望。 什么时候进的院门,什么时候进的房间,什么时候上的床,鹿尘全部想不起了。等到一切回复平静,她不敢睁开眼睛,生怕这只是一场梦,怕梦醒了自己无所适从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叹息一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环住鹿尘,“对不起。”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道歉,不禁浮想联翩,越想心中越是失落。半晌,她不确定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对不起,我”他欲言又止,侧过脸亲吻鹿尘的发梢,“我以后慢慢和你说。” 一 暑假的后半段时间,他出现在候鸟酒吧的次数愈来愈少。 鹿尘满腹心事不知向谁倾诉,一时竟以为自己遇上了感情骗子。直到那个晚上,他再次出现。而正是那个晚上,甄诚作为鹿尘黑历史的目击者,也恰好在酒吧里消遣。 那个人装作和所有人都不认识的样子,就连覃姐,都极其默契地配合着他。正向客人推销啤酒的鹿尘,望着他落座后大手大脚点单的模样,恍然不知面前这人和她记忆中那个,到底是否同一人? 与他同行的,另有两男两女。酒吧光线不好,鹿尘看不太清另外四人的长相,更判断不出年龄和职业,只隐隐觉得事情绝不是眼见的这样平淡无奇。 覃姐给鹿尘递了眼色,示意她不要靠近他所在的那一桌。鹿尘听话地点点头,一边推销啤酒,一边远远地观望着,可当她看到有人拿出一个装有可疑粉末的塑封小袋时,她的腿已经先于她的思量,朝他的方向迈步而去。 “几位要点啤酒吗?”鹿尘笑容可掬地问,“伟利啤酒,水源地在鹭青山,真正山泉水,无污染绿色健康——清啤味道淡,适合女士,黑啤醇厚回甘,适合男士,现在活动价是买十瓶送四瓶,非常划算” 他一怔,眼中尽是不解和焦急,只作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不需要啤酒!请你别打搅我们谈正事,走开走开——” “哎,老弟,”同行的一个胖男人开了口,“有酒助兴也不错,先来十瓶!” 鹿尘转身去取酒,回来时与他直视,笑里有种胜利的得意。但他笑不出来,眼神复杂,百味莫辨。怎么样?让你也尝尝被人耍弄的滋味她假装一脸嘲讽地盯着他,内心却充满了恐慌。 平心而论,她并不高兴,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她不能眼看着他做不能回头的事情,尽管不知道这么打岔能否起到效果,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要扰乱当前这笔“交易”。 方才点单的胖男人,见鹿尘迟迟不肯离去,便嘿嘿笑了起来:“小妹妹,想不想陪哥哥喝一杯?”说着,手已经不老实了,悄然抚上鹿尘的小腿,顺着膝盖慢慢往裙底摸去。 “你想干什么?” 鹿尘吓得一激灵,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另一侧的男人拽住了她的胳膊,手指头不老实地摩挲着她的手腕,“买十送四,是不是还送一个香吻啊?” 同来的两个女人见怪不怪地讪笑着,幽暗灯光下的面孔异常狰狞。 坐于对面的他,忽然跳到了沙发座上,大喝一声:“放开她!”趁两个男人发愣,他一个跃身,跳过桌子,稳稳地站稳在鹿尘身边,帮她挡开一左一右两只咸猪手。 “老弟,干啥?英雄救美?”先占鹿尘便宜的胖男人腾地站了起来,“还急眼了,这个妹子是你相好的?好东西当然要大家共享,是不是?你一个人独占不够意思” 话说半截,他已经抄起啤酒瓶砸了上去。哗啦一声脆响,酒瓶碎了,胖男人满脸是血。 “跟我走——”趁没人反应过来,他紧紧拉过鹿尘的手,领着她跑出了酒吧。 跑得太快,风迎面呼啸而来,世界被甩在背后,越甩越远。鹿尘大口大口喘着气,一面忍着胸口炸裂般的痛,一面努力地朝他微笑。他也转过脸,眼中满是爱怜和疼惜的神色。他的掌心干燥而温热,紧紧攥着她冰凉的手,一刻不曾放开。 如甄诚看到的那样,这个一身黑衣的人,用酒瓶爆了坏人的头,只为了保护她不被骚扰。他带她跑了出来,跑得非常远,像想象中的永远那么远 一 睡醒后,萧云溪舒展地伸个懒腰,摸摸身边,没人。 他左顾右盼一番,发现鹿尘外出的衣服散落床边,只有浴袍不见了。他坐起来,傻笑了一会儿,走到盥洗室门外轻扣几下,笃笃c笃笃笃,里面的鹿尘没有丝毫反应。 “小鹿?小鹿?” 他仔细听了听,没有水声,不禁心中揪紧,她该不会是洗着澡晕过去了吧门反锁了,他只得后退两步,抬脚重重地踹开门,却发现她正坐在浴缸里无声地哭泣,浴袍已被水淋得湿透,紧紧箍在她的身上。 “对不起,”他连忙上前,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我今天太过火了。对不起,小鹿,对不起” 鹿尘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如即将溺水的人忽然看到了希望,用力攀住他的脖子,“不要再对我说这三个字!” “好,我不说。”萧云溪拨开她脸颊上湿漉漉的头发,浅吻印上她的额头,“小鹿,我爱你,我以后只说我爱你,好吗?乖,不哭了,不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不忍别离 翌日中午, 返程的飞机上,萧云溪一直关注着鹿尘的体温。他每隔半小时向空乘要杯温开水,乃至最后一个小时航行中,空乘不用他摁呼叫器,早早送来两杯水,并且友情提示卫生间将于降落前四十分钟时关闭, 如有需要请尽快使用。 一经提醒,萧云溪才意识到内急难忍。 原是帮鹿尘要的水,她只喝了半杯就闷头睡觉,其余的水全进了萧云溪的肚子。另外,从上飞机起,他中了邪似的胃口大开,不仅吃掉了两人份飞机餐和附赠的榨菜,还吃了在机场买的即食腊肉脯,咸得喉咙冒烟, 以致于他这一路上, 除了监测鹿尘的体温,就是不停地喝水 解决完问题,萧云溪轻松自在地回到座位, 没等他坐稳,鹿尘忽然偎进他的臂弯,“下了飞机是去你家还是我家?” “当然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你待在哪儿哪儿就是我家!” “又不是和你比赛说绕口令, 傻样——”鹿尘笑得很开心, 一时间想说的话打好的腹稿全忘到了九霄云外。 萧云溪牵起她的手送到唇边盖个章,贴近她耳边,说:“我向你保证,今天晚上我老老实实的,不动歪心思,你睡床我床边打地铺,你睡沙发我客厅墙角打个地铺,只和你一个房间我就知足了,绝不爬上床。” 有了前车之鉴,鹿尘哪里肯轻易相信他!“我看还是各回各家,各自休息。”她说,“明天回去销假再见面比较好。你家冰箱里有速冻水饺,要是懒得煮你就点外卖,实在不合口味还可以吃泡面” “我最讨厌泡面,除非你煮给我吃!” 萧云溪一声高喊,前排和旁边的乘客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待看清楚他这么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像个幼童似的冲女友撒娇耍赖,大家的眼神便渐渐显得鄙夷了。 “悄悄的!”鹿尘虎着脸,低声说,“木岭镇那段日子你天天负责做晚饭,也没听你抱怨一句,现在倒好” “现在我病情加重了,需要你贴身照顾。”萧云溪不容置疑地再次高声说,“等会儿我跟着你,休想甩掉我!” 好吧!暂时容忍他智商回到学龄前。 鹿尘无奈地笑笑,明天到拍卖行上班他也许可以恢复正常了 飞机准点抵达,鹿尘和萧云溪跟在一个旅行团后面,手挽手缓缓朝外走。 “我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但是没油了。”萧云溪叹道,“心急火燎地去l市找你,剩下那点油刚好够开到机场。”他探寻地瞅瞅鹿尘,“你说咱们是打电话找拖车去加油?还是打出租车回家?” 鹿尘想了想,“我记得你投保的保险公司有送油服务,只收油费,服务免费。到车上找记事本,上面应该有联系方式。” “幸好你帮我记着!”萧云溪一颗心踏实下来,高调地提出表扬,“果然是个出色的管家婆,爱你——”说着,朝鹿尘挤挤眼睛,送了个飞吻。 鹿尘不想配合他的即兴表演,故意偏过头,做了个没能接住飞吻任其落于地上的动作,惋惜地摇了摇头。 “你居然学坏了!”萧云溪横眉立目地生了会儿气,看鹿尘径自走远,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揽住她的肩,趁她不备使劲亲了她脸颊一大口,啵的一声脆响,引来不少行人侧目。 鹿尘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反应过来扬手去揪萧云溪的耳朵,未遂,反被他狠狠吻上了嘴唇,好半天才放开她。 “闹够了吧?”她红着脸,努力不去在意周围奇奇怪怪的眼光。 “嗯,闹够了。”不同于之前的无理取闹,他像忽然变了一个人,老实巴交地拉过她的手,“咱们这就去办正事:打给保险公司c加油c回家。” “我”鹿尘才说出一个字,萧云溪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看来电显示,“我未来姐夫——陈家齐。” - 回到住处时,整座城市已暮色低垂,鹿尘念及萧云溪要赶晚上九点半的高铁回a市,一进门便直奔厨房做晚饭。 “已经联系好了,陈家齐去车站接你,你到了给我电话。”快速做好蛋炒饭和紫菜汤,鹿尘跑到卧室门口,对正在收拾行李的萧云溪说,“别想太多,云蕾姐不会有事。” 萧云溪看她一眼,没吭声。 鹿尘悄无声息地叹一声,走过站在手搭上他的肩,“收拾完行李就来吃饭吧。” “我不想吃。待会儿我打出租车去火车站,你不要送了,免得回来路上不安全。”萧云溪拉上手提包的拉链。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是换洗衣物和两瓶矿泉水。 她说:“到了之后,向医生询问清楚一定给我回个电话。如果需要我过去,也要立刻告诉我!” 他听话地点头,“知道了。别担心我,你要照顾好自己。” 鹿尘静静望着萧云溪好一会儿,突然拽过他的手臂将他推向床沿坐下,在他犯懵的时候狠狠吻上他的嘴唇,不给他任何喘息的余地,直想吻得他缺氧。 萧云溪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往后退,刚有这个念头就自行打消了,情不自禁地回吻上去。 熟悉的感觉以防不胜防的趋势席卷而来,击中了他们的感官。 当身体贴上触感微凉的床单时,鹿尘蓦然发觉两人身上的衣物已经褪尽。她垂下眼帘,“没想到你做的承诺,却是我先食言。” 萧云溪瞳仁里的光亮,仿如流星划过,是那种暗夜苍穹闪耀的夺目绚烂的光芒,转瞬即逝,但鹿尘将那束光悉数收入眼中。 “我不想和你分开,”他低下头,深深嗅着她头发和皮肤的味道,“一秒都不想分开!” “我也不想。”顶灯散发出暖黄的光,并不刺眼,鹿尘轻轻摩挲他的脸,感受他的轮廓。不多时,视线中的一切像酒醉时看到的那般朦胧,她什么都不去想,只紧紧抱着他,正如他紧紧抱住自己一样 窗外偶尔开过一辆汽车,车灯的光透过纱帘,照在他们的脸上,似乎提醒着时间已经不早,该去赶火车了。 鹿尘忽地环住萧云溪的脖子,“凡事有我,你不要害怕。” “有你在,我不怕——”萧云溪眼眸微闭,如梦初醒似的轻声说道,“你和姐姐,都是我亲近的人。你们任何一个出事,我都生不如死” “别胡说!”鹿尘迅速捂住他的嘴,把诅咒生生拦了回去,“云蕾姐那么好,老天舍不得她有事。你也要好好的,答应我!哪怕仅仅是为了我,都不要胡思乱想。”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慌。父母去世后,我和我姐相依为命,她为了养活我c为了生活过得好一些,除了上学还要打几份工。我俩像是生活在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她五点离开家我还没起床,晚上我等不到她回来就睡着了周末?周末她更忙,只要是招聘学生工的地方,她都去试一试,洗碗c发传单c美甲c擦皮鞋,我姐简直是个超人,无所不能。我很心疼她,她更心疼我,直到我初二那年开始帮人画画贴补家用,她才稍稍慢下来,享受属于自己的生活。略过一些糟糕的经历不说,再后来,我遇到了你,小鹿。明明你就在我身边,对我笑和我说话,但我觉得你像出现在梦里一样,我怕梦有一天会醒,你会不声不响地离开” 如他所言,最大的难题,是他始终找不到心中那份安全感。 鹿尘微微蹙起眉头,凝视萧云溪的侧脸出了神。她不再开口说话,只是搂他搂的更紧了。 - q市火车站北广场。他不让她来送,她比他更固执。 “小鹿,回去吧。”萧云溪催促身边神色黯然的鹿尘,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火车快得像火箭,说不定你还没回到家我已经到了a市。” 以前鹿尘不懂与人分开会是如此难受,心一阵阵钝痛,像是刀割一般机械而反复。和她十指交握的大手温暖如初,即使是微凉的春夜,也能一直暖进她的心里。 萧云溪凝望着她,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火车不像飞机,不等人的。” 说是让她回去,他却更舍不得,手劲不觉加重,仿佛要将两人的手嵌在一起那样用力。嘴里却絮叨着:“你看,排队安检进站的人那么多,到了里面检票还要继续排队,进站以后人更多,你再不放我走,真的要晚了。” “好吧,放你走”萧云溪乘坐车次的广播提醒了三次,鹿尘终于放开他的手,一大步后退,冲他挥挥手,眼圈发红,声音颤抖地说,“我想和你一起去!” “等我姐情况稳定了,你再来,好么?”萧云溪上前,再次牵她的手,吻一下她的手背,不放心地嘱咐道,“师兄这边你要盯紧一点,春拍二十天后开幕,前期准备工作,你得多帮帮他。” “嗯,我记住了”鹿尘仰起头,轻轻闭上双眼,“亲我一下你再走!” 萧云溪深深吸气,将她揽入怀中,唇与唇触碰的瞬间,他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惟有用仅存的一丝清醒默默倒计时,吻够十秒,他松开她,不敢轻言再见,匆匆转身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祸起萧墙 萧云溪神思恍惚, 脚步虚浮像是失去了自我掌控,木然地被人群挟裹,缓缓走向出站口。远远地看见焦急等待的陈家齐,萧云溪才蓦然记起自己的手提行李落在了火车上。他不打算回去取,只想尽快赶去医院看萧云蕾。接过工作人员递回来的火车票,他朝陈家齐微微颔首, 一齐坐上车直奔医院。 车外夜色渐浓,街景仍和从前一样熟悉而亲切,而今时今日,萧云溪毫无看风景的心情,他沉默了很久,终于问道:“姐夫,我姐一直昏迷吗?中间有没有醒过来?” 陈家齐摇了摇头,眼中尽是伤感,“云蕾下午三点晕过去, 一直到刚才我离开医院, 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段时间我忙春拍征集,跑完国内跑国外,和我姐联系得不多, 她最近受没受过外伤?” “没有。我和云蕾每天都见面,她没受过伤。” “都做了哪些检查?”萧云溪想起酒会上受伤后做过的一系列脑部检查,心难受地揪作一团。 “医生建议做的都做了。”陈家齐说, “她昏迷的这八个钟头, 我除了等结果, 就是不停地给你打电话。有几项重要的检查,要到明天上午才能拿到报告。” 萧云溪再次陷入沉默。他非常了解萧云蕾要强好胜的个性,也很清楚最近她的公司与澳大利亚那边的供货商谈下一个大单,正是忙得连轴转的时候。而陈家齐供职的建筑设计公司,也是经常加班加点赶图纸,虽说他俩经常见面,但萧云溪想象得到,他俩最多是一块儿吃份快餐,又各忙各的去了。 陈家齐道出自己的猜测,打破了沉默:“应该是劳累过度。她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家休息了。” “姐夫,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萧云溪忽然转移了话题,“会不会是家族遗传的某些病引起的昏迷?我姐跟你说过吧,我们的妈妈就是因为不明原因的昏迷,在医院熬了大半年,然后人没” “别说下去!”陈家齐匆匆打断道,双手紧握方向盘,眼圈却瞬间红了。 看得出,未来姐夫是深爱着姐姐的萧云溪心中一痛,逃避地挪开视线,“不过我相信小鹿说的话,吉人自有天相,我姐一定没事,你们的婚礼一定能按期举行!” “对,你这样想才对!”陈家齐的声音颤抖不已,脸上的神情却愈显坚定,“我们还要帮云蕾加油鼓劲,不能自个儿先泄了气。” 萧云溪重重点头,“我答应送你们的结婚礼物,一幅你们穿婚纱礼服的画像,等我姐醒来,你们可要认认真真给我当模特,不能再借工作忙推三阻四。” 听了这话,陈家齐终于不再皱眉了,他说:“好,那咱们说定了,到时候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先画完像再说!” 一 夜里的火车站周边,很难打到正规的出租车。鹿尘选择搭乘地铁,辗转十几站回到家,已过了萧云溪到达a市的时间。 她每隔几分钟就摁亮屏幕查看,却始终没等来他的电话。换作平时,她肯定会心急火燎地打过去询问,但这次情况特殊,她决定静静等待,哪怕等来他一条信息也好。 倚着沙发靠背坐了近一个小时,鹿尘站起活动,以驱散周身的酸痛感。手机像个入定僧人一般沉寂,即使是应用程式往日经常推送的新消息,也一条没有。 继续等了一会儿,墙角小桌上的老式挂钟敲响十二下,手机仍然没动静。 鹿尘按捺不住满脑子翻腾的思绪,急忙拨萧云溪的号码,听筒里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她又去拨陈家齐的号码,也是同样的提示。她不敢想太多,只好安慰自己,或许他们守在萧云蕾身边,为了遵守医院重症监护室的规定才关机;还可能是忙得顾不上给手机充电,所以没电了自动关机 这一夜,鹿尘内心焦灼,几乎没合眼。 一早起床,她洗漱时照了镜子,发觉眼眶泛着浓重的青黑色,底妆遮都遮不住。算了,就这样吧。她索性只涂了润肤和防晒,素颜去上班。 从酒会那晚低血糖晕倒算起,鹿尘总共请了十一天的假。她一进公司,平日里很热情的前台,头都不抬,也不像以前那样主动和她打招呼。 鹿尘没有多想,走过去要了一张销假单,便径直去往瓷杂部办公区。行至半途,人事部主管恰巧出现在走廊里,一眼看见了鹿尘,神色极不自然地说:“小鹿,你怎么回来了?” “我身体养好了,事也忙完了,所以回来销假。”鹿尘补充道,“萧总的家人生病,他暂时还回不来。” 人事部主管面露难色,看四下无人才说:“董事会新选出的董事长,一上任就改了员工管理制度,他说没收到过你和萧总的请假条,让我按旷工处理。超过十天,一律辞退。” 新任董事长?林雨杭吗?洛明远被逼走了?鹿尘惊愕不已,萧云溪仓促之间赶去l市找她,很有可能没来得及去见洛明远,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无从得知——事实已经很清楚:林雨杭是“里应”,甄诚是“外合”,他们使了一招调虎离山计,她原本以为甄诚是那只虎,实际上萧云溪才是 鹿尘惊呼出声:“这不公平!”她定了定神,据理力争:“我的确是因为个人原因没来上班,萧总不是——他在酒会上,是维护公司形象才动的手。您当时也在场,应该看得出玺玟拍卖行那两个人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捣乱设计陷害萧总!” “你说的,我全明白。”人事部主管叹道,“可是洛总已经离开公司,我没办法改变什么,想着为了保住这份工作,我可能也待不长,勉强再多忍几天罢了。” “我知道,我不为难您。” 语毕,鹿尘快步走向原先洛明远所在的那间办公室。此刻,满心的愤怒令她不想再讲规矩礼仪,径自按下门把手推门而进,林雨杭正举着喷壶在浇花,瞧见鹿尘,不觉愣在原地。 “小鹿你回来了?” 鹿尘上前,端起花盆,“我师父都被你赶走了,还留着他养的兰花做什么?不如我帮你把它物归原主,也省去你每天打理耽误时间!” “你不能冤枉好人啊,小鹿!”林雨杭反应神速,不出三秒,慌乱之色已从他脸上消失不见,“洛总怎么可能是我赶走的?一切都是董事会的决议,我个人无法干涉。”他放下手中喷壶,缓缓走到鹿尘对面,“洛总年纪大了,他也早有意愿解甲归田,我总不能硬生生拦着他不让他走吧?咱们嘉木是一支年轻的队伍,更需要年轻的人来带领。” “往脸上贴金的本事,谁都比不过你。”鹿尘对林雨杭这番辩解嗤之以鼻,“别人也许不知道你怎么一步一步上位的,萧总c洛姐姐和我却清楚得很——没有我师父的发掘和提拔,你现在可能只是一个在古玩街骗人钱财的游商小贩!” 林雨杭面上明显挂不住了,“话说太过,你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小鹿。” “你放心,我为我说过的话负责,”鹿尘双拳紧握,尽力压抑着动手打架的冲动,“你别急着狡辩,我没有冤枉你,你背后鼓捣的那些小动作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知道。” “是么?”林雨杭镇定自若地反问,“还有谁知道?我洗耳恭听——” 鹿尘说:“库管员c出纳c会计,和我们瓷杂部大部分同事。你还以为你掩饰得很好?大家只是看破不说破,等着看你出洋相!” 林雨杭忽然笑出了声,“知道又能怎样?你以为我会留着老领导的旧部帮我打江山?呵呵,妇人之见,幼稚!”他指着门外,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屑,“不信你去看看,你说的这些人现在还剩下几个?” “你把自个儿当奴隶主吗?”鹿尘坦然道,“文明社会,从来没人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你没读过劳动法?可笑!” “提醒的好,我是可笑,可笑到在这儿听你胡言乱语。”林雨杭拿起内线电话,嘴角歪向一边,威胁道,“是你自己走出去?还是我叫保安来撵你?你觉得哪一种更符合你的预期?” “你记住,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鹿尘稳稳地捧着花盆,昂首走出董事长办公室。背后响起咣当一声脆响,不用说,肯定是林雨杭气急败坏砸了茶杯。她冷笑一下,神清气爽地朝外走去。 一 走到主干道路旁,鹿尘才收住脚步。 岂止人非草木,其实花也是有感情的,尤其是洛明远养的这盆君子兰,颇有灵气。拱桥形状的叶片,颜色由淡绿渐渐过渡到深绿,叶脉清晰可见。绿叶衬托着火红的花,翩然而立,仿佛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出现于眼前。 鹿尘低头,深深吸气,君子兰清淡的花香,安抚着她发怒后狂飙的心跳。风吹过,叶片轻轻动了两下,似乎在和她交流。 “好了,别怕,”她对着花喃喃自语道,“我现在就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节外生枝 洛明远居住的枫园, 鹿尘来过两次。凭着超好的记忆力,她顺利抵达。门岗值勤的保安请她做了来客登记,然后打电话联系,确认身份之后才放行。 洛家所在的枫园11栋,明黄的外墙十分醒目,前院开得正盛的连翘和石斛, 与同色的篱笆墙交相辉映。如果不是鹿尘此时心绪烦乱,她肯定会慢下脚步做个快乐的赏花人怀里这盆君子兰已然压得鹿尘手臂酸麻,但是心中一口气始终支撑着她,再累再难都要坚持到底。 她腾出一只手摁下门边的对讲,铃声响了十多秒终于有人接听:“谁啊?” 鹿尘看着显示屏上憔悴的洛明远,不禁一怔,“师父,是我——鹿尘。” “进来吧” 滴答一响,电子锁应声而开。鹿尘迫不及待地进门, 正迎上洛家的住家保姆刘敏芝, “小鹿,快进来,盼星星盼月亮, 可算把你盼来了!” 刘敏芝脸上喜忧交织的表情,令鹿尘深感不安,“刘姨, 我师父呢?”她问, “洛姐姐在吗?” “在, 父女俩都在家!”刘敏芝不住地点头,“洛先生这些日子没怎么下过楼,要么卧床休息,要么就是坐在书房里发呆。小雪也请了假,在家里照顾洛先生。刚才,我都走到对讲边上了,洛先生不知哪儿来的精神头,非要自己下楼开门” “小刘,啰嗦什么?”洛明远喝道,“快让小鹿进来吧!” 刘敏芝噤了声,给鹿尘找好替换拖鞋,领她进了客厅。洛明远看见鹿尘手中的君子兰,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会意地笑道:“你啊,跑去大闹拍卖行了?” “师父,您高估我了。”鹿尘将花盆缓缓放于茶几上,“心里一紧张,只顾着抢回这盆花,忘了给姓林揍个乌眼青!” 洛雪初的声音远远地从厨房传来:“小婶婶,墨驹已经揍过他了,而且方法高明,看不出一点点皮损,让他受的全是内伤。” 这个消息给了鹿尘不小的慰藉。遇事一贯理智的她,深知武力解决不了任何难题,但对待林雨杭那样的白眼狼,拳头比言语攻势更有效。幸好洛明远有个靠得住的未来女婿,关键时刻能够挺身而出为岳父大人出口恶气。思绪至此,她深锁的眉头倏然展开:“真希望云溪能和墨驹哥联手,狠狠教训姓林的一顿!” “云溪一直没和我们联系,”洛明远问,“他现在在哪儿?” 鹿尘简略述说了几天的经历,最后说到萧云蕾昏迷不醒,萧云溪匆忙赶回a市,现在连手机都打不通——洛明远不禁愁容满面,“云蕾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姐弟遇上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不知情?这个师兄当得太不称职了” 洛雪初端着托盘慢慢走了过来,往每人面前摆了一只茶盏,“爸,别怪我说话直接,您啊,自责没用,反而添乱!” “行,你本事大,你说怎么办有用?”洛明远闻到茶香,心火瞬间涌上头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翻我箱底的珍藏?好茶都被你煮坏了,糟践东西!!” “爸,越是遇上事,咱们越得从容应对。十年的陈茶,再好,也不过是一壶茶,总归要进人的肚子。” 换作以前,洛明远家长的威严被女儿冒犯,断不能轻易罢休,而今天情况特殊,他忽略了洛雪初言语中的不尊敬,只问:“你一向主意最多,说给我们听听?” “小婶婶担心的是联系不上师叔,这中间会不会出岔子?”洛雪初说,“依我看,不如咱们直接订了票去趟a市,什么事不都一目了然了吗?” 正在这时,洛明远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戴好老花镜,见屏幕上的来电号码显示萧云溪的名字,想都不想接通了:“云溪,我们刚提到你,你就”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陌生而遥远:“你的朋友现在在我们手上,要是想保他平安,准备好一百万赎金,交易时间和地点,我会再联系你——”没等洛明远反应过来,电话已被硬生生挂断。 “是云溪打来的?”鹿尘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地问。 “不,不是,”洛明远举着手机,“一个奇怪的人,男的,说我的朋友在他们手上,还说什么一百万?” “绑架?有人绑架师叔?”洛雪初最先做出了反应,“我得赶紧叫墨驹回来帮忙!!” 这一声惊呼,鹿尘听入耳中,无异于重磅炸弹在身边爆炸的威力。她立即慌了神,刚刚端起的茶杯扣在了身上,顾不得擦干水渍,她起身就往门口走。 洛明远想拦住鹿尘,气急攻心令他双腿无力,连站起来都很费劲。 “小鹿,小婶婶,等等——”洛雪初急忙追上鹿尘,拽住她的胳膊,“你知道去哪儿找师叔吗?事情还没搞清楚,咱们必须保持冷静!我这就打给墨驹,让他联系a市的同行,说不定很快有结果。” “对!你说得对,报警”鹿尘手足无措地握着手机,双手控制不住地不停颤抖,连续几次输错密码,好半天都没能解锁屏幕。 洛雪初将鹿尘重又摁回到沙发上坐稳,转过头问洛明远:“爸,您把那个男的说的话给我们复述一遍,您认真回忆一下,尽量说的一字不差。” “你们等等。”洛明远点开通话记录,点进刚才那个号码的详情页,突然发现不对劲,连忙将手机递给洛雪初和鹿尘查看,“这个号是云溪以前学徒用的,快五年了,没听他说过销号的事。” 鹿尘终于解锁了手机屏幕,将她保存的号码和这个旧号码一对比,吃了定心丸似的,霎时间踏实了不少,“没错,云溪说过,他这个手机存了同期师兄弟和几位画友的联系方式,不打算注销。” “明白了!”洛雪初恍然大悟,“如果师叔被人绑架,绑匪肯定用师叔随身带的手机跟咱们联络,而且按照通话的频繁程度,第一个打给小婶婶的可能性最大。打给我爸,说明他们压根儿不了解情况。” “可是这部旧手机收在画室里,怎么会被别人拿到?” 鹿尘的担忧不无道理,洛雪初陷入沉思。洛明远到底比她们多着几十年的生活阅历,很快想出了一个点子。三分钟后,鹿尘打到a市中心医院脑病科住院部,通过值班护士了解到,萧云蕾的确在这里住院治疗,而且重症监护室外有两个男性亲属守夜。鹿尘请护士帮忙叫他们来接电话,很快,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疲惫却又异常清晰。 “喂?哪位找我?” “你手机为什么关机?!”鹿尘大声质问着,同时眼泪不争气地滑落下来,“你知不知道?师父c洛姐姐c还有我都在担心你?” 萧云溪沉默片刻,说:“亲爱的,别生气,我走得急,手机忘了带,应该还放在卧室床头柜上,你回头帮我找找对了,你现在和师兄小雪在一起么?” 洛雪初见鹿尘哽咽地说不出话,连忙接过手机,“师叔,你可吓坏我们了!有人用你的旧号打给我爸,说你在他们手上,还让我们准备一百万赎你。” “旧号?怎么可能?”萧云溪愣了。他将昨晚出发前的每个细节回想一遍,意识到自己办了一件大蠢事,他跟洛雪初说打开免提,然后解释事情的原委,“昨晚我脑子特乱,行李落在了火车上,那个包里装的杂物好些年没整理,没记错的话,旧号手机就放在那个包的夹层。假如那个人再打过来,你们不用去管,我很安全,守在医院等我姐醒,没离开过半步。” 萧云溪的本意,是想安慰为他揪心的三个人,但最后一句话未经思索脱口而出,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萧云蕾身上。 鹿尘哑着嗓子问:“云蕾姐好些了吗?医生怎么说?”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姐一直没醒。”萧云溪低沉的声音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有两份检查报告十点后才能拿到,我和姐夫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继续等。” 既是意料中的消息,又是大家最不愿听到的。 洛明远认识萧云溪的父母,也很清楚他们先后离世给两个孩子带来怎样的创伤和打击,姐弟如手足,而萧云蕾目前情况不稳,萧云溪像是失去了一条臂膀,岂止是难过二字可以形容得了他的心情? 这种时候,能于他们身旁陪伴,胜过一切语言上的抚慰。洛明远定定神,嘱咐萧云溪几句,挂断了电话。洛雪初与父亲面面相觑,谁都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 鹿尘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立刻飞到他身边,她暗暗懊悔,昨晚为什么没和他一起去 “小雪,小鹿,”洛明远忽然开口说道,“你们先把手头的事放下,抓紧时间订票,咱们去a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囚心之困 鹿尘回住处收拾行李, 随手整理凌乱的床铺, 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萧云溪的手机。时间紧迫,她只得带上充电宝, 匆匆出门赶往火车站。 搭乘地铁一路顺利, 鹿尘提前到了。等洛氏父女的间歇,她买了三人份的西式快餐。火车站旁这家店人满为患, 鹿尘等餐等得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轮到她取餐, 却恰巧撞见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覃姐。 “小鹿?”覃姐轻声唤了鹿尘一声, 有点不确定地问, “是你吗?鹿尘?” 起初, 鹿尘怔在了原地, 不太敢认眼前的女人。覃姐已经比四年前衰老了很多,鬓角尽是白发, 眼尾的纹路也愈加清晰深刻, “是我。” 覃姐笑了, “好久没见,你长高了。” “是吗”与故人重逢, 鹿尘的心瞬间跳得乱了, 自己打趣道,“二十三窜一窜,我也许赶上二次发育了吧?” “你的模样一点没变!”覃姐找了张空桌, 和鹿尘一起落座, “那次以后, 你再没回过候鸟酒吧,我还担心了好长时间,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法跟你家人交待。” 鹿尘一时语塞,半晌才说:“对不起我回去找过你,但是那件事之后,你的酒吧关了c手机换号,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我搬家了。”覃姐说,“人到一定岁数就想着叶落归根,所以我回了s市,和父母住在一起。” “s市?离我老家n市不远。”鹿尘问道,“覃姐,那你这次回来,是办事还是见朋友?” 覃姐说:“快到清明了,我回来看看他。” “谁?”鹿尘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不觉将手中的外卖纸袋攥得皱皱巴巴,“你说谁?” “和你一起跑掉的那个小伙子,安葬在警队墓园里。”覃姐目光清透淡然,显不出过多的悲伤,“他,是我的儿子。” 一 火车到站时,a市天色阴沉,像极了一行人压抑的心情。鹿尘一路沉默无言,敏锐的洛雪初察觉到了异样,却也没多问。 往医院走的出租车上,洛明远服了降压药,闭目养神。洛雪初这才小声说:“小婶婶,你是不是不舒服?从上火车到现在,你不说话,不吃不喝,我担心你又犯了低血糖——” 鹿尘轻轻握住洛雪初的手,“我没事。” “你知道吗?我爸的师父,就是我的师公,曾经给云蕾姐算过卦。”洛雪初反过来帮鹿尘暖手,郑重其事地说道,“年幼失去双亲这一点不好,没有其他的大毛病,云蕾姐是长寿的卦象,师叔他也是。” “那就好。”鹿尘明白,人在脆弱无助的时候,可以借助不曾信仰的“神祇”予以慰藉。 “人这一辈子那可能一帆风顺,对不对?”洛雪初低声道,“小病小灾,在所难免。就拿墨驹来举例子,他当便衣五年了,受的伤不计其数,不还是生龙活虎欢蹦乱跳的嘛!” “洛姐姐——”鹿尘问,“你能帮我打听一个人吗?他姓覃,也是警察,说不定和墨驹哥是同事。” “全名是什么?”洛雪初快人快语,“这个姓不太常见。” “我不知道他的全名。就连他的姓,我也是刚刚听说的。”鹿尘眼中的光亮忽然黯淡下来,转过头望向车窗外,掩饰几欲落泪的伤感。 “他是你重要的朋友吧?别急,我帮你问。”洛雪初编辑完短信,发了出去,“他们内部纪律严明,不允许家属过问工作事宜,不过我可以旁敲侧击,应该能问出结果。” a市中心医院的路标提示牌适时地出现在了视野里,鹿尘抬手擦去泪痕,说:“咱们到了。” 一 下出租车到进医院大门这段路,洛明远走得太急,心慌气短的症状再次出现,不得已,洛雪初只好带父亲去挂急诊,鹿尘等不及要见萧云溪,先一步去了脑病科住院部大楼。 问清重症监护室的楼层位置,她拔腿就跑,眼看着上行的电梯要关门,她连忙大喊:“等等!等我一下——” 电梯应声而开,但里面站着的人却是鹿尘此时最不想见到的。 “愣什么?快进来啊!”甄诚一手摁着开门键,一手扶住电梯门边,催促道,“中午时段只有一台电梯运行,你要么和我坐同一趟,要么站外面等下一趟。” 鹿尘强忍心中升腾的不适感,贴着门侧走进去,站到了离甄诚最远的对角线位置。 “你来探望云蕾?”甄诚问,“云溪不是昨晚就回来了么?我以为你们一直在一起,看来不是。” “我们的事,与你无关!”鹿尘语气生硬。 “那就是了。你我都认识的人里,只有云蕾在这儿住院。”甄诚注视着逐渐更替的楼层指示灯,没再说话。 9层到了,鹿尘等不及电梯门完全开启,由半开的门缝挤了出去,蹭了满袖子的污渍也毫不在意。她目光灼灼,搜寻着萧云溪,终于,她看到了监护室门外靠墙而立的熟悉身影。 他正好抬头,看到了她,眸中闪着欣喜:“亲爱的” “我来了!”她迫不及待地撞进他怀里,使劲嗅着他的气息。 萧云溪回以紧紧的拥抱,条件反射似的一个吻印在鹿尘额头上。伫立一旁的陈家齐目睹如此亲密的场景,宽慰之余,满心的痛苦又加重了。 “报告怎么说?”鹿尘揉揉酸涩的眼眶,问道,“云蕾姐昏迷是怎么引起的?” “还能因为什么?她把自个儿累垮了,人毕竟不是机器,哪能连轴转不休息?”甄诚的声音幽幽地传入众人耳中。 “是你?”陈家齐拧紧眉头,“你来做什么?” “这里不欢迎你——”萧云溪将鹿尘护于身后,疾步挡住了甄诚,“我姐不想看到你,我更不想!在我揍你之前,有多远滚多远!” 甄诚站定脚步,“云蕾生病,我作为她的前夫,来关怀一下是人之常情。当年我们和平分手,又没有财产纠纷,即使做不成恩爱夫妻,普通朋友总可以做吧,而且我俩保持联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甄诚点开手机,递到萧云溪面前,“不信你看,就在你追到l市找鹿尘的那天,云蕾还给我打过电话。” 萧云溪定睛一看,果然!日期和号码都对,他心头忽然一慌,不明白甄诚此番目的何在,是否又有什么幺蛾子要使出来 “云溪已经说了,这里不欢迎你!”陈家齐眼里揉不得沙子,大步走到甄诚跟前,重新下了逐客令,“你耳朵长茧了?听不懂人话?那我再说一遍,请c你c立c刻——滚——” 甄诚压根儿不把陈家齐放在眼里,“啧啧,真想不通云蕾看上你哪一点?除了比我年轻几岁,好像没什么优点。” “你?!”向来沉稳的陈家齐,此刻无法继续保持冷静。他心底的焦虑像堆积如山的火药,一点即燃,拔出拳头便往甄诚脸上打过去。 萧云溪反应极快,手臂横在半空拦住陈家齐的攻势。陈家齐没料到萧云溪会助人志气灭己威风,挣扎半天未果,愤然的眼神直直瞪过去:“云溪你疯了吗?放手!我要替云蕾好好教训他一顿!” “不要动手,”萧云溪说,“动手你就中计了。” 鹿尘也上前劝道:“家齐,现在不是时候,等云蕾姐醒过来,我们和你一块儿收拾他!” “我”陈家齐颓然地转身,一拳砸向了墙壁,“怪我没本事,连最爱的人都照顾不好” 甄诚嗤笑一声:“呵,幸好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否则真是一无是处。” “闭嘴!”萧云溪一个反手,揪住了甄诚的衣领,将他逼到了角落里,“你给我听仔细了——春拍征集你侮辱我师兄那回我暂时放过了你,酒会上咱俩打个平手谁都没少挂彩,这次我姐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你又来搞事,我不打算轻饶你。但是必须等我姐醒来,我才有心情和你打一架。我最后说一次,你最好马上滚出医院,别让我再看见你!” “你赶我走没用。”甄诚面色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云蕾叫我来的,她让我走我才会走。” 见对方油盐不进,又口出污蔑之语,萧云溪怒不可遏,手上一使劲,扼住甄诚的脖子:“胡说八道!我姐已经昏迷了十五个小时,怎么可能联系你?!” 甄诚被勒得发不出声音,拼了最大力气掰开萧云溪的手腕,喘不过气地咳了一阵儿,艰难地缓过来,说:“我有个习惯,每通电话都要录音存档。你可以听一听云蕾到底怎么对我说的。”说着,甄诚举起手机,“你自个儿听!” 萧云溪并不打算接过来,他走回鹿尘和陈家齐身边,一转头,正巧看到重症监护室门里有护士在冲他招手,声音隔着玻璃闷闷地传出来—— “萧云蕾的家属,请过来一下!她醒了,情况稳定,你们穿好无菌服进来探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36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小鹿,真巧, 我正要去找你呢!” “七婶, 有事吗?”听声音就知道是熟人,鹿尘揉揉眼睛, 转过身说,“如果是请我吃午饭先谢谢您了,信和包裹还得个把钟头才送得完” “孩子,这早都过了晌,你还没吃?”见鹿尘不置可否, 七婶笑笑,故作神秘地问, “你最近手头紧是不是?我有个大活介绍给你。等事成就不是我请你吃饭, 而是你要反过来摆酒感谢我咯!” 鹿尘一怔:“啊?” 七婶说:“你知道后山我家那座老宅子吧?年久失修又破又旧, 不知怎么就走了运, 今天一大早被城里人租下了。他说周六就搬进去住。我嘴快, 承诺帮他里里外外拾掇一下,可刚才挑水浇菜地不小心把脚崴了, 三两天之内干不成重活” 鹿尘心急火燎地做个制止的手势, “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打扫卫生?报酬多少?” “我就喜欢你这爽快劲儿!”七婶附在鹿尘耳边轻声说了个数字, “怎么样?那个城里人出手很大方的。” 鹿尘寻思片刻,同意了:“行, 那咱们还按老规矩, 五五分成。” “别说五五分, 你七我三也行!”一向热衷于雁过拔毛的七婶突然大方起来, “喏,大门钥匙给你,房子破归破,总是要锁好的。” 鹿尘擦擦汗,当即拍了板:“好,一言为定!” “也好。不过小鹿啊,老宅子十多年没人住算是个开荒工程,你得找个帮手。” “房客不是周末才入住吗?我慢慢收拾,来得及。七婶——”鹿尘拍了拍自行车的车座,重新迈开腿坐上去,“我干活您大可放心,不会耽误您收房租的!” 一 木岭镇确实是个避世而居的好地方。 两年前鹿尘初来乍到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小镇依山傍水,空气清新,保留着原始村庄的独特风貌。原住民多以农耕或养殖业为生,生活节奏缓慢而舒适。随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离家外出谋生而融入城市生活,留下来继续居住在小镇的几乎都是老幼妇孺,这为鹿尘“打工赚钱”提供了充分的条件,虽然现实中事业进展缓慢,但前景非常乐观。 她踏实勤快,脏活累活都肯做,打扫卫生c带孩子c浇水c采茶c放牛放羊以及代收发信件包裹,样样干得漂亮。 起初只是帮忙的形式,她会象征性地收一点辛苦费,后来口碑越来越好,索性在街坊的建议下成立了一家并不正规的家政公司,招牌就挂在她租住的那间临街小屋正门口,不管原住民还是游客都能一目了然。 原本是为了避世逃到这么一个地方,没想到却顺利地融入了当地的生活。鹿尘理解了母亲为什么总说她不合时宜。那是因为,她所能合的“时宜”在这遗世独立的木岭镇,而不是在那座她出生长大的繁华都市。 如果母亲知道她拒绝了一份跨国企业的一ffer,跑到偏远乡镇给人打零工,一定暴跳如雷。但话说回来,自己的人生本就该自己做主。母亲的怒气,随着时间推移,总有消褪的一天。 一 送完信和包裹,鹿尘去了街角赵猛大哥的杂货店,图省事直接买了切片牛肉和两样青菜。回到住处,她煮好食物,打开一瓶上周末到市区采购的新牌子红酒,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饭后收拾停当,她稍作休整,重新涂了一层防晒霜,往自行车后车架上固定好保洁工具箱,朝着七婶家的老屋子进发。 此时太阳已渐渐西斜,耀目的光线被山边茂密的树林遮挡住一部分,不像正午时分那样刺眼了。 鹿尘摘下墨镜,随意地挂在牛仔衬衫第二颗扣眼里,骑车还不忘哼唱自己信手填词改编的歌曲。迎面而来的风吹起她的头发和衬衫衣摆,整个人像是飞翔一般的无拘无束。她不由得加快车速,心跳轻盈地打着节拍,恰到好处地与蹬脚踏板的节奏保持一致。 就这么愉悦地享受骑行的过程,直到老屋近在咫尺,她还没有减速停车的打算。 院门口一个伫立不动的背影突兀地闯进视线里,让鹿尘猝不及防,差点连人带车跌倒。她手忙脚乱地停下自行车,“这个七婶,我说全交给我来打扫就好,怎么又派了别人来” “谁是你七婶?” 男人的声音,仿佛与胸腔与共鸣似的,沙哑而厚重。 鹿尘一怔,“呃这么说,你不是七婶派来帮忙打扫的工人?” 男人没有转身,却发出怪异的笑声:“呵呵,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鹿尘见怪不怪,把车停稳,拿下工具箱,“既然来都来了,那一起干活吧!”说着,她在男人脚边放下水桶和抹布,“你个子高,负责擦气窗和吊顶。屋里应该有爬高踩脚的桌椅,你用之前查看一下结实程度,别摔着。” “我说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突然吼了一嗓子,把刚拿出镰刀准备割掉院子里荒草的鹿尘吓个好歹。“天,从没见过干一点活就要乱发脾气的人”她绕到男人正面,发现自己的个头只到对方的胸口,遂不得不仰起头说话:“要不这样,你不想干活可以回去,七婶那边记得实话实说。” “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必须请我吃晚饭!” “你?!”鹿尘盯着这个头发胡子浓密地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家伙,觉得完全无法和他在语言上有正常的沟通,“我虽然敬老扶幼,但还没好心到别人分了我的工钱我还要为别人煮饭。你想干活就留下,不想干活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 可能是因为看对方年龄大自己太多,她努力克制着火气,忍着没把走说成滚。 “我不分你的工钱。”男人说,似乎又笑了一下,“但是我想留下来看你干活。” 鹿尘捏了捏镰刀的刀把,没再接话,转身开了门走进院子,每割掉一把杂草脑海里就有一句脏话跑过,默默地骂了一阵子,坏情绪由浓转淡,满心的烦躁也终于烟消云散了。 然而等她清理完院子的四个角落,将野草扎成捆堆在墙角,回身一望,男人正提着满满一桶水站在大门口冲她挥手,“压水井我不会用,这些水是我从湖里打来的,好像还漂着水藻,不是说这口湖的水是咸水吗?你看看能不能用?” 男人的眼神像孩童般的,闪着一丝带点狡黠的喜悦。 不知为何,鹿尘的心忽然软了。她在外闯荡几年,防备之心时刻不敢松懈。眼前这个陌生人,既然不是七婶找来的工人,那一定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听他的口音,倒有点接近a市本地人。 沦落到今天这地步,说不定智力有残缺,怪可怜的。 “哎,大叔,你把桶提过来。”鹿尘指了指院墙边的压水井,“浇一点水在上面,然后使劲连着压几下把手,就能出水了。” 男人应声走过来,严格地按着鹿尘所教的照做,果然,压水井的龙头流出了清澈的水。他感叹道:“神奇!”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鹿尘笑着说,“你还会用神奇这个词,看来不太傻。” 男人抬起头,蹙起眉头,“你说得对,我有病。” 谁愿意被戳到痛处,不是么?鹿尘赶忙转移话题,“天快黑了,我去看看屋里的灯和插座是好的还是坏的” “我试过,都能用。”男人说道,“这房子里里外外都没问题,就是太久没人住,落满了土。” “哦,你怎么知道的?” “屋里屋外,前前后后,我都看过好几遍了。说实话,这地方荒废着挺可惜,要我是房主,肯定把它好好利用起来。前门正对着湖,后院有一条通往木岭的小路,景色好,空气更好,你说是不是?” 打探得这么清楚,难道他一直住在七婶家这座老房子里?这周围连个人家都没有流浪也是往人多的地方去才能找到吃的东西啊!这人该不会是 仔细端详着男人的衣着和容貌,鹿尘的后背忽然冒出冷汗来了。她改了主意,不再继续打扫,也不明说,只默默地收拾工具。盖好箱子,转身锁了院门,她看都没看蹲在门边的男人,骑上车疾驰而去。 男人似乎在她身后喊了一句什么,听得不很真切,鹿尘只顾快速地蹬车前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想法。 下午喝的那三杯酒,傍晚的凉风一吹,这会儿醒了八成。她越寻思越觉得恐怖,暗暗计划接下来怎么办。七婶可能还不知道老屋有这么个怪人蹲守,有必要去和她说一声,另外,为了安全起见,这单生意,回绝了为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37五人餐桌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哇!不胜荣幸——”萧云溪再次掀了被子坐直身体, 半秒钟不到, 开心的神情忽然凝滞在了他的脸上, “不对, 你答应过不再说我是个好人,记不记得?” 鹿尘愕然, 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咬文嚼字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情到深处c恃宠而骄? “我不要好人卡,”萧云溪失落地抱紧了膝盖, “镶金边的也不行!” “‘你最好’和‘好人卡’的两个好字, 虽然字面一样, 但它们表达的意思不一样,前面那个‘好’, 是说你在我心里排名第一;后面这个‘好’,是一种客套的敷衍,暗指你跟说话人不合适不想继续发展。我这么解释你懂吗?” “不懂!” “敬酒不吃吃罚酒?”鹿尘揪住他的耳朵,佯作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非让我动用武力,非把我变成悍妇,你就满意了?” 萧云溪眨眨眼睛, 可怜巴巴地小声嘀咕:“也许你本来就是悍妇”话音未落, 他的肚子倒是先发出了抗议, 咕咕地响了好几声。 “还说不饿?身体是不会撒谎的。”鹿尘噗的一下笑出来,连忙拿过床边矮柜上的手机查看时间, “不到七点?我以为睡过头了。” “你有急事要办?”萧云溪笑嘻嘻地舔着脸凑上前, “好不好玩?带我一起去吧!” 鹿尘快速穿好t恤和运动裤, 下了床,“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l市吗?” “我等着你先问我怎么找到你的。”萧云溪抓过两个枕头当靠垫,懒洋洋地偎于床头,“算了,我主动交待吧,墨驹哥动用了一点小特权,帮我查了你的身份证都出现在哪些地方,所以我能在你趟浑水之前,及时赶到。”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该来。”鹿尘点开订票软件,发觉自己的订单由于超时未付款而取消,而当天回q市的其它两次航班也已满员,她只得苦笑,“没票了,我看咱们明天才回得去。” 萧云溪伸个懒腰,也穿起了衣服,“不急着回家。敢要挟你的那位神人,想必不是什么善主,我既然追来了,怎么也得拜会拜会。” 鹿尘心有顾虑,坦言道:“不见为妙,我怕你们又打起来” “好,我明白了。”萧云溪说,“待会儿咱们踏踏实实吃顿早餐,然后我就约他出来见一面。”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放心,小鹿,这一次,我不会再被他激怒。” 一 出于安全考虑,鹿尘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古城区闹市最大的咖啡馆。她和萧云溪落座后不足一分钟,甄诚便出现了。 没带助理和司机,只身一人,这不是甄诚的风格。昨天,虽然表面上看甄诚独自坐在酒吧里,实则保护他的人就守在酒吧外面,精明如他,从不真正相信任何人,也不会贸然铤而走险。 鹿尘惴惴不安地望向窗外空地上停的汽车,却没发现甄诚昨天乘坐过的那一辆。 甄诚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留情面地问道:“你担心我雇打手来教训你们么?哈,看得出你对我误解很深。” 萧云溪轻轻握紧鹿尘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一切难题交给他来解决。 “当着我的面,就没必要时时刻刻秀恩爱了吧?”甄诚不屑地撇嘴笑笑,“云溪,难为你大老远跑一趟,有什么话快说,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我有两个请求。”萧云溪说,“第一,请你在小鹿面前讲清楚,当年我究竟是不是花了你的钱付的学费,我姐姐是不是靠你养活;第二,我希望你给个确切的日期,哪一天或者哪个时间段,我会收到法院的传票。” 甄诚嗤笑道:“嗬——你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这是!” 萧云溪神色如常,没有丝毫的愠怒情绪流露,“你只需要说出事实,其他不相干的废话,你说多了累,我们也没工夫听。” “几年不见,你果然进益不小!”甄诚突然发起了感慨,“好吧,遂了你的意。酒会上我那么说是典型的激将法,你确实经不起刺激,一提你姐姐你就要杀了我——我实话实说,你美院三年的学费,都是你勤工俭学自己攒的。本来嘛,你没出名前单靠临摹世界名画就能够养活自己了,出了名更是大把机会赚钱,不需要我接济。” “我的事就此打住。”萧云溪正色道,“我姐姐,有没有花过你一分钱?” 甄诚摇了摇头,无奈地回答:“没有。云蕾的工作能力一向出色,很多时候我不得不钦佩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头。离婚时,她把我送她的所有礼物都退还给我,甚至包括最初追求她时我在街边摊买的手镯五十块而已,她真的要和我断得这么清楚么?” 萧云溪说:“好,我只要小鹿知道真相就可以了。” 人前不打诳语,人后默然承受,被误会时不急于反驳,被打压时不轻易屈服,他的另一面,如此澄净泰然——鹿尘侧过头,望望萧云溪,心中不禁生出满满的爱意。他像是心灵感应一般,适时地看了回来,目光交汇之时,两人都不说话,只淡淡一笑,对方的想法已了然于心。 “终于明白,只羡鸳鸯不羡仙是怎样一种状态了。”甄诚自嘲地笑笑,“你们俩啊,绝配!” 萧云溪一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先别忙着捧|杀。我的第二个请求,正等着你的答复。” 甄诚说:“不忙,来都来了,总得喝点再走。”他叫来服务生,点了两杯黑咖啡和一杯拿铁,“云溪你这几年口味没变吧?小鹿爱喝什么口味我不知道,随便喝喝吧!” “谢谢你的好意。”萧云溪让服务生先别走,改了餐单,只留下一杯黑咖啡。 “你警惕性这么强,过分了吧?”甄诚面露不悦,“难不成大庭广众,我还能趁你不注意给你们下药?” 萧云溪说:“你误会了。我们俩睡眠都不太好,早就戒了咖啡。” “行吧,话已至此,我说别的也是多余。”甄诚叹口气,“不管你怎么想,该做的礼节我一样没少,也算是对得起我的前妻你的姐姐” “打住!我不想听你怀旧。请你明白一件事,我姐姐和你不会再有交集,你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从此都不去打扰对方。”萧云溪打断道,“接下来,我等着你提起诉讼索赔。还有,你不要再纠缠小鹿,她心善,才被你利用。这句话我只说一遍。” 甄诚舒展了眉头,成竹在胸地笑了:“既然你有心理准备应诉,那我确实不用患得患失地怕影响你的前途。其实,我委托的律师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我一个电话他就按计划实行。” 萧云溪也笑,“没问题,我等着!” 黑咖啡送了上来,甄诚捏着小匙搅拌几下,啜饮一口,说:“小鹿很好,很优秀,但你想没想过,她身上总有你不知道的事,不是么?你敢打包票你对她的经历了如指掌?” “你这话什么意思?”萧云溪捏紧拳头,空气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意味。 “四年前,q市滨海区珊瑚大道,候鸟酒吧。”甄诚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你的小鹿,当时不叫鹿尘,她用了假名字推销啤酒,确切地说,是艺名。你想象不出,她有多受欢迎,很多男人为她发狂” 鹿尘腾地站了起来,未及开口,萧云溪也随她一齐起身,同时警告甄诚:“你在这儿继续编故事吧,我们没时间奉陪!” “这怎么是编故事?”甄诚忽然大声笑道,“云溪,你的心智并不像你的外表那么成熟啊,兄弟!你不相信我说的,没关系——等你想问的时候,你直接问小鹿好了——问问她,酒瓶子爆|头是什么感觉?还有,重点问一问,那个总是穿一身黑衣的小伙子到底是谁?他最后带她去了哪里?” 一 回到酒店,一关紧房间的门,鹿尘就被萧云溪的怀抱牢牢锁定了。她仰起头,与他对视,张了张嘴想说话,他却先开了口。 “嘘——”他轻声道,“你先听我说,我不信甄诚编的那些谎话。不管你经历过怎样的事,我都能接受。哪怕哪怕你曾经有过一段让你刻骨铭心的恋爱史,我也保证,尽量不去想” 鹿尘沉默了片刻,如实相告:“甄诚说的那些,都是真事。” “不,不要说出来!”萧云溪松开怀抱,逃避似的躲开鹿尘的目光,“我从来不敢告诉你,我特别没有自信——我宁可不知道你以前的事,也不想拿自己去和谁比较。” “那我更有必要说给你听了!”鹿尘牵起他的手,“我一直在等待一个适合的时机,也许现在就是。” “我我吃醋。” 鹿尘忍俊不禁,“先听我说完,你再决定吃醋是吃一碗还是一坛,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38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最后, 她也张开了双臂, 指尖还没触碰到他的衣服, 忽觉鼻子一痒, 连打三个喷嚏。再抬起头, 她的面色由红润转为苍白, “对不起,我可能也感冒了” 一 夜深了,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屋内的两个人裹着棉被面面相觑。 鹿尘从棉被里伸出手, 拿过一张纸巾, 擤了擤鼻子,“打喷嚏弄脏你的衣服是我不好, 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没什么。”萧云溪把整盒纸巾都放在她面前, “早知道我是得了流感,我就不跑回来传染你了,该我说对不起。” “阿嚏——”每次打喷嚏, 鹿尘感觉眼球都快要脱眼眶而出了, 难受得她只想哭,“不是你传染的。我白天在菜地和果园出了太多的汗,后来吹了凉风又淋了雨。平时我都是仗着上学时锻炼身体的那点底子,好久没生过病,就想当然认为自己什么都不怕。” 萧云溪往前挪动一点, “明天一早我陪你到卫生院开药, 你现在乖乖地裹着被子发汗, 我再去端碗姜汤” 鹿尘连忙拒绝:“不!不用!我不想喝了,太辣。” “良药苦口利于病,我就是听了你的话才从卧床不起变成欢蹦乱跳的。你也得听话,乖乖等着——”萧云溪把自己这床棉被也给鹿尘盖上,轻手轻脚下了楼。 两床被子的重量全压在鹿尘身上,她想动都动弹不了。 自从萧云溪住进二层阁楼,除了找东西,鹿尘很少上来,今天是特殊情况,她已经在他躺过的床上躺了快两个小时。床脚不远处是他画画的工具箱,箱子旁边平铺着几张已完成的肖像,虽然她有些鼻塞,但仍能闻到淡淡的松节油味。 即使以一个外行的眼光来评判,萧云溪的天赋和才华也是显而易见的。 画布上的老乡们,神态灵动,栩栩如生。鹿尘支撑着身体半坐起来,目光集中在萧云溪的作品上。说来也怪,他总能抓住每个人最经典的表情,李奶奶慈祥温暖的笑容,小杏儿笑起来弯如新月的眼型,七婶微微上翘的眼角和精明的眼神,赵猛眼中深深的哀伤 她发现,无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形容这些画都不适合,千词万句最后化作一个字——真。 都说言为心声c书为心画,既然作品像作者,那是不是画如其人?他也是特别真实的人吗? 正胡乱想着,萧云溪端着汤碗,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梯。瞧见鹿尘半边身体从被子里露出来,他放下碗,扯过棉被重新给她裹得严严实实,“我想好了,你就睡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坐床边守夜。如果你夜里想上卫生间,就拍拍我,我陪你去。” 鹿尘面颊飞红,好久说不出话。 他的好意她当然心领,长这么大,还从没被谁这样贴身照顾过,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从记事起,鹿尘就待在寄宿幼儿园和寄宿学校里,就连周末也经常滞留校园。母亲是经常加班的护士,父亲是常年不回家的海员,她的童年一片惨淡,愉快的记忆少之又少。起初她非常羡慕其他小朋友可以和家人开开心心去游乐园,可以穿漂亮的花裙子,可以吃草莓口味的冰淇淋,可以撒娇甚至耍赖后来被父母忽略太久了,她也适应了一个人的生存模式,独来独往成了习惯,以至于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都愈发艰难。 有生以来二十三年,她真正当作朋友的人,只有宋铄一个,可是他不在了。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老天给她的馈赠?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他正好在身边 萧云溪停下手中搅拌的汤匙,刚要把碗端给鹿尘,一抬眼却对上她闪着晶莹泪光的双眸。他不知所措,手和脚突然不听使唤,脚下一乱差点绊倒,汤也洒了半碗。 “谢谢你。”鹿尘打破了沉默。 “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不要你谢我——”萧云溪语无伦次,“我只要你好好的!” “好。”鹿尘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萧云溪一颗心踏实下来,“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再正常不过。好多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不信!要我说,生病就像画画,再苦再难,天都塌不了。” 鹿尘见他犹如演讲一般认真的样子,忽然感动地破涕为笑:“你是久病成医吗?” “久病成医?没错!”萧云溪在床边坐下,隔着被子揽住鹿尘,安慰道,“不管是生病还是画画,一开始人的状态和心情都是低谷,构思布局遇到一丁点不顺利可能都会让你病得更重,但是你要咬牙坚持,只要你意志坚定不去胡思乱想,配合医生治疗,总有痊愈的一天!” “好,我信你。” 或许是心理作用,隔着两层厚厚的棉被,都能感觉到他手臂上源源不断的温暖,鹿尘轻轻闭上眼睛,心想,这人是个守护天使吧?嗯,肯定是! 一 不到七点,鹿尘醒了。窗外天色仍是铅灰色的,看来这场秋雨不会轻易停歇。她侧过脸,注视趴在床边和衣而睡的萧云溪,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她缓缓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却没承想他倏地睁开了眼睛。 “小鹿?”他揉了揉眼睛,“我陪你去卫生间。” “不是”她连忙说,“我想量量体温,这会儿好像不烧了。” 萧云溪利落地起身,把床头柜的体温计递给她,“你躺着别动,我去准备早饭。”走开了几步,他忽然折回来,“你要听话,就算体温恢复正常,也要让我带你去看医生。” “好。”鹿尘微笑着答应他。 “这才是乖孩子!”听她如是说,萧云溪放心地下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电子体温计响起嗡鸣声,鹿尘拿起一看,379度,还是有些低烧。她静静地躺了十多分钟,终于决定起床。感冒初期的头晕和浑身酸痛,让她穿外套和运动裤的动作变得十分缓慢,一身衣服穿好,用了不少时间。 慢慢下了楼,鹿尘踱到了大门,手还没扶到门把手上,萧云溪已风驰电掣地跑了过来。 “戴好帽子,围上围巾,免得再被风吹。”他帮她穿戴停当,又眼疾手快地拿过一把雨伞,“走,我陪你去上卫生间。” “得个感冒而已,你弄得我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鹿尘说,“你继续做饭,我很快就回来。” “外面路滑,你一个人真的可以?”他把她当成婴儿般呵护,“不行,我不放心,走吧,这又没什么丢人的。” 一番拉扯之后,鹿尘妥协了,乖乖地由萧云溪扶着出门,然后他像卫兵一样守在公共卫生间外面,被街坊看见调侃他也不在乎,同时还能坦然应对。 等她出来,两人往回走着走着,他忽然问:“我是不是第一个陪你去卫生间的异性?” 鹿尘仅有一个念头就是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有心思给他答案。 萧云溪自顾自地感慨:“要是你觉得别扭,就狠狠骂我两句。或者,想一想我是个病人,所以做出什么奇怪的事都有可能。我不懂怎么让你喜欢我,说不定用力过猛,你要是生气,可千万别忍着,好吗?” 鹿尘心里一动,没说话,只轻轻地牵住了他的衣角。萧云溪先是一愣,随即开心地笑了,他举着伞往她这边大幅度地倾斜,自己的右肩淋湿了也浑然不知 一 去看医生的路上,萧云溪的手机响了。他正在骑车不方便接听,就让鹿尘帮着先接通开了免提。扬声器里,是小学校长王和平的大嗓门:“萧老师啊,今天下午的美术课你要教什么?和我提前说说,我好让孩子们做做准备。” 鹿尘微怔:他去学校代课了?什么时候的事?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过会儿再问他吧她一手抓紧他的外套,另一只手把手机举到了他嘴边。 萧云溪想了想,说:“王校长,今天我教孩子们素描。纸笔我这里都有,下午一点半上课吧?我带过去。” “那就好,那就好!”王和平感叹道,“你和小鹿都是我们的小太阳,谢谢你们!” “不客气,教孩子们画画是我的荣幸!” “好好好!那咱们下午见!” 鹿尘想挂断电话,萧云溪却冲话筒喊了一声:“王校长,您怎么知道小鹿现在和我在一起啊?” 王和平显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说:“萧老师,我不知道你俩在一起我的意思是,你和小鹿一样,都是一直在帮我们不图回报,像太阳光照在人身上那么暖和!” “谢谢您,王校长!”萧云溪得意地笑着说,“这是我听过最舒心的比喻!” 不一会儿,自行车稳稳地停在了卫生院门外。萧云溪锁好车,等鹿尘一起进大门,却左等右等不见她动静。“怎么了,小鹿?是不是晕得厉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39婚期已定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萧云溪笑了, “我也不知道, 说着说着跑偏了。” 鹿尘也笑:“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必须如实回答——刚才你提到, 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搬家那天为什么你还要出两千元的高价?我忽然觉得这钱好烫手” “你放心拿着, 那是你应得的报酬。”萧云溪说, “要说现金我确实没有太多,存款倒还可以糊口。上礼拜七婶来看我,无意间说漏了嘴,其实我姐帮我预付了一年的房租, 我又借住你这里三餐不愁, 总体来看,没有花钱的地方。” 鹿尘想了想,“也对。不过咱俩把话说在前头,你可以干家务活抵消饭钱, 不过酒钱必须要aa。” “嗯”萧云溪微怔,却迅速反应过来, “行,亲兄弟明算账, 我同意。” 鹿尘郑重地点点头, “一言为定!我的藏酒快喝光了, 你记得买。”她走到客厅中央, 伸了个懒腰, “夜深了, 咱们都早点休息,迎接崭新的明天。”说完,她进卫生间洗漱,萧云溪望着她的背影,一丝淡淡的笑痕悄然浮现于唇边。他也从沙发上起身,上楼了。 一 一连数日,木岭镇都笼罩在秋日艳阳之下,风轻轻掠过万物,给田野染上一层醒目的金色。 路两旁的杨树参天而立,偶尔有几片叶子落下来,恰好落在鹿尘脚边,她忍不住俯身捡起黄叶,收进脚踏车车筐,想着回去做成标本留个纪念,也不枉在这里度过的美好时光了。 收获的季节,每天在地里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终于到了午餐时间,鹿尘直奔赵猛的杂货店采购食材,骑回家的车速也明显加快,她要赶快把东西送回去,免得萧云溪面临无米下锅的窘境。 她戴着墨镜,疾风一般地骑车,却不想在路口转角差点撞上一个急匆匆赶路的人。她连忙跳下车,大声说着对不起,抬起头的一瞬,却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萧云溪。 “不是嘱咐你好好卧床休息吗?”鹿尘气道,“怎么跑出来吹凉风?发高烧都不能阻挡你到处乱跑?” 萧云溪的眼皮有点浮肿,一看就是根本没休息。他喃喃地说:“小鹿,你骂的是。不过我没有乱跑,是去卫生院找陈大夫开药” 鹿尘心中暗骂自己,动不动就错怪别人,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看着萧云溪苍白的脸色,她一把把他拉到脚踏车旁,“上车,我带你。” “那怎么行?”萧云溪一本正经地挺直胸膛,“向来都是男人骑车带女人,哪有反过来的道理?下至六岁,上至六十岁,只要女伴愿意,都可以坐到后座上” 他慷慨激昂地说着,却忘了抱紧外套里藏着的画板和画具,哧溜一下全掉在了地上。 “你的药呢?”鹿尘面色一沉,弯腰拿起摔出裂纹的调色板,“这是退烧药吗?” 萧云溪羞赧地笑笑,却不为自己辩白。他身上染了颜料的白衬衫c棉麻材质的长裤,更衬得他一脸病容。他现在的模样虽谈不上英俊,却有着另一种别致的吸引力。鹿尘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瓜葛,可此时此刻,却挪不开目光,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忽然变得十分尴尬。 “我去湖边画白鹭了。”萧云溪微笑着对她说。 鹿尘转头看别处,“你真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萧云溪并不恼火,像个孩子那样欣喜地展开画板,“这回画的怎么样?” 鹿尘不想看,可好奇心驱使她匆匆瞧了一眼,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深绿的湖水,金色的芦苇荡,看不到白鹭在哪里,却有一双眼睛,突兀地出现在画布正中,“我不是很懂,你想画白鹭,为什么这里是一双人的眼睛?” “认不出吗?这是你的眼睛啊!”萧云溪得胜似的笑了,“其实你的五官很漂亮,只不过脸盘太大,不符合三庭五眼标准,整体不是很协调。” 这种能让人的心情从云端直线坠至谷底的本事,萧云溪很是擅长。起初鹿尘很少和他聊天,后来说的话多了,发现他不仅口才特别好,而且毒舌。 “你看啊,”他浑然不觉,仍然分析着自己的画作,“这里,还有这里,我准备画两对飞往南方过冬的白鹭,你的眼睛是为了衬托整幅画的意境。” 鹿尘努力地克制着不发火,“什么意思?” “你看人的时候,尤其是看我,总让我觉得冷。”萧云溪坦言,“就像要冰冻我的心一样” “我吃饭的时间只有半小时!”鹿尘再也无法忍受,大声吼道,“吃过饭我要转战果园摘苹果,你在这儿磨磨叽叽没完,浪费的是我的生命!” 吼完,她骑车兀自往家政公司走。骑到一半,却不知为何消了气,又往回骑。他正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脸上满是笑意,“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一 吃过简单的午饭,鹿尘做好防晒措施,刚要出门被萧云溪叫住了。 “防晒霜我帮你订了两瓶你喜欢的牌子,预计明天能送到。哦,还有,酒也订了,走陆运会很慢,不过能赶得上咱们喝。” 鹿尘踌躇片刻,转身望向萧云溪,“谢谢你不舒服,多卧床休息,晚上我早点回来,给你熬小米粥。” “好——”他开心地笑着说,“刚才那碗面条味道非常棒,面和汤都是顶级水平,尤其是汤里的胡椒粉起了作用,我这会儿感觉退烧了,谢谢你小鹿,你真贴心!” 先说我脸大五官比例不好,又夸我做饭好吃会体贴人,不是人格分裂就是情商低。鹿尘心里哀叹着,算了,不和他计较。她朝他摆摆手,“你赶快上楼吧,我走了!” 听见关门声,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气喘吁吁地来到窗前,目送着她背影远去。确认她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他有条不紊地展开设计图纸,擦掉额头冒出的虚汗,找齐前些天到县城赶集采购的材料,满屋子叮叮当当地布置起来。 给她一个惊喜,是他目前最迫切的心愿。 一 李家的果园和赵猛的果园相邻,根据苹果的成熟情况,鹿尘计划着先去李家果园摘两小时,再去赵猛的果园摘两小时,天黑前可以收工,赶在明天经销商来看样品签合同,能保证这些苹果的熟度和甜度处于最佳状态。 往采果篮里垫好泡沫塑料,鹿尘开始采摘作业。因为有着去年秋天认真学习的经验,她不再像新手那样用剪刀去剪果柄,而是伸手轻轻握住果实,食指按住果柄,然后向上用力,使果柄与果枝从离层部位断开,轻轻取下果实。这样的手法,能最大程度地保护苹果树的枝叶,保证来年的收成。 熟能生巧的成果,在下午三点时已显露无遗,李家果园南面最早成熟的一批苹果全部采摘完毕。 鹿尘慢慢步下梯子,拿过毛巾擦汗。望望隔壁赵猛家果园树上那一枚枚红润可爱的大苹果,原本觉出疲惫想要休息一阵儿,突然心中又燃起了斗志。比起年轻一辈都外出打工的人家,赵猛已经算是镇子里的青壮年,虽然开了一家店卖日杂百货,但他每天忙起来是寻不到人影的,也只有在他的果园工作,可以拿到不错的报酬。鹿尘起初不明白,为什么助人为乐到了赵猛这里行不通,后来她听人说起赵猛丧妻的悲惨经历,渐渐理解了他固执背后的坚持。 人只有在失去挚爱之后才懂得珍惜,用余生来赎罪,或许才能过得安心一些吧 她定了定神,刚想把李家这些果篮都搬运到大门外,却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朝自己越跑越近——卫生院的护士吴兰兰? “兰兰,怎么是你?”鹿尘冲她挥手,“出什么事了?” 吴兰兰踉踉跄跄地跑到跟前,一边喘气一边说:“小鹿姐,你快跟我回去吧,画家哥哥他他” 鹿尘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了?” “他晕倒了。这会儿陈大夫和小张他们正抢救呢,情况不太好——”吴兰兰一把抓住鹿尘的手,“陈大夫说他肺里有杂音,可能是肺炎,也可能更严重。” 鹿尘不觉有些慌乱,她盯着好几筐苹果,做了个决定:“兰兰,你先骑我的车回,我必须先把苹果给李奶奶送去,才可以去卫生院。” 吴兰兰不可置信地说:“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人比苹果重要!” “我知道。”鹿尘握了握拳头,“相信我,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一 鹿尘没有食言,在萧云溪苏醒之时赶到了卫生院。她跑得太急,浑身是汗,猛地走进阴凉的抢救室,身上忽的打了个冷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40二见家长 《不如婚去》朵滢然 40c二见家长 “不行, 我不同意!” 徐昕岚斩钉截铁地表明态度后,神情自若地端起盖碗,缓缓吹去表面浮沫喝起茶来,不再理睬伫立在客厅里的两个年轻人。 “妈, 去年秋天您不是这么说的。”鹿尘试图缓和气氛,“当时您说, 只要我愿意,你会支持我的决定。” “我的原话是, 不干涉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徐昕岚掷地有声。 “不对, 伯母,您的话我记得很清楚”萧云溪话说一半,忽然收住,不再说下去。 鹿尘抬起手肘,于他身侧轻轻碰了碰, 示意他不要贸然开口, 以免惹怒母亲。徐昕岚将他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砰的一下, 盖上了茶盏的杯盖。 “你们先别紧张。”徐昕岚说,“我不反对你们结婚, 如果感情水到渠成了, 我反对也没用不是吗?” “那伯母, 您的意思是?”萧云溪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我不同意你们俩和你的姐姐一块儿办婚礼!”徐昕岚放下盖碗茶, “也许你们觉得我太迷信, 可这人生大事, 还是讲究一些比较好。” 鹿尘反应快,立刻明白了母亲的想法。 她走过去,蹲在沙发前,像小时候一样双手交叠放于徐昕岚膝盖上,“妈妈,好妈妈,我不在乎那些。婚礼本来就是一场仪式,办与不办,全看我们自己,对吧?云溪这次来,是想正式叫您一声岳母,您给他个面子好不好?” “唉,女大不中留”徐昕岚叹道。 “岳母大人,请受小婿一拜!” 眼看着萧云溪就要跪倒在地,徐昕岚连忙说:“等一下,你这孩子,不用行此大礼,我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能等,”萧云溪无比诚恳,“岳母大人,只要您同意我和小鹿结婚,我等得起!” 徐昕岚说:“其实不用等太久我有个建议,你们听听看怎么样?” “妈,您说——”鹿尘点头,萧云溪也竖起耳朵听。 “婚礼方面,我尊重你们的意见。地点c形式,按你们定好的去办,我不发表反对意见了。”徐昕岚顿了顿,眼神染上了些许伤感,“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你们蜜月旅行的时候,能不能去你父亲当年工作过的地方看一看?给他捎句话,就说你现在过得很好,我也很好,请他不要担心,自己多多保重。” 鹿尘心里咯噔一下,声音也不自觉地带着几分迟疑:“妈妈,您说真的?” “这种事情能拿来开玩笑吗?!”徐昕岚突然面含怒意,才端到手中的茶盏又重重地墩到了茶几上,茶水溅出来不少。 “您别生气”母亲的反常,令鹿尘更加忐忑不安,“我记得小时候和您一起坐船去看过我爸,我晕船晕得厉害,上了岛就一直睡觉叫都叫不醒,所以对那儿印象很浅。您既然说了,我们肯定想办法去看一看,只是不知道那个岛现在通航吗?” 徐昕岚眼神茫然,“我最后一次打听那里的消息,还是你考上大学的时候。想必好些年过去,荒废了也有可能。要是岛上不接待外来游客,你们只能隔着海念叨几句,权当作心理安慰吧!” “妈,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们租船过去。” “不,危险的事咱们不做!好孩子,把所有情况打听清楚,再做决定不迟。” 一 由始至终,萧云溪保持着默不作声的状态,却将母女俩的谈话深深刻在脑子里。午饭后,徐昕岚留在家中小憩,鹿尘领着萧云溪参观她从小到大上过的幼儿园小学中学,转了一大圈回来,两人都累得腿酸脚麻,便选了离家很近的一间甜品屋暂作休整。 “伯母说的那个岛,就是这儿吧,萍屿?” 点好餐,萧云溪点开手机截屏的图片,拿给鹿尘看。她定睛一瞧,“对!我们没提过岛的名字,大侦探,你怎么查到的?” “快夸我地理学得好!”他眨眨眼睛,笑得像个顽皮的孩童。 “嗯,你是学霸——”她由衷地说,“n市辖区的小岛有十二个,你确实猜得很准。” “按照n市的经纬度,往公海方向延伸,我画几条红线上去。”萧云溪加工一下图片,再次递给鹿尘看,一目了然,“萍屿看似与陆地分离,实际上在海底是连接着的,除了作为远洋轮船返程的中转站,岛上也住了不少渔民。” 鹿尘问:“网上的资料是最新的吗?” “应该是。”萧云溪滑到萍屿简介的页面,发现底部标出了n市驻萍屿办事处的联系电话,“咱们打过去问问?” “好,现在就打——”鹿尘满怀期待。 “别吵到其他人就餐,我出去打,亲爱的,你等我一会儿。” 萧云溪站起,步出店外。不多时,他回来了,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彩。鹿尘从他的笑容里读出了肯定的答案,不由欢喜道:“这么说,萍屿没有荒废掉,那太好了!” “对,不仅没荒废,还开发成了海岛游度假区。”萧云溪说,“每星期的周一和周四发两班船,早七点启程,晚七点返程,乘船地点在n市码头。船票嘛,咱们提前赶过去,当场购买即可。” 想到明天就是周四,鹿尘忽然心慌不已。她的视线越过萧云溪,停在他背后某个虚空的地方,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她的迟疑与纠结,萧云溪明察秋毫,他走上前,摸摸她的头,施以安慰,“我的想法是,不必等到蜜月旅行再去。如果你说明天出发,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鹿尘忙解释道:“只是去看看我爸最后待过的地方,没那么可怕” 服务生恰好送红豆莲子羹和芒果西米露过来,萧云溪也借机岔开了话题:“听说这家甜品屋在n市很有名,我要赶紧尝一尝!”他像馋嘴猫似的把两碗全部拽到自己面前,转头询问服务生,“麻烦您,除了我们点的这两种,贵店还有什么什么招牌甜品?” “你刚才已经问过好几遍了。”鹿尘的脸色由阴转晴,对服务生说,“再加一份雪耳炖蜜瓜份原味豆花,谢谢。” “好的,您稍等。”服务生应声离去。 萧云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亲爱的,刚才你的样子,眼看着就要哭了。我暗暗发过誓,和我在一起,你每天高高兴兴的,我心里才能踏实。” “好,我不哭。”鹿尘揉揉酸涩的眼眶,微笑着抬头望过来。 “伯父的事,你虽然没和我细说过,但我查了不少当年的新闻报道——他工作的那艘轮船遇险,打捞工作进行了半年之久,却只捞到了沉船的几小块残骸。季节的原因,洋流的变化,都让打捞变得难上加难。最后定性为海难事故,所有船员宣告死亡,也是不得已为之。” “他们的船,最后一次补给燃料c淡水和食物就是在萍屿。从那以后,再没人见过他们。” “十几年的等待,等的正是一个确切的结果。”萧云溪语带激励,“相信我,希望会有的!” 鹿尘抿着嘴唇不发一语,沉默了许久,才徐徐抬起眼帘,点了点头。 “咱们这次去,走遍整个小岛,问遍那里的常住居民,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他伸长胳膊,握住了她的手,说,“他们经历得多,能提供一些线索也是好的。” “嗯,我听你的!” 她的手暖意融融,心也是。和他一起,哪怕她被封在了上亿年的寒冰里,怕也会被他的热度解救吧? “乖,怎么又发愣?”萧云溪瞅一眼时间,忽然有了紧迫感,“咱们上岛前需要做不少准备工作,采购足够的饮用水和干粮,还有防晒霜c驱蚊液和常备药。”瞧着服务生端着托盘款款而来,他苦笑道,“快,抓紧时间吃甜品吧!我感觉这么吃下去,满口牙都要蛀了” 鹿尘含笑不语,听话地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一 次日一早,时针指向数字5,天刚蒙蒙亮,萧云溪就打好出租车到鹿尘家楼下等待。 她也极为准时。他正下了车准备伸懒腰活动一下,她背着双肩包跑出单元门,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他本想给她一个早安吻,却想起离开酒店时太过着急忘了刷牙,为自己的口气感到深深的自卑,连忙别过头,隔着空气做了个嘟嘴的表情,引来她一阵嬉笑。 上车后,鹿尘紧紧依偎着萧云溪,怕他丢下她一个人似的,把他的手臂捏得生疼。 “傻瓜,放宽心,我陪着你,走遍天下都不怕!” “也许是我紧张过头,”她惴惴不安道,“四点多就醒了,到现在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直觉一向准确的鹿尘,这一回,也没例外。萧云溪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后,只聊了三两句,就匆忙挂断,满脸愁容。 “师兄住院了!小雪告诉我,这次情况不太好,可能要手术。”他犹疑片刻,说道,“亲爱的,我得立刻赶回q市。对不起” 不等萧云溪后半句话讲出口,鹿尘神色淡然地摆明了自己的想法。 “你先回去照顾师父,”她说,“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了,不能半途而废,对吧?萍屿我今天一定要去,你别担心。咱们保持联系,你带好手机,有事随时给我来电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41重返萍屿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他怎么会在这儿?鹿尘心下生疑, 这个家伙不是也该受到治安处罚吗?为什么他如此逍遥自在? “你在想为什么我不用进去,对吧?”甄诚摘下墨镜,脸上的青紫瘀痕显得十分狰狞,“托了孙箐的福, 她才是真正的施害者,萧云溪受伤和我没有关系。” “挑起事端的人是你, ”鹿尘不可置信,直视面前笑得得意忘形的这位, “你让孙箐代你受过?” 甄诚恬不知耻地笑笑, “女人嘛,给点甜头自然就心甘情愿付出了。五天教育改造,换来她老家繁华地段两居室公寓,超值的交换条件不是么?要是换成你,你肯定也会动心。” 此番言论在鹿尘听来, 如同吃饭时没注意吃到了不明昆虫的残骸, 反胃似的一阵恶心,她掩口干呕了几声。这种人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c利益高于一切, 实则内心贫瘠空无一物,也就只剩下账户里那串数字聊以慰籍了。 “哟!这是怎么着?”甄诚夸张地咧了咧嘴, “还没结婚就搞出人命?厉害厉害, 云溪年纪轻轻就能当爸爸, 好福气” “我是看见你恶心的!”正想着如何摆脱甄诚的纠缠, 有辆出租车闯入了鹿尘的视线, 她连忙招手示意, 车未停稳她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报出目的地后,央求司机师傅尽量开快一点,摆脱甄诚所乘的那辆黑色汽车。 出租车司机有着侠义心肠和娴熟的驾驶技术,很快,他抄近路将鹿尘送到超市门口,找零钱的间隙,他热心询问鹿尘需不需要等她买完东西出来。 “不用,已经很麻烦您了。”鹿尘道过谢匆忙下车,百米冲刺跑进了超市。她曾在这家超市打过寒暑假的学生工,对货品摆放位置相当熟悉,所以购物效率极高,买齐脑海中清单上所有商品只花了一刻钟,但是结账时遇到了大麻烦—— 钱包不见了! 鹿尘清楚地记得,下出租车时钱包一直抓在手里,走进超市她把钱包装回风衣口袋才推的购物车。早间时段超市里顾客稀少,购物期间也没有可疑的人靠近过她然而,努力回忆也于事无补,她翻遍衣服裤子口袋,不见钱包踪影。手机支付软件没有绑卡,余额还是两年前去木岭镇之前花剩下的,不到五十元,买条袖子都不够。 收银员熬了通宵,恰是最瞌睡的时候,等了半天不见鹿尘掏钱,便急吼吼地喊道:“姐姐,你是专门来逗我的吗?!” “东西先存在您这里,稍等我一下”鹿尘跑开去,四下搜寻着认识的工作人员。想法是没错,但毕竟时间过去太久,超市员工流失率又很高,她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当年一起共过事的人。 重回收银台,鹿尘发现收银员交班走掉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等在那里,他提着的半透明购物袋,分明装着鹿尘刚才采购的物品。 “您是鹿小姐吧?”男人微微点个头,“甄先生让我来找您,请这边走。” 鹿尘不知道甄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碍于身无分文的窘迫现状,她只得硬着头皮跟眼前这个男人走。乘电梯到超市地下停车场,门一开,正迎上得逞而笑的甄诚,他手中拿的镶嵌有梅花鹿铜制饰扣的钱包,不是鹿尘的又会是谁的? “果然是你搞鬼!”鹿尘恨不得立刻挥拳到甄诚的脸上,打得他鼻血直喷,她强忍愤怒,警告道,“快把钱包还我,否则让你进医院!” 甄诚背过手,将钱包藏于身后,“呵呵,废话挺多啊!有本事自己来拿,嘴硬算什么?我还以为你有多优秀能把云溪骗到手,原来不过是个呆头呆脑的二傻子罢,真为你们俩以后孩子的智商担忧。大傻二傻再生个小傻子,哈,想想都有趣” “闭嘴!把钱包还给我——”鹿尘忍无可忍,伸手去夺,被甄诚一个闪身躲开了。她再想上前,却被一旁沉默不语的魁梧男人攥住了手臂。 “小姑娘,稍安勿躁。”甄诚讪笑两声,神情瞬间变为冰冷,“上车吧,咱们找地方谈谈!” 一 珊瑚大道的瀚若楼,以经营q市地道茶点为特色,早市时段素来人满为患,今天却一反常态的门可罗雀。甄诚的这位下属手劲很大,鹿尘几乎是被架着进的门,落座后,甄诚使了个眼色,魁梧男人便掩上包间的门,守在了外面。 “你的表情告诉我,有钱人是一个令你作呕的族群。”甄诚说,“这会儿呢?想法有没有一点变化?包下整家瀚若楼,我能做到,你能么,你的萧云溪能么?” 鹿尘并不想回答任何问题,她一边观察周围可以当作武器的餐具器皿,一边重复地喊道:“把钱包还给我!” 甄诚不为所动,只击了两下掌。包间的门应声而开,一位身着青花瓷纹样真丝旗袍的女子翩然走进来,盘起的发髻一丝不乱,手中托盘整齐地码放着各式茶壶杯盏,很明显,她是一名茶艺师。 “既来之则安之,小姑娘,先品品茶再说别的——”甄诚皱眉想了想,“对,叫你鹿尘吧,显得亲切,虽然时间点上没交集,我们也算半个自家人。” 听闻此言,鹿尘几乎是拍案而起,掌心击打到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请你放尊重,谁跟你是自家人?!” 魁梧男人迅速冲进包间,想挟制住鹿尘,甄诚摆摆手,“没事,你出去吧——”包间的门重又关上,甄诚回头给女人一个信号,“可以开始了。” “好的,甄先生。”茶艺师浅笑,“今天的茶是江南地区的头春明前茶,产自n市。” “哦?n市是你的家乡吧,鹿尘?”甄诚若有所思,“你九岁时父亲失踪,后来被认定为海难事故的死者。你母亲养你到大学毕业才再婚,嫁给了简氏集团的主席简毅峰,这件事,商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当然也不例外。可惜好景不长,老简他积劳成疾撒手归西,你母亲又一次守了寡。而你,前前后后白忙一场,没捞着一分钱好处。至于你那爱唱歌的朋友宋铄——我也是略知一二的。” 他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调查得这么详细?鹿尘心里一惊,已然忘了满腔的愤怒。往事一旦重提,仿如敌人的暗器伤了要害,她目光有些失神,甄诚的嘴脸渐渐模糊在了视线中。 “你大二那年夏天,曾在候鸟酒吧推销啤酒,我还连续三天捧过你的场,这么容易就忘了?”甄诚说,“酒会上我问过你,你伪装得不错。” 鹿尘面无表情,冷冷道:“如果你再问我,我还是会说不认识你。” 甄诚笑了笑,早晨斜照进房间的阳光映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有种鬼魅的即视感,“算了,不认识就重新认识好了。你肯定纳闷,我为什么要调查你这么一个无名小卒?” 鹿尘接了他的话茬:“想必我这样的人,在你眼里没有调查的价值。” “不不不!”甄诚否认道,“你不要轻易地贬低自己。在商言商,我看重的价值并不全是用金钱衡量的——比如你,就不像我认为的那么干净透明。” “谢谢你的评价,我也从来没在我脑门上刻字以示清白!”鹿尘恢复了战斗力。 “好,很好!”甄诚拊掌大笑,却不留神牵动了瘀伤,笑容一时僵在了面部,“酒会上发生的事,原本和你无关,但是我看萧云溪那么心疼你,还怪羡慕不c怪厌恶的,你们那股恋爱的酸臭味,隔着老远我都闻得见!”他停顿一下,继续说:“孙箐出来后,我的计划是对萧云溪提起民事诉讼,向他索赔这些天我和孙箐的各种损失费。” 鹿尘腾地起身,怒火几乎烧红了她的眼睛,“无耻之徒!” “无耻?谈不上,熟练运用法律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罢了。”甄诚说,“年纪轻轻火气不要这么暴躁,茶好了你多喝点,败火。” “云溪伤得比你严重,”鹿尘怒道,“为什么反过来他成了被告?” “很多事你不懂,我不想过多解释,累心。”甄诚冷笑,“到时候你们积极应诉就好。尤其洛明远那个老家伙,让他也来旁听一下我们是如何胜诉的。” 鹿尘反诘:“你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坏事,就为了打垮云溪和我师父?” 甄诚斜着眼瞧瞧鹿尘,没有立即回答。他打了个响指,茶艺师便缓步走到他身旁,将闻香杯递上。“不错,是新茶!待会儿和你们老板说,存货我包圆了!”甄诚转过头,加重了语气,“闻了茶香,我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也许走另外一条路更合我心思——鹿尘,如果你愿意和我谈谈条件,我就不会起诉萧云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42故人踪迹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鹿尘松开拽着他胳膊的手, “怎么可以随便糊弄医生?你受伤了,必须认认真真检查一下,触电的后遗症很隐蔽,也许你立刻觉不出有多难受, 但是没准过几天你就无缘无故七窍流血, 到时候五脏六腑都不听使唤, 再上医院就来不及了” 萧云溪登时面色一凛:“不要吓我, 这么严重?” “小伙子,触电可不是小事。我从医这几十年,见过不少因触电截肢或是丧命的病人——”陈伯明适时地插话道,“既来之则安之,让我给你量量血压, 看看电击伤的皮肤损伤程度, 有必要的话还要做进一步的治疗。” 萧云溪眼中闪过一丝惶恐,“等等要打针吗?” 一 数分钟后,萧云溪躺在治疗室的床上, 目光呆滞,脸色煞白,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整个人的状态非常糟糕,生命体征监护仪上的血压和心率读数始终居高不下。 陈伯明处理完伤口,又观察了一段时间,看着验血结果说建议先做抗炎治疗, 以防引发后期的感染, 还说卫生院的条件和设备毕竟简陋, 明天一早最好去a市中心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一听见要输抗生素,萧云溪抖得更厉害了。他支吾半天,终于攒够力气摘下氧气面罩,问道:“大夫,我晕针,能不能吃口服药?” 鹿尘冲陈伯明使个眼色,半弓着身安慰道:“晕只是一时,你得谨遵医嘱,身体才能尽快康复。该忍就忍,不能忍也得咬牙忍着,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说完,她随陈伯明一同走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陈伯明问:“刚才你想告诉我什么,现在可以讲了。” 鹿尘长吁一口气,压低声音:“陈大夫,我得和您实话实说,他应该是没有触电,身上的伤也很可能不是电击伤。从进了卫生院的大门到现在,他一直特别紧张,发抖c冒冷汗,我想晕针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陈伯明吃惊不小,语气尽带责备:“你这孩子开玩笑总是有个限度的,病情也能胡乱编造!万一我给他用错了药,后果唉!” “都怪我,怪我——”鹿尘面露歉意之色,“我是被他大半夜吵醒满肚子起床气没处撒,所以想着捉弄他一下” “算了,小鹿,我知道长年睡不好觉的滋味,你还这么年轻,不能总像我这样服药帮助睡眠。睡前也不要喝太多酒,以免适得其反。”陈伯明言归正传,“他手臂和腿部的伤跟烧灼伤很像,是怎么造成的?” 鹿尘努力回忆着一个小时前见到萧云溪的情景,踌躇半天道出真相:“他的情绪很不稳定——我赶到七婶老屋的时候,他正在烧那些油画,会不会是不小心烧到了自己?后来他看见了我,往后一栽,正好摸到墙角那根老化的电线,还打了火花,吓得我赶紧拿了木棍把他的胳膊挑开了。” “小伙子是个画家?这是受了多大刺激,要烧掉自己的作品”陈伯明显然十分惊讶。 “是的,他租了七婶湖边那栋老房子,我们都以为他是因为风景好要在那里作画。没想到” 陈伯明沉默片刻,说,“所幸手部完好无损,否则以后连画笔都拿不成了。” “我今天c不,昨天晚上帮他搬的家,那会儿他没有任何异常。”鹿尘惋惜地摇摇头,“如果真的出了事,我心里会很难过。” “这样吧,我先把外用药膏和口服抗生素开了,如果他身体情况允许,明天必须去一次市里医院。”陈伯明认真地书写着病历,“小鹿,他初来乍到的,幸亏遇见了你,换成别人,说不定伤得更重。” 鹿尘点点头,忽然发觉陈伯明语带双关,不禁赧然笑道:“我只是举手之劳其实,我差点误了他看病” 陈伯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你啊,实际上还是个顽皮的孩子,比家齐还要顽皮十倍。” “整个镇子,数您最了解我。” “放着大城市的生活不过,要到我们这偏僻地方来助人为乐,帮了人干了活还不要报酬,你啊,我说你是孩子,百分之百的褒义。” “我做这些事全是自愿,不值一提,您不也是隐居世外妙手仁心的侠医嘛!”鹿尘吐吐舌头,接过药单,突然话锋一转,“陈大夫,上回您请我喝的青梅酒味道特好,啥时候还能再有口福啊?” 陈伯明一愣,随即笑了:“等家齐国庆节放假回来吧,到时候我们爷俩邀请你。你晓得他那个脾气的,谁动了他亲手酿的酒,哪怕只是挪挪酒坛的位置,就是一场狂风暴雨。” 鹿尘想到陈家齐那来得快去得更快的脾气,不禁感叹:“我上大学那会儿也经常发无名火,我们同寝室的女生还送我外号——火药桶,一点就炸的那种。说来也怪,来了木岭镇,我再也不像以前那么暴躁易怒,即使喝醉了也不发疯。” 听到这儿,陈伯明忍俊不禁,“好孩子,你是不发疯,但是爬到我家院里那棵桂树上睡着了是怎么回事?” “我肯定是认为自己能上天,所以借着桂树的高度摘月亮,摘不着就只好睡一觉。” “家齐答应我,这次回来酿几坛桂花酒,我们给你预留了品酒的名额,到时你可别再爬树了。” “好,一言为定!” 想起去年中秋节的趣事,鹿尘笑逐颜开,心情愉快了,缺乏睡眠的头疼减轻了大半。她随陈伯明去药房拿了药,代萧云溪结清费用,问清楚各种药的用法和注意事项,才折回治疗室。然而治疗室早已空无一人,她慌了神,赶忙挨个房间找,同时喊陈伯明帮忙一起找。 两人找了好一阵,卫生院的两层楼都跑遍了,才想起去大门口看看,果不其然,萧云溪正坐在台阶上沐浴皎洁的月光呢! “好你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鹿尘一时气急,只想冲过去揍他一顿,被陈伯明及时拉住,“还说自己脾气变得越来越好了,这怎么刚说完就忘?我看看他的情况,如果有好转,干脆就回去休息,在医院待着他爱紧张,受罪啊!” “好吧。”鹿尘表示同意。 陈伯明上前,在萧云溪身旁轻轻落座,指尖极其自然地搭上他的腕管,摸了一会儿脉搏,他转头望望鹿尘,做个一k的手势,看来体征稳定,可以回去休息了。 鹿尘步下台阶,也很自然地搀扶萧云溪起身。 “药都开好了,不用打针输液,咱们走!” “真的?”萧云溪眼里忽然放光似的亮了许多,“我不是产生幻觉了吧?” 鹿尘尽量保持着耐心,举着装药的纸袋给他看,“不信你问问陈大夫,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孰知慈祥的陈伯明一转脸变换了风格,严肃地嘱咐道:“年轻人,已经凌晨两点了,赶紧回去补觉,养足精神,明天还要坐四个钟头的长途车赶到市区大医院做详细的检查。” 萧云溪不觉浑身直抖,“啊?难道您不能确诊吗?”他求助似的看向鹿尘。 “具体怎么办由你的身体情况决定。”鹿尘当然明白陈伯明的用意,她强忍着笑,“先回去休息,其他事天亮再说!” 陈伯明郑重其事地颔首,脸上一副老顽童附体的狡黠笑容,“对,小鹿这番话正是我想说的。” “不了,我不想再折腾一次您放心,我保证听话,肯定按时按量用您开的这些药。”萧云溪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你可要言出必行啊!”陈伯明笑道:“小伙子,有不舒服随时来找我,就算不瞧病,聊天喝酒总是可以的。” 半分钟前几乎都快哭了的萧云溪,转眼破涕为笑。他吸吸鼻涕,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们聊天我听到几句,如果有自家酿的美酒,一定要分我一杯!” 鹿尘和陈伯明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向萧云溪。 三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大笑起来,笑声过于响亮,树梢上夜栖的鸟儿被这笑声惊吓到,扑棱棱全部飞走了。 小别重逢儿女情长的画面,使洛明远想起女儿洛雪初和未来女婿墨驹的坎坷情路,不禁愈发伤感,与此同时,他决定把收鹿尘为徒一事尽早提上日程,借此感谢萧云溪长期以来的鼎力相助。 成果汇报会上,几位董事对此次征集到的拍品表示非常满意,他们之前的指责和质疑也随着洛明远团队超额完成任务而未再提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43疑似父亲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刹那间两人眼中都有太多的情绪, 欢喜或是期待,惊讶或是渴盼,全部浓缩在一起, 浓缩在他们只照得见彼此模样的瞳仁里。 最后, 她也张开了双臂, 指尖还没触碰到他的衣服, 忽觉鼻子一痒, 连打三个喷嚏。再抬起头,她的面色由红润转为苍白, “对不起, 我可能也感冒了” 一 夜深了,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屋内的两个人裹着棉被面面相觑。 鹿尘从棉被里伸出手,拿过一张纸巾,擤了擤鼻子, “打喷嚏弄脏你的衣服是我不好,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没什么。”萧云溪把整盒纸巾都放在她面前,“早知道我是得了流感,我就不跑回来传染你了, 该我说对不起。” “阿嚏——”每次打喷嚏, 鹿尘感觉眼球都快要脱眼眶而出了,难受得她只想哭, “不是你传染的。我白天在菜地和果园出了太多的汗, 后来吹了凉风又淋了雨。平时我都是仗着上学时锻炼身体的那点底子, 好久没生过病,就想当然认为自己什么都不怕。” 萧云溪往前挪动一点,“明天一早我陪你到卫生院开药,你现在乖乖地裹着被子发汗,我再去端碗姜汤” 鹿尘连忙拒绝:“不!不用!我不想喝了,太辣。” “良药苦口利于病,我就是听了你的话才从卧床不起变成欢蹦乱跳的。你也得听话,乖乖等着——”萧云溪把自己这床棉被也给鹿尘盖上,轻手轻脚下了楼。 两床被子的重量全压在鹿尘身上,她想动都动弹不了。 自从萧云溪住进二层阁楼,除了找东西,鹿尘很少上来,今天是特殊情况,她已经在他躺过的床上躺了快两个小时。床脚不远处是他画画的工具箱,箱子旁边平铺着几张已完成的肖像,虽然她有些鼻塞,但仍能闻到淡淡的松节油味。 即使以一个外行的眼光来评判,萧云溪的天赋和才华也是显而易见的。 画布上的老乡们,神态灵动,栩栩如生。鹿尘支撑着身体半坐起来,目光集中在萧云溪的作品上。说来也怪,他总能抓住每个人最经典的表情,李奶奶慈祥温暖的笑容,小杏儿笑起来弯如新月的眼型,七婶微微上翘的眼角和精明的眼神,赵猛眼中深深的哀伤 她发现,无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形容这些画都不适合,千词万句最后化作一个字——真。 都说言为心声c书为心画,既然作品像作者,那是不是画如其人?他也是特别真实的人吗? 正胡乱想着,萧云溪端着汤碗,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梯。瞧见鹿尘半边身体从被子里露出来,他放下碗,扯过棉被重新给她裹得严严实实,“我想好了,你就睡在这儿,我哪儿都不去,坐床边守夜。如果你夜里想上卫生间,就拍拍我,我陪你去。” 鹿尘面颊飞红,好久说不出话。 他的好意她当然心领,长这么大,还从没被谁这样贴身照顾过,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从记事起,鹿尘就待在寄宿幼儿园和寄宿学校里,就连周末也经常滞留校园。母亲是经常加班的护士,父亲是常年不回家的海员,她的童年一片惨淡,愉快的记忆少之又少。起初她非常羡慕其他小朋友可以和家人开开心心去游乐园,可以穿漂亮的花裙子,可以吃草莓口味的冰淇淋,可以撒娇甚至耍赖后来被父母忽略太久了,她也适应了一个人的生存模式,独来独往成了习惯,以至于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都愈发艰难。 有生以来二十三年,她真正当作朋友的人,只有宋铄一个,可是他不在了。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老天给她的馈赠?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他正好在身边 萧云溪停下手中搅拌的汤匙,刚要把碗端给鹿尘,一抬眼却对上她闪着晶莹泪光的双眸。他不知所措,手和脚突然不听使唤,脚下一乱差点绊倒,汤也洒了半碗。 “谢谢你。”鹿尘打破了沉默。 “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不要你谢我——”萧云溪语无伦次,“我只要你好好的!” “好。”鹿尘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萧云溪一颗心踏实下来,“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再正常不过。好多人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不信!要我说,生病就像画画,再苦再难,天都塌不了。” 鹿尘见他犹如演讲一般认真的样子,忽然感动地破涕为笑:“你是久病成医吗?” “久病成医?没错!”萧云溪在床边坐下,隔着被子揽住鹿尘,安慰道,“不管是生病还是画画,一开始人的状态和心情都是低谷,构思布局遇到一丁点不顺利可能都会让你病得更重,但是你要咬牙坚持,只要你意志坚定不去胡思乱想,配合医生治疗,总有痊愈的一天!” “好,我信你。” 或许是心理作用,隔着两层厚厚的棉被,都能感觉到他手臂上源源不断的温暖,鹿尘轻轻闭上眼睛,心想,这人是个守护天使吧?嗯,肯定是! 一 不到七点,鹿尘醒了。窗外天色仍是铅灰色的,看来这场秋雨不会轻易停歇。她侧过脸,注视趴在床边和衣而睡的萧云溪,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她缓缓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却没承想他倏地睁开了眼睛。 “小鹿?”他揉了揉眼睛,“我陪你去卫生间。” “不是”她连忙说,“我想量量体温,这会儿好像不烧了。” 萧云溪利落地起身,把床头柜的体温计递给她,“你躺着别动,我去准备早饭。”走开了几步,他忽然折回来,“你要听话,就算体温恢复正常,也要让我带你去看医生。” “好。”鹿尘微笑着答应他。 “这才是乖孩子!”听她如是说,萧云溪放心地下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电子体温计响起嗡鸣声,鹿尘拿起一看,379度,还是有些低烧。她静静地躺了十多分钟,终于决定起床。感冒初期的头晕和浑身酸痛,让她穿外套和运动裤的动作变得十分缓慢,一身衣服穿好,用了不少时间。 慢慢下了楼,鹿尘踱到了大门,手还没扶到门把手上,萧云溪已风驰电掣地跑了过来。 “戴好帽子,围上围巾,免得再被风吹。”他帮她穿戴停当,又眼疾手快地拿过一把雨伞,“走,我陪你去上卫生间。” “得个感冒而已,你弄得我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鹿尘说,“你继续做饭,我很快就回来。” “外面路滑,你一个人真的可以?”他把她当成婴儿般呵护,“不行,我不放心,走吧,这又没什么丢人的。” 一番拉扯之后,鹿尘妥协了,乖乖地由萧云溪扶着出门,然后他像卫兵一样守在公共卫生间外面,被街坊看见调侃他也不在乎,同时还能坦然应对。 等她出来,两人往回走着走着,他忽然问:“我是不是第一个陪你去卫生间的异性?” 鹿尘仅有一个念头就是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有心思给他答案。 萧云溪自顾自地感慨:“要是你觉得别扭,就狠狠骂我两句。或者,想一想我是个病人,所以做出什么奇怪的事都有可能。我不懂怎么让你喜欢我,说不定用力过猛,你要是生气,可千万别忍着,好吗?” 鹿尘心里一动,没说话,只轻轻地牵住了他的衣角。萧云溪先是一愣,随即开心地笑了,他举着伞往她这边大幅度地倾斜,自己的右肩淋湿了也浑然不知 一 去看医生的路上,萧云溪的手机响了。他正在骑车不方便接听,就让鹿尘帮着先接通开了免提。扬声器里,是小学校长王和平的大嗓门:“萧老师啊,今天下午的美术课你要教什么?和我提前说说,我好让孩子们做做准备。” 鹿尘微怔:他去学校代课了?什么时候的事?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过会儿再问他吧她一手抓紧他的外套,另一只手把手机举到了他嘴边。 萧云溪想了想,说:“王校长,今天我教孩子们素描。纸笔我这里都有,下午一点半上课吧?我带过去。” “那就好,那就好!”王和平感叹道,“你和小鹿都是我们的小太阳,谢谢你们!” “不客气,教孩子们画画是我的荣幸!” “好好好!那咱们下午见!” 鹿尘想挂断电话,萧云溪却冲话筒喊了一声:“王校长,您怎么知道小鹿现在和我在一起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44寸草心暖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走出医院大门, 正午明媚的阳光刺痛了鹿尘的双眼。比起北方的木岭镇,家乡的深秋温暖如春,可她的心却是凉的,全然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两年前, 当母亲开启了生活的新篇章, 鹿尘以为, 幸福的未来已经在不远处挥手致意了。生活的舞台拉开帷幕,音乐灯光配合得恰到好处,似乎等待着参与者上台去演绎专属于自己的美好时光。然而,眼下这接踵而至的祸事, 似脱缰野马, 谁都无法掌控,惟有顺应情势, 等它慢慢平复。 继父突发蛛网膜下腔出血, 第一次抢救后恢复得不错,出院回家住了二十多天。谁知好景不长, 十一月初继父再次入院, 医院连续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最终他没能熬过这场病痛, 英年早逝。 母亲原本体弱,经受不住丧夫的打击卧病在床, 身体和精神备受折磨。 姐姐简若愚, 从奥地利回国后临危受命, 家族企业决策者的接力棒本该立刻交到她的手中, 却因一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出现而被排挤出公司。 先后几场变故,将鹿尘打击得体无完肤。她从医院回到空荡荡的别墅,环望四周,有一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不管怎样,胸中还有一口气支撑着她,必须得咬牙坚持。 她轻轻推开简若愚房间的门,看到几夜不曾合眼的姐姐在休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厨房里冰锅冷灶,料理台上蒙着一层灰尘,角落散乱地堆着饼干包装盒和泡面的空碗。打开冰箱,所幸里面有一盒日期新鲜的鸡蛋和几颗洋葱。鹿尘欣慰地想,做一顿简单的午餐安安神吧! 刚把米饭做上,手机就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宋锴打来的。鹿尘没有心情接电话,直接将屏幕滑向挂机键的图标。不超过两秒,宋锴又一次打了过来。 “喂?我正忙着”鹿尘有气无力地说。 “小鹿,阿姨好些了吗?”宋锴关切地问,“什么时候方便去探望?” “我妈妈情况不好,她有时能想起发生过的事,知道简叔叔已经不在了;有时又会糊涂,说简叔叔还在等着她早点好起来” “我们从有机农场带了一些蔬菜水果,想现在给你送过去,顺便看看你。” 朋友关心的殷切话语,使得鹿尘红了眼圈,“不用了,你们总往我这儿跑太耽误时间,也别再拿农场的东西了,你们老板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可能想炒你们鱿鱼。” 宋锴赶忙解释:“不会的,这些菜和水果,每次我们都按价付钱。小鹿,你不要担心我们工作的事,要照顾好你自己!” “我知道,宋锴,谢谢你,帮我谢谢大家。” “客气什么?我们不放心你,反正今天已经请好了假,你在家吗?我们去你家找你?小秦他们还特意准备了一首歌要唱给你听。” “不行!这些天,你们帮我重组乐队我已经很知足了,其他事我绝对不同意” “让他们来吧!” 简若愚不知何时站到了厨房门口。鹿尘连忙回头,来不及掩饰满脸泪水,努力笑了笑,“姐姐,你醒了。” “让你的朋友来看你,听话——”简若愚上前,轻轻为鹿尘擦去眼泪,“亲爱的小鹿,我不能一直这样颓废下去。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真的!你太累了,应该多睡一会儿。” “小鹿,我睡不着。”简若愚微微摇了摇头,“我听见声响,就知道是你回家了。看着你在厨房里忙活,我才有安全感。上辈子我一定做了很多的好事,所以这辈子遇到你这么好的妹妹。” “姐姐”这两个字一出口,鹿尘已然泣不成声。 “好孩子,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简若愚揽过鹿尘,轻拍她的后背,淡淡地说,“答应我,这次哭过,下次就要开心地笑,我也要笑,别让阿姨看见咱俩难过的样子,好吗?” 鹿尘握住了简若愚的手,重重地点头应道:“姐姐,我会的!” 一 葬礼过后,简若愚被她的堂哥简正则接走了。美其名曰是换个环境疗养身体,实际上简正则早有计划,他带着简若愚出去暂避风头,是为了完成简毅峰的遗愿,扶持简若愚重新坐上简氏集团董事长的席位。 鹿尘默默祝福着姐姐,祈愿她接下来的人生之路走得稳健而精彩。 徐昕岚体征平稳,病情好转,鹿尘咨询了医生的意见,赶在立冬之前,为母亲办了出院手续。 她深知简家别墅留存着许多美好的回忆,但是那里的一切都会加重母亲对于落寞现状的悲痛情绪,所以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回去住的。而自家的老房子,很久没住过人,不适合母亲休养。思前想后,她决定先和母亲住进酒店,等安顿好大小事宜,就带母亲离开n市。 通过同学的介绍,鹿尘预约了q市最好的心理医生,这既是母亲住院时病友家属的建议,又正好是她的想法。因为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帮母亲走出阴影。她虽然不懂深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感受,但她能够体会母亲失去爱人之后的绝望,伤在心里,看不见触不到却痛得彻骨。 如果母亲恢复得好,鹿尘还想邀请她随自己一起回木岭镇,那里空气清新c环境宜居且食材新鲜,可以颐养身体从而安抚情绪,让母亲心里那道伤口慢慢愈合。 多年来的独立生活,造就了鹿尘雷厉风行言出必行的性格。陪母亲到律师行签好遗产分配协议,她立即订了当天下午直飞q市的机票。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只有几件随身衣物c证件和足够的现金,带不走的其它物品,全部打包整齐搬回了老房子。她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她要离开,但宋锴和乐队的朋友都准时出现在了机场。 “小鹿!”“小鹿,鹿尘——” “女儿,是不是有人在喊你?”徐昕岚轻轻摸摸鹿尘的头发,把她从神游的状态唤醒。 “唔?妈妈,是排到咱们办托运了吗?” 徐昕岚指着值机柜台东侧不远处,“那几个孩子,是不是你的朋友?” 鹿尘不可置信地望着朝她招手的乐队成员,脑子嗡的一声,他们怎么知道我要走?徐昕岚微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证件,“去吧,去和朋友们道个别。” “嗯。” 鹿尘先是快走了几步,随后跑了起来,还没有站稳,已经被大伙团团抱住。一时间,谁都不说话,只紧紧抱着彼此,呼吸声清晰可闻。 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引得所有人都泪流满脸。平时最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理念的宋锴,这会儿也跟着大家一起抹眼泪。鹿尘抬头,一边哭一边骂宋锴,“真傻!” 宋锴哭得不顾形象,“小鹿,你怎么说走就走?!太不仗义了!” “我想悄悄走掉,怕你们来送我,怕忍不住哭”鹿尘哽咽着说,“所以我谁都没告诉——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宋锴抹了一把脸,“要不是小秦有个亲戚在你住的那间酒店上班,我们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话音未落,小秦拨拉开其他人,扑过来抱住鹿尘,“鹿姐姐,你为什么要走?q市那么远,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宋铄哥哥写的那首《勇敢》我还没学会,你走了我唱给谁听?!” 不提宋铄还好,一提宋铄,鹿尘的心瞬间揪紧了。 她半晌说不出话,泪水缓缓滑落,视线很快模糊不清。二十余载在n市生活成长的痕迹,随着时间推移必定越来越褪色黯淡,但始终不会消失。离开这座最熟悉的城市,心有些空落落的,却并不觉得伤感,乐观来想,或许现在离开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回归。而宋铄于她而言,暂别即是永别,不可说,不能想 好在鹿尘迅速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这样哭下去场面愈发失控,她拍拍小秦的后背,像简若愚安慰自己时那样,轻声道:“哭过这次,我们下次见面可不许哭了!那首《勇敢》,我已经委托给一位好朋友发行推广,用不了多久,咱们都能看见宋铄的歌在各个音乐应用里上线。” 小秦哭花了妆,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是真的——”宋锴上前来,递给她们纸巾擦眼泪,“小鹿说的那位好朋友,是咱们都很熟悉的当红|歌手,我和他谈过,值得信任。等下个月我签好协议,一定约大家出来庆祝!” “太好了!” 所有人终于破涕为笑,再次紧紧拥抱在一起。 徐昕岚拿着登机牌喊鹿尘的名字,提醒她安检时间到了。宋锴连忙打开手中的袋子,给每人分了一罐啤酒,“来,咱们说好的,为小鹿践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45记忆定格 《不如婚去》朵滢然 45c记忆定格 新的周一终于到来, 萍屿至n市的航线通航了。 鹿致远原是执意不肯离开萍屿的,却经不住鹿尘的软磨硬泡, 于开船前改变了心意,随大家一起登上客轮。 徐昕岚面上淡淡的,没有多余的表情流露。几天下来, 她没和鹿致远聊上几句。不是不想和他说话,而是分别了太久, 徐昕岚已经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些什么比较适宜两人目前的这种关系——尤其是鹿尘告诉她,鹿致远曾多次往返于n市和萍屿之间,那么她和简毅峰结婚的事, 鹿致远一定知情了。知情也没办法,虽是再婚, 当时婚礼的场面也称得上隆重盛大,想不知情都难。 所有人里最不知所措的,当属萧云溪。面对气场超强的岳父大人, 萧云溪不敢造次,每次说话前都要字斟句酌,即使讲完了还要惶恐好半天。幸好鹿致远没太为难他, 否则他不仅是时刻忐忑不安,怕是又会陷入彻夜难眠的状态了。 所以, 除了鹿尘, 其他人都很难体会到由衷的喜悦。 一 回到n市, 鹿致远拒绝住到以前的家里。 鹿尘体谅父亲的难处, 也为了避免母亲尴尬, 她和萧云溪在小区附近选了一间用户满意度最高的酒店,定好房间,帮鹿致远办了入住。 随后的一周时间,两个年轻人将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先是陪鹿致远做了全身体检,以便掌握他的健康状况;而后好言相劝,为鹿致远重新做了发型选购了新衣,吃遍了n市大大小小的饭店食肆;最后,鹿尘像还愿似的,央求鹿致远和他们重登了n市最美的珣明山。 鹿尘九岁以前,鹿致远只要不出海,就会带她一块儿爬山。 珣明山的春花秋月c夏风冬雨,每个季节最美好的景致,全部铭刻在鹿尘心中,因为有了鹿致远的陪伴,那段时光的意义非比寻常。尽管她的整个少女时期父亲都是缺席的,但凭着这些温暖的回忆,她遇到挫折时不会气馁,更能鼓足勇气挑战难关。 阔别十四年,再次故地重游,鹿尘兴奋异常。 一路上,笑容溢满她整张脸庞,尽情享受着难得的团聚时光。 在山脚下吃过简单的快餐,父女俩肩并肩沿山路石级缓缓上行,萧云溪却故意慢下脚步,跟在后面。父女之间的谈话声,经由清风的习习吹送,尽数传入萧云溪耳中,他欣慰微笑之余,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担忧。 针对岳父以后生活安居的难题,萧云溪暂时保留了个人意见,鹿尘头疼的时候,他只好沉默不语地帮她按摩太阳穴。而他想邀请岳父出席两人定于六月举办的婚礼,也始终找不到恰当的机会开口。 世事古难全,哪能所有的好处都归自己所有?他暗自劝告自己,既然岳父没有当面提出异议,就是对他和鹿尘最大的祝福了 一 愉快的七天转瞬即逝,鹿致远要返回萍屿了,最不好受的人当然是鹿尘。 星期天晚餐时分,在鹿尘的张罗下,一家人来到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吃西餐。 席间,徐昕岚一语未发,神思游离,不知想些什么;萧云溪则闷头切牛排,切完鹿尘那盘放到她面前,又切自己这盘。 之前直嚷肚子饿瘪了的鹿尘,此刻却毫无食欲,她径直问道:“爸,您不能留下吗?” “不能。”鹿致远自有他的坚持,“孩子,你不要想奇奇怪怪的法子唬我,也不用装病挽留我。我买了明天一早的船票,萍屿那些街坊都等着我回去,家里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 “可是我想您了怎么办?” “我那房子修缮过还能住一段日子,短期内不会搬家,你要是有空可以坐船去萍屿看我。” “爸,”鹿尘转了转手边的半杯红酒,眼神哀伤,“您别再和我失去联系了,好吗?” “不会,再也不会了!”鹿致远答应得斩钉截铁。 “那咱们干杯,一言为定!”鹿尘举起酒杯,与鹿致远的酒杯轻轻相碰,“爸,我委托了青姨和刘叔,请他俩帮忙照顾您,如果您感觉哪里不舒服,一定立刻到青姨的民宿给我打个电话!” 鹿致远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说:“好,我听你的。” “我们有礼物送您,也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鹿尘擦去眼角泪痕,故作神秘地轻声道,“准确地说,是云溪送给您的礼物,我只负责在右下角签名——刚才趁您上楼,我们请客房服务生把礼物送回您的房间了,吃过饭咱们再去看!” “哦?”鹿致远望向默不作声的未来女婿,忽然发问,“你说你在a市出生长大,可我觉得你和我的一个老熟人很像。” 萧云溪愣了一下,手中与牛排奋战半天的餐刀不小心划到了盘子边沿,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他朝着鹿致远赧然一笑,“爸,可能我这大众长相,走到哪儿都容易和别人撞脸吧?” “你可不是大众脸,年轻人,谦虚过头就是骄傲。” “爸,”萧云溪汗颜,“谢谢您的直白,我受教了。” 鹿致远神色平和,不去显露任何的情绪起伏,“我想,我女儿不仅仅喜欢你的才华,你的相貌也是她心仪的类型。我并不了解你,几天相处下来,你给我的整体印象不错,脾气秉性温和稳重,待人有礼有节,以后再接再厉吧。” 萧云溪担心又一次说错话,只简短回答了三个字,“我会的。” “希望今后的每一天,你都能好好照顾我的女儿,”鹿致远加重了语气,“比我看到的还要好上十倍百倍,我才能放心!” 坐于一旁的鹿尘越听越不对劲,“爸?你这么说话,好像以后都不想和我们见面似的” 鹿致远回过神,略表歉意地笑了笑,不再继续讲下去。 一 饭后,徐昕岚和鹿尘耳语几句,先行告辞。鹿致远注视着妻子远去的背影,目光中悲喜不明,呆坐了片刻,他叫来服务生,抢在鹿尘和萧云溪前面结了账。 回到房间门外,鹿尘变魔术似的,变出一条丝巾蒙住鹿致远双眼。 “爸,礼物绝对是个大大的惊喜,”她调皮地说,“您全程都要闭好眼睛,不许偷看!” “唔”鹿致远无奈地同意道,“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鹿尘刷房卡开门,和萧云溪一左一右扶着鹿致远的手臂,慢慢往里走。 很快,房间里响起窸窸窣窣撕除包装纸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视线受阻的鹿致远忽感不适,也不等鹿尘发号施令,他自己摘下了蒙着眼的丝巾。 正前方的小圆桌上,摆放着三个相框,里面镶嵌的不是照片,而是精心绘制的小幅油画。 第一张画,萧云溪临摹了鹿尘六岁生日时一家三口拍的全家福,画中人衣着朴素身形消瘦,却笑得知足而开心;第二张画,萧云溪根据鹿尘的讲述,凭想象描绘了码头的场景,徐昕岚和鹿尘母女俩送鹿致远出海,一家人依依惜别的神态被最大程度地还原;第三张画,浅色的油彩,流畅的笔触,纸上涂抹着四个字,分别取了四人姓名最后一个字,代表了这个家的现状。 “远c岚c尘c溪,有意境——”鹿致远深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注定咱们是一家人啊!” 鹿尘轻推萧云溪,冲他悄悄使个眼色。后者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满怀期待地走到岳父大人身边,问:“爸,这份礼物,您喜欢吗?” “果然是个人才,”鹿致远转过来,重重拍一下萧云溪的肩膀,“有心了,谢谢你!” 这一巴掌拍得萧云溪呲牙咧嘴,却忍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要您满意,就是我画上一百幅也不觉得累。唔,不对,每天画一张都不成问题!” 鹿致远又扬起手,还没落到萧云溪肩上急急地收住了势头,面色突然一变,“你什么意思?” “爸,我说的全是心里话,”萧云溪时刻不忘表白忠心,“真的,您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不是你说的话有问题,是你刚才那个表情,特别像他。” 萧云溪一头雾水,“他是谁?像您提过的那个熟人吗?” “不,我指的不是你们长得像,而是一些细微的表情和动作,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鹿致远蹙眉,琢磨了好一阵儿,也没想起个所以然,便放弃了冥思苦想,拿出行李,把这三件礼物相框收进了包里。 “爸,我和云溪商量过了,”鹿尘走过来,说,“等我俩结了婚,您搬到a市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你要离开你妈妈?”鹿致远倍感惊讶,“我看她饭前饭后连服了三四种药,想必是一身的病,身边没人可不行!” 父亲的忧虑不无道理,鹿尘只好如实相告:“这大半年我在q市工作,妈妈和我一起来着;后来她嫌北方太冷住不习惯,就一个人回了n市。我拜托了一个好朋友照顾妈妈,她生病我回来过几次。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但妈妈明说了,她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住。好朋友那边正帮忙联系可靠的住家保姆” “荒唐!”鹿致远打断了鹿尘后半截话,“保姆能比得上亲生女儿贴心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46云暖尘惜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想不想听我讲个故事?”萧云溪走过来, 在鹿尘身边轻轻坐下。 “嗯?” “是我自己的故事,有点长, 说不定听着听着你就睡着了。” 鹿尘点点头,“你讲吧,我会认真听。” 一 萧云溪两年前从a市到了巴黎, 那时他刚满二十一岁,却已经是一个成名了好几年的当红画家。他是写实派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但凡美术行业的人,提到他,无不赞扬有加。他的作品笔触细腻, 色彩和光线的处理都颇有大家之长。静物已经画得相当好了,人物肖像却能给观者更大的惊喜——假若画布不复存在, 那个人仿佛就是真人在你面前做的展示。 他考上美术学院时,恰是写实派人才最为稀缺之际,导师看重他的才华, 自然有所偏爱,投入更多的心血予以栽培。 大一下学期,他给老校工王爷爷画的肖像参加了全国画展, 一战成名,此后的路走得顺风顺水。这种顺利, 是方方面面的, 不仅局限于专业领域, 更多的是体现在各种机会上——宣传作品的机会, 就业的机会, 还有异性缘桃花运——他的前女友,就是当时认识的。 当一个人的名气盖过他的能力,无疑在风光无限的时候,背地里却暗潮汹涌。 萧云溪好运气的转折点,出现在他没有听从导师的建议留校任教,而是选择和女友一起来到巴黎,这个艺术家眼里的天堂。 说来奇怪,到巴黎后,他的运气仿佛被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屏蔽在了别处,再也不愿跟他有半点关系。在巴黎的两年时间,他连最小范围内的扬名都不曾有过。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写实的题材和作品已经不能适应当时当地艺术界发展的潮流,他又倔强到了极点,不想随波逐流,一门心思扎进他的创作中,谁劝他都不听。他的那些自以为真实出色的作品根本没有人看,更加没有人买,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浇灭了他满腔雄心壮志。 除了作品得不到认可,更残酷的打击骤然登场,萧云溪的女友离开了他。 一 “不好意思,我要打断一下。”鹿尘抿了抿嘴,犹豫片刻,说,“我能问问,那天你在七婶家老屋院子烧的那张画,是你女友c不,前女友的画像吗?” 萧云溪望向鹿尘,给了肯定的答案:“是,那是她,是我们分手前我给她画的。” 一 他的女友离开了他,就在他最落魄的时候。 她本人也是艺术院校毕业,比萧云溪大三岁,是某个超级有名模特经纪公司的签约模特。他们两人于一次艺术沙龙结识,女追男,在很多人看来,男才女貌,完全是天作之合。 作为当时国内知名年轻画家的女友,她也是满心欢喜,想当然地认为自己选对了人。她的专业出身c优越的相貌条件,以及她从事时尚工作后接触的圈子,为她投身珠宝界打下了基础。说起来她是学珠宝设计的,绘画方面的天赋和技巧都还没完全舍弃,但她对设计最出色的诠释,体现在自身的穿着搭配上,发型c衣着c饰品,不仅要品牌款式质感最优,而且必须要能独到地领导当前的潮流。 回到最初的时间点,提议出国寻求更好发展机会的人就是萧云溪的女友。在那个时候,她认为国内的发展已经严重地拖了两人的后腿。到法国之后,她如鱼得水,很快适应了时尚圈的新工作和新生活。 出于对珠宝由衷地热爱,她早有周密的打算。工作之余别的同事都享受悠闲的假期,她却努力学习语言然后应聘到珠宝店打工,开头只做售货员,熟悉行业现状和客户需求之后,她后来发展到画首饰设计图,她想方设法让自己的设计作品被公司高层“无意看到”,从而正式成为一名设计师。 巴黎于她而言,不是某个陌生国度的陌生城市,而是最适合她自在遨游的那片海域。她计划周详,轻轻松松就达成了目标,接下来她会继续往更广阔更富饶的地方游去。 萧云溪遇到的情况却正好相反。 女友的顺利,衬托得他像深秋法桐上那片摇摇欲坠的枯叶,稍起一阵冷风,他就零落成泥碾作尘了。她离开他,理由是正当的c充分的c不容反驳的。他坚持他认为最好的艺术,她也要献身她的艺术——投资她自己。他在塞纳河畔给人画像来养活他的艺术,可他也能用街头画像这点微薄的收入养活她吗? 关系的破坏是从激烈的争吵开始,直到无休止的冷战,最后是他提出让这段感情结束,因为她已经和别人出双入对不适合每天再回到他身边演戏了。 她有些惊愕,因为她不知道萧云溪对她的行踪那么清楚。他当然不屑于去跟踪那样拙劣的把戏,是她太过张扬,有好多次他画完像去她工作地点想接她下班,都来不及和她打照面,她就坐上别人的车走了。 伪装的面具被揭开,她既恼火又羞愧,继而是最后一场歇斯底里地争吵,她几乎砸碎了房间里所有可以砸碎的东西,连同他最珍惜的作画工具,留下一地鸡毛,摔门而去。 他立于窗边,目送她上了那辆bugatti跑车。于是,她细心雕琢了自己这件“艺术品”,和驾驶位那个俨然不再年轻的“鉴赏家”比翼双c飞永结同心了 一 “不知道为什么,她离开的时候,我好像并不感到难过。”萧云溪将目光投往远处,好像在讲述一个不相干的人的经历,“我甚至还有点庆幸,她没有把我钱包里仅存的那几张欧元撕掉。” 鹿尘拿过小桌上醒好了的酒,为他斟满,“来,情谊都在这杯酒里,先干为敬!” 她举着喝光的空杯看过来,萧云溪欣慰地笑笑,也一饮而尽。 “后来呢?”鹿尘问,“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来木岭镇?” “好吧,继续。” 一 不知是不是得罪了谁,还是因为他给人画像的口碑越来越好抢了谁的生意,某天的傍晚,萧云溪正要收工回去,被人围住狠狠揍了一顿。 那天他怎么回到房东家已经全无印象,也并不觉得痛,只是浑身无力。可是到了深夜,他挺不住了,躺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他的身心一起垮了。崩溃是由外到内的,有生之年所有的负面情绪一齐朝他涌来,如同海啸的洪水那样,瞬间将他吞没了。 这首先表现在他怕人,任何人,包括和蔼可亲的房东老太太。那是一种莫名的厌恶感,从视觉开始,到嗅觉c听觉c触觉,他的所有感觉,都无法和人保持正常的交往。刚开始,他还勉强可以走出房间去买些简单的食物,也可以强忍着周身不适与房东一家吃顿晚餐,但的乏力和精神的恐慌,很快把他击垮了。于是,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动弹不得。 幸好萧云溪还有个姐姐,第六感似的,感应到弟弟可能不大对劲。她匆匆忙忙请了假,搭夜班飞机飞到巴黎,直奔他住的地方。他在姐姐的监督下,回了国,看医生,服用百忧解和其它各种各样的药片。也许是某些药起了作用,也许是姐姐悉心的照顾唤醒了他内心的斗志,他的饮食和作息渐渐正常起来。可是,当医生告知恢复得很好可以减量用药时,那种无力感像裹得厚实闷热的茧又一次将他团团困住,让他更为恐慌。 主治医生想了想,建议他换个环境,住到人少些的地方,暂时不想曾经那些令他痛苦的经历,过一过老百姓的平常日子。最后,这个建议被萧云溪的姐姐萧云蕾接受下来。 萧云蕾帮他物色到木岭镇七婶家的这栋房子,是她以前一位好友闭关作画待过的地方,可能还残留着一点艺术的气息,她寄望着美好愿景,或许这里可以唤醒弟弟心中对专业的那份热爱。 老房子因为年久失修,租金很便宜,而萧云溪也确实没有什么钱可以租特别好的房子。萧云蕾为了激励他,当面说不打算帮他支付租金,背地里却和七婶达成一致,提前给了一年的房租。 搬来之后,萧云溪暂住在七婶给临时安排的住处,闲来无事他便到处转转看看。 这个叫做木岭镇的地方非常偏僻,而且从审美角度来看,毫无观赏价值,房屋与房屋的间距几乎没有,高矮不齐,新旧不一。整个镇子从头到尾只有两条街,十字交叉,路口也没有任何交通标识。 萧云溪租的房子也是同样的结构,中规中矩,没有新意。从房子门口朝南望去,是一口长满芦苇的湖,偶尔有白鹭飞过,芦苇会随之轻轻晃动几下,很快就恢复了寂静。房子北边,也就是所谓的后院,原先应该是修了化粪池的,但目前已填充了混凝土,涂抹地并不均匀,灰一块白一块,与外墙的颜色相互呼应 镇卫生院急诊室的窗户忽然被人大力敲了几十下,玻璃轰隆作响,仿似晴日炸雷,值班医生陈伯明惊醒的同时心猛地揪紧,是镇上哪个老人家突犯急病了么?他迅速翻身坐起,打开床头柜的台灯,来不及戴好老花镜即刻冲到门边,安慰道:“莫慌莫慌,这就抢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47烟雨故人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姓和的!”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响彻整间酒吧,“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出去——” 男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回头一看, 表情怪异地笑了:“阿月姑姑,我在谈正事, 你回避一下,不要误伤到你了。” “误伤?你也知道你的刀不长眼睛?”年轻女子从吧台方向的阴影中疾步走出来,“我苦心经营的酒吧不是你家后院,隔几天就来闹一通, 客人全被你吓跑了!” “呵, 酒吧”男人呲牙咧嘴地怪笑两声, “你这里三教九流的人来得多了!凭什么针对我一个?” “别人都是文明人, 只有你一进门就动刀动枪。我这里不欢迎你!” 待年轻女子走到跟前,鹿尘才看清,她皮肤白净, 身材丰腴而匀称,一身崭新的服饰, 如过节般穿戴得隆重正式。素白色的宽袖褂衫,外加酒红色坎肩, 七彩腰带装饰的百褶围腰, 下着与衣服颜色相同的素白长裙。而她肩头那块黑色羊皮披肩, 格外美丽,由整块黑羊皮制成, 两肩处点缀着丝线绣成的日月图案和依次排列的“七星”。 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笑:“哟, 瞧瞧, 你穿成这个样子,该不是想勾引谁吧?”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年轻女子手持一支火钳,示威似的挥动几下,“最后警告你一次,要是不想让我敲烂你的脑壳,就赶快滚回家去!” 男人瞥一眼桌上的酒杯,又瞅了瞅面无表情的甄诚,弯腰捡起地上装有现金的书包,再起身时将手里的刀一把拍在了桌面上,冲着甄诚威胁道:“好!看在阿月姑姑的面子上,今天先不收拾你!但是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出去出去——”年轻女子推男人的后背,随手拿起那把锈迹斑斑的砍刀扔出门外,“别再让我看见你纠缠这两位客人!” “你胳膊肘往外拐,小心我告诉阿公”男人不甘心地嘟哝道。 “好啊,你去告!”年轻女子真得被惹急了,火钳照着男人的头顶就是重重一下,“就算你告了状,阿公也不会帮你说半句好话,也不用阿公亲自出马,我收拾你绰绰有余!” 男人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跑出门,跑了几米远,又折回来捡地上的刀。年轻女子又一次举起了火钳,男人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门前小路的尽头。 甄诚徐徐站起来,朝年轻女子一拱手:“大恩不言谢!”他将鹿尘介绍给女子认识,“这是我这次来寻宝的搭档,与你年纪一般大,却也是天资聪颖c独具慧眼。” “你好,我叫周月,离歌酒吧的老板。”年轻女子开朗地笑笑,与鹿尘握手,“你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就碰上这种人,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鹿尘客气地点点头,“没什么,只要人没事就好。” “你这侄子不会再来捣乱了吧?按你的辈分,他这么胡闹你完全可以教训他。”甄诚说,“他不懂这里的门道,纠缠下去可要坏了大事。” 周月摇头,“应该不会了。曾经我以为他人不坏,只是贪玩。谁承想他赌钱输得倾家荡产,把家里能变卖的都卖了。我堂哥临老了连一间屋子都没得住,辛苦大半辈子攒了不少好东西,就剩下这只杯子。正巧我想到你在拍卖行工作,所以请你大老远跑这一趟看看货。” 甄诚面色有些泛红,不同于方才的镇定自若,他像是烫了手似的放下斗彩杯,“我成了趁火打劫的无良商人。” “干嘛贬低自己?”周月笑道,“你付的不是订金吗?等上了拍我堂哥还有得赚。” 甄诚欲言又止,一双眼直勾勾地望向周月,一时不知如何跟她讲清楚。 鹿尘观察着他俩的神情,霎时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周月念着多年的交情,非常信任甄诚,告诉他家里亲戚有好货出手,但是甄诚并没有按照正规流程来签订委托拍卖的合同,而是以个人名义买下了货主的东西。这样一来,价格必然压得很低,最多能达到拍卖成交价格的十分之一,或许甄诚更为黑心,他谎称货不对,直接按仿品来收购。 想到这儿,鹿尘不禁暗暗自责,她原本认为仅需敷衍一下就能完成甄诚的“交换条件”,现在看来,简直是为虎作伥! l市之后还有其他五个省市要去,这一路下来,不知要骗多少人。她越寻思越后悔,甄诚果然是善于利用人的弱点,一步步将她引上了歧途 一 看过民俗歌舞表演,吃过东道主周月张罗的丰盛酒菜,返回酒店已是夜里九点。 甄诚没有下车,只寒暄一句好好休息明天见就走了。鹿尘目送汽车开远,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松下来。快步进了酒店大堂,于前台订了一份标准晚餐,她迅速返回房间,打开手机订返程机票。没错,她几小时前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可转念一想,甄诚口口声声说要以民事诉讼的方式向萧云溪索赔,同时还要通知媒体来采访庭审结果,借此爆料萧云溪的黑历史c抹杀萧云溪努力多年获得的好成绩综合来看,出于保护爱人的本能,鹿尘完全无法拒绝甄诚提出的要求——和他一起去六个地方,收齐六件货品,取六六大顺的好彩头,这并非是比登天还难的交换条件,但是经历了刚才在离歌酒吧的人和事,她萌生了退意。 不去骗人,也不希望被人骗,这是鹿尘坚守的底线。至于甄诚是否坚持起诉,她也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心理准备,陪萧云溪一起面对,才是她目前最应该做的。 选好飞机班次,鹿尘点下购买按钮,屏幕尚未跳转到支付页面,门铃忽然响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看手机显示的时间,离回房不过三分钟,什么样的晚餐能这么快就做熟?莫非送来的是那种只需微波炉加热的叮叮饭?好吧,叮叮饭也不错,总比饿肚子强 满怀期待地打开门,没等鹿尘看清来人是谁,即被紧紧搂进了怀里。她瞬间懵了,一动不动地任由这个人抱着。门关上好一会儿,闻着他身上混合着须后水和油画颜料的独特气味,她才反应过来。 “谁让你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急死我了!”萧云溪吼道,声音在胸腔里产生了共鸣,震得鹿尘耳朵嗡嗡直响。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得慢慢跟你解释” 萧云溪没心情听鹿尘解释,唯恐她又会消失不见似的,将她牢牢搂于胸前,“小坏蛋,给我留字条说回老家,幸好我手机里存了宋锴的号码,打过去一问就知道你在糊弄我!家里电话我也打了,担心伯母为你着急,我还骗了她,说你一切都好。二十多年我都没像今天这样满嘴跑火车,为了你,我破了撒谎纪录!” “我”鹿尘费力地挣脱出手臂,重重地打在萧云溪背上,“你先松手再说话,勒得我快窒息了” “不行!我一放开你就会跑。”吃一堑长一智,萧云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反而两条胳膊越来越使劲。 叮咚,叮咚——门铃再次响起,这回应该是送餐服务了。 鹿尘想去开门,萧云溪索性一只手搂紧她,另一只手开门接餐盒,服务生看见房间内的情形,一时瞠目结舌地呆住了,半晌结结巴巴地问:“女士,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萧云溪点头,“帮我们送十瓶红酒上来,哦,对了,另外再准备一份餐后甜点,做你们酒店最拿手的就好。” 服务生应声而去。鹿尘仰头看着萧云溪,“十瓶红酒?那是酒,不是葡萄汁,你是想烂醉如泥吗?” “是!咱俩一人五瓶,看谁先趴下——” 一 萧云溪的性情终究是沉静的,即使平时生气会吼上两嗓子,醉了却不吵也不闹,只坐在那里安静地傻笑。放下第五个酒瓶,他身子一歪,脸颊贴在冰冷的大理石桌面上,睡着了,不,是醉倒了。 鹿尘还来不及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现在他已然沉入梦乡,叫都叫不醒。 她叹口气,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额头c他的耳朵。指尖掠过之处,像窗外轻柔的月光一样,不留任何痕迹,只留下一丝带着体温的暖意。 以前母亲逢周末也常去医院加班,鹿尘只好独自留在家里写作业。每天傍晚,她吃过中午的剩饭菜,总要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听街坊四邻闲聊,从那些姑姑婆婆口中,她听说耳廓很软的男孩子长大了怕老婆,而萧云溪的耳朵非常符合这一特点。也许他曾被长辈这样调侃过,只是不知道,当时的他会不会很生气,生气到做出愤怒的表情和打人的动作? 那个时候的他,一定是鼓着腮帮子c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甚至如小兽一样呲着牙齿,气哼哼地像能喷出火来。但是大人肯定不怕这一套威胁,所以最后他的愤怒也就不了了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48是劫是缘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母亲原本体弱,经受不住丧夫的打击卧病在床, 身体和精神备受折磨。 姐姐简若愚, 从奥地利回国后临危受命, 家族企业决策者的接力棒本该立刻交到她的手中, 却因一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出现而被排挤出公司。 先后几场变故,将鹿尘打击得体无完肤。她从医院回到空荡荡的别墅,环望四周,有一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不管怎样, 胸中还有一口气支撑着她, 必须得咬牙坚持。 她轻轻推开简若愚房间的门, 看到几夜不曾合眼的姐姐在休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厨房里冰锅冷灶,料理台上蒙着一层灰尘,角落散乱地堆着饼干包装盒和泡面的空碗。打开冰箱,所幸里面有一盒日期新鲜的鸡蛋和几颗洋葱。鹿尘欣慰地想, 做一顿简单的午餐安安神吧! 刚把米饭做上, 手机就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宋锴打来的。鹿尘没有心情接电话, 直接将屏幕滑向挂机键的图标。不超过两秒,宋锴又一次打了过来。 “喂?我正忙着”鹿尘有气无力地说。 “小鹿,阿姨好些了吗?”宋锴关切地问,“什么时候方便去探望?” “我妈妈情况不好, 她有时能想起发生过的事, 知道简叔叔已经不在了;有时又会糊涂, 说简叔叔还在等着她早点好起来” “我们从有机农场带了一些蔬菜水果,想现在给你送过去,顺便看看你。” 朋友关心的殷切话语,使得鹿尘红了眼圈,“不用了,你们总往我这儿跑太耽误时间,也别再拿农场的东西了,你们老板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可能想炒你们鱿鱼。” 宋锴赶忙解释:“不会的,这些菜和水果,每次我们都按价付钱。小鹿,你不要担心我们工作的事,要照顾好你自己!” “我知道,宋锴,谢谢你,帮我谢谢大家。” “客气什么?我们不放心你,反正今天已经请好了假,你在家吗?我们去你家找你?小秦他们还特意准备了一首歌要唱给你听。” “不行!这些天,你们帮我重组乐队我已经很知足了,其他事我绝对不同意” “让他们来吧!” 简若愚不知何时站到了厨房门口。鹿尘连忙回头,来不及掩饰满脸泪水,努力笑了笑,“姐姐,你醒了。” “让你的朋友来看你,听话——”简若愚上前,轻轻为鹿尘擦去眼泪,“亲爱的小鹿,我不能一直这样颓废下去。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真的!你太累了,应该多睡一会儿。” “小鹿,我睡不着。”简若愚微微摇了摇头,“我听见声响,就知道是你回家了。看着你在厨房里忙活,我才有安全感。上辈子我一定做了很多的好事,所以这辈子遇到你这么好的妹妹。” “姐姐”这两个字一出口,鹿尘已然泣不成声。 “好孩子,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简若愚揽过鹿尘,轻拍她的后背,淡淡地说,“答应我,这次哭过,下次就要开心地笑,我也要笑,别让阿姨看见咱俩难过的样子,好吗?” 鹿尘握住了简若愚的手,重重地点头应道:“姐姐,我会的!” 一 葬礼过后,简若愚被她的堂哥简正则接走了。美其名曰是换个环境疗养身体,实际上简正则早有计划,他带着简若愚出去暂避风头,是为了完成简毅峰的遗愿,扶持简若愚重新坐上简氏集团董事长的席位。 鹿尘默默祝福着姐姐,祈愿她接下来的人生之路走得稳健而精彩。 徐昕岚体征平稳,病情好转,鹿尘咨询了医生的意见,赶在立冬之前,为母亲办了出院手续。 她深知简家别墅留存着许多美好的回忆,但是那里的一切都会加重母亲对于落寞现状的悲痛情绪,所以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回去住的。而自家的老房子,很久没住过人,不适合母亲休养。思前想后,她决定先和母亲住进酒店,等安顿好大小事宜,就带母亲离开n市。 通过同学的介绍,鹿尘预约了q市最好的心理医生,这既是母亲住院时病友家属的建议,又正好是她的想法。因为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帮母亲走出阴影。她虽然不懂深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感受,但她能够体会母亲失去爱人之后的绝望,伤在心里,看不见触不到却痛得彻骨。 如果母亲恢复得好,鹿尘还想邀请她随自己一起回木岭镇,那里空气清新c环境宜居且食材新鲜,可以颐养身体从而安抚情绪,让母亲心里那道伤口慢慢愈合。 多年来的独立生活,造就了鹿尘雷厉风行言出必行的性格。陪母亲到律师行签好遗产分配协议,她立即订了当天下午直飞q市的机票。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只有几件随身衣物c证件和足够的现金,带不走的其它物品,全部打包整齐搬回了老房子。她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她要离开,但宋锴和乐队的朋友都准时出现在了机场。 “小鹿!”“小鹿,鹿尘——” “女儿,是不是有人在喊你?”徐昕岚轻轻摸摸鹿尘的头发,把她从神游的状态唤醒。 “唔?妈妈,是排到咱们办托运了吗?” 徐昕岚指着值机柜台东侧不远处,“那几个孩子,是不是你的朋友?” 鹿尘不可置信地望着朝她招手的乐队成员,脑子嗡的一声,他们怎么知道我要走?徐昕岚微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证件,“去吧,去和朋友们道个别。” “嗯。” 鹿尘先是快走了几步,随后跑了起来,还没有站稳,已经被大伙团团抱住。一时间,谁都不说话,只紧紧抱着彼此,呼吸声清晰可闻。 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引得所有人都泪流满脸。平时最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理念的宋锴,这会儿也跟着大家一起抹眼泪。鹿尘抬头,一边哭一边骂宋锴,“真傻!” 宋锴哭得不顾形象,“小鹿,你怎么说走就走?!太不仗义了!” “我想悄悄走掉,怕你们来送我,怕忍不住哭”鹿尘哽咽着说,“所以我谁都没告诉——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宋锴抹了一把脸,“要不是小秦有个亲戚在你住的那间酒店上班,我们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话音未落,小秦拨拉开其他人,扑过来抱住鹿尘,“鹿姐姐,你为什么要走?q市那么远,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宋铄哥哥写的那首《勇敢》我还没学会,你走了我唱给谁听?!” 不提宋铄还好,一提宋铄,鹿尘的心瞬间揪紧了。 她半晌说不出话,泪水缓缓滑落,视线很快模糊不清。二十余载在n市生活成长的痕迹,随着时间推移必定越来越褪色黯淡,但始终不会消失。离开这座最熟悉的城市,心有些空落落的,却并不觉得伤感,乐观来想,或许现在离开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回归。而宋铄于她而言,暂别即是永别,不可说,不能想 好在鹿尘迅速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这样哭下去场面愈发失控,她拍拍小秦的后背,像简若愚安慰自己时那样,轻声道:“哭过这次,我们下次见面可不许哭了!那首《勇敢》,我已经委托给一位好朋友发行推广,用不了多久,咱们都能看见宋铄的歌在各个音乐应用里上线。” 小秦哭花了妆,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是真的——”宋锴上前来,递给她们纸巾擦眼泪,“小鹿说的那位好朋友,是咱们都很熟悉的当红|歌手,我和他谈过,值得信任。等下个月我签好协议,一定约大家出来庆祝!” “太好了!” 所有人终于破涕为笑,再次紧紧拥抱在一起。 徐昕岚拿着登机牌喊鹿尘的名字,提醒她安检时间到了。宋锴连忙打开手中的袋子,给每人分了一罐啤酒,“来,咱们说好的,为小鹿践行!” 鹿尘不禁又一次眼含泪花,她举起啤酒罐与朋友们碰杯,然后一饮而尽,“大家都要保重,我走了!” 走到安检口,她回过身,朝朋友们用力挥挥手,心里默默许诺:再见了,好姐们好哥们,等重逢的那一天,我一定请大家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她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没有胃口吃晚饭,便径直回房休息。说是休息,实则还要将白天征集的藏品信息做个详细的分类汇总,做好表格上转至附件,发一份到洛明远的邮箱,同时抄送给嘉木的副总和其他几位部门主管,其中就包括萧云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49酒冷花深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萧云溪笑了, “我也不知道,说着说着跑偏了。” 鹿尘也笑:“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刚才你提到, 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搬家那天为什么你还要出两千元的高价?我忽然觉得这钱好烫手” “你放心拿着,那是你应得的报酬。”萧云溪说, “要说现金我确实没有太多, 存款倒还可以糊口。上礼拜七婶来看我,无意间说漏了嘴,其实我姐帮我预付了一年的房租, 我又借住你这里三餐不愁, 总体来看, 没有花钱的地方。” 鹿尘想了想, “也对。不过咱俩把话说在前头, 你可以干家务活抵消饭钱,不过酒钱必须要aa。” “嗯”萧云溪微怔,却迅速反应过来,“行,亲兄弟明算账, 我同意。” 鹿尘郑重地点点头, “一言为定!我的藏酒快喝光了, 你记得买。”她走到客厅中央, 伸了个懒腰, “夜深了, 咱们都早点休息,迎接崭新的明天。”说完,她进卫生间洗漱,萧云溪望着她的背影,一丝淡淡的笑痕悄然浮现于唇边。他也从沙发上起身,上楼了。 一 一连数日,木岭镇都笼罩在秋日艳阳之下,风轻轻掠过万物,给田野染上一层醒目的金色。 路两旁的杨树参天而立,偶尔有几片叶子落下来,恰好落在鹿尘脚边,她忍不住俯身捡起黄叶,收进脚踏车车筐,想着回去做成标本留个纪念,也不枉在这里度过的美好时光了。 收获的季节,每天在地里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终于到了午餐时间,鹿尘直奔赵猛的杂货店采购食材,骑回家的车速也明显加快,她要赶快把东西送回去,免得萧云溪面临无米下锅的窘境。 她戴着墨镜,疾风一般地骑车,却不想在路口转角差点撞上一个急匆匆赶路的人。她连忙跳下车,大声说着对不起,抬起头的一瞬,却发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萧云溪。 “不是嘱咐你好好卧床休息吗?”鹿尘气道,“怎么跑出来吹凉风?发高烧都不能阻挡你到处乱跑?” 萧云溪的眼皮有点浮肿,一看就是根本没休息。他喃喃地说:“小鹿,你骂的是。不过我没有乱跑,是去卫生院找陈大夫开药” 鹿尘心中暗骂自己,动不动就错怪别人,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看着萧云溪苍白的脸色,她一把把他拉到脚踏车旁,“上车,我带你。” “那怎么行?”萧云溪一本正经地挺直胸膛,“向来都是男人骑车带女人,哪有反过来的道理?下至六岁,上至六十岁,只要女伴愿意,都可以坐到后座上” 他慷慨激昂地说着,却忘了抱紧外套里藏着的画板和画具,哧溜一下全掉在了地上。 “你的药呢?”鹿尘面色一沉,弯腰拿起摔出裂纹的调色板,“这是退烧药吗?” 萧云溪羞赧地笑笑,却不为自己辩白。他身上染了颜料的白衬衫c棉麻材质的长裤,更衬得他一脸病容。他现在的模样虽谈不上英俊,却有着另一种别致的吸引力。鹿尘不想与他有过多的瓜葛,可此时此刻,却挪不开目光,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忽然变得十分尴尬。 “我去湖边画白鹭了。”萧云溪微笑着对她说。 鹿尘转头看别处,“你真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萧云溪并不恼火,像个孩子那样欣喜地展开画板,“这回画的怎么样?” 鹿尘不想看,可好奇心驱使她匆匆瞧了一眼,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深绿的湖水,金色的芦苇荡,看不到白鹭在哪里,却有一双眼睛,突兀地出现在画布正中,“我不是很懂,你想画白鹭,为什么这里是一双人的眼睛?” “认不出吗?这是你的眼睛啊!”萧云溪得胜似的笑了,“其实你的五官很漂亮,只不过脸盘太大,不符合三庭五眼标准,整体不是很协调。” 这种能让人的心情从云端直线坠至谷底的本事,萧云溪很是擅长。起初鹿尘很少和他聊天,后来说的话多了,发现他不仅口才特别好,而且毒舌。 “你看啊,”他浑然不觉,仍然分析着自己的画作,“这里,还有这里,我准备画两对飞往南方过冬的白鹭,你的眼睛是为了衬托整幅画的意境。” 鹿尘努力地克制着不发火,“什么意思?” “你看人的时候,尤其是看我,总让我觉得冷。”萧云溪坦言,“就像要冰冻我的心一样” “我吃饭的时间只有半小时!”鹿尘再也无法忍受,大声吼道,“吃过饭我要转战果园摘苹果,你在这儿磨磨叽叽没完,浪费的是我的生命!” 吼完,她骑车兀自往家政公司走。骑到一半,却不知为何消了气,又往回骑。他正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脸上满是笑意,“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 一 吃过简单的午饭,鹿尘做好防晒措施,刚要出门被萧云溪叫住了。 “防晒霜我帮你订了两瓶你喜欢的牌子,预计明天能送到。哦,还有,酒也订了,走陆运会很慢,不过能赶得上咱们喝。” 鹿尘踌躇片刻,转身望向萧云溪,“谢谢你不舒服,多卧床休息,晚上我早点回来,给你熬小米粥。” “好——”他开心地笑着说,“刚才那碗面条味道非常棒,面和汤都是顶级水平,尤其是汤里的胡椒粉起了作用,我这会儿感觉退烧了,谢谢你小鹿,你真贴心!” 先说我脸大五官比例不好,又夸我做饭好吃会体贴人,不是人格分裂就是情商低。鹿尘心里哀叹着,算了,不和他计较。她朝他摆摆手,“你赶快上楼吧,我走了!” 听见关门声,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气喘吁吁地来到窗前,目送着她背影远去。确认她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他有条不紊地展开设计图纸,擦掉额头冒出的虚汗,找齐前些天到县城赶集采购的材料,满屋子叮叮当当地布置起来。 给她一个惊喜,是他目前最迫切的心愿。 一 李家的果园和赵猛的果园相邻,根据苹果的成熟情况,鹿尘计划着先去李家果园摘两小时,再去赵猛的果园摘两小时,天黑前可以收工,赶在明天经销商来看样品签合同,能保证这些苹果的熟度和甜度处于最佳状态。 往采果篮里垫好泡沫塑料,鹿尘开始采摘作业。因为有着去年秋天认真学习的经验,她不再像新手那样用剪刀去剪果柄,而是伸手轻轻握住果实,食指按住果柄,然后向上用力,使果柄与果枝从离层部位断开,轻轻取下果实。这样的手法,能最大程度地保护苹果树的枝叶,保证来年的收成。 熟能生巧的成果,在下午三点时已显露无遗,李家果园南面最早成熟的一批苹果全部采摘完毕。 鹿尘慢慢步下梯子,拿过毛巾擦汗。望望隔壁赵猛家果园树上那一枚枚红润可爱的大苹果,原本觉出疲惫想要休息一阵儿,突然心中又燃起了斗志。比起年轻一辈都外出打工的人家,赵猛已经算是镇子里的青壮年,虽然开了一家店卖日杂百货,但他每天忙起来是寻不到人影的,也只有在他的果园工作,可以拿到不错的报酬。鹿尘起初不明白,为什么助人为乐到了赵猛这里行不通,后来她听人说起赵猛丧妻的悲惨经历,渐渐理解了他固执背后的坚持。 人只有在失去挚爱之后才懂得珍惜,用余生来赎罪,或许才能过得安心一些吧 她定了定神,刚想把李家这些果篮都搬运到大门外,却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朝自己越跑越近——卫生院的护士吴兰兰? “兰兰,怎么是你?”鹿尘冲她挥手,“出什么事了?” 吴兰兰踉踉跄跄地跑到跟前,一边喘气一边说:“小鹿姐,你快跟我回去吧,画家哥哥他他” 鹿尘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了?” “他晕倒了。这会儿陈大夫和小张他们正抢救呢,情况不太好——”吴兰兰一把抓住鹿尘的手,“陈大夫说他肺里有杂音,可能是肺炎,也可能更严重。” 鹿尘不觉有些慌乱,她盯着好几筐苹果,做了个决定:“兰兰,你先骑我的车回,我必须先把苹果给李奶奶送去,才可以去卫生院。” 吴兰兰不可置信地说:“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人比苹果重要!” “我知道。”鹿尘握了握拳头,“相信我,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一 鹿尘没有食言,在萧云溪苏醒之时赶到了卫生院。她跑得太急,浑身是汗,猛地走进阴凉的抢救室,身上忽的打了个冷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50人生如戏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徐昕岚望向抿嘴偷笑的鹿尘, 问:“这小伙子是谁啊?” “他是我在木岭镇认识的朋友。”鹿尘说,“昨晚酒会上又遇到了。刚才就是他送我回来的,还有, 您吃的早点也是他买的。” “昨晚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徐昕岚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你们在交往?” 鹿尘连连摆手否认:“不,妈妈,您想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木岭镇同龄人少, 所以我和他可能比其他人走得近一些。” “我听他说等了你一个小时,等你做什么?” “妈妈, 是我穿不惯高跟鞋崴了脚, 他想带我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有没有事。” “孩子, 你右脚小时候可是摔骨裂过。我真是犯迷糊,光顾着问不相干的——”徐昕岚拉过鹿尘,“让我瞧瞧!” 鹿尘撒娇地依偎着母亲,笑说:“妈,您放宽心, 这次真的没事,我身体棒棒的!” “伯母, 您别听小鹿的, 她总爱逞强——”萧云溪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母女身后, “下车的时候她站都站不稳, 我扶她进的电梯。” 徐昕岚蹙起眉, 问:“听小鹿说, 你们是朋友,我还不知道您贵姓?” “伯母,我姓萧,萧萧梧叶送寒声那个萧。哦,您稍等——”萧云溪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走到桌旁拿起纸笔,数十笔勾勒描绘,一幅速写诞生,他在右下角一笔一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双手将画作递给徐昕岚,“晚辈萧云溪,初次见面,送您一份薄礼,请笑纳!” 鹿尘仅仅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画中的母女俩,无论是样貌身姿,还是动作表情,与她们本人极为相似,尤其是母亲眉间的一点轻愁,自己只在母亲身边才流露的娇憨之态,都被萧云溪的“神笔”百分之百地还原于纸上。 “画得真不错!”徐昕岚赞叹道,“小萧,你是个画家?” “不敢当。您喜欢就好。”萧云溪毕恭毕敬地微微欠身,“伯母,咱们不是外人,您以后称呼我云溪吧!” 徐昕岚赞许地应道:“现在像你这样有礼有节的年轻人很是稀有。” “伯母,您夸得我开始自我膨胀了。”萧云溪爽朗地笑道,“小鹿要是也经常夸夸我,我肯定能飘飘然飞上天。” “是吗?小鹿对你那么重要?” “不瞒您说,伯母,我每天都在盼着小鹿表扬我一句半句。今天见到您觉得特别亲切,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喜欢小鹿了,那是因为您把她养育地这么好——” 听母亲和萧云溪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络,鹿尘呆立一旁直冒冷汗,完全插不上话。 萧云溪看看时间,说:“q市中心医院七点半开始挂号,我们该出发了。”他低下头,贴着鹿尘耳边说:“换双舒服的鞋,咱们下楼。”又转向徐昕岚,“伯母,您还有什么嘱咐吗?” 徐昕岚瞧瞧鹿尘,又瞅瞅萧云溪,会意地笑了:“没有了,我相信你能照顾好我女儿。” “谢谢您——”萧云溪忽然鼓起勇气,问,“伯母,如果我向小鹿求婚,您会支持我吗?” “年轻人的自由我不干涉,你们自己来决定。” 鹿尘怔怔地立于原地,百口莫辩:“妈妈,您”她想说妈妈您怎能被一幅画打动,问都不问拦都不拦,直接送女儿羊入虎口啊!然而话到嘴边又语塞了。 萧云溪不给鹿尘任何反应的时间,已然揽过她肩膀,礼貌地向徐昕岚告辞:“伯母,我先带小鹿去医院,稍后送她回来。午饭您不用准备,一切交给我来办。” “去吧,我等你们回来。” 徐昕岚目送他们出门,慢慢踱到窗边,看着汽车开走,忽然之间,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释然。 对于女儿鹿尘,徐昕岚一直有所亏欠,即便嘴上很少提及,心里却万分内疚。鹿尘年幼时,夫妻俩各自只顾忙工作,女儿从小便已学会独立生活。有时遇上难得的假期,她去学校接鹿尘回家,看见女儿小小的身影朝校门口走来,她竟会莫名地流下眼泪。自从丈夫海难离世,她更是主动要求加班,借高强度的工作来麻木自己。 可是岁月不等人,鹿尘悄悄长大的那一天,徐昕岚发现,自己也年华老去,想给女儿创造最好的条件,却始终有心无力。 两年前,与简毅峰的重逢,给徐昕岚带来了不小的惊喜。两人中学时曾同过班同过桌,少年少女情窦初开,都未来得及和对方表明心迹,简毅峰就随父母工作调动转了学,之后再无联系。近三十年没见,徐昕岚以为这是上天垂怜,自己可以得到一次重新生活的机会,孰知幸福来得极快却又短暂,简毅峰突发急病撒手人寰,给她留下无尽的哀伤。 还好我有女儿陪伴,总好过孤身一人在这世上煎熬 徐昕岚默默擦去眼泪,回想起方才的情景,不觉又露出欣慰的笑容。毕竟有着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她能看出萧云溪对鹿尘的真情实意,而鹿尘仍然懵懂不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女儿独自生活了太久,越孤单就越接近自我防御的状态,终究是童年缺乏安全感埋下的种子。 作为母亲,徐昕岚虽然明确表态不干涉女儿的终身大事,但内心笃定了要对萧云溪进行周密仔细的考察,才能彻底放心。 一 萧云溪的办事效率,与他出类拔萃的才华成正比。 鹿尘遵医嘱去做理疗的这段时间,他开车到附近菜市场采购了新鲜的食材,同时打给言至澄,让这位明星表侄帮忙找顶级大厨来医院停车场与自己会合。言至澄刚开始没听明白,后来意识到事关表叔的结婚大计,二话不说,从自己开的饭馆挑了好评率最高的两位厨师,派给了萧云溪。 于是,等鹿尘做完理疗取了药,萧云溪和她一起回住处,开门闻到饭菜香味,她整个人更懵了。 徐昕岚笑着招呼道:“孩子,来,洗洗手就可以开饭了!” 两位厨师正在厨房里收拾打扫,萧云溪给他们使个眼色,“你们回吧,剩下的活儿交给我。” “鱼是按您说的方法做了清蒸,其他菜也是少盐少油不放味精。”厨师甲说,“还有,老板吩咐过,如果需要做晚饭,您直接打到饭馆找我们就行!” 萧云溪一拱手,颇有江湖气地说:“两位大厨的鼎力相助,我铭记在心,改天专程登门道谢。今儿个招呼不周,得先请二位回了。” “明白。老板还说,预祝您求婚顺利,马到成功!” 厨师走后,鹿尘进来拿碗筷,被萧云溪挡在了厨房门外,“你和伯母先坐,粗活儿都交给我。” “你又来,我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不用你贴身照顾!”鹿尘忽然生气了,碍于母亲离得很近,她只能小声抗议,“萧云溪,我猜得出你在盘算什么。待会儿你说话要提前想清楚,我脾气坏,虽然没有酒泼,我可以泼西湖牛肉羹。” “乖,不生气,气大伤身。”萧云溪仗着身高优势摸摸鹿尘的头,“中午十二点整,没什么比按时吃饭更重要了,你放心,我有分寸。” 说来也怪,鹿尘像是中了魔咒,萧云溪一摸她的头,她心中的火气立即消了大半。回到餐桌旁,徐昕岚观察她的神色,打趣道:“你们说了什么悄悄话,怎么脸红地像苹果?” “哎呀,妈妈,您不要添乱”鹿尘的脸红得发烫。 “伯母,我不知道您平时爱喝什么,所以各样都买了。”萧云溪端了满满一托盘的杯子,挨个摆到桌上,“橙汁和椰汁常温,红茶微微加热了一下,还有这种保健饮品,不添加蔗糖,您看合不合口味?” 徐昕岚心生感动,想了想,说:“今天咱们高兴,不如喝酒吧!” “好啊!伯母是豪爽之人——”萧云溪变魔术似的,拿出两瓶红酒,“这是我师兄的珍藏,我讨了来咱们尝尝。” 鹿尘冷汗都快下来了,生怕萧云溪跟母亲提起自己在木岭镇时嗜酒如命。她一个劲瞪萧云溪,但是他并不能领会她的意思,“伯母您有所不知,小鹿特别爱喝这个牌子的红酒,临回q市我还帮她订了一箱,不过是新产的,年份没有我手里这两瓶好。” “是吗?她酒量怎么样?”徐昕岚不看鹿尘,笑着问萧云溪,“你们经常一块儿喝酒?” “等等,你说什么?你们住在一起?” 徐昕岚的脸色愈发阴沉,“这可不是普通朋友应该保持的距离。” “我们从来都不是普通朋友。”萧云溪强调道,“我爱小鹿,我要和她结婚!” 徐昕岚被这话噎得不知如何应答,好一会儿才说:“我不干涉你们,但婚姻大事,我不同意这么匆忙做决定。你们先相处一段时间,了解了彼此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51全靠演技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翌日傍晚, 鹿尘带着采购齐全的几箱图书, 回到了距离木岭镇最近的县城长途汽车站。 下了大巴, 一阵凉风吹得她有些恍惚,之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之间乌云密布,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从入伏以来,方圆几百里的乡镇旱了个把月,难得有场雨, 本是好事, 却偏偏是这个节骨眼! 她犯了难,最初计划是搭顺风车回镇子,省下的费用帮小学添置其他必需品, 可那个把她送到a市图书大厦的老乡,临时有急事赶去了医院,无法继续帮她的忙。 现在看来, 只有两种方案:第一种是趁暴雨未降,迅速搭出租车返回木岭镇;第二种是就近找个旅店住下,等雨过天晴了再回去。 打定主意,鹿尘拖着装满书的简易行李车, 亦步亦趋地挪到站外,问了一圈,没人愿意在这快变天的时候还往深山老林里去, 即使她愿意加付比往常多百分之五十的车费也不行。她又到了马路边, 试着拦过路的出租车, 待司机问清目的地,统统踩油门闪人了。 至此,第一种方案宣告失败。 鹿尘自嘲地笑笑,这情形与两年前初来乍到的遭遇完全相同,仿佛是历史的重演。从前司机不愿去木岭镇是因为山路崎岖行车危险,如今新修了沿山公路,司机们的选择却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愁眉不展之际,雨点已经落了下来。鹿尘眼疾手快,脱掉防水材质的外套盖在了纸箱上,开始计划第二种方案怎么实施。 住哪家旅店既安全又实惠?那种扑上来就拉拉扯扯招揽顾客的小店肯定不去考虑,坐车去县城中心地带住宿也不划算。 汽车站周边倒是有一家口碑不错的知名连锁快捷酒店,但是房费在她经济承受能力范围之外。她大致算了算,住宿加第二天返程的车钱,远远超出预期。如果花掉这几百元,那么接下来准备购进的英语教辅c以及一直想帮孩子们添置的体育用品,都将成为泡影。 来不及细想,雨水攻势渐猛,鹿尘瞄准了不远处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店内外挤满了避雨的人,她拖着笨重的行李车,努力了半天,也不能让自己和书箱同时淋不着雨。她把几箱书贴着墙边堆好,拼全力挤进便利店想买雨伞或雨衣,店员告知所有雨具都已售空,无奈之下,她只好买了几个最大号的塑料购物袋。重回屋外,她第一时间用塑料袋遮盖了纸箱,自己却站到了雨里。 刚出站那会儿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远处钟楼上指示的当前时间被雨幕阻隔,愈发模糊不清。望望暗沉的天色,她想,应该已经过了七点吧 这场雨是个急性子,先是疾风骤雨,随即是狂风暴雨,很快转变成凄风苦雨,脚下的积水越来越深,好像地底下也能冒出水来一样。 不知站了多久,雨水浇透了她整个人,时间好像凝固了,周围人群发出的嘈杂声也渐渐不再刺耳,仔细去听,只有一个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小鹿,小鹿,醒醒,快醒醒—— 鹿尘缓缓睁开眼,对方一双极好辨认的桃花眼正冲她“眉目传情”。 陈家齐?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你怎么淋着雨睡着了?”两人同时问道。 陈家齐笑了,说:“女士优先,你先问吧!” 鹿尘也笑,侧过头瞅瞅披在身上的男士外套,心底一暖,“陈大夫说你国庆节才能回来探亲,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天?” “其实我自己都很意外能有个长假。”陈家齐认真作答,“我买好票就给我爸打过招呼,估计他忙忘了没和你说。上半年我业绩第一,正巧新领导上任三把火,对我格外照顾,把三年来所有带薪假和加班天数全都补给我,让我回家好好休息调养。当然,十月八号回去上班要完成更高难度的项目,可能要忙到明年春节才有再休假的机会。” “昨天夜里,哦不对,是今天凌晨我去找陈大夫,送一个病人到卫生院看急诊,他什么都没说阿——嚏——”鹿尘忽然打了个喷嚏,愣了一下,“不好,我着凉了!” “你啊,你是我见过最有本事最硬朗的女孩子,站在大雨里也能睡着?”陈家齐朝便利店里张望片刻,忽然说,“我有办法了,稍等一下。”他从人墙中挤进去,三分钟工夫,怀抱着一大摞毛巾挤了出来。 鹿尘瞪圆了眼睛,“你这是把店里所有毛巾都买下来了吗?” “是。”陈家齐神色凝重,“这些我担心不够用,想让店员帮忙去后面库房多拿一些,被她拒绝了。” “让你破费怎么好意思”鹿尘赧然,接过一条毛巾擦头发,“你给我披了外衣,所以我身上都没淋到,还好。” 陈家齐默默看她几秒钟,“想骂你两句又实在不忍心,虽然还没出八月份,但山区早晚温差这么大,你又浇个透心凉,唉,等会儿回到卫生院,直接喝我爸熬的姜糖水吧!” 鹿尘笑了,吸溜着鼻涕说:“我正愁是该找个地方住宿,还是买明天最早那趟车的票去候车室凑合一晚上,你就来了。我比卖火柴的小女孩幸运多了,你简直就是倒霉孩子的守护天使,出现得很及时!” “你啊,得了好人综合征,只想着付出,倒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陈家齐换了条干毛巾给她,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我朋友快到了,待会儿咱们坐她的车回去。” “嗯。” 话音刚落,路边有辆白色越野车开了双闪,驾驶位的车窗开了,一位短发女子伸出手,朝这边挥舞了几下。陈家齐喜上眉梢,“就是她!来吧,小鹿,你走前面,我帮你拽这些书箱子。” 鹿尘走近越野车一看,司机是位戴墨镜的姐姐,精致的妆容为她的气质增色不少,而且口红的色号恰巧是鹿尘以前最喜欢的经典款。 陈家齐盖上后备箱盖,走过来说:“小鹿先上车,坐稳了我再帮你们介绍彼此。”说完他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鹿尘坐到了后排,一关车门,司机姐姐立即摘下了墨镜,转头问道:“原来你就是超人小鹿?常听家齐聊起你,今天初次见面,是我的荣幸——”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让我搭顺风车。”鹿尘握住了对方的手,司机姐姐的掌心干燥而温暖,想必人也很可靠吧 “小鹿,鹿尘,”陈家齐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迫不及待地介绍道,“这位呢,萧云蕾,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鹿尘端详着高颜值的萧云蕾,不由惊呼出声,“家齐,这么好的姐姐怎么看上你的?什么时候的事?陈大夫知道吗?你们这次回来是不是准备结婚了?!”说完她发觉自己太过失态,红了脸,坐立不安。 陈家齐和萧云蕾相视一笑,后者开起了玩笑:“小鹿,听得出来你看我很顺眼,我也正好有个比我小五岁的未婚弟弟,可以撮合你们一段良缘。” 鹿尘的脸颊绯红一片,不知所措地绞着手里的毛巾,“不用了谢谢” “傻姑娘,不用不好意思。你的人品自不必说,谈起老家的人和事,家齐他最佩服的就是你了——我弟弟也是一个优秀好青年,你俩都是单身,说不定见了面会擦出布灵布灵的火花,试试看嗯?” “真的不用”耿直的鹿尘决定实话实说,“姐姐,我恐婚,这辈子估计都要一个人过日子了。” “云蕾,你吓着她了。”陈家齐连忙解围,“小鹿才多大?不急在这一时交男朋友。” “对不起,小鹿,我这性格,跟我的年龄一点不匹配。”萧云蕾抱歉地说,“玩笑话,你别放在心上。” 鹿尘摆了摆手,疲惫地倚在了靠背上,低声说:“没事儿。” “好了,出发吧——”陈家齐建议道,“我给我爸发了微信,他已经开始下厨做准备工作,等咱们一到就开饭!” 萧云蕾嘱咐道:“两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前方目的地,木岭镇!” 一 越野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两旁的路灯在雨中闪着淡淡的黄光,给渐凉的夜色平添了一份暖意。 陈家齐选了一张老歌的cd播放,很快,车内回响起悠扬的旋律,萧云蕾专心开车,鹿尘擦干头发后闭目养神,三人一路无话。 车驶过赵猛那间杂货店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鹿尘坐直身体望了一眼车窗外,忽然说我要下车,吓了萧云蕾一跳,急忙踩刹车。由于惯性,车刚好停在了鹿尘的家政公司门外。 “我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萧云蕾紧张不已。 “先别慌,我下车看看。” 陈家齐推开车门下来察看情况,车前灯的光在夜色中明亮刺眼,却刚好照不到前轮附近的区域。他打开手机,借着屏幕微弱的亮光,发现确实有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52暗香盈袖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鹿尘佯作镇定:“我的邮箱设置了自动保存功能, 你失算了。” “我知道, 我是用这种方式警告你,不准请假。”萧云溪淡然笑道,“现在你没其他工作忙, 跟我来一下。” “你不是我的上级主管, 我没必要听你吩咐。”鹿尘跟他呛上了,半步都不让。 “好, 既然你听不进去,那接下来别怪我不客气了——”萧云溪一个俯身, 猛然将座椅上的鹿尘打横抱起,“这样你可否满意?你不愿意用自己的腿走过去, 我帮你!” 不论鹿尘如何闹腾,萧云溪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走到门边, 他特意转过来, 面朝鸦雀无声的一众员工, 说:“你们议论的没错,我是有未婚妻了,就是怀里的这位。” 大家不知说什么好,瞠目结舌的表情凝固在每个人脸上。萧云溪人虽走了出去,话语却掷地有声c余音绕梁:“今后好好抓业绩,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至于别人的私事, 少议论为妙!” 一 回到办公室, 萧云溪并不急于放下鹿尘。他抬脚带上门,坐回老板椅,像哄小孩儿一样把鹿尘搂在怀里不撒手。 鹿尘脸憋得通红,满腔怒火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你是不是想我丢了工作才开心?!” “除非你自己辞职,否则谁都不会炒你鱿鱼。”萧云溪低头,嗅着鹿尘头发上洗发水留存的香味,情不自禁地整张脸埋进她发辫里,“我明白你为什么生气,是我错了,五十九天漫长得好像半辈子,我不该这么长时间不理你” “够了!”鹿尘毫不留情地大力撕扯萧云溪的耳朵,“你赶紧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萧云溪一脸无辜:“解释什么?” “和大家说清楚,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你是,不容否认。” 鹿尘气疯了,拳头雨点一般密集地落在萧云溪身上,“你再这样,我只能放弃这份工作,远远躲开你!” “因为别人几句闲话,放弃你喜欢的事,傻。”萧云溪说,“师兄已经和我打过招呼,小雪也在准备,择日为你办一场拜师仪式。你这个时候离开,蠢。” “对,我又傻又蠢,精神也不太正常,结婚?算了吧,与其害人害己,不如做病友!” “不要试图和病人讲道理。”萧云溪贴着鹿尘耳朵喃喃低语,“我不光听不进去,受了刺激还会发疯。” 鹿尘哭笑不得,下手的力道越来越重,“你疯你的,我不奉陪!” 萧云溪不怕痛似的,化身胶皮糖紧紧黏在鹿尘身上,任她武力升级也不肯放开。直到她打累了恢复平静,他才轻声道:“遇见你之后,我都变成受虐狂了” 难道不是你主动找虐?鹿尘想了一想,她想用这个念头来抑制胸中的翻腾汹涌的火气,而不想再多费唇舌骂他吼他。他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像是微弱的电流击穿了她的心,一种莫名的痛楚缓缓升起,随着每一次呼吸慢慢升到喉咙口,不多时,她的嘴里充满了干燥的苦味。 这种感觉糟透了!心脏仿若被重物紧紧压住,每跳动一下,都撕扯着全身的神经一起颤动 鹿尘沉默了许久,终于说:“放我下来,咱们好好说话。” “真的?”萧云溪眼中闪过一丝忐忑的憧憬,“你不会再逃跑吧?” “我跑得没你快。” “哈哈,这句是大实话!不管你怎么跑,我都能追上。”萧云溪松开紧拥鹿尘的双臂,“亲爱的,先转过去等一下,我给你看样礼物——” 鹿尘不情愿地背过身,面朝墙壁静静等了半分钟,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猛然掀开来。 “好了,小鹿,向后转!” 鹿尘转过来,望向萧云溪伫立的位置,一幅一人多高的巨幅油画瞬间闯入视线。 “没有你的照片做参照,仅凭记忆,可能多多少少有些瑕疵——我画了五个晚上,现在把它作为圣诞节礼物送给你,必须要收下!” 画像上的鹿尘,面色红润,唇角含笑,怀抱一捆刚割下来的野草,眼神清澈,动作轻盈,专注于劳动带来的满足和成就感。她先是看着画像发了会儿呆,而后将目光投向萧云溪,他的微笑似乎暗藏魔力,一时间她竟有些恍惚。 经过这段日子的忙碌,萧云溪原本苍白的脸庞,微微晒黑了些,透出健康的光泽。或许仍不能保证充足的睡眠,再加上繁重的工作量,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略显清减,浓密的眉c乌黑深邃的眼眸c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和从前别无二致。他新剪了短发,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半截手臂,上面还沾染了几处油画颜料的斑点。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下巴上刮了一半剩了一半的胡茬。鹿尘忽然有种伸手去摸的冲动,当她真的伸出了手,他却一把握住了。 “剃须刀电量不足,只刮了半边脸。”萧云溪轻轻吻了鹿尘的手背,与她十指交握,“没事,我多狼狈都不怕被你看见。” 鹿尘心慌意乱地抽回手,后退几步,却不小心撞落了办公桌上一沓文件。她匆忙蹲下,快速收拾起来,越整理越察觉有些不对劲,文件右下角的签名竟然是木岭镇的老乡。 “刘姐,杜哥,赔偿协议?他们怎么了?” “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他们在q市打工遇上点状况,无良老板跑路,拖欠他们一年多的工资。”萧云溪上前,接过鹿尘手中的文件,“我托师兄找了门路,现在不但把工资全部要回来了,还追加了额外的赔偿。”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回的q市?”鹿尘不解地问,“做好事为什么要保密?” “杜家二老年纪大了,孩子那么小,经不得任何刺激。出事后,杜哥急火攻心住了院,刘姐又要打工又要跑医院,他们不敢跟家里说,就是怕老人孩子知道。”萧云溪叹口气,“你租住的房子是刘姐娘家的老屋,和他们家关系走得又近,如果告诉你,难免你会说漏嘴。” 鹿尘愕然,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是个不靠谱不明事理的人。 萧云溪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我之前答应了给乡亲们画像画全家福,别人的都完工了,杜家给的照片清晰度不够,所以我多问了两句,没想到正好问出了一件大事。”他目光柔和,与鹿尘对视,“你性格耿直,心里藏不住事,所以我才瞒着你。” 一股无名火腾地涌上心头,鹿尘努力克制着脱口而出的辩驳,转而说:“七婶托赵猛哥带话给你,问你什么时候回木岭镇?” “短期内我回不去。”萧云溪说,“师兄有难处,董事会要求他春拍必须完成一亿八千万的定额,否则直接弹劾他。我得留下来帮他。” 鹿尘有个优点——就事论事,从不牵扯其他不相干的情绪影响判断。比如此刻,当她听到洛明远面对的困境,忽然就忘了刚才还因萧云溪的误解而生气。春拍的金额数目如此巨大,远不是几件瓷器几幅字画可以完成的。她眉头紧蹙,不由自主地叹起气来。 萧云溪见状,忙安抚道:“别担心,我已经动用了全部人脉搜罗奇珍异宝,你们瓷杂部的主管,也绞尽了脑汁想办法,不出十天应该能收到答复。” “我好像帮不上忙”鹿尘一脸愁容,“两个月时间,统共收了三个瓷罐和两个摆件,加在一块儿最多能拍到二十万,比起一亿八千万,杯水车薪。” “你成绩很好了,小鹿,有天赋,有眼光,一次都没打过眼。” “这说明不了什么,碰巧的好运气。” 萧云溪揽过鹿尘的肩,“我当年拜师学艺,一开始动机不纯,想着自己在绘画上小有所成,可以借我师父的名气做进一步的推广。那阵子自我膨胀得厉害,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味信邪,不知收了多少件赝品。按师父的话说,把每件不对的东西拍照记录分析,写一本《赝品大全》绰绰有余。师兄不嫌我笨,教我看东西c教我做人,师兄的才智和人性,我一辈子都得高山仰止。现在他迈不过这个坎儿,我得在后面托着他帮他迈过去!” 鹿尘心中一动,凝视着他俊朗的侧脸,不知不觉出了神。过了半晌,她目光一转,瞥见办公桌上有瓶酒,忽然心血来潮:“为你这席话,咱们干一杯怎么样?” “好啊!”萧云溪笑了,“其实这瓶酒就是为你准备的,等会儿咱们找个好地方,慢慢喝” 萧云溪凝神静气地想了想,说:“如果小鹿去,我就去!”很快,他自嘲地笑了,“四面楚歌的时候,我还这么高调地秀恩爱,引起公愤概不负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53醋海生波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九层楼分为十八段台阶,每段台阶十二级, 一共要走二百一十六级! “天哪, 还不等见到咨询师,我的腿就已经折了。”鹿尘哀怨地看向母亲, “妈, 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更不能遭这罪。等我打给前台改一下预约时间” 徐昕岚倒是泰然自若,“好女儿, 不怕。既来之则安之, 我这些年在医院大楼里跑上跑下习惯了, 外科住院部十六层都爬过,跟我走!”说完, 她已经走过好几级台阶。 母亲大人既然做出了表率, 鹿尘当然也不能拖后腿。母女二人一前一后, 爬一层楼休息半分钟,终于看到了咨询中心的金字招牌。 徐昕岚拍拍鹿尘的肩膀, 冲她竖起大拇指, “我女儿最棒了!” 咨询中心的前台见有人来,礼貌地询问:“两位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 鹿尘调整好呼吸,报上了姓名,同时问道:“我想知道待会儿是哪位老师为我妈妈咨询?”她侧过脸察看公告栏里当天出诊心理师的照片和简介, 看到了之前预约到的那个人名, 不觉一愣, “这位医生的年纪” 前台工作人员有些惊讶,“没错,您之前预约的的确是段教授,他老人家经验丰富,治愈的来访者遍布全国。很多人慕名而来,您对他有什么疑问吗?” “来访者?这个称呼体现了人文关怀啊——”鹿尘说,“我感觉我妈妈现在状态不错,可否请您换一位年轻的咨询师和她聊一聊?” “我们这里不能擅自帮来访者换咨询师。”前台工作人员犯了难,“而且大家的工作日程提前排好了,没法临时变动,请您谅解。” “怕什么?段老师不会介意的。”一个爽利清朗的女声于鹿尘身后传来,“相请不如偶遇,这两位来访者和我有缘,就让我来接待吧!”说着,来者已到了鹿尘的面前,两人对视,鹿尘忽然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谁。” 对方微怔,“在下洛雪初,请问您怎么称呼?” 鹿尘说:“洛姐姐,别来无恙?” “不要怪我记忆力差——”洛雪初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鹿尘,终于,她想起了拍卖行那件事,“是你啊,小鹿!三年没见,你变化很大。” 鹿尘由衷地感叹:“洛姐姐,没想到你在这家咨询中心上班,早知道我就预约你了。现在还能不能改?” “可以,段老师他雅人雅量,我待会儿向他说明情况就好。”洛雪初转向徐昕岚,礼貌地问道,“阿姨您好,请问您是小鹿的母亲?是您来做咨询吗?” 徐昕岚点头应着:“是我。”停顿几秒,徐昕岚又说,“我在医院工作了二十几年,一直以为心理咨询是精神科的职责范围,但是到了这里,又觉得不大一样。” 洛雪初面色一凝,解释道:“阿姨,是这样,心理咨询师不具备开处方药的权力,精神科医生可以通过一系列的检查判断病人是否有器质性病变,两者各有特点。一般来说,发病早期都建议病人c不——是来访者先和心理咨询师面谈,如果病情确实过重,咨询师会建议来访者到医院精神科门诊进行诊断和治疗的。” “妈,您没那么严重”鹿尘连忙对母亲说,“待会儿和洛姐姐聊聊天,她会给您一些好的建议。” 前台工作人员适时地提醒道:“洛医生,段教授在内线电话问了,这位来访者是分配给他还是分配给您?” “当然是我了!”洛雪初接过电话,“老师,抱歉,又抢您的单了。来访者的女儿是我的一位旧相识,我来接待吧。” 鹿尘拉着徐昕岚的手,摇了摇,撒娇地说:“妈妈,您刚才还说既来之则安之,洛姐姐是专业人士,相信她,和她好好聊。” “行,我听你的。这里的装潢风格让我觉得很放松,很久没这么放松了”徐昕岚刮了一下鹿尘的鼻子,“等下咨询完,咱们去下馆子!” “好!” 鹿尘笑嘻嘻地目送母亲和洛雪初进了咨询室,紧绷的神经才得以缓和。她坐进门厅的沙发座,观察起周围的一切。 房间的天花板和墙壁都粉刷成了米色,踢脚线是嫩绿和墨绿交替的草叶样式,地板选用了与泥土最为接近的黄褐色瓷砖,置身其中,仿佛来到了人类最应亲近的大自然。环天花板的造型选用了线条自然的石膏线,而顶灯散发出的光也是让人觉得很舒心暖白色。 “请问?”鹿尘面向端着托盘的前台工作人员,问道,“这里每平米一个月的租金是多少?” “您这问题把我问住了。”前台工作人员放下蒸腾着热气的茶杯,“不如我告诉您ifi密码,您上网查一下?” 鹿尘摆摆手,“谢谢,不用了。还有,谢谢您泡的茶,闻得出红茶的品相不错。” “您客气了。”前台工作人员笑了笑,“那边有杂志报刊可以取阅,如果您还有其他需要,随时跟我说。” 鹿尘再次道了谢,却没看书,而是侧过身,斜倚着沙发靠垫闭目养神。昨晚母亲睡下以后,她把临时租的房子里外打扫了一遍,累得腰酸背痛,刚才爬楼梯的时候眼看坚持不住了,母亲的赞扬又给她打了鸡血。 逞强和坚强虽只有一字之别,含义却相去甚远。鹿尘暗暗叹了口气,但愿自己不是前者。 一 吃过q市的特色海鲜,逛了繁华的珊瑚大道,晚上回到住处,已将近九点。 徐昕岚先去洗漱,鹿尘打开电视坐进沙发里。还没摁下遥控器上的换台按钮,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离开木岭镇这么长时间,萧云溪从来没和自己联系过,如今他有病在身又下落不明,她应该主动问一问才是。 想到这儿,鹿尘忙在手机通讯录翻找萧云溪的号码,打过去是移动运营商那个机械化女声告诉她,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往常萧云溪都是很晚才休息,今天这么早就睡了?对他来讲,兴许这是好事。鹿尘放下手机,心里仍是惴惴不安,她给萧云蕾先发了一条微信,简述了这段时间她经历的事,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她直接拨叫萧云蕾的号码。 然而,萧云蕾和萧云溪的情况一样,也是关机。鹿尘不得不继续拨叫陈家齐的电话,直到对方接通说了一声“喂?”,她悬着的心才回归原位。 “家齐,我想问一下,云蕾姐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她去澳洲见供货商,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陈家齐问道,“小鹿,听我爸说,你回老家了?家里人都还好吧?” 鹿尘望一眼卫生间关着的门,小声说:“我有时间再和你详聊。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问你,你知不知道萧云溪手机为什么也关机了?” 陈家齐笑了,“他啊,不是一直在镇子上给大伙画画嘛?” “他走了!”鹿尘着急地说,“走的那天他跟谁都没打招呼,我吃了感冒药睡过头,他也没给我留字条,现在手机又打不通,我担心他会出事!” “啊?那怎么办?” 鹿尘听得出,陈家齐显然并不清楚萧云溪的行踪,她想了想,说:“那你等云蕾姐下了机联系你,赶紧问问她。如果她也不知道,咱们就得报警了!” 陈家齐表示同意,嘱咐鹿尘要保重身体,说正忙着加班就匆匆收了线。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鹿尘越想越觉蹊跷,脑子乱成一团麻,她心事重重地陪母亲回房间,关掉卧室的灯,魂不守舍地回到客厅。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手机有了新来电——洛雪初的号码。 一 大半夜的,身着华彩礼服参加酒会,于鹿尘来讲是一次崭新的体验。 洛雪初已伫立在会所门外等待了,鹿尘的出现让她眼前一亮,由衷夸赞道:“小鹿,水蓝色真的很衬你的皮肤!” 鹿尘哈气暖暖手,说:“美则美矣,实在太冷。” “来,快和我进来——”洛雪初领着鹿尘进入大厅,带她到窗边坐下,“这儿离空调最近,你先稍坐,我去找我那最有趣的师叔给你引荐。” “哎,洛姐姐,你叫我来,不是要介绍你的爸爸洛大师给我认识吗?” “师兄有事去了外地,你不如先和我见一面。” 萧云溪从落地窗帘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朝鹿尘微微颔首。他身穿剪裁合身的礼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打理过,原先乱糟糟的络腮胡全部刮干净了。如果说颜值按十分制来评价,现在萧云溪可以打九点五分——以至于鹿尘睁大眼睛看了好半天,才认出眼前这个家伙就是在木岭镇要求和她结婚的那位“大叔”,面前的他与木岭镇的他,帅得判若两人。 “是你?”鹿尘惊愕不已。 “小鹿,你和师叔认识?”洛雪初惊讶地问,“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54重蹈覆辙 《不如婚去》朵滢然 鹿尘纳闷, 为什么墨驹再见到萧云溪仍是一副横眉冷对的表情。萧云溪表示很冤枉, 思来想去都记不起何时何地又得罪了这位姐夫。 “我以为我们早就和解了”面对质询,萧云溪如是说。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隔三岔五就和洛姐墨驹哥见面, 会不会哪天不留神说了错话?” 萧云溪举起双手, 无辜地摇头, “不记得了,我是小孩儿口无遮拦,谁想他是天蝎座这么记仇。” “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当然给彼此脸上贴金。我明天问问小龙, 他会实话实说。” “怎么能把我们比喻成蚂蚱?有这么英俊的蚂蚱么?” 两人正聊着,煮面的水沸腾了。鹿尘把意面放进锅里,拿过筷子顺时针轻轻搅动,“你啊,说好听点是真性情直言不讳,说难听点就是情商欠费想哪儿说哪儿。我已经快迈入中年人行列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成熟起来?” “我熟透了, 不信晚上咱们试试?”萧云溪忽然狡黠地笑了。 鹿尘半晌才反应过来,恨不得用筷子敲他脑壳, 只得脸颊滚烫地转移话题道:“懒虫, 去摆碗筷,五分钟后吃饭!” 饭后, 照例应该是猜拳输的一方洗碗, 萧云溪却主动请缨, 承包了全部家务活。鹿尘乐得轻松,回房间开电脑,连线远在雷克雅未克度假的洛雪初。 几秒钟即接通了视频通话,洛雪初正在敷面膜,吓到了毫无心理准备的鹿尘。 “姐,你是黑山老妖吗?” “哈哈,小鹿,别怕。” “就地取材吗?看着像泥巴” “没错,火山泥。”洛雪初不敢有太丰富的面部表情,拿过面膜的外包装对着摄像头,“就是这个牌子,冰岛特产,我已经用了三次,滋润补水,去角质效果也不错,回去的时候帮你带几管!” 鹿尘点头,“好啊,谢谢!” “跟我客气啥?”洛雪初忽然惊呼一声,“到十五分钟了——小鹿,让你墨驹哥先说会儿,我去洗把脸。” 鹿尘笑,“不是你去参加会议吗?墨驹哥怎么也跟去了?” “其实是我请了病假,专程陪老婆来开会的。”墨驹出现在视频连线画面中,“她这么美,一个人出远门我不放心。” “哦,我明白,护花使者。”鹿尘心生羡慕,“你们称得上是神仙眷侣,形影不离。” 墨驹也笑,“你洛姐说,我像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口香糖,太黏。” “夫妻本就是这样,砣不离称,秤不离砣,挺好的。”鹿尘忽然想起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回头看看,萧云溪并没在视野里,“墨驹哥,为什么你前一阵看见云溪就吹胡子瞪眼,我们都不知道哪里不小心得罪了你” 墨驹一怔,“是吗?我瞪他了吗?想不起来了。” “我帮你回忆哈——”鹿尘说,“就是六月二十九号那天,云溪去洛姐兼职的咨询中心治疗,他说当时你也在,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还偷拍了几张照片给我看,确实你总是斜眼瞪他。” “六月二十九?”墨驹努力地挖掘着深层记忆,数分钟后才如梦初醒,“这个萧云溪!他光知道说我瞪他,怎么不把前因后果讲清楚!” 鹿尘的心沉了半截,“他撒谎吗?” “不是。小鹿,他没编瞎话,我确实瞪他来着。”墨驹连忙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一 洛雪初和墨驹回国后不让任何人接机,他们躲在家里休息了整整三天,睡饱了才跑到广达小馆找鹿尘和萧云溪。 谁知扑了个空。副经理彭乐告诉他们:“小鹿姐和云溪姐夫回公司排练去了。” 洛雪初倒也不想白来一趟,她坐了二楼最喜欢的那张桌子,点了百吃不厌的五样菜。墨驹见老婆满脸笑意,也顺势请彭乐帮忙开一瓶酒。 “老公,你不是下午要回队里报道吗?”洛雪初无法理解面前这个嗜酒之徒的所思所想。 “我和程队说好了,明天一早再去。”墨驹憨笑着,接过酒瓶和开瓶器,转头嘱咐彭乐,“小彭,帮我们取两个精致的高脚杯,谢谢啊——” 彭乐知道这两位都是贵客,不敢怠慢,手脚麻利地取了店里最贵的酒杯,更是侍立一旁准备为他们布菜倒酒。墨驹起身,笑着拍拍彭乐肩膀,“你去忙吧,我们自己搞定。” 洛雪初也说:“是啊,小彭,咱不是外人,这会儿生意好,你不用照顾我们。” “那好,哥,姐,慢用!”彭乐告辞,去招呼其他客人,抽空给鹿尘发了微信。 鹿尘在健身房陪焮氧乐队三人做力量练习,手机忽然叮咚响一声。她滑开通知栏,发现是彭乐发来的照片和文字:小鹿姐,午市的不速之客。文字后面配了一串黑线的表情。 一看照片上两个主人公,鹿尘忍俊不禁,彭乐这么紧张,肯定以为洛姐和墨驹哥又来吃霸王餐了。不过真没准,但愿他俩这次记得带钱包吧! 教练让萧云溪先休息,他水也不喝汗也不擦跑过来往鹿尘身上蹭,“喵喵,汪汪,猜猜我到底是谁?” “空调很凉,当心感冒!”鹿尘拿起毛巾用力帮他擦了几下脸,“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我胳膊抬得好累” “你回来之后,我的伙食水准直线上升,不长个儿才怪。”萧云溪懒得动弹,双臂搂着鹿尘,“增肌c跳绳c跑步c游泳,除了这四项,我还想额外加一项。” 鹿尘惊喜道:“好啊,难得你这么上进,想加什么,说吧!” “双人瑜伽。”萧云溪咧嘴坏笑,“你陪我练!” 鹿尘双颊绯红,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划船器上的陈家齐突然吼了一嗓子,“不知羞啊不知羞,云溪你怎么脸皮比我的鞋底还厚!” 做平板支撑的墨驹噗嗤乐了,跌倒在地:“无缘无故瞎喊什么?害得我前功尽弃。” 陈家齐不理会抗议,继续吼:“我宣布,这袋狗粮我不吃。你们秀恩爱,请出门左转——” 萧云溪处变不惊,面色如常,拒绝道:“不。” “小鹿,其实吧,你不该陪我们来。”墨驹说,“你看看云溪,哪儿还有心思训练?胶皮糖一样,整个人恨不得黏在你身上。” 鹿尘点头,“等新招的助理和保镖明天正式入职,我就全身而退” “不行!”萧云溪打断她,嘟着嘴哼哼,“你答应我一直陪我,现在反悔算怎么回事?” “亲爱的,你越活越小了是吧?”鹿尘被他抱得太紧,动弹不得,只得闷声闷气地说,“助理照顾你们的日常,保镖负责你们出行安全,我得做回老本行,练习生出道已经提上日程,小龙指定我负责。你知道,这样出错的概率比较低” “小龙可真会给你派活儿!”萧云溪愤然道,“公司里那么多人,重活累活交给谁不行?指挥我老婆,他还想不想好好混?”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鹿尘抬手,拍拍萧云溪满是汗滴的腮帮,“小龙的确安排了其他人选,但这件事的乙方强烈要求我来带他们。” 听闻此话,萧云溪立即转怒为喜:“哈!我就说嘛,我老婆的能力和人品,那简直是天地之间惟她独尊!” 墨驹又一次笑趴倒地,“云溪你能不能让我好好做完这组平板?!怎么着,你也是本科毕业,一点语文常识都没有啊??你可真逗,以为小鹿要当女帝吗?独尊!” “热恋中的人哪有脑子?”陈家齐甩甩头发上的汗,将头顶长发扎成一股小辫,转向萧云溪,“你肉麻唧唧地叫小鹿老婆,也不问人家同意没同意嫁给你,厚脸皮。” “我早就求过婚了!”萧云溪突然急赤白脸地开始大喊,“这是我私事,用得着跟你申请么?” 陈家齐举手投降,“抱歉,我不是成心惹你生气,不知者不罪。” 萧云溪冷哼一声:“算了,懒得骂你。” 话音未落,一位训犬员模样的男子走进健身房,问道:“请问哪位是萧先生?” “是我。”萧云溪见到来者,眼睛一亮,“这一次jackn不会出错了吧?” 男子诚恳地笑笑:“不会,绝对不会,您大可放心。” “好吧,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萧云溪揽过鹿尘的肩,“亲爱的老婆大人,咱们去一趟楼下广场。” 出了前厅大门,鹿尘不由得捂嘴,以免尖叫出声。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红色爱心,是有无数玫瑰花瓣组成的。一只活泼的边境牧羊犬汪汪叫了几声,穿过玫瑰花瓣,朝她跑了过来。这不是让戒指盒掉在地上那只工作犬吗? 鹿尘满怀期待地伫立原地,等着边境牧羊犬上前,谁知它又是前爪伏地,使劲晃动身体,把戒指盒甩到了距离主角更远的地方。 萧云溪黑了脸,“为什么我要被同一只狗欺负两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55危楼残夜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他身上松节油的气味如此明显,还能是谁?鹿尘握紧拳头, 回过头恶狠狠地怒视来者,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扁他! 萧云溪不给她动手的机会,直接从机箱上拔走鼠标线,同时断了电源。周围的同事不清楚这位现代藏品部的老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都怀着一颗八卦之心, 齐刷刷地望向鹿尘。 鹿尘佯作镇定:“我的邮箱设置了自动保存功能,你失算了。” “我知道,我是用这种方式警告你, 不准请假。”萧云溪淡然笑道, “现在你没其他工作忙, 跟我来一下。” “你不是我的上级主管, 我没必要听你吩咐。”鹿尘跟他呛上了, 半步都不让。 “好,既然你听不进去,那接下来别怪我不客气了——”萧云溪一个俯身, 猛然将座椅上的鹿尘打横抱起,“这样你可否满意?你不愿意用自己的腿走过去,我帮你!” 不论鹿尘如何闹腾,萧云溪都没有松手的意思, 走到门边, 他特意转过来, 面朝鸦雀无声的一众员工, 说:“你们议论的没错,我是有未婚妻了,就是怀里的这位。” 大家不知说什么好,瞠目结舌的表情凝固在每个人脸上。萧云溪人虽走了出去,话语却掷地有声c余音绕梁:“今后好好抓业绩,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至于别人的私事,少议论为妙!” 一 回到办公室,萧云溪并不急于放下鹿尘。他抬脚带上门,坐回老板椅,像哄小孩儿一样把鹿尘搂在怀里不撒手。 鹿尘脸憋得通红,满腔怒火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你是不是想我丢了工作才开心?!” “除非你自己辞职,否则谁都不会炒你鱿鱼。”萧云溪低头,嗅着鹿尘头发上洗发水留存的香味,情不自禁地整张脸埋进她发辫里,“我明白你为什么生气,是我错了,五十九天漫长得好像半辈子,我不该这么长时间不理你” “够了!”鹿尘毫不留情地大力撕扯萧云溪的耳朵,“你赶紧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萧云溪一脸无辜:“解释什么?” “和大家说清楚,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你是,不容否认。” 鹿尘气疯了,拳头雨点一般密集地落在萧云溪身上,“你再这样,我只能放弃这份工作,远远躲开你!” “因为别人几句闲话,放弃你喜欢的事,傻。”萧云溪说,“师兄已经和我打过招呼,小雪也在准备,择日为你办一场拜师仪式。你这个时候离开,蠢。” “对,我又傻又蠢,精神也不太正常,结婚?算了吧,与其害人害己,不如做病友!” “不要试图和病人讲道理。”萧云溪贴着鹿尘耳朵喃喃低语,“我不光听不进去,受了刺激还会发疯。” 鹿尘哭笑不得,下手的力道越来越重,“你疯你的,我不奉陪!” 萧云溪不怕痛似的,化身胶皮糖紧紧黏在鹿尘身上,任她武力升级也不肯放开。直到她打累了恢复平静,他才轻声道:“遇见你之后,我都变成受虐狂了” 难道不是你主动找虐?鹿尘想了一想,她想用这个念头来抑制胸中的翻腾汹涌的火气,而不想再多费唇舌骂他吼他。他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像是微弱的电流击穿了她的心,一种莫名的痛楚缓缓升起,随着每一次呼吸慢慢升到喉咙口,不多时,她的嘴里充满了干燥的苦味。 这种感觉糟透了!心脏仿若被重物紧紧压住,每跳动一下,都撕扯着全身的神经一起颤动 鹿尘沉默了许久,终于说:“放我下来,咱们好好说话。” “真的?”萧云溪眼中闪过一丝忐忑的憧憬,“你不会再逃跑吧?” “我跑得没你快。” “哈哈,这句是大实话!不管你怎么跑,我都能追上。”萧云溪松开紧拥鹿尘的双臂,“亲爱的,先转过去等一下,我给你看样礼物——” 鹿尘不情愿地背过身,面朝墙壁静静等了半分钟,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被猛然掀开来。 “好了,小鹿,向后转!” 鹿尘转过来,望向萧云溪伫立的位置,一幅一人多高的巨幅油画瞬间闯入视线。 “没有你的照片做参照,仅凭记忆,可能多多少少有些瑕疵——我画了五个晚上,现在把它作为圣诞节礼物送给你,必须要收下!” 画像上的鹿尘,面色红润,唇角含笑,怀抱一捆刚割下来的野草,眼神清澈,动作轻盈,专注于劳动带来的满足和成就感。她先是看着画像发了会儿呆,而后将目光投向萧云溪,他的微笑似乎暗藏魔力,一时间她竟有些恍惚。 经过这段日子的忙碌,萧云溪原本苍白的脸庞,微微晒黑了些,透出健康的光泽。或许仍不能保证充足的睡眠,再加上繁重的工作量,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略显清减,浓密的眉c乌黑深邃的眼眸c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和从前别无二致。他新剪了短发,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袖口卷到手臂中间,露出半截手臂,上面还沾染了几处油画颜料的斑点。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下巴上刮了一半剩了一半的胡茬。鹿尘忽然有种伸手去摸的冲动,当她真的伸出了手,他却一把握住了。 “剃须刀电量不足,只刮了半边脸。”萧云溪轻轻吻了鹿尘的手背,与她十指交握,“没事,我多狼狈都不怕被你看见。” 鹿尘心慌意乱地抽回手,后退几步,却不小心撞落了办公桌上一沓文件。她匆忙蹲下,快速收拾起来,越整理越察觉有些不对劲,文件右下角的签名竟然是木岭镇的老乡。 “刘姐,杜哥,赔偿协议?他们怎么了?” “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他们在q市打工遇上点状况,无良老板跑路,拖欠他们一年多的工资。”萧云溪上前,接过鹿尘手中的文件,“我托师兄找了门路,现在不但把工资全部要回来了,还追加了额外的赔偿。”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回的q市?”鹿尘不解地问,“做好事为什么要保密?” “杜家二老年纪大了,孩子那么小,经不得任何刺激。出事后,杜哥急火攻心住了院,刘姐又要打工又要跑医院,他们不敢跟家里说,就是怕老人孩子知道。”萧云溪叹口气,“你租住的房子是刘姐娘家的老屋,和他们家关系走得又近,如果告诉你,难免你会说漏嘴。” 鹿尘愕然,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是个不靠谱不明事理的人。 萧云溪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我之前答应了给乡亲们画像画全家福,别人的都完工了,杜家给的照片清晰度不够,所以我多问了两句,没想到正好问出了一件大事。”他目光柔和,与鹿尘对视,“你性格耿直,心里藏不住事,所以我才瞒着你。” 一股无名火腾地涌上心头,鹿尘努力克制着脱口而出的辩驳,转而说:“七婶托赵猛哥带话给你,问你什么时候回木岭镇?” “短期内我回不去。”萧云溪说,“师兄有难处,董事会要求他春拍必须完成一亿八千万的定额,否则直接弹劾他。我得留下来帮他。” 鹿尘有个优点——就事论事,从不牵扯其他不相干的情绪影响判断。比如此刻,当她听到洛明远面对的困境,忽然就忘了刚才还因萧云溪的误解而生气。春拍的金额数目如此巨大,远不是几件瓷器几幅字画可以完成的。她眉头紧蹙,不由自主地叹起气来。 萧云溪见状,忙安抚道:“别担心,我已经动用了全部人脉搜罗奇珍异宝,你们瓷杂部的主管,也绞尽了脑汁想办法,不出十天应该能收到答复。” “我好像帮不上忙”鹿尘一脸愁容,“两个月时间,统共收了三个瓷罐和两个摆件,加在一块儿最多能拍到二十万,比起一亿八千万,杯水车薪。” “你成绩很好了,小鹿,有天赋,有眼光,一次都没打过眼。” “这说明不了什么,碰巧的好运气。” 萧云溪揽过鹿尘的肩,“我当年拜师学艺,一开始动机不纯,想着自己在绘画上小有所成,可以借我师父的名气做进一步的推广。那阵子自我膨胀得厉害,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味信邪,不知收了多少件赝品。按师父的话说,把每件不对的东西拍照记录分析,写一本《赝品大全》绰绰有余。师兄不嫌我笨,教我看东西c教我做人,师兄的才智和人性,我一辈子都得高山仰止。现在他迈不过这个坎儿,我得在后面托着他帮他迈过去!” 鹿尘心中一动,凝视着他俊朗的侧脸,不知不觉出了神。过了半晌,她目光一转,瞥见办公桌上有瓶酒,忽然心血来潮:“为你这席话,咱们干一杯怎么样?” “好啊!”萧云溪笑了,“其实这瓶酒就是为你准备的,等会儿咱们找个好地方,慢慢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56新娘失踪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一 萧云溪两年前从a市到了巴黎, 那时他刚满二十一岁,却已经是一个成名了好几年的当红画家。他是写实派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但凡美术行业的人, 提到他, 无不赞扬有加。他的作品笔触细腻, 色彩和光线的处理都颇有大家之长。静物已经画得相当好了,人物肖像却能给观者更大的惊喜——假若画布不复存在,那个人仿佛就是真人在你面前做的展示。 他考上美术学院时, 恰是写实派人才最为稀缺之际, 导师看重他的才华,自然有所偏爱, 投入更多的心血予以栽培。 大一下学期, 他给老校工王爷爷画的肖像参加了全国画展,一战成名, 此后的路走得顺风顺水。这种顺利,是方方面面的, 不仅局限于专业领域,更多的是体现在各种机会上——宣传作品的机会,就业的机会, 还有异性缘桃花运——他的前女友, 就是当时认识的。 当一个人的名气盖过他的能力, 无疑在风光无限的时候, 背地里却暗潮汹涌。 萧云溪好运气的转折点, 出现在他没有听从导师的建议留校任教, 而是选择和女友一起来到巴黎,这个艺术家眼里的天堂。 说来奇怪,到巴黎后,他的运气仿佛被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屏蔽在了别处,再也不愿跟他有半点关系。在巴黎的两年时间,他连最小范围内的扬名都不曾有过。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写实的题材和作品已经不能适应当时当地艺术界发展的潮流,他又倔强到了极点,不想随波逐流,一门心思扎进他的创作中,谁劝他都不听。他的那些自以为真实出色的作品根本没有人看,更加没有人买,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浇灭了他满腔雄心壮志。 除了作品得不到认可,更残酷的打击骤然登场,萧云溪的女友离开了他。 一 “不好意思,我要打断一下。”鹿尘抿了抿嘴,犹豫片刻,说,“我能问问,那天你在七婶家老屋院子烧的那张画,是你女友c不,前女友的画像吗?” 萧云溪望向鹿尘,给了肯定的答案:“是,那是她,是我们分手前我给她画的。” 一 他的女友离开了他,就在他最落魄的时候。 她本人也是艺术院校毕业,比萧云溪大三岁,是某个超级有名模特经纪公司的签约模特。他们两人于一次艺术沙龙结识,女追男,在很多人看来,男才女貌,完全是天作之合。 作为当时国内知名年轻画家的女友,她也是满心欢喜,想当然地认为自己选对了人。她的专业出身c优越的相貌条件,以及她从事时尚工作后接触的圈子,为她投身珠宝界打下了基础。说起来她是学珠宝设计的,绘画方面的天赋和技巧都还没完全舍弃,但她对设计最出色的诠释,体现在自身的穿着搭配上,发型c衣着c饰品,不仅要品牌款式质感最优,而且必须要能独到地领导当前的潮流。 回到最初的时间点,提议出国寻求更好发展机会的人就是萧云溪的女友。在那个时候,她认为国内的发展已经严重地拖了两人的后腿。到法国之后,她如鱼得水,很快适应了时尚圈的新工作和新生活。 出于对珠宝由衷地热爱,她早有周密的打算。工作之余别的同事都享受悠闲的假期,她却努力学习语言然后应聘到珠宝店打工,开头只做售货员,熟悉行业现状和客户需求之后,她后来发展到画首饰设计图,她想方设法让自己的设计作品被公司高层“无意看到”,从而正式成为一名设计师。 巴黎于她而言,不是某个陌生国度的陌生城市,而是最适合她自在遨游的那片海域。她计划周详,轻轻松松就达成了目标,接下来她会继续往更广阔更富饶的地方游去。 萧云溪遇到的情况却正好相反。 女友的顺利,衬托得他像深秋法桐上那片摇摇欲坠的枯叶,稍起一阵冷风,他就零落成泥碾作尘了。她离开他,理由是正当的c充分的c不容反驳的。他坚持他认为最好的艺术,她也要献身她的艺术——投资她自己。他在塞纳河畔给人画像来养活他的艺术,可他也能用街头画像这点微薄的收入养活她吗? 关系的破坏是从激烈的争吵开始,直到无休止的冷战,最后是他提出让这段感情结束,因为她已经和别人出双入对不适合每天再回到他身边演戏了。 她有些惊愕,因为她不知道萧云溪对她的行踪那么清楚。他当然不屑于去跟踪那样拙劣的把戏,是她太过张扬,有好多次他画完像去她工作地点想接她下班,都来不及和她打照面,她就坐上别人的车走了。 伪装的面具被揭开,她既恼火又羞愧,继而是最后一场歇斯底里地争吵,她几乎砸碎了房间里所有可以砸碎的东西,连同他最珍惜的作画工具,留下一地鸡毛,摔门而去。 他立于窗边,目送她上了那辆bugatti跑车。于是,她细心雕琢了自己这件“艺术品”,和驾驶位那个俨然不再年轻的“鉴赏家”比翼双c飞永结同心了 一 “不知道为什么,她离开的时候,我好像并不感到难过。”萧云溪将目光投往远处,好像在讲述一个不相干的人的经历,“我甚至还有点庆幸,她没有把我钱包里仅存的那几张欧元撕掉。” 鹿尘拿过小桌上醒好了的酒,为他斟满,“来,情谊都在这杯酒里,先干为敬!” 她举着喝光的空杯看过来,萧云溪欣慰地笑笑,也一饮而尽。 “后来呢?”鹿尘问,“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来木岭镇?” “好吧,继续。” 一 不知是不是得罪了谁,还是因为他给人画像的口碑越来越好抢了谁的生意,某天的傍晚,萧云溪正要收工回去,被人围住狠狠揍了一顿。 那天他怎么回到房东家已经全无印象,也并不觉得痛,只是浑身无力。可是到了深夜,他挺不住了,躺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他的身心一起垮了。崩溃是由外到内的,有生之年所有的负面情绪一齐朝他涌来,如同海啸的洪水那样,瞬间将他吞没了。 这首先表现在他怕人,任何人,包括和蔼可亲的房东老太太。那是一种莫名的厌恶感,从视觉开始,到嗅觉c听觉c触觉,他的所有感觉,都无法和人保持正常的交往。刚开始,他还勉强可以走出房间去买些简单的食物,也可以强忍着周身不适与房东一家吃顿晚餐,但的乏力和精神的恐慌,很快把他击垮了。于是,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动弹不得。 幸好萧云溪还有个姐姐,第六感似的,感应到弟弟可能不大对劲。她匆匆忙忙请了假,搭夜班飞机飞到巴黎,直奔他住的地方。他在姐姐的监督下,回了国,看医生,服用百忧解和其它各种各样的药片。也许是某些药起了作用,也许是姐姐悉心的照顾唤醒了他内心的斗志,他的饮食和作息渐渐正常起来。可是,当医生告知恢复得很好可以减量用药时,那种无力感像裹得厚实闷热的茧又一次将他团团困住,让他更为恐慌。 主治医生想了想,建议他换个环境,住到人少些的地方,暂时不想曾经那些令他痛苦的经历,过一过老百姓的平常日子。最后,这个建议被萧云溪的姐姐萧云蕾接受下来。 萧云蕾帮他物色到木岭镇七婶家的这栋房子,是她以前一位好友闭关作画待过的地方,可能还残留着一点艺术的气息,她寄望着美好愿景,或许这里可以唤醒弟弟心中对专业的那份热爱。 老房子因为年久失修,租金很便宜,而萧云溪也确实没有什么钱可以租特别好的房子。萧云蕾为了激励他,当面说不打算帮他支付租金,背地里却和七婶达成一致,提前给了一年的房租。 搬来之后,萧云溪暂住在七婶给临时安排的住处,闲来无事他便到处转转看看。 这个叫做木岭镇的地方非常偏僻,而且从审美角度来看,毫无观赏价值,房屋与房屋的间距几乎没有,高矮不齐,新旧不一。整个镇子从头到尾只有两条街,十字交叉,路口也没有任何交通标识。 萧云溪租的房子也是同样的结构,中规中矩,没有新意。从房子门口朝南望去,是一口长满芦苇的湖,偶尔有白鹭飞过,芦苇会随之轻轻晃动几下,很快就恢复了寂静。房子北边,也就是所谓的后院,原先应该是修了化粪池的,但目前已填充了混凝土,涂抹地并不均匀,灰一块白一块,与外墙的颜色相互呼应 “七婶家的房客。”鹿尘回身,看到瑟缩在台阶下面蹲作一团的萧云溪,又气又急,连忙跑下去扶他,“来,让陈大夫给你做个详细的检查!” “不c不用”萧云溪使劲往回缩,“我感觉好多了,回去睡一觉就行” 鹿尘松开拽着他胳膊的手,“怎么可以随便糊弄医生?你受伤了,必须认认真真检查一下,触电的后遗症很隐蔽,也许你立刻觉不出有多难受,但是没准过几天你就无缘无故七窍流血,到时候五脏六腑都不听使唤,再上医院就来不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57癫狂酒徒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不闹。我去拿矿泉水。” “哼, 敢不给我酒喝!”鹿尘叨咕一声, “饶不了你” 虽是十一月初冬的清冷天气,但车内空调温暖宜人,萧云溪进退维谷, 只觉浑身燥热,被鹿尘这么一搂, 他越来越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了。他浑身僵硬地坐了半天,直到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才稍微活动一下酸痛的脖子。她可能是做梦了,唇边时不时浮现浅浅的笑, 手却始终紧紧揪着他的衬衫前襟, 一刻都不肯放开。 看鹿尘香梦正酣,萧云溪不想吵醒她, 费了好大力气,才够到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摁亮屏幕,原来是凌晨四点。 时间尚早,他又毫无睡意,于是将视线投向车窗外广袤的海岸线。海上仍然一片昏黑之色, 澎湃的涛声传入耳中, 寂静而空远。遥望东方, 天空沿海平面露出淡淡的鱼肚白, 一弯银色的下弦月勾勒出黎明前最引人注目的景致。 车内越来越热, 萧云溪被鹿尘抱得太紧, 直觉胸闷无法呼吸,他伸手拭去她额上细密的汗珠,爱怜地笑了笑,她啊,睡着了倒是很乖的。他摇开一点车窗,凛冽的晓风吹了进来。 微明的晨光,越来越清晰可辨。海水的墨蓝色渐渐变浅,东方天空与海平线的交界处呈现出可喜的金黄色。月亮的光芒黯淡下去,变成了灰白色。 萧云溪知道,太阳即将升起,新的一天要开始了。而他的人生,经过昨夜这一通折腾,也将翻开新的一页。 一 鹿尘轻轻打开门锁,蹑手蹑脚地进了房门。她脱掉高跟鞋,光脚走到卧室的门口,推开一条门缝观察几秒,确认母亲还睡着,她心中万分庆幸,连忙找好换洗衣服,冲进了卫生间。 一小时前,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怀里有个男人,不由得掐了掐自己的腿,感觉到疼才知道不是在做梦。男人也不是别的人,是无处不在的萧云溪,一脸柔情地朝她微笑。 “睡醒了?” “呃”鹿尘瞠目结舌,环顾四周发现两人置身汽车后排座,一下子紧张起来,“我怎么会在这儿?” 萧云溪并不忙着解释,只说:“渴不渴?我给你拿水。”他推开门下车,又俯身问道,“你想直接回去还是吃个早餐再回?” 鹿尘不及回答,一低头,瞧见自己衣服领口扯得很低,慌忙双手交叠护在胸前,她定了定神,说:“一晚上都在外面,我妈妈醒了看不到我肯定担心,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也好。”萧云溪从后备箱拿了两瓶水,一瓶打开瓶盖递给她,迅速坐回了驾驶位。 “那个,昨天晚上”鹿尘忽然发问,“你没对我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吧?” 萧云溪乐了:“这话问的!你应该反过来问,你有没有对我做什么?”他侧过身,活动双臂的关节,给鹿尘展示骨节发出的咔咔声,“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形抱枕,我可是尽职尽责,任劳任怨一动不动由你抱了几个小时。”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鹿尘掩饰地转过头,刚喝了水又呛到了,咳个不停。 萧云溪轻轻帮她捶背,“还好你醉酒遇上的人是我。为了安全起见,以后我得继续监督你。” 鹿尘哭笑不得,一想到如果拜洛明远为师学习收藏品鉴赏,免不了与萧云溪经常打照面,免不了要称呼他为师叔,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实在不行,干脆回绝了洛雪初,等母亲身体好转后立即离开q市为妙 “酒劲还没过,又发呆了?”萧云溪关切地问,“我还是先带你吃顿热乎乎的早饭吧,这个样子你回家我也不放心。” 不等鹿尘拒绝,萧云溪开车直奔一家他常去的老字号早点铺,买了豆腐脑c鲜肉火烧c馄饨和白粥,还贴心地让伙计帮忙另外打包了一份,说是给鹿尘的母亲带回去吃。 “谢谢。”鹿尘小声说,“你真是个好人。” 萧云溪最不愿意听到这两个字,他佯作愤怒瞪过去,“打住!从现在起,你不许说我是好人,哪怕是混蛋c臭流\\氓这样的词,都比好人听上去顺耳。” 鹿尘如坐针毡,拿着汤匙的手抖了抖,“好吧谢谢你,混蛋先生。” 饭后,萧云溪送鹿尘到住处楼下,见她下车还有点一瘸一拐的样子,眉头又皱了起来。“这怎么行?连走平路都会疼,明显伤了韧带。我必须带你到医院仔细检查一下。你上楼把早点给伯母放下,快快洗漱换件衣服,我在这儿等你。” “不” 走到电梯口,鹿尘开口仅说出一个字,萧云溪就凶神恶煞地瞪她,“不听话下场会很惨!”然后帮她按了上行钮,“快去快回,我等你!” 这还是她在木岭镇认识的那个偶尔任性却才华横溢的画家吗?完全变了一个人。电梯门一关上,鹿尘不觉打了个寒战,好可怕,被一个病人盯上的感觉,难以言喻 一 花洒的热水淋在身上,暖意透过皮肤渐渐淌遍全身,鹿尘心里仍有一个角落深感冰冷。 她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喝醉前的所有事她都能清晰地记得,他执着的纠缠,激烈的吻,抱着她不撒手时霸道的模样,特意选了一个怀旧的地方请她重温老友的歌——而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出了酒吧c什么时候把他当抱枕搂进怀里c醉酒后是否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她全无印象。 萧云溪怎么会出现在酒会上?没错,他是洛明远的师弟c洛雪初的师叔,任何一个跟嘉木拍卖行有关的活动他都有资格出席,那为什么偏偏洛雪初会向自己发出如此仓促的邀请?看洛雪初茫然无措的反应,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和萧云溪是旧相识 笃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鹿尘关掉淋浴,隔着门说:“妈妈,是我在洗澡。您要用卫生间吗?稍等一下!” 徐昕岚听到女儿的声音,放下心来,“没事,你洗吧。我做了个梦,还以为是别人闯进咱们房子。” “哦,妈妈,等等!”鹿尘匆忙裹好浴巾,打开门,“您要是不想继续睡了,就趁热尝尝q市有名的早点小吃,我放茶几那儿了!” “好。” 徐昕岚应着,像是对昨晚女儿一夜未归的事毫不知情似的,泰然自若地坐到沙发上,细嚼慢咽享受了一顿美味早餐。直到鹿尘吹干头发,换好外出的衣服,徐昕岚才开口问道:“孩子,你的床铺是凉的,昨晚你没在家?” 鹿尘一怔,忙给母亲解释:“是,我本来想晚点告诉您的,既然您问了,那我实话实说。昨晚我是出去了,去参加嘉木拍卖行举办的酒会。” “哪里有夜半三更开酒会的?都是些什么人?”徐昕岚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 “参会的人都是收藏爱好者。昨天给您做心理咨询的洛雪初姐姐是主办方,她父亲洛明远是嘉木拍卖行的老板,也是鉴赏界的大师级人物。我在大学修的第二学位就是考古和博物馆学,三年前曾经在嘉木实习过,当时因为识破了一件赝品和洛雪初打过交道。这次碰巧遇到她,她想引荐我给她父亲,还说只要态度诚恳,洛大师很可能会收我为徒。”鹿尘补充道,“妈妈,这个行业前景非常好,我努把力,争取让您尽早过上享清福的生活!” “我怎么都不要紧,孩子,你不要偏离你的轨道。”徐昕岚叹口气:“唉,之前这两年多你去木岭镇,我就已经天天睡不着觉了,现在你又” “妈妈,别总为我担心,我长大了。”鹿尘坐到沙发上,孩童一般贴在徐昕岚身边,“您不也是远离外公外婆到n市上学,毕业后留在n市一待就是几十年,这种独立自强,可是您遗传给我的啊!” 徐昕岚心疼地摸摸鹿尘的脸,“傻孩子,那怎么能一样?你外公外婆还有你两个舅舅照顾,在他们观念里妈妈是个女孩,终究是要随外人姓的。而你对我来说,是惟一的孩子,你小时候我工作忙忽略了你,现在我很后悔,想弥补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鹿尘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妈妈” 母女俩贴贴额头,轻轻拥抱了彼此,正沉浸在伤感中,门铃忽然响了。鹿尘想起刚来q市的时候给母亲网购了一台电热足浴盆,说不定这会儿快递到了。她连忙擦干眼泪,跑去开门。 萧云溪立于门外,表情极不自然地问:“等了你将近一个小时,忽然有些内急,能不能借用一下卫生间?” “饿不饿?”他抬起手,拢了拢她凌乱的发丝,“厨房里应该还有泡面,我去煮——” 鹿尘小声应道:“嗯,好。” 萧云溪坐起身来,室内的清冷让他打了个寒战。给鹿尘掖好被角,他麻利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穿上,也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于枕边,这才下了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58当局者迷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嘉木春拍全球征集活动圆满结束, 洛明远率队返回q市时值三月中旬。 国内最后一站时, 鹿尘突然接到宋锴的来电, 她请假回n市照顾生病的母亲,放弃了跟随大部队出国的机会。这一待,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再见到萧云溪, 当着众人的面,鹿尘不假思索地与他深情相拥, 久久不愿分开。 小别重逢儿女情长的画面,使洛明远想起女儿洛雪初和未来女婿墨驹的坎坷情路,不禁愈发伤感,与此同时,他决定把收鹿尘为徒一事尽早提上日程,借此感谢萧云溪长期以来的鼎力相助。 成果汇报会上, 几位董事对此次征集到的拍品表示非常满意, 他们之前的指责和质疑也随着洛明远团队超额完成任务而未再提及。 为顾全大局稳定人心,有董事建议, 在春拍正式开始前, 嘉木举办一次媒体见面会及庆功酒会。综合办一反疲沓慵懒的常态,得令后兴奋异常, 筹备速度快如火箭,令所有人深感意外。 三天后的周末, q市国际酒店的多功能宴会厅, 酒会如期举行。 华丽的水晶吊灯投下柔和的暖光, 每个角度都折射出斑斓的色彩。若有若无的轻音乐充溢着整间大厅, 欧式雕花桌椅搭配了淡金色的桌布餐巾和椅垫,四周装饰的粉色玫瑰散发出阵阵幽香,每个细节,都衬托着宴会清幽雅致的氛围。 作为内部工作人员,鹿尘早早地来到会场,协助综合办核对来宾信息和座位排序。 当甄诚和孙箐这两个名字映入眼帘的一刹那,鹿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便找到综合办冯主任询问,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没错,这二位是玺玟拍卖行的嘉宾,作为同行,他们是专程代表公司来道贺的。” 鹿尘急了:“冯主任,b市发生的那件事您不知道?这两个人跑去砸咱们公司的场子,洛总还差点犯了心脏病!既然是庆功会,为什么邀请他们来?不怕惹来一身骚吗?” “年轻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冯主任瞪着眼睛,反驳道,“洛总的事,当天就有人向我汇报过了,好在人没出大事,前车之鉴,咱们的安保也提高了一个级别。你是新人很多规矩不懂,我不怪你,按照嘉木的惯例,每年大型拍卖会之前都要举办类似的活动,邀请业界知名人士来增加热度和关注度,至于玺玟为什么派这两个人来——我也不明白。” “关键是洛总再看见他们俩,身体又不舒服了怎么办?”鹿尘原本要提到萧云溪也跟这事有关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想想也对,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冯主任说,“这样吧,我跟安保公司提前打好招呼,重点注意一下玺玟来的这两个人。” 尽管冯主任的意思是让鹿尘放宽心,她却始终保持着紧张的状态。 直到媒体见面会开完c嘉宾们进入宴会厅就餐,鹿尘仍惴惴不安地盯着甄诚和孙箐落座的那张桌子,一刻不肯放松。不过截至目前,甄诚和孙箐看上去和其他嘉宾无任何差别,偶尔站起来敬酒寒暄,暂未发现他们会做出过激举动的苗头。 萧云溪送走几位年事已高的文玩界元老级专家,返回宴会厅的时候,瞧见鹿尘利眼神如鹰隼一般的锐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大厅西南方向。他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冤家路窄,怎么又是那俩人渣?! “你来了——”鹿尘看到了萧云溪,冲他小幅度地招招手,等他走近,她低声问,“洛总在哪儿?” “师兄才接受完《q市新消息报》鉴宝专栏的采访,有些累了,在综合办安排的房间里休息。”萧云溪牵起鹿尘的手,轻轻晃了两下,心疼地说,“手这么冰?担心了?有我呢,别怕。要是他们这回还想闹腾,我立刻撵他们出去!” 鹿尘心里一暖,微微颔首,“我在这儿盯了快一个小时,没发现异常。” “脚麻了吧?咱们先去坐一坐,吃点东西。”萧云溪建议道,“答应我,别太紧张,维持会场秩序交给安保公司负责。如果他俩参会是为了找我的茬,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 “是啊,不光脚麻,小腿也抽筋了。”鹿尘实话实说,“我不饿,就是有点渴。我叫服务生帮忙倒杯温水,可是半天不见她送过来。” “你要学着凶一点,我教你——”萧云溪瞪圆了眼睛,眉毛挑得很高,“这样可以给别人留下深刻印象,自然不会忽略你的需求。” “你的表情,一点都不凶。”鹿尘忍俊不禁,“像咱们在s市收的三彩天王陶俑” 萧云溪笑了,“小傻瓜,嘴唇裂口了还傻笑!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喝的。”说完,人已跑向自助餐台。 鹿尘望着他忙碌的背影出了会儿神,脸颊不禁有些发烫,她低头浅笑,心中的幸福感几乎满溢出来。正暗自欢喜,忽然听见有人唤她名字,一转头,视线恰巧迎上两个最不愿意打交道的人。 孙箐将鹿尘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眼中尽是敌意,不说话只是冷笑。 “二月份那次见面,我就觉得你特眼熟。”甄诚眯着眼睛,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如果没记错,你以前是不是在珊瑚大道酒吧街那一带打工?确切时间是四年前的夏天,候鸟酒吧。” 面对挑衅,鹿尘毫不怯弱,“你认错人了。” 甄诚嗤笑一声,问道:“怎么,不敢承认?我可记得你当时穿了浅蓝色v领上衣,白色超短裙,对,还有白色的靴子。你们推销的啤酒是q市一个二线品牌,叫叫什么来着?” “伟利啤酒,”孙箐傲慢地翻个白眼,“光听这俗气的名字就不想喝。” “我也算嗜酒如命了,可是从没听过这个牌子。”鹿尘反诘道,“你编故事讹我吗?” 孙箐斜乜鹿尘一眼,挖苦道:“我讹你?笑话!真好奇你打扮成啤酒妹是个什么样子,靠装纯骗客人买单吗?” 鹿尘面色如常,“我也很好奇,你们这样的人居然拥有不错的想象力!胡乱编个故事诬陷别人,还能编得有模有样。如果没过够瘾,请继续编,我倒是有兴趣听下去!” “听他们废话,简直浪费生命!” 萧云溪上前几大步,挡在鹿尘身前,双手各握着一杯水,摆出防御的姿势,似乎做好了随时往对方脸上泼的准备。 甄诚嘿嘿一乐:“哟,大画家,不要动气!我和小箐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单纯地为你们公司感到高兴,特地道喜来的。你身边这位小姑娘,是一位故人,我想着既然遇到了,不如叙叙旧” “故人?”萧云溪冷笑,“我清清楚楚听到小鹿说她不认识你。” “你不能因为你姐姐和我离了婚就当我是陌生人啊!”甄诚假模假式地感慨,“云溪,人要讲良心。当年你姐姐连工作都没有,谁给你出的学美术的钱?是我!谁养活你们姐弟俩,供你们吃穿用度,还是我!没有我,你今天能混得风生水起?你以为凭你自己那点破本事,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屈辱的往事历历在目,萧云溪无法继续忍下去,他把手中的水杯交给鹿尘,猛一转身朝甄诚的膝盖重重地踢了一脚。 甄诚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侧着身子蜷缩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 孙箐吓坏了,连忙去扶,萧云溪根本不给她机会。没等甄诚摇摇晃晃站起身,萧云溪直接扑过来,把全身的重量压到甄诚身上,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离得最近的嘉宾都不知所措地傻站着,没人敢上前劝架。萧云溪疯了似的挥动着拳头,完全把甄诚当作沙包,打个不停。甄诚一边凶狠地咒骂,一边试图甩开萧云溪。终于有了机会,甄诚挣扎着躲开了半米远,却一下子撞在旁边桌子,他揪住桌布想爬起来,却把桌上的餐盘c酒杯以及装饰用的花瓶拽落在地,摔得粉碎。 甄诚索性坐在地上,用手背擦擦嘴角血迹,嘲讽地笑道:“你病得不轻啊,云溪,今天什么场合?你这么闹,不怕毁了你师兄辛苦几十年创建的事业?” “你究竟要我怎么样?”萧云溪大声叫喊着,“你想要回你的钱,我可以全部还给你!” “我不要钱。”甄诚说,“我要你身败名裂!!” 趁众人不备,孙箐拿起一个颇有分量的玻璃烟灰缸向萧云溪扔过来,鹿尘想都不想,跑过去帮他挡,却被烟灰缸重重压在脚上,疼得她泪花直冒。 萧云溪心疼地扶着鹿尘不让她摔倒,同时握紧拳头,怒视孙箐,心里有个声音提醒他不能对女人动手,但是他又实在想教训对方一顿。他稍一犹豫,便给孙箐得了逞,她抄起一个还未开封的酒瓶子冲过来,对准萧云溪的太阳穴狠狠地砸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59不期而遇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母亲大人既然做出了表率, 鹿尘当然也不能拖后腿。母女二人一前一后, 爬一层楼休息半分钟,终于看到了咨询中心的金字招牌。 徐昕岚拍拍鹿尘的肩膀, 冲她竖起大拇指, “我女儿最棒了!” 咨询中心的前台见有人来,礼貌地询问:“两位女士, 请问您有预约吗?” 鹿尘调整好呼吸, 报上了姓名,同时问道:“我想知道待会儿是哪位老师为我妈妈咨询?”她侧过脸察看公告栏里当天出诊心理师的照片和简介,看到了之前预约到的那个人名, 不觉一愣,“这位医生的年纪” 前台工作人员有些惊讶,“没错,您之前预约的的确是段教授,他老人家经验丰富, 治愈的来访者遍布全国。很多人慕名而来, 您对他有什么疑问吗?” “来访者?这个称呼体现了人文关怀啊——”鹿尘说, “我感觉我妈妈现在状态不错, 可否请您换一位年轻的咨询师和她聊一聊?” “我们这里不能擅自帮来访者换咨询师。”前台工作人员犯了难, “而且大家的工作日程提前排好了, 没法临时变动,请您谅解。” “怕什么?段老师不会介意的。”一个爽利清朗的女声于鹿尘身后传来, “相请不如偶遇, 这两位来访者和我有缘, 就让我来接待吧!”说着,来者已到了鹿尘的面前,两人对视,鹿尘忽然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谁。” 对方微怔,“在下洛雪初,请问您怎么称呼?” 鹿尘说:“洛姐姐,别来无恙?” “不要怪我记忆力差——”洛雪初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鹿尘,终于,她想起了拍卖行那件事,“是你啊,小鹿!三年没见,你变化很大。” 鹿尘由衷地感叹:“洛姐姐,没想到你在这家咨询中心上班,早知道我就预约你了。现在还能不能改?” “可以,段老师他雅人雅量,我待会儿向他说明情况就好。”洛雪初转向徐昕岚,礼貌地问道,“阿姨您好,请问您是小鹿的母亲?是您来做咨询吗?” 徐昕岚点头应着:“是我。”停顿几秒,徐昕岚又说,“我在医院工作了二十几年,一直以为心理咨询是精神科的职责范围,但是到了这里,又觉得不大一样。” 洛雪初面色一凝,解释道:“阿姨,是这样,心理咨询师不具备开处方药的权力,精神科医生可以通过一系列的检查判断病人是否有器质性病变,两者各有特点。一般来说,发病早期都建议病人c不——是来访者先和心理咨询师面谈,如果病情确实过重,咨询师会建议来访者到医院精神科门诊进行诊断和治疗的。” “妈,您没那么严重”鹿尘连忙对母亲说,“待会儿和洛姐姐聊聊天,她会给您一些好的建议。” 前台工作人员适时地提醒道:“洛医生,段教授在内线电话问了,这位来访者是分配给他还是分配给您?” “当然是我了!”洛雪初接过电话,“老师,抱歉,又抢您的单了。来访者的女儿是我的一位旧相识,我来接待吧。” 鹿尘拉着徐昕岚的手,摇了摇,撒娇地说:“妈妈,您刚才还说既来之则安之,洛姐姐是专业人士,相信她,和她好好聊。” “行,我听你的。这里的装潢风格让我觉得很放松,很久没这么放松了”徐昕岚刮了一下鹿尘的鼻子,“等下咨询完,咱们去下馆子!” “好!” 鹿尘笑嘻嘻地目送母亲和洛雪初进了咨询室,紧绷的神经才得以缓和。她坐进门厅的沙发座,观察起周围的一切。 房间的天花板和墙壁都粉刷成了米色,踢脚线是嫩绿和墨绿交替的草叶样式,地板选用了与泥土最为接近的黄褐色瓷砖,置身其中,仿佛来到了人类最应亲近的大自然。环天花板的造型选用了线条自然的石膏线,而顶灯散发出的光也是让人觉得很舒心暖白色。 “请问?”鹿尘面向端着托盘的前台工作人员,问道,“这里每平米一个月的租金是多少?” “您这问题把我问住了。”前台工作人员放下蒸腾着热气的茶杯,“不如我告诉您ifi密码,您上网查一下?” 鹿尘摆摆手,“谢谢,不用了。还有,谢谢您泡的茶,闻得出红茶的品相不错。” “您客气了。”前台工作人员笑了笑,“那边有杂志报刊可以取阅,如果您还有其他需要,随时跟我说。” 鹿尘再次道了谢,却没看书,而是侧过身,斜倚着沙发靠垫闭目养神。昨晚母亲睡下以后,她把临时租的房子里外打扫了一遍,累得腰酸背痛,刚才爬楼梯的时候眼看坚持不住了,母亲的赞扬又给她打了鸡血。 逞强和坚强虽只有一字之别,含义却相去甚远。鹿尘暗暗叹了口气,但愿自己不是前者。 一 吃过q市的特色海鲜,逛了繁华的珊瑚大道,晚上回到住处,已将近九点。 徐昕岚先去洗漱,鹿尘打开电视坐进沙发里。还没摁下遥控器上的换台按钮,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离开木岭镇这么长时间,萧云溪从来没和自己联系过,如今他有病在身又下落不明,她应该主动问一问才是。 想到这儿,鹿尘忙在手机通讯录翻找萧云溪的号码,打过去是移动运营商那个机械化女声告诉她,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往常萧云溪都是很晚才休息,今天这么早就睡了?对他来讲,兴许这是好事。鹿尘放下手机,心里仍是惴惴不安,她给萧云蕾先发了一条微信,简述了这段时间她经历的事,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她直接拨叫萧云蕾的号码。 然而,萧云蕾和萧云溪的情况一样,也是关机。鹿尘不得不继续拨叫陈家齐的电话,直到对方接通说了一声“喂?”,她悬着的心才回归原位。 “家齐,我想问一下,云蕾姐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她去澳洲见供货商,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陈家齐问道,“小鹿,听我爸说,你回老家了?家里人都还好吧?” 鹿尘望一眼卫生间关着的门,小声说:“我有时间再和你详聊。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问你,你知不知道萧云溪手机为什么也关机了?” 陈家齐笑了,“他啊,不是一直在镇子上给大伙画画嘛?” “他走了!”鹿尘着急地说,“走的那天他跟谁都没打招呼,我吃了感冒药睡过头,他也没给我留字条,现在手机又打不通,我担心他会出事!” “啊?那怎么办?” 鹿尘听得出,陈家齐显然并不清楚萧云溪的行踪,她想了想,说:“那你等云蕾姐下了机联系你,赶紧问问她。如果她也不知道,咱们就得报警了!” 陈家齐表示同意,嘱咐鹿尘要保重身体,说正忙着加班就匆匆收了线。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鹿尘越想越觉蹊跷,脑子乱成一团麻,她心事重重地陪母亲回房间,关掉卧室的灯,魂不守舍地回到客厅。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手机有了新来电——洛雪初的号码。 一 大半夜的,身着华彩礼服参加酒会,于鹿尘来讲是一次崭新的体验。 洛雪初已伫立在会所门外等待了,鹿尘的出现让她眼前一亮,由衷夸赞道:“小鹿,水蓝色真的很衬你的皮肤!” 鹿尘哈气暖暖手,说:“美则美矣,实在太冷。” “来,快和我进来——”洛雪初领着鹿尘进入大厅,带她到窗边坐下,“这儿离空调最近,你先稍坐,我去找我那最有趣的师叔给你引荐。” “哎,洛姐姐,你叫我来,不是要介绍你的爸爸洛大师给我认识吗?” “师兄有事去了外地,你不如先和我见一面。” 萧云溪从落地窗帘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朝鹿尘微微颔首。他身穿剪裁合身的礼服,头发一丝不苟地打理过,原先乱糟糟的络腮胡全部刮干净了。如果说颜值按十分制来评价,现在萧云溪可以打九点五分——以至于鹿尘睁大眼睛看了好半天,才认出眼前这个家伙就是在木岭镇要求和她结婚的那位“大叔”,面前的他与木岭镇的他,帅得判若两人。 “是你?”鹿尘惊愕不已。 “小鹿,你和师叔认识?”洛雪初惊讶地问,“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酒瓶居然没碎!孙箐愣了,见袭击未能奏效,她气急败坏地想要再次冲上前,却不料还未迈开腿就被鹿尘先发制人反剪了手臂,死死地摁住了。 “放开我——”孙箐精致的妆容和发型此刻已破坏殆尽,“你这个下三|滥的啤酒妹!弄脏我的礼服,你倾家荡产也赔不起!拿开你的脏手!” 因着木岭镇两年多的磨炼,如今的鹿尘力气惊人,孙箐挣扎反抗未果,只能借助不停咒骂来宣泄。粗鄙肮脏的字句,悉数传入耳中,鹿尘静静地听着,尽管她恨不得胖揍这个女人一顿,但目前最重要的是阻止孙箐继续发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60半醉半醒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盯了一会儿眼前贴满报纸的墙壁, 她才感觉到腰上重量的存在——那是萧云溪的一条胳膊。她轻轻闭上眼睛,脸颊愈发滚烫。房间里异常安静,她只听得见背后的他均匀的呼吸,和自己胸膛里这颗心加速跳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萧云溪也醒了。他无声地笑笑, 一个浅吻印上怀中人的后脖颈。鹿尘触痒不禁, 连忙用胳膊肘朝后挡住他, 阻止他进一步行动。 “饿不饿?”他抬起手,拢了拢她凌乱的发丝,“厨房里应该还有泡面, 我去煮——” 鹿尘小声应道:“嗯, 好。” 萧云溪坐起身来,室内的清冷让他打了个寒战。给鹿尘掖好被角,他麻利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穿上,也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于枕边, 这才下了楼。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鹿尘忙扯过杯子蒙上头, 整个人钻进被窝摸黑穿衣服。待她穿戴整齐,一掀被子,萧云溪正伫立床边冲她笑呢。鹿尘慌了神, 环顾左右而言他, “怎么突然这么冷?你关了电热毯?” “是停电。”萧云溪说, “和以前一样, 整个镇子都停了, 要给供电局打电话报修才管用。” 鹿尘佯作镇定,目光却闪躲不安,“停电?那咱们不能自己做早饭了” “没事,我去赵猛哥的商店买点现成的面包和饮用水。”萧云溪围上围巾,下楼前又嘱咐一句,“先别着急洗漱,水很冰,等我回来再说。” 关门声过后,鹿尘慢慢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一条细缝,望向外面。 风停雨住,天色仍显得灰暗阴沉,萧云溪大步流星地走在泥泞的路上,身形矫健,脚步轻快,遇见小水坑,他想一跃而过,但是没有成功,裤腿溅上了一片泥点,不过他不太在意,再路过水坑仍重复之前相同的步骤。鹿尘默默看他走远,随即如释重负一般,慢慢下了楼。 一 凉水洗过脸,鹿尘清醒了不少,她闲不住地开始打扫房间。擦完家具上的浮灰,她还没拿起拖把和水桶,门外忽然间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鹿尘快走几步,打开门一看,瞬间愣住了—— 木岭镇的乡亲们,无论老幼,全部聚集在屋前空地。由孩子们组成的鼓乐队也排好了阵型,似乎在等鹿尘一声令下就开始表演了。 “这是欢c欢迎仪式?”鹿尘感动得语不成声。 “小鹿,你可算是回来了!”人群中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仿佛吹了集结号似的,不出五秒,大家把鹿尘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念叨着,有人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盼回来了,有人说你离开这两个月比两年时间还长,还有人问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 鹿尘哽咽了,说不出话只顾点头。李奶奶拉过她的手摩挲着,“好孩子,奶奶想你想得饭吃不香觉睡不好,就想着我们的小鹿啊,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看看?” “奶奶,我也想您这不c回来了嘛”鹿尘流着泪,却笑得很开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奶奶中午给你蒸你最爱吃的小枣发糕!”李奶奶擦了擦眼角,望着鹿尘身后,问,“大画家没一块儿回来?” “奶奶,我在这儿!!”萧云溪费力挤过人群,挤到李奶奶身旁,“我这次回来特地给您带了好东西,先保密,待会儿上您家咱们细说。” 李奶奶笑着拍拍萧云溪的背,“学坏了,和我老太太卖关子?” “奶奶,他不是卖关子。我告诉您是这么回事” 鹿尘趴在李奶奶耳边,简单提了一下宣德青花梅瓶的事,李奶奶立刻明白了,忙不迭地请他俩上家去。正在一旁张罗欢迎仪式的赵猛,见他们要离开,紧走两步拦住了去路,“甭管多要紧的事,你们得先看过表演才能走!” “是啊——”小学的王和平校长也大声挽留道,“小鹿,萧老师,看看我们学生排练的成果再忙别的不迟!” 鹿尘和萧云溪相视而笑,异口同声给出了答案:“好吧,先看表演!” 一 到了李家,萧云溪言出必行,拿出专门给李奶奶买的营养补充剂和眼药水,感动得她老人家老泪纵横,都来不及匀口气,连忙领他们俩到后院看货。 李家的这对梅瓶,有一米高,气场强大。然而它们并不像其他藏友对待藏品那样细心地放于稳妥洁净之处,而是当作普通容器发挥着日常的作用,里面还存着一些酒。当鹿尘看见色泽暗沉的实物,心里不免咯噔一下,有种上当受骗的即视感。她转向萧云溪,耳语道:“我觉得东西不对,李家那个亲戚说的都是实话吗?” “应该不会,照片你也看过了,东西的器型非常对!”萧云溪仔细查看着瓷器表面,半晌才恍然大悟,“小鹿,你仔细看,这上面不是陈年累月的污垢,可能是一种工艺——我记得师兄说过,人们为了免于古董被毁,特意往瓷器表面涂一层灰黑色的糊浆,乍一瞧以为是个破旧的酒罐子或者腌菜坛,实际上价值连城。” “你的意思是?”鹿尘瞬间领悟,“洗干净再看,对吧!” 萧云溪打了个响指,“咱们现在就把它们洗出来。”说完,他人已经进了李家的厨房,不一会儿,他提着面粉袋和水盆跑出来,叫鹿尘帮忙和面,萧云溪强调不要固体形状的面团,而要那种黏糊糊的面粉糊浆。 “你确定没有开玩笑?”鹿尘无法相信这种过家家的玩法可以洗干净眼前这两个瓷瓶。 萧云溪被她满眼疑问的神情打动,趁其不备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直接剥离干透了的泥浆肯定会划伤瓷器表面,按我说的做,利用湿面粉的粘性和湿度,反复几次,这些泥浆就自动脱落了。” 鹿尘将信将疑地照做,先把面粉和水按比例混合,之后由萧云溪施展臂力不停地搅拌,最后制成了一大盆呈半液态半固态的面粉糊浆。 他们两人齐心协力,赶在午饭前,成功洗出来一只梅瓶。 果然,李家那位在q市打工的亲戚说的全是实话,这是真品,而且是难得的大件精品。鹿尘和萧云溪小心翼翼地端起洗净的瓷瓶,慢慢将它转移至墙角,爱不释手地左看看右瞧瞧,听见李奶奶招呼着吃饭,他俩才起身。为了安全起见,临去客厅前,萧云溪找来一块蒙东西的油布,盖住了梅瓶。 “拍卖行现有的拍品,再加上这对瓶子,春拍的指标肯定完的成!”萧云溪喃喃低语道,“师兄也不用整天愁眉不展,回去以后咱俩把这器物往他面前一放,说不定他能高兴地跳起来!” 鹿尘也很兴奋,“是啊,洛大师说,这对梅瓶的标的能达到两千万,那成交的价格不是更高?” “是啊!谁说不是呢?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单是想想都高兴得不得了——” “春拍一过,我拜师的计划也可以达成了。” 萧云溪激动地一把抱住了鹿尘,恨不得像举小宝宝一样把她举高高,不过这毕竟是在别人家他忍住了,只吻了下她的头发,“不光是拜师的事,还有最重要的——等师兄的难关一过,咱们就去登记结婚!” 鹿尘没出声,她在他的怀抱里,很温暖也很踏实。其他的事,先不去想。 一 鹿尘和萧云溪各抱着一只裹了好几层软布的梅瓶,走起路来又慢又稳,唯恐摔倒伤了手中的宝贝。回到家政公司,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电力恢复了,一摁下开关屋子里灯火通明。萧云溪放好货品,转身要上楼。鹿尘叫住他,“我给你烧热水洗个澡好吗?昨天淋了半天雨,你别又病了。这次出门急,你好像也没带随身的药” 萧云溪顿住脚步,目光尽是柔情,“你就是我的特效药。别的药,都不管用。” 鹿尘红了脸,转移话题道:“如你所说,橱柜里确实有存货。我去煮面,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什么都行,你煮的我都爱吃!”萧云溪笑了,“辛苦你了,亲爱的!我先上去收拾一床被褥,待会儿我在一楼打个地铺。阁楼暖和留给你睡。” 鹿尘沉默了几秒钟,说:“客厅太冷,不要打地铺晚上你也在阁楼睡吧” 鹿尘也笑:“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刚才你提到,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搬家那天为什么你还要出两千元的高价?我忽然觉得这钱好烫手” “你放心拿着,那是你应得的报酬。”萧云溪说,“要说现金我确实没有太多,存款倒还可以糊口。上礼拜七婶来看我,无意间说漏了嘴,其实我姐帮我预付了一年的房租,我又借住你这里三餐不愁,总体来看,没有花钱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61欲言又止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继父突发蛛网膜下腔出血, 第一次抢救后恢复得不错, 出院回家住了二十多天。谁知好景不长,十一月初继父再次入院,医院连续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最终他没能熬过这场病痛,英年早逝。 母亲原本体弱, 经受不住丧夫的打击卧病在床,身体和精神备受折磨。 姐姐简若愚, 从奥地利回国后临危受命,家族企业决策者的接力棒本该立刻交到她的手中,却因一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出现而被排挤出公司。 先后几场变故,将鹿尘打击得体无完肤。她从医院回到空荡荡的别墅, 环望四周,有一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不管怎样, 胸中还有一口气支撑着她, 必须得咬牙坚持。 她轻轻推开简若愚房间的门,看到几夜不曾合眼的姐姐在休息,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厨房里冰锅冷灶, 料理台上蒙着一层灰尘, 角落散乱地堆着饼干包装盒和泡面的空碗。打开冰箱, 所幸里面有一盒日期新鲜的鸡蛋和几颗洋葱。鹿尘欣慰地想, 做一顿简单的午餐安安神吧! 刚把米饭做上, 手机就响了。不用看也知道, 是宋锴打来的。鹿尘没有心情接电话, 直接将屏幕滑向挂机键的图标。不超过两秒,宋锴又一次打了过来。 “喂?我正忙着”鹿尘有气无力地说。 “小鹿,阿姨好些了吗?”宋锴关切地问,“什么时候方便去探望?” “我妈妈情况不好,她有时能想起发生过的事,知道简叔叔已经不在了;有时又会糊涂,说简叔叔还在等着她早点好起来” “我们从有机农场带了一些蔬菜水果,想现在给你送过去,顺便看看你。” 朋友关心的殷切话语,使得鹿尘红了眼圈,“不用了,你们总往我这儿跑太耽误时间,也别再拿农场的东西了,你们老板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可能想炒你们鱿鱼。” 宋锴赶忙解释:“不会的,这些菜和水果,每次我们都按价付钱。小鹿,你不要担心我们工作的事,要照顾好你自己!” “我知道,宋锴,谢谢你,帮我谢谢大家。” “客气什么?我们不放心你,反正今天已经请好了假,你在家吗?我们去你家找你?小秦他们还特意准备了一首歌要唱给你听。” “不行!这些天,你们帮我重组乐队我已经很知足了,其他事我绝对不同意” “让他们来吧!” 简若愚不知何时站到了厨房门口。鹿尘连忙回头,来不及掩饰满脸泪水,努力笑了笑,“姐姐,你醒了。” “让你的朋友来看你,听话——”简若愚上前,轻轻为鹿尘擦去眼泪,“亲爱的小鹿,我不能一直这样颓废下去。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真的!你太累了,应该多睡一会儿。” “小鹿,我睡不着。”简若愚微微摇了摇头,“我听见声响,就知道是你回家了。看着你在厨房里忙活,我才有安全感。上辈子我一定做了很多的好事,所以这辈子遇到你这么好的妹妹。” “姐姐”这两个字一出口,鹿尘已然泣不成声。 “好孩子,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简若愚揽过鹿尘,轻拍她的后背,淡淡地说,“答应我,这次哭过,下次就要开心地笑,我也要笑,别让阿姨看见咱俩难过的样子,好吗?” 鹿尘握住了简若愚的手,重重地点头应道:“姐姐,我会的!” 一 葬礼过后,简若愚被她的堂哥简正则接走了。美其名曰是换个环境疗养身体,实际上简正则早有计划,他带着简若愚出去暂避风头,是为了完成简毅峰的遗愿,扶持简若愚重新坐上简氏集团董事长的席位。 鹿尘默默祝福着姐姐,祈愿她接下来的人生之路走得稳健而精彩。 徐昕岚体征平稳,病情好转,鹿尘咨询了医生的意见,赶在立冬之前,为母亲办了出院手续。 她深知简家别墅留存着许多美好的回忆,但是那里的一切都会加重母亲对于落寞现状的悲痛情绪,所以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回去住的。而自家的老房子,很久没住过人,不适合母亲休养。思前想后,她决定先和母亲住进酒店,等安顿好大小事宜,就带母亲离开n市。 通过同学的介绍,鹿尘预约了q市最好的心理医生,这既是母亲住院时病友家属的建议,又正好是她的想法。因为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帮母亲走出阴影。她虽然不懂深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感受,但她能够体会母亲失去爱人之后的绝望,伤在心里,看不见触不到却痛得彻骨。 如果母亲恢复得好,鹿尘还想邀请她随自己一起回木岭镇,那里空气清新c环境宜居且食材新鲜,可以颐养身体从而安抚情绪,让母亲心里那道伤口慢慢愈合。 多年来的独立生活,造就了鹿尘雷厉风行言出必行的性格。陪母亲到律师行签好遗产分配协议,她立即订了当天下午直飞q市的机票。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只有几件随身衣物c证件和足够的现金,带不走的其它物品,全部打包整齐搬回了老房子。她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她要离开,但宋锴和乐队的朋友都准时出现在了机场。 “小鹿!”“小鹿,鹿尘——” “女儿,是不是有人在喊你?”徐昕岚轻轻摸摸鹿尘的头发,把她从神游的状态唤醒。 “唔?妈妈,是排到咱们办托运了吗?” 徐昕岚指着值机柜台东侧不远处,“那几个孩子,是不是你的朋友?” 鹿尘不可置信地望着朝她招手的乐队成员,脑子嗡的一声,他们怎么知道我要走?徐昕岚微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证件,“去吧,去和朋友们道个别。” “嗯。” 鹿尘先是快走了几步,随后跑了起来,还没有站稳,已经被大伙团团抱住。一时间,谁都不说话,只紧紧抱着彼此,呼吸声清晰可闻。 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引得所有人都泪流满脸。平时最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理念的宋锴,这会儿也跟着大家一起抹眼泪。鹿尘抬头,一边哭一边骂宋锴,“真傻!” 宋锴哭得不顾形象,“小鹿,你怎么说走就走?!太不仗义了!” “我想悄悄走掉,怕你们来送我,怕忍不住哭”鹿尘哽咽着说,“所以我谁都没告诉——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宋锴抹了一把脸,“要不是小秦有个亲戚在你住的那间酒店上班,我们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话音未落,小秦拨拉开其他人,扑过来抱住鹿尘,“鹿姐姐,你为什么要走?q市那么远,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宋铄哥哥写的那首《勇敢》我还没学会,你走了我唱给谁听?!” 不提宋铄还好,一提宋铄,鹿尘的心瞬间揪紧了。 她半晌说不出话,泪水缓缓滑落,视线很快模糊不清。二十余载在n市生活成长的痕迹,随着时间推移必定越来越褪色黯淡,但始终不会消失。离开这座最熟悉的城市,心有些空落落的,却并不觉得伤感,乐观来想,或许现在离开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回归。而宋铄于她而言,暂别即是永别,不可说,不能想 好在鹿尘迅速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这样哭下去场面愈发失控,她拍拍小秦的后背,像简若愚安慰自己时那样,轻声道:“哭过这次,我们下次见面可不许哭了!那首《勇敢》,我已经委托给一位好朋友发行推广,用不了多久,咱们都能看见宋铄的歌在各个音乐应用里上线。” 小秦哭花了妆,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是真的——”宋锴上前来,递给她们纸巾擦眼泪,“小鹿说的那位好朋友,是咱们都很熟悉的当红|歌手,我和他谈过,值得信任。等下个月我签好协议,一定约大家出来庆祝!” “太好了!” 所有人终于破涕为笑,再次紧紧拥抱在一起。 徐昕岚拿着登机牌喊鹿尘的名字,提醒她安检时间到了。宋锴连忙打开手中的袋子,给每人分了一罐啤酒,“来,咱们说好的,为小鹿践行!” 鹿尘不禁又一次眼含泪花,她举起啤酒罐与朋友们碰杯,然后一饮而尽,“大家都要保重,我走了!” 走到安检口,她回过身,朝朋友们用力挥挥手,心里默默许诺:再见了,好姐们好哥们,等重逢的那一天,我一定请大家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62误会升级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何止是认识?我们快要结婚了。” 萧云溪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鹿尘慌忙后退两步,撞上了落地窗,再无退路, 只得眼睁睁的任由他越走越近。 洛雪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叔, 你说什么?你和小鹿结婚?” 鹿尘抢先答道:“没有的事, 洛姐姐, 全是他发烧说的胡话。”说完,她伸展双臂挡在自己身前, 挡住了几乎要贴上来的萧云溪。 “那天我是在发高烧, 不过我脑子没烧糊涂。”萧云溪满眼含笑,“说过的话,覆水难收,你答应也好, 不答应也罢, 我已经铁了心,非你不娶!” 鹿尘拼命地否认:“洛姐姐,你听听就好,别当真。他喝了酒,脑子不怎么清醒。” “少来,我酒量好得很!”萧云溪冷哼一声,“小雪, 你别听这丫头转移话题, 她已经答应了我, 当着你的面还不好意思了” “你们?这唱的哪一出?”洛雪初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好吧,我感觉我是多余的,你们聊,我去拿杯饮料喝。” “洛姐姐,别走!” “站住——”萧云溪抓住鹿尘的手臂拦在她面前,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皮肤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愣,“你穿太少了!” 鹿尘仰起头与萧云溪对视,“快放开我,不然我用高跟鞋踩扁你!” 萧云溪放开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这样不行,等不到酒会结束你就感冒了。我把外套给你吧,稍等。”说着,他脱下礼服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谢谢你的好意,我” 鹿尘还没说出不需要三个字,萧云溪一个侧身,将她揽入怀,任她拼命挣扎就是不松手。洛雪初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不觉一愣,忙扭过头,心说:唉,没眼看,这才几秒钟就如胶似漆了感情的事过于复杂,由他俩折腾去吧。 “洛姐姐——” 鹿尘不肯放弃任何一次“求救”的机会,但是洛雪初显然不想掺合进来,边走边和宾客们碰杯,越来越远离他们所站的位置。鹿尘哪能甘心被萧云溪这么紧紧搂着,她趁他不注意,抬起左脚,对准他的脚背狠狠地跺了下去。 “你这点雕虫小技,吓唬不了我。”萧云溪稳稳地避开了鹿尘的袭击,不但杯中的酒一滴没洒,箍住她肩膀的另一只手更用力了。 鹿尘威胁道:“放开,当心我抢你的酒往你脸上泼!” “嘘,不闹——”萧云溪转过头,厚着脸皮闻了闻她头发的香味,“乖乖别动,和我一起踏实地站会儿。” 鹿尘感受到了他那暖暖的鼻息,身体一僵,“大叔” “我是小雪的师叔,不是你的。如果我没记错,咱俩应该是同岁,叫我名字就好。” 他的名字很好听,但是鹿尘叫不出口,只得开门见山问最想问的事,“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为什么离开木岭镇的时候跟我连声招呼都不打?” 萧云溪不可置信地锁紧眉头,“怎么?难道你这么多天都没发现,我把口信录进你的电脑里,是个提醒事项,开机应该就能看到。” 鹿尘面色一沉,“你走的当天,我家里有急事所以回了n市,没带电脑。” “什么事?方便和我说说么?”萧云溪问,“家里人都好吗?” “不方便,我不想说。”鹿尘想起母亲,心里不禁微微作痛。 “说起来咱们各忙各的,都不和对方联络。独立c心宽c坦荡,这样相像的性格,简直是百年不遇。” “之前家里事情多,我的确没顾上给你打电话。”鹿尘说,“不过,昨晚我打了你的手机,打不通,关机。” 萧云溪笑笑,“那个手机我落在木岭镇你的房子里了,没给你致电是因为我脑子太笨,记不住你的号码。等会儿我把q市用得这个新号码告诉你。” 鹿尘和萧云溪碰了碰酒杯,“不,没必要!不联络正好,咱们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 “你什么时候带我拜访伯父伯母?说起来,你都见过我姐姐了,我还没和你的家人见过面。”萧云溪话锋一转,憧憬道,“如果见过家长,是不是婚期就能提上日程了” “够了!你活得正常一点不好吗?我很烦你这副赖兮兮的样子,人生大事可以没完没了随随便便拿来开玩笑的?你,和木岭镇任何一个人没区别,我把你们当成家人看待,请你也不要往歪处想。我承认,我非常感激你在我生病时对我悉心的照顾,但这代表不了什么,我从来没答应要和你结婚,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以后更不可能!” 鹿尘吼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心中的郁闷终于纾解了。趁萧云溪发怔,她使劲摆脱了他臂弯的钳制,提着礼服裙摆,跑向大厅西侧。她不在乎出糗,只想赶快从人群中找到洛雪初,澄清误会,不要耽搁了拜洛明远为师的人生大计。 一 命中克星的含义,在遇见萧云溪之前,鹿尘是不能领悟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心里的猛兽已然觉醒,怎么会让她轻易逃脱他的手掌心。在木岭镇时发乎情止乎礼,是因为当时她还病着,而现在,在他的地盘上,她想都别想! 未及鹿尘走远,萧云溪追上来,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紧紧抱住了她。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立刻有人起哄似的鼓起了掌,几秒工夫,掌声响彻整间大厅。 洛雪初黑了脸,两年多不见这位年龄最小的师叔,他模样变化不大,捅乱子的本领倒是比从前更胜一筹了。她想不出接下来有什么好法子来分散众人的注意力,正愁得头痛,已有人高声喊道:“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萧云溪紧紧箍住鹿尘,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她不断挣扎反抗,但是没有用,他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双臂越勒越紧,恨不得将她骨节勒断一般地用力。 渐渐的,周围起哄的喊声鹿尘已经听不清了,萧云溪让她无法呼吸,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手臂上的力气有增无减。她捶打他后背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微弱,几乎快要融化在他这猛烈的攻势之下,将要窒息之前,她狠狠地咬了他的嘴唇。 萧云溪吃痛放开了手,不解地看向鹿尘,谁知她扬手就是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众人被这场景吓到,都噤了声。鹿尘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里隐隐作痛,她虚弱极了,只想迅速逃离这个地方。越急越乱,裙摆太长,她脚下一绊,脚踝崴了。 洛雪初连忙上前,“小鹿,没事吧?” 鹿尘摇摇头,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她拨开人群,忍着痛趔趄地一步一步往前走。萧云溪箭步冲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没等鹿尘抗议将她横抱在怀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所。 一 “放我下来!”鹿尘怒目圆睁,“你再这样得寸进尺,信不信我杀了你?” “不信。”萧云溪不为所动,抱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 “混蛋!”鹿尘拼命挣扎,“你不放开我喊臭流氓了!” “你随意,想喊什么都可以。这里很偏僻,即使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像这样喊——破喉咙破喉咙——然后有个叫‘没有人’的人就说我来救你了——” 如此不合时宜的家伙,真是天下独一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讲冷笑话?鹿尘凝视萧云溪,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她安静下来,不再乱打乱踢。走到车旁,他才放她下来,“你最好听话,我开车带你去买止痛喷剂先缓解一下。脚崴了可不是小事,咱们还得去医院拍x光,看看骨头有没有事。” “我不想去医院。” “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待会儿开到荒郊野外扔你下车!”萧云溪目露凶光,见鹿尘发懵的样子不禁新生爱怜,他摸摸她的头,“吓唬你的,还不快坐好系上安全带?” “我c真的c不去医院!”鹿尘大声吼道,“你知道吗?离开木岭镇的一个多月,我天天待在医院里,照顾我的继父,他没能熬住去世了。然后是我的妈妈病倒,还好她舍不得我,我真怕她也你别跟我提医院,再闻见消毒水味我会发疯!” 萧云溪愣了,仅仅一月未见,她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难怪从一开始她的情绪就不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太过唐突了他手扶着车门,半晌没有下一步动作。鹿尘转头看他,“走吗?” “小鹿对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63守株待兔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是我自己的故事, 有点长, 说不定听着听着你就睡着了。” 鹿尘点点头, “你讲吧,我会认真听。” 一 萧云溪两年前从a市到了巴黎, 那时他刚满二十一岁, 却已经是一个成名了好几年的当红画家。他是写实派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但凡美术行业的人,提到他,无不赞扬有加。他的作品笔触细腻, 色彩和光线的处理都颇有大家之长。静物已经画得相当好了,人物肖像却能给观者更大的惊喜——假若画布不复存在, 那个人仿佛就是真人在你面前做的展示。 他考上美术学院时, 恰是写实派人才最为稀缺之际, 导师看重他的才华,自然有所偏爱, 投入更多的心血予以栽培。 大一下学期,他给老校工王爷爷画的肖像参加了全国画展, 一战成名, 此后的路走得顺风顺水。这种顺利,是方方面面的, 不仅局限于专业领域,更多的是体现在各种机会上——宣传作品的机会, 就业的机会, 还有异性缘桃花运——他的前女友, 就是当时认识的。 当一个人的名气盖过他的能力,无疑在风光无限的时候,背地里却暗潮汹涌。 萧云溪好运气的转折点,出现在他没有听从导师的建议留校任教,而是选择和女友一起来到巴黎,这个艺术家眼里的天堂。 说来奇怪,到巴黎后,他的运气仿佛被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屏蔽在了别处,再也不愿跟他有半点关系。在巴黎的两年时间,他连最小范围内的扬名都不曾有过。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写实的题材和作品已经不能适应当时当地艺术界发展的潮流,他又倔强到了极点,不想随波逐流,一门心思扎进他的创作中,谁劝他都不听。他的那些自以为真实出色的作品根本没有人看,更加没有人买,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浇灭了他满腔雄心壮志。 除了作品得不到认可,更残酷的打击骤然登场,萧云溪的女友离开了他。 一 “不好意思,我要打断一下。”鹿尘抿了抿嘴,犹豫片刻,说,“我能问问,那天你在七婶家老屋院子烧的那张画,是你女友c不,前女友的画像吗?” 萧云溪望向鹿尘,给了肯定的答案:“是,那是她,是我们分手前我给她画的。” 一 他的女友离开了他,就在他最落魄的时候。 她本人也是艺术院校毕业,比萧云溪大三岁,是某个超级有名模特经纪公司的签约模特。他们两人于一次艺术沙龙结识,女追男,在很多人看来,男才女貌,完全是天作之合。 作为当时国内知名年轻画家的女友,她也是满心欢喜,想当然地认为自己选对了人。她的专业出身c优越的相貌条件,以及她从事时尚工作后接触的圈子,为她投身珠宝界打下了基础。说起来她是学珠宝设计的,绘画方面的天赋和技巧都还没完全舍弃,但她对设计最出色的诠释,体现在自身的穿着搭配上,发型c衣着c饰品,不仅要品牌款式质感最优,而且必须要能独到地领导当前的潮流。 回到最初的时间点,提议出国寻求更好发展机会的人就是萧云溪的女友。在那个时候,她认为国内的发展已经严重地拖了两人的后腿。到法国之后,她如鱼得水,很快适应了时尚圈的新工作和新生活。 出于对珠宝由衷地热爱,她早有周密的打算。工作之余别的同事都享受悠闲的假期,她却努力学习语言然后应聘到珠宝店打工,开头只做售货员,熟悉行业现状和客户需求之后,她后来发展到画首饰设计图,她想方设法让自己的设计作品被公司高层“无意看到”,从而正式成为一名设计师。 巴黎于她而言,不是某个陌生国度的陌生城市,而是最适合她自在遨游的那片海域。她计划周详,轻轻松松就达成了目标,接下来她会继续往更广阔更富饶的地方游去。 萧云溪遇到的情况却正好相反。 女友的顺利,衬托得他像深秋法桐上那片摇摇欲坠的枯叶,稍起一阵冷风,他就零落成泥碾作尘了。她离开他,理由是正当的c充分的c不容反驳的。他坚持他认为最好的艺术,她也要献身她的艺术——投资她自己。他在塞纳河畔给人画像来养活他的艺术,可他也能用街头画像这点微薄的收入养活她吗? 关系的破坏是从激烈的争吵开始,直到无休止的冷战,最后是他提出让这段感情结束,因为她已经和别人出双入对不适合每天再回到他身边演戏了。 她有些惊愕,因为她不知道萧云溪对她的行踪那么清楚。他当然不屑于去跟踪那样拙劣的把戏,是她太过张扬,有好多次他画完像去她工作地点想接她下班,都来不及和她打照面,她就坐上别人的车走了。 伪装的面具被揭开,她既恼火又羞愧,继而是最后一场歇斯底里地争吵,她几乎砸碎了房间里所有可以砸碎的东西,连同他最珍惜的作画工具,留下一地鸡毛,摔门而去。 他立于窗边,目送她上了那辆bugatti跑车。于是,她细心雕琢了自己这件“艺术品”,和驾驶位那个俨然不再年轻的“鉴赏家”比翼双c飞永结同心了 一 “不知道为什么,她离开的时候,我好像并不感到难过。”萧云溪将目光投往远处,好像在讲述一个不相干的人的经历,“我甚至还有点庆幸,她没有把我钱包里仅存的那几张欧元撕掉。” 鹿尘拿过小桌上醒好了的酒,为他斟满,“来,情谊都在这杯酒里,先干为敬!” 她举着喝光的空杯看过来,萧云溪欣慰地笑笑,也一饮而尽。 “后来呢?”鹿尘问,“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来木岭镇?” “好吧,继续。” 一 不知是不是得罪了谁,还是因为他给人画像的口碑越来越好抢了谁的生意,某天的傍晚,萧云溪正要收工回去,被人围住狠狠揍了一顿。 那天他怎么回到房东家已经全无印象,也并不觉得痛,只是浑身无力。可是到了深夜,他挺不住了,躺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他的身心一起垮了。崩溃是由外到内的,有生之年所有的负面情绪一齐朝他涌来,如同海啸的洪水那样,瞬间将他吞没了。 这首先表现在他怕人,任何人,包括和蔼可亲的房东老太太。那是一种莫名的厌恶感,从视觉开始,到嗅觉c听觉c触觉,他的所有感觉,都无法和人保持正常的交往。刚开始,他还勉强可以走出房间去买些简单的食物,也可以强忍着周身不适与房东一家吃顿晚餐,但的乏力和精神的恐慌,很快把他击垮了。于是,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动弹不得。 幸好萧云溪还有个姐姐,第六感似的,感应到弟弟可能不大对劲。她匆匆忙忙请了假,搭夜班飞机飞到巴黎,直奔他住的地方。他在姐姐的监督下,回了国,看医生,服用百忧解和其它各种各样的药片。也许是某些药起了作用,也许是姐姐悉心的照顾唤醒了他内心的斗志,他的饮食和作息渐渐正常起来。可是,当医生告知恢复得很好可以减量用药时,那种无力感像裹得厚实闷热的茧又一次将他团团困住,让他更为恐慌。 主治医生想了想,建议他换个环境,住到人少些的地方,暂时不想曾经那些令他痛苦的经历,过一过老百姓的平常日子。最后,这个建议被萧云溪的姐姐萧云蕾接受下来。 萧云蕾帮他物色到木岭镇七婶家的这栋房子,是她以前一位好友闭关作画待过的地方,可能还残留着一点艺术的气息,她寄望着美好愿景,或许这里可以唤醒弟弟心中对专业的那份热爱。 老房子因为年久失修,租金很便宜,而萧云溪也确实没有什么钱可以租特别好的房子。萧云蕾为了激励他,当面说不打算帮他支付租金,背地里却和七婶达成一致,提前给了一年的房租。 搬来之后,萧云溪暂住在七婶给临时安排的住处,闲来无事他便到处转转看看。 这个叫做木岭镇的地方非常偏僻,而且从审美角度来看,毫无观赏价值,房屋与房屋的间距几乎没有,高矮不齐,新旧不一。整个镇子从头到尾只有两条街,十字交叉,路口也没有任何交通标识。 萧云溪租的房子也是同样的结构,中规中矩,没有新意。从房子门口朝南望去,是一口长满芦苇的湖,偶尔有白鹭飞过,芦苇会随之轻轻晃动几下,很快就恢复了寂静。房子北边,也就是所谓的后院,原先应该是修了化粪池的,但目前已填充了混凝土,涂抹地并不均匀,灰一块白一块,与外墙的颜色相互呼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64久别重逢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她深知这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所以, 她要做最想做的事情——重新组建一支乐队。 一 n市是鹿尘出生长大的故乡, 这里留存着她很多美好的回忆。高二的时候, 她几乎被高强度的题海战术憋疯了,却因住校生没有假条不能随意出校,她只好在校园里到处乱转,释放心理压力。某日寝室熄灯前她溜出去放风,无意中听到学校琴房有人练歌。她伫立门外,听得入了神,直到晚自习下课铃响,她都没有挪动半步。 就这样,她认识了未知乐队主唱宋铄, 一个才华横溢的文科生。他唱作俱佳,小小年纪就有大将风范, 从初中起就开始组乐队, 一直保持着对音乐痴迷的热爱。两人成了好友不久,宋铄就邀请鹿尘加入他们的乐队。 “不行!我连敲三角铃都找不准节奏”鹿尘很清楚自己的水平。 “没关系,谁都不是一口饭吃成胖子的。”宋铄说, “每天晚自习之后就寝之前,咱们腾出半小时学习基本乐理知识,你这么聪明,十天肯定学会了。” 然而宋铄的确是高估了她, 十天后鹿尘还是敲不准节奏。宋铄也忽略了在这样一个以升学率高而远近闻名的重点中学, 学习好的尖子生不被允许参加过多的课外活动。鹿尘和同班同学聊天的时候恰巧被年级主任听见, 很快,一纸处理结果张贴到了教学楼门口。 宋铄被开除了。 同意他每天用一小时琴房的老师不愿为他出面澄清,这件事成了长期占用学校资源,严重违反学校规定。其实背后的根本原因是,未知乐队其他成员都是高一和高二年级前几名的学霸,他们的家长不希望孩子跟着宋铄“瞎混”,所以联合学校,撵走了这个满怀梦想的少年。 宋铄离开的那天,鹿尘逃了课去送他。隔着校门的铁栅栏,她泪流满面,“对不起” “傻丫头,不要哭,我又不是被驱逐出境,只要还在这座城市,我们总能再见的。”宋铄伸出手,帮她擦去泪水,“小鹿,你要努力,我也不会放弃。等你考上理想的大学,我写一首歌送给你!” “一言为定!”鹿尘重重地点了点头,“谁要是做不到就是小狗——” “嗯,我同意。你要保重,下次见!” 宋铄笑着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从那以后,鹿尘会收集关于他的各种动态,在酒吧驻唱c客串婚礼的司仪c去参加外地电视台的选秀节目,直到高考前闭关复习,她一直都和他保持着联络。 高考最后一门课考试结束,鹿尘兴冲冲地跑回寝室,把尘封了很久的手机开机,第一时间拨出宋铄的号码,听筒里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她以为他可能在为某场演出在彩排或是累了补个觉,没往别处想。 但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始终没能拨通宋铄的电话。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鹿尘赶忙联系宋铄曾经的同学c乐队的前成员,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几番辗转地打听,她终于知道了宋铄家的地址,在n市最北面的一个区。她把手头所有事情都放下,揣着录取通知书,心急火燎地去找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虽然没找到宋铄,却遇到了他的弟弟宋锴。 “我哥去a市支教了。”宋锴说,“他换了手机号,我发到你手机上吧!” “支教?” “他这两年没闲着,报了一个师范大学的自考本科。这不暑假了嘛,他终于申请到了支教资格,连家都没回,直接赶去a市了。” 鹿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原来如此,这些天我一直胡思乱想,生怕他有事。” 宋锴欣慰地感慨:“只有你真心对他了,我哥没看错人。” “我啊,除了想见他本人,还想看他说要送给我的那首毕业纪念曲。通知书我收到了,特地拿来给他过目。”鹿尘点开手机通讯录,“不知他这会儿忙不忙?我真想立刻给他打个电话!” “我哥待的那个偏远镇子,手机信号不好,办了新号码也只是去省城才派得上用场。这一年多时间,他都是在周末找固定电话打回家。” “好吧宋锴,那你记得下次接到他电话,转告他我还等着他唱歌给我听,当时可是发了誓,做不到要变成小狗。” “你说的那首歌,我哥早就写好了,我还听过那张母带,歌很好听。”宋锴起身,“你稍坐,喝点饮料,我去找找。” 鹿尘一秒钟都不愿意等,“我和你一起去他房间找,好吗?” “你是个急性子,我哥描述地分毫不差。”宋锴笑了,“没什么不行的,走吧!” 他们翻遍了房间里所有地方,却寻不到宋铄写给鹿尘的毕业歌。宋锴急得挠头,“怎么回事?明明记得他还放给我听过,之后收到了一个小盒子里,难道他给带走了不成?” 鹿尘也急得一脑门汗,“没事,你慢慢回忆,除了你哥的卧室,放在其他房间的可能性大不大?” 宋锴面有难色,半晌他才说:“我父母其实三年前就离婚了,他们瞒着我俩,离婚不离家,只是分了居,谁都没有搬出去住。我和我哥都理解,而且立了君子协定,平时谁也不进父母的房间,除非他们有事叫我俩。” “对不起,我冒昧了。”鹿尘诚恳地道歉,“还是等打通你哥的电话再说吧” 上大学以后,每年的寒暑假,鹿尘都会去找宋锴,但每次得到的答复都一样,说宋铄可能有事耽搁了,所以最近没给家里打过电话,如果接到他的电话,一定会转告。宋铄承诺送给鹿尘的那首歌,直到大学毕业,她都没有听到。最奇怪的是,宋锴给她的那个a市的新号码,从来没有打通过 一 “故事讲到这里,肯定会有个特别美好的结局——”萧云溪停下手中的画笔,回头笑道,“你回n市陪母亲,宋铄支教期满,肯定也回来了。他再也不能拖着不给你唱歌,所以我猜,你听到这首歌,心里得有多高兴——或者,先揍他一顿解解气?” 鹿尘的眼中忽然泛起泪光,她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不,他永远不能唱这首歌给我听了。” 啪嗒!萧云溪一晃神,调色板掉落在了脚边,溅了一地朱红色颜料,看上去触目惊心。他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什么事?” “八月中旬,那次大暴雨天气,你印象很深吧?木岭镇现在有卫生院,还新修了路,以前不是这样的,条件很差,去一次省城很难,回来更难,宋铄就是在那时候出的事。有个一年级的学生,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奶奶突发急病,大家忙着送老人家去医院,忘了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那家的老房子漏雨,而且那么小的孩子烧柴火做饭太不安全,宋铄安顿好医院这边的事,独自骑车赶回镇子,遇到山体滑坡,他” 萧云溪默默看着鹿尘落泪。等她心情稍稍平复一些,他才递了纸巾过来。 “对不起,我口无遮拦” “不知者不怪。”鹿尘轻声地说,“也许这辈子再也没有一个像宋铄这样的朋友,能让我流这么多眼泪。” “他很伟大。”萧云溪说,“我有生之年没能认识他,是我的遗憾。” “谢谢你宋铄的葬礼很隆重,全镇的人都来送他最后一程。他写给我那首歌的母带,在他的遗物里找到的,宋锴亲手交给了我。因为宋铄,我才决定来木岭镇,虽然不能像他一样教书育人,却可以帮这里的街坊邻居做点事,替他完成遗愿。” “是不是因为他,你在阁楼阳台的小花圃种满了雪绒花?”萧云溪忽然问道。 “嗯,是。”鹿尘与他对视,“他写给我的歌,歌名是《勇敢》,我想,除了雪绒花,除了宋铄,我再没有其他重要的回忆了” 继父突发蛛网膜下腔出血,第一次抢救后恢复得不错,出院回家住了二十多天。谁知好景不长,十一月初继父再次入院,医院连续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最终他没能熬过这场病痛,英年早逝。 母亲原本体弱,经受不住丧夫的打击卧病在床,身体和精神备受折磨。 姐姐简若愚,从奥地利回国后临危受命,家族企业决策者的接力棒本该立刻交到她的手中,却因一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出现而被排挤出公司。 先后几场变故,将鹿尘打击得体无完肤。她从医院回到空荡荡的别墅,环望四周,有一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不管怎样,胸中还有一口气支撑着她,必须得咬牙坚持。 她轻轻推开简若愚房间的门,看到几夜不曾合眼的姐姐在休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厨房里冰锅冷灶,料理台上蒙着一层灰尘,角落散乱地堆着饼干包装盒和泡面的空碗。打开冰箱,所幸里面有一盒日期新鲜的鸡蛋和几颗洋葱。鹿尘欣慰地想,做一顿简单的午餐安安神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65醉得不轻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姐姐简若愚, 从奥地利回国后临危受命,家族企业决策者的接力棒本该立刻交到她的手中, 却因一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出现而被排挤出公司。 先后几场变故,将鹿尘打击得体无完肤。她从医院回到空荡荡的别墅, 环望四周,有一种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不管怎样,胸中还有一口气支撑着她,必须得咬牙坚持。 她轻轻推开简若愚房间的门,看到几夜不曾合眼的姐姐在休息,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厨房里冰锅冷灶, 料理台上蒙着一层灰尘, 角落散乱地堆着饼干包装盒和泡面的空碗。打开冰箱, 所幸里面有一盒日期新鲜的鸡蛋和几颗洋葱。鹿尘欣慰地想, 做一顿简单的午餐安安神吧! 刚把米饭做上,手机就响了。不用看也知道, 是宋锴打来的。鹿尘没有心情接电话, 直接将屏幕滑向挂机键的图标。不超过两秒, 宋锴又一次打了过来。 “喂?我正忙着”鹿尘有气无力地说。 “小鹿, 阿姨好些了吗?”宋锴关切地问,“什么时候方便去探望?” “我妈妈情况不好, 她有时能想起发生过的事,知道简叔叔已经不在了;有时又会糊涂, 说简叔叔还在等着她早点好起来” “我们从有机农场带了一些蔬菜水果, 想现在给你送过去, 顺便看看你。” 朋友关心的殷切话语,使得鹿尘红了眼圈,“不用了,你们总往我这儿跑太耽误时间,也别再拿农场的东西了,你们老板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可能想炒你们鱿鱼。” 宋锴赶忙解释:“不会的,这些菜和水果,每次我们都按价付钱。小鹿,你不要担心我们工作的事,要照顾好你自己!” “我知道,宋锴,谢谢你,帮我谢谢大家。” “客气什么?我们不放心你,反正今天已经请好了假,你在家吗?我们去你家找你?小秦他们还特意准备了一首歌要唱给你听。” “不行!这些天,你们帮我重组乐队我已经很知足了,其他事我绝对不同意” “让他们来吧!” 简若愚不知何时站到了厨房门口。鹿尘连忙回头,来不及掩饰满脸泪水,努力笑了笑,“姐姐,你醒了。” “让你的朋友来看你,听话——”简若愚上前,轻轻为鹿尘擦去眼泪,“亲爱的小鹿,我不能一直这样颓废下去。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真的!你太累了,应该多睡一会儿。” “小鹿,我睡不着。”简若愚微微摇了摇头,“我听见声响,就知道是你回家了。看着你在厨房里忙活,我才有安全感。上辈子我一定做了很多的好事,所以这辈子遇到你这么好的妹妹。” “姐姐”这两个字一出口,鹿尘已然泣不成声。 “好孩子,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简若愚揽过鹿尘,轻拍她的后背,淡淡地说,“答应我,这次哭过,下次就要开心地笑,我也要笑,别让阿姨看见咱俩难过的样子,好吗?” 鹿尘握住了简若愚的手,重重地点头应道:“姐姐,我会的!” 一 葬礼过后,简若愚被她的堂哥简正则接走了。美其名曰是换个环境疗养身体,实际上简正则早有计划,他带着简若愚出去暂避风头,是为了完成简毅峰的遗愿,扶持简若愚重新坐上简氏集团董事长的席位。 鹿尘默默祝福着姐姐,祈愿她接下来的人生之路走得稳健而精彩。 徐昕岚体征平稳,病情好转,鹿尘咨询了医生的意见,赶在立冬之前,为母亲办了出院手续。 她深知简家别墅留存着许多美好的回忆,但是那里的一切都会加重母亲对于落寞现状的悲痛情绪,所以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回去住的。而自家的老房子,很久没住过人,不适合母亲休养。思前想后,她决定先和母亲住进酒店,等安顿好大小事宜,就带母亲离开n市。 通过同学的介绍,鹿尘预约了q市最好的心理医生,这既是母亲住院时病友家属的建议,又正好是她的想法。因为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帮母亲走出阴影。她虽然不懂深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感受,但她能够体会母亲失去爱人之后的绝望,伤在心里,看不见触不到却痛得彻骨。 如果母亲恢复得好,鹿尘还想邀请她随自己一起回木岭镇,那里空气清新c环境宜居且食材新鲜,可以颐养身体从而安抚情绪,让母亲心里那道伤口慢慢愈合。 多年来的独立生活,造就了鹿尘雷厉风行言出必行的性格。陪母亲到律师行签好遗产分配协议,她立即订了当天下午直飞q市的机票。行李是早就收拾好的,只有几件随身衣物c证件和足够的现金,带不走的其它物品,全部打包整齐搬回了老房子。她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她要离开,但宋锴和乐队的朋友都准时出现在了机场。 “小鹿!”“小鹿,鹿尘——” “女儿,是不是有人在喊你?”徐昕岚轻轻摸摸鹿尘的头发,把她从神游的状态唤醒。 “唔?妈妈,是排到咱们办托运了吗?” 徐昕岚指着值机柜台东侧不远处,“那几个孩子,是不是你的朋友?” 鹿尘不可置信地望着朝她招手的乐队成员,脑子嗡的一声,他们怎么知道我要走?徐昕岚微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证件,“去吧,去和朋友们道个别。” “嗯。” 鹿尘先是快走了几步,随后跑了起来,还没有站稳,已经被大伙团团抱住。一时间,谁都不说话,只紧紧抱着彼此,呼吸声清晰可闻。 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引得所有人都泪流满脸。平时最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理念的宋锴,这会儿也跟着大家一起抹眼泪。鹿尘抬头,一边哭一边骂宋锴,“真傻!” 宋锴哭得不顾形象,“小鹿,你怎么说走就走?!太不仗义了!” “我想悄悄走掉,怕你们来送我,怕忍不住哭”鹿尘哽咽着说,“所以我谁都没告诉——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宋锴抹了一把脸,“要不是小秦有个亲戚在你住的那间酒店上班,我们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话音未落,小秦拨拉开其他人,扑过来抱住鹿尘,“鹿姐姐,你为什么要走?q市那么远,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宋铄哥哥写的那首《勇敢》我还没学会,你走了我唱给谁听?!” 不提宋铄还好,一提宋铄,鹿尘的心瞬间揪紧了。 她半晌说不出话,泪水缓缓滑落,视线很快模糊不清。二十余载在n市生活成长的痕迹,随着时间推移必定越来越褪色黯淡,但始终不会消失。离开这座最熟悉的城市,心有些空落落的,却并不觉得伤感,乐观来想,或许现在离开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回归。而宋铄于她而言,暂别即是永别,不可说,不能想 好在鹿尘迅速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这样哭下去场面愈发失控,她拍拍小秦的后背,像简若愚安慰自己时那样,轻声道:“哭过这次,我们下次见面可不许哭了!那首《勇敢》,我已经委托给一位好朋友发行推广,用不了多久,咱们都能看见宋铄的歌在各个音乐应用里上线。” 小秦哭花了妆,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是真的——”宋锴上前来,递给她们纸巾擦眼泪,“小鹿说的那位好朋友,是咱们都很熟悉的当红|歌手,我和他谈过,值得信任。等下个月我签好协议,一定约大家出来庆祝!” “太好了!” 所有人终于破涕为笑,再次紧紧拥抱在一起。 徐昕岚拿着登机牌喊鹿尘的名字,提醒她安检时间到了。宋锴连忙打开手中的袋子,给每人分了一罐啤酒,“来,咱们说好的,为小鹿践行!” 鹿尘不禁又一次眼含泪花,她举起啤酒罐与朋友们碰杯,然后一饮而尽,“大家都要保重,我走了!” 走到安检口,她回过身,朝朋友们用力挥挥手,心里默默许诺:再见了,好姐们好哥们,等重逢的那一天,我一定请大家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洛雪初无奈地摇摇头,告诫萧云溪:“师叔,你先换身衣服吧!小婶婶出院不到一天,身体弱,你别把里面的晦气染到她身上了。” “你说什么?”萧云溪既惊又喜地睁大眼睛,“小雪,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好么?” 鹿尘摸了摸他的胡茬,声音如清风拂面般温和轻柔:“你没听错,换衣服吧。” 萧云溪听话地照做,从里到外换上了崭新的衣服。鹿尘放下帮他防走光遮挡身体的浴巾,连同穿过的衣服一起装进了袋子,贴心地拿出电动剃须刀和化妆镜,盯着他一点一点恢复容光焕发的模样。 洛雪初冷不丁冒出一句:“师叔,你知道吗?小婶婶一大早水米未进就来这里等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66谜底揭开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此言一出, 萧云溪终于明白她为什么顾虑重重了。他上前,双手轻搭在她的肩头, 目光锁住她:“小鹿, 我向你保证,乡亲们的肖像画一旦完成,我绝对不会再熬夜!这是我给大家的承诺,必须遵守——正如你送完李奶奶家的苹果,才赶来医院看我一样,我也有我的坚持。” “我不是不顾你的安危”鹿尘心急想要解释,却卡了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萧云溪替她说道:“你信守承诺,我理解并且大力支持。我也很清楚,你这么做不是因为急于拿到报酬,因为你给李奶奶家摘苹果是义务劳动, 你没有要过她的钱, 只吃过她蒸的小枣发糕” “你是千里眼顺风耳嘛,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鹿尘噗嗤乐了。 “至于我从哪里打听到的,哈哈, 暂时保密。”萧云溪神神秘秘地眨眼睛, “以后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密切关注。总之你记住,累了饿了, 回来找我, 我给你做好吃的!” 鹿尘眼眶一红, 忙转脸看别处。 不知是不是病了所以特别脆弱,现在听萧云溪说这些,她总是处于想哭的状态。咬着牙维持这么久的硬朗形象,他一出现,怎么前功尽弃了? “瞧我笨的!”萧云溪突然高喊道,“怎么让你站这儿吹冷风?咱们赶紧去找陈大夫开药!” “是啊,这俩孩子站外面大半天,傻不傻?” 陈伯明正巧在挂号处当班,看到了他们,大步流星地迎了出来。鹿尘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地打个招呼,“陈大夫,我也感冒了。” “云溪传染给你的吧?”陈伯明意味深长地打量他俩。 “不是!”“是!”两人异口同声,却说了不同的答案。 鹿尘红了脸,萧云溪倒是坦然自若,大方地说:“陈叔,我没办出院手续就逃跑了,跟您正式道个歉,待会儿补手续交费——小鹿昨晚上最高烧到了39度2,我怕她脑子烧坏了,拜托您好好给她检查检查,该开药就开,该住院就住,需要跑腿就吩咐我,您仁心妙手,一定让她快快好起来!” 陈伯明笑道:“行,去诊室吧!” 一 下午在学校教孩子素描课,萧云溪发现了三个不错的苗子,值得花时间去培养,他想着过几天去趟a市,把画具和材料都买齐,好让教学进展得更顺利。 两节美术课上完,天色尚早,原本王校长要留他和孩子们一起打会儿篮球,但是他放心不下鹿尘,就急忙告辞了。先是去赵猛店里买了菜肉,然后到七婶家软磨硬泡地要了几个新鲜出锅的白面馍馍,自行车骑到半路链条掉了,他不会修,半扛半推地好不容易回来,发现她还沉浸梦乡,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心也彻底踏实了。 稍作休整,萧云溪开始做晚饭,等到饭菜香味溢满整间屋子,鹿尘也醒了。 她披着一条花朵图案的毯子,头发蓬松地散落肩头,像个狂放不羁的波西米亚人。毯子太大,下楼的时候她还差点摔倒。他几乎是飞扑过去英雄救美,不过没救成,她自己抓着楼梯扶手站稳了。 她清了清喉咙,说:“我没事,睡了一觉好多了。”但她的声音是沙哑的。 “嗓子肿了不要多讲话,接下来你一切听我安排!” 萧云溪盯着鹿尘吃饭喝药洗漱,一切收拾停当,陪她听了会儿广播剧,又极有耐心地下了几盘跳棋。直到她睡下,他才走到一楼,把画架支好继续工作。 应允乡亲们的这些肖像画,除了手头这幅需要补色调整的,还有最后的一幅就完工了。而最后这一幅,实在难画——画中的主人公,提供了大前年春节时拍的全家福,想着请他给画出来——照片像素低尚且放在一旁不论,关键是老人的儿子儿媳即孩子的父母,已经将近三年没有回家了,据说近半年时间也没给家里打过电话,给那两口子拨手机也拨不通。 萧云溪因着职业习惯,很善于捕捉细节,心思亦是缜密的。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当着老人和孩子的面,却不能贸然说出来,怕吓到他们。 他找了几位在q市人脉很广的熟人,请朋友们帮忙打听情况,希望最后能打听到一个让人安心的结果。 要说这木岭镇,行政划分虽属于q市管辖,地理位置上却离a市更近。听老人们聊天他了解到,早年人们都喜欢去a市打工,是因为a市工厂多c交通便利。而现如今这些外出务工的年轻人,眼界开了能瞅准形势,多半选择去q市发展,因为那里位置偏东南,是个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机会更多,也更公平。 萧云溪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他对这座工业城市有着深厚的感情。虽然生于斯长于斯,看似对a市周边的一切都很熟悉,木岭镇对他而言却是初来乍到,若不是生这一场大病,他也不会到这山里避世而居。 本来他准备住一段时间就逃掉,谁知来的第一天就遇见了鹿尘,他寻思着,或许老天待他不薄——先给他头上降了一个紧箍咒似的病,再给他一个美好无比的愿景,好像是考验他的意志力,也像是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只有两个选项,要么病入膏肓,要么健健康康。 萧云溪当然选择后者,不仅要健康,还要爱情。 手握画笔蘸取颜料,落在人物侧脸的阴影处还未着色,他的手机忽然响了。忘了开静音模式,铃声大作,他害怕吵醒鹿尘,也没看是谁的来电,慌忙跑进厨房里掩上门接通手机,低声说:“喂,是哪位?” “老萧,是我。” 待听清是言至澄的声音,萧云溪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没大没小,叫表叔!” 言至澄笑着说:“好,表叔!你让我打听的那两个人已经有下落了,情况不太好,他们因为老板跑路讨不来工资,男的急病了,女的又得照顾男的又得打零工,手机也欠了费,不敢和家里说,怕父母孩子担心。” “人没事就好。”萧云溪说,“你是公众人物不方便出面,这样吧,你把他们的地址发给我,我去一趟。” “你不用来,我能行。”言至澄简单讲了讲自己的计划,补充道,“虽然我不能亲自去帮他们,但我找公司同事帮忙,垫付了那位大哥的住院押金,给大姐重新介绍了靠谱的保洁公司,短期内他们的经济状况没问题了。只是——” “只是什么?”萧云溪又开始紧张。 “接下来,我还想帮他们要回拖欠了一年零十个月的工资。”言至澄叹道,“他们已经报了警,但据我们公司法务的调查分析,那位无良老板恰巧是个老|赖,他这么做不是头一回了,法|院强制执行都敢不听的老|赖。所以我觉得希望渺茫,又不知怎么对大哥大姐说。” 萧云溪突然想起一个人,“等等,我知道有人可以搞的定!”他停了一下,继续说:“橙子,你还是把他们地址发给我吧,这事我必须得去解决。” “表叔,我想我知道你说的那个神通广大的人是谁了” “嘘!看破不说破,我师兄可是世外高人,轻易不掺和俗世纷争。不过,我亲自求他帮忙,他会施以援手的。” 言至澄同意道:“明白了,我待会儿发短信给你。要登机了,下次咱们再聊!” “行,你忙吧,有时间我去看你。” 放下手机,萧云溪发了会儿呆,而后将厨房门打开一条细缝,望着二层阁楼的方向,他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从今往后,要向小鹿看齐,做最正确的决定,做最棒的人! 一 鹿尘猛地睁开眼,阳光已洒满了整个窗台。她缓缓起身,感冒药的后劲还没过,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她使劲揉揉眼睛,终于看清了手机上的时间——8点55分。说好了八点半要服第一顿药,为什么萧云溪没按时叫她起床? 迷迷糊糊下了楼,她发觉客厅和厨房都没有他的踪影。 “萧——”鹿尘喊出他的姓氏即打住了。这么明显的事情,他肯定不是去学校上课就是傻了吧唧跑到湖边看白鹭,不疯魔不成活,他终究是保持着艺术家的本色。 然而当她掀开锅盖c打开碗橱,才意识到她想得全错。没有早饭,什么都没有。 鹿尘懵了,哪有这样奇怪的人?今天一出明天一出,不打招呼不留字条,谁都捉摸不定他的行踪她还来不及给萧云溪拨个电话问清楚,母亲徐昕岚的号码打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67以牙还牙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路过商店时, 赵猛叫住了鹿尘和萧云溪,邀请他们共进晚餐, 还特意找来陈伯明作陪。有长辈在,鹿尘和萧云溪当然不好拒绝, 尤其是一闻到陈家自酿酒的香味,他俩更是迈不动步子, 只想立刻坐下来畅饮一番。 不过, 陈伯明知道他们要早起赶路, 酒过三巡就收走了桌上的酒杯,赵猛也贴心地准备了餐后水果和醒酒汤,一顿饭吃得盘干碗净宾主尽欢。 难得的一夜安睡, 闹钟响铃之前,萧云溪准时醒来。他叫醒鹿尘,两人装好车,检查确认之后, 踏上了返程。 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车内温暖宜人, 鹿尘透过车窗朝外望去,远处天边那一抹泛着淡紫色的云霞,像极了她此刻心情, 轻盈而美好。重回木岭镇这短短的三天, 她像是提前品味了半生馥郁精彩的时光, 忐忑之外, 心底竟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进入公路网交界路段, 他们惊喜地发现,q市下雪了。 人常道瑞雪兆丰年,这场雪下得正是时候,入夜时分翩然落下,日出后渐渐收住势头,整座城市银装素裹,映衬着新年吉祥欢喜的气氛。 萧云溪一边开车,一边感慨:“好兆头,咱们这趟没白跑!” “是啊——”鹿尘表示同意,目光落在他侧脸停留了好一阵子,待他察觉之前悄然移开视线,只余眼中笑意盎然。 车停在嘉木拍卖行楼下,鹿尘和萧云溪还没打开车门,就瞧见瓷杂部的同事已经一字排开,早早地等在那里了。他俩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正犹豫着,拍卖行的副总林雨杭面色沉郁,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略过客套的寒暄,林雨杭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们去了那么长时间,就为了这么两件一文不值的假货?现在会议室里吵成一锅粥,董事会又给洛总施压了,你们不帮忙也罢,怎么反倒在关键时刻添乱呐?!” 萧云溪闻言,不禁怔住了,“您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我们大老远的运假货回来冒充真品?” “不是我说你们,是别人。”林雨杭叹道,“前天和昨天,公司一共接到了十几个匿|名举|报电话,不同的人打来的,有男有女,指名道姓地说你们带回来的东西不对!” 鹿尘心底生疑,看了看萧云溪,又转向林雨杭,“林副总,去木岭镇提货的事,只有洛总和综合办的小张知道,其他人怎么可能清楚我们去哪里做什么,这件事您不觉得奇怪吗?” 林雨杭脸上呈现出你算老几的神情,眼睛斜乜着鹿尘,只一味地冷笑。 “小鹿问得对!如果公司内部的人没问题,外面的人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行踪?” “你是洛总的师弟,肯定没问题。至于她——”林雨杭瞥了一眼鹿尘,嗤笑道,“刨去法定节假日,她就上了四十来天的班,别人怎么想我不管,要是问我意见,她最可疑!” 萧云溪毫不犹豫地袒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林副总,请您注意说话方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呵呵,萧总,我尊称你一声萧总,你的态度又好到哪里去了?!”林雨杭一副轻蔑的样子,“才来公司几天啊,就想骑到元老脖子上为所欲为了?笑话!” 萧云溪顿了顿,漠然说道:“林副总,宋朝早灭亡了,你效仿秦桧随便,我们可没工夫配合你当岳飞,莫须有的罪名——留着安你自个儿头上吧!”说完,他叫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车上包裹严实的梅瓶搬进了公司库房。 填好入库单,萧云溪盘算着下一步应该想个什么法子帮帮洛明远,总裁办的助理不邀自来,请萧云溪去旁听董事会的处理意见。他赶忙紧随其后,几乎是跑着进了会议室。 一 回到工位上,鹿尘仍是心神不宁。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方才林雨杭的反常表现,是否意味着公司高层可能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动荡?难道有人等不及春拍结束,要立刻踢洛明远出局? 洛明远师从国宝级人物尹老,是一众弟子中鹤立鸡群者,实力雄厚,声名远扬。国家博物馆曾多次向洛明远发出邀约,请他出任博物馆首席文物鉴定专家,但都被他婉拒了,理由是年事已高身体欠佳。殊不知这个行业年龄越大越吃香,搬出年龄做借口很容易授人以柄,更何况洛明远将将达到花甲之岁,尚且称不上垂暮。 鹿尘在校期间修习双学位,因为考古和博物馆学相对冷门,图书馆里可供借阅的专业书籍并不是很多,她便趁着休息日到校外参观学习。 嘉木拍卖行对鹿尘来说,是个福气之地,她不仅参加了几次拍卖行面向社会大众举办的艺术品展,还用暑假时间到拍卖行打工实习,这期间她读了一些内部的资料和文章,尤其是洛明远编纂的鉴定手册,令她受益匪浅。 赞叹之余,鹿尘萌生了拜师学艺的想法。然而,毕业后近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她忙于照顾家人c忙于完成对朋友的承诺,这个藏于内心的愿望始终束之高阁,很久未曾想起过。若不是后来遇见萧云溪和洛雪初,鹿尘这会儿可能已经忘了学生时代对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成为一个安于现状庸庸碌碌的人。 眼下距离目标实现近在咫尺,千万不能轻言放弃!她暗暗下了决心,难关当前,那就尽力帮师父一把,即使势单力薄,也没什么可怕的,总比干等着天塌下来强上百倍。 鹿尘定了定神,开始翻阅手头的潜在客户资料,打算挨个致电询问藏品情况。不巧内线电话出了状况,无法往外拨,她就用手机打了十多个电话,成功地联系到三家有出货意愿的货主。 讲电话讲了一个多小时,鹿尘只觉嗓子冒烟,去茶水间接水的时候,她偶然瞧见林雨杭怀里抱着东西,鬼鬼祟祟地路过瓷杂部办公室,往库房小步跑去。 这人要干什么? 鹿尘秀眉深蹙,不由自主地悄悄尾随跟上前。林雨杭边走边四处张望,唯恐被人发现似的,难道他真的心中有鬼? 直到鹿尘耳朵贴在库房那扇隔音不好的门上,听到了一个当事人原本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秘密,她这个先前存疑的判断,才真正变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 一 董事长办公室,空调的出风口似乎有些堵塞,每阵暖风吹进来,百叶叶片都会发出怪异的摩擦声。 “师兄,我相信小鹿说的每一句话。”萧云溪的话掷地有声,“她不会说谎。” 董事局会议上一场唇枪舌剑的攻击,令洛明远疲乏至极,他斜靠着老板椅的扶手,半晌才说:“我信你,也信小鹿。至于雨杭他大学毕业就一直跟随在我身边,从助理做起,到现在坐上副总的位子,我看着他一路成长起来的。如果说,他处心积虑地策划了十年来坑害我,那我岂不是从一开始就看走了眼?” “师父曾经说过,咱这一行的从业者习惯遵循群狼的规则,格局一旦形成,谁是首领,谁是随从,一目了然。但是,保不齐有人表面服从头狼的领导,背地里却搞小动作。” “云溪,你说的我都明白。”洛明远眼中一闪,迅速黯淡下去,“头狼总有衰老的一天,之前那些年轻的随从有篡位之心也无可厚非。我只是想不通,多少年来,我没有亏待过任何人,种善因善果不是么?为什么到了最后发现自个儿是个瞎子!” “师兄!”萧云溪突然提高了嗓门,“有的人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不要因为他人的错苛责自己。” “我借机发发牢骚而已,云溪你放心,他们越想逼我离开,我越不称他们的心!” “想用仿品换真品?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他们都使得出来,说明觊觎你董事长的位置不止一天两天了。咱们还不能当众拆穿,憋屈!” “云溪,别动气——因为小人玩阴的,你发火伤了自个儿的身体,不值得。” 洛明远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拉开抽屉翻找治头痛的药片,却一个不留神,把手边的茶杯打翻了,洇湿满桌子的文件材料。 萧云溪连忙施以援手,抢救甲方签过字的几份合同,并把它们拿到空调前面去吹干。他听着出风口异常的响动,便下意识地朝空调内部看了一眼。看过之后,他不动声色地关掉电源,手动拨开叶片,拽住来一个小巧的黑色物体和它尾部的连线。 “师兄,你瞧——”萧云溪神色凝重,“这帮家伙连无线针孔摄像头都装上了,那咱也没必要给他们留后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68夫妻同心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知意心理咨询中心,位于q市云圃区滨海广场1号楼c座901室。不巧的是, 鹿尘带母亲徐昕岚第一次来看医生, 就赶上电梯维修。大厦的年轻保安担心挨骂似的红着脸, 把她们母女俩领到了楼梯口, 快快地走掉了。 九层楼分为十八段台阶, 每段台阶十二级, 一共要走二百一十六级! “天哪, 还不等见到咨询师,我的腿就已经折了。”鹿尘哀怨地看向母亲, “妈,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更不能遭这罪。等我打给前台改一下预约时间” 徐昕岚倒是泰然自若,“好女儿, 不怕。既来之则安之, 我这些年在医院大楼里跑上跑下习惯了,外科住院部十六层都爬过,跟我走!”说完, 她已经走过好几级台阶。 母亲大人既然做出了表率,鹿尘当然也不能拖后腿。母女二人一前一后, 爬一层楼休息半分钟, 终于看到了咨询中心的金字招牌。 徐昕岚拍拍鹿尘的肩膀,冲她竖起大拇指, “我女儿最棒了!” 咨询中心的前台见有人来, 礼貌地询问:“两位女士, 请问您有预约吗?” 鹿尘调整好呼吸,报上了姓名,同时问道:“我想知道待会儿是哪位老师为我妈妈咨询?”她侧过脸察看公告栏里当天出诊心理师的照片和简介,看到了之前预约到的那个人名,不觉一愣,“这位医生的年纪” 前台工作人员有些惊讶,“没错,您之前预约的的确是段教授,他老人家经验丰富,治愈的来访者遍布全国。很多人慕名而来,您对他有什么疑问吗?” “来访者?这个称呼体现了人文关怀啊——”鹿尘说,“我感觉我妈妈现在状态不错,可否请您换一位年轻的咨询师和她聊一聊?” “我们这里不能擅自帮来访者换咨询师。”前台工作人员犯了难,“而且大家的工作日程提前排好了,没法临时变动,请您谅解。” “怕什么?段老师不会介意的。”一个爽利清朗的女声于鹿尘身后传来,“相请不如偶遇,这两位来访者和我有缘,就让我来接待吧!”说着,来者已到了鹿尘的面前,两人对视,鹿尘忽然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谁。” 对方微怔,“在下洛雪初,请问您怎么称呼?” 鹿尘说:“洛姐姐,别来无恙?” “不要怪我记忆力差——”洛雪初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鹿尘,终于,她想起了拍卖行那件事,“是你啊,小鹿!三年没见,你变化很大。” 鹿尘由衷地感叹:“洛姐姐,没想到你在这家咨询中心上班,早知道我就预约你了。现在还能不能改?” “可以,段老师他雅人雅量,我待会儿向他说明情况就好。”洛雪初转向徐昕岚,礼貌地问道,“阿姨您好,请问您是小鹿的母亲?是您来做咨询吗?” 徐昕岚点头应着:“是我。”停顿几秒,徐昕岚又说,“我在医院工作了二十几年,一直以为心理咨询是精神科的职责范围,但是到了这里,又觉得不大一样。” 洛雪初面色一凝,解释道:“阿姨,是这样,心理咨询师不具备开处方药的权力,精神科医生可以通过一系列的检查判断病人是否有器质性病变,两者各有特点。一般来说,发病早期都建议病人c不——是来访者先和心理咨询师面谈,如果病情确实过重,咨询师会建议来访者到医院精神科门诊进行诊断和治疗的。” “妈,您没那么严重”鹿尘连忙对母亲说,“待会儿和洛姐姐聊聊天,她会给您一些好的建议。” 前台工作人员适时地提醒道:“洛医生,段教授在内线电话问了,这位来访者是分配给他还是分配给您?” “当然是我了!”洛雪初接过电话,“老师,抱歉,又抢您的单了。来访者的女儿是我的一位旧相识,我来接待吧。” 鹿尘拉着徐昕岚的手,摇了摇,撒娇地说:“妈妈,您刚才还说既来之则安之,洛姐姐是专业人士,相信她,和她好好聊。” “行,我听你的。这里的装潢风格让我觉得很放松,很久没这么放松了”徐昕岚刮了一下鹿尘的鼻子,“等下咨询完,咱们去下馆子!” “好!” 鹿尘笑嘻嘻地目送母亲和洛雪初进了咨询室,紧绷的神经才得以缓和。她坐进门厅的沙发座,观察起周围的一切。 房间的天花板和墙壁都粉刷成了米色,踢脚线是嫩绿和墨绿交替的草叶样式,地板选用了与泥土最为接近的黄褐色瓷砖,置身其中,仿佛来到了人类最应亲近的大自然。环天花板的造型选用了线条自然的石膏线,而顶灯散发出的光也是让人觉得很舒心暖白色。 “请问?”鹿尘面向端着托盘的前台工作人员,问道,“这里每平米一个月的租金是多少?” “您这问题把我问住了。”前台工作人员放下蒸腾着热气的茶杯,“不如我告诉您ifi密码,您上网查一下?” 鹿尘摆摆手,“谢谢,不用了。还有,谢谢您泡的茶,闻得出红茶的品相不错。” “您客气了。”前台工作人员笑了笑,“那边有杂志报刊可以取阅,如果您还有其他需要,随时跟我说。” 鹿尘再次道了谢,却没看书,而是侧过身,斜倚着沙发靠垫闭目养神。昨晚母亲睡下以后,她把临时租的房子里外打扫了一遍,累得腰酸背痛,刚才爬楼梯的时候眼看坚持不住了,母亲的赞扬又给她打了鸡血。 逞强和坚强虽只有一字之别,含义却相去甚远。鹿尘暗暗叹了口气,但愿自己不是前者。 一 吃过q市的特色海鲜,逛了繁华的珊瑚大道,晚上回到住处,已将近九点。 徐昕岚先去洗漱,鹿尘打开电视坐进沙发里。还没摁下遥控器上的换台按钮,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离开木岭镇这么长时间,萧云溪从来没和自己联系过,如今他有病在身又下落不明,她应该主动问一问才是。 想到这儿,鹿尘忙在手机通讯录翻找萧云溪的号码,打过去是移动运营商那个机械化女声告诉她,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往常萧云溪都是很晚才休息,今天这么早就睡了?对他来讲,兴许这是好事。鹿尘放下手机,心里仍是惴惴不安,她给萧云蕾先发了一条微信,简述了这段时间她经历的事,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她直接拨叫萧云蕾的号码。 然而,萧云蕾和萧云溪的情况一样,也是关机。鹿尘不得不继续拨叫陈家齐的电话,直到对方接通说了一声“喂?”,她悬着的心才回归原位。 “家齐,我想问一下,云蕾姐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她去澳洲见供货商,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陈家齐问道,“小鹿,听我爸说,你回老家了?家里人都还好吧?” 鹿尘望一眼卫生间关着的门,小声说:“我有时间再和你详聊。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问你,你知不知道萧云溪手机为什么也关机了?” 陈家齐笑了,“他啊,不是一直在镇子上给大伙画画嘛?” “他走了!”鹿尘着急地说,“走的那天他跟谁都没打招呼,我吃了感冒药睡过头,他也没给我留字条,现在手机又打不通,我担心他会出事!” “啊?那怎么办?” 鹿尘听得出,陈家齐显然并不清楚萧云溪的行踪,她想了想,说:“那你等云蕾姐下了机联系你,赶紧问问她。如果她也不知道,咱们就得报警了!” 陈家齐表示同意,嘱咐鹿尘要保重身体,说正忙着加班就匆匆收了线。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鹿尘越想越觉蹊跷,脑子乱成一团麻,她心事重重地陪母亲回房间,关掉卧室的灯,魂不守舍地回到客厅。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手机有了新来电——洛雪初的号码。 一 大半夜的,身着华彩礼服参加酒会,于鹿尘来讲是一次崭新的体验。 洛雪初已伫立在会所门外等待了,鹿尘的出现让她眼前一亮,由衷夸赞道:“小鹿,水蓝色真的很衬你的皮肤!” 鹿尘哈气暖暖手,说:“美则美矣,实在太冷。” “来,快和我进来——”洛雪初领着鹿尘进入大厅,带她到窗边坐下,“这儿离空调最近,你先稍坐,我去找我那最有趣的师叔给你引荐。” “哎,洛姐姐,你叫我来,不是要介绍你的爸爸洛大师给我认识吗?” “师兄有事去了外地,你不如先和我见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69爱深缘浅 《不如婚去》朵滢然 69c爱深缘浅 孙箐关好卧室的门, 嗤笑一声:“切!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们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开业典礼, 电视台c新消息报都报道了, 恐怕q市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我安排了人跟踪你,从画廊一路跟到这儿。” 换汤不换药的招数, 孙箐确是得了甄诚的真传。 鹿尘提醒自己冷静以对, 遂定了定神, 问:“甄诚的案子你们上一诉结果不理想,对吧?” “如你所愿——驳回上一诉, 维持原一判。”孙箐面色一变, “怎么?你认为我大清早登门拜访,就是为了打击报复?呵呵, 不好意思, 你理解错了。” “你不会是来告诉我甄诚的判决结果吧?”鹿尘说, “如果是这样,那我知道了, 谢谢你专程跑一趟。” 孙箐眼中毫无情感色彩, 打量着房间内的布局和陈设, 半晌又开口道:“当然不是!” 鹿尘的耐心渐渐消耗殆尽, 满心不快悄然溢到嗓子眼,即将化作怒吼脱口而出了。 “今天是云溪和我举行婚礼的日子, 我俩没有发请柬给你, 希望你有点自知之明, 该回哪儿回哪儿去!” “急眼了?不用, 犯不着。”孙箐索性往后退一步, 倚在门框上,“刚开始和你打交道,甄诚就提醒过我,别太小看你,可我不信,这不,吃大亏了。说句心里话,我挺佩服你这种有勇有谋不要命的劲头——你用自个儿做饵,诱使甄诚上钩,更引得他深藏不露的亲爸给他疏通关系,结果呢?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钱花了,人却没捞出来。” 鹿尘淡然笑道:“限制人身自由的非法拘禁,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法律必然要制裁他。” “够了!睁眼说瞎话不累吗?”孙箐吼道,“要不是你设好了局,甄诚会栽得这么惨??” “我没有编造谎言的必要。”鹿尘目光凛冽,“孙箐,你想尝尝头撞在墙上二十多次的滋味吗?如果想,我可以帮你体验一下我当时的感觉,顺便也可以在你的后脑勺留下永远长不出头发的疤痕!” 孙箐吃了瘪,脸上一副怏怏不安的神情。 “你受伤是假装的啊!前天我去探视,甄诚反复跟我强调,要我当面拆穿” 鹿尘转过身,将后脑勺展示给孙箐看,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她已经转回原处。 “你觉得,一个希望在婚礼上做到尽善尽美的新娘子,会故意贴个假伤疤,博得众人关注和怜悯吗?孙箐,醒醒吧,甄诚的话你也信?他在我面前说过不止一回,你和他只是金钱往来的合作关系,至于你是否动了真心,他从来不去想c更不会在乎。” “我”孙箐试图转移话题,“好吧,不说甄诚了,咱们谈谈其他的。” 鹿尘摇头:“你我之间,无话可聊。” “你看你,性子那么急干嘛?”孙箐故作神秘,挤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想好好给你讲讲,我在法国和云溪一起度过的那两年快乐时光” “我都知道,他对我毫无隐瞒。”鹿尘语气坚决,“请你离开,别在这儿继续浪费口舌。” “云溪他对我成见很深,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他看到的那个法国人,是我在珠宝公司打工时的上司,我跟法国人除了工作,没有任何瓜葛。”孙箐絮絮叨叨不停地说,“那次吵架吵得很凶,我一气之下搬走了,过了半个月再回去找云溪,发现他已经回国” “就此打住——你请回吧!”鹿尘下了逐客令。 “哟,话不投机半句多,真是不给面子!”孙箐阴阳怪气地说,“你们结你们的婚,我到处参观一下取取经,保不齐过天我也凑热闹结个婚什么的,又不会妨碍到谁,你管的够宽啊?”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鹿尘一个箭步上前,推开堵住门的孙箐,迅速拉开门,朝客厅喊:“我的姐姐们,有人故意捣乱,你们快来帮帮我——” 睡得迷迷瞪瞪的伴娘们一跃而起,迎着鹿尘的声音冲了过来。 “谁?谁敢欺负我们小鹿?!” 孙箐见形势不利,连忙谎称自己是婚庆公司的化妆师,天没亮就上门,是来给新娘化妆的。 跟鹿尘关系最为亲近的一位伴娘,曾与真正的化妆师有过两面之缘,她盯着孙箐端详一番,立即否定道:“给小鹿化妆的那个妹子,刚刚连轴转参加完好几场室外婚礼,脸都晒伤了。你的皮肤保养的这么好,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孙箐双手护在身前,唯恐伴娘们动手开揍,“也许是我走错片场了,你们千万别激动” “刚才是谁开的门?”鹿尘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唔是我,对不起” 当年和鹿尘一起泡图书馆自习室复习考研的女同学,于人群中举起手,悻悻地承认错误。 “算了,你酒还没醒,肯定是看错了。”鹿尘望望墙上时钟,说,“马上四点半了,咱们抓紧时间,婚庆公司的人应该会提前到。” 伴娘们得令似的依次洗漱,有条不紊地开始做婚礼前的准备工作。 鹿尘转头,瞥一眼原地呆立不动的孙箐,“你怎么还不走?” “你真的不打算邀请我参加你们的婚礼吗?好歹我也是云溪的前女友,算是男方家的亲友” 孙箐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睛里却透着不甘心不死心的意味。 从小到大,鹿尘接触过形形色一色的人,见识过各种偷奸耍滑的伎俩,孙箐跟甄诚这样的家伙,也称得上奇葩中的极品c无一耻之徒里的战斗机——看来,不动用武力解决,孙箐势必赖着不肯走了。 “行,那我送送你!” 鹿尘重复了庆功酒会上对决的标准手势,反剪了孙箐的双臂,连拖带拽地将孙箐直接撵出了门外。 防盗门关紧后,孙箐仍然守在门口,先是砸门大喊大叫一通,而后极其扰民地用手机外放播起了音乐,引得对门邻居出来查看。孙箐干脆借机装疯卖傻,中一伤一抹一黑鹿尘是抢她男朋友的贱一女人,还说他们修成正果是绝对不可能的,想都别想 这个女人,存心捣乱! 鹿尘再次开了门,一把揪住孙箐的衣服,把她拽回屋子。 行云流水地完成了一系列动作,鹿尘冲对门邻居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抱歉,打搅您休息了,这位是我朋友,她脑子不太灵光,请您多多担待!” 对门邻居半信半疑地眨眨眼睛,转身进家,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鹿尘回头,怒瞪一脸得意的孙箐,“既然你存心不让我好过,那我也不会再跟你客气了!” “想得美!你以为你们能顺顺利利地结婚,呸!”孙箐一点不顾形象,泼妇般的大吼,“鹿尘,你也别忙着化妆换婚纱了!你知道吗?萧云溪他们几个凶多吉少,不但不能来迎娶新娘,而且小命难保——” “你疯了吗?”鹿尘连忙拿起手机,要拨电话过去询问情况。 “别给他打了,封闭的房间煤气泄漏,电话一响所有人都得玩完!”孙箐大力打落鹿尘的手机,冷笑地说,“你仔细考虑清楚,这个节骨眼,是该拨119还是110?” 一 秋与冬交汇之际,q市的天气很怪,白天还是晴空万里,一入夜,狂风阵阵,卷起灰黑色的云朵,笼罩在整座城市的上空。 宋锴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推开画廊的大门,走了进来。 他看得很清楚,画廊转角的最深处,休息室门缝透出一线暖暖的浅黄光芒。 员工小张向宋锴汇报,说鹿尘下班之后没多久又回来了,而且一直待在休息室里,连晚饭都没吃。 夜深人静,恐怕也只有他还愿意回到画廊值班吧。而她,肯定是遇见了烦心事,所以不愿回家。 每当这个时候,他应该安静地陪伴她左右才好。但是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迫在眉睫,必须要做个决定了。 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宋锴格外依恋鹿尘。 他对她,和对其他女性同事c女性朋友是绝对不同的。 按常理判断,既然n市那份工作高薪又稳定,宋锴没必要辞了职,大老远跑到q市帮鹿尘打理画廊,因为他劳心费力地忙活半天,终究是个门外汉。 很多业内的同行,都无法理解宋锴的举动,却悄悄在背后不断的议论,猜测着这家伙是不是想在萧云溪做巡展期间,乘虚而入插足别人的感情。 还有人说,宋锴除了钱,什么都缺,所以才以忙碌工作为借口来找点乐子填补乏味的现实生活。 最热闹的一条议论是:宋锴觊觎鹿尘很久了。 大家都说,他爱得疯狂,爱得无望而偏执,甚至不在乎女方是否有了未婚夫。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鹿尘,宋锴就心动了。 当时的鹿尘,心中最惦记的人是他的哥哥宋铄。宋锴知道,和哥哥相比,自己无论从样貌还是才华,一辈子都要望其项背。但是,每次面对鹿尘,他想要心思不生波动,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 宿命却往往于后知后觉中捉弄人。爱,抑或不爱,不是谁说一句话就能作数。 鹿尘只身去往木岭镇,一去就是两年。宋锴想过抛下一切和她一起,但最终挨不过父母苦苦哀求,极不情愿地放弃了,留在n市做了个中规中矩的上班族。 宋锴始终抱着一线希望,想着鹿尘总有一天会回到身边,到那时,哥哥突然离世带给鹿尘的伤痛得以抚平,他才好光明正大地追求她。 但命运最爱捉弄人,半路杀出个才华横溢的萧云溪,横在了鹿尘和宋锴之间,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幸福,从来都是简单而美好的,可惜他不是她心里那个对的人。 宋锴轻轻推开门:“怎么没回家?” 鹿尘没有抬头,幽幽灯光中,她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唔,临时想起明天要谈的两份合同有些细节要修正” “那些都不重要了,让别人替你去做。” 她转过脸,眸中充满疑问,“为什么?市场部又招新人了吗?” “这个,才是你今后要走的路——”他对她扬了扬手中厚厚一沓文件,“小鹿,看看,你的母校今年联合国外名校做的cfa培养计划,我认为你有能力考上!” “出国??” “对啊,你不是经常说,学习是惟一的出路嘛。”宋锴缓缓走过来。 鹿尘一副恍如隔世的神情,“结婚之后,我要减少工作量,留在q市陪云溪。然后,趁年轻和他生个宝宝” “不是还没结嘛,当然是事业为重。” 宋锴将资料放在桌上,一双手轻放在鹿尘肩头,见她走神,便渐渐加大了手下的力度。 “小鹿,你听我说,这次机会非常难得。单凭cfa证书的含金量,就足以让咱们前仆后继了,不是么?” 鹿尘面色淡淡的:“宋锴,我不想去。” “我可以给你留够考虑的时间,但不是让你考虑拒绝的借口。” “你从老家赶过来帮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其他的事,让我自己做决定吧!”鹿尘的声音微微颤抖。 宋锴忍住了心底少许的失落,踱至鹿尘正对面,“小鹿,我记得你曾说要在25岁之前完成读研或者考证的目标,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我没忘,可是” “没什么可是——”宋锴态度强硬而坚决,“现在不是我替你做的决定,是你必须要走这条路!” 鹿尘拂落案上的文件,倔强地抗议:“不!现在这种局面,我哪儿有心情出国深造!” 宋锴逼近她,重重握住她的手腕,说:“小鹿,为你自己打算一下,你不是为别人而活的!” “我不想出国真的不想你放开我” 鹿尘想转身逃开,却一个趔趄,跌入宋锴的怀中。 他将她钳制在臂弯里,语气严厉地反问:“你清楚你自己吗?时间不能倒退,人生无法重来。25岁只有一次,你是愿意结婚生子从此做个家庭主妇?还是愿意专注于事业再创佳绩?想明白了再回答——” 她试图挣脱他,“宋锴,你弄疼我了!” 他却不愿轻易松手,目光始终停留在她嘴角那颗调皮的小黑痣上。真想就此吻上去,却又担心这一吻过于唐突,最后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我刚才说了,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考虑怎么去面对新的挑战。画廊不是你的事业,由始至终都不是!”他松开臂弯,轻声说道。 “宋锴,你不知道我今儿下午都经历了什么鬼事情如果我现在就讲给你听,你可不可以别再逼我立刻做决定?” 她突然哽咽了,两行清泪落下。 他微怔,想抬手帮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滴,又忍住了,“什么事?” “这件事,除了你,我不知道该和谁说” “好了,好了。有我在,一切都不是难题。”宋锴轻轻拍着鹿尘后背,语气温柔,就像是哄一个身心脆弱的病人。 她一哭,他的心全乱了。 不用问也知道,罪魁祸首一定是那个该死的萧云溪,怎么舍得让如此深爱他的女人哭??他凭什么让我的小鹿哭!!凭什么?? 宋锴恨恨地想着,一边安抚伤心落泪的鹿尘,“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愿意做你的听众。” 鹿尘吸吸鼻子,站得离宋锴远了一些:“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咱俩多少年的交情了!有什么不愉快,说出来心里自然就舒服了。” “他一大早给我发信息,说今天巡展回来,正好到新房一聚,我下午采购完东西直接去了。本想着做顿丰盛的晚餐好好犒劳他一下,可是” 一 因为孙箐大肆破坏,萧云溪在婚礼前一晚煤气中毒送医急救,导致婚礼不得不再次推迟。 鹿尘安慰他说没关系,也退掉了预定好的机票和蜜月酒店。虽然嘴上不说,她心里却一直闷闷不乐。 不过行动上,她始终坚持陪伴他身边,直至他康复出院,重新投入工作才放下心。 过分压抑自己的真实需求,最后五内俱伤——鹿尘就是这样一个人,由涉世之初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到现在这样的内敛克制,时间真的改变了她很多。 所以,只要是分内的事,不管愿不愿意c高不高兴,每一件她都会做到最好。 就连画廊和新房的装修任务,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是她一手打理的。 在鹿尘看来,萧云溪是个为艺术如痴如狂的人,事业应该摆在第一位,所以她愿意多承担一些琐事。 这套新房,是萧云溪早就买好了做婚房的,复式结构,宽敞明亮,却由于各种繁杂事务耽搁,两人迟迟没有搬进来住。 推开新房大门的刹那,迎面扑来了一股冷寂的气息。 鹿尘稍稍迟疑,但还是走了进去。 虽然有钟点工定期来做保洁维护,但因尚未入住,整栋房子十分缺乏暖暖的人气,愈发显得阴冷。她上楼换了一身家居便服,快速地梳洗一下,便进到厨房里。 轻抚大理石材质的料理台面,再望望满厨房的高档炊具餐具,鹿尘却想起了与萧云溪在木岭镇时开伙的场景。 木岭镇电压不稳,用电受到严格限制,一旦超过电路负荷,保险就会自动跳闸。他俩又不会生炉子,每次赶上停电,做饭只能搬个酒精炉出来,火苗虽小,但等待的过程是无比美好的。 断电的日子,煮一包速食面,也能从中吃出来米其林大餐的味道。 尤其是到了呵口气都能结成冰碴的冬日,屋里没有暖气,她披着他宽大的羽绒服,仿佛偎进他的怀里一样,静静等待着锅里的水沸腾。时间已经流连不前了,漫长而悠远,那种感觉,仿佛经历了几个世纪那么久。 两人眼神交会,一等一的甜蜜,几乎拧得出糖水。 可是,到底还是渐渐淡下来。 总是期盼着爱情能够日久弥新,却不知不觉地疏忽了别离带来的隔阂。渐渐的,再浓烈的感情也会被时光冲淡,被两人之间不可契合的差距拉得越来越远。 鹿尘轻声笑了,笑声在偌大的厨房里回荡,很快消散开去。 她独自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竟不觉得时间已然流逝。 等再次抬起头来,厨房里的静音挂钟的显示屏上,时间已经过了下午六点。 灶台上,慢火煨着的山药排骨汤在砂锅里,发出微微的“咕嘟咕嘟”的翻滚声。蒸锅里是他最爱吃的清蒸鲈鱼,已经上了气,滴上豉油继续蒸五分钟即可出锅。素菜的原料已经洗净焯水,只待他一进门就可以洒入酱料上桌了。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饭菜清香,这是属于柴米油盐的幸福。 鹿尘深吸一口气,惬意地笑笑,而后转到水槽一侧,认认真真地用祛味洗手液将手上的粘腻感觉冲洗干净,而后摘下围裙。 云溪快到了吧?是时候换身衣服了—— 她匆匆走出厨房,回到楼上储物室,拉开了衣帽间的门。盯着按季节和颜色摆放的衣衫裤裙,她头疼了片刻,终于还是选择了一件极其正式的晚装。 酒红色真丝质地深v领晚礼服,裙摆是长长的曳地拖尾款式,高高的腰线,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纤细却比例均匀的身材。镜中人瞬间褪去了平凡和青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愈显明艳照人。 她转了个圈,前后左右都照了照,有看看自己终于长到齐耳的短发,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 对,戴上订婚时云溪送的那套定制饰品才完美! 鹿尘移步梳妆台,输入六位密码,解锁后,打开了位于正中间的抽屉。 里面满满当当的首饰,分门别类收纳整齐,都是萧云溪为她准备的,她却没机会佩戴。今天正好派的上用场,希望他看见了,心中一暖吧! 鹿尘戴上石榴石吊坠的项链与同系列耳环,化了淡妆,重又回到镜子前,整个人更如画中一般美轮美奂了。 在家里穿礼服,她并不是很习惯。 回忆起两人于q市重逢,她穿的恰是一身行动不便的水蓝色礼服裙,也正是那一次,他不再掩藏内心真实想法,牢牢地抓住了她的人和心 发了会儿呆,鹿尘拎着裙角,缓缓地步下楼梯。 她走进厨房,查看一下砂锅和蒸锅里的情况,关掉了燃气灶的阀门。又等了十多分钟,她小心翼翼地将已经做好的饭菜和汤品分别盛出两人份来,在餐桌上摆放好了,又去找两支淡紫色的蜡烛,固定在烛台上,轻轻点燃。 以前都是萧云溪为她准备惊喜,如今倒过来了,她也要给他一份惊喜。 鹿尘找来一只仿古的空酒罐,仿照萧云溪曾经做过的那样,用彩色瓦楞纸制作了成型的外壳套住酒罐。接下来,她把花店买回来的大波斯菊逐一剪枝插好,又配上一把淡雅的满天星,视觉效果很棒,与桌布和美食相映成趣。 氤氲的菜香,馥郁的花香,摇曳的烛光,相得益彰,使这空荡荡的房子显得生机勃勃。 鹿尘略略整理一下晚礼服,坐到沙发上等待萧云溪的归来——他在短信里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想必是半途遭遇堵车了吧? q市的交通状况越来越走下坡路了。 鹿尘记得,她刚考入q大的时候,这座城市还不如现在此般国际化。天然的海景,清新的空气,淳朴的民风,正好符合了她专心向学的心理。金色沙滩上漫步,清凉海水中踏浪,夜市大排档里品尝海鲜和美酒,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那么美好。 谁曾想,这里能带给她好运,却又接连带给她噩运。 遇到了对的人,为什么想步入婚姻殿堂却难上加难? 鹿尘心底不由得长叹一声,她可不愿意在爱情上出岔子。 一 事不过三,第一次是她耽误的,第二次是孙箐从中作梗。 两人已经说好了,婚礼日期定在明年元旦,任谁都不能改变她与他相守一生的承诺。 这一次,即使天崩地裂飞沙走石,她也要和他手牵手宣读结婚誓言! 又在寂静中捱了二十分钟,鹿尘从包里翻出手机,想要放首曲子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线,却不经意点开了电话簿,摁了萧云溪号码的通话键。 她担心会影响他开车,就想挂断,转念一想,没那么做。 唔,催催他也好,免得饭菜都凉透了他还在路上学蜗牛爬。打开免提,传入耳中的竟是系统里那个不厌其烦的女机器人在应答。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关机? 鹿尘微微慌了神,怎么会这样?因为有了她不告而别的前车之鉴,那之后,只要两人定好了约会时间,他常备一块满格的电池,手机二十四小时都保持畅通的,从来都是不愿意和她失去联系的。 况且,今天是他主动邀约,怎会不守信用,迟到加关机呢?? 一 鹿尘心生愁烦,不待多想,直接找到本次青年画家作品巡展的主办方号码拨过去,请接线员帮忙转负责人接听。 嘟嘟忙音响过,分机那边果然有人接听。 “喂,哪位?” 由于又急又气,鹿尘听岔了,听成了萧云溪的声音,大声埋怨:“你怎么回事啊?竟然还呆在组委会没出发?我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就等你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好意思地咳嗽两声,“小鹿,是我,洛明远。” 洛明远?师父?怎么会在组委会那边? “师父,是您?是不是云溪出事了?” 鹿尘心中不祥的预感渐渐放大,连声音都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洛明远心急地赶忙解释:“不是不是,他不在这里小鹿,我也是到处都找不到云溪,所以才跑到组委会来打听的。” “师父,您也在找他?”鹿尘不由得捏紧了手机。 “对,他手机关机,车也从停车场开走了——主办方说,云溪没跟他们请过假,今天他们一行人的确回到了q市,为下一站去b市巡展做前期准备的时候,云溪突然就不见了,你说奇不奇怪?!” 失踪? 这种事,在萧云溪身上发生的概率为零。 自从得知了鹿尘那次以身犯险的计划,萧云溪后怕不已。从那时起,他一门心思地事事向她报备,成了男人堆里模范中的模范。 就拿前一阵子他住院期间来说,每逢做理疗或是抽血化验要离开病房,他都要给鹿尘打个电话或是发个短信,不想她为他担心。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肯定是遇到事儿了!师父,你最后一次看见云溪是什么时候?”鹿尘满心疑惑,同时又隐隐地害怕起来。 洛明远诧异道:“小鹿,我还没有见到云溪的面他们中午一点的航班,上飞机前大概十二点四十,他给我打了电话,不过只说了回来再聚就挂了。我之所以要找云溪,是因为我收到一封国际级美术赛事的邀请函,想转交给他,问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 “好吧,我知道了。师父,先说到这儿,回头再聊——” 鹿尘简短地说声再见,就切断了通话。 一 接下来,该联系谁比较好呢?她将手机电话簿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决定打给墨驹。 孙箐捣乱以致于婚礼取消的那档子事,还是墨驹最终帮忙摆平的。 以墨驹的职业素养,鹿尘决定就此事咨询一下。 拨通电话,鹿尘很客气地寒暄:“墨驹哥,最近可好?” 墨驹先是一怔,然后依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口气,蕴含些微的疏远:“哦,小鹿——我就是瞎忙,挺好的,你忙不忙啊?嗨,瞧我这记性,你和云溪都没空过来做客,想必工作安排得非常紧。” 听了这些不冷不热的话,鹿尘的心像一个揉皱了的毛线球,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个墨驹,也是a市人,和萧云溪相当熟识。 他们是小学同学六年,中学又同学了将近四年,后来墨驹随父母搬到q市生活,再后来他和萧云溪重逢,两人的身份称呼却因着洛明远和洛雪初父女俩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如果随洛雪初称呼的话,墨驹应该叫萧云溪师叔,但是他怎么都叫不出口,萧云溪不在乎这些表面功夫,两人于是仍然像学生时代那样直呼彼此的姓名。 鹿尘一开始和萧云溪交往,墨驹就不看好他们能走得长远。 墨驹和洛雪初念叨过他的想法,却被洛雪初挖苦他咸吃萝卜淡操心,别人感情的事哪里用得着他一个外人插手! 洛雪初把这事当作笑话讲给了萧云溪,不久鹿尘也知道了。 鹿尘觉得墨驹对自己有偏见,总想找个合适时机好好谈一谈,或者说解释一下曾经的误会。但是,墨驹在警一队位置很重要,一天到晚忙得见不着人影,哪里有时间坐下来说话。 俗语讲,求人办事矮三分。 鹿尘是大大咧咧惯了的,却不得不在墨驹面前赔着小心:“墨驹哥,我也没别的事,就想问问,云溪最近和你见过面吗?” 墨驹倒是心直口快:“没有。” 鹿尘深深吸口气,佯作平静地问:“那他给你打过电话吗?” 墨驹干笑两声:“小鹿,你不对劲啊,找云溪怎么找到我头上来了?你洛姐姐在书房背演讲稿呢,要不你和她说两句?” “我”鹿尘终于忍不住,说到了她最关心的话题,“墨驹哥,我想问问,孙箐是不是放出来了?” 墨驹没事人似的,在电话里打着哈哈:“是,昨天出来的。” “她走了??” “对啊,一大早就消失了,还专门给我写了告别信,说什么大恩不言谢之类。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种恐一吓。” 鹿尘彻底明白了。 孙箐!又是孙箐! 这个前女友,就像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魔咒,怎么解都解不开?! 挂断电话,鹿尘的心揪作一团更乱的毛线球,难受加剧:萧云溪煤气中毒住院,她全力以赴地照顾。 而始作俑者的孙箐,她算什么?害人害得还嫌不够? 最深恶痛绝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越来越习惯于隐藏真实的情绪变化,不管身体多么不适c心里多么疲惫,总是微笑面对,怎会料到后院早已失火 鹿尘突然觉得周身冰凉,空调吹出的暖风,她感觉不出,浑身像冻透了一般僵硬。 她提起裙摆,踉踉跄跄地上楼回到主卧室。木然地抬起手,对着偌大一面穿衣镜,摘掉项链与耳环,她望望镜中容光焕发却眼神黯淡的女人,呆立了良久。 想要发一通脾气,却有心无力。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狼狈不堪”的真正含义——那远比制定了两次婚礼计划却结不成婚还要无奈。 就像是双手捧着沉甸甸的爱交到最在乎的人手里,而他却不屑一顾弃之如履。 萧云溪,你究竟在想什么? 鼓起最后一点勇气,鹿尘换上了来时那身休闲装。 地上揉成一团的礼服,正如她此刻的心情,杂乱无章。再昂贵的东西,被拥有它们的人所嫌弃,价值也就不复存在了。 一 鹿尘收拾房间的时候,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和萧云溪相识相爱以来的很多事情。 木岭镇的那间老屋,他装饰一新,只为换得她会心一笑。 她23岁生日,他画了巨幅油画送给她做生日礼物,但是他不点破那天是她的生日,只是一味地笑,那个俊朗的笑容,落入她眼中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 两人恋爱半年纪念日,他陪她寻找父亲,虽然中途波折重重,但是他不轻易放弃,第一时间回到她身边,为她解忧。 而她呢?她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离现在最近的一次,是她为了给父亲出口恶气,与他不辞而别。不仅让他蒙在鼓里担惊受怕了近两个月时间,最后还差点耽误他转型商业画家的大好前景。 爱,或许就是这么一点点滴滴,被她的任性和疏忽所消磨殆尽了吧? 将梳妆台里的首饰略作整理,鹿尘准备给抽屉上锁,转头一瞬,不经意瞥见一本素色封面的记事本。 那是什么? 她把记事本拿在手上,翻开即看见了萧云溪签在扉页上的名字。 他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么复古质朴的东西了? 带着疑惑,鹿尘开始翻页察看个中的内容,孰不知每一行都看得心酸痛苦。 ——某月某日,星期四。 木岭镇这个鬼地方,我后悔来这儿等等,我遇见一个不错的姑娘,她样子很凶脾气不好,不过,嗯,我喜欢! ——某月某日,星期六。 房间虽然布置好了,但小鹿看见会不会说我多此一举呢? ——某月某日,星期一。 回q市好长时间了,手机落在木岭镇,没法和我的小鹿取得联系,十分想念她! ——某月某日,星期天。 失而复得是什么感觉?别人我不清楚,反正我高兴地都快发疯了!!! ——某月某日,星期三。 小鹿,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某月某日,星期六。 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小鹿给我的支持,远超出我的想象。如果没有她,我该怎么活? ——某月某日,星期五。 不想吃饭,只想喝醉,醉了就睡,什么都不想。找不到小鹿,我的人生毫无意义。 ——某月某日,星期二。 她终于回来了!我的小鹿,我不能再让她离开我身边,我发誓! 每一条简短的记录后面,都用简笔画标上了一个微笑的小女孩头像。那不正是鹿尘吗? 一阵眩晕,她跌坐在了床沿上。 既然两人爱得这么深,为什么总是踏不准在同一节奏? 难道真的是场躲也躲不开的劫难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70信任是金 携手醉红尘之晋江独家发表  “他是我在木岭镇认识的朋友。”鹿尘说, “昨晚酒会上又遇到了。刚才就是他送我回来的, 还有, 您吃的早点也是他买的。” “昨晚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徐昕岚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你们在交往?” 鹿尘连连摆手否认:“不, 妈妈, 您想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木岭镇同龄人少,所以我和他可能比其他人走得近一些。” “我听他说等了你一个小时, 等你做什么?” “妈妈, 是我穿不惯高跟鞋崴了脚,他想带我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有没有事。” “孩子, 你右脚小时候可是摔骨裂过。我真是犯迷糊, 光顾着问不相干的——”徐昕岚拉过鹿尘, “让我瞧瞧!” 鹿尘撒娇地依偎着母亲,笑说:“妈, 您放宽心, 这次真的没事, 我身体棒棒的!” “伯母, 您别听小鹿的,她总爱逞强——”萧云溪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母女身后, “下车的时候她站都站不稳, 我扶她进的电梯。” 徐昕岚蹙起眉, 问:“听小鹿说, 你们是朋友, 我还不知道您贵姓?” “伯母,我姓萧,萧萧梧叶送寒声那个萧。哦,您稍等——”萧云溪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走到桌旁拿起纸笔,数十笔勾勒描绘,一幅速写诞生,他在右下角一笔一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双手将画作递给徐昕岚,“晚辈萧云溪,初次见面,送您一份薄礼,请笑纳!” 鹿尘仅仅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画中的母女俩,无论是样貌身姿,还是动作表情,与她们本人极为相似,尤其是母亲眉间的一点轻愁,自己只在母亲身边才流露的娇憨之态,都被萧云溪的“神笔”百分之百地还原于纸上。 “画得真不错!”徐昕岚赞叹道,“小萧,你是个画家?” “不敢当。您喜欢就好。”萧云溪毕恭毕敬地微微欠身,“伯母,咱们不是外人,您以后称呼我云溪吧!” 徐昕岚赞许地应道:“现在像你这样有礼有节的年轻人很是稀有。” “伯母,您夸得我开始自我膨胀了。”萧云溪爽朗地笑道,“小鹿要是也经常夸夸我,我肯定能飘飘然飞上天。” “是吗?小鹿对你那么重要?” “不瞒您说,伯母,我每天都在盼着小鹿表扬我一句半句。今天见到您觉得特别亲切,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喜欢小鹿了,那是因为您把她养育地这么好——” 听母亲和萧云溪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络,鹿尘呆立一旁直冒冷汗,完全插不上话。 萧云溪看看时间,说:“q市中心医院七点半开始挂号,我们该出发了。”他低下头,贴着鹿尘耳边说:“换双舒服的鞋,咱们下楼。”又转向徐昕岚,“伯母,您还有什么嘱咐吗?” 徐昕岚瞧瞧鹿尘,又瞅瞅萧云溪,会意地笑了:“没有了,我相信你能照顾好我女儿。” “谢谢您——”萧云溪忽然鼓起勇气,问,“伯母,如果我向小鹿求婚,您会支持我吗?” “年轻人的自由我不干涉,你们自己来决定。” 鹿尘怔怔地立于原地,百口莫辩:“妈妈,您”她想说妈妈您怎能被一幅画打动,问都不问拦都不拦,直接送女儿羊入虎口啊!然而话到嘴边又语塞了。 萧云溪不给鹿尘任何反应的时间,已然揽过她肩膀,礼貌地向徐昕岚告辞:“伯母,我先带小鹿去医院,稍后送她回来。午饭您不用准备,一切交给我来办。” “去吧,我等你们回来。” 徐昕岚目送他们出门,慢慢踱到窗边,看着汽车开走,忽然之间,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释然。 对于女儿鹿尘,徐昕岚一直有所亏欠,即便嘴上很少提及,心里却万分内疚。鹿尘年幼时,夫妻俩各自只顾忙工作,女儿从小便已学会独立生活。有时遇上难得的假期,她去学校接鹿尘回家,看见女儿小小的身影朝校门口走来,她竟会莫名地流下眼泪。自从丈夫海难离世,她更是主动要求加班,借高强度的工作来麻木自己。 可是岁月不等人,鹿尘悄悄长大的那一天,徐昕岚发现,自己也年华老去,想给女儿创造最好的条件,却始终有心无力。 两年前,与简毅峰的重逢,给徐昕岚带来了不小的惊喜。两人中学时曾同过班同过桌,少年少女情窦初开,都未来得及和对方表明心迹,简毅峰就随父母工作调动转了学,之后再无联系。近三十年没见,徐昕岚以为这是上天垂怜,自己可以得到一次重新生活的机会,孰知幸福来得极快却又短暂,简毅峰突发急病撒手人寰,给她留下无尽的哀伤。 还好我有女儿陪伴,总好过孤身一人在这世上煎熬 徐昕岚默默擦去眼泪,回想起方才的情景,不觉又露出欣慰的笑容。毕竟有着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她能看出萧云溪对鹿尘的真情实意,而鹿尘仍然懵懂不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女儿独自生活了太久,越孤单就越接近自我防御的状态,终究是童年缺乏安全感埋下的种子。 作为母亲,徐昕岚虽然明确表态不干涉女儿的终身大事,但内心笃定了要对萧云溪进行周密仔细的考察,才能彻底放心。 一 萧云溪的办事效率,与他出类拔萃的才华成正比。 鹿尘遵医嘱去做理疗的这段时间,他开车到附近菜市场采购了新鲜的食材,同时打给言至澄,让这位明星表侄帮忙找顶级大厨来医院停车场与自己会合。言至澄刚开始没听明白,后来意识到事关表叔的结婚大计,二话不说,从自己开的饭馆挑了好评率最高的两位厨师,派给了萧云溪。 于是,等鹿尘做完理疗取了药,萧云溪和她一起回住处,开门闻到饭菜香味,她整个人更懵了。 徐昕岚笑着招呼道:“孩子,来,洗洗手就可以开饭了!” 两位厨师正在厨房里收拾打扫,萧云溪给他们使个眼色,“你们回吧,剩下的活儿交给我。” “鱼是按您说的方法做了清蒸,其他菜也是少盐少油不放味精。”厨师甲说,“还有,老板吩咐过,如果需要做晚饭,您直接打到饭馆找我们就行!” 萧云溪一拱手,颇有江湖气地说:“两位大厨的鼎力相助,我铭记在心,改天专程登门道谢。今儿个招呼不周,得先请二位回了。” “明白。老板还说,预祝您求婚顺利,马到成功!” 厨师走后,鹿尘进来拿碗筷,被萧云溪挡在了厨房门外,“你和伯母先坐,粗活儿都交给我。” “你又来,我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不用你贴身照顾!”鹿尘忽然生气了,碍于母亲离得很近,她只能小声抗议,“萧云溪,我猜得出你在盘算什么。待会儿你说话要提前想清楚,我脾气坏,虽然没有酒泼,我可以泼西湖牛肉羹。” “乖,不生气,气大伤身。”萧云溪仗着身高优势摸摸鹿尘的头,“中午十二点整,没什么比按时吃饭更重要了,你放心,我有分寸。” 说来也怪,鹿尘像是中了魔咒,萧云溪一摸她的头,她心中的火气立即消了大半。回到餐桌旁,徐昕岚观察她的神色,打趣道:“你们说了什么悄悄话,怎么脸红地像苹果?” “哎呀,妈妈,您不要添乱”鹿尘的脸红得发烫。 “伯母,我不知道您平时爱喝什么,所以各样都买了。”萧云溪端了满满一托盘的杯子,挨个摆到桌上,“橙汁和椰汁常温,红茶微微加热了一下,还有这种保健饮品,不添加蔗糖,您看合不合口味?” 徐昕岚心生感动,想了想,说:“今天咱们高兴,不如喝酒吧!” “好啊!伯母是豪爽之人——”萧云溪变魔术似的,拿出两瓶红酒,“这是我师兄的珍藏,我讨了来咱们尝尝。” 鹿尘冷汗都快下来了,生怕萧云溪跟母亲提起自己在木岭镇时嗜酒如命。她一个劲瞪萧云溪,但是他并不能领会她的意思,“伯母您有所不知,小鹿特别爱喝这个牌子的红酒,临回q市我还帮她订了一箱,不过是新产的,年份没有我手里这两瓶好。” “是吗?她酒量怎么样?”徐昕岚不看鹿尘,笑着问萧云溪,“你们经常一块儿喝酒?” “何止是认识?我们快要结婚了。” 萧云溪端着酒杯走了过来,鹿尘慌忙后退两步,撞上了落地窗,再无退路,只得眼睁睁的任由他越走越近。 洛雪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叔,你说什么?你和小鹿结婚?” 鹿尘抢先答道:“没有的事,洛姐姐,全是他发烧说的胡话。”说完,她伸展双臂挡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几乎要贴上来的萧云溪。 “那天我是在发高烧,不过我脑子没烧糊涂。”萧云溪满眼含笑,“说过的话,覆水难收,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我已经铁了心,非你不娶!” 鹿尘拼命地否认:“洛姐姐,你听听就好,别当真。他喝了酒,脑子不怎么清醒。” “少来,我酒量好得很!”萧云溪冷哼一声,“小雪,你别听这丫头转移话题,她已经答应了我,当着你的面还不好意思了” “你们?这唱的哪一出?”洛雪初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好吧,我感觉我是多余的,你们聊,我去拿杯饮料喝。” “洛姐姐,别走!” “站住——”萧云溪抓住鹿尘的手臂拦在她面前,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皮肤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愣,“你穿太少了!” 鹿尘仰起头与萧云溪对视,“快放开我,不然我用高跟鞋踩扁你!” 萧云溪放开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这样不行,等不到酒会结束你就感冒了。我把外套给你吧,稍等。”说着,他脱下礼服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谢谢你的好意,我” 鹿尘还没说出不需要三个字,萧云溪一个侧身,将她揽入怀,任她拼命挣扎就是不松手。洛雪初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不觉一愣,忙扭过头,心说:唉,没眼看,这才几秒钟就如胶似漆了感情的事过于复杂,由他俩折腾去吧。 “洛姐姐——” 鹿尘不肯放弃任何一次“求救”的机会,但是洛雪初显然不想掺合进来,边走边和宾客们碰杯,越来越远离他们所站的位置。鹿尘哪能甘心被萧云溪这么紧紧搂着,她趁他不注意,抬起左脚,对准他的脚背狠狠地跺了下去。 “你这点雕虫小技,吓唬不了我。”萧云溪稳稳地避开了鹿尘的袭击,不但杯中的酒一滴没洒,箍住她肩膀的另一只手更用力了。 鹿尘威胁道:“放开,当心我抢你的酒往你脸上泼!” “嘘,不闹——”萧云溪转过头,厚着脸皮闻了闻她头发的香味,“乖乖别动,和我一起踏实地站会儿。” 鹿尘感受到了他那暖暖的鼻息,身体一僵,“大叔” “我是小雪的师叔,不是你的。如果我没记错,咱俩应该是同岁,叫我名字就好。” 他的名字很好听,但是鹿尘叫不出口,只得开门见山问最想问的事,“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为什么离开木岭镇的时候跟我连声招呼都不打?” 萧云溪不可置信地锁紧眉头,“怎么?难道你这么多天都没发现,我把口信录进你的电脑里,是个提醒事项,开机应该就能看到。” 鹿尘面色一沉,“你走的当天,我家里有急事所以回了n市,没带电脑。” “什么事?方便和我说说么?”萧云溪问,“家里人都好吗?” “不方便,我不想说。”鹿尘想起母亲,心里不禁微微作痛。 “说起来咱们各忙各的,都不和对方联络。独立c心宽c坦荡,这样相像的性格,简直是百年不遇。” “之前家里事情多,我的确没顾上给你打电话。”鹿尘说,“不过,昨晚我打了你的手机,打不通,关机。” 萧云溪笑笑,“那个手机我落在木岭镇你的房子里了,没给你致电是因为我脑子太笨,记不住你的号码。等会儿我把q市用得这个新号码告诉你。” 鹿尘和萧云溪碰了碰酒杯,“不,没必要!不联络正好,咱们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 “你什么时候带我拜访伯父伯母?说起来,你都见过我姐姐了,我还没和你的家人见过面。”萧云溪话锋一转,憧憬道,“如果见过家长,是不是婚期就能提上日程了” “够了!你活得正常一点不好吗?我很烦你这副赖兮兮的样子,人生大事可以没完没了随随便便拿来开玩笑的?你,和木岭镇任何一个人没区别,我把你们当成家人看待,请你也不要往歪处想。我承认,我非常感激你在我生病时对我悉心的照顾,但这代表不了什么,我从来没答应要和你结婚,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以后更不可能!” 鹿尘吼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心中的郁闷终于纾解了。趁萧云溪发怔,她使劲摆脱了他臂弯的钳制,提着礼服裙摆,跑向大厅西侧。她不在乎出糗,只想赶快从人群中找到洛雪初,澄清误会,不要耽搁了拜洛明远为师的人生大计。 一 命中克星的含义,在遇见萧云溪之前,鹿尘是不能领悟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心里的猛兽已然觉醒,怎么会让她轻易逃脱他的手掌心。在木岭镇时发乎情止乎礼,是因为当时她还病着,而现在,在他的地盘上,她想都别想! 未及鹿尘走远,萧云溪追上来,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紧紧抱住了她。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立刻有人起哄似的鼓起了掌,几秒工夫,掌声响彻整间大厅。 洛雪初黑了脸,两年多不见这位年龄最小的师叔,他模样变化不大,捅乱子的本领倒是比从前更胜一筹了。她想不出接下来有什么好法子来分散众人的注意力,正愁得头痛,已有人高声喊道:“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萧云溪紧紧箍住鹿尘,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她不断挣扎反抗,但是没有用,他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双臂越勒越紧,恨不得将她骨节勒断一般地用力。 渐渐的,周围起哄的喊声鹿尘已经听不清了,萧云溪让她无法呼吸,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手臂上的力气有增无减。她捶打他后背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微弱,几乎快要融化在他这猛烈的攻势之下,将要窒息之前,她狠狠地咬了他的嘴唇。 萧云溪吃痛放开了手,不解地看向鹿尘,谁知她扬手就是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众人被这场景吓到,都噤了声。鹿尘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里隐隐作痛,她虚弱极了,只想迅速逃离这个地方。越急越乱,裙摆太长,她脚下一绊,脚踝崴了。 洛雪初连忙上前,“小鹿,没事吧?” 鹿尘摇摇头,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她拨开人群,忍着痛趔趄地一步一步往前走。萧云溪箭步冲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没等鹿尘抗议将她横抱在怀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所。 一 “放我下来!”鹿尘怒目圆睁,“你再这样得寸进尺,信不信我杀了你?” “不信。”萧云溪不为所动,抱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 “混蛋!”鹿尘拼命挣扎,“你不放开我喊臭流氓了!” “你随意,想喊什么都可以。这里很偏僻,即使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像这样喊——破喉咙破喉咙——然后有个叫‘没有人’的人就说我来救你了——” 如此不合时宜的家伙,真是天下独一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讲冷笑话?鹿尘凝视萧云溪,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她安静下来,不再乱打乱踢。走到车旁,他才放她下来,“你最好听话,我开车带你去买止痛喷剂先缓解一下。脚崴了可不是小事,咱们还得去医院拍x光,看看骨头有没有事。” “我不想去医院。” “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待会儿开到荒郊野外扔你下车!”萧云溪目露凶光,见鹿尘发懵的样子不禁新生爱怜,他摸摸她的头,“吓唬你的,还不快坐好系上安全带?” “我c真的c不去医院!”鹿尘大声吼道,“你知道吗?离开木岭镇的一个多月,我天天待在医院里,照顾我的继父,他没能熬住去世了。然后是我的妈妈病倒,还好她舍不得我,我真怕她也你别跟我提医院,再闻见消毒水味我会发疯!” 萧云溪愣了,仅仅一月未见,她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难怪从一开始她的情绪就不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太过唐突了他手扶着车门,半晌没有下一步动作。鹿尘转头看他,“走吗?” “小鹿对不起。” “唔?没什么对不起,我送你一句没关系,咱俩扯平。现在,除了医院,你想带我去哪里都行!” 鹿尘忽如其来的转变,让萧云溪措手不及,他甚至认为自己听错了,又重新问道:“你确定我带你去哪儿都可以?” “对!” 萧云溪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去处,“有个通宵畅饮的地方,我今天舍命陪君子,陪你好好喝个痛快!” 洛雪初无奈地摇摇头,告诫萧云溪:“师叔,你先换身衣服吧!小婶婶出院不到一天,身体弱,你别把里面的晦气染到她身上了。” “你说什么?”萧云溪既惊又喜地睁大眼睛,“小雪,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好么?” 鹿尘摸了摸他的胡茬,声音如清风拂面般温和轻柔:“你没听错,换衣服吧。” 萧云溪听话地照做,从里到外换上了崭新的衣服。鹿尘放下帮他防走光遮挡身体的浴巾,连同穿过的衣服一起装进了袋子,贴心地拿出电动剃须刀和化妆镜,盯着他一点一点恢复容光焕发的模样。 洛雪初冷不丁冒出一句:“师叔,你知道吗?小婶婶一大早水米未进就来这里等你了——” “我知道。”萧云溪低下头,一个吻印上鹿尘的侧脸,“她做什么我都知道。” 洛雪初哑然失笑:“你吹吧,牛都能被你吹上天!” “牛上不上天与我何干?”萧云溪也笑,“我现在倒是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鹿尘凝视萧云溪清瘦的脸颊,想他这些天吃不好睡不着过得无比煎熬,心中不禁暗暗伤感。接下来,为了他不再卷入争权夺位的暗战,她答应了甄诚提出的交换条件,也恰恰意味着,她将离开他一段时间,而且这一切,必须瞒着他鹿尘稍稍平复了情绪,“洛姐姐帮忙买了不少好吃的,冰箱和橱柜都塞满了。待会儿回到家,挑你最想吃的,我来做。” “还叫洛姐姐?”萧云溪故作严肃,“既然当了小婶婶,就和我一样叫她小雪。” “她改口是她的事。”鹿尘面颊飞红,却极有原则地说,“等真到了那一天,我再改口不迟。” 萧云溪不再坚持,“好吧,都听你的。” “小婶婶把你照顾得这么好,云蕾姐肯定放心。你们亲密得好像连体人,我看了都很羡慕。”路口倒计时60秒的红灯亮起,洛雪初挂上空档,转过头说,“昨天我爸跟我念叨,不想让小婶婶拜他为师,到时候乱了辈分,彼此称呼起来太怪。” 鹿尘一愣,莫非洛明远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吗?凭空取消早定好的计划,为什么要经由洛雪初非正式地通知她?她坐直了身体,掌心不知不觉渗满了冷汗。 “笑话!师兄怎么可能在意这些世俗的东西?”萧云溪先于鹿尘反应过来,“你又想诈我们吧,小雪?” 洛雪初绷不住了,一瞬间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收住笑,变绿灯了。她一边开车,一边感慨:“师叔,我爸常说你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我还不信,今天我彻底服了!”洛雪初从后视镜望望鹿尘,抱歉地笑笑,“小婶婶,我本意是想活跃气氛,但是搞砸了要是惹你不高兴,千万别忍着,要打要骂随你选!”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鹿尘笑不出来,勉强做出一个嘴角上翘的表情,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洛雪初还想为自己辩解一番,萧云溪适时地打断她:“好了,玩笑而已,小鹿不会介意的。等下你把我们送到,不用陪我们上楼,早点回家,别让师兄担心。”末了他补充道,“小雪,帮我给师兄带个话,我得收拾利索了再去看他。你也劝劝他,有什么事别急着做决定,我和他见面详谈。” “行,师叔。”洛雪初说,“放心吧,你的话,我一定带到!” 一 按照事先约定,鹿尘准时来到机场与甄诚会合。离开前,萧云溪睡得正香,她留下字条,谎称要赶回n市照顾生病的母亲,匆匆浅吻他一下,便跑下楼坐上订好的出租车走了。 办好登机牌,鹿尘心慌气短的症状才有所缓和。见时间尚早,她买了热牛奶和三明治做早餐,平心静气地吃完,才去过安检。坐到登机口的等候区,她取出手机里的旧卡装进书包夹层,换上甄诚给她的新卡。一切准备停当,提示登机的广播响起,她随人群排到队伍里缓缓前行。 一位身材高挑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请问您是鹿尘小姐吗?” “我是。”鹿尘微怔,“有什么事?” “有位先生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您。”工作人员核对了登机牌的身份信息,递上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他还让我转告您,他乘今天最早的航班先走了,请您记好信里的联系方式,到了之后立即与他取得联系。” 鹿尘道了谢,接过信封一直攥在手里,走进机舱对号入座才打开查看:一张名片,五千元现金,l市的交通地图,酒店的地址做了一个红圈标记。 她重新装好信封,望向舷窗外,宽大的机翼在初升太阳的映照下,泛着冷冷的银白色。看来这趟行程已安排妥当,只需按计划进行即可。说一点不怕是假的,但心中的不安越强烈,她不服输的劲头也就越大,除了见机行事,暂时没有其他办法 近四小时的航程,鹿尘始终保持着闭目养神的状态。她强迫自己以这种方式来应对焦虑和恐慌,效果却并不显著。下机时,她双腿如灌铅一般,每迈一步都异常沉重。就这样,好半天才挪到出口,已经有人在那里举着牌子接站了。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当地男人。鹿尘走过去,沉默地举起登机牌在男人眼前晃了晃,他迅速做出了反应:“对,就是你!”说完,他热情地接过鹿尘的手提包,指着南边,“我的车停在外面,跟我走吧!” 一路无话。酒店坐落在l市最有名的古城区雪山脚下,周边风景秀美食肆林立,即使是初来乍到无心旅游的鹿尘,也为这浓浓的本地风情打动了。 男人领着鹿尘到前台办好入住,就回车里等待。鹿尘换上一身方便出行的运动衫,简单洗了洗脸,锁好房门下楼,重又上了这辆车。 “甄先生的电话无人接听,我没法和他联系。”鹿尘说,“我不知道现在应该去什么地方找他” “离歌酒吧,他们都安排好了。”男人发动了汽车,“那地方我熟得很,我送你过去。” 鹿尘点点头,“好,谢谢!” 车行驶在路上,不一会儿便将满目繁华的城市抛在了后面。先是宽阔的八车道,而后变为蜿蜒曲折的单行线,直到汽车拐上一条坡度略陡的小道,鹿尘忽然意识到不对,连忙打开手机导航查看周围情况,同时心里盘算着该不该报警。 “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男人拖长了声音说,“这间酒吧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酒吧,等你到了那儿就明白了。甄先生吩咐过我,一定跟你解释清楚,但有些话我不方便明说,到了那里你自己多加注意吧。” 话音才落,目的地也到了。鹿尘犹疑几秒,惴惴然下了车,还未站稳脚跟,送她来的车逃也似的一溜烟开走了。 既然来了,没有走回头路的可能。鹿尘咬咬牙,硬着头皮走进酒吧。一进门,迎面的牌匾上书写着店名的两个大字“离歌”,牌匾下是一方火塘,木炭静静地燃烧着,偶尔有几点碳灰飘起来,又很快落了下去。 酒吧里只有个零星散客,他们的目光在鹿尘身上掠过,很快便生出几分好奇。只有一个人,靠窗而坐稳如泰山,没有抬头,直勾勾地瞪着桌上的酒杯。屋外虽是正午时分,屋里的光线却十分昏暗,那张遮挡在阴影中的脸,犹如戴了一张面具,辨认不出任何表情。 鹿尘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走过去,“我来了。” “来了就好。”甄诚应声笑了笑,将桌上这只酒杯推到鹿尘面前,“过过眼,看这是不是明成化斗彩鸡缸杯?” 什么?这样的传世奇珍他怎么得到的鹿尘心中一凛,视线落在酒杯上,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据传鸡缸杯是成化皇帝为宠妃万贵妃专门定制,杯上一面绘有雌鸡小鸡啄食在后,雄鸡昂首阔步在前,前方一棵棕榈树,有带子归宗之意;另一面雌鸡小鸡啄食,雄鸡引颈回望,搭配牡丹和山石,有花开富贵之意,寓意美好。目前全球存世的成化鸡缸杯仅十几件,其中大部分被台北故宫博物院c伦敦大英博物馆等机构收藏。属私人收藏c能在市面上流通的,量已经非常稀少。 而眼前这只酒杯,无论从瓷质c器型c色彩还是画面的美感,都像极了真品。鹿尘反复看了几遍,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经验有限,没法轻易下结论。” 甄诚没有开口说话,不是因为他无话可说,而是酒吧门口的突发状况,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鹿尘循着进门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发了慌。 一个黑衣男人出现在酒吧门口,背光而立。他手中那把刀倒是相当引人注目,刀面反着光,刀刃处有几处暗色的斑点,看不清是锈迹还是干结的血迹。 之前那些坐着喝酒的散客,见势不妙,纷纷掏出零钱放于桌上,绕后门逃掉了。 持刀的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把刀往甄诚眼皮下一横,说:“喂!你还没走?正好咱们谈谈——我爸老眼昏花不识货,把真东西低价卖给了你,我是来讨公道的!” 甄诚不动声色,一抬手,快速推开离自己只有几厘米距离的刀,“这行你父亲做了大半辈子,难道他没教给你规矩?出了货就不能反悔,换谁都是一样的。” “我把你给我爸的钱都带来了,赎回我家的东西总可以吧?”持刀的男人直愣愣地吼道,“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想跟我耍花招,没得商量!” 九层楼分为十八段台阶,每段台阶十二级,一共要走二百一十六级! “天哪,还不等见到咨询师,我的腿就已经折了。”鹿尘哀怨地看向母亲,“妈,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更不能遭这罪。等我打给前台改一下预约时间” 徐昕岚倒是泰然自若,“好女儿,不怕。既来之则安之,我这些年在医院大楼里跑上跑下习惯了,外科住院部十六层都爬过,跟我走!”说完,她已经走过好几级台阶。 母亲大人既然做出了表率,鹿尘当然也不能拖后腿。母女二人一前一后,爬一层楼休息半分钟,终于看到了咨询中心的金字招牌。 徐昕岚拍拍鹿尘的肩膀,冲她竖起大拇指,“我女儿最棒了!” 咨询中心的前台见有人来,礼貌地询问:“两位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 鹿尘调整好呼吸,报上了姓名,同时问道:“我想知道待会儿是哪位老师为我妈妈咨询?”她侧过脸察看公告栏里当天出诊心理师的照片和简介,看到了之前预约到的那个人名,不觉一愣,“这位医生的年纪” 前台工作人员有些惊讶,“没错,您之前预约的的确是段教授,他老人家经验丰富,治愈的来访者遍布全国。很多人慕名而来,您对他有什么疑问吗?” “来访者?这个称呼体现了人文关怀啊——”鹿尘说,“我感觉我妈妈现在状态不错,可否请您换一位年轻的咨询师和她聊一聊?” “我们这里不能擅自帮来访者换咨询师。”前台工作人员犯了难,“而且大家的工作日程提前排好了,没法临时变动,请您谅解。” “怕什么?段老师不会介意的。”一个爽利清朗的女声于鹿尘身后传来,“相请不如偶遇,这两位来访者和我有缘,就让我来接待吧!”说着,来者已到了鹿尘的面前,两人对视,鹿尘忽然笑着说:“我知道你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