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秦时做咸鱼》 作品相关 原著党必看 趨c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一章 没有标题,以后十六章都没有 公元前二七二年,秦沚在酋龙台上被一名叫做盖聂的白衣剑客击败,功成身退,不再担任嬴政的的护卫,借着秦国内部政治动荡之际,很机智地退出了这个舞台。 他离开了秦国。 作为穿越者的一员,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原来在动漫里那些面对盖聂的杀手们所感受的恐惧。 秦沚脑子里有一部完整版的六脉神剑剑谱,听起来很是酷炫,可实际上,此时正值年少的盖聂剑术还远远到不了剑圣的地步,同样,穿越没多久的秦沚,这六脉神剑他也没有练到家。 看过金庸小说的人都清楚,当年的段王爷仅仅凭着六脉神剑中的残篇一阳指,便可以立足于当世的绝世高手之列,秦沚不知道自己练了这完整版的六脉神剑,之后武功能到什么地步。 反正他现在没有一点把握能够击败盖聂,便是在酋龙台上那场比试不故意放水,他也未必就能胜出。 高手之间的打斗,往往武功不是唯一的决胜因素,刀剑无眼,现在的少年盖聂剑术还不成熟,万一一个动作没把握好把他捅个对穿,秦沚都没地方哭去。 他十分爱惜自己的小命,尤其是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混乱年代。 没有系统,没有老爷爷,唯一的金手指就是脑子里的那部六脉神剑剑谱和后世穿越而来的记忆。 秦沚心中清楚,秦时的时间线和历史的时间线是对不上的,他无法完全肯定现在的世界究竟是按照秦时明月的时间线转动,还是和史书相同,又或是都不一样。 他没有办法确定,盖聂的出现像是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好奇的种子,他突然想要出去看看,确定一下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是秦时明月。 想要确定这一点并不难,事实上秦时明月之中有许多的虚构商业人物,并非都是历史记载,最简单的像荆天明,焰灵姬,无双鬼等等…… 按照历史的时间线,秦沚只需要去一趟韩国,找到韩非,基本就能确定眼下世界究竟是不是秦时明月。 原本秦沚心中还有一丝期待,毕竟秦时明月的美人如玉,作为一个男人,他有自己的欲望。 但他收敛的很好,到这个世界这几年里,他不知看到了多少生灵消散,也亲手杀了许多人。 他杀的人越多,心里就越清醒。 这个世界他没有亲人,除了他自己,没人在意他的生死,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所修六脉神剑乃以剑意为主,剑气为辅,倒是省去带上兵器的麻烦,但此去韩国必定会有诸多事端,虽然仗着修炼六脉神剑的浑厚内力可以尽情施展轻功,但想必和白凤盗跖等人还是有差距的,便是像他们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出意外,我且买一匹马,轻功虽快,却不能像马儿连夜奔驰,就算是遇上了意外,也有个保命的手段。” 秦沚略作考虑,便去了集市买了马匹,带了些干粮和水,出了城去。 秦沚虽然没有专门教他练习轻功的师父,但这几年自己看过一些轻功高手刺杀嬴政,加上自己下了不少苦功去揣摩,多少摸出了一些门道,配合体内异常浑厚澎湃的内力,便是不如盗跖之流,也应该相差不远。 理想的武侠世界就像是金庸的书,武功高的人打武功低的人怎么都是吊着打,而现实则如同古龙的小说,有时候生死输赢和武功没有半毛钱关系。 脑子是个好东西,要善加利用。 此时正值冬令,按道理秦国不该下大雪,秦沚牵着马儿走在小路上,不徐不疾,似是在思考什么。 他个子算不上高不足八尺,长得也不俊俏,扔进人群里,秦沚就算是消失了。 秦沚一直很感谢自己的这张脸,不会给他招惹麻烦,长得太帅死的也快,他不想惹上不必要的祸端。 路边的杂草早已凋零,秦沚要去韩国,骑着马儿赶路四五日便能到,花不了多少时间。 他一点也不急,相反,他心里仍有些许踌躇。 秦沚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他自知没有张良诸葛那般天人之智,所以当他决定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他会反复地去从各方面权衡利弊。 韩国他一定要去,那里关系到他的生死存亡,也有他想要见的人。 他想看一看韩非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不论是在秦时,亦或是后世史书中,韩非都是一个惊才艳艳的男子,作为一个注定会消逝在历史洪流之中的人,秦沚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去拯救他,但在他离开之前,秦沚决定去见见这位公子,顺便做出一些努力。 有些人在这世上,死一个便少一个,能做到什么程度秦沚自己也不清楚,但既来之,若要他袖手旁观,他自然也是不肯的。 进了舞池,不跳一场舞就离开,这不是他的风格。 再往东去数十里,有一条长河,河水清澈,中心绿意盎然,只是看不清河底,河面上有一层薄冰,薄冰里隐约能看见一丝鲜红。 “真有意思,杀人沉尸,大冬天的不在家里烤火取暖,还跑出来杀人,这年头杀手也不好做啊……” 秦沚伸手摸了摸棕色马儿的崇毛,一股柔和荡漾在手心里,让他觉得十分舒服。 马儿通人性,它似是晓得秦沚现在心情不错。 河上冰太薄,马儿渡不了河,但秦沚有办法让马儿过河。 他背了一段很长的绳子,将马儿的身子系紧,然后自己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到了河对岸,身形灵动堪比山猿飞鸟,秦沚运作内力,用这绳子活生生地把马儿从河对岸拖了过来。 怕河水太冷把马儿冻坏没有办法赶路,秦沚生了火,将马儿烤干了后,才重新上路。 能用蛮力直接解决的事情,秦沚一般不会有多余的操作。 一人一马不快不慢走了八日,总算看见了韩国都城新郑的城门口,此时并非交战时期,百姓尚可自由出入城门,并无要束。 韩国和秦国比起来算不上大,但是真要用双脚丈量,却也不小,秦沚进了城想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再好好考虑怎么去见韩非。 韩非不是无名之辈,点名道姓直接找他是最方便的方式,但是也存在一定的弊端和风险。 毕竟此时韩非身份与普通百姓不同,直接找他,要有正经的理由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二章 其实非要说什么正经理由,倒是有一个。 但苦就苦在这个理由秦沚不能说出口。 盖聂曾经拜托过他,若是在出游过程之中遇到他的师弟卫庄有难处,希望能够出手相助。 然而以卫庄的性格和实力,这个时期他能遇到什么困难? 换一句话说,卫庄解决不了的事情,秦沚多半也解决不了。 人家代表的是一个势力,而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 历史上是没有卫庄这个人,但是秦沚并不知道,他对历史有个大致的了解,但像卫庄这种偏门人物,他还真没有印象,所以也不敢断定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就是秦时明月。 不过很快他心中就得到了答案。 他看见了紫兰轩。 “秦时明月啊……有意思,还真穿了。”秦沚抬头望着紫兰轩的牌匾发了会神,不知在想什么。 秦沚穿的很普通,粗布麻衣,虽然没有补丁,但是也谈不上奢华,要不是他牵着一匹马,紫兰轩门口的两个穿着略微暴露的姑娘都想赶他离开。 这年头,马不便宜,好马更是贵的离奇,若不是在嬴政身边混了几年,秦沚还真买不起马。 若不是近几年没有大的战乱,马可以卖到天价。 “这位公子不进去玩玩吗~”紫兰轩门前的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朝着秦沚抛了一个媚眼,故意挤了挤胸前的一抹雪白。 秦沚回过神来,看着女子点了点头,笑道“麻烦这位姑娘将我的马儿照看好,我进去找一位……朋友。” 那位女子像是看透秦沚内心一般,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轻笑道:“寻欢便是寻欢,找什么朋友,公子可以叫奴家晓月,公子的马儿晓月自会让人照顾,外面风冷,还请公子快些进来。” 秦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角瞥过,发现女子的手极其隐蔽地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他脸上笑意更甚,将缰绳交给晓月,大步走进了紫兰轩。 “这紫兰轩的女人都是戏精啊,表面上将我跟普通嫖客分为一类,却又要暗中做个标记提防我……” 秦沚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其实两世为人,纵然没有天人之智,但人情练达通透,心中有所计较。 这几年在嬴政身边除了修习武学,秦沚还见识了许多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虽偏向古代风情,但又多了些什么。 紫兰轩很大,内部光影闪烁,紫色的各种门帘上印着美丽玄奥的花纹,谈笑劝酒之声杂乱无比,虽是不大,但秦沚的五官感知如今远甚于常人,自然能听得清楚。 越过几重外门,走过几个竹林小院子,秦沚进入了紫兰轩的内部。 没有人领他闲逛,没有姑娘陪同。 此地外人本不该来,又或者说,一般的客人是不允许进入这里的。 这里的客人很少,每一位的身份都不同寻常。 一处很大的琼楼,雕刻精致,上下三层,每层楼里又有八间房屋,屋内焰火闪烁,紫色的轻纱随风飘动,荡出阵阵香波。 秦沚推开门,在不知多少双眼睛的注视下,进入了这座琼楼。 左手两间房屋内有人影浮动,想必是有客人,秦沚一路向前走,脚步踏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里格外的乱人心神。 走到第三间屋子,秦沚打开门,看见屋内桌几上有热腾腾的饭菜,丰盛无比,还有好酒,气息弥漫,醉人心脾。 屋内既是没人,却有酒菜,便是为客人准备的了。 秦沚轻轻合上门,走到桌几旁,盘坐在地,拿出一双筷子,夹着上面的菜吃了起来。 自斟自酌,他似乎没有想过饭菜是否有毒,也没去注意自始至终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如果一个正常人进入到这间屋子,那他一定看不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浑身紫衣,一头紫色秀发,面容几分妖艳几分狂野,身段凹凸有致足以让男人发狂的女人。 她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终于吃饱,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嗝,才缓缓问道:“晓月说你来找人,不知是看上了我紫兰轩的哪位姑娘了?” 她的声音三分诱惑两份磁性五分清脆,响在秦沚耳畔,让他说不出的舒服。 “我找一个男人。” 秦沚拎着一壶酒,侧躺在地毯上,眼神微咪看着同样侧躺在床上的女人。 身段妖娆,胸前澎湃欲出,腰身如同水蛇盈盈一握,一双又白又长的玉腿轻轻搭在床脚,勾勒出无尽的遐想。 “紫兰轩只有女人,没有男人,阁下若是要找客人,可不必来这深院。” 紫女的话还像先前那般,只是隐约有了一丝杀气。 秦沚神色平静,盯着紫女的眼睛,嘴角略过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姑娘说笑了……白头发的男人就不是男人吗?” 紫女美眸中掠过一抹震惊,随后恢复如常,她直起身来,赤脚走到秦沚面前,低头问道:“寻仇?” 秦沚突然发现眼前越来越模糊,抬头皱起眉头看着紫女恨恨地说道:“你们……竟然在酒里下毒,卑鄙!” 说罢便头一歪,竟昏了过去。 门房拉动,一个黑色华服的少年走了进来,面色如水,看不出悲喜。 他有一头白色的长发,一柄不离身的剑。 “他怎么了?” 紫女秀眉微凝,拿起秦沚喝过的酒壶轻轻抿了一口,随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大概是喝醉了?” 白发少年:“……” …………数个时辰后,紫兰轩内部某处不知名的房间里…… 房间里仅三人,除了紫女和秦沚,还有白发卫庄。 秦沚看着两人盯着他,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很长时间没饮酒了……我以前要保护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不能喝酒……咳咳,所以……那个……嗯。” 紫女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背过身去在房间内轻轻踱步。 卫庄面容高冷,长得虽不如盖聂俊俏,却有一番别样的味道,对少女们的杀伤力尤为巨大。 “你找我何事?”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见着了正主,秦沚暂时还没想好怎么跟韩非搭一搭线,他现在必须解决眼前的问题。 他不想在人家的地盘上跟人家动手,就算他能打得过卫庄逃出去……紫兰轩也肯定会宰了他的马。 那匹马死贵死贵,秦沚不是个穷人,但也不至于富得流油,马这种“名贵”的生物,说扔就扔,他可能心疼的几天都睡不好觉。 “其实也没什么事,是盖聂找你,怕你最近遇上困……人手不够,让我帮你跑跑腿,倒个茶水什么……嗯,是这样的。” 听到盖聂二字,卫庄面色不自然地闪过一丝慌乱,他撇过头,冷声道:“我很好。” 随后他又迟疑了一下,看向秦沚,秦沚心中明了,从包里拿出一块石头,石头上有一道剑痕。 卫庄看着石头上的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剑痕,神色缓和了一些。 “留下来吧。” 秦沚点头,随后想到什么又面色奇怪地说道:“……那个,我不接客。” 听到这句话,正在踱步的紫女身形一个踉跄,她没好气地看着秦沚。 “你能做什么?” 秦沚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会点三角猫功夫,可以帮忙保护一下紫兰轩的各位小姐姐。” 紫女唇角又扬起一抹略带狂野的笑意,问道:“三脚猫功夫……比如?” “比如,我能和卫庄小兄弟过两招。” 紫女饶有兴趣地瞟了卫庄一眼。 只是眼神还未至卫庄的脸,鲨齿的锋芒却已经触及秦沚的咽喉。 没有任何前兆,没有人看见他拔剑。 紫女看不见,秦沚不需要看见。 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了剑身,卫庄心中震惊,只觉自己的剑被猛兽衔住,再难前进一分。 秦沚没有凝气成剑,真正地用手指夹住了卫庄的剑。 卫庄并未尽全力,不过是一次试探,他自然也没必要太认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三章 莫要听得说书容易,戏中人可并非如同说书人那般潇洒。 一旁的紫女只看到秦沚用两根手指清风云淡地夹住了鲨齿,却没看到他后背渗出的冷汗。 卫庄看了秦沚一眼,眼神有一股说不清的意味。 似是战意。 眼神和酋龙台比武的盖聂如出一辙。 秦沚看了看紫女明灭不定的眼神,感受到了卫庄身上愈发强烈的战意,他快速地收回夹住鲨齿的手指。 “别这么看我,这架我不打,先前在某位大人身边,几乎天天都要杀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过几天安生日子。” 卫庄挽了个剑花收回长剑,语气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你杀过不少人?” 秦沚想了想,微微点头。 “杀过不少,没有高手。” “怎么才算是高手?”紫女葱削般的玉指轻挽过耳畔一缕发丝,看着秦沚有些玩味地说道。 卫庄也偏过头,想听听秦沚口中的高手。 说及此处,秦沚一脸严肃,很认真地说道:“你们知道,来刺杀我保护那位大人的都是很厉害的杀手。” 两人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可在我眼里,他们与寻常三流杀手没有区别,这人要杀人,总会有杀意泄露,很多杀手在刺杀那位大人时,往往他们在出手之前,我就能先一步杀掉他们。” 秦沚顿了顿,眉头微皱,似是想到了什么。 “但有一种杀手,最危险。” “他们将杀人当作家常便饭,随手而为之,这种人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们武功高绝,而是他们杀人前,杀人后,不会有任何的征兆,也没有一丝杀意。” “你完全不知道他们会何时出手,你甚至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出手。” 二人听到这里,呼吸也是一凝。 按照秦沚所说,这种人的确足够可怕,因为你在面对这种人时,不会有丝毫的防备。 没有防备,意味着任你武功再高,对方也可以轻而易举地置你于死地。 看着被自己套进去的二人,秦沚嘴角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杀手杀的人越多,往往身上杀气的就越重,所谓的返璞归真,不过是人臆想出来的境界,其实根本没有这种可能。 手上沾了血,哪有洗干净的道理? “二位不必如此担心,这种杀手,万里无一,兴许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人,无需太过警惕。” 卫庄沉吟一下,转过身去,朝着门外走去。 “端茶送水就不必了,你比较适合杀人。” 屋内的烛火明灭闪烁,秦沚撇过头看着紫女随窗头微风飘动的紫色长裙,隐约有雪白的肌肤露出。 “我不是很喜欢杀人,有没有不见血的职位?” 紫女扭动着柳腰缓缓走到秦沚面前,美眸中有笑意。 “有啊,出去接客。” 秦沚拿起桌上的酒水仰头一口喝尽,一脸正经道: “实不相瞒,我就是自己口中的高手,我天生就为杀人而存在。” 顿了一下,秦沚又说道:“我,似鸽杀手,莫得感情。” ………………………… 其实紫兰轩并没有秦沚想的那么厉害。 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后,紫兰轩也为秦沚敞开了自己神秘的面纱。 一个二流甚至接近三流的杀手组织,别看现在紫兰轩人多,比起后来的流沙实在是差的太远。 说白了,除了卫庄和紫女,紫兰轩没有一个能打的。 虽然紫兰轩收集情报有一手,毕竟风月场所,消息走的还算灵通,但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杀手,几乎没有。 小事便得过且过,大事全都是卫庄亲自出马。 表面风光无限,实则窘迫不堪。 远不如动漫里那般潇洒。 毕竟现实太骨感,紫兰轩养着几百号人上上下下,每天紫女和卫庄一睁眼,考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这几百人的吃喝拉撒。 开玩笑,其实紫兰轩不缺钱。 卫庄是个贵族,谈不上腰缠万贯,养几百人还是没问题的,何况紫兰轩本身就是个吸金场所。 但的确做很多事情都捉襟见肘。 问题不在钱财身上。 盖聂和卫庄这几年虽然没有见面,但互相偶尔会有书信往来,心思聪慧的盖聂不可能不知道卫庄如今的难处。 所以他花了一个人情,买了秦沚这个人力。 秦沚更加清楚,这个少年以后是要成为剑圣的男人,这个人情他不收白不收。 反正顺路。 况且在他遇到荆天明之前,他和嬴政的关系自然不必多说,日后真有难处,有了他的帮忙,再加上嬴政之前和秦沚的交情,多少能给予一些援助。 一笔肮脏的py交易就这么达成了。 秦沚和其他姑娘们住的地方不同,倒不是男女有别,这些杀手被培养出来,心底对男女之事早已淡漠无比,只是秦沚平时要修炼六脉神剑,偶尔也打打太极拳,想要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 他不是小说里的主角,一出来就很牛逼,武功是要慢慢日积月累的。 顿悟?不存在的,秦沚认为自己就是一俗人,不是什么武学天才,境界差的太远,顿悟是不可能顿悟了,这辈子也不可能顿悟了,只能边修炼,边慢慢悟。 其实秦沚不知道的是,他不是境界太低,而是境界太高。 前世小说里的各种境界描述,早就烂熟于心,但光有境界,没有实力也没有用,他修炼六脉神剑从来没有遇到什么瓶颈,虽然速度并非一日千里,但许多重要关头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做一条咸鱼是不会有出息的,该修炼的时候还是得修炼,偷不得懒。 几日在紫兰轩的日子可谓是十分清闲了,晌午还有专门的姑娘来为秦沚打扫房间,饭食也有人专门来送,秦沚简直觉得自己要被惯坏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秦沚没有看到韩非。 紫兰轩有一个暗处的名单,统计了二十天内所有来过紫兰轩客人的名单和一些简单的信息,秦沚去翻看过,并没有看到韩非。 “是他真的没来过,还是紫兰轩根本就没统计过这个人……” 秦沚坐在自己小院的摇椅上,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思考。 小院里有株梅花,偶尔飘雪会像一颗晶莹的珍珠镶在花骨朵上,粉白相间,格外清丽。 “韩非的身份不同于常人,又或者说,他自己就是紫兰轩的一员,所以紫兰轩对这个人没有任何记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四章 秦沚看着梅花的花骨朵,突然想起,韩非如今未必在韩国。 “倒是忘了韩非师从荀子,荀子现在还在秦国呢……唉,这时间线全乱了呀,本就不该以历史的眼光去度量秦时的时间线,二者对不上号,看来只能去问问了。” 秦沚有些头大,要是早想到韩非在秦国,他完全可以和韩非一同回韩国,如此一来,他便是韩非的朋友,也不用像现在这般给自己一个麻烦的职位。 他不是很想直接询问韩非的下落,事实上,韩非的身份十分特殊,牵扯的东西也十分繁杂,便是秦沚是紫兰轩内部人员,又有盖聂的信物赢得了卫庄的信任,依然有可能会惹上麻烦。 他需要再想一个理由。 现实不比动漫,这里的人都是人精,稍有不慎就会惹得一身骚,秦沚想过点安稳日子,虽然这样的日子在乱世的确是奢求。 他起身摘了一株梅花托在手上,上面有三瓣花瓣。 只有三瓣的梅花花骨朵。 随即凋零。 这样的花骨朵是人工嫁接的,古代没有现代人的技术,嫁接上去也只是延缓了梅花死亡的时间。 “大雪是你最好的养料,不如长朵新的。”秦沚伸出食指轻轻触摸着梅树枝干,像是抚摸着自己的恋人,喃喃自语。 一抹倩影划过眼角,紫女穿着一件紫色长棉袄出现在了秦沚背后。 “你还能跟树说话?” 秦沚都没回头,慢吞吞地说道:“你就这么喜欢紫色?连袜子都穿紫色的。” 紫女也不回他。 “你背后长了眼睛?” 秦沚摇摇头,叹息一声。 “跟女人真是没法交流。” 紫女嘴角掠过一抹笑意,她跟秦沚说话的时候发现这个人很有意思,让她总是忍不住想笑。 “对了,你正好来了,我有事同你说。” 紫女不语,似是没有听见,递给他一张画像。 秦沚奇异地瞟了紫女一眼,心里还在奇怪这女人是不是根本就没听他讲话,低头看看手里的画像,面无表情。 “你认识韩非吗?” 秦沚揣摩着自己的措辞,问道。 紫女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你认识?” 秦沚轻叹了口气,拿着画纸对紫女问道:“咱们跟这人有仇?” 紫女盯着秦沚的眼睛,随后别过脸去。 “某个势力的人,杀了紫兰轩十一个姑娘,活着剥了皮,私仇。” 秦沚点头。 “我认识韩非,不过他不认识我。” “你找他何事?” “你似乎对韩非这两个字很上心。” 紫女沉默。 秦沚看了看紫女,笑了笑,伸手扇开她头话。 她不担心秦沚是否能够完成任务,虽然没有真的交过手,但是卫庄之前的试探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情。 但她看不透秦沚,所以心中有所防备,卫庄对自己的那位师哥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让她感到不安。 卫庄没有出过错,这意味着他随时可能出错。 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犯错。 某高楼的屋檐上,一位穿着黑衣的独臂男子,静静地跪在瓦片之上,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胸口,整个人徜徉在月辉之中,一动不动,如同死人一般。 倘若有人从下往上看,便会发现这楼是某位韩国贵族大人物的住址,只是碰巧这位大人现在不在,出了门办事情还未回来。 街上偶尔会有人影走动。 那是守夜人。 身后稀碎的脚步声踩在瓦片上,似乎这人随时都会从屋檐上摔下去。 六层楼阁,摔下去非死即残。 黑夜中的一声叹息仿佛自九幽而来,让人心慌。 “你从秦国追杀我到韩国,辛苦了。”黑衣男子没有转身,没有动。 秦沚笑了笑,也不解释,对着竺水的背影柔声说道:“我给你带了一坛好酒,喝了再上路。” 竺水沉默许久,嘶哑着声音问道:“真的……不能放我一马?” 秦沚走到竺水边坐下,取两片瓦,当作酒杯,斟满美酒递给了竺水,像是多年的老友。 “你剥人家皮的时候,怎么不说放人家一马。” 竺水接过秦沚的酒,一饮而尽。 “看来今天是没有办法善了了。” 他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那柄一直跟随他多年的铁剑,沉寂在一旁,失去了光泽。 一柄没有剑鞘的剑。 一柄生着暗红色的血锈的剑。 多像一个没有皮的人。 秦沚也喝了一口酒,又为他斟满,温声说道:“三年前我没杀你,是觉得你还没有资格死在我手里,今日不同,你断臂之后勤学苦练,武艺大有长进,完全能和我比肩,今日的你,完全有能力和我一战。” 竺水抬头看了秦沚一眼,身子有些微微颤动。 秦沚拿起那柄生锈的铁剑,交到竺水的手中,和颜悦色道:“莫要害怕,酒壮英雄胆,来。” 竺水看着手里的剑,心中胆怯似乎少了几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秦沚,手有些微微颤抖,激动地说道:“你是认真的吗?我如今真的可以同你一战?” 他无时无刻不想杀了秦沚,自从三年前的那一场遭遇,秦沚就像是最可怕的噩梦,一直折磨他,让他日夜难已安息。 他没有勇气拿剑对着秦沚。 秦沚给了他勇气。 喝了酒,赠了剑。 只是他的剑再也无法挥出手。 秦沚不经意轻点在他眉心的那根食指间有一抹微不可见的淡金色剑气。 竺水面容上仍停留着激动地笑意,双目却已经去神采。 秦沚搂过他逐渐冰冷的身子,轻轻吻在他额头,带着几分俏皮的笑意他耳畔和声说道:“我当然是骗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五章 夜很长,屋檐层层叠叠,除了飞鸟,无人可以看到此时的秦沚。 夜色掩盖了一切。 怀里的尸体终于冰冷,失去了最后一丝体温。 秦沚轻轻斟满两片瓦,倒尽最后一滴酒。 一片敬自己,一片也敬自己。 喝完,他轻轻地将瓦片盖在了取来的地方,小心抱着像是睡着的竺水,看着死不瞑目的他,秦沚嘴角又露出温柔的笑,看起来竟有几分瘆人。 “你死了才好,死了比你活着要可爱多了。”秦沚温声对着竺水的尸体说了最后一句话,抱着他消失在了浓稠如墨的夜色之中…… 竖日清晨,紫女来看秦沚时,也看到了靠在雪地一枝梅树旁被冻僵的尸体。 梅花开得艳,空气中充斥的一股淡淡的芬芳,并无令人作呕的尸臭。 朝阳的光暖暖的,照在秦沚身上。 秦沚一袭青衣,站在院子里打着太极。 “你来早了。” 紫女看着动作缓慢的秦沚,魅眸里闪过一丝好奇,不过她并未多问,而是说道:“我只要他的头,你却把他整个人都带来了。” 秦沚瞟了紫女一眼,忽而笑出了声。 紫女不明所以,不过也笑了出来。 “昨夜杀的人,砍头会溅我一身血,你又不为我洗衣服。”言罢,秦沚走到竺水的尸体旁,踢了竺水的头部一下,那早就冻的坏死的颈部再难承受这样的巨力,整颗头颅飞了出去在雪地里滚了几圈到了紫女的脚下。 没有一滴血滴下,滚过的轨迹,白的耀眼。 紫女望着面露微笑的竺水头颅,不忍看,叹息一声,轻轻拍手,一位穿着暗紫色的紧身衣女子从房檐上跳落在二人面前,她怀里有一个精致的盒子,还有一些香料。 秦沚收起笑容,看着紫女说严肃道:“你似乎有怜悯之心,实在不该。” 紫女眼神闪烁,微微磁性的声音响在秦沚耳畔。 “他杀了紫兰轩十一个姐妹,手段残忍之至,我为什么要怜悯他?” 秦沚踱步走到紫女面前,面带笑意,如春风拂面。 他伸出食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紫女的琼鼻,只是一刹,便又收回手。 “人吃人,人吃人,人吃人。” 紫女背后没有来突然生出一阵莫大寒意,她心中竟有几分胆怯。 她从来没有怕过谁,但在面对眼前这个年龄不过十七的青年时,心里的恐惧让她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这一刻,秦沚似乎变的特别陌生,和前些日子那个刚来的看似十分不靠谱的少年郎完全不同。 “其实你是对的。” 秦沚转过身将头颅帮忙装在了那名穿着深紫色紧身衣的女子带来的盒子里,又抹了些香料防止腐烂。 他蹲下身子,就在雪地里用积雪洗了洗手。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性……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更像是野兽,是魔鬼,一方面我很抗拒它,但一方面它也能保护我,难以取舍。” 秦沚似是自言自语,站起来又看着紫女笑了笑。 笑里有些阳光,有些苦涩。 这一抹笑意驱散了紫女内心的恐惧,更让她生出些许共鸣。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说到底,她,卫庄,秦沚都是一类人。 “这头你们有用就拿走吧,待会找几个小姐姐来把他的尸体埋在梅花树下,前些日子我折了几朵梅花,它可能伤了些元气,今日为它补一补身子。” 紫女挥了挥手,那名带着竺水头颅的女子便快速地离开了院子。 “你就不能自己埋?紫兰轩的小姐姐都很忙。” 秦沚看着紫女的眼睛,轻声说道:“我都没找你要杀人的费用,你不知道我为了杀他费了多大力气,差点被他打成重伤,几百回合的大战很消耗体力的……” 说道此处,秦沚突然止住了话语,眼神望向升起的朝阳。 紫女点点头,看着秦沚的模样,她嘴角露出一抹妖冶地笑意:“怎么不继续编了?” 一片小雪花飘落在秦沚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睛,又伸手去弄了弄。 “编不下去了,你让人直接把它尸体处理了吧,我做这种事,不干净。” 紫女轻摇臻首,她还有事要做,不能长时间在这里耽搁,转身离开,留给了秦沚一抹紫色的背影。 秦沚坐在摇椅上,看着紫女的背影,眼中的赞叹之色无以复加。 这娇躯当真能要了男人的命,腰细如柳,翘臀浑圆,一股肥而不腻的肉浪随着紫女的行走而左右抖动,让他不禁想起了五个字。 电动小马达。 “无福消受啊……”秦沚笑着叹了一声,将石桌上的酒壶对嘴喝了起来…… 秦沚杀了竺水的消息很快就在紫兰轩内部人之中传了开来,这对她们来说是一个定心丸,竺水杀人手法实在太过残忍,如今死了,她们心中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这是最好树立威信的方式,做别人做不了的事,帮别人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紫女有意传播消息,便是想让他上位,秦沚自然也乐意,他对权力没有特别的执念,但他明白有了权力做一些事情会方便很多。 其实很容易想到,紫女和卫庄如今是真的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不然也不会如此急着想要让秦沚上位。 江湖不比朝堂,上位的手段并不需要多么复杂。 又过了两日,秦沚仍旧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喝酒。 雪越下越大,没有要停的意思,今日早晨秦沚还出去逛了逛大街,但行人比之前段时日要少不少。 这并不影响紫兰轩的生意。 该来的客人还是会来。 只是今日为秦沚打扫小院子的姑娘却换了个人,闻到那姑娘身上的诱人体香,秦沚眉头轻皱,随即又舒展开来。 他看着那穿着粉色长棉袄的姑娘,笑出声来。 “是晓月啊,差点忘了……还好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 晓月今日没有化妆,素颜依旧美艳,看着很是顺眼。 五官精致,秋波频频,惹人怜惜,活脱脱的一只小家碧玉。 少了七分妖娆,多了三分淳朴。 “公子还记得晓月……劳烦公子挂念了。”晓月对着秦沚施了一礼,抿抿嘴笑了笑。 秦沚抖了抖青衣,起身为晓月拂去身上的雪花,动作很是细腻。 “往日都是阿媛为我打扫,今日换人了。” 晓月似是有些受宠若惊,傻站着看秦沚为她拍去身上的尘埃雪痕。 “阿媛……死了。” 秦沚的动作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他什么都没有说,还是很细致地帮晓月清理棉袄。 “棉袄不是你的,是阿媛的,你随便翻了件穿,这衣服她应该很久没穿过了,很多灰。” 秦沚语气很平静,帮晓月清理干净了衣服,他笑了笑,伸手慢慢捂住了晓月的俏脸。 “我手暖和吗?” 秦沚的声音很温和,像是与人拉扯家常。 晓月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温热,脑子像是停止转动,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感觉自己的脸很烫。 “明日就不是晓月来为公子整理了……” 她声音很轻,没有紫女那么诱人,也没有灵鸟般空灵。 秦沚笑了笑,突然撤开捂住晓月俏脸的手。 “明日是你,以后也是。” 晓月心底突然一阵黯然,想起了那个任务,自知难活过今晚。 她抿嘴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 想说些什么,突然又觉得没有必要,人总是要死的,她马上就快死了,说什么,不说什么,根本没有意义。 ps:有存稿,不多,开学了,一天一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六章 晓月对秦沚的映像还停留在当日那个穿着粗布麻衣牵着马儿的青年。 一个看着紫兰轩会发神的青年。 后来她知道了是他杀了竺水。 秦沚救了她,因为这原本是她的任务。 但她杀不了竺水,她会被竺水剥皮。 竺水的武功十分高绝,若要正面打起来,便是紫女亲自出手也未必能胜。 现在竺水死了,她却要去执行另一个必死的任务。 但她已经万分轻松,心中并无压力。 总好过被人活着剥皮。 她麻木地转身离开秦沚的小院子,一句谢谢也说不出口。 阿媛死了,她也快了。 秦沚坐回摇椅,看着晓月离去的背影,又想起了之前的紫女那诱人犯罪的胴体。 “要不然说为什么紫女才是首领呢,这些小姑娘也太嫩了。” 紫兰轩内部一处小屋,紫女静静地站在卫庄身旁,看着木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心里也越发的沉重。 “为什么不让秦沚去?” 卫庄对紫女最近的奇怪行为有些不解。 紫女俏脸上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对他太信任了,这个人很危险,我不得不防他。” “他没有问题。” 紫女叹息一声,似是有些疲倦。 “就因为一道剑痕,你就让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留在紫兰轩,还准备让他涉手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觉得你对你的那位师兄太过……信任了些?” 卫庄沉默了一会,眼里有一种不清的意味,他看着酒杯里的倒影,语气有些沉重。 “你不必如此,如果师兄想要对我不利,我活不到现在。” 紫女眼皮一动,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卫庄一眼。 卫庄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她从未见过卫庄说出这般……自暴自弃的话。 “盖聂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紫女内心突然有一种好奇,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见卫庄已经发话,她不好再说什么。 “你既然做了打算,我也不再多说,但愿你是对的。” …………………… 夜色渐浓,晓月换上了黑色的紧身衣物,戴上了轻纱面罩,拿出了一柄铁剑轻轻地离开了紫兰轩。 后面的琼楼有一道地下暗格,杀手们都从这里离开,以防被有心人盯上。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房间,整理的很干净,只等她死,后来的姑娘便可以立即入住,不必再打扫房间。 她的身形很灵敏,在夜色里穿行如同灵敏的狸猫,不多时便接近了一座豪华的府邸。 那是韩国的一名大臣,唤作姚丰,由相国提拔,最近似是在忙一些隐秘的事情,直到深夜,府邸内某处豪宅的灯火也未熄灭。 紫兰轩接到消息,说最近姚丰的府邸不大太平,今天某位大人物回来了,许多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卫庄担心有人在今晚准备对姚丰不利,想让人过去查探一番,在必要时刻可以出手保护一下这位大人。 其实紫兰轩已经隐约意识到,某位独揽大权的人想要对姚丰和南宫姓氏的大人下手了,但他们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去阻止。 引火烧身不说,作用微乎其微。 只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而姚丰和南宫的死,对紫兰轩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的影响,实则不然。 卫庄是韩国的贵族,他与韩非一样,选择了韩国,想借此施展自己的才能与六国争霸,但韩国如今的政权已经摇摇欲坠,朝廷蛀虫太多,他们根本没有机会。 韩国将亡,卫庄仍旧不肯放手,他要做最后的努力。 天色如墨,偶尔能看到一两只飞鸟,姚丰的府邸很大,但亮灯的屋子只有一座。 晓月身形闪动,躲过几次守卫的府兵,找到一处不易被人察觉的位置,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她曾经见过夜幕的杀手,和紫兰轩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晓月并不觉得自己能活下来,但她来了,没死之前总要做些什么。 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剑,还在。 她心中安定了些。 一声乌鸦的叫声突然传入耳中,让她刚刚松懈的神经又突然绷紧。 背心已是香汗淋漓,但她仍然努力地稳住心神,她抬头看见几只乌鸦在姚丰所在的屋子上方盘旋。 “来了!”她暗叫一声,心中一凉。 眼神扫过,她惊讶地发现之前巡视的十几个官兵此时都已经不见了人影。 “来了不止一个杀手……”她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今晚她绝无活下来的道理。 一咬牙,她大步跨出,刚进入道上,几道破空之声便传出,晓月想都没想,拔剑出鞘,轻舞剑花,挡住了飞来的暗器并借着剑刃的弹射将这些暗器还送回了他们主人的身体里。 几声沉哼,四周再度失去了声响,死寂一片,让人心慌。 她的武功不算差,比之紫女不如,但也不弱,这种程度的暗器还不足以要她的性命。 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站在房门外,晓月记得他一开始并没有在这里。 其实他一开始就在这里。 姚丰死了,从天上乌鸦传来的第一声嘶鸣,那根本不是刺客进入府邸的征兆。 刺客早就进来了。 男子肩头有几根黑色的乌鸦轻羽,他面容上有着纹身,眼神淡漠。 “蚍蜉撼树。” 晓月面色苍白,俏脸上无悲无喜,手中长剑微微一斜,想要出剑。 突如其来的一双手臂从后背轻轻搂住了她的身子,让她娇躯不断颤动。 “……你怎么来了!” 晓月朱唇紧咬,眼角有些湿润。 秦沚笑笑将鼻尖贴住晓月的青丝之间,嗅了两下,温和地贴在她的耳畔笑道:“夜里风大,循着香味我就找来了。” 说罢,他将手相互交错伸进面纱之中,轻轻捂住晓月的俏脸。 冰火交融。 “我手暖和吧。” 晓月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暖和。” 秦沚小心地将晓月手中的长剑收回剑鞘,低头说道:“我带你回去,冬天夜里风还大,不晓得你冷不冷,我有些冷。” 说罢,他又看向黑衣男子,朗声说道:“我要带她走了。” 秦沚其实看不清楚黑衣男子的脸,这么黑的夜,隔着那么远,谁也不认识谁。 他更不担心会引来人,那不是他该担心的问题。 黑衣男子看着秦沚,眼神冰冷无比。 他的右手中指与食指之间隐匿地摸出一根羽毛,转了几下,又悄悄地收了回去。 黑衣内,胸口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虽不致命,却也足够他养一阵子了。 他看着秦沚,秦沚也看着他。 对视良久,他似是做了决定。 在晓月迷惑地目光注视之下,黑衣男子的身影突然化作一片黑雾,而后又幻化成了一片乌鸦离开了此地。 天空还停留着乌鸦不甘的嘶鸣,格外的惊心。 秦沚收回目光,低头看看怀里的晓月笑笑。 “他走了,咱们也该走了。” 晓月眨了眨眼,感受着秦沚胸膛的温暖,惨笑道:“姚丰死了。” 秦沚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晓月水雾弥漫的美眸很认真地说道:“死了才好。” 晓月痛苦地摇摇头,很后悔自己去的太晚。 “我什么也没能做,夜幕的人……下手太快了。” 秦沚搂着她慢慢走出了姚府的大门,轻声在晓月耳畔笑语道:“我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七章 两人搂搂抱抱就要返回紫兰轩,晓月倒是十分谨慎,非要扯着秦沚走了暗格回去,秦沚看这姑娘这么认真,笑笑也就随她去了。 客人已经大都休息,紫兰轩中的灯火也熄了不少,偶尔能听到劝酒声也都隐隐约约,不甚真切。 很晚了。 秦沚带着六神无主的晓月,一路走到了紫兰轩内部的一处小房间里。 卫庄和紫女正在这个房间里在商议着什么事。 紫女就穿了一件浴袍,紫色的羊毛毯裹在身上,胸前雪白峰峦呼之欲出。 两人看着突然开门的秦沚,不知他所谓何事。 秦沚看了看紫女*****饱满,又看了看只穿着一件小背心的卫庄。 他露出了一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打扰了。” 秦沚顺手带上门,又拉着一脸懵逼的晓月往回走。 没走两步便被屋内卫庄叫住。 “回来。” 秦沚停顿了脚步,心想是不是自己误会了。 应该是自己误会了。 他拉着晓月回头进了房间,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看着紫女那不善的眼神。 秦沚一直都知道紫女对自己有敌意,要是她对自己没有敌意秦沚反倒会觉得奇怪。 紫女看着秦沚身边的晓月,嘴角掠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 “你既然回来,看来姚丰今晚的劫是过了。” 晓月单膝跪地,对着紫女低头,声音颤抖。 “姚丰已死,晓月去的晚了,夜幕的人这一次去了不少杀手……还有……肩上有黑羽的那位,晓月自知耽误了首领大事,恳请首领责罚。” 紫女秀眉微皱,随后轻叹一声。 “你命倒是大,遇上他还能活着回来。” 晓月不知为何,沉默不语,不愿说出秦沚救她的事情。 卫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秦沚,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救了她,却没救得了姚丰?” 秦沚回头对着晓月笑道:“你去给紫女首领拿件紫色的衣服,厚一点的,白晃晃的我受不了。” 晓月鬓角渗出冷汗,她抬头看了看紫女和卫庄似乎并没有反驳秦沚的意思,如蒙大赦,急忙退出了房间。 等她离开后,秦沚走到二人旁边坐下,拿起二人没喝完的酒一口气尽数饮尽。 “我怕姚丰死的不彻底,扎了他四十一剑,后来人成了一团烂肉,没办法扎了,我才停手。” “当时还有个不长眼睛的人进来抢我人头,兴致来了,我顺手也想扎他几个窟窿……嘿!这人的轻功可是一绝,我那一剑其实不慢,还是被他躲过去了,就蹭掉他胸口一点肉。” 话及此处,秦沚顿了一下,看着二人笑道:“不过我没扎姚丰的脸,明日府邸里的人,府邸外的人,就都知道是他死了。” 空气仿佛突然凝结,而后绷成一条细线,随时会断开。 气氛也变得十分微妙。 秦沚似乎没有感受到身旁二人的目光变化,自顾自地说道:“他是个不错的大臣,但对抗不了朝中的蛀虫,更救不了国。” “所以你杀了他?”卫庄皱起的剑眉舒展开来。 “非常时期,当然要用非常手段,旧的死了就会有新的代替,新的无论好坏,它代表希望。”秦沚看向一边的紫女,又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戒心,但我帮你们办了事,出了力,还可能会惹一身骚,这是人情,你得领。” “我想喝酒,没酒了,你去拿些酒,再唤人炒几个小菜,多加点肉。” 紫女美眸闪过一丝不寻常的光,柔嫩的红唇颤动了一下。 秦沚一挥轻袖,内力轻扬,推开小屋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没有什么要瞒你,我瞒你,卫庄小兄弟也不会瞒你,我是真的饿了,也是真的想喝酒,你快去快回,待会儿我还有事与你们说。” 紫女狠狠白了秦沚一眼,摇曳着诱人的胴体离开了小屋。 两条浑圆白嫩的大长腿晃得秦沚头晕眼花。 秦沚看着离去的紫女,轻喝了一声:“你走错了,走这边儿,一会晓月送衣服能碰到你,天这么冷,多穿点总是没错的。” 门外紫女的脚步一顿,沉默了两秒,便又转过身,路过门前时,美眸瞟了秦沚一眼。 秦沚背后一凉,他转头看向木门处,却没有了紫女的身影。 他自嘲地对着卫庄笑了笑:“真是很惹人喜爱的女子,无论是千娇百媚的身子还是处事不惊的能力……有时候我就特别羡慕你。” 卫庄看着秦沚的模样,冷哼道:“红粉骷髅而已。” 秦沚忍俊不禁,心中一万个不信。 也许卫庄和紫女不是恋人关系,但是这个女人对卫庄无疑是生命里十分重要的一个人。 其比重不亚于后来的赤练。 只不过一个可能偏向朋友,一个更偏向恋人。 卫庄看到他笑,面色一冷,下一刻,鲨齿的锋芒已经触及秦沚的眉心。 秦沚急忙往后坐了点,跟鲨齿拉开了点距离。 “好,不笑,不笑。” 卫庄面无表情,缓缓收回鲨齿。 烛火将熄,秦沚看卫庄一副老神哉哉的模样,心知他是不会动了。 “我去换根火烛。”秦沚说道,他起身去隔壁房间拿了一根火烛,回到房间里,将那根即将燃尽的火烛换掉。 “鲨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秦沚回到卫庄对面坐下,看着卫庄腰间的剑,饶有兴趣地问道。 烛火映在卫庄的脸上,独特的清冷气质让秦沚心中暗叹。 “抢来的。” 卫庄的话很少,秦沚一早就清楚,他能得到答案已经心满意足。 “你从来不笑吗?”秦沚靠在木窗旁,看着窗外的星星,目光变得迷离。 “国之将亡,我笑不出来。”少年卫庄的话似乎比中年卫庄更加容易接近,也没有中年卫庄杀气那么重。 秦沚转头看着卫庄,沉默不语,心里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背负着多沉的担子。 他忽而笑出了声。 “忘了自己不是韩国的人,我不沉重,你看我笑的快乐吗?” 话音未落,鲨齿再次出鞘,横在了秦沚的脖子上。 秦沚看着卫庄杀人的目光,心虚道:“不快乐,不快乐,甚至还有一些悲伤……” 卫庄缓缓闭上双眼,收回鲨齿,一声轻叹响彻在秦沚耳边,如梦如幻。 “你心里早就知道韩国没救了,其实放不下这里挂念的人,我如果是你宁可放手一搏,救不了这个国家,也要救下身边的朋友。” 秦沚的话似乎有一种魔力,抓住了卫庄心里的某根弦。 他双目睁开,一道可怕的精芒转瞬即逝,炙热又殷切。 卫庄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很久没有笑过了。 秦沚看他这般模样,以为他又要拔剑,身子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 卫庄看着他奇怪的动作,眼中露出一丝不解。 秦沚见卫庄没有拔剑,心知是自己误会了,他笑了笑:“晓月吃的胖了些,方才我抱她逃跑的时候扭到了腰,坐久了就腰酸,活动一下。” 谎话张口就来,秦沚一点不脸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八章 卫庄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秦沚跟他单独处在一个屋子里,着实有些无聊。 其实他自己本身也不是一个特别多话的人。 这些年跟在嬴政身边,许多时候都要慎言,甚至不言。 祸从口出,不说话便意味着不会惹来不该惹的麻烦。 以前总觉得卫庄太高冷,实际上这是一种乱世之中自我保全的方式。 秦沚看待问题有一套自己的见解,这几年跟在嬴政身边,他学到的东西远非卫庄和盖聂从书上学到的东西可比。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比之后两位技高一筹。 秦沚没有天人之智,出不了什么奇招妙式,更不会托大地去肆意算计自己的对手。 事实上,比之出招,秦沚更擅长“拆招”。 后发制人。 人无完人,秦沚虽然两世为人,又是后世穿越而来,他依然有自己的短处。 但他很会掩饰自己的短处。 就像李斯一般,比不过就不比,扬长避短。 实则比起韩非,秦沚更佩服李斯。 顺天势而行,不仅要有出色的才能和过人的勇气。 还要有说服自己内心桀骜的能力。 同出荀子门下,韩非有自己的傲骨,李斯又怎会生来就是一个只会随波逐流的“小人”。 有大才的人,往往心中的傲气也更甚于常人。 说服了自己,便是横眉冷对千夫指,内心也能安然自若。 事实上,李斯有一样名叫做“克己”的才能,更甚于韩非。 至少年少时,李斯要比韩非做得更好。 门房轻轻拉动,紫女穿着一身紫袍走了进来,绒毛层层遮住了她那傲人的胴体。 随后几位姑娘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与好酒也进了屋子,待小心地将饭菜美酒放在桌几上后,她们便低头悄悄地离开。 满屋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紫兰轩的厨子是谁,有点门道。”秦沚拿起竹筷吃了几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卫庄也夹了几片肉吃了起来,顺口喝了点小酒。 紫女眉头微挑:“你今天救的那位姑娘。” 秦沚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紫女,温声说道:“以后别让姑娘们去做那么危险的任务。” 话音未落,他拿竹筷轻轻敲了敲碗,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看,我今天要是没救她,紫兰轩的损失该多么惨重……你得谢我。” 紫女低下头,轻轻摸了摸腰间的赤练剑,水嫩的眸子里有过一丝不忍。 “总要有人去做。” 秦沚看了一眼正在闷头吃饭喝酒的卫庄,对着紫女问道:“他为什么不去?” 紫女风情万种地白了秦沚一眼。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去。” 秦沚轻轻点头,似是噎住了,喝了口酒才咽下去。 “我去。” “你真去?” “我真去…你们抽不开身,也没必要非得死几个姑娘,谁都想活着,我去了,她们就可以留在紫兰轩。” 秦沚想了想,又轻声笑道: “这里毕竟暖和些,外头风大,死了尸体没人收。” 紫女美眸里闪过一丝不寻常的慌乱,她撇过头,笑道:“这可不像你。” 秦沚也笑了笑,看着已经吃完的卫庄说道:“什么都不像我,你告诉我什么像卫庄?” 顿了顿,他又低头慢悠悠地搓了搓手。 “方才在姚府抱着晓月的时候,她身子抖的厉害,多精致的一张脸,上面全是寒风刮开的细小裂口,大冬天穿那么少,身上冷的像冰块……却又全是汗,我寻思着她是不是拿不稳手上的剑。” “后来帮她收剑的时候,我都不敢用力,她的手冻僵了,硬的很,不能弯曲,我怕力气用大了把她手指掰断。” 说完,秦沚抬头看向紫女的眼睛,紫女却仿佛受惊一般,眼神立刻移向其他地方。 她似是有点情绪起伏,语气却很平静。 “你应当知道,生处乱世……何来无辜,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秦沚轻叹一声。 “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呢,你只当我想做一回英雄,以后太危险的任务就不要让姑娘们去了,我会替代她们。” 紫女沉默了一下,深深地看了秦沚一眼,转身出了小屋房门。 “谢谢。” 像是叹息,不过只字片语。 “谢谢。”卫庄也如是说道。 只不过他的声音冷清太多。 “你还会说谢谢?”秦沚惊异地看了卫庄一眼,随后笑笑提着酒壶也离开了房间。 他吃饱了。 出门时,他偏过头,语重心长地对卫庄说道:“下棋的人还没到齐,你不要急着落子。” 说罢秦沚出了门去,摇摇晃晃回到自己的小院,却发现有个穿着红色棉袍的女人,正在雪地里站着,似乎在等人。 秦沚走到近前看见是晓月。 “你不能因为穿了点衣服就皮,雪很大,你皮也是没有用的,该冷的还是会冷。” 晓月看着秦沚,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低声道:“公子救晓月两次,大恩无以为报,紫女首领让晓月以后服侍公子,望公子不要嫌弃晓月。” 秦沚看着晓月冻的苍白的俏脸,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子。 他生了火,烧了一大锅的水,然后准备了一个小木盆。 “晓月,把鞋袜脱了。” 晓月应了一声,略作迟疑,便将自己的鞋袜尽数褪去。 她脚上很干净,也生的极美,白嫩的五根脚趾像是珍珠一样镶在微微发红的柔滑脚掌上,如羊脂丰润,让人忍不住想拿捏在手,细细把玩一番。 今日做了很多事,还未来得及清洗,晓月脚上有些汗味,但并不重。 晓月将一双珍巧的玉足伸到秦沚面前,看着秦沚,俏脸有些醉人的酡红。 秦沚看着晓月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行了……我知道你脚白了,快放到木盆里,这大冬天的……足乃人之根,脚暖和了,人也就暖和了。” 秦沚轻轻抓住晓月的脚踝将她脚放进木盆里。 晓月听完秦沚的话,自知方才会错了意,以为秦沚是那一类特别钟爱于女子裸足的人,要做一些男女之事,此时脸色愈发羞红。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紫兰轩曾接待过各种嗜好的客人,个别甚至喜好男风,强迫姑娘用特制的木具扮成汉子。 秦沚捧了一把雪扔进盆子,自己也褪去鞋袜,将脚放入木盆轻轻踩在晓月柔嫩的脚背上,添了点热水,一股说不出的舒适从脚底传来,让人整个身子都麻麻酥酥。 “舒服吗?”秦沚看着面色红润的晓月,笑问道。 晓月点点头,看着秦沚,明亮的眸子里升起一股水雾。 “学会了,以后你来烧水。” 晓月急忙又点点头。 秦沚想了想,又笑道:“你做饭还不错,以后我的饭食由你来做,这乱世,天天都有人死,说不定哪天就轮到我,死之前多享受一番也是好的。” 晓月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秦沚柔声说道:“晓月见识浅陋,不曾看过公子威风,但先前公子能在那位手里带晓月回紫兰轩,想必武功自然极高……公子莫要多想,要死也是晓月这样的人先死。” 秦沚没有反驳她,问道:“你多大了?” 晓月看着秦沚,有些支吾地答道:“晓月是孤儿……不知道自己出生的具体时日……只知过了这个冬天,晓月就十八了。” 比自己大点。 秦沚看着外面的飞雪袭夜,梅花枝干咯吱作响,咧咧寒风顺着木窗吹了进来。 他往木盆里小心地添了些热水,怕烫着晓月白嫩的小脚,也怕烫着自己。 “好大的雪。”他心里叹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九章 姚丰死了。 清早下人去为他送饭食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尸体。 死状极其凄惨,让人观之欲呕。 浑身上下给搅的稀碎,内脏撒了一地,头颅也被割了下来放在了案台之上。 底下垫着一张羊皮,头颅的完整却让人心中生疑。 没有伤痕,血迹也不多。 不过姚丰头颅的五官扭曲,似是死前看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又像是受到了无比残酷的折磨。 他死了,官职就空了出来。 并没有人去补这个官职。 他们不知道到底是有人盯上了姚丰还是盯上了他的官职。 命最重要,官职空着不妨,便让它空着。 据说韩王看到了姚丰尸体,当场便大发雷霆,之后下令让大将军姬无夜彻查此事,半月内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凶手。 听到紫兰轩收集到的关于姚丰的死所带来的影响,秦沚只能笑笑不说话。 让姬无夜去查,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找个忠心且武功高强的死士去顶罪对他来讲不是做不到。 秦沚已经尽了很大的努力去给姬无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事实上,姚丰的死或许对于韩王不是多么大的一件事,但是当他看懂姚丰的尸体后,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杀一个人一剑就够了。 秦沚扎了姚丰四十一剑,不是因为他闲的慌。 他的做法无疑是对王权的一种挑衅,风险极大,若不是吃定了姬无夜会帮他擦屁股,他不会对姚丰动手。 这翔是他拉的,但是翔不会认主人,有卫庄罩着,姬无夜不可能在半个月内找到他。 至于墨鸦。 秦沚其实并不担心. 墨鸦是夜幕唯一一个见过他脸的人,便是轻功再高绝,又能把新郑翻个底朝天不成? 夜幕的确较之紫兰轩要厉害很多,里面不乏有高手,墨鸦只是其中一个。 然而杀手就是杀手,见不得光。 见了光就有了脸。 有了脸,所有人都可以杀你。 韩王新郑屯禁兵不少,这些人不由姬无夜掌控,一声令下,到时候便真的可以把新郑翻个底朝天。 夜幕没有杀手敢在韩王眼皮下露脸。 因为他们露的是姬无夜的脸。 姬无夜手握兵权,既是心存反意,此时也只能藏着,有骂挨骂,有打挨打。 时候未到,王还是王。 况且韩国暗地里并不止他一人独大,几双贪婪的眼睛无时无刻不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憋屈的姬无夜必须要找一名武艺高强又忠心耿耿死士去顶罪,面对韩王的怒火,他没得选择。 秦沚拉的翔,他不但要吃完,还要吃干净。 时候未至正午,姬无夜的府邸上,已经没有了以往的笙歌起伏,舞女也都散去了踪影,偌大的一个方形大堂内,仅有二人。 客人的桌几已经撤去,两边列开各种精铁兵器,肃杀之气布满整个房屋,让人心惊。 静若寒暄。 姬无夜面色阴沉无比,他生的高大魁梧,脸上有着浓密的胡子,还有一道横跨鼻梁十分狰狞的疤痕。 杀气从眼中弥漫开来,他盯着眼前的墨鸦,脸色阴沉的几近滴出水。 “姚丰不是你杀的?”他的声音很闷,像罗皮大鼓,砸得人耳膜生痛。 墨鸦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 “我赶到的时候,姚丰的头已经被割下来了。” 他的声音很是淡漠,似乎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 姬无夜听完墨鸦的话,眉头拧在一起,铜目怒睁,模样甚是吓人。 “所以那人对着姚丰的无头尸体出了四十一剑?” “……事实上,他出了四十二剑,最后一剑变了招,对准了我的心脏。” 姬无夜瞟了一眼墨鸦胸口已经结痂的伤口,疤痕如蜈蚣扭动,十分瘆人。 他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 “什么样的剑?” 墨鸦一阵失神,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面无表情。 “一种很特殊的武功,可以凝气成兵,那人内功修为深不可测,聚成的淡金色剑气堪比神兵利器。” 姬无夜深呼一口气,目光明灭不定,他压下心中的愤怒,开始琢磨着杀姚丰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人出剑快吗?” 墨鸦闭上眼睛,昨夜那一剑好似就在眼前,背后渗出一阵冷汗。 他陡然睁眼,才发现自己心跳的厉害。 “如果我在姚丰尸体的位置,他出四十一剑,我应该会死二十次。” “……行了,你下去歇着吧……容我再想想。”姬无夜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回头走回桌几旁边坐着,伸手抓起一只生的猪腿,一口咬了下去,眼中流露出极度阴沉的神色。 他咀嚼的声音很大,房门外数步都能听见,墨鸦看了他一眼,木着脸低头离开了姬无夜的府邸。 一拐过房门,他就好似影子一样消失。 姬无夜府上没人来过。 等到了正午时分,出了太阳,化了些街上积雪。 大雪稍一作停,新郑的街巷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人们穿着厚实的衣服开始为了生计而忙活。 紫兰轩的客人还是照常光顾,内部你喧我嚷,白日里少了些情趣,却又多了些雅趣。 昨夜还急不可耐在姑娘身上疯狂耕耘不知疲累的浪子,今日便成了听曲赋诗风度翩翩的公子。 紫兰轩有位叫做弄玉的美人,生在烟花之地,却清纯如出水芙蓉,平日里只弹琴曲,不涉风尘。 她在音律上颇有造诣,不过性子冷清了些,很少搭理客人,只是安静地弹奏。 一位叫做段水的中年人常来这里听曲。 他眼睛有疾,看不清人,身体也瘦弱不堪。 随他一起的,还有两个下人,看起来段水应该也是某家的老爷。 他对弄玉没什么兴趣,从来没有送过她什么礼物,也对其他姑娘不感兴趣。 他只来听曲,听完就走。 紫兰轩曾暗中留意过这个人,却查不出段水的根底,涉及到某些身份特殊的人,不能够再继续深入。 会给紫兰轩带来可怕的祸端。 今日他又来了,还是带着两个下人,进来就坐进宾客的前排位置,等着弄玉拨弦。 他长得有点显老,头发和胡子已经夹杂着白色。 段水似乎一点都不急,他在等弄玉,也在等客人。 过了一会儿,人终于到齐,座位坐满了宾客,原本很大的厅堂此时却挤满了人。 弄玉轻轻拨了一个弦,似是在试琴。 听到琴声,段水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一直闭着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 秦沚站在阁梯上,从一旁晓月手里的白玉盘中拿了一些瓜子仁,一边吃一边靠在木质扶手上对着扶手另一边的紫女笑道:“你看见前排的那个瞎子了吗?” 紫女闻言瞟了背对自己的段水一眼,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警兆。 她一直都在留意这个人,此时却有一种好像被人监视的感觉。 秦沚不知几时走到了她身边,饶有兴趣地盯着正在听琴的段水,轻轻附在她耳畔说道: “他也看见你了。” ps:我每天更一章,但还是很不要脸的想要推荐票,你们不给……你们不给就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十章 紫女听完秦沚的话,身上竟没由来生出许多鸡皮疙瘩,她媚眼轻移看着秦沚,问道:“什么意思?” 秦沚将目光从正在闭目听琴的段水身上收回来,将最后一把瓜子仁扔进了嘴里。 “字面意思。” 说罢他又对着身边的晓月说道:“晓月去后院看看我的马儿,冬天怪冷,你多喂它些吃的,喂的时候小心不要弄脏了你的红袄裙,这衣服穿你身上这么漂亮,你多穿几天。” 晓月听到秦沚突然夸她好看,面容竟有些羞红,低声应了一声,便端着白玉盘轻摇柳腰离开了大厅。 见身旁的玉人离开,秦沚才对紫女解释道:“那个叫段水的虽然是个瞎子,但是他身边两个仆人不是。” 紫女微微瞟了一眼客堂处。 “他们背后也长了眼睛?” 秦沚白了紫女一眼,心知她是故意用的“也”字。 “那两个人会剑术,练剑有些年头了。” 紫女眉头微皱,她仔细的看了看坐在段水身边的仆人,恍然大悟。 两人一左一右牵着段水的手,手心处有常年练剑留下的茧。 左边的人很胖,肚皮比较大,衣服里鼓鼓的。 右边的人很瘦,嶙峋如竹竿怪石的身子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吃过饭了一般。 秦沚轻轻搓了搓手,侧头问紫女:“你们查过这个人了吧,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查不到他的底细了。” 紫女美眸里闪过一丝凝重。 “不是查不到,而是不能查了,初步推断,他应该是韩国王宫里某位将军的门客。” 秦沚笑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不敢查是怕引灾,看来又是一个了不得的将军。” “其实没那么容易撕破脸皮,卫庄作为紫兰轩的靠山,他又是红莲的老师,但凡没有大的利益冲突,他们不会分出精力来对付紫兰轩这样的一个江湖组织……毕竟韩国现在朝堂内没有哪个势力是一人独大,他们互相上了枷锁,做起事来自然就会瞻前顾后些。” 秦沚说中了紫女的心事,她听完秦沚的想法,内心安定了不少。 “现在的紫兰轩还远远无法正面和韩国其他势力抗衡,不仅朝堂助力全无,底蕴也十分浅薄。卫庄要与他们博弈,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谁?”紫女媚眼微抬,呼吸一凝。 “韩非。” 紫女沉默了一下,面色复杂地看着秦沚说道:“一个韩非恐怕不够。” 秦沚没有回答她的话。 弄玉的琴声悠扬婉转,回荡在大堂内,竟有三分绕梁意境。 行云流水,刚柔并济。 秦沚侧着耳朵听了听琴曲,对着紫女笑道:“这琴弹得挺好,是个奇女子。” 顿了顿,他又说道: “对你们来说,这是一场危机四伏的博弈,韩国就是棋盘,你们要从老虎嘴里抢过肉来……但于我而言,并没有那么复杂,这只是一场单纯的赌局。” “你,卫庄,韩非,还有一些其他的人,也包括我自己……是我的筹码。” “但你要明白,赌嘛……有输有赢才有意思,要是一早知道我会赢,我就不来了。” 秦沚走到紫女面前,平静地看着紫女那张妖冶美艳若毒药的俏脸。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只是一下,犹如蜻蜓点水。 “你看段水旁边的胖子,他现在心里着急,他杀了人,头还在肚子那里藏着来不及处理,可是他不敢走,右边的瘦子右手藏在衣服里,可能是杀人的凶器,但他也不敢走。” “段水听完曲子,他们才敢离开。”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怕段水呢?” 秦沚说着说着,又看了段水一眼,他依旧背对着二人在听弄玉弹奏。 “别去查段水的身份了,他多半也是个杀手,查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紫女疑惑地看了秦沚一眼。 “你如何看出他也是杀手?” 话到了此处,悦耳动听曲子也刚好弹完,琴声似是骤止,弄玉轻轻收起了琴对着宾客施了一礼,玉手轻绕,抱着乐器优雅地离开了大堂。 “我猜的,胖子的肚皮那里未必就是人头,也可能他的确是个胖子,瘦子也许就是单纯的衣服大了遮住了手……但你不知道,也不能去查探,所以你大可以往坏处想。” “不过他们很怕段水……段水是个很厉害的瞎子,他武功很高,可能跟我差不多,所以你不要去试探他,发生了冲突你多半会死,我这句话是真话,你要听进去。” “卫庄也不见得打得过这个瞎子。” 秦沚如是说道,下楼离开了紫兰轩,出了门去。 时候正好,他想出去街上转转。 白日里他不必担心姬无夜。 紫女看着秦沚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暗自松了口气。 秦沚是个很厉害的人。 不仅仅是武功。 秦沚愿意帮助紫兰轩,她感觉自己这边胜算大了几分。 她不知道秦沚是怎么看出段水的武功很高,但秦沚最后说的话她是信的。 紫女抬头看时,段水已经和他的两个下人离开了紫兰轩,外面街上有些太阳。 段水似乎不大喜欢晒太阳,他找了条阴冷的小巷子散步,也带着胖子和瘦子。 紫女缓步走到紫兰轩的门口,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眼里满是平静。 段水身边的胖子是真的胖,肚子没有藏什么人的头颅,右边的瘦子的右手也从袖子里露了出来。 他手上没有凶器,就是右边的衣袖比左边的衣袖大了些。 秦沚顺着紫兰轩门口的大路一直走到集市,四周攘攘熙熙的人群时不时还能蹭到他。 路过两三个茶馆,两三家客栈,秦沚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了一家珍奇物什的小店,名曰奇珍坊。 这是新郑很出名的一家店,专门收集各种奇奇怪怪有趣的东西,许多达官贵人常来此处,购买一些感兴趣的物品。 秦沚心中微动,他迈开脚步进了奇珍坊,想要进去瞧瞧这小店。 (注:由于战国时期,七国货币不通,样式繁多,并且钱币换算单位比较麻烦,老潺不是历史学家,没有研究过,所以采用架空的白银黄金铜钱银票等作为统一货币,小说是架空,与历史并无关联,日后可能偶尔也会出现战国时期并不存在的事物,但不会太过扯淡,有心的读者不要刻意计较。) ps:两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十一章 小店其实不小。 四周陈列着各种稀奇的事物,有些是玉石玛瑙,还有一些则是断剑杂书。 样品很多,虽然被锁在了特制的琉璃之中,但并不影响观赏。 奇珍坊今日人很少,姚府出了大事,韩王大发雷霆,许多臣子都闭门不出,生怕哪里惹到了怒火冲头的韩王。 店家在阁楼处安静地翻看竹简,上面的文字写的歪扭,他与店家隔着老远,便是秦沚感官异于常人,也看不清楚竹简上的字。 秦沚到处闲逛了逛,心想着指不定自己就发现了一本无敌的武功秘籍,又或是修仙宝典,从此纵横天下,来去无阻,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遇见敌人就可以横推的那种,做事不需要带脑子的那种。 他不自主地笑着找了半天,没有。 心中有些微微失落。 “我还是好好练六脉神剑吧……”秦沚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暗自叹了口气。 “话说为什么不是九阳神功,不是太玄经,不是易筋经……偏偏是六脉神剑呢?” “是不是我脑子里也有个系统,只是一直没觉醒?” “系统!” “兄弟!” “大哥!” “爸爸!” 秦沚脑海中尝试了各种操作,可惜最后还是老样子,根本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他看了看仍在看书的老板,自嘲地笑笑。 “进了这奇珍坊,我人都不正常了。” 往左走了走,入目处是一些残破的青铜断剑,许多都已锈迹斑驳,看起来可能是春秋时期的东西。 一根红白交织的玉簪映入了秦沚的眼帘。 簪子很漂亮,做工极其精美,尾部的花纹镌刻的细致异常,宛如天工,内部红色的玉像是滴入水中墨汁,消散荡漾在白玉之中,染出一抹动人心魄的美。 秦沚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他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玉簪外的琉璃,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小店中显得有些刺耳。 “店家,这簪多少银子?” 正在看书的店家抬起眼皮瞧了瞧秦沚面前的玉簪。 “二百两。” 秦沚听到价格后,身子抖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问道:“二两银子卖吗?” 他从没砍过价,今日突然想试试。 不过这次砍价似是下手没有轻重,店家听了秦沚的话,惊得愣住了。 待他回过神来,他顺手就抄起了阁楼处的大竹竿子。 “店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秦沚看着满脸杀气的店家,吓了一跳。 “二百两银子,不还价,要么买,要么滚。”店家手持大竹竿,狠狠地看着秦沚。 秦沚低下头从衣袋里摸出一张银票。 “买,我买。” 他的心在滴血。 那匹马儿才不过一百来两,哪晓得这红白玉簪这么贵。 付了钱,拿了货,秦沚麻木地拿着玉簪出了奇珍坊,有些失神。 “我疯了?” 秦沚面无表情,回头看了看奇珍坊的牌匾,上面有三个大字: 二百两。 他揉了揉眼睛,是奇珍坊三个字没错。 秦沚回过神来,将玉簪小心地收好。 他没钱了。 秦沚从奇珍坊出来后,觉得后背一阵清凉,他匆匆地朝着紫兰轩走去,不敢再去其他地方闲逛。 没有钱的男人就像没有毛的鸟,走到哪里都像光着身子,不敢抬头。 待他进了紫兰轩,径直穿过了许多姑娘与客人,朝着紫兰轩的后院走去。 他的鬓角有汗渗出,绕过几座阁楼,秦沚进入了卫庄和紫女常常商议事情的小屋。 屋内没人,他走到桌几旁边坐下,急匆匆地拿起酒壶将铜盏斟满,连喝数杯,才终于安定了些。 他微微喘息着,似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门帘推动,紫女迈着妖娆的步子走到了秦沚面前。 “秋影说你一回来就着急着往这里走,看你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事情?” 秦沚眼睛里有些血丝,他小心地拿出袖袋里的红白玉簪,仔细看了看,凝重地说道:“高手。” 紫女柳眉轻皱,秦沚才出去不过两个时辰,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人,竟搞的他如此狼狈。 “这簪子是那人的武器?” 秦沚摇了摇头,他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我买的。” “买的簪子?你去了哪里?” “奇珍坊。” “既然是买的,你又为何如此紧张?” 紫女看着秦沚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大叹惊奇。 她还没见过秦沚这般模样。 “这簪,他卖了我二百两银子。” 说罢秦沚伸出两根手指在紫女面前晃了晃,眼睛瞪得老大,又重复了一遍。 “二百两。”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一个玉簪怎么这么贵,后来我回来的路上想了很久,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说道这里,秦沚的声音又大了些,他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几,发出“砰砰”的响声。 “那个奸商,他怎么知道我身上刚好有二百两银子?如果我当时有五千两,岂不是他就会说这簪子五千两?” 紫女面色有些奇异地看着秦沚,她突然明白秦沚遇上什么事了,强忍住嘴角溢出的笑意,她转身背过秦沚深吸了一口气。 “噗……” 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但紫女还是笑出了声,凹凸有致的娇躯有节奏地抽搐着。 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从来不会笑出声。 除非忍不住。 ——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武功卓绝,心思缜密,一直以来都泰然自若,风雨不惊的人,今日却被一个小小的店铺老板搞成这般一惊一乍的模样。 这感觉就和卫庄脱了衣服当着众人的面吹牛讲笑话一样荒唐。 秦沚轻抚额头,听着紫女努力憋住的笑声,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他不想看紫女。 等到紫女终于笑够了,她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看着秦沚说道:“你真是个怪人。” 秦沚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被抽光。 “你这样的有钱人哪里明白穷人的苦……” 话还未说完,紫女已经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到秦沚面前。 “这是五百两银子,紫兰轩有些财力,但也并不是多么富裕,省着点花。” 银票上还有些紫女的体香。 秦沚伸手接过银票闻了闻,呼出一口气。 “财富的味道。” 紫女看着秦沚的模样,媚眼中有水波荡漾,她轻轻拿起玉簪,赞道:“是个好簪子,给晓月的?” 秦沚点头,将银票收回袖袋里,笑道:“过了这个冬天,她就十八了,我突然想到送她什么,看见就买了。” 紫女白了他一眼。 “二百两的簪子,你倒是舍得……你喜欢她?” 秦沚仰着头,缓缓躺在木质的地板上,双手枕在头下,安静地望着天花板,轻轻叹了口气。 “……喜欢不喜欢,我没去想过,乱世中尽是杀戮和争斗,尔虞我诈,刀光剑影……我手上沾了好多血,杀了好多人。” “昨夜救下她,其实并不是我单纯地动了恻隐之心……人和人的关系很复杂,我和你是说不清楚的,也许日后我就爱上了她,又或者某一日会成为仇人。” “世间事,瞬息万变,我不是圣人,很多事情我不明白,所以有时候想到什么就去做了,怕以后没有机会。” 说道这里,秦沚侧过头,看着微微出神的紫女,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奇怪地问道:“今日没有看见卫庄,他去哪里了?” 紫女回过神来,愣了一下,答道:“他在韩王宫内,和红莲公主在一起。” 秦沚点点头,坐起身子对着紫女伸出手说道:“把簪子还我。” 紫女看了秦沚一眼,将手中簪子递给秦沚,转身笑悠悠地出了房门。 今天还真是开心的一天,她嘴角微微扬起,心情十分不错。 秦沚看着手中的玉簪,将其小心地收回袖袋之中,又躺回地板上,缓缓闭上眼睛。 他今日是有些累了。 ps:无耻的我以后还是一更,个别时候两更,不要脸的求票,求收藏,求各位喜欢看咸鱼的大佬带我上天给我个5星好评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十二章 新郑的雪又开始下了。 白天的太阳刚落山不久,雪花就纷纷洒洒地飘落,又覆盖住了这个战乱之上建立起来的城都。 好在比起前些天,新郑此时的雪并不算大,风也少了些,秦沚换了件干净的青衫回到小院子里,看见梅花的有些枝桠处又泛了点新芽。 秦沚一直不喜欢梅花,总觉得世人将它夸来夸去,无非最后都是夸自己。 直到小院子里的草木皆尽凋零,梅花成了此处唯一的景色,秦沚看着这株梅花,才真正地被它磅礴的生命所打动。 它能在风雪中开花,秦沚便看它开花。 他安静地坐回摇椅上,任凭飞雪吹在身上,也不为所动。 白日里睡的久了,晚上是真的精神。 木屋内的床上,只露出一张脸的晓月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秦沚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她是睡着了,伸手轻轻隔空一弹,熄了屋内灯火。 紫女让晓月来服侍他,晓月白日里便为他洗衣做饭,夜里又为他烧水暖床。 小姑娘做事很贴心,让秦沚有些不太适应。 从前跟在嬴政身边,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嬴政的起居生活,今日倒是翻身做了回主人。 他躺在摇椅里,安静地望着天空出神,遥远的夜空星辰闪烁,圆月皎洁,秦沚记得以前不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清明的天空。 身体经脉里的内力自行运转,动的缓慢,到最后完全停滞。 没有内力御寒,饶是秦沚身体健壮,穿着单薄的青衣在雪里也觉得寒冷。 玉簪他还没有交给晓月,怕这姑娘嫌弃玉簪太过贵重。 秦沚念及此处,拿出玉簪,轻轻用手拂过上面的纹络,又仔细地看了看,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他轻轻吻了一下玉簪的端头,看着手里那一抹惊心动魄,眉目里露出些温润,悄声说道:“你和她一样美。” 秦沚稍作欣赏,又好像怕这簪子冻着,将其小心地收了回去。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想要回房歇息,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冻僵了。 轻叹一声,经脉中的内力又如溪水流淌起来,长存不息,驱散了侵入肌肤骨骼的寒意。 他入了屋内,褪去衣衫,上床轻搂过怀中的温软如玉,鼻尖被溢满幽幽体香的青丝触的微痒。 倦意并不明显,但秦沚还是逐渐地合上了双目。 这样的舒适生活持续了好几天,秦沚细数着日子,估摸着韩非大概十五日左右应该就会回到新郑。 紫兰轩的姑娘传来了消息,说是杀姚丰的杀手已经被姬无夜抓住,当场处死。 秦沚早料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并不觉得惊异。 他目前无法真的对姬无夜造成实质性的损伤,二人的底蕴相差太大。 他还在等,等韩非回来,等卫庄铺好棋局,也等姬无夜露出破绽。 前些日子竺水的人头,今日有了用处。 晌午的阳光不甚刺眼,照在人的身上却暖暖的,十分舒适,秦沚和晓月在自己的房屋里吃着午饭。 待秦沚吃完,他放下碗筷,忽而对一旁的晓月柔声笑道:“今晚陪我出去转转……阿月快十八岁了,我送阿月一份礼物。” 晓月突然听到秦沚亲昵地喊她阿月,愣了一下,而后竟有些手足无措。 她急忙微微低头,有些慌乱地说道:“公子……救了晓月的命,晓月当牛做马报答公子还来不及,怎敢劳烦公子如此费心。” 秦沚伸出右手轻抚晓月红润羞涩的俏脸,又挑起她精巧的下巴,他盯住晓月水嫩的眸子,里面隐约三分欲拒七分还迎的味道竟让秦沚入了迷。 “男人和女人真是不一样的……只是阿月这双会说话的眼睛,女人里也不多见了。” 秦沚笑赞道,话语间有真切的感叹。 晓月明眸里有秋波微微荡漾,她俏脸红的发烧,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待秦沚收回手,她又低下头。 秦沚斟了一杯酒,像寻常烟花客一般。 他轻轻摇了摇杯子,佳酿还未入嘴,一双玉臂却轻轻缠住了他。 晓月侧着头,将殷红的俏脸贴在秦沚胸口,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但凡公子不嫌弃,公子想带阿月去哪里,阿月就随公子去哪里。” 便是这几日晚上二人相拥入眠,晓月也未曾觉得如此紧张,此时心跳的厉害,她有些用力地将胸口的酥软紧贴着秦沚,生怕心儿就跳了出去。 秦沚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晓月的香背,也不说话,便任由她抱着,另一只手将美酒缓缓送入口中。 他很享受这样短暂的宁静,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双藕臂,一对温软。 没有剑,也没有血。 “晚上穿厚些,夜里比白天冷。”秦沚柔声说道,伸出食指轻轻点在晓月小巧精致的琼鼻上。 晓月蜷缩在他的怀里乖巧地蹭了蹭脑袋,随后软软地支起身子,收拾了桌上的饭菜,俏脸娇艳欲滴,眼波流转,媚态勾人魂儿。 待她走后,秦沚伸手轻轻拨开窗户,看了看屋外的景色,眼神里很平静。 良久,他才轻轻笑道: “这雪总算要停了。” ps:这章字数很少只有1700多字(不加这段话),但实在米有办法,今天很忙,明日会加更的,跪求推……算了,随你们了,随你们了……这么少的字,不加更我自己都看不下去,最后说一句,我不写标题不是因为我懒,我很喜欢自己的故事,不写标题就是因为想不出来,我蹲在厕所里拉屎都在想,可以说很绝望了,望诸君谅解,我只是想安静轻松的拉个屎。 ps2:本书不开后宫,角色会有自己的归宿,想看银枪小霸王横扫八荒女人全收的小可爱们,老潺对不起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十三章 杀死姚丰凶手被就地正法后,韩国王宫内紧绷的气氛得到了缓解,韩王愤怒来自于王室颜面受损,如今事情有了交待,他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他不怎么关心姚丰的死,死了姚丰,很快还会有新的人替代他。 他之只要高高坐在王座上,手里留着禁兵,心里一点也不慌。 时候到了傍晚,一名穿着朴素的女人提着一个小竹篮在人群中穿行着,她神色平静,脚步不徐不疾。 小竹篮里不知装的何物,上面用黑色的布盖住,隐隐有些许奇异的香味。 那是某种特殊的防腐香料。 味道很淡,混入街上的微风,很快就会消散。 她一直走着,直到新郑北边的某位将军府大门口,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但她将手中的篮子却随手放在了将军府门口的大街边。 篮子离将军府很近,但离门口的几个守卫又有些距离,几个守卫看见女人落下了竹篮,心中略一迟疑是否要过去看看,又或是叫住那个女人。 只是经过了这少许耽搁,抬头看时,人来人往,哪里还找的到刚才女人的身影? 一名守卫心中好奇,又有些不祥的预感。 他伸手翻开了遮在竹篮上面的黑布,瞳孔骤然缩小。 守卫身子僵在了原地,直勾勾地看着篮子的竺水头颅,嘴巴微微张开,说不出话。 竺水面带微笑,也直勾勾地盯着守卫。 旁边的另一名守卫看见了自己伙伴的异样,他走上来拍了拍他,转头也看见了竺水的头。 他胆子比旁边的那位小了不少,惊呼一声,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街上四周有不少百姓的目光顺着惊呼投来,但他们站在黑布的另一端,并不能看到篮子的东西。 他们不敢上来瞧将军府的热闹,立刻又低下头匆匆离开。 先前的守卫被他拍醒,急忙慌张地用黑布盖住了竺水的头颅,手有些抖。 他拿着篮子低声对着旁边的共事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地朝将军府内走去。 将军府内不大,比起姬无夜的府邸,此处的将军府实在有些不够看。 但内部修建的亦可谓十分精致,楼阁林立,树水相依。 此处府邸主人的身份当然比不上姬无夜,事实上,他只是姬无夜的一名下属。 无论是朝堂,又或是江湖。 一名皮肤苍白的俊俏男子,安静地坐在府内的树下,两名羊脂美人穿着轻薄朦胧的纱衣,酥胸玉器若隐若现,就伏在他的身上,上下求索。 柔嫩唇齿间有动人的呻吟声传出。 男子仅着一件红色的锦缎,一头如同卫庄的白发顺着冬日的冷风起伏,潇洒地肆意挥动。 他的眼里有一抹忽隐忽现的邪异,时而很淡,时而清晰。 伸出鲜红的舌头,由下而上轻轻划过怀里玉人,与芳唇相接,两人忘情处,怀中玉人的娇躯却突然开始抽搐,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似是受到了莫大的痛楚,又像是登了极乐,过了许久,她臻首微微垂下,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瘫在了男子怀里,美目中逐渐失去神采。 男子的肤色愈发的苍白,眼中的妖异已经褪去,他轻叹一声,将身上唯一的红色锦缎撕下一半,缓缓裹住已经冰凉的的赤身美人。 他身边的另一位女人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因为天太冷,还是因为害怕。 “下去吧……安葬了她。”男子语气里有些疲倦,交待了身边的女人几句,便将怀里的尸体交给她,那女人如蒙大赦,带着冰冷的尸体急忙离开,转角处偷偷抹了抹的眼角落下的泪水,不知是欢喜还是其它的什么。 男子的对面,一名府兵单膝跪地许久,他手上提着一个黑布盖住的木篮,头一直低着,眼睛也紧紧闭上,大冷的天,他却浑身是汗。 狗命重要,怎敢抬头。 “说吧,何事?” 府兵吞了吞口水,将篮子里的黑布掀开,竺水面带微笑的头颅暴露在了空气中。 妖异男子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杀意。 “侯爷……门外方才有一个女人路过,她到了白府后就将篮子扔在了门口,当时街上人多,我们没能抓住她。” 白亦非轻轻挥了挥手,示意那名府兵离开,自己看着竺水的头颅,眼里冰冷刺骨。 竺水的武功很高,刺杀之术也相当高明,杀人时手段残忍之至,喜开人脾胃,剥人筋骨。 虽然他曾在秦国被人砍掉一只手,但是依然可以立足当世一流高手之列,白亦非很难想象是什么人杀掉了他。 竺水死的太过于诡异,似乎没有挣扎的痕迹。 “该是某个让他没有防备的人杀了他,而且是他十分信任的一个人……” 此时在白亦非的眼中,竺水的死只有一种可能。 姬无夜下的手。 他永远猜不到竺水是死于自己的心魔。 竺水一年前从秦国一路逃到了韩国,在他的帮助下,成功的打入了夜幕。 他是夜幕的棋子,也是白亦非的棋子。 白亦非有野心,但他的情况与秦沚类似,便是手握重兵,但依然不足以扳倒姬无夜。 也许姬无夜本身算不上多么可怕,但他身后的势是韩国其他臣子完全无法睥睨的。 手中的百鸟更是让白亦非忌惮不已。 百鸟里面的高手远不止表面的墨鸦和白凤二人,还有几位很少露面的杀手,皆是神出鬼没,来去无踪。 虽然同在夜幕之中,但人人心思迥异,各怀鬼胎,白亦非并不信任夜幕的其他成员。 “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吗……”白亦非看着竺水的头,眼里竟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十四章 冬季不比夏季,天色总是暗的很快,秦沚知会了紫女一声,便带着晓月离开了紫兰轩。 他们出了城门去向西山行进,晓月武功并不算弱,走了些山路,大气也不喘一口,秀额微微渗出一些细小的汗珠。 她一路牵着秦沚的手,手心里也全是汗,有些滑腻。 西山原名苍梧,是一座很大很高的山,山上被大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阴寒异常。 越往高山上走,阴寒之气便越重,烈风刺骨可撕人皮肉。 秦沚当然不会带着晓月去山里,只是新郑西南傍山处,尽是悬崖峭壁,无法直接上去,只能绕行。 上了山,秦沚带着晓月到了一处绝佳的鸟瞰点,那里无甚积雪,一个可容纳十余人的小石台开在悬崖口处。 从这里,一眼便能看到整个新郑。 秦沚拉着晓月到了石台上,他向下瞧了瞧,远远望去,新郑就如巴掌大小,灯火闪烁。 “我以为很美。”秦沚有些惋惜地笑笑。 一点也不浪漫。 新郑的灯火很小很暗,光影稀疏,照不到这么远的山崖上。 晓月走到秦沚旁边看了看崖下新郑,似乎在找寻什么,突然指着一处有些小兴奋地说道:“公子你看,那里是不是紫兰轩?!” 秦沚顺着那纤细的玉指看去,一处标志性的建筑伫立在新郑的东边,内部的灯火明显要比其他地方明亮不少。 他嘴角竟不由自主的扬起,伸手轻轻从袖袋里拿出红白玉簪,缓缓递到晓月的面前。 “你倒是眼尖……呐,这簪子,送你。” 晓月看到眼前的玉簪,迟疑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 她转头看着秦沚的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看着秦沚,面容愈发红润娇艳,一直顺到精巧的耳根。 媚眼轻扬,里面有水波盈盈。 一点一滴,荡开片片涟漪,浸入秦沚波澜不惊的心里。 秦沚只笑着与她对视,男女之间,无非你情我愿时最美。 我知道你知道我心里有你,可我偏不说。 只是片刻,她便败下阵来,臻首微微低下,轻轻主动牵起秦沚的一根手指,将簪子贴在秦沚的手心。 她轻声地念道:“公子救了阿月的命,阿月的命是公子的,人也是公子的……公子不必送阿月这么贵重的礼物。” 秦沚小心地捏住晓月的玉手,将玉簪握住,附到晓月小巧鲜嫩的耳垂处,悄声笑道:“簪子哪有人贵重……我这人舞刀弄剑惯了,手糙了些,不会为女人扎头发,阿月怕是只能自己扎了。” 气流拂过在晓月的耳畔,让她身子有些发软。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玉簪,沉默了会儿,竟有泪滴从脸侧滑下。 “阿月扎给公子看。”她轻声说道,转过身去,将头上的乌木发簪取下,一头青丝如瀑布倾泻,直至柳腰之间,芬芳入鼻。 那是晓月身上的体香。 素手微微上下灵巧的整理,只是很短的时间,晓月便将自己的头发卷了起来,拿玉簪轻轻固定住。 头发还是刚才的头发,人儿也是刚才的人儿。 秦沚贴着晓月的后背,伸手想为伊人擦拭泪水,只等手上抚过一片温软,他才发现晓月的泪痕已经干了。 他闻了闻晓月青丝间浓郁的香味,闭眼说道:“我以为你还在哭。” “阿月今日开心得很,没哭。”小姑娘笑笑,吸了吸鼻子,有些轻微的堵塞。 秦沚松开怀抱,拉住晓月柔软的手往回走。 “阿月回去做饭吃了,爬了爬山,人就饿了。” “公子想吃,阿月就一直为公子做饭。” 秦沚回头看了看媚中含羞的晓月,笑道:“一直是多久?我现在就饿了,快些回去。” 他不想在山里呆的太久,倘若雪下大了,山中小路就会变得危险,此时趁着还有些微微星光,赶紧回紫兰轩。 此处离新郑不远,秦沚牵着晓月一路下山,很快便回到了紫兰轩。 待得收拾了晚上的饭食,秦沚回到自己的小院,老远处,便看见洁白的梅花正轻轻地朝他招手。 他想起自己有些日子没有打太极了,等晓月在屋里烧了水,二人洗漱后,秦沚走到雪地里轻轻摆开套式。 其实不是什么高深的武学,就是后世强身健体的把式。 “阿月,来打太极。” 秦沚招呼道。 晓月听到了秦沚的话,微微迟疑了一小下,从还没有捂热的被窝里起身,穿上了衣物鞋袜,她跑到秦沚的旁边,模仿着秦沚的动作。 晓月不是第一次看秦沚打太极了,秦沚曾与她解释过。 今日秦沚有心让晓月与他一同打太极,想活一活小姑娘的气血。 过不了多久,只待韩非一回来,暗流激涌便会露出端倪,届时各方的势力会逐渐有所行动,秦沚担心晓月的安危,借着太极,悄悄地传授了一些剑术上的理解。 晓月听得认真,偶尔也会提出一些疑问,秦沚都耐心地一一为她解答。 韩非就像是一根导火索,许多势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唯独紫兰轩目前寸步难行,少了朝中的稳固关系,无论江湖背景再怎么强大,依旧撼动不了姬无夜和其他的几位黑手。 韩非需要紫兰轩的江湖势力,同理,紫兰轩也需要韩非来建立朝堂关系。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即便他是一个傻子,至少卫庄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至于到底是作为合作的朋友还是一个被利用的傀儡,就要真切地看韩非自己的本事了。 要想凭借才能折服卫庄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鬼谷派与其他门派最大的区别就是:鬼谷出来的弟子基本什么都会一些。 至于这个“一些”到底是多少,就很值得揣摩了。 秦沚没有卫庄肩上沉重如山的担子,也没有救国救民的志向,他就是单纯地想搞死姬无夜。 姬无夜的夜幕与罗网有染,此时罗网还未被赵高掌控,秦沚不喜欢他们,曾经一批又一批的杀手,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和嬴政。 秦沚杀不干净罗网的刺客,天下死士云集,他没那个能耐。 夜幕是罗网一部分死士的提供者,之前刺杀他们的人,有不少身上标有夜幕死士的烙印。 秦沚不是没脾气,被人袭杀这么些年,今天终于找到了其中一个罪魁祸首。 他想砍下姬无夜的头。 一直都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十五章 竖日清晨,秦沚泡了一壶热茶,少见的没有喝酒。 他坐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一口一口地将茶饮尽,才缓缓起身去了紫兰轩的暗格。 暗格里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外面的新郑一处角落,另一条通往紫兰轩内部的情报收集点。 其实就是一处比较大的地下书房,书房里全是各种各样布匹。 上面记录里紫兰轩收集到的各种各样的情报,纸张不善于保存,且很难弄到,而竹简又太过于占位置,十分不方便,于是卫庄就让人用布匹来记录情报。 一个很随意地想法,但却非常实用。 书房白日里一般是没有人的,秦沚进入此处后,翻找着一些关于姬无夜的消息。 此时的姬无夜远比动漫里的姬无夜可怕得多,无论是自己的手段,又或是背后的恐怖势力。 罗网遍布七国,江湖上没有任何一个势力可以与它抗衡,它无形无意,不断收纳各国死士,便是光明正大地刺杀皇廷贵族也毫不手软。 罗网不怕报复,它并非受某一个人的掌控,事实上在赵高彻底锁住它之前,它对于七国的刺客就如同一个信仰。 肉体很容易被摧毁,但精神的执着却相当难消灭。 好在罗网虽强,但势力分散,往往只能杀人,很难救人。 不能及时地得到罗网的援助,姬无夜手上的力量依然不可小觑。 想要搞死姬无夜,只能先摧毁他的爪牙。 他身边的高手太多,想要刺杀姬无夜无异于天方夜谭。就算是日后成为剑圣的盖聂提着渊虹来了,也不可能在这么多高手里直接杀掉姬无夜。 秦沚疯了才会认为自己现在比二十年后的盖聂还强。此时的秦沚未必接的下二十年后盖聂的一记杀招。 卫庄和盖聂数次交手都能你来我往打那么久,只是因为根本没想过杀死对方。 较技和杀人完全是两码事。 但凡起了杀心,胜负往往只在一刹之间。 秦沚不能单枪匹马地擅闯姬府,府里那八百亲兵就能要了他的命,便是人家站着让他砍,等他砍到姬无夜的时候也该手软无力,哪里还有余力与姬无夜纠缠。 关于怎么砍死姬无夜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打又打不过,只能多动动脑子。 秦沚在书房里翻找着许多关于这些年紫兰轩收集到的关于夜幕和百鸟的消息,想从中获取一些有用的东西。 尤其是关于百鸟的消息,他得罪了墨鸦,以后走夜路时就要点支灯笼。 秦沚武功高绝,方圆一丈内出手便是杀招,剑气随心而动,于意而行,可同时幻化出六柄金色剑影,堪比神兵玄铁,取人首级一念之间,丝毫不惧墨鸦和百鸟的其他杀手。 ――才见鬼了。 事实上,若是他遇上两三个倒还好说,百鸟的高手共有六个人,目前紫兰轩只查探到五个,还有个人几乎没有踪迹,是不是出过手也不清楚。 有时候打起架来,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便是天差地别,如若秦沚同时和百鸟的五人正面交手,分分钟就得凉透。 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二十年后的卫庄单杀六剑奴的任何一人都费不了多大力气,然而一但六位一体,形势便立刻倒转。 这六个人要杀卫庄比卫庄要杀他们其中一人来的更加轻松。 相互配合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人数的变化导致了质变。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女人?有意思……”秦沚眼神微凝,手指轻轻划过一卷布条,看着有些轻微褪色的墨痕。 这布条应该有些时日了,上面还有灰尘不少。 他眼中露出微微惊奇,又露出微微笑意。 “怎么这杀手还有一念之仁呢……还是他喜欢这个女人?” “一个有感情的杀手,听起来竟有些好笑,莫不是个大猪蹄子?” 秦沚自顾自地笑了一声,将布条合上,放回原处。 上面记载了百鸟的墨鸦曾在几年前救了一名女子,他将女子带回了夜幕,花了不少精力为其治好了伤。 后来那女子便成了百鸟中的一员,代号叫做鹦歌。 与墨鸦同级的一位首领。 “是不是太随意了些……路边捡个女人就是一流高手,我怎么就捡不到这样的高手呢。” “这就是玄不救非?” “不知是非酋的非还是韩非的非。” 秦沚眨了眨眼,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脑中大致地分化了一下姬无夜的势力,最后才发现要动姬无夜不是一般的麻烦。 军政财权他都有了,手里攥的紧,相互牵扯,韩王昏庸,目不视物,这场博弈一开局就不公平。 “姬无夜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要想翻了他的天,紫兰轩不但要步步为营,还必须引诱他下一手烂棋才行。” 不让他自己败一败手上的底牌,紫兰轩根本干不过他,这是硬性实力的差距。 想到这里,秦沚又换了一个地方,找到书房偏内的一处地方,他找了一些关于四凶将的信息,仔细地观读着。 “竺水……白亦非,又来一个非?”秦沚眉头一凝,忽而想起自己给紫女的人头,他大致猜到了卫庄和紫女的用意。 “看起来小白跟姬二狗的关系似乎不大好。” “白亦非手握韩国十万兵甲,是御外的主要战力,无论二人关系如何,白亦非总不可能是姬无夜的儿子,敢把兵权就这么交到自己手下的手里,无非就是手上捏着人家的命脉。” “除了看中白亦非远甚于常人领军打仗的能力,白亦非应该有什么其他人没有的……弱点,能让姬无夜随时可以轻易地置他于死地。” “白亦非并非忠于姬无夜,多半是怕他,竺水就是最好的证明。” 夜幕不缺一流杀手和死士,强行凭借自己的关系塞一个人进去看似是忠心的证明,实则有些多余。 姬无夜并不傻,他不是谁的傀儡,而是真的有些手段。 只是常年的顺风顺水,让他变得骄纵。 秦沚面色平静如水,脑子里却疯狂地闪过各种念头,白亦非是一个扳倒姬无夜的关键人物,但绝对不是现在。 白亦非现在碰不得,对他既不能表现出善意,更不能表现出敌意。 一但让白亦非过早地注意到紫兰轩,日后便会加重他的戒心,这对紫兰轩十分不利。 卫庄与紫女代替姬无夜送了他一份礼物,无非是想在他心里埋一颗种子。 只待时机成熟,种子就会开始萌芽。 “潮女妖,蓑衣客,翡翠虎……百鸟,鹦歌……”秦沚轻轻念叨,有些出神。 “蓑衣客……好有诗意的名字。”他突然赞道。 “雪月青霜鸣,蓑衣走长汀。竿起寒江尽,垂眼绝骑轻。影渡横舟客,身沉百万星。提壶邀作酒,浇我不老心……是不是还要给他配一幅独钓寒江雪的背景才好?” 秦沚随口瞎吟了一首诗,脑子里大致临摹了几笔那蓑衣客的形象,随后摇头笑了笑,将布条放回原处,离开了书房。 ps:汀,水边平地,老潺瞎写一通,偏还觉得自己写的不错,自我念叨两次,真觉得自己成了穿着蓑衣的隐士高人,踏一苇而渡江,水中天星明月相映,一举一行都是自然…有些不要脸了……勿笑,勿笑。(中二病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十六章 秦沚从书房出来后闲来无事,便去了新郑西边的如水棋馆下了一天的棋。 他下了一天的棋。 一天。 闲的不行。 秦沚早上去棋馆时,太阳还不刺眼,待他晚上从棋馆出来时,已是满天星河倒悬。 他一天没有吃饭,也没有带上晓月,吩咐她这几天都在小院里练剑。 秦沚顺着已经无甚人影的长街一路走回了紫兰轩,穿过了公子与美人的浓浓情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 他抬头看了看天,时候正好。 晓月吃过晚饭后,仍然不敢松懈,还在梅花旁轻舞招式,秀额上已有汗珠。 她看见了秦沚。 小姑娘收了手中长剑,一路小跑到秦沚面前,拉了拉秦沚衣袖小声问道:“公子可吃过晚饭了?” 似是练剑有些累了,晓月的呼吸略显急促,说起话来声音也有一些小小的颤音。 秦沚用手轻轻擦了擦晓月俏脸上的汗珠,柔声说道:“阿月去沐浴的地方洗一洗,然后跟卫庄知会一声,告诉他如若今晚看见有紫兰轩的信号弹,不必出紫兰轩,但若是连续发了两次,让他务必带上鲨齿来找我。” 晓月听见秦沚这般描述,心中一紧,她咬了咬红唇,担忧地问道:“公子今晚要去做甚?” 名义上,她只是伺候秦沚起居的下人,本不该询问秦沚的行踪。 但她还是问了。 秦沚笑笑,伸手轻轻捏了捏晓月的琼鼻,说道:“这么关心我?阿月按我说的做便是了,我今晚会晚一些回来……你先休息。” 晓月听完秦沚的话,沉默了一会,小声说道:“公子的话,阿月照做……请公子千万小心。” 言罢她抬起头看了看秦沚平静的眼睛。 似乎他总是这样,没有什么事会让他惊讶,也没有什么事会让他担忧。 她深深地看了秦沚一眼,转头离开了小院子。 天还很冷,但雪已经停了。 秦沚进入木屋内,拿了一把普通的小刀,又找了一块大一点的烧火用的木块,用小刀一点一点削成了桌几大小的木板。 他削了很有一会儿,动作不快,似是一点也不急。 削出来的木板并不厚,秦沚将小刀收入袖袋里,拿着木板出了门去。 顺着暗格,他离开了紫兰轩,到了新郑的某一处不起眼角落,又绕了几个巷子,去买了两张薄饼。 饼里面有肉,所以卖的十二文一张。 秦沚不急着吃,他就在新郑的街上走了走。 从东街画廊五十步一直沿着城内的河走到了石桥处。 石桥边上有一个正在钓鱼的人。 他坐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离石桥有些距离,竹兜里一条鱼也没有。 秦沚走到那人身边坐下,一句话不说,安静地看着他钓鱼,没过多久,怀里的肉饼已经开始逐渐冷去。 钓鱼的人脸上有些胡子,身上穿的很是朴素的平民布衣,看上去真的如同一个渔者一般。 他好像没有看到秦沚,左手借着身体的遮掩悄悄地对着黑夜打了一个手势。 在他们二人的身后不远处,有一位黑影静静地立于房檐之上,寒风起处,带动他的一头黑发与肩上的羽毛轻轻舞动。 他就像藏在了影子里,周围偶尔有行人和巡逻的卫兵路过也不曾看见他。 又过了一会,秦沚似乎是回过了神,他将目光从河面处收回,伸手将怀里的两张肉饼拿了出来,一张递给了旁边钓鱼的中年人。 “我请先生吃饼。”他笑着说道。 中年人有些迟疑,似是担心饼里有毒。 他向来很谨慎。 但随后他便伸手接了过来,并且大口咬了下去。 肉有些冷,但是味道还不错。 二人离得近,秦沚想杀他用不着下毒,动动手指的事情。 中年人一身的鸡皮疙瘩,莫名感觉很不舒服,但不敢走,背后有冷汗渗出。 秦沚吃了几口,侧过头有些奇怪地问道:“先生为什么不穿蓑衣?” 中年人面色奇怪,眼神有些飘忽。 “又没有下雨,我为何要穿蓑衣?” 秦沚听完他的话,笑了笑,将手中的饼放了下来,拿出了先前准备的木板,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小刀。 他在上面刻画着什么,天色太黑,中年人转头看了两眼,却瞧不清楚。 “你在刻什么?”中年人问道。 秦沚偏过头在他耳畔小声地说道:“先生莫急,晚点再与先生解释。” 说罢,又小心地刻了两道。 “先生敢吃我的饼,不怕我在里面下毒吗?”秦沚像是与朋友闲谈,声音让人心里宁静。 中年人愣了一下,答道:“这个距离你完全可以一剑捅死我,不必如此麻烦。” 秦沚点点头,赞道:“先生倒是有些胆色……但我若是姬无夜,先生吃饼的时候,心里会害怕吗?” 中年人身子一僵,他小心瞟了秦沚一眼,发现他面色如常,并无异样。 “先生只管与我说实话……其实先生心里是知道的,我不为姬无夜做事,况且我不过一时好奇,这些闲谈不是什么要紧事,又无伤大雅。” 秦沚语气平静,听不出悲喜。 中年人迟疑了一下,才强笑道:“既然是姬无……夜给的饼,我心里自然是害怕的。” 他似是被秦沚带的有些偏,不小心直呼了姬无夜的名字,说到一半想要收回去,又觉得无甚必要,便直接说了出来。 秦沚点点头,手上又握着匕首开始在木板上刻画起来,一边又叹道:“先生真是性情中人。” 话及此处,二人身后的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风声吹的紧,有黑影闪动。 一共四道。 他们就站在秦沚与中年人背后十来步。 静若处子,像是街上的木头人,一动不动。 中年人沉寂了些许时候,似乎终于做了决定,他突然想要站起身。 一道奇怪的声音传来,中年人的瞳孔骤然缩小,面色苍白,汗水不断从额头滴下。 适才秦沚用来刻木板的小刀,此时已经稳稳地扎在了他的右手上,死死地钉入地下。 匕首有多快,人有多惊惧。 剧痛传来,他却不敢喊出声,喘着粗气。 “先生方才不走,此时想要走了。”秦沚轻轻用手抚摸着木板上的刻痕,闭上眼仔细地享受指尖触感,像在确认自己刻错没有,话语间依旧温和。 中年人露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低下头,想要将钉入右手的匕首拔出来。 “你拔一个我看看。”秦沚瞟了中年人一眼,目光里有盈盈笑意。 一个没有丝毫杀意的眼神,却让中年人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ps:韩非快回来了,蓑衣客的故事写完,就开始写韩非的故事了,蓑衣客的故事并不长,大概三章或者四章吧。 ps2:我们的宗旨:装最叼的逼,挨最毒的打……开玩笑。 ps3:蓑衣客的故事有那么点意思,老潺写的慢,诸位耐心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十七章 博弈 天星皎洁,月辉尽洒。 中年人有些僵硬地转头看了看秦沚身后站着的四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乱动。 他小心地看了看秦沚的侧脸,小声说道: “这位小兄弟……咱们并无仇怨,可否放在下一马?” 秦沚听完他的话,笑了笑,也懒得看他,说道:“小兄弟?不,我不是你的小兄弟,你现在喊我一声爹,不然我就扎死你。” 听完秦沚的话,中年人脸红脖子粗,眼中竟有几分怒意。 “士可杀……” 话音未落,一柄淡金色的剑影已经横在了他的喉咙前。 似是凭空出现,又像是从一开始这把剑就横在他的颈上。 中年人离秦沚不过半步距离,他终于发现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自己也根本看不见秦沚何时出的剑。 太快。 莫大的恐惧笼罩了他的心头,死亡如影随形,他眼里充斥着血丝,吞了吞口水,低下头迟疑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爹。” 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声音。 剑影淡去,秦沚侧身附到中年人的耳畔悄声说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话说到一半,秦沚就笑了起来,身子也随之微微抽动着,像个疯子,好久才终于停下。 中年人不知道秦沚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他不想死,便任由秦沚笑着,低着头,面无表情。 待秦沚笑够了,他突然拔出扎在中年人手上的匕首,疼的中年人呲牙咧嘴。 秦沚伸手将匕首递到中年人手里,又仔细为他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淡淡地说道: “等会儿你就站我旁边,哪里也不去,后面那四个人要杀你爹,但他们不想让你死,所以待会儿你要把小刀横在自己脖子上威胁他们,一但他们敢对你爹出手,你就抹脖子。” 一句毫无厘头的话,若是寻常人听着,只会觉得秦沚是个傻子。 本就不想死,又怎会自己抹自己脖子? 但蓑衣客很聪明,他听得懂秦沚在说什么。 “你跑就会死。” “他们一旦动手你就会死。” “你会死在我前面。” 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腿软,眼前明明不过一个稚嫩青年,此时却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他方才看过秦沚出剑,明白自己今天若是不照做就会没命。 但他心里仍旧有一丝希冀,秦沚不会真的杀了他。 命只有一条,他不敢赌,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秦沚站起身来拍了拍青衣的泥土,转头看着街上的四个木头人,拿着木板走到离他们不过数步的距离,面容平静。 蓑衣客不敢滞留,也急忙地站起身来,跟着秦沚,他的右手仍在滴血,左手拿着匕首,有些滑稽地对着自己的喉咙。 像个智障。 在他们的对面,三男一女,有个老朋友。 “真是缘分,不过数天之隔,我们又见面了。”秦沚看着墨鸦,微微一笑。 墨鸦盯着秦沚,眼神冰冷地不像人,胸口早已结痂的伤口,此时竟有些微微发烫。 见他没有回话,秦沚也不恼,扫了一眼,嗤笑道:“你们明明有六个人,怎么就来了四个。” “你是何等狂妄自负,我们四人杀你,足矣。”墨鸦旁边一位穿着白色的紧身长衫的少年,面容俊俏,明目若星辰,鼻梁挺翘,他的语气已然露出几分杀意。 秦沚听他这语气,倒还有些微微的中二。 他觉得不舒服,坐久了就有些僵硬,伸了个懒腰,反手轻轻用拳头锤了锤背。 “其实你们四个人杀我就够了,不过‘要’不了我的命。” “只能用你们其中一个人的命来换。” 秦沚说完,墨鸦的眉头微微一皱。 四人中只有他跟秦沚交过手,当日姚府中秦沚手上那剑影只管再快一分半分,他现在尸体都已经腐烂。 没有什么让人挡不住的奇异招式,秦沚的剑,砍就是砍,刺就是刺。 像是市井无赖打架,就是出手快了些。 他也说不出秦沚的剑有多快,因为他自己看不清楚,但他心里有一个大概的计较,前几日便告诫过百鸟的几位共事。 单独跟秦沚交手时切记不能太过于近身,必须控制好距离,一但进入秦沚三步之内,秦沚杀他们和杀普通人没有区别。 一剑一个小朋友。 方才秦沚出剑的时候,他们也看在眼里。 看不清楚。 此时他们四人要杀秦沚定会有人与之近身缠斗,倘若秦沚真要以命换命,谁会先死还很难说。 “墨鸦,你在犹豫,我可以帮你选。”秦沚看见墨鸦眼里的一丝犹豫,嘴角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左边的那个白衣服傻小子太嫩,右边的老男人太丑。” “你武功最高,动起手来我未必能杀你。” “我杀你身后的那个女人。” 秦沚话音未落,墨鸦骤然抬起头来,死死地盯住秦沚,眼里已是森然杀意弥漫。 秦沚才不怕他,自顾自地笑了笑。 是这个反应就对了。 你总不能用眼神杀死我。 他看着墨鸦踌躇的模样,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么问题来了,你是要我的命,还是要她的命?” 听得秦沚的话,墨鸦竟沉默许久。 他身后的女子同他一样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虽是带着面罩,无法一睹芳容,但身材玲珑有致,前凸后翘,堪称尤物。 小蛮腰盈盈一握,入目处让人垂涎,一双玉腿性感修长,玉润浑圆。 紫兰轩恐怕只有紫女的身材才能跟这女人相比。 她冷冷地看着秦沚,一种圆形的娇小轮刃在白嫩掌间翻动,迈着步子翩然走过墨鸦的身边。 似是想要出手。 玉臂被一只手掌紧紧握住,墨鸦头微微低下,没有去看她,只是手里抓的紧,不肯有微微松懈。 局面再一次陷入僵持。 秦沚给了墨鸦一点时间,让他的思绪变得混乱。 人就是这样,在无法做出抉择的时候,拖得越久,脑子里越会变成一团浆糊。 微风拂过众人的耳畔,像是冬风,又似春风。 有人身上有汗,吹一吹就会更冷。 秦沚伸手从袖袋里掏出一支信号弹,很随意地放上了天。 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天上炸开,让众人心里一惊。 “你做不出选择,我再帮你一次。” “再过一会,我有个提剑的朋友就会过来,你若执意留下,到时候你们不但要不了我的命,还要多死一个人。” 说到此处,秦沚微微顿了顿,笑道:“你们四个人要死两个。” “黑衣服的女人和白衣服的少年。” 墨鸦看着秦沚魔鬼式的笑容,眼中有些血丝,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 秦沚似是一点也不着急,眼神扫过沉默的四人,最后定格在墨鸦身上,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你以为我打不过你们四个,所以我的命就捏在了你们的手里……那你现在应该明白了。” 秦沚看着墨鸦的眼睛,神色平静。 平静地让他心慌。 “其实从一开始,你们所有人的命……都在我手里。” ps:蓑衣客是一个剧情转折点,后面还有故事,该讲的才讲了不到一半,喜欢看故事的朋友们不要急,慢慢来。 ps2:这本书达到签约要求了,已经申请,但具体能不能签约,什么时候签约,老潺也不清楚,也不会刻意去管这件事,哪天你们看到vip章节了就是签约了,感谢各位的支持,不一一点名了,有凑字数嫌疑,我尽可能把血肉写出来,写一个真实的秦时明月,要是我写不出来……呵,你们特么砍死我啊。 ps3:本书书名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改了,现在是《不在秦时做咸鱼》 ps4:从这章开始,我写章节名,你们别吐槽了,我写。 最后说一句,我,老潺,打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十八章 把木板交给乌鸦 墨鸦看着秦沚有恃无恐的模样,内心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从没有单独跟鹦歌说过话,鹦歌也没有跟他单独说过话。 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鹦歌的名字。 平日里鹦歌并不和他们一同做事,她是姬无夜用来对付韩国之外的人的武器。 每次受伤回来,都是墨鸦为她疗伤,寻药。 他心里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杀手本不该有常人有的感情。 一起出手,杀了秦沚,救回蓑衣客,死一个鹦歌。 很快鹦歌的位置就会被其他人替代,百鸟还是百鸟。 明明没有什么影响,偏偏他不肯放手。 凭什么用她的命换秦沚的命? 墨鸦孤寂了很久的心,突然愤怒起来。 凭什么用她的命换秦沚的命? 他又不爱秦沚。 不换。 墨鸦似是突然放松了下来,手上还紧紧握住鹦歌的玉臂,盯着秦沚一字一句的说道:“与将军为敌,你想清楚了?” 秦沚目露疑色,眼皮微微动了动。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与姬无夜为敌了?” “你这人才是好笑,上次我杀姚丰是因为私仇,这次要杀蓑衣客也是私仇,还帮了姬无夜除掉一个潜在的叛徒,你告诉我,我怎么与姬无夜为敌了?” 秦沚话语间说的真切,活脱脱的一只戏精。 墨鸦眉头微皱,仔细回想了一番秦沚做的事,事实上,还真如他所述。 他不杀姚丰自己也会出手杀了姚丰,只是下手干净,不会给姬无夜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你就在旁边也看见了,我冒着天大的风险捅了他那么多剑,若不是私仇,我何苦如此?” 墨鸦沉默少许,将信将疑。 “那你为何要救紫兰轩的那名女子,紫兰轩不为将军做事。” 秦沚眉头一抬,带着有些嘲讽的语气说道:“紫兰轩不过是个江湖组织,不为姬无夜做事就一定是他的敌人?再者说,我一个男人,我杀了人。” 说道这里,他缓缓张开了双臂,目露凶光,铿锵有力道:“我大仇得报!!!” “看见个漂亮女人,想和她行男女之事发泄发泄,怎么了?” 墨鸦并不好糊弄,他眼里有精光闪过。 “蓑衣客一直为将军办事,可不曾听说要叛变。” 他并不着急,心中已经下了决定,只要他们四人不与秦沚缠斗,这种开阔的地势,即便秦沚的朋友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到,也留不下他们。 救不了蓑衣客,也要带一些有用的东西回去给姬无夜,否则到时候姬无夜怪罪下来,鹦歌少不了一顿酷刑折磨,甚至可能丢掉性命。 她本不该来,鹦歌不行韩国内部之事,但百鸟有两人正在执行任务,她听到墨鸦又遇见了上次的那个剑客,便私做决定跟着过来了。 墨鸦心里有些欣喜,有些担忧。 他们的命是姬无夜的,擅做决定破坏规矩,可能会引发姬无夜的怒火。 秦沚似是知道他的想法。 他有心试探,在确定了墨鸦对鹦歌的态度之后,已经开始准备撒网。 他算计了姬无夜,也算计了百鸟。 从他出紫兰轩的那一刻,他的每一个看似不经意动作,已经层层锁死了墨鸦的退路。 他故意饶了几圈,才去小巷买的饼。 秦沚其实在找墨鸦,好让他跟在自己后面。 他和蓑衣客的谈话需要一个听众。 一个耳朵灵敏脑子好使,却又有一个致命弱点的听众。 为的就是现在。 之后秦沚又等了很久,等到蓑衣客叫了百鸟的人来。 有趣的是,他还等到了鹦歌。 这倒好,反而省去了他的一番口舌,现在他要送姬无夜一份礼物,墨鸦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一旦拒绝,姬无夜就有了杀鹦歌的理由。 墨鸦对鹦歌的感情,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秦沚将手中的木板扔向墨鸦。 “你方才一直在后面听我和蓑衣客的对话,现在看看上面的刻字,是不是属实。” 墨鸦眉头微皱,接住了秦沚扔来的木板。 他五官感知要比蓑衣客灵敏许多,借着星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刻字。 每一句话都很怪,但每一句话他也说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脑中回忆了一番适才秦沚和蓑衣客的对话,他又仔细地看看了看木板上的刻字,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话是真话,不过……” 秦沚微微点头,打断他悠悠地说道:“姬无夜生性多疑,你应当清楚,这板子能救你旁边这女人的命,只是后面的故事……你要自己编了。” “编的好,姬无夜会继续信任你们,编不好,她就没命了。” 墨鸦不蠢,当他看见木板上的字时,心中便已经有所思量,只是总觉得秦沚给他挖了一个坑,而他却不得不跳。 他拿着木板,心下担忧鹦歌的性命,竟有些不自然地急躁。 深深地看了秦沚一眼,他拿着木板带着三人快速离开了石桥河畔。 只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四人便重新隐没在黑夜之中。 秦沚不会傻到去试探墨鸦对姬无夜的忠诚,他一边要利用墨鸦心中滋生的感情,另一方面要尽可能地避免和姬无夜利益的冲突。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墨鸦不了解他,面对未知,他必须要将风险规避到最小。 秦沚算到了最坏的结果,但此番天助,不但百鸟只到了四个人,还有一个是墨鸦的最大软肋。 他本想用白凤去威胁墨鸦,不想鹦歌竟跟了过来,省去他太多麻烦。 月色迷人,寒风起于苍穹,覆枯草于地,压塌了蓑衣客心里最后的希望。 “……你不敢杀我对不对?你其实害怕姬无夜,不然我现在已经死了。”蓑衣客微微抬头看了看秦沚,咬牙说道。 秦沚拉起蓑衣客的右手,用内力帮他封了穴道,止了血。 “先生陪我去石桥上坐坐。” 他又恢复之前的模样,对蓑衣客十分友好。 只是他先前在蓑衣客的眼里已然化身恶鬼,无论此时做出怎样的行为,都獠牙血口,面目狰狞。 秦沚拉着蓑衣客的手到了桥上的石栏坐下,一边吹着冷风,一边轻轻撕下自己衣服当作布条为他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口。 他动作轻柔而细腻,像是怕弄疼了蓑衣客。 “先生,你看我包扎的如何?” “……好,包扎的好……”蓑衣客陪笑道。 他不知秦沚又要做什么,背后一阵寒意,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笑的甚是难看。 “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自然不是想要杀先生。”秦沚握住蓑衣客有些粗糙的手,抬头笑道。 “姬无夜手下四大凶将,唯有蓑衣客最特殊。” “它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任何人。” “杀了先生,还会有下一个蓑衣客,姬无夜的手下并不缺做情报头子的人才,我若是直接杀了先生不但伤不到姬无夜元气,反而会引起他的疯狂报复。” “不值。” 蓑衣客听完秦沚的话,心中安定少许。 只要有命在,什么都可以商量。 “你想要什么?”他直接了当地问道。 秦沚看着蓑衣客此时又有些底气的模样,竟觉得有些意思。 “从今天以后,姬无夜知道的……我都要知道。” 言罢,他看着立刻就要张嘴答应下来的蓑衣客,轻轻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嘴上,饶有兴趣地说道:“看来先生还是不够聪明,此时仍想着敷衍我……” “我们还有不少时间,今夜我就好好与先生论道论道。” “让先生看清楚,从方才百鸟离开之后,到底谁……才是真正掌控先生生死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十九章 不得不说的谎话 月下风冷,河中波影粼粼,水中星与天上星交相而映,两道人影就静立在石桥之上。 “先生此时仍旧想要敷衍我草草了事,不过是想着只要活着出去,将今夜之事做一番书信递给姬无夜,日后我便会被夜幕拉入他的死亡名单,命不久矣。” “况且,今夜我乃以有心算计先生无心,下次再想要接近先生,恐就难了。” “所以先生心里一定认为,只要今晚逃出了我的手心,日后你还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蓑衣客……而我,不久之后就会成为一具尸体,对你再构不成任何威胁。” 秦沚话说的轻,看着低头沉默的蓑衣客,面容十分平静。 “先生不说话,即是默认了。” “到了此时,先生明明十分怕我,但若要在姬无夜和我之间做一个选择,先生仍旧会选择姬无夜这座大山。” “因为就在方才,我与先生说过,我一但杀了你便会惹来天大的祸端,不值。” “于是先生觉得自己安全了,有姬无夜这座大山为你撑腰,我并不敢真的把你怎么样。” 话及此处,秦沚缓缓伸出手轻轻摩擦着蓑衣客满脸的胡茬,像是抚摸自己的爱人,看他的眼神里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蓑衣客心中恶寒,却又一阵恐惧,不敢乱动,任由秦沚抚摸他的脸。 他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蓑衣客的侧脸上,顿了一下,悄声耳语道: “实在有些抱歉,就在方才,先生身后的这座大山……已经被我铲掉了。” 他说的慢了些,话音刚落,蓑衣客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秦沚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里面是一滩死水。 “先生不是想知道……我在木板上刻了什么吗?” 秦沚放开蓑衣客,抖了抖青衣上的尘埃,坐在桥栏上,看着远处河的尽头,有些发神。 蓑衣客觉得喉咙里干涩,他带着微微嘶哑地声音问道:“你刻了什么?” 秦沚忽而转头看着蓑衣客失神无主的模样,微微一笑。 宛如恶鬼出世。 ……姬府中,灯火明亮,府内各处仍有府丁提着灯笼巡视,脚步踩在地上的石板上还有清脆的声音传出。 姬府中有一座大殿,殿中两侧烛火遥相呼应,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 殿上御座,姬无夜穿着战袍,闭上眼睛假寐,手中一把寒山玄铁所铸的长柄大刀静静立在地上。 红色的布帘随夜风翻开涌动,咧咧作响,像是沙场翻滚的血浪。 一股恐怖的杀气弥漫,压的人透不过气。 门口大开,两道黑色人影走入了大殿之中。 一男一女,正是墨鸦与鹦歌。 “墨鸦今日私自挪用鹦歌,向将军请罪!” 墨鸦一走到御座台阶下,便单膝跪地,低头认罪,鹦歌跪在他旁边,一言不发。 姬无夜听到墨鸦的话后,依旧在御座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不过片刻,大殿里又恢复了死寂,墨鸦和鹦歌此时也变成木头人,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 他手中还紧抓着秦沚给他的木板,满是汗水。 殿内有杀意,强时如惊浪滔天,弱时竟微不可寻。 墨鸦心中苦涩,从他九岁开始杀人,到现在每日都活在生死交错间,便是上次在姚府之中差些被秦沚一剑穿心,他也没有怕过。 人总会死的,差别只在早晚。 只有一个叫鹦歌的女人在他身旁的时候,他才会害怕。 他怕她死。 鹦歌自己不怕,她像是没有感情,自从被墨鸦救回来,她没有笑过,也没有哭过。 遇见高手,为了完成任务她宁可以命换命。 有几次她伤得很重,墨鸦费了很大的力气和手段才帮她勉强稳住身上的伤势。 她没有跟墨鸦说过谢谢,唯一的回馈,是墨鸦曾经为她熬药时,她亲了墨鸦一口。 她只杀过人,没亲过人,那时下嘴狠了些,弄的墨鸦一脸口水。 于是墨鸦就这样被人稀里糊涂地偷了心上的锁。 他放不下了。 时间过去很久,直到姬无夜终于睁开眼睛凝视着墨鸦时,墨鸦才突然发现,两旁的风卷红帘,总算停下。 “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如果我不满意,要么你死,要么她死。” 姬无夜的声音很淡,听起来很冷。 他同死人说话向来都是这样的语气。 墨鸦眼皮一阵抽动,他心下思虑翻涌,面色如常地答道:“回将军,今晚事发突然,人手不够,只因此事干系太大,我心知犯了将军的忌讳,但墨鸦的命是将军的,既未身死,一切当为将军考虑,不该念及自己安危,若是将军要责罚,墨鸦心甘。” 他语气风轻云淡,似是真的没有考虑自己的性命和后果。 多像一条忠心的狗。 “……说下去。”墨鸦的话说的很巧,让姬无夜的怒火有所消退。 姬无夜最忌讳手下有人做了超出自己权限范围的事情。 这样的人在他看来,随时都会成为叛徒。 那一句既未身死,一切为了将军考虑,不该念及自身安危,听在耳边实在是有些舒服。 “我在新郑南处陈巷看到了上次杀姚丰的那个人,我当时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没有打草惊蛇,一路尾随,到后来看见他找到了蓑衣客。” 提到了蓑衣客三个字,姬无夜的眼里突然闪过一抹警惕,但并未打断墨鸦的话,任由他继续往下说。 “一开始我以为他想要杀蓑衣客,是将军的敌人,后来我发现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蓑衣客……很可能已经已经背叛将军。” “虽然平日里百鸟仅为将军杀人,但关于四凶将的一些基本消息还是多少了解一些,蓑衣客掌握者将军手里的大量消息,我当时就在蓑衣客和那剑客身后不远处,听完他们的谈话,心中一时担心蓑衣客背叛将军而坏了什么大事。” “而那剑客亦不知是敌是友,当时只将他也当作将军的敌人,此时百鸟内有两个首领正在执行任务,我当时心急蓑衣客会不会知道并泄露了将军的某些隐秘,于是为了保险起见便叫来了百鸟剩下的各位首领……也包括鹦歌。” “鹦歌只忠于将军,此事干系重大,我怕她不听我的命令,当时用了血鹄令才让她一起跟了过来。” 言及此处,墨鸦将手中的木板呈上,又说道:“后来听那剑客说前几日杀姚丰是为私仇,自知上次给将军添了不少麻烦,此时为将军抓出一个叛徒,怕将军怪罪于他,让我将此证物带给将军,希望将军能够宽宏大量,放他一马。” 他话里仍有漏洞几处,只是姬无夜此时得知蓑衣客叛变的消息已经是满腔怒火,虽然不至于丧失理智,但已经很难再注意这些微末细节。 他拿起墨鸦手里的木板,看着上面的刻痕,眼里寒意凛然。 木板上只刻着三句很简单的话: “蓑衣客大部分时间不想做蓑衣客。” “蓑衣客认为将军会毒死他,不吃将军赐的食物。” “蓑衣客在外直呼姬将军名讳,脸上亦有莫名的笑意。” 这里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只是换了一种说法。 这些话放在寻常人眼里,本没有什么问题,便是将军,也只会觉得有些生气,此人对他不甚敬重。 但偏偏看这三句话的人是姬无夜。 他手拿着这块木板,粗壮的胳膊上已有青筋浮现,姬无夜看了看墨鸦,眼中暴乱的杀意让他心惊不已,后背一阵清凉。 “这木板上刻得,全是实话?”姬无夜声音变得有些沉闷,熟悉他的人便会明白,这是他要发怒前的征兆。 墨鸦此时骑虎难下,心中担忧鹦歌的安危,便是想将秦沚的原话复述也不能说出口。 他面无表情,木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真话,我当时就在他们身后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夜里人少,听得清楚。” 墨鸦话音刚落,姬无夜怒笑几声,手中的木板被内力震的粉碎。 “告诉我……那蓑衣客,死了没有?”姬无夜脸色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盯着墨鸦,一字一句地问道。 墨鸦心中一跳,喉咙滑动了两下,开口道:“墨鸦既然回来领罪,便是为将军扫清了后顾之忧。” 姬无夜看着墨鸦,又看了看一旁的鹦歌,眼神闪动数次。 良久,他挥了挥手,沉声说道:“这次的事,便算你们将功抵过,我不怪罪你们,若有下次,自己提头来见。” “下去吧。” 墨鸦和鹦歌微微躬身,随后退出了大殿,出了殿门的他竟像是经历了一番大战,浑身有些酸软无力。 他转头看了看鹦歌,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继续闷着头走路。 待离开了姬无夜的大殿后,两人回到了百鸟平日的住处,鹦歌却停了下来。 墨鸦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鹦歌突然转身轻轻抱住了他,檀口轻张,咬在了他的脖子边。 贝齿轻磨,湿软的香舌来回划过,触感动人心魄,不过几息之间,他的脖子处已然多了一处红印,一片水渍。 墨鸦似是着了魔,脑子糊在一起,一片空白,待他反应过来时,却早已没有了鹦歌的身影,仅留下了耳畔处的一抹香风。 “呆子,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原著党必看 改动了某些设定,以本书为主,具体备注懒得写了,看见跟原著不符的就是改了,改的不多,非小白文,主角不是什么三好青年,喜欢看唯美的别进来,老潺只写七国乱世,不写狗屁唯美。 哪里写的不好尽管喷,可能我当时会比较生气,但是不会骂人(即针对读者的人身攻击),大纲已定,建议适当采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二十章 偷天 夜已深,偶尔还会有风吹声,划过枯枝飒飒作响,冬去春来交际之处,听不见虫鸣。 石桥倒于绿水之中,水波涟漪轻轻流下,石桥倒影轻轻留下。 秦沚倚在桥栏处安静地看着水里的月亮,他穿着薄了些,此时突然觉得有些微冷,才想起以往这个时候,他正抱着晓月睡觉。 一旁的蓑衣客跪坐于石桥之上,面如死灰,嗫嚅的嘴,却听不见说话。 “你要死了,我不杀你,姬无夜也会杀了你。”秦沚话语间的语气很淡,到了此时,只剩下他和蓑衣客二人,他没有必要继续演下去。 “你已经没得选了,先前你以为我要杀你,姬无夜能救你。” “现在你晓得了,姬无夜要杀你,而我才能救你。” 言罢,秦沚伸出手,五根手指张开在蓑衣客面前随意地晃了晃。 “你的命,就在这指缝间,要与不要,你自己决定。” 蓑衣客木然地抬起头看了秦沚一眼,很快他便伸出手抓住了秦沚晃动的手指。 眼里有活下去的疯狂。 十五年前从齐国逃出来时,他曾答应过一个女人,倘若日后心生悔意,便带着悔恨活着,活不过一甲子,在阴间相见,她宁可永坠阴冥,不得超生。 他不知道人死后是不是真有什么劳什子阴间,只是为了一个承诺,他也要活下去。 有个女人让他还债,他身上还有没还完的债。 还剩七年的情债。 “我不能死,先生教我。” 秦沚盯住蓑衣客的眼睛,良久,他才握住蓑衣客的手,将他从地上拉起身来,笑道: “我喜欢听故事,也喜欢写故事。” “你既然决定做这故事里的人儿,再过几日,我便将你写进故事里。” 言罢他便带着蓑衣客离开了石桥,他们走的隐秘,在新郑一些很特殊的小巷中来回折了几次才回到紫兰轩的暗格。 依旧是那间不起眼的小房间,里面烛火明亮,有两道人影静静地相对而坐,屋内没风,火烛不再摇曳,黑影立在屋内如同死物一般。 门房轻开,一声吱呀入耳,屋里便多了两人。 剑眉轻扬,一道凌厉的目光宛如出鞘的利剑,让蓑衣客的心里有些莫名的寒意。 白发少年静坐于地,一柄剑安放在剑鞘之中,就横在桌上一角。 “看起来,你今晚还真是出去接客了。”紫女柳眉微抬,打量着蓑衣客。 “这客人可不好接,一天没吃饭,还差点丢了性命。”秦沚自嘲地笑一声,拉着蓑衣客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所以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紫女饶有兴趣地问道。 “偷天换日。” 秦沚跟蓑衣客废了不少口舌,此时嘴里有些干渴,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嘴就喝了起来。 连贯几大口,身子也随之暖和了不少。 “蓑衣客和其他三大凶将不同,只是一个职位的称呼,他死了,还会有下一个,姬无夜手下那么多,蓑衣客杀不完的。” “姬无夜甚至不需要知道蓑衣客是谁,情报网其实在他的手中,蓑衣客只是一个帮他整理消息的人。” “……等等,你的意思是,他就是蓑衣客?”紫女眉头一皱,看向蓑衣客的眸子里满是警惕。 蓑衣客身份不同与常人,她担心会给紫兰轩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桌几对面的卫庄还是那副老神哉哉的样子,似是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秦沚伸手到紫女俏脸面前打了一个响指,打断了她盯蓑衣客的目光 “现在不是了。” 说完,秦沚将今晚的事情和盘托出,听得紫女心惊肉跳。 “你的胆子一直都这么大吗?” 今晚秦沚只放了一个信号弹,先前晓月来时,还叮嘱过他们,如若今晚仅有一发信号弹,不必出去救援。 面对百鸟的四个首领,还敢摆开喉咙忽悠,在紫女的眼里,秦沚今晚能活下来真是运气。 他笑道:“赌徒向来不会在意自己输了会付出什么,他们只在意如果赢了能得到什么。” “现在我的计划只差最后也是最简单的一步。” 卫庄听到这里,突然斜眼看了秦沚一眼,冷声道:“你想让他代替新的蓑衣客,继续为姬无夜做事?” 他眼里有莫名滋味,其实早在秦沚说出带回来的中年人是蓑衣客的时候,他心里就大致猜到了。 换做是他,他不敢这么做。 卫庄虽然有些自负,但他从来不会主动下没有把握的棋。 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惹来大麻烦。 秦沚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 有些惊讶地瞟了卫庄一眼,秦沚轻轻点头,继续说道:“蓑衣客这个职位很重要,姬无夜不会让他长时间空缺,只是这一次,想要在姬无夜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杀掉新的蓑衣客,恐怕得费些手段了。” 城北三亩地,城南十口庄,东街画廊桥,西巷琉璃市。 这四个地点分别对应着四个时间段,蓑衣客会出现的地方。 蓑衣客从来不怕被别人监视,所以,他出现的地方虽然隐秘,但若存心去找,也很容易发现。 这是姬无夜的底气,他不怕韩国别的势力知道他在监视他们,越是这样肆无忌惮的做法,越是让他的野心膨胀。 我就是要站在你面前看你做什么。 姬无夜常年身居高位,少有人敢对他说一个“不”字,韩国之中,除了手握禁军的韩王,他谁也不惧。 “今夜的事一过,姬无夜不会让下一个蓑衣客活的这么舒服了,定会有自己人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搞不好还是个熟人。” 秦沚笑着转了转手里的酒杯,又看着蓑衣客,问道:“名字?” 蓑衣客答道:“荣沪,无字。” 秦沚点头,将杯子放在桌上,稍作思虑,说道:“这些天就不要出紫兰轩了,刮了胡子去厨园里砍柴,韩国春来多雨,只等一次瓢泼,你就可以去蓑衣客的位置上任了。” 蓑衣客看了秦沚一眼,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等一场大雨?” 话音刚落,卫庄起身拿着鲨齿离开了房间。 他出房门时,停顿了一下,语气有淡淡的嘲讽:“你果然够蠢,不下大雨,鸟怎么会落地?” 言罢径直离去,留下一脸懵逼的荣沪。 秦沚看着卫庄离开时的样子,转头对着紫女轻声问道:“他平日里都这么帅的?” 紫女轻笑一声,宛如银铃轻响,狡黠地看着秦沚说道:“你也不差啊,尤其是刚才讲自己一人一剑击退百鸟四人的时候,简直就像真的一样。” 秦沚偏过头,心虚道:“你怎么不信呢……” 他这段确是说了小谎,给自己加了好几场精彩的动作戏。 不是卫庄当时那杀人的眼神让他心里有些慌,他还能再吹半个时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二十一章 我说你做 过了两天,新郑地上残留的积雪开始逐渐消退,才露出云头的太阳比以往要稍微暖和了些。 已有几分春意顺着寒意阵阵的风吹入了新郑,河畔嫩芽翻开,泥土的气息弥漫在街道上。 新郑西处巷子,一处酒馆人影错落,喧嚷的人声此起彼伏,此时正是晌午,老酒馆的菜肴可口,酒香淳淳,颇得不少人的赞赏。 偶尔也会有某些达官贵人穿着平民百姓的服饰来这里吃饭喝酒,笑谈之间十分闲适。 今日旧雪初消,酒馆的生意好了不少,小二变得特别的忙碌,鬓边汗珠粒粒,脸上堆满笑意。 二层楼的老酒馆,墨鸦穿着普通百姓的灰色布衣,静静坐在楼上的一处角落,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他的桌上有半壶茶水,已经凉了许久。 无酒无菜,难免让人觉着乏味,便也没有客人来与他搭讪,像是一个木头人。 事实上,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木头人。 一二三,不许动。 清脆忽而响至桌面,墨鸦霎时间回过神来,只见一壶酒水,一只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两只碟碗。 “在想女人啊?这么心不在焉。你真是我见过最没出息的杀手,方才若我要杀你,此时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这样的杀手,能活到今天也不容易。” 秦沚坐在墨鸦对面,往碟碗里倒了酒,将一只碟碗推到墨鸦的面前,随后喊了一声小二,简单点了几个菜。 待小二走后,他看了墨鸦一眼,笑道:“想吃东西,就不指望你请我了,我晓得你不喜欢我,但我救了那个女人一命,你欠我的。” 说完他喝了一碗酒,又为自己斟了一碗。 墨鸦看着桌子对面的秦沚,眼里冷的要死,一言不发。 秦沚见他这般模样,笑出声来。 “你并不蠢,知道我算计了你和姬无夜,无论动机是什么,我一直都是你的敌人。” “如果你以为这就结束了,那你和蓑衣客一样,其实你们不是聪明,不过是蠢的不明显。” 听到秦沚的话,墨鸦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从他见到秦沚的第一面起,无论武功与城府,秦沚都压得他死死地,喘不过气。 一个板子,几句话,差点就让百鸟六个首领死掉两个。 一个板子,几句话,又救了两个明明会死的人。 墨鸦感觉秦沚就像是一片吃人不吐骨头的沼泽,一但一只脚伸了进去,就会被一点一点吞噬的一干二净。 他很讨厌这种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很讨厌秦沚其人,无论他是敌人或者不是敌人。 “你说你一个杀手,怎么就爱上了一个随时都会死的女人?”秦沚自斟自酌,随口说道。 听到女人,墨鸦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他沉声道:“无论你做什么,不要伤害她,否则我便是舍了性命,也要杀你。” 秦沚不置可否抬了抬眉头,嗤笑道:“你是我见过最怂的人。” “爱上一个女人,明明也知道对方喜欢着自己,却不敢说。” “爱上一个女人,肯为她舍了性命,却不敢带她离开。” “在姬无夜手里做事,你以为她能活多久?” 墨鸦看着秦沚的眼睛,他心里莫名的烦躁无比,脸色阴沉。 “至少她现在还活着。” “她当然要活着。”秦沚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让墨鸦后背突然生出阵阵寒意。 “不但她要活着,蓑衣客也要活着,不然我现在怎么跟你讲道理……你说呢?” 墨鸦一愣,而后竟愤怒地攥紧了拳头,死死地盯住秦沚,眼里尽是杀意。 秦沚看着身子微微颤抖的墨鸦一眼,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我那夜在石桥与蓑衣客谈话谈了很久,你猜猜我为什么没有立刻杀掉他又或者带他离开?” 言罢,秦沚挑了挑眉头,继续说道:“我在等你,但你没来。” “你们回去,你要救那女人,又带上了我给你的‘证据’,定会让姬无夜认为蓑衣客是叛徒。” “我那晚只说要寻仇蓑衣客,但我的话在你耳里并不值得信任,姬无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他的人,你没有回来,只能说明你对他撒了慌。” “我大可以猜测,你对姬无夜说,蓑衣客已经死了,你亲手杀的他又或是亲眼看到他被我杀了。” 话及此处,秦沚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眼中有血丝浮现,额头冒汗的墨鸦,他轻轻地抓着自己的衣袖,优雅地对着墨鸦面前的碟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今天这碗酒,你不喝也得喝了。” “姬无夜不会想看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活着,如果他看到了,当日对他撒谎的人,当日私自为那撒谎的人违背命令的人……” 话音未落,墨鸦已经端着秦沚为他斟满的酒碟,一饮而尽。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杀了你。”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左手的指甲陷进掌间肉里,殷红的鲜血顺着指间淌落在地。 秦沚收起脸上的笑意,看着墨鸦的眼里露出一抹平静。 “要你和你女人的命对于我来说不过动动脑子的事,只是杀人容易救人难。我不止要杀人,也要救人,你该感到庆幸,我不是要杀你和你的女人。” 他要杀姬无夜,需要墨鸦和鹦歌。 并非他天生对这两人有好感,乱世比不得动漫那般浪漫,人吃人从不吐骨头,但凡有必要,秦沚随时都会杀了墨鸦和鹦歌。 杀姬无夜不过是第一步,秦沚要做的事,墨鸦就是想破脑子也猜不到。 “你穿成这样来这里,看来姬无夜已经有了一个新的蓑衣客,你大概是负责……监视他?” “不管你要做什么,那是你的事了,我的要求不过分,过几日我会把你欠我的那条命要回来……而你,到时候只需要保持沉默。” 墨鸦眉头一皱,想要说什么,却被秦沚打断。 他声音说着很轻,酒楼里嘈杂无比,但墨鸦听得清楚。 “墨鸦你要明白,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你没有跟我商量的资本。” “从现在开始,我说,你做。” 他沉默了一会,自知没有能力反驳秦沚的话,索性干脆又变成了一个木头人,这一次像是朽了一般,拳头也不攥了,疲累的闭上眼睛。 秦沚看了他两眼,语重心长地说道:“大家都是年轻人,要有朝气,不要整天跟死了媳妇儿一样。” 墨鸦听了这话,突然睁眼狠狠瞪住秦沚,怒道:“你才死了媳妇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二十二章 心魇 秦沚从西巷出来时,酒足饭饱,他抬头顺着木窗的间隙看了一眼二楼那个孤寂的人,眼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残缺。 秦沚总觉得他缺了什么。 是他还是自己呢? 眨了眨眼,他顺着西巷离开了此处,回到紫兰轩后,秦沚去拉了拉后院养的马儿,一些日子没有出去溜溜,马儿胖了不少。 正值春来冬去,万物逐渐复苏,新郑郊外的花草生长了不少,已不再是先前的破败景象,一股盎然生机自土壤中冉冉而起,随泥土芬芳浸入风中。 随口跟晓月交待了几句,秦沚提着一壶酒,牵着马儿出了城去,到了郊外便翻身上马,也不疾驰,便任由马儿散步在此方天地。 到后来倦了些,他就翻身躺在马背上,呆呆地看着天上的云,马儿颈上柔软崇毛扫的他耳畔有些痒痒,细细感受,又有一股说不出的舒服。 “人间事,史书字,渔家谈笑两三句,寒夜大风,白昼急雨,西畔高楼,佳人一曲,垂眼天河无际。” “当时出城,惟你我二人……惟你我一人一马,你载我行千百里路,穿林破泽,跋山涉水……此恩此情此生此世实在难报,那日我问你要钱财否,你却偏头吃草,不屑一顾,你不是马,你是我的贵人。” 秦沚偏头一边蹭着马儿的暖和皮毛,一边说道,言罢他又叹了口气,垂下手轻轻拍了拍马儿的肚皮。 “但愿马长久,与人共婵娟。” 马儿被他拍的有些舒服,干脆曲膝就跪伏在一处河畔的杂草丛中,吃着四周的草。 秦沚靠在它身上,眼神有一股说不清的意味,他一边抚摸着马儿,一边轻轻说道: “韩非快回来了,我又要开始杀人了,来这里不过短短数载,手上沾的血越来越多……一千人,两千人……或是更多?” “夜里常有噩梦,他们来朝我索命,我说我不杀你们,你们就要杀我,我只是想活着。” 言罢他眼里有煞气阵阵,坐起身来,手中剑影浮现,对着杂草一阵挥砍劈杀好一阵,弄的地上狼藉,而后秦沚指着前方流动长河大笑道:“他们不听我的话,我就又杀他们一次,每晚梦见,我便每晚杀他们一次,杀到天亮!” 马儿鼻子里被秦沚砍下的细小的花草弄的痒痒,不停地往外喷着粗气,晃着脑袋。 秦沚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看晃头又吃草的马儿,瞪眼气道:“你又不听我讲话!” “当时出秦三百里,我就告诉你要认真听我讲话,你就是不听,你真是……畜牲!” 话及此处,秦沚盯着马儿许久,最后又低下头长叹一声,收起剑影,颓废地坐在马儿旁边,语气变得平静。 “我知道你是畜牲……可我还能说给谁听呢。” “晓月肯将性命托付于我,可我不信她。卫庄因为盖聂而相信我,可我不信他。紫女……我不信她。” “我相信嬴政,可他日后谁也不信。” “你说他们……杀了人,不会做噩梦吗?” “我觉得自己很厉害,我能杀人,能够玩弄他们于股掌之中,我知道世界是一个球,我知道人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这些他们都不知道。” 秦沚就坐在马儿的旁边,望着大河流淌,嘴上一直碎碎念,说了很多。 他越说越精神。 “当初生在太平盛世,想做英雄,如今人在乱世,我却希望这是一场梦。” “我知道我病了,但是我却治不好自己,我还能怎么办,我现在要杀人,以后会杀人,杀得多了,手上总有无辜冤孽。” “我不想做砧板待宰杀的鱼肉,可我却活的越来越像执刀的那个人。” “今日错,明日错,何日不错?” “故时欺,此时欺,几时未欺!” 秦沚猛地仰头饮尽壶中美酒,烈刀入喉,学马儿叫朝天嘶鸣一声,叫声中竟有一股锋芒。 马儿眼里有泪,剔透晶莹。 秦沚垂眼看去,河中倒影,正是当年的那位穿着校服带着眼镜的意气书生。 随手掏了一块石子朝着河中掷去,一阵水花,将那水中往事打散。 他又拉着马儿离开了此处,马儿不愿走,秦沚就把它周围的野草扯的精光,气的马儿一直大喘气。 驮着秦沚回到了紫兰轩,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春雨未至,秦沚早早地回到自己小屋里休息。 他很少睡的这么早,今日抱着晓月紧了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晓月任由他勒着,也不说话,或许是感受到了秦沚的心神不宁,她心中也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最后在秦沚怀里沉沉睡去。 木屋外繁星点点,静谧安详。 新郑龙泉君的府邸之中,一位穿着便服的中年人安坐在自己的房间内,似乎在等人,案台上有些饭食和酒,房间里仅有两盏微微火烛。 光线有一些暗淡,但此时正好。 他等了不久,便有人轻推房门,进来后,那人又将房门轻轻掩上。 此处房间地势很怪,四周的房屋按照奇特的规律在排布,所以很难有人可以直接监视正门的人。 只要门前或是门内有人往外望一眼,便一览无余。 别具匠心的修饰,自然建这屋子的人也别有用心。 进来的那一位中年人同屋内的中年人穿着都很简朴,他匆匆走到案台另一边坐着,对龙泉君相对,也没吃东西喝酒,从自己的袖兜里掏出了一卷羊皮递给龙泉君。 上面只有很简短的几个字。 “十万黄金,六二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二十三章 贪 龙泉君拿着羊皮,晃了一眼,随后拿起羊皮贴在鼻翼下闻了闻上面的味道。 他将手中的羊皮放在烛火上微微烤了烤,轻轻推动,这羊皮晾干许久,不适宜长时间在火上烤。 否则越烤越香。 待得稍微过火之后,龙泉君又将羊皮摊开,发现上面多了三个字:四日后。 他眉头一皱,看着对面的中年人小声说道:“姬无夜就没有带什么其他的话给安平君吗?” 说罢龙泉君有些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确认房间里没有人,有些为难地说道:“安平君知道,这一来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二来这可是军饷,要发放到边关给将士用于打仗的消耗……要是凭空消失了,韩王定然暴怒,会让人彻查此事,一旦暴露,这可是会掉脑袋的事啊……” 安平君嗤笑一声,对着龙泉君说道:“龙泉君身为王族,何时胆子变得这般小?你别忘了,姬无夜拿的是大头,若要出事,他才是那个首先会掉脑袋的人。事关生死,他定然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我们只管安心坐着收钱便是……两万两黄金,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到手,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话到了此处,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吓得方才还一副“无所畏惧”的安平君身子一抖。 他身子臃肿了些,常年身居高位,又是王族,平日里甚少做事,吃喝放纵,体重实在控制不住。 龙泉君将羊皮纸藏入袖中,干咳了一声,说道:“进来。” 门房微开,一位仆役一样的人端着几盏烛火进了房内,对着两位王族躬身行了礼,说道:“小人是来为大人换烛火的。” 言罢,便将屋内几盏即将燃尽的烛火换掉,又端着残烛离开了这间房屋。 安平君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面色阴晴不定,随后转身对着龙泉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龙泉君迟疑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 不会有其他人知道龙泉君家里少了一个仆役,这是最稳妥的做法,倘若那仆役方才听到些什么,麻烦就大了。 事关生死,不得不防。 到了第二日清晨,秦沚早早地醒了过来,看着怀里熟睡的温软玉人,粉嫩唇角还有些口水。 秦沚伸手为她擦了擦,抬手一闻,上面有少许腥臭。 “还以为漂亮女人的口水也是香的。”摇摇头,秦沚小心地将被子为她盖好。 起身穿衣出了房门,天色还有点微微阴暗,但他已经没有困意,紫兰轩已经得到消息,韩非今日就会回到新政。 秦沚想看看韩非到底是什么模样,以前他没有见过韩非,但嬴政见过,老是跟他说起韩非这人,听得他耳畔生了茧子。 跟着嬴政的那段时间确是无聊至极,每天除了杀人还是杀人,太多的人想要嬴政的命。 碍于嬴政的身份,他们并不敢光明正大的去做,这种事只能交到罗网的手里。 足足四年,秦沚这个名字在罗网里,要比嬴政更让人疯狂。 他杀了罗网上上下下不下一千七百名刺客,高手或菜鸟,杀到后面没有杀手去接嬴政的单子。 罗网的禁忌名单上,秦沚的名字那一栏里用了特殊的红色血水标记,到现在都没有被划掉。 这时的罗网,远不如赵高手里的罗网可怕,否则秦沚不可能活到现在。 嬴政曾为求贤,便衣去拜访过很多名家,秦沚就跟在他身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出剑。 那时的秦沚武功还不如现在,每日面临生死,有人时他要出剑,无人时他也要出剑。 每日出剑一万次,从早到晚,直到他和嬴政回到咸阳。 咸阳是一个禁地,没有刺客会在咸阳动手,秦沚回到这里后自然放松了不少,直到后来在酋龙台遇到了那个白衣少年。 他说他叫盖聂。 公子世无双的盖聂。 白衣飘飘,出剑如蛟龙破水疾行,眉目星宇遮天,黑发随风荡开时,丝丝缕缕,竟有几分谪仙风采。 可惜的是,当时秦沚并没有和他认真交手,直接演了盖聂一波。 演技拙劣,嬴政都有点看不下去。 他心知秦沚想要离开,但没有问秦沚,秦沚跟了他四年,风风雨雨一路走来,很多事情秦沚不说他心里都清楚。 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波折,就是条狗也该有感情了。 秦沚要走,他便放秦沚离开。 直到今天,秦沚总算要见到韩非,心里竟泛起了久违的波澜,对于一个不断被嬴政提起的有趣才子,说心里一点兴趣没有秦沚自己也是不信的。 时候还很早,秦沚坐在小院里泡了一壶热茶,顺便也为晓月泡上一壶。 等小姑娘醒来时,秦沚让她搬个椅子坐在院子里跟他一起喝茶。 晓月很乖巧,秦沚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只是不太会品茶,几口咕噜咕噜就杯中见底,不多时,秦沚还未喝掉一半,晓月壶里的茶水就一干二净。 秦沚说喝茶,那就喝茶。 真的喝茶。 小姑娘喝完后额头有些微微冒汗,找不到事做,茶水也喝完,她索性干坐在椅子上,看着秦沚。 秦沚看她这般憨样,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对她说道:“春天要来了,院子里可以种点东西,你平日里练完剑,可以种一些你喜欢的花草,过不了多久就会长起来。” 一场雨的事情。 晓月想了想,有些好奇地问道:“公子喜欢什么花?” 秦沚答道:“家花。” “家花可有好多,公子指的是哪种?”晓月偏头继续问道。 秦沚晃了晃杯里的茶水,抬了抬眉头。 “都一样,都说家花没有野花香,但是家花顺心。”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晓月两眼,才发现这小姑娘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晓月虽然心思细腻,但算不上很聪明的那一类人,有些话她没听过,一时半会想不明白。 “韩非今日会回新郑,阿月待会儿去下厨,我估摸着他晚些可能会来紫兰轩玩玩,桑海离这里可算是很远,奔波不易,咱们请他吃顿好的。” 晓月点点头,起身轻声说道:“阿月这就去为九公子准备食材。” 说完她便摇曳着诱人的小翘臀离开了小院。 她动作有些不自然,秦沚一眼就看出来晓月是在模仿紫女。虽然远不如紫女那般妖娆,但这小姑娘也是可爱的紧。 “怎么感觉阿月这几天身材性感了不少……是她开始二次发育了,还是我的身体感到寂寞了?” 秦沚看着晓月的背影咂巴了两下嘴,低头一口饮尽杯中茶,眉头微微一皱。 “有些烫了,这小妮子的嘴巴莫不是铁做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二十四章 韩非 “韩非回到新郑,姬无夜恐怕也要准备吞掉那十万军饷,此次张开地提拔的那几个官员估计该死得差不多了。” 秦沚心中暗自揣摩着,平心而论,张开地提拔的那几位官员其实是清廉公正的好官,包括被秦沚杀掉的姚丰。 他们一心想要为国家做出一些政绩,可底蕴浅薄,韩王安年迈昏庸整天纸醉金迷,这几年韩国战事很少,让他竟然觉得安逸下来。 他们手里没有兵权,在乱世之中,没有了韩王的庇护,他们对于姬无夜来讲连蚂蚱都算不上,一只手就能捏死。 七国乱世,蠢是原罪,他们不死,聪明人就不能借此上位。 与其慢慢等待毁灭,不如做出一些改变,正如秦沚当初那句话所述,非常时期当要用非常手段。 “倒是难为张开地了,曾连年征战,百姓本就浮萍草芥,需要安稳下来休养生息,此时韩国内部又出了姬无夜这样的人,韩王昏聩不堪,这些年头他活的应该不轻松。” 毁灭不可怕,可怕的是毁灭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紫兰轩想要入侵朝堂做最后的反击,韩非是不二的人选。 他是韩王安的第九个子嗣,先来就是王族血脉,宫中认识不少人,其次从桑海求学回来,被传言说是荀子门下最优秀的学生,最不济也有些真才实学。 最后,他认识卫庄。 韩非和卫庄算不上朋友,曾有过数面之缘,但这已经足够了。 喝完了壶里的茶,秦沚起身离开了紫兰轩去了如水棋馆,他来过这里几次,和一些博弈的高手互相较量打发时间。 上次去见蓑衣客之前,他也在如水棋馆下了一天的棋。 好巧不巧,和他下棋的人是段水。 他先和瘦子下,下完了又和胖子下,最后赢了二人才和段水开的盘。 如水棋馆的棋盘由石板雕琢而成,做工精巧,横在清澈浅水中,水自上方的木渠流下,一滴一滴滴入棋盘上,而棋盘的下方石台亦有细小洞孔,一滴一滴滴入台下木渠。 一边的小型水车,一位精壮的大汉不停地用手转着木质把手,将下方木渠的水换到上方去。 由于棋盘很大,棋手没有办法在浅水里直接落子,所以棋馆特意制作了一些取棋落子的木杆。 颇有韵味。 秦沚今日没有见着段水,心中有些惋惜,段水的棋艺不比他的武功差,两人过起招来很有些意思。 有些百无聊赖地跟其他的客人下了下棋,过了正午,秦沚估摸着今日里段水恐是不会来下棋了,暗自叹了口气,有些微微失落。 此时紫兰轩中,一名年轻的公子穿着紫色的华服,正坐在这一处房间里面喝酒。 他生的丰神俊逸,气度不凡,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玩世不恭,嘴角总有若有若无的笑意, 最让人容易记住的,是他的那双墨染的眸子。 里面有一道光,能够穿透黑暗。 身旁两个紫兰轩的漂亮姑娘小心地服侍着他,柔媚的脸上挂着笑意,和韩非在一起让她们格外的开心。 这九公子是韩国出了名的懂女人,言谈举止气度不凡,却又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疏远,调笑间偶尔害的姑娘面红耳赤,娇吟嗔怪连连,美眸泛雾。 隔壁房间,一盏熏香,一张桌几,一壶酒,两个人。 正是卫庄和紫女。 紫兰轩房间的隔音做的还算不错,韩非在隔壁同姑娘调笑嬉闹的声几乎听不真切,卫庄在房间里自顾自地喝着酒,紫女则在一旁为他斟酒。 “看起来这九公子似乎有些意思,只是不知道若是荀子知道了他最出色的学生一回到自己的国家就开始花天酒地会是什么感想。”紫女笑道。 卫庄将酒杯压下,淡淡地说道:“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如果秦沚看见了韩非,他会跟韩非说些什么。” 他和紫女知道秦沚一直很想见韩非一面,但提及缘由时,他却回应的有些神秘。 一个是真的相见韩非一面,还有一个则没有明说,只说是自己的私人问题,不便透露,但并不影响卫庄之后要做的事情。 “这还不简单?等过几天,我去问问九公子不就清楚了。”紫女嘴角略过一丝媚笑。 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私人事情,让秦沚这种厚脸皮的无赖都不愿意明说。 言罢,她将手中的玉壶缓缓放下,轻声说道:“我去隔壁看看这九公子。” 出了房间,紫女踱步到了隔壁,轻轻拉开隔壁的房门,看着正沉浸在温柔乡里的韩非,柔声问道:“不知今日公子可还对我紫兰轩的招待满意?” 此时如春,温度已然不如前些日子冷,紫女褪去了厚重的棉袍,一身轻纱玲珑贴身衣物,朦胧诱惑,将紫女婀娜多姿的身材彰显的一览无余,裙下的白嫩修长,胸前圆润饱满让韩非眼皮一跳。 眼见着自己首领来了,两位姑娘识趣地对韩非行了一礼,悠悠地离开了房间。 此时屋里仅剩下了韩非和紫女二人。 迈着妖娆的步子走到韩非身边,紫女亲自拿起酒壶为韩非斟酒,动作间别具风情,偶尔露出的一抹春光看得韩非有些微微的口干舌燥。 “原来是紫女姑娘,不知紫女姑娘来找我是为何事啊?”韩非认真地打量着的紫女的娇躯,眼里溢满赞叹。 “公子这话说的,没有事奴家就不能来找公子了吗?”紫女风情万种地白了韩非一眼,离得近了,香气微微喷在韩非鼻翼,勾起他心里的火。 美眸里的水光泛滥,让人沉沦,无法自拔。 韩非不动声色地跟紫女拉开了些距离,陪笑道:“紫女姑娘别拿我打趣了,你这般的天香国色离我这么近,我一个正常男人可受不住。” 紫女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媚笑道:“公子说笑了,公子身份何其尊贵,若要说受不住也是奴家受不住呢……来找公子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问问,不知公子可认识秦沚这人?” 听到秦沚二字,韩非眼神一凝,手中的酒杯也就此僵住。 他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回忆。 “倒也谈不上认识,只是以前在桑海读书时,听一位贵人聊起过。” 紫女看见韩非的异样,又柔声问道:“哦?公子听人说过秦沚,可否告知奴家一二?” 韩非侧眼瞟了紫女一眼,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不问你问我问他做什么,既然紫女姑娘开口了,想来这人和紫兰轩有些交集……我只能告诉紫女姑娘,这人如果不能成为朋友,你们也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让他成为紫兰轩的敌人。” 韩非连说三个千万,听的紫女一愣,随后韩非又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很恐怖的……疯子。” “秦沚曾先后四年为了保护另外一个身份很特殊的人,足足杀了罗网一千七百多名刺客……秦沚这个名字在七国里并不出名,但是对于罗网……是个忌讳。” “先后四年,杀了一千七百多名罗网的刺客……”听到这个数字,紫女眼皮一阵狂跳。 饶是她见过不少大的世面,经历过许多可怕的事情,此刻也被吓了一跳。 这不是将军一声令下麾下士兵行凶,而是自己一刀一剑亲手砍死的人。 罗网刺客的恐怖天下闻名,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不仅要武功卓绝,更重要的是,要有无与伦比的反刺杀能力。 他的对手不是士兵,而是七国那些不择手段的亡命之徒,为了杀秦沚和他要保护的人,会用尽各种难以想象的手段。 “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紫女轻声喃喃,美眸里有些微微失神。 韩非顿了顿,他缓缓喝下一口酒,继续说道: “活下来?紫女姑娘怕是太低估他了。这人可不是个善茬儿,我曾听闻他一年前在秦国用尽各种方法引诱过罗网的刺客出手,然后将他们一一打残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虐杀,有些人是被活着剥了皮,有些人则是被活活扔进大锅里煮熟后剁碎了喂狗……太多太多,再后来渐渐的罗网就没有杀手再接他的单子了。” 身上骤然涌起莫大寒意,一阵沉默,紫女突然觉得嘴里干涩,想起数日前秦沚对她说的那句“人吃人”,言犹在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二十五章 见面喝酒扯淡 “紫女姑娘的问题问完,接下来该我问紫女姑娘了。”韩非轻轻晃动手中的酒杯,说道:“紫女姑娘突然问起秦沚的事,莫不是秦沚也来了韩国?” 他语气有三分惬意,似乎并不是很担心秦沚的事。 紫女微微一笑,玉手提起酒壶,为韩非将手中半杯酒斟满。 “他想见你很久了。” 韩非闻言一惊,眉头微抬,看着紫女那张妖冶魅惑的俏脸,带着几分玩味道:“如果不是紫女姑娘故意吓我,那就是非摊上大事了。” “在秦国但凡被这家伙专门找到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紫女嘴角微微扬起,有几分挑衅地意思:“是吗?不过奴家看公子似乎一点也不怕你口中的那个疯子呢……” 韩非听完紫女的话面色如常,淡淡自嘲地笑道:“其实没什么好怕的,一来我与他无怨无仇,二来他若想要我的性命,我哪里还活得到现在。” “毕竟那时在秦国,他有至少不下十种方法可以送我入土,完全没有必要等到此时。” 紫女被他说的一愣,随后接道:“公子虽是读书人,却是好胆色,秦沚现在受一位朋友的托付,正在为紫兰轩做事,他想见你许久了。” “真来韩国了?还在找我?”韩非吃惊道,随后大笑两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趣,实在是有趣,我倒也想看看,一个让罗网都有些束手无策的疯子找我到底是为了何事。” 紫女闻言轻笑一声,微微磁性的声音让人心中猫抓一般。 “公子今天应该就能见着他了,不过他似乎有些小秘密不大愿意和我分享,只想与公子单独聊呢。” 紫女感觉韩非这人还不错,易与人近,也不再装模作样一口一个“奴家”。 韩非闻言有些微微惊讶,笑道:“是吗,紫女姑娘倒是勾起了非的好奇心,今日我就在紫兰轩等他好了。” 话语间从容,韩非的随和让人天生便会对他生出好感,紫女见他如此,便不再提起秦沚的事,而与其闲谈起来,酒影灯添,兴起时,谈笑声也传出门去,引得门外偶尔路过的姑娘侧耳旁听。 到了傍晚,门房被人轻轻敲了敲,而后缓缓拉开,一位穿着朴素却生的甚是美艳的年轻女子提着一个方形竹篮进了房间,一股诱人的香味顺着竹篮上的紫色遮布传出,让人食指大动。 入鼻而袭胃,闻着这股气味便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晓月妹妹怎么来了,你不是在负责照顾秦沚吗?”紫女接过晓月手中的食篮,置于桌几上。 晓月对着二人行过礼,柔声说道:“是秦公子让晓月为九公子准备的,晓月先前来时听见姐姐和九公子聊得正欢,便回去又做了一份……” “请公子和姐姐慢用,晓月还要去为卫……其他客人送饭食。” 言罢,晓月便将饭菜从食篮中拿出,提起食篮,出了门去。 紫女看见晓月出门时左右扭动的窈窕身姿,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姑娘原先是厨园里的人,只负责执行刺杀任务和做饭,偶尔也去紫兰轩门口踩踩点,并不在明面上接待客人,只是最近一直向紫女请教关于男人的问题,问起她缘由,却又遮遮掩掩,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脸红耳赤的模样甚是可爱。 “这小妮子看来是真的动心了……只是不知爱上那样的一个男人,到底是好是坏……” 紫女心中暗叹一声,只觉秦沚此人太过危险和复杂,况且晓月出身卑微,他日后未必不会辜负晓月的一片心意。 韩非拿出竹筷,轻轻夹起一片肉,上面油光点点,香气扑鼻,热腾腾地还在冒烟。 肉片火候正好,入口嫩滑一片,咸淡适中。 吃了一会,韩非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小姑娘的手艺当真非凡,紫女姑娘怎么不吃?”韩非一边看着旁边盯着他的紫女,一边说道。 紫女白了韩非一眼,轻叹道:“今日里身子受了些风寒,不甚舒服,没什么胃口,只好看公子吃了。” 韩非摇头一笑,挽起袖子,夹了菜,缓缓递到紫女面前,温声说道:“既然紫女姑娘今日身子不舒服,不如我喂紫女姑娘吃好了。” 紫女微微一愣,眼里闪过一丝异样,随后柔媚一笑:“都说韩国唯九公子最懂女人,如今想来,倒是名副其实。” 话及此处,她迟疑了一下,仍是檀口轻张,含住了面前的佳肴,好巧不巧,门房就在这时又被人突然拉开,只见两人站在门外,盯着韩非和紫女。 正是卫庄和秦沚。 沉默了数秒,就在紫女和韩非愣神之际,秦沚忽而偏头对着卫庄笑道:“愣头青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根本就不懂女人,愿赌服输,给钱!” 卫庄锋利的小眼神微微一凝,有些淡淡杀意,看着秦沚有些小小得意的模样,很不情愿地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银两扔给他,随后转身大步离去。 “无聊。”一道冷漠的声音隐隐传来,秦沚笑笑,才不理他,将那袋银子揣到袖兜里。 “你同他赌了什么?”紫女咽下嘴里的菜,美眸里有些好奇。 她很少看见卫庄吃瘪。 “还能赌什么?当然是赌你会不会吃韩非给你夹的菜。”秦沚莞尔一笑,进屋后,却没有关上房门。 “我想和韩非单独聊聊,给我一点时间,半个时辰就好。”他轻声说道,走到紫女身旁,等她起身。 紫女闻言偷偷瞟了韩非一眼,眼里有笑意,起身离开了房间,并为他们带上了门。 秦沚跪坐在韩非的对面,看着这翩翩公子,神色平静。 他没有说话,似是在等韩非先开口。 韩非吃了一口菜,又喝下一口酒,看着秦沚好奇道:“先生不是在秦国保护秦王吗,怎么有空来我韩国做客了?” “呵……别提了,嬴政抠得要死,只管让我给他杀人,却不给我报酬,白做了这么些年。” 秦沚叹息一声抱怨道,又想起了这位故人,眼里却隐约有几分不舍。 “哈哈哈!秦兄还当真是有趣,不知若是秦王晓得了先生今天这番话,会不会气急。”韩非大笑几声,先前听到秦沚那句‘嬴政抠得要死’,竟差点害他喷出嘴里的酒来。 秦沚趁韩非不注意顺手从他手里夺过酒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你也别叫我先生了,秦兄听着顺耳多了。” “嗯……” 韩非嘴上敷衍了一声,只管盯着秦沚手里的酒壶,明明近在眼前,却就是摸不到,实在着急,他心知自己是抢不到了,眼珠一动,将酒杯往秦沚面前一搁,无奈道:“秦兄看酒。” 秦沚抬眼看了看韩非,伸手为他将酒杯斟满,笑道:“你倒是聪明。” “韩兄这杯酒喝完,我就该跟你聊聊正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二十六章 说剑 韩非也不矫情,仰头一口饮尽杯中佳酿,正色道:“秦兄请说。” 秦沚面色微动,讲道:“我就不绕弯子了,此次来找你是想看一看你带来的那把剑。” 韩非抬眼,里面竟突然掠过一抹凌厉,稍纵即逝,不过刹那。 但秦沚看见了。 韩非皱眉苦笑道:“秦兄说笑了,非乃一介读书人,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哪里会舞刀弄剑,又怎么会带一把剑在身边呢?” 那把剑的存在是一个秘密,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到了此时,他无法确认秦沚是否真的知晓,所以仍要试探。 可惜,秦沚出口打碎了他心头最后的一丝侥幸。 “那把剑叫逆鳞,采天罡晨露为淬,聚地煞阴火而灼,集百战神将尸骨为魂,取沙场断尺残骸作刃。” “这把剑的上一任主人是白起,号称杀神,曾于长平坑杀四十万赵军,冤孽滔天,杀意无数,它是这把剑里最强大,最可怕的一位寄主。” “世上没有真的冤魂,但杀意足够强大时却可有实质性的表露,这把剑里用特殊的道家印记封印着历代主人生前的杀意,尤以白起为最,是一件极为强大的凶兵。” “它能护主,亦能噬主。” 说到此处,秦沚便收住了话匣,关于这把剑,他只是有一些耳闻,很早就在关注,韩非了解定然更甚于他。 只要韩非心里明白,就够了。 手中把玩着酒杯,韩非收起了以往玩世不恭的笑意,眉宇间有一些凝重,沉默许久。 他在思考,已经到了此时,秦沚并不着急,只静坐于地,安心等他的回复。 “我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知道逆鳞在我这里?”韩非凝视着秦沚,淡淡地说道。 秦沚面色平静,将身上单薄的青衣褪去,胸腹处有一处未好的疤痕,上面有一道淡淡黑色气息浮现。 “我被这把剑伤过,三年前。”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是它先动的手。” “我一直故意没有清理这道疤上面的杀意,任由它每日每夜侵蚀我的身体,如跗骨之蛆,伤口好了又坏,坏了又好。” “自从韩兄回到新郑,这道疤上的杀意明显重了很多,足以说明问题。” 韩非仔细看着秦沚胸腹处的伤痕,忽而出现一抹淡淡地金色气息包裹,那些黑色的杀意很快就被抹去,露出有些坏死流脓的伤口。 “现在不再需要它了,我已经找到了。” 看到秦沚的伤口,韩非皱眉叹道:“你真的是个疯子,找到了又能怎样,何苦遭这么大的罪。” 秦沚笑道:“我对这种带着玄学色彩的事物一直有着强烈的兴趣,这个世界……确有那么一些凡人无法左右而只能借用的力量,我喜欢称之为——道。” 譬如他的穿越,譬如脑子里多出来的六脉神剑剑谱,譬如这个世界真的可以修炼真气内力武功。 这些无法用科学解释,事实上秦沚早就明白,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那个世界不大一样了。 不过依旧是建立在“理”之上的一个世界,秦沚遇到的事情,大都可以解释的通。 墨鸦可以踩在轻羽飞叶上破空疾行,盖聂可以出剑挥出锋利的剑气斩断凡铁……听起来已经带上不少的玄幻色彩,但这些依旧统统只能唤作技。 所谓道,撼山断水,聚沙为城,焚天煮海,缩地成寸。 这些都是凡人无法企及的力量,彻底由唯物变成了唯心。 不需要道理,不需要解释,也没有人可以做到。 秦沚知晓这些东西不大现实,即便是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的好奇心。 脑子里总是充斥着奇奇怪怪的想法。 于是他想看看那把剑,好好地观摩一番。 人都是这样,对于未知的事物,或多或少都有着想要了解真相的欲望,只是秦沚的欲望强烈了些。 “枉我白高兴一场,还真以为秦兄是来找非的。”韩非自嘲地笑了笑,又叹道: “那把剑在我府上,就放在我睡觉的地方,本来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屋外有人巡视,秦兄要观剑,此去莫要给非惹麻烦,还请秦兄对此事千万保密。” 秦沚将酒壶轻放于桌几之上,看了韩非一眼,说道:“此剑有灵,剑上有特殊的印记,既已认韩兄为主,旁人便不能擅动,韩兄不想我给你制造麻烦,恐怕得等到晚上我随韩兄一起回府了。” 韩非闻言一拍头,笑道:“都给你惊吓的糊涂了,差点惹了大麻烦,秦兄想看,我们现在便回去吧,早些看了也算了结我心的一桩事,不然老是悬在心口。” 秦沚微微点头,挥袖做出‘请’的姿势说道:“韩兄带路。” 话音刚落,韩非侧目,对着秦沚挤眉弄眼道:“你欠我一个人情,以后记得还。” 秦沚笑了笑,并未言语,跟着韩非身后离开了紫兰轩。 今日韩非出来并未带随从,夜里大街走着总觉着冷清,从紫兰轩出来到韩非的府邸其实算不上很远,绕近路往东穿过几处小巷子不过两三里路。 韩非心里晓得新郑最近不太平,杀手猖獗,但他并无仇家,又是王族贵胄,并不担心有人对他不利。 想起身旁有一尊人屠,韩非感觉自己走起路来都拽了许多。 “没想此番我倒是享受了一次秦王的待遇。”韩非笑道。 小巷寂静安详,偶尔有虫鸣风吹声,两侧房屋都已熄灭灯火,唯有天际月色点亮前程。 地上偶有水洼,宛如明镜,被天星映的透亮,踩上去有刺耳清鸣声。 秦沚走在韩非的身边,夜风袭来吹起他的发丝,弄的他耳畔有些痒。 “这条路不安全,你以后要少走。”秦沚挠了挠耳朵,看向身后的一片黑,告诫道。 韩非闻言转头朝着秦沚眨了眨眼睛:“秦兄这般关心我,莫不是欣赏我?” 秦沚看着他的目光,笑道:“你再盖里盖气的,我就把你的水火棍给你削下来。” 韩非听得腿一哆嗦,苦笑一声:“我就是开个玩笑,秦兄切莫当真。” 他不了解秦沚,听人说秦沚,总觉得他像是一个疯子,韩非怕秦沚因为一句玩笑话真的给他削了。 “巷子不长,约莫五六十丈,但你如果有仇家,这段距离很可能就是生与死的距离,虽然你有凶兵护身,但你应该明白,那件凶兵的使用是有限制的。” “兵器终究是兵器,杀意化形的状态很难长时间维持,如果你遇到的是一个很厉害的高手,走这阴凉巷子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第二天你的尸体不会发臭。” 秦沚声音不大,夜晚寂静,能让韩非听得清楚。 韩非有些心虚地看了一下身后乌黑的巷子,才发现这地方晚上竟像个棺材,他转头看着秦沚扯了扯嘴角:“我胆子小,秦兄就别吓我了,以后我自己不走这条路便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二十七章 出门逛逛死个人 到了韩非的府邸门口时,门外的两个家丁仍在警戒,虽然没有官职,但韩非毕竟是王族,府邸之中修建的甚是豪华,绕过几处园林,里面生长着不少四季常春的花草,水池假山座座,池中清澈,游鱼在黑夜之中如同鬼魅的精灵,幽影闪动,真真假假。 二人走了一会,到了韩非住的地方,竟是一处并不起眼的平房,门外的院子中有几位府兵驻守四方。 喝退了这些府兵,秦沚随韩非进入房内,入目处仅有一张床,两扇屏风,一张桌几。 屏风上有彩蝶山水,虫鱼鸟兽,而背后的桌几之上则放着一把神秘黑色剑匣,模样古朴,一旦接近,心中就会莫名恐慌烦躁。 韩非似是不受影响,缓步走到剑匣面前,轻轻抚摸匣身,解开某种特殊的木扣,将剑匣拉开。 一股庞大的黑色杀意弥漫,近乎实质,散发在剑匣内部化作浓墨烟尘,让人看不清楚匣内到底有什么东西,想要伸手去触摸,却又觉得恐惧而危险。 秦沚走近时,耳畔仿佛有低语阵阵,似自亘古传来,消失后又传向未来。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轻声吟唱,阵阵精铁烈风喊杀声,英魂埋骨不甘回头嘶嚎,睁眼握不住近在咫尺的手。 像是诅咒,像是祝福,像是万千被埋葬的秘密,时间化身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将这无数的爱与恨斩的一干二净,隔在了岁月的那头。 任凭秦沚如何认真倾听,却也听不真切。 他忽而生了气,指着剑匣骂道:“你话又说不清楚,能不哔哔了吗?信不信我给你一个大嘴巴子?” 耳畔的声音淡去,韩非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小声一点。 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位闻声赶来的府兵隔着房门叫道:“公子?公子?” 韩非白了秦沚一眼,朗声回道:“我没事,跟秦兄闹着玩呢。” 听到了韩非的声音,那府兵放下心来,离开了此处继续在府邸中巡逻。 秦沚有些惊醒,才发现方才自己竟入了魔障。 他看见了一个黑影,手持一柄由许多碎片拼合的剑,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与他对峙。 那人面容似真似幻,看不真切,但秦沚能认出这黑影就是三年前给了他一剑的那个人。 “杀意化形……果然非凡。” “只是不知到底是怎样的奇人,才能锻造这样的绝世凶兵。” 秦沚仔细看着匣内的碎剑残片,每一片上都饱经岁月的洗礼,留下了道道印记。 其中有些残骸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而是数百年前春秋时期的青铜器。 他曾在奇珍坊里见过,此时一眼便能认出。 秦沚眼里闪过一丝彻悟。 这把剑虽然仍未脱离‘技’的范畴,但已经近乎于道,数百年前打造这把凶兵的人,绝非凡夫俗子。 “杀意化形,杀意化形……有点意思啊。”秦沚喃喃道,微微失神,嘴角轻轻扬起。 “我想我明白了。”秦沚笑道,一道黑影陡然出现在韩非身侧,让他的汗毛刹时炸起。 黑影看不清面容,但韩非能清晰地感受它身上传来的恐怖杀意,让他遍体发寒,动弹不得。 轻轻伸手拉上剑匣,将木扣系上,黑影又无声无息地消逝于无形之中,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今晚所见实在匪夷所思,我想要出去散散心,明日再陪韩兄喝酒,韩兄早些休息。”秦沚神色平静,对着韩非一拱手。 韩非心思通透,知道今晚所见对秦沚的心中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也不再多说,点头为他打开了门房。 “秦兄记得为非保密,此事切莫让他人知晓……包括紫女姑娘和卫庄兄。” 月色迷人,光辉入门照在韩非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反倒添了别样的色彩。 “你长的……还真就有那么几分味道。”秦沚对着韩非突然笑道。 言罢韩非一愣神,有些不明所以。 秦沚大步离开了韩非的府邸,走的正门。 等韩非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莫非他是真的看上我了?” 一阵风吹来,韩非又想起先前秦沚地那句削了你的水火棍,身体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急忙将门房关紧。 “好冷,今晚我要多加一床被子。” …………………… 秦沚出了韩非的府邸,漫无目的地走在新郑的街上,此番出来天色已晚,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偌大的长街上,偶尔能看见野猫野狗一两只,翻过人家院墙便又不见踪影。 过了石桥,流水声浅浅,秦沚与一人擦肩而过,忽而回头,看见竟是段水。 段水一只手捂着肚子,指间有血水淌落。 秦沚眼睛一眯,确定那就是血。 人的肚子是不会流水的,就是段水也不行,他不能因为自己名字里有一个水字,他就能从肚子流出水来。 这是不合逻辑的。 似乎听到了秦沚脚步声的消失,段水回过头来,发丝凌乱地遮在面前粘成一团,其间也有血水低落,待他看见了秦沚,竟转过了身,蹒跚着朝秦沚走来。 “救……救救白家。”段水虚弱的声音传来,将手中紧攥的一只玉佩递给了秦沚。 玉佩上全是血,黏的不行,秦沚想扔掉,奈何段水的爪子握的紧,张不开手。 “你胸口中了三剑,心脏中了一剑,算你武功卓绝,但心脉是不可能长时间封住的,你要死了,所以要我帮你什么忙,一次性说完,如果我连事情都听不明白,回头我就将这玉佩同你尸体一起扔河里。” 秦沚话音刚落,段水点点头,开口却吐出一口血水,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吼道:“姬无夜在烈……烈阳丹里,动了手脚,他要白家……永世为奴!” 秦沚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段水眼睛突然暴睁,喉咙里咳咳发不出声,不断有血水从嘴角渗出,最后身子僵直地朝着秦沚怀里倒去。 秦沚微微侧身,任由段水的身体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他回头走到石廊桥下,用河水洗了洗手和玉佩,将血洗干净,然后又回到段水的尸体旁,看着段水的尸体轻叹一声。 他身上有很多伤口,不是被同一个人砍的,致命伤有多处,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出现在秦沚身畔,蹲下身拉开段水捂住肚子的手,才发现肚皮被利器割开,里面的内脏少了近一半,应该是在动手或是逃亡中掉落的。 “你陪我下过一天棋,我把你埋了。”秦沚对着死不瞑目的段水轻声说道,随后起身朝着东门郊外走去。 黑影拿段水衣服做了绳子,将段水肚子勒住,免得一会脏器掉一路。 它提着段水跟在了秦沚的身后,新郑东门有守卫,但秦沚要无声无息地出城并不是难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二十八章 玉人儿 埋段水的尸体花了秦沚不少时间和精力,杀意化形固然能够帮他做一些事,但能力其实相当有限。 他的那点杀意比起逆鳞中的数代寄主实在是差的太远,况且他的杀意没有逆鳞这样留着特殊印记的载体,根本不能够离自身太远,所发挥的作用也并不怎么入眼。 大概就是吓一吓人,帮他挡一挡暗箭什么的。 御敌上确实让秦沚变厉害了不少,但是在进攻上却存在致命的欠缺。 这要杀人,还是得自己动手。 秦沚适才受到逆鳞的启发学会了杀意化形,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玩,埋了段水的尸体,新鲜劲很快也就过去了。 他没给段水留个土包,碑也没刻,衣服扒的精光,人埋了把土填上,随后让自己的杀意化形在上面蹦跶了好一会才把土踩平。 知道的是在埋尸,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坟头蹦迪。 等这些都做完了,秦沚又点了一堆火把段水的衣服给烧成了灰,撒在地上,算是给他寄了件破烂的汗衫。 “活人穿活人的衣服,死人穿死人的衣服,我们算不上朋友,为你做了这么多,我已经仁至义尽。” “救不救白家的事儿,回头再说,我今日有些困了,你也别指望我还会回来看你,永别。”秦沚随手从旁边扯了些新春长出的花草,栽到段水尸体上方的土里,说完了自己的埋人感言,他便拍了拍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等他回到紫兰轩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分,大堂内只有烛火光影闪烁,没有姑娘与客人,秦沚穿过了大堂顺着小长廊回到自己的小院,却发现屋里的灯火还亮着。 伸手推开木门,晓月已经趴在石台上睡着了,石台下面生着小火,烧着一锅水,水里蒸着一些饭菜。 秦沚安静地走到小姑娘身边,伸手将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床上,为她除去鞋袜。 轻轻揉捏了一下手里柔嫩滑软的玉足,放进床尾,秦沚刚想用被子为她盖上,却不想晓月方才被他捏醒了过来,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看着秦沚,贝齿轻轻咬了咬红唇,轻声说道:“公子回来了,阿月今天忙了一天,还没有洗漱……” 说罢想要起身,不想秦沚却将她缓缓放到被窝里笑道:“没洗就不洗了,反正也是香的。” 晓月微微挣扎了一下,看了看秦沚,美眸里有些迟疑。 小姑娘等他等的很困了,但不洗洗又怕秦沚觉得她邋遢。 秦沚抬了抬眉头,又装模作样将手伸到鼻子面前闻了闻,看着她温声说道:“阿月脚都是香的,人肯定也是香的,不洗也没关系,很晚了,快些睡了。” 他真是很不习惯,生死交错这么些年,突然有人对他好,让他心里反而有些惶恐。 小姑娘被秦沚一番话说的俏脸羞红,眨了眨惺忪睡眼,小声念道:“那公子也早些睡了。” 终于还是耐不过睡神的呼唤,晓月闭眼不久,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秦沚看着熟睡的晓月,心里轻轻叹息。 当初救她不过是自己的一念之仁,后来他买了簪子给小姑娘,其实也只是想起了前世的自己。 他十八岁的生日收到了很多礼物,亲人的,朋友的,恋人的……贵重或不贵重,那时的他并不怎么在意。 到了成人礼,收一些礼物,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那日泡脚时,晓月开口说她过了这个冬天就十八了,不过一刹,秦沚死寂许久的内心骤然生出莫大的悲凉。 他是人,晓月也是人,小姑娘心地善良,长这么大应当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后来买了那个簪子送给晓月,原本只是秦沚的一点心意,不曾想晓月将它当作了定情信物。 一念之仁也好,怜悯也罢,秦沚不是傻子,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看得出晓月如今对他的心意。 秦沚突然觉得身上沉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想起四年前那白衣翩翩公子笑颜一展,眉目英气直上苍穹:“政如今生死,皆尽交于先生之手。” 那年他才十三岁,不过碰巧救了他一命。 哪里当得起先生二字,肩上如有泰岳,为了这两个字,他竟杀了整整四年的人,杀得满手血债,杀得王膝之下尸骨累累。 “阿月啊……你怎么跟那个家伙一样坏呢……”秦沚自顾自地笑了笑,笑里有些苦涩。 伸手拿起竹筷夹了一些热腾腾的菜放进嘴里,他嚼了嚼,小声赞道:“真香!” ………………………… 秦沚这一觉睡的舒服,怀里的温软像是水做的一般,抱着她的时候,心里少有的宁静。 “公子,公子……”一抹阳光顺着竹窗透入,照在秦沚脸上,耳畔轻柔的呼唤让他醒了过来。 “公子抱得太紧了,阿月还要去为公子准备早饭……还要喂马。”怀里的玉人伸手撩了撩耳畔青丝,柔声呼道,俏脸红晕未消。 秦沚醒了醒神,才发现自己竟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昨夜梦见了和阿月生孩子,就抱的紧了些。”秦沚伸手轻轻抚过阿月软腻的俏脸,触感动人心魄。 原本晓月脸上只是有些发热的些许嫣红,听完秦沚的话,此时竟一路红到了耳根,娇艳欲滴,媚态可人。 “公子……”她将头缩进了被子,声若蚊呐,后面说了什么秦沚也没听太清。 秦沚笑了笑,只觉得这小姑娘脸皮薄,特别容易害羞,伸手拨开了被子,温声说道:“阿月起床了,我方才同阿月打趣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二十九章 一事缠一事 吃过了早饭,秦沚在小院子里坐了会,泡了一壶茶,喝了很久。 喝完了茶,秦沚又为院子里晓月种的花草稍微修剪了一番,拿着玉佩去了厨园。 荣沪正在厨园里劈柴,为中午的饭食准备柴禾,左手边搭着一些干枯的树干,而右边则是堆成一座小丘的块状木头。 柴刀有一些钝,要多花些力气,荣沪脱了上衣,身上除了各种狰狞的伤疤,还渗着层层汗水。 他有些累,一边喘着气,看到了秦沚过来,一愣神,将柴刀放下。 秦沚顺手将手里的玉佩扔给了他,进了厨堂找一位煲饭的姑娘要了一张木凳,出来坐在荣沪的身旁,拿起荣沪放下的柴刀,继续劈柴。 “想到什么说什么。”秦沚平静地说道,手上不快不慢地劈着柴。 荣沪看着手里的玉佩,沉寂了很久,似是在回忆,又像是故事太长不知道怎么下口。 “玉佩是白家的信物,这玉佩白家一共只有三枚,后来在一次战役中遗失了一枚,现在白家只剩下了两枚,具体是哪场战役我不记得了。” 秦沚点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了想又说道:“跟我讲讲白家的事。” 荣沪心头一动,迟疑了一下,说道:“白家世代都是韩国的将军,常年在边关征战和戍守,现在掌管韩国十万破阵军的人是白亦非,具体年纪不清,大概二十四五的样子,武功极高,练的是白家历代家传的心法寒心诀。” “他很有才能,也很有野心,虽然同为姬无夜手下的四大凶将之一,但其实姬无夜并不能完全驱使白亦非为他做事……或者换种说法,姬无夜一直很忌惮白亦非,虽然他一直明面上控制着白亦非,但是平日里白亦非要做什么事,不需要跟姬无夜通报,姬无夜时而心中恼恨,却不敢真的翻脸。” “姬无夜手上握着白亦非的命,白亦非手上也握着韩国的十万命脉。真的逼急了翻脸,只能是玉石俱焚,谁也捞不着好处。” 秦沚听到这里,眉头一皱,瞟了荣沪一眼,让荣沪心头一跳。 “明明蛇鼠一窝,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玉石俱焚了,下次用同归于尽这个词……这两个人我都不喜欢,没有玉,都是烂石头。” “是是是……烂石头。”荣沪急忙点头附和。 秦沚从荣沪手里拿过玉佩,仔细看了看,又揣进怀里。 “最后一件事,烈阳丹是什么丹药。”秦沚拿出柴刀往自己手上划来划去,由于柴刀刀刃太钝,划了很久手心才出现一抹血线。 一点小伤,微微流血就随即止住。 柴刀太钝了。 荣沪听到烈阳丹三个字,身子一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烈阳丹对常人来说,是要命的毒药,吃完会浑身由内而外着火,最后里外烧的熟透,死的无比凄惨。” “但是对白亦非来说却是解药,对吧?”秦沚笑道。 荣沪惊讶地看了秦沚一眼,点头道:“是的,如先生所述,白家家传的寒心诀在几十年前遗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从此每一位修炼白家寒心诀的人,武功越高,中毒越深。” “寒毒每月都会发作一次,常在夜里,一但寒毒发作,整个人便会陷入无比痛苦的反噬之中,必须饮处子鲜血精气才能有所缓解……但也仅仅就是缓解苦痛,无法真的解决问题。” “就到这里了……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的了,剩下的故事我自己编给自己听。”秦沚打断了荣沪的话,站起身,朝厨园外面走去,路过篱笆的时候,回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把那把柴刀磨利索了。你这是砍柴,不是杀人,刀那么钝,木头那么硬,你用着不难受啊?” 离开了厨园,秦沚又去了酒窖里拿了几坛紫兰轩自己酿的烈酒,提回了自己的小院。 清茶虽好,却不如烈酒来的香醇,总是要常换换口味才是。 开坛后,酒香溢满了小院子,随着微风吹的四散,秦沚刚想抱着坛子痛饮,却看到晓月面色煞白地往小院里跑,左臂处还有一大片血迹。 她的衣衫有些破烂,身后紫女快速地跟了过来,离得太远,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晓月似乎不知道紫女跟在自己的身后,她气喘吁吁,进了院子看着秦沚却突然停了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公子……晓月,马……”她嘴唇哆哆嗦嗦,说话有些不灵便。 紫女快速地走到了晓月的身后,看着她身上的一些血迹,柳眉一皱。 秦沚也是一脸懵逼,他起身轻轻扯下小姑娘轻纱织的袖子,看见玉臂上面深可见骨的一道刀伤还在往外渗血。 “去拿一些药,然后帮她包扎一下。”秦沚用内力帮小姑娘止了血,平静地跟紫女说道。 紫女点头,有些担心晓月的伤,回身急匆匆地离开了院子。 小姑娘喘了几口粗气,话语间有些颤抖:“公子,马,马丢了。” 她有些急,声音里有些哭腔。 秦沚抬眼看了晓月一眼,说道:“马不急,先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一会再去找马。” 看到秦沚没有责怪她,晓月心里的愧疚更重,轻声抽泣道: “这几日入春,紫兰轩里草料不够了,阿月怕马儿饿着,牵它出去城郊外吃草,心想白日里应该没什么事,便没有带上佩剑,谁知才出了城去就遇到了癸丑帮的人,说这马儿是好马,要带走,晓月当时身上没有武器,没能保护好公子的马,脱身后想回来拿剑……晓月对不起公子,请公子责罚。” 秦沚坐回椅子上,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问道:“阿月只有手臂受伤了吗?” 小姑娘紧紧咬住嘴唇,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有时候伤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辜负了又或着伤害那些自己在乎的人。 心中的折磨远比肉体来的更让人难以承受。 她心知秦沚很在乎带来的那匹马,虽是兽类,却与秦沚感情很深。 晓月突然恨起了自己,为何这么没用,连一匹马都照看不好,粉拳紧攥着,心中越发难过。 “你没事就好,马儿丢了就丢了,人不能丢……阿月不能丢。”秦沚一边帮她擦拭着俏脸上的泪痕,一边笑道。 女人的眼泪可不好擦,听完秦沚的话,小姑娘直接哭出了声,犹如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阿月对不起公子……” 秦沚轻轻将小姑娘的头揽在胸口,感受着晓月身子时不时的抽搐,回想起数日前,这小姑娘在雪夜里面对死亡的时候是怎样平静,竟没有流过一滴泪。 “这事儿不怪阿月,回头我去找马,阿月就呆在屋里睡一会儿,养一养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三十章 恶鬼(一) 等紫女取来了布条和金疮药,秦沚便为晓月小心地敷上,然后轻轻用布条缠住。 紫女在一旁看着秦沚将晓月抱在怀里,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蹲下身轻轻拍抚晓月的香背。 “癸丑是琉璃巷的地头蛇,他们本来就不差钱,一匹好马不过一百来两银子,所谓抢马实在是一个拙劣的借口。” 卫庄冷淡的声音传来,紫女闻声回头,发现韩非同他站在一起,就在院门处,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的确如此,放着晓月姑娘这样可爱的美人儿不要,反而一心抢马,动作实在是多余。”韩非笑道,言罢走进院子四处看了看,找了一处石凳坐下。 “秦兄的院子花草简单了些,但是好在整洁,有晓月姑娘这样的小美人儿陪在身边,想必每天过的甚是滋润。” 秦沚怀里的晓月刚听到卫庄的声音时,便吸了吸鼻子,想要从秦沚怀里挣扎起来行礼,却被秦沚的手按在背心上,无处着力,只得乖乖趴在秦沚胸口。 “设什么局,算什么计,非要杀我的马。”秦沚平静地说道。 他的语气同平常一般无二,听在众人的耳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冷。 “你还是要去?”韩非喝了一口酒,饶有兴趣地看着秦沚。 秦沚对着远处的太阳方向轻轻伸出右手,五指张开,看着从指缝间透射的阳光,轻声说道: “他们抢了马,却不抢阿月,无非就是不想让紫兰轩插手这件事,我在韩国没有仇家,唯一发生过冲突的就是姬无夜,但他并不知道我有一匹马。” “如果这些人从我进入新郑的时候就开始关注我,那么之前有很多次机会不下手,却偏偏挑这个时候,无非就是之前没有把握,此时找到了什么靠山。” “所以,琉璃巷的那群人多半在为罗网做事,而此时,应该是去了几个或者十几个比较厉害的杀手,让他们觉得他们能杀我了。” 卫庄瞟了秦沚一眼,也问道:“你还是要去?” 感受着怀里躁动起来的软玉,秦沚笑道:“为什么不去呢?” 如今秦沚可以杀意化形,虽然不能像逆鳞那样去肆无忌惮地杀人,但配合六脉神剑剑气所演化的剑影,他防守御敌的能力何止强了一星半点。 “公子……你不能去。”怀里晓月焦急地说道,玉手紧紧扯住秦沚的衣服。 低头看着晓月惶恐的模样,秦沚轻轻伸出食指竖在嘴前。 “嘘。” “今天他们抢我的马,明天就要抢我的人。” “我晚上过去看看,看能不能和他们讲讲道理,不能的话我就回来,阿月不要担心。” 听到秦沚的话,晓月知道秦沚是不会改主意了,她偏头看向韩非,美眸里流露出求助的眼神。 “晓月姑娘不必担心,秦兄不是傻子,他既然做了决定,自有他的想法,今晚你若实在放心不下,我可以陪姑娘一边喝酒一边等秦兄回来。”韩非朗声说道。 他面色如常,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其实心里也有些没底。 癸丑能在新郑占得一方富土,自然不是一般的小帮派,不论有没有罗网这一层因素,直接往人家家里去讲道理,总归是会有不可控的风险。 “谢谢。” “散了吧。” 秦沚话说的淡,但语气真切。 卫庄和韩非的到来,已经让他意外,心里颇有些感慨。 韩非点点头,对着紫女笑道:“紫女姑娘,赏脸陪我和卫庄兄一起喝个酒?” 紫女看了面无表情地卫庄一眼,起身叹息一声,微不可闻。 三人离开了秦沚的小院子,剩下小姑娘静静地趴在秦沚的怀里。 “阿月,你在害怕。”秦沚声音很轻,抚摸着晓月香背的手心处感受到小姑娘娇躯的微微颤抖。 “公子可不可以不要去,就这一次,算是为了阿月……阿月以后一定不会再给公子惹麻烦了。”晓月小声念道,双手紧紧抓住秦沚的衣服,像是怕他突然消失。 “阿月今晚准备一个空的木澡盆在院子里。”秦沚伸手缓缓摩擦着晓月的侧脸,语气平静。 “……若是公子今晚没回来,阿月明日就提着剑去找你。”晓月忽而把鼻涕眼泪往秦沚身上擦了擦,直起身子看着秦沚笑道。 笑的让人有些心疼。 秦沚看着晓月的模样,心中暗叹。 儿女私情,你来我往,毁人不倦,误人一生。 将晓月抱回床上,秦沚陪她闲聊了一会,眼见天色暗淡,时候渐晚,秦沚便离开了自己的小屋去了厨园。 他找到了荣沪,问他要了白日里的那柄柴刀。 柴刀刀刃锋利了不少,上面还有寒光在闪烁。 “磨过了。”荣沪对他笑道。 “一会让厨堂里的姑娘们做碗补气血的参汤送到我屋里去。”秦沚一边将柴刀用布条缠上,一边说道。 语气少有的清冷。 荣沪点头,虽然有些疑惑,但很聪明地没有问。 “癸丑有多少人?” “啊?” 听到秦沚的问题,荣沪一时间没回过神来,随后想了想立刻回道:“原本有二百五十九人……不过他们与罗网有些交集,所以人数并不是固定的。” “刀我明早还你。”秦沚将刀缠好后,拿在手里转身离去。 荣沪看着秦沚离开的背影,不禁吞了吞口水。 月不黑,风不高,夜不冷。 新郑虽然现在没有颁行宵禁,但是街上的行人一到夜晚就会变得很稀少,他们似乎很清楚自己安全的活动时间。 琉璃巷与其他的巷子不同,其实严格来说这里应该叫琉璃街。 大路朝天,宽广一方,只是路边偶尔会有一两条小巷子,拐入深不见底的黑色未知。 到了街的尽头,便是一处禁地。 癸丑帮。 平房座座铺开,散落四周,留下黑色迷雾遮掩的小路条条。 每一条路的背后都像有许多双贪婪的眼睛,紧盯着路过此地的羔羊。 平房前有一颗大树,树干约有成人五人合抱粗细,枝叶繁茂,长春不枯。 这树有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秋荣。 树下十人,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腰间配有长剑。 杀意森然弥漫,四周的空气似是凝结。 到了此时,秦沚的脚步声便显得尤为刺耳,每一次落脚,都听得清楚。 他看见了秋荣,也看见了秋荣树下十人。 秦沚依旧向前走着,离这些人越来越近,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你终于来了。”为首的黑衣人用黑布遮住了面容,沉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残忍。 秦沚解开包着柴刀的布条,脚步不快不慢。 “柴刀?呵……”那黑衣人眼神一凝,露出一丝嘲讽,随即定格。 话未说完,又好像已经说完。 明明方才还有十五步距离,此时秦沚却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如同幽鬼。 黑衣人的额头有一条血线逐渐向下拉开,而后整个身体突然炸成两半,鲜血喷涌,内脏撒了一地。 血肉飞溅时,身后的杀手便反应过来,立时想出剑,寒光映月,轻鸣迭起。 剑快,人更快。 手中的凶器尚未露出锋芒,头却已经伸到了秦沚面前。 提着柴刀,秦沚往前走了九步,出了四十五刀。 血满青衣,发丝间有黑墨低落,身后满地残尸。 十八条手臂,十八条腿。 九颗闭不上眼睛的头颅,九只没有四肢的无头人棍。 还有十柄连在手臂上未完全出鞘的剑。 腥臭的气息弥漫,长街地上的坑洼已经能够看到红色的月亮。 树后小路七条,秦沚抬眼看了看,忽而咧开嘴露出白净的牙齿,在夜色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眼里的笑意愈发浓烈。 “真是让各位久等了,今晚时间还很长……不要急,一个一个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三十一章 恶鬼(二) 小路阴暗,有路旁的树枝遮掩,天上的星辉照不到这里。 有一些平民百姓偶尔会走过这条小路。 平民百姓不会在这个时候走过这条小路。 秦沚倒提着滴血的柴刀,一步一步地朝小路尽头走去,面容平静。 走过的地方有粘稠的鞋印,有些地方淡,有些地方浓。 发丝间有什么东西不断滴下,紧贴在秦沚的额头。 身后走过的小路不过二十丈,横七竖八地躺着各种残肢,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一部分。 血腥味就飘入了四周的巷子里。 小路尽头是一座大的阁楼,上下三层,里面闪烁着昏暗的灯火,寂静无声。 大约三十丈左右,秦沚并未过去,而是掉了头,从第二条小路又穿了出去。 四进三出,直到他最后从第七条小路又回到了这里。 手里的柴刀终于也变成黑夜的颜色,被血污彻底遮住,不反光了。 秦沚左手提着一个人头,面容惊骇欲绝,五官极度扭曲,像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他晃悠悠地走到了阁楼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轻轻用柴刀刀背敲了三下,然后静静地站在门房外等。 他一点也不急。 等了许久,没有人来给他开门,屋内也没有任何回应。 这点时间终于将秦沚的耐心消磨殆尽,他一脚将门踹开,走了进去。 寒光仿佛自天际而来,闪的秦沚睁不开眼睛。 一共十二道,从秦沚周遭四周以不同诡异的角度刺向他,防不胜防。秦沚右手有柴刀一柄,便是出刀再快也不过能挡住六七记杀招。 只要有一剑命中他,生死即见分晓。 数声清鸣,六柄利器被人斩断,剩下六柄利器距秦沚要害不过一尺,却骤然而止。 秦沚身上有一双黑色的手臂伸出,似真似幻,手中各握着一柄金色的剑影。 方才正是杀意化形帮他挡下了剩下六柄致命的杀器。 而他砍死了另外六个出手的人。 下手重了些,飞出去五个头颅,到第六个人的时候刀没拿稳,直接给拍成了烂西瓜。 血浆不要钱地从无头尸体向外喷涌,飞起来的头颅尚未落地,方才被斩断剑刃的六个杀手微微一愣神,眼中就已失去神采。 厅内窗边红布帘忽而顺风起伏,阵阵卷卷,像是澎湃的血浪,滔滔不绝。 大风起兮血飞扬。 先是六声沉闷的声响,又是六声沉闷的声响。 十二颗头颅终于全部落地。 秦沚提起左手的头颅,盯着他满是恐惧的无神瞳孔,平静地说道:“你跟我说马在这里,可是马不在这里,你在骗我。” 一阵淡金色的剑光自左手头颅眼中一闪而逝,只是刹那,秦沚左手的头颅便突然炸开,红白之物溅了秦沚一身。 大堂再次归于死寂。 往上瞧去,阁楼已空,二层三层都没有人。 前后杀了不过一百,哪里来的二百五十九人? 秦沚提着满是血泥的柴刀慢慢出了阁楼,回头轻轻将门关上。 他的背后大道上,密密麻麻站着黑衣人一片,死死盯着从阁楼出来的血人。 “人屠秦沚?”一个穿着黑色华服的中年人站在这些黑衣人的前面,他脸上有一道十分狰狞的疤痕,腰间有两柄长短不一的剑,目光冰冷无比。 秦沚转过身看着中年人,又抬眼扫视着他身后的那群黑衣人,过了好一会,才抬了抬眉头,开口笑道:“这回齐了。” 夜突然变冷。 中年人眉头一皱,左手握住长剑剑鞘,拇指轻轻弹开,借着三分明月,又是一抹寒光亮瞎了秦沚的狗眼。 集聚多时的剑势已如峰峦叠起,只待出剑的那一刻,山崩摧城。 “闪闪闪,多大的人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小星星?”秦沚骂道。 话音未落,剑势已尽,中年人胸口插着一柄柴刀,鲜血染红衣襟一大片。 手里紧握的剑,到底是没有拔出来。 他双目瞪大,眼神里尽是难以置信,嘴里哆嗦了半天,除了血,什么也没有。 中年人没看清楚秦沚何时出的手,他身后的百来名黑衣人也没有看见。 但秦沚的确出手了。 走到中年人面前,秦沚轻轻握住他的手,将他腰间微微出鞘的长剑给推了回去。 “下去了,再多练练。” 伸手拔出了中年人胸口的柴刀,看着他软软地倒在地上,面前的一百来名黑衣人竟默契地没有出手。 谁会先出手,谁又会先死? 没有人想知道答案。 “你又不是玄翦,装什么大尾巴狼,一把剑都用不好,还要用两把。” “你不死谁死。” 秦沚的话匣子又打了开来,碎碎念着,他常喜欢和死人说话,因为死人从来不会反驳,只能听他讲。 到了此时,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既然都来了,那就留下来吧。”秦沚看着面前这群杀手,微微露出了笑容。 多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直到最后明月被云遮住,秦沚也没有找到自己的马。 前后二百七十一人,比蓑衣客说的多了十二人,秦沚手上的柴刀卷了刃,有几处缺口。 揉了揉有些酸的胳膊,秦沚提着柴刀一路走回了紫兰轩。 他浑身都是血污,如同在血水中洗过一般,散发着让人闻之欲呕的腥臭。 半夜已过,紫兰轩门口却还站着四人,像是在等他。 看到秦沚的模样,四人心中一紧,紫女和韩非甚至能感受到从脚底升起的阵阵寒意。 “公……公子!”晓月见秦沚浑身是血,脸色煞白,急忙跑过去想要扶住他。 “不是我的血,阿月去给我准备洗澡的水,别碰我,身上太脏。”秦沚微微侧身,没有让小姑娘碰到他。 听到秦沚的话,晓月愣了一下,稍微放下些心,又匆匆点头回身去了秦沚的小院子为秦沚准备热水。 “看起来,癸丑帮的人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卫庄看着秦沚那宛如炼狱恶鬼的样子挑眉沉吟道。 “没有癸丑帮了。”秦沚如是说道,就在三人的注视下,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紫兰轩。 他实在有些倦了,但澡还得洗,刀还得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三十二章 洗澡的时候把事做了 脚步踏在木质的地板传来吱呀的声音,秦沚路过处已经没有了痕迹。 从西巷琉璃市到紫兰轩很有一段距离,鞋底的血浆早就被街上灰尘消磨殆尽。 见秦沚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大堂门后,三人一阵沉默。 “当初在桑海念书,那位与我说起秦沚的可怖,我心中尚有半分怀疑,今日所见,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韩非眼中收起了玩笑之色,语气沉重。 紫女微微偏过头看向卫庄,自带磁性的声音妖娆撩人:“你怎么看?” 今晚秦沚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她感到有些恐惧。 癸丑帮与罗网互通,期间有两百多死士刺客,不论有没有特别厉害的高手,这个数量对于大多数人,本就是一个涉足死亡的数值。 提着一柄柴刀,走过去砍死了对方两百多号人,又仿若无事地提着柴刀回来,秦沚从头到尾的平静让紫女感到背脊发凉。 似乎对秦沚而言,杀人和吃饭喝水就是一回事。 紫兰轩门口的灯笼火光照在卫庄的侧脸上,他闭着双眼,很久很久。 “难。”他冷清地叹了口气。 听到卫庄的声音,紫女和韩非同时侧目,有些没听明白他的话。 “一来对方是刺客死士,人数众多;二来他拿的是柴刀,回来时柴刀已经卷刃,刀刃处有不少缺口,况且我们并不清楚对方是不是有很厉害的人混在其中,毕竟癸丑与罗网有染。” “如果今晚去的人是我,就算我能回来,身上的伤也肯定要比他重的多。” 卫庄很少说这么多话,一般只有在跟自己关系比较好的人在一起时,他才会显得话多一些。大多数情况下,他就像是一个闷油瓶子,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受伤了?”紫女蛾眉一皱。 秦沚方才浑身是血,她根本看不出来,只觉得秦沚走路说话都与平常一般无二,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一些皮肉伤,没伤到筋骨。”卫庄声音很淡,拿着鲨齿进了紫兰轩。 等了这么久,他早想睡觉了。 韩非闻言看了紫女一眼,调笑道:“紫女姑娘可是个妙人儿,秦兄弟不是紫女姑娘这般绝色,敌人哪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紫女轻声叹息,微微转身,就要进门。 韩非侧目看了看街道上的一抹黑,吞了吞口水,回头喊住紫女: “紫女姑娘不准备送我回去吗……天这么黑,要是遇上坏人,紫女姑娘明日里可就见不到我了。” 紫女闻言转身看着韩非,沉吟一会,媚眼里掠过一丝挑逗:“既然已经这么晚了,不如公子就留在紫兰轩,岂不美哉?” 韩非眼皮一跳,笑道:“若是紫女姑娘愿意亲自陪我,莫说今日,就是日后都住在紫兰轩也是一桩美事啊。” 紫女听到韩非的话,柔媚的俏脸上浮现一丝嫣红。 “公子这般油嘴滑舌,难怪姑娘们都喜欢和公子在一起。” 顿了顿,她又说道:“公子若不嫌弃今晚就在我那里将就一下吧,紫兰轩今日客人有些多,贸然打搅实在不妥,我今夜便同弄玉妹妹一起睡。” 韩非一听,心下反倒有些愧意,对着紫女挤眉弄眼道:“女儿闺房原本不能让陌生男人随意出入,有幸能在紫女姑娘的闺房里睡一晚,那可是修不来的福分,何来嫌弃一说。” 紫女风情万种地白了韩非一眼,香舌轻划过红唇,抿抿嘴,吐气如兰:“听公子这语气,是想要报答我了?” 韩非虽然才华横溢,智谋过人,但也不过十八儿郎,哪受的了紫女这般调戏,感受到欲火自小腹升起,他苦笑道:“紫女姑娘收了神通吧,大晚上的,受不住。” 紫女听到韩非的话,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眼波幽幽似水,也不再继续挑逗韩非,带着他进了紫兰轩。到了自己的房间,紫女仔细地将被子为韩非铺开,又端了台火烛到床头轻轻放着。 “公子一会睡觉前记得把烛火吹熄。”紫女柔声说道,随后对着韩非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差点勾了韩非的魂。 “妖精啊妖精……”韩非心里嘀咕着,表面上却对着紫女一拱手,满脸正经的笑意。 今夜云厚,明月自从入了其中,就再也没有现过身,星光也愈发的稀少。 秦沚静静地泡在木桶之中,头靠在边缘上,闭眼假寐。 晓月搬了椅子坐在秦沚后面,手上拿着布条伸进木桶轻轻为他擦拭着上身。 小姑娘脸上有些羞红,虽然心知此时天黑,自己看不清楚什么,但还是不大敢往桶里瞧,偶尔不小心瞟了两眼便又慌乱的移开视线。 这已经是第三桶水,木桶中水色清澈,再无一丝猩红。 秦沚胸口和背部有七八道伤痕,已经结痂,此时在水里泡的久了,疤痕四周的皮肤有些泛白。 从水中伸出手,轻轻握住小姑娘的柔荑揉捏着,秦沚微微一笑。 “阿月体内的这股内力实在不寻常,想必曾有过什么奇遇。” 晓月沉默了一下,柔声说道:“公子想听吗?” 秦沚闻言眉头一皱,随后又舒张开来,睁开眼睛,轻轻回道:“累了,不听。” 手掌轻动,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携带着巧力将晓月身子腾空扶起,稳稳地落入浴桶之中,溅起片片水花。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她已经伏在了秦沚的怀里。 看着眼前的秦沚,小姑娘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呼吸,整个人呆滞了许久。 “公……公子我……”她有些语无伦次,此时心跳得厉害,脸颊上似有火烧,任凭水花扑打,却也熄灭不了。 抬头不敢直视秦沚的眼睛,低头又怕看见什么羞死人的东西,小姑娘索性把眼睛紧紧闭了起来,呼吸有些急促。 温水打湿了晓月身上纱衣,紧紧贴合在白嫩的肌肤上,仿若透明,朦胧间有隐约的真实,美的惊心动魄。 秦沚伸出手,轻轻褪去晓月的衣衫,罗袜,肚兜,亵裤。 直到她终于和自己一样。 晓月的娇躯不停地颤抖,心儿狂跳,却又任凭秦沚施为,配合他脱掉了胴体上最后的遮掩。 “阿月不要怕。”秦沚温声道,取过晓月手里的布条,轻轻擦拭着眼前这具宛如天工的玉璧之身。 手指轻轻拂过,传来的异样似微弱的电流划过,让瘫坐在自己腿上的玉人呼吸愈发的急促。 “阿月……不怕。”小姑娘的声音随着身子一同颤抖,贝齿紧紧咬住红唇,眸子里有脉脉秋波,雾气缕缕。 “人有七情六欲,阿月……你是我的罪孽,也是我的救赎。” 一声幽幽轻叹响在晓月耳畔,像是解脱。 秦沚的眼神清明澄澈,但晓月却感受到他身上某处奇怪的火热。 她抬头看着秦沚的眼睛,两人对视良久,她忽而缓缓伸出玉璧缠住秦沚的脖子,整个人伏在秦沚胸口,轻声笑道:“阿月请公子垂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三十三章 云 癸丑的消逝对新郑是一个不小的冲击,且不论暗地里的诸多势力耽耽虎视,光是那片地域无人收敛的满地碎尸和地上粘黏的厚厚血泥就无比触目惊心。 一夜之间死了两百多人,尸体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惨状让人胆寒,整整两天,琉璃巷子都无人敢出入。 朝堂受到了惊动,姬无夜即刻让人去收拾了尸体,据说那几十个士兵到了现场之后,胆汁都吐了出来。 这些人本不是韩国百姓,而是江湖中人,按道理他们的事情朝廷不需要去插手,只是这一次的事情对新郑的百姓冲击太大,又无人了善后事,王室的人不得不让姬无夜去收拾残局。 便是过去两天时间,琉璃市旁的琉璃巷子还能隐约闻到一股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此时的将军府中,姬无夜静坐在大厅内,眉头紧皱,心头有一股说不出沉闷,让他十分不舒服。 屋里熏香的烟雾冉冉,一缕一缕消失在空气中,化成房屋内的一部分。 韩王安排的军饷就要即刻运往边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一个事情,虽然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不大,但仍然让他的心头被阴云笼罩。 在姬无夜的心中,任何超出自己控制的事情都不是好事。 无法控制往往意味着不必要的风险,此时他要做的事情万分凶险。一旦出现纰漏便会让他先前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甚至可能丢掉自己的脑袋。 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常年身在高位,他已经得到的太多。 太少。 人的贪欲如果不能被控制,将会是一个无底洞,姬无夜的野心同他的胃口怎么吃都是三分饱。 他还要更多,攥住所有人,握住所有事。 此时还未至正午,天上已经是阴云密布,抬头望去,便会发现远处的阴云更加宽阔无垠,仿佛已经遮住了整片天空,只是久违的春雨一滴也没有落下,仍在酝酿。 一道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将军府内,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进了姬无夜所在的大厅之中。 姬无夜面前的桌几上有些新鲜的水果,不过他似乎没什么食欲。 “那件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姬无夜看见面前半跪着的墨鸦,沉声问道。 墨鸦微微颔首,回道:“万无一失。” 听到墨鸦肯定的回答,姬无夜微微松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又问道:“前日你去琉璃市带人收拾尸体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发现?” 墨鸦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说出来将军可能不信,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被同一个人砍死的。” 墨鸦话音刚落,姬无夜心中一震,大怒道:“狗屁!同一个人?谁有这么大能耐,一夜之间砍死了癸丑的两百多死士,那都是罗网里的人,不是寻常泼皮无赖!” 墨鸦低头不语,仍由姬无夜发泄着怒火。 其实他明白,姬无夜也明白。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虽然不多,但确实有那么几个,姬无夜的怒火大都来自于突然遇到了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不稳定因素。 常年的顺风顺水,不断地在消磨他内心的谨慎和耐性,现在的姬无夜已经远远无法和当年那个年轻的姬无夜相提并论。 有脾气了。 面色阴沉的姬无夜站起身来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偶尔转身带动的轻风让墨鸦肩上的黑羽上下起伏,像是扇动的翅膀。 “你确定吗?”姬无夜沉闷的声音响起,让有些出神的墨鸦惊醒过来。 再次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昨日里那人间炼狱的景象,他面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 “尸体虽然残破,但刀痕很平整,我看过的百来具无头尸体,伤口如出一辙。”墨鸦淡淡地说道。 “嗯……”姬无夜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快,负手而立。 “你先下去吧,最近帮我盯紧了蓑衣客,倘若他有半分不对劲,直接杀了。我手下人还很多,不差他一个。” 墨鸦略作迟疑,点点头,随后便快速地离开了将军府。 此时正值非常时候,姬无夜不想横生事端,待手头事情落下帷幕,再作计较。 空气微微潮湿,有一股说不出的尘埃味道弥漫,大雨久聚未下,秦沚将院子里前天才搬来的酒放进了屋里,又泡起了茶。 芽尖轻轻在开水里荡开,白色的水雾氤氲而升,轻抿一口,一股草本植物的清香散开,心头又多了一分宁静。 方才晓月为他做饭去了还未回来,秦沚喝完茶,从怀里掏出了那件段水给他的白家玉佩仔细地瞧了瞧,有些微微出神。 院子里的花草已经有一些发了新芽,零零散散地长着,参差不齐,秦沚这两天多了些闲情雅致,但花草尚未繁茂,他也不能去修剪,所以就没有打理。 “遗失了一枚……真是有趣,段水不姓白,为何会有这玉佩?” “他死了,白府却没有动静,是白亦非没有回来,还是……” 想到这里,秦沚嘴角突然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玉佩,好东西啊!” 他将玉佩收起来,起身去了厨园,看着与往常一样正在劈柴的荣沪,走过去笑道:“你清闲的日子要到头了。” 荣沪看到秦沚来了,停下手头的动作,抹了一把汗,急忙点头道:“先生找我何事?” 他心头有些慌乱,想起前天早上秦沚来还刀的时候,刀上那厚厚的血泥,缺口处还挂着几缕肉丝。 “白亦非在哪里?”秦沚直接问道。 “白亦非……原本他给韩王的信上说是要月余之后同玢霜骑一起回新郑,但其实他在前段日子就已经自己暗中先行回来了。” 秦沚听完眉头一皱。 “玢霜骑?” 荣沪见秦沚不明白,解释道:“玢霜骑是白亦非暗中操练的一支人数不多的亲卫军,实力未知,对外宣称白甲军。” 秦沚笑了笑,抬了抬眉头道:“有点意思。” “认识段水吗?” 荣沪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不认识,韩国没有姓段的人。” 秦沚点点头,轻声说道:“不认识就好……稍微准备一下吧,这雨今晚是压不住了。” “杀了他,你以后就是蓑衣客。” 荣沪微微迟疑,看着秦沚问道:“先生,我能带这把刀走吗?” 秦沚低头看了看荣沪手里的柴刀。 刀已经洗干净,磨得甚是锋利,锋刃上的寒光同两天前秦沚拿走时一般无二。 “那就带上。”秦沚抬起头看着荣沪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厨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三十四章 雨 秦沚回到自己的小屋,待与晓月吃过了午饭,他便呆在小院子里看晓月练剑,小姑娘身上的内力并不浅薄,但不会运用,剑术也稀松平常。 她身体的那股内力很奇怪,与本人十分亲和,但却不是自己练出来的。 最让秦沚感到有意思的是,这股奇怪的内力生生不息,不断壮大,虽然速度很慢,但是胜在持久。 其中有一种和草木贴合的精气,可以滋养人的肉体,晓月前几天玉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时连疤痕都看不见。 伤口好的太快了些。 这是一种无法用‘理’解释的现象,近乎于玄学,但秦沚没有去问晓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有必要非得追根究底。 今日天黑的很早,云压的低,看不见太阳落下,也看不见月亮升起,星辰的光被云彻底隔绝在了天外。 新郑王宫外已经备好了不少车辆马匹,还有一些护卫军大约千名,车辆上盖着黑布,看不清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但既用了重兵护送,想必十分贵重。 龙泉君与安平君骑在马上静静地立在车辆旁边,前者看着眼前的千余名兵卒,眼里有些隐隐的担忧。 “你说,会不会有那么一些……不怕死的?”龙泉君驾着马儿走到安平君身旁小声说道。 安平君伸手拍了拍龙泉君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道:“龙泉君只管放一百个心,都是姬无夜的人,早有安排。” 夜风已起,天穹无尽,黑云压城,心中惶惶。 军队已经出发,众人提着火把朝着东门陆续浩荡而出,兵甲抢地声不绝于耳。 空气的潮湿愈发的凝重,宛如实质,仿佛伸手轻轻一握,便是一把水渍。 过了很久,风越吹越急,长空落叶枯枝席地而走,街上偶尔有竖起的旗帘迎空怒扬,咧咧作响。 一抹闪电自长天深处猛地抽出,撕开黑云,只一刹便将大地照得透亮,而后再次陷入无尽黑暗。 有人抬眼处,伸手不见五指,耳畔轰鸣声不断,像是沙场上擂动的战鼓,让人心惊,让人沸腾。 便是此时,有第一滴水轻轻与地面相接,黑夜中无人看见它来时的模样,溅开无数小的墨点沉浸于地下,散作无形,滋养一方。 春潮带雨晚来急,漫天倾盆瓢泼,如同天河开泄,一汪无极,覆巢而出,精兵万万亿。 久违的一场春雨,总算到来。 有人欢喜,站在将军府中静静地看着暴雨笑颜逐开。 有人欢喜,披上蓑衣,带着竹笠,握住柴刀走在石廊桥的河畔,一步一步,踩在水洼上,踩在风雨声中,轻快而稳重。 心中有意,所谓风声,所谓雨声,其实无声。 河水涨的太快,急流汹涌,一改往日柔缓的模样,忽而便化作洪荒猛兽,奔腾不休。 石桥下又见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动作。 装钓鱼? 我就是因为装钓鱼才有的今天。 “我钓你奶奶的鱼!”荣沪走到那蓑衣客身后,大骂一声,抬手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刀。 暴雨连城,荣沪的声音很快就被吞噬的一干二净,那蓑衣客想要回头,却只迎面一道寒光,便失去了意识。 他至死都不明白,明明暗中有不少人在保护他,可是最后却一个人也没有出手。 他们当然不会出手,他们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 一群乌鸦在天上飞过,便是在雨中也发出阵阵孤寂的沉鸣。雨太大,鸟儿并不能长时间的飞行,只是持续了较短的时间,便又散去。 这些时间也就够了。 石桥下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雨还是雨,人还是人,河还是河。 你是蓑衣客,我是蓑衣客,谁又知道谁是蓑衣客? 我们穿着同样的衣服,带着同样的斗笠。 我们就是同一个人。 远处的街上,墨鸦静静站在雨里,看着前方的荣沪,眼神冷漠,过了很久,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叹息之声微不可闻。 “欠你的命,还给你了。” 长夜漫漫,风雨作伴,这不是三月春江细小涟漪,秦沚这俗人没有赏雨的心思,他就将门窗关的紧紧的,同晓月躺在被窝里闲聊。 自从两人有过肌肤之亲,晓月便放开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先前和秦沚说起过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她曾是赵国一家医馆馆主的女儿,原名楚香兰,后来父亲为一位位高权重的人治病出了差错,遭来了祸端,那时她还很小,什么都不懂,家里来了贼人,屠刀挥下,满门抄斩,姐姐一路带着她逃亡,路上又遭遇了土匪,姐姐楚琯轩为了保护她被凌辱折磨致死,当时她就站在不远处藏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人间惨剧,纵然心在流血却也不敢发出声音,若不是后来遇见了路过的紫女,她连自己姐姐的尸体都没有办法收俭。 小姑娘的故事其实很长,但听在秦沚耳里却很短。 “我以后就叫你兰儿,好听些。”秦沚轻轻抚摸着楚香兰光洁的香背,轻声说道。 楚香兰蜷缩在秦沚怀里,有些慵懒地蹭了蹭脑袋,闭上眼睛小声嘀咕道: “公子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叫兰儿阿猫阿狗也好。” “当初兰儿在紫女姐姐面前发过誓,除非有一天不再为紫兰轩做事,否则便不以真名示人。” “可是……兰儿真的喜欢公子。” 秦沚柔声笑道:“你现在不为紫兰轩做事了,紫女已经把你当成礼物送给我了。” 楚香兰嘟了嘟红润的小嘴,偏头瞟了秦沚一眼,有些心虚地问道:“那公子喜欢紫女姐姐送的这份礼物吗?” 秦沚有些诧异地盯着怀中的玉人,过了一会儿,他忽而伸出手捏了捏楚香兰温软的俏脸,饶有兴趣地问道:“兰儿跟谁学的?开始勾引男人了?” “没……没有。”不敢正视秦沚的目光,被识破小心机的楚香兰一张俏脸立刻变得通红,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很晚了,公子快睡了。” 秦沚笑笑,伸手为她拉了拉被子,又把手收了回来。 指尖轻轻弹开,屋内烛火已熄,黑暗淹没,唯剩屋外春雨急声阵阵敲打人的耳畔。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三十五章 拙劣的招 一夜的大雨,彻底冲洗了新郑琉璃巷子的血腥气味,送走了冬日残留的一切痕迹。 同时也冲掉了韩王安准备送往边疆的十万军饷。 不过一夜,整个朝堂之中人心惶惶,只是明明丢掉了足足十万的军饷,韩王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发怒。 他甚至还有一点慌。 古人敬重鬼神,尤其是在位越高的人,越对天地自然奇诡伟力充满了畏惧。 最重要的是,韩王没什么文化,所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鬼兵劫了军饷,听起来荒唐无比,然而不仅仅是龙泉和安平,就连昨夜护送军饷那千名将士回答也是如此。 所谓三人成虎,事情的真假往往不甚重要,重要的是听话的人他到底信不信。 他当然信了,所有人都这么说,他没有理由不信。 外敌来犯,他多少还有一些应对之策,他有姬无夜,有禁军上万,有白亦非和白甲军。可如今遭遇了郑国鬼兵,让他彻底慌了神。 凡人之力,怎能与鬼神相争? “世上若是有鬼,谁还敢杀人?”秦沚仰头瘫在地上,悠悠地说着。 被紫女大清早地叫到了房里,秦沚躺在桌几旁对着天花板伸手做了一个怀抱的姿势,似是有些怀念方才被窝里的玉润温软。 还是那间小屋,还是那三个人。 “动动脑子,昨夜才丢的军饷,马上消息就在新郑里传开了,你不觉得太快了点?” 秦沚放下手臂,闭上眼睛说道。 卫庄剑眉一直紧皱着,开口说道:“所有人都承认看到了鬼兵,看到了十万黄金就在眼前一点点消失,这个消息就不可能是造谣的。” “我不信世间有鬼神,宁可相信那是戏法。” 紫女听完沉默不已,她心思聪慧,但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只是得到了消息,但并未勘查过现场,也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毫无头绪。 她偏头看着闭上眼睛好像快要睡着的秦沚,疑惑道:“你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 秦沚闻言睁开一只眼睛,对上了紫女的目光。 “卫庄说的没错,那就是戏法。” “这事情其实简单的很。” “第一,世上没有鬼,这一点你自己心里是明白的;第二,传来的消息不假,所有人都这么说,那就说明他们是真的看到了鬼兵;第三……” 言至此处,秦沚坐起身,笑道:“消失的肯定不是黄金。” “十万两黄金有多重?” “既然没有鬼,那就是戏法,戏法是人弄出来的把戏,如果没有工具,他们怎么运走那十万两黄金?抱着跑吗?荒郊野岭,地上被冬日肆虐,全是浅陋的枯草荒石,藏又藏不住。”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那些车上装的根本就不是黄金。” “而是某种碰到雨水就会消融的……东西。真的黄金从一开始就被人拿走了。” 秦沚话音刚落,卫庄眼里立时闪过一道了悟。 “你不是一直想试试韩非吗,可以着手准备了,咱们给他一只饵,让他自己一边玩去。韩非表面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其实城府深得很。”秦沚伸了个懒腰,出了房门,想回自己的小院子好生补个觉。 出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看紫女,笑道:“你在急什么,担心谁?” 紫女被秦沚说的一愣神,有些没听明白秦沚的话,待她想要问时,秦沚已经离开了。 “我在急什么呢?”紫女柳眉微皱,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自己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若不是秦沚提醒,她自己都察觉不到。 “是水消金。”卫庄忽然沉吟道,眉宇间缓缓舒张开来。 紫女初时听到‘水消金’三字不大明白,但随后卫庄便同她解释了一番。 “让人去查查最近城里哪家的大人进了大量的水消金?”紫女迟疑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 其实她心里对结果并不抱希望,紫兰轩对江湖上的消息的确灵通,不过一但涉及朝堂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不了,这种事情外人是查不到的,昨夜的那一场大雨,让我们有了一张新的情报网。”卫庄嘴角少有地微微扬起。 月下蓑衣客。 秦沚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忽而没了困意,他看着开得正盛的梅花,突然心生感慨。 再过些日子,这梅花就该凋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整个寒冬,是这梅花陪着他。 伸手折一枝入手,秦沚想作剑起舞,却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舞剑。 他只会杀人,剑招都是最直观的烂大街招数,人家哪里有破绽,他就往哪里砍,砍死为止。 有些微微失落的秦沚突然心思一动,一道黑影手持金色剑影出现在秦沚的对面,散发着诡异的杀气。 大致在脑中模拟了几种杀招,秦沚又叹了口气,黑影缓缓消失。 自己跟自己打,就是一个出招拆招的过程,一切尽在预料之中,实在是无趣。 回身坐在椅子上,秦沚泡了一壶茶,像一条咸鱼一样瘫在摇椅上前后晃动。 “白家世代都是将军,白家世代都是将军。”他口中不断碎碎念着,随后拿出玉佩瞧了瞧,手指轻抚上面的花纹。 “老当将军多没意思,呼来唤去不就是一条狗。” 木屋门房轻轻打开,楚香兰洗漱完后,出来将水浇在花草上,看见摇椅上的秦沚盯着一个玉佩发神,轻手轻脚地走到秦沚身旁,好奇地问道:“公子在想什么?” 秦沚回过神来,眉头一皱,转头问道:“兰儿你说,那白亦非白将军……会不会喜欢男人。” 楚香兰被秦沚说的一愣,伸手撩了撩耳畔垂落的青丝,柔声笑道:“公子为何会这么问?” 沉默少许,秦沚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因为我快要跟他交手了,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如果白亦非有龙阳之好,岂不是一下子就会被我折服,那就没意思了。” 强忍住嘴边笑意,楚香兰幽幽地白了秦沚一眼,不听他胡言乱语,稍作收拾,便去了厨园为秦沚做早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三十六章 邻家有良初长成 新郑相国府中,一位老者穿着寻常的布衣站在庭院里看着门口几株光秃秃的树木,心头的阴霾挥之不去。 一场寒冬让树上的叶子全部凋零,如今新春刚到,一场大雨浇过,新芽尚在孕育,还未发出。 今日就在朝堂之上,韩王让他着手调查鬼兵劫军饷一事,使他此时脑筋伤透。其实早在数日之前,他手上提拔的五位臣子向他透露了一些十分隐秘的事情,正是关于那十万军饷。 尤其是李希,在死之前给他的一张布条上,直接写着姬无夜三个大字。 相国张开地心中有所猜测,但没有证据,如今韩国的朝堂官差被行刺,有五人身亡,而这五人恰恰都是张开地提拔上来的官员,跟他私交颇好。 关于筹备军饷,他们均有参与,最后全部殒命,实在是在太过于巧合。 张开地心中苦恼烦闷,韩王对鬼神有着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下了死命令要让他彻查此事,无论如何也要查清楚。他如今手上无人,朝中许多事情做起来各种上下层的连接中断,让他很是掣肘。 本来事情就很棘手,如今朝中无人让他更是陷入了死胡同。 老者望着吹入庭院的春风,背影又佝偻了许多。 他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至少能看清时势,如今七国互相虎视眈眈,各国都在养精蓄锐,随时会发动战争吞并其他国家,而韩国其实是七国之中最为弱小的“软肉”,若不是此处地域通达,与各国相互连接,打起仗来可以呼叫援兵,恐怕早就被灭国。 韩国的外交倒还有一手,兵器制作精良,常常向楚,赵,魏贩卖精兵玄铁,所以与各国关系还算不错,此时真要遇上国难,其他国家想来不会见死不救。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会明白,这种脆弱的平衡很难一直维持。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姬无夜诸人仍然醉心于权谋,不想着如何对外御敌,反倒对自己内部的人不遗余力地进行打压,让张开地愈发地担心韩国的前程。 他看不到希望,在张开地的眼里,如今韩国的灭亡只是迟早的事,但他张家世代为相,当此非常时期,他必须要扛着肩上的大山,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听起来颇有孔圣几分气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是三分靠打拼……至于剩下九十七分爱谁谁,他已经没有能力去干涉。 论实权,现在的他已经明显要低姬无夜一筹,并且事情仍在往坏的方向发展。 这小小韩国,还能有几个春冬? 长叹一声,张开地竟然苦笑出声,到了这时候,他的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院门处一位面容有着几分稚气的男子迎面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儒袍,做工精致,皮肤白嫩堪比女儿人家,气质略显阴柔,虽然长得不帅,但是生的很美。 帅和美多少还是有些差距的。 那稚嫩少年进了庭院绕过这几棵大树,到了张开地面前对他拱手作揖。 “祖父。”少年的声音既有女子的三分温柔,又有盖佬的七分磁性,听在人的耳中格外舒心。 老者看着面前的少年,眼里满是慈爱,伸手虚扶,有些责怪道:“良儿在自己家不必这么多繁缛礼节,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张良迟疑了一下,说道:“祖父是否还在为鬼兵劫军饷一案而忧愁?” 张开地叹息一声,看着少年,目光甚是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的孙子。 有些话太残酷,他说不出口。张良与他毕竟是血脉相连,对自己的这个孙子,张开地还是比较宠溺的。 张良很有才华,心思聪慧,为人谦逊,知进退,懂礼数。张开地对自己的这个孙子很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张良缺少了一些男儿的阳刚之气。 人无完人,这并不是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 张良见自己的祖父这般模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又说道:“祖父,子房方才去见过了九公子,他似乎愿意帮助祖父破此奇案……不过……” “不过什么?”张开地看着张良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些好奇。 少年沉吟一下,说道:“九公子想要和祖父单独谈谈,就在今晚,紫兰轩。” 张开地眉头一皱。 “青楼?” 张良点点头,偷偷瞟了一眼张开地的脸色,发现果然不怎么好。 他心知自己的祖父生平最不喜欢那些不学无术,整天只知道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但韩非的才学毕竟声名在外,在桑海时,是荀子门下最杰出的学生,曾有不少秦国的臣子费尽心思想要拉拢他。 张开地略作思考,便立刻同意了此事。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不愿意放弃任何希望。 与此同时,在琉璃市的潜龙堂中,许多各国的风云人物都坐在大厅里,举行着一场很有意思的交易会。 这场会议是由农家全权主持,暗中联系了各国的王公贵族,并未公开。 这些人本就身份尊贵,并且身上带着宝物神器,一但公之于众,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圆形的大厅之中,围坐着十来人,有美酒数坛,佳人几名,陪伴在各个贵人身旁,伺候着他们。 秦沚百无聊赖地坐在韩非旁边,看了看四周陌生面孔,眼里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他忽而对着韩非悄声笑道:“韩兄看见咱们对面左边的那个嘴巴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了吗?” “对,就是面色十分凝重,眼里有蹭蹭蹭杀气的那个。” 听着秦沚的描述,韩非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喝了一口酒,小声地说道:“怎么感觉秦兄最近说话特别有意思。” 顿了顿,他又说道:“那位是燕国太子丹,很有才华,为人也是出了名的礼贤下士,爱国爱民。” 听完韩非的描述,秦沚身子向后靠了靠,眯着眼睛盯住燕丹许久。 “我不喜欢这个人,如果现在是在燕国,我要他死。” 秦沚话音未落,韩非后背没由来一阵清凉,他轻轻搂过秦沚的肩头,为他斟满杯中美酒,低声说道:“秦兄今日切莫在此处胡来。” 他是真怕这尊屠夫在这里突然发疯,现在潜龙堂的这十来位来头大的要死,一旦出了意外,对韩国绝对是一场灾难。 “韩兄莫慌,在这里我可杀不了这人,他旁边那酒鬼是个高手。”秦沚笑笑,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 大堂内有司徒万里在不停地说什么,秦沚懒得听,他本就不想来,是被韩非硬拖着过来的。 有些人真是天生很讨人厌,喝过酒,你就会把他当成朋友。 来自朋友不那么过分的请求,往往让人不好拒绝。 韩非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 “秦兄你小声点,那个酒鬼是荆轲,太子丹麾下剑术最高超的门客。要是让他听到你说他是酒鬼,指不定你们今天就能打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三十七章 强行叙旧 “荆轲?”秦沚别有意味地念叨一声这名字,似在细细体味,随后轻叹了一声。 他实在不喜欢燕丹,总觉着这人不值得让荆轲去为他卖命。 “燕丹就是个传销头目,满嘴跑火车。”秦沚轻轻嗤笑一声。 韩非听到他的话,有些惊异地看着秦沚,不解地问道:“敢问秦兄什么是传销头目,火车又是什么?” “……我家乡的土话,大概意思就是,燕丹是个骗人的老神棍,经常满嘴喷粪。”秦沚耐心地解释道。 韩非听完一口酒立马就喷了出来,引得四周众人侧目,好不狼狈,他急忙擦了擦身上的水渍,起身对着众人赔礼。 “方才喝酒呛着了,打扰了各位贵人的雅兴,非自罚三杯,还望各位今日莫要怪罪。” 韩非身侧有一位大腹便便的胖子,穿的很是珠光宝气,虽然长的丑了些,但却有一股上位者独特的气质。 他搂着两位娇小可爱的女人,从头到尾一双大手上下游走,就没有停下来过,弄的那怀中玉人儿娇喘连连,面泛春光,却又碍于场合,努力忍受,不敢发出声音。 他身后有一名穿着灰色布衣的男子,从头到尾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安静地站着,闭上双眼纹丝不动。 胖子被韩非喷出去的酒溅到了身上,面色突然阴沉,手上拿捏的力道也就愈发大了些。 身体上传来的疼痛实实在在,两名女子心知这里的人身份不同寻常,担心祸从口出,惹恼了任何一个人,都会摊上大麻烦,此时只得银牙紧咬,身子微微颤抖,任他蹂躏。 韩非侧眼看见了胖子怀里的两名女人面色煞白,眼里闪过一丝冷色,却举杯对他笑道:“韩非今日实在对不住雁春君,待这次的交易大会结束后,自当准备一份薄礼,望雁春君海涵。” 听到韩非专门道歉,他脸色稍微缓和一些,手上的力道也就轻了不少,微微对着韩非点一点头表示自己不予计较。 怀里的两名女子朝韩非投来感激之色,继续小心地侍奉着雁春君,为他揉捏按摩,动作轻柔。 “秦兄你可真是害苦了我。”待众人目光移开,韩非才坐下身来低声埋怨秦沚。 秦沚笑了笑,悄声说道:“你看有人帮你说话吗?你说燕丹人好,出了点事,他不会帮你圆场,冷眼看着,只因为你不是燕国人。” “乱世之中,人不分好坏,不讲情谊,不问是非。” “燕丹若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倒不至于如今这般讥讽他。可这人,连伪君子都不是。” 话到了此处,秦沚不想再继续谈论燕丹,朝一边侍奉的姑娘要了一壶酒,一个人自斟自酌。 燕丹抛弃结发之妻,丢下女儿不顾,害死兄弟和燕国成千上万的百姓,创立墨家打着兼爱的口号暗中在江湖不停地搅动风云。每一举动都有着堂而皇之的借口,每一条背后尽是血淋淋肮脏的枯骨。 为天下苍生是假,妄想借机复国复仇是真。 这人太脏。 秦沚是后来者,他比韩非了解的更多,想法也就更多,此时只是发发牢骚,却不便与韩非多说。 韩非听完秦沚的话,心里头在琢磨,偶尔也会瞟过燕丹几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场交易大会持续不过两三个时辰,过程还算和睦,大家出来多少都得到了一些自己想要的宝贝,完事也就陆续地离开了。 雁春君都懒得等韩非跟他赔罪,他实在瞧不上眼那点‘礼物’,只是当时面子上搁不住,韩非既然已经放低姿态,他也只能得过且过。 他虽然蛮横骄纵,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掂量,韩非毕竟是王族,还是韩王的直系子嗣,如今自己现在身在韩国,若是和他真的不依不饶起来,未必就有好果子吃。 韩非拿着一个木盒乘坐马车回了自己的府邸,而秦沚则在新郑城里四处闲逛,后来又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吃过晚饭,出来后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 这家客栈的饭食实在差劲,肉质粗涩难以下咽,普通的青菜咸淡不均,秦沚方才甚至在一片菜叶里吃到了一坨盐。默默地将这家客栈的名字记下,他再也不想来这里吃饭。 “还是兰儿做饭好吃,这客栈的厨子这般手艺还能开下去,真是绝了。”秦沚走的时候找店家要了二两小酒,把嘴里的味道除一除。 抬头看见天色已晚,他也没回紫兰轩,反倒向着城北走去。 秦沚想见一个人,此时时候正好,再过些日子,那地方进去以后就不大好出来了。 穿过几条街巷,最后窜到大路上的秦沚,顺着一直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白府。 他记得血衣候是住在什么堡来着,可这新郑也没有堡,时隔数年,他脑子里哪里还记得到这等微末小事。 对他来讲其实都一样,此时玢霜骑正在边关未归,便是府邸里有一些白甲军,人数也定然十分稀少,况且白亦非先前给韩王和姬无夜的信里说自己要数日之后才会回来,一但真闹出大动静惹人窥探,就算免得了欺君之罪,也会惹上一屁股麻烦。 才接近门口不过数步,便有守卫拦在秦沚面前,脸色不善。 “你是什么人,白府乃血衣候私人重地,旁人不得擅入……” 秦沚实在是不想听他又说一段又臭又长的官话,心头一动,将玉佩掏出来往守卫面前晃了晃。 会不会有什么神奇的效果呢? 那守卫见得秦沚掏出一个玉佩在他面前晃,弄的他头晕,怒道:“晃什么晃什么!有事快说,没事快滚,白府不是你这种贱民能来的地方!” 秦沚见他不认识自己手里的这白玉佩,也不恼,将白玉佩交到他手里说道:“你把这个给白亦非,就说故人来访。” 那守卫看着手里的玉佩,迟疑一下,又冷声说道:“白将军如今在边关戍守,还未归来。即便你是他的故人,此时也应该去边关探望他,而不是来此处胡闹!” 秦沚抬头看了看面前这府兵,倒是没想他还有些脑子,不像一般故事龙套,开口就是脑浆糊了。 “你快去把玉佩给他,我想进去喝茶,外边站着累。” “事关你的生死,我不想多劝你一些什么,你再跟我多说两句,保不准一会儿你就会彻底消失。” 秦沚语气平淡,他说谎话说的惯了,脸不红心不跳,开口满天飞,死的也能说成活的。 那守卫见秦沚这般气定神闲,心中有些慌乱,略作思考,收起先前的蛮横模样,低声道:“先生稍等,白将军的行踪不方便透露,还望先生保密……小的速去速回。”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守卫,自然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虽然没什么大才,但他心思灵敏,察言观色的本领还算不错,此番被秦沚说的有些慌乱,不敢一意孤行,姑且先拿这玉佩给将军瞧一瞧。 等了没一会,那守卫便匆匆地又跑了出来,有些畏惧地看了看秦沚,躬身说道:“方才对先生多有冒犯,还望先生宽恕,将军让小的带先生先去客堂,一会再来与先生叙旧。” 秦沚听完他的话,抬头看了看天,发现今晚月亮亮的很,偌大一个玉盘悬在天上,光辉不但不柔和反倒还有些刺眼。 “今晚天景不错,是个叙旧的好日子,带路。”秦沚笑了笑,跟着那门口府丁进了白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三十八 来一发嘴炮 白府并不小,顺着几处弯弯绕绕的廊道,穿过几亩花草幽幽的园林,秦沚跟随门口的府兵到了一处亭台,亭台不大,旁边有一座水池,池中游鱼粒粒,借着明月洒下的月辉倒是看得清楚。 水里飘着片片绿色的浮萍,看得出有专门的人在打理。 亭台有酒,有三个石凳,一块石桌,做工细腻,上面还雕刻着奇怪的纹饰,似凤似雀,生动斑斓。 等秦沚到了此处,那名府兵便转身离去,一时间此处幽静便仅剩下秦沚一人。 “这府里阴森森的,花草倒是打理的不错,颇有些韵味,那匠人想必也在这方面有些建树。” 秦沚自顾自地笑了笑,将石桌上的酒壶提起斟于杯中,看着月光顺着佳酿倒入杯中,一股独特的酒香溢出酒杯,在空气里荡漾。 他将酒杯放在鼻翼处闻了闻,叹道:“白府奇奇怪怪的人才怎么这么多,这酒酿的,手艺比紫兰轩那位好多了。” 言罢秦沚左手持壶,右手端着盛满美酒的杯子走到池子面前,将酒杯中的酒缓缓倒入池中,嘴中念念有词: “第一杯敬天地。” “第二杯敬月光。” “第三杯敬鱼。” “第四杯敬另一条鱼。” …… “第二十二杯敬最后一条鱼。” “第……哟,真可惜,酒没了。”秦沚皱眉看着酒壶里空空如也,有些惋惜。 空寂的园亭之中,虫鸣之声不绝,只是不知何时,一个人影出现在秦沚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那人身高八尺,着红色锦袍,面目如玉,皮肤有一股说不出的病态苍白,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尚未入夏,我衣服穿的薄。你离我这么近,是想一剑扎死我还是想冷死我?”秦沚索性将手里的酒杯和酒壶全部扔进鱼塘里,溅起水花阵阵,将鱼儿惊吓的四处逃窜。 白亦非看着秦沚的动作,淡淡地说道:“为什么不喝酒?” 秦沚回身盯着白亦非,笑道:“什么酒都喝,我还能活到现在?” “里面并没有毒,你不喝,可以留给我。你既然自称我的故人,便不该把酒倒掉。”白亦非身侧周围似乎变得更冷了些。 秦沚看着白亦非,摇头嗤笑一声:“这酒是没毒,你喝得,府里所有人喝得,就连池子里的鱼都喝得。” “唯独我喝不得。” 无视白亦非眼里变幻莫测的神色,秦沚走到亭子里的石凳处坐下,伸手敲了敲石桌,悠悠地说道:“那酒壶里有比毒药可怕十倍的东西……我在想你是不是认识我,人与人之间不能真诚一点吗?” 白亦非面色如常,坐到秦沚对面,缓缓拿出一枚白玉佩放到桌子中央,面色越发地森冷。 “人屠,你杀了谁?” 秦沚嘴角微微扬起。 “我谁也没杀……不过很快,我就要杀人了。” “杀谁?”血衣候的眼皮微动。 “杀血衣候。” 秦沚话音刚落,白亦非竟笑了出来,话语间已经有了几分讥笑之意:“你觉得你能杀我?” 听到他那挑衅的语气,秦沚也不恼怒,笑道:“你是血衣候?” 白亦非收起脸上的笑意,眼神冰冷。 “我是血衣候,皑皑血衣的血衣候。” “你不是血衣候,你只是一条狗,姬无夜的狗。”秦沚语气平淡。 他的话并没有让白亦非恼怒,他看了看秦沚,有些无趣地嘲讽道:“你难道就只会如此拙劣的激将法?本以为罗网里传来传去的人屠是个多么可怕的家伙,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秦沚并未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你脖子上拴着一条狗链子,绳的那头在姬无夜手上,虽然你心中愤恨已久,但你并不敢咬他,因为烈阳丹的丹方只有他才知道,你若是同他搏命,不论输赢你最后都会死。” “像你这样久经沙场的人,怕死这事儿说出来是没人信的,我想你大概是觉得给姬无夜这样的人陪葬,实在是生来最可耻的事情。”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听到烈阳丹三个字,白亦非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意。 “我可以帮你砍断栓在你脖子上的东西。”秦沚看着白亦非,面色平静。 “我凭什么相信你?”白亦非眉头一抬,眼神里已有锋芒乍现。 “你凭什么相信姬无夜?”秦沚缓缓说道。 “姬无夜只讲利益,你活着,对他没有一点好处。他如今不对你下手,不过是心有顾忌,然则他的地位日益壮大,身后的夜幕也在不断地积聚力量,而你却被狗链子拴着,除了没事叫两声,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你现在尚且还有和他搏命的可能,再过些日子,可就难说了……况且……” 话及此处,秦沚顿了顿,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容,让人心中发寒。 “你怎么知道姬无夜没有在烈阳丹里动什么手脚?” 听完秦沚的话,白亦非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警戒。 他后背有些发冷,虽然知道姬无夜一直很忌惮自己,但却没有想过他会在这东西里面做小动作。 人总有一些被自己疏忽的小事。 “兴许你对姬无夜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反意,但你要明白……对于姬无夜这样的人来说,你反与不反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在乎……你是不是有反他的能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的道理亘古不变。 秦沚看着沉默的血衣候,继续悠悠地说道:“我与姬无夜之间有一场赌局,分别代表着弱小和强大,在这场赌局里,你压我,赢了一本万利;你压他,赢了一分钱捞不着,搞不好还要把你嘴里的都吐出来。” “那如果输了呢?”白亦非冷声笑道。 秦沚笑了笑,懒懒地说道:“赌局嘛,本就有输有赢。正是因为高额的回报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才会让人更加沉迷。” “一本万利,还是倾家荡产。” “做一条血衣狗,还是做一个人侯。” 白亦非深深地看着秦沚许久,看的他一身鸡皮疙瘩。 “你实在太弱小了,我仍然会选姬无夜。” “……不过,如果你能向我证明你有一丝扳倒他的可能,我或许会考虑放手一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三十九章 这一章有两千五百字 秦沚听他这般说道,实在是觉着没了意思。 但他心中并无失望,也没有想过仅凭借一番口舌就能说动血衣候。到了此时,他不过是借着谈话试探一下白亦非的态度而已。 顺便证实一下心中关于烈阳丹的猜测。 秦沚听故事只喜欢听一半,剩下的故事,他要自己编,上次蓑衣客与他说起烈阳丹的事,他心里就有了猜测,但并没有直接询问他。 涉及到这种事情,蓑衣客知道的再多也不如当事人了解。况且到了这里,姬无夜不可能将更详细的东西透露给蓑衣客。在这个世上,有那么一些秘密,是不能同其他人分享的。 白亦非不但武功高绝,而且擅长用蛊,这么些年定然一直在寻找关于能够替代烈阳丹解决他体内寒毒的东西。 但事实上,他没有找到。 秦沚怀疑当初给姬无夜烈阳丹丹方的人,和白亦非有着很大的仇怨。 给一口气吊着,死死不下去,活着无时无刻不受寒毒煎熬,每当寒毒发作,有如刺骨锥心,其中苦痛难以言表。 “其实我只是随口说说,无论你是不是要帮我,对我而言都不重要。”秦沚笑道。 “有一样礼物我一定要送给你,但不是现在。” “你会喜欢它的。不过在此之前,先把玉佩还我。” 白亦非看了看玉佩,眉头微皱,冷声道:“玉佩本就是白家祖传之物,还你?” 秦沚点点头。 “还我,过些时日,我会将礼物和玉佩一起送给你……有了这玉佩,我好办事一些。” “虽然他们叫我人屠,但其实我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打架。” “反正玉佩总是要还你的,我留着它没用,也值不了几个钱。” 话及此处,秦沚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始碎碎念道: “方才我来白府之前还专门去奇珍坊问了一下坊主,他跟我讲这玉佩虽然做工很好,但玉质本身不算上乘,鉴于我之前在他那里买过东西,给我开了个四十两的人情价,你们白家很穷吗,为什么用这种劣质玉石做传家配饰,还是你们白家祖上的人都很抠,舍不得拿好玉给匠人雕琢,怕雕坏了,我们村里的阿婆家里的传家宝都是上等红玛瑙,能卖五百两……” 话未说完,秦沚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冷,石桌上已经结上了一层薄霜。 秦沚面色如常,突然出手抓住了桌上的玉佩,刹那之间空气仿佛凝结,四周的景物淡去,天地一片苍茫。 白得耀眼,寒的刺骨。 如大雪崩塌的前一刻,自天山交接处漫天倾覆,纷纷扬扬,化作无数细小的流水,顺流直下,又化作条条奔腾长河,浩浩荡荡,万川归海。 锋芒已出,剑势皆尽收敛,一触即发,一点即破。 剑尖距离秦沚喉咙已然不过一尺,万般异像却又骤然如同潮水般褪去,不过片刻,四周又恢复之前的模样。 秦沚仍在出神,过了许久才从方才的震撼中缓过劲来。 “这么厉害。”他眨了眨眼睛,赞道。 喉咙处的剑尖已无锋芒,有一只玉佩静静地挡在它的面前。 它已经停在这里许久,等白亦非出剑,也等白亦非收手。 玉佩平平无奇,却挡住了千万人挡不住的一剑。 白亦非面色阴沉似能滴水,双目之中有血光乍现,紧紧盯住秦沚。 “你比竺水口中的那个‘他’更强。” 秦沚听完白亦非的话,莞尔笑道: “差不多就行了,互吹多没意思,我知道如今玢霜骑不在白府,你一个人杀不了我,这玉佩我先拿走了。” 言罢,秦沚在白亦非面前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白玉佩,在月光下有些微微反光,扎到了白亦非的眼睛。 白亦非收回长剑,转身缓缓踱步离开了这处小亭子,月色交映下,红袍似血,拖在地上隐约有些刺眼。 “希望你的礼物不会让我失望。” 淡淡的声音随着身影远去,秦沚看着那道背影,心中有一丝怅然若失。 他坐在小亭子中,轻轻抬起自己的右手,上面有一道细小的伤口,里面寒气四溢,不断破坏四周的血肉。 流出来的血已经凝结,上面有冰霜覆盖。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伤口,眼里闪过一抹清奇,自顾自地笑道:“真是凉快……要不留着夏天当冰块?” 随后又摇了摇头,内力轻动,将伤口的寒气祛除。 “大男人舔手实在幼稚了些,不妥。” 出了白府,秦沚回到紫兰轩,看见大堂里有一抹紫色的倩影,手持白玉壶,往客房里送去。 此时不算太晚,紫兰轩尚有许多人在喝酒聊天,身旁姑娘们偶尔的莺声悠悠,巧笑嫣然不断地刺激着男人身上的某处,让热闹的气氛里多了几分旖旎。 秦沚心知那房间里多半是韩非,今晚费了些口舌,不是很想再跟人扯淡,径直走过了那间客房,没过几步路过下一间时,又看见了卫庄。 没关门,没姑娘,没菜肴。 那就是有事了。 秦沚进了房间,轻轻将门拉上,看着正在欣赏窗外景色的卫庄,说道:“还是那条街,有什么好看的。” 卫庄很有逼格地没有转身,语气清淡:“荣沪说那十万两是姬无夜拿的,此时放在了新郑的粮仓里。” 话音刚落,门房又被拉开,秦沚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紫女来了。 “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熟悉的声音传来,秦沚皱眉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楚香兰。 果然,男人的直觉一点不靠谱。 她手里提着食篮,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呆愣了一下,随后急忙进来,将食篮子轻轻放在桌几上。 “饭食可能有些不够,公子与卫庄首领先吃着,晓月再去做一份。” “嗯。”卫庄简单地应了一声,还是那副老样子,对谁都是一个表情。 待楚香兰走后,紫女又进来,看到了正在吃饭的秦沚径直走了过来,笑着埋怨道:“你这人,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放着屋里那么可爱的小美人儿不要,天天出去鬼混。” “查到了军饷是好事,你们在担心什么?”秦沚刨了一口饭,胡乱嚼了几下吞咽下去。 紫女坐在他身边,柔声问道:“那蓑衣客……有几分可信?” 秦沚抬眼看着紫女,沉默了一会儿。 “他很怕死,非常怕。” 紫女闻言眼里有一些好奇。 “非常怕是有多怕?” 秦沚放下竹筷,端着旁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当时横剑在他脖子上,让他当着自己人的面喊我一声爹。” “他喊了?” “喊了。” 紫女心里有些疑惑,却没表露,柳眉轻皱,静静地思考。 “这样的人才值得信任。”卫庄沉沉地说道,语气反倒有一丝轻松。 秦沚点点头,看着紫女的模样,笑道:“还不明白?” “姬无夜有一万种杀死他的理由,但我们没有。他活着,对我们的好处不言而喻,这么一个怕死的人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做一件风险如此之大的事情。” “我们需要他,但不是必要。一但惹恼了我们,他随时都会死。” “我告诉他,墨鸦欠我一条命,会在他执行‘换日’计划的时候帮他掩饰周遭的耳目,但同时也会知道他的秘密。因为某种原因,墨鸦并不敢揭穿他。”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安全的,墨鸦虽然不能揭穿他的身份,却可以直接杀死他。” “只要我说一句话,几个字。试问一个为了活命可以叫别人爹的贪生之徒,会拿自己的命当儿戏吗?” 紫女听完秦沚的话,心中一凛,喉头微动,口齿间有些微微干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四十章 头铁的楚香兰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紫女轻声问道。 “我们什么都不做……我们做的越多,看到的就会越少。”卫庄闭上眼,声音很淡。 紫女闻言又偏过头看向秦沚,秦沚却假装没看到,一边吃饭一边笑。 “你在笑什么?”紫女柳眉轻皱。 秦沚微微摇头,脸上笑意却更甚。 “没笑什么,韩非的智谋不在李斯之下,城府较之李斯更甚一筹,我虽然不太了解韩非为人,但李斯我曾见过他几面,有一点小交情,这一次韩非回韩国,朝堂上可算是有的玩了。” 紫女沉默一会,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秦沚说道:“你想要做什么?” 这句话她憋了很久,一直不曾问过。 因为她觉得秦沚不会跟她讲。 一句故人之托,当初看来并无反常,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秦沚的这句话越来越站不住脚。 他做的有点多了。 虽然秦沚现在做的事情,紫兰轩都是直接的受益者,但是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多少有些疑心,尤其是紫女这样心思细腻的女人。 秦沚仰头呼出一口浊气,似乎早就预料到紫女会问出这句话,也从未打算隐瞒。 “我要亲手杀了姬无夜。”他笑道。 卫庄饶有兴趣地偏过头看着秦沚,凝声说道:“你好像与姬无夜有很大仇怨。” 桌几上烛火闻声而动,晃的众人身影迷离,状似鬼怪妖魔,颇为狰狞。 秦沚安静的看着桌上晃动的烛焰,有些微微出神,沉默许久才长叹了口气。 “江湖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一旦进来就会卷进各种各样的纷争,而人有七情六欲,爱恨情仇,陷入这个漩涡之中,就再也挣脱不开了,只会越陷越深,待得久了,身上的枷锁就越重。” “而我就是这么一个可怜虫。” “我不为复仇而活着,却为仇恨所束缚,杀了一个姬无夜,我还有更多的仇家,几时才能杀完?” “但我既然来了,除了仇恨以外,总也得为自己活着找点乐子,在我们村儿里,曾经有一个很受人尊敬的村长,说过这么一句话。” 话及此处,秦沚微微顿了顿,双目中绽放着一抹说不清的神采。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芸芸众生皆在冥冥之中被命运所束缚,我自然也在其中。不巧的是,在被命运束缚的同时……我也想尝试去束缚命运。” “我知道这话听起来有些玄乎了,像个老神棍。”秦沚有些自嘲地念叨着,而后又笑了笑,抬起头来看着有些出神的二人,不徐不疾地说道:“可我就是这么想的。” 言罢,秦沚直接起身离开了屋子,朝着厨园走去,楚香兰这妮子做饭也忒慢了,自己晚上本来就吃的少,那客栈的饭食简直令人发指,又磨了一晚上的嘴皮子,此时饿的受不住。 到了厨堂里,秦沚看到了还在忙碌的楚香兰,随手搬了个小木凳坐在她旁边,往火焰逐渐变小的石灶里添了些柴禾。 紫兰轩的厨堂其实并不大,因为大多数的客人是不会在这里用膳的,这里基本就七八个灶台,大多数时候都是给姑娘们准备饭食所用。 楚香兰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一边切菜炒菜,还要一边往灶台下面放柴禾,模样有些狼狈,手上的炭灰在擦拭额头上汗珠的时候多少会蹭在俏脸上一些,近距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野花猫。 她看到秦沚来了后动作有些微微的拘谨,柔声说道:“公子是不是饿坏了,稍等一下,兰儿马上就弄好了。” “不急,饿归饿,最多也就是一顿没吃,死不了人,慢慢做。”秦沚笑笑,也不催她,晓得她实在忙不过来。 秦沚同她待在一起的时候,心会莫名的宁静下来。当一个人宁静下来的时候,会觉得什么都是好的。 “我今晚去见了血衣侯,这人身上冷得要死,像个怪物。”秦沚随手舀了水缸里的井水喝了一口,咂咂嘴,确认过味道,有那么一点清甜,是农夫山泉没错了。 正在炒菜的楚香兰听到秦沚的话,心里一惊,有些担心地说道:“血衣侯此人十分危险,公子不该单独去见他的。” 她晓得自己无法左右秦沚的想法,秦沚平日里确实对她很好,但是秦沚要做什么,不做什么,她根本管不了。 明面上的身份,她不过是秦沚身边的一个奴婢,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有那么一些微妙,说是主奴似乎又多了些男女之情,说是夫妻又无夫妻名分。 她不敢奢求什么,虽然楚香兰是女儿人家,但也晓得如今时势动荡,人命如草芥,情爱不过一时的温存。 况且她一青楼女子,出生卑微,能遇到一个不在意她身份低贱又真心对她好的人,已经十分不易,她心里想要保留这份温存,不希望秦沚出事。 方才语气有三分责备,话一出口,楚香兰自己都吓了一跳,嗫嚅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秦沚微微一笑,抬头看着楚香兰说道:“兰儿这是怪我了?” 楚香兰紧紧咬住红唇,偷偷瞟了一眼秦沚,幽幽地说道:“兰儿不敢,只是兰儿不想公子去犯险……夜幕的人实在太过危险。” 秦沚看着锅里的菜肴快要熟了,也不再往灶底添柴禾,鼻翼微微动了动,诱人的香味传入鼻腔深处。 “兰儿不必担心我,不要给我负担,我活着你我之间自有温存。若我死了,你还为紫兰轩做事,多少是个有人待的地方,多少会有一些关心。” 秦沚站起身来,拿着筷子在锅里挑了一片肉扔进嘴里,口齿间的松软滑嫩让他有些微微兴奋。 楚香兰听到秦沚淡漠的话,娇躯微微一震,心里突然有些悲凉。 人总是会死的,尤其是这个乱世,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秦沚的确武功卓绝,但终究也是个人,谁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若他死了,还会有这样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吗? 楚香兰脑中思绪翻涌,越想越觉得暗淡。 这人生于世间,爱来爱去,说到底不过是爱自己。 如果秦沚不是那个对她好的人,她又何必在意他的生死? “若是公子哪天……有什么意外,兰儿也会去陪公子的。”楚香兰心里突然安稳下来,看着就在锅里夹菜吃的秦沚,温柔地笑道。 秦沚听完转头皱眉骂了一声:“荒唐!生命何其可贵!陪我?陪我死?我都死了,你陪我我又哪里知道?长眠于地,有便是无。” 楚香兰有些倔强地说道:“是兰儿自己自私,想陪着公子。” 秦沚伸手轻轻揪住楚香兰精致的小耳朵,扯的小姑娘一阵哼唧。 “你一个女人,我真是跟你讲不明白,活着有什么不好,非得去陪一个死人。” 楚香兰眼角泛泪,盈盈点点,看得秦沚心软,放下手叹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爱哭,耳朵揪痛了?” 小姑娘微微摇头,牵起秦沚的手指,放在柔嫩的耳朵旁边轻声说道:“公子揪吧,兰儿想陪着公子。” 秦沚看着楚香兰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微动,知道这小姑娘是铁了心了。 他生平就不喜欢跟女人有太多情感的交集,肉体的欲望容易控制,精神的牵扯却十分难缠,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他依稀记得阴阳家的东君就是因为爱上了燕丹,不惜一切代价叛出了阴阳家,最后却被燕丹无情抛弃。 感情使人沉沦,使人盲目,使人疯狂。 “行了行了……我没那么容易死,你既然想一直陪着我,以后就好好练剑,不要成为我的负担。”秦沚话语间有几分无奈,实在不想再多费口舌劝她了,一个劲地夹肉吃。 “好!”楚香兰重重地点点头,美眸里投射出一丝光芒,顷刻间笑颜如花,如三月春桃绽放,明艳怡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四十一章 夜里有话 秦沚吃了一会儿,看着旁边傻站着的楚香兰,轻声问道:“你吃过了吗?” 楚香兰点点头。 “吃过了就回去洗白净床上等着,我吃完了自己收拾。”秦沚挥了挥手,楚香兰俏脸一片嫣红,微微颔首,离开了厨堂。 待她离开后不久,秦沚夹菜的手却突然停住,望着锅里的菜有些出神,眼中明灭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女人。”过了许久,他咂巴了一下嘴,这么念道,眼睛微微眯起,将竹筷上的菜扔回锅里,又用手捧了一些井水敷在脸上轻轻揉搓着。 他只想要一份短暂的安详,人合而欢,人分而淡,但她却给了一些秦沚并不想要的东西。 譬如,男女之爱。 他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脖子也给人套上了东西。 ………… 夜已静谧至深,屋外的空气变得稀薄而冷,白府中的主厅内,静静地陈列着两把不同的剑,一柄外壳猩红似血,一柄剑鞘白焱若霜。 这两柄剑要比普通长剑长上几分,拿捏在手会让大多数剑客觉得不适应。 厅内红帘轻扬,荡起阵阵腥风,一股说不清的杀意若隐若现,就弥漫在房间里,使得房间里的温度要比外面还低。 一男一女站在厅内,女子妖娆婀娜,姣好的面容上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邪异,目光幽深邃丽,指间轻轻滑过,有暗紫色的真气缭绕,她温柔地抚摸着木台之上的那柄雪白剑鞘的剑,像是在抚摸恋人,眸里带着一丝宠溺。 站在她身旁的男人,正是白亦非。 “红鞘白心,一腔忠胆,沙场染血,不惹尘埃。” “白鞘红心,皑皑血衣,江湖不问,一剑西来。” “不知你今晚是用了这雪剑……还是这血剑。” 女人声音很甜,却也很熟,不是一般的小女孩能够模仿,有一种少妇的独特韵味,很容易刺激男人心中的某种欲望。 白亦非看着这女人,眉宇间有些烦扰之色,淡淡的说道:“表妹如果今晚没事,就赶紧回宫吧。” 妖娆女人眉眼低垂,不满道:“哟,不知表妹最近是哪里惹到了表哥不开心,这么不受表哥待见。” 语气里三分楚楚可怜,像是受气的小媳妇。 白亦非轻叹一声,转过身看着她,眼里有一丝疲惫:“那屠夫要杀姬无夜。” 女人眸光一闪,随后笑道:“一介江湖武夫,在厉害又怎能敌得过夜幕?想杀姬无夜,他不行。” 白亦非看着自己表妹,微微摇头,神色少有的严肃:“不要太高估夜幕的底蕴,相对于罗网,夜幕不过是条走狗。” “你口中的那个‘一介武夫’的名字现在还在罗网的禁忌名单上面挂着,没人去接他的单子。” “翡翠虎对他很有兴趣,一年前曾经出了十万两白银悬赏了罗网一名天字级的杀手去刺杀他,结果后来被他扒了皮,浑身血淋淋地钉在城门口上暴晒成了一具干尸。” “他的力量相比起整个夜幕的确微不足道,可是你要明白,姬无夜他不是夜幕。” 女人看着白亦非认真的模样,眉头一皱。 “表哥说的这话,莫非是想自己坐那大将军的位置?” 她与白亦非自小一起长大,两人关系匪浅,此时姬无夜手中握住的力量过于庞大,即便是白亦非也没有任何扳倒他的可能性,一意孤行只会白白送掉性命。 她并不知道烈阳丹的事情,但就如今形势来看,韩国除了韩王,没有人可以动姬无夜。 “我对权力的兴趣并不浓厚,我想要的……姬无夜他不会给我。” “屠夫已经暴露他的目的,而筹码,只能我自己去拿。”白亦非苍白的面色愈发凝重。 女人微微睁大双眼,沉默了一会,才幽幽地说道:“表哥你可想清楚了?要对姬无夜伸手,那就意味着如果你拿不到东西……就会失去一切。” “的确如此,所以我并没有立刻答应那屠夫。” “这人要逼我做一个跟他一样的赌徒,但我至少要看见能赢的希望,否则眼前那再大的筹码都不过是一片虚无。” 女人轻声叹了口气,不想再多说,转身迈着婀娜的步子离开了大厅,留下白亦非一人静静地站在中央。 他看着木台上那柄白鞘的剑,想起方才秦沚出手的那一刻。 不过半息之间,秦沚却出了三招。 抓住玉佩扔向自己面前,随后抬手折断了他的剑势,最后接住玉佩,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没有用全力,对方也没用全力。 早先在去边关戍守之前他便听竺水说过秦沚的事情,有些人和事自己亲眼看见了会比人口中传言更加真实。 倘若没有玢霜骑掠阵,白亦非心知自己一个人未必会是秦沚的对手。 传言不一定都是假话,当初被秦沚杀死的那些人现在都是死人,死人向来诚实,不会说谎。 先前朝堂已经有了一个四公子,现在又回来了一个韩非,秦国的那个屠夫为了复仇也来到了韩国,白亦非心中依稀觉着这韩国的天恐怕要变了。 ……………… 当夜色终于褪去,明媚的阳光透露过窗户照在秦沚的脸上,他睁开惺忪的眼睛,好一会才坐起身来。 掀开被子,入眼处白玉莹莹,娟然温润,曼妙多姿,床单上大片大片的痕迹已经干涸,他轻轻给了小姑娘浑圆紧致的屁股一巴掌,发出清脆的响声,让小姑娘惊醒娇呼。 “醒了?一会去让人把床单洗了,你今天就在院子里好好练剑。” 楚香兰软软地支起身来,应了一声,心中埋怨自己今天为什么会醒的这么晚。 瞟过床单上的痕迹,双颊生霞,她起身将衣服穿好,把床褥撤了下来。 “公子今天也要出去吗?” 秦沚打开木门,看着外面阳光暖暖铺洒于地,格外的明亮。 “我去城外抓点鱼回来,一会晌午做鱼汤,让兰儿也尝尝我的手艺。” 楚香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说道:“公子还会做鱼?” 秦沚皱了皱眉想了想,随后笑道:“我算是半个皇家御厨了吧。” 这回秦沚可没吹牛,曾经他时常亲自做一些东西给嬴政吃。 毕竟除了刀剑,毒药亦可置人于死地,那时外出巡游乃非常时刻,不得不防,罗网擅长用毒的高手远不止一两个,在食物里下毒这事儿并不稀奇。 有些东西,他吃得,嬴政却吃不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四十二章 苦 秦沚什么也没有带,离开了紫兰轩往南门而行,出城不过数里路,便有一处大湖,湖水清澈透亮,远观而去,入眼一片碧绿粼波,汪汪冉冉,此起彼伏, 湖的一旁有一片翠绿的小竹林,自那夜大雨浇淋,雨后春笋往上冒着尖,长得奇快,四处可见青翠细竹丛丛扎在地上,枝叶已是几分繁茂。 幽深静远,祥和宁人。 偶尔会看见几个渔民在湖的岸边钓鱼,阳光暖暖,微风阵阵,此时清晨时分,湖面中央还有一些雾气氤氲,朦胧神秘。 秦沚看到了一位老渔民在草地上静坐,一根竹竿在身旁用大石头轻轻压住尾部,翘在另一块石头上,静静地等待鱼儿上钩。 头上有道:“再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饿死吧。” “说出去丢人呐。” 池幽心知他在打趣,白了秦沚一眼,回身到了自己的灶台继续烧饭。 楚香兰此时在小院子里练完剑腹中饥饿,等秦沚等得有些无聊,就给自己倒了点屋里秦沚原来抱回来的酒,轻轻喝着。 她不常饮酒,流进嘴里,香舌往喉咙里全是辣辣的,呛的咳嗽了几声,然后又喝。 才过一杯,楚香兰脑子已经有些晕眩,俏脸觉得滚烫,自言自语道:“这酒哪里好喝,公子喜欢喝酒,九公子也喜欢喝酒……” 话音刚落,一股食物的香味传来,让她檀口之中唾液不停地分泌。 “好香!”她挑起迷离的眸子望着院门处,发现秦沚提着食篮朝小院子里走来。 “公子!”楚香兰有些憨气地笑了一下,想要起身相迎,却没站稳,一屁股坐到秦沚的摇椅上。 此时晃悠着竟有了些感觉,她干脆就躺在秦沚的这张专用摇椅上前后晃荡着,舒服极了。 “怪不得公子喜欢坐这椅子上,摇起来好生快活。”她心里想到。 秦沚将食篮放在桌子上,将五条鱼拿出来,摆在了石桌上,香气扑鼻而来,勾得小姑娘腹中馋虫躁动无比。 他看着桌上的酒坛,轻轻封上,抱回屋里。 “喝酒了?”秦沚回头拿出一双竹筷递给楚香兰。 “嗯……兰儿就喝了一杯。”楚香兰拿着竹筷对着秦沚媚笑道,眼波似水,幽幽谧静,话语间一股奶里奶气,像是撒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四十三章 有所托 “酒好喝吗?”秦沚自己也取一双竹筷,一边吃鱼一边问道。 楚香兰眸子里微微迷离一阵,臻首轻摇,伸出葱削般的食指竖在芳唇前面,小声说道: “嘘……公子,兰儿的母亲以前告诉兰儿,吃鱼的时候不可以说话,会被刺卡住。” 秦沚看她这模样,心知楚香兰是喝得醉了,也不再多说,两人就安静地坐在院子里吃鱼。 今日练完剑,楚香兰倒是吃了不少,吃完后微微打了个饱嗝,轻轻拍了拍自己有些发胀的小肚子,躺在摇椅上晃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俏脸上神态愈发迷离,应是酒劲上来了。 秦沚收拾了桌上的残局,又提去了厨堂给了清洗碗碟的姑娘,回到小院时,楚香兰已经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阳光正好,照在人的身上暖意阵阵,秦沚去了屋内拿了一条薄被轻轻盖在楚香兰的身上,覆住胸膛和肚子以免她着凉。做完了这些秦沚又回头提出先前的那坛酒,开封后坐在楚香兰旁边自斟自酌起来。 他想起了方才湖边的老者,这个世界没有良好的通讯设备,很多时候家中亲人一去就再也没有音讯。 寻常百姓没有庞大的信息网,不像紫兰轩和蓑衣客那般,很多消息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他们偶尔能拿到亲人寄的信,都是数日之后的事了。 秦沚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事情,曾经秦国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北方匈奴突然发难,秦国被弄的措手不及,内部本就是一团糟,又遭遇外来的患难,流离失所的百姓何止千万。 他见过一个穿着破烂瞎了一只眼睛的小姑娘在战场上眼泪汪汪到处翻找自己的哥哥的尸体,最后成了胡刀下的亡魂。 他见过有孤寡老人在荒郊野外掩埋自己孩子残缺的尸体,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白发人送黑发人走。 心中早已麻木。 一坛酒不过两三斤,喝进肚子里却沉的要死,苦味辣味在嘴里弥漫,醇香竟有些腻味。 “喝茶吧,茶好。”他在心里想到。 起身泡了一壶茶,秦沚静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看着身旁熟睡的楚香兰,他伸手轻轻搭在摇椅上前后轻轻有节奏地晃动着。 过了一会,他茶也喝尽,心中宁静了许多,耳畔姑娘有节奏的呼吸声还在继续,他拿出楚香兰酥胸前的手帕,为她擦了擦唇边微微渗出的晶莹,也没有叫醒她,起身离开小院子出了紫兰轩。 新郑繁荣,相比起其他的一些小城,此处已经看不到任何战乱的影子,作为新的韩国都城,既然韩王来到了这里,自然下面的人会花心思着手进行一番打理。 秦沚顺着大道一路走到西巷的老酒楼,找小二要了一碗茶水点了一些糕点上了二楼。 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还是那个人。 “我本来不想来的,你眼神不太对,我不喜欢带把儿的男人。”秦沚拿着两个碟碗,往碗里掺了茶水,递给了墨鸦一碗。 墨鸦看着秦沚,眼里平静,双手放于腿侧,没有反驳秦沚的吐槽。 秦沚挑眉,凝视墨鸦,面色突然变的严肃。 “你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墨鸦沉默了一会,双手端着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很烫,他似是感觉不到,放下空空如也的碟碗,头朝着秦沚微微伏下。 “救她。” 语气很平淡,很认真。 秦沚看着墨鸦,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如果你是让我去送死呢?” 墨鸦迟疑了一下,直起身摇头说道:“我骗不了你,我能给你什么?” 秦沚咂巴咂巴嘴,轻轻点头,叹道:“是啊,跟你这样的人交易真的很没意思,你什么都没有,我帮了你,我能得到什么?” 墨鸦不说话了,他静静地呆在那里,又成了木头人。 “我救了她,她以后便不再为姬无夜做事,她的命归我。”秦沚想了一会,伸出食指敲了敲木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好。”墨鸦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同意,倒是让秦沚有些吃惊。 “有意思,她听你的话吗?” 墨鸦点点头。 “她听的。” 话音刚落,那小二拿着糕点上了二楼,绕过其他的客人,走到两人面前,将糕点轻轻放在桌上。 “二位请慢用。”小二堆起满脸的笑容,随后又下了楼。 秦沚伸手拿着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赞道:“这老酒楼有那么点门道。” 墨鸦没有去吃桌上的东西,低声说道:“明晚她要去执行一个必死的任务。” “姬无夜让她去的?”秦沚抬了抬眉头,随后嗤笑一声。 “看来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墨鸦心中有些苦涩。 “将军……太多疑了。” “她要去杀谁?”秦沚喝了一口茶,将口中的糕点咽下。 墨鸦嗫嚅了一下,小声念道:“四公子,韩宇。” 秦沚眉头一凝,随后笑道:“姬无夜果然老奸巨猾,这任务成功不成功,她都活不了。” “确定是明晚吗?” 墨鸦点头。 “你身上可有什么信物?”秦沚想了想,又问道。 墨鸦从怀里掏出一只乌鸦递给秦沚,这乌鸦生的很是奇怪,头道,自己走到了石桌旁将怀里的‘鸭王’小心地掏了出来放到石桌上,仔细地盯着它。 “你挺厉害啊,身子这么小,也敢号称‘鸭王’。” “你怎么不叫银枪小霸王?” 乌鸦没理他,在桌子上跳了跳,来去几下又扑腾了一下翅膀,像是在伸懒腰。 它似乎不喜飞行,傻乎乎地站在桌子上任由秦沚盯着。 秦沚摇了摇头,也不担心它飞走,反手折了一根梅树枝,看着楚香兰那翩然的身影说道:“兰儿,剑不是这么练的。” 楚香兰听到他的声音一愣,停了下来。 “你的剑招是耍的熟练,不像是练剑,更像是跳舞。” “我要你练剑,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你出剑时,尽可能做到气与招合,意与神合,心在哪里,剑就在那里。” 楚香兰被秦沚唬的一愣一愣的,脑子里一片浆糊。 微风已起,轻染起梅花花瓣一片散于空中飞舞,一根梅树枝轻轻点在楚香兰秀美的额头。 “所谓心随意动,剑随心动。简单点说就是指哪儿打哪儿,差一分,差一毫都不行。” “公子教训的是,可是兰儿握剑手会抖。”楚香兰眼睛眨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秦沚笑了笑,走到她身后,轻握住楚香兰拿剑的玉手,贴在她耳畔悄声说道:“兰儿闭上眼睛。” 楚香兰闻言闭上了双眸,柔滑的手背感受了秦沚掌间的粗糙的茧,掌心传来的温暖,还有手上微微的颤动。 “这个世上,没有人拿剑手不会抖,我也会。” “形而往复,神聚离合,只要兰儿握剑的时候心无杂念,这就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四十四章 约 轻轻握住手间柔软,秦沚带着楚香兰重新临摹着刚才她用的那一套剑招。 动作慢而缓,其间却多了一些什么。 楚香兰美眸紧闭,心中放开,随着秦沚的引导轻轻重复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招式。 丹田之中的精气竟自主地运转起来,让她的身体进入了一种神奇的状态。 那是一股非常浑厚的草木精气,蕴含磅礴的生机,滋养过楚香兰的每一处肌肤,血肉。 骤敛于内,破劲于外,剑身轻扬处,一道浅绿色的剑气若隐若现,悠悠缠绕,绵绵不绝。 楚香兰心中惊奇,这股力量她从未唤醒过,除了她每次受伤时会自动流转,其他时候都一直沉寂在她的丹田之中,无论她用什么方式,也无法调动一丝一毫。 如今却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感受着身上突如其来的强横地力量竟有些无法适应。 “兰儿,放松。”秦沚柔和的声音吹在她耳畔,让她有些惶恐的心又渐渐宁静了下来。 步伐下压稳重如山,抬脚时却轻如毛羽,身形轻盈灵动,翩若惊鸿。 手中剑不自觉地快了起来,却又被秦沚稳稳控住,无法挣脱,像是急于脱缰的野马,却总差一点什么。 终于有一刻,秦沚不再对她有所束缚,一切仿佛自幽径而出,豁然开朗,剑势如同狂风骤雨,自九天垂落,楚香兰一遍又一遍地演练,到最后竟随心而动,倾盆梨花针化作三月桃花柳絮,时而又演变成了晨间轻雾,朦胧虚幻,真真假假。 一股由内而外的畅快让楚香兰欲罢不能,直至许久才算尽兴。 美眸缓缓睁开,楚香兰看见秦沚此时正坐在不远处的摇椅上喝着热茶。 “公子。”她眼里有一股说不出快意,心念所过之处,体内浩荡的真气连绵不绝,悠长深远。 秦沚瞧了瞧她,饶有兴趣地说道:“倒是不知兰儿得了什么奇遇,天生不用修炼,体内的真气不但诡异,还浑厚无比,自生自长,让人嫉妒的紧。” 楚香兰迟疑了一下,抿嘴说道:“兰儿也不知,是娘在小时候为兰儿和姐姐做过什么奇怪的仪式,之后兰儿丹田里就有一股气一直在长大。” 秦沚微微皱眉,叹道:“兰儿的娘恐怕不是一般人,应当有些来头。” 楚香兰点点头,柔声说道:“兰儿的母亲以前是阴阳家某个分支的护法,后来受了重伤被父亲救下,之后就嫁给了父亲。” 楚香兰家里被满门抄斩时,她年纪不大,过了这么些年,回想起这些事情,已经不再如同原先那般烈火焚心。 “兰儿切记,不可骄不可躁,练剑先要练心。” 秦沚不再提她小时候的事情,随口叮咛一句,那毕竟是个伤疤,时间过的再久,撕开多少有些痛楚。 楚香兰点点头,记在心里,抬头看着天色逐渐地暗淡下来,她收了长剑,走到秦沚的身后伸出玉手轻轻为他拿捏着肩膀,低头乖巧地问道:“公子晚上想吃什么?” 肩上传来的舒适让秦沚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随便做做就好,我最近不大喜欢喝酒,喜欢饮茶,你有空去弄些上好的茶叶,钱不够了跟我讲。” 抬手轻轻握住楚香兰白嫩的小手揉捏,秦沚脑子里不停地思考着各种救鹦歌的姿势。 这个女人很不好救,涉及到的人和事非常麻烦。 直接拦住她会引来姬无夜和夜幕的死亡凝视,在韩宇的府邸里动手更会招来不小的祸端。 王族的身边大都有一些高手保护,府中更是精兵数百,弓弩手暗伏,一但现身再想要脱身就很难了。 他想了有一会,手中亦未停下,揉捏的楚香兰俏脸有些红润,她俯下身子略带几分羞涩地对秦沚说道:“公子……捏够没有,捏够了兰儿去给公子做饭了。” 微微回过神来,秦沚笑了笑,在楚香兰耳畔轻轻打趣道:“小爪子真软。” 楚香兰的双颊飞上红霞一片,娇艳可人。 松开了手中柔荑,秦沚又吩咐道:“兰儿一会做完饭送到客房去,我要去找韩非商量点事情。” 楚香兰点点头,离开了小院子,秦沚起身伸了个懒腰,眨了眨眼睛,也离开了院子往紫兰轩客房而去。 轻轻拉开门,韩非和几位姑娘聊的正欢,回头看时发现是秦沚,他心中一动,和那几位姑娘说了几句小话,将她们屏退。 等到屋里只剩下自己和秦沚的时候,韩非才饶有兴趣地笑道:“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秦兄居然主动找我,实在是让非受宠若惊啊。” 秦沚笑了笑,走到桌几的对面坐下,端起酒杯闻了闻,酒味刺鼻,他眉头一皱,又放了下来。 “明日傍晚去找你四哥拉拉家常,我在你旁边当护卫。” 韩非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沚,悠悠地说道:“秦兄是不是还欠我一个人情没还?” 秦沚偏头,还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个。” 韩非眉头一挑,随后开心地笑道:“成交。” “只是不知秦兄去我四哥那里作甚?” 秦沚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百鸟有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 “现在有人让这个女人去杀你的四哥,但她杀不了你四哥,此行不过送命而已。” “那个男人让我去救这个女人,如果我救下了她,作为回报,这个女人以后便为紫兰轩做事。” 韩非眉头一皱,眼神里折射出一抹寒光。 “姬无夜?” 屋内烛火燃尽,房间突然陷入一阵黑暗。 秦沚没有动,韩非也没有动。 “我要杀了姬无夜,亲手砍下他的头。”秦沚的声音很淡,回荡在黑暗之中,久久不绝。 “那还真是巧了,我也要杀姬无夜,亲眼看着他死。”韩非的声音很沉,语气中透露着阴森诡切。 漆黑缭绕,似有魔鬼暗中舞蹈,惶惶怯怯,隐隐恻恻。 “你不过是一介武夫,怎么杀姬无夜?”韩非嗤笑道。 “拔了他的牙,他就是跟我一样的武夫,但凡他只是个武夫,我能杀他十次,百次,千次。”秦沚的声音依旧如同先前那般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拔牙?” “拔牙。” “好,这牙,我帮你拔。”韩非嘴角略过一抹瘆人无比的笑意,眼中满是肃穆杀机,大改往日那位玩世不恭,嬉皮笑脸的纨绔公子模样。 可惜无人看到。 便是此时,房门被人突然拉开,光亮照入,一抹妖娆倩影手执一盏烛火出现在门口。 “我见灯火熄了,还以为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做什么。”紫女看着对坐而视的秦沚和韩非笑道。 韩非忽而转过头,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杀气,对着紫女挤眉弄眼道:“相处这么些天,韩非的心早就沉沦在紫女姑娘裙下,又怎会寄情于他人?” 紫女白了他一眼,嗔道:“就你会贫嘴。” 莲步轻移,她将烛火置于房中,随后又去拿了几盏烛火,将房间映照的透亮。 秦沚平静地看着韩非许久,才出口道:“这才是你。” 韩非微微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对着秦沚轻晃,笑道: “不,应该说……都是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问题 今天还是两更,老潺不知道是自己看的太多遍了,改了太多次,还是一开始就有这问题,老潺感觉前面的写的太烂有些腻味,后面会注意改进,咱不求词藻有多么华丽,也不求笔力要怎样返璞归真,咱就尽量把自己的故事写好,写精,谢谢一直以来各位的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四十五章 比火烛还要亮的光 暗夜将尽,天边红日初升,韩非带着一些随从去了龙泉君的家中,像是要商谈什么事,龙泉君的府邸外护卫和韩非的随从发生了一些争执,并不让他们带着兵刃进入府邸之中,后来实在拗不过韩非那张嘴皮子和王族身份,只得勉强放了四五个人跟着他去见了龙泉君。 好巧不巧,他进去后也看到了安平君,正在同龙泉君吃饭闲聊。 韩非在龙泉君的府邸中并没有待得太久,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府邸门外却突然来了数百禁军,将龙泉君的府邸团团围住,大街上的人群被驱散而开,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两方人相互僵持不下,气氛愈发的紧张。 其实这根本不是禁军,不过是韩非府邸之中的亲卫所假扮,他此番尚未有明确入职,动不了朝堂拨下的官兵,但有了张开地的默许,其实真闹大了,自有张开地为他擦屁股。 况且这军饷案他已经吃定了龙泉和安平,这两人话语间漏洞百出,做贼心虚,决计不敢将事情搞大,只要韩非在话语间留下一手,说是有所嫌疑,而非确认他们的罪责,他们自然想要小事化了。 他们不是军饷案件的主谋,身上没有明确的证据,如若非要从他们这里入手,只要他们不愿意招供,谁也奈他们不得,毕竟王族身份在那里摆着,便是进了牢狱,但凡没有韩王安的懿旨,没有人敢对他们严刑逼供。 韩非的话已经说的极为委婉,他们没有不接受的理由,不过是进去牢狱里待上一段时日,总比肮脏的交易被揭露后掉了脑袋强上万倍。 此事在新郑闹得不算很大,但用精兵围住王府也不是小事,前后持续了好些时间,龙泉君和安平君因为被怀疑和丢失的十万军饷有所牵扯关进牢狱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入了一些有心的人耳朵。 某人坐不住了。 姬无夜在自家府邸的大厅里焦急地来回踱步,面色阴沉如水,眼里弥漫着暴躁的杀意,脸上的伤疤似乎也变得狰狞不少。 不一会,屋里进来一个年轻人,穿着与府内亲兵无二,对着姬无夜微微躬身行礼道:“将军。” 姬无夜挥了挥手,沉声问道:“安庆,你与我讲,那两人可有招供?” 安庆微微摇头,面露难色,有些忐忑地说道:“将军,九公子这回是铁了心,买通了很多牢狱卫兵,对龙泉和安平看守的极为森严,除了送饭食的下人,其他人一律不让接近。” “韩非……”姬无夜咬牙切齿地念叨,目露凶光,铁拳攥的紧,手臂青筋暴露。 安庆晓得此时姬无夜正在气头上,他吞了吞口水,迟疑许久,还是试探性地说道:“将军……那韩非不知为何,将安平和龙泉分别关押在两个不同的牢房,相隔甚远,互相没有来往,并且也听不到声音。” 眼神微凝,姬无夜心中闪过一丝危险的警兆,他停下脚步,出神许久。 终于做了决定,姬无夜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脸,阴恻恻地说道: “你在牢狱里有点关系,把那送食的人换了,给他们两个人的饭菜里加一点‘佐料’。” 安庆心中直冒寒意,晓得姬无夜这是要对王公贵族下手了,然而此事风险极大,说出去怕是要吓死人,他向来心思谨小慎微,担心等自己做完这事儿,姬无夜就会顺手把他一起除掉。 活人永远没有死人的嘴巴闭的紧。 不做会死,做了也多半会死,他一个微末小人物,哪里有的选择。 安庆低头诺诺,躬身出了房间,在去牢房的路上心中不停地计较,思考着活下来的可能性。 外面阳光正好,离离散散投射于地,却照不开他心里的阴霾。 ………… 韩非做完了事情,心情大好,驱车去了紫兰轩找到秦沚,两人吃酒闲聊了一会儿,眼见天色逐渐阴暗下来,韩非心知时候差不多了,再晚一些过去可能会误了大事,便和秦沚出了紫兰轩,驾车去了韩宇的府邸。 韩宇是一个很奇怪的王族,身为韩王安的子嗣之一,他享有很崇高的身份和地位,但府邸却出奇的小。 较之姬无夜,韩宇的府邸占地大概只有其四分之一的样子,里面除去房屋楼阁,修建的稀疏平常,园林散散,看着虽然并不繁乱,但没有别具匠心的先生,少了一种人为的美。 韵味不够,跟秦沚的那小院子差不多,各种花草栽的还算整齐。 秦沚装模作样带了一把铁剑在身上,其实他原本大可不必带上这玩意儿,但是不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六脉神剑此种武学有些让人匪夷所思,近乎于道家和阴阳家的玄术,同寻常的武功并不一样,此番过去救人,自然是吸引的目光越少越好。 许久不带剑,这么个铁疙瘩拿捏在手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尤其是有一种总想要拔出来的感觉,憋着实在是不痛快。 这是当年他每天拔剑一万次留下的后遗症,先前秦沚就时常在心里埋怨自己,当初没事非要练什么拔剑术,真是信了小说里的邪,害得他现在拿着未出鞘的剑就有一种拔出来的冲动。 拔剑术没有练出什么名堂,强迫症倒是练出来了。 听闻韩非前来拜访,韩宇匆忙放下手中公事,微微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便出来迎接自己这九弟。 其实他本大可不必打理,本就天生俊逸非凡,目若朗星,美髯轻扬,身高八尺有余,风度翩翩,步伐间苍劲有力,气势雄浑。 “老九可算还长了点心,荒唐了这么些时日,晓得来看看四哥了?”韩宇走到韩非面前,打趣一番。 韩非有些不好意思地一拱手:“四哥近来公务繁忙,每天为了国事而操心忧愁,韩非一介闲散人士,怎敢肆意打扰四哥。”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园林一角,在草地上摆上羊皮毯,上面放上木质桌几,几壶好酒。 韩宇的身侧站着另一位长相平平,貌不惊人的少年,身上背着一把弓和一袋箭。 这人是韩国出了名的神箭手韩千乘,数年前被韩宇从百越战场捡了回来,收为义子,平日里负责保护韩宇和安全和训练府兵的箭术。 韩千乘人不傻,武功也还不错,尤其是那一手惊世骇俗的箭术,可谓之百步穿杨,例无虚发。 韩非同韩宇席地对坐,一边喝酒一边闲谈,两人许久未见,话题其实不少,天黑后仍未尽兴,自有府内下人端着烛火而来,伺候他们。 烛火悠扬明亮,从远处房屋到园林草坪不过四五十步的距离,那端着烛火的奴婢穿着寻常浅蓝色长裙,步伐缓慢而稳重。 天黑下来后,她的样子也随之模糊起来,其实换做平日里,也不会有人去看她,下人做下人该做的事,由远及近,那奴婢手中的光愈发的明亮。 不是烛火的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四十六张 戏精本人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秦沚已经能够感受到周遭微微的杀意了,头话严谨里透露着不易察觉的冷风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四十七章 鸦王和女人 秦沚在屋内洗过脸后又出了房门,看到院子里楚香兰怀中的女人已经醒来,双目还有些失神。 “没死吧?”秦沚随口问了一句,掺了些茶水,端着坐在椅子上轻啜一口。 楚香兰给怀里的女人输送一些内力,活络了一番她僵死的经脉,过程持续了有一会儿,秦沚就在一旁坐着等她,也不打扰,直到杯中茶水饮尽。 “她受伤不重,只是被封住了心脉,造成了假死状态,公子莫急……过一会就好。” 话才说完,楚香兰又好奇地问道:“这女子的心脉是公子封锁的?” 秦沚点点头,支应了一声:“她身上有不少暗伤隐疾,兰儿可以用内力帮她滋养一下,你的内力特殊,日后她的身体会慢慢好转。” 楚香兰听完后一边调动体内特殊的真气注入鹦歌经脉之中蕴养她的伤势,美眸间却有些微微地凝重。 “她身上的暗伤太多了,之前很多时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如此往复,身体已经落下极其严重的病根,能不能好得了兰儿心里没底。” 秦沚笑了笑,看着楚香兰怀中已经清醒的鹦歌,开口道:“会好的。” 鹦歌此时脑子里仍有些晕眩,看着秦沚那张熟悉又可恶的脸,眉头紧皱,冷声道:“我的武器呢?” “扔了。”秦沚笑眯眯地回道。 他眼神里有一些不正常的热切,看得鹦歌心里慌乱,身体此时乏力,又被楚香兰制住,根本动弹不得,若是秦沚要对她做些什么,她就只能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任人施为。 女人生来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看似平凡无奇的男子不是什么好人。 “你的任务已经失败,先前你被我一剑杀了,本该是个死人。”秦沚这般说道,语气轻缓。 “但是我后来又救了你一命,所以你现在的命是我的。” 鹦歌凤眉轻挑,不屑地说道:“我并没有被你杀死,你那一剑刺偏了,你在骗我。” “我的命只属于姬将军;我生是百鸟的人,死是百鸟的鬼;姬将军的命令高于一切。” 秦沚听完鹦歌这一套官腔颇重的台词三连,没有忍住笑道:“姬无夜那莽夫天天就让你们背这些?他是不是想不出来更好的句子了?” 鹦歌没有理会秦沚的调侃,月光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严肃端庄。 “我不会屈服,也不会为你做事,你尽可以折磨我,也可以杀了我,但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秦沚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点点头,赞道:“有脾气,是个……嗯,臭娘们儿。” 言罢秦沚从怀中掏出了“鸭王”,按在地上,左手锁住了它的咽喉,右手拿着一块石头对准了它长着一撮红毛的脑袋。 稍微瞄准了些,就要下手,耳边立刻传来一声娇呼。 “不要打它!” 秦沚停下动作,看着面色焦急的鹦歌,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鹦歌面带怒色地看着秦沚,恨恨地说道:“我叫你不要打它!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只鸟,真不害臊!” 话及此处,楚香兰撤去了一直在鹦歌体内运行的内力,转身对着秦沚柔声说道:“公子,好了。” 秦沚点点头。 “兰儿去坐着喝口茶休息休息,今晚累着你了,公子马上就给你炖鸭王汤补一补身子。” 楚香兰心知秦沚在做戏,悄悄对他翻了个白眼,唇角忍着笑意,应了一声,坐在石桌旁,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重新对上鹦歌那愤怒至极的眼神,秦沚突然有些卡住,忘了自己方才要说什么。 他沉吟了一下,再一次疑惑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鹦歌呸了一声,骂道:“臭聋子!” 一声清脆的巨响骤然响起,先前那块石头被秦沚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鹦歌闻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眼角竟有清泪划过。 “哟……砸偏了,我怕不是老了,这什么眼神。”秦沚盯着乌鸦和一地碎石仔细看了好一会,才嘀咕道。 鹦歌闻言又睁开婆娑泪眼,看到卡在秦沚左手下方并没有受伤的鸦王,美眸里尽是惊喜。 只是片刻,这些惊喜便全部变成了惊恐。 秦沚的右手又抄起了一块大石头,不断地瞄准手上按住的鸦王。 “你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今天能死在大名鼎鼎的‘人屠’手中,是你的荣幸,你不要一直躲,也不要害怕。”秦沚神色认真,对着手下的鸦王煞有其事地说道。 他脸皮很厚,这小乌鸦自始自终被他按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动过,但他话还是这么说出口了。 “别杀他,我求你了。”鹦歌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耷拉着头,轻声喃喃。 不是它的它,是他的他。 “不是这句。”秦沚淡淡地说道。 沉默了一会,鹦歌对着秦沚跪伏在地。 “从今日后,鹦歌的命是公子的,但凭公子差遣。” 秦沚放下手中的石头,扔到一旁,拍了拍手中灰尘,回头对着楚香兰笑道:“兰儿带她去见紫女。” 楚香兰抿抿嘴,从椅子上起身,扶起鹦歌就要带着她离开,秦沚又将鹦歌叫住,随手将鸦王扔给她。 方才她转身离去之前,眼神就一直盯在鸦王身上没有离开过,秦沚自然知晓她心中所想,这乌鸦身上有姑娘的寄托,此时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不必再如此为难她。 那乌鸦到了鹦歌怀里,竟然变得活泼起来,嘎嘎地叫了两声,不停地拿头上的红毛蹭着鹦歌胸前的凶险,十分享受。 “成精了?难怪要叫你‘鸭王’,真是好手段……就这一招以头抢奶尔,我活了这么些年也不会使。”秦沚眼皮一抬,心里默默地感慨道。 解锁了新姿势,秦沚晚上试了一试,效果清奇,心中更对‘鸭王’充满敬佩,有些后悔将‘鸭王’早早地给了鹦歌,仅学到了它那一身绝技的冰山一角。 ………… ………… 春来不过几日,新郑城里的大事一桩接一桩,压得许多人喘不过气,王族的铁骑时常在街上奔腾,与不同的府邸之间传递着消息,偶尔撞翻街上摆下的摊位也无暇回应,惹得一阵阵骚动。 韩非前些日子押了龙泉君与安平君,还未问审,两人今日竟在狱中离奇身亡,身上贴身之物也不翼而飞,有人查探尸体后,却发现有服食毒药的迹象。 但王宫中的几位老太医均明白清楚地表示,这毒并不致命,具体作用不清楚,但是对人体没有太大的危害。 据当时见过龙泉君和安平君尸体的人描述,这两人尸身完整,躯体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只是面部表情狰狞扭曲,像是死前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才陷入鬼兵劫军饷疑案的韩非,这事儿还不算完,现在龙泉君与安平君的死不但中断了他的线索,还反将了他一军。 他们二人一死,十万军饷就没了着落,即便是知道是谁在暗中捣的鬼,韩非也没有明确的证据,空口这么一通瞎说,别人只会把他当成傻子。 当初他与张开地的承诺便是要找回丢失的十万军饷,倘若他失败了,之后的所有计划和抱负都将付之东流。 十万军饷是他回到韩国后和人下的第一局棋,无论过程多么艰难,他都不能输。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四十八章 紫女的急躁 竖日早上,秦沚在院子里练剑的时候遇见了紫女,来时的模样略微有些焦急,步伐要比平时快不少。 她平日里走路很少走这么快,往日里的优雅此刻已经不复存在,唯独身上的掀起的涛涛波澜和那阵阵香风让她变得更加让人沉迷。 见到紫女这个样子,秦沚心知自己今天这剑是练不成了,将楚香兰的那柄铁剑收回剑鞘,他走到石桌旁提前给紫女沏了热茶。 院子的花草长得繁茂了些,偶有风吹,就会带着清香新味,虽然长得有些着急了些,但院子不算太小,秦沚姑且先任由这些花草长着。 长好了去修剪那叫做情调,直接拿着剪刀一阵乱来,搞的最后狼狈模样烦扰的也不过是自己。 “别急,喝杯茶。”秦沚轻轻按住紫女香肩,让她坐到椅子上,将茶水递给她。 “因为那两人死的事儿着急吗?”看到气息微微急促的紫女,秦沚笑道。 紫女轻啜杯中冒着阵阵热气的茶水,柔嫩唇瓣微微颤动,似是觉得烫了些,又听闻了秦沚的话,放下手中茶杯,柳眉轻扬:“他们是军饷一案的关键,如今死了,韩非就断了路,我们也很有可能失去打入朝堂的唯一机会。” 秦沚没有忍住嘴角略过一丝笑容,随后又收了回去,有些好笑地说道:“我怎么觉着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紫女微微生了气,眸子一瞪,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秦沚说道:“其实这事儿吧,成与不成,那两个人的死活不是关键。” “你还记得我先前一个人面对百鸟四个首领的时候吗?老实讲,我那时候是真的打不过他们四个,一天没吃饭,都没什么力气。” “你不用有所怀疑,这事儿搁卫庄身上,他也没辙。你饿他一天试试,我拿砖头都能拍死他。” “明明对方占尽优势,却从头到尾被我牵着鼻子走,这是一个跟人心有关的把戏,除去明面上的优劣势,还有一些暗中看不见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恰巧就是扭转局势的关键。” 听完秦沚的长篇大论,紫女心里头细细揣摩,觉得是有一些道理。 但道理归道理,秦沚花里胡哨地说了这么多,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紫女虚心地求教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就在紫女的注视下,秦沚高深莫测地品了一口茶,才悠悠说道:“我哪儿知道怎么做?我要知道怎么做我还跟你搁这儿唠嗑,直接跟你讲怎么做不就完事儿了。”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就变的微妙了起来。 紫女美眸里竟有一丝杀气,秦沚看她要发火的样子,便不在捉弄她,对她笑道:“你不妨去问问韩非,他会有办法的,这人虽然打架不行,但脑子比我好使一些,遇到事情多少会有一些对策。” “他这是没有想到姬无夜胆子这么肥,也低估了他的能耐,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他下一次就不会再这么轻视自己的对手了。” 紫女轻叹了口气,心里头其实知道自己急了些,这事儿本来就和秦沚关系不大,他未必会认真看待,此时能耐着性子和她讲这么多,已经说明秦沚把她当朋友看了。 跟秦沚说了半天,她的躁动微微得到缓解,起身离开秦沚的院子便去了紫兰轩的大堂,也盼望某个人赶紧过来好问得清楚。 她的担心确实有很多方面,所以让她焦急。 但秦沚不急,就算韩非是真的束手无策了,他也会出手搞一波姬无夜。秦沚没有韩非的身份来得方便,做事多少不那么干净,也正是因为他做事本来就不那么干净,才更加肆无忌惮。 想起昨夜韩非跟韩宇的交锋,不过刹那之间,韩非的神态,语言,动作都编织成一张大网,将韩宇一时锁的死死,动弹不得。这不仅是才智的表露,更多的是对人心的理解。 都说韩国九公子懂女人,其实韩非不是懂女人,韩非是懂人。 外在的破绽已经被抹除,但依然有内在的缺漏,想追回这十万军饷,关键还在姬无夜身上。 根据蓑衣客的情报,现在只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韩非,让他带人去粮仓翻找也能追回这十万军饷。 听上去很是轻松,但之后的麻烦却相当大。这么做的结果会使得秦沚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但凡韩非现在敢带人去粮仓拿走这十万军饷,蓑衣客荣沪就会成为这事儿的第一个刀下亡魂。 而龙泉君和安平君的死亡,让姬无夜盗走十万军饷的证据彻底消失,到时候一切他都可以推给郑国的亡魂作祟。 反正韩王要信,他只要信了,荣沪的牺牲就一文不值。 失去了珍贵的情报网,还彻底得罪了姬无夜,便是韩非借此事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之后再想要进一步可谓千难万险。 怎么想怎么亏,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清利弊,紫女心细如发,虽然焦急了些,秦沚也不担心她会做出蠢事。 “朝堂荒诞又市侩,若不是身在其中,不如去山里做那魍魉鬼怪。”杯中茶凉,秦沚一口饮尽,清香溢满口齿。 被紫女这么一耽搁,他也懒得再练剑了,楚香兰去了集市为他购置茶叶,怎么得中午才能回来,秦沚就坐回摇椅之上缓缓晃荡起来。 ………… ………… 太阳到了正午缩了头回云里,天色阴沉,西巷的空气变得有些潮湿,每到了这个点,墨鸦总是会准时地坐在老酒馆的二楼靠窗位置。 但凡没有特殊的任务,他就会紧盯着荣沪,这是姬无夜的命令。 仔细想想,他也不是一次两次违背姬无夜的命令了,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今日他为自己点了一壶酒。 喝了几杯,觉得辣味重了点,也没人说话,少了些什么。 本来也算不上忠心的狗,为了姬无夜去咬人,后来又迫于无奈帮别人咬姬无夜。 他觉得自己是在咬姬无夜,要不然也不会放任荣沪活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四十九章 零零散散的人儿 墨鸦往窗外看去,天色昭示着雨就要落下,一想起那密密麻麻的一片银针,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几年没有打过伞了。 具体的时间太久远,于他而言,这几年快的像是一眨眼,慢的像是几十年,追溯到养乌鸦的那一年,他发现鸦王是可以在雨里飞的,于是心里就着了魔,再也不打伞。 那鸦王自远处阴云飞来,落入墨鸦手中,脑门那撮杀马特式的红毛有些耀眼,被墨鸦用掌心遮住,传来的温暖让他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鸦王脚上就真的像小说里那般缠着小布条,摊开后字迹也是歪扭。 熟悉的手法。 鹦歌原先不会写字,是墨鸦教她写的,但墨鸦自己也写的不怎么端正。 那几年两人就没有单独说过话,所谓地教她写字大抵就是:我画一笔,你跟着我画一笔,然后完了便大眼瞪小眼。 其中气氛时而肃穆,时而又充斥着一些冷幽默,像是两个稚童在玩耍。 这么久了,鹦歌的鬼画符也就他看得懂。 “你呢?”布条上的内容很短,墨鸦看完脸上不自觉地有了笑意。 心情大好,他就拿起酒壶猛地灌了几口,一入喉就成了刀子,通透的很。 他没有给鹦歌回信,把鸦王放入自己怀中,又看着窗外发起了神。 ………… ………… 紫兰轩中,秦沚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等了许久,眼看这天色越来越暗,心道是要下雨了,此时楚香兰还没回来,他便干脆拿着油纸伞,去了琉璃市找她。 习武之人淋雨是不会害病的,但秦沚也不能看着楚香兰给淋成个落汤鸡,毕竟也是给他买茶叶去,毕竟还是他那个乖巧的小侍女。 天色虽是阴沉的厉害,雨势却不算很大,相比起前些天的那一场入春瓢泼,这点雨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但是还是大。 也是因为这场雨,街上的行人少了,秦沚撑伞一路走到西巷的某处,看到有一处屋檐下,楚香兰左手提着一个盒子,右手提着一双粉色绣花鞋,赤着脚站在原地。 看到了秦沚,姑娘开心地对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原地跺了跺脚。 “怎么不穿鞋。”秦沚走到了她面前,问道。 楚香兰撇了撇嘴,对他晃了晃手里的绣花鞋,上面还在滴水。 “巷子照不着太阳,前两天的雨水还没干完呢,兰儿方才急着避雨的时候踩水坑里了,鞋子里全是水。” 秦沚看了看那双鞋子,又低头看了看楚香兰的那双白净的小脚。 很美,很精巧。 他不是第一次看了,心里头觉得不妥,眉头微皱。 楚香兰见秦沚一直盯着她的脚看,面色有些微红,一只纤纤玉足往上抬了抬,珍珠般粉嫩的脚趾头揉动,对他笑道:“公子喜欢?” 秦沚回过神来,将伞递给楚香兰,应道:“喜欢。” “我方才还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兰儿这小蹄子一晃我就想起了,是挺白嫩,踩脏了不好,你来撑伞,我背你回去。” 楚香兰眸子有些扑闪,抿嘴笑道:“公子要背兰儿回去?” “背。”秦沚这么回道,转身微微蹲下,拍了拍肩膀,一阵香软便贴合了上来。 秦沚背着楚香兰顺着原路返回,鞋底踩在水洼上溅开水滴点点,想起了几年前也是这么一场雨,有一个人背着他翻过了几座山,淌过了几处大泽。 雨大坡滑,几处生死;雨大水急,几处生死。 往好里说,这是情谊,往坏里讲,这就是难兄难弟。 今日他也背着人,没有山,没有河,还有一把伞,入手处的温玉柔嫩只有自己能够体会,实在惬意。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经历过的人会更加珍惜现在身边的人和事。 “兰儿你伞撑歪了。”秦沚看着脑门上斜着一片小水滴,说道。 楚香兰两腿夹了夹秦沚的腰,娇声笑道:“公子,有风。” 秦沚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想说两句张嘴便有雨水浸入,心里头晓得是有风在吹了。 低着头躲了躲偶尔会飘入眼睛的雨,他也懒得说话,来回不过四五千步的距离,走着走着就到了紫兰轩。回到自家院子,秦沚把楚香兰轻放在床上,给她拿了双另外一双干的鞋子,又把茶叶拿出来泡了些,一时间屋内就有清香弥漫。 “君山银针?”秦沚闻着味道,竟有些熟悉,恍惚起来。 遥远的回忆,相隔一时,相隔一世。 良久,他赞道:“兰儿买的好茶。” 楚香兰坐在他身旁,看到秦沚满意,也高兴地给自己泡了一杯,迫不及待地闻着茶水散发的味道,很心急想要喝一口。 她突然间是真的想要喝茶,但侍女也没有自己给自己泡茶的道理,秦沚没有责备楚香兰,把自己的杯子递给她,笑道:“这杯泡好了,你先喝,我再等等。” ………… ………… 紫兰轩某处客房之中,韩非半倚在窗边饮酒,佳酿入口,身旁的卫庄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事。 “为什么不让秦沚陪你去?” 他有些兴趣,听到韩非要他晚上陪他去姬无夜的府邸上看戏,想起了秦沚这么个人。 韩非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人要坏事。” “卫庄兄又不是不知道,他跟姬无夜是势不两立,多大仇。” “让他看到姬无夜,血溅五步那都不要紧,问题是帽子都没扣直接杀了姬无夜会招来天大的祸端,咱们都承受不起。” 话及此处,韩非又重重说道:“我一个王族都承受不住,朝堂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虽然暗地里手段颇多,但源头都落在了明面上的‘理’上。” “为什么姬无夜不敢杀张开地,却敢杀龙泉安平?” “无非就是朝堂的地位问题。” “明争又或是暗斗,这些父王看不见,他确实昏庸,也不想看见。” “但若是有人乱了朝纲,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难料,这是父王他的底线。” 说到这里,是个人也就该听明白了。 “姬无夜可以死于意外,但绝对不能死于人造的意外。若是今晚秦兄跟我去,一但他一念差错,会有很多人给姬无夜这老匹夫陪葬,不值。” 韩非费了很多口舌,他其实不用说这么多,几句话卫庄就能懂他的意思,但他周遭不尽是特别聪明的人,譬如一旁认真聆听的紫女。 有些话说的太简略,紫女会想很久,韩非心疼她,干脆把话说清楚,说明白。 紫女听完韩非的一番话,说道:“秦沚说你脑子好使,看起来他没说假话。” 心里放松了些,韩非的胸有成竹让她安定,但凡韩非还笑的出来,事情总不至于太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五十章 好烦好烦 这雨下了不久便停下,夜幕微倾,韩非和卫庄离开了紫兰轩,紫女叫上了秦沚,让他帮忙准备了些椅子和折叠桌几,往西山苍梧而去。 秦沚回头又叫上了楚香兰,还有一些其他的几位姑娘,几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紫兰轩。到了苍梧,无非是找了几处便于观赏的鸟瞰点,最后还是落脚在秦沚第一次带楚香兰来时的崖壁处。 这地儿是有那么一些意思,入眼能看到整个新郑,还能坐稳,四周不在道:“秦兄,眼神不好这事儿大家都能理解,装醉就是你的不对了。” “再者说了,卫庄兄头发是白的。” 秦沚偏过头看着韩非,有些尴尬地问道:“白的?” 韩非点头:“白的。” 于是秦沚又在十分微妙的气氛里待了一会儿,后来实在受不了,他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他恨恨地说道,语气里隐隐有些小脾气。 楚香兰匆忙对着韩非和紫女行了一礼,起身屁颠屁颠追上了大步流星的秦沚。 “公子等等兰儿……” 看着两人离去,此处只剩下了韩非和紫女二人,韩非有些丈二和尚头顶光光,他对紫女笑道:“秦兄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紫女轻叹,俏脸上有些轻松,也没回答韩非的话,玉手轻扬,为他倒满酒,柔声问道:“卫庄没跟你一起吗?” 韩非嘴角微扬。 “他在做一件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五十一章 因为干等而变成咸鱼 一夜一盘棋,卫庄带着一些韩非叫去搬砖的侍卫劫了先前‘鬼兵’抢走的十万军饷,直到深夜时分,卫庄回紫兰轩的时候,鲨齿上还在淌血。 夜晚紧急转移赃物,姬无夜不敢张扬,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十个人,给卫庄手起剑落砍杀了大半,剩下的人吓得连滚带爬,直接跑回了姬无夜的府邸打了卫庄的小报告。 但姬无夜哪里又认得卫庄,一听军饷给人劫了,当时没犯脑血栓都是万幸,气得七窍冒烟,一刀砍翻了那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府兵。 七窍冒烟是夸张了些,但那府兵是真的死透了,血流了一地。 找回了军饷,韩非跟张开地之间的约定算是达成,张开地也随后遵守诺言向韩王请示,给了韩非一个司寇之职。 至此不过四五天,却发生了很多事情,韩非在朝堂上的位置坐稳后,紫兰轩便有了初步跟夜幕交手的能力,这事儿让卫庄高兴了很有些时候,还拉着韩非喝了酒。虽然他那万年不变的老成脸一直就是那个表情,但韩非不嫌弃啊,怎么着也是一个可以喝酒的朋友,没事吹个牛,装一手,不可谓不惬意。 以前秦沚是觉得卫庄高冷,看谁都冷漠的很,后来觉得这人心里头也还算正常,就是傲气了些,脸麻可能是一种残疾,不能什么事儿都往人家头上一咕噜扣。 没准人家是想笑的,笑不出来,脸麻,残疾。这病症要说道起来,跟秦沚拿着没出鞘的剑就想拔出来是一样的,也就是秦沚病的轻些,还有救。 军饷此事好坏在人看来不一,韩非彻底得罪了姬无夜,但明面上姬无夜不敢翻脸,他虽然脾气这些年变得骄横跋扈,心里头多少还是揣着明白,摆着胆子在韩王眼皮底下动太岁土,这是找死。 韩非心里头也清楚,他不可能一辈子不走夜路,自己也不是张开地,韩王对他向来没什么好感,在皇室之中谈论亲情多少有些幼稚。 姬无夜和张开地不能死于‘意外’,但是他可以。 得做点什么事稍微‘安抚’一下姬无夜,至少不能让他变成疯子,韩非打心底里瞧不起这老匹夫,不想成为他手里的牺牲品。 这几日紫兰轩里过得安稳,又来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常客,被韩非一口一个子房亲昵地叫着,又是拉着喝酒,又是扯淡,好不快活。 张良此时年少,稚嫩了些,谈吐虽然优雅,气质不凡,但有时候话语间微微透露着犹豫和中气不足,让人看着颇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当然,张良不是女儿人家,就是长的阴柔了些,皮肤柔嫩似水,那一双手滑软触感比得上楚香兰的小蹄子。 秦沚跟他握过手,心里头像是有一扇奇怪的门想打开,刺激的很,吓得他一激灵,不想再跟张良有什么肢体性的接触。 玩笑归玩笑,张良此人确实翩然如玉,冠华气盛,为人又谦逊,实在是讨人喜欢,就这么四五日的时间,已经逐渐地融入紫兰轩的圈子。 只是这可爱的白净少年郎没过多久就给韩非当了枪使,往姬无夜府邸里走一遭,便是身上带着圣旨,也往鬼门关口晃了一圈,回来后腿都是软的。(天行九歌原剧情不想细写,请看动漫。) 往好处想,这么一个来回算是给了姬无夜一颗甜枣,稳住了他,虽然记恨韩非,但也多少清醒了不是? 稳得住个屁。 其实紫兰轩这些一个个人精心中明了,这甜枣给姬无夜塞牙缝都不够,先前军饷的事情,算是韩非给了他一巴掌,打得响亮,打的疼。 由于担心姬无夜这莽夫怒发冲冠凭栏处,一发潇潇雨乱歇,做出什么大家都后悔的事,韩非索性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有多痛只有姬无夜自己晓得。 张良手里的圣旨不是什么甜枣,韩非这么做也并不是为了稳住姬无夜,而是想要直接明了地告诉他: 你上头还有人,该收就收着点。 这一巴掌下去,姬无夜更加愤怒了,但心里头却也清明了许多。 边关的那十万军队是调不回来的,他手里握着的禁军不过韩王的几分之一,真要造反,他死的比谁都快。 想搞韩非,只有动用手里的江湖势力。 而秦沚等这一刻已经很久,姬无夜不动手,他就只能一直等,等成了摇椅上赖着的一条咸鱼。 每当他摇起来的时候,就非常快乐。前天觉得一个人不够快活,他就给楚香兰也做了一个摇椅,两个人对着摇,一起快乐。 期间秦沚去见了荣沪,后来听到了翡翠虎三个字,心里头就有了杀机。 据荣沪的消息,翡翠虎曾花大价钱雇过罗网的杀手去秦国杀他,只是后来没有成功。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方,梁子就算是结下了。秦沚觉得,翡翠虎这人不死不行,但他行踪诡秘,就算是荣沪也很难探听到他的具体位置。 财能通神,单论姬无夜的四凶将,秦沚估摸着翡翠虎可能是最危险的那个人。 他麾下的力量,未必就比姬无夜弱,一直潜伏在姬无夜手里头,很可能只是因为利益的往来让他撒不下手。 “又多了一个麻烦。”秦沚坐在小院子里,眼睛微微眯起,楚香兰还在一旁练剑,听到秦沚的话,也不停下,气息有些急促地问道:“公子又在担心什么?” 秦沚喝了一口茶,转头把粘在嘴皮上的茶叶吐到地上,缓缓说道:“有那么一个人,他很有钱,但他是我的敌人。” 听完这话,楚香兰不练剑了,走到秦沚身旁将铁剑放在石桌上,柔声说道:“公子说他有钱,看来是真的有钱了。” 秦沚又说道:“真的有钱,比你见过的所有人都有钱。” 沉默了一会,楚香兰轻声道:“那这个人一定非常非常危险。” 抬头看着头顶的太阳,太亮,有些睁不开眼睛,秦沚语气平静地说道:“危不危险……也不差他一个了。” “兰儿一会儿中午炖猪蹄给我吃,许久没吃蹄花儿,嘴馋。” 楚香兰点点头,软软应了一声,随后进屋简单擦了擦秀额的汗珠,就出了院子去集市买猪蹄。 待她走后,秦沚起身拔出石桌上的铁剑,对着院子里的花草修理起来,削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满地碎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植物茎叶的香气,秦沚取了些水将铁剑洗净擦干放回剑鞘中。 微风一起,吹的碎屑满地走,梅花片片凋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五十二章 李开 清闲日子没过多久便到了头,距离军饷案件彻底落下帷幕不过十余天,左司马刘意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一剑封喉,凶手下手十分果决,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 刘意上过战场,一身的武功并不弱,但死亡的现场却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这事儿一出,韩非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紫女。 就在刘意死的前天晚上,他在紫兰轩曾发过脾气,非要那在堂中抚琴的弄玉去为他侍寝,最后没有成功,悻悻而去。 弄玉和紫女亲如姐妹,平日里的关系甚是亲密,无怪韩非第一时间是这么个想法。 待他来了紫兰轩想要一探究竟时,却又被告知今早弄玉的侍女红瑜也遇到了刺客,如若不是楚香兰恰巧与人送饭食时挡下了刺客,红瑜怕是已遭凶手。 那人出剑极其狠辣,也就是楚香兰这些天在秦沚的调教下武功长进不少,体内的那股奇异内力能够得以运用,不然今早两人都得遇害。 那刺客蒙着脸,轻功极好,眼见两三招拿不下楚香兰,便果断跳窗离去,几个闪身便不见了人影。 回头她把这事儿跟秦沚说了,秦沚却只笑笑不说话。 楚香兰如今的武功真的不算弱,若是手上拿着剑遇上那刺客,胜负还很难说。 他们不知道刺客是谁,但秦沚知道。秦沚没有打算急着告知众人,待得正午起身去了老酒馆,上二楼时发现墨鸦已经不在这里。 秦沚微微松了口气,不在就对了。 事情突然又变得简单起来,秦沚也不吃饭,又跑回紫兰轩找到了鹦歌,她正在打扫客房,看到秦沚后,俏脸含霜。面色不善。 “能不能联系到墨鸦?”秦沚如是问道。 “不能,他没回我消息,鸦王在他那里。”鹦歌直接了当,不想跟秦沚多说一个字。 秦沚就在房间里踱步,随后小声叹道:“可惜。”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让鹦歌满脸疑惑。 没有继续盯着荣沪,墨鸦就是有事在做,而且是姬无夜的事。 这件事情具体秦沚并不知晓,但他能够想到,肯定跟李开有关。 那个早就该离开又没有离开的李开。 这个真实的世界跟动漫多少有些差距,再者李开这人很重要,如果墨鸦失手杀了李开,他们将失去一个非常宝贵的机会。 李开本身无足轻重,但他对秦沚有特殊的意义,这人是个导火索,没有李开,后面的事情会变得十分难以预料。 只要李开不死,他完全可以借着李开大做文章,这人身上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细细数来,每一条都让人心惊。 韩非与张良去了刘意的府邸之中查看案情,此时还未归来,秦沚去找了弄玉,观摩了她腰间佩戴的火雨玛瑙,默默记在心里,才去吃饭。 要到傍晚时,秦沚悄然去见了荣沪,递给他一张布条,让他想办法给墨鸦,越快越好。 整个过程时间很短,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但秦沚为了做成这事儿废了不少功夫。 以往墨鸦勘察荣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此时墨鸦被姬无夜叫去做了其他事情,盯着荣沪的人就换了,秦沚不能暴露荣沪的身份,也不能给他增加任何麻烦,姬无夜那老匹夫眼里容不得沙子。 回到了紫兰轩,秦沚才发现紫兰轩偏墙外有不少拿着劲弩的蒙面人,秦沚一看就知道他们这是死士。 大晚上的穿白衣服的,说是刺客就过分了。 刺客不穿白衣服,也不踩点。 墙内阁楼二楼的客房里已经有火光闪现,窗口破烂,想来是方才的乱箭打翻了屋内烛火。 此处先前已经被人清理过,并没有其他的行人,突然出现的秦沚让这些死士的目标转移,拿出劲弩对准了秦沚。 人数不多,大约二三十名,秦沚瞟了他们一眼,说道:“我说我是路过的你们肯定不信。” “那我就只好把你们都杀了。” 金色的剑影闪过,秦沚出剑收剑出剑,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对他来讲是最稀疏平常的事情,几个呼吸之间,地上散落着离离散散的白衣尸体,皆被一剑穿心。 杀完人秦沚面无表情地从破烂窗户闪进房子,看到韩非抱着就裹了一张浴巾的紫女,却没有打趣的心思。 他还在担心李开的事情。 紫女此时疑惑,羞恼,又不能表现出来,耐着性子对韩非说道:“可抱够了?” 方才韩非为她挡了一支致命的箭,她心里感动的那一刹竟有些恍惚,像有人在她耳畔轻声呢喃着什么,听不大清楚,待她回过神来时,就看见了从窗户进来的秦沚。 本该被一箭射死的韩非此时却没事,但适才她的浴巾裹的不紧,在战斗中掀开了些许,被韩非抱住转身时拉到酥腰之间,有些景色妙不可言,秦沚看不见,但韩非是看得一清二楚。 韩非讪讪地笑了笑,为紫女把浴袍拉上,放下她时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关节被卡住,剧痛传来,让他脸色有些泛白。 “够你养一阵子了。”秦沚简单帮他处理了伤口,淡淡地说道。 “卫庄呢?” 紫女将浴袍裹紧,柔声道:“他出去了,还没回来。” 秦沚也不再多问他们什么,面色几分肃穆,捡拾着地上的碎片。 “有人进来翻找着什么东西,此处原本是弄玉的房间,我与她换了房间睡,早有了防备,如若不是房内的迷迭香,我不是此人的对手。” 紫女对着秦沚说道,虽然秦沚没有回应她,但她知道秦沚听了进去。 “他是百鸟的兀鹫。我不关心他的生死,也不关心他想做什么,你们如果想查可以顺着查下去。”秦沚说道。 话到了这里,秦沚又闭上了嘴,顺着窗户往外看去,直至许久,看到卫庄带着一个邋遢的男人进了紫兰轩,他终于放了心。 这戏少了这么个人,就不好玩儿了。 偏墙外的尸体有人收俭,秦沚不会去管这些小事,他向来没有给人收尸的习惯,偶尔有过也不是自己杀的人。 简单跟卫庄交涉了几句,他带着李开到了紫兰轩内院一处无人廊亭,借着月色,他好生看了看眼前这个被毁容的人。 “你叫李开?”秦沚开口问道。 李开抬头,沧桑的目光里有意思诧异。 “你……认识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五十三章 其实陷害你的人有很多…… “不认识。”秦沚诚实地答道,语气十分真恳。 李开眼里闪过一丝自嘲,对着秦沚微微拱手,说道:“少侠有话问李开,不妨直说。” 人家把话挑明了,秦沚也不拖拉,直言道:“我要请你帮我一个忙,但不是现在。” 李开听完后,有些疑惑,他如今身子骨有些虚弱,此时夜寒风吹,竟有些头晕。 秦沚把身上的青衣脱给了他,捂得严实,让他感觉好受了许多。 “李开的命不值钱,如今回来就是想要亲手杀了刘意,这个当年陷害我的小人。” “然而李开此时再不复曾经右司马的威风,绵力微薄,便是有心帮助少侠……只怕也无力了。” 他声音淡寡如薄冰,但其中恨意不减,却又充斥着无奈。 李开没有撒谎,如今武功尽失,一身的伤病,与废人无异,全凭着那口咽不下的气活到今天,非要杀了仇家才肯罢休。 “他死了,当年在百越之地,他坑害的远不止你一人,昨晚给人寻仇杀了。”秦沚拉着李开坐到了廊椅上,跟他说道。 听完秦沚的话,李开双目微瞪,身子有些颤动,目光里有说不清的味道。 “他死了……死了好啊!只恨不能亲手取他性命!” 秦沚又说道:“你以为陷害你的只有刘意?” 李开还未从方才的喜悦与失落中回过神来,又被秦沚说的心中一惊。 “少侠此话怎讲?” 秦沚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你也别叫我少侠了,听不惯,在你眼里我是年轻了些,但我不是什么好人,就别这么礼貌。” “叫我秦兄弟就行。” 李开点点头,只管听他继续往下说。 “其实不难想,当年你和刘意为左右司马,带领军队去攻打百越,他没有办法仅凭一个人,一句话,就能肆意污蔑你是个韩国的叛徒。” “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他也不敢擅自调动大军不去支援你。将士毕竟和百姓不同,有些话是能传到韩王耳朵里的,韩国军纪极严,真就他一人这么做了主张,他早该死了。” “这里头道道多了去,还有那么一些陷害你的人,你想都不敢想。” 秦沚说到这里,李开心头愈发觉得阴寒。 “还望秦兄弟明言,李开洗耳恭听。” 轻轻挽起李开的的袖子,露出他那瘦骨嶙峋的双手,秦沚看着他平静地问道:“你习惯用那只手?” 李开想都没想,答道:“右手。” 秦沚点点头,又说道:“你习惯用右手是因为你觉得右手好用,如果什么时候你右手不好用了,甚至不听话了,你还用他吗?” 李开闻言一怔。 “有人要砍掉你,因为你没有他的左手好用。” “是姬无夜……”李开喃喃。 秦沚笑了笑,又接着道:“当年韩国打百越可是一场大事儿,姬无夜身为大将军,战报是要交给韩王安亲自审阅的,你好歹是个右司马,没点证据他也不能把韩王安糊弄过去。” “最可悲的就是这儿了,你知道你反叛的证据是什么吗?” 李开被秦沚说的一阵失神,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是……什么?” 秦沚笑道:“是个女人。” “你应该认识她,火雨公不止有一个女儿。” 夜风萧瑟,硬是吹进了李开的心里头。 沉默许久,他突然大笑数声,苍凉弥漫在廊亭之中。 “原来……李开为他出生入死这么些年,到头来竟不如一个女人。” 因为一个女人,就可以随便地给自己忠心耿耿的将士扣上反叛的帽子,李开曾经并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些问题,如今秦沚与他讲述,他却已信了十之八九。 他身为曾经的右司马,许多事情李开是知晓的,秦沚至少在关键的事情上没有说谎,剩下的就算是他的推论,也合乎情理,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 李开晓得韩王好色,却没想到会昏庸到这种程度。 他为官数年,姬无夜是这样的人,韩王安也是这样的人。 李开早该明白了。 “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身上有许多牵扯,这是你的价值所在,我要你活下去,之后会有安排。” “姬无夜能让韩王安咬死你,我也能让韩王安咬死姬无夜,这人一天活着,我便一天不能消停。” 秦沚说到这里,语气就加重了些,他是真的恨煞姬无夜,恨煞了秦国吕某人和内部的其他黑手。 仇恨这东西像是种子,埋的久了,不烂就会发芽。 不巧的是,秦沚的仇恨就是那颗发了芽的种子。 李开看着秦沚,微微躬身,虚弱又坚定地说道:“一句话的事,这不只是秦兄弟的仇,也是李开的仇。” 秦沚把李开从廊椅上扶起,带他去了卫庄那里,韩非和紫女还在屋内,紫女已经换上了衣服,正坐在韩非身旁为他重新上药包扎伤口。 “你们肯定对这个人很感兴趣,他现在状态不太好,我去让兰儿给他做些吃的。”秦沚对着三人说道,随后离开了房间。 秦沚出了门,一路走到自家小院,却发现有两个女人。 楚香兰和鹦歌。 院子里的地上被楚香兰打扫干净,没有了残余的枝叶,她为秦沚沏好了茶,在院子里发呆。 看到秦沚回来,姑娘高兴地朝他挥挥手。 “兰儿去做些饭食,送到卫庄他们客房去,不用太多,一个人的量就够了。” 楚香兰听到后点点头,轻声说道:“鹦歌姑娘有事找公子,等了许久了。” 待她走后,秦沚坐到石桌旁,拿起泡好的君山银针轻啜一口,清香沁人心脾。 “你找我?”他问道。 鹦歌站在他旁边,也没了之前的冷漠,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能用什么,换他一条命?” 秦沚听完就开口骂道:“你俩有完没完,还一套一套的?” 鹦歌没有还嘴,没脾气,又轻轻说道:“我其实心里头晓得……你根本就对我没什么兴趣,是他让你救我,不然也不会把鸦王交给你。” “他为姬无夜做事,会死的,就像我一样。” “如果不介意,你救了他,也可以顺便救救小白,他还年轻,什么都不懂……” “做个好人……会有好报的。” 这女人说着,越发得寸进尺,听得秦沚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反驳她。 做个好人有好报,这话说出来……骗鬼? 这女人表面看着冷若冰霜,脸皮却不是一般的厚,竟让秦沚都自叹弗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五十四章 谈什么好人坏人 秦沚静静坐在院子里也就任由鹦歌说着,没有打断她,也没有任何回应。 鹦歌说了很久,把她今年又或者前些年没说的话全部一咕噜说了出来。前前后后小半个时辰,直到楚香兰回到小院子时,她还未停下。 时候晚了,皎月星辰就变得明亮,清耀辉映,照在小院子里,洒的点点,有更黑的阴影投射在花草间。 她话的讲的散散碎碎,其实不大清楚,来去无非就是让秦沚想个办法救墨鸦和白凤脱离姬无夜的魔爪。 “讲完了?讲完了喝杯茶。”等到鹦歌终于停下,秦沚将杯中倒满温热的茶水,递给她。 鹦歌接过秦沚的茶杯,唠叨这么久,她确实渴了,一饮而尽,入口的两三片茶叶也就顺着吞了下去。 “你太蠢了,但得好好谢谢墨鸦,像你这样的傻子,从一开始为姬无夜做事的时候就注定是牺牲品。” “是他救了你,我不杀你,就是为了牵制墨鸦,若是他不为姬无夜做事,于我而言,他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我没有理由冒着生命危险在姬无夜手里要人。” “他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没有走,其实他本孑然一身,来去自如,他要一走了之,姬无夜最多也就只能派出杀手追追他,还能怎么样?” “你就是那条拴住他的链子,只要你还活着,他就会继续为姬无夜做事;他也是那条拴住你的链子,只要他还活着,你就会为紫兰轩做事。” 秦沚说的有点多,鹦歌写不来什么字,但话听得懂。 她心里生气又害怕。 “你是魔鬼吗?”鹦歌笑的难看,复杂的情绪吞没,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没有杀他的理由,你唯一救他的机会,就是全心全意帮我们。” “在姬无夜让墨鸦死之前,先让姬无夜死,等我杀了姬无夜,你们若还活着,我不会再过问你们的事情。” 秦沚心平气和,说什么也不会去救墨鸦,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在意墨鸦的生死,他活着更好,死了也不会对秦沚有什么致命的影响。 你不能觉得一个杀手就能解决姬无夜,什么才是杀死他呢? 杀和杀是不一样的,死和死也是不一样的。 “我能相信你吗?”鹦歌说道,美目里有一丝希冀。 秦沚看着她,笑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既然你这么蠢,我可以跟你讲清楚,只要姬无夜一死,你们死了还是活着对我来讲,没有区别。” 鹦歌低下头,说道:“我会帮你,我要救他。” 说完了话,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门,脚步一些蹒跚,孤寂的影子拉得长,让人看着心疼。 “公子不帮她吗?”楚香兰走到秦沚身后,轻手拿捏着他的肩膀。 秦沚闭上眼睛,嘴里干涩,隐约有过叹息,又听不真切。 “兰儿也觉得我是好人吗?” 楚香兰静静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时间沉默着没有回应秦沚。 “公子觉得呢?” 秦沚听完也作不得声,过了一会,却开口狠狠骂道:“妈的臭女人,我为什么要救你?” 楚香兰手上动作一顿,笑道:“公子可以杀了兰儿,这事儿一眨眼就做完了。” 寂静许久,秦沚伸手拉住楚香兰,把她抱在怀里。 秦沚躺在摇椅上,她趴在秦沚的胸口,轻轻地一同摇晃着。 “公子哭了。”她柔声说道,眼里的晶莹渗出就被秦沚胸口的青衣吸干,留下痕迹。 秦沚抚摸着她的背心处,说道:“是兰儿哭了。” 他握住姑娘的手,突然想做个好人。 但其实也就是那么一想,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就别想了,兰儿睡吧,我抱着你睡。”秦沚搂住楚香兰,这么说道。 “如果有机会,公子会帮助鹦歌吗?”楚香兰轻声喃喃道。 秦沚眉头一皱,痛苦地眨了眨眼睛。 “臭女人一天事这么多,你怎么不去救?”他在心里骂着。 “会的。”秦沚温声说道。 ………… ………… 其实这夜不算难熬,对于鹦歌,她心里头有了希望;对于楚香兰,秦沚跟她说了,就会去做,她睡的安稳。 韩非,老样子;卫庄,老样子;紫女,老样子。 其余众人,老样子。 但秦沚睡得不好,他想了一晚上怎么救墨鸦,先前的计划修修改改,最后才发现。 救不了。 又回到了解放前,又回到了原计划上面。 在墨鸦成为姬无夜的牺牲品之前,先一步搞死姬无夜。 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寸步难行。 秦沚改变不了什么,很多事情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顾忌太多,麻烦太多。 拔了姬无夜手里的暗势力,还要想办法削了他的官位,这样才能永无后患。 关键还是那官位,什么夜幕,什么四凶将,在大将军那个官职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秦沚已经做了不少准备,但仍然需要等待,时候未到,他的计划要一步一步来,想让韩王直接把姬无夜的大将军给卸了不现实。 到了正午,墨鸦坐在老酒馆里面,如同前些日子一样点一壶酒,那店小二为他上酒时不小心瞥到了墨鸦胸口处狰狞的伤痕,吓得一哆嗦,但还是将手间的布条给了墨鸦。 他低声念道:“先生非常人,切莫告知他人我们之间的一切事情,我只想活着。” 话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急匆匆下了楼梯。 墨鸦摊开手间的布条,眼中一凛。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将布条隐匿起来,面色如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自顾自地喝酒。 手指尖有些微微颤抖,寻常人看不见。 没过多久,他留下碎银,离开了老酒馆,身形在人群里穿梭,很快便消失在了西巷。 到了姬无夜的府邸,墨鸦几个闪身便进了大厅,此时的姬无夜正在府中跟另一个面容慈祥的胖子有说有笑。 那胖子穿的一身珠光宝气,金丝玉帛加身,看到墨鸦时,眼里有笑意。 不怀好意的笑意。 墨鸦冷漠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姬无夜看到墨鸦,问道:“你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有急事了?” 墨鸦微微低头,说道:“先前有,此时没有了,打扰了将军兴致,墨鸦晚些再来与将军请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五十五章 刺 话一说完,墨鸦便躬身又离开了大厅,姬无夜看着他方才来的位置,眼神里有一股若隐若无的味道。 他偏头对着那胖子说道:“翡翠虎,你刚才说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我?” 翡翠虎脸上笑意不减,眉头一抬,神秘地说道:“女人。” 姬无夜眉头皱起来,有些失望地说道:“我身边不缺女人。” 这语气里有些不对味儿,翡翠虎听在耳里,眼皮一跳。 他陪笑道:“将军,是一批百越的女人,来了就是奴隶了。百越的女人入味儿,和韩国的女子大有不同,将军可以尽情地‘爱抚’她们。” 姬无夜“嗯”了一声,伸手掏出一个纯金打造的货币,眼里有淡淡杀机。 “只有女人吗?” 翡翠虎脸上的肥肉有些微微跳动,微微迟疑,应道:“来时匆忙,只为将军准备了女人,怠慢了些,下次翡翠虎来时,一定将这次的失礼加倍与将军奉上。” 姬无夜看着翡翠虎,翡翠虎也抬起头,眼神尽可能地清明。 过程并未持续多久,姬无夜突然大笑两声,一巴掌拍在翡翠虎的肩上,说道:“我又没有说要责怪你,你怕什么?” 翡翠虎微微低头,说道:“是小人在野散漫惯了,不敢正视将军神威。” 头一低下,姬无夜就看不见他的眼睛,那双眼里有一柄正在淌血的刀。 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只要他抬头,刀就收了起来。 那是一柄见不得人的刀。 两人畅谈许久,翡翠虎借着天黑为由,离开了姬府,出来时进了在外等候的马车,消失在街口。 他在城南十口庄购置了一处宅子,并不在姬府落脚,一处宅子卖不了几百两银子,这点钱对他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十口庄是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这里其实不止十口庄,占地很大,但里面入住的人却不多。 住在十口庄里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大有些来头。 天色阴暗,翡翠虎走后不久,墨鸦再一次进了大厅,姬无夜已经早早地在里面等他。 烛火点上,满屋怪影缭乱。 “说罢,他走了。”姬无夜沉声说道。 墨鸦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将军要小心翡翠虎这人。” “他对将军隐瞒了很多事。” 姬无夜饶有兴趣地看着墨鸦,说道:“继续。” 墨鸦又说道:“兀鹫最近不在百鸟,我原以为是将军的命令,可是蓑衣客给了消息,很耐人寻味。” “他杀了刘意,还去过刘意府中和紫兰轩,私自藏了死士,这些天一直暗自在寻找一样东西。” 姬无夜眉头一皱,说道:“看来这东西跟翡翠虎有关了。” 墨鸦瞟了姬无夜一眼,话到了嘴边有些涩口:“下面的话是蓑衣客让我转告将军的。” “翡翠虎曾经也暗中派人在找这样东西,断断续续,又或是一直在找,但蓑衣客那里查不到翡翠虎,不清楚兀鹫是不是已经被翡翠虎买通了……” 话听到这里,姬无夜身上有了杀意,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墨鸦微微低头,说道:“不知将军可还记得,火雨山庄遗失的那笔财富。” “火雨山庄。”姬无夜念道,眼睛眯成一条缝。 “一切还只是猜测,蓑衣客只是转告我给将军提个醒,翡翠虎这人水很深,他是否真的背叛将军,想独吞这笔财富……我们不敢妄自揣测。”时候已到,墨鸦及时地收住了嘴。 这是秦沚教他的。 有些事情,做的多了就是错,说到底这是姬无夜的事情,他们不该过多地涉手。 姬无夜点点头,问道:“兀鹫人呢?” 墨鸦答道:“已经消失了几天了,除了蓑衣客的那点消息,我们没有发现他。” 姬无夜挥了挥手:“蓑衣客那里你先放一放,想办法给我找到兀鹫。” 这话很直白了,杀气重得很。 墨鸦拱手,退出大厅,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要动翡翠虎了吗……”墨鸦走在路上,心里这么想道,秦沚这人想要做什么他完全猜不到。 翡翠虎和蓑衣客不同,想要动他哪有这么容易,他同姬无夜之间有着十分坚固的利益牵扯,仅凭一点离间的手法,远远不够。 至于兀鹫,他也不打算去找,秦沚已经明白地告诉他,兀鹫要死了。 释放了自我,他回到了百鸟的老巢,拿出鸦王,写几个字用布条缠在它脚上,随后放飞。 墨鸦笑了笑,眼里温情脉脉几许,看着鸦王消失。 ………… ………… 其实新郑就这么大个地儿,对人来讲挺大,对鸟儿来讲也就是那个样子。 鸦王并没有飞的太久,到了紫兰轩,飞进了上次鹦歌放它离去的地方,鹦歌此时不在,它就静静地等在里面。 房间挺黑的,比它的羽毛还黑。 过了不久,才有人手持着烛火进了房间,点亮了房间内的其他火烛,看见了小乌鸦,鹦歌将手间的烛火放下,惊喜地一把抓住鸦王的脖子,把它腿上的布条取下。 小乌鸦挣扎了两下,无济于事,索性放弃抵抗。 她将布条摊开,也只有简单地几个字,就是字迹比她的工整了不少。 “我很好,活着,听他的话。” 指尖轻抚墨痕,美眸里有点点泛光,她红唇紧咬,回头取了笔墨布条,歪歪扭扭地写着。 “你也要活着,什么时候姬无夜死了,你就带我走。” 写到这里,她迟疑了许久,又糟糟地写上:“随便去哪里。” 笔落后她再次一把抓过鸦王的脖子,将布条往它腿上系。 待鹦歌撒手,鸦王使劲甩了甩头,把脖子揉皱的羽毛理顺,才重新振翅飞回窗外的暗夜之中。 ………… ………… 秦沚坐在小院子里抱着楚香兰喝茶,先前听张良谈论了一些关于当年百越和火雨山庄的旧事,他心里头还是有不少疑惑。 一边想一边就换了一种说法讲给楚香兰,楚香兰安静地蜷缩在他怀里听得津津有味。 “那李开不是很可怜?” 她轻轻念叨。 秦沚想了想,笑道:“不,可怜的是刘意。” “他费尽心思,其实最后什么也没得到,还丢了性命。” 楚香兰鼓了鼓香腮,娇声骂道:“他活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五十六章 坐着谈谈宝藏的事情 朝阳升起,万丈霞光,新郑开始了自己忙碌的一天,韩非早早地带着张良来了紫兰轩,找到了紫女和卫庄,商量着什么事情。 他少有的殷勤,先前刘意的死和李开的出现让他探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包括刘意家里暗门的一个箱子。 那箱子里有一个奇怪的标记,被卫庄认出后,似乎发现了背后一些不得了的秘密。 是关于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 韩非对财的兴趣本来不大,但兀鹫的出现让他有些担心姬无夜的动作。 兀鹫是姬无夜的手下,韩非不知道兀鹫的真实身份,以为是姬无夜让他着手调查,但细想起来有许多说不清楚的疑点,让他迷惑。 于是他来了紫兰轩,想找卫庄和紫女商量。 “秦沚只告诉你那晚上来找火雨玛瑙的是兀鹫,没有说其他什么?”卫庄说道。 韩非在房间里摇头苦笑。 “不如找秦兄来问问,子房总觉得他还知道一些其他的事。”张良提议道。 “他这个点儿一般还在睡觉,早了些,再等等。”紫女说道。 “你太急躁了,这不像你。”卫庄挑眉,看着韩非有些心神不定。 “怕姬无夜得到了这笔财富?” 韩非叹息一声,神色疲倦。 “事关社稷,财能通神这句话不是说着玩玩儿的,姬无夜不是火雨公那样的良善之辈,一但让他拿到了这笔庞大的财富,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我去让人叫他过来。”紫女看着韩非的焦虑模样,知晓他恐怕昨晚一宿都没有睡好,也不再等了,出门唤了姑娘去叫秦沚。 没过多久,秦沚端着一碗青菜粥,一边喝一边进了房门。 “本来准备晌午去找你的,哪晓得你来的这么早。”秦沚看着韩非笑道。 韩非拉着他坐下,问道:“秦兄快讲一讲关于兀鹫和火雨山庄的宝藏那些事儿。” 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秦沚一口气把粥喝完,说道:“就为了这破事儿,你就慌成这样。” “那兀鹫是断发三狼之一,你能想到吧?” 韩非一愣,点头:“有所猜测,不敢完全确定,但……” “但他现在为姬无夜做事,兀鹫既然在找跟那宝藏有关的线索,你有理由觉得姬无夜已经对这笔宝藏虎视眈眈了。” 这话讲完,算是说道了韩非的心里头,秦沚却一皱眉,骂道:“这老匹夫算不上老虎,就是一条疯狗,该叫狗视眈眈。” 沉吟一会儿,他继续说道:“事实上,很多人都对这笔宝藏感兴趣,但他们找不着,这么多年都没找着,你担心什么?突然就能找着了?” “况且,所谓富可敌国的宝藏,就一定是‘财’吗?” 这些问题一抛出来,众人陷入了沉思,其实关于这笔宝藏,自始至终……似乎没有人看到过。 “按照先前的推论,断发三狼和刘意是当年最接近这笔宝藏的人,然而他们也没有看见,否则兀鹫也不会冒着风险费尽心思在找……”韩非眉头一皱,想起了昨日在刘意府邸暗室之中那个被人翻空的箱子,里面有一个标记。 卫庄在江湖上有一些人脉,有一位叫做唐七的老兵,上过百越的战场,现在是画廊桥东岸七绝堂的堂主,那个标记他曾经听人说起过,是一种百越的盟誓。 唐七在为卫庄做事,先前卫庄将这标记给他瞧时,他一眼便认出。 秦沚笑了一声,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花里胡哨的挺多,还富可敌国的宝藏,他们倒是真能吹。” “紫女姑娘,你们马上去一趟刘意的府邸做做准备,我估摸着今天什么时候,兀鹫会对胡夫人动手。”韩非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什么,急忙跟紫女说道。 紫女点头,即刻起身离开了房间。 等她走后,张良看着秦沚,柔声问道:“秦兄不信?” 秦沚嗤笑一声:“子房差不多就行了,火雨公要有这能耐把宝藏藏着让所有人都找不着,还能给灭门?” “要么就是一传十十传百的谎言,要么就是一些跟钱财无关的玩意儿,被人忽略了。” 秦沚这话不无道理,虽然是猜测,但是却也合情合理。 话一出口,又让几人沉寂下来。 “咱们啊,摆姬无夜一道。”秦沚突然开口。 “姬无夜要这宝藏肯定不是分给边关将士,他自己也不缺钱,一定要找,无非是想造反。” 这两个字有点分量,听在众人耳里如雷鸣洪钟,振聋发聩。 “秦兄……”张良眼皮狂跳,对他竖起食指,示意他小声一些。 卫庄似乎懂了秦沚的意思,饶有兴趣地说道:“你想要加快这个过程?” 秦沚看着一旁沉默的韩非又笑道:“咱们帮他一把,吓吓他,这老匹夫这些年还没被人这么针对过,耐性早给耳边风磨没了。” “韩兄给他施加一些……朝堂上的压力,他就会沉不住气。” 韩非抬眼,问道:“李开?” “他已经被人诬陷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秦兄倒是心狠,还不愿放过他。” 秦沚说道:“正是因为他受过太多的磨难,他才更加不会在意,这事儿我早与他说过,李开并无怨言,咱们未必能洗清他身上蒙受的冤屈,但肯定能给他报仇。” 韩非沉默许久,开口道:“如果诬陷李开杀了刘意,回来复仇,那么百越旧事就会被重新翻出,到时候他一定会死。” “他不会死。”卫庄淡淡地接过话题。 “我们有一个现成的替死鬼。” 韩非听到卫庄的话,稍微迟疑,心中便明了,最后才缓缓点头。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太浪费口舌。 眼下这水还不够浑,秦沚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他让韩非借李开复仇归来一事在朝堂给姬无夜施加压力,一但姬无夜心中慌乱,就会想办法转移自己所面临的尴尬处境。 秦沚等这一刻已经很久,怀里白家的那祖传玉佩捂的太热,就有些烫胸口。 “卫庄兄记得救下李开,这人留着以后还有大用。”秦沚这么说道,起身离开了屋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五十七章 应不认 秦沚走后不久,屋内三人也离开了紫兰轩,去了刘意的府邸,去时韩非还特意带上了李开。 李开有些拖拉地拒绝了韩非许多次,朝思暮想数年,最后反倒演变成了怯懦。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像是离家多年的游子,再一次回到家乡时,害怕看到熟悉的面孔。 纵使记忆中有无数次相逢的场景,欣然的,落魄的,偶然间的点滴变得浓稠,愈演愈烈,疾风,骤雨,惊雷,一股脑都涌上心头,清晰又零散。 李开很害怕,却耐不住思念的折磨,最后答应跟着韩非,但就远远地看着,不相见。 房门外五十五步是一处梨园,李开站在梨园树下,抬头看着远处正在和韩非谈话的女人,身材丰腴,有些胖了。 那不是她罢。 李开心头疑惑,想起记忆中那个身姿玲珑的曼妙女子,说话落落大方,虽然没有什么条条框框的礼数,但语气里挺尊敬人。 迟疑了一下,他迈着步子往前走,梨园树多,如今他穿的粗布麻衣,身材瘦削佝偻,若不是有人诚心看,也难看到他。 这不是什么浪漫的花片飞落时节,便是树多,也造就不出那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妙仙境。 李开没有注意步子,迈的大了些,走的近了些,也就看的清楚了些。 那张侧脸被岁月留下了痕迹,皮肤也没有数年前的那么白皙稚嫩,眼角还有淡淡地皱纹。 没变的是那双眼睛,李开认出来了。 好认的很。 这么多年来,他每晚都会梦见,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还和从前一样。李开安静看着她很久,等到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妇人转了头,他也想转身,四目相对之后,李开就晓得自己动作慢了。 隔得远,二十步,七年,八年,还是九年? 没认出自己罢,李开心里头这么想,身子微微颤抖,鬼使神差地就往前走去。 走近了他才看到妇人在哭,一双瘦骨嶙不着痕迹地在身上衣服擦了擦,手指一动,却又紧紧攥成拳头。 “夫人因何事而伤心?”他缓慢问道。 妇人张嘴说不出话,深吸了口气,才哽咽道:“李开。” 是认出了李开,还是因为李开而伤心呢? 李开又说道:“夫人不要伤心,李开已经死了,这么些年,夫人该忘了。” 妇人又念道:“李开!” 话音落下,她索性用手捂住了嘴,泣不成声。 李开低下头,任由她哭着,每一秒似乎比之前所有夜里的梦加起来时间还长。 也不知是何时,有一抹寒光乍现,如银屏迸裂,水花刹那倾涌,直取妇人。 韩非没有反应过来,妇人也没有反应过来,李开大惊失色,抬手便抓。 锋刃距离妇人的喉咙不过半尺,可算停了下来。 有一柄更快的剑,杀死了这把剑的主人。 李开的手间血水低落,身后传来淡漠的声音。 “我出剑再慢半分,你的这五根手指就没了。” 韩非偏过头,看见了卫庄收剑入鞘,紫女也跟在他后边。 那妇人看着面前枯瘦如柴的手鲜血流淌,急忙扳开李开的手指,撕下衣袂一角,为他包扎。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时隔久远,动作生疏了不少,但温柔还是那份温柔。 兀鹫的尸体倒在一旁,一剑封喉,还有些微微抽搐。 “你倒是没想差,他果然对胡夫人出手了。”紫女看着韩非笑道。 韩非苦笑一声:“是秦兄的那话提醒了我,兀鹫还在找,不肯罢休,杀了刘意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定然还会回去找胡夫人。” 胡夫人含泪为李开包扎了伤口,完事后李开起身便对着韩非三人行过大礼,说道:“今日之恩,无以为报,秦兄弟先前说留着我还有用处,但凡日后诸位一句话,赴汤蹈火。” 李开不大想提到李开这俩字儿,就用上了‘我’。 她认出他了,但他还是不想承认,这事儿搁谁身上,也难说出口。 早就没什么话可说了,胡夫人嫁给了刘意,如今见了昔日情人,与礼法不合,还能怎样。 到头来,相见不如不见。 “夫人不要伤心,至少现在李开还活着,他就在你面前。”韩非叹了口气,安慰道。 “活着好,活着好。”她一边哭,一边笑,又拉住李开的那只手,捧在手里,眼泪不住的流。 这事儿放秦沚眼里,他是懒得看的,也是不信的。 在他心里头,世上没有这么多情的人儿,男人没有,女人也没有。 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哪儿能因为一句话,生死相随,数年不见,见时泪落满襟,仿若最初时候。 众人收拾了一下现场,回了紫兰轩,留了李开和卫庄在刘府,直到深夜才离开。 天上月弯成了弓,星光稀薄,风高,黑一片。 秦沚坐到石廊桥上,还吃着肉饼。 荣沪坐在他旁边一边垂钓,一边也吃着肉饼。 “还是那家买的,便宜,肉多。”秦沚说道。 荣沪一边嚼着,一边叹道:“你给这肉饼吃着,今天可算是安心。” 秦沚笑笑,问道:“百越的女人什么时候到韩国。” 荣沪眉头一皱,挑眉道:“那个特殊的女人?” “已经到了,被关押在一处很深的地牢里,前几天血衣候的玢霜骑回府后没多久,那个女人也就到了,只不过翡翠虎似乎留着她别有用处,暂时没有声张。” “这女人听说美得很,还很危险,你也对她感兴趣?” 秦沚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是一般的感兴趣。” 荣沪摇头道:“翡翠虎这人水很深,你想救她,相当麻烦,地牢外的高手不少,就算你能杀完,也需要时间。” “等你杀完他们,翡翠虎的私人侍卫也就该围住你了,多少也是七八百人,还是专门训练过的死士。” 秦沚看着流动不息的河水,笑道:“我才懒得去救她,就是一个牺牲品而已,姑且让她先关一阵子吧,再过些时日,会有人把她放出来的。” 荣沪就不说话了,秦沚的想法跟他无关,他也不需要知道太多,小命搁人家手里捏着,傻一点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五十八章 上了朝堂就开磕 竖日,韩国朝堂之上,一些大大小小的官僚入位,韩非趁着此时众人都在,开口将‘李开回来复仇杀死刘意’之事娓娓道来,一时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当年百越这事儿实在是韩国王族忌讳莫深的隐秘,其中的源头牵扯到了韩王安的身上,于是大家都住了嘴。 多年没有翻出来的旧账今儿个又给人拿出来说,韩王安得到心头肉不自觉地跳了起来。 这东西可不能让韩非查,真要给他查出来真相,自己这人心也就算是彻底失了干净。 此时正是国家关系紧张时期,韩王虽然平日里昏庸了些,但是蠢得并不彻底,有些大事他还是能看明白的。 他欲开口让韩非赶紧杀了李开了结此事,却不料韩非又抢先一步说道:“李开复仇其实就是一件小事,只是……这小事的背后却有些事情是大事。” 韩王呼吸微微一凝,看着韩非的眼神里有些不明意味。 转过身盯着姬无夜,朝堂突然变得肃穆起来。 这里本来就是应该肃穆的地方,后来不肃穆了,有人该来来,该听听,完事儿就回去。 像个茶馆。 “姬将军数年前在百越战事了后,战报上明写着李开因为谋反而被就地诛杀……不知道这个‘就地诛杀’是……” 话说到这儿了,韩非故意停了一下,见姬无夜的脸色已经阴云密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姬将军刻意欺瞒父王,还是另有所图啊?” 韩非的语气一上一下,颇有一股问罪的意思,眼神里凌厉异常。 气氛为之一凝,下面的许多大小官员不敢发声,一时间静若寒暄。 这话有那么点意思,把韩王摘了出去,黑的白的尿壶屎盆子反正也就扣姬无夜头上了。 这些有的没的姬无夜哪儿敢扔给韩王,不背也得背。 他微微沉声说道:“当年的旧事已经太久远,可能是战场下属的误报,毕竟那时正值战乱,战场情况复杂,出现这种事情也不足为奇。” 韩非点点头,笑了一声,说道:“那说来倒也不怪姬将军了,据说当初给姬将军传这事儿的是左司马刘意吧,难怪李开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他。” “只是不知姬将军口中的误报,是误报李开反叛的消息呢,还是误报的李开被就地诛杀的消息?” 他话里有话,姬无夜没得选,既然开了口,就得装到底。 “自然是李开被就地诛杀的消息误报了。”他答道。 心里有鬼,说话的时候就多少有些慌。 朝堂不比江湖,有些话说不得。 韩非笑了笑:“姬将军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当年李开叛乱不是误报了。” “可是在我审问李开的时候,他却一口咬定自己当年被人诬陷,本来一个罪人的话也没什么值得计较的,但我如今入职司寇,个人有疑惑……既然有证据,姬将军可不可以……拿出来给韩非瞧一瞧?” 韩宇站在大殿左侧靠前的位置,隔着两三个人的间隙,不停地对韩非使眼色,剑眉拧成一条线。 韩非看在眼里,瞎字写在脸上。 你只管抽抽,我能看见算我输。 先前韩非已经与子房做过功课,关于百越这档子事儿,李开只是忌讳之一,那不能提及的点在自己父王身上。 说到底,陷害李开是韩王默许的,作为了回馈,姬无夜献上了火雨公的二女儿,也就是如今韩王身边的宠妾胡美人。 其中销魂滋味,只有那明珠夫人能与之媲美,韩王安从来没有后悔过。 现在韩非把祸水全部东引,让姬无夜自己去圆这个谎。 他不得不圆,这谎他若是圆不好,很可能会殃及韩王安,到时候就真的麻烦大了。 若是韩非直接质问韩王,这事儿反而就这么过去,偏偏他只字不提,锋芒全部指向姬无夜,硬要给他扣上一个‘欺君之罪’的罪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韩王此时想要让韩非收嘴,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心中烦闷无比,对韩非的怨气也重了不少。 虽然能够感受到韩非在刻意避过自己,但韩王仍旧担心姬无夜处理不当会祸害到他。 朝堂之上不论王,侯,将,相,还是其他小官,终究得落到一个‘理’字上。 沾不着理,就算是王也硬气不起来。 姬无夜憋了很久,朝堂上也寂静了很久,大殿之中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给本将军一点时间……定会予以司寇满意的答复。” “不过李开这等韩国罪人,不知司寇打算如何处置?” 他话说的重,声音嘶哑。 韩非掸了掸衣上的尘灰,淡淡说道:“早杀了。” “既是罪人,何须留他过夜,姬将军不放心,可以让人去我那里验尸。” 听到这里,韩王心头陡然一松,自己这儿子在眼里忽而也就变得不那么可恶了,也说了一句入耳的好话。 李开死了没有后续,过了今天朝堂上的坎,再也不会有人提这破事儿。 先前气氛如箭在弦崩的紧,此时随着‘李开的死’顿时变得舒坦下来,下面的人见着韩王的脸色缓和不少,心里的石头跟着落了地。 ………… ………… 相国府中,张开地在自家院子里修剪着一些花草,动作不快不慢,很是闲适,偶尔会停下来走远些再看。 人老了就没什么事情值得太急躁的了。 他如今身体状态虽然还勉强算健康,但已经一年不如一年。 人不像花草,活了死,死了活,火烧不尽,风吹又生。 张良静静立在他身边,眼眸映出一汪青碧溪水,潺潺长流,澄澈明净。 看不见底,很深。 方才张开地与他讲述了今日朝堂上韩非的所作所为,让他心里头愈发地敬佩韩非。 不是口才,不是心智,不是眼光。 而是韩非的胆子。 这事儿讲明白了,其实就是韩非今日站在朝堂上指着姬无夜骂,骂完还要问一句:你错哪儿了? 文人总有文人的思想,张良打心底里觉着韩非今日在朝堂上就是威风凛凛,有些惋惜没有看到他怎样口若悬河。 张开地把手里活忙完了,看着还在沉思的张良,温声问道:“良儿觉得韩非这人如何?” 张良回过神来,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答道:“九公子去了趟秦国,胆子比以前大了。” “如今像个莽夫,聪明的莽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五十九章 你放的赤眉是什么龙蛇 张开地搬了两张木凳放在院子里,拉着张良坐下,看着自己修剪的花草,眼神里平静安宁。 “这院子里的花草,我栽种很多年了。” 张开地微微叹道,语气里有一丝怅然。 相国这个职位,他做了一辈子,很多年前,很多年后,君王换了几代,将军换了几代。 韩国朝堂已经大不如从前,自李希,姚丰等几位他提拔上来的官员相继遇刺,张开地便对朝堂彻底失去了希望,也不再提拔新的官员,只在暗地里给了韩非和韩宇一些‘便利’,让他们这些年轻人去玩儿。 花甲之人,早该颐养天年了。 就是手里头捏着张良,总有些放心不下,自己这孙儿终究稚嫩了些,没准儿什么时候会在人家手里吃大亏。 张良坐在张开地的身旁,看着张开地望向前方花草的眼神,里面多少有些憧憬和彷徨。 他柔声说道:“祖父在担心九公子。” 张开地闻言拉住自己孙儿白嫩的手,缓缓说道:“这是机会,韩非有心。但是里头风险不可估量,百越是一条线,穿着韩国大片的王公贵族,他若是处理不好,可能会惹到一个他惹不起的人。” 张良微微低下头,解释道:“其实九公子心里头多少是有分寸的,他先前花了很多时间和良儿探讨查阅过关于百越的一些隐秘。” 张开地笑了笑,苍老的眼神里头只有一道纯粹的精神。 “良儿有自己的志向,好坏莫走祖父的这条路。” 张良心头疑惑,问道:“祖父何出此言?为相者,兴邦治国,安泰一方,青史留名,这不是祖父一生的追求吗?” 张开地出了神,很久才微微摇头,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拿着板凳进了屋子,留下张良坐在院子里。 “孙儿去吧,做事之前多想想,祖父累了,休憩一会儿。” 张良生来聪慧,知道张开地有心事,也没有多问。自打他出生后,张开地就一直有心事,这是常态,他习惯了。 ………… ………… 姬无夜府邸之中,隐约有咒骂声传来,路过的府兵无人敢一窥究竟,在客堂里,姬无夜满面煞气,凶光目露,一旁的翡翠虎看在眼里,手中的酒杯轻轻摇晃。 他没有急着做什么,也没有急着说什么,那酒早倒好了,就拿在他手里到现在。 客堂里还有一个人。 “将军既然接了韩非这话茬儿,就该想到会有现在这般尴尬的境地。” 白亦非红衣胜血,就站在姬无夜不远处,悠悠地说道。 今日他也在朝堂之上,姬无夜的表现在白亦非看来,简直愚蠢透顶。 韩非的要求看似在理,其实无理,姬无夜完全可以不必回应他,韩王更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多说什么。 谁知姬无夜这蠢驴还真的接招了,如今却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李开就是叛徒,让自己陷入了死胡同。 本来就不是一件真事儿。 当初也没有留有后手。 此番有个屁的证据。 白亦非的话让姬无夜的脸色更加难看,颜值直逼零。 “所以侯爷此番是来看我笑话了?”他阴测测地问道。 血衣候沉默很久,才开口道:“把赤眉放出来罢。” 这话一出,翡翠虎那杯酒就端了起来。 “将军莫要生气,先喝杯酒压压火。” 姬无夜看着递到面前的酒杯,拿在手上一饮而尽,随后看着血衣侯有些迟疑道: “你有几分把握能控制住他?” 白亦非说道:“没什么把握,但可以解燃眉之急。” 翡翠虎听完,一拍大腿,眉飞色舞。 “够了够了!复仇的烈火一燃起来,谁还敢抬头问将军要证据,他们巴不得紧紧抱住将军的大腿以求庇佑!” 假作沉思几分,姬无夜闭眼挥了挥手,白亦非起身离开了姬府。 他走路没什么声音,和墨鸦很像,来去就像是影子。 所以白亦非走了,墨鸦进来,翡翠虎心里都没数,不经意看到时,受了惊吓,身上的横肉抖起来一阵波浪。 “将军。”墨鸦微微拱手。 姬无夜头也没回,说道:“去找韩非,李开没死,你就补一刀,我说的。” ………… ………… 紫兰轩一处隐蔽的小院子里,一群人围着一具尸体仔细地参观着。 那是先前兀鹫的尸身,给人把衣服扒了,剩条裤衩,身上有一些箭疮。 “我跟你讲不行的,他屁股上有胎记,会被认出来,干脆让我一刀把他屁股削了。”秦沚嚷嚷道。 紫女一脸嫌弃,白了他一眼:“谁一天没事儿看他屁股?” 韩非干咳一声,喉咙里不舒服,又咳了咳,秦沚一把扯过他,手里取出一把小匕首对着尸体不停比划。 “一边儿咳去,我要把他屁股削了。” 韩非一激灵,赶忙拉住秦沚往后走,让他远离这具尸体。 “秦兄冷静!冷静!紫女姑娘说得对……没人会看他屁股。” “脸上的妆容画好就行了。” 秦沚偏头说道:“这东西我不在行,你们姑且画的好一些,姬无夜那边只有很少人见过李开,这次来的多半是墨鸦,但姬无夜未必放心,事后可能还会有人验尸,墨鸦还有用处,不要给他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紫女点头,安慰道:“放心,这几个姑娘是专业的。” 他们不许,秦沚只得取过韩非手中酒壶,喝了两口,又还给他。 “既然这样,那你们忙,我回去喝茶了。” 一边走,一边心里头就在想赤眉龙蛇的事情。 他跟韩非几人提及过一点,也站在姬无夜的位置想过,如果他是姬无夜,现在该把这人放出来了。 姬无夜找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非要伪造,韩非也不是傻子,很容易就能拆穿,届时更加解释不清楚。 放出赤眉龙蛇的做法,其实就是围魏救赵。 或者该是……围韩救姬。 这都不重要,虽然秦沚不清楚翡翠虎现在留着焰灵姬做什么,但是只要姬无夜开口要放赤眉龙蛇,焰灵姬过不了多久也会脱困,甚至会带走一些翡翠虎的死士。 翡翠虎肯定是要帮姬无夜的,没人能指望赤眉龙蛇做个光杆司令可以搅出多大的浪花来。 这不现实,而且很危险。 有前车之鉴,回到了段水这人上面,他的武功很高,跟秦沚差不多,死了。 人就是人,力有穷尽时,姬无夜塌了,翡翠虎的利益会受到很大程度上的威胁,甚至会让他元气大伤。 有很多东西铺在姬无夜身上,他还没有拿回来,就跟白亦非一样,翡翠虎也不会轻易向姬无夜伸手。 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关键性的问题,孰轻孰重,在翡翠虎的眼里,焰灵姬和姬无夜没得比。 一个一百斤,一个一百八十斤,分量毕竟不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六十章 春雨下的夜 关于赤眉龙蛇,秦沚并未怎样详细地同韩非交待,也只是简单地略微提了一提。 他有私心,也有顾虑。 韩非不大可能会让自己的兄弟和韩王陷入危险之中,他们身份不同于常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会影响社稷。 他跟张开地是同一类人,涉及到一些关键性的事情,他们会以公为先,心里头有什么固执的东西,奉献的精神恰巧不巧会出来偶尔作怪。 这种人无论聪明或是不聪明,但凡被有心人针对,很容易陷入被动,甚至成为牺牲品。 自那日上朝后,墨鸦后来确来确认过李开的尸体,临走时韩非让他把李开的尸体和刘意埋在一起,不要让他烂在外面,墨鸦照做了。 鹦歌现在在人家手里头,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自上朝过后不过五六日,天泽就带人劫了太子,开门无阻,逛太子府像是逛自家后院。 那夜的太子府附近的禁军全部被抽调走,说是发现了逃犯赤眉踪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要全力搜捕,以防发生不测。 于是他们一走就发生了不测。 这下好了,人家虽然人少,就几百来路不明的死士,还有几个像是凭空出现的‘怪人’,手里有了太子,坐地起价。 这真不是姬无夜的意思。 他哪儿希望是太子出事,那夜调走太子府的禁军的人也不是他。 姬无夜打破头也想不到是谁。 有人跟他一样手握军权,但在他的认知里,那人不可能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 他不敢,命捏在自己手里。 事情似乎在往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一个方向发展。 有个奇怪的女人来跟韩王说了太子被劫的消息,姿态有恃无恐,走的也很潇洒,还杀了几个人,尸体就在王宫大殿里头横陈。 韩王叨叨念念,这回心里真的急了,那太子虽然是没什么大才,但是身份却牵扯很多,要是出了事情…… 他确是昏庸懒散了些,但是眼睛不瞎,姬无夜想用太子控制朝堂,他也用太子控制了姬无夜。 这是一颗棋子,被人争夺,被人着手利用。 棋子一旦出了事情,君臣之间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会发生什么事情很难预料。 所以姬无夜很慌,韩王也很慌。 他召集了朝堂上的许多人,询问过他们的意见,最后商议许久,决定让韩非先想办法和天泽(即赤眉龙蛇)进行一番交涉,稳住这人。 ………… ………… 秦沚不会等韩非,早在夜色刚刚降临时,他就已经来到了太子府。 前两天也有人来过这里,动作隐蔽,但在新郑有人看得见,知道了这个消息,秦沚就开始着手准备。 来时他喝了很多水,因为一会儿大约会讲很多话。 有柔风微雨落下,就在太子府里,为夜色平添一份朦胧闲散,秦沚无声无息走在雨中,屋檐上来去自如。 这回走在这瓦片上没声儿了。 太子府东西南北四门大开,有人守着,秦沚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个门,就瞎逛逛,反正天黑,太子府里也没什么高手,他想藏着,几个人看得到? 直到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女人。 其实太子府很大,要在里头找个人并不容易,哪怕那人并没有躲藏。 秦沚站在春雨房顶上,撑着纸伞,静静看着下方的那个女人。 确实很美。 不同于紫女的妖娆,她的美很直观,眉眼粉黛,媚骨天成,只一眼望去,你就知道她很美。 四周没什么人,唯独她一个,站在雨中,任凭风雨三三两两点在自己身上。 她忽而抬起了头。 外表柔媚如火,眸子里却很清冷,她看着秦沚手里的纸伞,秦沚看着她的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她上了房檐,就站在秦沚的身边,但秦沚却还在看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意犹未尽。 “你不该来这里。”焰灵姬的声音很空灵,沾染不上一丝的尘埃。 秦沚偏过头看到那张绝美的脸,饶是先前远处看到,此时也觉得惊艳。 随后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白玉佩递给焰灵姬。 那是白家祖传的玉佩。 “你认识它吗?”秦沚说道。 焰灵姬眼里有一丝忌惮,拿着玉佩,声音就更冷了。 “你是他的人?” 这话听在秦沚耳里,总有些不大对胃口,让他不由得认真解释一番。 “他不喜欢男人,我也不喜欢男人,我不是他的人,他也不是我的人。” 焰灵姬没有听懂,但随后就懂了。 但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秦沚对她说道:“我今夜来找你,跟你说个事儿,但具体做与不做,选择在你。” “事关你家主人天泽的性命。” 水灵的眸子一凝,唇边语气就急躁起来。 “说。” 秦沚点头,开口讲道:“天泽身上有被人种下的蛊,上次来见天泽的那人手里头有蛊母。” “蛊母能解天泽身上的蛊。” “我知道你原先在百越时曾为天泽做事,身负一门很厉害的火媚术,可以魅惑人心,尤其是对男人更有奇效。” “我可以把血衣候的弱点暴露给你,如果你有心,作为回报你要帮我探查清楚血衣候母亲的事情。” 秦沚随口瞎扯,声音很轻,神态很淡。 焰灵姬没有记者回应秦沚,她被秦沚说的有些动心,但对秦沚有所防备。 陌生人的话不能随便相信,即便是对方已经明面上标好了筹码,也有被陷害的风险。 他不知道秦沚是不是血衣候的人,如果是,此番她答应秦沚就是羊入虎口。 她并不怕死,但不能给自己的主人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天泽此举本就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差迟,万劫不复。 秦沚十分真诚地又说道:“但这事儿很有风险,即便是你知道了血衣候的秘密和弱点,你也未必就能制住他,所以我才要说,选择在你自己。” 焰灵姬迟疑许久,问道:“如果失败了会怎样?” 秦沚答道:“你会死。” 她又问道:“确定会死吗?” 秦沚答道:“确定会死。” 焰灵姬看着秦沚眼睛,媚眼里燃起一股火。 但她什么都看不见,因为秦沚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真一无所有。 比这淅沥沥的春雨都要干净。 秦沚纸伞不够大,所以就一个人撑伞,看着一条一条雨水顺着焰灵姬的脸侧滑下。 “告诉我。”她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六十一章 春夜下的雨 秦沚沉思了一会儿,在想这个故事要怎么编。 他其实准备了很多后手,也想过对方如何地狡诈深沉,目光锐利,偏偏没想到焰灵姬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赤眉龙蛇对于她难道就这么重要? 还是这个世界的姑娘都太傻,认定一个人就会生死相随。 秦沚哪里信这些,他不信,也不愿意相信,内心燃起了一股火。 楚香兰是这样,焰灵姬也是这样,她们凭什么可以这么随意地将自己性命托付在另一个人身上? 在她们面前,秦沚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肮脏的泥鳅,但明明眼前这女人手上也沾着无辜的鲜血,也不知杀了多少该死或不该死的人,也是一个跟他一样的侩子手。 都很脏,莫以百步去羡慕五十步,自己变成了泥鳅,她也迟早会。 秦沚心里头不停地劝导自己,非得减轻一些没由来的负罪感才算安心。 焰灵姬没有催促他,秦沚最后开口道:“白亦非身上中了很深的寒毒,每月会发作一次,发作时要行男女之事,渴饮处子鲜血方可减轻无尽痛苦。你虽然不是处子之身,但身上有烈阳之息,在他意志溃散之时,你可以用火媚术深入他的内心。” “这白玉佩是白家祖传,一共只有三枚,很多年前遗失了一枚,就是我手上这个。” “拿着它,关键时候,伪装成他过世的母亲,借用火媚术,探寻一切你想知道的东西……还有我想知道的。” 焰灵姬端详着手上的白玉佩,绝美的脸庞无悲无喜。 “什么时候?” 秦沚想了想,答道:“今夜子时。” 他这话确实没有诳焰灵姬,白亦非那寒毒比姨妈来的准时,荣沪既然敢把这事儿跟秦沚讲了,自然是确定,观察过很多次。 但这并不重要,他要用焰灵姬锁住白亦非,是与不是对的时刻没有什么影响。 如果失败了,他就要考虑怎么做掉白亦非。 雨还在下,她已经离开,秦沚独自撑着伞站在屋道,步子迈得快且大。 楚香兰被秦沚牵着,有些跟不上秦沚的步伐,走两步,跑两步。 “公子……慢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六十二章 上一道锁 白府里某处院落,白亦非静坐在屋内,赤身仅着一件红色的布条缠裹,四周的地板和桌几已经结冰。 屋外的雨没有停过,一直在下,往往这个时候他都会站在亭轩处听雨,但今天他没有去。 身上的经脉隐有凝结的趋势,寒毒顺着丹田攀缘而上,像是千万蚂蚁蜘蛛肆意撕咬,由内而外,往骨子里痛。 痛完又是难以忍受的奇痒,如此往复交错,他虽是面无表情,头上的青筋却已经**。 脸上有一股病态的惨白,指尖不自主地颤动。 过了一些时候,房门突然大开,有一个穿着红色的锦缎的女人走了进来。 和他一样身子光着,一样的白净。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个女人脸上没有害怕的神色。 白亦非见过这个女人,就在两天前。 红锦款款落下,一抹难以形容的惊艳展现在白亦非面前,好似天工雕琢,峰峦险峻,灵腰轻摆,翘臀浑圆,俏脸绝美嫣然,媚眼中冰火交替,似远似近,梦幻如云烟泛泛。 葱削玉指之间勾动的柔火驱散了白亦非脖颈处的寒霜片片,她主动凑上前,红唇烈焰,相接时,欲望如潮水袭上白亦非的身体,身形起伏间,偶有呻吟传出。 一股炽烈的内力顺着唇齿间传入白亦非僵死的身体里,他丹田处的真气突然奔腾汹涌,顺着经脉涌入焰灵姬的经脉里,她的眸子突然瞪大。 无尽寒意侵入,让她玉体不断地抽搐,直到这个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自己可能被秦沚算计了。 这白亦非确有寒毒在身,可意识清醒无比,还懂得内力地调动,哪里像是意志溃散之人。 痛苦与快乐不停交替,她在无尽的折磨之中逐渐失去了意识。 直到某一刻,一只白玉佩顺着指间滑落,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是这声响让白亦非心惊,低头看时,眼里总算闪过一丝明悟。 体内的寒毒被烈火扑灭不少,让他已经过了最难熬的时候,剩下的寒毒被他压下,已经要不了他的性命。 “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的确没有让我失望。” 看着横陈在地昏迷过去的玉体,他眼里有过不明的意味。 白亦非不喜欢这种方式去面对自己感兴趣的女人,但不得不说,今晚的确让他尽兴。 这是秦沚送他的‘解药’。 蹲下身子,白亦非将焰灵姬抱起来,用内力驱散了她体内多余的寒毒,将她放在床褥里。 他身上有很多抓痕,有些只是抓破了皮,有些则翻开了血肉,白亦非非但不生气,心里反倒有些兴奋。 看着床褥里玉人,他眼里的神色渐渐不对了味儿。 “……” ………… ………… 紫兰轩中,秦沚讲完了他的计划,过程很详细,其实他很少会跟熟悉的人讲这么多话。 话大都留着和不熟悉的人说。 “此番逼姬无夜做出要造反的前兆,关键时刻我们借用紫兰轩的江湖势力砍断姬无夜伸到一半的手,韩兄和子房要想办法去说服四公子和张开地,暂时拉拢他们,对韩王晓以利害,最后再利用李开让逼迫韩王卸去姬无夜大将军职位。” “夜幕呢,太子呢?”紫女心中震撼,秦沚的计划在大体上是周密的,一环套着一环,非要将姬无夜扒个干净。 “太子一定会死,如果这个计划得以实施。”卫庄说道,眼里有精光闪烁。 韩非眉头皱起,张良也沉默不发一言。 太子一死,最大的受益人无非韩宇。 但凡想要说服韩宇在朝堂上全力一搏,扳倒姬无夜,太子的死是最能让他心动的筹码。 韩非几乎可以确定,只要他说出这个条件,韩宇会立刻答应。 他无心王位,也承认韩宇此人虽然心狠,城府极深,但他才能也不是太子所能比拟的,乱世之中,他这样的人更适合做王。 韩宇更适合现在的韩国。 但让韩非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他实在下不了这口。 手里头的酒一直端着,很久没喝,很久没有放下。 秦沚有点犯困,微微惺忪,对着韩非说道:“其实随你,咱们也算是……朋友,这事儿我不勉强你去做。” “我的目标只是姬无夜,除去韩宇这一层还有其他方法,只不过死的就是其他的人。” “谁?”韩非苦涩地问道。 “谁知道?”秦沚伸手搂住身旁玉人儿的香肩,后来拉着楚香兰起了身。 “她困了,在打瞌睡,一直往我肩上靠;我也困了,回去睡觉……至于你们这些仙人,等着精力耗尽猝死吧。” 秦沚这么骂道,拉着楚香兰离开了房间。 太子不是他的手足,他不头疼,韩非不去做,他也会去做。 没有其他更好的计划,太子自从他成为太子的那一刻就是一个棋子,他心里清楚,却沉迷于安逸的生活里,觉得现在这样的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样的人没什么罪过,但生在王室就该死。 ………… ………… 雨后初晴,夜雨没有持续到第二天,暮色褪去后,明媚的太阳升起,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清新。 许多事变了样,焰灵姬醒来时浑身酸痛无力,虽然体内寒毒驱散,内力恢复,但昨夜的疯狂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幽幽叹息。 到头来,她还是中了人家的圈套。 秦沚没有一句话是真话,满嘴荒唐言,自己当时却傻傻地信了。 她轻轻掀开被褥,跪坐起身,胴体上有一件单薄的锦袍,美眸里一阵失神,伸手摸向青丝间,滑落垂散,榆木簪子不见了踪影。 “你在找这个?”白亦非站在门口看她,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苍白修长的手指尖把玩着她的簪子。 多么让人厌恶的一张脸。 焰灵姬皱起柳眉,杀意显现。 “还给我。” 白亦非看着她的眼睛,开口道:“你要听我的话,不然天泽会死。” 他话一出口,焰灵姬银牙紧咬,眼里恨意不减方才。 “从现在开始,你不再属于天泽了,你是我的人。”白亦非有恃无恐,有了把柄,说话很硬气。 焰灵姬冷声回道:“你不配。” 她不是装的冷,也不是生气的冷,是真的冷。 白亦非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指挑起焰灵姬精致的下巴,赞道:“百越的女人,当真够味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单开一章说个事儿 还是那句话,不写唯美,不开后宫,不同角色安排过归宿和故事,就一个女主,这是乱世,不是太平,为了看主角收焰灵姬而看书的朋友,一心觉得颜值就是正义的朋友,看见女人就觉得必须温柔对待的朋友,非得觉得主角就是好人的朋友,请取消收藏,好走不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六十三章 药有三分毒 焰灵姬撇开头,闭上眼睛,不发一言。 “很有意思,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式竟让你来自投罗网,不过他让我看到了扳倒姬无夜的希望。” “天泽不过是一场韩国朝堂大清洗的开头,如若不是我着手而为之,你以为他凭什么可以越狱?你又凭什么能得到翡翠虎的帮助?” 白亦非眼里冷漠,伸手掐住焰灵姬的脖子,抬眼森然说道:“你的一举一动,都决定着天泽的生死,想要玩什么花样,你大可以试试。” 他力气用的不大,但话里让焰灵姬有些喘不过气。 待他松手时,焰灵姬才嘶哑着喉咙骂道:“肮脏的鬼。” 白亦非冷哼一声,嗤笑道:“我的确肮脏,做过坏事大把,但我也在疆场驰骋,没有一剑一枪的汗血,你以为如今的韩国能有这般短暂的安宁?” “至少我护过一方黎民,而你,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你为天泽这废物的一己私利杀了多少同族的人,沾了多少血?” “倘若非要说肮脏,你比我肮脏百倍!” 白亦非了解百越旧事,他本是其中参与者之一,此时字字诛心,说得焰灵姬眸中血丝密布,香汗阵阵。 话语言谈间,有皮开肉绽之苦痛。 “够了!别说了!”她尖声叫道,娇躯颤抖。 白亦非将手里的簪子扔给焰灵姬,面无表情走出了房门,独留下她一人裹在在被子里不停地抖动。 不经意间,有一丝狠不下心,让他住了嘴。 …………… …………… 紫兰轩的主人去了太子府,韩非和张良也去了太子府,想要同天泽进行一番交涉。 午后阳光更烈,但春来时,不算很热,秦沚坐在院子里看着楚香兰练剑,许久后才开口说道:“兰儿今天有心事。” 楚香兰闻言停了下来,将剑收回剑鞘,柔柔笑道:“公子又看出来了,兰儿心事不写在脸上。” 秦沚又说道:“本来是不知道的,但你一练剑,我就晓得了。” 轻轻了口气,楚香兰走到秦沚身后,一如既往地帮他按摩着,手法越发的娴熟。 “公子为何这么肯定焰灵姬能锁住血衣候?” 秦沚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原来兰儿是找我问罪了来了。” 楚香兰唇角微微一翘,却小声说道:“哪儿敢……” 秦沚喝了一口茶水,不徐不疾地解释道:“白亦非寒毒很深,发作时会危及性命,有一种叫做烈阳丹的丹药可以暂时稳住他体内的寒毒,但丹方只有姬无夜有。” “我要白亦非脱离姬无夜的控制,于是送了他焰灵姬。” 楚香兰眉头一皱,试探性地问道:“那焰灵姬的内力……有阳炎灼人之效?” 秦沚点头头,说道:“跟兰儿体内的内力相似,只不过她的内力效果偏向火。” 他这么一解释,楚香兰就明白了过来,若有所思道:“所以公子其实是给了血衣候寒毒的解药。” 秦沚笑笑,揽过玉人在怀里,轻声说道:“兰儿以为是解药?” 楚香兰问道:“不是吗?” 秦沚答道:“不是,是毒药。” 这回楚香兰又犯了迷糊,抬头看着秦沚。 “焰灵姬对于血衣候,既是解药也是毒药,时间久了,血衣候就会上瘾。” “我用焰灵姬帮他挣脱了姬无夜拴着他的绳子,日后他一但对这毒药上瘾……” “焰灵姬就成为那条栓住他的另一条绳子,而这绳子会捏在我手里。” 秦沚很耐心,一点点跟楚香兰讲解着,姑娘想听,他就说的很详尽,听得楚香兰头皮发麻。 她想了想,开口弱弱问道:“公子不觉得……焰灵姬太可怜了吗?” 这话一出,秦沚的身体变得一些僵硬,涩口说道:“不觉得。” 他这话讲的很迟疑,语气不确定,不是他说了慌,也不是他昧了良心,更不是他真的被怀里姑娘说动。 秦沚确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自己实在的想法。 从他拿到这个玉佩时候,从他知道白亦非身上有寒毒的时候,从段水死的时候,他脑子里就有了这个计划。 血衣候的力量的确不可忽略,有机会让他叛离姬无夜,秦沚不会放过,最坏的结果就是焰灵姬死于白亦非之手,这对他来讲没有影响。 男人女人,美人丑人,死了都是死人。 日后还可能会有其他不必要的影响,夜幕同罗网连通,姬无夜非要做最后临死的反扑,可能会从罗网抽离一部分很强的力量。 还有要杀的翡翠虎,手底下的江湖势力未知数,怎样的强弱秦沚无法估量。 他不是一个自大的人,拿走白亦非,就等于拿走了潮女妖,倘若焰灵姬真的起到了理想中的效果,到这里以后,白亦非,潮女妖,蓑衣客,百鸟都算是被他清理了干净,最后只剩下了姬无夜本人和翡翠虎。 至于夜幕暗藏了什么,秦沚并不担心。 非要在江湖上一较高低,紫兰轩还有一个卫庄。 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等姬无夜的大将军职位一被卸,他就会提刀直接去寻仇,把他大卸八块。 磨刀霍霍向牛羊。 “……兰儿,你太善了,好人不会有好报,你不要信这些话。”秦沚轻抚着楚香兰的脸颊,怅然道。 楚香兰没有吱声,也伸出玉手轻轻摸着秦沚的脸。 “公子长胡子了,扎手。”她突然吃吃笑道,柔柔拍了拍秦沚的侧脸。 秦沚一愣,随后也笑了笑。 “长了好,也许有胡子了以后就好看些了。” 两人厮磨许久,姑娘起身去了厨园做饭,秦沚则进了木屋,拿出自制的小铁铲在院子中对着花草进行修理,春来时,总有杂草喜欢长在土里,也不需要谁去播种,有雨一场,风一吹就蹭蹭蹭地向上冒尖儿,若是不搭理,之后根深了再想去拔除就难了。 其实这事儿本该是楚香兰来做,秦沚一直不练剑,就闲了下来,现在楚香兰练剑,他就做一些比较费体力的活,打发打发时间。 韩非去太子府有些时候了,秦沚并不担心,天泽的实力的确很强,但如今被白亦非的蛊所限制,就算是平日不发作时,也不敢全力施为,有卫庄和紫女在,想来他不会有什么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六十四章 会说谎的女人 秦沚吃了午饭在院子里待了会儿,又是喝茶又是午休,最后到了下午也不见韩非几人回来,心里头觉着奇怪,后来交待了楚香兰几句,便出了紫兰轩。 他一路顺着大街往北走,走到了白府大门处。 白府门口还是那个守卫,见了秦沚觉得熟悉,一眨眼就想了起来,急忙诚惶诚恐地把秦沚迎进了白府。 他不是怕秦沚,他只是怕死。 这个点儿秦沚也不想来白府,他跟白亦非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好听一点的叫与虎谋皮,难听点儿的就叫狼狈为奸。 是这么个意思,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聚在一起商量什么也不会是好事。 没有人引领他,秦沚顺着白府一路闲逛,没走多久就又到了上次鱼塘那里,仔细朝里面看看,还有上次顺手扔下的白玉壶和酒盏。 他站了小半会儿,身后就传来了可怕的杀气。 “巧啊。”秦沚说道,转身看着焰灵姬,面色平静。 焰灵姬穿着火红色的锦袍,美眸中似有烈焰熊熊,恨不得将秦沚生吞活剥。 “别这么看我,我那晚同你说的并不都是假话,至少白亦非确实寒毒发作,面临死亡的威胁。” 她银牙咬的咯吱作响,没有回应秦沚,手中发簪轻转,带出一道滚烫的气流,整个人刚要朝着秦沚攻去,却被一只苍白的手掌按在香肩。 “听话,我就按时给天泽解药。”他柔声说道。 其实柔不起来,阴冷缭绕在焰灵姬的身侧,让她厌恶至极,但她并没有驱使内力散开,默默忍受。 可算消停了。 秦沚眼里有一丝玩味,说道:“明明伤害她的人是你,现在她却最恨我。” “你们都该死。”她恨声说道,言语里有血海深仇。 白亦非搂过焰灵姬僵直地娇躯,对着秦沚缓缓说道:“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但……” 话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我和你不同,我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所以只会在关键时候帮你……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秦沚笑了笑,说道:“懂,雪中送炭也没指望过你,锦上添花总好过于没有,够了。” 他不怪白亦非,自己是秦国人,失败了最狼狈也不过一匹快马疾行,到了秦国,姬无夜的手再长也伸不过去;但白亦非不同,他的根在韩国,一但这一次他出手协助秦沚没有把姬无夜彻底搞死,白家很可能会面临灭道:“所以我那晚救的是你,你不是楚香兰。” 顿了顿,秦沚笑道:“你们长的简直一模一样。” 祜幽幽地解释: “我是楚琯轩,楚香兰的姐姐。” “长的的确一模一样,不过她身子比我干净,也光洁些,我屁股上有一颗痣,你看到过。” 秦沚眼眉低垂,声音沉闷:“你既然是她的姐姐,又为什么要杀她?” 楚琯轩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因为当初是她把她的姐姐楚琯轩一手卖进了贼人窝里,你说她该不该死?” 秦沚不说话了,像个死人站在那里。 楚琯轩看着秦沚的模样,将手中的铁剑缓缓抽回,任凭秦沚瘫坐在摇椅上前后摆动。 “最后一个问题,你潜入紫兰轩究竟是为了什么?”秦沚虚弱地问道。 那不是什么致命伤,但此刻他却像全身的力气被抽干,动弹不得。 楚琯轩美眸轻闪,柔声笑道:“你不是一直都很聪明吗?自己想。” “我已经得到了我要的东西,不会再为姬无夜做事,江湖很大,希望我们不要再见,正好也顺了你的心意。” 秦沚木然地说道:“不是说要陪着我?” 楚琯轩饶有兴趣地伸出手拂过秦沚面庞,轻声说道:“你能骗焰灵姬,我为什么不能骗你?” “那你为什么不早走?” “你问题太多了。”楚琯轩的面色突然变冷,铁剑入鞘,转身离开了院门。 一步一步,不回头,不停下。 熟悉的身影终于消失,秦沚缓缓闭上眼睛,眼角干涩。 他累了,需要休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六十五章 他身上有不能说的秘密 韩非几人回来的很晚,心事凝重,饭也没吃几口,拉上小伙伴们就要去秦沚的院子找他,到了之后看到的场景几分肃穆,几分诡异。 黑灯瞎火,楚香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秦沚安详地瘫在自己的摇椅上,这摇椅很早就停下来了,一动不动。韩非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走近秦沚才大骇一声:“秦兄遇刺身亡了!” 话一出口,也吓了身后几人一跳,围过来时才看到秦沚胸口有一滩血迹。 “他没死,只是睡着了。”卫庄眼光锐利,看着秦沚胸口还在起伏,很有规律。 秦沚幽幽叹息一声:“睡的好好的,非得把我吵醒,韩非你这大嗓门是读书念出来的吗?” 他说了话,但没有睁眼,语气里的疲惫难以掩饰。 韩非讪讪地一笑,随后满脸严肃,问道:“秦兄,你胸口为什么会有血迹,晓月姑娘去哪里了?” 秦沚沉默了会儿,懒散地呼应一声:“她很早就死了……这些天一直待在我们身边的‘晓月’是假的。” 一边说,他一边拉开了衣服,心口处有一道伤疤,旁边还有干涸的血迹。 不只是韩非,这回就连卫庄的白眉都皱了起来。 这是个很危险的预兆,对方在自己眼皮底下这么多天,竟然没人发现,伪装手段可谓无比高明。 “她死了?”卫庄冷声问道。 秦沚叹息了一声。 “她走了。” “你们找我什么事情,说吧,说完了我继续睡。” 韩非听完秦沚的话,对着张良挤眉弄眼,张良微微一笑,心中会意。 他上前一步,温声说道:“我们想请秦兄过些天去一趟王宫,保护韩王。” 秦沚答应得很干脆,张良话一出口,他就应了声,没有迟疑,秦沚心里知道这几人的想法。韩非终究还是那个韩非,不愿意舍弃太子,尽管以身犯险,也要尝试救他。 届时韩王肯定会抽调新郑禁军援助他,禁军权握在姬无夜的手里,张良在计划做出后,担心姬无夜会在禁军抽调上面动手脚,于是让韩非事先准备,卫庄和紫女要去和他跟天泽做交涉,紫兰轩里能确保韩王安全的,只剩秦沚。 从那日放出了赤眉龙蛇之始,所有的事情都在脱离姬无夜的掌控,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如今一但太子被韩非救出,赤眉龙蛇祸端一解开,他将会成为第一个被秋后算账的人。 细数几档子事儿,先前有李开的纷争,后来又失责让赤眉龙蛇逃狱,劫了太子,还被他的手下侵入皇宫当着韩王的面行凶…… 太多太多,一开始姬无夜所有以为的‘妙招’在韩非做出计划要去营救太子之后,突然间都变成了一条条可以至他于死地的绞绳。 据传来的消息,韩非已经和天泽达成了某种共识,这对于姬无夜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让他不得不着手进行准备。 已经没有退路了,事关生死,姬无夜不相信天泽,更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于天泽手里,他宁可倾尽全力做最后的反扑。 ………… ………… 天逐渐暗淡了下来。 白府池子里有鱼在游,每每回到此处时,会绕过秦沚先前扔下的酒壶和杯子。 白亦非吃完饭又到了这里,看着水池里的游鱼历历在目,此时心里头生出了随意。 说到底他是个军人,平日里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很少会有这样闲适的心情。 他开口对着旁边亭子里干坐着的焰灵姬有兴趣地问道:“天泽哪里好,让你这么忠心?” 焰灵姬看着他,冷淡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亦非微微一笑,也不生气,说道:“当年征战百越的时候,韩国打着旗号去了,无非也就是给楚国当个幌子,韩国虽然一直号称十万精兵,其实真正能够上战场的不过五六万。” “姬无夜是这件事情的号召者,也是谋划者,当初不是真的为了打百越而打百越,无非是贪恋火雨山庄的东西。你身在百越很久了,了解的应该比我更详尽。” 说到这儿,白亦非稍作停顿,回忆了一番,又阴柔地讲道:“还有我最难理解的一点,天泽本是百越的太子,为什么会被废,你心里应当清楚,从始至终,你坚定不移地站在他那一方,且不说其他地域的人,你为他杀了那么多自己的族人心里不会觉得愧疚吗?” 焰灵姬看着白亦非的眼神冰冷,对上他的目光后,却忽而有一些恍惚,眼前不自主地浮现一幕又一幕,很难说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有一些她记得,有一些她也感到模糊。 眼里不知不觉有了泪,又依稀看到了多年前自己的族人被屠戮时,那个浑身沾满泥水脏兮兮的小女孩发过的誓。 百越是一个很乱的地方,她到最后还是没有成为自己心头的保护神,却做了下一个侩子手。 骤然惊醒,她才发现是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族人。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道,一道一道泪痕划过脸庞,滴落在地。 白亦非抬头看时,一场小雨不知何时开始降下,鱼塘水面上有涟漪点点,圈圈圆圆。 “天泽跟你说了什么……告诉我。”白亦非轻轻贴在她的耳畔说道。 他不会什么魅惑之术,非要提起这一点,他表妹潮女妖比较在行,但白亦非的话语说到了焰灵姬的痛处,把她心里的伤疤无情撕开,鲜血淋漓。 她唇瓣煽动者,却说不出一个字,直到最后,她闭上眼睛,真诚地说道:“杀了我……求你。” 白亦非把她搂在怀里,语气很淡漠。 “想死你尽可以自杀……不过我知道百越的人对自杀很是忌讳,我也不会杀你,但我一定会杀了天泽。” 说道天泽,怀里的柔软突然疯狂挣扎起来,然而白亦非抱得紧,无论焰灵姬怎么用力,也于事无补。 “你不能杀主人!他身上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白亦非沉声问道:“是什么?告诉我!” 焰灵姬停止了挣扎,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沉默很久,她幽幽叹息道: “你不要杀他,我可以留下来,就做你解毒的工具,他的生命对百越很重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六十六章 过招 白亦非吸了吸空气中的一抹尘土气,淡淡说道:“能让你把自己都卖给讨厌的人,看来是个了不得的秘密。” 焰灵姬也说道:“所以你不要再问了,我不会说。” 她其实底气不足,如今天泽的命在白亦非手里,虽然话这么讲,如果白亦非一定要知道,她还是只能说出来。 所幸的是,白亦非对百越的秘密不那么感兴趣。 感受体内突然微微升起的寒意,白亦非心头一动,眼神微眯起来。 烈阳丹的效果很霸烈,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伤痛,但可以压制寒毒许久,焰灵姬身上虽有烈阳之息,相比于白亦非的寒毒却十分弱小,白亦非很聪明,没敢一次性把事做绝,否则以焰灵姬的修为,大量寒毒入体,轻则瘫痪,重则危及性命,当场死去。 但这样的行为看似聪明,其实也有弊端,焰灵姬身上汲取到的那一点‘解药’仅够他压制寒毒三五天,寒毒发作的时间较之从前缩短了太多,这让他心里突然有过可怕的猜想: 秦沚这杂碎想用焰灵姬锁住他。 不只是身体上的寒冷,他心里也觉得凉,到了此刻,秦沚已经断了他的后路,他没得选择。 他还清楚地记得秦沚第一次来白府里时,跟他说了很多话。 那一句“你怎么知道姬无夜没有在烈阳丹里动手脚?”已经深入白亦非的脑海里,他就算不信,也不敢赌。 白亦非不怕死,但怕死在姬无夜这老匹夫手里,这种事情让他无法容忍。 这不是性命问题,这是脸的问题。 “我可以答应你不杀天泽……但你要明白,想他死的人不止我一个。譬如那日骗你过来的那个人,你应该庆幸你对他尚有利用价值,不然你已经成为他剑下亡魂。” 白亦非这么说道,焰灵姬却静静看着鱼塘上的涟漪,没有回应,直到雨势微微变大,不知何时,一柄伞出现在白亦非手中。 他撑伞不像秦沚,虽是差不多的一柄油纸伞,秦沚只能让自己一个人不淋雨。而这伞撑在了白亦非的手里,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两个人到头来一个都没遮住,身子都有一半给雨打湿通透,雨水顺着发丝间低落,和天上的雨混为一体。 “现在这般,不如死了。”她淡淡回道,而后她微微偏头看着白亦非又带着三分嘲讽语气说道: “你这伞打的真没意思,要么为我遮,要么为你自己遮,两个都想遮,伞又不够大,最后一个都没遮着,你不觉得伞很多余吗?” 白亦非看了看手上的伞,微微一转,一圈水滴顺着伞的边缘划了出去。 “我没有下雨打伞的习惯,你昨日心脉被寒毒侵袭过,心口淋雨不好……我身上有寒毒,早早把你用坏了,最后受伤的还是我自己。” 焰灵姬柳眉一皱,很蛮横地骂道:“那你就该把伞都给我撑。” 白亦非注视她许久,最后动作僵硬地把伞全让给她,缓缓说道:“什么臭脾气。” ………… ………… 过了几天,韩非暗中登了白府,问白亦非要了蛊母,白亦非虽然明面上没有答应,但在韩非走后,却让人偷偷地送到了韩非的府上,那事儿他并不想让焰灵姬知道,若是让焰灵姬知道天泽蛊毒已解开,这女人就那么不好控制了。 焰灵姬不是乖乖女,是一匹烈马,纵然白亦非心中欢喜,也要能抓的住才行。 蓑衣客没有告诉姬无夜韩非的小动作,最近他胆子越来越大,姬无夜眼睛就越来越瞎,什么也看不见。 翡翠虎暗中去见过天泽一面,具体说了什么无人知晓,蓑衣客把这消息带给紫兰轩时,让卫庄心里头有过不好的预感,他参与了韩非和张良的全程谋划,计策几乎没有漏洞,对方的反击突破点很有限,他们都做了有力的防范,这一场博弈的胜利,紫兰轩势在必得。 在新郑里,唐七吞并了东街所有的江湖小门小派,七绝堂里留有散在江湖里的千余人,届时出现了什么特殊情况,这也算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也许这些人比不上军队来的纪律严明,但人数本身就是一股很具有威胁性的威胁。 暗潮涌动,到了和天泽交涉的这一天,韩非没由来地变得紧张,一大早他便带上张良和卫庄紫女,拿着手里的小瓶子去了太子府。 门口数百名禁军,排列整齐,手中持着长戈和重盾,身着铁甲,凛冽肃杀之气比秋风还要萧瑟,铺满门口大街开外百十步。 对方在太子府邸的墙那边布了毒雾,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风吹不散,缭绕在太子府邸之中。 韩非眉头一皱,喃喃道:“天泽什么意思,让我们前来做交换,却又将门口封死……” 张良瞟了瞟墙上弥漫的毒雾,对着韩非小声说道:“韩兄,不如咱们去其他门口看看。” 微微点头,韩非步子还没跨出去,突然对着一旁的卫庄笑道:“卫庄兄,你脚力可比我这软弱文人厉害多了,不如你去?” 卫庄冷冷地看了韩非一眼,也没有拒绝,拿着剑朝着另一道门扬长而去,步子迈的快且大,走路生风。 紫女对着韩非悄声道:“公子我去另一边看看。” 韩非点点头,叮嘱道:“紫女姑娘多加小心,不行就回来。” 紫女笑着对他眨了眨眼,也离开了此处。 张良生来谨慎,仍不放心,四处打量,也会暗中观察这些禁军,过了有些时候,卫庄和紫女人还未回来,张良却眼皮狂跳,对着韩非小声说道:“韩兄,这回麻烦大了。” 韩非眉头一皱,看着张良表情严肃,不禁心头一动。 “韩兄……姬无夜真把皇宫四周的禁军都调了出来,咱们四周这些铁甲军身上的铁甲均用特殊的材料打造,表面印有显眼的标识,全是宫廷禁军。” 张良这话已落下,韩非就反应过来,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 “我们失算了,希望秦兄那里撑得住,咱们等卫庄和紫女回来后就立刻赶往王宫。”张良凝重地说道。 韩非微微摇头,又说道:“以卫庄的思虑,他但凡看到那扇门被封上后就该明白了……我们去找紫女,然后即刻赶回王宫。” “你们哪里都去不了。”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韩非和张良抬头时,看见了墨鸦和白凤二人,静静立在不远处,墨鸦肩上还扛着紫女。 韩非眼神一凝,恐怖杀意浮现,开口阴森说道:“你杀了她?” 墨鸦无视了他眼里的杀意,漠然回应道:“是这么想的,但碍于某些原因,我只是打晕了她。” “况且这个时候,我相信无论是秦沚还是姬无夜,都不希望你们过去。” “我拦不住卫庄,所以得尽力拦下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六十七章 莫怪春雨冷(一) 韩非看着墨鸦,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墨鸦似是晓得怜香惜玉,将肩上的紫女轻轻递给韩非,平心静气地解释道:“我本不该来,这不是姬无夜的意思,也不是秦沚的意思,是我自己想过来。” “姬无夜不想你们过去坏事,秦沚不想你们过去送死。此时宫门里外应该围了三百劲弩手,六百重盾步兵,都是上过战场的好手,现在在做姬无夜的亲卫……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武功再厉害的高手,一旦离的太近也会给射成筛子。” 韩非眼皮一跳,身体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胸口像是有火在烧,面色越发地阴冷。 不是他们准备不够充分,而是太低估了姬无夜的野心和决心。 做为一个臣子,他的胆子过于大了,此时想要弑君。 这两个字算是冒了古今之大忌,韩非一心想着在博弈上如何胜得姬无夜,却忘记了姬无夜下不过他可以直接掀了棋盘,鱼死网破。 说鱼死网破就鱼死网破,一点儿不迟疑,姬无夜已经决定剑走偏锋,索性撕了韩性这张‘大网’,从此海阔天高。 韩非得知了姬无夜的意图,反而冷静下来,盯着墨鸦,缓缓说道:“帮紫兰轩还是帮姬无夜?” 墨鸦漠然道:“你说,怎么做?” “去找血衣候,他有白甲军数百囤在新郑,如果他愿意出手,可解一时之急。”韩非语气很快,眼神不断闪烁,意味不明。 墨鸦又问道:“如果他不答应呢?” 韩非挥挥手,说道:“你就同他讲:姬无夜勾连天泽谋反。他一定会去。” 白亦非和姬无夜的利害关系,秦沚早已经告诉过紫兰轩的几位,军人生来都有血性,姬无夜都已经孤注一掷,他没有理由再藏着。对他来讲,这是上天赐予的机会,此番过去平叛,无论能不能救下韩王都已经不重要,他只需要确认姬无夜的死。 韩非只希望他能动作快些,此时在王殿内的不止有那个昏庸的韩王安,还有他最爱的妹妹红莲。 墨鸦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在得到了韩非的回答后,便带着白凤快速离开了太子府。 待他们离开后,韩非回身看着那排列整齐的宫廷禁军,嗫嚅了嘴,最后作罢,不愿多说。 这些军人只会听姬无夜的命令,无论姬无夜是对是错,但凡军权在他手上,旁人无法擅自调动他们。韩非虽为王室,但没有证据直接证明姬无夜现在已经谋反,他们不会听话。 不是这些人太蠢,是韩王给了姬无夜太大的权力,来时姬无夜对他们下了死命令,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 ………… ……后来天又开始下雨,春水缠绵,只是天色阴沉的怪,这回像是顺了姬无夜的意,把云压得低,压得人心惶惶。 卫庄立在东街廊桥上,身旁的老兵唐七站得笔直,这回他身后无人撑伞了。 以往总有人为他撑伞,今日他却换上了战甲,战甲残破,是他当年从战场上退役后褪下的。 他还留着,今日又重新穿上,腰挺得很坚韧,像是拉紧的弓弦。 “这次会死很多人。”卫庄淡淡说道。 唐七静静看着水波涛涛的河,平静回道:“都是小事,不怕死的都到了,前后恰好有五百,算上我,五百零一。” “算不上什么人情事故,也不是热血上头,我为这个国家打了一辈子的仗,是个要入土的人,最后这一段路,我不能看着姬无夜这么胡来。” 唐七语气很冷清,不像是曾经那个在战场上咆哮厮杀过的男人,但这都是他的真心话。 卫庄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头有些异样的情绪,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忽而就有些羡慕唐七。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 ……………… 白府,白亦非站在大厅之中,换上了一身雪白的战甲,伸手拿起了一旁陈列在木台之上的红色剑鞘。 里面有一柄白剑,白的染不上一丝尘埃,每次他骑马上战场时,他都用的这柄剑,杀的人越多,剑身就越是光洁,十多年的伙伴捏在手里,他忽然心安。 焰灵姬一身火红色的锦衣,站在他身后,艰难开口道:“我听到你们的话了。” 天泽跟着姬无夜要去弑君,白亦非此次带着白甲军前去镇压叛乱,焰灵姬多少知道一些韩国的王法,弑君是死罪。 “你说你不杀天泽。”她小心改口道。 白亦非声音很冷淡:“我不杀。” 这并不足以让焰灵姬安心,白亦非的‘我’字咬的重,焰灵姬明白他的意思,又开口道:“你救他。” 白亦非这回没有答应她,拿着那柄外壳猩红的剑,出鞘三分,寒雪凛冽,剑身白净的刺人眼。 “这柄剑,不问江湖仇怨,不问己身安危,它只为我脚下的这片土地。” “这是我母亲的意思。” 言罢,他转身就要离去,跨过门槛时,却听得焰灵姬狠狠说道:“你说的对,我是个肮脏的人,满手罪孽,可毕竟这些罪孽与你无关,非要问个对错,是你要了我的身子,还给我带来莫大苦痛折磨,这些是你欠我的!” 白亦非的脚下略作停顿,便大步离开,没有搭理身后的女人,任由她杀意满满的眼神扎的自己背后清凉。 ……………… ……………… 姬无夜并不急躁,到了这时候,他已经在宫外布上了足够的兵力,前有六百铁盾重军,后方是三百精心操练过的劲弩手,手中的弩全都是加固过的,被他们这么堵住王宫门口,就算是苍蝇也休想飞进来。 新郑没有数量庞大的军队,他一点都不担心。 他的想法很简单,杀了韩王,栽赃给天泽,随后逼迫太子为他澄清,做了证人。 然后杀了天泽。 没有什么多余的操作,所以也没有什么能被人击破的弱点。 布防花去他大量的时间,此时的姬无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殿内韩王惊恐的表情了。 他手中拿着那柄战刀,带着天泽和他的手下,顺便扣留下太子,不紧不慢地朝着不远处的大殿走去。 一座花园的距离,不长不短,所谓距离产生美,此时的姬无夜有了闲暇欣赏路旁的景色,心里开始觉得享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跟大家谈谈一些关于书的事儿。 因为焰灵姬的事儿,被一部分人喷的有点惨,那一章一出,掉了很多收藏,但这脸老潺是不要了,不会改的。 这是一部不是无敌文的无敌文,您可能会说,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主角武力值很高,一直处于一个秦时满血盖聂卫庄一样的状态(并且会更强一些),但是终究是个人,也会受伤,也会死。 给主角设置了一个较高的武力,只是单纯地因为老潺不想虐主,二来懒得去写什么什么境界,怎么怎么变强。 这不是仙侠,不需要分的太细,强就是强,弱就是弱,杀人刀准,挨打站稳。 其实老潺偷了个懒,想写一个江湖,又懒得梳理一个庞大的世界观,因为这算是老潺第一次下笔花了很长时间做了大纲,笔力有限,写武侠仙侠很容易扑街。 于是借用了秦时明月的世界观,并且修改了部分设定,譬如卫庄一开始就成了红莲的老师等等。 真正纯二次元的老宅是未必喜欢这部小说的,说到底,它不是爽文。 秦时有一部同人,七星肥熊的,很不错,烂尾了,当时看的,挺遗憾。 这就是典型的爽文,那部同人火的有道理,女人我都要,敌人都得死,笔力还不错,文风成熟,于是火了。 这是老潺自己的坚持,在火和真的想写的东西的一个思考。 当然,老潺有自知之明,不是说自己写种马文就一定能火,但会比较符合很多综漫老手的心里满足感。 这很容易理解,焰灵姬,紫女之流,大众情人,一提起来,千娇百媚,眨眼勾魂。 这部小说是一部很正经,很正经,很正经的武侠小说。 写什么? 写江湖,写故事,写人性。 情,欲,选择,挣扎,救赎。 您觉得自己看懂秦沚了,就是个因为杀人而变得扭曲的精神病,其实您没看懂,这是个外强内弱的人,他是我们生活中大部分人的真实写照,就是这么简单。 无论表现的多强,其实都害怕自己被伤害。 您看,我这么一说,您就明白了。 多的也不会再多说,这本书我写的很认真,谢谢有那么一群朋友,懂老潺,这算是半个知音了。 真可怜不是?老潺写书就为这点虚荣。 其实恰巧这点儿虚荣就是老潺的成就,有人看的懂了,或者有人没看懂,但喜欢了,这就够了。 听起来玄乎,好像搞得自己跟个大佬一样,所以老潺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这真是我想写的,就在这部打着同人旗号的武侠小说里。 拜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六十八章 莫怪春雨冷(二) 浩大的殿堂之中,此时仅有寥寥数人,显得无比空荡,王座上的韩王安沉默着,身边是千娇百媚的胡美人,安静依偎在他怀里,祥和宁然。 红莲也坐在韩王的另一侧,美艳清纯的面容里透露着说不出的惶恐,娇躯在轻轻颤抖,韩王安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 烛火无人点,阴天没什么光,大殿里黑暗阴沉,只听到殿外雨声阵阵和殿内奇怪瘆人的铁石摩擦声,王座的下方张开地和韩宇站在两边互相看着对方,都说不出什么话。 该说的话早就说完,韩千乘静静站在韩宇的身侧,手中弓弦已经圆如满月,死死盯着大殿门口。 最后一人,手中有一柄微微生锈的铁剑,大殿里没有水,他就用烈酒浇淋,坐着用一块磨刀石缓缓地磨着手上的剑。 秦沚没有看殿门,没有看韩王,就安静地磨剑,动作很仔细,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聚精会神,目不转睛。 曾几何时,六脉神剑还不能凝聚剑气,他就用的兵器,铁的,木的,石头,绳子…… 当他真的想杀人的时候,又或是认真杀人的时候,喜欢手上拿着实在的东西,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不大改的过来,像是去癸丑帮时,非得提着柴刀不可。 到了这个时候,殿门外有多少人,是什么人,已经不在秦沚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放他妈的狗屁计划,全给姬无夜搅的稀碎,让秦沚感觉自己丑态毕露,再没有那种运筹帷幄的快感。 他不得不承认姬无夜最后这手实在妙。 但丢脸是他自己,所以他很生气。 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秦沚此刻心里头仅抱着只想打死在座的各位,或者被在座的各位打死的想法,别无杂念。 这把剑原先是阿媛的,在他去救晓月的那天之前,是一个叫阿媛的小姑娘为他收拾的房间,后来阿媛去执行任务中丢了性命,这把剑就放在她的房间里,没人动过。 真是一把普通的铁剑,不似祜的那一把,这柄剑会生锈。 烈酒磨剑,入手处的剑刃,比水更加沁人,剑刃磨不出诗意,只是磨得冰凉。 比殿门外的雨还冷。 但殿门外的雨已经很冷,尤其是雨声里的脚步声,台阶上一道一道,杂乱不可闻,仔细听听,也听不清。 “来了四个人,想来是有高手。”韩千乘沉重地说道,手里的箭拿捏得很稳,顺带瞟了一眼还在磨剑的秦沚,胸口处的击打变得快起来。 他这话是给秦沚说的,上次在韩宇的府邸见面,秦沚出过一剑,韩千乘心里知道秦沚是个很厉害的剑客,话说明白了,给他提个醒。 但是秦沚并没有反应,手里还在磨。 这不是他刻意装的像个无敌寂寞的高手,也不是手里的剑真的需要磨得很锋利,他只是单纯地不晓得现在除了磨剑他还能做什么。 脚步终于停在了殿门外,这回殿内的人听清楚了,是四道。 他们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憋着气不敢喘息,但久久不见门打开,就像是外面的人忽然凭空消失了一般。 姬无夜很有意思,一个粗人,非得在这个时候很有礼貌地敲了三下殿门,开口大声笑道:“安,你怎么还不来给本王开门?” 他心中觉得自己是王了,说话也就肆无忌惮起来,猖狂从口里顺着口气穿过殿门传到了韩王安的耳里,把他耳朵熏得难受。 他心中一半怒火,一半恐惧,憋得难受,却又不敢真的去开门指着姬无夜的鼻子大骂混账云云,有些臃肿的身体颤抖不已,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于是姬无夜的耐心被他磨的一干二净,一声巨响,殿门被战刀劈开,带出大片碎屑尘埃,就在殿内黑暗中飞扬弥漫。 杀意凛冽,如寒冬湖面冰裂乍开的第一声脆响,回荡在众人的胸腔之间,让人胆寒。 天泽身上的铁链不自主地游动起来,似是微微觉得不安,他皱眉看着远处王座下一角的秦沚,正在费力地磨着一柄铁剑。 随姬无夜进入殿内的,除去天泽,还有一个弩手和一个拿着环形大刀的人,两人平平无奇,却给了韩千乘很大的压力。 他额间有汗珠渗出,微微侧身护在韩宇身前,手中的弓箭稍作放松。 这才是要准备出箭的前兆。 姬无夜看着还在磨剑的秦沚,咧嘴嘲讽道:“现在才想起磨剑,晚了。” 他话说完,秦沚也就不继续磨了,拿着一旁早就准备好的布条将剑身仔细擦干净,淡淡说道: “我的剑,什么时候磨都不算晚。” 姬无夜懒得理会秦沚,抬眼看着王座上那堆臃肿不堪的肉,手里战刀握的紧了些,指节有些发白。 神色间的贪婪已经快要溢出来,那个位置,他很多年前就想要坐了。 气氛变得无比压抑,韩王身在王座上,却觉得屁股底下是针毡,难受地忍不住想站起来,可他又不能站起来,这位置说到底是他的,站起来让给谁呢? “你还在等什么?”姬无夜看着一旁的天泽,沉声说道,语气间有些急不可耐。 天泽往前一步一步走着,没有向韩王而去,却缓缓接近秦沚,一如数天前,秦沚拿着伞朝他走来一样。 “我早说过,你身上江湖气太重,不适合朝堂。”秦沚领略着天泽身上散发的恐怖气势,心知他身上的蛊应该被解开了。 天泽站在秦沚一丈外,还是同样的距离,同样的人。 “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你还是那天的你,而我……已经不再是那天的我。”天泽说道,语气里无边的仇恨弥漫,带出阵阵阴风。 黑色的诡异气息阵阵,他身后的铁链铿锵作响,交错盘桓,如厉鬼嘶鸣,刺耳腥烈,内力涌动,化身千足魔蚣,狰狞可怖。 他被韩王关了数年,酷刑加身,身上的伤口好了又增,增了又好,偏生这些人不杀他,留着疯狂折磨,非要探听出百越旧事的秘密。 那是百越的命脉,他怎可能轻言,宁愿带入坟土,也只字不提。 “我出来了,就把你们都杀光。” 数年,每一刻他心里都是这个想法,不曾变过。 所以他现在出来了,他要杀了所有人。 秦沚也要杀人,这大抵是秦沚最擅长的事情,他已经做过太多遍,此时不过再做一遍。 多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 于是秦沚踏出一步,不回话,朝他出了一剑。 慢剑,春雨,一丈路。 和那天一模一样的一剑,天泽还是没躲开。 但这次他接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六十九章 四把剑 秦沚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高手了,他心里头一点不平静,甚至有一些微微兴奋。 杀这种人和杀姬无夜是不一样的。 那柄铁剑被黑色墨染的魔链死死锁住动弹不得,另一条铁链尖端有诡异兽头,张开獠牙朝着秦沚激射而去。 秦沚微微侧身闪过,手腕一抖,金色的剑气弥漫在铁剑剑身上,挑开那紧缚的黑色荆棘,势未尽,抬手对着天泽又出了一剑。 这是很快的一剑。 惊鸿一瞥,似破土而开那雏芽露头的一瞬,稚嫩而微弱,而后一场春雨浇灌,有笋尖拔地而起,坚韧笔直,傲然挺立。 根扎厚土深,枝开凌云外。 剑身未至,剑势已出,莫大的危机袭上天泽心头,他刹时间收回自己身上的铁链,万般稠墨演化一道坚不可摧的铁盾横在自己的身前。 这些铁链像是长在了他的身上,又或是他身上的一部分,秦沚这剑已然够快,但天泽还要更快。 剑尖轻吻黑色的那一片,却骤然停下,再难前进一步,而天泽的胸口后方却溅出一道血,珠子般洒落在大殿的地上,点滴粒粒。 挡住了什么,没挡住什么,不是很重的剑伤,天泽仍是做了准备,这一剑并未让他受到重创,不过前胸后背两层皮。 天泽抬头大喝一声,震得大殿作响,众人耳畔轻鸣,道道暗流疾射而出,那链如笔重重画开,汁墨化作无数利箭射向大殿内的所有人。 包括姬无夜。 姬无夜身旁的那个拿着环形大刀的人,长刀出鞘,刀气翻涌,面无表情斩开了袭上姬无夜的锋芒。 而另一边大殿上方的韩千乘就显得十分手忙脚乱,他要保护的人的太多,还得不停堤防姬无夜身边的那个弩手,背后箭矢消耗得很快。 韩千乘腰间有剑,但他剑术很平常,一但箭矢消耗殆尽,他就会彻底陷入被动,到那个时候,但凡姬无夜身边的那个刀客和弩手有所动静,他很可能无法顾全殿上的所有人。 秦沚并未急着出手,他将手中的铁剑藏到了背后,冷冷看着天泽。 上一个让感受到这种压力的人是盖聂。 但现在的秦沚已经不再是当初出秦的那个秦沚,一股恐怖的杀意弥漫在大殿,让温度都冷下几分。 两条黑色朦胧的手臂从他背后生长出来,手间紧握着金色的剑影,或许是由于杀意的侵蚀,这金色剑影间有一缕一缕的猩红弥漫。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殿内所有的人都心惊肉跳,此时秦沚的模样,狰狞如恶鬼,恐怖若修罗。 “我先砍死你,然后砍死姬无夜,出去以后我再砍死姬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秦沚冷漠地对天泽说道。 “我已经杀了太多无辜,索性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便是此刻,殿外竟突然传来燎燎喊杀声,让姬无夜心头一惊,想要回头开那残破的殿门时,一柄铁剑死死插在他的腿上,让他不禁单膝跪了下去。 而后才有的剧痛,他身旁的那个刀客蹲在他身前,一动不动,后背一片血迹,就算是天暗,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姬无夜也看清楚了,心里头惊恐开始吞噬他的野心。 那柄剑是穿过了刀客之后才扎在了他的腿上。 秦沚少了一柄铁剑,手里多了一柄红色的剑影。 他手上这一柄剑气凝成的剑影,尤为鲜红,哪里还有一丝金色璀璨,里面偶尔流动的剑气,就像是人身上的鲜血。 殿内的人静若寒暄,天泽收了手,冷漠地站在原地,看着秦沚,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强横对抗着秦沚身遭流露出的恐怖杀意。 然而这终究是徒劳,挡住一柄剑已经很勉强,如今却要同时面对四柄剑。 身形快速地闪动,他每和秦沚过招一次,身上就会多三道伤口。 不深不浅,少了挠痒,多了要命。 解开束缚的天泽的确很强,即便是秦沚手上拿着四柄剑,他依然能够伤到秦沚。 只是秦沚身上的伤较之他的伤如同毛毛雨纷纷,不痛不痒。 直到天泽终于没有还手之力时,他喘着粗气,半跪在地,身后的铁链也耷拉在一旁,失去了灵性,大量的失血让他头晕目眩,很难再战。 秦沚没有立刻杀了他,转身看着门前想跑又不敢跑的姬无夜,门的那边不知何时站着两道沾满雨水的人影。 同样的一头白发,同样的狼狈,同样的杀意凛冽。 “听说你要杀我的学生?”卫庄面无表情地拔出身上的一根弩箭,盯着姬无夜,一字一句地说道。 殿内韩王身边的那个平日里蛮横不讲理的小女孩,此时听到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竟珠泪盈眶,泣不成声。 白亦非穿着被血水染红又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银色战甲,持剑一步一步从姬无夜的身旁走过,直到看见殿门后的四臂修罗才停下脚步。 他注视着天泽,想了一下,漠然说道:“宫门口有马,滚回百越,此生此世不要再踏入韩国疆土一步。” 语气微微强硬,其实这事儿他做不了决定,但还是说了。 天泽狞笑一声,骂道:“到了这个时候,你可要装好人?好笑之极!” 秦沚走到姬无夜身边,看着他惊惧的眼神,平静说道:“把祜的事跟我讲清楚,换你一命。” 这话放到平日里,任谁也是不信的,但到了此时,姬无夜心里早已经被恐慌充斥,头脑僵滞,他哑声道:“我……我说。” “她是罗网的天字级杀手,是接了任务来韩国杀一个从秦国来的人……不是我的意思,不是我……”话说到了这里,姬无夜突然双目怒睁,喉咙咳咳做不得声,血水不断冒出,满脸不甘缓缓倒在了地上。 秦沚眼中冷漠,直接扎了他心口一剑。 姬无夜就这样死了。 终于死了,没有预想中的大卸八块,因为秦沚实在没有耐心,他听不下去了。 卫庄进了殿内,有个少女不顾他身上的腥臭湿冷,紧紧抱着他,轻轻抽泣。 等了这么久,宫外再没有人进来,殿内的人心中明白,那里恐怕已经没有活人。 但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秦沚缓缓站起身,看着白亦非,眼里的杀意愈发可怖。 “就为了一个女人?” 白亦非感受着秦沚话语间沉寂的疯狂,默然少许,淡淡说道:“是,你送我的。” 秦沚幽幽叹息一声,倒提着血红色的剑影一步一步朝着白亦非走去,殿内刚松懈的气氛又再一次绷紧,死死扯住人心里头的线,让人窒息。 “你要救他,我要杀他,一命换一命,很公平。”秦沚这么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七十章 门外寒铁雨间骚 韩王此时仍坐在自己的王座上,禁军未至,有姬无夜想要弑君在前,他已经被吓破了胆,方才秦沚和天泽的争斗让他心中很清楚明白一个事实:眼下这种情况,秦沚想要杀他易如反掌,虽然先前从韩宇那里得知秦沚是韩非的侍卫,然而此时面前这修罗恶鬼又哪里有一丝一毫侍卫的模样? 所以韩王安心里头决定在禁军到来之前,他绝对不说话,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坐着闭目养神,你们只管打,只要房子还没有塌,自己就动也不动。 白亦非眼睛微微眯起,手中的剑刃上凝聚着剑势,眼前这缓缓走来长着四条手臂的怪物才真正像是人屠――那个让罗网忌讳莫深的人。 此时他自知已经没有能力和秦沚周旋了,先前在宫门外,那异常惨烈的厮杀耗去了他大量的精力,况且身上还有一些不轻的伤,如若不是卫庄带着人及时赶到,他此时已经成为宫门外的一具尸体。 宫门外有很多尸体,都是韩国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泡在雨里,泡在血里,生的壮烈,走得安详。 秦沚走到白亦非面前,看着他脸上的水迹,有些微微结霜的趋势,缓缓说道:“你受了伤,寒毒也犯了,挡不住我。” 白亦非平静回道:“我知道……她真是你最毒的计策,明明你做的错事,最后这债要我来还。” 秦沚又说道:“这债你大可不必还。” 白亦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要还。” 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变得浓厚起来,不是一点一丝一根线,而是打翻了一大盆,全倒在了众人的鼻子间。 是秦沚手里那柄鲜红的剑影,划开一道,白亦非持剑的右手连同胳膊飞了出去,荡开一道血花。 伤口很快结了冰,止了血,白亦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是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给你时间回去料理后事,然后我就去白府杀人。”秦沚冷漠地说道。 随后他又看着面色阴沉的天泽,开口讲道:“他换了你一命,方才他说门口有一匹快马,是你自己骑马离开,还是我砍了你的手脚,把你绑在马上让人送你回百越?” 天泽眼神阴沉冰冷,死死盯住秦沚,只是一刹,他便少了一条胳膊。 剧痛袭来,他咬牙并未发声,拿着自己掉落的胳膊,用内力勉强止了血,跌得撞撞地往外走。 雨大地滑,他路过台阶时,摔了下去,而后又爬起来,胳膊也不要了,就扔在了殿外台阶的下方,朝着远处蹒跚而去。 看着天泽消失,秦沚对着白亦非惋惜说道:“你比天泽更强,放在以往,我很难这么轻易掌控你的生死,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要后悔。” “我不后悔。”白亦非淡淡回道,他也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胳膊,那胳膊手里还紧紧攥着剑,在韩王惊恐又莫名的眼神中一步一步走到王座之前,白亦非才将这胳膊稳稳交到他怀中。 “……自我从军起到现在这一刻,十一年的肝胆赤诚,忠勇诚义,就都在这胳膊、这柄剑上了。”他言语间平淡,话一说完,再不行那臣子之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脚步如他来时的沉重。 待他身影彻底消失,秦沚身上的黑色手臂渐渐散于无形,殿内的浩荡杀意也如潮水退去,他拔出了姬无夜腿上的那柄铁剑,看着卫庄嗫嚅了几下嘴唇,最后说道:“我不回去了。” 卫庄也沉默很久,问道:“你去哪里?” 秦沚深吸一口气,看着残破殿门外越下越大的雨,笑道:“随便罢……我院子里有些栽的花草,没事浇点儿水,剪一剪……” 说到这儿,秦沚竟有些怅然若失,眼眉微微低垂,又说道:“算了,不要剪了,就随它们长吧。” 他一想起那些东西,就会想起一个人。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 ……………… 白府内,白亦非静静地走到大厅之中,将自己身上的盔甲一点点卸下,动作很慢,他心知这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卸甲了,就更加格外的细致。 这些死物陪伴它十多年,白亦非心里有了异样的情绪,指间抚过,此时竟像多年的老友,离别之际未免有些伤感。 其实这已经不是最坏的结果,对他来讲,生死也不是那么的重要,便是死了,也不是死在自己最厌恶的人手里,兴许他也未必能等到秦沚的剑,身上的寒毒早已经开始侵袭他的经脉。 卸完盔甲,白亦非忽而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王他保住了,姬无夜也杀了,欠了的人情也还了。 该做的事都做了,此时闲得慌,他索性坐下看着地板微微发神,开始想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开始想自己的母亲。 他的蛊毒无人能解,天泽应该是有什么姬无夜给的奇怪东西压制住了身上的蛊,让它一时间没有复发,但这终究都只是暂时,发作与不发作不过是时间问题。 白亦非的母亲,韩国唯一的女伯爵,在寒毒夺命之际,用自己的精血炼成了蛊母。除了蛊母,天下间没有第二样东西能解天泽身上的蛊,他还是会死,只是死的地方不在韩国,在百越。 白亦非接着又想了很多事情,万事一念间像蝴蝶的翅膀扇动,眼前看到他以前做过的错事,好事;杀过的坏人,好人。 从军十一年,还是打过几场漂亮的小仗,救过一些所谓的黎民百姓,有人感激他,有人怕他,但性情生来寡淡的他,实在不知道这些人对自己的看法会有什么影响。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到了大厅里,骤然止住。 焰灵姬看着白亦非的模样,心头忽地一震,视线移下,那具挺得笔直的身体右边空荡荡,少了什么。 身上有很多血迹,发间凌乱,周遭散漫着寒意,焰灵姬心中知晓是白亦非的寒毒发作了。 微微回过神,白亦非像是从回忆中清醒了些,他也不回头,淡然说道:“我欠过很多人情,偏生这一次不想欠你的,天泽骑了匹快马回百越,你也回去。” “马苑里有马,我带你去转过,一会儿会有一个屠夫来这里杀人,白府里的人都会死,所以你现在即刻离开,时候正好。” 焰灵姬没有动,突然轻声说道:“是你们大王的意思吗?” 白亦非沉默了一会儿,回道:“不是。” “是那个骗你的男人,他要杀天泽……那人真的很强,我拦不住他,所以只能拿命换了天泽的命。我要死了,你快走吧……我现在真的不欠你什么了,让我这个死人最后再清静一会儿。” 白亦非真的静了下来,前所未有的宁静,这是他这些年过的最安详地时刻,就坐在大厅里,听着木窗外雨声淅沥嗒嗒,想着事情。 早该这样了,打什么仗,当什么将军,不如听雨有意思。 焰灵姬也没有再说话,她转身离开了大厅,走的很干脆。 死寂充斥着大厅,白亦非抬眼看着陈列在木台上的那柄白鞘红心的血剑,左手手心有些微微炽热。 “江湖……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喃喃道,苍白的脸上有笑意。 “肯定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等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一些奇怪地声音,像是东西滚动,他眉头一皱,随后记起了这是木澡盆传出的,当初有木匠在它底下打造了滚轮,方便输运。 他并没有让人准备洗澡的水,回白府时,他已经让府兵疏散了下人,此时白府里除了他未必还有人在,更不可能还有人莫名其妙地推动这木澡盆。 门打开后,白亦非转头看去,还是那张冷漠绝美的脸。 “你还不走?”白亦非眉头微皱,有霜粉纷纷扬扬掉落。 焰灵姬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说过,你救了天泽我就留下来做你的解药。” 木盆里冒着热气大片,水温想必有些烫,并不适合洗澡。 白亦非盯着焰灵姬的眼睛,缓缓说道:“这不是解毒的问题,你若执意留下就会死。” “他是个屠夫,不会放过任何人,无论男人女人,美人还是丑人。” 焰灵姬没有理会白亦非的话,却顺手将衣衫褪去,就在他面前露出羊脂白玉般的胴体,指尖有一丝火苗幽幽,淡黄色的真气弥漫全身,炎阳之力涌动,而后她浑圆雪润的长腿横跨一步,很粗暴地直接坐到了白亦非的身上,又抓住他的衣领认真地说道:“给你解毒真的会很冷,所以一会儿我昏过去了,你要把我扔到木头盆子里……如果你还没死的话。” 白亦非沉默注视着眼前玉人,目光变得柔和。 房门外的雨势逐渐磅礴汹涌,便是姬无夜死了,天也晴不下来,抬头不见有电闪雷鸣,只顾一个劲地往下滴落着天老爷的泪水,有人站在白府里,四周不见活物,手中的铁剑握的太稳,无数水滴打在剑身上溅开,散落在地上水洼中。 他浑身湿透,踩在水洼里,长发贴在额间,不停地落下道道水流划过脸颊,而后又顺着下巴胡茬淌回大地。 秦沚停在了一处院落,闭着眼睛。 里面有女人动人的呻吟声传出,七分痛楚,三分快意,有如黄鹂清啼,婉转诱人。待他到门口时,里面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女人的声音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越发亢亮,娇吟悠扬,噀玉喷珠,似是在挑衅门外的人。 不是挑逗,是挑衅。 秦沚没有进去,就在门外听着,大雨浇淋,手里的剑越垂越低,直到后来那女人的声音变得嘶哑,微小,最后没了声息。 他用手里的剑在自己掌间划开一道血痕,而后又用手指轻轻抚过剑身,叹息一声,把铁剑插入石板之间,转身离去。 走出没多远,他突然停下脚步,站在雨里偏头大声笑道:“这真是礼物!” 屋内无人回应,又或是有人回应了他,却被雨势遮掩,无法传入秦沚的耳畔。 他忽然就笑了起来,脚下不再停留,大步离开了白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七十一章 事了人散 秦沚后来果真没有再回紫兰轩,有一些半个朋友在紫兰轩等了他几天,韩非期间还去了他住的小院,里面很简洁,没人来过,东西也没拿走,木屋内有几件男人女人的衣服,几盏燃烧殆尽的残烛。 还有几坛烈酒,几袋茶叶。 窗台上晒着一双有些旧的绣花鞋,想来是‘楚香兰’穿过的,韩非心中微动,想到先前过了那么些天,秦沚竟然没有将‘楚香兰’的东西清理掉。 他喜欢喝酒,但这次却泡了一壶茶,就用秦沚屋内袋子里的茶叶,直至清香弥漫,饶是平日里不喜喝茶的他,也赞叹连连。 姬无夜的死对韩国的朝堂是一次不小的冲击,自秦沚离开后,韩国发生了很多事情,譬如朝堂新人才的崛起,月余后嬴政的暗中拜访,李斯和韩非的重逢,玄翦的刺杀,再后来没多久,韩非竟纳了一门小妾,可具体是谁也没几个人知道。 那场春雨压城后,新郑连着晴了数天,阳光明媚,驱散了所有人心里的阴暗不快,值得一提的是,城北的白府在天晴的第二天发生了一场大火,烧了很久,府邸里面无人救火,无人声息。 火势滚滚涛涛,热浪铺开让街上都变得炙热,足足一天,当烈焰熄灭时,白府已经彻底变成了残骸一片,满地焦土,千疮百孔。 蓑衣客告诉韩非,起火的那天,白亦非骑马离开白府出了城,就带了一个女人和一把白鞘的剑,再也没有回来过。 姬无夜的死,让偌大的情报网落到了荣沪手里,只不过现在他在为紫兰轩做事,秦沚离开后,他也常去那个小巷子里买肉饼,然后才去廊桥那里钓鱼。 这次是真的钓鱼,有了鱼就带回去烤着吃,放上佐料,十分惬意。 墨鸦带着鹦歌也离开了紫兰轩,虽然韩非费尽口舌想要挽留他们,然而的确说不通这两个死脑筋,就留下了白凤这少年孤零零的一人,没事儿就听弄玉弹琴又或者闲聊几句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 事先准备的李开并没有派上用场,姬无夜早早地将自己埋进了土里,这让李开反而没了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也不愿再叨扰自己昔日的爱人,不曾道别,自己悄悄离开了新郑。 紫女告诉了李开弄玉的事情,他心中已经满足,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儿,过得很好,有这么一群可靠的……朋友。 所以少了些人儿,新郑就空了起来,说不出具体是怎样,偶尔韩非在忙碌之后会觉得比较空落,没有敌人,朋友也走了几个……好在自己身边还有个千娇百媚的女人。 流沙的创立起于韩非的担忧和无聊,嬴政和李斯的拜访让他心中有了隐患,韩国的灭亡其实在他们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但韩非的眼界比较开阔,他跟张良,紫兰轩的几人谈论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心情比较平静,最后在众人的商讨下,就有了流沙。 说到底是他们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韩国到时候真的面临灭国的危机,他们就会尽可能保存最大的尖锐力量,暂且散于江湖,等待时机成熟,再徐徐图谋。 韩非不是一个静的下来的人,心里头始终有两个抹不去的字:搞事!搞事!搞事! 让他束手待毙,绝无可能。 唯一让人遗憾的是,太子疯了。四公子韩宇成了新的太子,府邸换成了姬无夜昔日的府邸,拆建不少,但他始终不愿修建的太好,也许是生而喜欢朴素的事物,又或是不愿意劳民伤财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他当了太子后,给韩千乘一些兵书,让他去了边关,当了个小将军,想借此磨练磨练他。 百废待兴,这个春天是韩国的春天。 ………… ………… 秦沚骑马出了韩国,回头写了一封信,寄给了荣沪,路上杀了三两人,而后往赵国而去。 他心里思虑了许久,觉得自己还是要去找祜,毕竟她扎了自己一剑不是?这算是仇,秦沚不是君子,是个小人,所谓小人报仇不隔夜,他想到这儿,就决定去赵国碰碰运气。 还真就只能碰碰运气。 这种未完全开化的地域,你指望不上一个电话,一张机票,马车能走到哪里完全取决于路能延伸到哪里,这些事儿人根本控制不了,七国之间不是任意两两都有官道可走,非得走官道,有时候需要绕行很长的距离。 秦沚没那个耐心,他想直接找到祜,然后给她心脏一剑,然后吐一滩口水,狠狠骂一句:“臭娘们儿纳命来!” 他是真给这女人搞的惆怅了,每每回忆起,又爱又恨,也知道自己下不去手,倘若姬无夜死前说的真话,那祜来韩国多半是为了杀他。 如果是来杀他,麻烦就大了。 罗网里的人一但任务失败,要么死,要么死……要么死。 从前往后数,这三个死字写法不一样。 意思就是,要么任务失败被目标杀死,要么任务失败自杀,最憋屈的是最后一种死法,就是任务失败但人跑掉了,然后被罗网自己通缉,死于罗网之手。 为什么不留活口,这不是坏了什么奇怪的规矩,而是这种做法让很多罗网高层的刺客觉得极没面子……进去当刺客的大都是亡命之徒,而这群亡命之徒里偶尔会出现几个武功高强,心理变态的人,把这见不得光的职业当作了信仰。 你可以侮辱这些人,反正他们也听不进去,但你不能玷污他们的信仰,不然他们就会跟你拼命。 罗网很有几个天字级的杀手,如果祜真是来杀他的,此番就算是任务失败,而人却逃逸,会遭到罗网高层的通缉,境况危险。 他不想这个女人死,具体有多不想,大概就是秦沚离开白府后没去姬无夜的府邸杀人,直接就在白府马苑里牵匹马离开了新郑。 他心里的仇恨无处发泄,都能在雨里压下,就是想快点走,走快点。 秦沚知道祜在哪里吗?他当然不知道,蓑衣客也不知道,这就是碰碰运气的意思,感觉在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 于是某人跨过山川小溪,风餐露宿,星夜兼程,等他到赵国时,已经邋遢的像个流浪汉。 争执从邯郸城门口就开始了,那些官兵就觉得秦沚是个流浪汉,马也是抢劫别人的,非得把他的马扣押起来才让他进城。 说来说去说不通,打架又打不过,抱着良民不与官斗的心态,秦沚最后还是认了怂,把马儿交给了这些官兵。 是真打不过——人家人太多了。 况且他是来赵国寻人,真的闹了事儿,做什么都不方便。 等到他的马儿被人牵走,他进了邯郸城时,才回头看着那群面泛春光的官兵低声骂道:“真他妈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七十二章 一个中年油腻的天字杀手…… 秦沚进了邯郸后成了路霸,行人见他都躲的很远,实在不想离他这个脏兮兮的流浪汉太近,秦沚自己不觉得羞耻,脸皮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安然自若地四处寻找客栈。 终于在路过第二条长街左边巷子里的烟花胡同旁的贵人府邸后边看到有一家客栈名叫做:步郝昭。 “你这位置是不太好找。”秦沚心里默默念道。 秦沚明明午时来的邯郸,等他找到这不好找的步郝昭客栈时已经是傍晚。 这家客栈的店小二看见秦沚这邋遢肮脏模样的时候,第一想法就是把他轰出去,后来走到秦沚面前时,又被他身上的臭味和血腥味熏开老远。 实在下不去手,想踹他一脚又怕脏了鞋,那店小二眼睁睁看着客栈内的客人相继捂鼻离去却束手无策,心中恼怒,索性一溜烟儿跑没影儿去知会了掌柜,那掌柜倒是个和蔼的人,出来后面容上没有要赶秦沚走的意思,就是手上握着那明晃晃的菜刀有些不大友好。 不过在看见秦沚掏出几十两碎银后,他们就欣喜地笑着打烊了,小二去为秦沚准备了好几桶暖热的洗澡水,又匆匆出去按着秦沚身上量的尺寸购置了青色的长衣,放在客房之中。 寒嘘问暖,热情无比,就差给秦沚准备姑娘暖床了。 舒服地除去一身风尘,秦沚半躺在浴盆里开始思考着怎么去找祜,又该怎么去面对这个女人。 好与坏,总得有个交代,秦沚觉得自己当初真不该有那一念之仁,不去救晓月,就不会遇上祜;倘若没有遇上祜,也就没有以后的那些故事,到那时,祜若来杀他,无非就是两种干脆利落的结果,不必像如今这样纠缠不清。 休息了一晚过后,秦沚第二天晌午出去找到了一些邯郸的“地头蛇”,询问了关于祜的一些往事,却发现这事很让人忌讳,几乎没有人愿意提起,似乎会冒犯到什么。 没了线索,秦沚只能重新回到步郝昭,却见着了一个奇怪的人。 是个道人,穿得很朴素,年纪约莫不惑,但有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功修为,隔着老远秦沚就能感觉出来,扑面而来一半压迫,一半凝神静气,让人心安。 这个世界的道士并不常见,甚至很少,而且大多是江湖骗子,卖卖奇怪的丹药,真有奇才实学的道士譬如徐福这种,那都是去骗达官贵人的,很少出入这种寻常百姓来去之地。 他走到道人身边坐下,点了两壶茶,一些吃的,还未开口却先听得那道人说道:“我昨日里见过你。” 秦沚眼睛微眯,随后笑道:“道长是没睡醒?我不记得昨日见过道长。” 那道人微微对着嘴边滚烫的茶水吹了口气,轻啜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道:“你以为你洗个澡我就不认识你了?昨日正午那个在城门口被劫了马匹的不就是你?” 秦沚干咳了一声,面容间几分尴尬,讪讪说道:“咱们不谈马。” 道人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又说道:“你是不是在找人?” 话音刚落,秦沚眉头一皱,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这道人,忽而露出敬仰钦佩的目光,拱手道:“道长会读心术。” 道人摇摇头,啧啧两声,神秘地说道:“我今日也见过你,在与人询问一些禁忌旧事。” 话说到这里,秦沚就不能忍了,一拍大腿,煞有其事道:“道长这是天眼通对不对?一定是天眼通!” 说完他又从怀里掏出匕首放在桌子上,轻抿了一口茶,声音就兀地淡了下来:“我不喜欢有人一直跟踪我,所以道长今天如果告诉我这不是天眼通,我可能会捅死道长。” 那道人喉结微动,随后干笑了两声,解释道:“年轻人莫急嘛,把刀收回去,老道我没事儿跟踪你做甚?真是碰巧看见的。” 秦沚细细一想,大约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就将刀子收了回去,拿起桌上这杯茶对着道人说道:“这就是缘分!晚辈以茶代酒,咱们先干一杯,不醉不休!” 道人面色变得严肃,也端起茶杯,回道:“干!” 然后道人真就一饮而尽,秦沚却只轻轻喝了一小口,眼皮子一跳,看着道人咋舌赞道:“这么烫的茶……道长真是铁打的嘴皮。” 那道人面色有不正常的红润,像是努力憋出来的,沉默一会儿,才大着红肿的舌头骂道:“无耻。” 秦沚摇摇头,收敛了神色,认真说道:“别装了,咱们有事说事,你内功修为醇厚深远,这茶烫不着你。” 那道人又是一阵没由来的沉默,有些老脸挂不住,大舌头讪讪道:“真烫着了……” 周围的人声嘈杂,他们的谈话,动作根本没人注意,这让道人觉得好受些,不那么丢脸。 顿了顿,道人运作内力稍稍疏通了舌头的血液,然后才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在邯郸徘徊许久,撞上你真是缘分。” 秦沚眨了眨眼,等着道人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在找一个罗网的天字级杀手,想来你们有仇怨,我卖你一个消息,你帮我做一件事。” 秦沚点头说道:“这都好说,很公平的交易。” 随后他又把刀掏了出来,看着道人的眼神冰冷,平静说道:“关于我的事情,讲清楚,讲不清楚咱们就练练。” 那眼神不对,看得道人心里发寒,他低头嗡声嗡气地讲道:“还不是罗网里的消息……你晓得,罗网一直很关注你,我原本是道家人宗的长老丹阳子,下了太乙山来俗世炼心以求达到‘天人合一’境界,问鼎长生,后来武功急于求成走火入魔,便寻求杀道来为己身解惑,入了罗网后发誓只杀十人,如若十人后还未开悟,便终身不再回太乙山。” “你要找的那个女人,在罗网里是跟我同级的天字杀手,也是我接的最后一个单子,要杀的最后一人。” 说道这里,那道人又沉默了起来,似乎在思虑什么。 秦沚心中一动,抿了一口茶,接下道人的话题说道:“但你心中害怕,怕自己杀了这第十人后也不能开悟,终身不得回太乙,所以你决定让我代你杀了她,也正好可以免去你被自家人追杀的危险。” 那道人面色微苦,像是吃了黄莲,心虚道:“其实没你说的这么复杂,我只是打不过她……” 秦沚眉头一皱,问道:“她有这么厉害?” 道人叹息一声:“原先共事的时候没有,后来不晓得哪个天杀的瘟猪指点过她什么,竟让这女人悟了,我这几十年的内力要比她浑厚许多,偏生她能在剑法上取胜我,实在是一言难尽。” 秦沚脸色木然,盯着道人很久,看得他心里发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七十三章 名堂很多 “你别这么看老道,老道知晓你跟罗网有仇怨,但老道跟你没有仇,也没有接过你的单子,这次的交易,是个人性的……与罗网无关。” 道人将‘我’换成了‘老道’,语气里有了几分出家人味道,没有杀意,语气态度也都十分诚恳。 秦沚微微沉吟一下,回道:“我帮你让这个女人消失,你引我去太乙山。” 道人忽地警惕起来,打量着秦沚,小心问道:“你跟道家也有仇?” 秦沚语重心长地回道:“道长放宽心……没有仇怨,我的确抱着一颗虔诚的心想要去求道。” 丹阳子考虑了许久,似乎下不定注意,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颈,面露难色。 “道长方才莫不是说谎骗我,你堂堂一个长老,想要引进人去道门的权利都没有,实在有些荒唐了。” 秦沚慢慢喝着茶,待店小二上了菜,他一边吃,一边等道人的回复。 这家客栈的生意蛮不错,虽然位置偏僻了些,但饭食酒水,修建材质,布局风格都还不错,算是一处歇脚的好地。 四周客人来了走,走了来,道人就这点事情想了约莫半个时辰,才下了决心,对着秦沚说道:“我可以给你信物,也能告诉你太乙山的具体位置,但能不能登上太乙山求道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秦沚等了这么小半天,见他就憋出这么一句话,失去了耐心,催促道:“道长快说,不要大喘气。” 丹阳子也夹了一口菜扔进嘴里,缓缓说道:“太乙山坐落在魏国南边数十里路,那里悬崖峭壁,险峻异常,门派坐落在主峰太白之上,而太乙山本身又分为山外山和山内山,山外山主要修炼养生,丹鼎,静心之法;山内山则是大多弟子都想去的圣地,那里有许多道门高深的武功心诀,更有一些灵药,经过炼制可以一定程度上改善人的身体本源,使之逐渐变得寒暑不惧,百病不生。” “太白附近山岭多而荒杂,若无人引进,就只能凭借机缘造化才能寻得宗门,我这里有一张地图和一件信物,你且拿好。” 丹阳子总算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囊和一张皱巴巴的羊皮卷递给秦沚。 秦沚接过羊皮卷,见四周无人注意,便小心摊开,看着上面状似稚童烂泥涂鸦的笔墨,睁眼涩口赞道:“好手法!粗浅笔墨间有不寻常的韵味,寄神而忘形,墨迹随心而动,起伏不定,浩浩若云端青霞,汤汤如崖下清泉,狷狂处游龙抬首烈烈,温婉处晚辈看完真是……” “真是编不下去了……” 话音一落,道人急忙摆手谦逊道:“谬赞了……低调,低调。” 秦沚深吸一口气,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揪住丹阳子的脖领,低声咬牙说道:“你就让我拿着这图去找太乙山,是不是想我死?” 丹阳子面露难色,很心虚地辩解道:“你多看几遍,总能看懂,到时候多准备些水和干粮,会找着太乙山的。” 秦沚压下心里的暴躁,骂道:“就你这样,还不开悟不回太乙山?你回得去吗?” 丹阳子老脸一红,也不辩解,嘿嘿的尬笑着。 这是事实,他十年前下的山,每年杀一人,一心想要开悟,却偏偏不悟,时隔十年,现在他自己也看不懂自己在上面画的啥。 秦沚几分不情愿地把东西收好,又说道:“告诉我祜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她。” 说到了祜,丹阳子面色就沉重了起来。 “邯郸出城西去二十里地有一座寒山,山顶有一处荒亭,她近来在寒山中练剑,捕猎为生,每日都会去荒亭静坐数个时辰,这也是咱们杀她的最好时机。” 秦沚看着道人,恍然说道:“道长这话一说我就明白了。” 道人疑惑,不解问道:“明白什么?” 秦沚一边吃菜,一边平静地讲道:“你不是去杀她的,你是来杀我的。” 丹阳子一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腰间的剑,笑道:“还是暴露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秦沚头也不抬,随口说道:“我瞎猜的。” “你们在那里设了埋伏?” 丹阳子应了一声,温声道:“去了不少人,老道与你并未说谎,其实不是我要杀你,是有人想要杀你。” “但那人于老道有恩,所以现在是老道要杀你……你看,的确与罗网无关,私人恩怨。” “从你在新郑外杀了人时,我们就盯上你了,城门口的官兵收缴你的马也是我们的意思……你知道的,马在官道上就是比人跑的快,这跟轻功好坏无关,马儿比人能跑,尤其是上过战场的军马,耐力更是非同寻常,我们准备了很多天,不想你最后骑马跑了。” 秦沚面色如常,又问道:“那祜呢?” 丹阳子回道:“她受了很重的伤,但是逃掉了,不过她似乎身上有什么奇珍异宝,伤势好的很快,后来还杀了我们不少人,如今就在寒山里,每日也的确会去荒亭杀人。” “我的精锐力量都为你而准备,所以暂时没有管她。” 秦沚微微沉吟,看着木桌上有些发神。 “谁要杀我?” “翡翠虎。” 丹阳子话音刚落,秦沚便放下竹筷,喝了茶水把口一漱,说道:“我吃饱了,劳烦道长带路。” 丹阳子起身,不再迟疑,将衣服褶皱仔细一理,袖袍一挥负手带头离开。 秦沚跟在他身后,路过铁匠铺子时,随手拿了一柄剑,扔了些碎银。 “这柄剑很显眼。”他一边跟着丹阳子与街上人群擦肩而过,一边饶有兴趣说道。 丹阳子瞟了秦沚手中出鞘三分的剑,才发现没有开过锋。 “这剑能杀人吗?” 秦沚淡淡回道:“我没试过。” 道人凝重说道:“老道觉得你境界很高,很难懂。” 秦沚又说道:“我觉得道长带错路了,这是往东。” 这话一出,道人骤然止住脚步,看了天上的太阳,很久才默默地转身。 “我知道,老道只是想告诉你……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丹阳子没皮没脸地讲道。 秦沚只能跟着他,一边走一边讥讽:“你蠢成这样是怎么混到天字杀手的?” 道人语气很真诚地答道:“因为老道杀的前九人,也是罗网禁忌名单上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七十四章 雪孚几度秋(一) 秦沚随着道人出了城门,走在尘泥小路上,一边走一边不时会同他闲聊。 两个人身上都没什么杀气,丹阳子很落落大方地告诉了秦沚自己在寒山荒亭设下了埋伏,并不担心秦沚会逃走,也不担心秦沚会现在立刻对他出手。 寒山很大,荒亭很小,对于没来过这里的人几乎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在寒山里找到荒亭,丹阳子自己想杀了秦沚,也心知秦沚未必不想杀了他们。 秦沚需要他带路,所以不会立刻对他动手。 去寒山的路很长,两人虽然脚力不错,但这二十里地还是走了不少时间,期间并没有休息过,老道更是希望秦沚赶路再快一些,此刻秦沚消耗的越多,待会儿他们的胜算就越大。 他不是雏儿了,罗网前后晃荡了十年,他们偶尔会跟他提起秦沚的变态,说秦沚喜怒无常,但心思敏锐,有可能上一刻还在跟你谈笑,下一刻刀子就扎进了你心窝里。 说的最多的,还是他的剑稳,没有偏过。所以道人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如果秦沚累了,是不是出剑就会偏一点。 他没报太大期望,但是有一点可能他就会去争取一点。 “如果一会儿我死了,请你把我的剑一起带回道门。”眼见前方的寒山脚已经出露眼前,丹阳子收起了先前的顽童模样,神色开始变得凝重。 “可以,如果我侥幸能找着你地图上画的地方。”秦沚回道。 寒山不寒,枝叶繁茂惹眼,山上本没有路,全是给侩子手踩出来的,从山脚处行路往上就需要轻功辅助,不然很难在某些陡峭险峻的崖壁上越过断层。 阳光透过头顶的枝叶间散落在地,圈圈点点,敞露的地方微微炽热,阴翳处又觉得清凉。秦沚同道人入山许久后,才绕到峰顶,那里有一处天老爷挥刀削下的极大云台,雾霭弥漫,烟云藏幽,素沙从简,奇土怪石拔地而起,遮眼弊神,空气也越发地清冷新鲜。 到了这里,就有了那么几分仙境味道,苏醒人身的沉睡部分,怡然爽心,耳清目明。 云台上是有一处荒亭,荒败的程度会让人怀疑这对木屑碎石生前到底是是什么玩意儿。 秦沚看着远处的那堆木石堆沉默很久,赞道:“能把这东西看成亭子,你们还真他娘的是一群人才。” 无人回应,他的身畔早已无人,那道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此处,仅剩秦沚一人站在原地。 他不像谪仙,就算站在这么有诗意的地方,但人就是那个人,看不出出尘味道。 秦沚抬眼看见了自己想看见的,他缓缓拔出手中剑,将剑鞘插在地上,提着这柄未开锋的剑往前走去,一直走到云台中央,那里坐着一个衣衫破烂满身血污发丝凌乱不堪的女人,四周躺着许多尸体。 山上的空气很冷且无风,血腥气弥漫不开,就在方圆丈内充斥着,那女人听闻脚步声接近时,抬起头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你没想到我会找来吧。”秦沚说道。 她沉默一会儿,声音有些微微嘶哑:“你是来杀我的?” 秦沚随脚踢开一具死尸,盘坐在她面前,看着她乱糟糟布满血污的头发间有支玉簪。 “你还戴着簪子。” “嗯。”她仅短短支应一声,似是不愿多说,闭上眼睛。 秦沚把手中的剑横在膝前,稳放好,又淡淡问道:“当初你是来韩国杀我的?” 这次祜沉默了很久,最后才回道:“是。” 秦沚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身上除了血腥味还散漫着一股野兽的味道,这是常年杀人才能养练出来的敏锐气息,秦沚心中感叹,她当时竟能将自身收敛的那般好。 到了现在他也不清楚当初究竟是自己真的没有发现还是不愿意发现。 “那你为什么不早动手?” 祜很直接地回道:“在姚府的那晚你搂住我的时候,我就想动手了。” “但那时你对所有人的戒备都很深,我没有成功的把握,于是决定再等等。” “还记得你那晚睡觉时候,我只是轻轻一动,你便在一瞬间锁死了我的要害。” 秦沚笑道:“是的,可后来你明明有很多机会杀死我,是你自己不珍惜。” 祜静静看着秦沚的眼睛,过了会儿才抿嘴轻声说道:“无所谓……谁在乎呢?” “当初你带我去苍梧山,送我玉簪。” “那时我就不想杀你了。” 秦沚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眼神变了些,说道:“你嘴里的谎话这么多,我很难相信你。” 祜平静回道:“我骗过你,你也骗过我,这很公平。” 秦沚嗤笑一声,眉头一挑,问道:“我骗过你什么?” 祜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说道:“那日你在苍梧山上跟紫女说……你喜欢我。” 秦沚注视着她,认真道:“你觉得这是谎话?” 祜被问的有些心虚,眼神不自觉移开,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我……不知道,当时信了。” 秦沚没有再说话,静静看着祜,很久之后,缓缓起身。 “你要走了?”祜抬头露出满是血污的脸微微慌乱地问道,身子却仍旧坐在地上未动。 秦沚用俩根手指抹开手中无锋剑的第一缕寒光,眼里开始结冰。 “不走,杀人。” 四周的杀意越发浓稠,如汁水溅开荡漾在空气中,那些散不开的雾霭后面,有针芒点点,寒锋刺骨,冷意三两,只是一刹,朦胧的白后面出现了死亡的黑。 秦沚轻轻扬起手里的无锋剑,挽开一道剑花,登时大雪凛冽不散,飘洒混沌一片,似是深谷隆冬的晦朔,那剑尖却有梅开二度的芬芳,待一抹不知是雪花还是梅花抚过剑刃时,那无锋剑的无锋却无声将其划为两半。 于是血雨就如泼墨洒了开来,数个呼吸之间,周遭的尸体一具一具倒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不想受伤,因为不知敌人是否锋刃有毒,所以在看见某一具即将倒下的尸体背后那一点避不开的青芒时,秦沚的那双修罗臂膀又从身后伸了出来。 止不住的杀意大河一般倾泻开,浩荡悠悠,就连身后的祜都被吓住了。 这是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现象,人怎么会有四条胳膊? 秦沚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四周十来个突然被震慑住的顶尖杀手,还有面前那位飘逸若仙的道人,说道:“你不要害怕,你的剑我一定会帮你送到道门。” 丹阳子手持一柄形状特殊的长剑,面色凝重地看着秦沚,说道:“不必劳烦你如此费心了,这剑,我还是决定自己送回去。” 秦沚往前踏出一步,一柄鲜红的血色剑影携带着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息突兀出现在他左手,秦沚眉头一挑,咧嘴笑道:“既然你来了,那就由不得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七十五章 雪孚几度秋(二) “老道虽是人宗长老,但所修其是天宗至高心法万川秋水,所以今日老道以秋做剑,破你冥冬三尺寒。”丹阳子手持长剑凛然而立,身上忽而荡开涟漪,一股大势苍然而升,萧瑟秋意层叠,四周景物颜色浅淡,道人踽踽独行,提剑朝着秦沚走去。 每一步,枯一株草。 每一步,倒下一个黑衣人。 每一步,秋意强盛一倍。 最后一步,道人站到秦沚的面前,纷扬大雪停了,天地失色。 索然苍苍,丹阳子看着秦沚的手上的那柄无锋剑,眉头却不由得皱了起来。 那柄剑很显眼。 “我早跟你说过,这柄剑很显眼。”秦沚开口道。 剑刃无锋,孕万丈冬。 撕不开的萧瑟再一次变得寒冷起来,簌簌抖落一片冻死的枯叶,雪花再次洒落。 不在这天地失色中,不在秦沚的剑上。 秦沚手里又只剩下了一柄剑——那柄无锋的剑。 剑刃口的雪下在了道人的心里。 他低头,自己的胸襟前一片殷红散开。 于是在这与枯黄不同的血里,天地失色,秋意绵绵都褪去殆尽。 道人的剑也刺进了秦沚的身体里,刺进了胸口,离心脉仅隔半分。 这姿势其实很累人,所以秦沚在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只好颤巍巍地抽回自己的剑。 “……这是什么剑?”道人虚弱地笑问道。 秦沚沉默很久,用手把自己胸口的剑缓缓拔出,带出一抹红色的花。 “没开锋的剑。” 道人闭眼缓缓半跪在地上,低声喃喃。 “我知道……多少钱?” “二两银子。” 道人最后看了秦沚一眼,疲惫说道:“买贵了。” 一声沉闷,道人的身体倒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埃,手中的剑摔落在地,发出清鸣声回荡在秦沚耳畔。 秦沚捡起那柄剑,在道人身上蹭干净自己的血,然后慢慢收回剑鞘里……做完这些事花去他很多力气。 喘着粗气,他又踩过具具尸体,蹒跚回到女人身边。 一屁股坐在地上,秦沚看着祜很久,开口道: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杀不杀我?” 祜小声说:“你走吧。” 秦沚有些头晕目眩,他放下剑,也不嫌弃祜身上腥臭的味道,横躺于地,将头缓缓枕在她大腿上,闭眼淡淡说道:“你跟我走。” 祜沉默一会儿,说道:“我曾经发过毒誓,此生不会把自己托付给男人。” 秦沚又说道:“你跟我走。” 祜很耐心地解释道:“我发过毒誓……那种很毒很毒的毒誓。” 秦沚点点头,困意袭上来,声音淡了些:“我晓得……你跟我走。” 祜很艰难地开口道:“我……” 她还想要再说什么,秦沚却已经觉得很困,于是他伸手揪住那只精致的耳朵,稍稍用力捏一捏,还是熟悉的手感。 “你什么?大声点儿。” 耳朵上的阵阵痛感让她眼眶发酸,她嗫嚅道:“我说……我跟你走。” 秦沚放开她的耳朵,疲倦地说道:“这句我听清楚了。” 祜后面还说了什么话,他是真没听清,就枕在那柔软的腿上睡了过去。 ………… ………… 西山日薄,有暮落的趋势,远处一匹白马驮着一个女人走在斜阳下,身旁独臂男人牵着白马走的并不快。 女人很美,怀里抱着一柄白鞘的剑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偶尔口中会哼出莫名的调调。马儿最后停在了一处破旧的废墟前,那里荒草杂生,怪石散落,地上某处会看到两三尸骨。 是一处很大的庄园,有岁月留下的痕迹,残破简陋。 “是这里了。”男人淡淡说道。 那女人闻言翻身下马,伸出玉手轻轻推开那扇旧门,尘埃飞舞。 她看了看里面,阴暗昏沉,于是指间轻轻燃起一抹火苗,却又被另一只苍白的手握熄。 “不急这一会儿,我做一个火把,才隔了一天,你还没恢复,擅动内力对经脉不好。” 女人看着他走到一旁忙碌,也不反驳,便找了棵树倚着继续把玩着手里的那柄奇怪地剑。 …… …… 新郑,荣沪坐在廊桥边,身旁站着一个黑衣人。 不是刺客的那种黑衣,就是穿的寻常黑衣。 夜里看着都一样,但这人又不一样。 荣沪吃了口热乎的饼,看着手里的布条,又就着这张布条反面用一旁准备好的笔墨写下:“消息到的晚了。” 他对着旁边的黑衣人说道:“你去城里抓一些道门的人,如果没有,就去韩国的其他地方抓,阳翟也行。” “探听到道门的消息后,派人把这消息送到道门去。” 那黑衣人面色有些难色,认真说道:“需要时间。” 荣沪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这消息不急,一个月内送到就行了。” 黑衣人领命,消失在了漆黑的街道尽头。 等他走后,卫庄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他看向远方崖壁,那里是苍梧的鸟瞰点,上面有繁星粒粒。 “你想要收束罗网了?” 荣沪把饼放到一旁的草地上,将鱼线抛到河中央,缓缓答道:“时候早了些……但也不早了,等到秦国发现没有任何捷径可走时,他们就会发动武力。” “张良前段时间出使了魏国,如今未归,我们去保护他的人给的消息说那边似乎不愿意帮忙。” “罗网的力量很散,迟早会有人对这个庞然大物下手,流沙完全可以做第一个人。” “况且秦沚和我提及过,嬴政身体有治不好的隐疾,就算他再能活,不惑也该到头了。流沙可聚可散,我们也等的起,但前提是我们手里有足够的力量。” 卫庄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翡翠虎呢?” 荣沪拿起手头的鱼竿,眼睛微眯,里面有说不清的意味:“线放了很久,但这鱼很狡猾,并没有上钩。” 卫庄闻言不再耽搁,转身缓步离开,忽而又偏头交待道:“这人不但是秦沚的敌人,也是流沙的敌人,当初是流沙放走的李开,他敢动流沙的人,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荣沪笑道:“晓得了。” 他又拿起一旁的肉饼吃着,看着不停微微颤动的鱼竿,许久后兀自感慨一声:“大鱼不上钩,小鱼不要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七十六章 入山 除了山,还是山。 一眼望去,峰峦叠进,翠绿幽幽,山间虫鸣,崖壁猿啼不时相映而起,入耳悉听。 那山路上有两个奇怪的人儿,一男一女,男的编制了一张奇怪的藤条,做工精致,挂在身上,那女人如婴孩一般被藤条包裹住,贴在男人前胸前,下巴搁在男人的肩上,双腿被藤条支撑住,一路上纤柔白净的小腿跟脚丫子挂在男人腰间晃晃荡荡。 “你这脚筋还能长好吗?”秦沚拄着一根木棍一边用丹阳子的长剑劈砍前方过于繁茂的枝叶,一边小心地走着。 这种深山老林说到底没什么人烟,路还得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才行,他按照丹阳子的那张地图翻遍了好多山头都没有找到太白峰。 最可悲的是,经过一系列的辗转,秦沚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祜的脚筋在先前的战斗里被刺客拼着性命挑断了,就是防止她再跑掉,先前一来二去,他们大抵知道只要祜受伤不是过于严重,都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这让他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毕竟那些刺客原本也是丹阳子留给秦沚的。 祜撅了撅嘴,小声说道:“能的,但是需要很长时间。” 秦沚挑眉,又随口问道:“很长是多长?” 祜想了想,答道:“短则两个月,长则半年。” 秦沚一怔,随后又继续顺着山道朝山道:“我那师弟自从走火入魔后忘了很多事,有些事是小事,有些事则是必须要和少侠说清的大事。” 秦沚微微低头,说道:“赤松子道长请讲。” 老人面部表情很平静,眼里也很平静,常人看一眼就会陷进去。 他胡须很长,很白,可以扎辫子。 所谓须发皆白,说的就是赤松子这样的人。 老人看着秦沚,微微叹道:“我那师弟丹阳子本是天宗长老,修炼万川秋水最后一步时急于求成,导致走火入魔,从此神志不清,总以为自己是人宗的长老,实在是……让少侠见笑了。” “道家天人二宗的规矩不大一样,在天宗里,每位长老和掌门人都持有一柄特殊的剑,少侠手里的这柄剑唤作彡獨,是道家天宗里最特殊的一柄长老剑,如今彡獨在少侠手里,倘若少侠真有心入我道门,就只能代替丹阳子担任长老之职。” 秦沚听完后,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道:“这是规矩。” 他语气里有一些不确定,不理解,不清晰。 所以赤松子点头道:“这是规矩。” 秦沚懒懒道:“我还以为道门的人都是没有规矩的。” 赤松子摸着胡子笑笑,并不反驳,并不解释。 随后秦沚又看着一旁坐着的楚香兰,问道:“那她呢?” 赤松子看着楚香兰,眉头微皱,随后又舒展开来。 “按道理她与你不同,这位姑娘如果入我道门只能作为普通弟子,不能与少侠住在一起,除去授课解惑,她需要行门内弟子应行之事。” 秦沚闻言伸手轻轻拿捏起一旁楚香兰白嫩的蹄子在赤松子面前晃了晃,无奈说道:“她脚筋被人挑断了,先前吃喝拉撒都是我在照顾,路都走不了,怎么行门内弟子事?” 赤松子轻轻点头,平静说道:“此事容易,少侠入了道门天宗后,只需要收这位姑娘为关门弟子,道门便不会再过问她的事。” 秦沚听完笑道:“那就这么着吧……不过我对道门知之甚少,实在不知道与寻常弟子该如何授课解惑。” 赤松子微微摇头,神秘一笑:“道门有藏书阁,少侠有空多去转转,待明日门内弟子为少侠沐洗后,少侠就是现任丹阳子了。” 秦沚点头,而后对着一旁楚香兰肃穆讲道:“听到没有,待明日我为你沐洗后,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 楚香兰忍住唇角笑意,低头诺诺。 后来秦沚又与赤松子交涉许多,对道门天宗人宗有了大致的了解,心里也变得几分炽热。 在他心里,道门是距离玄学最近的地方。 老子骑牛出函谷关,紫气浩荡三千里。 庄周梦蝶,驭鲲遨游古今未来,穿梭时间长河。 …… 虽然吹的很玄乎,但听起来的确很刺激不是? 这就是秦沚一直所追求的,有一种真实存在的力量,可以打破世间的‘理’。 随心,随欲。 这也是他的疑问,秦沚知道世上是有这种的力量的,凡人无法解释,甚至无法理解。 他自己就最好的证明。 所以他来到了道门,做起了一个神叨叨的道士。 其实道门的人并不等于道士,但秦沚觉得自己穿上道袍实在太像道士,再随便找个树枝,拉一块破布,他就可以出去唬人了。 这位姑娘,本道长观你印堂发黑。 有煞气。 本道长给你破一破。 …… 于是在秦沚收楚香兰为关门弟子的那天晚上,秦沚以破煞为由,跟楚香兰打了一架。 秦沚毕竟是长老,道术非凡,楚香兰作为普通弟子一直处于劣势。 时而莺歌切切,时而燕舞姣姣。 最后楚香兰终于被秦沚用深厚的道教文化教训的心服口服,正式成为了秦长老的关门弟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七十七章 觅道(一) 太乙山的日子过的清闲,自从进了太乙山后,秦沚心里头对前任丹阳子忽而有了感激,若不是他的信物,自己想要进道门得花费不少周折。 道门的弟子很多,统计起来怕有上万人,在天下各处分散,俗世中佼佼者占了绝大部分。 太乙山中掌门长老弟子算起来也就寥寥不到千人,山中清净,但也寂寞,年轻的弟子大都忍受不了这样的枯燥,虚度年华,所以宁可投入俗世中为道门做一些事情,赚取一些门中前辈的赏识,从而获得进入山内山的资格。 山内山的具体位置不明,秦沚没有去过,也不想去。 他对武功不那么感兴趣,一本六脉神剑自己还没有练到家,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还是懂。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心境和精力做一个武学宗师,融合百家之长,创出一门最适合自己的武功心诀。 身为天宗长老,秦沚有进入山内山的资格,但来了太乙山数天后,他没有跟道门内的任何人提过这事儿。 道家的人不是傻子,他来得突兀,虽然携有上一任丹阳子的信物,但是不是真的赢得了赤松子的信任还很难说,这老头一身修为深若瀚海,如若发生冲突动起手来,秦沚没有必胜的信心。 赤松子年近七旬,在这个世界里算是个老不死。几十年的潜修,就是一头猪也该成精了,何况他是道门的天宗掌门。 秦沚不想因为几本无所谓的武功秘籍而糟蹋了自己这天宗的长老身份。 真的,掉价。 某日清晨,观外深山某处,一座九层楼阁挺拔伫立,楼阁修建十分精致,虽然外观简朴,但支架做工,框骨修饰均是出自老匠人之手,稳固巍然,似百年苍木牢牢扎根在地上。 楼阁门外有几名弟子打扫,一位正看着竹简的老人坐在竹椅上,静靠在门口一旁,面容安详。 阁楼牌匾上书:周阁。 秦沚来了此地,将赤松子赠与自己的长老玉饰给那位老者看后,他也不说话,只是有兴趣地多打量了秦沚几眼,便为他将阁楼门打开。 随后他又拿出一根火烛为秦沚点燃,递到秦沚手里,交待道:“周阁易燃,小心火烛,有需要的典籍可以取出,五日内归还即可。” 秦沚诺诺,将烛火拿捏在手,进入了阴凉的楼阁内,旁边木窗虽然大开,只是山林树枝繁茂阴翳,投射进来的细粒散散的光珠实在作用微小。 从一楼到九楼,秦沚找了很久,手里的烛火几近燃尽,周阁里的藏书多为杂卷,前人留下的叨叨念念,繁琐而无趣,秦沚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 他记得庄子写过一篇《齐物论》,如今就在找这宝贝。 赤松子与他谈论过,庄周是继李聃之后的唯一一位达到过‘天人合一’境界的道门高手,而后行踪不明,逐渐淡忘于众人的视野里。 他这意思秦沚听得懂,就是庄周后来自己找了个地方偷偷不见了,没让人找着尸体,所以不知道死没死。 道门的人坚信长生羽化一说,但秦沚不信,也不相信庄周是成仙了。 仙这玩意儿,讲起来太玄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说到底世人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仙人,也没有见过见过仙人的人。 现世道门还有一位很厉害的老人,活了一百五十岁,道号北冥子,是赤松子的师父。 一百五十岁对于常人来说,其实同仙人也相差不远了,这里头的意思就是:他的五十岁等于寻常人的二十岁。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概念。 秦沚对北冥子极为感兴趣,但北冥子常年在太乙山内山静修,不问凡尘俗事,所以一时半会儿秦沚也见不着他。 这几日听赤松子谈论时,他常常发出嗟叹,说自己师尊北冥子有可能会成为庄周之后再一位立足‘天人之境’的道门绝世强者,甚至探求到传说中的仙道。 秦沚真不好意思说什么话去反驳他,老人一心向道,所谓的仙对老人来说可能就是心中道的终极。 索性随他去吧。 秦沚也不喜去教授什么奇怪的道家学问于山外山的弟子,太生涩难懂,他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去学这些玩意儿,繁重的工作全推给了另一位天宗长老广成子,那长老年纪大了,也闲来无事,喜欢跟年轻弟子阔阔而谈,一来打发寂寞,二来打发时间。 秦沚的任务就是每天负责楚香兰的吃喝拉撒,如若遇见太阳好了就用先前编织的藤篮带楚香兰出去兜兜风,晒晒太阳。 他偶尔会去抓鱼,那太白峰上顺悬崖而倾泻的关口有一处横栏的小水湖,秦沚自己做了鱼竿,没有鱼线,他就走到小水湖里拿鱼竿子打鱼。 …… 这是生活,往前百年,往后百年,山里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太乙山上的弟子天宗有四百余人,却极少见到秦沚,平日也都是广成子为他们授课,后来每每听几位见过秦沚寥寥数面的弟子讲述秦沚虽然年轻,但剑法却高深绝伦时,他们便会开始脑补秦沚那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又听说他常带着一位腿脚不便的美丽女子在山中闲游,于是又为秦沚脑补上了一段身世离奇,活去死来的感情,最后恩仇尽断,携子之手,双双归隐山林。 …… 如此,道门的长老虽然无趣,但弟子确是有聊,没事喜爱冥想,不参悟天地之道,不参悟武学境界,专门参悟他人琐碎小事,偶有所得,便觅得两三知己,相互交流,共同进步。 曰:八卦。 …… 这也是生活。 所以此刻站在周阁第九层楼的秦沚,非常想要找到老庄的那一篇《齐物论》,原因也很简单:秦沚妄想通过庄子亲笔写下的东西,窥探出他的生活。 如何知会一个人在想什么? 猜吗? 很明显,这是最不稳定的一种方式,也是最蠢的方式。 庄周的笔下,早就写过自己在想什么,后人绞尽脑汁想要通过武功上的登峰造极去衡量前人不可超越的‘天人合一’,这是一种错误的想法。 武学与玄学之间,本身就是一条越走越窄的路,到了最后,真正走到极致的那些人才会发现,这两者之间始终会有断层,连接不到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七十八章 觅道(二) 用通俗易懂的例子来讲,武学就是六脉神剑的凝气成剑,而玄学就是秦沚从逆鳞中悟出的杀意化形。 冥冥之中说不清楚,指尖轻触,而后碰到亿万星辰海里最微妙的那一点,于是就悟了。 所以关于六脉神剑,只要有剑谱寻常人都能练成,而杀意化形可能如今世间就只有秦沚能够做到。 这就是差别。 秦沚有过一次体验,明白这种东西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无怪道家这么多年来人脉不绝,源远流长,但真正走到‘天人合一’境界的却仅有老庄二人。 他不对自己抱有太大的希望,只是想碰碰运气,但凡秦沚看到了庄周想什么,顺着他的路子,多少会有一些自己感悟。 至于李聃,所述太过深奥,秦沚看不懂,不想看。 庄周的字,多以故事为主,这是秦沚喜欢的。 从清晨翻到了快要正午,山林内的空气都要变的微微闷热,秦沚可算在杂物堆里翻出了自己想要的那份竹简,稍微擦了擦灰尘,端着早已熄灭的烛火出了周阁。 与门口那老人盘算清楚,确定了归还时日,秦沚便将庄周的《齐物论》带回自己的小屋子。 屋外崖台,楚香兰安静地坐在木椅上晒太阳,双眼微眯,好不闲适。 这小木屋的地势十分险峻,两边都是悬崖千仞,屋外院子不过方圆两三丈,院门处就只有一条崎岖小路能够通往远处的太白峰。 没有其他路可走,楚香兰的脚筋已断,秦沚背她路过崖上小路时,一旦脚踩空就是两条命。 眼见秦沚出现,楚香兰好奇问道:“你找什么去了?这么久。” 秦沚伸手从怀里拿出陈旧的竹简递给楚香兰,她轻放在腿上览阅,美眸偶尔露出惊色。 “有意思吗?”秦沚顺手搬来一个小木凳,坐在楚香兰旁边,拿着一柄柴刀劈着前些天拾来的枯木,这几日未下春水,这些木头上的潮湿已经被阳光驱散干净,是很好的柴禾。 楚香兰没有回答秦沚,专心地看着,秦沚劈完柴就去准备生火做饭,今日忘了打猎,还好先前山中捕杀的麋鹿尚未吃完,熏了一些胸脯肉,秦沚把这些肉细细切开混着野菜煮进粥里。 没过多久,香气就在木屋附近弥漫开,楚香兰总算回过神来。 时间缓缓流逝,等到秦沚已经全部弄完后,又坐回小凳子上,两人手里一人捧了一碗粥慢慢吃着。 “这篇《齐物论》的确是宝贝,但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它就是一篇荒诞野事,甚至看完后就会把这竹简当柴烧。”楚香兰一边小口喝粥,一边笑道。 秦沚摇头晃脑,闭上眼睛念念有词:“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穷年也。忘年忘义,振于无竟,故寓诸无竟……” 念完他又自顾自地笑了两声,用竹筷轻轻敲了敲碗边,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对楚香兰眨眼道:“你猜猜庄周当时写这些东西的时候,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楚香兰喝了一口粥,又喝了一口粥。 她没有回答秦沚的话,而是柔柔开口道:“我以后在外就唤你师父了。” 秦沚想了想,一口气把手里的粥喝完,点头说道:“成。” 随即他又拿起楚香兰腿上的竹简,仔细观摩很久,之后他才怔怔道:“我有一种奇异的猜想。” 楚香兰片头看着秦沚,没有接话,任由他继续往下说。 “如果我说庄周没有死……” 他越说声音也越实在,而后抬头看着远方山尽头,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那里天上起了云,遮了太阳,不算阴暗,但光暗的变化很明显。 楚香兰总算喝完了碗里的粥,她把碗放到秦沚手里,白了秦沚一眼,轻声说道:“他要是活到现在起码得三百岁了,除非他成了仙,不然绝无可能。” 秦沚微微沉默,对着楚香兰说道:“你手里的竹简是在周阁里面拿出来的,里面全是前人亲笔,我手里的竹简老旧枯黄,但字迹尚且清晰,最多时隔五十年。” “《齐物论》是庄周两百多年前写的,那个时候的竹简保存到现在绝对不会这么新,但倘若我手里这份是后人抄录,那就更有意思了。” 秦沚说到这里忽地停住,把手里的竹简缓缓摊开重新放回楚香兰的腿上,捏着她的一根玉指轻轻抚摸竹简上的刻痕。 那是用锋锐利器刻下的字。 字里行间有微弱的剑意。 “蝴蝶……”楚香兰双眸微瞪,低声喃喃。 秦沚笑道:“如果是我在上面用剑刻书,无论我如何全神贯注,剑意最多能够保存不到十年,而这竹简上的剑意,保存了五十年。” “不可能呀……怎么可能有人能活两百多年……”楚香兰愣道,些许出神。 秦沚伸手捏了捏她的俏脸,饶有兴趣地说道:“数百年前庄周悟出的梦蝶剑意,天下只有他一人了。” 看着还在出神的楚香兰,秦沚不再谈论这事,起身去洗了碗,回来时手上取了两杯热茶,递给楚香兰一杯。 “回头下午我带你出去转转,南山枫林有些叶子开始红了,我上次去的时候,还蛮好看。” 楚香兰应了一声,随后轻轻扯了扯秦沚袖子,讲道:“不要那个小笼子,你背我过去。” 秦沚问道:“有区别吗?” 楚香兰鼓起香腮,娓娓说道:“你白天也让我骑一骑,我现在不是你的小侍女,我是你的……关门弟子。” 秦沚见她可爱模样,有些忍俊不禁,笑着帮她理了理几缕被微风吹乱的发丝,实在难想先前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天字杀手祜。 …… 太白峰道:“罢了,你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韩国的那些破事儿 第七十九章 小道姑(一) 南山是万山中的一座小山,山中有一片前人栽的枫林,具体是谁已经不可考究,枫林很宽阔,原来一般在这个时节枫叶是不会红的,但南山的枫树林似是受到地域影响,又或是其他什么,一年四季除了冬日大雪封山,其他时候都会红黄一片,漫漫琳琅似朱玉,微风带出丝缕梦幻烟尘。 这是秦沚这么多年见过最美的地方,和苍梧那个破噶哒有天壤之别。 一条小路延伸,而后是两三条,无数条。 树间哉的散散,便都算作小路,阡陌就显得杂乱,但看着却不扰人心神,反而使旅者心旷神怡。 有人缓缓走在树间,路过踩踏少许落叶混着尘泥,发出清脆又微微刺耳的声音,楚香兰趴在秦沚背上,葱削玉指间把玩着一片红黄相间的枫叶,时不时放在鼻尖嗅一嗅。 山林里有山林里的好,远离了俗世,自然少了纷争,不过短短数日,秦沚感觉自己的心态有了明显变化。 一种说不出的清闲。 枫叶比那天秦沚来时红了不少,更加的明艳亮丽,明媚阳光下的洒落让叶身显得几分刺眼,秦沚心头觉得疑惑,往前再行数十步时,看见一个很小的人影拦在前方。 不是离得远,走近了人也很小。 一个可爱的小道姑,抱着一柄很长的长剑,剑尾处有拂尘垂落。 其实剑也不是很长,但和小道姑的身子相比,那是挺长了。 这小道姑的头发是银白色的,皎洁净幽,用发髻固定,懒懒披在稚嫩的肩膀上。 听到秦沚的脚步声走近,她才缓缓转身,眉目间清洌,长得很水灵。 她萌萌地说道:“我等你很久了。” 秦沚和楚香兰均是一怔,而后楚香兰温声问道:“小妹妹是迷路了吗?” 小女孩不想搭理楚香兰,而是紧紧盯着秦沚,随后很肃穆地,但还是很萌萌地问道:“你就是十年前下山的那位天宗长老丹阳子?” 秦沚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小女孩,笑道:“你就是那位八岁就败尽天宗除了丹阳子外所有长老的晓梦?” 小女孩脸上浮现一丝骄傲的殷红,随后又恢复正常,认真道:“是我,今日特来与丹阳子长老一较高下,拔剑吧。” 秦沚眉头一皱,很直接地拒绝道:“不。” 那小女孩听到秦沚的话,稚嫩眉宇间微微皱起,喝道:“拔剑!” 秦沚也很强硬地回道:“不。” 他这一出可把小道姑气着了,只见她往前一步,娇小的身体里释放出恐怖又强大的势,直直压向秦沚,就是楚香兰也被她吓了一跳。 方才听秦沚的话,尚且以为他有三分玩笑在里面,现在却真被震撼,无以复加。 谁能想到一个模样十岁上下的小女孩,武功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小女孩面色冷然,傲然说道:“现在你可愿意拔剑了?” 秦沚微微叹息,往前走一步,背着楚香兰在晓梦面前原地转了一圈,语重心长地讲道:“你看你看,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我根本就没带剑,就带了个女人。” “虽然还有一柄剑,却见不得光,非得在夜深人静时方可出鞘。” 那小道姑听完秦沚的话,呵斥道:“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赶紧拔出来,今日我们又不是生死之战,扭扭捏捏什么!” 小姑娘不懂,但楚香兰听得懂,伸手揪了揪秦沚的腰,面色通红。 “你这坏人,别和小孩子乱说话。”她伏在秦沚肩上悄声耳语道。 秦沚笑了笑,觉得晓梦甚是有趣,随后眼睛转了转,诚恳讲道:“我是真没带剑,况且我也不是丹阳子,你认错人了。” 晓梦撅起嘴,细细打量了秦沚几眼,又说道:“不可能,师父告诉我你们今天一定会来枫林。” 她话音一落,秦沚的眼里突然闪过一抹凶光,淡淡问道:“你师父怎么知道丹阳子今天一定会去枫林?” 小道姑很直接地回道:“师父他已经半步迈入了‘天人合一’境界,自然可以窥探未来事。” 秦沚眼里的杀意愈发浓重,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冷,这让小道姑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那你师父有没有窥探到……今天你会死。” 小道姑背后冒出冷汗,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手中长剑已经握于手间,紧紧盯住秦沚。 她先天六觉灵敏,秦沚此刻身上给她的压力是她在其他长老身上没有体会过的,这也意味着秦沚比她之前打败的长老要更加危险。 这是那种会危及性命的危险,小道姑没有经历过生死,一时间适应不了这种大恐怖,腿脚有些颤抖。 一只玉手突然轻轻拉扯了几下秦沚的耳朵,这使他慢慢放松下来,杀意散去。 楚香兰对着晓梦柔声说道:“晓梦道长,他真不是丹阳子,也的确没有带剑,不如今天你就放我们一马,改日有空再切磋不迟。” 小道姑微微喘息,迟疑一会儿,而后才心虚道:“那今日就暂且先放过你们……过些日子我再来讨教,届时备好武器,不然别怪我欺负你们。” 发丝微乱,顺着风吹开贴在光洁额间,她离开的时候匆匆,却也是翩然潇洒,颇有些仙人味道。 带她走后,楚香兰才缓了口气,闭眼趴在秦沚肩上,开口道:“你太敏感了……小孩子说话总有真假,她拔剑气息不稳,明显是急着赶过来的,哪像是一早等在这里。” 秦沚笑了笑,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一边背着楚香兰继续走在林间小路上,一边回道:“我就是吓吓她,世上哪有人能窥古今未来?” “不过这小女孩是真不简单。” 顿了顿,他又一遍说道:“不简单。” 楚香兰沉默一小会儿,不睁开眼睛,像在睡觉,她回忆起小道姑先前体内那股大势,立时间就想起了一个人。 “万川秋水。”她轻声念道。 秦沚咂巴了一下嘴,语气莫名:“远远不止于此。” “就算她天资再高,总归也是个稚童少女,便是悟通了万川秋水,又哪里修来一身如此雄浑的内力?” “打娘胎里就开始练吗?” 楚香兰回答不了秦沚的问题,也不说话,安静趴在他背上思考着。 “见她方才刹那间神气一体,不像是他人所传授的内力,应当是自己练出来的。” 她呢喃着,声音就小了下去,因为其中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秦沚微微一笑,有兴趣地说道:“晓梦身上的秘密很多,而且一但挖出来,都是了不得的大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晚上有急事,推迟更新 明天还是两更,早上5.点的更新放在下午或者晚上,期末了,事情特别多。(这消息明天更新后删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八十章 小道姑(二) 这是个很值得考究的问题,秦沚来道家有抱着暂且规避罗网的想法,但其实这都是小事,罗网这个时候还未成气候,并不能真的把秦沚怎么样。 人在大地上行走来往传递消息是个需要要时间的过程,便是势力遍布六国的罗网想要找到一个刻意躲避的人也得费不少周折。 他们集聚力量,暗中寻找,而后观测秦沚动向以求勘破其弱点,最后再上去说句话,被秦沚打死。 这是一个无趣且无意义的工作,所以罗网现在做这事情的人并不多,所以这也不是秦沚来道家的主要目的。 他根本没有目的,因为好奇,因为想,所以就来了。 自晓梦大师离开后,秦沚兢兢业业地背着楚香兰逛了许久枫林,走遍南山,一直不曾停下,偶尔会透过万千红黄间瞥见远方翠绿,却顿觉清冷,不愿离开。 南山火红色映衬在万山葱茏里,自远处峰崖而视,其实如烈火茫茫一片,只待有人真切用心丈量过南山枫林的土地时,才能发现一些寻常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走时,楚香兰伸手轻轻撩起耳畔垂下的青丝,抓数片通红枫叶插在秦沚发间,而后又把它们全部扔掉。 “我们要回去了,你挑一片最红的枫叶。”秦沚偏头对着还未尽兴的楚香兰说道。 她忽而惊讶,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才算是最红的枫叶?” 楚香兰没有问为什么,却问得另一个有些微妙的问题。 秦沚呼了口浊气,笑道:“是哪种红呢?你闭上眼,我带你走过枫林,你伸手轻轻摸它们,然后觉得是了就扯下来。” 楚香兰闻言,轻轻闭上眼睛,有些微微紧张,说道:“我准备好了。” 秦沚便开始朝前走着,走的不快,步伐稳而轻,待他总算穿过枫林,踏过小路,越过悬崖回到木屋时,楚香兰已经趴在他的肩上睡着,耳畔不断煽动着均匀的香风,秦沚将她轻轻放回床上,盖好被子,又伸手从她手中抽出一抹红色。 梦幻一般的红,看完有些刺眼,再看时又觉得看不清。 秦沚仔细抚摸过枫叶的脉络,想起了方才自己走过枫树林的林地边缘,眼里平静,站立许久后将枫叶收俭好。 他眸中通红,赤霞冉冉,看向楚香兰时,视线里朦胧交织,一点星芒。 星芒开始燃烧,开始自焚。 随后他又抬头望向远方。 目光所至,那里是太白峰的峰顶。 那里有一处天水池。 ………… ………… 天水池畔,晓月盘坐在地上静思,股下腿间有天水池浸上土石的冰凉,她心中不断地盘问自己的恐惧。 还是那位老人,他不知何时起了身,看着天水池里映出的一张苍老面容,皱纹间布满岁月的狰狞。 水里的涟漪轻触在老人皱纹上,又层层叠叠起伏,最后孤独走向远方天水池的那岸。 那岸从没人去过,老人也没有去过。 “道是自然……徒儿,你的道心乱了。”老人微微一笑,看向晓梦的眼里多了一份慈爱。 他从没用这种眼神看过晓梦,便是此时,偶尔的一瞥,晓梦低头并未注意。 她有些颓废的叹了口气,似乎备受打击。 “老师觉得这是好事?” 老人摇摇头,终于轻松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将苍老的双手伸进天水池中,再抽出来时,竟是一双白骨。 “晓梦,你把好坏看得太重,把胜负看的太重,把生死看的太重……” 晓梦闻言看向北冥子的脸,发现他的头发竟开始斑白,惊道:“老师!” 老人伸出那双白骨手,轻轻抚过晓梦脸庞,似梦似幻地声音响在她耳畔:“没有北冥子,没有老师,其实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你真的看明白了吗晓梦?” 晓梦看着老人的身体竟开始模糊,惊慌失措,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站起身想要伸手抓住老人,入手处却是一片虚无。 “大梦不觉晓……本以为你是庄子的一场梦,原来是我错了……” 最后的飘渺声音如云烟而散,老人的身影彻底消逝在了晓梦眼前,她稚嫩的眸中微微感伤迷惑,随后竟渐渐失去了神采,娇小的身子倒在了地上,就安静地憩在天水池畔。 身旁那池中清冷,隐约能看到透过水面反射回来的阳光里,一张少年的面容无悲无喜。 …… …… 山中色晚,待得红霞满天时,秦沚收到了道门弟子的一封信,说是从山下寄来,指名要交给秦沚,其余什么都没说。 那弟子不是山中人,乃奉事于俗世道门之中,他名宗坵,说在山中等秦沚一天,这封信他还要带回去给投信的那人。 秦沚打开羊皮卷后,顿时知晓这是荣沪给他的信,看到‘晚了’这两字后,他微微摇头,心道最后还是没有拦下嬴政。 先前在他出城数日后,才依稀记起嬴政之后可能会拜访韩国,他那时寄了封信给蓑衣客,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软禁住嬴政,否则让他回到秦国后,韩国的灭亡几乎就成了铁板上钉死的事。 嬴政奋六世之余烈,这是硬性实力的差距,和韩国政权好坏与否无关,一但嬴政麾下铁骑踏入韩国的领土,韩王无非就只有投降或者灭国这两种选择。 结果其实都一样,无非是人死的少还是死的多的问题。 然而他那封信还是送晚了。 嬴政是不是统一六国跟秦沚没有太大关系,寄封信回去,无非是抱着朋友一场的想法,至于是不是真的能拦下嬴政,这完全就是随缘。 秦沚执笔在院子里坐了许久,实在想不出该回荣沪什么,于是百无聊赖地在羊皮卷上画了一个圈,中间又补上一道叉,随后笑着将羊皮卷收好去交给了宗。 反正荣沪也看不懂,随他猜去,免得再来烦扰自己。 秦沚最近沉迷庄周,懒得搭理凡尘琐事。 他在院子里坐了很久,等楚香兰醒来后,便去做了饭食,而后起身独自去了山门大观。 今日观殿无需弟子静修,并无强迫。 于是果然,不出所料,早该明了。 一个弟子都没来。 唯独赤松子与白日间看见的那可爱小道姑二人,他们相对席地而坐,小道姑面色伤感,眼角有泪痕,听得大殿内脚步声时,她循声望去,才看到是秦沚。 她面色一紧,白净小手下意识地握在剑上,随后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赤松子并未抬头,安静闭眼盘坐,呼吸均匀悠长,听着秦沚的脚步声历历响起。 “长老何事?”赤松子轻声问道。 秦沚走到二人身旁坐下,看着晓梦警惕地眼神,不怀好意地笑道:“我来找晓梦大师。” ………… ………… (文章可能有错,别急着骂,我今天时间很少,要更新七千字,之后会做修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八十一章 当一个小侦探 赤松子微微点头,表示默许,他一点儿不担心秦沚会对晓梦不利,睁眼看着晓梦,眸里平静。 晓梦迟疑了一下,对秦沚涩口道:“今日不打架了。” 话里有些鼻音,秦沚一听就晓得这小道姑方才哭过。 眼角泪痕未干,点点晶莹在上,惹人怜惜。 秦沚有些莞尔,随后拍了拍自己的道袍,腰间空空,笑道:“打什么架,我没带武器,找你是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望……” 说到这里秦沚忽而顿了顿,随后起身对着小道姑作了一揖,认真道:“望晓梦大师能与贫道解惑。” 他牙后微酸,这声贫道叫着实在没什么感觉,心中怪诞,不甚舒服。 晓梦见他如此认真,不忍拒绝,便低声答应下来,随后吸了吸鼻子,小手一挥,空灵的声音响起:“带路。” 秦沚嘴上轻扬,颔首转身,带着晓梦离开了大殿,身后的赤松子不言不语,闭目凝气,似是真成了一棵赤松。 晓梦跟着秦沚走了许久,既没有用轻功,也没有觉得烦躁,夜色的微凉顺着师尊先前的仙逝浸入她心中,忽而又觉得悲怆,一边跟着秦沚,一边小声抽泣。 秦沚没有安慰她,只是在前面安静地带路。 到了南山枫林前,秦沚才回头对着晓梦柔声问道:“北冥子已经去世了吗?” 晓梦点点头,眼眶一片红,又有珠泪幽幽,垂落尘泥。 秦沚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带着点点女儿体香,轻轻为晓梦擦了擦眼泪鼻涕。 他其实觉得不忍,自己沉迷楚香兰的味道成瘾,带着那张手帕,平时保存的很好,此时却拿来这样糟蹋。 道袍的做工粗糙,他怕蹭疼这小道姑。 “晓梦,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不可以撒谎。”秦沚说道。 晓梦沉默了一下,应了一声:“好。” 秦沚见她答应,便开口道:“你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吗?” 晓梦沉思一会儿,随后摇头,回道:“不记得了。” 待她答后,秦沚便带着晓梦往枫林行数十步,然后站在一条小路口,又问道:“你这身的内力是不是每次睡觉过后就会有明显的增长?” 这话问过,晓梦脸上竟变得惊讶起来,这次很干脆地点头道:“对呀!你怎么会知道?” 秦沚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又牵着她的小手,往林中某处行几十步,绕过很长的一圈回到林前两条直直小溪水处。 秦沚这时才看着晓梦有些失神的样子,温声问道:“你到现在,是不是从来记不得自己梦到过什么……又或者说,你根本没有做过梦。” 晓梦有些回过神来,看着秦沚,眼神迷离,点头倦淡道:“是啊……是啊……是啊……” 她似乎变得很困,有要睡过去的征兆。 林子不大,声音不大,人也不大。 所以这不是回声,而是晓梦自己念了三声,一声比一声声音小,一声比一声声音淡。 念到最后,她合上了双目,人却并未倒下,直直地站着。 晚风拂过枫林,枝叶萧瑟,嘈杂响在耳里,秦沚问完了他所有的问题,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是半个‘过来人’,心中明了一些常人不明了的事情。 由武通玄,由凡入道,人力本不可为之,需借助天地本有的事物为媒介,而这媒介还得要有很严格的要求,必须是似实非实,似虚非虚,真邪假邪。 秦沚的媒介是动物生而就有的‘杀意’,于是杀意化形后,但凡只要他的杀意不离体,便具有和他一样的实力,虽然对武功没有直接影响,但与人交战时,多一双胳膊,这是非常可怕的一种提升。 这意味着,如果秦沚能够单手挡下盖聂,那么他就可以同时挡下四个盖聂。 因为他有四柄剑。 这种天差地别质的提升,不是武功能够来衡量的,也就是所谓“道”的力量。 这种力量本身来自于天地,偶有人能够抓住它玄妙无比的小尾巴,便能够加以利用。 秦沚便是如此,庄周亦是如此。 有了晓梦给予的答案,他大致已经能够猜测到庄周通玄所用的媒介是‘梦’,至于到底有什么具体的作用,秦沚无法考究。 既然是‘道’,自然是来自天地的力量,此身不在‘道’中,能窥其貌已是不易,凡眼难觅其神。况且不同于秦沚的是,庄周对自己‘道’的运用和把控明显是秦沚远远无法比拟的。 不凭什么,就凭他那道周阁里保存了五十年的剑意。 “是庄周梦了蝶,还是蝶梦了庄周……”秦沚缓缓叨念着,嘴角止不住的上扬,随后笑了起来。 “原来我不是第一个,早有人走在了这条路的前方,我到底是个后来者……” 不孤独,这对于一个一直很孤独的人来说,是世上最能令他快乐的事情之一。 秦沚轻轻抱起已经熟睡的晓梦离开了枫林,他先前带着晓梦绕了枫林边缘地一圈,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形状,就如同他白日里背着楚香兰一样,但凡去除了枝叶,有心人会发现这枫林的边缘形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蝴蝶——多么美妙的词语,一旦提起就会使敏感的人立刻想到庄周。 早在下午带楚香兰来散步时,秦沚心里就有了猜测,这南山枫林兴许就是庄周当年一时兴起的手笔。 至于晓梦,多半也和庄周有什么关系,其中千丝万缕相互缠扯,这很难讲……秦沚想要知道答案,同样是人,他和楚香兰走过枫林的边缘时没有一点事儿,但晓梦却如同中了邪一般,沉沉睡去。 很明显这并不是主观性的,而是有什么未知的力量强迫使她入睡,而这种力量十分强大,晓梦根本无法抵御。 就如同晓梦‘无梦’一样,人不可能不做梦,总会有那么一两次能回忆起零散的碎片,但晓梦确是没有,有关于梦的这一块很干净,就像一张白纸。 秦沚宁愿相信是有什么奇怪地力量抹去了这些痕迹。 抱着晓梦回到了大殿中,秦沚将晓梦轻轻递给赤松子,小声说道:“掌门人,她睡着了,你待会儿送她回房休息吧,我要去一趟周阁还书。” 赤松子点头,将晓梦搂过,像是抱着自己孙女,面色和蔼慈祥。 “丹阳子长老去吧,记得对守楼人尊敬一些,他的资历要比广成子长老还老,莫要得罪他,不然日后你想借书恐怕得费些功夫了。” 秦沚低头示意,随后起身离开了大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八十二章 不知彼岸天 七日后,韩国阳翟郊外某处,宗坵到了一处静谧寒潭畔,那里有一位穿着黑色华服的中年人静待于此,手间佩剑上雕有神秘纹络,剑身微露在鞘外,寒光闪烁,身旁有一匹棕色骏马。宗坵清楚记得上次他被这黑衣人找到的时候是在阳翟的一家茶馆里,那时中年人并没有带剑。 宗坵虽是道门俗世弟子,但曾进过山内山潜修,一身武功不弱,他能感觉到黑衣人身上有淡淡杀气血腥气。 这说明黑衣人才杀过人,还杀了不止一个。 他将手里封好的信递交给黑衣人,随后低头小声说道:“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小道先走了。” 话音落下,宗坵却没迈出步子,他静静等在原地,心脏跳动的厉害。 黑衣中年人沉默一会,最后才拇指轻拨,将手里的剑彻底收回鞘中,淡淡说道:“多谢。” 只见他动作利索,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一骑绝尘。 直到中年人的身影远去,宗坵心中的大石头才总算落地,他闭眼喘息着,身子有些颤抖,冷汗在额头浮现。 方才他明显感受到眼前这黑衣剑客对他有浓重的杀意,一闪即逝,饶是如此也把他吓得不轻,宗坵面对黑衣剑客的时候,仿佛面对着一头山林猛虎,惊惧蔓延全身,动弹不得,恐怖如斯。 从阳翟到新政并不算远,快马疾驰,黑衣剑客不到一日便将这封信递到了荣沪的手中。 看见这信的人,除了荣沪还有流沙的数位头领,便是几个人精这会儿凑在了一起,也一时没有看懂秦沚的那个圈叉是什么意思。 ――本来就没有意思,于是现在成了发挥众人想象力的时刻。 几人身处紫兰轩中秦沚先前住的小院子中,前些时日被韩非开发成了流沙的小根据地,那棵扎在地上陪伴秦沚一个冬季的梅树被毫不留情地拔掉,而后用春土填平。 四周楚香兰栽培的植物也果然一个没有留下,全给韩非拔得精光,他重新打理了这里,换了新的冬青,葱郁盎然,颇有一股旺盛生机。 张良在一旁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书生气浓重,瞧着桌几上羊皮卷那状似涂鸦的墨迹,眉眼里生出一些笑意,忽而开口笑道:“秦兄莫不是想让咱们尽早收束罗网?” 韩非坐在一旁,轻轻搂住紫女柔腰,饮尽一杯酒,苦笑道:“子房可真会想……怎么看出来的?” 张良微微一笑,伸出白净的手指,按在了羊皮卷上墨迹的一端,众人看去,发现他的手遮住圆弧上的一部分。 “这就是网了,秦兄生而有些简散,画一部分,剩下的让咱们去猜。” 随后他将手指又拿开,温声解释道:“这不就是把网收起来吗?秦兄这是在催咱们呢。” 众人一时间恍然大悟,随后带着敬佩的目光看向张良,若是秦沚此时在这里,一定会用力拍一拍张良的肩膀,狠狠赞美道:“他娘的读书人就是会吹。” 这茬儿估计秦沚自己都没想到,的确瞎笔涂鸦处,却还能给人翻译这么个有内涵的意思。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时,先前那位黑衣中年剑客又走进了小院子,就站在离众人数步之遥的地方。 荣沪眉头一皱,抬头问道:“何事?” 黑衣剑客回道:“楚国那边的人传来的消息,大概半个月到一个月左右的日子之前,有人看到一个红衣白发男人带着一个女人和一匹白马去了火雨山庄旧址,而后带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卫庄嘴角一扬,似是有些兴趣。 黑衣剑客继续说道:“是一块残碑,上面具体内容并不清楚,那男人武功极高,我们的人不敢太过接近,怕打草惊蛇。” “是白亦非没错了。”紫女伸手为韩非将盏中美酒盛满,幽幽笑道。 荣沪点头,随后沉思一会儿,又开口道:“告诉他们不要惊动白亦非,姑且继续盯着,能盯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不用强求,咱们暂时先摸摸百越那边的底,也顺便看看白亦非到底想要做什么。” 黑衣剑客微微低头,随后大步离开了小院子。 韩非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仰起身子,偏头看着卫庄说道:“卫庄兄当时跟我讲过,说秦沚后来去白府想杀了白亦非,不知他为何最后没有下手。” 卫庄淡淡回道:“这事儿别问我,你想知道答案,自己写封信问秦沚去,他是个疯子,脑子里在想什么有时候很让人费解。” 韩非摇摇头,随后自嘲地笑道:“他的确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我真是很奇怪这么一个江湖气横溢,恩怨情仇摆在脸上的人为什么会进那深山道门。” “罢了……不管如何,朝野咱们都得赶快着手了,秦国留给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 …… 道门,深山,太白峰天水池畔。 秦沚站在晓梦的身侧,静静望着天水池水面,那里水很清,但窥不了池底模样,也看不见任何游鱼,天水池并不算多么宽阔,只是人站在此岸,见不着彼岸。 池水上没有迷雾,没有霞气,更没有任何遮掩,池上四周波澜均能入眼,清晰明澈,远处百千青峰凝碧,苍苍酋坚,唯独彼岸茫茫,任人目光探寻,也不可知。 “你在这里生活了多久?”秦沚问道。 晓梦眼中苍茫一片,许久才淡淡回道:“山中不知年。” 秦沚皱眉头,语重心长教育小道姑道:“说人话。” 晓梦嘴巴一撅,低头看着自己小号道袍,不开心道:“两年多了。” 秦沚点点头,而后平静地看着天水池水,很久才继续道:“是不是自打你来此地静修后,就从未见过北冥子碰过这池水。” 晓梦忽然好奇地抬头看着秦沚,疑惑问道:“什么北冥子?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啊。” 秦沚听得一怔,低头看着晓梦的眼睛,却发现她没有一点说谎的痕迹,满满真挚写在脸上。 他眉间闪过一丝凝重,随后换了方式问道:“你能看到池水的对面有什么吗?” 晓梦闻言朝着天水池彼岸看去,嘟囔道:“有一个少年和一位老者在树下下棋……没了。” 秦沚心中一动,又眯着眼睛朝着天水池彼岸望去,那里依旧朦胧一片,强行凝心静气看时,竟然他觉得精神恍惚。 “他们一直在下棋吗?”秦沚问道。 晓梦叹息一声,埋怨道:“是,我从前来这里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在下棋,偶尔少年会突然消失,但是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回来。” “以前我朝他们说话,他们也不回我,少年还不让我碰天水池里的水,每次我想喝水,手还没伸进去,那少年轻轻一弹指,我就被打开了。” 小道姑越说越气,便朝着对岸做起了鬼脸。 ——这还是秦沚教她的,这些天她与秦沚待的久了,整个人都被带跑偏,秦沚常常同她提及一些新奇的事物,外界的一些故事,让她觉得好生有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八十三章 擒虎 秦沚抬手轻轻抚过小道姑的发间,看着脚边近在咫尺的天水池水,心头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危险警觉。 他有一种不真实的直觉,如果自己碰到了这水,很可能会发生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 譬如死亡。 秦沚不想冒着极大风险做这样无谓的事情,索性也不留在此处,牵着小道姑的手朝太白峰下走去,边走边笑着说道:“等你长大了,你就可以去瞧瞧外边的世界。” 晓梦沉默着,有些事情在心底成迷,她记得自己是从山下来,可对于山下人间事却一点不记得,模糊一片。 她问过秦沚,秦沚告诉她有一个人抹掉了她的记忆,小道姑没有细想,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并不太懂人情世故,山上也没什么人会对她不利,所以不自觉地认为这是一种常态,纵然心中好奇,却不想去深究。 但这终究不过是暂时,随着她日益长大,心智趋于成熟,晓梦就会逐渐开始自己去寻求答案,秘密这个东西憋在心里头久了,就会把人的好奇心发掘到最大限度,趋使人去做一些事。 良久,当他们下山时,分离时,晓梦才开口问道:“我会长大吗?” 秦沚微微愣神,旋即答道:“每个人都会长大。” 听到这话,晓梦却摇摇小脑袋,有些惆怅的念道:“天水池畔的那岸少年就不会长大,我来这里两年多,同少年下棋的的老人更加老了,他却一点儿也没变。” 秦沚点点头,低头轻声问道:“晓梦怎么知道那老人更老了?” 晓梦的大眼睛扑闪,回道:“因为他头发变白了呀。” “晓梦来时他是黑头发吗?”秦沚又问道。 晓梦称是,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对,才更正道:“又白又黑……我也讲不清楚,老人很怪,其实下棋只有少年一人在动,老人从未动过,只是静静坐着。” 秦沚闻言后笑笑,低声说道:“一会儿晌午晓梦来我的院子,我做饭与你吃。” …… …… 一行人马缓缓行进在山路之中,近日无春雨,山中的土石给人兽走禽踩的坚硬,密林里常有鸟鸣虫嘶之声响起,翠绿色盖住一方大地,自脚下铺开后一直延伸到天尽头。 队伍约莫五十人上下,中间有一辆马车,车帘绫罗绸缎而织,看似是富贵人家,周侧护送随行的人穿着白色布衣,面色冷俊,不苟言笑。 他们的腰间配有精良武器,或刀或剑,人群四周散发着凛冽杀意,所过之处鸟虫惊慌逃窜,惹得一阵骚动。 这条路开在秦韩之间,鲜有人知晓,既不是官道,也不是临时开辟,而是曾经个别商人在两国之间贸易时踩出来的,虽然不如官道好走,但路上也没有匪贼,算是安全。 便在众人行进间,两侧山林里不知不觉竟已有了不少黑影闪动,队伍里那些白衣侍卫的手立时又握在了刀剑上,气氛变得越发肃穆凝重。 马车里的人轻手拨开帘子,朝外望了一眼,面色凝重,随后唤了一声,一个白衣死士小跑来到车窗前,静静看着车内的人。 那人正是曾经韩国夜幕四凶将之一的翡翠虎。 “对方这次来了多少人?”他沉声问道。 白衣死士淡淡回道:“很多人。” 话里不对味儿,翡翠虎眉头一皱,但还是疑惑道:“暗中随行的那些死士呢?怎么还没解决后面的那些麻烦?” “因为他们死了。”白衣死士说话声音轻,然后又接着说道:“我们一共来了不到两百人,阳翟被你杀了四十人,出城时被你杀了四十人,最后还剩不到一百人,跟你许久了。” “你不该招惹流沙,李开的死,你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翡翠虎面色一惊,还未说话,眼前这白衣人便被四周的死士乱刀砍死,血透过车窗帘布洒在他身上,一阵温热。 他吞了吞口水,又急声大叫道:“戒备!” 他还不算太慌张,队伍里有一名很厉害的杀手,是罗网天字级的人,虽然不是一等,但既能够排到天字级,自然是世间少有的高手,此番尚有周旋的余地。 罗网有不少天字级的杀手,无一不是极为厉害的角色,唯独排进天字一等的杀手极少,前后不过二十几人,譬如祜,譬如玄翦,譬如丹阳子。 这些人是罗网的中坚力量,完成过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杀过不可能杀死的人。 这些人也从来不会为了钱去接任务。 …… 对方似乎并不急着出手,只是远远地跟着,山路崎岖,翡翠虎队伍里不是所有人都有马,很难走快,直到烈日当空时,队伍里才响起了第一声清鸣。 而后是第二声,第三声,翡翠虎心中一沉,晓得对方终于出手了。 阳光酷烈,气温不到半日便闷沉起来。 好热的天。 他坐在马车里战战兢兢,不敢抬帘探头看外面,耳畔不断响起刀剑铿锵声,惨烈嚎叫声,尸体倒在地上尘埃起伏声。 这场战斗并未持续很久,待最后一具尸体倒下,外面便陡然静了下来,死寂铺满车厢内,翡翠虎吞了口唾液,仍旧不敢发声,心提到了嗓子眼。 紧张和害怕使他手心渗出汗,翡翠虎也没有闲暇注意,连呼吸也屏住,肥胖的身子颤抖。 就这么过了一小会,没有人来拉动他的车帘,马车又缓缓行进起来,翡翠虎心中一喜,大石头落地,有些脱力地喘着粗气,但随即他便再一次感觉到不对劲。 马车调了头。 为什么会调头? 翡翠虎迟疑许久,咬牙颤手将前面的车帘拉开,一缕阳光透射进来,让他不大睁得开眼睛。 但他还是看见了,透心凉。 似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那人淡淡说道:“在阳翟我们杀了你一百五十人,出城时杀了你一百五十人,到现在你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剩下你一人。” 是一个穿着黑色华服的中年剑客,他身上有些伤,在车前驾着马,往韩国走。 “本来你走也就走了,我们正忙着收拾韩国那边儿的罗网,可你非要手贱杀了李开,头子生气了,要你回去认罪。” “你是谁?”翡翠虎面如死灰,无力问道。 黑衣剑客沉默,随后漠然说道:“越王八剑,断水。” “断水……断水……”翡翠虎喃喃,随后问道:“你不是为赵高做事?怎么成了流沙的走狗?你可知叛离罗网的代价?” 黑衣人驾着马不快不慢地往回走,很久后阳光被云遮住,阴凉遍地,中年剑客笑笑,无所谓道:“头子先前救了我一命,所以现在我的命归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八十四章 送魂 随马车行进的尚有许多人,但他们都不在明处,断水一个人赶着这马车,从烈日正午到昏黄黄昏,又重新回到了翟阳。 入了城,便有许多人来接应,都是官兵,韩非下了命令,这里的人便会听断水指挥,于是他们便押送翡翠虎回了新郑。 断水并没有明面上面跟着翡翠虎一行人,那些官兵走的也都是官道,前后不过二三十人,似乎只把翡翠虎当成寻常逃犯,不担心有人来劫道。 偏偏是晚上,月黑风高时。 阳翟到新郑并不算太远,这点儿路完全可以白天走,没有必要连夜行进,但断水这么做了,这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宫里韩姓贵人的意思。 这是个阳谋,无非是想告诉一些想要救翡翠虎的人:我故意这么做了,你们尽管来截人,从阳翟到新郑的这条官道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不来人就没了,来了正入我怀。 韩非诚心诚意要恶心暗中翡翠虎牵扯的势力,留了一手,于是断水和不少黑衣人在那天押送翡翠虎时,在官道旁的阴暗处,在阴森暮色下杀了许多人。 断水没有闲情逸致去细数,但人确是很多,他最后收剑的时候胳膊觉得酸痛,身上也多了不少伤口。 翡翠虎到底还是没有给人救走,押送回新郑时,他仍不甘心,妄想收买断水,又或是一些其他的人。 断水虽是杀手,但为人不算冷,偶尔和翡翠虎唠嗑,但一旦提及放人时,他就会识趣地闭嘴。 进了新政城,翡翠虎并没有立即被抓去面见韩非,反而给人关进了韩国的死牢,无人来见,而后两天他听闻喝醉的狱卒谈论时,说白日里给他吃好一些,很快就要被抓去问斩,活不久了。 这话儿把翡翠虎吓得不轻,不停求爷爷告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定要见韩非一面,说有重要的秘密可以透露,甚至夸夸其词讲述这秘密关系韩国的存亡。 他口若悬河,讲的太多,狱卒觉得烦了,就顺手给了翡翠虎一个大嘴巴子,让他安静点儿,不然晚饭没有肉吃。 这是一个很煎熬的过程,最后翡翠虎总算费劲口舌,好不容易争取到了面见韩非的机会,整个人紧张无比,不断思虑着自己该怎样换回活命的机会。 世上有些人,越不怕死,越怕死。 翡翠虎,韩非,赤眉龙蛇,也包括秦沚。 很多很多。 …… …… 道门山中某处,此处有些简朴的房间修建在观殿的后边,并不如同其他地方那般险峻,如文章平铺直叙一般就依次错落在殿后半里路。 其实来太乙山这么久,这里远远和秦沚想象中的道门不一样,细细想来又并未让他觉得有怎样落差,毕竟山中与外界并不如何连通,秦沚不能指望道门同前世小说里那些修仙门派修建的一般磅礴大气。 除了观殿,其他的建筑破旧简陋四字概括足矣。 这与穷富无关,而是人力问题,有心的匠人本就不多,山中修建又十分麻烦,技术不够,大部分的建筑大师都是墨家和皇家的人,道门很难凑到这样一大批的贤才来山中修建,况且道家向来以淡泊为主色调,没有哪个掌门和长老会花费大量精力去做这样一件对他们来讲毫无意义的事情。 这些屋子是留给山中掌门和长老所住,秦沚不想和这些糟老头子住一起,所以才自己出去搞了一间简陋的小房子。 起初那里仅有一个破漏无比的小木屋和一张床,后来慢慢地才有了庭院规模,这用去秦沚不少的时间和力气,但楚香兰毕竟是个女人,既然决定跟他走了,秦沚自然希望能让楚香兰过的舒适一些。 观殿后方的某处木屋内,赤松子安静地将自己衣物收俭好,又将床褥折叠整齐,随后把房间内外的尘埃清理干净,慢慢走出房间去了观殿晚修。 还是他一人,今日没有弟子。 偌大的观殿显得空荡,残烛幽幽,有夜风从大门吹入了观殿里,吹开老人一头白发,如拂尘飘散。 静坐许久,观殿里来了一个娇小的身影,走近老者时,才轻手拉起道袍坐在老人面前。 赤松子微微睁开眼睛,笑道:“虽然我大你许多,但按照名分上你却是我的小师妹,老道年事已高,修了大半辈子的道却也没能开悟,如今大限将至,这掌门人的位置得交到你的手里了。” 他话说完,从怀中摸出一块紫檀木所雕刻的牌子,缓缓递交到晓梦的手里。 “晓梦掌门不必惊讶,老道已经将此消息传于俗世道门,一些时日后,他们就知晓您继位的事情了……老道本想再撑两年,等晓梦掌门再大些,然人又怎能料算天命?此番丹田气息将尽,风烛残神将熄,望晓梦掌门能够带领道门,早日悟得大道。” 老人话语里平静,没有特别情绪起伏,却让晓梦心中悲恸。 这似乎引起了她身体里的另一道梦幻碎片共鸣,让她惊乍,陡然间竟看见了北冥子的那张脸,随即大量的回忆涌上心头。 “老师……”她轻声喃喃,清泪顺着眼角流下,滴落在道袍上,消失不见。 赤松子合眼,晓梦的声音远去,他便静静地坐着,如往常一样。 心头最大的遗憾是逍遥子手里的那柄雪霁,但他并未告诉晓梦,这小女孩年纪尚小,赤松子心生怜悯,不愿她过早卷入道门天人纷争之中。 赤松子这样的人如果是在俗世道门坐化,必然会引起惊动,波澜万千,如今在深山老林中,老人离开得安详,无人打扰清静,唯独小道姑一人坐在他身畔,无声抽泣。 老人知会过秦沚,但秦沚不想来看他。 他最不喜欢给人送终,给人收尸。 有人站在了门外,随后拄着拐杖进来,轻声叹息。 晓梦闻声朝身后望去,看见是广成子长老,他虽年事已高,但身子还算硬朗,就是腿脚不大灵便,走路喜欢拄着木拐。 “都是天命,晓梦掌门节哀。”广成子笑眯眯地从身后摸出一个大白梨给小道姑。 晓梦迟疑一下,还是伸手接了白梨。 “老道与赤松子掌门共事三十多年了,一直在这深山中不理凡尘俗事,人间道门有自己运作规律,主以人宗为主,逍遥子掌门操心那些事儿。” “今夜老道去葬了赤松子掌门,这梨是赤松子掌门生前栽的梨树所结,很甜……晓梦掌门吃完就早些休息罢。” 老人背着赤松子的身体,又拄着木拐往殿外走去,入了山林,偶有弟子未入寝,会听得山头闲人夜半高歌。 “济济安神兮,唾身于山林。” “惶惶求道兮,堕梦于长生。” “涂涂罔自兮,囚名于霁雪。” “漫漫归去兮,破窍于离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八十五章 池迷 初生的朝阳映红天边,千万道霞光落下,染红青山一片,而后云开日出,又还了密林山野本来颜色。 赤松子的去世对道门天宗实是不小的冲击,那昨日间还在大殿授课传道面容慈祥的老人,就在夜里无声无息地离开,仿佛梦一样不真切。 赤松子生前对道门天宗年轻弟子十分照顾,在他离世的第二天,观殿里许多习课弟子都暗自垂泪,晓梦一个人呆兮兮地坐在观殿正门前,实在不甚适应,偶然瞥见弟子伤感,自己也默默不发声,假装没有看见。 她八岁大败天宗除入世丹阳子外所有天宗长老的事迹,道门天宗两年前就已经传开,对于这位北冥子生前最后的关门弟子,无论道门天宗年轻一代,又或是门内长老都没有任何异议。 晓梦虽然年轻,但人家在这条路上毕竟走的远,能踩出足迹,无论是武功还是道门学识,他们都不如晓梦,实在没有争议的理由。 别看这门派总是玄玄叨叨的,确实有些真学问在里头,而且所学庞杂,涉及天文地理,人性自然,这一点和鬼谷派很相似,但鬼谷派收的弟子很少,教的很精。 而且秦沚曾经从卫庄那里了解到,鬼谷并不是真的历来只收两名弟子,其实稀散有十来人,只是大都不会倾囊相授,唯有门中最杰出的两名弟子才能获得鬼谷子的青睐,并对他们进行悉心培育。 北冥子其实已经算是道门的‘鬼谷子’,他活着的时候,本身是道门不世强者,天宗掌门赤松子和人宗掌门逍遥子均接受过北冥子的指点,从而武学道术突飞猛进,而后才登的那掌门位置。 天下见过北冥子的人不多,目前秦沚知晓的仅有晓梦,赤松子,逍遥子三人。 兴许庄周也见过北冥子,但庄周如今是不是还活着得打上一个问号,虽然太乙山诸般迷离事情背后都有着庄周的身影,但秦沚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还活着,一切不过是猜测。 说起来有些好笑,一个十岁的道门天宗掌门人,还是个女孩儿,这事儿放在俗世道门里估计得引起不小的轰动和纠纷。 秦沚估摸着再过一段时日会有不少俗世弟子或长老回山门来拜见这位新上任的天宗掌门。 尤其是人宗的某些有心人,可能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道门的天宗与人宗纷争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互相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厮杀,但暗地里用上什么手段都不足为奇。 本是同根生,相煎特别急。 自从一年前逍遥子大败赤松子,雪霁便从赤松子回到了人宗掌门逍遥子手中,雪霁这柄特殊的剑是一种对道门人士最大的肯定,自前人传下来后,便彻底把道门天人之争放大到最大。 …… …… 事实上,秦沚对这种门派纷争并不感兴趣,他昨夜抓了一只鸟,一条鱼,一只野鸡。 今日清晨,秦沚为楚香兰煮了早饭后便带着鸟鱼鸡去了太白峰峰明这不是真的水,而是一种假象。 道门有幻术的讲解,就在周阁里第三层楼中木柜上放着,秦沚翻看过一些,但大都是障眼法,真正有用的几个幻术,需要借助天时,地利,再配合道门独特的功法才能施展。 这是一位道门人宗的前人在远走荒漠时从海市蜃楼中所悟,而后便着了迷,穷极一生都在研究,的确是玩弄出了一些门道。 但那位前辈早在笔记中写道:幻术终究只是幻术,无法真的对生灵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最多只能做到控制,却做不到抹杀。 这与秦沚方才测试得到的结果是冲突的。 这池水会杀掉沾染上它的一切生灵。 飞禽,走兽,游鱼。 怎样才能过去呢? 秦沚看着池子出神很久,直到快要正午时才缓缓起身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 他心头有一种猜想,但是思虑再三,并不决定立即付诸行动,如若他一旦出现意外,便没有人照顾楚香兰,此时楚香兰的脚筋还未长好,没有办法在山里独自生活,所以秦沚只能暂且收住内心好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十五章 彼岸(一) 回到了自己小院子里,秦沚一如既往为楚香兰做着饭食,等她吃饱后,秦沚去清洗了餐具和衣服,随后回到房间坐在床上把自己今天在太白峰顶的事情同楚香兰详尽地讲了一遍。 这些日子楚香兰只吃不动,长胖了些,脸上微微圆了点,看着却多了几分可爱,秦沚一边讲一边拉着楚香兰的精巧白净的玉足,顺着脚踝往小腿上那一截轻轻揉捏着,想看看脚筋长出来没有。 楚香兰听完秦沚的话后,秀眉也皱了起来,陷入了沉思,不知何时嘴中却发出一声嘤咛,随后伸手轻轻拍了一下秦沚的猪蹄,笑道:“你轻点儿捏,脚筋长出来了,但还不能走路,再过些日子才行。” 随后她又瞟了秦沚一眼,眼波脉脉如秋水澜澜,楚楚可怜道:“师父是不是嫌徒儿麻烦,不想要徒儿了?” 秦沚无奈笑笑,一边继续帮她按摩一边道:“你跟那紫女什么不学,尽学些这些,偏生又学不像。” 楚香兰白了秦沚一眼,随即又握住秦沚的手腕正色道:“我不许你去冒险,没有稳妥的办法你就别去。” 秦沚抖抖肩,说道:“办法确实很稳妥,但涉及到通玄入道的事情,我仍然担心会有意外,所以决定再等等。” 楚香兰沉默一会儿,问道:“你一定要去?” 秦沚迟疑许久,有些心虚地看着楚香兰,涩口道:“去吧?” 其实他有想过会发生意外,譬如到了彼岸再也回不来,心中方法看似稳当,但一旦出了事情,恐会牵扯到楚香兰,秦沚放心不下。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不大喜欢和女人有情感交织的主要原因——拖家带口要做什么事真的会很麻烦,顾虑太多。 两人都不再说话,楚香兰想了很久,才开口道:“你如果决定了就去吧,能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已经很满足了,离开你我也不是活不下去。” “我不能让自己成为你心里的负担。” 秦沚一愣神,随后笑道:“怎么你这话听着好像我要死了一样,你就不能说些好话?” 楚香兰想了想坐起身子,把另一只玉足伸到秦沚怀里,示意他捏这只腿,而后又饶有兴趣地说道:“要不一会儿你就过去,把我也带过去看看,反正晓梦常去那里,就算你真的有什么事,我等等她便可。” 她这话说的很直,秦沚略作思考便答应下来,待二人休息一会儿后,他便背着楚香兰起身越过山崖径直去了太白峰。 这是楚香兰第一次来这里,太白峰风景别致,远处万千山头青翠入眼,空气清新芬芳,偶尔风吹阵阵,使她顿觉心旷神怡,秦沚将楚香兰小心放在离天池水畔数步的草地上,随后捡起一块小石子递给她,待她抛出石子到天水池中后,惊异地发现竟没有一丁点儿的水花溅起。 但凡违背人认知的事物,往往最能勾动人的好奇心。 “你能看见天水池彼岸吗?”秦沚不急着过去,一边看着远处朦胧,笑着对楚香兰问道。 楚香兰美眸轻凝,眼中出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淡绿色气息缭绕,诡秘而妖冶,许久后她眨一眨酸痛的眼睛,摇头道:“能看见一点模糊的影子,两个人和一棵树。” 楚香兰的这话让秦沚倒是有些惊异,他感慨道:“你眼力劲这么好?” 她轻轻抿了抿红唇,没有在意秦沚的调侃,看着远处池水彼岸,认真问道:“你打算怎么过去?” 楚香兰很担心秦沚,这个地方太过诡异,让她没有安全感。 秦沚微微眯起眼睛,一股莫名的清冷在空中凝结成线,庞大杀意阵阵,虽然并没有针对楚香兰,却也让她汗毛倒竖,感到极为不适。 一个黑影缓缓由虚而实,出现在秦沚的身侧,默然无言。 “我不过去,他过去。”秦沚眉头一挑,如是说道。 楚香兰没有见过秦沚杀意化形,一时间有些被震撼,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她看不清这黑影模样,虽然是实体,但黑影的外表被散发的浓郁墨色杀气遮掩,似真似幻,很难一窥究竟。 黑影朝着楚香兰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抚过楚香兰的俏脸,一言不发。 “他是我的一部分。”秦沚笑道。 楚香兰感受着俏脸上传来冰冷的杀意,却又不觉得难受,心知是秦沚在刻意收敛。 “先前你在寒山荒亭杀人时,身上长出来的胳膊就是他的胳膊吗?” 秦沚点点头,随后有些紧张地望向天水池,开口道:“他似虚非虚,自消自长,于我本人而言没有任何损耗,只是离我越远,他的力量也就越弱,但此番我只想探寻真相,不与人动手过招,偏偏他能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我也能。” “不妨一试。” 他说完,黑影便朝着池水走去,到了池岸边,仅伸出一根手指触碰池水,而后搅动,荡开涟漪无数。 杀意并未在池水中消融,也没有任何异像,这让秦沚心头一动,念道:“多半成了。” 随后他又对楚香兰吩咐道:“你待会儿别动我,别与我说话,他离我越远,我对他的感知就会越弱,所以需要凝神认真,如果我沉寂的太久,或者有什么突发状况,你把我弄醒即可。” 楚香兰点头,目光移向池水处的黑影。 秦沚仍不放心,杀意化形伸出手往池水里伸,过了小半会儿并无异样传来,秦沚一凝神,那杀意便直接朝水里跳了进去,而这一次楚香兰却看到天水池中溅开大量的水花,只是打在岸边后却消散于无形。 秦沚偏头对着楚香兰微微一笑,随即闭上眼睛。 “我过去了。” 黑影朝着池水那岸游去,速度并不慢,身形几个起伏后就逐渐模糊在了楚香兰的眼里。 秦沚认真地感受着杀意化形四周的事物,池水上紫霞氤氲,不知何时头顶上竟有彩蝶无数,斑斓绚丽,化成一道又一道琉虹,飞舞翩翩。 池水突然沸腾,杀意似乎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指引,竟然飘了起来,踩在无数彩蝶铺就的虹桥上朝着彼岸走去。 他终于看清了彼岸的模样。 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天,见不着地,唯有一老一少就坐在这无尽白的唯一绿色小块草地上。 地上有棋盘,二人身旁有一棵树。 这就是所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十六章 彼岸(二) 秦沚神念随着杀意下了虹桥,随即千万彩蝶都化作云烟消散,虹桥消失,待秦沚再回头望去,哪里还有天池水的影子,身后白茫茫的一片,一如前方白茫茫的一片。 但他仍旧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以及静静守在一旁的楚香兰。 他回过神来朝前走几步,而后坐在了老人和少年身旁,开口道:“我从人间来。” 话一出口,他才骤然发觉在这里自己的杀意竟能言语。 少年和老人穿的很是朴素,粗布衣服,老人闭目而坐,状似枯木,纹丝不动,而少年则眉目清秀,一股说不出的超然弥漫在眼神中。 他看着秦沚许久,随后开口笑道:“有个老头在池子对面枯坐了八十年,他既过不来,也看不穿,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你比他想的明白,也是这么多年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秦沚听完,心中一惊,说道:“你说的可是北冥子?他是前些天才仙逝。” 少年微微摇头,自嘲道:“他是个痴儿,我那时动了恻隐之心,十年前他在那岸坐化后,我便为他编织了一场梦。” “自从十年前他离世,这个世上除了那个小女孩,再没有人能看见他。” “他的尸体葬在南山枫林里,那是他的根,后来你背着的女人取走了枫林里最红的那片叶子,他有所感应,梦便醒了。” “他一直觉得那个小女孩是庄子的梦,最后梦醒时才发现自己是庄子的梦,你说好笑不好笑。” 秦沚沉默许久,又问道:“你是谁?” 少年答道:“我就是庄周。” “哪个庄周?” “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庄周。” 秦沚又微微迟疑,随后他又把目光移向少年对面的老人,不确定地说道:“那他是老聃?” 少年淡淡回道:“他也是庄周,老聃不在人间。” 秦沚一愣,随后有兴趣地问道:“难道这里是人间?” 庄周微微一笑。 “一步之遥。” 他的话让秦沚的心中泛起滔天波浪,久久难以平息。 那一句‘老聃不在人间’的信息量实在太大。 秦沚略微平复了自己内心的惶恐与惊喜,虚心又诚恳道:“我不懂。” 少年点点头,缓缓开口道:“我可以慢慢给你讲,许久无人来,我孤独很多年了。” 秦沚闻言眉头一挑。 “有多孤独?” 他不信少年比他孤独,这种滋味曾经使他几近疯狂,尤其是他才穿越而来的那两年。 虽千万人,吾独孑然一身,话无人能听,食无人能共。 简单点说,不合群。 他忽而便想听听庄周的孤独。 少年闭眼,许久不能发声,最后才起身长长叹息一声,露出苦涩中又带着几分的洒脱的笑容。 “我能看见人间,人间看不见我。” 秦沚一怔。 随后他缓慢低下头,应道:“那是很孤独。” “你为什么不出去呢?” 少年微微摇头,淡漠说道:“我不能去人间。” “我在这条路上走的太远,生不能生,死不能死,人间规则里没有我,对我有所排斥,所以我只能做一场梦。” 秦沚闻言便惊疑问道:“我以后会变得和你一样吗?” 庄周并不遮掩,点头,忽而又有些怜悯地看着秦沚,笑道:“听起来很可悲不是吗?” “所谓的仙,人不是人,山不是山,不生不死,世间没有位置留给你,你已窥得玄门奥妙,但凡再往前走,迟早有一天你会跨过那道坎,然后变得和我,和李聃一个样子。” 秦沚颓然,许久才重新打起精神,对着少年请教道:“敢问老聃如今在何处?” 少年想了许久,不大确定地说道:“李聃在自己的‘道’上比我走得更远,他能在世间短暂穿行,一百多年前我从梦境里窥探到他的踪迹在瀛洲附近出现过,再后来……人间便没有他的踪迹了。” 秦沚惊讶:“难不成真有仙界?” 少年一听‘仙界’二字,竟咧咧开口大骂道:“有个狗屁!老子和老子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找到,都是俗世里的谎言,李聃估计最后是进了所谓的仙山……那些地方很诡异,我的‘道’无法渗入到那里。” 随后少年又渐渐平复下来,叨叨说道:“我在人间的这场梦做的太久,早就觉得无趣了,不久我也会离开人间去那些仙山里瞧瞧。” “终究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不大想走。” 他叹了口气,秦沚很能理解这样的感觉。 所以天地苍茫,秦沚便伸手抓起一颗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我选择人间。”秦沚这么说道。 庄周点头,轻轻一挥手,远处无尽白缓缓散开,秦沚看到了天水池的那岸,有一个女人坐在他旁边,就靠在他肩上。 她老的很快,很快便成了一堆白骨,散落在自己四周。 秦沚心中一凛,杀意开始变得不稳定,心念想要收回却被庄周一只手按在肩上,动弹不得。 “别慌张,不过是未来的一种可能而已,不能代表什么。” 他话音落下,楚香兰又变成了先前的模样,静静靠在秦沚肩上。 “她是个很蠢的女人。”庄周这么说着。 秦沚缓缓安稳下来,双手有些颤抖。 “哪种可能?” 庄周笑道:“你留下来,不回去。” 秦沚转身看着庄周,认真解释道:“她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不会一直在那里傻等。” 庄周说道:“她会,如果不信,你大可以留下来试试。” 秦沚肩膀一低,脱开少年的手,委婉讲道:“不了,她等了这么久,估计该饿了,我要回去给她做饭吃。” 庄周鄙视地看了秦沚一眼:“没出息。” 随后少年又正色补充道:“你回去把那枫叶搅碎混在饭食里喂她吃下去,里面有北冥子生前的道韵,冥冥之中讲起来很复杂,解释不清,或许某天她能悟出北冥子悟不出的道。” “这大概也就是我最后一次对人间下手了,上一次是那个小女孩……从今往后你就不要再来,我不久后会离去。” 秦沚点头,随后对着少年拱手弯腰行过大礼,忽而笑道:“这是机缘?” 少年也笑道:“这是机缘。” 秦沚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懂了。” 他话一说完,黑色身影淡去,神念散开在苍茫里,消失殆尽。 少年看了远处彼岸醒来的秦沚许久,身影也渐渐淡去。 一旁的老人忽而睁开了眼睛,愣神许久,悠悠笑道:“从此世间只剩蝴蝶,再无庄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十七章 纷争初起 秦沚去时才过了晌午不久,神念收回后已经是傍晚,一旁的楚香兰还安静地坐着等他,秦沚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背着楚香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一路上走的并不快,边思虑边将彼岸所经历的一切说给楚香兰听。 秦沚隐去了庄子让他把枫叶给楚香兰吃的事情,这种无法用常理揣测的天机,知道了反而可能不好。 所谓的悟,便是于不经意间从凡尘叩开玄门,因为看不见门上有锁,所以门就没有锁。 北冥子一心想要开悟,就在庄周的彼岸枯坐八十年,与庄周遥遥而望,却也未能有所获。 是他自己锁死了自己。 正如庄周所述,人间与玄门其实不过一步之遥。 …… …… 时日飞梭而过,转眼间大半月过去,楚香兰的腿脚恢复如常,每日间会在秦沚盖的小院子里练剑,偶尔也会去找晓梦闲聊一些琐事,能遇见一些天宗的弟子,也会开口唠唠嗑。 她喜欢山上的日子,喜欢山上这些人儿,没有什么利益纷争,众人相处会很融洽。 秦沚待她脚筋长好后,则成天泡在周阁那里,搬上一个小椅子坐在周阁门外的老人旁边,一同翻阅阁内的卷宗。 老人没有告诉秦沚自己的名字和道号,说自己是周阁的看书人,秦沚平日里唤他周老即可。 秦沚不是一个喜欢看太多玄奥生涩东西的人,大抵也就是翻翻自己感兴趣的书,譬如前人对剑道的理解,一些过往道门有趣的琐事杂事,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钻研一下道门的幻术。 其中最有意思的,还是关于道门和阴阳家的纷争。 这是几百年前的老旧破事,秦沚却看得津津有味。 关于阴阳家和道家不和的源头已经不可考究,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观念不同,道家曾经有一部分人认为天地之间的力量是可以为人所控制的,而后的确另辟蹊径,研究出了一些门道。 那些人发现了一些很玄奥的符文,可以简化天地间那些庞大而又无法控制的力量,简单的如同风火水雷这些自然最直观的景象,再深奥一些不为人眼所能观测的就有草木生灵精气,可治愈万物;如何让死物生出简单灵智等等。 但人想要通过符文从而掌控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却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有前人将这些符文通过道门特殊的手法刻在了自己的身上,最后发现只要对符文稍加修改,人便可以掌握身上符文的力量。 但这些力量并不属于己身,如若妄加运用,会对人的身体本源造成巨大损害,甚至会直接失去生命。 这种作用十分直观明显,据说道门当时有不少人玩火把自己烧成重度残废的;有玩电把自己电成傻子的;最诡异的是有人在自己身上刻下了水纹,不久后身体竟化成了血浆一片,骨头渣子都不剩。 虽然结果无比惨烈,但这群疯子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个接一个的送死,乐此不疲。 于是终在他们付出许多鲜活生命的代价后……阴阳家诞生了。 道门崇尚自然,阴阳家则崇尚控制自然,两家多年前由于信仰不和发生了争执,打了一架,最后阴阳家由于人少打不过人多,被道门胖揍了一顿赶走了,彻底形成了一个新的分支。 这就是故事的大体。 许多细节秦沚无法探寻,前人没有记载,他能看到的故事很有限,还有一些地方是自己脑补出来的,后来在跟周老和一些其他天宗的长老聊起这事儿的时候,他们并不愿意多提阴阳家。 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当初被道门赶出去的那群疯子在越走越偏的路上越走越偏,而道门随着庄周的消失一直在原地踏步,如今已经没有绝对的实力可以再压制这群当初自己眼里的‘孤儿’。 现在的道门和阴阳家比起来,似乎只有人数上能占优势,庞大的体系里,除去晓梦,道门年轻一代似是人才皆尽凋零,平庸散漫。 于是秦沚又想起了天人二宗争执的重要原因:名剑雪霁。 他心里忽而觉得道家的前辈留下这柄剑,可能就是想通过两宗的争斗来使道门变强,却不想道门如今因为内斗落得人才凋敝的下场。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不是庄周与人间开的一个小玩笑,不会有晓梦这样的人,道门年轻一代到目前为止,见不着任何希望。 或许会有大器晚成之辈,但谁又真正说得清? 这大半个月,随着赤松子将天宗掌门位置传于晓梦后,俗世道门惊澜并起,尘埃铺就的山间石梯不过短短数日,几近给人踩的翻新,年幼的晓梦被许多俗世而来的道门人士安排的一套一套,烦躁无比。 起初那些弟子和长老尚且对她尊敬有加,而后竟越来越放肆,态度转变之快,让人费解。 这些长老和弟子大都属于道门人宗,到了近日,竟有隐隐逼迫晓梦去和逍遥子争夺这一任的道门掌门持有雪霁的资格。 这是他们的真实目的,也是道门当初雪霁传下来的规定,每一任道门掌门人一生只有一次争夺雪霁的机会,一但失去资格,便终生不能再碰这柄剑。 这话听起来很是讽刺,逼迫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去和一个知天命岁数的人夺剑。 晓梦的成长让他们感到恐惧,人宗的不少长老担心再过几年晓梦会真的胜过逍遥子,于是想要现在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秦沚不放心晓梦,就让楚香兰陪着她天天听山下来人碎碎念,免得晓梦年幼不懂事中了人家的套,万一真被人把火气激出来,跟逍遥子嗑上,反倒顺了人家的意。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无耻,常年在俗世里摸爬打滚,这些所谓的长老早就没有道人该有的样子,言语犀利,心思敏锐,句句戳人要害。 于是在某天中午正在秦沚和周老闲谈时,有年轻弟子来告诉秦沚,晓梦在观殿里出手打伤了一位人宗的俗世长老,场面顿时乱成一团,楚香兰为了保护晓梦给人团团围住,唇枪舌剑地批斗,非要拿出一个说法,场面隐隐有些控制不住,他们这些弟子便趁机悄悄溜了出来去找了山里的几位天宗长老过去帮忙。 秦沚一听就有了兴趣,也不觉得焦急,待跟周老示意后,他一边跟随这位天宗弟子朝着观殿而去,一边对着那年轻弟子笑语道:“也不知道是人宗哪个老不死的这么倒霉,中了咱们晓梦掌门的第一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十八章 为所欲为 两人一路走道观殿后,已经看见这里满满围着许多人,嘈杂纷乱,依稀还能听到广成子那个和事佬不停地与人好话,秦沚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里,大殿中央稀稀拉拉的四人被人团团围住,场面甚是热闹。 楚香兰抱着晓梦,抓住她握剑的小手,没有理会四周的责骂,轻轻安抚她,广成子和另外一位天宗长老玉清子则在前面吸引了大部分仇恨,不断与前面的众多人宗弟子道歉。 骂人归骂人,毕竟是一个门派的人,无故出手伤人确是沾不着理,如今赤松子一过世,晓梦过于年轻没有威信,实在难以压住眼前的场面。 秦沚微微低垂眉眼,看见面前不远处一个被几位弟子扶住的老人,嘴中不断呻吟哀鸣,目光往下打量时,才看见这老人就是腿上有少许血迹,不过一点皮肉伤。 秦沚看乐了,不由得咧嘴一笑。 这不就是碰瓷的吗,到底还是那似曾相识的场景。 他窜出人群朝着老人走去,脸上露出歉意又忧愁的神色,大声呼道:“哎呀!这位长老,您怎伤的这般重?是谁将你打伤?道门可还有人如此不识抬举,竟对自己人动手?真是痛煞我心!” 话没说完,人也没走到老人面前,自己却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后便像个傻子一样在原地不停地大笑,身子抖的像个筛子,让场面一时间竟静了下来。 秦沚很歉意地对着众人摆摆手,笑着强行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没忍住,我这是悲极生乐,看似笑得欢快,实则心在流血。” 他的语气真挚,一如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半分作假,于是果然引起了人宗弟子的不满,一时间许多人都在大声怒斥他,把他口诛成过街老鼠一般。 “你是哪里来的天宗弟子?如此不懂礼数!”那名受伤的老人见秦沚脸上那番收不回去的笑意,心知实在嘲笑自己,恼羞成怒,狠狠骂道。 秦沚瞟了他一眼,收回脸上笑意,从腰间摸出一块玉饰。 “道家天宗长老,丹阳子,我笑你倚老卖老不要脸,你有意见?” 秦沚的出现让楚香兰心里头稍微轻松了些,她小声在晓梦耳畔低语了几句,轻轻拍打着小道姑的背。 那老人被秦沚说的面色赤红,怒道:“不要以为你是长老就可以为所欲为!老道就是有意见,来来来,你打老道一下试试?” 秦沚眸子一睁,把袖子一卷,嘴上腻歪道:“真是奇了怪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提这么贱的要求。” “你们都听见了啊,是他让我揍他的,我不动手就是不给他面子,不给道门人宗面子。” 他一边这么说着,就在众人的注视下,默默走到老人身边,果然反手就是一巴掌。 如此清脆,如此响亮。 几颗牙齿混着血水溅在地上,老人头一偏昏厥过去。 一时间,气氛就肃穆了起来。 但亦有一丝诡异的幽默充斥在某些人的唇角,那小道姑,那抱着小道姑的女人,那站在人群里看戏的一些天宗弟子。 扶着老人的人宗弟子看着这样的场景,愣了许久,才气急败坏地指着秦沚道:“你你你……” 他忘了词儿,脑子里一片空白。 于是秦沚又反手给了他一巴掌,还是那么清脆响亮,但这次他下手轻,并没有对那弟子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你你你什么你,你没想到我会打你吧?” 那弟子被突然出手的秦沚打的懵了圈,脸上酥麻刺痛一片,还未开口,眼前那可恶的人又是一巴掌呼在了他脸上,这会儿眼冒金星,好容易才回过神来,于是怀里昏厥过去的那人宗长老也不扶了,脾气上来索性就把老人往地上一扔,对着秦沚大怒道:“你这厮不识好歹,莫不是真以为自己一介长老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话说的很是硬气,身体却很老实,机智地后退数步。 秦沚想了想,认真回道:“长老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呀。” 言罢,他又扫视了四周的人宗弟子,一边伸出右手做巴掌状,一边十分诚恳说道:“你们想不想听听为所欲为的声音?” 一时间众人竟后退数步,在秦沚身前留出了一大片空白,紧张地盯着秦沚。 秦沚是长老,他们是弟子,虽然天人分为二宗,但明面上始终是一个门派,秦沚身份压他们一筹,打他们道:“丹阳子长老这下名声算是在道门里彻底臭了。” “回头传到俗世里,恐对丹阳子长老的颜面有损。” 秦沚笑笑,朝着晓梦走去,看见小道姑的面色通红,想来是先前给人气的,此时抱住楚香兰不松手,不像是天宗掌门,反倒像个小孩子。 她本来就是个小孩子。 秦沚摸了摸她的头,拉着晓梦的手出了观殿,楚香兰不徐不疾地跟在后边。 秦沚一边走一边跟小道姑讲道:“下次不要扎腿,扎他肚皮。” 小道姑也气鼓鼓地说道:“扎肚皮!” 随后她有些悻悻地反悔道:“我不敢,出了事他们又要骂你们……” 秦沚轻轻捏了捏小道姑的小手,又回头对着楚香兰有些歉意说道:“今日却是委屈你了。” 楚香兰白了他一眼,柔声道:“我又不是什么娇贵千金,江湖摸爬这么些年,这点儿气还是受得。” 随后她也学晓梦改口道:“但是你既然觉得愧疚,今天就好好补偿我。” 秦沚眉头一挑:“昨晚那么疯还没喂饱你?” 楚香兰见晓梦还被秦沚牵着,听得面红耳赤,羞骂道:“你这坏人一天没个正经。” 秦沚笑笑,低头对晓梦讲道:“她说我是坏人。” 晓梦嘟了嘟小嘴,回头看着楚香兰呆呆说道:“他是好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九十章 某楚姓杀手的故事(一) 秦沚带着二人一路走到天水池的池畔,那里已经不知何时成了一汪枯池,池中无水,仅有土石堆砌的深坑一处,对面是千丈白崖,雾气缠绕,没有什么所谓的彼岸。 秦沚到了后坐在池畔,对着楚香兰问道:“他们还是想方设法要逼迫晓梦去找逍遥子争夺雪霁吗?” 楚香兰也盘腿坐下,秀眉微皱,有些疲累地讲道:“其实说来说去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到底不过是脸面问题,那些人不顾自己尊贵长老身份,拉下脸皮像个无赖去逼迫一个小孩子,实在太无耻。” 她从前是个杀手,没有这么多道道,与人交涉不算深,来去就是一刀,没有这么麻烦。 方才在大殿中,她很想拔剑杀了这些尖嘴小儿,但也明白一但自己动了手,便是闯了祸端,到最后为她收拾烂摊子的还是秦沚和天宗的这几个年迈的长老。 秦沚微微一笑,拉着晓梦稚嫩的小手揉捏,淡淡说道:“兰儿你江湖意气太重了,跟赤眉龙蛇很像,恩怨情仇入髓太深,看不清一些背后的东西。” “争夺雪霁固然是有颜面关系在其中,但其实这只是表面,其中深处利害关系才是道门天人二宗真正所在意的。” “雪霁的存在更多是偏向一种潜在的权力和威望,天宗和人宗观念不合,两方相互较劲,不断拼命打压着对方,从而趁机壮大自己,至于雪霁,则是一种帮助掌门人施展自己抱负和观念的巨大助力。” “谁有资格握住雪霁,谁的号召力就会更强。道门看似很散,俗世分布杂乱,但终究都是一群有信仰的人,如果今天晓梦手持雪霁,那些人又怎敢在大殿里胡闹?” 秦沚的一席话在楚香兰耳畔回荡,把事情说的已经很明白,让她有一种醍醐灌顶的通透。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晓梦,却不说话。 秦沚又对二人讲道:“晓梦确实很厉害,得到过天大机缘,但武功和强弱之间的关系毕竟不是绝对的。” “上一任丹阳子修道数十年,又于俗世间罗网浮沉多年,杀过最难杀的人,做过最难做的事,他的武功远胜于我,临敌对战的经验亦不逊色于我,但最后他却不敌。” “原因很简单,我所精通的尽是杀人之术,在这一条道上,我要比他走的更远,如若当时只是喝茶论道比剑,我多半会输,可偏偏他要和我比杀人。” “扯的有些远了,但道理既是如此,晓梦毕竟才十岁出头,未经世事,而逍遥子却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二者论剑比武,晓梦拿什么赢逍遥子?” 秦沚一口气讲了很多,晓梦和楚香兰安静地听着,并未插嘴,待他说完,晓梦撅了撅嘴,看着秦沚不服气地问道:“那我还要等多久才能跟他打呀?” 秦沚看着远方的青山座座,山头耸立有云雾缕缕,又或是炊烟冉冉不甚真切,良久他才缓缓叹道:“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跟他过招。” 小道姑目光里流露出不解,疑惑道:“为什么?” 收回目光,秦沚耐心地解释道:“因为雪霁对于天宗来讲没有任何意义。” “天宗讲究避世,与俗世间的种种瓜葛越少越好,雪霁本身就代表着权力与争执,同你道心有差,不利于你的武功和道术精进。” “至少在你修炼的万川秋水大成之前,你不可以去和逍遥子争斗。” 小道姑低头瘪着嘴,心里头觉得窝囊,但又无法反驳秦沚。 “晓梦你要记住我的话,忍无可忍方为忍,在你道术大成之前,不要把你的脾气暴露给这些人看。” “知道了。”小道姑悻悻地答应着。 “晓梦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多与广成子和玉清子长老商量,问问他们的意见。”秦沚笑道。 小道姑对着秦沚皱了皱琼鼻,又扮个鬼脸,一个人起身下山去了。 秦沚见着她的娇小的背影,撇头对着楚香兰说道:“小孩子就是好哄。” 楚香兰微微叹气。 “她还小,不该背负这么多。” 秦沚笑了笑,不置可否,对着楚香兰说道:“我想起一件事,想跟你聊聊。” 楚香兰讶然,忽而不解道:“什么事?” 秦沚沉吟一会儿,才开口道:“关于你娘的事情。” 他说到这儿,楚香兰沉默许久,说道:“那事儿是真事,我没有骗你,我的娘亲的确是阴阳家的护法,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但我娘亲并不是因为父亲得罪了贵人在那场屠杀里死掉的,她在我和楚琯轩很小的时候,为我们做过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我同你讲过,关于丹田草木精气的事。” “自那过后,娘亲身体就一直很不好,父亲想尽了办法最后也没能留住她一命,娘在死前曾对父亲交待过,让我们一家赶紧离开赵国,但父亲为了给娘下葬,动作晚了些,于是就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秦沚听着,握住楚香兰的玉手,缓缓道:“事情蹊跷,你这些年肯定查过。” 楚香兰迟疑许久,才有些心虚道:“这是我的私人恩怨,你没必要卷进来。” 秦沚有些不置可否地笑笑,对她说道:“我去赵国寻你的时候询问过当地的江湖帮派,他们对当年的那事不愿多提,似乎有什么忌讳,你们家不过受难的其中一户,那场灾难还有很多人死去……所以我在想,其中缘由不是和阴阳家有关就是和赵国的王族有关。” 他话说完,楚香兰露出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秦沚,良久才感慨道:“你这脑子是好使。” 秦沚揉捏着手里的温软,低着头看着地面泥土砂石,似在思考什么,随后他又说道:“你跟我讲讲。” 楚香兰涩口道:“我不想你卷进来,这事儿牵扯到的人不但危险,而且极多。” 秦沚看着楚香兰的眼睛,笑道:“你这样的江湖女人,不会想在山上待一辈子,这仇你迟早会去报,哪天若是我醒来发现身边无人,就剩一封信,莫不是又要费大把精力去找你?” “这些日子我明显能够感觉到你心里开始躁动起来了,你跟我讲,咱们从头计议,有什么事情想清楚了再去做。” “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在一个巧合的时间和巧合的地点被你骗得团团转,这种想法很幼稚,而且不现实。” 楚香兰听完后抿了抿嘴,俏脸布满肃穆,开口道:“那我说与你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九十一章 某楚姓杀手的故事(二) “我娘原是阴阳家罗生堂下的护法,那里有一种古老的说法叫作:罗生堂下,秋兰长生。” “关于这句话我娘并没有同我细细讲过,只说关系到了阴阳家的大秘,而我娘当初和其他几位阴阳家比较重要的人叛逃于阴阳家,原因不详,后来遭到了追杀身受重伤,为我爹所救,并且隐匿了下来。” “原本她以为阴阳家的人会就此收手,但谁也没有想到,阴阳家因为没找到我娘的尸体不愿罢休,仍旧在赵国不停地仔细搜寻,而后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说动了赵国大夫郭开……那人就是赵国的姬无夜,手中明暗力量较之姬无夜更甚,权力滔天。” 楚香兰讲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美眸间烁烁,似有杀意,语气也急躁了不少。 “我娘藏的极深,易容术也极为高明,他们找了很久也未找到我娘,只勘察到一些比较让人疑惑的地方,虽有怀疑却没有具体证据,可那群恶贼竟下了死心要赶尽杀绝,连同郭开非得把可疑的人全部杀得精光方才罢休。” “因为他们,我娘在咽气的那晚都没敢以真容见我爹一面,她那时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躺在床上时而昏厥,时而清醒,嘴上一直念叨着让我爹赶紧走,赶紧走……我爹不肯,要为娘下葬才离开,于是最后糟了祸端……” 说到了这里,她也就没法再继续讲下去,淡去的往事如秋雨绵绵重新打湿眼眶,似是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晚,看见自己的亲人被无情屠杀。 秦沚小心抹去她眼角的泪痕,开口轻轻说道:“不明确的原因叛逃……阴阳家能说的动郭开这只恶犬在自己国土上公然动刀,想必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看来你娘带走的真是攸关阴阳家命途的秘密,不然也不会把他们逼成这副德行。” 楚香兰狠狠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情绪,又带着些许鼻音讲道:“这些事情隐秘晦涩,我暗中查了很久,线索全部断在了郭开身上,阴阳家那边如今对内部自己人都堤防莫深,查不到任何和当年有关的消息。” 两人说到现在,天色已经变得微微阴沉下来,微冷铺在太白峰间,风儿吹开四周枝叶花草一片。 要下雨了。 “走走走,这天色不大对,跟我回去,我写封信与人送到韩国去,让他们帮忙查一查,兴许能够有什么线索。”秦沚拉住楚香兰的手,往山下离去,脚踩过深春时的旺盛生机,空气中有潮湿且淡淡地腥味。 秦沚手心糙了些,但是暖。 楚香兰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跟随秦沚回了小院子,脱了鞋袜跪坐在木床上,把被子熟练地往身上一裹,静静看着他写信。 新鲜的树皮。 “郭开,阴阳家,罗生堂下,秋兰长生。” 十三个字。 木屋外陡然一声惊雷,瓢泼大雨簌簌而下,将干涸数天的地面刹那间打湿的通透,疾风吹的院子旁枝叶翻飞。 待秦沚落笔,他回头对着楚香兰说道:“树皮不怕雨,我去送信,你待在屋里,道家的事儿要先搁上一搁了,等荣沪他们回信,我们估计就要下山。” 楚香兰见他要走,说道:“你等雨停了再去,不急这一会儿。” 秦沚摇摇头,把宽大的道袍脱下,除去里面的衣服,赤裸着上身,又将裤腿挽起,笑道:“你看这天,没准儿要下两三日的雨,就不等了。” 楚香兰想了想,柔声交待道:“走崖路时多加小心。” 秦沚应了一声,将树皮一卷,防止一会被大雨浇淋到里面的墨汁,出了木屋朝雨里大步走去。 …… …… 韩国新郑,傍晚时分。 郊外竹林中,是原来那处渔民常去的大湖,一张桌几稳稳固定在地面上,桌脚被埋进土石里两三分,桌几上有美酒一壶,小菜一碟,烤鱼数只,烛火四盏。 寥寥七人散布此处,韩非坐在桌几一侧,左侧张良侍候,右手搂住紫女纤细的柳腰,玉人缓缓为其斟酒,媚眼里笑意如许。 荣沪在湖边静静垂钓,烤鱼的人是断水和卫庄,近来卫庄除去烦扰于流沙的诸般事宜,还要教授红莲武功,偏偏那公主古灵精怪,偶尔会弄的他头疼,于是空闲时喜欢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来消遣。 譬如下厨,譬如和断水过过招。 韩非对面坐着一个胖子,穿着囚犯衣服,低头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酒不敢喝,鱼不敢吃,话不敢讲。 韩非取了一双竹筷,自己夹了鲜美的鱼肉喂身旁玉人儿吃下,才对着那胖子笑道:“翡翠虎,我给了你大半个月的时间考虑,如果今天我听不到我感兴趣的东西,桌上这些就是你吃的最后一顿饭。” 他话一出,翡翠虎遍体生寒,急忙抬头陪笑道:“小人这里有很多秘密,只要九公子想听,小人知无不言。” 韩非眉头一挑,随后开口道:“你先前在狱中说知晓一则攸关韩国存亡的秘密,说来听听。” 翡翠虎眼睛一转,鬓间有汗渗出,支吾道:“小人确实说过这话,但事情比较复杂,小人怕一时讲不清。” 韩非自己又夹了一片鱼肉送入口中,口齿生香,微焦处酥脆怡人,佐料抹的均匀,咸淡适中,五味俱全,让人垂涎。 他心中暗叹两个因为剑客耽误一生的厨子。 “说吧,说清为止,我差这点儿时间吗?” 翡翠虎微微颔首,开始讲道:“那我先从秦国说起。” “嬴政在秦国前几年过的其实并不舒适,甚至身侧充满了危险,有人不想他执政,曾屡次暗中对他出手,九公子您应该清楚,如果不是前些时日那个来韩国复仇的屠夫,嬴政很可能已经死了。” “但嬴政活着也并非坏事,如果嬴政死的早,可能韩国也撑不到今天,吕不韦的野心极大,手中握有无数财富,妄想借助秦国六世积蓄的强大国蕴逐鹿天下,吞并各国,只是因为内部的权力斗争让他分不开神,这才给了其他国家喘息之机。” “赵高是嬴政用来对付吕不韦的兵器,只是如今实力尚不成熟,他早在数年前便开始暗中一步一步地收束罗网,伺机壮大自己的力量,想让罗网为嬴政所用。” “其实这些年吕不韦能够威胁到嬴政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少,明眼人心里清楚,如今他已经很难再给嬴政压力,所以嬴政才准备对六国下手。” 说到这里,翡翠虎眼睛一转,不再继续,而是低着头恭谨地等着,韩非眉头微皱,思虑许久,眼神里明灭不定。 翡翠虎的意思很明显,要想解如今秦国兵临墙下之急,只能从秦国内部着手,只要帮助吕不韦获得足够威胁嬴政的力量,秦国内部的权利斗争就会再一次被掀起,到那时嬴政便分不出神去攻打其它国家。 这个方法乍一想时是个不错的点子,但如若是个深彻了解朝堂关系的人便会明白,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 更确切的讲,翡翠虎暗示他们的这个抗秦方式是一个陷阱。 天大的陷阱。 “剁他一只手。”韩非淡淡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九十二章 秘密(一) 韩非话一出口,断水的鱼便不烤了,起身拿着那柄剑朝着翡翠虎走来。 翡翠虎没有求饶,忽然安静下来,剑光一闪,他那只肥硕的胳膊伴随着血花飞了出去,溅在地上一片,沾染上了春来草木深。 断水目光顺着那血里的绿意悠悠看去,眼里闪过明悟,便开口赞道:“是条好胳膊。” 他用内力帮助翡翠虎止了血,这个先前怕死的人,此时竟一声痛哼也未发出,肥膘的面容上平静,看着韩非说道:“你有什么好猖狂的呢?韩国要完了,你们所有人都会成为陪葬,你身边的这个女人会被押去充当军妓,被千万人凌辱,而你的朋友会被当众斩首,尸体扔到乱葬岗上,被野狗啃噬。” “你觉得我是在陷害你,可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韩非等他说完,淡淡回道:“韩国亡的是城,不是国。” 翡翠虎用另一只手拿着酒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嗤笑道:“幼稚,你以为凭借江湖上那点微薄的势力就能跟朝廷作对?你知道秦国有多少精兵良将吗?” “在那些铁蹄下,什么狗屁诸子百家,什么狗屁江湖,统统都是笑话,就算你真的联合了江湖上的势力,那又如何?” “一个你和十万个你对于嬴政来讲,并没有区别。” “罗网刺客七国肆意横行,偏偏不敢在咸阳城里动手杀人,你明白吗?” “罗网这个江湖最恐怖,最神秘的势力,已经逐渐地沦为嬴政手中利器,他不但想要铸天子之剑于朝,还要握住江湖郊野最锋利的剑。” “你拿什么跟他斗?” 翡翠虎胆小无比的背后,是胆大包天。 韩非闭目,拿着空的酒杯在手中把玩,既不生气,也不回嘴,静静思考着。 “天下没有人斗得过嬴政,可嬴政也是人,他斗不过天,斗不过地,斗不过时间。” 韩非缓缓说道。 “我不需要打败他,他身体不好,我只需要活的比他久。” 翡翠虎放下酒壶,抓起一条烤鱼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再跟你讲一件有趣的事。” “赵国,这个对秦国威胁最大的国家,马上要亡了。” 韩非眉头一皱,尊敬严肃道:“请讲。” 翡翠虎看着韩非,又看了看张良,最后又瞟了一眼像是石头不动,只顾钓鱼的荣沪。 “我曾来往于各国之间与王公贵族做着交易,这其中有一笔天大的生意,是关于赵高和郭开的。” “简单点说,赵高用秦国的一个大官位,在郭开那里买了赵国几位名将的命。” “我所知道的就有赵奢与廉颇。” 这话一出,有惊天波澜在众人心里翻滚,场面顿时寂静得可怕。 夜幕降临,四周变得诡异宁静,偶尔有窸窣之声,明月被黑云遮盖,密不透风,光线道道皆尽被挡在那头。 那几盏幽幽地火烛和旁边的篝火显得格外明亮。 篝火之中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翡翠虎觉得刺耳,循声望去发现是卫庄在往里面填柴禾。 “赵国内政向来一团糟,权力分布不均,赵王昏庸比起你的父王有过之而无不及,手下能人无数,却始终得不到足够的信任,偏偏宠信上一代的大夫郭开,可笑之极。” 卫庄带着淡淡嘲讽的语气,在他心里,这样的人能当上王简直就是国家的灾难。 “看来你知道的的确不少。”坐在远处钓鱼的荣沪突然开口道。 翡翠虎哈哈大笑,随后逐渐收敛神色,很认真地接过荣沪的话:“我还知道很多隐秘,包括你的事情,也包括那个屠夫的事。” 荣沪又沉默着,安静地钓自己的鱼,没有回话。 韩非瞟了一眼荣沪,眼神微凝,略作思考说道:“讲讲秦沚的事。” 翡翠虎砸吧了两下嘴,问道:“你们知道他在保护嬴政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他话问的突兀,几人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讲,秦沚是自己这边的人,一起共过患难,不需要知道的太详尽。 翡翠稍稍顿了会儿,才缓缓说道:“人屠这个外号是他保护嬴政之后才有的,曾经他随嬴政路过楚国边陲之地时落脚于一个村落,因为怀疑村落里有刺客,于是他便将村落男女老少三百多人一夜之间杀了个精光,就连孕妇和小孩子都没有放过。” “那一次罗网出行的刺客几乎没有逃脱,一个接一个死在他的屠刀下,但却有一个刺客侥幸跑掉了。” “他回来之后没多久生了一场大病,将那时候的事情断断散散说了一遍就咽了气,大抵就是当年在楚国那个村落里的那个晚上,屠夫一边哭一边杀人,手起刀落,眼泪没有停过,刀也没有停过。” “这是人屠名号的由来,而在此之前,他曾是罗网天字一等的杀手,代号叫做祜。” “除去我和你们,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不会超过一个巴掌,后来他为姬无夜做过事,但由于某些很特殊的原因,他背叛了姬无夜,背叛了当时部分力量还握在吕不韦手里的罗网,选择了看似微弱不堪的嬴政,而后夜幕便出动了许多人,也带着罗网非得要杀了屠夫和祜。” “屠夫和祜到底是什么关系?”韩非突然开口打断了翡翠虎,听的有些着魔。 翡翠虎涩口道:“具体说来不大清楚,你可以理解为,屠夫和祜是一个人,但他时而是祜,时而是屠夫。” “区别在哪里?”韩非皱眉问道。 “祜城府极深,但很善良,也很好说话,凡事喜欢跟人讲理,杀人只杀恶人,而且特别不喜欢身上沾血;屠夫则不问缘由,不讲道理,不看因果,只杀人,几乎什么人都杀。”翡翠虎想了想,回道。 韩非闻言心中明了,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卫庄,又说道:“就如同黑白玄翦和八玲珑那般?” 翡翠虎摇头,又开始吃着另一条鱼,很肃穆地讲道:“区别很大。” “玄翦和八玲珑那是病,有些年头了……但祜和屠夫不是病。” “前者浑浑噩噩,时而清醒,时而迷惘;而后者,永远都是清醒的,你究竟遇到的是屠夫还是祜并不由你决定,而是由他自己决定。” 张良听完在一旁忽而柔声笑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没有遇到屠夫。” 翡翠从嘴里挑出一根刺扔到地上,继续往后面讲道:“当时许多人以为罗网只是要去刺杀嬴政,其实目标一直都是两个人。” “后来阴阳家有一个极其善于伪装的人也注意到了祜,暗中观察他数年,收集了不少关于他的点滴,曾先后扮演过数十种不同的角色出现在祜的生活中,并且与他发生各种各样的交集,这个人可以说是世上最了解祜的人” “她具体的目的我并不清楚,但这个人你们应该见过。” “关于他的事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还有什么要知道的赶紧问,我今天一定要把话说完,说清楚。” 翡翠虎心中似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索性想要把这些年憋着的秘密全部吐出来,一干二净。 ps:看作者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九十三章 秘密(二) 韩非沉吟许久,松开搂住紫女的手,对着翡翠虎缓缓说道:“你帮我做一桩生意,我放你走。” 天色微凉,是第一抹月色下的寒光,兵铁交击声骤然入耳,有利器扎进皮肉声传来,那剑锋离荣沪后脑勺仅半分,一柄奇异长剑却已经轻吻在刺客的脖颈,顺走一片艳红色的花。 “来人了,东边,十五个,有高手。”断水淡淡说道,收回长剑。 “不要心急,坐下听他们把话说完。”荣沪开口。 断水微微颔首,持剑静坐于荣沪身侧五步,缓缓闭目,不言。 鱼扔进了火堆,与柴禾混在一起,烧成焦炭。 卫庄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韩非身后,伫立凝视远处的诡测阴暗,面无表情,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脚步声在四周响起,窸窣窸窣不断,听的人心慌,紫女柳眉微皱,玉手轻轻摸在腰间的赤练剑,心神戒备。 翡翠虎思考着,不知何时,四周竟已经是刀光剑影一片,尸体具具倒在地上,身侧却有更多的人进入战场,他没有理会,反而正色对韩非道:“我是个商人,虽然你砍了我一只手,但我不会跟生意过不去,但凡够赚,这生意我就接。” 韩非一笑,把手中把玩的白玉酒杯递给翡翠虎。 “百越,白亦非,我要这个人,筹码是他从火雨山庄带出去的一块残碑。” 翡翠虎闻言脸上臃肿的肥肉一跳,眼睛眯成一条缝。 “苍龙七宿……这笔生意我接下了。” 韩非面色如常,心头却一动,开口道:“你走吧。” 话音一落,翡翠虎不再耽搁,站起身来,在一群围上来的死士护送下离开了竹林。 满地的尸体血腥气,点滴浸入地面,化作肥料滋养翠竹根笋,断水收回长剑,见着满地的尸体,眼里若有所思。 “不是罗网的人。” 荣沪将鱼竿鱼线收拾好,平静说道:“很正常,翡翠虎是个来往于各国诸侯间的商人,他身上的秘密很多,牵扯也很多,那些人不能杀他,所以只能救他。” 众人决定离去之际,张良突然开口说道:“当初秦兄与那女人进了道门,可方才翡翠虎的一席话我听着不像有假,万一那女人真是阴阳家那个人,接近秦兄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咱们要不要写一封信知会与他?” 韩非拍了拍紫色华服上沾染的尘土,回头对着张良笑道:“难得子房有心,既然如此,那子房便给秦兄写一封信,让人快马送上道门便是。” 张良允诺,几人离去后不久,便有一些黑衣人来此地收敛满地的尸体,又为血迹上铺盖尘土,最后将现场打理干净,与几人来时一般无二。 …… …… 不过四五日,那封信冒着骤雨被人送到了道门,过了这么几天,雨势已经小了下来,但仍然未停,听道门的老人讲起,这雨有时断续会接连下一个月。 是夜,秦沚在小屋内借着烛火打开信看着,随后却笑道:“这些家伙,还活在五六年前呢。” 楚香兰捂在被子里喝着热热的蜂蜜水,听到秦沚的话,好奇道:“上面写了什么?” 秦沚将信纸递与楚香兰,顺手将小木屋的门关上,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一卷竹简。 楚香兰看着信纸,面无表情。 “有女善伪装,自阴阳家而来,图谋不轨,窥秦兄数年,望秦兄注意提防。” “是晚了些。”楚香兰疲累说道。 随后她又抬头看着秦沚的背影,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柔柔笑道:“这么些年了,你这么聪明,有没有猜到我真的想做什么?” 秦沚想了想,回道:“有些事情不是光凭聪明就能想到的,你又不喜说实话和我听。” “我曾以为你是要杀我,但我给了你机会,你却没有动手,疑点太多,你不愿说,我就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楚香兰望着桌上烛火出神,伸出香舌舔舐了一下红唇,将信纸撕成条缕,而后玉手轻轻一抖,这些碎片在空中飞舞起来,忽而化成灰烬消散。 “七年,我记得那年你十岁,第一次发现了我,而后你杀了我三十七次,这一次不杀我了,为什么?” 秦沚看着竹简上的文字,随口敷衍道:“因为这一次你刚好是我喜欢的人。” 楚香兰起身,裹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从身后带着被子将秦沚抱住。 “你想要留下我?” 秦沚偏头笑问道:“我不杀你,你能走吗?” 楚香兰轻轻咬住秦沚耳朵,就像秦沚以前做的那样,随后在他耳畔微微叹息道:“我当初就不该跟你走,真是信了你的邪,如今来了道门,被彻底束缚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秦沚眉眼里平静如水,忽而开口道:“南山枫叶。” 楚香兰柔柔应了一声。 “你给我吃的那片枫叶里有一份散不开执念,如今变成了枷锁,将我锁住。” “什么执念?” 仰起头,鼻翼处是那让他着迷的味道,幽幽淡淡,让人心神安宁。 “痴。”楚香兰涩口答道。 秦沚笑笑,伸手抚住楚香兰的俏脸,心中明了。 “所以你这些天变得急躁,想要报楚香兰的仇,所以你才会有楚香兰的感情。” 楚香兰沉默了会儿,说道:“其实不是,我本就有感情,虽然我骗了你很多年,但有些东西是说不了谎的。” “毕竟我现在就是楚香兰。” 秦沚将竹简收了起来,用被子把楚香兰团团裹住,随后将她抱在自己怀里,温声说道:“人间不好吗?” 她挣扎了一下,忽然摇摇头,落寞无比。 “你不懂,我的根不在这儿。” “你也最好不要插手我的事,这话无关真假,是我想说的话。” “杀了我,以后你再也不会看到我,如若你执意想要一个真相,会将自己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我一直不敢与你说真话,你很聪明……我担心会暴露一些不能暴露的秘密,但这次来找你,从你开始怀疑我时,我就已经把真话变相地告诉你了。” 秦沚哑然,楚香兰这话是实话,还记得当初在新郑他随口问了楚香兰一句:“你是祜?” 楚香兰答应了。 但楚香兰心里知道,秦沚自己才是祜。 所以这其实就是一句真话。 我告诉你我在说谎。 “既然你已经做了打算,这次又何必再来找我?”秦沚轻声叹道。 楚香兰回道:“来道别。” “其实我一直说不出口,但这话迟早得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九十四章 留 窗外春雨迷离,淅淅沥沥,雨里寒风吹进木屋内,有刺骨的凉意。 春风吹进来就成了秋风。 “想走?我喂你吃的枫叶,我不杀你,你怎么走?”秦沚笑道。 楚香兰瘫在秦沚怀里,疲倦之色袭上眸子,很严肃地说道:“阴阳家有一个很厉害的人,我身上带着阴阳家的大秘密,你不放我走,会招惹来天大的祸端。” 秦沚听完后所有所思,捏住楚香兰的琼鼻,饶有兴趣地说道:“所以你这次是偷跑出来的?” 楚香兰甩了甩脑袋,没用,又伸手拨开秦沚的咸猪手,叹息道:“你还有心情说笑,那个人真的很强,不只是实力,还有对天地规则的认知,他一直都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只是如今阴阳家正在筹备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前些时日主事的东君又不知为何叛逃于蜃楼,他们暂时没有分出精力管我罢了。” 秦沚嗤笑一声。 “有多强?他那蜃楼是船吧,还能开到地上来不成?” 楚香兰美目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后却又认真讲道:“蜃楼是船,不能开到土石上,可他的手段层出不穷,不似凡人,你想都想不到。” 秦沚眉头一挑,说道:“和庄周比呢?” 楚香兰沉默一会儿,才弱弱回道:“不一样,庄周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人,说他是仙也不为过,你不是庄周,与那人之间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秦沚没有反驳,将楚香兰抱回床上,平静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道:“这次我要留你在人间陪着我。” “睡吧,再过些天荣沪的另一封信该到了,咱们就下山。” …… …… 就在这天的晚上,荣沪收到了秦沚的那封信,站在十口庄内自己的院子中,想了很久。 断水安静地站在他身旁,一动不动。 明月高悬,轻灵而纤冷,辉映在地板上,映在门房旁搁置的一柄柴刀锋刃间。 他时常磨这柄柴刀,如今越发地锋利锃亮。 “你对他了解几分?”荣沪问道。 断水回道:“不了解,罗网的人都不了解他,当初除了吕不韦,其他人没有见过祜,他在姬无夜手底下做过事,但姬无夜也没有见过他。” “这个人很奇怪,九岁就开始杀人。” 荣沪眉头一皱,打断道:“九岁?你在说笑罢。九岁他怎么杀人?” 他无法想象一个稚童提刀的模样。 断水明言道:“祜的武功和屠夫是一样的,但两者大相径庭,这点儿翡翠虎没说错。” “当初在新郑里,祜对癸丑生气的那次,出手结束恩怨的应该就是屠夫。” 荣沪心中突然闪过一道光。 “所以你的看法是……人屠其实是两个人,人是祜,屠是屠夫?” 断水微微颔首。 “我那时就在隐秘处看着他杀人,无论高手和普通亡命之徒,他都只是手起刀落。在这个世上,没有一个杀手能在杀人这件事上比屠夫做的更好,每一个普通的寻常招式,在他手里就成了最危险的杀招。” “讲不清,看不懂,学不来。” “技近乎于道,祜做不到这一点,唯有屠夫可以。” “这些年,屠夫杀过太多武功比他高的人。” 荣沪沉默了会儿,才缓缓说道:“所以他这是和玄翦一样的病?” 断水眼神中闪过一丝精芒:“如果是的话,那他要比玄翦病的更重,药石无医。” 荣沪点点头,看向天外星辰,璀璨烁目,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秦沚见面的时候。 当初他欲拔自己手上插着的刀时,对上的那盈盈笑意,至今回想起还会让他心悸。 到这儿他才明白过来。 那时跟他讲话的是祜,可他拔的却是屠夫的刀。 所以对他笑的那个秦沚不是祜,是屠夫。 他突然背后一阵冷汗渗出,眼皮狂跳。 “你去取纸笔,我将阴阳家和当年郭开的旧事与他详述,韩国撑不过这一年了,一但离了朝政,散于江湖,没人会想惹上这个人。” 断水微微拱手,便进了屋,取来纸笔和烛盏,放于院外的石桌上。 荣沪下笔开始写着,突然开口问道:“救翡翠虎出去的那些人,现在到哪里了?” 断水稍作思虑,答道:“楚国……倘若他们去得快,该到边陲之地了。” 荣沪闻言不言,手中又游动起来,墨迹栩栩如生。 “头子在作画?”断水眼中有笑意。 “我不是张开地那种文人,写是写不清楚的,画画我擅长,送他一幅画最好不过。” 顿了顿,他又认真说道:“这个秘密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 “他能看懂的是我知道的事情,剩下他看不懂的,是我的猜测。” “这幅画里有大秘密,你亲自去送。” 断水微微点头,兴致勃勃地看着荣沪画画,不再说话打扰他。 ………… ………… 一汪被暗夜遮住的碧蓝,无边无际,巨大一艘船在海天交际之处若隐若现。 船身有神秘符文缠绕,时而清晰,时而晦涩。 这船很大,与寻常渔民捕鱼所用的小船不同,远观而去,竟像一座小山,像是从海底冒出头来的的巨兽。 船上没有桅杆,没有长帆,却有一处七层阁楼巍然坐落,琼瑶玉宇,大气磅礴,寻常人若是看见,只得叹为观止。 说来如同神话,有船能托衬一座高楼。 无视澎湃海浪,近处若有人侧目望去,便会发现这只船并非浮在水面上,而是浮在空中。 这很好判断,水面海浪翻去一波又一波,一浪高一浪,船身却坚如磐石,纹丝不动,似是扎根,船底却又无土泥。 万千发光的幽火就静静在船之上静静燃烧着,自生不熄,围绕楼阁轻轻迁移。 阁楼中的某处,没有房间的影子,没有方位,身在此处极易让人迷失,似满天星辰铺垫的宫阙,有个金边黑袍人站在星空中,凝视面前的玄奥符文,而后这些符文又变化成一个女人的样子。 在这黑袍人的身旁站着一位身着天蓝色羽织纱衣的女子,面容姣好,眉目由轻纱缠绕,眼神清洌。 “阁下……”她轻轻开口道。 黑袍人不予理会,许久才叹息一声。 “你暂代东君位置,继续把那件事情做完,至于那个女人……她身上有奇怪禁锢,力量强大,吾无法将其召回,好在她根尚在蜃楼,日后若有时机,再寻她不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九十五章 从哪里来回哪儿去 断水亲自送信,由于担心耽误了荣沪的事情,快马加鞭,速度奇快,活生生缩短了一日的行程。 秦沚接到了荣沪的那一幅画,看了许久,又给楚香兰看了许久,最后默默收好,才感慨道:“这是有史以来对我智商最大的考验了,十分严峻并且刁钻。” 楚香兰准备了一个布包袱,将画卷装了进去,一边整理一边狡黠笑道:“看不懂吧?” 秦沚闻言偏头看着她,讲道:“你装的时候跟你衣服袜子装一起,免得到时候有点什么雨,又或是不小心磕绊到了,折纸就算是毁了。” 这时候的纸很少,做工劣质,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墨沾在上面一笔一划很清晰。 楚香兰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秦沚没有回答她的话,却问了她另一个问题:“如果你的根被人毁了,你会死吗?” 楚香兰一愣,随后有些心虚地说道:“你要……干啥?” 秦沚咋嘴一声,嘲笑道:“现在怕了?” 楚香兰一阵沉默,最后答道:“如若根毁,我就没有不死之身了,但这条命还在。” “我的根对那个人很重要,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秦沚走到她背后,为她重新扎了头发,顺了顺青丝,笑着说道:“东皇就东皇,你开口就是那个人,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香兰身子一僵,随后讪讪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秦沚温声答道:“我还知道很多事,譬如东君叛逃后去了燕国,譬如月神,譬如有关苍龙七宿秘密的幻音宝盒……可我偏偏不知道你,你是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上的人一般。” 楚香兰抿嘴,不大服气,碎碎嘟囔道:“说的好似除了我你什么都知道一样……” 秦沚回身取了那柄利剑彡獨,抬眼解释道:“祜,衣古,你明白吗?” 楚香兰微微愣神,问道:“明白什么?” “我去和晓梦广成子他们知会一声,随后咱们便下山去赵国。” 秦沚说完便离开了木屋,留下楚香兰一个人在屋内沉思。 “衣古……” …… …… 傍晚,百越腹地,某个村落外,白马驮着二人不快不慢地行走此处,地处荒凉,杂草丛生,远处萧瑟映入眼中,二人行进不久,白亦非忽而开口道:“路不好走了。” 焰灵姬换了一身黑色的宽袍,兽纹密布,袍内诱人的胴体若隐若现,浑圆白嫩的大腿交叉在一起,横坐于马上,别有一番风韵,怀中还抱着那柄血色的剑。 “谁?”她轻声问道。 “一个老朋友。”白亦非回道。 他们越走越远,后来四周被许多人围着,一辆马车不徐不疾地行过,跟在他们旁边,随后大家都停了下来。翡翠虎轻轻拨开车帘,看着白亦非说道:“残碑给我,你回韩国,韩非在找你。” 焰灵姬秀眉微皱,冷冷开口道:“我不同意。” 白亦非也淡淡说道:“她不同意。” 翡翠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白亦非眼神微凝。 “蛊母。” “残碑给我,我是生意人,讲究一个公道,这蛊母是韩非让荣沪给我的,当初姬无夜并没有解开天泽身上的蛊,不过暂时压制住了而已,我拿到我要的,你跟白亦非去找韩非,我去救天泽。” 焰灵姬看着翡翠虎手上的小瓶子许久,随后微微低下头,黑袍的帽子盖住了她绝美容颜。 她沉默着,像在思虑。 “你回去吗?”焰灵姬忽而低声问道。 白亦非听到她的话,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马儿又往前走去。 “成交。”还是那淡淡地声音,马儿身侧挂着的残碑被剥落在地,一旁的死士急忙将其捡起来递给翡翠虎。 翡翠虎看着残碑上的奇怪图案,伸出仅剩的那只肥硕大手抚摸,随后才将车帘拉上,吩咐一声:“走。” 那些死士得到命令,便逐渐散开,护送马车掉了头,朝着百越南边走去,那里有百越的王族。 那里还有一笔翡翠虎自己想做的生意。 白马又驮着二人往北行去,一路上二人无话,女人便低着头,后来像是困了,就轻轻侧倚在男人背上。 “或许这对你不公平。”她闭眼呢喃。 白亦非眼中平静,望着前方萧瑟荒原,枯草怪石散乱,他回道:“对你也不公平。” “世上哪里会有两全法,这不是我欠你的?” 焰灵姬闻言笑笑,唇角的苦涩弥漫。 “我的命从小就不属于自己,那一族系,自几代前便为王族做奴,我以为我长大了可以保护族人,后来却为了从小憎恨的王族杀了自己的族人。” “其实你没说错,我手上罪孽更甚于你,确实该死。” 白亦非眼中无悲无喜,却认真地讲道:“你最近变了很多。” 焰灵姬眼中倦意淡淡,无所谓地回道:“都一样。” “焰灵姬不是你的名字。”白亦非如是说。 她微微一怔,随后又有些迷惘地望着天边,那里红霞早已暗去,似万物沉寂,夜魇来临,焰灵姬开口有些疑惑道:“现在是清晨还是夜晚?” 白亦非答道:“清晨,天还未亮。” “天什么时候才亮?”她又问道,美眸已经轻轻合上。 “你睡醒天就亮了。”白亦非耐心回道。 “那我睡了。”她疲惫说道。 于是四周再一次陷入沉寂,女人跨过了腿,玉臂轻勾在男人腰间,侧脸贴背而憩。 白亦非抽过她手中的剑,就用一根手指勾住马儿缰绳,马儿便走的更加缓慢,不再颠簸。 夜未央,明星稀疏,皎皎洁月,无灯火,白马就染成了灰马,二人离去时背影浅浅,模糊在荒原中,不可寻。 …… …… 秦沚和楚香兰在天宗一群弟子的带领下像是郊游一般,到了赵国邯郸较之先前自己上山时日不过一半,心里暗自感叹,有一个正确的路线是多么重要,这比自己先前拿着丹阳子的那张随手的涂鸦来的快捷太多。 他早就知道那丹阳子是个神叨叨的老疯子,当时却还是信了,羊皮图上涂鸦的是石阶前的一株松树。 时隔十年,松树已经长大茂盛葱葱,要不是他心中那突如其来的神来之笔,秦沚到死也想不到丹阳子画的什么东西。 所谓的地图,就是让他在千山万丛中找一棵十年前的树,无怪当时秦沚气急败坏,开口大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九十六章 局中人 重新走进这个陌生的都城,秦沚心中感慨,跟随道门的弟子在一处庄园安顿下来,待与其他几位俗世道门天宗人宗的长老相互叨扰了一会儿后,他便找了借口带着楚香兰去了城中转转。 尿遁这一招,用过的人才知道其中妙处。 两人经过一天的歇脚,此时疲惫已经褪尽,天色未至正午,阳光明媚,秦沚带着楚香兰去了步郝昭客栈,但绕过几个巷子后却发现这家客栈已经被拆掉了。 心中有些遗憾,又带着楚香兰去了开在城郊处的茶馆,随后搬了两张椅子,叫了一壶茶,便坐着看城头旁栽植的杏林,商量着事儿。 “郭开杀不杀?”秦沚看着四周的嘈杂闲聊的百姓,小声问道。 楚香兰穿着朴素,一副清丽村姑的打扮,一边捧着茶碗慢慢喝着,一边奇怪道:“这不像你,也不做准备,就要决定去杀他。” “郭开在宫里,且不说你杀了他怎么逃,如今你根本没有办法接近他。” 秦沚笑笑,随后也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事儿决定在你,如果你要杀他,咱们就得着手准备了,有一个很关键的棋子现在还在赵国,尚可利用。” 楚香兰一怔,问道:“谁?” “是个舞娘,你不认识,我本来不确定她现在是不是在赵国,方才已经向道门的弟子长老确认过,如今你想要杀郭开,咱们就要趁早,在邯郸待的久了容易给人盯上。” “你的仇家?”楚香兰有些微微诧异,不常看到秦沚这样。 秦沚解释道:“是你的仇家。” 楚香兰望四周扫视一眼,人来人往,或低声窃窃,或大声轩昂,没有任何异常,才轻声道:“我没有仇家,楚香兰也没有仇家知道她还活着。” 秦沚喝完了碗里的茶,微微凝神,开口说道:“不知是阴阳家的人,还是其他不明势力的人,你先前确实被人盯上了。” “这事儿讲起来很复杂,我得重头跟你说。” 楚香兰愣住,随后点头柔声道:“我听着。” 秦沚稍微沉默了会儿,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后颈子,开始讲道:“要从前段时间我离开新郑来赵国找你那事儿讲起……” 这件事确实由来已久,而且秦沚早在遇见丹阳子的时候就已经心生怀疑,这世道人说谎话早已不足为奇,丹阳子那时满嘴胡话,秦沚也是满嘴骚话。 “当时那个老疯子说你是和他同级的天字级杀手,他打不过你,而后我问他祜在哪里,他就下意识地把你当成了祜,说明他不是真的认识祜。” “随后我又说他是来杀我的,他才反应过来,祜就在他的面前,自己满嘴的谎言已经被看出来了。” “这是最有意思的地方,他不认识你,他也不认识我,但他知道我在找你,你不觉得这里头很有玄机吗?” 话说到这里,楚香兰秀眉就皱了起来,红唇紧抿,美眸里有说不清的味道。 “丹阳子是道家的人。”她喃喃。 秦沚点头,确定说道:“他是道家的人。”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道家与阴阳家的人历来不和,所以丹阳子不可能是阴阳家的人,如果我们往坏处想,道家或许有人也知道……你的秘密。” “这个人隐藏在暗处,他让人故意挑断了你的脚筋,要我亲手杀了你,却没想到我最后救了你,还杀了丹阳子。” “那么,现在我要知道,你的秘密是什么,我杀了你,和其他人杀了你……区别在哪里?” 楚香兰平静看着秦沚的眼睛,很久后讲道:“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就算我跟你讲,你又怎么相信我说的是实话?” 秦沚一眨眼,挑衅地看着楚香兰,笑意浮现在脸上,仔细看时却又看不出来。 “无所谓,你骗了我太多次,不差这一次,就当是个故事,你现在编给我听。” 楚香兰紧紧攥着粉拳,俏脸崩的很紧。 “你不该带我去道门,那里很危险。” 秦沚伸手掐住楚香兰的脖子,眼上笑意更甚,让她突然感到陌生而恐惧。 其实他没有用力。 这种恐惧无关生死,来自心底深处。 “早就是局中人,你怎么躲?跟着我,你就是最安全的,我会保护你。”他咧了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眼中冷静和疯狂交织。 盯着楚香兰许久,他又向四周扫视了一遍,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眼里的疯狂才开始逐渐隐去。 “当时在道门,山里头玄机太多,我不能问你这个问题,现在说给我听。”秦沚将手收回,把楚香兰揽在自己怀里,安抚着她有些微微颤抖的娇躯,手掌轻拍后背。 她喘息许久,才涩口道:“路。” “什么路?” 楚香兰紧咬银牙,将唇凑到秦沚的耳畔。 “通往蓬莱的路,那条路断了,阴阳家的那个……东皇想要把路接上。” 秦沚皱眉,很大气,很小声地说道:“让他接,又如何?” 楚香兰浑身无力,有些急躁道:“他接不上,会死很多生灵,山里的,山外的,包括我。” 秦沚眉头一皱,问道:“你是山里的人?” “花。”她闭上眼,疲累道。 秦沚一听,瞪大眼睛,随后像是着了魔,轻声喃喃:“我他妈*了一朵花?” “还*了这么多次?” 楚香兰伸手扯住他耳朵,微微脸红,解释道:“你*的是楚香兰,我的精神可以融在活物身上,所以现在我既是山里的那株花,也是楚香兰,懂了吗?” 秦沚心头难以平复,端着茶水一饮而尽,滚烫入喉,火烧火燎,他沉默许久,鬓间有汗。 “你要回山里?不是路断了?” 楚香兰诚恳道:“我的根不属于人间,东皇付出代价强行将我从仙山里扯出来的,他就是这么强,我就是这么遭罪,现在还被庄周的枫叶束缚在了这具身体中,就算没有枫叶,你不杀了我,我也走不了,有什么奇怪的牵扯在你身上,很难讲。” “哪怕她死了,也会随着时间再一次长好,也许几十年,也许几百年,只要我的根还在,楚香兰就不会死,我也会一直留在这具身体里。” 秦沚闭目,心中不断思虑,随后又说道:“基于你所说的,我们又回到一开始道门的猜测上,道门有人想让我杀了你,他知道你的秘密,所以是想放你走……” “阴阳家一直想这么干,想你回去,于是最坏的结果,道门高层中有阴阳家的人。” 此话一出,楚香兰看向秦沚的眼神竟有些崇敬。 “你脑子怎么这么好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九十七章 道门都是坏人…… 秦沚隔着布衣食指摸着楚香兰的背脊,眼神投向城门处那里,不少百姓来往进出,或是商人,或是出城打猎捕鱼,他们脚步迈出的步子有大有小。 “人在暗处,道门的人,除了庄周和晓梦的话,谁都不能信。” “而这两人中,晓梦的话,只能部分信。” 楚香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瘫的久了,竟有了一丝的困意,偏偏却又觉得刺激与兴奋。 这是一只蚂蚁面对大象的感觉。 蚂蚁怎么才能咬死象呢? “什么话能信?”她开口问道。 秦沚感受鼻翼间让人上瘾的香味,眼里有微微血丝。 “你确定的事能信,其他都不能信。” 楚香兰闻言一惊,有些疑惑道:“她才不过十岁,又才担任天宗掌门……” 秦沚的食指一路往下,终于到了玉人尾椎,随后他收回手指。 “就是因为她什么都不懂,才会被人利用,成为傀儡,庄周置身事外,他不代表阴阳家,也不代表道门,所以道门只有他的话能信。” 楚香兰微微沉默,支起身来,从秦沚怀里挣脱出去,喝了口茶,柔声问道:“你要怎么做?” 秦沚不急不躁地回道:“如果你要杀郭开,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再久我担心会出现不必要的意外;如果你不杀他,我便去找一匹快马,咱们即刻一路向东。” 楚香兰眉头一皱,素手轻撩,指尖浸水,一抹芽香弥漫。 “燕国,东君?” “你要对阴阳家下手?” 秦沚笑笑,眼里有不明意味。 “你跟着我,东皇始终知晓你的踪迹,这是我们无法回避的弱点,但现在我要用这弱点将他一军。” “就算不能逼他出手,也要把他逼急。” “狗急了,才会跳墙。” 楚香兰心中担忧又激动,贝齿将红唇咬的泛白,眸子有些犹豫。 “阴阳家与各国的官侯都有不小的牵扯,真把他惹恼了,天下无你容身之地。” 秦沚点头,肃穆道:“所以咱们动作要快。” 楚香兰稍作沉吟,又问道:“我可以不杀郭开,楚香兰身上这些仇怨不是束缚我的东西,可我担心道门的人,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们……” 秦沚不置可否地笑笑:“咱们入局了,什么话都要计较真假,我才不信道门的人会因为一柄剑就给我天宗长老的身份,丹阳子不是俗世道门的那些长老,他的身份是天宗核心位置,可以肆意出入山内山,可以一巴掌打的俗世道门不敢吱声……咱们再想开些,赤松子是不是真的死了都很难说,他要坐化的那天让人知会过我,但我没去,后来跟着广成子,他前手埋完人,我后手就开始掘尸,开地一丈也没有找着赤松子的尸体。” “为什么我一定要带你下山,是因为怕他们?我受不了身边都是虎视眈眈的野兽,受不了身边尽是谎言,我需要韩非卫庄张良这样能说实话的朋友,否则我迟早会失控,一旦另一个我彻底出现,他就会提着彡獨杀了山上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 “就像在新郑那天,听到癸丑杀了我的马,那马驮我行了千里路,从秦国翻山越岭一直到新郑。我控制不住他,他代替了我,提着刀去了癸丑,把他们的头全都砍了下来。” “但我不能杀山上的人,如今道门身后的那个人只知道我在保护你,他不现身自有他不能现身的理由,如你所说,现在的我还不够强大,真要逼他来个鱼死网破,我没有胜算。” “这层窗户纸我不能挑破,他仍旧会抱着一丝期望,不会拼尽全力付出代价对我们下手,这是我们的机会。” 秦沚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得口干舌燥,听得楚香兰心惊肉跳。 “那我们现在就走。”她开口道。 秦沚从她手中抢过茶碗,一口喝光,连得茶叶也吃进嘴里,随后牵着楚香兰柔软的手,朝着城内走去。 “我们先回去露个面,离开的太久,他们不放心。”秦沚说道。 两人绕过许多街巷,与人潮擦肩,回到庄园时,里面已经有人等候多时。 其实这庄园算不上大,但里面打理的很干净整洁,十分舒适,院子中有杨树四棵,就栽在院子里的四角处,枝叶繁茂。 木桌上有了饭菜,虽然无甚肉食,清寡了些,但味道弥漫在院子里,香气扑鼻,勾人腹中馋虫。 “见过丹阳子长老……璇玑子长老还以为你们对邯郸地势不熟迷路了,挺急的,让人在找,如今你们回来了,小人也可以回去复命了。” 院门口的一位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温文尔雅的笑着,见到秦沚回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秦沚瞟了他一眼,开口别有意味道:“是迷路了,你可别跟璇玑子长老讲,就说我去了郊外喝茶,迷路这事儿说出去不体面。” 那小厮笑意越发灿烂,一脸会意的模样,低头对着秦沚躬身行过礼,便匆匆离去。 “你这人说谎眼皮也不眨。”楚香兰白了秦沚一眼,回去了桌子旁,也不等秦沚,先吃了起来。 “没毒,可以吃。”她这么说道。 秦沚关上了院门,坐到楚香兰的对面,也取了竹筷边吃比说道:“真真假假,看他信什么。” “这世道,恶心,道门的人,阴阳家的人,恶心。” 说罢,他抬眼看着闷头吃饭的楚香兰,骂道:“还有你,恶心到家了。” 楚香兰沉默一会儿,小声回道:“你不就是嫌弃我是花吗……” 秦沚一边吃,又开口道:“当初为什么来找我?” 楚香兰狠狠扒了两口饭,美眸一瞪:“可把你美得,我当初是逃出来想看看人间,只是恰巧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罢了。” 秦沚闻言停下手,抬头敬佩道:“好眼力,虽然你不是人,但是这份眼力劲儿却比人厉害多了,你是怎么看出来我的优秀和杰出?” 楚香兰呸了一口,脸红红地骂道:“因为你比他们都不要脸。” 秦沚笑笑,随后又收起笑容,说道:“你先吃,我去准备一些水,吃完我们就走。” 楚香兰点点头,美眸里就变得凝重起来,看着秦沚起身离开,她放下竹筷,眼中凛冽。 她心中其实不安,秦沚的话让她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些年她知道的事情远远算不上隐秘,那些都是阴阳家愿意让她知道的事情,还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自始自终就没有露面过,暗中操控着一切。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九十八章 跑路 邯郸是一个不错的城市,单论繁荣要比新郑更甚,如果不是现在情势紧迫难堪,秦沚定会去见见那位舞娘,去赏一赏传闻中的“凌波飞燕”。 可惜没有机会,此时的秦沚和楚香兰已经骑着两匹快马在郊外小道上疾驰,无所谓周遭耳畔的风声烈烈不绝,这条路不是官道,也无人常来,开在山中,兴许是被野兽踩出来的,楚香兰背着一个包,一柄剑,包里还带着那张荣沪给的信纸。 她其实担心秦沚安危,没有去报楚香兰的仇,任由它像刺扎在自己心里。 她就是楚香兰,楚香兰就是她,楚香兰的爱恨本就与她关联,而后因为那片南山的枫叶,人间的恩怨情仇化作枷锁将她束缚得死死,不得挣脱。 蓬莱没有恩怨,蓬莱没有爱恨,蓬莱也没有人。 这是她从前没有见过的,来了人间才有。 两人行走的很快,一路往深山密林荒土里走,哪条路人少他们走哪里。 后来傍晚那小厮来送饭时,没有在庄园里看到人,心中疑惑,四处寻找,便在木桌上看见了一张布条。 “我,丹阳子,提着彡獨去砍阴阳家,勿念。” 话语间狂躁无比,但字迹清秀,还算工整。 那小厮手中的饭菜落下,洒落一地,心沉到谷底,也不打扫满地污秽,只管拿着布条急匆匆出了庄园去。 他绕过几处街巷,来到一处贵人府邸,想要予布条于一位庭院中的老者,老者白发苍苍,正坐院子中央,两位貌美的侍女侍奉在侧,喂他吃着狗肉。 那狗肉才从锅中起来,热气腾腾,配合药材佐料蒸煮,香气散开,久凝不淡,飘入人的鼻中,让人的唾液不禁分泌加快。 侍女很心细,竹筷夹着煮烂的狗肉轻轻芳唇边吹着,待狗肉微冷,才缓缓送入老者的嘴里。 “何事惊慌?”老者微微睁开眸子,里面淡漠一片,挥了挥手,两位侍女放下竹筷,退到一边,跪伏在地。 小厮微微低头,就将布条置于老者的手里。 “那些盯着他们的人呢?” 小厮诺诺道:“消失了。” 老者眼中无波澜,似是料到了这个结果,将布条随手丢尽了面前锅中,拿着竹棒搅拌,同狗肉一起蒸煮。 “无所谓。” 小厮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道门那边儿……” 老者动作停下,随后淡淡回道:“不干涉,这事儿不用告诉他们。” “十多年前阴阳家骗了我一次,我听闻阴阳家出自道门,那群疑神疑鬼的道士每天胡言乱语,我留着他们已经是宽宏大量,如果他们来问我要人,赵国以后就没有道门了。” 老者话音落下,小厮身体有抖动,趴在地上,应了声,随后快速离开了庭院。 “你们下去吧,这狗肉我自己吃。”老者随口吩咐道,两名美貌的侍女便从地上起身,对着老者行过礼数,缓缓离去。 老者伸处苍老的手从锅里拈出那布条,放在锅下的火堆里,看着它被烤干,最后燃烧化作灰烬。 他再一次伸手拿起旁边的竹筷,慢慢从锅里捞出煮烂的狗肉吃着,面无表情。 他是郭开,十多年前他被阴阳家唬的一愣一愣的。 所以他不喜欢道门。 …… …… 由于郭开的耽误,道门的人发现秦沚离去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消息传到璇玑子的耳朵里,他面色阴沉,却不敢去找郭开问罪。 这是给道门引灾。 此刻有气也得自己憋着,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寄了一封信回太乙山,信中内容简洁,仅六个字: “郭开放走的人。” 三分递消息,七分告状,璇玑子心中知晓道门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威胁到郭开,但他实在气愤,也知晓一些隐秘,凭什么阴阳家当初做的孽,如今要道门来收拾烂摊子? 道门这些年在邯郸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郭开并未撕破脸皮,但暗中为难道门不在少数,偏偏他们只能受着,人家权势滔天,真要起了冲突,清理赵国的俗世道门可能只是一道口谕的事情。 城里城外没了消息,除非秦沚和楚香兰刻意现身,否则道门想要找到二人至少得是月余之后。 当初上面没有给消息,仅说二人对道门很重要,务必留住。 璇玑子将消息散了出去,让人去寻,但并不抱期望,此时只盼着山内的回信,看看事情可还有转机。 此事是道门的一件大事,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 …… 天色微暗,雨声点点,清池涟漪。 而后不久,雨势渐大。 有悠扬琴声在山间,琴技起初如流水沁人心脾,后来汇成了汪洋,一个呼吸,一条人命。 山里弹琴的人,山里杀人的人。 “好剑法。”年轻人赞道。 “我救了你一命,但还是谢谢你的伞。”楚香兰回头看着年轻人笑一笑,雨水顺着发丝划过白嫩肌肤,美艳不可方物。 不是直观的美。 乍一看去只是平常村姑。 再看一眼,面容清丽。 最后一眼,唇角那抹江湖潇洒里透露的柔媚大方让人彻底沉沦。 年轻人见她转过身去就要离开,欲开口,却又不知说什么。 他心里觉得惋惜,方才那出剑时的倩影竟让他觉得热血沸腾,江湖意气在胸膛里澎湃。 指间破皮渗血,痛楚却赶不上兴奋,他似是有所悟,想让楚香兰指点一二,却又开不了口。 “可惜。”他远望楚香兰离去的身影,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楚香兰拿着伞走到一处山洞篝火旁,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篝火的火星噼里啪啦溅开,秦沚往里添了柴禾,看着楚香兰那模样,笑道:“问路了?” 她脸上笑容僵住。 沉默许久,楚香兰走到秦沚旁坐下,把伞递给他,心虚说道:“我相信你能找到路。” 秦沚有些抓狂地问道:“一共就两句话,救人,问路,这你都记不住?” 楚香兰讪讪道:“我这不是把人救了吗……还带回来一把伞呢。” 说罢她俏皮地对秦沚努努嘴,秦沚看着手里的伞许久,麻木地眨了眨眼睛,开口赞道: “蒂花之秀,楚香兰,你真是个天才。” 她闻言竟觉得不好意思,狡黠地笑了两声,除去鞋袜,挂在一旁木竿上晾着,把手脚放在火堆旁烤。 “能遇到人,说明离城不远了,我们现在应在燕国境内,你不要急嘛。”她煞有其事地安慰秦沚。 秦沚有些奇怪地看着楚香兰,火光扑闪在她俏脸上,明暗交叠,眼里情绪莫名。 “你变了好多。” 楚香兰理直气壮地说道:“其实我本就是这样的,你以前总说我骗你,我现在不骗你了,你又说我变了,你就是嫌弃我是花……” 秦沚眼见她又要开始学自己碎碎念,眼皮一跳,伸出手往虚空中一抓。 “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九十九章 来自阴阳家 二人在洞内仅凭借着篝火取暖,一旁的两匹马儿已经趴在地上休息,虽然已经之前带它们去吃过草,似乎白日的运动过大,此时仍觉得饥饿,于是迟迟不愿睡去。 雨下的太大,马儿能够冒雨赶路,但秦沚不大想让自己淋湿,也不想让楚香兰淋湿。 “仙山里是怎样的光景?”他随口问道,把自己和楚香兰湿透的衣服用木枝搭好,往篝火旁放的近些,又认真地看了看,确定没有烧着,才放下心。 楚香兰想了想,答道:“不生不死。” 这四个字没由来的有些耳熟,让秦沚不禁想起了庄周对仙的描述,与楚香兰所述如出一辙。 “你讲清楚些。”秦沚有兴趣地说道。 楚香兰仔细回忆了一番,美目里有些迷惘。 “我是花,那里的我无法做到精神出窍,仙山里限制很多,但我活了很久,具体多久我不清楚,在那里我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来到人间后,我与活物融合,才能真切感受到时间这样东西。” “我甚至不太明白仙的含义,不死就是仙吗?山里的花草几乎都是不死的。” 秦沚又问道:“蓬莱有鸟兽吗?” 楚香兰臻首轻摇,很认真地说道:“绝对没有,连个虫子也没有。” “所谓雌雄概念亦是模糊,我来到人间这么些年才知道自己是雌性,只能依附于特殊的雌性生灵体内,曾在山中,没有这些说法。” 秦沚心中一动,有些怪怪地说道:“楚香兰原来是阴阳家的人?” 楚香兰点头:“她想报仇,隐匿在阴阳家,没有找到机会动手,后来被一个很厉害的女人发现了意图,杀了她,将她的尸体扔到了海里,于是我借着她的身体逃了出来,来找你。”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骗了你,但骗不了你,你应该想得明白我和晓月之间的关系。” “我帮楚香兰报了仇,也趁机接近了你,说起来这事儿还挺值得说道,那么多次找你,这是你发现我最晚的一次,还喜欢上了这个姑娘。” 秦沚仔细理了理,最后才说道:“我会帮你阻止东皇,但不会让你走,我不是救世的大侠,总得为自己做些什么。” 楚香兰有些不大明白,很直白地问道:“我有这样的感觉,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明白,人间为何会有这样的奇怪的……东西?” 秦沚默默拨动了一下柴禾,又将两人的衣服翻了一转,烘烤着另一面。 “你不明白很正常,人间的人也不明白,既然你觉得挺好,就不要回去了。” 楚香兰低头沉思很久,又认真道:“可人有生死疲劳,倘若百年后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不想一个人留在人间,你跟他们不一样,我感觉你也不属于这里,所以当初我才找上了你。” 秦沚一怔,随后笑道:“我是人,不属于人间,又属于哪里?” 楚香兰柔声解释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我在你身上能找到一些和我相似的地方,会使我觉得很熟悉。” 秦沚没有理会她,看着火苗有些出神。 良久,他伸手把木竿上的衣服取了下来,见着干了,便为楚香兰穿上,动作变得比以往轻柔了些。 “我不会死,不会留你一个人在人间。”他鼻梁忽而有些发酸,一边笑一边说着,声音模糊不清,不像是对楚香兰说的,反倒像是自言自语。 “你特别喜欢说谎,不要骗我。”楚香兰噘嘴道。 秦沚又开始穿自己的衣服,回道:“如果我不能长生,我会放你走。” 话及此处,秦沚抬起头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望向洞口处。 “看见了吗,他开始急了。” 楚香兰闻言手便摸上腰间的那柄铁剑,美眸里隐隐有杀意。 一些脚步声,嘈杂混在雨声里,混在篝火噼里啪啦声里,就算细细听来,也难听见。 “左腿。”秦沚忽然一声怪叫,左手弹出一颗石子,破空声响起,一个人影应声而倒。 她额头间有一个血洞,红白之物不断向外渗出,美目微睁,遗留着死前地难以置信,一旁的人被吓了一跳,急忙朝旁边散开。 秦沚微微皱眉,开口道:“果然暗器这一行,没练过就是打不准。” 楚香兰没有妄动,洞口七八人,武功并不高,但身上有阴阳家特殊的咒印波动,她都不用眼睛看就能感受到。 “阴阳家的朋友,进来坐坐,外边雨大。”秦沚朗声大笑。 那句朋友听着实在刺耳,外边儿随后进来了八人,穿着奇异而暴露的服饰,女人看着美艳勾人欲火,男人看着……有些恶心。 “你方才杀了一个最漂亮的。”领头一名妖艳女子有些惋惜地说道,随后竟落落大方地坐在秦沚的身侧。 她的衣服被雨水打湿,轻薄琉纱贴在细腻白嫩的肌肤间,若隐若现,偶有一抹春光露出,女子似乎并不在意。 那些阴阳家的弟子也坐在四周,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脱衣服,放在火堆旁烘烤。 秦沚转头对着楚香兰疑惑道:“阴阳家的人都这么自来熟?” 楚香兰耸耸肩,警惕地盯着这些人,玉指轻抚剑侧,随时都会出鞘。 那名妖艳女子腻着声音讲道:“不是您喊我们朋友,朋友间借个火堆取暖也不行吗?” 秦沚笑笑,点头诺许,随后伸手拨弄着烧着的柴禾,往里通一些空气。 “来干嘛?” 女子面容忽然变得严肃,伸出手,指间一抹淡青色的气息缭绕。 “来杀你,然后带她回去。” 秦沚轻轻按住楚香兰握在剑柄上的手,开口问道:“你怎么杀我?” 她眼里一丝迷惘,随后垂下手,叹息一声:“我们杀不了你,也带不走她。” “不过是上头的任务,让我们来,我们就来了。” “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杀你。” 说罢她又顿了顿,巧笑嫣然道:“要不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杀你?” 秦沚点头,笑道:“好啊。” 一道破空声,女子眼前一花,一根烧的火红的木棍直挺挺插入了她的嘴里,带着红白从她后脑处穿出。 她手心的淡青色玄纹逐渐散去,秦沚又将柴禾从她嘴里拔出,重新扔回火堆里。 整个过程自然而然,像是吃饭喝水,顺手为之,秦沚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尸体缓缓倒落在地,于是随后七声重物砸落,七具尸体躺在四周。 楚香兰缓缓收回长剑,俏脸上面无表情。 “我们要走吗?”她对着秦沚问道。 秦沚拿着一旁她晾着的绣花鞋,摸了摸里面,发现还是湿的,于是又挂了回去继续烘烤。 “等你鞋子干了,雨小一些了再走。” “不急这一会儿,吃喝都有,柴禾也够了,等会我把他们扔出去。” 雨势未减,山洞外是一道斜坡,雨下久了地就滑,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秦沚扔到了滑坡上混着泥水滚落山脚下。 最后秦沚看着山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自言自语道: “随他们烂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章 琢磨 雨水持续到了第二天,天色昏蒙蒙,不见日光,但雨势较之昨晚已经小了不少,不会将人淋湿通透。 秦沚和楚香兰随意吃喝了些,便收拾了一番,小心牵着马儿走过山上滑湿泥泞的小路,到了平地才翻身上马,就着斜雨轻风不快不慢地继续北行。 昨晚没有人再来,这是阴阳家的一个很明显的短板,他们的精英力量不可忽视,但是人手相比于道门确实稀缺,在俗世里行走的阴阳家子弟恐怕只有散散两三千。 这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尤其是分散在七国里,阴阳家与诸多王族有所牵扯,必须留人办事,所以每个地方能够抽调出来的闲暇人手并不多。 此时很有一部分精英力量还在蜃楼之中,谋划着不可知的阴谋。 从赵国往燕国走,这段路算不上有多长,但仅凭着马儿走山路,也要耗费许多时日,两人一路摸摸索索,真找到燕国都城蓟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的事情了。 季节虽然正值春深夏初,但蓟的气候并不如同其他国家那般暖和,此处仍又几分寒意,或许是下雨的原因,空气一些潮湿,房屋修建的肃穆大气,不似韩国那般小巧细腻,但建材亦是昂贵珍重,这里的士兵似是比赵国的那些士兵友善许多,既不收马,也不拦人,待秦沚进城时,还赠了秦沚和楚香兰一件蓑衣。 街上行人稀疏,秦沚同楚香兰牵着马儿在一处客栈落了脚,安排小二准备了两桶热水,一些热菜,又将马儿安顿在了客栈马厩里。 这是最轻松的时候,到了城中有了吃住的地方,不缺钱。 两人舒服泡在房间木桶里,遥遥而视,秦沚忽而笑道:“蜃楼离燕国不算太远,东君叛离阴阳家后,他们却奈何不了她。” 楚香兰仔细地清洗着自己身体,听到秦沚的话,抬起头隔着朦胧的水雾看着躺在水中的他。 “东君很强,阴阳家除了东皇,应该没有人能胜过她。” “但即便是如此,东皇想要收拾东君就跟大人收拾自家小孩子一样,并不真的需要花费什么力气,所以东君叛离阴阳家后,不愿意稍微接近齐鲁之地。” “她害怕东皇。” 秦沚笑笑,有些莫名道:“我要怎么才能杀了东皇?” 楚香兰想了想,最后有些委婉说道:“你杀不了他。” “我承认你很强,这些年你的成长速度是我在人间见过最快的,但是这还不够,如果你要杀他,首先要接近他三尺内,然后你出剑,他躲不掉。” “这是问题的关键,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接近他三尺之地。” 秦沚疑惑,眨眼道:“为何?” 楚香兰摇摇头:“我不清楚,他很强,你不要做傻事。” 秦沚对她笑了笑:“做什么傻事,咱们这不是在跑路吗?” 楚香兰闻言也笑了起来,她从桶中站起身子,鲜嫩柔腻的胴体一如出水芙蓉,迷离在水雾里,梦幻袅袅,水滴顺着娇躯滑落,滴在木桶内,荡起空气中的一丝旖旎。 楚香兰不在意秦沚肆意的目光,大大方方擦干了身子,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淡蓝色纱裙,走到窗前推开木窗,倚于吹入的微风中,看着远处阴暗天色,眸子里闪过一丝怅然和满足。 “再过些年头,咱们就不用逃了。”秦沚淡淡说道,躺在浴桶中,缓缓闭上眼。 房内的烛火燃尽,但不算太暗,二人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并未唤人来唤火烛,依旧静静地待在房间里。 她看着窗外的雨,他闭着眼睛。 “你什么时候去找东君?”楚香兰忽然问道。 “明日,然后咱们就是阴阳家的人了。”秦沚平静回道。 楚香兰一怔,有些不解,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你跟着我,我们去老虎嘴巴里抢肉。”秦沚这么说道,随后他又继续补充着:“把你的根抢过来,然后咱们远走高飞,过几年我变强了,就去把他杀了。” 楚香兰沉默一会儿,涩口问道:“如果抢不过来呢?” 秦沚坦然回道:“只要胆子大,蜃楼是我家。” “我在我家摘朵花,怎么了?怎么了!” 他语气里三分玩笑,七分肃穆,却听得楚香兰心里滋味莫名。 “你有多大把握?”她认真道。 秦沚从水中伸出手臂,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圈,他心知楚香兰看不懂,于是说道:“零。” 楚香兰秀眉皱起,讲道:“那你不许去。” 秦沚笑笑,懒洋洋地直起身子,也起身用一旁木架上的布巾擦干身子,换上了衣服。 “这事儿咱们做的越多,把握就越大,你根在他那里捏着,我不放心,也不舒服。” “东君是我们的机会,我得抓住。”秦沚走到楚香兰身边,看着她背后的细雨,心头思虑着什么,随后又回头取出那张荣沪的画,仔细地观看。 天色昏暗,房内残烛燃尽,但此时不是夜晚,看得清东西。 他看了很久,看得眉头皱起。 “罗生堂下,秋兰长生。”秦沚缓缓念道,看着荣沪的潦草涂鸦。 是一株花,人首花身。 再往后,又画成了花首人身。 花没有根,人没有脚。 花身下人脚,人身下花根。 所以这图上画出来很奇怪的人和花,它们互相换了身子,但没有换头和脚。 秦沚把画收了起来,塞进了楚香兰包袱里的衣袜间,又回头看着她问道:“你在蜃楼只剩下根了?” 楚香兰想了想点点头柔声道:“只剩根了,花朵和花身被分开,后来不知为何凋零枯死,根里是我存活的源头,我的精神就是在根中孕育,如今能够一直留在楚香兰体内,一来和她身体有关系,二来和庄周的那片枫叶有关系。” 秦沚伸出食指轻点了一下楚香兰的眉心,说道:“楚香兰身体里的草木精气可能就和你被剥离的那部分有关。” “她母亲本是罗生堂的护法,应该当初参与过这件事,后来发现一些不得了的‘秘密’,于是带着一些研究出来的‘成果’逃走了,具体原因我不清楚,明日去问问东君或许就有答案了。” 说道这里,秦沚又出了房门唤来小二为他们取了烛火,房间重新被烛火照亮,似乎有了暖意,秦沚坐到木桌旁,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脑子里拼接着一幕一幕的可能性。 “有这个可能,这具身体确实与从前的那些不大一样,她可以长时间容纳我的精神,并且记忆和我融合了,我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我到底是山里的那株花还是楚香兰。”楚香兰坐回床上,不确定地说道。 秦沚的那些话给了她很大启发。 “阴阳家的秘密荣沪不可能知晓,看似怪诞的涂鸦,是他自己的猜测,但细细想来不无道理。” “罗生堂下,秋兰长生。” “所谓长生,就是永存于世间,活着。” “庄周,老聃那样的人,不生不死,既然无法留在人间,便不能算长生。”秦沚叨叨念念,眼里神色莫名。 “蜃楼上的那位,恐怕不是想要去蓬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零一章 情愫 朝阳初升,熟悉的人,熟悉的一座城。 白亦非牵着马站在新郑的城门口,焰灵姬静静坐在马上,一如先前抱着剑,黑袍覆下,盖住了那傲人的玲珑身姿,也遮住了那张沉鱼落雁的面容。 早有卫兵在城门巡守,百姓进出,井井有条,白亦非心中微动,涩声问道:“你真要进去?” 焰灵姬低下头,水灵的眸子看着白亦非,目光里平静。 “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跟着你吗?” “又或者此时我取了你这白马,拿走你的剑,然后该去哪里?” 白亦非闻言一笑。 他很少笑。 伸出苍白的手,将焰灵姬扶下马,二人便进了城去。 一路走到了韩非的府邸,与门口的府兵知会一声后,那府兵便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园林,韩非正在园林中与张良博弈。 二人毫无形象可言,就坐在房门台阶前,像是两个玩泥巴的稚童,台阶三重,棋盘由笔墨画成,于是棋盘也三重。 看到了白亦非,韩非抬头,眼里有笑意。 “白将军。” 白亦非淡淡回道:“白将军早就被秦沚杀了,我是白亦非。” 韩非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说道:“如此更好,既是熟人,就直说了吧,我想让你加入流沙。” 白亦非看着韩非,缓缓问道:“流沙?” 张良面带春风如许,柔声解释道:“一个散在江湖的韩国。” 白亦非语气很淡漠:“我为什么要加入你们?” 韩非假作烦扰之色,却又露出神秘地笑容,阴阳怪气地叹道:“好好的一个绝色女子,要隔三差五忍住莫大苦痛为你解那寒毒,身子也要拿给你蹂躏,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带着她四处漂泊,吃不好,穿不暖,睡不安稳,你心里……不痛?” 秦沚的‘赠毒之计’早在许久之前便被荣沪说起过,如今白亦非带着这个女人,韩非在赌白亦非‘中毒’了。 他身上有毒,心里头也有毒。 白亦非沉默着,身后的女人却冷清开口道:“我无所谓。” 但没有人理会她,白亦非最后笑了笑,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笑。 没有什么感情在里面,或许只是敷衍一下气氛。 “需要我做什么?” 话音落下,韩非便对着旁边的府兵说道:“你下去吧,我要说些私事。” 府兵颔首,毫不迟疑转身离去。 待他走后,韩非唤来下人准备了马车,而后带着三人去了紫兰轩,穿过公子贵人们的嘈杂,四人来到了秦沚原先住的小院子。 没过多久,紫女带着几位姑娘来将此处打扫了干净。 “这是你们的仇人秦沚住过的地方,现在归你们了,你们暂且先休息几天,过些日子我会让其他几位流沙的首领跟你们见面,诸事与安排届时再与你们详述。”韩非打了个哈哈,回头便让紫女跟紫兰轩的下人们交待几句,然后很干脆地带着紫女和张良离开了此处。 走在廊道时,紫女有些担忧地问道:“他以前是姬无夜的人,城府很深,你就这么把他放进了紫兰轩?” 韩非对着张良眼神示意,张良微微一笑,加快步伐离去,留下了韩非与紫女二人。 韩非突然将紫女拦腰抱起,惹得玉人一阵娇嗔,却又不敢真的用力挣扎,韩非并未习武,她怕伤了韩非,只得任由他伤风败俗地抱在怀里。 “让人看见了不好。”紫女羞骂道。 韩非坏笑道:“娶都娶了,有什么不好。” 随后他又正色说道:“我知你所忧虑,纵然白亦非的武功很高,城府很深,但随着姬无夜的死,他的底子变得干净……况且有焰灵姬这一层在里面,他是目前流沙最需要的一股强大助力,我不能放过。” 紫女软软应了一声,不再多说。 论思虑,她确实比不上韩非几人,既然他们觉得行,那就是行了。 韩非一路抱着紫女进了一间客房,转身扣上房门,对着紫女笑道:“可惜世道不甚安稳,过些年头待世道安稳了,你便为我生个孩子,我就不再娶妻了。” 紫女俏脸嫣红,眸子里水光冽冽,玉手攀上韩非的脸颊,两唇相接,许久才缓缓分开,她微微喘息,霸气地说道:“你有这心,生几个都行。” 话语间,玉手有些粗野地扒去韩非的衣服,紫女将他按在床上,妖媚顺着火一路攀上她雪白的脖颈,一片殷红,娇艳欲滴,香舌缓缓舔舐着芳唇,眸中弥漫的狂野不加掩饰。 后边儿不写了。 …… …… 白亦非开了门,看着屋内打理的十分整洁,木柜里有不少男人女人穿的衣服,分隔开来,床上的被褥换了新的,并不厚,适合春夏交际处。 他回头看着门口站着的焰灵姬,疑惑道:“怎么了?” 焰灵姬盯住他许久,才开口说道:“你不该留下来。” 白亦非眨了眨眼睛,无所谓地说道:“我生在侯爵世家,但有一个浪迹天涯的梦。” “但是浪迹天涯是要吃苦头的,韩非说的对……我该对你好一些。” 焰灵姬迟疑了一下,走进屋子里,有些不大习惯地看着四周的摆设。 最后她脱了黑袍,坐在床上,后来觉得舒服就脱了靴子,也不洗脸洗脚,往床上一躺,舒服地发出一声呻吟。 “这床好软。” 白亦非见她那般模样,心知她这些天并没有睡好,此时觉得倦了,他取了小木盆出去打了水,回头进了屋子,就用那只独臂拉着焰灵姬珍巧的玉足仔细地清洗着,这些天在百越行进漂泊,荒原条件恶劣,便是再美的女人也会脏。 焰灵姬没有动,躺在床上任由他揉搓着自己的脚,清理污垢,美眸轻轻合上,面容平静。 “不嫌脏吗?”她闭眼说道。 白亦非没有回答她的话,却讲道:“从明天开始,你要好好修炼内功,武功高了,解毒时寒毒就不会侵入你的经脉。” 焰灵姬嗤笑一声,语气间几分嘲讽:“怕有一天你武功越发精进,我却赶不上你修炼的速度,受寒毒侵袭而死,于是你就没了解药是吗?” 白亦非沉默了会儿,应道:“是,怕你死了。” 焰灵姬闻言又淡淡说道:“我的族系尚有人在,等我死了你可以去百越,那里有许多能给你解毒的人。” 白亦非说道:“我不是天泽,不需要你为我献出性命,我希望你能活着。” 焰灵姬轻声道:“你希望我活着,活着遭罪?” 白亦非又说道:“所以等这一觉睡醒,你要好好修习武功,这样你就不会遭罪,然后我会慢慢偿还我欠你的东西。” 她想了有一会儿,最后倦然笑道:“好,我睡了。” 待白亦非终于洗完,抬住焰灵姬的修长白皙的小腿放回床上,为她盖上薄被,随后端着木盆出了小屋倒水。 洗脚水顺着小院子的泥土渗下去,白亦非突然看见几株奇异的植物生长在土壤间。 那些植物被人用剑削过,剑意和他断臂处剑意如出一辙。 “真是他住过的地方……”白亦非眼神微凝,想起了那个雨夜。 屠夫提着剑站在门外很久,到最后也没有进来。 白亦非并不清楚为什么秦沚最后改变了主意,没有杀他和焰灵姬。 但那句话他是信的,屋内床上的女人的确是礼物。 他不恨秦沚砍了他的胳膊,这是他活了二十五年来做过最赚的买卖。 于是今日他第三次笑了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心里头却觉得轻松,一口浊气呼出,寒毒仿佛也浅了三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零二章 忽悠的就是女人 城南,十口庄内,黄昏处,满天红霞,灯火巍巍,荣沪站在院内,断水持剑站在他的身边。 等了不久,有一名死士进了小院子,走到荣沪面前单膝跪下,低声说道:“头子,赵国那边儿传来消息,秦沚已经北行,道门的人一直在暗中搜寻,目的不明。” 荣沪略作思虑,眼角瞥过门口处的那柄柴刀,淡淡说道:“把道门的那些人杀了,遇见一个杀一个,但凡有道门的人暗中打听他消息的,一个不留。” “这事儿郭开不会过问,甚至还会暗中帮你们一把,所以你们大可撒开了手做。” 那死士低头诺诺,随后起身出了院子,快速消失在了十口庄外。 “看明白了吗?道门有人想搞他,流沙查不到那人的来头,甚至一无所知。”荣沪若有所思道。 断水瞧了一眼远处的天色渐晚,笑着开口道:“江湖上的势力想要杀他恐怕不容易,但既然流沙查不到,说明道门背后隐藏的东西很多,这是个机会。” 荣沪沉默了会儿,说道:“挖出来,处理不了的扔给他,这么做有些冒险,但好歹是份人情。” 断水微微拱手,身形隐入昏暗中。 …… …… 偌大的圆厅内,烛火明亮,大厅内仅三人,桌几陈列两旁整齐排开,上面有果蔬时令。 秦沚忍住了砍死燕丹的冲动,和颜悦色同他交流,楚香兰坐在他身侧,柔荑牵着秦沚的手,她能真切地感到手心里微微的颤动。 秦沚对燕丹有杀意,但收敛的极好,非得离得极近,否则不可察觉,楚香兰心中有疑惑,却懂事的没有问。 其实二人无仇无怨,秦沚只是不喜欢燕丹,偶尔挂在嘴上说说,不会冒着极大风险刺杀他。 想杀和要杀不过一字之差,其中却是天差地别。 “太子殿下,我们此次来,是想见一见焱妃。”秦沚微微低头,平静地说道。 提到了‘焱妃’二字,燕丹的眉头一皱,眼里意味不明。 他没有立刻回复秦沚,而是反问道:“你们从桑海来?” 秦沚笑笑,随后回道:“韩国。” 燕丹听完,缓缓握住酒杯抬头一饮而尽,沉默不语。 秦沚并不急,继续耐心讲道:“焱妃前些时日叛出阴阳家,跟随太子殿下来了燕国,如今处境尴尬,无论是道门还是阴阳家都不待见,所以太子殿下为了保护焱妃不想让不明身份的人接近她。” 燕丹闻言淡淡笑道:“看来先生知道的不少。” 秦沚颔首,诚恳道:“我如今与焱妃所处情势相近,所以此番冒险前来,无非是向她求助一些心中的困惑,问完之后再不会来叨扰。” 燕丹揣摩着秦沚的话,最后唤了下人进来,让他去知会焱妃。 “既然如此,燕丹心中亦有所疑惑,不知先生可否为丹解答?” 秦沚微微一笑:“太子殿下但说无妨,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诚,言无不尽。” 燕丹点头,严肃说道:“关于阴阳家,先生了解多少?” 秦沚仔细回想,随后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阴阳家是否有可能伤害到焱妃。” “没这个可能。”秦沚笑道。 他回答的很直接,也说的是真话。 “理论上来讲,阴阳家只有一个人有可能伤害到焱妃,但这个人应该不会出来亲自寻找她……退一万步讲,将来他真的从阴阳家的秘地中出来了,首先要找的人也不会是焱妃,而是在下。” 燕丹听完面露异色,疑惑道:“先生与阴阳家有仇?” 秦沚眼里古井无波,开口道:“我的夫人是阴阳家的人,她同焱妃的状况相似,而且带走了一样对阴阳家的那位来讲很重要的东西。” 话说到了这里,燕丹很聪明地止住了话题,他没有再往下追问。 三人吃喝闲谈一会儿,不多时便看见一位美艳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她身着金边霓仙裙,庄严华贵,眉目间却有着一抹化不开的温柔,妇人视线越过二人看着燕丹,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你们好好聊,我出去安排些事情。”燕丹心思一动,并不担心秦沚和楚香兰在此处对焱妃不利,也不相信他们有这个能耐。 自己妻子的本事,他是知晓的,况且此处在他府上,但凡稍微有一些大的动静,秦沚很快便会被他的府兵围得水泄不通。 至于江湖上的事情,他如今并不如何重视,也有朝堂权力的平衡让他分心,实在抽不出精力。 于是大厅中还是三人。 目送燕丹离开,焱妃的眼神不再有温柔流露,反而变得冷漠,她看着楚香兰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很强的手段,能让你留在人间。” 秦沚笑笑,接过话题:“能不强吗……对她下手的那人是个老怪物。” 焱妃眸中精光闪过,凝声道:“北冥子?” 秦沚摇摇头,从金碟中摘了一颗晶莹葡萄放到楚香兰的唇瓣旁,楚香兰檀口一张便含住,连着皮吃了下去。 “北冥子死了。”秦沚随口道。 焱妃一怔,随后轻声叹息,眸子里有些惋惜。 “他算是我的老师,但我不能再去拜见他了。” 秦沚笑道:“我知你既然下了决心要跟燕丹走,就不再想插手阴阳家和道门的事情,你帮我进入阴阳家,我帮你了断以后的所有麻烦。” 他的话很有诱惑力,焱妃心中明白,她身上有着很多秘密,就算她真的一辈子为阴阳家保守这些秘密,东皇也未必会放心,一但让他抽出手来,自己以后会有很麻烦的麻烦。 秦沚的条件是她一直想要的,但帮助秦沚亦有很大的风险,无论秦沚做什么吸引了东皇的注意,一旦他不小心身死,先前被他挡下的那些麻烦便会加倍地落到她身上。 甚至会殃及燕丹。 所以她迟疑了。 “这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我要怎么相信你?”焱妃闭上眼,淡淡苦涩弥漫在嘴角,偏生被秦沚勾起了胃口,想要一劳永逸,与自己的爱人做一对鸳鸯。 秦沚心里没有愧疚,就等着此时眼前这女人眼中蒙上了东西,好好骗骗她。 病名为爱,药石无医。 他想要救焱妃脱离苦海,但秦沚心中明白如今的焱妃若是听见自己数落燕丹的半个不是,恐怕就要下逐客令,自己根本没有半分机会。 …… ps:群号码在评论里,喜欢灌水的朋友可以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更正了一个错误 <(__)>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零三章 反悔 “你不需要相信我,愿不愿意帮助我只在于你是否真的爱着太子丹。”秦沚索性连‘殿下’二字也懒得加了,不愿意多费口舌,直接将了焱妃一军。 他心里还是没有一点愧疚,也知道日后眼前这痴爱妇人会被燕丹无情抛弃。 秦沚自知现在救不了焱妃,干脆‘物尽其用’。 她如今有多爱燕丹,日后就有多恨这人。 楚香兰从头到尾没有说过话,只静静地坐在秦沚身侧听着,然后不时会伸手摘一颗葡萄吃。 她闲得慌,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焱妃此时年轻,被秦沚这句话刺激到了,凤目微睁,一咬牙说道:“我可以帮你,但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秦沚眼皮一抬,心道有戏,开口道:“焱妃请讲。” 妇人闻言便说道:“你不能肆意将阴阳家的秘密外传,任何人都不行。” 秦沚笑笑,嘴上答应下来,心里却不以为然。 通常秘密就是因为这么一句话而被所有人知晓的——我告诉你了,你不要给别人说。 焱妃其实大抵是觉得愧对阴阳家,不想为阴阳家带去灾难,她这么一说,心知秦沚未必会真的这么做,但她有了台阶下,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似乎安心了。 于是她稍微思量,便对着秦沚娓娓道来: “寻常阴阳家的弟子是无法接近蜃楼的,阴阳家虽然人不多,但是对弟子的选取向来十分严格,因为涉及到许多的秘密。” “我有办法让你混入阴阳家不被东皇发现,但我首先要知道你想做什么。” 秦沚点头,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偷她的根。” 焱妃眸中一闪,惊道:“你知道她的事了?” 秦沚又点头,和声说道:“罗生堂下,秋兰长生。所谓秋兰,应该就是说的她吧?” 焱妃轻声叹息,看向楚香兰的眼中充满了迷惑。 “她的根可以肉白骨,虽然不能真的做到起死回生,但是只要人尚有一线生机,将她的根栽入那人的身体,那人就会逐渐恢复过来。” “可惜那些曾经被用来试验的人最后都死了,原因是他们无法承受根中庞大的草木精气,五脏六腑朽化,死状极惨。” “阴阳家找了许久,想要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从而实现真正的长生,可惜数年前那群专门为了东皇研究秋兰的人不知是因为想要私吞成果还是因为其他不可知的原因,他们带着苦心钻研所获的成果叛离了阴阳家。” “这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了,你想要偷她的根,我可以教你混入蜃楼的方法,也可以告诉你们兰根的位置和快速脱离蜃楼的捷径,但最后能否逃走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秦沚微微皱眉,疑惑道:“兰根被盗,东皇难道不会第一时间察觉吗?听闻阴阳家玄妙手段无常,兰根周遭想必会有不少的警戒手段。” 焱妃耐心解释道:“寻常人碰兰根当然会出事,只要你一接近兰根三丈内,他就会有所感应,但你旁边这位不会。” “她和兰根是一体的,那些阴阳阵纹为死物,不能像人一样灵活判别,你要偷走兰根,唯一的难点是怎么躲过蜃楼上几位护法的眼睛。” 秦沚了然,并未打断她,继续听她讲下去。 “当初我在阴阳家为东君,象征三足金乌,为日;还有一个女人与我对立,为月,但我此番叛逃阴阳家后,会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落在她手上,所以这个对你来讲最危险的人反而已经没有威胁。” “其他的几位我甚至不用告知你名号,因为他们多是注重旁门左道,真正玄功修为并不高,便是寻常人想要刻意躲避他们也不算难事。” 而后她又碎碎叨念了许多,大抵是关于如何避开蜃楼上的玄纹,和兰根所珍藏的位置。 至于离开蜃楼的方式则更加简明。 跳海。 但简明不意味着简单。 想要取兰根是一个繁琐但不艰难地过程,拿着兰根跳海才是最难的地方。 船身边侧有禁制,东皇能够察觉,他不能下海,但是能够对秦沚出手。 从船上到海里,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但已经足够东皇反应过来并且出手。 就算是一招,风险也难测。 这是盗取兰根的过程里最为危险的地方,因为就连焱妃自己也不知道东皇到底有多强。 他不是真的远古传闻的太一神,但是一身玄术天下无双,手段无穷,也不似凡人。 “最后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不能下海?”秦沚看着焱妃的眼睛,缓缓问道。 焱妃似乎并不忌讳此事,平静解释道:“他身上印有水火玄纹,借此相生相克,不但能够操纵恐怖的水火之力,而且不会受到反噬。” “但这也让他终生无法再过多的触碰天地间的水火,人身的容纳终究有限,一但平衡被打破,他可能会被玄纹反噬,身死兴许就是一念间的事情。” 秦沚闭目回想了方才焱妃说的话,仔细揣摩后才开口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入蜃楼?” 焱妃答道:“半个月后,我在蜃楼里尚且有隐秘心腹,安排需要时间,动作太大会引起人的注意。” “你们姑且在燕国待上一段时日,这里还算不错,我喜欢这儿。” 秦沚一笑,对着焱妃行礼,然后拉着楚香兰的手出了太子府。 “我在城西的屈来客栈,半月后等焱妃的消息。”声音传至焱妃的耳畔,秦沚和楚香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之中,看不清晰。 此时独留在大厅里的焱妃仿佛能够听到自己内心的狂跳,她玉指间尚在颤抖,看着桌上被楚香兰吃了大半的葡萄,也摘了一颗含在嘴里。 “丹……”她口齿间轻喃,缓缓闭目,那浑圆饱满的葡萄在嘴中来去滑动,迟迟不愿吞下。 …… …… 秦沚拉着楚香兰走在回客栈的小道上,四周寂寥无人,明月已经高悬,皎洁清亮,路旁生有稀疏杂草,无人清理。 手中的温软熟悉柔和,秦沚忽而开口道:“要不拿了根你就回去,没了东皇的禁制,你应该有办法回蓬莱。” 他话讲的很突然,楚香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许久她才说道:“你不要我……留在人间陪你了?” 秦沚咋了两下嘴,有些自嘲地讲道:“如果这次我是你,我会选择回家……我总骗你说人间好,其实人间不好。” “人生百年孤独,寂寞深入骨髓里,大家披着同样的皮,流着一样的血,却要互相打杀,你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也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所以我才想你能留下来陪我。” “这么些年我为了活着做了太多见不得光的坏事儿,这个时候正好在你身上还回来,等拿到了兰根,你就回蓬莱,不用留在人间陪我遭罪。” 似乎是默许,楚香兰没有说话,低头看着地面,一直跟随秦沚回到客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零四章 讲故事 二人回到了房间,楚香兰脱去衣物鞋袜,上床静静躺着,望着秦沚背影有些出神。 秦沚坐在凳子上,细细思考方才焱妃所述,甚至于她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 此事关乎他们性命,不可儿戏,胆大间须得心细。 他入了迷,没有太注意楚香兰的目光。 后来夜深了些,楚香兰便在床上去睡去,呼吸微微急促。 秦沚回过神,吹熄了灯火,脱了衣服上床轻轻搂住她,贪婪地吮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直到心中安宁。 …… …… 到了第二天正午,秦沚带着楚香兰在蓟城中转了转,回来时听客栈中的店小二说有人在找他们,让他们去一趟太子府,秦沚心头微微疑惑,于是又和楚香兰一同去往了太子府,这一次接待他们的不是燕丹,而是焱妃。 他们跟随焱妃进了府中深院,又支退了下人,待整个庄园里仅剩下三人后,焱妃才缓缓对着二人说道:“她身上同自己的根有所联系,东皇能够大致察觉到她的方位,所以你们届时要想混入蜃楼,首先需要想办法遮盖她身上的这种联系。” “这其实是个很麻烦的过程,本来以我的手段是做不到的,但她身上有被你口中道门的那位老怪物留下的强大禁制,所以此时我只需要在上面动些手脚即可。” 秦沚闻言问道:“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焱妃瞟了楚香兰一眼,美眸中有所疑惑。 “会加剧先前道门那人手段对她的影响,不过看她现在气色挺好,想必那手段对她本来影响不大,所以不甚紧要。” 秦沚默然,随后点头叹道:“劳烦焱妃。” 焱妃笑了笑,释然道:“我昨夜想了许久,这不仅仅是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 言罢,她便带着楚香兰进了房间,回头对着秦沚认真吩咐道:“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很久,大约半个时辰,期间不可让人进来打扰,否则容易横生意外。” 秦沚答应,就坐在院子里喝茶。 园中种有桃树,此时花开,虽不及正艳时分,但确实古色古香,分外妖娆。 杯中茶,芽尖微卷三分,一抹淡香顺在鼻翼,每每饮下,有宁神奇效。 秦沚心知这是焱妃花了心思泡的茶,好等燕丹平日来看她时,有口水喝。 这样的女人在外是猛虎,在家是猫咪,暖热茶水入喉,秦沚却觉得惋惜,如果他早认识焱妃几年,他一定会拉着焱妃离燕丹远远的,就算自己不喜欢这女人,也不能给燕丹拿去糟蹋。 思绪流转,院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秦沚闭目侧听,心道是太子来了。 拨开院门,燕丹穿着一身黑色长衣走了进来,看见了园中的秦沚,并不觉得惊讶,走到他对面坐下,也为自己杯中倒满清茶。 焱妃此事做的隐秘,但还是告知过燕丹,他此番忙完了国事后闲适一些,便来此处等焱妃。 秦沚没有对他行礼,也没有起身,看着燕丹嘴边的小撇胡子,忽而笑了出来。 燕丹也不生气,认真问道:“先生在笑什么?” 秦沚收敛了笑容,别有意味地问道:“太子殿下觉得这茶味道如何?” 其实茶味儿,或清香寡淡,或浓郁沁人,二者皆不是茶中豪客,茶叶也非珍贵精茗,没有什么值得品论的地方。 燕丹想了想,答道:“淡。” 而后他又微微一笑,反问道:“先生以为这茶味道如何?” 秦沚轻轻啜了一口,看着杯中没有一丝杂质的茶水,缓缓说道:“这茶的味道很奇怪,它让我想起了我老家的一个故事。” 燕丹眉头一抬,颇有兴趣,开口道:“先生可否说来听听?” 秦沚意味深长地看了燕丹一眼,说道:“当然。” “我们村子里原来有几个孩子,儿时喜欢一起玩,其中有一个叫做输反,他长得很壮,很高大,经常欺负其他的孩子,于是有一次年后,他对着其他几个孩子说: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要来一个人给我揍。” 言及此处,其中怪诞已经让燕丹笑了起来。 “大人们都不管吗?” 秦沚也笑道:“小孩子过家家呢。” 燕丹点头莞尔,表示理解,示意秦沚继续往下说,秦沚便继续讲道:“但哪里会有小孩子想挨揍呢?他们自然都不愿意,虽然输反很强壮,可他也打不过这么多小孩子,所以他暗中联合了其他的两个身材同样高大的孩子,让他们把弱小的孩子拉过来给他揍。” “于是一位接一位的小孩被输反打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终于到了某天,该一位叫做鸟蛋的孩子去挨揍了,他虽然瘦弱,但是很有脾气,他不愿意屈服可是又打不过输反,于是放了自家的狗明饿去咬输反。” “明饿?”燕丹忍俊不禁,觉得这名字很有趣。 秦沚点头,耐心解释道:“因为鸟蛋家里穷,所以吃了上顿没下顿,狗就更惨了,所谓明饿就是明日会饿。” “明饿是条很忠心的狗,但是因为太饿所以并没有咬到输反,反被输反打死炖了狗肉汤。” 话说到这里,秦沚却戛然而止,似乎故事就这么突兀地结束了。 燕丹觉得意犹未尽,皱眉道:“先生故事讲完了?那鸟蛋最后如何?” 秦沚沉默了一会儿,平静说道:“鸟蛋比所有孩子都要惨,其他孩子只是被狠狠打了一顿便作罢,唯独鸟蛋,因为放狗去咬输反,最后被输反打死了。” 燕丹听完表情却肃穆起来,问道:“你们那里的大人呢?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大人们难道会束手旁观?” 秦沚笑了笑,又喝了一杯茶,玩笑似的说道:“小孩儿活下来不就是大人了吗?” 燕丹闻言沉思少许,又疑惑道:“先生的故事离奇,与这茶水有何干系?” 秦沚低头看着杯中的茶,许久后才摇摇头。 “没有关系,所以故事是故事,茶是茶,不要因为故事好坏而打翻了茶。这个道理太子殿下此时明白,愿此后终身也能明白。” 秦沚这些话说的很隐晦,燕丹觉得有意思,却听得云里雾里,一时半会儿似懂非懂。 他还想再问,却听得门房吱呀,偏头看去,焱妃已经拉着楚香兰出了房间,站在台阶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零五章 欲中生情 “焱,你身子不舒服吗?”燕丹见着焱妃眉目间有些倦淡,急忙起身去搂扶住她,关心之意溢于言表。 焱妃微微一笑,低声道:“无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艳阳高悬,光洋洋洒洒铺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笑容更加温柔。 焱妃将目光移向秦沚,说道:“如今她身上同兰根的联系被彻底切断,这些日子东皇定会让人前来查探,你须得小心,莫要暴露,不然恐生枝节。” 秦沚颔首,起身对着焱妃行过一礼,认真道:“多谢,今日之恩,倘若他日有机会,定会相报。” 焱妃臻首轻点,秦沚便不再在此处停留,识趣地拉着楚香兰离开了太子府。 他并未拉着楚香兰回客栈,而是在蓟城中继续闲逛,穿过来往人潮,走过几处喧嚣,两人绕进了一处僻静的巷子,秦沚才开口道:“感觉有什么变化吗?” 楚香兰有些艰难回道:“没什么变化。” 秦沚闻言停下来转过身子瞧着她,目光滞留好一会儿才移开继续往前走,楚香兰便继续跟着他。 很无趣很闲适的一个过程。 路过青楼,不去;路过赌坊,不去;路过茶馆,不去。 两人不言不语,这样漫无目的地走,走过了半个蓟城。 后来走出了天边的红霞一片。 焱妃让燕丹帮他们清理了来到燕国的麻烦,所以秦沚紧绷许久的心忽然松懈了几分,想带楚香兰看看人间的美丽光景,可他也不知人间到底有什么光景算是美丽。 她从仙山来,名利权势与她无关,然而除去这些,人间还剩下什么? “你要去哪儿?”楚香兰忽然问道。 秦沚沉默了一会儿,步伐未停下,回道:“不知道,回客栈吧。” 于是他便看了看路,从小巷子穿出,绕到另一条街上去。 街上的人已经不多了,偶有路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似乎担心天黑后看不清脚下,想要立马回到家中。 楚香兰又跟她走了许久,后来暮色降临,她在秦沚身后讪讪问道:“我走累了,你能背我回去吗?” 秦沚没有停下脚步,淡淡说道:“不背。” 楚香兰一噘嘴,往前小跑两步,两手朝他肩上一搭,而后整个人扑在他后背上,玉腿夹在腰间。 秦沚轻轻绕过手,撑住她的大腿,往上抬了抬。 “不是不背吗?”她笑道。 秦沚一言不发,继续朝前不徐不疾地走着。 楚香兰稍微沉默了一下,柔声道:“你舍不得我,还让我走?” 秦沚笑笑,苦涩弥漫嘴里。 “你以前挺蠢的,现在变聪明了。” 楚香兰趴在他背上不言,过了会儿忽然轻轻说道:“我昨晚做了梦,梦到我们拿走了我的根,我回了蓬莱。” 秦沚应道:“这不挺好?” 她摇摇头,说道:“不好。” “……那之后过了很多年你来找我,但找不到我,我不能说话,不能动,你就在我跟前,我看着你走远了,再也没回来。” 秦沚闻言停了下脚步。 他的确有想过等自己有一天走到庄周那样地步的时候去蓬莱找楚香兰。 但他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所以我不想走,不能你觉得好就是好……无论人间好与坏,你都得把我带上,当初是你与我说跟你走,我不只是花,也有人的一部分,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要对楚香兰负责。”楚香兰最后这么说道。 秦沚待在原地很久,然后重新背着她朝街道尽头的黑夜走去,步伐还是一如方才不快不慢。 晚风没了白日的炎热,扑打在脸庞几分清爽。 “你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秦沚笑道。 “随你吧……拿到兰根后,走与不走,你自己决定。” 楚香兰闻言眼睛弯成月亮,玉臂轻轻搂住秦沚的脖颈,二人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 …… 深夜,太子府。 一处阴暗的园林中,无烛火,满天星光,明月挂在银河中,洁白瑰丽。 燕丹一身黑色的衣服在夜色的遮掩下愈发不可见,他面前站着一位面容略微粗犷的男人,眼中平静。 他并未对燕丹行礼,反而离得很近,悄声问道:“太子殿下有何要事尽管吩咐,荆轲定不辱命。” 燕丹点点头,亦悄声回道:“你明日暗中去走访一趟秦国,把高渐离几天前谱的那曲子带给旷修,如今旷修自赵国出游,在秦地徘徊已久,你要找到他并不难,我会暗中派人相助。” “琴谱里有重要的信,旷修能够看懂,你千万莫要将信纸弄丢,此事干系甚大,你须得格外小心。” 荆轲微微低头,对着燕丹行过大礼,双手接过曲谱,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 …… 屈来客栈,秦沚坐在椅子上望着桌间烛火发神,眼中明灭不定,楚香兰躺在被窝里看着他这般许久,开口柔声问道:“你有心事?” 秦沚回头,对上楚香兰关切的目光,缓缓回道:“在想韩国的事情。” “秦国兵临韩城的消息已经传开,其他国家无人去支援韩国,他们最多还能撑上十天半月,如果韩非不能说服韩王和太子,那么他就只能带着手上的力量隐匿于江湖。” “这是个新的开始,但同时也是对他手上力量的严峻考验。” “离开了朝堂的雄厚支撑,他们会被许多江湖上的势力盯上。” 秦沚没有说出‘流沙’二字,但心中的忧虑不无道理,便是卫庄再能打,也终究有个限度,若是他们吸收了曾经夜幕的部分力量还好,若是没有,恐怕在韩国灭亡后的那一段时期运作会十分艰难。 楚香兰白了他一眼,幽幽道:“你脑子里天天想这么多不会痛?快来睡了,明日你陪我出城去玩。” 秦沚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叹了口气,上了床轻轻搂住楚香兰,认真道:“你真不回去?” 楚香兰檀口微张咬在秦沚手臂上,美眸里水光冽冽。 “我说了不回去,你再问我还咬你。” 她说完又伸出香舌舔舐着秦沚手臂上的红印,留下一抹水渍。 秦沚闭上眼睛,感慨道:“人活着就这样,痛并快乐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零六章 十日燕城里外(一) 竖日清晨,朝阳未升,万物初醒,地面上的杂草叶尖还有露珠滑过,晶莹剔透,后来集聚在要低落的瞬间,被一个无耻之徒用舌头舔掉。 是一只野狗。 随后街上出现了行人,越来越多,又有了几辆马车,嘈杂之声渐渐响起,于是经久不绝。 秦沚牵过自己先前放在客栈喂养的马,带着楚香兰出了城去,就缓缓行在山路间,林中的空气格外清新,花草气息芬芳弥散,马儿每每低下头想要大快朵颐时,就被秦沚这恶人继续往前牵着走。 真是让马不爽。 走了不久,一道小溪映入眼帘,水清无鱼,深不过能没小腿处,清凉缓流,潺潺之声于耳,格外动听。 小溪自深山中流出,往东而去,细长延绵,看不见尽头。 二人走至小溪旁,马爷低头喝水,发出愉悦的声音,不可描述,楚香兰则跪伏在地,学着马儿将头伸到水面处。 半尺之距,她并没有喝水,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倒影,一如水下的自己注视着她。 “这鼻子,这嘴,这眼睛……我算不上多美,但怎么看也是个人样。”楚香兰自顾自地说着。 她话里说的很明白了,到了此时,她已经不需要在刻意掩饰自己是花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已经不大分得清自己和楚香兰。 脑子里平白无故多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记忆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你不停地告诉自己,不断费力想要与那些记忆分开,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反而越融越深刻,到最后就连记忆中携带的情感也难逃,一同混淆。 她不知道是自己喜欢上了秦沚还是楚香兰喜欢上了秦沚。 “没有必要分得太明白,以后就是一个人,就算你不这么想,你的身体也会这么想,毕竟楚香兰的身体本就和你被人摘去的部分有关系,所以对你并不排斥。” 楚香兰没有回复秦沚,缓缓直起身子,看着溪流尽头到了山的那边儿。 “如若我们成功地拿回了兰根,又该去哪儿?” 秦沚摸了摸马儿的崇毛,柔软蓬松,想也不想回道:“流沙。” “就是韩非他们的江湖势力,之后咱们帮助他们壮大流沙,先斩道门,再诛阴阳,拳打百家敬老院,脚踢罗网幼儿园,完事儿了再聚众起义,揭竿为旗,等他们闹的沸沸扬扬,天下大乱,咱们就归隐山林……山林也没意思,找个安宁些的地儿,买一套宅子,养头牛,过安生日子。” 秦沚没有说他还欠韩非两个人情没还,无论是为了反击道门和阴阳家,又或是还债,他做完这件事之后都得回流沙。 楚香兰听他说了很多,虽然不大明白什么是敬老院和幼儿园,但是不影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可惜我不能给你生孩子。”她有些愧疚,轻声说道。 “楚香兰的身体草木精气太重,不能像寻常妇人宫内孕育人身先天精气,养不了小孩子。” 秦沚笑笑,偏头缓缓说道:“岂不正好,多一个人,便多一份放不下。” 话音落下,他拍拍马屁股,让它去一边儿吃草,马儿甩了甩头,对着溪水打了两个喷嚏,自顾自地走开了。 秦沚蹲在楚香兰身旁,也看着水中的倒影,手里摸到一颗石头朝水面砸去,荡开一片水花。 点滴重新砸落水面,就成了波纹涟漪被清流一同冲走。 “怎么不砸你自己?”楚香兰唇角一抹笑意,嗔道。 秦沚静静凝视,见水面下的楚香兰偏头看着水面下的秦沚,他才开口笑道:“砸过了。” …… 咸阳外,一辆马车疾行,大路朝天,修建的很精致,中间没有坑洼碎石,马车停在城门口,车帘被轻轻拉开,而后下来一人,身穿白袍,眉目间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于是赶马车的人也下了车,持剑走到白袍年轻人的身旁安静等候。 “公子您不坐车了?”盖聂尊敬地问道。 嬴政回头看着车轮后边儿的泥水印记,笑道:“以前有个人每次到了城门口就会骗我说安全了,让我下来走走,其实就是拿我做诱饵,他好多杀几人。” 他笑着笑着又有些怅然。 “可惜生在帝王家,不是一路人。” 盖聂悉心聆听,和声问道:“是当初在酋龙台上特别随意的那位?” 嬴政瞟了他一眼,点点头,感慨道:“他喜欢江湖,其实早在先前他就有离开的意思,后来又不大放心,所以才有了酋龙台,想选一个能代替他的人。” 盖聂眼中几分疑惑,但没有再开口。 他永远不会知晓,早在他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秦沚就已经选中他了。 嬴政见他似懂非懂的模样,也不多说,朝着咸阳城门口走去。 “韩国,是寡……我打造天子之剑的第一步,李斯已经去与他们做了最后的交涉,不希望他们能有多懂事,如若实在顽固不化,秦韩只得兵戎相见。” 嬴政语气清淡,似乎丝毫没有将韩国放在心上。 盖聂紧跟在嬴政身后,仔细听他说着。 他善观,善听,善察,唯独不甚善言。 当初嬴政告诫过他,跟在自己身边要多听少说,不然容易惹到不该惹的麻烦。 这是好事,他本来也不是很喜欢说话。 …… 还是那处溪水畔,楚香兰坐在一旁石台上,淡蓝色的锦靴放在身侧,轻薄罗袜搭在靴筒处,裙摆挽起,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子在溪水中晃荡。 秦沚坐在石台下面,半倚于石台,双手枕在脑勺处,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安详地看着远处。 不久后,太阳升了起来,气温热了些,便有行人路过此处偏僻之地,身上穿着的服饰看起来带着明显的阴阳家特征。 他们从远见到了秦沚和楚香兰,走了过来,一位邪异俏丽的少女开口问道:“请问蓟城怎么走?” 她声音轻柔妩媚,眼中看着发神的秦沚,等待他的回复。 一行人不过六位,衣衫间带有风尘,鞋底袜边泥痕点点,呼吸急促,一看就是在山中穿行许久。 秦沚回过神来,回道:“顺着这路往南八里就到。” 言罢他对着来时的路努努嘴。 那少女微微一笑,拱手谢过秦沚,便带着几人朝着路的那头走去。 没走几步她忽然回头看着石台上的楚香兰。 “请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零七章 燕城里外(二) 她话还未说出口,秦沚突兀地抬起手来将嘴里的狗尾巴草摘出,打断她道:“我出城带了一匹马,刚才它在附近吃草,现在草没了,你们看见了我的马吗?” 那少女被秦沚问的一愣,随后解释道:“我们才从山那头过来,没有看见你的马。” 秦沚眼神一眯,对着少女笑道:“我的马儿不就在那儿吗?” 言罢,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匹棕色的马儿就在不远处侧躺在草地上,悠闲无比。 马爷躺着吃草。 马爷躺着甩尾巴。 马爷困了要躺着睡觉。 “谢谢你们。”秦沚就在他们愣神之际,这么说道。 少女首领回过神来,脑子里微微僵硬,有些疑惑地问道:“谢什么?” 秦沚没有回答她,朝他们挥了挥青色袖袍,笑道: “走吧,走吧。” 那少女心中觉得怪诞,但人家下了逐客令,自己也不好再开口,此番他们带着两道不一样的命令前来,须得尽快入城,于是不再耽搁,领着身后几人顺小路去了蓟城。 待他们远去,楚香兰才开口道:“看你突然这么奇怪,我还以为是另一个你。” 秦沚眉头一抬:“屠夫?” 楚香兰应了一声。 秦沚咋嘴,看着远处躺着的马爷,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屠夫不喜欢这个世界。” “他只喜欢你。” 楚香兰听得一愣,竟有些心慌,手足无措地问道:“他……喜欢我什么?” 秦沚耸耸肩,说道: “他是一只恶鬼,爱恨情仇都不需要理由。” “我无时无刻不想像屠夫这样纯粹,却又不愿意放下心里的温存。” “他强大坚韧,冷静狡猾,无所畏惧,这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摧毁屠夫。” 说到这里,秦沚嘴角露出一丝莫名。 “除了我,他没有弱点。” “因为我觉得你好,所以他喜欢你。” 秦沚自嘲似的叹息,一如他曾在紫兰轩与紫女所述的那般,一方面秦沚很抗拒屠夫,一方面却又无法割舍。 说到底,他和屠夫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屠夫,他活不到现在。 楚香兰听得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在赵国茶馆那会儿还掐我脖子来着,我那时寻思你从来没有这么粗鲁过,应该是他了。” 秦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再提及这个话题,随后又解释道:“方才那些人来自阴阳家,我不知是敌是友,就随口忽悠了他们一下,以便确认。” “如果他们是东皇的人,只会抱着宁可错杀一万的心态,看见一男一女单独在野外肯定会出手……事实上刚才这些人对我们并没有太大的敌意,所以我料想应该是焱妃的人。” 他说完起身拍了拍青衣上的尘泥,对着楚香兰笑道:“别玩儿了,把鞋袜穿上,回去吃饭了,下午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楚香兰来了兴趣,问道:“什么地方?” 秦沚神秘地说道:“妃雪阁。” 她闻言白了秦沚一眼,窸窣套上靴子,嗔道:“不就是个青楼,说的这么悬乎。” 秦沚摇摇头,去踹了马爷一脚,一边拉着它走了过来,一边解释道:“不是普通的青楼,既然有你在身边,我又何必去青楼里寻快活,妃雪阁在蓟城的地位和紫兰轩在新郑差不多,可惜……少了一位正主。” 想起雪女,秦沚心里觉得有些惋惜,当初如果在邯郸走的不那么匆忙,可以利用她杀了郭开,然后再带她一同来燕国。 把她卖入妃雪阁不但自己能赚一大笔钱,还给人家小姑娘下半生的托付找着了,一举两得。 这是所有人都欢喜的事情,一边儿做善人,一边儿赚钱。 秦沚有心想去见见高渐离,但不知晓他如今是否在妃雪阁,大抵因为再过几日他和楚香兰就要离开燕国,日后也不知是否还会回来,闲来无事便想去瞧瞧。 但事不遂人愿,他们回客栈没多久便被焱妃的人叫去了太子府。 他们到了原来的小院子里,见着了山中遇见的问路人,秦沚对着他们露出了礼貌又不尴尬甚至有一些敷衍的笑容。 那少女见着秦沚和楚香兰有些微微惊讶,随后又恢复如常,这其实不算让她太意外,早在数个时辰前她第一次看到两人的时候心头便又猜测。 “这位是阴阳家火部的长老大司命,你莫瞧她年轻,地位在阴阳家非同寻常,此次也是带着上级的命令来寻你们。”焱妃简单对着秦沚介绍道。 秦沚对着少女拱手行礼,眼角瞥过,红色衣袖下本该白嫩洁净的柔荑竟布满了红色的鳞片,缭绕着让人心惊的气息。 少女盯着秦沚,忽而腻着声音笑道:“又见面了,秦先生。” 秦沚颔首,微微一笑,不言不语。 焱妃对着秦沚解释道:“一会儿我取她一杯血,然后你们换成阴阳家的服饰,过几日混在他们中间进入蜃楼。” “再后面的事情……与我无关,与燕国无关。” 秦沚点头,说道:“懂。” 焱妃将桌上的茶杯递给楚香兰,楚香兰会意,不问缘由,指甲轻轻带着淡绿色的真气划开手腕血管,立时间殷红的鲜血流出,落入杯中。 杯子不大,血液很快便要渗出,楚香兰手腕微微一动,伤口间弥漫着草木精气,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焱妃拿着杯子回身走到屋内放置好,随后又出来对着秦沚交待道:“你们姑且先回去,去蜃楼的时日提前,两日后的正午你们来这里,我再同你把蜃楼上的禁制说一遍,以免有所遗漏。” 秦沚对她道过谢,又对少女笑笑,带着楚香兰离去。 待二人走后,焱妃才看着大司命问道:“你见过他了?” 少女嘴角一扬,悠悠道:“有秘密的一个人,我感觉他有两双眼睛,先前在山里遇上时,他在试探我,我也在试探他。” “只要我有动用玄术的念头,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就会流露出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息,此事你先前交代过,所以我没有去招惹他。” 焱妃在园中踱步,美目间复杂,开口道:“丹在韩国见过他,这些日子也查过他的底细,这人的确不简单,所以我才决定赌一次。” “我已经没了后路,愿他不要让我失望。” 少女见她这模样,心里头疑惑,却又不说出来。 “那燕丹真有这般好?”她暗中想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零八章 何为聪敏 在太子府并未耽搁太久,秦沚走在路上似乎被扰了兴致,不大想去妃雪阁,他一路上都在沉思。 焱妃没有告诉他们要楚香兰的血有何用,他们也没有问,既然焱妃愿意帮助他们,想来这血是有用处的,他们登蜃楼的时日被骤然提前,其间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个女人,我在蜃楼见过。”楚香兰忽然开口道。 二人走在街道上,四周人声杂乱,但离得近,秦沚听得清楚。 “回去再说。”秦沚低声回道,而后不再言语,牵住楚香兰的手,朝着客栈走去。 两人走得很快,待回到客栈之后,秦沚坐在房间的凳子上给自己和楚香兰到了一杯茶水,边喝边问道:“你见过大司命?” 楚香兰点头,皱眉道:“她是个侩子手,我……楚香兰之前就是在蜃楼上被她杀死扔入海中的。” 秦沚一听,随后疑惑道:“她为什么要杀你?” 楚香兰被问得愣了,美眸里失了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道:“不知道,或许是由于楚香兰在蜃楼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但此时细想起来,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先前在蜃楼中,楚香兰并未做过任何值得让人怀疑的事情,后来晚上就去蜃楼的船头吹了吹风,虽然与蜃楼上的条律不和,但只是一件小事,罪不至死。” “她那时无声无息,走到我身后,跟我说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我说心神有些不安宁,于是她突然发难,一掌拍在了楚香兰的脑勺处……她下手极其狠辣,楚香兰当时反应不及,脑子里被拍成了浆糊,直接惨死,我为了修复这具身体,费去不少力气。” 秦沚静静听完楚香兰讲的事情,心中不断揣摩着大司命的动机。 “看来是焱妃的意思了。”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焱妃?” 秦沚缓缓点头,眼里明灭不定:“如果我是焱妃,我就会这么做。” “楚香兰的秘密,多半瞒不过东皇和阴阳家高层,兴许他们真的不在意你能在蜃楼上翻出几多风浪,而你带着秋兰之谜,留着对他们有用,所以干脆假装不知道。” “楚香兰死的那天,很可能是焱妃离开蜃楼的那天,她最了解东皇,应该有能力让人避开东皇的查探,再加上阴阳家月神向来同她不和,然而心机武功却又被她压的死死,此时好容易翻身,一定会疯狂地把祸水东引,于是在东皇那里的消息,就是焱妃杀了你,然后逃走。” “而你附在楚香兰的身上离开,很可能是她先前就算计好的,为的就是分散东皇的目光,减轻燕丹身上的压力。” “阴阳家论实力确实远不如一个国家,但它却能给一个国家带来灾难,如今正值乱世,焱妃想跟燕丹私奔,却又害怕自己会害了燕国,于是就来了这么一出。” 秦沚说完起身把木窗打开,让外边的阳光投射进来,屋里似乎暖和了些。 “是,那天我周遭的玄纹确实力量变弱了许多,所以才有机会逃出来找你。”楚香兰木讷地说着。 秦沚的话让她感到一阵透心凉,她无法想象自己看似遇见的‘偶然’里有这么多一层一层的算计。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自己如同被人操纵的棋子,于无形之中一举一动都是别人在控制,而自己却丝毫不知。 “虽然只是猜测,但应该八九不离十了,焱妃能坐上阴阳家东君的位置,光武功和玄术强横是不够的,她的城府深不可测,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可惜,这么厉害的一个女人,被一渣男糟蹋了,当真世事弄人。” 这是秦沚很欣赏的一种女人,也是秦沚想做的那一种人。 东君既有屠夫的果决和强大,又有祜的心机和人性,偏偏这些东西不能同时出现在秦沚身上,让他苦恼。 祜学不会屠夫,屠夫不会学祜。 楚香兰微微抬头,眸子里闪过疑惑:“渣男,你的老家话?” 秦沚一怔,随后笑道:“是,指的负心人。” 楚香兰一听,赞道:“你的老家还真有意思。” 秦沚耸耸肩,一摊手说道:“可惜我不能带你去看,但以后可以给你讲讲有趣的故事。” 话及此处,门外传来三两脚步声,有人敲门,三声响后才听得店小二说道:“客官,您要的酒菜。” 秦沚同楚香兰面面相觑——他们没有点东西。 稍微沉吟一会儿,秦沚对楚香兰使了个眼色,她便取来长剑,紧紧盯着门口。 秦沚应了一声,前去开了房门,待门房露出一丝缝隙的那一刻,他瞳孔微微睁大。 门外站着楚香兰。 “阴阳家的人这么厉害?” 他惊叹道,让门外的‘楚香兰’进了屋子,随后轻轻关上房门。 楚香兰看见进来的自己也懵了,右手握住剑柄想要出鞘,却被秦沚用眼神制止。 ‘楚香兰’邪魅一笑,随后身上火红色的玄光流转,映的屋内透亮,‘楚香兰’的身影在炫目光彩中逐渐变淡,而后出现了大司命的身形。 “阴阳家人数稀少,要是没点儿真本事,怎么与诸子百家相互争斗?” 大司命的解释让秦沚没了下文,他只能尴尬地笑一笑,而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兴趣地问道: “我比较奇怪一个问题,你这次帮助了焱妃,如果你不在蜃楼上临阵倒戈将我们卖出去,等我们成功逃离蜃楼,你岂不是第一个会被算账的人?” 大司命浅浅跨步,妖娆地走到楚香兰面前,用布满红色鳞片的食指划过楚香兰的脸庞,幽幽说道:“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来此地寻你们。” 她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有些欣慰。 秦沚偏过头看着她,似乎并不想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这世上的聪明人也分真聪明和假聪明。 秦沚不想做一个假聪明人。 大司命回头看着秦沚,认真道:“你们一旦逃走,我的确是第一个会受到处罚的人,可这其中利害关系你应该想的明白。” 秦沚眉头一皱,而后舒展开来。 “是我想简单了,乍一看大司命的罪责深重无比,实际上待这件事情完成后,你所受的处罚会很轻,甚至不会受到责罚。” 大司命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赞道:“聪明。” 一旁的楚香兰听的云里雾里,但是也很聪明地没有问秦沚。 不懂装懂不是一个好习惯,但这里面有大学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零九章 散于星野 “东君殿下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我有,所以我决定代她前来试探一下你,看看你到底是否值得她去冒险。” 秦沚见着大司命如此,笑道:“你该试探的不是我,我也不是那个值得她冒险的人。” “她把赌注往我身上压,完全是因为我自己送上门来,而她已经病急乱投医,无关我是毒药还是解药,她都不在乎。” 大司命静静地盯着秦沚看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 “你是个聪明人,殿下帮了你,虽然是为了她自己,但不可否认东君殿下的确与你有恩,所以你要记住。” 秦沚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递给大司命,待她拿稳后才松手说道:“我这人恩怨还是分得清,喝完这杯茶你就走,后面儿的事情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少女微微一笑,端着那茶杯一饮而尽,最后再深深瞧了楚香兰一眼,转身离去。 “服饰是为你们定做的,待会儿送到,两日后会有人来找你们,你们跟他们走。” 门房吱呀声响起,她摇曳着玲珑身段出了门去,忘记回手关门。 秦沚走上前去将木门关上,而后又回来坐在椅子旁一言不发,楚香兰见他如此,知晓他在思虑,心头疑惑不禁问道:“咱们不是跟她一同回去吗?” 秦沚闻言抬头对上楚香兰的目光摇摇头。 “她带我们回去,出了事,她就完了。” “大司命借出来寻东君和我们一事,暗中备了人手,咱们应该是随这批人回蜃楼,反正这次出来找我们的人不少,东皇不可能都知道,他又不是神仙。” 楚香兰闻言恍然大悟。 “难怪说出了事她不会受重罚,只因她是火部长老,仅仅会受牵连之罪。” 秦沚不置可否地笑笑,看着窗外大街上的人来人往,有些微微出神。 燕国的内政虽然不至于如同韩国那般乱的离谱,但总归好不到哪里去,这座表面上看起来祥和安宁的城市暗中不知多少激流,多少藏礁,譬如雁春君,譬如晏懿,等等等等…… 他们永远难明白,王族和官僚奉立于平民之上,然而到了战乱时,是这些平日里被他们欺压,榨干油水,苦苦为了活着而挣扎的人守住了城,守住他们满腔的高贵,守住他们的自以为是。 他们当然不懂,生来如此,脚下是粪土,额前有黄金,这是他们向来如此的生活。 …… 新郑,紫兰轩。 “白兄带着焰灵姬同蓑衣客先行离开,我说不动四哥和父王,卫庄兄今夜去冷宫把我妹妹绑走,她还年幼,我不想她随这些人陪葬。” “子房昨日已经被张开地送往了小圣贤庄,咱们过些时日往楚国走,那里罗网的势力分布比较离散,一但韩国被破,流沙将面临巨大的考验。” 韩非坐在房中,对着桌几对面的几人交待一番,面色十分严肃。 他很少这么严肃。 紫女坐在他身旁,微微皱起柳眉,缓缓说道:“秦国与韩国开战到城破,不知秦军会对百姓几何,紫兰轩这么多姑娘,我需要安排一下。” 平日里是这些姑娘为他们带来了大把的利益供给,如今面临巨大危机,她实在没有办法丢下这些姑娘不管。 荣沪在一旁喝了口小酒,稍作沉默,有些苦涩道:“我在齐国……有一处可以安置她们的地方。” 紫女闻言急忙问道:“何处?” 荣沪被她问得面色竟憔悴几分,语气淡淡。 “也是一处烟花之地,唤作玲珑苑,我与那里的主人曾经有过一段交集,后来她去世了,把玲珑苑给了我……说来惭愧,这些年虽然是我在暗中经营,但却没有真的回去看过。” 他说着便叹了口气,随后皮哭肉不哭地对着紫女说道:“我最后离开,姑娘们跟着我去齐国,白亦非也跟着我,我手下有不少从罗网聚集过来的死士,新郑尚且有些上百人,可以庇护紫兰轩愿意去齐国的姑娘们。” 紫女闻言对着荣沪弯腰行礼表示谢意,诚恳说道:“足下大义。” 荣沪摇摇头又摆摆手,很随意地应道:“如今都是自己人,况且当初你们带我办了姬无夜,我收了他手下不少的力量,算是我还你们的情。” 韩非眼神瞟过,见着卫庄望着窗外的傍晚红霞,眉头紧皱,许久不见舒展,他开口问道:“卫庄兄可有什么疑虑?” 卫庄循声回过神来,淡淡回道:“道门。” 声音落下,屋内又沉寂了一会儿,紫女见着房内阴暗,起身去门房外取来几盏火烛,将屋内的角落重新映照光明。 “之前流沙帮秦沚清理了道门的部分人,现在他行踪诡秘,去了燕国后杳无音讯,道门找不着他,我担心韩国城破那天,会有道门的人对流沙下手。” “我们的势力不算弱,但迫于躲避罗网,被分得很散,很乱,一时间的真正力量得不到发挥,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如果秦沚那个疯子还在,道门当然没空理会流沙,但如今他们失去目标,很难说届时会不会对我们复仇。” 从韩国经由楚国往齐国走,从韩国经由魏国往齐国走,无论走哪条路都不短,中间会路过很多人烟稀少之地,到那时豺狼虎豹便是一窝接着一窝来,他们本来人数就不多,所遭遇的人除了早有预谋的仇家,还有流亡劫匪,压力极大。 白亦非在一旁不言不语,那只仅剩下的苍白手里紧紧握着焰灵姬滑嫩柔荑,静静听他们论道。 “各有各的难处,咱们这一趟路走完,会直接决定了流沙的存亡!”韩非肃穆道,眼神锋锐,背脊挺得笔直。 房中灯火不熄,直到天际黑云彻底笼罩,万物沉寂,幽秘难寻,几人才逐渐散去。 …… 两日后正午,蓟城郊外某处,一行八名阴阳弟子缓缓从蓟城出发,骑着八匹快马朝齐国东海之滨疾行,期间少有休息,星夜兼程,连续七八日,风雨无阻,直到远处一望无际的碧蓝一线浮现眼前后,他们才风尘仆仆地停下。 烈日当空,海边儿稍微炎热,微微腥气顺着风吹打在众人脸上,队伍首领珈蓝望了望根本什么也望不到的海天尽头,缓缓对着几人说道:“咱们稍微休息一会儿,最多不过半个时辰,蜃楼会有人来接我们。” 他先前早在进入齐地时便用玄纹和蜃楼上的弟子沟通过,这一招真是把秦沚诈唬了一跳,简直如同电话一般方便,可惜听珈蓝提及时,不但对距离有所限制,而且不能承载过多的信息。 他在这里画出阵纹后,蜃楼上的阵纹便会有微弱感应发出光芒,那负责接应和护送的弟子就会准备小船入海来先前比对好的地方等候,此番不过由于他们路行的急切,早到了些时候,所以岸边无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一十章 登楼 众人在海边歇脚没一会儿,秦沚见天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心知是来人了,此时周遭的鸥鸟来去嘈杂声接连一片,有些微微刺耳,没有怎样美丽风光,秦沚担心这些鸟飞在天上会掉一些奇怪的东西下来。 这处海岸比较偏僻,四周被礁石隔开,仅有一处幽长海道能行,便是渔民也从不往此处来。 等到小船总算过了这崎岖的水路到众人跟前时,才看到一位穿着黑色长裙的……男人。 这男人长的甚是清秀可人,皮肤竟如女子娇嫩,虽然没有上去试手,但看光泽手感应该不比楚香兰差,若不是喉头那突出的喉结,秦沚绝对会以为这是个女人。 “女装大佬?”秦沚看得眼皮一跳,暗自吞了吞口水,手臂有些鸡皮疙瘩生出。 “火部,珈蓝。” 黑裙男子微微点头,柔声笑道:“暗部,墨玉。” 他声音若莺鸟清脆,听起来好似,分不清男女,其间玄妙不可为外人道也。 这二字却让秦沚心头一动,想起了那位记忆深处千变万化的墨玉麒麟。 “别是一个人吧……”秦沚不知怎的,心里竟有点难以言喻的兴奋。 嘴角微微露出笑意,他不言不语,伸手捏了捏楚香兰挺翘弹嫩的屁股,对她悄声道:“男的。” 楚香兰抓住在臀部作怪的手,脸上有些不正常的嫣红,白了秦沚一眼,用唇语说道:“我知道,他有喉结,别捏了。” 秦沚不再逗她,收回手暗自打量着墨玉,眼中神色不明,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笑意。 耳畔仍是鸥鸟声声,几人没有耽搁太久,皆随着墨玉登上了小船,这小船做工精致,上面印有奇怪地玄纹,秦沚于第三人登船,待随后的几人上来后,秦沚敏锐地发现了小船丝毫没有下沉的趋势。 他看着船边的纹络很久,直到小船越过重重暗礁,自动行驶到很远的海上,他才回过神来。 大司命在燕国的那些话确实有道理,阴阳家人数稀少,如果再有很多人像道门这般只会神叨叨地瞎掰,早就断了传承,必须得有一些真本领才能在百家之中站稳脚跟。 这一点儿上,阴阳家和鬼谷派相似,兵在精而不在多,宁愿舍弃数量去追求质量上的极致。 若非得论道一番,其实道门真正有本事的人不少,但比例极低,百里无一,像丹阳子这样的就更少了,偌大的道门恐怕不过十指之数。 小船儿行进许久,秦沚侧身回望,已经看不见来时的海岸,四周水天交接,蓝白一片,苍袅涂涂,珈蓝同墨玉闲聊着一些七国琐事,那墨玉似乎并不常登陆地,对七国近来变换不甚了解,珈蓝提及时,听得津津有味,不时会发出一些疑问,珈蓝会耐心地为他解答。 楚香兰坐在船身的一侧,被秦沚的身躯遮挡住,珈蓝和墨玉没有注意到她,她觉得一些难言的紧张,牵住秦沚的手,白嫩掌心渗出汗水,微微滑腻。 后来远处出现了巨兽模样的影子,众人离得近了,饶是有心理准备,秦沚也被蜃楼的庞大和巍峨瑰丽吓了一跳,船身全用坚硬沉木打造,上面印刻的玄纹散发着青光阵阵,同周遭海浪融为一体, 任凭澎湃的海浪无力冲打,船身似是在海面钉死,纹丝不动。 墨玉见着到了蜃楼,便不在同珈蓝闲聊,他端庄高雅地挽起裙摆,足下轻点,黑色玄奥的莲花自小船上结出,四周散发幽幽气息,与蜃楼上的一处白色的玄光莲花印呼遥而应,于是蜃楼侧身处逐渐浮现了黑白虹桥垂落于小船之上。 期间的种种奇妙复杂手段看得秦沚似是身处梦中,楚香兰放开手对他用眼神示意让他先走,秦沚也不再耽搁,随着几人踩在黑白虹桥上上了蜃楼。 虹桥从蜃楼陡落而下,但人踩在上面却如履平地,在外界人眼里看来,这些更人像是个个绝顶的得道高人,能够淡然自若地走在这么直峭的黑白虹桥上,颇有一副仙风道骨之姿。 走至虹桥中央时,虹桥却突然演化了各种繁琐深奥的符号,秦沚不懂,楚香兰也不懂,其他火部的弟子似乎在无声吟唱什么,面部表情端庄严肃。 秦沚和楚香兰身上的衣物经过特制,上面有玄纹能够应对这些如兵甲袭杀而来的魔纹,所以他俩人此时只需要跟在众人之间即可,并不需要多做什么事情。 在一个毫不知情的环境下,大多时候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做得越多就错的越多。 这里是阴阳家的圣地,蜃楼里有数不清的高手,还有一个他们惹不起的人,所以不能出任何错。 大司命为他们定做的衣服的确好使,整个黑白虹桥上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几人前后登上了大船,小船便在黑白玄光的缠绕下缓缓沉入海中,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墨玉同珈蓝再交待一番,便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直到他的身姿起伏时,秦沚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全身上下能看见的地方除了喉结,没有一处像男人。 饱满丰润的胸大肌,黑裙下修长嫩皙的长腿,吹弹可破的肌肤,眉宇间的妩媚,还有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散发的娇柔气质。 这种东西存于内在,一般人是学不出来的,秦沚看得心中极度好奇,却又不能前去询问,只得目送他离去。 珈蓝对他们说道:“你们各自回去休息吧,过几日有了消息估计咱们还得出去忙碌,尔等此番姑且养好精神,去一去这些天身上的风尘。” 秦沚几人下属对他低头行礼示意,珈蓝便转身离开去了庞大楼阁后边的一片小房子中。 这艘船上较之新郑十口庄还要更大,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难相信在海上能有这么一处如山岳庞大的船只,秦沚估摸着当世估计除了阴阳家这群疯子,也无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便是墨家这精通机关的巧匠集聚地也不行,失去了天地玄纹的支撑,任凭做工如何珍巧,船上也放不下这么多东西,况且船边还是用的沉木打造,根本浮不起来。 阁楼在船的中央,七层巍然而立,修建的十分大气恢弘,与巨船的其他地方不同,这楼阁上并没有玄纹缠绕,非常干净。 他们所要的兰根就在这座阁楼中的第一层中央。 “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第一层,还真是对自己的玄术信任呵。”秦沚带着楚香兰走过阁楼一侧时,忍不住低声吐槽,心里却无比警戒。 他本来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此时白日间阁楼附近的阴阳家弟子甚多,或是在四周巡逻,或是在船头吹风闲谈,耳目嘈杂,不便接近阁楼中。 那座阁楼寻常阴阳家弟子是不允许进入的,所以秦沚和楚香兰须得等到半夜时分方可行动,他们手间有大司命给的门房木牌对应的玄纹标记,这个点儿也只能进房间休息,做不了其他事。 蜃楼很危险,这不是简单的危险,而是直观的感受,这种感受会直接作用于人的身体,当一个人心怀鬼胎要做坏事又怕被发现的时候。 此地不宜久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情人之间破事儿多 二人绕过蜃楼上的后花园回到自己的房间稍稍做了打理,其实无甚必要,反正晚上就要跳海了,此时洗与不洗关系不大。 不过做做表面工作。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楚香兰似乎觉得有些不安,来找了秦沚,两人房间离得近,她虽然记不住门牌上玄奥的纹络,但能够记下位置。 天色越暗,她便越发的紧张,从心底深处升起,指尖颤动,虽然一直被秦沚搂在怀里,但却丝毫无法得到缓解。 她见过东皇出手,其间诡异可怕非常人能够揣度。 多年前蓬莱外界的规则被强行撕开时,那只浩然铺天盖地的黑色大手印至今还烙在她精神深处,每每回忆起,寒意自会布满全身。 她不敢想。 “我们回去好不好……”她突然变得软弱起来,实在提不起力气,胸口沉闷的难受,声若蚊呐。 秦沚坐在床沿,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眼睛飘忽,随口问道:“怎么了?” 楚香兰咽了咽口水,沉默一会儿,苦涩地说道:“我怕你会死。” “早些时候就不该让你来这里。” 秦沚点点头,没有回复她,气氛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不知何时,他拍着楚香兰肩背的手停下了动作,低声讲道: “如果今晚我没死,你就留下来;如果我死了,你就带着兰根回蓬莱。” 秦沚语气说的寡淡无味,像是没什么感情在里面,传到楚香兰耳里,让她好一会儿做不得声。 她发现这个时候想说一句话很难。 楚香兰用力眨了眨双眼,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幽幽说道:“我后悔了,我们不去取兰根,直接走吧。” 秦沚闻言不置可否地笑笑,而后缓缓伸出食指和拇指轻捏住楚香兰精致的下巴,对着那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红唇唇瓣浅浅吻了一下,似蜻蜓点水,一闪即逝。 “根是你的命,毁了你就死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拿回来。”秦沚才不管她,有了这个机会就得珍惜。 即使拼上性命也无所谓,他很少会有这样的冲动,楚香兰不是什么天姿绝色,祸水倾城,更没有紫女那般特别会勾引男人的本事。 但楚香兰懂他。 不是因为两人蹩脚复杂的感情,也不是因为他喜欢楚香兰这具因为草木灵气而比寻常女子格外娇嫩的肉体,这些在秦沚眼里都远不及他的生命重要。 换一句话说,秦沚心里觉着楚香兰是自己的“知己”,两人同病相怜,她能体会自己内心深处的寂寞和孤独,也能一定程度上地安抚自己。 一个“懂”字,是秦沚愿意奉献自己生命去拯救楚香兰的全部原因。 这是个很值得说道的话题,但奉献生命也未必是慷慨。 尤其是在情人之间,一个人的愿意对另一个人兴许是莫大的折磨,毕竟死人不会伤心,只有活着的人才会难过。 这是一种自私的行为,它看似伟大实则并不伟大。 当初秦沚喂楚香兰吃了枫叶,楚香兰的“痴”就留在了秦沚身上,那像是一根线,把她勒紧,挣脱不了,所以她实在没有办法看着秦沚为自己去冒险……乃至赴死。 一半是人间真切的男女之情,一半是道玄“痴”的迫使,于是半推半就间,楚香兰越来越像“一”个“人”。 一如当年在紫兰轩的那个楚香兰害怕秦沚去癸丑帮复仇一般,草木没有这样的感情,她感觉到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像楚香兰。 不用刻意演饰,而是真的情感流露。 “我不会死的,我们现在就跳海。”她语气生涩,随后起身从秦沚怀中挣脱,玉手抓住秦沚的一支臂膀朝着门外努力拖去,然而她力气怎有秦沚大,身子骨又轻巧些,实在拖不走秦沚。 “你走不走!”她气急,声音竟有几分哭腔,俏脸急的通红。 秦沚嚅了下干燥的嘴,反手握住她细嫩的胳膊,柔声安慰道:“我从不介意你对我说谎,因为大多时候我能分得清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 “这是我一定要来拿走兰根的原因,你不要怕。” 楚香兰听完似乎被秦沚的固执刺激到了,眼角渗出晶莹,美眸微凝,死死盯住秦沚,呼吸变得急促,像是看仇人一般。 良久,她冷静了些,似乎想到什么主意,撇过头带着轻微鼻音问道:“没得商量了?” 秦沚沉默不语,心里头没由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看着秦沚模样,忽而带着报复性的语气冷冷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一会儿取了兰根我就种你心口上,你若死了,大家一块儿玩完。” 秦沚一听,瞳孔微睁。 “兰儿你这不是在害我?本来我没死,结果跑了以后却受兰根里的草木精气腐蚀而死,岂不是死得很冤?” 楚香兰气鼓鼓地瞪着秦沚,低声骂道:“不要脸!现在晓得叫我兰儿了?” 秦沚叹息一声,一把把她拉回怀里抱着,不急不躁地贴在她耳畔轻声道:“我晓得东皇很强,所以也没打算亲自接他一招。” 楚香兰微微挣扎了下,稍作沉默,很强硬地说道:“没得商量,兰根我种定了。” “他们的方法不对,所以才会有人在海量的草木精气影响下逐渐变成木头,我亲自来种,万无一失。” 秦沚眼皮一挑,又对楚香兰轻声问道:“那弊端是什么?” “弊端吗……到时候你就成了我的根。”她眼睛转了转,竟有些得意地瞟了秦沚一眼,似乎这是个绝妙的主意。 秦沚眉心一痛,无奈叹道:“懂,绑一起了。” 若是放在平日里,他定然不会介意,自己确实对楚香兰有情欲,两人在一起没羞没臊没皮没脸,但是过的快乐。 情和欲,两样东西。 快乐,一样东西。 已经够了。 只是如今他的确没有把握能够接下东皇的一击,虽然到时候面对东皇的是屠夫,但是屠夫终究年幼,在自己的‘屠道’上尚未走远,若是再过十年,光景自然不一样。 这是屠夫比祜要强大的原因:祜会的他都会;祜不会的他还会。 屠刀之下,众生皆为羊羔。 这是屠夫的‘屠道’。 如果屠夫挡不住东皇的一击,那么秦沚会死,作为楚香兰的‘根’,一旦秦沚身亡,楚香兰也会死。 很糟糕的连锁反应。 箭在弦上,他已经没有退路,错过此次绝佳的机会,再想要带楚香兰脱离苦海又不知要花多大功夫,冒几番风险。 目光望向屋外逐渐暗淡的天色,秦沚的表情也愈发严肃起来。 海风顺着木窗吹入,掀起怀里玉人的青丝扑打在秦沚鼻尖,发尖上让秦沚上瘾的香气盖过海风里的味道,他狠狠嗅了几下,而后松开楚香兰,起身将彡獨放入袍子里面的剑扣中系紧,伸头往窗外看去,四周已经鲜有人影在走动。 “再等等我们就走。”秦沚认真说道,待他讲完,楚香兰也没有再多说,做了准备,心中回忆了一便先前焱妃对他们交代过的要点,确认无误后,又从房中取了两只水袋放在身上,静静坐在屋内等待。 四周房舍尚且有灯火闪烁,直到深夜,明星璀璨,烛盏熄灭,两个诡异的黑影在偌大花园中穿梭,快速遁形,几乎不可见。 直到两人终于遵循着诡异的路线到了七层楼阁下,四周早已没有人影,唯独天地苍茫,琼楼矗立,上面不断环绕着莫名鬼火,像是巡逻的卫兵游荡,发出的青色光芒瘆人无比。 二人没有急着往阁楼门口走,只管站在原地不动,似是在等待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一剑 鬼火沿着阁楼外围旋转环绕向上攀去,但其间遵循着某种奇异的规律,二人其实看不懂,只因为先前焱妃与他们细细交代过,这些鬼火是由某种神秘天地繁文构成,一旦接近到活物便会发出刺耳的尖锐轻鸣声。 鬼火每隔一段时间会停滞反转一次,这中间的微小时间差便是秦沚和楚香兰的机会, 这很容易去把握,所以在鬼火停下的一瞬,两人已经闪身进了阁楼大门,那鬼火并未传来任何异样状况,而后确如焱妃所述,鬼火按照相反的轨迹继续运作起来。 心头微动,秦沚转身看着阁楼内部,此处竟是星空一片,脚下无垠,似乎人便静立在天外宇宙中,隐隐有所迷失,不知路在何方。 头重脚轻的晕眩感传来,秦沚拉住楚香兰的柔荑没有急着动身,在原地适应了好一会儿方才站稳脚跟。 他闭上眼睛,按照焱妃交待的那般,跟着感觉走。 这不是玩笑话,站在这层特殊的阵法之中,除非是有大智慧又或者在玄术方面造诣极高之人,否则睁开眼睛一辈子也走不出这片星空。 站在此阵中,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均为假象,如若不具慧眼,无法洞穿事态本质,就只能不去看,不去想。 放空自己,然后感觉在哪往哪儿走。 当然,这感觉是指楚香兰的感觉,不是秦沚的感觉,秦沚此时没有感觉,他闭上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更遑论有甚感觉。 唯一的感觉就是脚下有实地,手上有软玉。 兰根与楚香兰之间确有联系,两人没有停止多久楚香兰便牵着秦沚的手朝右侧行去,起初她步子迈的极大,到后面每走几步她便要停下来细细感知一番。 这说明他们离兰根已经越来越近,那里附近有玄纹阵法布下的禁制,它虽然无法识别楚香兰,但却能够识别秦沚,楚香兰不得不得格外慎重。 到了某处,楚香兰便停下脚步,对着秦沚轻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兰根。” 等她话说完,秦沚便松开手,过了不久,他胸口像是触碰到什么东西,而后一阵突如其来而动剧痛,他没有睁开眼睛,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没有杀气,胸口那团朝着心脏蠕动而去的东西想必就是兰根,忍受剧痛是秦沚擅长的事情,他静静等待,不久后胸口的剧痛缓缓消失,一丝一缕的清凉顺着心脉延伸,滋养着先前兰根在肉体中移动留下的创痕。 虽然过程说来神奇,但把一团花根破开皮肉植入人的心脉,你不能指望那人不受伤。 柔软的手再次牵住秦沚,秦沚仔细回忆,便沿着来时的路线返回,期间依旧闭着眼睛,心里头似乎多了一些什么,即使闭着眼睛,却也能敏锐感受到身旁楚香兰身体的一切。 血肉,经脉,精气乃至精神上的悲喜。 再一次来到阁楼门前,秦沚睁开双眼,看见了没关的大门,外面鬼火路过门前形成特殊的印记,他和楚香兰依旧耐心等待,到后面鬼火稍作停下才出了阁楼门前。 重新站在蜃楼之上,两人品尝海风中的微涩,方才不过一个时辰,却如同做梦一般。 “手不要抖。”秦沚冷冷说道。 楚香兰一愣,偏头看向秦沚,试探性地轻声问道:“屠夫?” 秦沚没有理会她,牵着她的手向船身那侧走去,自己另外空出来的右手便将袍内挂着的彡獨取了出来。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点滴迟疑,只管拉着楚香兰一路朝着蜃楼的船侧走去,星辰月光照在远处海面上层层粼光,皎洁染尽一片,入眼万籁俱寂。 就在两人离蜃楼边上三步之距时,秦沚没有任何征兆突然给了楚香兰一脚,这一脚踢得不重,而且踢在屁股上,因为肉多所不算很疼。 于是楚香兰从船身上直接飞入海中。 她出船的那一瞬,天就亮了。 是一个会发光的大手印,它盖住了天。 白得耀眼,白得夺目,白得遮去黑夜,没有浩大恐怖的气势,只静静远观,便能从山岳大的手印中感受到沉重。 秦沚脚尖轻点,也从船身缓缓向海水中落去,他面色平静,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大手印,缓缓闭上双眼。 左手不知何时握住剑柄,金色同血色的气流在剑鞘上交织不断,而后一只黑色的手也握住了剑柄,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与秦沚的手重叠在一起。 动作似乎耗去极长的时间,直到秦沚的手变得格外轻盈有力。 其实只是一刹那。 然后他拔了剑。 他只出了这一招,他只能出一招。 光影渐开,云光天外破晓处,在白色巨大的手印指缝间浸染,黑色一缕,无穷无尽。 随后秦沚的身躯重重落入海中,意识模糊。 …… 蜃楼某处,一个黑袍男子站立于星空中,手掌间玄奥符文浮现,一根手指带着鲜血垂落于星空深处,消失不见,他冷漠看着自己仍在淌血的手,不言不语。 …… 齐国郊内,此处一片荒原,没有山头,杂草碎石遍地,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期间行走,他们骑着马儿或是毛驴,行进的并不算快,马车有四五两,人数约莫两三百,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黑衣人,腰间配有刀剑,剩下的大约有五六十位妙龄女子,均颇有一些姿色,但俏脸上的风尘却难掩盖。 他们已经行进了十余日,路上遭遇了很多危险,好在这个队伍武力极强,抵抗住了不断而来似乎有针对性的袭杀。 一路上死了不少人,但几乎都是黑衣死士,女人只死了几个,并不算多。 白亦非骑着马儿和焰灵姬走在队伍前方,焰灵姬那张绝美脸庞上已有不少疲惫之色,红色的皮甲下包裹着玲珑身段,她身上无伤,白亦非则要惨烈不少,一身的布衣上有不少破损,身上伤口深浅密布。 他仍淡淡打量着远处和四周,不敢有所松懈。 焰灵姬还坐在他身前,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握着那柄有微微散发血腥气的白鞘血剑。 队伍末尾的断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要保护荣沪,来的人太多,夹杂着高手,极难应付。 “头子,临淄快到了!”前方的一名黑衣人回头大声叫道。 “好生戒备!不可松懈,准备进城!”断水高声对着队伍前方回道。 这两声的传递对于队伍实在是一个不小的鼓励,生死挣扎这么些天,任谁也想安稳下来,这些日子他们过的实在疲累不堪,需要好好休息。 进城了便算是安全了,江湖势力再如何强大,总归是不敢在国家都城胡来的,否则惹到了朝廷上不该惹的人,后患无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一十三章 骑着黄牛见圣贤 队伍这些天的行进与韩非之间没有书信来往,也不大可能互相传递消息,两方人手相对紧缺,况且江湖上罗网势力分布不明,实在没有必要去做这一件意义不大又十分危险的事情。 因为不知道消息,所以荣沪在焦虑。 就他们这些天所面临的危机来看,韩非他们的那条路会比自己难走很多,虽然路线较短,但是他们的中坚力量极度匮乏,全程稀稀拉拉几个人,真正能打的并不多,除去韩非和红莲公主这两个累赘,会让剩下的那些人更加捉襟见肘,顾头难顾尾。 荣沪将自己的马车让给了一些受伤的死士和女人,骑一匹马静静跟在断水身边,他将眼神投向队伍腰部的那彪形大汉,他赤裸的精壮的胳膊,浑身横练如金刚,寻常刀剑几乎不可破他皮肉,臂间力大无穷,十分强悍。 他是天泽旧部无双鬼,自天泽逃亡,姬无夜被秦沚杀掉以后,他被韩非说服加入了流沙,先前几人商量时,本想让无双鬼跟着卫庄一行人从魏国那条路走,但后来被卫庄拒绝了。 两方约定在临淄汇合,如果顺利的话,卫庄一行人应该要比他们早到几天,此番只待入了城后,事情便得已明了。 …… “到哪儿了?”秦沚睁眼看了看天上刺眼的太阳,胸口觉得闷痛,又懒洋洋地趴在楚香兰的背上,双手搂抱住她的纤腰。 他们骑了头黄牛,五日前两人从蜃楼侥幸逃出,那是一段九死一生的路,从蜃楼到西边陆地,很长的距离,楚香兰拉着他一路划船过去。 后面追有不少阴阳家的弟子,楚香兰一路上边带着重伤昏迷的秦沚逃亡,边猎杀着不断搜寻着他们的阴阳家弟子,彡獨在秦沚昏迷后落入了海中,她那时顾不得这些,只管拉着秦沚逃亡,没心思细想。 多亏了身上这件焱妃和大司命为他俩准备的特殊阴阳家服饰,否则蜃楼底下的小船他们根本用不了,届时即便他们不被海水淹死,也会被阴阳家的弟子抓回蜃楼,下场惨烈。 至于现在屁股下的黄牛…… 故事说来太长,所以简单概括一下:牛是抢来的。 楚香兰先前做了打理,在河水里简单清洗了满是血污的身子,头发未干,散散披在肩侧,她听到秦沚的话后迟疑了一下柔声说道:“还在桑海附近,你昏迷的这些天我没有敢走的太远,一但对外界暴露了行踪,我很难在阴阳家和你仇家针对绞杀中护你平安。” 她将自己和秦沚身上阴阳家的服饰扒光了埋掉,随后去山野农家“讨要”了带着补丁的粗布衣服,虽然不合身,但总不能光着身子。 秦沚一个男人倒是无所畏惧,有条裤子就能行,楚香兰这要是不穿衣服出去了那得叫有伤风化,会被人当作疯子。 秦沚有些虚弱,闭眼思考着,唇齿间干涩,而后突然觉得头疼愈烈,他缓缓深吸了一口气,脑袋侧搭在楚香兰的肩上盯着她的俏脸和香洁后颈。 东皇的确很强,如果不是心脉和兰根完美糅合,秦沚现在已经死了。 兰根不停地向秦沚心脉处输送着微弱草木精气,既能治愈他身上的伤,又不会使他身体腐朽。 即便如此,他能够活过来也是万幸。 楚香兰感受着肩头打量自己的目光,几分俏皮笑道:“我早跟你说他很强……好在咱们活了下来,只等你伤好,咱们就去你说的那个流沙。” 林间阴翳,虫鸣之声传来,此处山林不大,几乎见不着猛兽,这林间没有小路,单凭臀下黄牛往前踩着,走哪儿算哪儿。 秦沚微微闭眼,没有回答楚香兰,脑中回忆起那惊天一掌,不由得露出笑意,随后更是没忍住,扯得五脏六腑仿佛要裂开一般。 “你笑什么?”楚香兰眨了眨眼,奇异道。 秦沚抬起手轻握着楚香兰纤细嫩白的胳膊,低声道:“兰儿,去小圣贤庄。” 他声音轻微几乎不可闻,贴在楚香兰的耳畔说出,楚香兰会意,不解问道:“咱们去那群读书人的地方作甚?” 秦沚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恢复了些力气,缓缓解释道:“里面有很厉害的人,阴阳家不敢去闹事。” “过去后,千万别承认咱们是道门的人,彡獨现在在阴阳家手里,来龙具体我此时没力气与你细说,你姑且还做我的侍女,进了小圣贤庄后你便唤我公子即可……道门之事错综复杂,如今没了彡獨会惹来祸患,我担心你应付不了。” 他说完这些便越发觉得难受无比,眼前灰黑,无奈叹息一声不再说话,轻轻摸了摸楚香兰软嫩的小耳朵便浑浑噩噩地昏睡过去。 楚香兰伸手扶了一下香肩上死沉的头,怕他滑下去,心中回忆了一番先前的路程,待确认了方向后,她便拍了拍牛儿的头,示意它转向。 这黄牛极通人性,似乎晓得楚香兰的心思,便偏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密林走去,期间遇见横生的枝桠也可爱地用角将它们顶开。 牛儿走的并不算慢,行进不过一个时辰便见着了小圣贤庄的庄门。 它好在没有建在城中,而是在郊野,省去许多麻烦。 楚香兰此时带秦沚进城并不轻巧,往西去的官道上一定会有不少隐匿地阴阳家的人随时准备出手,她武功很强,但手头没有武器,阴阳家的弟子玄术相当厉害,放在江湖中都算是高手,这些天在密林里有环境遮掩,她只顾行杀手之事,来往凶狠如虎狼,但这毕竟是借着地形优势,一旦到了开阔的地方,面对几十个乃至上百个阴阳家的弟子,别说保护秦沚,恐怕她连自保都难。 轻叩庄门,有书生前来开门,而后看见了楚香兰微微一愣,彬彬有礼地说道:“这位姑娘来我小圣贤庄有何要事?” 楚香兰软软对着书生行过一礼,柔声道:“我家公子路上遭了劫匪,如今身受重伤,偶然路过此地,恳请贵庄能够收留,待我家公子伤好后,即刻便走,绝不多扰。” 书生迟疑一下,看了一眼黄牛上趴着昏迷的秦沚,对着楚香兰说道:“姑娘且先进来,至于能否留下你们,小生说了可不算,你们先与小生去面见伏念掌门,之后再做定夺。” 楚香兰温柔一笑,娇媚三分写在脸上,对着书生软软说道:“如此多谢公子。” 书生闻言急忙摆摆手,脸上微微羞涩,便领着二人和黄牛进了庄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故人相遇 小圣贤庄是一处不小的庄园,虽说是书堂,但其实修建的朴实却不简陋,巍巍浩然之气弥漫,读书人聚集的地方总有一股说不清的肃穆风骨。 或许这是心理作用,但确有如此一番光景,绕过一道流动的池渠,潺潺水声清泠动人,扣在心弦之上别有韵味,园林以花草为主,树不多,但个个高大粗壮,青翠葱茏,枝叶繁茂。 黄牛憨厚地驮着昏迷的秦沚平坦跟在楚香兰身后,它似乎是知道此处的草吃不得,也没乱动嘴皮子,老老实实地走路,不时发出哞哞之声。 天色尚早,书生领着他们走到一处木桥上,那里立着一个年轻人,腰间系着一卷竹简,身着白色华服,负手而立静静远观。 很少会有人去想:这个人究竟在看什么呢? 他生的很是高冷,这种感觉由内而外,只是远远看去便大抵知道这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严肃汉子,从来不会开玩笑,从来不会跟人笑,但这种感觉却又和卫庄的凌傲不同,他似乎并不骄傲,单纯地与人不亲近。 “伏念师兄,有一位姑娘带着重伤之人想在庄内暂且留宿……” 书生对着伏念拱手,将楚香兰之事同他交待一番,伏念静静听他讲完后,沉默不语。 “子晴,你先下去吧。”伏念忽而开口道,语气虽然规矩方正,但不如身上的气势让人觉得疏远。 他这一开口,让楚香兰一直绷紧的心稍稍放松,先前她瞧着伏念这般模样,兀自觉得恐会被人家撵出去。 待那位叫作子晴的书生离开后,伏念才转身细细打量着楚香兰和黄牛背上的秦沚,许久后他说道:“你隐瞒了很多事。” 楚香兰闻言低头看着自己不合身的补丁衣服,又看了看秦沚那身,心里头琢磨着伏念的这句话。 他这话说的很是巧妙,没说楚香兰骗了书生,却说她隐瞒了一些事。 于是楚香兰思考一会儿后,很诚实地说道:“我没有。” 伏念眉头微皱,似乎不急着送客,他又说道:“小圣贤庄虽然不是什么隐秘圣地,但此处还算有些底蕴,我观姑娘虽然穿着破败,但一身精气内敛,步伐矫健,隐有锋芒,想必武功极高,然而姑娘如今气息紊乱,眼袋沉重,眉宇间疲惫之色淡淡,那些要追杀姑娘的人定然不是寻常人物。” 楚香兰被伏念说的一愣,随后竟有些拘束,不安地瞟了黄牛背上秦沚一眼,才轻声叹息。 “如伏念掌门所述,公子是被阴阳家的人所追杀,如今命在旦夕,虽然他身体异于常人,恢复能力很强,但伤及性命根本,实在需要时间来疗伤,先前公子从浑噩中醒来,告知我桑海附近有一处儒门圣地,里面有许多高手侠儒,来此可以避难,阴阳家不敢进这里捣乱。” 她话里隐约有奉承的味道,虽然极为隐晦,但伏念听的出来,诸子百家相互明争暗斗,无非便是想要分出个高下。 他并不反感楚香兰,这是人之常情,既然是求人,自然要放低姿态。 “你家公子曾认识儒家的弟子?”伏念来了兴趣,小圣贤庄不算是什么隐秘,此处作为读书人的圣地,常有客人来往拜访,但知晓此处秘密的人却并不多。 楚香兰美眸中光芒一闪即逝,她颔首答道:“韩非是公子的朋友,所以公子对儒家多少有些了解。” 提及韩非,伏念眼神微凝,里面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七国之内,许多人都知晓韩非曾是荀子门下最出色的学生,虽然荀子乃是儒门文派的宗师,但其实儒门两派不似道门二宗,所谓文武两派并不分家,像伏念这般人物,均受过荀子的指点才有如今成就。 正当伏念微微出神之际,听到远处熟悉的声音的传来。 “伏念师兄!” 二人循声望去,均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子房,你怎么来了?”伏念随口一问,待张良走近时,突然止住了脚步,怔怔看着楚香兰,随后他将目光移向黄牛背后的秦沚,瞳孔微微睁大。 伏念见他这般模样,心头一动,开口问道:“子房认识?” 张良回过神来,对着伏念拱手作礼,稍作思虑说道:“朋友。”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很能看清情势,虽然先前在紫兰轩楚香兰的蛰伏和离开是他们预料不及的,但终归楚香兰并未做出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而秦沚也没有明说楚香兰是敌人。 张良同秦沚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这人很江湖,但凡有所仇怨能当场报仇的不会隔夜,如今楚香兰还活着足以说明秦沚并未将她当作敌人。 饶是他心头疑惑,但秦沚此时也无法给予他答复,于是他很沉重地对着楚香兰问道:“秦兄这是……?” 楚香兰简明地回答道:“受了重伤,没有生命危险。” 张良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毕竟是曾经一起共过患难的人,他自然不希望秦沚在自己面前死去。 “老师荀子在医术方面极有造诣,此番老师找伏念师兄有话要交待,你们不妨一同跟去。” 伏念微微皱眉,心中暗暗叫苦。 荀子虽然平日里照顾他,但实则方式比较直接,不是打就是骂,虽然他心里感激,但也没谁愿意天天给人骂来骂去数落不是。 他轻轻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肩膀,对着楚香兰说道:“既然你们是子房的朋友,便留下来吧,若是狠心将你们赶走,怕是子房以后对我这个师兄得有意见了。” 张良初来小圣贤庄不久,但被荀子看中,伏念虽是明面的儒门掌门人,老先生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不然回头又得给骂的狗血淋头。 楚香兰对着伏念感激地行过礼,拍拍黄牛的脸颊,跟在伏念身后,张良看着黄牛背上昏迷的秦沚,低声询问楚香兰道:“怎么回事?” 楚香兰也小声地解释道:“我们去了阴阳家圣地偷东西,那里有个很厉害的怪物,武功高深若山川海岳,公子当时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侥幸逃得一命,然而阴阳家并不愿意放过我们,于是派人来追赶,我们不得已才来此处避难。” 张良伸手把秦沚搭稳了些,又为他把了把脉,语气稍微轻松一些。 “的确没有生命危险……却不知阴阳家还有这等人物,连秦兄都不敌。” 楚香兰喉头微动,却没有再做细说,此事太匪夷所思,讲出来徒惹麻烦,玉手轻轻抚摸秦沚脸侧,眼神变得温柔些。 良久,她才说道:“谢谢。” 张良一愣,随后柔声道:“本就朋友,何须这般。” 楚香兰笑笑,不再说话,几人绕过几处高低平房,很快便到了一处简陋的院子。 里头有一个老人搬了木椅坐在院子里安详地晒太阳,他穿着虽是严肃了些,其面容不甚素冷,几分慈祥,一旁的桌上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西瓜,似乎为他们准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一十五章 荀子说些话 “好美的女子,不似人间的人儿,真是美极。”众人才跨进院门,那白发老人睁开双目瞧了楚香兰一眼,突兀地赞道。 仿佛春风拂面,仿佛晴天霹雳。 张良与伏念听得有些疑惑,仔细看看楚香兰,的确有几分清丽,但怎么看也当不起荀子口中的那声称赞。 楚香兰心头绷成一道弓弦,她鬓间渗出汗珠,颤声道:“老前辈谬赞了。” 荀子偏头哈哈笑了两声,回味之余又长叹了口气,言语里似真似假:“小姑娘你说你害怕作甚,我这糟老头子一把年纪,老眼昏花是常有的事,刚才把你看成一朵花了,莫要紧张。” 他话说完,楚香兰娇躯僵硬,低头唯唯诺诺,背后香汗一片,手脚发软。 他又看了看黄牛背上的秦沚,眯着眼睛,严肃对伏念说道:“这小伙子受了点儿伤,抬我屋里,回头我帮他看看。” 伏念心头一凛,对着荀子拱手低头,随后起身将秦沚小心抱回木屋的床上放着,再次出来后,听得荀子对他缓缓问道:“前些天道门的人来小圣贤庄找你所为何事?” 伏念躬身答道:“道门同儒门一向关系还算缓和,来此地不过是想让儒家帮忙找一个人。” 他说到这里便突兀停下,像是在思考,许久不见发声,于是荀子大骂道:“叫你说你就赶快说完!几句话的事情,等什么等?等老头子我死吗?!” 伏念被荀子吓了一条,急忙躬身低头,苦笑道:“弟子不敢。” 荀子见他这一副任打任骂却就是不继续说,像是气急,伸手从一旁握住不知哪里来的小木棍就往伏念身上招呼,一边儿打一边儿骂:“叫你说你就说,一天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 那木棍落在伏念身上如同挠痒,使他哭笑不得,又不敢抬头直视自己老师目光,只得傻站着让荀子抽打。 站在一旁的楚香兰和张良似是看傻了眼,也呆立在原地,生怕荀子迁怒于他们,索性一动不动,假作两颗树。 张良来小圣贤庄的日子并不算长,以往只从颜路那里听说荀子虽然人好但脾气古怪,尤其是对待伏念这位儒门许多长辈都看好的未来希望,他甚至没事儿闲着无聊的时候都会把伏念叫过去骂一顿,骂完之后还要问一句:你错哪儿了? 伏念当然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于是下场惨烈,不忍看不忍看。 …… 过了一会儿,待荀子总算打累了,才气喘吁吁地放下小木棍,重新坐回椅子上对着伏念斥道:“继续讲!讲完!” 伏念暗自为自己捏了把汗,动动酸疼眼眶,不敢再有所耽搁,些许惶恐讲道:“他们让弟子发动儒家力量,去寻找一名道家走失的长老丹阳子和他的关门弟子,一男一女,十分年轻,配有一把道家特殊长剑彡獨。” 听到“彡獨”两字,荀子的眼中突然变冷,气息也平稳了下来。 伏念似乎感受到了自己老师的异常,立刻闭上了嘴,小心翼翼瞟了荀子一眼。 张良和楚香兰还像刚才那般闭目养神,站着不动。 说什么也不动,只要没叫到我,那跟我绝对没有干系,天塌下来也不好使。 “这柄剑他们还敢留着,一群不自量力的人。”荀子眉宇间有冷漠,语气不善。 “敢问荀子,彡獨是一柄什么样的剑?”楚香兰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心中担忧,想起秦沚曾用过此剑,怕他遭遇不祥。 荀子看了楚香兰一眼,微微沉默后解释道:“彡獨是庄子用过的剑,这是道门隐秘,曾说庄子于梦中入魔,持彡獨诛天上十万仙,而后彡獨便有了魔性,但凡庄子以外的人持此剑沾血,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彻底失去人性,沦为杀戮的机器。” 他话说完,楚香兰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 荀子似是视而不见,偏头对着伏念吩咐道:“道门既然开口,咱们可以帮他们找,但是不是得找到,这点你须得想清楚。” 伏念略一思考,心中便晓得了荀子的意思,微微颔首,识趣地退出了院子门口。 然后他对着荀子大拜,转身离去。 荀子收回目光对着二人笑道:“伏念他什么都好,就是太规矩了,这人呐……有时候太规矩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儿。” 张良对着荀子拱手谨慎问道:“老师方才所述丹阳子之事……” 荀子挥了挥手。 “问伏念去。” 张良低头,不再多问,又对着楚香兰微微拱手行礼示意,便离开了小院子。 待他们都走后,荀子将目光移向楚香兰,看得她浑身直冒寒意。 “嘿呀……小姑娘你说你怕什么,老人家我又不会吃了你。”荀子叨叨念念,仿佛真是个寻常老人,起身朝着木屋内走去,楚香兰饶是心里惊惶,却又担心秦沚,也匆忙跟上前去。 荀子进入屋内,坐在床边为秦沚把了把脉,又稍微掀开了秦沚的布衣,看见他的心口处有一道淡红色的纹络,是一朵妖冶奇异的花。 “他身上有阴阳合手印的痕迹,四脏六腑都被拍的皲裂,唯独心口处没有受伤。” 荀子自顾自地说着,随后伸出苍老的手展开对着秦沚胸腹微微印去,良久才微微点头,笑道:“那人若不是先天残疾,就是在使用阴阳手印的时候,被这年轻人削了一根手指。” “刚好是印在心口位置的这根。” 言罢,荀子将自己食指伸出比对在楚香兰的面前顽皮地晃了晃,然后脸色逐渐严肃。 “我很喜欢门口的黄牛,你把黄牛给我,我就同意让伏念收留你们。” 楚香兰听完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声问道:“就这样?” 荀子摸了摸长长的白胡子,点头:“嗯。” 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楚香兰怔怔愣了许久,才学着伏念那般对着荀子大拜。 荀子摇摇头,大笑道:“你又不是我的学生,不用行此大礼,我回头知会一声院内的学生,为你们腾出一间屋子,你在这儿先照顾一下他。” 楚香兰急忙感激地点点头,目送荀子骑着黄牛离去,背影说不出的自在。 待他远去后,楚香兰回头颤着手摸过秦沚心口处,泪眼婆娑。 “怎么还哭上了?”秦沚闭着眼睛,虚弱开口问道。 她吸了吸鼻子,柔声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秦沚微微扯了扯嘴角,回道:“你一哭我就醒了,感觉得到。” 楚香兰闻言急忙抹了抹眼泪,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 秦沚喘了会儿气,恢复些力气,皱眉道:“又不是才认识那会儿,一起杀过人,一起上过床,说这些干什么。” “回头我伤好些了,咱们还得回流沙,顺便解决道门的事情。” 听他提及道门,楚香兰有所疑惑,但没有立刻询问,缓缓握住秦沚粗糙的手掌,轻声讲道:“你先养好伤,以后的事再做计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一十六章 流沙的消息 “那彡獨对道门意义重大,他们没有找到不会罢休,当初我握住它的时候就心中警戒,此剑似是有灵,其间负面情绪太多,摄人心魄,如若不是屠夫,我根本不敢妄用此剑。” “此剑已经脱离凡间的寻常兵器范畴,较之韩非那柄逆鳞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寻思丹阳子就是因为用那柄剑杀了人才会走火入魔。” 秦沚细细碎碎地讲着,话里轻微,有些没说的太清楚,但楚香兰听得懂。 她将荀子方才和她所述的话讲给秦沚听,待她说完后,秦沚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复,似是睡着,呼吸悠深且长。 窗外的太阳明媚,光晕散射,没了云层遮挡,显得刺眼而炽热,屋内相对清凉,但到了夏日多少也会有几分酷暑,太阳照得久了,空气就变得闷沉。 秦沚微微睁开眼对上楚香兰关切的目光,涩口道:“道门的北冥子,儒家的荀子,鬼谷的鬼谷子,阴阳家的东皇,这些人咱们都惹不起,北冥子已经仙逝,但剩下道门根基坚固如金汤,几乎无法被摧毁,太乙山上定然还有一两个可以代替北冥子的人。” 他这话不是无稽之谈,也不是猜测,周阁门前那位周老就是当世的道门不世强者之一,武功道术纵然不及东皇也差去不远,曾几何时两人在周阁前一同闲谈论道时,周老不时会散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息。 能让秦沚感受到这种气息的人,在武功修为上已经臻至化境,手段常人难以揣测。 除此开外,那看似老好人的广成子,不理俗事的玉清子,生死未卜的赤松子,人宗掌门逍遥子等等……这些人均是道门江湖力量的中流砥柱,明面上看着他们中许多人早已淡忘红尘,尽享山林之乐,然而事实上是否如此还有待商榷。 道门天人二宗争斗数年,天宗虽然人数较少,但能一直和人宗不相上下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帮子老神棍里头有手段的大有人在。 秦沚从一开始就觉着道门和阴阳家有不少联系,而且相互来往关系匪浅,两方像是沆瀣一气,又似乎各怀心机,自从楚香兰借东君之手出蜃楼时,就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把她锁住。 原本只是他自己的猜测,后来丹阳子的出现让他心里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想。 然后是翡翠虎,当初丹阳子说是为了报答翡翠虎的恩情,虽然他的话真假已经无法辨别,但这话并非一定就是假话,翡翠虎作为一个江湖上黑白通吃的商人,他手上的生意远远不止于钱财货物。 往深处说,兴许这事确实是翡翠虎让丹阳子做的也难说。 秦沚如今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甚至完全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他只能用现有的线索去猜测,然后一件件地排除。 通俗来讲,这就叫做扫雷。 这种感觉对于大多数人来讲都是一种极其难受的折磨,被人栓在绳网里肆意玩弄,蠢一些的毫不自知,聪明一些的能够察觉却无从着力,无路可走,徒自烦恼。 秦沚是剩下那一小部分心智不正常的人,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与人斗其乐无穷。 正如他曾经和紫女所说的那句话,如果有一场赌局,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赢,那他就不会参与了。 风险与回报,大抵是这个世上最扣人心弦的事情之一。 “太乙山咱们还得去,但是下次去时,咱们的身份就得换换了。”秦沚一边笑一边咧嘴,扯得胸口一阵剧痛。 楚香兰微微皱起秀眉,叹道:“你先养好身体吧,你现在这模样哪里都去不了。” 秦沚轻摇头,不屑道:“这点儿小伤,有兰根滋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好。” 楚香兰白了他一眼,解释道:“兰根又不是疗伤圣药,它能帮你,也会缓缓吸食你的精气补充自身,哪有你说的那么快,你这伤怎么得等上一两个月才能痊愈。” “不急这些天,你且耐心等等。” 秦沚无所谓地笑笑。 “我又不去杀人,你担心什么,回了流沙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处理,如今韩国差不多该亡了,来自罗网和其他不明势力的挤压可有他们受的。” “你方才讲荀子那番话时提到了张良,回头记得问问他关于流沙的消息。” 楚香兰听他又要滔滔不绝起来,瞪住他嗔道:“你消停些,才好一点就这么折腾,回头我会帮你问,别说话了,好生休息。” 秦沚闻言眨了眨眼,望着窗外院子石桌上的西瓜,突然疑惑道:“那瓜是谁的?” 楚香兰一怔,顺着他目光看去,而后回道:“那是荀子的瓜。” 秦沚眼神一凝,赞道:“好瓜。” …… 桑海附近,一匹黑色快马疾驰在山野小路,上面有一书生稳坐其上,青丝被风吹乱,浮现出一抹柔和的轮廓。 他手攥着一卷布条,柔美的眉目间隐隐有一丝忧虑,朝着临淄方向而去,双腿紧夹马腹,腰侧系有一柄做工十分精致的宝剑。 “驾!”他忽而怒喝一声,本应温柔带着磁性的声色破了音,马儿收到命令后,仰天嘶鸣一声,更加卖力地奔跑起来,好似成了一条黑灰色的光影。 此人正是张良。 方才他接到了儒门弟子带来的一封信,正是流沙韩非亲笔,信中说他们在来齐国临淄的路上被罗网袭击,都受了不轻的伤,虽然没有人死,但张良同韩非感情向来很深,尤其是在韩国被秦国攻克之后,两人更像是难兄难弟,韩非此时信写的越是简单他便越担心。 早在数日前,韩国被灭的消息就传遍了大地的人烟处,那对外宣称的‘十万精兵’支撑不到三日便在秦国铁骑下丢盔卸甲,而后投降的投降,不投降的全被杀掉,一个也没留下,韩王安自刎在新郑王宫中,胡美人殉情而死。 太子韩宇出逃,不出四五日,罗网便带来了他的首级献于秦王。 张开地先后被秦王几次招去做官,他不愿意,在自己府上服毒,最后被秦王厚葬。 他死前留给张良一封信,信上寥寥几字,极为简明:“吾孙莫为吾恸,为相者,国不因吾亡,尽心尽力,无甚遗憾,此乃善终。” 死者已逝。 张良懂得了要珍惜活着的人,于是此刻他并未征求任何人的同意,心急处,从小圣贤庄后园马厩里牵了一匹尚未被驯服的烈马就朝着临淄疾驰而去。 那名被张良随意知会此事的学生将此事告知于伏念,伏念并未急着做出决定,妥善安排了秦沚住处的事情,才去向荀子请示。 荀子得知了此事也并未恼怒,反而教训伏念道:“你就是太中正了,有时候真该学学子房,倒不是说你不对,但人不能做什么都得死板。” 伏念苦笑着点头,表示受教。 他心中其实知道自己老师嘴中的道理,但是他身为儒门掌门人,如今年轻思虑尚不够周到老练,做什么事情都十分谨慎,束手束脚,怕前人的努力在自己手中付诸东流。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宁可平淡稳重,一步一步踏好。 荀子也晓得他的不容易,从未强求他怎么做,拉着黄牛将秦沚送到为他们打理好的小院子里,又为他稍微疏络了经脉,留了张静气养神的药方给楚香兰才牵着黄牛离开。 荀子并非只是为伏念找了一个收留秦沚这外来人的借口,看得出来他的确很喜欢那头黄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因为人间 秦国咸阳,某夜,星辰稀疏。 一位面容微微冷俊的汉子走在暮色街道上,他手中提一壶酒,面色已然醉熏,走路有些不大稳当,偶尔会左摇右晃,好在此时夜深四下无人,倘若换成白日里须得撞上人不可。 这年头倒没说有怎样讹人的老者,但若碰着了某些脾气贼大的年轻人恐也得遭殃,兴许别人哪根筋没有搭对就要闹事。 只是寻常江湖野客那倒也罢,如果遇着了一些跟‘官’字搭边儿的人,麻烦就大了,闹出个家破人亡也不是没可能。 这醉汉顺着长街走了许久,而后浑浑噩噩拐进了一处深巷,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这里,但行不过数十丈,就在两侧瓦墙之间,暗夜囚穹之下,他的酒便兀地醒了。 “好久不见,旷修。”来者微微一笑,熟络同他打着招呼。 旷修眼神一凝,仔细看了看来人,才发现是老友荆轲,无奈苦笑。 “嗨……我说都这个时候了,谁会没事儿来找我,我寻思我一弄琴的,也没仇家。” “你本身在北燕,此时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事情了?” 荆轲闻言一笑,膀子一抬,勾住他脖子边走边说道:“是有事儿,还是一件很危险的大事。” “什么大事儿?”旷修手中一滑,低头迷茫地睁眼,发现酒壶消失了。 他又四下糊涂地瞧了瞧,没见着酒壶掉地上,啧啧称奇。 一抬眼,便看见荆轲咕噜咕噜地喝着酒,小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神采。 荆轲的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 “嘿哟,你这个偷酒贼!”旷修哈哈一笑,骂道。 荆轲喝够了,留下几口扔给旷修,旷修此时看不清东西,生怕美酒散落在地,匆忙接住搂在怀里。 “太子丹的意思,要你救人。”荆轲忽而不经意地把嘴凑到旷修耳畔如此一说,声音低到微不可寻,只一刹便又分开,然后旷修衣服里多了一张琴谱。 旷修伸手将琴谱往衣服里揣了揣,假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眼神迷离,对着荆轲笑道:“走啊!好容易见上一面,今夜不妨就在酒馆里过夜,岂不美哉?” 荆轲会心一笑,便随着旷修消失在深巷中。 …… 清晨未至,天色尚且阴暗,门外飘着小雨纷纷洒洒,朦胧间在这小圣贤庄里透露着几许诗意,偶有读书声三两传来,朗朗上口,圣贤大道就充斥在了这片庄园之中,楚香兰微微惊醒,静听一会儿后没了睡意,她轻轻翻开薄被,蹑手蹑脚地下床将衣物穿好,出去为秦沚准备早饭。 待她端着两碗青菜咸粥进屋时,发现秦沚已经坐在椅子上喝着昨日的凉茶。 “你怎么下床了?”楚香兰秀眉微微一皱,语气里带些责问。 秦沚没有回她,从身侧架子上缓缓拿起一张洗脸的布巾递给楚香兰。 “出去也不知道带伞,还好雨不算大,快擦擦头发。” 楚香兰略微迟疑,将菜粥放于桌上,接过布巾将头上玉簪取下,青丝如瀑倾泻,柔顺芬芳搭在肩侧,她随意地擦了擦头发上的湿润,随后也不急着扎起,看向秦沚的美眸中流露着温柔,轻声说道:“我喂你吃。” 秦沚抬眼笑笑,伸手拿起一碗粥一边喝着一边说道:“你快吃吧,此时不比几天前,我身体已经好多了,能自己做些事。” 见他动作稳成放松,确实不勉强,楚香兰便不再多说,端着另一碗菜粥小口小口地喝着。 菜粥里浸润了一些雨水,不过才出锅,所以依旧很烫,无甚影响,两人默默喝粥,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你自己煮的?”秦沚喝完了粥,开口问道。 楚香兰点点头,唇角微扬,像是得意,又将目光移向木门外,那里没关,能够看见外面逐渐变大淅沥的雨水。 天色依旧昏沉,云层格外地厚实,仿佛如冬令时节的弹棉,捂的太阳透不过气,晕溺在阴云那头,见不着影子。 “雨要下大了。”她柔声说道。 “以前在紫兰轩有一次大雨,我去为你买茶,你来寻我,背我回去,那时你不知道是我,我也真成了楚香兰,细细品味着她心里对你的爱慕。” “你那时是装作不知道吗?”她突然喃喃道。 秦沚闭上眼想了会儿,笑道:“是真不知道,有想过她的隐秘身份,但没猜到是你。” “看来我挺厉害。”她忽然狡黠一笑,得意起来。 秦沚起身搬着椅子朝门口走去,脚步虽然有些虚浮,但走的还算稳当,边走又边说道:“你那时还扎了我一剑,本来说报仇来着,后来见着你就忘了。” 楚香兰微微噘嘴,轻叹一声,帮秦沚把椅子搬到屋外,随后自己也把自己的椅子搬出去,搭在秦沚旁边靠着。 “你可真好意思说,以前你天天捅我那么多剑,我没说要你还回来。” 她话语里已经有了几分羞涩,说着俏脸也就红了一片,声音渐小。 这是跟秦沚待久了之后的后遗症,两人单独相处时,偶尔便会骚话连篇,时不时秦沚也会讲些黄段子给她听。 什么许仙*蛇,董永*仙,宁采臣*鬼,等等等等…… 经过秦沚的一段瞎改,前半节总能说的楚香兰面色嫣红,美眸含春,后面又听得她心中难过,为故事中的那些人儿感到惋惜。 舒舒服服地坐在檐下阶石上,秦沚润了润嘴,偏头对着楚香兰语重心长地讲道:“男女之事,总要你情我愿才算快乐,这‘刀剑’怎能同那冰冷锋刃相比,你见过有人挨了刀子还快乐地叫唤吗?” 楚香兰被他讲的一时无言以对,随后反应过来,面红耳赤,憋了半天,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反驳秦沚,脸色愈发娇艳,只能一个劲儿地对秦沚翻白眼。 “张良三日前去了临淄,想来应该已经到了,只是不晓得那边儿情况到底如何。”秦沚握住楚香兰的柔荑轻轻揉捏着,眼神投向远方,那里烟霞一片,离离散散,其间穿插千万银针。 “韩非是荀子的学生,如果真有伙伴重伤垂死,他便没有心情写信给张良,而是会亲自带人往小圣贤庄走。”楚香兰把臻首轻搭在秦沚臂膀处,柔声说道。 秦沚点头笑道:“兰儿你越来越聪明了。” “不过这不是关键,世人并不都像你,他们缺胳膊少腿也算是大灾大难,因为失去后就再也长不回来。” 言及此处,秦沚突然想到一件事,饶有兴趣地偏头问道:“话说咱们这算是完美合体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长生不死?” 早在之前荣沪的那封信上便留下他的猜测,所谓的长生便是将秋兰和人以某种方式结合,而后那人既有植物长生不死的能力,又可以自由徘徊于人间。 长生不死,还有佳人相伴,这是绝大部分人都幻想的梦。 因为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唯有无尽的生命方可弥补。 楚香兰轻轻呸了秦沚一口,低声笑骂道:“你想的可是美极了,除非你能成为庄周那样的道法大家,不然你还是会生老病死,兰根并不能使你长生。” “我若死了,岂不是你也会凋零?”秦沚眉目微微揉动,心中其实知晓答案,有些心疼眼前自己的情人。 楚香兰似乎晓得他的心思,温柔说道:“其实在山里也没什么意思,懵懵懂懂的,不知年岁,生与死无甚分别,来了人间虽然见识诸多丑恶,但也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如今不就挺好?” 秦沚耸耸肩,有些莫名道:“咱们是不可多得的幸运,人间大多数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并不多。” 楚香兰怔怔道:“为什么?” 秦沚被她问的迷惘起来,眼中浮现一幕幕今生前世的种种,很久后才在滴答声密集不断中叹道: “因为这是人间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个山庄引发的惨案 夏雨淋漓,这初始的一番美景秀丽只稍片刻忽而换做战场肃穆,一声惊雷后,空中飞洒的精兵在擂鼓震天声里杀向地面。 鼻翼传来微微泥土的气息,院子里的野草和植栽被风刮折了腰,被雨撞坏了骨,凄厉地横搭在地上,瘫于泥水之中。 空中亦有微小的水雾顺着大风扑向秦沚和楚香兰的脸上,格外凉爽。 “你冷不冷?”楚香兰偏头大声问道,此时雨势太急,声音小了尽被遮掩,无法入耳。 秦沚微微一笑,虽然身子还很虚弱,胸口隐隐作痛,但还是将楚香兰从那边椅子抱回怀里,感受着那份柔若无骨的温软,他心里宁静下来,静静看着眼前不过一丈的磅礴汪洋肆意飞舞凌乱在空中。 “现在不冷了。”他朗声说着,随后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儿,又笑道: “你穿这身书生长袍倒是有些味道,怎么?想跟荀子学做儒生?” 楚香兰噘嘴,忍不住笑了笑,回道:“不想看那些,反正你看的书多,有空了你给我讲,听你讲有意思些。” 远处雨雾里隐约可见一位书生撑着纸伞行走,无惧风雨侵袭,秦沚不经意瞥见了书生,随后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实难看清。 “兰儿看看远处那人,能看清吗?” 楚香兰听完他的话,微微一愣,回头望去,眸里淡绿一片,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她便回过头再次依偎在秦沚怀里,回道:“是伏念掌门,他在雨里一边走一边看书。” 竹简墨迹干涸后不怕雨水,除非有人刻意毁坏,否则能够保存多年。 秦沚怔道:“读书人的风骨是这么体现的吗?还是他太热了。” 他忽而敬佩起了伏念,淋雨这事儿不算什么,一边淋着大雨一边儿看书就有些了不得了。 这已经不算是学霸了,这该是学痴。 痴不是着迷,是傻的意思,总结一下,就是学傻了。 别说他手里的破纸伞,便是撑着前世巨大的遮阳伞也难在这般风雨里全身而退,想看书就应待在书房中,坐在屋里好生看,这般在雨里多半不是为了看书而看书。 伏念可能是个好学习的好学生,但他一定不是傻子,傻子当不了儒家的掌门,此番在雨里看书,还兀自撑伞,该是在练一门很厉害的功夫。 想到了这一层,秦沚就觉得甚是羞愧,自己的六脉神剑已经很久没练,此番见着伏念那股认真劲,竟有些受到感染,他目送伏念背影离去,无比感慨地说道: “为什么我的武功如今自己就会越来越厉害呢?完全体会不了伏念的这种刻苦精神啊!” 楚香兰蜷缩在他怀中听得直翻白眼,嗔道:“你再不要脸些,我都替你觉得愧怍。” …… 临淄郊外一处山庄之中,此地依山傍水,占地较广,虽处林间山腰处,但路开桥长,出去庄门外不过几里上路便可入官道,再走上两三里便是临淄城门。 山庄庄门处有一巨大石碑,上书:云岺山庄。字迹由巧匠雕凿,笔画里圆润自然,无有较大瑕疵,气势雄浑,整体而观,苍劲有力,飞墨铺叠,震撼人心。 山庄内不算简陋,阁楼长廊,石山架池,屋宇精致,唯有满地的尸体和鲜血打扰此处静美。 于是这幅美景里肃杀之气密布,便是阳光温暖和煦也难照开山庄中的血腥。 一双黑色的长靴踏入行廊,嗒嗒之声传开,在死寂沉谧的山庄里显得格外刺耳。荣沪巡视着山庄内部,断水浑身是血跟在他身旁,目光冰冷。 “十七年前我是个商人,和翡翠虎差不多,这山庄是我的旧住址,自从离开便不再打理,庄内上下百人和奴婢如今一个不剩,想来是死光了。” 他缓缓说着,手里握着一柄柴刀,不徐不疾地走着,偶尔看见还没咽气的陌生面孔便毫不犹豫地补一刀,然后继续巡视。 两人绕过庄前,走到山庄偌大的后院,看见庄内仅剩下的十几人被一群黑衣死士团团围住,场面肃杀一片,萧索之意流淌在阳光下,树池边。 荣沪缓缓走到水池畔边缘的石台坐下,看着那些手无寸铁的园丁下人漠然问道:“这庄园是谁占的?” 那些男女看着荣沪手上沾血的柴刀,瑟瑟发抖,挤做一团,再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便是烈日炎炎下也能感受到由内而外的寒意。 “知道就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断水声音平稳,里面听不出一丝感情。 他话音落下后,空气中突然多出些异样,让人头脑木然,身子骨僵硬,那些被围住的下人腿脚颤抖着,坚持不过数个呼吸,似乎终于有人耐不住心头弦被崩断,哭号一声就要匍匐在地,话还未出口,他的脖颈比天际而来的寒光切断,鲜血喷涌,那本准备抬起作揖的手臂垂落在地,竟然发出金石交击声,随后袖口散落一地银针。 于是场面突然变得诡异,鼻翼处的粘稠血腥让人透不过气,不多时人群里有女人低切抽泣之声传入众人耳中。 “下一个。”荣沪仿佛不觉得惊讶,继续坐在原处,断水将手中剑刃擦拭干净,收回剑鞘,面无表情站在荣沪身侧。 “是道门的人宗长老木虚子,他看中此处山庄的隐秘便捷,又通官道,于是带着道门的弟子来打发了庄内的原来主人,有几个固执不大愿意走的人,被他当场杀了……” 人群里有一名男子抱着头大声念书一般,快速说完,而后又没了声儿,安静地伏在滚烫地板上。 荣沪翻开了方才那名袭击他的刺客衣服,看见身上纹有特殊的印记,抬眼淡淡道:“他是罗网的人,你呢?” 那人沉寂一会儿,嗡声道:“我们大部分人不是,但木虚子是,如果他没有纹身,那他也和罗网有染,我亲眼所见。” 荣沪又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我……” 他话未说出口,旁边的一名女子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出手捏碎了他的喉骨,手法凌厉,便是断水都来不及阻止,那女子抬头看着荣沪冰冷的目光,又看了看周侧团团围住自己的黑衣人,银牙一咬,不过两三个呼吸之间,她嘴角渗出白沫,眼皮一翻,躺在地上抽搐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全杀了,我不问了。”荣沪随意挥了挥手,转身带着断水离去,身后立时间传来惨叫求饶声不断,凄厉无比。 “身上没有罗网印记的人拉出去埋了,有罗网记号的尸体直接扔山沟里喂狗。” 他的命令下达后,带着断水去往了山庄门口,仔细观看着眼前的石碑,荣沪伸出有几分苍老的手缓缓抚摸上面的字迹,划过云苓二字时,手指间开始不自觉地颤抖,眼里浑浊。 “道门,木虚子。”荣沪嘴里轻声念道,听得断水心头一跳。 “头子要对道门动手了?”他问道。 荣沪沉默很久后,望向山门内部那棵巨大百年老松木,很认真地说道:“这庄,谁也不能碰,否则要么我死,要么他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关于上架 不出意外这周五或者周六,感言是没有感言,谢谢各位大佬的支持,不胜感激,群号在评论区,想加的加,请随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来信 至雨停已经是两日之后的事情,秦沚这两天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事态显然出乎荀子和楚香兰的预料,秦沚却没有告诉他们这其实是屠夫的功劳,屠道中不仅有杀伐之术,也有愈体之术,虽然效果较之楚香兰体内的草木精气有所逊色,但配合兰根恢复的亦是极快。 按照这个趋势,不出十日他的伤便能痊愈。 这日正午,秦沚颇为闲散地待在院子里一边听着不远处的子晴和齐单的经书诵读声,一边和荀子修剪着院子里的植物花栽。 这两日荀子抽空来看过秦沚的伤,两人闲谈之余,让荀子很是吃惊,秦沚不但对儒家了解颇深,在儒道一途上更是极有建树,许多言论提及时,竟让他兴奋许久。 这与秦沚当然无甚关联,不过是借着后来大贤的路子去诓骗前人,这种事情前世小说里每每发生,的确很有味道,借鉴完后再自我赏析一遍,名气虚荣赚尽,名曰:文抄公。 这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后人总得借鉴前人的成就,否则就无法走的更远。 秦沚是那可耻的人,他就是单纯地抄,大抵与荀子间有了话题,闲来听听这个老人唠叨也是一件放松有趣的事情。 荀子曾于昨夜询问秦沚是否愿意入儒,秦沚很干脆地拒绝,并且告诉荀子,若想将儒道发扬光大,就不能拘泥于百家之争,多学学老聃,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这才是真正渗入人心难以磨灭的做法。 如果儒家能够经过数代人的努力做到这一点,那也就不再有儒家了,到那时便天下皆儒。 秦沚很能吹牛,这是理论上东西,荀子喜欢听这些,他年纪大了,对于自己这一途抱有疑问无人能与他解答,与秦沚谈论两日,甚为欣喜,感慨万千。 秦沚身上这些能够打破世俗,打破时代并经受住后世考验的观点正是荀子一直苦苦寻求却不得的答案,所以这糟老头子将秦沚看成自己的知己,非得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忘年之交才肯罢休。 您看,古人的友谊即是如此纯粹。 可别觉得荀子好忽悠,少了后世千年无数大贤的毕生成就,秦沚到死也跟荀子搭不上边,这人都是老成精,若没有些拿得出手的真东西,他甚至懒的多看秦沚一眼。 正当二人闲谈修花之际,门外来了一书生,进来后撞着荀子也在此处,急忙惶恐地对荀子行礼,激烈的模样立刻想要假作沉稳,有些滑稽。 “何事急躁?”荀子似乎心情很好,没有责怪这位学子。 那书生低头缓了口气诺诺道:“回荀子,是一位江湖人士,想要让我送一封信给秦先生。” 言罢他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卷好的羊皮,其间保存完好,连外侧系的丝带都很牢固。 秦沚并不觉得惊异,进入小圣贤庄的消息是他刻意放出,让楚香兰买药买菜时所做的手脚,齐国往桑海与即墨一带而去,这片地区的江湖小帮派繁杂而多,消息走的很快,秦沚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流沙的人联系自己。 但他的确没有想到人来的这么快,这说明流沙如今落脚就在齐国靠海不远的地方,前些日子正值韩国被灭,流沙定然不会继续留在新郑,否则便会与罗网短兵相接,在秦国铁骑庇护下的罗网远非如今流沙所能抵抗,提前撤走是最明智的选择。 秦沚可以阻止嬴政吞并六国,但他不想这么做,七国利益纠纷太多,互相之间虎视眈眈,搞事情的永远是那群吃饱了每天闲来无事的人,那些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平民从未想过要去主动跟谁打仗,他们实在没有话语权。 所以这仗迟早到底都得打,说的清楚明白些也就是时间问题。 荀子放下手中的剪刀在石桌上,又转身对着秦沚和声说道:“既然是秦小兄弟的私事,老夫不想打搅,改日再来与秦小兄弟请教。” 他用的请教二字,听得一旁的书生心头震惊无比,不自禁地吞咽口水。 秦沚只得对着荀子行礼,哭笑不得:“折煞,荀子慢走。” 两双眼睛目送他悠然远去,秦沚才接过书生手中书信,而后有些微微尴尬地对书生说道:“这位兄台……进去坐坐?” 书生回过神来,急忙摆摆手,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儒袍,对着秦沚行过一礼便匆忙离去。 秦沚看他略显仓惶的背影,摇头笑笑,打开羊皮后看见上面墨迹潦草,内容勉强可辨。 “道门人宗与阴阳家,罗网赵高均有染指,逍遥子底细不清,仍需考证,但门下几位重要长老很是玄乎,四处搜寻秦兄与楚姓女子下落,望君谨慎。” 秦沚看完后移开手指,发现羊皮下方附有一行小字,写的比较清晰工整: “临淄城中玲珑苑,临淄郊外云岺庄,流沙。” 微微皱眉,秦沚心下揣摩一番,将羊皮扔进园中的火灶中,缕缕香气散发在空气里。 这火灶上的石台用于平日里烧水,很少会有儒门弟子自己去改建一番小石台,吃喝都在院中,懒得出门。 小圣贤庄内有专门供应饭食的地方,对于这群读书人而言,这么做实在大费周章,并且没有意义。 “这么香?”秦沚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儿,腹中传来饥饿感,对着屋内还在打扫的女人叫道:“兰儿!待会儿去朱屠户那里买些羊肉,再带点儿辣椒芫荽(即香菜),今儿个咱炖羊肉吃。” 楚香兰闻言应了一声,把手里的活儿稍微收了些,洗一洗手便出了门去,她清晨和秦沚吃过饭后练了会儿剑,随后又对着屋子里外打理许久,此时也觉得胃里空荡。 于是秦沚一提羊肉,她便更饿了。 …… 云岺山庄中,白亦非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坐在后院的大松树下一丈处,树旁方圆被一圈鱼池所围,下面游鱼粒粒,他手里拿着一些菜叶,撕成小碎片一点一点往鱼池里扔。 少有人拿菜叶去喂鱼,但这些大小不一的红黑鱼确要吃他扔的东西,个别吸进嘴中咀嚼一番又吐出来,似乎觉着难吃至极,用尾巴煽动两下,使其随水波沉入池底淤泥。 焰灵姬盘坐在树下另一侧,亦是白衣胜雪,穿的单薄,前凸后翘的美景朦胧可见,裙下依稀露出精致圆润的十根脚趾和前脚掌,晶莹白皙,美不胜收。 绝美的脸侧恬静幽丽,闭目不言,呼吸悠长平稳,身侧四周隐隐有橙色气流涌动,带出一片炽热。 自从安定下来后,这些天白亦非监督她修习武学,她并不厌恶,只是多少觉得无趣,以往为天泽做事身遭危机四伏,时常会有生命危险,后来白亦非总会有心照料她,让她十分不习惯。 这种感觉谈不上好坏,但生活习性的改变总得需要时间。 其实不少琐事还是她在做,当初白亦非的臂膀被秦沚削掉,生活虽然影响不大,但终归做事不甚方便,她不喜在一旁干瞪着眼,所以时常亲自动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二十章 势力错乱 白亦非在池边闲了不太久,出神之际想了许多事,后来有下人来了此地,对着白亦非一拱手,低声说道:“头子那边儿给的消息,四日前道门木虚子在即墨一带现过身,与道门另一身份不明之人发生争执,如今那人由齐国前往楚国而去,头子要去杀木虚子,让侯爷去截下那名神秘道人,最好能活着带回来,若不能,尽可能杀死他。” 白亦非听完后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明了,那人便不再多说,快速离开了此处。 “我要走了。”白亦非偏头淡淡说道,他的语气一向是这样的疏远。 不多时,彷如仙子坠凡的焰灵姬从树后走出来,盯着白亦非的后背说道:“带我一起去。” 她说话直来直往,似乎是百越女子的习性,不大喜欢绕弯子。 白亦非稍稍迟疑,随后点头同意,仰头对她轻声说道:“去换身衣服。” 她这身穿的过于暴露,也不适合长途奔波,白亦非也去换了身黑色的华服,出来时看见焰灵姬已经抱着自己的剑坐在了马上,一旁挂着水壶和干粮。 “你倒是闲不下来。”他随口说道,翻身上马,独臂绕过玉人的柳腰牵着缰绳,双腿一夹马腹,这白马同他心意相通,自己绕过几处园林出了庄去,一路疾驰,蹄下烟尘翻滚。 “山庄里没什么能说话的人,想住在玲珑苑,紫女不许。” 白亦非解释道:“你这样美的女人,待在那个地方会引来不少麻烦。” 她皱眉,语气不善:“嫌我麻烦?” 白亦非耐心地与她说道:“不是嫌你麻烦,是怕你惹麻烦,烟花之地人来人往,玲珑苑不是一个小地方,那里常有官僚贵人出没,如果他们被你的容貌所吸引,要娶你做小妾,咱们就会有大麻烦,玲珑苑如今不似紫兰轩,没了朝堂上的力量支撑,没有办法同官僚相斗。” 她沉默了一会儿,疾风吹开她秀美额前的青丝,美眸微微失神。 “是因为你的寒毒,他们不愿意舍弃我,其实是他们不愿意舍弃你是吗?” 白亦非闻言淡淡回道:“不是,是因为我不愿意舍弃你。” 焰灵姬轻声问道:“为什么?” 白亦非无言,良久才说道:“你不要总问一些让人难以启齿的问题。” 焰灵姬嗤笑一声,语气满是不屑。 “婆婆妈妈,到底还是嫌我麻烦。” 白亦非紧紧抓住缰绳,马儿的速度缓了几分,耳畔的疾风不再发出咧咧响声,他涩口道:“是因为我喜欢你。” 她听得一怔,随后低声问道:“因为我生得美?” “不是,是你身上有我一直爱慕的自由,寻常女子的枷锁多而重,我不喜欢。”白亦非这么解释着,其实心里晓得焰灵姬未必听得懂。 她笑道:“我懂了,就是我胆子大些。” “算是吧。”白亦非如此敷衍一句,二人间不再闲谈,于是马儿又开始风驰电掣地绝尘而去。 此番行进大约四五日,白马脚力在马中几近无双,非寻常马匹能够睥睨,二人期间接到更新的消息后,终于在齐楚交界的荒原处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艳阳高悬,空气干燥闷热,荒地上的土壤已经有了裂痕。 前方的那人并未身着道袍,反而穿着阴阳家的服饰,容貌大约青年模样,细长眉,柳叶眼,身高约莫七尺,身遭跟着不少阴阳家的弟子,似乎在运送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队伍里面还有一个‘老朋友’。 “白亦非。”他面色一冷,寒声说道。 此人正是百越废太子赤眉龙蛇。 他凝视白亦非许久,又将目光移向他身前抱着剑的焰灵姬,眸中火焰更甚,沉声道:“杀了他,跟我回去。” 气氛一时间肃穆起来,焰灵姬沉默不语,有些迷惘地看着赤眉龙蛇眸中烈焰,似乎不大明白他为何这么生气。 “如果我说不呢?”她幽幽回道。 赤眉龙蛇似乎受到了莫名的刺激,恨声道:“你族世代为奴,本该对我忠心不二,如今竟憩于仇人怀中,实在可恨,既然你不愿悔改,我就只好为百越除去你这叛徒!” 焰灵姬静静看着他很久,忽而温柔笑道:“当初在新郑,我为了救你把自己卖给仇人当解药,当玩具,肆意蹂躏,现在你要杀我?” 她语气淡淡,其间深藏在某处难以人知的心酸只有白亦非听得懂。 因为他本就是当事人之一。 无外乎身份贵贱,男女处久了多少会有感情因素在里面,焰灵姬能为天泽做到那种程度,其实已经有爱慕之意,虽然她的内心深处也恨过天泽,恨他让自己屠杀自己的族人,然而复杂的情感才往往会更让人难以割舍。 她心里有过期望,跟天泽成亲生子,但她也明白自己不过是天泽的奴隶,身份低贱,在江湖上兴许做事还算是他的得力臂膀,只是一但提及男女关系,百越有太多身份尊崇的美人更适合他,自己排不上号。 这无关颜值,脸面与身份对于王族是无法割舍的东西。 赤眉龙蛇听完她的话似乎受到了触动,沉默许久咬牙说道:“你本是奴隶,从你出生那一刻,你的生命就属于我,如今你被身后贼子拐骗,我可以恕你无罪,只要你杀了他,一切就可以结束。” 白亦非轻轻叹了口气,微不可闻。 焰灵姬没有理会天泽,偏头问道:“你叹什么气?” 他淡淡在焰灵姬耳边说道:“我怕你今天又要阻止我杀他。” 焰灵姬微微感到诧异。 “你杀得了他?” 白亦非从她手中抽出血剑,登时寒意弥漫在四周,逼退烈阳灼热,他缓缓说道:“如果你不想杀了我跟他回去,那我今天拼上性命也要杀了他。” “我不喜欢有人这么威胁你。” 焰灵姬不语,唇齿干涩,缓缓闭目。 那阴阳家的首领在远处看着白亦非和赤眉龙蛇的恩怨,似乎是为了争一个女人,又似乎不是,他并未急着开口,安静地观看着这场好戏。 他心里无甚惊慌,自己这边人多,更有不少高手,真要搏命,对面二人翻不起大浪。 ……不过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远处的黑影道道,从初始的二三人影散散,到后来的杀意涛涛,数十黑衣人带着刀剑骑着烈马围了上来。 “你是阴阳家的云中君,还是道门的徐福?”为首的一个女人身材姣好,手持一柄奇异的剑,言笑晏晏。 白亦非眉头一皱,微微低头对着焰灵姬耳语道:“这些人不是咱们的人,来者不善,一会儿你骑马先离开。” 焰灵姬道:“看他们的脖子上,是罗网的人,我若留下来还能帮你。” 白亦非看着远处那名黑衣女子,眼里明灭不定。 “罗网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开。”那女子身后的一名青年身着暗紫劲装,望向白亦非的眼神里充满杀意。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要么滚,要么死。 白亦非冷漠地看着他们许久,将血剑收回焰灵姬怀中雪白剑鞘,轻拉缰绳转身离开。 “你害怕了?”焰灵姬皱眉。 “他们高手很多,我不想你受伤。”他淡淡道。 赤眉龙蛇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身上黑气缭绕,眼中杀意宛如实质,刚想出手,便被那名黑衣女子的身影挡住了视线。 她嘴角一扬,狷狂不加掩饰,冷冷说道: “无所谓你们有什么恩怨,但凡今天交不出东西……谁也别想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二十一章 爱与恨 徐福平静看着眼前的数十黑衣人,他们身上的杀气极重,远非寻常杀手能比,很明显全是精锐力量,没有划水的咸鱼在里面。 赤眉龙蛇心中怒气极甚,却也明白此时情势,敢怒不敢言,冷冷注视着面前女人。 “阴阳家同罗网并无仇怨,阁下此行是要抢我阴阳家的东西了?”徐福语气平稳,双手静置于马缰之上叠在一起,不急不躁。 “罗网做事向来不需要理由,所以我不想跟你废话,那块从百越带出来的残碑,你给是不给?” 女人已经有些不耐烦,她做事似是肆无忌惮,完全不在意身在何处,持剑一步步接近徐福,任由四周的阴阳家弟子将自己包围。 “你是越王八剑惊鲵?”徐福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也不在意她满身的冰冷杀意,饶有兴趣问道。 女人微微挑眉,眼中无悲无喜。 “你的话太多了,既然你不给,我便自己拿。” 手腕轻转,剑身彷如海中巨蛟游动,浪破滔天,浩瀚剑势顺玉指间倾泻而出,直直取向徐福。 惊鲵出剑毫无征兆,饶是四周阴阳家的弟子有所戒备也没来得及制止,任由她剑尖轻点在徐福额间,一阵清脆裂响,徐福怪笑一声,整个人竟化作无数碎片消失在众人的眼前,随后马车后面的一处破旧箱子也逐渐淡去,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不见,诡异莫名。 惊鲵柳眉微皱,眼神四下扫视,精神绷紧到了极点,直至许久后才确认这人是带着东西跑路了。 她心头极冷,银牙紧咬,看着四周的这些人,开口寒声问道:“他人呢?” 无人回应,确实没人知道此时徐福身在何处,既是幻术,自然对有所有人都有效果,阴阳家的这些寻常弟子论武功倒是不赖,然而在道术与阴阳术之间的涉猎远不及徐福,仓促之间谁也难看穿。 “杀光。”惊鲵略作思虑,立刻收剑入鞘上马,简单吩咐一句,转身朝着齐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在赌徐福会往反方向逃,此番上面命令下达的很死,那残碑想来无比重要,她身为天字一等的杀手,名列越王八剑之一,不想在自己的光辉史上点下这黑色的小墨点儿。 接到手的任务就一定要完成,无关自己是否失败会受到责罚,这是身为罗网高层人物的一种信仰。 信仰这俩字儿说起来挺幼稚,但做起来却很执着,不达目的不愿罢休。 待她一骑绝尘,此处的气氛却陡然变得无比紧张,如箭在弦,只需有第一人露出獠牙,大战便一触即发。 两方实力并不对等,这批罗网精锐最弱也是乾字级的杀手,大部分均为地字级,还有五人是天字级的一等高手,一旦开战几乎会是一边倒的屠杀。 罗网的人迟迟没有动手并不是他们有所顾虑,狮子搏兔,就算吃不到肉也不至于被兔子吃掉。 他们很欣赏这种刀下羊羔明知自己快死了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阻止的绝望和恐惧。 这使他们感到快乐和兴奋。 荒原上的太阳大的让人睁不开眼,所以在这个时候,人是看不见刀光的,那反射而出如同凌厉针刺的无形利刃会使人短暂失明,哪怕只是一瞬间也足以决定生死。 恰巧不巧的是,这是罗网刺客所擅长的东西,他们经过长期的训练,任务之中的生死磨砺,活下来的这些人早就明白利用天时地利是一件在杀人这件事情上多么有效率的方法。 于是此处有了真正的刀光剑影,就在荒原上的草石间,鲜血飞溅成为养料,沉闷之声四下响起,血肉和刀剑接触的那一瞬间,生命消逝,魂归天地。 这仿佛一边倒的屠杀里,赤眉龙蛇成了最不可多得的一股清流,他下手凌厉果决,狠辣无比,唯有他的四周不断躺下罗网死士的尸体,虽然此人独臂,但身上的墨色链条仿佛有灵,四下飞舞充当他的另一只手,所过之处刀剑几乎难以抵挡,非死即伤。 这不是一处多宽广的战场,所以一有异样会很容易引起人的关注,骁勇无双的赤眉龙蛇在逞能肆意屠杀不久后便被几位天字级的杀手盯上。 他们很兴奋,长剑出鞘朝着赤眉龙蛇袭去,唯有遇见这样的高手才会让他们沉寂许久的内心激动起来。 短暂地几次交锋过后,赤眉龙蛇身上开始遍布深浅伤痕,他浓眉紧皱,心知自己倘若再与这几人强行纠缠,被一剑封喉只是迟早的事情。 念头快速闪动,几息之间他便有了决定,大喝一声,黑色链条带着浓稠黑雾朝身前横扫而去,就在纠缠他的那五人躲避的一刹,他陡然收招,双脚猛地一踏飞身上马,朝着楚国方向蹿出,马儿似是知道身后危险,全力奔腾,化身一条棕色的闪电,只两三个呼吸,一人一马的身影已经远去,留下身后烟尘阵阵。 “追吗?”一名中年人看着先前那名身着暗紫色的劲衣的青年人皱眉问道。 青年人微微思考一会儿,不经意抬手又砍死数名阴阳家的弟子,淡淡说道:“他与任务无关,上头的命令要紧。” 五人再次进入战圈,没过一会儿战斗便已经结束,遍地的阴阳家弟子尸体,血水浸透泥层几分,空气中闷热透露着腥臭,十分难闻。 这些杀手并未给阴阳家的死人收尸,简单清点了人数后便翻身上马朝着齐国的方向追去,空余下飞舞的尘埃和一地亡魂。 荒原的好处既是如此,此地野兽很多,不消半个时辰便会有狼狗成群循着血腥味找来,这些尸体根本等不到发臭的时候就会入腹,最后变成一滩排泄物。 杀人无需收尸。 …… 此处荒原离楚国最近的城池已然不远,骑着快马而去,不过半日即可到达,楚地宽垠,其间分布着大小城池,有人烟的地方并不少,但凡有了人烟,消息便能散播,届时百越自会有人来暗中寻他。 赤眉龙蛇抱着这样的想法径直朝南行,并不担心后面的罗网杀手,这世上轻功再好的人也绝无可能在荒地这等一马平川的地势上跑过烈马。 那是扯淡。 如果他们骑马来追,身后便会有较大的动静,很容易察觉,所以他现在其实很安全。 他以为他很安全。 直到一柄冒着寒意的血剑从一棵大树后陡然伸出,削了他的烈马前蹄,赤眉龙蛇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心头一凉,随后看见了那张自己日日夜夜都想复仇的脸。 “别跑了,这棵树下很阴凉,你死在这里,尸体就算一时半会儿不被野狗吃掉,也不会发臭。”白亦非一袭黑色华服,握着血剑淡淡说道。 赤眉龙蛇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一身尘土盖在血上,模样格外困窘。 他死死盯住白亦非身后红衣烈焰的绝美女人,忽而咧嘴阴测测笑了出来。 “真有意思,没想到你这贱奴今日要弑主,便只当我瞎了眼,曾错信于你。” 言罢他又将目光移向白亦非,寒声道:“这个贱奴今日能利用你杀了我,明日便能利用其他人去杀你,别看她生得一副好皮囊,迟早得是个千人骑的*妇。” 他一口一个贱奴,听在焰灵姬耳里格外刺痛,她怔怔往前走两步,无力站在白亦非身前,注视赤眉龙蛇很久,最后朱唇轻启,艰难开口道:“贱奴落入圈套的那天……主人可有想过去救我?” 天泽被问得一愣,随后冷漠又厌恶地看着她,嗤笑一声:“去救你?然后被你的奸夫抓个正着是吗?都到了此时,你还要做出这副惺惺嘴脸,实在恶心之至。” “你想要我死,可今日谁要先死倒也两说!”他突然狞笑一声,身后的铁链攒动,以迅雷之势扫向焰灵姬的眉心处,此击若实,她脑门只得成一滩碎西瓜,神仙也难救。 一柄血剑突兀横在焰灵姬眼前,稳稳接住了那头黑色的巨兽,寒意浩荡,抬头烈日三尺,朔雪隆冬,雪花散落。 冰雪顺着铁链攀缘而上,冻住了他的身躯,他死死盯住白亦非,一口鲜血喷出。 方才同罗网天字杀手的搏杀消耗了他大部分的力量,此时根本无力抵挡白亦非浑厚诡异的内力,经脉遭受侵袭凝结,立时间便成了废人。 白亦非将血剑缓缓放下交到焰灵姬手中,说道:“剑给你。” 玉珠晶莹,顺着柔滑脸颊坠至下巴,滴落在血剑之上,看不清了本来颜色。 她紧紧握着白亦非的剑,缓缓走到天泽身前,腿脚兀的一软跪坐于地,看着半瘫在眼前的男人,泪如雨落。 “我恨你。”她哽咽笑道,费力地将那柄血剑插进了天泽的心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用我姓氏过门 焰灵姬几乎不会流泪,白亦非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新郑提到她的族人,一次便是眼前她握着血剑杀了天泽。 这个性格上直来直去一些粗鲁的江湖女人,哭起来的时候像个孩子。 他轻轻叹息一声,独臂抽回她手中的血剑擦干净,入了鞘。 “埋了他?”他问道。 焰灵姬闭目不言,跪坐在地,泪水止不住地流,许久后她颤抖着娇躯站起身,咬牙哽咽道:“走。” 齿间有一抹疼痛,随着话语传出,消散在荒原上的风中。 白亦非扶着她上了马,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往前坐了坐,胸膛轻贴着玉人香背,苍白的手扯住衣袖绕过灵腰间为她小心擦了擦泪水。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天泽已经结霜的尸体,他牵住缰绳骑马不徐不疾地朝齐国行去,嘴上说道:“他不值得你流泪。” 微风已起,微风停滞,萧瑟落索缠绕在女人的青丝间,她轻轻抽搐着,似乎哭的累了。 “回去以后告诉他们不要再唤我焰灵姬了,焰灵姬已经死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眼挤出最后一滴泪水,然后强行止住。 白亦非微微一愣,想起曾经在楚国的边陲之地时,自己曾询问过关于焰灵姬名字的问题,她没有回答。 “那该唤你什么?”他轻声问道。 “随便,我没有名字。” 白亦非沉默一会儿,问道:“我以后可以唤你白姬吗?” 焰灵姬闻言柳眉一皱,带着警戒与敌意问道: “凭什么姓白?” 白亦非解释道:“这是白家祖上的规矩,白家的男人娶了妻子,妻子必须改为白姓,我的母亲亦是如此。” 焰灵姬一怔,便没了声儿。 良久,她有些不明白地问道:“你要娶一个没有名字的百越女子过门?” 白亦非微微一顿,缓缓说道:“虽然他们还叫我侯爷,其实血衣侯早在新郑的那个雨夜就已经被屠夫杀了……财富,权力,身份早跟我没干系。” “我想娶你,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男人喜欢上了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晓得你曾经一直看不起我,对我有所怨恨。” “但是我还是想娶你,我觉得我没有错。” “过些年流沙壮大了,底蕴坚稳了,咱们可以生个孩子,然后将他抚养长大,一同教他武功,兴许那时还可以借助韩非和张良的关系把他送到小圣贤庄读圣贤书,习圣贤礼……” 焰灵姬听着听着越发有些忍俊不禁,淡淡嘲讽道:“你平日不爱说话,想的可是真多。” 白亦非讪讪一笑,住了嘴,不再说下去。 “记住你今日的话。”她忽而又开口道。 她这言语里没了嘲讽与不屑,格外的认真严肃。 白亦非握住缰绳的掌心摊开,轻贴住白姬柔软的小腹往后移,两人便贴的更紧,鼻翼处是熟悉的淡淡发香,女人挺翘浑圆的臀外侧受到马背与人身的挤压,溢出部分肥而不腻,随着马儿走动不断摩擦着白亦非的大腿内侧,那使人惊心动魄的软嫩此时没有勾动他内心的情欲,反而使他变得无比宁静。 “嗯。” …… “荀子,真不用这么多东西,临淄离桑海真不远,便是马儿悠悠慢驰,四五日怎么也该到了。” 秦沚看着荀子夜里带来了一个大包袱,里面琐碎不少的东西,甚至一些瓶瓶罐罐的疗伤药,让秦沚哭笑不得。 老人一惊,眉毛一横,语重心长地说道:“那可不行,秦小兄弟此去临淄既是因为江湖纷争,受点伤是很常见的事情,把这药带上,以防万一,老头子我还等着秦兄弟日后回来咱们论道论道。” 他话说着,索性将“小”字也去掉了,心里不大愿意让秦沚离开小圣贤庄。 这个世界没有良好的通讯工具,倘若真能遇上说得上话的朋友,定不愿意有别离,对于荀子这等大儒,他在一条路上走的远了,自然会觉得越发孤独。 于荀子而言,秦沚似乎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谈得上知己的人,他知道自己的想法,能够提出极具新奇但并无胡作非为之意的质疑和猜测,对他的影响和开导三言两语实难说清,这是他大半辈子的遗憾,如今方得弥补。 后人未必就比前人差,何况是沉积了千年的智慧。 秦沚无奈将东西收好,老人对他的好让他有些手足无措,那匹枣红马也是小圣贤庄这两年驯养的最好的马儿,给荀子的黄牛从马厩里领了过来,秦沚不晓得荀子是怎么做到让黄牛学会这么复杂的事情,但这一定和荀子的‘道’有关。 他没有去开口问荀子,心中明了无论什么事一旦涉及到了‘道’上面,话语是讲不清楚的,只是偶尔会惊叹荀子的‘道’竟然这般有趣。 他也很想知道黄牛在说什么,而不是“哞哞哞”。 两人又在院子里聊了许久,直至深夜时分,星辰满天西斜,月斗如钩,老人才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了秦沚的小院子,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一番江湖险恶,听得秦沚想笑却又不敢笑。 世人眼里的荀子大抵是足够深沉而肃穆的,他不会像寻常老者那般啰哩啰嗦,但凡开口定然是深奥繁琐的大道理,是冥冥之中的点化,是当世读书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机缘。 实际上远没有那样玄乎,不过是荀子觉得跟一群“愚顽稚童”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罢了。 ……愚顽稚童。 这便是荀子对世人的吐槽,跟秦沚说起时,语气竟十分怅然。 秦沚心里并不觉着荀子就是道理,他没有这样的想法,但荀子的许多话听在他耳里的确让他受益颇多,最直观的表现无非是屠夫在‘屠道’上进步。 在小圣贤庄的这十来天确实生活的无比舒适安逸,即便是当初在紫兰轩中也远不及此时称心,他和楚香兰仿佛真的隔绝世外,心头没有争执和烦扰,每日清晨就在琅琅清清的读书声中醒来,夜里在缠绵悱恻中睡去。 太平,长安。 此番离去,确有不舍恋恋,但他不得不走,小圣贤庄这样的清净之地无法庇佑他一生。 心里有仇,心里有恩。 年轻了些,实在闲不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更新延迟 很抱歉,明下午(周五)上架四更,作者的存稿没有,所以需要时间修改,不然一下子写太多容易导致质量崩溃,码字ing……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太乙行 这章免费 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 很多人在骂,删了一些了,以后的章节不会更的那么勤了,我还在写书,所以不会太监,这本书也不会再写vip章节,过后再发时所有的章节全部免费,谢谢一些一直支持这本练笔作的朋友。 确实被喷的有些心态爆炸,我会好好反思自己的问题,有则加勉,无则改之,我承认自己的问题,高估了自己的笔力,但这本书必须得写完。 我承认自己一直在想开新书,但我不能拿人喷我这事儿当借口太监了,对不起个别书友,所以有喜欢这书的朋友,别投推荐票,别投月票,别打赏。 养着就行了,我不会太监,也不会再发vip章节,谢谢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缓两天,心里话。 很多人在骂,删了一些了,以后的章节不会更的那么勤了,我还在写书,所以不会太监,这本书也不会再写vip章节,过后再发时所有的章节全部免费,谢谢一些一直支持这本练笔作的朋友。 确实被喷的有些心态爆炸,我会好好反思自己的问题,有则加勉,无则改之,我承认自己的问题,高估了自己的笔力,但这本书必须得写完。 我承认自己一直在想开新书,但我不能拿人喷我这事儿当借口太监了,对不起个别书友,所以有喜欢这书的朋友,别投推荐票,别投月票,别打赏。 养着就行了,我不会太监,也不会再发vip章节,谢谢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四十八章 问心 “好人不长命,她住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远离战乱是最好的选择。”卫庄淡淡说道。 “莲花虽净,离开了雪山却也容易被俗世污浊。” 秦沚的目光顺着木窗间隙流入了屋内,注视妇人许久,似乎惊动了里头的人,那妇人兀地转过身,看见秦沚后眼里闪过一丝莫名,她的嘴唇失去了曾经的红润,此时变得有些苍白,妇人回过神对端木蓉交待两句话,缓慢起身推开了木门。 “输反来看过你了?”秦沚见她身子似乎有些虚弱,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念端一笑,眸子里有些疲惫。 “是啊,他长大了,跟你一样。” 言罢,她看了秦沚身旁的卫庄一眼,淡淡问道:“来看病吗?” 卫庄迟疑了下,老实答道:“不是。” 念端点点头,秦沚将门外的木椅搬来放在念端旁边,服侍她坐下。 “你身体这两年老的很快。”秦沚轻手为她拿捏着肩膀,有些怅然说道。 念端眸中微微惊讶,柔声笑道:“先天如此,我这病治不了,早些年身子骨还算硬朗,能撑得住,这不……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入土,想把一身的医术传下去。” 卫庄眼神略过,看见念端的发丝已经斑白不少,这与他的先天白发不同,念端的头发明显已经失去了鲜活的生机,他虽然不懂医术,但鬼谷子所传授的望气之术却有所涉猎,念端如今的身体已经有如秋叶落索,离油尽灯枯的时刻不远了。 “嬴政那孩子想接我去咸阳,我生来如此喜爱清净,现在四十有三,年纪不小,见不得尔虞我诈的争斗了。” 卫庄听见嬴政,抬起头看着秦沚,秦沚对他解释道:“嬴政就是输反,我当初瞎给他取的绰号,看来是嬴政自己亲口说的了,念端姐原来是不知道他的真名。” 念端嘴角扬起笑意,问道:“你这次来找我又是因为什么?” 秦沚抿了抿嘴,轻声道:“想进墨家机关城。” 念端略一沉默,又问道:“为什么?” 秦沚用手帮她仔细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平静道:“当然是救人了……若是做什么坏事,我就不来找您了,拉不下这脸。” “你来晚了,前些日子黑侠接到了什么消息,带着墨家的核心弟子离开了墨寨,你想进机关城也得有人带路,不然就算我告诉你方位,无异于让你去送死,那里四处都是夺人性命的恐怖机关,所以……” 念端的话到这儿就终止了,秦沚却无所谓的笑道:“念端姐在担心什么呢?我们有稳妥的办法进机入关城,而后拿到救人的东西我们就立刻离开,既不会杀人,也不会被墨家的人杀。” 念端静静思考了些许时间,柔声询问道:“可以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吗?” 秦沚很干脆地回道:“幻音宝盒,念端姐听过吗?” 眸中神色略显迷惘,念端摇摇头,最后叹息一声,将机关城的具体位置告诉了秦沚。 “机关城的具体位置无法详述,齐楚边界是荒原一片,荒原过后靠近楚国开始有了群山沟峡,再往楚国境内行不到百里路便能看见经过秦国咸阳而来的渭水,那里江流湍急无比,遍布大山群峡之下,没有什么特别有特殊标志的地方,机关城的建造是在其中一座天然形成的孔洞山峰之中,历经三百余年墨家子弟的努力,终于改建而成。” “那里山峦极多,不好辨认,但墨家的机关城的驱动是由水为核心动力,所以你们搜寻的范围几乎足够明显,你们按照这个特点前去寻找机关城并不难,难的是怎么进去。” 秦沚听完后,低头伏在念端的肩上问道:“黑侠这么些年就来看过你一次?” 念端轻轻“嗯”了一声,自顾自地解释道:“他很忙,前段时间离开得匆匆,想来是遇见了大事,这几年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秦沚闻言默然,许久后才又开口道:“里面的孩子是您的女儿吗?” 林间的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声响在院子里的三人耳畔,因为念端的沉默,三人皆没有说话,这让周遭环境的声音格外清晰明了。 秦沚像是在憩息,虽然没有得到念端的回复,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最后深呼一口气,问道:“念端姐……真不去咸阳?” 念端听完他的话轻轻叹息一声,伸出手抚摸着肩上没有一丝重量的头,平静道:“我这身体最多还能撑个五六年,在哪里过不都一样?去了可能会在什么事情上让他为难,徒增烦恼,这里清静些。” “念端姐保重身子,我此去救人事急,陪不了你了。”秦沚这么说着,忽而很决然地起身转头就走,卫庄看了看念端,稍作迟疑也拱手淡淡说道:“前辈保重。” 念端微微一笑,站起身子目送二人远去,眼里恬然宁静。 “小家伙还是和当年一样倔强呢……” 当年秦沚怕给此处引灾,伤口初愈便在一天夜里悄悄带着嬴政离开,没有跟她说过,就跟大牛随意知会了声,此时走的时候还是和曾经一样决绝。 “我以为你会多待几天。”卫庄翻身上马,认了方向调头在前边儿带路,语气浅浅。 秦沚骑马跟他身后,缄默很久后才回道:“我在这个世上没什么牵挂,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寥寥几人,明明只是个病人,回来时却像是离家的游子,这两年她老的好快,快得我都不敢多看一眼……” 话才说完,一滴水从卫庄的脸颊擦落,他抬头看了看天,才发现不知何时竟阴沉下来。 “要下雨了。” “继续赶路吧,时间拖得越久,红莲那边儿变数便越多,我知道这种为人担惊受怕的滋味。” 卫庄闻言解释道:“她是我的学生,我不能不管。” 秦沚想了想,笑道:“男女之爱不是坏事,你没必要这般忌讳,韩非不也娶了紫女?” “他只是纳妾。”卫庄很认真地纠正。 “二人感情其实很深,所以韩非多半不会再娶,如果男人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妻与妾不就都一样了吗?” 卫庄沉默,脑中在思虑还有什么可以反驳秦沚的话。 “我早说过,你不懂女人,紫女这样常年经营烟花之地的女人,她对名分早就看得极淡,与寻常的女子不同,她更加在意韩非对她是不是真心。” 卫庄依旧沉默。 “娶妻一定就是真心吗?不见得,名分这种东西,自有一定说服力,但并不全面……徒弟总有一天是会出师的,鬼谷子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你也不可能以师父的名义保护红莲一辈子,如果你真的很在意她,不希望她受伤,唯有以丈夫的名义才能做到。” 卫庄沉声道:“乱世之中,六国形势艰险,暗潮涌动,你如此谈论儿女情长不觉得很可笑吗?” 秦沚骑马悠哉悠哉地在细雨里前行,很是享受。 “我跟你们不一样,这辈子唯一的想法就是灭了阴阳家和道门,了却江湖恩怨,然后带着楚香兰远走高飞。” “你当然可以以天下和自己的雄心壮志为借口,放弃红莲,直到她出嫁的那天,或许你才会追悔莫及……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又当如何抉择?” “我……”卫庄一阵晃神,冰冷的眸子有些涣散。 “你可以一辈子不娶,但她不能一辈子不嫁。”秦沚淡淡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四十九章 依山寻路 秦国咸阳,静水长夜。 盖聂仍在咸阳宫内某处大殿里看着嬴政处理许多呈递上来的纷杂琐事,帝王眉头紧锁,倦意淡淡。 “怎么这么多!”他低声骂了一句。 “要不先生帮我一起看看?” 盖聂看着案台上那如同小山一样的公文,低头道:“不了,事关国家要事,在下学识浅陋,恐耽误公子大事,还是公子自己看比较稳妥。” 嬴政瞪眼道:“给我看!” 盖聂无奈,将剑放在地上,盘坐于嬴政对面,仔细地翻看着秦国各地呈递上来的一些大小事情,有关于国家的调律问题的漏洞则需要及时指出,再者就是一些地方上的征兵,税务的问题,大都相差无几。 光有兵不行,还得有粮食养。 这些公文已经不算太多,他们离开咸阳有月余,期间一直是李斯在负责批阅,剩下的这些都是一些涉及到比较尖锐问题的公文,他此时权力尚且不够,不能肆意做主,便留给了嬴政。 “先生的精神似乎有些不集中,是因为那个女孩子?” 嬴政一边仔细翻看着竹简,一边儿问道。 盖聂被嬴政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怔住,随后颔首回道:“是,在想一个问题。” 嬴政头也不抬,微笑道:“能让先生这么沉迷,该是极有趣的问题。” 盖聂摇摇头,温声回道:“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问题。” “她问我剑刃两侧都这么锋利,会不会伤害到身边的朋友。” 嬴政闻言笑了笑,指着自己说道:“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不正是她要的答案吗?” 盖聂看着嬴政,挠头道:“公子**,当时我该这么回答她的。” “所以先生说的不知道?” 盖聂点头。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把公子今日的这句话转告她的。” …… “晓梦睡不着?”楚香兰轻轻搂住床上一直翻来覆去的小姑娘,低声问道。 晓梦嘟嘴轻声道:“秦沚走了那么久了,他是不是不要你了?” 楚香兰无奈一笑,柔声道:“我都不担心,你这么小的小姑娘在担心什么?” 晓梦叹了口气,把小脑袋蹭进楚香兰温软淡香的胸口,低声道:“他还没给我找人家呢。” 楚香兰轻轻拍打晓梦的后背,就像秦沚以前这般安抚她所做的动作。 “你还小,平日里与几位圣贤庄的师兄们相处的不好吗?” 晓梦皱着自己的小鼻子,掰着手指埋怨道:“就荀老爷子喜欢跟我聊天,伏念,子晴,子建,颜路,子房……好多好多,他们平时都在看书,要不就在练剑,一看就是很无聊的榆木脑袋。” “也不知道儒家是怎么回事,这么有意思的荀老爷子,却教出了这么严肃死板的学生。” 楚香兰听着晓梦的抱怨,轻声笑道:“那是荀子喜欢晓梦的原因,平日里荀子对他的弟子可是很严厉的。” 晓梦眨巴灵动的大眼睛,惊讶道:“是……这样吗?” 楚香兰肯定道:“是的,晓梦不妨明日主动去与这些师兄说说话,兴许他们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枯燥呢?” 晓梦将信将疑地点头道:“好吧……” …… 远山苍苍,白云灵烟渺渺,浩荡的河流激涌之声传来,成百上千刀削斧凿般的巨大山峰峭壁拔地而起,直直从地面穿过云层白雾插入青天,庞大的身躯矗立于江河浩荡里头,峰峦之间的峡谷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青碧,偶尔看见白色湍急的浪花,即是地势往东而去。 在此地无人敢因为片刻的享受而划船行于江水之上,人在山崖间的穿行固然极慢,但胜在安全,面对涛涛白浪在某些峡口轰击直下,坐船等于送命。 马儿过不了太长的水路,所以在入了这片群山浩水后,秦沚便与卫庄舍弃了自己胯下的马,直接放纵于山林间,自己徒步前行。 机关城的特征很明显,而且此地山峰与山峰之间相隔均有一些距离,所以对于腿脚灵便,耳聪目明的人来讲,想要找到机关城绝对不算一件难事。 二人站在一处连接远山的峰峦之下,抬头遥遥望去,竟有一种晕眩感。 “咱们现在对机关城的内部没有一点了解,怎么进去,又怎么寻找幻音宝盒?”卫庄疑惑。 这与心思是否机敏,脑子是否好用没有太大的关系,卫庄对于墨家的了解并不多,就连机关城也只是略有耳闻,从未真正去关注过,所谓知己知彼,二人如今知晓的讯息越少,所能利用和推测的便越少。 “看看地势,山里需要光,需要空气,所以如果没有明显的孔洞,就说明这里的人都生活在山中,而非地下,再者如果前面说的成立,他们定然是在山腰处开城建工,你看山峰上云雾过于浓厚,即便现在是正午,太阳正艳,也依旧照不开,受山里的环境因素影响,不是一朝一夕这样,而是常年如此。” 秦沚的想法给了卫庄灵感,也很快便让他明白了秦沚在想什么。 “墨家将圣地建在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寻找一处远离俗世能够过得安逸的乐土,既然要过得安逸,就不会傻到将主要生活的地方建在山峰上,外面容易暴露,里面也常年不见阳光,阴冷潮湿。” 耳畔秦沚碎碎念不停,二人仔细绕着此处山峰查探许久,发现确如秦沚所述。 卫庄开口道:“按照你的想法,他们平日里生活在山腰的地方,可外界的阳光也没有办法顺着孔洞照进里面,几乎大的洞口皆是流水汤汤,他们仍然生活在黑夜里。” “水能反射阳光,只要设计角度足够巧妙,里面是能照着光线的,这些洞口的流水恰巧印证了我的想法。” 秦沚站在山腰处,望着眼前底下孔洞的水流,随后又听卫庄说道:“远山的那头有廊亭。” 他走到卫庄的旁边拨开一旁遮眼的枝桠,看见顺着此路山腰一直到极远处,崖壁上修建有精致的廊亭,云雾遮掩,虽然不大看得清楚,但依稀有着几个人影,该是巡守的弟子。 “我觉得走廊亭比走水路靠谱些。”秦沚眉头一挑。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既然有人看守,意味着那里多半没有危险机关,又或者不那么密集,孔洞的水路下方谁也不知道会通向何处,二人冒着巨大风险走这样的一条吉凶不明的路是极为愚蠢的,况且水路一旦进去再想要原路返回几乎不可能,廊亭相较于水路绝对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我也想看看墨家机关城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卫庄挥动鲨齿劈开一条小路,二人顺着山腰处想廊亭而去,留下一地的狼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五十章 语言的艺术 墨家的人一向主张非攻兼爱,但这并不意味着墨家的弟子看见贸然闯入自家圣地的陌生人会有一副好脸色,他们对于这样不请自来的客人一直抱有强烈的危机感。 用秦沚的话来讲,墨家圣地的这些人很排外,有着强烈的被迫害妄想症,所谓的非攻兼爱纯属就是个笑话,墨家的人以此为乱世之中的宗旨,想建立一个完美和平的世界。 然则事实上他们自己的人都做不到这点,生命何其宝贵,世上能有这个胸怀和手法的人并不在墨家,而是儒家很久以前那位游历四方广收三千门徒的人。 听起来很有一些讽刺的意味,虽然儒家的宗旨不在与此,但有人能够切实认真地做到墨家宣扬的非攻兼爱,这更加说明墨家的内部质量并不好。 所以秦沚从一开始也没有打算给他们好脸色看,二人行至廊亭便按照商量好的那般,打断了其中六人的手脚,仅留下了二人被卫庄用剑指着,原地一动不敢动。 秦沚撩起青衣的一角,往崖壁廊亭的座位上坐下,一点儿没有杀气,对着那二人笑道:“你们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言罢,卫庄不忍别过脸去,似乎这句话他听着也觉得虚伪。 事实如此,是他们出手打断了这些人的手脚,现在也是他们用剑指着别人,就在这种气势已经十分绷紧,集聚到巅峰的时刻,秦沚却要突然决定回首做个好人。 被卫庄用剑指着的二人腿脚有些发软,鲨齿上透露出的强烈杀意和花草浆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无论是自己的鼻子还是身体内部,都觉得异常难受。 “我们此来不做坏事,你们墨家一向主张非攻兼爱,现在有六位平常一同出入的同胞就躺在地上经受着巨大的断骨之痛,如果你们是合格的墨家弟子就该好好配合我们。” 言罢,秦沚又很机敏地缓缓补充道:“不过你俩放心,我不会问一些让你们背上墨家千古罪名,钉在耻辱柱上的问题。” 这是类似于围三缺一的语言手法,在双方似乎就要陷进不死不休的僵局时,秦沚给他们一条看似是活路的‘活路’。 墨家的人可能蠢了些,天真了些,但他们也不是傻子,几句无关紧要的秘密就能换来几条人命,只有那种死板固执到了极点的人才会拒绝。 秦沚仍怕自己和卫庄运气太背,所以留了两个人,其他的六人已经因为巨大的痛苦昏死过去,那二人迟疑了许久,其中一人低声答道:“你们说。” 秦沚点点头,轻声道:“一个问题一件事。” “黑侠现在在机关城里吗?我们不是他的仇人,此处也是你们的地盘,所以你大可不必为难,有一说一。” 那人仔细想了想,确认这个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才开口道:“不在。” 秦沚听完他的话若有所思,也不计较真假,对着二人说道:“带我们去机关城的禁地。” 那两名弟子受过专业的训练,在这种关键性的问题上面一定会努力挣扎一番,内心纠结很久,直到后来忽然发现禁地本来也是一个危险之极的地方,几乎没有人活着走出来过,他们心里头的心念才开始动摇。 这是秦沚所能利用的一点,来自于人性之中的贪婪与仇恨。 方才他们对这几人下狠手,说这几人心里头一点怒火没有那是假的,只不过碍于鲨齿的锋利,他们并不敢反抗,此时秦沚要进机关城的禁地,就必须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带路。 所以他需要转换一个错误的观念,将‘外人进禁地探寻墨家机密’变成‘这是无知匪徒自投罗网送死’。 他需要两颗愤怒且恐惧的混乱头脑。 “带路吧,不然我就把这几人弄醒当着你俩的面一个一个杀了,让他们看看朝夕相处的同胞是怎样的见死不救,是怎样的丑恶嘴脸。”秦沚见那二人有些犹豫,又往上头添了火。 一抹寒意与恶毒在眼中隐匿,方才回话的那位墨家弟子抬头说道:“我带你们去,不要杀他们。” 秦沚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俩一同带路,我会背上一个昏迷的人,确保你们不会使诈,如果你们瞎带路,我死之前也得有垫背的人。” 他不断挑战二人内心中的底线,说话轻挑,仿佛觉得这几人的性命如同蚂蚁一样不值钱,肆意就能捏死。 卫庄收剑入鞘,淡淡说道:“如果你们想跑,正好可以试试我的剑快不快。” 带头的墨家弟子沉默不语,秦沚背上一位被打断手脚的昏厥人士,跟着卫庄身后。 四人绕过崖壁廊亭,上方垂落不少的青藤,或粗或细,为崖壁上添了几分难得的绿意。 此时入秋有些时日,这些青藤的绿已经开始逐渐勉强,只是对于山中行者而言,大概是一番难得的景象。 廊亭的修建挺长,延伸至山的背面,才见一处大的入口。 秦沚与卫庄固然不然是墨家的弟子,所以他们也不希望遇见墨家的其他人,秦沚心里头清楚墨家的人有手势暗语,所以早在廊亭的那段路时,他就已经警告过带路的二人,如果不小心撞着了墨家的弟子,一旦他发现异常,就会立刻出手杀了那些人。 武功的差距早在廊亭便已经领略的淋漓尽致,墨家带路的两名弟子不敢胡来,此时只希望赶紧把这两人送到墨家的禁地,然后速速离去。 他们心中亦有怀疑揣测秦沚是否会过河拆桥,但如今人为刀俎,已经没得选择。 沿途经过许多洞径和厅室,其实不过路过观赏到机关城的冰山一角,但的确带给二人许多震撼。 精巧玄妙的机关构造已经十分不易,要在山中穿插这些东西,还得与平日众人生活相隔开,任何一个设计都必须足够玄妙,否则便有性命之虞,害人害己。 秦沚不大懂,但卫庄在鬼谷子那里看过一些这样的书,能够明白其中不易。 直至一处阴暗的山内断崖处,巨大的铁索长桥横在崖壁两端,桥下轰鸣不绝的水声来袭,似乎在巨大的推力下冲击隘口,隔着声音传来的恐怖力量让人清楚明白地了解到一个事实:从这掉下去绝无活路。 “墨家禁地不允许自己人随意出入,这里虽然险峻,但是人少,不会引人注意,路我已经带到,你们可以放人了?” 带路的两名墨家弟子拳头攥得极紧,心脏也疯狂地跳动起来,秦沚和卫庄的沉默让他们感受到一股死亡的威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五十一章 铁索下的浪花,石上的人 秦沚看着墨家的那两名弟子很久,三人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但凡他将后背昏厥的墨家弟子丢入崖下乱水滚石之中,卫庄便会立即出手杀掉眼前的两名墨家子弟。 “我的本意是不想放你们走的,之前来这里的时候答应过一位故人,不杀墨家的人,说到底咱们没有深仇大恨,你们带他走,今天的事情随你们怎么说。” 待他说完,秦沚便将背后的人递给带路的墨家弟子,卫庄对他的做法表示不以为意,从头到尾也没有说过话,只静静地看着,事实上,秦沚在处理一些事情上面与他的行事作风有本质区别。 墨家的两名弟子听到秦沚的话,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地带着那名昏厥的弟子快速离开,秦沚目送他们远去之后,才听到卫庄的声音浅淡: “你不该放他们离开。” 秦沚转身耸耸肩,无所谓道:“我最近杀性太重了,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内心……该收一收。” 顺着铁索长桥而去,此处的铁索上锈迹斑斑,也许是常年没有人用过,年久失修,好在上面干燥没有水分,鞋面踩在上边儿还算稳当,秦沚的轻功虽然比不得墨鸦白凤等人,但也不算太差,卫庄过铁索桥时似乎格外轻松,想来曾经专门训练过。 这并不简单,铁索桥很简陋,就是两根不算粗壮的铜铁链子,走在上面最大的问题还是平衡。 “以前以为速度既是轻功,现在看来轻功也并非我想象中的那般简单,速度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卫庄走在秦沚旁边的铁索上,步伐轻快稳当如履平地,平静解释道:“以前在鬼谷派时,最先修炼的便是轻功和剑术,在这两样上,师哥总是做得更好。” 秦沚一边儿张开双手稳住自己的平衡,走的尽可能地能跟上卫庄步伐,卫庄看在眼里,只当秦沚是玩心大起,却不知晓秦沚在轻功这一行的造诣上唯有速度比较擅长,其他的十分平庸。 “难得见你承认别人。”秦沚笑笑。 “我在秦国酋龙台上见识过盖聂出剑,那个时候我没什么把握击败他,武功这个词儿实在笼统,以他的剑术,世上很多武功比他厉害的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卫庄眼光闪烁,像是想起了从前的不少事情,语气里竟带点微微自嘲:“我只赢过他一次。” “师父曾在纵横试炼中于密室放了一条大虫,密室是一条很长的甬道,两边用铁链分别锁死了一个人,我们进去时,大虫身上的束缚已经被先行放开,而最后我救了一人,师哥则一个人也没有救下。” “大虫的速度很快,再者那时它已经跑到了一半,人力光凭轻功根本不可能追得上,他明明知道,却还是做了傻事。” 卫庄极少时候会说这么多的话,秦沚静静听着,直到二人跨过漫长的铁索,落在一处巨大门洞前,他才开口说道:“输赢判别的方式太过单一,乱世里以单纯的强弱判别输赢,这是一种误解。” “就如今的形势而言,你永远玩不过盖聂,是因为他比你厉害吗?不见得。” “在你的眼里只有你的师哥,所以最后你输了也只会觉得是自己技不如人,可事实远比你得到的这个答案更加复杂。” “倘若有一天秦国一统天下时,你以为自己是输给了盖聂?” “不,你是输给了嬴政。” “你输给了秦国数代先王苦心毕生的经营,所以你根本玩不过嬴政,韩非也不行,这天下按照大势涌动,人力怎么去抗衡?” “到最后,即便盖聂什么都不做,他还是会赢。” 秦沚说的这些话观点甚为奇特,却句句都让卫庄无法辩驳。 “所以其实在我看来,如果如今天下非得说是你和盖聂在博弈,那从你们出师的时候起,你就已经输了。” “又或者说,你们之间根本谈不上输赢,这句话比较公道,因为你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卫庄抱剑倚在石壁上,细细想着秦沚的话,并不急着进洞,洞中漆黑,虽然有一些极为暗淡的光线晦朔变化,但实际上也只是堪堪能够看清路,是不是有什么机关还很难讲。 秦沚很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身上带了做火把的材料,此时一啪啦全都落在地上,开始捣鼓。 “无论如何,鬼谷子历代都只会有一人。”卫庄漠然回道,语气里透露着一丝迷惘。 他低头麻木看着秦沚取出腰间的剔骨刀捣鼓干柴木头,似乎希冀于能在黑暗里头找到亮光。 “这是盖聂和你最大的不同,他没把你看作他的敌人,在我个人的想法里头,我觉得从你们出师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鬼谷子的争夺权。”秦沚说道。 卫庄沉默了会儿,问道:“理由呢?” 秦沚淡淡一笑,取出一块打火石,将火把上的枯燥碎绒点燃,递了一把给卫庄,站起身叹道:“这很好理解,盖聂决心依附于嬴政,天下的时势你肯定看得清楚,将强弱争胜定位于目的,那他已经达到了,秦国愈强,韩国已灭。” 顿了顿,他一边摸索着想洞内走去,一边继续说道:“或许以后你们会反秦,又或许以后你们会帮助嬴政,其实这都不重要,无论是为天下苍生,还是为权为名,终究也是指望一个天下一统,你跟韩非待了这么久,该知道他不是一个贪恋权贵的人,一直努力无非就是想让自己的所追寻的‘法’能够发扬光大。” “所以如果以后你们没有拼死拼活,那么你们最后多半都会为嬴政做事,当他一统天下的时候,才正是你们发挥自己力量才智的最好时机。” 卫庄手持火把,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和暗格,一边儿回道:“敢情你是给嬴政当说客来了?” 秦沚闻言笑道:“这可当不得,我就是说说自己的想法而已,你们和天下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想争名夺利,我又不想万古流芳。” 卫庄眉头一挑,说道:“那你想做什么?” “了却江湖恩怨,带着楚香兰归隐。” 秦沚话音落下,却听得卫庄淡淡嘲讽道:“听起来真没出息。” 秦沚摇头无奈道:“无所谓,你不是第一个说我没出息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五十二章 探囊取物 二人摸着黝黑深暗的甬道向前走,手里的火把虽然明亮,但总归与外界漫天覆下的艳阳明辉差距极大,二人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辨别着地上的不寻常之处,脚步放得慎重而轻缓。 甬道弯弯曲曲大约走了数十丈,终于前方看见了光明,机关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一幅地图自秦沚从崖壁廊亭进入机关城后便在脑中行成,他大致知晓自己现在在山中的什么位置,这对他来讲是很重要的一个导航。 在他的料想之中,机关城中墨家的禁地里头绝对不会设置得太大,先人费了这般大的力气建造了机关城,历经三百余年,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把一处极其危险的死地建得那般宽广,除非墨家的前贤都是一群傻子。 还是那个简单的道理,机关城作为墨家的一片隐藏乐土,没有必要这般搞自己人,所谓的禁地,无论是挑选新一任的墨家巨子也好,又或是惩罚一些极为特殊的罪人也罢,谁会历经几百年去为个别人设计出一套无比精妙且广阔无比的地方呢? 这不只是财的问题,还得有许多人力,墨家虽然内部一直提倡非攻兼爱,这么危险复杂的工作,没有巨大的好处,也无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心甘情愿花费如此大的精力去做。 “禁地不会很大,幻音宝盒大概在一个叫作‘龙喉’的地方,一会儿如果有极其危险的机关,你就拿鲨齿给它们全部劈碎。” 卫庄闻言回道:“你很了解这个地方?” 秦沚应了一声,走到甬道尽头,二人进入了一处庭室,四周有不少的奇怪轻薄齿轮,秦沚远远看见庭室的中间那玩意儿,笑道:“你看,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好。” 卫庄凝神看去,发现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在庭室中央的石台上,盒子盖得很紧,他跨出脚步想要进去,却被秦沚伸手拦住。 “不必进去了,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卫庄会意,后退两步看着秦沚,隐隐发现空气中在凝霜,深厚剧烈的杀气森然弥漫四周,如洪浪阵阵铺打,饶是他也觉得有些心惊。 秦沚的身侧突兀浮现了一道黑影,看不清具体模样,身形与秦沚一般大小,它快速地朝庭室中央走去,拿起幻音宝盒便往回走,四周的机关被触发,那些齿轮仿佛有神意指挥,兀自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运转起来,锋利的边刃划开腥臭的铁锈味道,杀意化形丝毫不在意,将幻音宝盒顺着龙喉的空隙扔出,被秦沚稳稳接住,而后黑影便突然消失。 空气又恢复了正常,四周的气氛缓和,卫庄出神很久,淡淡问道:“这是什么?” 秦沚将幻音宝盒揣好,偏头笑道:“一种很奇特的武功,我师父传授与我的门派绝学。” 卫庄不知晓事情的真假,听信了秦沚这个靠谱的理由,从未接触过‘道’的他并不明白其中的奥妙,武功便是最好的解释。 “你放走了他们,那几人多半会回去通风报信,如今我们想要原路返回恐怕不容易,兴许不少人现在正堵在我们来时的路上。”卫庄看着秦沚,思考着离开的可能性。 “又或者我们只能在此处等上一两天,当他们放下一些警惕之后,再伺机离开。” 秦沚听完卫庄的分析,看着快要熄灭的火把,又抬头瞧了瞧龙喉那头的甬道,脑中思绪模拟着自己现在大致所在的位置,确认无误后才点头道:“等吧……那头多半出不去,而是通往机关城的中央深处,一旦让更多的人发现我们还活着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机关仍在疯狂地运转,那些锋利无比的齿轮借着石壁上下的暗藏通道流水的动力,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朝中心靠拢,形成合围之势,没有一丝的生机。 “如果此时我们在龙喉的中央,即便是我用鲨齿劈开一条路我们也未必能活着走出来。” 卫庄不觉得害怕,单纯理性地分析,那种齿轮旋转的速度太快,又是由铁片制成,如果卫庄出剑击碎龙喉其中的一道齿轮,那么无数铁片飞屑便会散射而出,借着龙喉恐怖的旋转速度所带来的力量,这些飞屑会在一瞬间成为最致命的武器。 更何况还有可能会发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危险系数便急剧陡增,上下均是石壁,届时插翅难飞。幸是秦沚关键时候想起了杀意化形,否则二人能否活着走出龙喉还很难说。 “安心等待一天,明日咱们顺着原路离开,如果有人拦路……我这辈子撒了无数的谎,无论是对爱或不爱的人,只能怪这些人命不好了。” …… 机关城,某处机密的控制室,上下数十人围在此处,形形色色,紧张地看着龙喉那里的机关,直至最后机关的控制杆被早先设置好的弹纽卡住,控制室中沉默一片。 “龙喉的机关一旦陷入便无人可以逃脱,机关也没有停下,说明他们并没有真的解开龙喉的秘密,此时那二人想来已经成了一滩碎肉。” 发出这话的是一名矮胖老人,老人的左手由木头与精铁打造而成的机关手,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眼里至始至终都非常平静。 石室之中无人敢质疑他的话,老头是墨家的班大师,如今位列墨家最高一级的统领之一,善于制造各种精巧的器具和机关,除了巨子,他的话语权分量极重,威信亦是极高,在场的墨家弟子听完班大师的话心底里暗自松了口气。 这些弟子都来自各国各地,因为憎恨战乱和纷争才加入墨家,忍着寂寞来到此处机关城中无非就是希望远离火与血,此番听到有人注意到了机关城自然极为紧张。 “不过万事亦不可轻心,你们姑且派一些人守在禁地几个出入口,以防万一。”班大师并不希望这些墨家的核心弟子如此松懈,这对墨家的发展来讲决计不是好事,自己心里也隐隐有过担忧,从报信的那两名弟子的话语中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两名入侵机关城的人与墨家的某位核心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对方虽然出手极狠,却终究是没有下杀手,这也让他揣测不透对方的具体用意。 诸多的不了解,这使得班大师的心中弥漫着阴云,久久难散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五十三章 院子中的萤火虫 班大师不相信秦沚和卫庄能够从龙喉里面活着出来,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寄希望于这些所谓的墨家核心弟子能够在禁地出入口等到什么人。 那些弟子自己也没有这样的想法,而他们的想法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机关城里的人并不多,去守禁地关口的人则更少,所以无论他们认真或者不认真,他们都拦不住秦沚和卫庄。 秦沚不是一个心软的人,这一次遇见他们的墨家的弟子再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不是被剔骨刀砍下头,就是成了鲨齿的剑下亡魂。 路上一共杀了十七人,然后二人出了机关城,在廊亭又杀了八人,遁入山林消失,空留下机关城中的一片混乱和人心惶惶…… 秦沚将幻音宝盒交给了卫庄,又告诉了卫庄联系徐福的方法,让他自己去找荣沪商量,期间二人在路上因为好奇心重,偷偷打开了幻音宝盒,无聊地旋转里头的楼阁,很是有趣。 没有功力的增长,也没有入魔。 “但歌儿还不错。”这是秦沚和卫庄对幻音宝盒一致并且中肯的评价。 等秦沚重新回到小圣贤庄时,已经是深秋时节,天气的阴冷越发浓重,空气也变得干燥起来。 他一路上穿过小圣贤庄,许多的学生正在庄内忙着学业,脚步轻轻踩过地上零落的枯叶,发出清脆响声,只是远远的一眼,秦沚就瞥见了远处院子里的那个女人。 楚香兰安详地坐在院子里喝茶,翻阅着一些竹简,面色恬静。 “晓梦呢?”秦沚拉开院门,进了院子走到楚香兰的身边,端起石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楚香兰无奈地白了秦沚一眼,柔声道:“出去这么久,你怎么不问问我?开口就是晓梦。” 秦沚站在楚香兰的身后,按摩着她的香肩,笑道:“你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楚香兰略一沉默,唇角一扬。 “倒是没想到卫庄跟你在一起时话这么多。” “晓梦不知道我和你是一体的,之前还问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这小姑娘的心思可真是……” 秦沚有些头疼,将鼻翼贴在楚香兰的发丝间,狠狠嗅着里面的兰花香气,沉迷道:“她老是想让我给她找个人家,我也很头疼……是我带她下的山,总不能丢着人家不管。” 楚香兰合上手中的竹简,轻轻敲打了秦沚的头,巧笑道:“这小姑娘最近和伏念走的很近,你要不要去看看?” 秦沚闻言微微吃惊,抬头看着昏暗天色,迟疑道:“等她回来吧,天色不早了,明日……我去瞧瞧。” 关于晓梦最后的归宿,绝对是让秦沚极其头疼的一个问题,隶属于道家天宗掌门的晓梦,即便是如今远比其他的小孩子成熟,但身上仍是有褪不去的稚气,她的小心思秦沚不可能看不出来。 所谓的帮她找个人家,其实是晓梦对周丹阳的畏惧,心里有一股快速想要脱离太乙山,脱离道门的想法,只是最终无论如何,晓梦还是得回去继承道家天宗掌门人的位置,她如果出嫁,则会非常麻烦。 道家没有明确地表示不能择偶这一要求,虽然大多数的出家人一生沉迷于寻仙访道,孤身一人,这仅仅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后来天色渐晚,远处的冉冉红霞褪去光泽,红色的光束也化作了白色的清辉,星月浮现,夜幕降临。 晓梦回到秦沚的小院子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不过她似乎已经吃完了饭,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纱裙,配上小姑娘飘逸轻柔的银发竟有些梦幻的味道。 “晓梦买新衣服了?这么漂亮。”秦沚坐在院子里头,脸旁是秋日凉爽的轻风,其间还夹杂有院子里头的花草气息。 晓梦见着秦沚回来,开心地向前牵着自己的裙子转了一圈,说道:“漂亮吧!伏念买的哟。” “晓梦这些天在小圣贤庄过的可还舒坦?” 晓梦扬起下巴,明眸闪动:“比太乙山好玩多了,我喜欢这里,太乙山上不好。” 二人杂谈,深秋时节四周的虫鸣之声也不再聒噪,直到什么时候,秦沚才突然发觉院子里有了很多的萤火虫,目光所及之处,满院尽是微光点点,朦胧幽丽。 “深秋时节,哪里来的萤火虫?”秦沚奇道。 楚香兰从远处端了些热好的粥菜,呈递到秦沚身旁的石桌上,多拿了几双筷子,解释道:“出了小圣贤庄,你就见不着了。” 言罢,楚香兰又看着晓梦柔声问道:“晓梦还想吃吗?” 小姑娘摇摇头,轻轻拍拍自己的小肚皮,示意自己今晚已经吃得很饱。 秦沚拿过桌子上的筷子和楚香兰一同吃着热腾腾的饭菜,一边儿吃楚香兰一边儿从自己袖兜里拿出了两封信递给秦沚。 “有段时间了,是关于周丹阳和阴阳家的事情。” 秦沚放下竹筷,打开信纸,看见里面的内容沉思许久。 “周丹阳是道门第一任丹阳子,北冥子的师弟,道门最接近庄周的后人。” 楚香兰给他夹了一些菜,嗔道:“先把饭吃了,不差这一点儿时间。” 秦沚回过神,又继续喝着粥,若有所思道:“道门最接近庄周的后人……怎样的接近?” 晓梦在一旁看着秦沚,低声插嘴道:“我在周丹阳身上感受到过和庄子的梦蝶剑意很相似的剑意,但是两者有差别。” 秦沚闻言将目光投向晓梦,轻声笑道:“庄生晓梦迷蝴蝶,晓梦记起了庄周?” 晓梦瘪瘪嘴,秀眉紧锁,语气里有一些难受:“很少,就记得一个少年,他向我展示过自己的梦蝶剑意,然后其他的事情十分混乱,完全理不出头绪。” 秦沚平静地喝完了手里的粥,放于桌上叹道:“看来庄周的确已经离开人间了,他对你的影响正在人间的规则下变弱,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你就会记得你的梦中到底发生过什么。” 楚香兰偏头呆呆看着空中飞舞的萤火虫,眼里意味不明,温柔道:“阴阳家的人你准备怎么处理?” 她这话自是对秦沚所说,如今兰根种在秦沚的心脉处,秦沚的喜怒哀乐她都能有所感,但她依旧担心,屠夫出来的那段时日秦沚身上的滔天杀意浓重不像话,她担心秦沚有一天会彻底沦为仇恨的工具。 秦沚闭目凝神,在脑中回想一番,开口道:“道门天下门徒众多,杀了周丹阳即算了事,但阴阳家实在烦扰,蜃楼上有一位叫做的月神的女人,阴阳玄术十分了得,此时似乎注意到了我,不断地派遣阴阳家易容高手潜入流沙。” “我不否认这让我很生气,兰儿你该也能感受到,她是敌人,但我杀不了她,只要她一天不下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五十四章 乱石地堡旁边的鸟 “对了,你走的这些日子,赵国亡国了。” 楚香兰语气一如平常,听起来没有特别的情感起伏,世间的事和秦沚的牵扯越小,她越是不上心,关于这片土地上究竟谁是王,谁胜谁负,与她干系不大。 江湖闲散客与平民百姓不同,日后就算有一天秦国打到了齐国,也无关乎小圣贤庄的灾难,朝堂并不会直接针对和否定江湖上的诸子百家,王权和政权基本都是王族间的较量,他们不去参军,不去打仗,又对齐国这片土地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最不济也就是一走了之。 秦沚看着楚香兰起身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不是很在意,说道:“短则四五年,长则**年,天下基本就该一统了。” “你这么看好嬴政?” 秦沚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茶水,解释道:“天下的贤能很多,聪明人更加不在少数,分散在诸子百家之中,而并非秦国独占,然而这些人但凡一天身在江湖,他们的影响力几乎便可以直接忽略……想想当年儒家的那位游历七国广收门徒的人,影响力如他那般,也没有办法抗衡一个国家,虽然这句话说的太过偏颇,但就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天下迟早归秦,不只是我,很多对天下时局了解的人也一定都是这个看法,嬴政不是一个人,对比秦国的先烈,再看看其他的国家这些王族,你大概能够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 楚香兰见秦沚一提到天下时局又得滔滔不绝地讲下去,瞪了他一眼说道:“打住,有什么话晚些再说,我还得去洗碗。” 秦沚讪讪一笑,住了嘴,待楚香兰远去后,才对着晓梦说道:“晓梦还想回太乙山吗?” 晓梦小手撩起自己的裙摆,坐到秦沚的腿上,叹了口气:“山下好好玩,干嘛回山里?林子里头闷死了,都没有人跟我说话,开口闭口就是掌门,好像特别怕我。” “人宗也无人来闹事了,也许是俗世里出了什么事情。” 秦沚沉默了许久,严肃说道:“你可以不回太乙山,也可以嫁人,但天宗掌门这个位置的责任你须担待起。” 晓梦不开心道:“我不想做天宗掌门人。” “当初赤松子传我掌门人位置和信物的时候……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是见他将要离世,实在不忍心拒绝他……” 这个位置晓梦的确坐得冤枉,赤松子若真是临死托位倒还情有可原,然而事实只是一场算计,这场算计也许只是针对秦沚一人,也许是一石二鸟同时含盖了晓梦,但无论怎样,晓梦的确受到了波及。 秦沚闻言扬起了身子,半躺在木椅上,眼眉轻合。 “也罢,此事我们日后再说,我不是道门里面的那些老木头,既然你是掌门人,倘若日后真的不想做这天宗掌门,便将位置传于他人。” “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就要离开,届时让兰儿姐姐陪你。” 晓梦嘟嘴埋怨道:“怎么又要走?把我带下山都没有陪我一起玩过。” 秦沚伸手轻轻抚过晓梦柔顺的银发,温声道:“听兰儿姐姐说,你这段时间在和伏念掌门一起,不是有他陪你玩吗?” 晓梦听到伏念二字,窃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道:“上次我缠着他让他带我出去玩,结果回来晚了,荀老爷子找他找不着,把伏念骂得狗血淋头……他平时好忙,也没什么时间和我玩。” 秦沚被晓梦的话逗笑了,摇头道:“伏念是儒家的掌门人,儒家在俗世之中有许多的事务要处理,小圣贤庄虽是一处偏僻安静的清修之地,然则与俗世相通,伏念掌门又哪里会像你这么闲。” 晓梦低声狡辩道:“我不闲,我很忙。” 秦沚也不跟她拌嘴,看着手里的另一封关于附近阴阳家隐蔽的地点,目光最后停留在了一处关键的位置上。 阴阳家五行各部的隶属均有专门的长老带领和控制,月神的位置和东君其实相差不多,比长老级位更高,却又不如东君的威信,上下皆被东君压制一头。 关于月神手底下是否有其它私密的力量还很难说,阴阳家的东君和火部大司命帮助过秦沚和楚香兰,虽然都是利益勾当,但也是人情,秦沚很不喜欢月神,这个女人已经指名道姓要对流沙下手,秦沚觉得十分不耐烦。 幻音宝盒到手,届时徐福回到蜃楼会为他分担很大一部分来自阴阳家的目光,这是秦沚下手的好时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流沙不怕阴阳家留在俗世里头的那些微弱力量,但其中的那些易容高手却让流沙吃尽了苦头,如果不是这些人太蠢,换做一批精明的易容高手打入流沙内部,后果将会十分严重。 秦沚因为屠夫的敏锐嗅觉可以直观地辨别,可流沙的其他人不行,上下的死士少说有两三千人,隐匿于各个地方待命,这里面是不是真的隐藏有阴阳家的人非常难说,秦沚也没有办法去一一确认。 所以他只有想办法主动出击,直接捣了这群月神手里易容高手小团体的老巢。 临淄城西几十里地的一处乱石地堡,那里大约有两三百人,期间看守十分严格,各个出入口皆有高手坐镇,乱世丘附近也设有许多排查人员,几乎无法跟踪。 那里无树,遮掩物十分有限,流沙的人没有办法探听和跟踪,幸亏白凤手中控有百鸟,否则此处地方极难暴露在流沙的视野之中。 白凤观察了那里许久,大约十来日,最后确认了里面的人会高明的易容术,才回来通风报信。 白凤虽然年少,但做事很细心谨慎,即便是飞鸟,也一直严格地控制着出入数量和位置,担心引起乱石丘中阴阳家的怀疑。 楚香兰整理完厨具后回到了院子里帮晓梦洗了洗身子,让她去睡觉,自己搬来椅子坐在秦沚旁边,玉手间沏了一壶热茶,白雾在月辉下升腾,最后缓缓消失。 “你明日就走?” “嗯,本来准备多留几天,明日去看看张良伏念和荀子……担心时间过得久了出现变数。” “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把晓梦这小丫头一个人留在圣贤庄里头,怕她惹出什么事儿。” 秦沚闻言嘴角一扬,温声道:“本来今晚准备好好享受一番,这小妮子在屋里,我实在拉不下这脸。” 楚香兰已经不是初经人事的小姑娘,俏脸上的红润被夜色掩埋,嗔道:“可算你还有点心,别把人家小孩子教坏了。” 秦沚看着她有些感慨道:“她是真的还小,要是这年头她有个十四五岁,我也就为她物色一些靠谱的,她又满意的人,可她现在年纪尚浅,对男女之事不那么了解,根本无从下手。” 楚香兰也是被晓梦老是念叨得觉得微微头疼,无奈笑道:“过几年再说吧,她比寻常的孩子更加早熟,可能那个时候她也就不愿意让你帮她安排这事儿了。” 秦沚嗤笑一声:“求之不得,爱谁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来自地狱的他 深秋季节的温度降下,落叶枯枝覆于满地…… 不,乱石丘没有树。 那这里的景象该是和春夏相差不大。 的确相差不大,乱石缝间的杂草生命里十分顽强,即便是冬日大雪纷扬也难压塌它们坚挺的身躯,这些杂草的绿意盎然与周遭的灰石褐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只黑色的靴子踩在杂草之上,成功踩折了它的脊柱,清绿的汁液顺着伤口沾染上泥尘,无力耷拉。 秦沚穿了一身黑袍,他觉得这样会让自己看起来神秘一些。 黑袍上湿润,有一些是晨露沾染,但晨露并不能把衣服大片大片的打湿。 反正也看不出颜色,就是味道有些腥臭。 两只手在袖袍内看不见,秦沚一路顺着乱石丘绕路走到了地堡面前,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站成一堆,共有二十来组,男女形形色色,皆是年轻人。 “你们除了‘啊’‘哦’‘呃’还会说其他的话吗?” 秦沚站在原地,淡淡问道。 果然还是无人回应他的话,面前这群阴阳家的弟子面色阴沉,目光似毒蛇,死死注视着秦沚黑袍下那张看不清的脸。 “是我多嘴了。”秦沚这么说着,身影一闪,整个人带着激烈的破空之声出现在了人群之中,袖袍下的手的露出的那一瞬间,至身侧轻吻,终于有人看见。 是一柄沾满鲜血的砍刀。 不少的人立时间反应过来,想要结印,却耐不住刀尖跳动的寒光闪烁,惨叫声此起彼伏,无论男女,数十人的的手脚全被砍了下来,砍刀划过的一瞬,剑意附上伤口,帮他们止了血。 不过数个呼吸之间,满地的残肢,几十个只剩下头和身体的人棍子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 秦沚面无表情,无视耳畔惨烈的嘶叫,抓起一人扔到旁边的地上,拨开他的衣服,将刀尖对准了他的胸口,平静道:“说话。” 那人满目疯狂,看着秦沚张嘴痛骂道:“杂碎!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看他那模样似乎因为疼痛咬碎了牙齿,想吐秦沚一脸,却被秦沚从地上捡起来的一块大石头砸碎牙排堵住嘴,一时间血液混合着牙齿碎屑进入气管,从鼻腔呛出大片血污。 秦沚回头看了看,找了一处小石丘,将这人扔在上边儿,在地上数十人的面前从他胸口开了刀。 到了这种地步,血也就没有办法完全止住了,但秦沚仍然能够延缓他血液流逝的速度,秦沚从身上取出一根火把,用刀刃和打火石将火把点燃,直接放进了那人的胸腔内脏上,那人双目怒瞪,眼球仿佛要滚出眼眶,鼻腔里不断喷出红黑色的血,喉咙发出‘赫赫’的声音,在众人恐惧至极的眼神里,抽搐许久后才终于咽了气。 不多时,一股让人作呕的烤肉香气混着血腥味渐进传开。 有些人在这般炼狱场景下,忍不住呕吐了出来,还有一些胆子小的人失禁尿了一地。 “不急,一个一个来,见者有份。”秦沚站起身,面色平静,又从地上的一群人棍中抓了一人,有了前车之鉴,那人立时便忍不住崩溃哭嚎道:“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求你一刀杀了我!” 秦沚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点了他的穴,防止他一直滚动,一边重复着之前的事情,一边儿淡淡说道:“我现在不想听了。” 这件事情花费了他足足两个时辰,直至正午时分,满地残碎焦黑的尸体,无论男女,秦沚目光冷冷,注视着地堡的大门,一直不见有人来支援。 “说是有不少高手,该不至于跑路。” 像是自言自语,秦沚手中砍刀轻挥,血红的剑气将门击打得粉碎,光线顺着门口射入,他沿着阶梯一路向下,脚步声浅淡,发出的响声击打在某些人的胸膛上。 地堡仅有一个出入口,秦沚并不担心现在还有人能够逃掉,从他进地堡的那一刻,他就是门,没有他的允许,谁也无法出入。 直至地堡下方,他看见了一个偌大的似监狱的地方,里面关押拷问着不少男人女人,厅堂被四周的壁火映照得大亮,里面大约有百余人,大部分配有兵刃,剩下的则是赤手空拳,双手间玄纹浮现。 秦沚站在唯一一处没有亮光的楼道口,黑袍下看不清表情,有些欣慰笑道:“真巧,这里竟能遇见同道中人。” 言罢他又看了看牢狱里的那些被吊着的人满身伤痕,嘲讽道:“手法拙劣。” 他没指望过这些人会回答他的话,阴阳家的这些弟子头很铁,不见棺材不掉泪,索性也就不再抱有期望。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秦沚,你们顶头上司月神要找的那个秦沚,今天准备砍死在场的各位,并且我不想知道你们的名字和任何有关的事情,所以过程中除了惨叫,望诸君不要发出其他声音。” 话音落下,地堡中的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看见秦沚身后突然伸出两只黑色的手臂,手持两把血色的剑影,只是一刹,大厅里杀意若海浪滔滔,汹涌不绝。 这种宛如实质粘稠的杀意让许多阴阳家的弟子竟有一些窒息感,方才地堡外边的惨叫哀嚎他们听得真切,凄厉无比,此时也大都明白秦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唯有以死相搏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普天之下,除去个别寥寥数人,屠夫已经没有对手,所谓的这些阴阳家高手在屠夫看来和羊羔没什么区别,上手一刀一条命。 每一刀下皆是屠道的彰显,淋漓尽致。 血花飞舞,寒锋叠影,屠夫手里的武器没有特别的意境,砍,劈,刺,挑,招招致命。 黑影在壁火的光影下闪烁,此处的战斗要比方才秦沚在地堡门外的时候安静太多,很多人根本来不及感受疼痛,眼前便已经黯淡寂静。 从一开始一边倒的拼杀,到最后一边倒的屠杀,这些人已经失去了上前的勇气,满地的尸体铺就,腥臭弥漫在地堡间,味道经久不散。 秦沚仿佛自地狱而来,踩着血泥一步一步逼近圆厅一角的最后十余人,眼中疯狂的兴奋让这些人仿佛置身深渊寒潭,冰冷自脚下升起,再也难提起反抗的心思,战战兢兢地等待死亡。 秦沚的身上仍有不少的伤口,大都是阴阳玄术所留,那些近身与秦沚搏杀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出手在他的身上留下创痕。 几处光影闪过,秦沚留下了最后一人,看着他绝望恐惧的眼神,微微一笑,问道:“想说话吗?” 那人闻言急忙点头,模样就像小鸡啄米一般,生怕动作慢了半分人头落地。 秦沚收起了背后的黑色魔臂,友好地拉住他的手,牵着出了地堡,向他展示了外边儿自己的‘杰作’。 那人竟吓得傻了,跪在地上对着秦沚一直磕头,尖锐的土石划破额头肌肤,混着血粘上尘泥。 “别磕了,我不杀你,你得庆幸自己是站在最后的那个人。” 秦沚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语气淡淡。 “两件事情,第一——回头帮我去蜃楼转告月神,让她有种一辈子待在上边儿别下来,不然老子扒了她的皮做衣服。” 那人急忙惶恐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第二,告诉我剩下的那些人去哪儿了,你们这儿就留了一半人不到,还有一半人呢?” 阴阳家的弟子慌不迭地哆嗦道:“还有一半去了临淄城中,为齐相后胜准备贺礼,最近后胜在府上招待了一位秦国来的贵宾,具体是谁小人也不知……还请大人莫要怪罪,放小人一命。” 秦沚想了想,又问道:“他们还回来吗?” “会……会回来的。” 秦沚闻言点点头,笑道:“那你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头颅便在一道寒光下飞出去老远,无头尸体疯狂地喷涌鲜血,直至地上的头颅总算停下,眉目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还停留在死前的一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场挽救不了的雨 地堡里关着的几乎都是流沙的人,阴阳家抓了他们不久,如今对他们进行拷问着流沙的各个机密,他们所知甚少,但仍有不少利用价值,只要他们消失,阴阳家的这些易容术高手便可趁虚而入。 秦沚放了这些人走,之后又在此处杀了那批回来的阴阳家弟子,上百具尸体横陈在乱石丘间,只待夜晚降临自有野兽过来啃食。 他放走一个,留着回去通风报信,自己也找了一处地方清洗了自己的身体和衣服,重新打整好后才回到小圣贤庄的自家院子里。 “你杀性越来越重了。”楚香兰看着秦沚,美眸里有一丝迷惘,虽然她对人间的生命逝去总有一股谈不上来的疏远感,但秦沚身上的杀性仍然让她觉得不舒服。 秦沚轻轻叹息一声,将楚香兰抱在怀里,舒服地坐在木椅上,深呼吸着,调整自己的状态。 二人离得近,楚香兰看见秦沚的眼底有很多血丝,瞳孔也有一些微微涣散。 “那个女人权利之心极重,不把自己逼入死路,她绝不会罢手,我手上这么多的血不是一蹴而就的,这么多年,屠夫都杀得烦了,不过是一口咽不下的恶气在撑着,都是江湖恩怨,她既然不停,我就帮她停。” 秦沚缓缓念叨,说了很多,仰头闭目,不多时便睡了过去,楚香兰蜷缩在他的怀里,一时间也觉得困乏起来,仔细想想秦沚的话,觉得仇怨和对错并不挂钩,秦沚手段固然极其残忍恶劣,退回本质上讲其实也是为了自保。 时候尚早,二人在小院子里相拥入眠,也不觉得秋风寒冷,远处还是早先时候的读书声,学生们站在自己的房屋门口,借着天色认真学习,直至暮色来临时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竹简。 该吃饭了。 …… 桑海下了一场大雨,就在海上,就在月色下。 耳畔不绝雷鸣之声,一道长光白色霹雳自天穹极远处撕开夜幕,只一瞬间就燃烧殆尽了自己的生命,重新化作虚无, 海浪伴随着狂风变得不安起来,用尽全力击打蜃楼的船身,发出巨大轰鸣,奈何蜃楼有如海上仙岳,任凭外界神力加身,也未曾移动分毫。 蜃楼外有一层朦胧防护,看不清楚,是雨水浇淋下的轮廓,从远处而观,像是一个巨大的透明半球,雨滴千万,在经过蜃楼上方的球形罩子时候便兀地被挡住,顺势沿着看不见的弧线边缘滑入水中。 女人静静站在船头,熟悉的位置。 黔土部的三百余人被秦沚全部杀光的事情传入了她的耳朵,起初听到这则消息时她并不相信,直至通过玄纹连接那侧许久后也没有得到回应,她的心沉入了深海。 回来报信的人已经疯了,她担心他会跳海而被东皇知晓其中隐秘,暗自处理掉了这人,如今脑中一片空白。 黔土部隶属墨字,主修易容幻术,是她数年的心血,如今被人摧毁的一塌糊涂,月神一时半会儿实难接受。 大司命已经再三告诫过月神,当初她参与东君一事,秦沚能从蜃楼上活着离开本身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别说她手里的势力,就算是亲自下船带人去寻秦沚,谁生谁死仍是二话。 月神的所作所为在她的眼里已经愚蠢到不能再愚蠢,如今阴阳家在俗世的力量有限,也并未站稳脚跟,相比于诸子百家的其他门派,势力上有着明显差距。 同样是与秦沚不死不休,秦沚杀不完道门的人,那里千千万,可阴阳家却不同,来去就两三千人,东皇不能离开蜃楼太远,如今东君叛出阴阳家不再过问阴阳家的任何事情,秦沚完全可以把阴阳家蜃楼以外的势力彻底清除。 有了流沙,这绝对不算难事。 月神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低估了秦沚的实力和狠辣程度,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来不及埋怨自己的大意,只能努力想办法去弥补事态的继续恶化。 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明白清楚,但这不意味着就能控制,月神早在先前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态已经发生严重病变,阴阳家历代均是东君为主,月神为辅,可如今东君叛出阴阳家,下一任的东君后继无人,月神可能会成为一个前无古人的存在。 ——她要改写阴阳家的历史,从她这里开始,从她日后继承东皇的位置开始。 这种发自于骨髓的渴望无时无刻不催促折磨她,让她想要做更多能够引起东皇注意的大事,让她无比殷切地希望能够博得东皇的关注。 于是她想到了秦沚,想到了这个带着秋兰之根从阴阳家逃走的人。 谁会低估一个能从东皇手里,从蜃楼上逃走的人? 月神不是傻子,但她的功利心让她已经无法再继续忍耐,这是一场风险奇大的机遇,值得放手一搏。 黔土部尽出是她的决心。 黔土部尽灭是她的结果。 很明显,她输了。 东皇迟早会知道这事情,黔土部的事情东皇就算不过问,接下来她该如何收拾俗世里头的烂摊子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如果秦沚足够疯狂,他一定会将愤怒发泄到阴阳家其他部的身上,一旦这样的事态发生,俗世阴阳家力量被秦沚和流沙连根拔除,她会成为千古罪人。 月神本就在意一个‘名’字,这种事情对她而言绝对无法容忍。 眼神隔着暴烈风雨,满目尽是疮痍,她隐藏在宽大袖内的的粉拳紧紧攥着,鲜血流下,滴在木板上消失不见。 许久过后,月神痛苦地闭上眼睛,回身去了自己房内取来布巾一片写下寥寥数个字,而后拿着它找到了大司命,平静说道:“我不能下船,徐福已经带着幻音宝盒回了蜃楼,东皇让他也插手了那件事,我不放心此人,请帮我把这个带给秦沚,顺便看看他的反应。” 大司命微微惊讶,而后深深看了月神一眼,意味不明,接过了月神手里的布条放进袖袋之中,月神见状不再多言,转身离去,没走几步却又停下脚步开口道: “我跟他有一些小冲突,这个人很危险,杀性极重,你自己小心。” 大司命缄默不言,只待她远去后,自己也准备了东西,动身离去。 …… “回头得跟伏念好好沟通一下了,让他白天多带晓梦出去玩儿,最好晚上再回来。”秦沚穿上衣服,推开屋子的木门,感受着秋风送来的清凉,慢慢束上自己的腰带。 楚香兰躺在床褥上,被子裹得紧紧,发丝有些凌乱,面庞上未消退的潮红格外香甜,兀自闭目憩息。 “我累了,休息会儿,晚一些记得叫我,还得收拾收拾,夜里晓梦要睡在这里。” 秦沚沉默,为她将门轻轻带上,坐在椅子上享受着这份圣贤时刻,心中无比宁静。 茶壶里的茶水已经隔夜,今日也无人去烧,秦沚此时懒得动,索性也就将就着喝了。 没过多久,来了一位学生路过院门前,他推开小院子的门就走了进来,一直到秦沚跟前停下脚步。 秦沚眼睛微微眯起,凝视着眼前的这位学生,浓烈的杀意一闪即逝,随后反手一抓,将两丈开外的木椅隔空拉了过来,放在身旁。 “坐。”他轻声说道。 那学生也不矫情,二话不说便坐在秦沚的身旁,低声叹了口气。 “干嘛杀我火部的人?他们就运送粮食,好好的也没招惹你。” 秦沚瞟了他一眼,笑道:“大司命是来问罪的?” 那学生直视秦沚的目光,回道:“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有所亏欠?” 秦沚略一沉默,点头道:“算我欠你的,这人情我可以还,但只能私人性的,与阴阳家的恩怨不挂钩。” 大司命侧头凝视秦沚许久,忽而开口道:“我不是来让你还我人情的,只是帮人送信。” 秦沚闻言眉头一挑,疑惑道:“徐福?” “月神。” 秦沚了然,面色平静。 “她想说什么?” 大司命深吸了口气,淡淡道:“她问你能收手吗?” 秦沚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她能收手吗?” 大司命不言,思考片刻后语气微微放软。 “她已经示弱,这并不容易,至少大家都可以安静一段时间。” 秦沚摇摇头。 “五日前我杀了她手下的人,三百一十七,全都是易容高手。” “她害怕了,怕我把仇恨转移到你们身上,最后坏了东皇的大事,被人问罪。” 大司命闻言,心中大惊。 “你把黔土部的人杀完了?” “不一定,基本上杀完了,剩下两三个什么时候遇上了什么时候杀。” 秦沚的回答很淡漠,听在大司命的耳畔却有一股别样的味道。 “我在韩非的身上种了六魂恐咒,你若愿意放手,我立刻就去为他解咒。”她涩口道。 这份不算威胁的请求说出来她自己也觉得无力。 “他的咒印已经被焱妃解了,你该想到这一点,如今的焱妃实在太好利用。” “回去吧!大家都是江湖客,玩的就是个恩怨,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我不会对火部的人下手,上面的玄纹我还记得,至于其他……多说无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五十七章 秋来潮(一) 小圣贤庄的这样一场交谈所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待大司命匆匆离去时,屋内已然能够听见楚香兰微弱的呼吸声。 大司命并不如何了解秦沚,但从当初秦沚敢找东君上蜃楼来看,这人无异于是抱着与虎谋皮的想法在行事,胆子必然极大,为人必然十分固执。 所以他多半不会接受月神的示弱。 但她仍然有办法。 临走时大司命告诉了秦沚关于紫族的事情,半推半就卖着自己的人情帮助月神跟秦沚做了一个交易。 “我回头会聚集各部紫族的人,将他们逐出阴阳家并流放于江湖,但有一名木部的小女婴我要留下,那是东皇钦点的人,我没有办法承受东皇的怒火。”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秦沚思考片刻最后同意了。 如果二人脸皮撕破,阴阳家一定会拿紫族的人来威胁流沙,届时必然有新的麻烦,而一旦他们将紫族的人流放于江湖……情形便大不一样。 最坏最决绝的手段,那些人会死于各种‘意外’,而不会重新被阴阳家的人抓住,以此作为威胁流沙的筹码。 晓梦不知去找伏念还是张良了,她平日里在小圣贤庄里头到处逛玩,拉着学生们陪她闹腾,偏生荀子待她极好,不打不骂,可这些学生就遭殃了,有些一同因为快乐而忘记自己的学业的人,回头便在荀子或者伏念那里体会了地狱式的惩罚——抄书。 …… 云岺山庄,晴。 荣沪在山庄之中接到了一则消息,被告知墨家巨子六指黑侠的动向踪迹,他在院子门口的石碑前蹲着吃完饭,沉思良久。 “墨家巨子的内力由于功法特殊可以代代相传,所以几乎每一代墨家巨子的内力几乎都达到了人身所能承受的极限,远非寻常的高手可以睥睨,如果让你去杀六指,你有多大把握?” 断水持剑站在荣沪身后,颔首道:“我没有见过六指黑侠,不清楚他的实力,但可以试一试。” 荣沪沉默一会儿,挥了挥手。 “让白亦非去,他的武功在你之上,即便是刺杀之术不及你精湛,若是不敌,多半还能走。” 断水又低声问道:“头子,此事本是秦沚的承诺,他去刺杀六指黑侠岂不是更加稳妥?单论杀人之术,流沙里头恐怕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加合适的人。” 荣沪笑了笑,解释道:“你还不明白吗?秦沚不属于流沙,他与流沙有来往只是私人性的人情,而韩非与紫女是流沙的首领,这件事情到底是流沙自己的事情,总不能遇见麻烦的问题都寄希望于秦沚吧。” “他杀人的确很厉害,也许比流沙所有人都厉害,然而面对六指黑侠这样的人,无论是你,卫庄,白亦非,秦沚,都没有必胜的把握,黑侠的实力大概和上一任的黑白玄翦差不多,可能会更厉害。” 断水默然,曾经同为天字一等的杀手,黑白玄翦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哪怕是丹阳子,哪怕是祜。 “要不……我随白亦非一同前去?” 荣沪闻言略作沉吟,点点头:“也好,回头让人把玄翦那两把剑好好藏着,绝不能让赵高找着,否则罗网很快就能造就出一名新的恐怖刺客。” 越王八剑是罗网的信仰,一旦知道有机会继承玄翦的位置,下面千万亡命之徒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争抢,新的玄翦或许比不上上一任那么强大,无非也是时间问题,为流沙塑造一个这么强大的敌人十分不明智。 待断水离去后,荣沪盘坐在地,将放在地上的茶壶提起对嘴直接饮下,目光里透露一些不经意的沧桑。 …… 秦沚静坐在院子中等到了傍晚,却没有等到天边的红霞,暗淡的天色为夜幕铺上一道先兆,秦沚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回身进了屋子叫醒楚香兰,同她换下了满是干涸痕迹的床褥,楚香兰抱着布套去圣贤庄外边的清渠清洗,秦沚则去烧了泡茶的开水。 事情完备之后,秦沚去屋内取来竹片,想着之前阴阳家黔土部的那个弟子所述,有些好奇后胜到底会招待秦国的哪位大人,随意记下几字,出了院门找到了常在俗世里头来往的子建,请他帮忙将竹简送到玲珑苑中。 玲珑苑在临淄绝对算是一处很出名的地方,无论正经或是不正经的人,总也该听过玲珑苑的名字,这很好找。 因为荀子的关系,秦沚虽然不是儒家的人,但这里的弟子却也将他视作前辈,这种举手之劳自然不会拒绝。 待秦沚重新回到自家的小院儿,看到晓梦不知所措地坐在木椅上发神,心里一动,上前问道:“晓梦今日里可玩够了?” 晓梦闻言回过神来,看着秦沚紧张说道:“我今日在桑海看见了周丹阳!” 秦沚一怔,皱眉道:“确定吗?” 晓梦不安地扭动着身子,眼神微微涣散,似乎在努力回忆白日的情形。 “一定是他!就算我眼睛出现了错觉,那股熟悉的感觉如出一辙,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晓梦肯定的回答让秦沚沉默下来,他将一旁石灶烧开的水灌入茶壶里头,看着上面蒸腾的水雾,兀自开口道:“继续说。” 晓梦低声道:“今日伏念带我去桑海玩,恰巧看见有一只小木船在海上,那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虽然离得够远,但我不会看错,那就是周丹阳。” “行船出海,周丹阳是要去蜃楼了。”秦沚一边儿说着,挽起袖子将热茶沏好,放在晓梦的身边。 晓梦呆滞地看着茶杯上的白色水雾,不知该说些什么。 “阴阳家和道门本来就有说不清的关系,他行船只能是去找东皇,两家在一起究竟会商讨什么事情才是我最关心的。” “除去秋兰之根,周丹阳下山本来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他是北冥子的师弟,道家的第一任丹阳子,彡獨的曾经持有者,你先前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巨大危险杀意该是因为受到了彡獨的影响。” “算他修为通天,在山里或能压制,俗世纠纷这么多,他孤身下山,一但与人发生纠纷,心魔爆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果他能随意出手,我当初在太乙山上的日子定然会是另一番光景。” 晓梦被秦沚说的一愣一愣,呆呆问道:“那他会抓我回去吗?” “这段时间你姑且别出小圣贤庄,这里有荀子在,周丹阳没那个本事在这里头将你带走,况且他也未必知道你在此处,总之晓梦这段时间要收敛一些,否则你要是被周丹阳这个糟老头子抓回太乙山,谁也没有能力来救你。”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他不会再轻易地让人踏入太乙山了。” 秦沚的话让晓梦害怕地吐了吐小舌头,端着桌上渐冷的茶水小口的喝着。 目光投向极远处的阴暗,秦沚呼吸仿佛也凝重了些,道门消停了很长的时间,似乎从秦沚借罗网之名杀掉赤松子之后,道门的人便逐渐隐退在恩怨争斗的视野之中。 这是道门惯用的伎俩——隐退。 打不过?隐退。 惹着大人物了?隐退。 天下格局太过混乱,势力不好站脚?隐退。 ……?隐退。 很简单,道门人数众多,由于分散在人间江湖各处,只要它想龟缩起来,别的势力几乎不可能做到斩草除根。 但隐退不意味着收手,也可能是在积蓄力量,这段时日道门的消停使秦沚错误地以为道门真的消停下来了。 幸是今日晓梦偶然的见闻,使得秦沚松懈的警惕心再度绷紧。 他与道门和阴阳家的恩怨越结越深,早已经无法用对错二字来形容,纵然道门和阴阳家不是什么好人,但秦沚同样如此。 各有各的目的,不择手段,不愿罢休。 “晓梦不必太过惊慌,此事我会处理,关于周丹阳和道门……姑且等明日我去问问荀子,听听荀子的意见。” 荀子,一个能够给别人安全感的人。 至少对于秦沚是这样。 …… 三人骑马一路朝着魏国边境而去,白姬一如先前的模样穿着宽大兽纹黑袍遮住自己傲人的身姿,怀里抱着白鞘血剑坐在白亦非身前。 山野泉水汨汨,叮咚轻鸣声偶尔可循,落叶铺就在地,覆住马蹄下的尘泥。 断水骑马跟在二人旁边,他性格比较随和,会不停地与二人谈论一些事情,大到天下时局,小到个人私事,此行他已经与二人说明过危险程度,几乎算是自流沙成立以来执行的最难完成的任务。 自赵国城破之时,罗网安静了很多,赵高忙于各种朝廷与江湖的善后之事,实在抽不出闲暇目光去窥探其他国家对自己有威胁的势力,这让流沙发育得十分舒坦。 吸纳周遭江湖的小势力对如今的流沙来讲并不算难事,难得是怎样在短时间内快速地培育出对自己的有用的人,大多数的武夫只能留作死士来用,并且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损失,流沙遇见了一些比较危险的问题,基本都是高层亲自去处理,很少让下面的人动手。 “以前在为夜幕做事的时候,听闻过关于六指黑侠的一些隐秘事迹,他与风胡子有交情,还同一个极其厉害的已逝之人有过论剑之谊。” 白亦非的话让断水一怔。 “风胡子我知道,极其厉害的已逝之人又是谁?” 目光略过天上南行飞鸟,白亦非浅浅说道:“罗网禁忌名单上的一位,唤作无名,含光剑的主人。” 断水闻言恍然,笑道:“原来是他。” “含光乃孔周三剑之一,本身是一柄奇异的稀世宝剑,并且有着特殊象征意义,赵高找含光剑不是一两年了。” 白姬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论,忽而开口道:“如果像你们所述,六指黑侠既能与无名论剑,无名又是罗网禁忌名单上的人,参考秦沚,假设他们三人实力相近,此行我们大约能有几分把握?” 白亦非沉默一会儿,声音放得柔缓。 “不一样,秦沚未必是六指黑侠和无名的对手,我们三人肯定不是秦沚的对手,但面对六指黑侠,他实力再高一些我们仍有不小胜算。” 白姬一怔,美眸里有过不解。 “秦沚有四柄剑,六指黑侠只有一柄。”白亦非将她抱得紧些,安慰性地解释道:“况且就算咱们不敌也可以从容退去,六指黑侠身为墨家巨子,主张非攻兼爱,不大可能会铁着头一路追杀我们。” 他这话其实已经带一点说谎的意思,高手之间的打斗,一招一式均有可能致命,除非六指黑侠从一开始就没有抱着杀三人的心思,否则两方一旦利刃出鞘再想要从容收回恐怕就难了。 “江湖既是如此,哪里有绝对安全的事情,你们互相牵挂,到时候我可以主攻,你们掠阵。”断水很坦然,他一生爱剑,能与六指黑侠这样的人物过招与他而言算是幸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五十八章 秋来潮(二) 次日清晨,秦沚与楚香兰晓梦吃过早饭后独自去了荀子的小院子,看到荀子正抓着一把草喂那头老黄牛,与老爷子打过招呼,秦沚搬来木椅服侍他坐下,向他诉说了一些关于道门与阴阳家的事情,其中也包含有晓梦。 荀子听完眼神微眯,白胡子抖动惊讶道:“难怪老夫看那楚姓女子总觉得像花,还以为是自己老糊涂了,原来没看错。” 秦沚不知那日发生的事情,那时他重伤昏迷,还未苏醒,此时听了荀子的惊叹自己心里也跟着一颤,还未开口便听荀子继续苦笑道:“怎么说你好?这件事情非得究其一个缘由却甚是难谈,当初你口中的东皇从仙山强行带出秋兰没错,秋兰想要逃走没错,因为它找上了你,现在你被阴阳家和道门抓着不放,准备还击也没错,你们都没做错。” 秦沚沉默,想了想荀子的话,接道:“荀子也觉得对错很重要吗?” 荀子闻言怅然叹道:“孔圣有道,站在我们儒家的观点来看自然对错是极重要的,可孔老先生也是人,他的想法虽然被很多人认可遵从,其中是不是绝对正确还是得靠后人努力探寻……老头子我如今若是不站在儒家的角度来讲,对于你们之间的恩怨,只有一句话可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虽然很喜欢小友,但儒家不可能因为我的一己私利和欢喜就要同道门阴阳家敌对,既然秦小兄弟来问老朽,老朽也只能说,如果你们还愿意在小圣贤庄待着,谁也不能强迫你们,出了这庄门,诸事与老朽,与儒家都没有干系了。” 秦沚走到荀子正面,对着荀子躬身大拜,认真道:“烦请荀子好生照顾晓梦,庄周于我有点化之恩,晓梦身上有他的道统,我不能不管,至于其他私事,在下绝不会拖累儒家。” 荀子笑眯眯地伸手虚扶,回道:“秦小兄弟放心,老朽老来没什么朋友,这点儿小忙还是会帮的。” 秦沚心生感激,与荀子道别后,回到自己的小院儿告诫晓梦最近就在小圣贤庄里待好别乱晃悠,千万不可以出去乱走,以免到时候被周姓的糟老头子抓回山上。 做完了这事儿,他便跟楚香兰知会了声儿,去马厩中牵了一匹烈马,从小圣贤庄赶往临淄郊外云苓山庄。 他并不知晓荣沪已经让断水和白亦非白姬刺杀六指黑侠的事情,此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该到了自己履行韩非对焱妃承诺之时。 这就是江湖,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六指黑侠在还不知情的情况下,不但性命被人预定,就连自家的老家也失窃,那贵重的幻音宝盒丢失,至今无人发现。 原因其实很简单,墨家的弟子不能随意进出禁地,而且里面机关无数,许多地方有死无生,况且墨家的绝大部分人根本不知晓幻音宝盒的存在,知晓的那几人又因为墨家的严明规矩,不能进入禁地去查看,最终也只得不了了之。 刺杀一个人不算是难事,除非这个人相当厉害。 从定位,观察,寻找破绽,到最后确认出手的时机来讲,这需要花费刺客不少的时间,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细致,在白亦非等人还未决定动手的时候,秦沚已经在荣沪的情报下赶到了魏国。 他不准备跟断水三人汇合,秦沚带上了彡獨,就骑马在魏国大梁东城门周遭查探,后来入了城门,找到了在城中负责收集情报的流沙小团体,得知黑侠最近很少出城,在王宫里头待的时间较长。 秦沚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后,就在大梁皇宫附近找了一个家落脚的客栈住下,白日里徘徊于喧嚷集市和大街上观测宫门口动向。 换做以往的时候,六指黑侠来魏国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然而在眼下的节骨眼儿上,他的动向意图并不难揣测,多半急匆匆地来到魏国就是希望能够在军事上帮助魏国国主抗衡秦国来犯。 韩赵之地的陷没让魏国已经彻底被秦国包围,南北西三个方向均是秦国的势力,到了这个时候,一但秦国主动发起战争,魏国连选择战场的权力都没有。 如果他只是来向国君展示墨家机关术的话,并不会花费太久时日,既是同意或不同意,一句话的事情。 等到魏国国主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六指黑侠自会离去,无论是各种战争兵器的制造,还是被拒绝,他留在魏国都没有了意义。 秦沚和断水三人皆在等他出城,直到六指黑侠离开大梁的时候,他们便有了出手的时机。 …… 深秋小雨淅沥,六指黑侠的脸色比天色更加阴沉,从他离开大梁东城门,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 墨家的人留下不少在大梁境内,对他而言,魏国国主的允许是一件好事情,但墨家的机关术真正能发挥多少的作用还有待商榷,届时投入战场便能知晓一二。 马儿一如往常的蹄声哒哒,墨家的一行人在平原处缓缓行走,这雨微弱轻柔,淋不湿衣服,反而借着萧瑟秋风扑打在脸上颇有凉爽之意。 此处无山林,多田野,藏不住人,所以走在后方的断水三人很快便瞧着了秦沚的身影。 他跟着墨家的队尾,离得很近,着一袭单薄青衣,手中握着彡獨剑,头顶戴斗笠。 从头至尾墨家的人像是没有发现他,他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大梁东去十五里地,终见山林,枯枝苍苍,山丘叠起。 “朋友跟了一路了。”六指黑侠被黑袍遮住了脸,他停下脚步,于是墨家身后尾行的十几人也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面无表情的秦沚。 远处的断水三人藏匿得隐秘,有秦沚的吸引,并未被发现。 “我不喜欢这个人,但这个时候我不是不是应该出去帮忙?”白姬看着石头旁的二人,轻声问道。 断水眼神微凝,意味深长地开口道:“为什么不先看看呢?” 白亦非保持缄默,但他一动不动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白姬见他们二人心里有过决定,也就不再多说。 秦沚看着骑马缓缓行至面前的六指黑侠,开口淡淡道:“跟着你的远不止我一人,你为什么不去问他们,要来问我,你是不是针对我?” 六指黑侠没有想到秦沚的回答会这般怪诞,饶是知晓秦沚大概是敌人,也不曾第一时间动手,反而继续说道:“他们只是远远看着,就那样的一个距离,并不能对我们有什么影响,人的一生中难道被人注目的还少吗?我不介意,如果你能保持和他们一样距离,墨家欢迎朋友友好的观赏。” 秦沚看着六指黑侠平静的眼睛,认真说道:“我跟他们不一样。” “我眼睛天生有疾,远了看不清,只有离得近了才能看明白。” 六指黑侠沉默一会儿,问道:“那朋友在看什么呢?” 秦沚闻言缓缓将彡獨从剑鞘里拔出,气氛顿时变得无比紧张,秋风的萧瑟霎时间变作肃杀,一股难言的危险在六指黑侠心头浮现,让他警兆顿生,身子像弓弦一样绷紧。 “看看从什么地方下手。” 此话一出,六指黑侠的身遭立时出现了一道黑色气流圈,内部如同粘稠浓墨一般,让人动弹不得,巨大的压力顶住四周众人的身子,那些墨家的弟子在第一时间被逼退数步,远离此处。 两三个呼吸之间,异变再生,那浓墨竟成了黑色的鬼火,四散聚合成数丈长的巨大黑龙将二人裹住,紧紧缠绕,庞大的压力使得地面的土石崩裂,马儿驮着六指黑侠仿佛不受到影响,呆呆偏头看着远处。 “墨家主张非攻兼爱,黑侠近年来没有做过什么传出去的坏事,但这股气里的杀意重了些。”秦沚与黑侠同处墨色黑龙腹中,彡獨轻轻挥过,被六指黑侠用墨眉挡住。 没开锋的墨眉,明明是一把铁尺,但墨家历代的巨子都喜欢将其当作剑来用。 那远处的墨家弟子看在眼里,却觉得二人好似过家家一样。 于是在众人松懈时候,秦沚又出了一剑。 向前刺,先是奇快,然后是奇慢。 所以这一剑和墨眉共交锋了两次,然后在六指黑侠的马儿额间留下一处血洞。 马儿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便软软倒在地上。 地上没有被雨浇聚的水洼,也没有干燥的尘埃,马儿倒下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除此之外再无影响,黑侠平稳站在地上抬头看了秦沚一眼,秦沚对他一笑,翻身下马。 “为什么杀马?” “这样你就会抬头看我,像狗一样。” 是鞋底和土石摩擦声,古朴的墨眉带着一股黑色气流直击秦沚的胸膛,彡獨微横,在交接的一瞬,山海巨力袭来,秦沚在被击飞后退的一刹,中指轻弹在彡獨的剑刃上发出一声龙吟,散去了从墨眉上传来的古怪力量。 这声剑吟,杀了十六人。 秋雨土石上,只剩下了黑侠和秦沚,黑侠的背后有十六具墨家子弟的尸体。 死的时候,动作,神态,声音,和黑侠方才座下的马儿一模一样。 “为什么是他们,他们是无辜的。”黑侠的眼里传来浓烈杀意,墨眉紧攥,恐怖的气势直直压向秦沚。 “我知道,你也是无辜的,从头至尾我们没有恩怨,你也没有得罪过我。”秦沚提着彡獨,看向黑侠的眼里没有任何感情,只剩下残忍冷静的玩味。 黑侠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火,沉声道:“那为何你要来杀我?” 秦沚注视黑侠许久,忽而笑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明明是你一路跟着我,要杀我,我为求自保才不小心拔剑杀了这些人,如今你却向我来问罪。” 黑侠听完秦沚的话,目眦尽裂,怒笑道:“好你一个巧舌如簧的小人!虚伪至极!今日以你血祭奠我墨家子弟的亡魂!” 秦沚没有再说话,黑侠并没有给秦沚说话的机会,手里的墨眉疯狂挥出,招招杀向秦沚的要害,二人身影快速闪动,剑气纵横,将脚下的土石,不远处的树草皆尽击碎,金铁清鸣声不绝于耳。 铮! 一股庞大的墨色气流飞舞,化作无数魔兵从四面八方射向秦沚,秦沚一边飘逸地踩着灵动的步伐尽可能躲避,一边儿笑道:“原来内力浑厚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这些墨色内力聚成的兵器当然不如真的精兵铁石那般锋利,但也远非人身可以抵御,不多时秦沚的身上便留下数道伤痕。 眼眉低垂,正在躲避的秦沚忽而止住步伐,彡獨挽开一道剑花,一只血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悠闲且自在地穿过墨色兵器向黑侠而去。 鲜红的翅膀每每煽动,身遭的墨色魔兵便会被击散一大片,化作虚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秋来潮(三) 血色的蝴蝶上有一种极其危险气息,翅膀间的纹络淡淡,它飞行的速度极慢,在黑侠的眼里还不如远处树上枯死的枝叶落下。 直到蝴蝶飞到他的发尖停下时候,黑侠才惊恐发现自己的动作竟比这蝴蝶更慢。 一声怒喝,黑侠身体里澎湃的内力如猛虎啸山,震荡开来,挣脱了血色蝴蝶对他的束缚,两指抹开墨眉的锋芒,挥剑直上,剑气浩然直奔青天乌云。 血色的蝴蝶被震散成虚无,黑侠的头顶流下鲜血,划过脸庞,使他看起来变得颇为狰狞。 “你的剑术造诣及不上你这身内力,差的太远,不然我伤不了你。” 秦沚悠闲地站在远处,他身上亦有伤痕。 “血蝶剑意你已经见识过了……不要急,我还会很多种剑意。” 直至此时,六指黑侠的眼中总算收敛了愤怒光芒,心中强迫自己沉静下来,认真肃穆地看着秦沚。 秦沚的内力固然远不如他雄浑,但在剑道上的造诣却也让他望而却步。 这种造诣均是拜屠夫所赐。 “你这样的样人,不该为名利卖命。” 秦沚对于这种低下的语言试探毫无反应,嘲讽道:“你都几十岁快要入土的人了,成熟一点儿,别老说这么幼稚的话。” 他右手持剑,左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彡獨的剑锋,微折剑刃,压开一个细小弧度。 青锋雨,墨剑歌。 二人再一次交锋,秦沚在临近的一刹那放开左手的手指,剑尖墨眉相接触的瞬间轻颤,在这样微小的颤动下,金色与血色相融的剑气化作密雨斜针刺向六指黑侠,如此短的距离之下,极速的剑气无人可以避开。 很急的雨,红黄交织自左肩而入,穿透臂膀与身体,带出血花一片。 一声痛哼,黑侠挥动墨眉大开大合,想要暂时扫退秦沚的进攻,却不想秦沚的攻势越发猛烈,拼着受伤的危险,快剑慢剑交叠而下,不肯给他任何的喘息之机。 “安心走,别挣扎,我不针对墨家,只杀你。”秦沚微微喘息,一边进攻压制着六指黑侠,一边企图用语言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的女人孩子我帮你照顾,你家的牛羊我帮你吃完,房子我帮你拆,墨家的下一任巨子我帮你物色,棺材我帮你订!坟墓我帮你选!牌位我给你立!别挣扎了!你的人生已经完美!tmd躺好!!” “呔!给我死!”秦沚大喝,爆了粗口,上前踏出一步,左手凝聚出一柄血色的长剑,双剑齐出,在挡住墨眉的同时,血剑带着血蝶剑意挥出,斩下顽强抵抗的黑侠头颅。 四周杀意尽褪,秦沚喘着粗气看着黑侠无头尸体倒在地上喷涌鲜血,眼中露出一些疲累。 这是他经历过最累的一场战斗,黑侠在发现自己的剑术不如秦沚的那一刻,立时便重新确定了战略,不再进攻,想凭借自己浑厚若江水不绝的内力耗到秦沚油尽灯枯。 幸得秦沚留了一手,先后的剑意均在出其不意下施展,让六指黑侠没有反应的时间受到重创,否则此刻倒下的便是他。 远处石后的三人看着坐在小道上擦拭彡獨的秦沚,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断水早在新郑时候便见过秦沚杀人,多少有些了解,然而在他看来,此时的秦沚远比新郑的那个秦沚更加可怕。 “或许我们三人当真未必杀得了六指黑侠,虽然他的剑术比我们想象中要低劣不少,但内力强横还在当初预估之上,若他想走的话我们多半留不住。如果他的剑术有内力修为这般通透,恐怕今日就算秦沚再加上我们三人也未必能拿下他。” 白亦非回忆着方才秦沚的战斗细节,看着秦沚已经骑马远去,给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评价。 “回去吧,能看到这样一场刺杀,也不枉此行了。”断水摇摇头,感受脸上传来的酥麻,眼前还隐隐浮现着那只让人心惊肉跳的血蝶。 …… 墨家在江湖上比较低调,关于六指黑侠已经遇刺身亡的消息被流沙在各国隐秘散开,这个过程费去了流沙不小的力气,前后花了近月余,期间秦沚去玲珑苑向紫女和韩非告知了关于紫家一族被大司命驱逐江湖一事,算是了却了紫女的一个心结。 有了荀子的承诺,秦沚和楚香兰安心地在小圣贤庄定居了,暂时没有打算要外出,时间距离周丹阳登船一事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但秦沚不敢松懈,周丹阳这样的人最耐得住寂寞,常年在深山之中修生养性,一百多年的老成精城府之深,秦沚没有自负地去妄加揣测。 人与人之间的博弈向来如此,一步错,步步错,每一步都得万分小心。 …… “快入冬了。”秦沚舒适地坐在院子里喝着热茶,穿着单薄布衣,平静注视院子中练剑的楚香兰。 “是啊……这才一年不到,天下少了两个国家,兴许等不到五年或者十年。” 听闻楚香兰的话,秦沚眉目里有一丝迷惘,不知是因为他影响了嬴政从而影响了整个世界的历史进程,还是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本来就这个样子。 “看魏国能抵挡秦国多久吧……等魏国一亡,燕国和齐国就快了,这两个国家已经没有什么抵挡秦国的可能性了,兀自苟且着,回头冬雪下过明年粮食一种下秦国可能就会发兵……我对军事一向了解不深,打仗会涉及到很多东西,不了解也就不妄谈。” “难得见你这个样子。”楚香兰鬓角出了些汗,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秋骊收回剑鞘,放回屋内坐到秦沚旁边,秦沚把手里凉好的茶递给她,笑道:“当初离开秦国的原因很复杂,其中一种便是怕麻烦,我估摸着这些时日盖聂的日子恐怕不大好过。” “卫庄的师兄?” “是。” 楚香兰喝掉杯中的茶水,仰头看着天空湛蓝,缓缓合上眼睛。 “与我们而言,天下除了咸阳宫,就是小圣贤庄最安全了。” 听闻耳边的话,楚香兰又睁开眼偏头认真道:“我觉得小圣贤庄好。” 秦沚问道:“哪里好?” 楚香兰眨巴两下眼睛,沉吟一下,柔声道:“比紫兰轩好,这里就是乐土,没有纷争,没有恩怨。” 秦沚抓着她的手,微微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 秦沚回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楚香兰闻言微微一笑:“就算他们肯收手,你现在放得下心里的仇怨?” “他们不会收手,你的假设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楚香兰挑起秀眉,注视秦沚许久。 “是你的借口吗?” 秦沚轻轻吻在她的秀额,轻声道:“是他娘的现实。” 楚香兰抱住秦沚,直到两个人都觉得身体微微发热,她才松手,低声道:“我去做午饭了。” 目送楚香兰远去,秦沚独自在院子中沉思,回忆起关于太乙山的事情,实在没有头绪,很久之前向焱妃询问到关于周丹阳的事情和徐福所述差不多。 徐福知道的更多,但不愿意多言,而焱妃知晓的极少。 秦沚没有再去叨扰焱妃,随着怀孕的时日渐长,焱妃如今已经快为人母,高月也即将降世,秦沚的铁石心肠不经意又软了一下,没那么好意思再去利用焱妃。 轻叹一口气,秦沚起身去找了荀子,发现荀子正在屋里给黄牛裁一件厚布衣,似乎是怕冬天太冷,把牛给冻着。 “荀子是真喜欢这牛啊。” 荀子看见秦沚,急忙招呼道:“秦小兄弟快过来,帮老头子弄弄,我没做过这事儿,想亲自给小黄做件衣服穿,奈何手脚太笨。” 秦沚有些哭笑不得,荀子这模样若是给他的学生们看见,也不知会不会心里不平衡。 很明显,荀子对自己的这头牛比对学生更加上心。 “成吧!我来帮荀子做件衣服给小黄穿。” 秦沚上手帮荀子修剪着一些边角料,一边儿别有意味地问道:“小黄这么通人性,能听懂荀子的话,却不知荀子是如何听懂哞哞哞的?” 荀子闻言大笑,摇头道:“老头子我可听不懂它的话!” “秉着‘有教无类’的念头,老头子我只是像教学生一样教着它,虽然小黄笨了些,但它记性不错,一旦学会就不再犯错。” 言及此处,荀子竟有些感慨,摸着自己的胡子念叨着:“这一点上它还真是比人要聪明的多,我那些学生……唉,不提也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六十章 问道 在二人一番精细地裁剪缝补之下,总算勉强为黄牛做了一件奇丑的衣服,这并没有花去二人太多的时间,目的在于保暖,而非好看。 “儒家如今在乱世之中安身立命,分有文武两派,我知荀子是属于文派……荀子会武吗?” 荀子推开木门,一边朝外走,嘴上说道:“老头子我读过很多书,未必都是儒家的,也研习过医术很长的时间,但偏偏没有练过武。” 秦沚沉默了一会儿,跟着荀子出了木屋,回手拉过木门将其掩上,看着荀子仔细地给黄牛穿衣服,动作竟有一些滑稽。 “老朽曾经因为在七国境内四处溜达,难免有时会遇见匪徒,所以后来为了自保就修习了儒门地养气歌,所以在内功上有些造诣,但这与兵杀无关,权当强身健体所用。” 秦沚闻言笑道:“荀子何时悟道?” 荀子听到秦沚的话一怔,眼里迷惘:“悟道?” “荀子不知自己已经悟道通玄?” 荀子摇摇头,蹲下身子,仔细给黄牛肚皮处扣上扣子。 “老朽不理江湖中事,不问权名长生,一生一心,唯求学耳,秦小兄弟所谓的通玄入道,是那些天地间潜在的力量吗?” 秦沚点头,起身去荀子的屋内取来一些墨,用食指蘸着在地上写了一个‘人’字。 “荀子看看这是什么字。” 荀子闻言偏头看了看,苍老的眼神里平静如水。 “是个‘杀’字。” 随后他似乎觉得有点意思,模仿秦沚的笔画也用手指蘸墨在地上写了一个‘人’。 “小友能看出来吗?” 秦沚注视地面的人字许久,才开口道:“是个‘仁’字。” 荀子将牛的衣服扣好,后退两步看了看牛儿那丑憨的模样,开心笑起来。 “这是儒家的宗旨,仁在其中的文化占有很大一部分,秦小兄弟看很多事情和问题的时候要比老朽更加深刻,但很多时候除了血肉,皮囊也是极重要的,秦小兄弟能写的出‘杀’字,看得懂‘仁’字,可是否注意过写下的那个‘人’字?” “为什么是‘人’呢?” 荀子笑眯眯地说着,让秦沚心中一动。 他低头再看时,恍惚间念道:“曾经在我们那里,有长者将人生分为了三种境界:看山为山,看水为水;看山非山,看水非水;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敢问荀子……世上可真有返璞归真一说?” 荀子语重心长地讲道:“因人而异,自己的答案要自己去寻找,对老头子我来讲对的东西,在秦小兄弟这里未必就合适。” 秦沚听完后没有什么醍醐灌道:“这大约是废除太上忘情的后遗症吧……这个年纪的孩子真正能够静下心来长时间待在一个小地方的并不多,晓梦从前因为修炼万川秋水强迫自己静下来待在山上两年多,现在多半是天性爆发了。” 楚香兰白了秦沚一眼,柔声道:“我的意思是,周丹阳的事情什么时候处理,等到门和阴阳家的事情稍微落下一段尘埃,我也好带着晓梦出去转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地人(一) “周丹阳……不好说,我本来是想等今年过完再去找荣沪的,看晓梦这个样子怕是等不及了。”秦沚打了个哈欠,这段时日在小圣贤庄的清闲让他觉得有些舒适过头,身子也就惫惰下来,不那么想动。 楚香兰没有太催促他的意思,只是总看着晓梦这个样子,觉得不好。 秦沚沉默了很久,最后又说道:“我去写一封信,让荣沪帮忙查查。” 这不是难事,想要确定小圣贤庄四周是不是绝对安全,只需要看看太乙山上的情况,秦沚知道太乙山的具体位置,可以给荣沪他们一份比较靠谱的地图。 楚香兰闻言去了屋内帮秦沚取来大片的白色布巾,帮他磨了墨。 秦沚在上边的字迹写的较小,完事儿之后又仔细地回忆一番,为他们画上了靠谱的地图。 不是当初丹阳子手里的一棵树或是一颗石头,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幅山头附近全景大观,落墨处仍然几分粗浅,涉及到关键的特征性问题时候,秦沚会格外认真,尽可能让那些地方在地图上呈现得明显。 “我帮你去拿给子建。”等秦沚了结笔墨,楚香兰将布巾小心折叠好,放于裙袖中,款款离去。 屋外早已没了蝉鸣,此时的温度尚且不至于下雪,或许是因为时候还未到,不见银装素裹的模样,书院里头的书生们都往自己的袍子里头添了不少新衣御寒,至于某些内功相对高深的人夏冬几乎都穿一样的衣服。 思虑着关于一两月前周丹阳出海之事,秦沚脑子里觉得疑惑,按道理讲道门跟阴阳家就算今年关系好了不少,互相之间也有所勾结,然而两方首领就这么到对方领地上去交汇,真的不会出事吗? “要么是晓梦在说谎,要么道门和阴阳家的关系同我的想象之中大不一样。” 扪心自问,如果秦沚自己是东皇,两方关系闹的死僵时候,互相利用又互相牵制,一旦在蜃楼见着了周丹阳,秦沚十有**会直接出手。 虽然没和周丹阳动过手,但在蜃楼上,周丹阳没有理由能够打得过东皇。 至于道门……如果有值得利用的地方,除去周丹阳后依旧能够利用,从头至尾这个人除了和阴阳家添堵,没有特别的用处。 “假设此番道门和阴阳家的仇怨不深,算不上死敌,会有什么事情能够使得周丹阳冒这么大的风险孤身进入蜃楼?如果晓梦在说谎,对她有什么好处?动机在哪里?” 秦沚心中的问题极多,关于周丹阳的事情,几乎不可知,原因就在于道门绝大部分的人自己也不清楚,所以即便是流沙实力足够强盛,使用江湖武力逼迫俗世道门,也没有任何用处。 “北冥子的师弟,第一任丹阳子,因为使用彡獨如今该在入魔的边缘,但具体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能够暂时克制……” …… 秦国新郑,夜。 眼见着城中愈盛的繁华,赵高缓缓走在石板铺就的大街上,着眼望去,远处的街道旁秦国的旗幡被入冬的风刮的猎猎作响,如同波浪一般翻滚,身后跟着两位貌美侍女,一言不发。 三人走过许久,此地不少的韩国人,自从嬴政攻占此地之后便实行了宵禁政策,赵高身为秦国的一员自然不敢不遵守嬴政的旨意,此次出来还是为嬴政做事。 这些地方比不得咸阳,赵高在新郑已经遇刺多次,目标均是自己的人,来自罗网。 他是罗网名义上的主人,但真正的实权分裂严重,越王八剑均在罗网之中占有一定的地位,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收集八剑的主要原因。 ——只要他能够控制越王八剑,他就彻底控制住了罗网。 祜在罗网中虽然也是天字一等的杀手,但手上并无实权,越王八剑不止是对实力的一种认可,也是身份的象征,它们所代表的意义就如同秋骊,彡獨,雪霁这样的名剑。 ……当然,持剑者需有杀入天字一等的行列实力,否则无人会认可这个身份,大家做这一行的均是亡命之徒,只有一种扭曲的信仰,而没有什么明确的规矩,如果得不到众人的认可,那这个越王八剑的身份等于没有,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祜不是越王八剑,他的影响力来自于他没有信仰。 数年前三番五次地刺杀吕不韦,让他在罗网的名声大躁,虽然他没有成功,虽然绝大部分人根本没见识过这个人。 但这种出格的行为本就会引起许多不安分子的内心狂躁,所以祜在那个时候虽然没有罗网的实权,却极具影响力。 直到现在,罗网内部也不清楚祜就是秦沚。 远处的阴暗处来了人,穿着熟悉的黑色锦衣。 锦衣和紧身衣是不一样的,后者穿在身上明显会骚很多。 “行肖大人,关于祜的事情罗网没有再传来消息,不过我这里有一则很有意思的消息,不知您此时是否有时间听听?” 赵高撩起暗红色的袖袍,接过来人手里的大盒子,随后他递给一旁的侍女,淡淡道:“打开它。” 侍女面色冷然,没有任何迟疑,后退两步将盒子打开。 里面装着一个面具。 侍女将玉手探入,反转面具,又四下里摸了盒子一圈,确定没有潜在的暗格和机关,才双手递与赵高。 赵高取出了里面的面具仔细看了看,头也不回地说道:“说。” 来人微微一笑。 “面具的主人是个女人,她要出巡齐国,期间因为一匹白马得罪过罗网,真刚与人前去追杀,一番缠斗之后竟然没有拿下这个女人,反被她逃掉,这个面具是她仓惶之下掉落的。” 赵高闻言面色古怪,唇角扬起一抹邪笑:“女人?” 黑衣人颔首道:“是,女人,据真刚描述,这女人大约一百八十斤的模样,但武功剑术极高,若论单打独斗,他未必能够拿的下。” 赵高迟疑少许,注视着黑衣人。 “人言,你去查查这个女人的底细。” 黑衣人心中一动,但并未问出什么话,低头道:“诺。” 赵高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对着一旁的貌美侍女低声道:“你觉得这人武功如何?” 转魄冷声回道:“武功不详,只有杀意,没有杀气。” 赵高了然,自言道:“人言为罗网办事,却没有杀过人……有意思。” …… 荣沪的消息来的有些不算很快,临淄距离桑海不算远,但从临淄探往道门来回却得费一些功夫,太乙山周阁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路过大观殿下山时候,只需要远远一瞥就知道周丹阳在与不在。 秦沚看完了信对一旁的楚香兰笑道:“你去和晓梦讲讲,她可以出去玩了,周丹阳已经回山。” 言罢他又去屋内写了一封信,落款处标明了俗世道门,递给屋外的楚香兰,让她带着晓梦和儒门的几位师兄去临淄玩玩,顺便亲自把这信送给道门。 楚香兰美眸微闪,柔声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秦沚闻言指着院子里的地上那些木炭留下的痕迹笑道:“这‘人’字还没写明白呢,要不你留下来陪我?让子建去送信也行。” 楚香兰想了想,点头道:“那我留下来,这会儿我先去将信递给子建,顺便知会晓梦一声。” 她对热闹不是很感兴趣,这点儿跟秦沚大不一样,秦沚是单纯地自制力强,从心底里他是希望自己能够和楚香兰一起去城里头好生逛逛的。 “再过段时间吧,等月末时候咱们去玲珑苑里玩几天,再去城里头玩玩。” 与楚香兰商量好后,她便去将信纸递给了小圣贤庄西边住处的子建,然后又去伏念常去读书的池亭里找到了在玩水的晓梦。 楚香兰将秦沚得到的消息与晓梦和伏念说了一番,小道姑一听眼睛就开始放光,那如狼似虎的神态看得伏念心里头一慌。 “过几天,今天去不了,儒家还有好多事情我没有打理,晓梦再忍些天。”伏念有些汗颜,他对这个年岁只有十一的小姑娘实在是有些无力,晓梦是道门天宗的掌门,论辈分他与晓梦相仿,荀子也挺喜欢小孩子,偏生这晓梦缠的他头疼,又不忍心开口说重话,担心伤了小姑娘脆弱的心。 晓梦其实十分规矩,纵然平日里叨扰他比较多,但是当他做事的时候,晓梦一般都是自己玩自己的,不曾打搅。可能在小姑娘的心里,只是害怕山上的寂寞。 当初北冥子没有‘逝世’前,她总还有个和蔼可亲的师父,自北冥子走后,山里的人对她明显变了味,似乎当作了利用的工具,小姑娘心细如发,能够体会到其中的不寻常。 这是她毅然决然就跟着秦沚离开的主要原因。 晓梦听闻了伏念的话,有些不舒服地对他呲牙做了个鬼脸,不开心地抱住楚香兰。 “晓梦听话,都忍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些天。” 伏念看着楚香兰安慰小姑娘,忽而想起了一件事情,开口说道:“月末临淄会有一个很有趣的宴会,由名家住持,邀请了儒门和农家的人,届时正好可以带上晓梦前去瞧瞧。” 晓梦一听,嘀咕道:“会不会有道家的人,我担心人太多了会有人认出我。” 伏念微微笑道:“不会,道门在临淄留有的势力很少,而且大都与官僚相关,这种江湖性的会议他们不见得看得上眼,况且名家向来善于辩论,道门不喜欢这样的灵舌利口之徒。” 伏念的话让晓梦放下心来,她眼睛转了转,对着伏念说道:“那伏念一定要带我一起去,不准一个人偷偷地溜掉。” 伏念被小道姑说的哭笑不得,无奈道:“一定带你去。” “对了,要不要带上子房?”晓梦扬起小脸,认真询问道。 伏念摇头道:“子房最近在闭关参悟修行儒家的武学,不能被打扰,你没见最近都看不着子房的身影了吗?” 晓梦嘟了嘟嘴,也没多说。 待到楚香兰做完了诸事回到自家的院儿时候,看见秦沚已经用木炭在地上画满了大大小小的‘人’字,面色深沉而凝重,像是遇见了什么解不开的谜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地人(二) “秦沚,你要再这么下去,我估摸着你能比周丹阳先入魔。” 楚香兰少见的呼了秦沚本名,二人关系越亲昵,反而越摒弃了世俗的条框,楚香兰不再如同原先那般拘泥于一些称谓,与秦沚单独相处时都是直唤其名。 她当然是玩笑话,秦沚闻言眉头却舒展开来,头也不抬地笑道:“不疯魔不成活,你看得出我在地上写的人字吗?” 楚香兰低头瞧了瞧满地的炭灰痕迹,只一刹那,仿佛置身千军万马之中,四周全是杀伐,不见天月,不见日光,黑云摧城,万里血殇。 她兀地惊醒回过神来,看着秦沚欲言又止。 “写字的究竟是屠夫,还是祜?” 她的这句话比冬日的风更刺骨,秦沚挑眉横视石板上的‘人’字,竟有如醍醐灌了一声,匆匆骑马离去。 来不及停下休息,顶着夜色风寒到了荒原熟悉的营地,这里依旧有不少阴阳家的人,秦沚绕过外围的行尸在门口下了马,那里的阴阳家弟子并未上前盘问,而是带着秦沚进了营地内部,直至徐福的帐中。 “本来以为这是一块临时搭建的地方,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赖在荒原上不走,不怕临淄的军队将你当成敌国的情报使?” 徐福喝着热腾腾的开水,简陋的帐内连张床也没有,他淡淡回道:“齐国享受了几十年的安逸,打不了仗了。” “你找我什么事情?” 秦沚直视徐福,平静道:“月前周丹阳独自登船去了蜃楼,你身为蜃楼的金部长老云中君,这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 徐福沉默许久,回道:“你知道我这个人,既不会为阴阳家卖命,更加不会为了道门卖命,但有一些事情,我不能说,牵扯到的人很多,如果我说出去,对你而言也未必是好事。” 秦沚并不死心,仍然说道:“所以你是在害怕说出这件事情所要承受的后果?” 徐福点头道:“对,自从将那件东西还给了阴阳家,我现在涉手了一件对阴阳家十分重要的事情,所以言行必须足够谨慎。” 秦沚眼帘垂下,心中一动,开口道:“那你可知道还有谁知道关于周丹阳的其中辛秘?” 徐福闻言默然,在帐内踱步许久。 “最后一次帮你,算是还你的人情,我过些天会以自己的名义寄一封信给翡翠虎,届时会让儒门的人带给你,这个秘密他可以说,我不能说,某人在我身上下了咒印,只要出口涉及到某些关键的字眼,那人即便隔着千里外也能得知。” 秦沚对着徐福拱手相谢,刚欲转身离开却又被徐福叫住。 “别老针对阴阳家做什么事情,阴阳与道门的关系和你想象之中远不一样,我承认里面会有某些蠢货做出一些让人恶心的事情,如果你想要报复,那就报复她一个人好了,与其他人无干。” 秦沚略一沉默,并不转身,只淡淡开口道:“所以你最后还是选择阴阳家?” 徐福平静回道:“道门是一个无底洞,尤其是对于我这样虔诚的求道者,我并不站在哪一方,但的确如你一样憎恨着道门。” “懂了。”秦沚拨开帐门,行至营地门口,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 云苓山庄,韩非坐在池畔,穿上厚实的衣物,偏头憩息在紫女幽香的怀中,杯中热好的美酒也已经逐渐凉去,远处的白亦非还穿着一袭白袍坐在池边喂鱼,白姬则盘坐在古松之下修炼,等了许久不见来人,韩非感觉自己快要睡着。 就在这样半梦半醒之间,忽而传来了杂乱脚步声,紫女俯下身子轻吻了韩非的额头,柔声道:“来人了。” 韩非兀地一下支起身子,看着远处来的荣沪与断水,笑道:“总算回来了,我都快睡着了。” 二人行至池畔,断水苦笑道:“那个女人是名家的人,唤作公孙玲珑。当时进城发现了咱们的人,以为是罗网的刺客,就顺手杀了,这女子生的奇胖,擅长使用双剑,剑术与我不相伯仲,武功还在我之上。” 韩非闻言挑了挑眉头,奇道:“你们动过手了?” 断水微微叹息:“动过手了,我们前去问罪时,公孙玲珑也知道自己杀错了人,直言如果百招之内我们能够拿下她便以命偿命,然后头子便让我去试试她的根底,谁知这胖女人剑术当真厉害,莫说百招,就算一直打下去,最后落败的人也多半是我。” 池岸那边的白亦非听见断水的描述也饶有兴趣地偏头望着他。 “有趣,名家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韩非摸着下巴,眼中闪烁。 紫女听得有些出神,轻声道:“诸子百家各有手段底蕴,你似乎觉得很惊讶。” 韩非点点头。 “名家主要擅长辩论之术,他们主要是借用新的观念与曾经老旧世俗的观念进行辩驳探讨,从而窥寻人世间的哲理,这样的门派极少会参与江湖中的生杀之事,所以也就少有人去习武,更遑论有这般剑术的女子,她复姓公孙,想来该是公孙龙的后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道化阴阳 “荣沪先生在想什么?”韩非看着荣沪偏头沉思的模样,有些好奇。 自始至终荣沪竟没有说过话。 “在想一件极度荒谬的事情。”荣沪淡淡道。 韩非笑道:“无论荒谬不荒谬,先生姑且讲一讲。” 荣沪见众人都看着他,稍作整理,开口道:“送她玄翦。”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就安静下来,众人一下子被震惊,而后陷入沉思。 “赵高一直在找玄翦,我们将这两把剑送给了公孙玲珑,是否日后会为流沙树立一个无比强大的敌人?” 断水的疑问很直接,也很现实。 “如果我们反过来想,公孙玲珑若是一直坚持站在名家的立场之上,我们会不会为罗网创造一个无比强大的敌人?” 白亦非不知何时到了众人身旁,冷淡的声音里听得众人心头一动。 如果公孙玲珑能够坚持站在名家的立场之上,那绝对是一件对流沙天大的好事。 韩非沉思很久,忽而说道:“听闻名家会在月末召开一场江湖性的宴会,咱们可以借助儒家进去好好看看,然后再做决定。” 众人同意了这个想法,也对公孙玲珑抱有一丝希冀,要想看看这人对名家是不是足够忠诚,只需要简单地确定她那里学到了名家的多少辩论之术。 这场赌博上不可能知道一定的对或错,公孙玲珑最后具体会站在那边说到底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想法,有时候甚至可能是一念之差就会让她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众人需要确定的大概是公孙玲珑走向自己想法那方的几率大或者不大。 “或许,我该亲自去为公孙玲珑送剑。”韩非嘴角微扬,喝完了杯中凉去的美酒。 紫女闻言担忧道:“她武功很高,我得跟你一起去。” 韩非耸耸肩对着紫女使了个眼神,同意了她的要求。 “你想暗中送剑?” 荣沪问道。 韩非点点头。 “不宜立时间为她招来过多的目光,赵高或许之后明抢也罢,私底下招揽也好,只要公孙玲珑不同意,赵高一定会想尽办法对她用强,阴谋或阳谋,届时两方的关系一定会变得足够紧张。” “如果咱们做的太过明显,那就不是送剑了,而是明着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到时候很难说公孙玲珑会不会为了报复咱们而自愿掉进罗网的圈套。” 听完韩非的分析,荣沪也不再多说,带着断水兀自离开,平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玄翦我月末时候为你拿来。” …… 徐福送信与翡翠虎,这个过程有些漫长,直至接近月末时候,才收到了来自翡翠虎的消息。 看完上面的内容,秦沚就站在冷冽的冬风中沉默许久,直到楚香兰端着晚饭回来时,他才回过神。 院门的吱呀声唤醒了他。 “看你这模样,那信上恐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楚香兰揭开食篮之中的蒙上的布巾,热腾腾蒸雾携带着溢出的香味弥漫四周,她将筷子递给秦沚,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双,二人坐在石桌旁吃了起来。 “你知道我等这消息比较急,里面的确关乎一些秘密,尤其是涉及到对咱们有威胁的人和事。” 秦沚一边吃一边将信上的消息说与楚香兰听。 “里头的关系极为复杂,大致为你总结一下就是——阴阳家从一开始就是道门的一部分。” 楚香兰闻言皱眉道:“这不可能,我在蜃楼上待过很长的时间,道门和阴阳家的确有染,但不该是隶属的关系,东皇的实力在蜃楼上无惧世间任何人,就算是嬴政也拿他没辙。” 秦沚摇头道:“我们进入了一个误区,从一开始。” “东皇身为阴阳家的首领,他的确足够强大,即便是现在的我面对他依旧没有任何胜算,然而东皇的强和阴阳家的强根本是两码事情。” “东皇几乎干预不了俗世,与其是说他在执掌阴阳家,倒不如说他是一个永远喝不饱的吸血鬼,一直以来是他在压榨和欺骗着阴阳家这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阴阳家除了东皇,下面的那些人连武功玄术都没有练到家,拿着兰根有何用?当初楚香兰的母亲逃出来多半不是为了私吞兰根的研究成果,而是不想继续给东皇当作傀儡,在此之前,东皇必然承诺过一些看似鲜活其实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话,楚香兰的母亲在探寻的秘密中发现东皇话里的破绽,明白自己被欺骗了,于是带着那些志同道合,不愿意给东皇白白当枪使的人逃出了阴阳家。” 楚香兰听着秦沚的话,心中一时间泛起滔天波澜。 “翡翠虎的消息,以徐福的名义发出,所以他回的也是徐福,这件事情徐福是知晓的,信他先看过了一遍,上面还有他留下的‘痕迹’,有些话他说不得,根据上面的描述,我甚至怀疑东皇最早先的时候是道门的某个人,后来打入阴阳家企图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言罢,秦沚将手中的信纸递给楚香兰,她放下竹筷,仔细地阅读着信上的内容。 “这么隐秘的事情,翡翠虎为什么会知道?” 秦沚并不觉得吃惊,对着楚香兰解释道:“徐福知道翡翠虎知道,而翡翠虎当年绝对没有参与过这件事情,所以秘密一定是很久以前徐福告诉他的。” 楚香兰又低声疑惑道:“你这么肯定翡翠虎没有参与过?” 秦沚耐心道:“当初阴阳家花了多大的力气去追杀这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看来,这其中定然还有道门的人在暗中配合,你觉得翡翠虎要是参与过这事,他还敢正大光明地出入七国做生意?” 楚香兰仔细想了想,白眼叹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她的冤屈程度想来一点儿不比六指黑侠差,从头至尾她都是受害者。 秦沚为她夹了一些菜,轻声道:“快吃吧,事到如今他们绝不会收手,不是咱们死,就是他们亡。” 楚香兰将信纸还递给秦沚,默默吃着饭,不言不语。 …… 月末的来到让临淄平添了不少鲜活的气息,名家少在江湖上活动,城北一处府邸之中,门槛被人几经踩踏,府门大开,里头是宽阔的大院,穿过拱门几处,便看到一座巨大的楼阁敞然浮现,进去后四周的座位上已有不少‘食客’,静静等待那些剩下的宾客。 此地是用来招待农家和儒家的寻常子弟所用的房间,因为考虑到来时的人应当不少,所以腾出极大的空间为他们准备,剩下的一些贵客,反而到了另一头比较寻常的大堂中。 儒家去了伏念,子晴,子建,颜路,晓梦,还有打着儒家名号顺拐的荣沪,韩非,紫女,断水。 农家的人在左边只有三位:田言,司徒万里,药王。 这个阵容有些略显单薄,但其实农家来了不少人,譬如田虎这样的,主要目的在于蹭饭,田言打心底里一点不指望这个人能在这个场合出现,即便是他来了,多半也只能添乱,干脆就让他去大堂安静地蹭饭。 吃吃喝喝总没错。 秦沚原本是打算和楚香兰来这里面瞧瞧,然而因为既不是农家的人,也不是儒家的人,成功被人拒之门外,只得悻悻离去。 然后他便带着楚香兰翻墙进了人家的院子,去楼阁里头拿了一些美酒与糕点,与楚香兰找到了大堂,隔着较远的某处隐蔽角落听着里边儿的谈论。 是一棵大树的枝桠上,上边绿叶几乎全部凋零,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片,秦沚与楚香兰靠在树上,一边享用着糕点,一边品尝美酒。 “是有一段时间没喝酒了,我要是一会儿喝醉了掉下去怎么办……”楚香兰看着自己的手中的酒壶,有点微微心虚。 她喝酒不行,很容易喝醉。 秦沚将腿蹬到另一处粗枝上卡着,背靠树干,将楚香兰抱在怀里笑道:“放心喝,这样就掉不下去了。” 楚香兰白了他一眼,小口吃喝着。 顺着枝桠间的缝隙,秦沚能看见窗内的田言,这意味田言也能看见自己,然而这个角度在她的视觉盲区,但凡她不转过身,或是偏过头,便不知晓秦沚的位置。 “兰儿看见屋内的那个女子了吗?” 楚香兰闻言垂下眼帘,仔细凝视一会儿后,小声道:“这人身上好重的杀气,不过收敛得很好,估计寻常人看不出来。” 秦沚附在她柔软的耳朵旁轻声说道:“她是农家烈山堂的大小姐,也是罗网天字一等的杀手惊鲵。” 似乎是来自于杀手天生极其敏锐的六觉,田言被人注视着觉着不安,一偏头便瞧见了树上的秦沚,美眸微眯,内有锋芒。 秦沚并不急,对着她笑笑,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田言注视秦沚稍许,便将目光收回,若无其事地继续同大堂内贵客们有说有笑。 “你看她多听话。”秦沚眼中闪烁着莫名的意味,楚香兰心中一凛,提醒道:“这里是临淄,名家的地盘,你不要乱来。” 秦沚伸手轻轻递了一块糕点在她唇边,待她一口全含住后,秦沚才从楚香兰温润的嘴里抽出手指,平静道:“兰儿放心,我跟她没仇。” “要是有仇也不能在这个地方解决。”楚香兰不放心,仍旧叮嘱了秦沚一句,秦沚仰头喝了一口酒,微微点点头,示意楚香兰不要担忧。 “兰儿猜猜这女人最后会是惊鲵还是田言?” 秦沚突如其来的话让楚香兰一怔,她有些迷惘地注视着田言的后背,缄默不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六十四章 剑上有灾 大堂之中的人仍在闲谈,待众人吃饱喝足,名家的一位长者才唤人来将桌上的糕点菜肴换下,仅留下美酒数坛。 “诸位想必应该听过我名家前贤公孙龙的‘白马非马’一说,今日邀请诸位前来,除了吃喝辩答以外,名家还为各位准备了一份薄礼,稍后待众位离去时候献上。” 说这话的正是公孙玲珑,她的面具‘娇颜’丢失于被罗网追杀的途中,此时失去了面具的胖女人大大方方站在众人的面前,让众人眼前一亮。 公孙玲珑并不丑,甚至面目要比许多女人都更加清丽,然而她臃肿的身材却也看得众人心头有些怪异。 这年头胖子不算少,但女人能长到她这模样的也不多,战乱时期的大部分女人成为了王权贵族的附属品,她们或是为了荣华富贵,或是为了家人平安,很会控制自己的身材比例,像公孙玲珑这么肆无忌惮地长的女人,要么被人杀了,要么被人嫌弃,最后下嫁给一些同样被人嫌弃的男人。 方才众人在吃喝闲聊中基本认识了在场的人,对于公孙玲珑,除了名家自己内部,其他人几乎没有听到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 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小问题,尤其是对于知晓公孙玲珑剑法无双的韩非等人,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子或许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这样的人不出名就有些奇怪了。 不为权名,仅为生存,根本不必要花费大量的经历和吃去常人吃不得的苦头修行武功,尤其是公孙玲珑隶属名家,不像罗网的刺客天下各地追杀人,武功对她而言本来就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情。 “白马非马乃经典辩论名说,从前许多大儒都被怼地哑口无言,我等农家乡野粗鄙人士,今日只能身居旁位看着诸位答辩了。”田言语气淡淡,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农家参与,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农家的擅长,而且她对这样学术性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 儒家才是正主,农家不过是请过来凑个热闹罢了。 较之这场没什么意义的答辩,她更加在意韩非和秦沚的出现。 田言不知晓事情的始末,在她的主观意识里,韩非和秦沚是一路人,这让她不得不猜测关于二人的动向,来名家究竟意欲何为。 “当然,此番本就是大家随意聊聊,如果田姑娘不愿意开口,我名家的人又怎会为难农家弟子。” 客套话一说完,她顿时便将自己的锋芒立时间转向了儒家,肥胖的手指头翘起兰花,轻放在嘴边对着伏念直抛媚眼,看得伏念心头一紧。 “久闻儒家掌门人伏念大名,今日侥幸得见,果然是仪表堂堂。” “……” 远处树上的秦沚听着屋内无趣的客套话,竟觉得有些尴尬,微微叹息一声将头偏过去。 楚香兰美眸里有几许微微的醉意,她轻声道:“白马非马是什么意思?” 秦沚想了想,低声解释道:“大致意思就和公孙玲珑因为长得胖而不是女人一样。” 楚香兰闻言抿嘴笑了笑:“这不是骂自己吗?” 秦沚伸手抚摸着她俏脸上滑软的嫩肉,叹了口气。 “名家的人喜欢玩文字游戏,但他们不全做这个,对他们来讲白马非马不过是一个玩具,不知在名家的内部这个玩具被他们玩了多少次,这次拿出来给儒家玩,是想打击一下儒家的气势。” “在文派上,名家始终斗不过儒家,这是一个比较让他们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借这个江湖性的宴会,让儒家的人丢脸……不然你以为他们请农家来看什么?” 就在二人耳语阵阵的时候,屋内已经开始了辩驳,这场答辩由白马非马挑起,进而演变成了其他的一些,譬如:究竟夜晚是白天的开始,或者夜晚是白天的结束。 这些问题本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儒家的人在嘴皮子上面的功夫比起名家的确算是略有逊色,然而不乏有机敏之人譬如韩非和伏念,子晴,荣沪等等,什么问题也都能议论上一番,两家你来我往,算是热闹。 晓梦突然想起从前在太乙山上时候,秦沚问她的那个问题: “世上是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鸡蛋?” 这个问题秦沚没有告诉晓梦答案,因为秦沚自己也不知道。 他又不是造物主,哪里会知道这种人类十大未解之谜性质玩意。 在座的人并不比他好的到哪里去,当小道姑将这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场面一度变得沉默。 窗外不知何时出了太阳,温暖的阳光洒在楚香兰姣好的面容上,让她舒服地瘫在秦沚怀里伸了个懒腰,仰头闭上眼睛,静静享受身上的暖意。 “敢问晓梦姑娘这问题是从何而来?” 田言忽而开口,心中觉得奇异。 众人闻言也看向晓梦,让她有些不自觉地紧张,小手抓住伏念的袖子往后缩。 “是……秦沚。” 名家的人并不认识这个人,但田言认识,儒家的人也认识。 “这么奇葩怪诞的问题,也只有秦兄才想得出来了。”韩非摇头大笑,听得远处树上秦沚耳朵痒。 名家落座与公孙玲珑身后的长者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听得公孙玲珑开口道:“敢问诸位,晓梦口中的秦沚究竟是个什么人?” 问到这个问题,场面再一次变得格外安静,韩非思考了一下,敷衍道:“秦沚是我偶然在江湖上认识的一个朋友,后来与儒家发生过一些交集,所以晓梦认识他。” 韩非顺口将晓梦就归结到了儒家之中,名家对道家的事情并不了解,也不曾将晓梦同道家那个天宗掌门联系起来,一时间也就听信,并未多问。 “真可惜,那位朋友不在此地,不然大家也能一起凑个热闹。”田言语气里颇有一些嘲讽的意味,但众人却未往心里去,她微微偏头,看见秦沚依旧坐在树上的老地方,抱着楚香兰喝酒晒太阳,惬意至极。 “那位叫做秦沚的先生可有告诉晓梦这个问题的答案?”公孙玲珑身后的长者似乎不死心,面部皆白的须发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似乎对晓梦口中‘鸡生蛋’的问题答案有一种执拗的坚持。 公孙玲珑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却并未多说。 她不大喜欢这样沉溺于学问的老人,因为这样的人通常都十分顽固,因为他的顽固,让一直占据辩答上风的名家顿时落了下乘。 ‘鸡生蛋’只是对方随口提出的问题,是不是真有答案还未可知,自己这一方完全没有必要刨根究底,事实上,就连名家自己的学术里头许多的问题都没有确切的答案,她身后的这位长者在名家的地位要比她崇高许多,无论是资历与辈分她都没有办法跟这位长者相比,所以她也没有资格开口阻止身后的这位老人。 晓梦听到了老者的问题,迷惘道:“他没有跟我讲,我也没有问。” 老人闻言,浑浊的眼神微微吐露惋惜,怅然道:“那真是可惜。” 外边的楚香兰闭着眼睛,白嫩的小指头勾着酒壶,她轻声问道:“你真的不进去玩玩?” 秦沚摇头:“不去。” “进来露个面主要是给惊鲵看看,我是疯了才会傻里傻气地往里面凑,兰儿没看见伏念和韩非都有点接不上嘴吗?里头的公孙玲珑口齿这般伶俐,我不去自讨没趣。” 这场辩论明眼人能瞧见名家的目的,所以儒家的人放得很开,并非事关朝廷,江湖上的恩怨只要不见血,基本都不算大事,不过丢一些面子,对儒家这群被从小教育要心胸宽广的人来讲都是小事情。 在散宴之前,秦沚已经带着楚香兰先行离去,直至众人宾客都走得差不多后,韩非才对着大堂之中的公孙玲珑拱手道:“公孙姑娘,感谢你今日没有拆穿我的这二位朋友。” 他自然说的是断水和荣沪,在这场会议之前,断水和荣沪已经与公孙玲珑见过面,并且还交过手,如今他们四人打着儒家的名号进来,伏念与韩非同门,自然愿意包庇,公孙玲珑能够不介意本身已经是一种偿还。 “韩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是我先前杀错了人,还请公子海涵。”公孙玲珑的口气使得韩非颇有一些惊讶,紫女站在韩非身旁,看似轻松,实则身子崩得极紧。 她打不过断水,在断水身前仅有自保之力,而断水却亲口承认自己不如公孙玲珑,所以在这个距离一但公孙玲珑对韩非动粗,她必须要先一步反应过来。 就算防不住也得把韩非推开。 韩非对着公孙玲珑微微一笑,开口道:“在下此次来不是向姑娘问罪的。” 公孙玲珑一怔,旋即笑道: “公子不是来向我问罪,那是来做甚?” 韩非低声道:“送礼。” “送礼?有趣,我生这么大,还没见有谁送过我礼物。” 韩非闻言又说道:“这份礼物姑娘收的得慎重一些,待会见着之后,再决定要与不要。” 公孙玲珑面色微凝,眸子里露出复杂的神情。 “请公子带路。” 公孙玲珑随着四人到了一处郊外偏僻之地,断水走到溪水旁翻开下面淤泥,露出两柄单刃的剑,稍微清洗后便将它们放置于众人面前的地上。 公孙玲珑看着这两把剑,眸子里的神色愈加复杂。 “黑白玄翦,这是我送给姑娘的礼物,但收或者不收全凭姑娘自己的意思。” 她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弯腰去拾取,直至很久后才淡淡说道:“不知韩公子究竟是送礼,还是送灾?” 韩非看着地上的两把剑,平静道:“送礼也好,送灾也罢,流沙拿到这把剑有很长的时间了,但一直没有办法为它寻找一个合适的主人,即便如此,我们宁愿它枯朽成泥,也不想它沦为罗网的杀器。” “断水告诉我姑娘的剑法天下无双,即便是他也不能取胜,尤其擅使双剑,此次前来送礼,因为玄翦伴随着罗网的目光,所以如果姑娘收下了玄翦,便也收下了灾劫。” 公孙玲珑沉默许久,弯腰拾起玄翦,抬头看着韩非凝声道:“韩公子不怕我杀了你们后再将玄翦献于罗网换取名家在秦国的一席之地?”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紫女在那一刹下意识地想要拿取腰间的赤练剑,却被韩非握住玉臂。 “白马非马,罗网非网,流沙亦非沙,姑娘是个聪明之人,不会做出这等蠢事。”他淡淡道。 东风劲吹,至于剑刃锋芒处又陡然轻缓下来。 因为有人挥剑的速度比风还快。 黑白入鞘,公孙玲珑忽然收起了脸上的严肃,笑嘻嘻地对着韩非抛了个媚眼:“那可多谢公子的礼物。” 待她肥胖的身影远去,韩非才发现自己握住紫女的手心全是汗水。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荣沪看着公孙玲珑越来越小的背影,轻声喃喃。 “一个能够有这般剑术和武功的人,通常都有故事。刚才她握住剑的那一瞬间,我突然在想……会不会她是罗网的人。” 韩非的话有如惊雷,让众人后背一阵冷汗。 “我没有见过她。”断水如此肯定说道。 “的确如此,如果她是罗网的人,现在也只有你能活下来,方才那一剑来的太过突兀,在此之前竟没有任何预兆。” 韩非这样解释,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即是关于逆鳞都来不及反应的事实,他丝毫不怀疑公孙玲珑有着上一位黑白玄翦的实力,这个世上能跟逆鳞动手的人很多,但能够让逆鳞都来不及反应的人却寥寥无几。 四人里面只有紫女知晓逆鳞的秘密,所以韩非也并未提及。 “流沙里头估计只有卫庄能跟她过招,虽然不知名家是否还有这样的高手,想来是名家太过于善藏,又或者……公孙玲珑还有其它的身份。” “回去吧,关于公孙玲珑的问题咱们姑且放一放,最近一段时间也别对她盯得太紧,至少在她与罗网交恶之前,咱们最好不要得罪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暗涌迭起 秦沚同楚香兰此时在临淄城里头闲逛,由于不大想引人注目,所以和楚香兰的衣服都穿得挺厚,看起来比寻常时候臃肿了不少。 闹市上的人一如既往得多且纷杂,偶尔路过某些贵人府邸处还能见着里头水池畔有一些道门的人在与府邸主人人喝茶谈笑,对于这样的场景秦沚已经见怪不怪,诸子百家比较出名有力量的门派,或多或少都会依附于官场王族,仅凭江湖势力很难在百家之中崭露头角。 “为什么荣沪和韩非也会去名家?若是卫庄去倒还有一点可能,毕竟他是鬼谷派的弟子,可……” 楚香兰说道此处,止住了话题,其中意思秦沚已经明白。 “卫庄的身份不是一个秘密,但他的人是一个秘密。名家不会知道卫庄在哪里,也没有人认识他。” “关于荣沪,你真想知道咱们回头问问即可,反正云岺山庄离临淄城就那么近一点路,散着步也就过去了。” 楚香兰沉默了会儿,轻声道:“不去,今晚去玲珑苑住,花楼里头暖和,云岺山庄有点冷清,还不如小圣贤庄的人多。” 秦沚闻言笑道:“是不如小圣贤庄的活人多。” “云苓里头的人数不少,大都是死士,相互之间交流都是简短的只字片语,大多数时候甚至只是一个手势,一个眼神,所以庄子里头冷清了些。” 二人从东街一路向北,走到了某处酒家,里头传来的香气扑鼻,刺激的楚香兰喉头动了动。 “我要喝酒。” 秦沚偏头看着楚香兰,奇道:“在名家府邸里头你还没喝够?” 楚香兰白了秦沚一眼,嗔道:“就是因为在那里沾了酒才要喝个够,回了圣贤庄里我就不喝酒了,怕带坏晓梦。” “成吧。” 二人在酒家那里买了一壶温好的酒,出店门时候酒家的掌柜笑容格外亲切:“两位慢走!” 继续北行二十步,楚香兰灌进美酒数口,轻轻打了个酒嗝,眯着微醺的眸子说道:“这酒里有封喉的剧毒。” 秦沚牵着她柔软的手不放开,淡淡回道:“不然你以为酒家那么多客人,掌柜就对咱们这么热情?” “会是谁呢?” 楚香兰边喝边喃喃道。 她地兰根在秦沚心脉处附着,楚香兰并非她的本体,所以这些剧毒其实杀不死她,再者楚香兰的丹田草木精气先天便有解毒疗伤之功效,她对于世间所谓的剧毒几近免疫。 “无所谓是谁,咱们被盯上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儒家的时候那些人进不来,现在出来了,某些潜藏在阴暗角落的虫子已经张口。” 言罢秦沚带着楚香兰往回走,重新路过那家酒店,发现掌柜已经换了一个人。 “这才叫刺客。”秦沚赞道。 “事了拂衣去。” 楚香兰将手里的酒喝干,脑子已经有些迷糊,酡红攀上她的脖颈和俏脸,她自知自己已经差不多到极限,再喝估计秦沚只有背她走了。 “不喝了?” “不喝了。” 她少有地羞涩了一下,封好酒壶,将上面的细绳系于腕间,秦沚便又牵着她往湖心岛而去,错落开杂乱流动的人群来往,秦沚没有感受到四周有特殊的目光注视,确认那刺客已经离开,而没有尾随。 “我突然想到,咱们可以给周丹阳下毒。” “我觉得不行。”楚香兰闻言便一口回绝,轻摇了两下脑袋,便更加晕眩。 “且不论他是不是怕毒,就算他对毒素不免疫,天下间谁又能毒得死他?” 楚香兰的身子已经走路不稳,搭在秦沚胳膊上前行,但脑子里头想问题还算清明。 秦沚与她上了船,交了银子,只待二人进入湖心岛后,他才借着四周才子佳人喧闹一片开口道:“神农都能毒死,他一个周丹阳算什么,也许因为入魔的缘故,周丹阳的警惕心远比寻常人重,但一个人千防万防也难防住自己,我们只需要找到一种绝对致死的毒,这毒只管让他自己给自己下。” 二人进了花楼,楚香兰见人少了,玉臂勾住秦沚的脖子,让他背自己上去。 花楼的高层有人看守,是流沙的人,他们认识秦沚,见他上来便放行。 “听起来很有意思,至少安全,比你自己拿着刀剑去戳周丹阳强多了。”楚香兰迷糊地念道,随后打了个哈欠,渐渐睡了过去。 秦沚背她上了六层楼,随处选了一间空闲的房间,将楚香兰衣服除去一些,放于软榻之上盖好被子。 屋内烛火巍巍,摇曳明灭像是人的命数,其实外边儿天还未黑,但火烛依旧长明,每过一些时间会有下人进来进行更换,这些火烛基本不会有机会燃烧过半。 这种做法已经足够奢侈,玲珑苑作为比紫兰轩还要聚集人气的吸金场所,这种浪费对它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临淄有人想杀秦沚和楚香兰,作为当事人之一,他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这个世上想杀他的人很多,道门,阴阳家,罗网,任何一方势力均有庞杂的关系网络,下毒的那位刺客明显是个老手,而非菜鸟。 从秦沚打完酒到离开,从他离开再到回来,这之间的时间不长不短,足够一个人做很多事情。 下毒和刀剑杀人不同,前者如果是个聪明人,不用等结果,下毒本身就是一种目的,至于目标死与不死,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做完该做的事情就可以走人了。 傻子才会呆愣着等待下毒之后的结果,这样的人当不了刺客,因为死得快。 秦沚在房中不久,房门便被人拉开,韩非端着美酒在门外瞥见睡觉的楚香兰,对秦沚低声笑道:“秦兄换一处说话。” 秦沚点点头,随后将房门带上,跟着韩非去了旁边的隔间。 “秦兄今日来花楼是有事情?” 房中紫女卫庄都在,似乎正商量着什么事情。 桌几上摆了些果蔬,但也无人伸手去拿,这个时节天冷,果蔬几乎成了装饰品,很少有人喜欢要见秦兄,而没有说任何其他的事情,我们寻思着为什么你会认识她,以为有圈套在里面,暂时稳住了她。” “在哪里?” “云苓。” 秦沚隔着窗户瞧见外边儿的天色尚早,便转头对着韩非说道:“楚香兰酒醒了之后跟她说一声,我先过去。” 韩非点点头,目送秦沚离开后附耳对着紫女交待两句,自己和卫庄也起身离开了花楼。 流沙有很多事情值得烦扰,荣沪处理不完所有,前两天接到白凤的消息,罗网已经有人在向临淄渗入,虽然不知是不是针对自己而来,但总归得有一手准备。 …… 秦沚骑马顺着官道快速赶往了云岺山庄,庄门外的死士见着秦沚之后便快速地引领他到了一处客房,一进门秦沚便闻到一股极其重的中药气味,并且这股药味里面还伴随着一股腐臭,十分难闻。 他静静注视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妇人,巧柔的眉目里与某人如此相似,眼角的皱纹昭示着她已经不再年轻,鬓角已经泛白,手指间的硬结,手掌的老茧依稀能够看出妇人曾经常年用剑。 “实在抱歉,这具身子坏了,需要用药才能一直维持,老身晓得味道难闻,姑且请先生忍忍。” 秦沚用脚勾过木凳坐在妇人面前,平静说道:“你不该认识我,看你的面像,是田言的母亲?” 她微微一笑,轻声道:“先生好眼力,老身的确不认识先生,是颜路告诉老身的。” 秦沚打量了妇人一番,点头道:“你也别一口一个老身了,看你模样也并非多老,应是年轻时候消耗自身精血神气太多所致。” 妇人轻叹,对着秦沚说道:“我来这里找先生是为了一把剑。” “惊鲵?” 妇人点头,神色肃穆道:“我潜藏于农家很多年,看着田言健康长大对我来讲是这辈子最至关重要的事情,我曾为罗网做事,是惊鲵之主,后来为了女儿在一位高人的指点下逃出罗网的控制,但我没想到他们并不愿就此罢休,到了最后惊鲵剑的物归原主不但不能满足罗网,反而使他们变本加厉找上了我的女儿,若不是在前些时候我偶然看见了田言身上的惊鲵,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所以为什么是我?”秦沚淡淡道。 妇人看着秦沚认真道:“先生与无名师父同为罗网禁忌名单上的人,想来有着异于常人的手段,我此来在颜路的指引下求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夺回惊鲵,此后我将代替我的女儿为罗网做事,不再让她去执行生死不能自己的任务。” 秦沚站起身伸出手帮妇人仔细理了理鬓边华发,语重心长道:“多么令人感动的母爱,可惜啊……” “满嘴谎话。” “你根本就不是田言的母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十言 妇人看着秦沚许久,出神之余也觉得奇怪,觉得十分困惑。 “你的鼻子似乎远比常人要灵。”她如此笑道。 秦沚收回手,打量妇人一番,才开口道:“的确是鼻子灵,女人身上会分泌一种带有特殊气息的物质,这种气味在女人之间作用并不明显,但男人闻着就不一样了。” “你很聪明,用了味道很浓重的东西携带或涂抹在了身上,虽然我不知道你对惊鲵的身世为何如此了解,然而你碰上了一个鼻子很灵的人,所以你所有的计划无论如何完美,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也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大司命,别来无恙。” 妇人轻叹一声,火红色的玄光在周身流转,整个人的模样与身材大变,俏丽之姿一览无余,她看着秦沚柔声道:“有水吗?我洗洗身子,这味道太难闻了。” 秦沚笑笑,不言不语,带着她去了洗澡的地方。 “我不需要热水,冷水即可,稍等片刻我便出来。” 她身上似乎涂抹着什么奇异的物什,表面皮肤显得略带油光,自她洗去以后,这味道却也散去的极快,并未一直停留在身上,不到一刻钟,大司命便裹着洁白的布巾走了出来,大片的肌肤外露,洁白弹嫩,唯有一双右臂生长着鲜红的鳞片看得秦沚眼皮直跳。 “劳烦你去找件衣服给我。”她说话一点儿不客气,面目巧笑嫣然。 秦沚同庄内巡逻的死士要了件事先准备好的衣裙,待大司命穿好了衣服,二人回到先前的客房内,她才对着秦沚缓缓说道:“焱妃出事了。” 秦沚眉头微皱,问道:“为什么你对焱妃的事情如此上心?” 大司命略一沉默,回道:“的确不止是上下属的关系,焱妃算是我的老师,我的阴阳玄术能有今天这般成就与她曾经栽培密不可分。” 秦沚瞧着她的双手,眨巴了两下眼睛。 “你手都成这样了,管这叫成就?” 大司命盈盈一笑,双手伸在秦沚面前,上面的鳞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 “这可不是幻术,我寻常时候一直保持双手这副模样,只因为施展玄术方便,上面的鳞片只是一种对修为造化的判定,并非后遗症。” 听完大司命的解释,秦沚竟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回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边喝便开口道:“说说焱妃吧,我很难猜想到她会有什么事情。” 大司命闻言沉默许久,这事情对她而言很重要,到了说出口的时候反倒让她有些踌躇。 “前些阵子有一个很厉害的道门老头,进了燕国的王宫拿走了焱妃身上至关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三足金乌,焱妃的玄术道果。” 秦沚闻言奇道:“这种东西还能被拿走?” 大司命面色凝重,俏脸崩得极紧。 “我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关于三足金乌,那是焱妃的命源,如今焱妃再过月余大概就到了生产的时候,然而她此时虚弱至极,到那时她和孩子一个都难活下来。” “那道门的老头子带着三足金乌上了蜃楼,似乎和东皇阁下在谈论什么,最后没有谈成,他便带着三足金乌又离开了。” 话说到了这里,秦沚大概明白大司命的意思了,淡淡打断她想要继续下去的话题。 “这个忙太牵强,我也有些无能为力,听你这么一讲,我大致便知晓那个道门的老头是谁了,不是我妄自菲薄,东皇都未必是那个道门老头的对手,而我接东皇一招已经相当勉强,这之间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大司命面色一僵,沉默一会儿后又说道:“阴阳家的人知晓太乙山的位置和大致地域分布,我们曾经是道门分化出来的门派,可否请你想办法帮我将道门的那个老头子暂时引出太乙山,我对三足金乌有所感应,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抢回三足金乌又有何用,那老不死名为周丹阳,活了一百三四十岁了,是道门上一任绝代高手北冥子的师弟,他能在皇宫里头接近焱妃并从容离开,这不只是燕丹的疏忽,另一方面还有他强横的实力,如今燕丹既为燕国太子,又是墨家巨子,他恐怕是抽不出时间来理会焱妃的,否则这事也不至于落到你头上。” “很讽刺不是吗?总有人会觉得比起儿女情长,天下权名更值得让人付出。” 大司命被秦沚说得哑口无言,事实上早在前些时候她已经先行去往燕国一次,只是并没有寻到太子丹,听病床上的焱妃说起,燕丹此时该是去隐匿处理墨家内部的事情了,许久不见人影。 “直接进去偷是不现实的,三足金乌并非寻常事物,周丹阳必然会妥善保存,想要拿回三足金乌,只能换,不能偷。”秦沚在心里琢磨许久,不断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沮丧情绪的大司命被秦沚说的一怔。 “换?” 秦沚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投向窗外,清冷的微风顺着间隙吹入室内,挑起二人的发丝,杯中未喝完的茶已经皆尽凉透。 “换,东皇给不了的,我们未必给不了,或许你该回去问问东皇周丹阳到底想要什么,然后看咱们是否出的起这个筹码。” “焱妃毕竟帮过我,只要不涉及到某些原则性的问题,贵重一些的筹码我也是能够接受的。” 大司命自然知晓秦沚口中这‘原则问题’指的是秋兰。 “来不及了,我一去一回,再前往太乙山,最后再带着三足金乌回燕国,怎么也得接近两月,到那时,焱妃可能已经……” 秦沚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后仰起,双目轻轻合上,手指搭在大腿上敲动,大司命则一直安静依靠在木门旁,美眸望向院外的萧瑟景致,心中变得安宁下来。 “我有一个筹码,周丹阳绝对动心,你现在直接骑马去太乙山,找到周丹阳告诉他有人愿意用解除彡獨入魔的方法去交换他手里的三足金乌,让他先放人,方法会随信一个月后寄到……没有足够守备力量的皇宫,周丹阳能进一次就能进第二次,姑且先让焱妃安全将孩子生下来。” 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有那么一瞬间秦沚会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让他成为一个当刺客的机会。 让周丹阳中毒身亡的机会。 大司命闻言迟疑了一会儿,看着秦沚认真道:“这方法当真管用?” “姑且一试。除此之外,你找不到一个更好的方法能够拿回三足金乌,又或是其他什么能让周丹阳动心的东西,到了他那个岁数与境界的人,你不能指望仅仅凭借着荣华富贵就能跟他做买卖。” 大司命注视秦沚许久,最后低声道了声谢,快速离开了客房。 秦沚目送她远去,不久便有人进来打扫屋子,秦沚将手里没喝完的茶全部倒入了院子里的树根处,倒扣杯子于石桌上,也兀自离去。 等到秦沚重新回到花楼时,楚香兰已经酒醒,正坐于桌几上同紫女闲聊,细细想来,这几乎算是二人自新郑一别后第一次正式见面,虽然楚香兰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楚香兰,更不是紫女曾经于恶人手中救下的晓月。 “天上掉了馅饼,正说着怎么给周丹阳下毒,他却自己送上了门来。” 秦沚进来后,对着紫女笑道:“屋里是暖和,也请紫女姑娘快些拿点吃喝过来,干坐着说话没什么情调。” 紫女无奈对他翻了个白眼,起身翩然离去,不多时,屋内已经多了美酒一坛,白玉杯两只,糕点一碟。 “我不喝酒,对身体不好。”紫女浅浅说着,玉手摘取一点玲珑苑的著名点心‘芙蓉酥’向齿间中送去。 秦沚一巴掌拍掉楚香兰想伸向酒坛的手,瞪了她一眼,随口对着紫女说道:“想生孩子了?” 紫女俏脸难得露出羞色,轻声道:“再过一两年吧,韩非让我先养好身子,之前老在江湖里头奔波,总会落下一些暗伤和病根,他担心我以后生孩子会发作,就没有急着要。” 秦沚闻言不禁有些感慨,想起了如今怀孕还躺在病床上苦苦支撑的焱妃,心里头不是滋味。 焱妃跟他没什么交集,不过仅仅是一种类似于‘英雄迟暮’的错觉,秦沚实难想象当初那位风华绝代的女人现在会落魄到这般境地,命在旦夕时身边最亲信的人却不在。 燕丹到了此时应该还不知晓焱妃的事情,甚至可能已经不在燕国,秦沚对于这样的情况觉得惊奇,无论他如今对焱妃是怎样的态度,但焱妃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他的骨肉,如此随意是不是太真实了些? 秦沚将焱妃的故事讲给了二女听,她们听完后竟陷入了沉默,一时间谁也做不得声。 “你将解除彡獨入魔的方法告知于周丹阳岂不是为我们树立了一个无比强大的敌人?秦沚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楚香兰的语气平静,没有责怪秦沚的意思,只是遵循他的意见。 “的确如此,我诚恳地希望周丹阳能够变得和咱们想象中的一样强大。”秦沚如此说道。 于是当他话一说完,楚香兰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秦沚的额头,疑惑道:“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紫女在一旁沉默,秦沚和道门阴阳家的恩怨虽然是私事,但他与流沙的渊源极深,届时三方发生了激烈的争斗,流沙绝无置身事外的道理。 “焱妃的情形固然值得同情,就算是你想要报恩,也需要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来看,如此草率的做法,可能会让很多无辜之人跟着陪葬。” 秦沚揉了揉太阳穴,不觉得二女厌烦愚蠢,很耐心地为她们解释道:“我要周丹阳重走庄子当年的路,如果他失败了,最坏的结果便是他疯魔,还能如何?” “如果他成功了,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无法再在人间行走,咱们少去一个最大的敌人,何乐而不为?” “世间的毒药无数,周丹阳苦苦压制自己的心魔几十年甚至可能上百年,天知道他有多么想要解除这份无时无刻对他有着致命危险的心魔,这一次我借着珍贵筹码与他做平等交易,他的戒心会小很多。” 言及此处,秦沚顿了顿,抱着酒坛饮下烈酒数口润了润嗓子,才继续说道:“咱们说到底是他的敌人,无论是偷东西还是送东西,都会引起他对于我们本质目的认真思考,而换东西则不同,人们通常想到的都会是对方的东西价值是否足够,物什本身是否足够真实云云……” “因为目的那一处已经先入为主地被‘交换’二字占领,并且我们是主动方,即便是他要揣测我们的目的,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也只会想:‘他们要这三足金乌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不是‘他们送我这个秘密究竟是为什么?’,如果他机敏地意识到了后者,那么他的潜意识便会立刻提醒他,我们送他东西是为了交换三足金乌,这就是目的。” “一般来讲,他只会想法设法认真排查秘密的真伪性,等到他确定了我跟他讲的都是真话后,周丹阳几十年下来因为入魔而隐忍的痛苦会成为我们手里最锋利的剑。” 秦沚的这番话十分绕口,二女琢磨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心中觉得震撼无比。 ——这是秦沚最可怕的地方,他在某些问题上对于人心的把控有一种恐怖的统御力,正是这种统御力让他的计划几乎从来不会落空。 紫女曾在韩非身上也瞥见过这种巨大力量的冰山一角,尤其是夜深人静时候,她心里的小秘密韩非全都知道,站在韩非的面前,她总有一种光着身子的羞耻感…… 然而韩非的手段相比起秦沚却显得过于柔和,他所顾及的东西太多,考虑得也必须要更加成熟。 外边的天色在众人的闲聊之中已经逐渐暗淡,在明月还未升起时候,屋内闪烁明灭的烛火已经显现得格外温暖透亮。 焰火外侧有一层朦胧的弧形辉耀,彰显着一份神秘。 “我讲了这么多,你们听着不饿吗?”秦沚面色严肃,腹中的饥饿感已经袭上来,方才光顾着说话喝酒,点心全给紫女和楚香兰吃完了。 “懂,我去给你们做饭。”楚香兰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眼角有些微微惺忪的晶莹,这种坐着听人吹乎的感觉的确很棒,身心都能得到放松。 “我也出去散散心,过会再来吃饭……香兰顺便多做几份吧。”紫女起身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去,秦沚见她出门不忘仔细打理着自己的衣襟,料想是韩非快回来了。 楚香兰心里微微过了一遍,抬头看着秦沚疑惑道:“五份?” 秦沚伸出手对她做了一个‘六’的手势。 “六份。” 楚香兰秀眉微皱,确认了一遍后认真道:“是五份。” 秦沚轻轻捏了捏她滑嫩的俏脸,说道: “我的意思是,我要吃两份。” “两份饭菜,两倍的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六十八章 新生 焱妃使人去打理了一间干净的房子,距离焱妃住处不远,秦沚同楚香兰暂时在此地住下,后来楚香兰并不放心,于是让秦沚寄一封信回小圣贤庄,以免晓梦担心。 周丹阳对于晓梦的走失仿佛并不关心,甚至不以为意,几乎没有见道门的人有何风吹草动去寻找过。 太子府向来冷清,自从燕丹离开之后显得更甚。此地除去一些前来打扫的下人和侍奉焱妃的奴婢,再无人问津,门可罗雀。 秦沚和楚香兰在此地照顾焱妃七八日后,大司命便已经带着三足金乌回到了燕国太子府,只是不知在路上遇见了什么事情,她的状态看上去十分糟糕,浑身鲜血,剑疮竟有十来处。虽然并不致命,但伤口极深,有些地方的伤口已经结痂,有些地方则不那么幸运,已经开始感染溃烂。 玄术武功到了她这样程度的武者,伤口不可能出现自然溃烂的情形,唯一的解释,就是剑上有毒。 “兰儿帮她瞧瞧,我将金乌拿给焱妃。”秦沚在院门之中接待了大司命,她进门坎时几乎是连滚带爬,也顾不得形象邋遢,事关焱妃性命,对她而言,时间弥足珍贵。 楚香兰看了看大司命身上的伤,将她背回自己和秦沚所住的地方,用草木精气帮她清洗了一道身子,排除她身体血液中的毒素,随后让她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重新回到焱妃的院子,早在门外时候便远远地瞧见了焱妃屋内有金光隐隐阵阵,她迟疑了一下,回身去院门外张望了一番,确认附近没有人才轻轻打开门缝,侧身挤了进去。 很震撼的景象。 一只巨大的金色神鸟在焱妃面前振翅,身子几乎占领了半个房间,虽然屋内无声,但楚香兰总感觉耳畔总有来自远古的轻鸣浅吟,微微侧目看了看正在一旁坐着喝茶的秦沚,他似乎并不觉得惊讶。 金色神鸟在与焱妃的亲近之中身上骤然绽放出数万道神光,化作流彩纷纷一针一线地穿入隐没在焱妃的体内,每一束流光的消失,金色神鸟的身影就会淡弱一份,而焱妃体内的炽烈之息则会强劲一分,直至最后金色神鸟的彻底消散,焱妃的精神明显有了质变,不再如同先前那般病怏怏的模样。 她缓缓睁开双眼,里面似有金色琉璃,一闪即逝。 “红鸢呢?她怎么样了?” 楚香兰坐在床边柔声道:“没有性命之虞,不过身子伤的不轻,怎么也得养一段时间了……你现在能起来活动了吗?” 焱妃细细感受了一番,脸色忽而变得肃穆起来。 “不能。” “羊水破了。” …… 后来燕国在燕丹回来时候下了一场大雪,雪来的太急,封了郊野的路,他的行程被活生生延期了许多天,直到看见自己初生的女儿时候,他脸上还有被风雪侵袭的痕迹。 “辛苦了。” 简短的三个字,稍微让焱妃的心里得到一些慰藉,肚子里有怨气,但她并不想做一个怨妇,默默承受,对燕丹甚至没有提过周丹阳的事情。 秦沚楚香兰和大司命是在雪下之前先后离开的,他从屠夫觉醒时候开始,杀了不知道多少人,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生死抉择,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让他心底悸动的事情,但是当他看见新生命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那一瞬间竟无比感慨。 世间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刻,无论是老子,庄子,孔子到后来的嬴政,东皇,周丹阳,焱妃……等等。 迎接美好全新生命时候,大家都一样,自此之后,人的一生将会沿着无数条方向行走,有些人走得快,有些人走得远。 是这样无数的命运轨迹,在同一个,造就了无数条线,造就了无数的人。 “她好美。”秦沚说完这句话,便带着楚香兰离开了燕国。 走时天寒,齐国也能看见雪,秦沚不想在燕国逗留太久,等到大雪封山时候,他们再想离开也就难了。 “原来女人生孩子这么痛。”楚香兰忍不住咋舌,想起当日焱妃狰狞扭曲的表情,看着就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可惜,我想生也生不了。” 她心中觉得遗憾,似乎很想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秦沚骑在马上抱住她轻声笑道:“回去看雪。” …… 冬日来去,齐国的银装已经极为豪华闪耀,从临淄一路铺到桑海去,漫漫飞雪迎空而来,纷扬似盐洒,轻静如鸿毛,二人身上没穿什么太厚的衣服,即便是不怎么害怕寒冷,也不能就这么坐在院子里头,否则不出一刻钟就会变成一个雪人。 小圣贤庄的学生已经换上厚重的冬装,虽然某些内功深厚的人不惧严寒,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故意穿得极少,一来太过于标新立异招惹眼球,二来的确大冬天穿这么少也会觉得冷。 身体能刚住不意味感知不到冷热,除非是做着特殊职业的人,不然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自焱妃一事过后秦沚没有再关注过周丹阳的事情,他愿意拿出三足金乌做交换,说明他已经上了当,现在估计正忙着参悟怎么将自身的恶念彻底从精神之中清除,等他成功的时候就是秦沚计划彻底完结的时候。 屠夫是想亲手杀掉这些人的,但祜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事实上想要单枪匹马杀掉周丹阳,秦沚至少得再等十年,然而这个时间已经足够周丹阳做太多的事,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继续等下去。 “这个过程总是会让人觉得枯燥且心焦,但你好像特别享受。” 楚香兰从屋里穿好衣服出来,端了一壶热茶给秦沚倒满。 “当然,等待一个好坏不确定的结果一直都是一件十分难熬的事情,兰儿看着我好像很快乐,其实我现在跟你一样,心里也有些焦躁,恨不得隔着山水千百里就盯着周丹阳此时的模样。” 楚香兰将白皙的手伸出檐外,触摸到冰冷晶莹的飞雪,片刻便消融成水,袖子被微风吹得轻轻摇晃。 “我在担心,如果周丹阳识破了你的计谋,并且将计就计……是不是对他来讲,这样的筹码更能够让他心动,从而心甘情愿地递出三足金乌,目的就是引诱你放松警惕。” 秦沚闻言沉默,抿了一口茶杯的中茗香,回道:“当然有这个可能性,周丹阳和其他的人不一样,譬如翡翠虎,譬如徐福……很多人,他们只能算是聪明人,唯独周丹阳不同,他是老成精。” “他百年来的人生经历,会让他比任何聪明人都要聪明,所以看待事情,也极易容易明白本质。” “我先前与兰儿说得乃是计中计,你听到的只有阴谋,此外还有阳谋。” 楚香兰一怔。 “阳谋?” 秦沚点头,索性将话说开。 “同他的这份交易筹码本身就是一件阴谋,他如果上当,就会重走当年庄子的路;然而周丹阳活得极久,所以他未必就看不出来咱们的想法,可能经过我信上方法一提醒,他就能想明白这就是庄子当年抹去恶念的方式,也是彡独为何会使剑客入魔的原因。” “但他与我们不同,没有听到过庄子的那番话,他又怎能见到玄门过后的风景?所以他只能揣测到我们也许暗含心机,但却不能真正明白我们想做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是向他有利的一面发展,而咱们是不是有阴谋在他那里的看法只能是:‘他们可能对我设有什么奸计。’,但具体有或者没有,他没有办法确定。” “这是一种赌徒惯用的把戏,我们让他看明白了他赢了所能得到的,然后隐藏掉他输了会付出什么,利润丰厚无比,而且正是他苦苦求寻几十年的东西,代价不明,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恐怕想收手也不容易。” 言及此处,秦沚转过话题道: “兰儿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话吗?我们只负责提供剧毒,下毒人一直都不是我们,而是他自己。” 楚香兰眼神投向天外,在朦胧烟雪之中记起了秦沚当初在临淄跟她说的那句话,也记起了自己喝的酒。 “原来那不是一句玩笑话。” “这是你最喜欢玩的把戏了对吗?玩弄人心。” 秦沚想了想摇头道:“贪欲只能是人心的一部分,我若真是有你说的这本事,不至于现在咱们还躲在小圣贤庄里头。” 楚香兰白了秦沚一眼,呆呆望着院门处。 “这个冬天过后,积雪化开,土地会有了新的生命力,或许明年或者后年,嬴政就能出兵将魏国拿下……事实上相比起其他现存的国家,魏国可能算是一块比较难啃的‘硬骨头’,奈何地势太糟糕,恐怕受不住秦国的长久摧残。” 她听着秦沚的碎碎念,有些奇异道:“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吗?” 秦沚笑道:“干系很大,秦国的发展带动的不仅仅是朝堂力量,还有来自于罗网的江湖势力,而罗网过早地大幅度统治齐国的疆域会对流沙有着致命的打击,仔细想想,为什么罗网现在不敢在齐国大张旗鼓地做事?” 楚香兰微微合上眼睛,感受空气里头的冬意,檀口轻启:“如果周丹阳上了当,重走庄子旧路,咱们日后的日子是不是会松闲许多?” “或者秦沚……你有没有想过,咱们结束了阴阳家和道门的恩怨之后,又该去哪里?” 秦沚闻言愣住,仔细想了想:“还有很多事情其实可以做,但也可以不做。” “就住在小圣贤庄吧,等我们数清了自己的恩怨,你就拜入荀子门下,每天看看书,练练剑。” 楚香兰柔声道:“现在不也可以?” 秦沚一把拉过她搂在怀里,低声道:“不妥,咱们身后事不干净,现在拜入儒家,会有拿儒家挡箭躲灾的意思,儒家对咱们已经很好,我不想让这些人看不起咱们。” 楚香兰微微嘟嘴,踢掉鞋子蜷缩在秦沚怀里,秦沚垂眼看看了她脚上那双极丑的白色毛线绒袜,不自禁地笑出了声音:“真丑,谁给你打的?” 楚香兰也乐呵笑道:“这不是谁给我打的,是荀子给自己的牛打的,但是牛的蹄子穿不了这玩意儿,就将就着送给了晓梦,结果晓梦嫌弃这袜子太丑,就给了我穿。” 秦沚摇摇头叹道:“小圣贤庄别给这小姑娘性子养得太野,真担心以后她真就随便找个人传了道家天宗掌门之位。” 外边儿风大,来了人在院门外不想进来,秦沚将楚香兰放在椅子上,出去跟那人交谈了一会儿,二人身上一片白,回来时候秦沚原地抖落一地雪渣。 “那人也真是,这么大雪不进来,非得在外边儿说。”楚香兰伸手拍了拍秦沚身后残余冰雪,轻声埋怨着。 秦沚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说道:“我要去一趟临淄,有一笔大买卖来了。” “现在就走?” “嗯,现在就走。” 楚香兰秀眉微皱,随后穿上鞋子,开口道:“这么急一定是大事,我跟你一起去。” 秦沚从屋内拿了两顶绒帽,一顶随手搭在楚香兰的头上,又给她围上一圈围脖,自己也如法炮制,二人便如同深冬觅食的狗熊一般。 “围脖带好。” 牵来马匹,带上干粮和水,二人简单和远处院子的子晴知会一声,便消失在了茫茫飞雪之中。 …… 一行脚印在雪地里头,由远及近,十分杂乱。 脚印旁边的雪偶有红色的血迹,断断续续,鹅毛般的大雪停下,凛冬呼啸的寒风尚不停歇,只待下一场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苍茫。 马儿跟着血迹和脚印在走,上面没有一个人,却有着温热的马鞍。 下一刻,马儿便倒在了血泊之中,猩红渗透了地上的积雪,缓缓散开不远便彻底凝结。 “杀马有用吗,这里离临淄就二十里路,你以为我们走不过去?” 秦沚左手牵着楚香兰,右手拖着一只腿在雪地上缓缓走着,腿上的裤子有不少破痕,上面全是剑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六十九章 雪上的血(一) “你是谁的人?”秦沚一边倒拖着男人朝临淄的方向走去,随口问道。 男人的脸掩埋在了厚厚积雪之中,两条手臂已经不见了踪影,染血的布衫开始变得暗红,每被拖行几十步,他必会努力抬起头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以防自己窒息而死。 这种痛苦远非常人能够理解,死亡对于某些人来讲一直都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会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只会是死亡的过程。 窒息而死和跳水并不一样,在通常的情况下,人在肺部浸入大量水的时候会发生昏迷现象,在这样的情况下,感知都已经被屏蔽,痛苦感会减轻,甚至全无。 活生生因为憋气而死的人,其间滋味只有自己能够理解,秦沚并没有一定要利用厚雪捂死此人,给了他选择的权力,即便是抱有必死之心的人,在能够选择时候也决计不会用窒息而死这样痛苦无比的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 但那人没有机会回答秦沚的问题,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已经困难重重,更遑论开口说话。 即便是能开口说话,他也不会说。 楚香兰回头看了那人狼狈无比的模样,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他的口鼻被雪捂住了,说不出话。” 秦沚头也不回,牵着楚香兰继续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微微笑道:“我只是问问,没想过要他回答。” 旋即,他右手手腕一翻,男人的身体在空中打了一个转躺在地上,张开嘴吐出一大口雪,瞠目喘着粗气。 “我们问个你能回答的问题,你今年几岁了?” 秦沚突如其来的话让那人大脑有些僵硬,他并不清楚秦沚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往细里思考,以免落入对方陷阱,于是很干脆地开口道:“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抑扬顿挫,贻笑大方。 “原来是个傻子。” 秦沚笑了一声,将他的脸埋入地下,用雪覆盖好,上面再压上一个巨大的石头。 “你……算了,你恐怕也听不见我说话了,就送我们到这里吧,多谢。” 秦沚说完牵着楚香兰快速离开了此地,带他们走后不久,地上被掩埋住头颅的无臂身体抽搐很有一会儿,最后才随着四周死寂安详的环境一同沉默。 然后永远沉默。 “这人武功这么高,想必有些来头,你不拷问他一下吗?” 秦沚偏头看了楚香兰一眼,平静道:“问不出来的,他是专业的剑客,在大冷天穿这么少,还把自己埋进雪里掩藏,就为了杀过路的人,但他怎么知道过路的人是谁?” “也许寄信给咱们的不是云苓山庄的人,也许是云苓山庄的人寄信时候被发现杀死并调了包,在小圣贤庄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曾言兄告知我的时候,说没有见到信纸,是口头传递的消息,因为消息关乎极其重要的秘密,信纸极易容易暴露,也就没有留下笔墨。” 楚香兰闻言笑道:“那人和你一样,喜欢利用别人的贪欲是吗?” 秦沚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好像学懂了,其实没学懂。” “从小圣贤庄子里头到临淄有几条路,咱们只是随便走的一条,我确认路上没有人跟踪咱们,所以背后的某些人一定在所有路上均设了埋伏,甚至一条路设了几处埋伏,除去杀死我们,他显然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楚香兰一怔,询问道:“什么目的?” “如果他不能杀死咱们,也要阻止咱们快速赶往云苓山庄的步伐。” “所以这么来看事情会有一种全新地解释——那封信的确是云苓山庄的人所传达出来的消息,对方也并没有捕捉到,不过那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他早就料到了云苓山庄会给咱们送信,于是派人在各个路口守着,目的就是为了杀死咱们的马,拖延时间。” “或许他们正在商议一些很有趣的事情,两方实力相近,甚至来人会更加厉害一点,为了避免我们及时赶到对他们产生威胁,他宁可牺牲一部分人在路上拖住咱们。” “那人一定明白我们,也明白我们和流沙之间千丝万缕扯不清的关系。” 二人一路尽可能快地前行,楚香兰一路上沉思了很久,才开口道:“难道是翡翠虎?” 秦沚看了看远方的路点头道:“有这个可能性,咱们现在没有马,二十里路也用不了太久,路上多半还会有其他的埋伏。” 事实正如同秦沚猜测的那样,他们在抵达云苓庄的路途上一共杀了十二人,全是用剑的高手,剑客身上没有任何特别的标志,均藏匿在最难让人发现的地方。 “这些人不隶属于罗网,他们身上没有罗网的标记……而且罗网杀人向来不会隐藏自己的身份,成功或者失败,对他们而言都不影响。” 二人顺着路前方看去,云苓庄子外边围了很多人,衣着整齐,刀剑置于手间,气氛颇为肃杀。 这不是流沙的人。 秦沚牵着楚香兰缓缓踏雪而来,这些人大约四五十,冷眼看着二人。 谁也没有说话,直到秦沚的脚先一步迈入云苓山庄的时候,有人拔了剑。 梅花香气弥漫。 玉瓣如雨。 他们恍惚间看见了一个女子在大雪之中舞剑,一株梅花开在旁边。 铮铮傲骨,剑尖上的血滴粘上梅花的香味,血滴下是一地的尸体。 “你的剑意大成了。” 秦沚心中一动,抬脚迈过这些尸体朝庄内走去。 楚香兰玉手挽开一个剑花,庄严擦干上面的血,跟在秦沚的身边。 “很早就大成了。” 庄内的情形似乎变得十分糟糕,里里外外至少有七八百,全是死士,地上偶尔躺着流沙的下人尸体,那些人看见秦沚和楚香兰后气氛登时变得无比紧张,刀剑的气息隐隐溢出鞘。 “我一个人杀不完,人太多了。”秦沚顺着廊道朝里看去,隐隐能看见一个肥胖的身影,他对面站着流沙的几位首领,身旁数人,里面还有一个熟悉的家伙。 “我杀一半。”楚香兰柔和的眸子变得危险起来,眼神里带着一道锋芒。 或许是察觉到了异样,那头的人儿抬眼了望而来,或是欣喜,或是麻木与警惕,秦沚将绒帽微微拉低,遮住了这些人的眼光。 不去看,不去想。 他从来没有这种谈事情的习惯,没有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习惯。 所以他很认真地说道:“你们人太多了。” 声音不大,却在内力的加持下传出去极远。 然后他拔了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七十章 雪上的血(二)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们这边除去围来的大量死士之外,里面不乏有很多厉害的高手,像这种一言不合就要干架完全不怂的疯子本来不该让他们感到头疼,但偏偏他们遇见的是秦沚。 这个名字就足以让人头疼。 按照以往的正常情况来讲,云苓山庄应该有很多流沙的死士才对,但今日的情形似乎变得格外奇怪,庄里就躺下很少的几个人,血迹也很少,韩非卫庄紫女也都到齐了,被人群团团围住,翡翠虎的旁边是赵高和剑奴,对于赵高的突然拜访,秦沚内心毫无波动。 会杀人的不止他一人,从他拔剑的那一刻,流沙无人阻止,他们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楚香兰也跟着拔了剑。 廊亭环绕秋池,期间真实距离大概有近四十丈,檐上亦有人行,脚步声碎碎,混杂在檐下的刀光剑影之中,秦沚的脚步没有停下,杀人走路互不干扰,又或者无人值得他停下脚步。当他浑身是血站在池岸那头众人面前时候,身后的死寂让人很难说出话。 杀人是他最擅长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比他做得更好,每一个动作都没有浪费任何一丝多余的力气,那些被他封喉的死士也死得恰到好处。 全在脖子上,伤口深一分费力,少一分不死。 气氛不但没有轻松,反而变得更加压抑,赵高身旁的五人面色极其凝重,死死盯住秦沚手里已经因为寒冷天气凝固住的鲜血,眼神锐利异常。 秦沚此时此刻的状态并不好,气息紊乱,身上有几处剑伤,他身后的楚香兰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一些人的心里已经有了畏惧感,七百多人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被杀完了,尸体横陈,一个也没剩下。 大荒唐,荒唐到握剑的手开始颤抖。 “真刚,乱神,魍魉,转魄,灭魂。” 秦沚挑了挑眉头,看着赵高身旁的五人,面色平静,呼吸也愈发平静。 这对赵高来讲绝对不是一件好事,秦沚的状态正在快速恢复,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出手的时机。 他心里其实明白自从秦沚来后他们就没有机会了,更何况秦沚还带来了一个同样可怕的女人,五位剑奴和流沙的那几个首领对峙时候本就没有什么优势,优势全在那数百死士的身上,但现在他们的优势全无,方才也根本没有任何好的出手时机。 “好容易抓着你们这俩贵人,寻常我想见你们一面可算是难于上青天。” “翡翠虎先来吧,今日之事不可能是巧合,我先听你说。” 他语气十分委婉,却让翡翠虎心头肉狂跳。 秦沚不是韩非,不开心可能削得就不是他的手,而是脖子上的那颗脑袋。 “我……们是过来找韩公子谈生意的。” “谈什么生意?” 翡翠虎略作迟疑,老实开口道:“有关于流沙和罗网之间的生意。” 秦沚点点头,笑道:“那我们也谈一笔生意,关于罗网和道门的。” 言罢他将眼神转向赵高,淡淡道:“如果赵高不想和我谈这笔生意,我就把你安葬在云苓山庄之中。” 翡翠虎一听,心中顿时凛然,他小心抬头瞟了赵高一眼,发现赵高站在旁边沉默,像是在考虑什么。 “秦先生当初离开陛下身边,却在其他国家和与帝国为敌的反动势力勾结,先生的想法真是引人遐思。” 赵高似乎一点儿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气定神闲,语气里意味不明,秦沚盯着他许久,突然笑道:“你能接管吕不韦的罗网,也得有命活着离开这里才行,我不是很懂为什么到了这样的情境下,你还觉得自己有筹码和我们详谈。” “因为你这样的人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不会因为我跪下来磕几个头,说几句软话,你就会大发慈悲地放我们离开,活着的人才有谈判和利用价值。” 秦沚听完赵高的话咧嘴笑道:“你还真是不讨人喜,看你这势头,怕是不准备和流沙谈点好的,回头咱们的恩怨江湖上再算,如果今日你要买你和翡翠虎的命,让罗网去太乙山放一把火,把太乙山烧了。” 赵高看了看秦沚,又偏头看了看流沙的那些人,很作死地问道:“你怎么相信我会遵守诺言?” “你当然可以不遵守诺言,恰巧罗网里面有一个消失了很久的天字杀手,他找我做了一笔买卖,我当时有一些踌躇……关于你的妹妹。” 赵高闻言眼中立时迸发出一道可怕的精光,他死死盯住秦沚,呼吸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他是谁?” “你猜……虽然我不晓得他找你妹妹做什么,你应该庆幸我当时说了慌,不然现在宫里的那位……” 秦沚挑着眉毛,似笑非笑,一肚子坏水皆尽写在脸上。 赵高的脸上阴晴不定,许久后面色凝重道:“罗网可以帮你放火烧山,但你必须为我收住这个秘密。” 秦沚笑道:“我等你的消息,就在临淄。” 赵高带着五位剑奴径直离开,翡翠虎紧随其后,踩过地上层层叠叠铺砌的尸体,又踩过红白一片的积雪。 “你这是放虎归山。”楚香兰淡淡道。 秦沚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出神了一会儿才回道:“人死了就没用了,赵高和翡翠虎现在还不能杀,他们身上那么多油水,不榨干净怎么可以轻易收手?” 言及此处他回头看着身上带着不少伤的流沙成员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韩非略一沉默,开口道:“说来话长,我只了解事情的一半,还有一半得让荣沪先生来讲……这里尚且需要打整,你们随我去玲珑苑,我们把事情理清楚。” 荣沪简单地缠上了布条,他胸口有一处剑伤,对准心脏位置,伤口若是再深一些绝无活路可言。 “断水,你去将山野林泉的死士调来,将山庄里面打整干净,处理一下后面的事情。” 听见荣沪的吩咐,断水颔首,也不顾身上的几处深浅不一的创痕,快速离去。 “齐国有麻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谋权 流沙的诸位已经很少再齐聚玲珑苑中,随着流沙的发展,他们各自有了忙不完的事情,相比于罗网的杀手组织,韩非并不愿意流沙成为下一个罗网,这样换汤不换药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 他要流沙成为一种全新的江湖势力。 众人围坐在花楼之中的某处楼房,房内收拾的十分干净整洁,秦沚和楚香兰去简单换洗了一身的污垢血泥,重新站在众人面前。 “不带信纸往小圣贤庄送信,如果我当时一念之差以为这是某人的陷阱而袖手旁观,你们麻烦就大了。” 荣沪低头沉思一会儿,开口道:“罗网的人想要杀齐王。” 他说完话后,韩非也接道:“确切的说,是后胜想要杀齐王。” 房间内一度陷入了死寂,对于秦国的人来说,想杀齐王建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既然有国家朝廷之间的战争,自然会有江湖上的风起云涌,可能赵高的手段过于强硬,并且也不太可能成功。 齐国的王宫附近的守备极其森严,里面仍有不少的高手,里外禁军数千,想混进后宫与朝殿之上杀人未免太过于天方夜谭。 但后胜不一样,他在齐国的地位几乎可算是一人之下,如果他要想杀齐王,不是没有机会。 但他不可能亲自动手,届时只会为自己惹上一身骚,所以他勾结罗网也在情理之中。 与罗网不同的是,如果是后胜想要弑君,那是会被写进史书,背上千古骂名的行为,他这么做,如果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知晓缘由吗?后胜应该没有理由这么做,他完全可以学郭开在赵高那里换取官职。” 卫庄听到秦沚的话,淡淡道:“的确如此,然后他就会像郭开一样死于一场意外。” “在赵国城破不到七天,郭开就在秦国去世了,他死的时候被人浸在大水缸里面,面色狰狞,该是被人淹死的,但罗网却对外散播消息称郭开是自己喝水不小心呛死的……我们在秦国探子的消息无论怎样也比罗网的人靠谱许多,这种喝水呛死的借口说出去谁会相信?” 秦沚恍然大悟,叹道:“所以后胜害怕了,不敢效仿郭开的老路子,此时想要做掉齐王……自己直接朝秦?” 韩非闻言点头道:“很有这个可能,如果他这么做了,明面上嬴政便不得不给他一个正面回答,毕竟不用拼杀就拿下齐国,于情于理都是大赚。既然嬴政发了话,没有他的允许,罗网自然不敢肆意对后胜出手。” 白亦非在一旁搂着白姬,仔细帮她梳理着柔顺青丝,回想起当年韩国的前车之鉴,冷清说道:“这是一个国家王室的通病,也许国王十分软弱,但他们对于自己的王权有一份特殊的执念,这种执念让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取下自己头顶的王冠。” 荣沪盘着腿低头,依然在脑中详尽整理这里面的过程。 “后胜可能劝过齐王建很多次朝秦之事,不过齐王不同意,又或是一直在踌躇,当初赵高过来时候因为罗网的中坚力量都不在齐国,所以没有办法帮后胜办事,这才找上了流沙。” “赵高承诺如果我们帮助后胜办成了事情,他就永远不让罗网的江湖势力踏入齐国一步,这里将一直归于流沙统治。” “如果不同意,他就准备亲自来做,并且不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 楚香兰偏头疑惑道:“我比较蠢,想不到太深奥的地方去,但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流沙那么多的死士,庄内一人不见?” 她的话也是秦沚心里的疑问,目光投向荣沪,看着他沉默很久,才开口道:“被罗网的人算计了,当时因为察觉到许多位置江湖势力进城,我们的人去了玲珑苑,那里没有任何首领,红莲公主在玲珑苑中,她的安危很重要,我们不敢大意,却没想到人刚走不久,罗网的人即刻大批赶到,即便是到了这种情况,我们仍旧不敢将去往玲珑苑中的死士调回,山野林泉的死士人很少,寥寥数十人,回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为了以防万一,早在很久之前察觉到那些大批的势力入城时候,韩公子就让人送信与你,若不是他当初想得足够周到,今日之事只怕凶险万分。” 秦沚起身在房内踱步,忽而饶有兴趣地开口道:“你们觉得关于齐国后胜之事怎么处理比较好?” 他话题跳转得极快,问题一提出便让众人心里一惊。 “秦兄很希望流沙插手后胜之事?”韩非眼皮挑起,深深看了秦沚一眼。 秦沚笑道:“韩兄觉得是后胜死了比较好,还是齐王死了比较好?” 众人闻言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卫庄嘴角微微扬起,挑衅道:“看你的模样颇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既然如此,不如你来着手这次的刺杀,至于你究竟想杀谁,都随你。” 韩非仔细想了想,始终觉得后胜和齐王的死对流沙没有任何好处,赵高这人绝对不会信守他的满口瞎话,所以一旦齐国过早的沦陷,只会让流沙的境地变得更加凶险。 “我知道流沙的初衷是为了复国,直到现在,你们心里可能并不真正清楚复国需要做什么,一直等待我当初留给你们的那句:‘嬴政活不长久’的话,按照流沙如今的发展,没有任何复国的可能性,你们的经营固然使得流沙越变越好,势力也越来越强,不断渗透其他国家的江湖。” “为什么要花费更大的精力去想怎么等嬴政驾崩以后毁灭秦王朝?无论是事情的简易难度,又或是寻求日后的发展……我觉得流沙完全可以以另一种方式蚕食秦国。” 秦沚一说完,让众人微微一愣。 “好听些叫做……延续秦朝生命,你们为嬴政做事,等他死后继续为秦国做事。” 众人沉默,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讲是很难接受的事情,所以我会用一种比较难听的描述来总结流沙的行为,并且需要做的事。” “篡位。” 窗外大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说 “无论是谁最后统一了天下,结束战乱,最能从中收益的无非是天下的百姓,你们的想法与抱负终究只能在一个完整的国度才能够得以施展。” “换一句话说,你们之间除了白亦非,还有谁真的上过战场,打过仗?‘兵’字在流沙是一个很缺失的短板,兴许在坐的各位不少都自认为有这个才能统兵,熟识战场上的各种筋筋道道……但面对一些这方面的老手,对于完全不曾有过经验的你们,根本不够看。” 秦沚提及关于流沙的弱势,直白简明地指出缺陷,没有给任何人留面子。 “王翦从来不会和谁谈兵论道,他就是个粗人,但到现在为止,这个久经沙场的粗人没有打过一次败仗,我不相信各位在面对王翦领兵的时候有任何胜算,你们想要按照传统的方式正面击溃秦国,其中难处非一言一行可以表述清楚。” “无论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又或是想要复国,篡位对于在座的各位来讲是最有可能实现的方法,咱们这次借暗中破齐之事向嬴政表露流沙的心思,嬴政本就对韩兄之才有所仰慕,多半会向流沙伸出橄榄枝,日后罗网自然不敢再肆无忌惮地针对流沙。” 秦沚的分析十分详尽,已经尽可能地叙述了关于自己的想法,平心而论,他对天下事一点不关心,对秦王朝的走向也完全不在乎,对眼前这几人提出这种堪称是‘大逆不道’的意见无非是不想看到他们以卵击石。 世界的格局因为他的到来,时间被提前许多,原本嬴政统一天下花费了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可如今看来,不出三五年天下就得归秦,时间缩短了一大半。嬴政没死韩非只能跟他争,嬴政死了,韩非得跟项羽,刘邦争,又或者他投靠了某一方,这与他现在投靠秦国没什么两样,过程来的还舒坦些。 总而言之,这是秦沚内心的真实想法,天下大势很难被人左右,除非有人应运天命而生,但秦沚的话依然会让在场的众人犹豫与踌躇,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 “秦兄是认真的吗?” 韩非的嘴角微微抽动,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也很难去想这件事情,尤其是对他而言,他一直信奉于法,如果他们投靠了秦国,想来他的法家思想会在世上流传,作为其中的一份子,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做出篡权这件事情。 “人世间本就是这样,有舍才有得,李斯在这一点上比你和卫庄都做的好,我不知道他是用了怎样的手段说服自己内心的顽劣与骄傲,最后背着被许多人瞧不起的眼光去了秦国。” “论才智,他的确逊你一筹,但在某些问题的决断上,你不如他。” 韩非闻言沉默许久,缓缓沉声道:“这事可否过几日在谈,我没有心理准备,我相信在座除了秦兄以外的各位首领也没有心理准备,我们需要时间来斟酌。” 秦沚摇摇头道:“无需再谈,我只是给你们提出我的想法,不想你们像一群傻子一样努力着,如果只是单纯地为了实现心中的抱负,投奔嬴政未必是正确的做法,但来得快捷;如果是为了复国,篡权也是最为快捷的方法。” 秦沚言及此处,偏头看着卫庄淡淡道:“至于你,当日我在机关城中已经说得足够多,盖聂从一开始就没有按套路出牌,如果你非得看成是你们二人之间的博弈,他已经作弊了,你可以继续留在流沙帮助韩非,也可以自己想办法去篡权,甚至可以起义。” “你们都是很聪明的人,这也让你们变得十分固执,我的话能不能说动你们我心里一点也没有底,听得进去听,听不进去姑且当我发发牢骚。” 然后他又对着荣沪说道:“帮我注意一下太乙山的动向,尤其是罗网纵火后,山上还有多少活人。” 荣沪颔首表示自己明白,秦沚伸了个懒腰搂住楚香兰出了门去,寻得另一间空房洗漱入寝,留下众人在房间内面面相觑。 “秦兄不但是一个杀手,还是一个说客,一件很不可能的事情在他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心动。” 韩非的苦笑让气氛微微缓和了一些,在场的众人能够听出他其实是说的趣话,并非完全的真心实意。 生活有所迫,秦沚的意见他们不见得听得进去,但秦沚说的问题却活生生地存在,看似没有什么特别扎心的字眼,细细一想就特别扎心。 “他的话只为解决问题而存在,比起这个,他从来不会关心自己或者他人心里想的其他什么,没有好或者不好,只有做什么,怎么去做。” 卫庄想起了秦沚在镜湖医庄答应念端的话,说不杀墨家的弟子,然后二人回头从禁地出来时,他下手眼睛都没有眨过。 荣沪微微一笑,平静说道:“早在新政的时候,你们不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我管理流沙多是为了混日子,自从韩国事了,我的名利野心越来越淡,你们的决定我都不会干涉,或许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的想法是最可能实现的一种想法。” 等他说完后,他也与众人道了别,独自消失在走廊上。 他住不惯玲珑苑,还是喜欢自己的云苓庄。 临淄有不少他的死士,自有人护送他回到庄子内,不用担心安危问题。 自赵高走后,罗网的势力撤离得十分干净,他不担心会有仇家出来寻仇, 同样觉得无所谓的还有白亦非和白姬,前者加入流沙不过是不想白姬跟着自己一直流浪,他为夜幕和罗网工作过,如果失去流沙的庇护,罗网对他下手的几率很大,赵高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如果为罗网工作,白姬的处境会更加危险,至少在流沙,不会经常性地让他们去做一些十分危险的任务,大部分都是伤脑子的事,无性命之虞。 如果流沙最后面临灭亡,他们也会先一步离开,绝对不会为流沙陪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七十三章 嬴政他不干呐 赵高星夜兼程赶回了咸阳,次日清晨还未上朝,他便想要进宫,天色朦胧时候,剑奴为他带来了一个女人。 很年轻的女人。 “岚,事出紧急来不及解释,待会儿上朝我便向秦王请示,你在宫内稍候片刻,我要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女子眉眼弯弯,生得异样温柔,她亲昵地握住赵高手,柔声道:“怎么回事?” 赵高面色沉重,眼里泛着可怕的阴光。 “有一个疯子可能对你不利,我担心他会伤害到你。” 岚闻言笑道:“天下哪里还会有比咸阳宫安全的地方,我虽然在宫里苦些累些,怎会有性命安危?哥哥莫想多了。” 赵高脸色十分严肃,认真道:“这次你必须听话!咸阳宫的确安全,那是因为从来没有刺客敢在咸阳闹事,但那个人不一样,他刺杀过吕不韦,还不止一次,你与秦王不同,他身遭后宫有太多高手和禁军侍卫,然而你们宫女的安全却得不到任何保障,如果他真的潜入了咸阳宫要刺杀你,你的处境将会无比危险。” 岚见到赵高表情如此郑重,不由得一愣,支吾道:“可是……为什么?” “我常年待在宫里从未出去过,又怎会惹来仇家?” 赵高被岚问得哑口无言,沉默了许久之后,开口道:“是哥哥的仇人,对不起,连累你了。” 岚伸出手轻轻抚摸赵高的脸,手掌心上因为常年做累活儿而变得粗糙。 “哥哥整日操劳国事,本就是为我大秦安宁,岚虽为女儿家,却也晓得一些大道理,怎会怨恨哥哥?” 赵高看着岚清亮无比的眼神,不由得心生愧疚,叹息一声。 “听哥哥的话,哥哥将你转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咱另外谋一份差事。” 岚见到赵高这般坚持,也不再多说,不想给赵高制造太多的麻烦,便从了赵高的心意。 “待会儿在朝上哥哥切莫勉强,国有国法,到时候惹恼了秦王,岚担心哥哥会被治罪。” 嬴政对赵高的态度岚并不知晓,但她知道嬴政自从脱离吕相掌控,这些年杀了很多人,宫里宫外。 心狠手辣。 这是岚最直观的感受,所以她害怕嬴政会因为赵高的莫名请求而发怒,帝王心向来最是难测,如今她只有赵高一个亲人,不敢想象赵高出事的样子。 赵高点点头示意她安心,随即对着身旁的剑奴使了个眼色,让他趁着现在人少赶紧将岚送回去。 目送二人离开后,赵高眼神之中砌满复杂,摇摇头兀自走到大殿百级阶梯下安静等待。 “祜。”他心里默默比划着这个字,暗藏杀机。 …… 朝议结束之后,赵高小心地跟在嬴政身后,一直低埋着头,嬴政与盖聂的靴子踢踏。 “咸阳今年没有下雪,为什么?” 赵高谨慎地微微抬起头瞥了盖聂一眼,见他没有回答嬴政的意思,才开口道:“回陛下的话,下雪一事乃是归属四季节气,是上天的安排,臣等凡夫俗子,见闻寡陋,实在不知晓如何回答陛下的问题。” 前行数十步,三人路过了后花园,嬴政看着凋谢死去的植栽,颇有一股沧桑萧瑟之感。 “落叶铺就,可以被人清理,可以碾落成泥,但终归消失的都是这些生命,留下的还是不变的寒冬,如此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嬴政自当叹息时候,赵高眼见他们就要到办公事的书房,硬着头皮哀声道:“陛下……” “臣妹……” 话未说完,他已经跪伏在地,头重重地抢地三声。 嬴政回头望了一眼,淡淡道:“赵高,你聪明了这么些年,一定得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赵高不愿起身,埋头嗡声道:“只请陛下放过臣妹,回头任凭陛下处置!” 嬴政靠在一棵枯树旁,看着赵高的模样,平静道:“如果朕说不呢?你是要杀朕……还是要反秦?” 此话一出,赵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一句话也不敢说,朝地上猛烈磕头,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印。 嬴政最后看了他一眼,带着盖聂离开了此地。 …… 赵高狼狈地离开了咸阳宫,回到自己的府邸,衣服上凌乱的褶皱没有理,满头的血污和泥尘遗留在上,他憔悴地坐在椅子上,落座的那一刹,发出一声不知是痛苦还是舒服的叹息。 两位侍女端来了热水,取来毛巾仔细为他清理着脸上的污垢,额头的皮肤在粗糙的地上被磨烂,隐隐能看见白色的骨头,模样十分狰狞。 “下去吧。” 待她们稍作清理,赵高疲累地挥了挥手,闭眼坐在房门檐下呆滞地望着远方寒空,直到天黑时候才回过神来。 他叫来了两位侍女对她们吩咐道:“想办法遁入咸阳宫,岚绝不能有事,如果有刺客来袭你们挡得住即杀,挡不住则把动静闹大,咸阳宫守备十分森严,四处都设有禁军,只要听见了大动静,他们自然会赶来。” 说到这里他眼神闪动,稍微思虑过后又改口道:“不,你们进去化成宫女模样即可,岚不为嬴政后宫做事,平日里看管得并不特别严厉……这些年翡翠虎送了我许多宝贝,我挑上两件去与那管理者好好说上一声,想来他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如此说法一出,他越发觉得可行,于是立马招呼二人去准备,自己则去了后院宝库里头看看有什么值得一送的收藏品。 …… 在临淄城中,流沙对于秦沚的提议一直没有决断,这样的事情也不需要在极短时间内做出回应,再者这个计划真要实施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工作,无论是人选还是方案都需要尽到详尽的考虑。 秦沚已经先行带着楚香兰离去,赵高去太乙山放火的消息如今还没有音讯,这在秦沚的意料之中。 如果他是赵高,第一时间定然是回去查探自己妹妹的安危,和想办法抹去潜在的威胁。 这点很重要。 赵高没有急着去纵火,说明他的脑子还算清醒,并没有被秦沚的一番话吓得慌了神,秦沚不会认为一个傻子更有利用价值,想在太乙山纵火需要实力,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停止与结束 “杀人的感觉很糟糕。” 张良重新站在小圣贤庄的土地上,他看着脚下的厚厚积雪,脚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十分清脆,然后便深深地陷进去。 他手里拿了一把模样很特殊的剑,是荀子所赠,被称作:‘凌虚’。 于风胡子的剑谱上排名第十。 张良对于这样的名次排行没有想法,唯一觉得奇异的便是自家老师荀子。 ——他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名剑? 荀子虽是儒家文派,被他看中的弟子一旦最后走了武派的路后,荀子几乎都会赠剑。 似乎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张良不知韩非有剑,以为文派的弟子不带剑。 “这般有趣。” 这是张良内心的想法,从闭关的凌波上山出关后,他其实剑法仅仅略有小成,相比起盖聂卫庄这样从小就开始练剑的人来讲,张良已经错过了最佳习武的年纪,哪怕天资足够聪慧,想要在这一途上有所造诣仍旧需要漫长的时间磨练。 入山学剑,出山便杀人。 有劫匪欲行凶,张良出言劝导,劫匪不听,于是张良出剑见了血光,吓跑了这群乌合之众。 其实他自己也被吓得够呛,当初劫匪走的时候,他握不稳手上拿捏的剑,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的张良,内心明明不害怕,但身体却诚实得让他难受。 忍了许久,最后没有吐出来。 “子房回来了,怎么不进去?”张良前脚才到,荀子后脚就牵着黄牛从他旁边经过,他随口与自己的学生打了个招呼,却见张良低头拱手,怅然道:“老师,我杀人了。” 荀子点点头,丝毫不以为意,指着黄牛对张良饶有兴趣道:“你看你看,老夫今年和秦小兄弟一同给这头小黄牛做的衣服,它这个冬天不冷了,下着大雪也往外边儿走,每天带它出去溜溜,人精神也会好很多。” 张良听到荀子的话有些错愕,语气更加痛苦。 “老师……我杀人了。” 这与先前那句话的意思并不完全相同。 方才当他出关后第一次看到荀子时候,说这句话主要是带着寻求安慰和开导。 现在是埋怨。 荀子领着张良一路向小圣贤庄中走去,嘴上问道:“你杀人,杀的什么人?” 张良不假思索,直言道:“子房杀的作恶多端,为非一方的人。” 荀子咋舌,又问道:“儒家不提倡随意杀人,尤其是亲自动手杀人,事前你该和他们好生说理,何必动刀动剑?” 张良叹道:“若是学生能够说服他们,也就不必做这样见血光之事了。” “你不杀人,你学剑做什么?走什么武派?” 荀子开始质问,然后数落。 “当初问你学文学武,你想都没想就说学武,现在看你这样子是后悔了?” “真丢人,抄书去吧,为你这轻佻浮躁的心态好好赎罪。” 他话里的语气一点不严肃,却让张良的心中莫名轻松些许,或许荀子玩笑式的话正是他需要的答案。 杀人不是过错,他做了正确的事,也使用了正确的方式,到底是自己的心态出了问题,并非是行为上的错。 “老师,学生还有一事想请教老师。” 张良跟在荀子的背后,不快不慢地走着,伸手抚摸在黄牛的屁股上,惹得黄牛回头对他哞哞的一直叫,似乎是告诉他光天化日之下,别太放肆。 “你说,我听着呢。” 张良闻言开口道:“是否只有战争才能停止战争?” 荀子回头看着张良许久,骂道:“让你去凌波上山悟剑,你成天都悟的什么玩意?子房,你今年十七了,不是十六岁了,该懂事了!” 张良见荀子面色大变,急忙颔首不再多问,进庄后便同荀子道别,然后去了自己的院子好生打整。 这里不像王宫贵族,也不是那玲珑苑的等风月之地,别的学生除去每日学习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人会帮他一直打理。儒家并不是只读书,文派在这一方面的发展比较侧重,武派则在礼乐射御书数均有建树,重点朝什么地方发展仍要靠学生自己。 荀子身份在儒家十分尊贵,但他极少去干涉武派的学生做法,无论是从政又或是去经商等等…… 荀子目送张良远去之后也没有回自己的院子,他绕行了一圈路过石桥,到了秦沚的住处,将小黄牵给楚香兰,自己背着手慢悠悠地坐在秦沚旁边,接过他递来的热茶,一口饮下。 “子房小家伙出山了,就这么点时间,他成长得可真快。” 秦沚听着荀子的感慨,不由得笑道:“能让您老人家这般语气,想来他是做了什么让您觉得忐忑,不明白不了解的事情了。” 荀子用脚稍稍推了推面前地上的积雪,笑眯眯地说道:“没错,他问我:是不是只有战争才能结束战争?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不知道我的想法会带给他怎样的影响……这些个学生什么都好,唯独太信任自己的老师,如果我说什么他信什么,这对他来讲是不是反而不好?” 秦沚理了理荀子的话,偏头道:“荀子肯定比我会做老师,也知道怎样因材施教,我比较感兴趣的是,荀子对于张良的疑问,抱有怎样的观点。” 荀子抬了抬眉头,缓缓道:“他这句话不对,子房说的是‘停止’,而不是‘结束’,既然是‘停止’,自然要求两方都得以保全,而‘结束’的意思是大可以最后只剩下一方,甚至同归于尽,战争没有办法‘停止’战争,只能用来‘结束’战争。” 初时听来荀子的这番话很绕口,但稍微仔细一想便能够明白其中含义。 “所以荀子是担心自己的这‘战争可以结束战争’的想法会成为张良日后从政挑起天下纷争的借口?” 荀子点头。 “如果他从政时候天下还没有一统,仍旧是剩下的秦,齐,燕,魏,楚,那么老夫担心子房会成为战争的前奏。” 秦沚笑笑,抚手道:“如果战争能够结束战争,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荀子你自己也承认了,战争不能停止战争,但凡天下一时没有一统,就永远会存在打仗的契机,不是每一代君王都没有野心,想想秦国。” “既然无法避免,早开始,早结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七十七章 懒得想一个好标题了 “赵大人何出此,您当初帮助秦王力搏吕相,拯救年少时候秦王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今定是秦王身边的心腹红人,何来求救一说?” 李斯的这番话听起来颇有些敷衍的意思,然而在他敷衍的同时也夹杂着疑问,他没想过能够轻易地将赵高敷衍过去,事实上,他完全是平日里官腔说得惯了,对于赵高这样的说法,下意识想要规避。 赵高起身,走到大堂中央,对着李斯大拜,诚恳道:“赵高近来会在江湖上得罪道门,道门许多人都与秦国高官交好,此次行动并非是陛下的旨意,乃是行肖自己的私事,届时定然会被报复,我一人死了不要紧,可我还有一个亲人,在下害怕会株连到她!” 李斯伸手缓缓拿起桌上的糕点,含一口在嘴里头,反复咀嚼,眼中闪烁,似在计较得失。 “赵大人既然知道招灾,为何还得一意孤行?” 赵高低头叹道:“实在是有所迫,此时救人事急,关系到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我不敢赌,任何危险我都要尽可能地去抹除。” 他何尝不知想进咸阳宫在里面杀完人潇洒离去是多么天方夜谭的一件事情,然而祜这样的疯子,谁又知道他心底是真的在想什么?曾经吕不韦屡次被刺杀,最后不也没有拦住祜?兴许那时候祜的武功尚且不够,但刺杀完吕不韦失败后还能屡次从容退去,这本身便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吕不韦的心机城府十分深沉,有了一次的遭遇,他第二次定然会有所准备,不会再像先前那样被祜搞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曾经祜是屡次在有准备的吕不韦手里逃跑的,这里面的道道多了去,当初就连玄翦都承认自己在反刺杀一道上也做不到祜那样出色,这不全与武功有关,多偏向一个人的脑子是否足够灵光。 赵高不怕疯子,他怕一个十分聪明并且神秘的疯子。 尤其是这个疯子现在有向他妹妹动手的倾向。 李斯沉思很久,最后对着赵高说道:“为什么是我?” 很玄奇的一种做法,赵高目前为止在朝中与各位官员的关系都还不错,李斯绝对不算是职位最高之人,虽然秦王很欣赏他的才能,但他的话能不能比位高权重之人来得有用却不好说。 “朝中上下,官职都是秦王自己封赐的,自从陛下从吕不韦手中夺回大权,他杀了很多人,也重新封赐了很多人,这是他的决心,他无法容忍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的势力,所以官职大小在秦王的眼里没有什么不同。” “天下都是陛下的,区区一个官职又能怎样?李大人虽然官职算不上怎样权重,然而却有着陛下极其欣赏的才能和风骨,所以您的话,比朝中任何大臣都来得靠谱。” “最后则是如果在下去找了朝中权力手段能够引起陛下忌惮的人,譬如王翦将军和他的儿子王贲将军,再如同蒙恬蒙毅……这些将军说话固然在陛下那里能够引起重视,但也未必不会引起陛下的疑虑和猜测,届时若是治我勾结朝廷官员意图谋反的大罪,恐怕三族皆……” 李斯眉头一挑,心中暗叹。 赵高的确很会做官,这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做法未必会深得皇帝宠爱,但是至少不会无故招来嫉恨。 他不晓得嬴政对赵高抱有杀心,所以不明白赵高如今这番模样其实是受时势所迫,他的野心和**被嬴政的杀心限制的死死,动弹不得,所以每一步他都走的无比小心。 他不知道嬴政对他的杀意来自于秦沚,在他的眼中看来,是因为他手中握着罗网,嬴政被吕不韦折腾怕了,如今好容易掀翻吕不韦的霸权,定然会防止下一个吕不韦的诞生。 于是这莫须有的罪名就落在了他赵高的头上。 但他如今已经进退两难,罗网在他的手里,嬴政会忌讳他,如果他放弃罗网的领导权,会有很多人想杀他。 罗网的杀手有信仰,一旦进了这一行,谁退出就干谁,绝对不手软,领导人也不好使。 “赵大人先回去吧,容我三思之后再给你答复。” 李斯有些动心,但他没有急着回应赵高,赵高见他下了逐客令,也不再多说,就兀自对着李斯行了一礼,然后自己离开了李府。 李斯没有直接拒绝赵高,对他而已经是幸事,换一句话说,李斯动心了,只是一时还没有好的想法。 帮助赵高说话,抵制届时可能是满朝大片文武的弹劾,看似是一种没有任何用处,并且比较危险的做法,但实际上这种做法对李斯来讲未免不是一个机会。 他身为读书人,追名逐利本就是自己所追寻的东西,李斯从不担心有人说自己是俗人,俗人就该有俗人的样子,只要是自己想得到的,建立功业,青史留名,危险一点又何妨? 他目送赵高离去,拇指与食指之间拿捏的桂花糕久久没有送入口中,凝望着门外冬风出神许久,最后将指间的桂花糕彻底捻碎,散落为尘埃在地。 ……小圣贤庄,晴。 秦沚留坐在张良平日里常常练习的书房之中,里面全是他留下的字迹,上面有很多薄薄的木片搁置,墨痕的淡香还缭绕其间,秦沚不明白张良为何会抄书,如果不是荀子的惩罚,那便是他自己遇见了一些让自己感到忐忑的事情,笔画里头充斥着潦草的情绪,有心人一眼即可看出。 “很有意思的自我调整方法。”秦沚笑了笑。 游览里面的群书没有多久,秦沚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稍作思考,他取来笔和布巾,自己磨好了墨,在上边儿记下了自己的想问的事情。 周丹阳一事很快就会有着落,现在他得想办法动一动蜃楼上的那位。 信让人送给了荣沪,再由流沙的人送信前往燕国焱妃那里,按照秦沚的推断,秦国会很快吞并燕国,燕国的很多人此时还没有警惕性,在他们看来秦国就算会开战也是首先对魏国发起战争,毕竟这时候面对秦国,魏国的地势十分糟糕,三面合围,而燕地贫瘠且寒冷,秦国没有理由会放弃魏国这块肥肉转而北上。 燕国的人并不明白,嬴政根本就不是单纯地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权力在打仗。统一天下,结束战乱的想法早在很久之前秦沚就和嬴政提起过,并且带着自己的记忆为他规划了日后要做的事情,这是历史进程加快的最主要原因。 嬴政已经不需要花费心思去想自己以后要做什么,该怎么做,他只需要按照当初秦沚为他规划的蓝图做就完事了。 骨架已经定好,至于血肉,秦朝手下能人无数,这对嬴政来讲根本就不是事儿。 所以秦沚寄出去的信,已经特别说明了嬴政的想法,让焱妃有一个心理准备。 燕国的灭亡,意味着太子丹很有可能会放弃焱妃和她的女儿高月公主,从而彻底隐姓埋名,化身为墨家的巨子在江湖上不停搅动风云。 除此之外,他还向焱妃询问了关于蜃楼上她曾经一直着手在做的那件神神秘秘的事情,并且打着为她和她的女儿彻底扫清以后阴阳家的牵连为旗号,这让焱妃不得不慎重思考。 曾经消费燕丹,现在消费高月,刚出生的孩子。 秦沚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心狠手辣和虚伪,虽然目的不纯洁,但说的都是大实话,一旦他结果了阴阳家的东皇,阴阳家没有人敢来牵连焱妃。 张良这个时候正被晓梦拉着到处闲逛,最近晓梦成了小圣贤庄的小霸王,这里的弟子很喜欢这个活泼懂事的小姑娘,一些人不知道她尊贵的道门天宗掌门人的身份,还有一些人知晓却也没把她当成掌门人看。 ——一个十一岁的小道姑,连少女二字都谈不上,非得向她的头上扣一顶掌门人的帽子实在有些荒唐,甚至很多学生觉得道门根本就是闹着玩儿,毕竟道家算是诸子百家里面有头有脸的巨头,再怎么不济,也不该让一个小孩子来执掌天宗。 朝燕地寄出去的那封信还伴随着凛冽的寒风,秦沚做完了事情便稍微帮助张良将书房里面打整干净,然后关了门回了自家的小院儿。 玲珑苑儿里头的某一处园林,外人很少进入,这里栽了许多樱花树,虽然冬季来临时候,依旧是茫茫荒凉一片,但来年枯枝生春木,总有漫天纷飞时候。 红莲喜欢樱花,那是她当初在韩王宫中最爱待的地方,就在落英缤纷的一颗巨大樱花树下,一个脸色整天冷得像冰,说话总也懒洋洋的一副模样,似乎面对她这样蠢笨的弟子实在难提起任何兴趣。 直到姬无夜弑君,韩国被灭,她又被徐福掳走,每次都是那个名义上的老师为她奔走,照顾她的起居。 红莲不是小孩子,心里明镜儿似的明白,自己早就不是公主了,如果不是韩非,不是卫庄,她如今和亡国奴的下场一样凄惨。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七十八章 落日西升(一) 来到这个地方之后,红莲修习武功和剑术十分刻苦,虽然她的天资和年纪并不太适合练剑,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只要学好了剑术,她就能够自保,甚至帮助自己哥哥和师父处理流沙的事情,不必像一个公主做什么都得人伺候。 那不是公主,也绝对不是公主该有的模样,那是废物,无手无脚的废物。 红莲不想做一个废物,她开始练剑,开始修行内功,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全在做这样的事情。 很早的时候,她问卫庄:“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天生不适合学武。” 卫庄说:“是的。” 但他还补充了五个字:“但勤能补拙。” 这是她的希望,正如她一直相信自己的师父一样,既然是卫庄开的口,她自然信了。 在她的眼里,卫庄剑法天下第一。 简单直白,就是这个道理。 今日她又早早地进入园林练剑,枯木下依稀可见一道笨拙的粉红色影子,在这个不断打磨自己的过程之中,她的身体又柔韧灵动几分。 远处一个人影静静伫立,看着她练剑,过了很久后才随着冬风一同消失。 “又是一年。” 红莲没有听见这声叹息,也没有其他任何人听见,除了说这句话的主人。 汗珠下土,红莲洁净的俏脸上满是嫣红余韵,每逢大量的运动,她孱弱的身子就会觉得气喘,但这段时间自己的努力已经让她的身体素质改善许多,能够长时间练剑而不会发生缺氧等状况。 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一双修长白嫩的玉臂暴露在空气之中,她将布袄披在自己肩膀上,疲累地提着剑朝花楼走去。 …… 次日旁晚,赵高在府邸之中认真思虑着关于如何去太乙山下纵火的方案,这件事情本身没有什么难度,只需要有足够的引燃物,待到深林大火一起,火势自然会以极快的速度疯狂蔓延,届时上山的人发现之后,也没有时间和机会救火了。 在那样的大火面前唯有暴雨河流能够阻挡,人力全然无用。 问题在于,想要将如此多且庞大数量的引燃物运向太乙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让寥寥数人潜入里面没有什么难度,但要带着大批的人和东西按照特定路线前行并且不引起太乙山附近巡守的弟子注意就有着相当的难度了。 要想做成这件事情,势必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如果罗网的丹阳子还没死自然还好说,然而他已经早早陨落在秦沚的剑下,如今赵高只有重新再去物色一位新的人选。 没有道门自己人的帮助,罗网想放火烧山不如直接召集天下死士刺客云集,直接将山上的人一锅端了来的爽快。 后者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会让罗网元气大伤,所以赵高不能这么做,他不但要死死握住这把武器,还不能让它的剑刃折断,生锈,破损。 罗网必须时刻锋利。 李斯的消息很快便让人送上了门来,看见李斯愿意帮助自己,赵高的心轻松了些许。 这件事情当然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届时满朝大臣疯狂弹劾自己,可能是诬陷,可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可能是什么其他跟他有任何关联的琐碎被拿出来大作文章。 他绝对不曾有过任何致命的把柄真正地让人利用,否则他活不到现在,兴许到时候文武的说法处处漏洞,但如果嬴政自己本来就想杀自己,如今刚好抓住机会,那他说什么辩解也是没有用的。 李斯是他最后的希望,哪怕再渺小,他也得抓住。 “真刚那里来了消息,公孙玲珑去了楚国,期间用玄翦杀了咱们的几位天字杀手,真刚与乱神合力才能跟她战平,因为杀不了,所以最后二人没有继续追击。” 正在赵高沉思间,门外来了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女人,冷冽的气质顺着话语窜开在院子里,她身上衣服有所破损,姣好的娇躯被衣服裹着徒增几分诱惑,血迹淡淡,像是受了伤。 女子丝毫不介意赵高就在旁边,原地脱得精光,而后就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进了赵高身后的屋子,换上了丫鬟的服饰快速走出,面无表情将手里浸血的汗衫扔进了院子一旁的火炉中焚化成灰烬。 “玄翦在公孙玲珑的手里?”赵高眉头一皱。 女人不,表示默认。 她不喜欢说话,舌头当初因为赵高的喜乐刑法被从中间割开,现在长好之后如同蛇一般,说话吐词不甚清晰,有些含糊,但赵高能够听懂。 “你们自己想办法把它夺回来,我现在很忙,没有时间顾虑玄翦一事。” 赵高压下了自己内心的好奇,这个节骨眼上对他很重要,对方不见得有多好的耐心,所以他纵火烧山的动作一定要快。 女人依旧沉默,站在一旁静静注视赵高,就像她从前一直做的那样。 “我的妹妹受了重伤,现在昏过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大人做好换人的准备。” 赵高闻微微凝神,偏头迎上女人没有感情可的目光,说道:“灭魂?” “转魄灭魂乃是一对双剑,被拆分为二,如果要换剑,就要一起换,她如果好不了,你也得死。” 转魄淡淡道:“应该的,是她先前在任务中救了我的命,不然重伤的就是我,现在把命还给她挺好。” 赵高闻深深吸了一口气。 “妹妹……多么……亲切的一个词语。” “城南有一处老医馆,里边儿有个老妪叫做怪医,寻常时候她是不会救人的,只会杀人,你带着我的信物去找她,她会出手救你的妹妹。” 罢,赵高从身上取下一块玉佩递给转魄,转魄目光露出一丝惊异,慌乱伸手接下。 她注视了赵高有一会儿,迟疑道:“谢谢。” 然后她快速地离开赵高的府邸。 赵高目送她离去,眼里有一丝不经意的悲怆。 大家有着同样凄凉的命运,他没有能力可怜这些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无情运用手里的权力榨干他们,然后看着他们死去,并开始压榨下一批同样的可怜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七十九章 落日西升(二) 赵高花了很大的力气诱惑了俗世道门的一些长老,在这之间,有一位叫做清寻子的年轻道长似乎怀揣着别样的目的,赵高暗中使人查询了他的底子,发现清寻子是赵国遗族,在道门似乎有些关系,加入了不久就位升长老。 在俗世之中想要坐上的长老的位置不算难,不似太乙山那般挑选严格,但也并非随随便便地就会对外人开放,这些俗世的长老有着可以进入太乙山的资格,身上有道门的信物,上面还有匠人专门用木头雕琢的头像,手法十分精妙,并且其间有一些特殊的痕迹只有道门内部才知晓,来往太乙山会十分细谨。 早在秦沚先前进入太乙山时候,他就觉得太过容易,赵高此番为纵火筹备了很多,仓促之间觉得不够完全,所以仍在计划上修修补补。 他这么做定然是不可能偏过山里的老成精们,但山里的那些真正有资历的长老不会随便外出,只需要暂时瞒过外边儿附近来回巡守的弟子即可。 二说是太乙山内门的弟子都不是傻子,他们很多人的选拔甚至比俗世的长老还要严格,主要表现在心智上面,赵高此番不但要在人上面做手脚,更重要的是纵火物,这种东西一定得有个掩饰,因为运送的太多,如果是寻常纵火物,不但找不着借口,而且极易容易让人产生怀疑。 太乙山巡守弟子没半个时辰就会轮换一番,届时若有弟子上山清点人数不对,负责的长老就会亲自下山查探,所以罗网根本没有机会先杀人再纵火,时间上完全来不及。 等到赵高总算完备了自己的计划,他召回了真刚与乱神,让他们带人亲自去实施,期间如果发现清寻子有任何异常,直接杀了走人。 等到放完火,杀他走人。 计划失败了可以再来,但绝对不能损失罗网的精锐力量,谁也不知道道门究竟是怎么想的,清寻子这样的‘自投罗网’,不是和道门有仇怨,就是和罗网有仇怨。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赵高也没有明白与他说过,但凡聪明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赵高对太乙山图谋不轨,他的那一番官腔说辞很难让人信服。 …… 冬日小雪,秦沚坐在院子里看书,上面多是一些有关儒门的杂文轶事,他纯粹就是在等消息时候图个乐呵,没有别的想法。 当然,抱有同样心理的还有楚香兰,她就坐在秦沚的身边,手中同样有着一卷竹简,还未来得及翻开,茗香已经先行在唇间弥漫。 细数日子,月余之期就要到来,赵高多半已经纵火成功,此时唯独等待消息地传达,再者是焱妃那里有关阴阳家的秘密,久久不见音讯,按道理讲她的消息应该会比赵高的消息来得更快,这么些日子过去以后,秦沚不得不开始揣测自己是否低估了焱妃对阴阳家的忠诚,又或是她传递回来的消息在路途之间遇上了什么意外。 罗网这个时候绝对没有心情,也不敢对他的事情插手,如果赵高纵火成功,那么道门也决计不可能有这个心思如此关注他的动向,所以信息一旦在路上遭劫走,要么是阴阳家的人,要么是其他未知势力。 过了正午,赵高纵火的消息从流沙的死士嘴间传开,惊动了整个江湖,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诸子百家都对这件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这极易容易让人心中揣测,是不是道门和罗网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冲突,导致两方成了死敌,放火烧了人家的山门这事可谓丧尽天良,上面几近千人,最后活下来的不到十分之一,这一手段让俗世道门内部炸开了锅,数以万计的道门人士义愤填膺,叫嚣着要剿灭罗网,还道家一个公道。 那场大火烧了十几天,黑乎乎的满山焦土,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江湖上的议论纷纷,道门已经暗中在酝酿如何报复罗网,寻常时候相互争端不断的天人二宗到了今日似乎变得格外的团结一致,在秦国各个府邸之中跑断了腿,来往进出,平日里所谓的‘灵丹妙药’不要钱地送,再者便是道家在江湖上收集的许多宝物,暗地之中就连阴阳家都受到了惊动,沉默许久后似乎开始隐隐有帮助道门的意思。 少有人会关注阴阳家的动向,再加上他们的动作轻微隐秘,具体做了什么鲜有人知。 道门最近的动向传到了赵高的耳中,他不为所动,在府邸里头一直保持着缄默,似乎这一切跟他没有任何干系,也不对此事做出任何的辩解与回应。 事情发展到了这种地步,也就没有什么良策可以挽回了,索性便任由它继续发展下去,具体最后会是个什么情况他也只能准备接招。 活下去的希望在李斯身上。 赵高暗地已经筹备了许多,如果届时他一旦身亡,他的几位亲信会在第一时间转移他的妹妹到楚国以南,离秦国越远越好。 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真的有用,但有准备总比没有准备强。 也许嬴政会震怒,但与他已经没有干系了,嬴政不可能为了一个宫女而大动干戈,这对他来讲算是唯一的心底慰藉。 世道太乱,谈不上什么对错,唯独是自私与不自私的一个问题,后者毕竟少数人,赵高不觉得自己的自私有什么错,世上有人过得好那就一定有人过得坏,他曾经是那部分过得坏的人,现在他想做一个过得好的人。 弹劾赵高这样的事情并非一蹴而就,他们与赵高的为官之道恰恰相反,这些人虽然知晓嬴政手腕过硬,向来只看事情的对错与否,根本不会吃群臣的那一套感情牌,但人多势众这个词总能深入人心,他们一个人两个人不敢公然怼赵高,心底觉得这样的做法定然会徒劳无功,毕竟赵高曾经帮助嬴政掀翻吕不韦,无论是功劳还是苦劳,都这摆着桌面上的东西。 一旦在朝堂上刻意发起攻击,便意味着树敌,这些人做官到这样的程度,多少事理是明白的,秦国的朝政与别国不同,没有人敢说自己能够一手遮天,所以需要众人联合在一起相互借势。 秉着蚂蚁都能咬死象的心态,不少朝政上的文官王丨,丰泽,昭和等等相互在私下开始密谋着如何控诉赵高的‘罪行’。 他们同赵高没有什么真正的仇怨,然而道门一来与他们私交颇深,平日里多少为玄玄乎乎的东西洗了脑子,二来就是道门此次下了不少血本,的确开出了很多让他们心动的筹码。 譬如‘灵丹续命’这种玩意儿,凡人哪儿能知晓真假,这群人跟道门待得久了,自然也就信了。 长生不止是道门人士的希冀,当然也包括许多王族贵人,他们日子生活的足够顺畅,自是希望自己能够活得久一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八十章 落日西升(三) 这样的酝酿持续时间并未持续多久,与此同时还有正在计较如何见招拆招的李斯。 他已经模拟过自己会如何在朝堂之上告发赵高恶行的辞,事实上,随着太乙山纵火案一出,秦国的高层很多人都知晓了罗网这个庞然大物已经落入赵高之手,对方未必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李斯已经考虑得足够详尽,然而他不可能事先预料到所有的情形,到那个时候还是得依靠自己急中生智的本领。 这种感觉十分惊险与刺激,朝堂上的你来我往,稍有不甚便会惹火烧身,李斯看似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一旦到了朝堂上开始参与此事,届时定然会将矛头引向自己,既然决定为赵高说话,自会得罪不少人。 这对他来讲是一个对嬴政表态和表现的机会。 于是当今日上朝时,沉默许久的暗流终于爆发,王丨第一个站了出来,开口就是嬴政的忌讳。 “陛下,臣有本奏。” 嬴政挑了挑眉头,一句话不说,静静注视着王丨,朝堂上的人忽然发觉自己四周一片死寂,针落可闻,一点声音也没有。 朝堂本是肃穆之地,安静些也算正常,但此时的气氛彰显得格外诡异,殊不知究竟是谁带的头,大家垂首不,大气不敢喘一口。 感觉谁先说话谁先死。 除了龙椅上的那位。 低沉的气氛持续了很久,最后嬴政才淡淡开口道:“奏。” 王丨身子骨在宽大的官服遮掩下不断颤抖,他没有这个机会能够对视嬴政的目光,即便是照在身上,冷汗也顺着鬓间止不住往下滴落,他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开口道:“陛下,可还记得吕不韦大逆不道所做所为?”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脑浆糊了。 心中拔凉。 吕不韦一直是嬴政心口的忌讳,至少群臣都这么认为,虽然嬴政没有亲口提及过,然而昔日的黑暗岁月众人都多少知晓,此时嬴政的心情似乎不佳,他在这个关头说出这番话简直就是找死。 他身边的文官为他的智商感到着急,闭目垂首,不忍直视。 他身边的武官倒是对他的勇气颇为赞赏,没想到这群自己一直瞧不起的文弱文人里头,竟然还有这么胆子肥硕之人,当真是条汉子。 就在众人无比心惊胆战的时候,嬴政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扬起,似乎是对这样的情况很感兴趣。 “接着讲。” 听到嬴政没有震怒的语气,在场百官心头算是松懈几分,王丨暗自张大嘴,无声喘了几口大气,眼睛睁大直直瞪着地面,心中不断地组织着自己的语,以免再不小心出了什么过错,状告赵高未遂,自己先惹恼秦王被拉出去斩首。 “禀陛下,昔日吕不韦如此肆无忌惮地玩弄权术,仗着自己手中的江湖势力罗网庞大,视王族威严于无形,陛下未杀这厮已经是心胸纳海,腹中乘船……然而总有无知小人不领陛下情意,总觉得陛下退一步便是软弱,如今又妄想借着罗网暗中生事,臣恐怕日后会再出现吕不韦一事,影响王族威信,祸害帝国社稷,望陛下明鉴。” 他的话太过琐碎,总结起来就是有人又开始用罗网搞事情,担心嬴政重蹈覆辙,被这人陷害。 嬴政闻两条浓密的眉毛皱成一条线,并未语,只是瞟了赵高一眼,后者一如既往得老实,没有流露任何的不正常。 随后昭和也站出身来,对着嬴政俯首行礼,躬身道:“禀陛下,臣也有奏。” 嬴政挥挥袖袍示意他往下说。 “赵高,赵大人前些时候为了自己的私利擅自动用罗网去道家太乙山放火烧山,道门弟子天下分布甚广,总计有数万人,本着无为而治,传扬道家的宗旨,不曾与帝国为敌,事实上还暗中在江湖上做了很多有益于帝国的事情,然而面对这样庞大且对帝国友善的江湖门派,赵大人为了一己之私强行烧了人家的宗门,这么做岂不是为我大秦胡乱树敌?” “我泱泱大秦自然不惧道门,然陛下乃心胸宽广,王恩浩荡,名声在外,天下皆知,却被赵大人如此一搅和,岂不是坏了陛下在天下人面前的名声?届时闲碎语一旦在外界传开,不知赵大人又该如何让陛下损失的颜面得以挽回?” 昭和与王丨的话已经颇有些杀人诛心的意味,口口声声皆是问罪赵高,话里不无道理,说得在场的群臣忍不住议论纷纷。 随后文臣之中,又相继有四五人站出来控诉赵高的恶行,角度刁钻,甚至有人无中生友。 “我有一个去世的朋友……他问我赵高手底下到底有几个女杀手啊……” 嬴政觉得荒唐又好笑,赵高是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人,所以他对自己的行一直无比谨慎,如今被这么多人逮住有预谋地控告实在是让他有些吃惊。 他别有意味地问道:“赵高,你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自始自终都保持沉默的赵高闻平静站出身来,做完了该做的礼仪,语气淡然道:“臣的确让罗网放火烧了太乙山,诸位大人说的实话。” 话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剩下的他已经无可辩驳。 嬴政看向赵高的眼神微冷,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杀他。 嬴政不是傻子,在场的诸位大臣如此‘同心协力’,必然早有所谋略,虽然不知他们意欲为何,但在嬴政自己的心底里也是有想要杀赵高的想法。 这对他来讲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朝堂上的数位文臣已经帮他铺平了杀赵高的道路,只待最后他的一句话,赵高立刻就会人头落地。 不需要侩子手,盖聂就行。 但他在犹豫。 嬴政掩饰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思虑许久,关于杀了赵高这件事情上面到底该或者不该,杀了他对大秦是好是坏,杀了他是否有合适的人选能够代替赵高成为罗网的主人。 他侧目看了看龙座旁边的盖聂,后者迎向他的目光,微不可寻地摇摇头。 于是嬴政若有所思。 就在这样僵持的场面下,一旁的李斯终于站出身来,对着嬴政躬身行礼。 “怎么?李爱卿也要控诉赵高?” 嬴政随口问了句,心中已经有了不快。 这些做臣子的别不是仗着人多就可以左右自己的想法?如果是这样,嬴政就更加不能杀赵高,这种风气对于他这样的霸权主义者来讲绝对无法忍受。 “臣不是来控告赵大人的。”李斯浅浅说了一句,让嬴政的脸色稍微好了些。 虽然他们看不见龙颜,但对于朝堂气氛走向的把控还是极为敏锐。 “说。”嬴政耐着性子,想听听李斯嘴里究竟能吐出什么玩意儿来。 “赵大人去太乙山放火一事既成事实,如今想来也没有和陛下请示过,诸位大人控告赵大人,各执一词,有理有据,但都带有着明显的主观色彩,如果非要这样说,我是不是也能够主观地理解为:赵大人纵火烧太乙是为了不让道门的人继续向帝国渗透,无论怎么样,无为而治这种做法绝对不适合如今的帝国,如此看来,赵大人不但无过,并且有功。” “妄!”昭和眉头一挑,低头小声沉喝。 嬴政瞟了昭和一眼,对着李斯淡淡道:“继续。” 李斯颔首。 “赵高前脚放火烧山,诸位大人忙不迭后脚就要治他的罪,你们口口声声说赵高是为一己私利,却又说不上来他究竟是为什么私利,到底不过就是各位大人自己的猜测罢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妄加揣测各位大人收了道门的好处,想要迫害赵高?” 李斯此话一出,王丨阴阳怪气道:“李大人这是想要帮赵高脱罪了” 李斯身体未动,淡淡道:“本来就无罪,何来脱罪一说?罪由吾王而定,陛下尚未开口,大人这是要代陛下行事了?” 寥寥几字,说得王丨面色煞白,急忙跪伏在地对着嬴政砰砰叩首道:“王丨误!王丨该死!请大王赐罪!” 他心中无比惶恐,代陛下行事五字往小里说是深得陛下宠幸,往大里说那就是篡权,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被夷三族。 嬴政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斯,对着王丨说道:“杖责二十,自己下去领罪。” 他没有按照律法来行事,单纯为王丨随便找了个台阶下,朝堂上的争议是他喜欢看的事情,期间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口出狂那都不算什么事情,只要不是什么大逆不道,涉及王族威严脸面的话,嬴政一般不会放在心上。 王丨面色苍白,不敢再多,嬴政的话他不敢不听,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退出了朝堂。 李斯并不为此高兴,但凭口舌之利就算能够说得对方无法辩驳,却很难说服嬴政,想要做到后者,需要真正的才智。 “李爱卿继续说。” 得到嬴政的允许,李斯接着说道:“无论赵高真正目的是什么,他只要不说实话,大家都不知晓,再者就算他说了实话,陛下和各位大臣也未必相信。” “还是之前的那句话,个人的话里仅代表个人的看法,所以对于放火烧太乙山的事情,赵高是不是真的有罪,还得追寻到事情的本质上来看。” “本质?本质就是赵高的一己私利!”丰泽心中暗恼,如果他们这次拿不下赵高,之后就很难再有机会,旧事重提,一而再,再而三定会惹得嬴政不高兴,届时谁会被定罪还得二说。 李斯懒得理会他,咳嗽一声,平静道:“陛下,臣以为赵高的行为如果不论动机,只论事情本身,对帝国乃是利大于弊。” “道门分布虽广,人数庞杂,然而终究就是一个江湖组织,单纯地论武力他们在我大秦铁骑之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翻不起风浪,反而是他们无为而治的思想更加容易渗透我大秦,这种东西看似轻微孱弱,实则有着翻天覆地的力量。” “对比秦朝前人商鞅变法一事,对我大秦的影响不可谓不大,所以赵高的做法,无论是疏远道门,还是引起他们的厌恶,最后都会导致他们不愿主动将无为之治的散漫思想传入大秦,对臣子或黎民均是一件好事。” “再者,诸位大臣先前总说赵高居心叵测,动机不纯,实则为私利……勿怪李斯孤陋寡闻,于帝国献身献力也有些年头了,赵大人在李斯眼中纵然不是绝得硬是掷地有声,听在嬴政耳里很是舒坦。 秦国很需要这样的人才。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事余味 “赵高会死吗?” 一场大雪,郊外的河流成冰,河水就在底下安静流淌,有了表面上冰层的覆盖,悄然无声。 一只精美的红色绣花鞋踩在了此处,河边被冻硬的泥土上没有留下任何足迹,再往前便是厚厚积雪蔓延向前。 直到远方天地尽头。 秦沚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面庞上是逐渐长深的胡茬,静静站在湖面上打着太极。 他很久没有打过太极,这毕竟只是健身活血所用,对于武功而没有什么帮助,前些时间太忙,日子过得紧张,心有所虑,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太极拳太慢,所以打拳的人一定要有极其平静的心思,不骄不躁,不徐不疾。 周丹阳一事落下帷幕,罗网纵火成功,山上人几乎死完,不见周丹阳出手相救,想来周丹阳已经迈过玄门半只脚,没有办法再干预人间事了。 他终于安心,可以闲适下来。 楚香兰站在河畔,远望长河尽头,山的那头。 红色长裙附身,娇态幽幽,神色间的几分慵懒,唇角的微微笑意。 “多半死不了。”秦沚闭目,就在薄冰之上缓缓出招,清冷的空气顺着鼻翼吸入肺中,周身的毛孔仿佛都被打开,格外清爽。 楚香兰垫着脚走到河畔旁的一块大石头上,罗袖轻轻扫过,将上面的积雪擦干净,然后一屁股坐在上边儿,支着身子看向薄冰上的秦沚。 “如果他死了呢?” 秦沚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沉默许久后答道:“我不希望他死,这次让他强行纵火,看似是要逼他进入绝境,其实留有一线生机。” “秦朝里仍然有人不希望他死,尤其是那些能够看清时势的人,包括嬴政。如果赵高死了,对秦国的损失是巨大的。” 楚香兰从身上的佩剑剑刃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剑上的影子也在看她。 “是因为再找不到一个人能够像赵高这样勤勤恳恳做事又不求功名权贵的人吗?” 秦沚笑道:“这是主要原因,他是一个好的棋子,但不是一颗必要的棋子,所以如果他不能充分地展现出自己的利用价值,那么他很快就会被其他的棋子代替。” “我曾告诉过嬴政,赵高大奸似忠,所以他心底对赵高定然是抱有杀意的,因为他心底里容不下奸臣,尤其是像吕不韦这种,早在很久之前,吕不韦就已经被人暗中做掉了,现在还被软禁的那位,不过是个替身,并非本人。” “只是赵高这把武器,嬴政想必这些年用得极其称手,一个很会做事又能揣摩圣心,并且还有着死穴把柄的人……再者嬴政向来不是一个只会考虑自己喜怒哀乐的帝王,所以为了秦国,他多半会留下赵高,哪怕整个朝堂之上均无人愿意为他说话。” 楚香兰静静听着,用剑快速在河面刺出一个小孔,而后剑刃带着冰水而出,她将剑刃放置在石头上轻轻摩擦着。 “焱妃的消息还没有从燕国传来,会不会是被阴阳家的人劫走了?” “很难说,未必就是阴阳家,这个事情我也觉得奇怪,或许咱们该亲自去问问。” 楚香兰闻将剑收回,望着四周的茫茫白雪,叹道:“这个天想要去燕国恐怕路不好走。” “流沙里面有个人的轻功极好,可以做到踏雪无痕,他可以代咱们前去。” “白凤?” 秦沚应了声,楚香兰看着他若有所思。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厚厚的积雪自然不会再对其产生影响,在这样的天气下要比马儿跑得更快。 “回头给荣沪写一封信,让白凤去燕国玩玩。” …… 咸阳宫中,后花园。 嬴政脱下了一身的朝服,换上厚厚的绒衣,荒芜的花园之中他静静地踱步,盖聂跟在他的身旁,身上还是那件单薄的白布衫。 “先生觉得我不该杀赵高?” 盖聂轻声道:“不是在下觉得公子不该杀赵高,而是公子自己不想杀赵高。” 嬴政剑眉散开,回头注视盖聂,开口道:“何以见得?” 盖聂颔首。 “当时的情形对赵高已经足够危险,而他似乎没有任何想要辩驳的意思,或许在赵高看来,他死不死跟群臣是不是控告他没有关系,生杀大权最后还在公子手中,如果公子想杀他,在朝时候直接下令就行了,不必询问在下的意见。” 嬴政闻沉思许久,最后说道:“赵高不是不能杀,只是杀了一时半会儿找不着一个能够代替他的人,罗网对于秦国而固然可有可无,但是有了罗网秦国做很多事情会方便许多,尤其是涉及到江湖二字。” “无论赵高是否真的忠心,他有把柄在我手上,所以这个人很好控制,并且赵高心思缜密,做什么事情不易出纰漏。” “他这次纵火绝不是他的本意,以他的性格该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嬴政仔细想了想,之前赵高还为他妹妹的事情来找过自己,不由得认真道:“肯定和他妹妹有关。” “需要调查清楚吗?” 带着盖聂往操理国事的地方走去,嬴政淡淡道:“不用,那里有风林火山四位先生看管,别说外人,就算是赵高自己想迫害他妹妹也绝无可能。” “不用浪费时间去调查,江湖上的事情就让赵高自己去解决,什么都要我去给他擦屁股,留着他还有什么用处” 嬴政很少说这种糙话,当初跟着秦沚学了不少,出口成脏,骂街的本领较之站街泼妇也丝毫不逊色,只是这些年碍于身份一直隐藏得很完美。 院子里的场景萧瑟,虽然常有下人来打理,但终究难敌天意,这些植栽到了冬天一定会枯萎,曾经四季常青的那些植栽嬴政不喜欢,说是不好看,不够艳丽。 留之无用,索性全部换掉,冬天枯死,春发新芽。 总有那么几天自己能看得舒服,免得一直不舒服。 “再过两三年,天下间便只有秦国了,前人的希冀但愿能在我的手中有一个了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事余味续 带着秦沚疑惑去燕国的白凤花费了极长的时间,前后近月,流沙在秦国那里并没有任何动静,想来是嬴政最后没有为难赵高,但秦沚并不知道内部的真实情形。 因为这一场朝廷辩驳,李斯被嬴政抓准时机提拔成了秦国丞相,赵高则借着在太乙山纵火一事被升为中车府令,这消息传开以后秦国朝政的内部自然不敢有人宣泄怨,但江湖闲野之地却沦为了道门人士的撒泼之所。 他们对嬴政,对秦国有了恨意。 嬴政的做法无疑已经昭示了他对道门的态度,如今天下势力,秦国自然为最强,并且日后仍有可能会吞并其他国家,道家的高层都是一群人精,心里明白若是道家想要长存,决计不能过分得罪秦国,所以只在江湖上动动嘴皮子,并未真的在秦国某些大臣的府邸之上生事。 到了最后,罗网在太乙山纵火一案也成了道家和罗网之间的私人恩怨,少有人会继续将事情朝着秦国脸上扔。 而罗网对于流沙的态度已经明显软和太多,赵高似乎很害怕祜。 与原先的感觉已经全然不同,从前只是忌惮,现在是害怕。 因为中间多了一个叫秦沚的人。 秦沚曾经在咸阳宫内待过一段时间,他对宫内的很多事情了解十分细致,尤其是像他妹妹这种被冠以‘罪人’的身份于深宫偏僻处劳作的宫女,常年不会更换,不会有人来照看,甚至死了以后尸体都是草草处理,所以秦沚数年前的记忆放在现在依然管用。 赵高当然不知道风林火山的事情,如果他知道,秦沚也就威胁不到他了,兴许祜能够潜入咸阳宫,但想要在风林火山四位绝世剑客面前接近他的妹妹会比登天还难。 再加上他安排的人刻意排查了岚在饮食住行上面的问题,秦沚的威胁自然也就不算威胁。 还是那句话,因为未知,所以害怕。 …… 白凤赶在了春风吹入这片土地之前先一步到了小圣贤庄,他拿着焱妃亲笔写下的信,身上有些伤痕。 秦沚接过他手上的信纸,道了一声谢,询问一些诸般事宜,听到他确认身后不再有人跟踪之后才放他离开。 秦沚在担心他的安全。 小圣贤庄是一处庇护之地,如果白凤的身后有追兵,秦沚十分愿意出手帮他料理完身后所有的麻烦。 他要确保白凤安全离开。 待到白凤离去,秦沚才缓缓坐在院中央,拆开了手上的信纸。 信纸上面详细地记录很多东西,并且直自己身上有禁制,如今吐露了关于阴阳家的秘密,东皇绝对不会放过她。 她这么做是在向流沙乃至秦沚寻求庇护,以往她孤身一人倒也无所谓,打不了就是行走天涯,然而近年来正值战乱,燕地不知何时就会沦陷,燕丹对她和女儿并不上心,无论如何她也绝对不能带着自己的女儿流亡。 焱妃并不希望才出生不久的高月过着颠沛的生活,此番已经算是孤注一掷,鉴于二人先前有过交情,秦沚又救过自己的命,焱妃最后将赌注压在了秦沚身上。 她不相信东皇,相信燕丹,但燕丹的表态很明确,届时未必能够活下来,就算是能活下来也多半会投身墨家,很难抽出精力照顾她们娘俩。 “你准备怎么安置焱妃她们?” 楚香兰递了一杯热茶在秦沚的嘴边,秦沚下意识地喝了几口,舒坦地呼出一片白雾。 “兰儿为什么不关心她说的关于阴阳家的秘密呢?” 楚香兰柔声道:“因为你肯定会很关心上面的秘密。” 秦沚闻挑了挑眉,正色道:“流沙不会养闲人,这对其他人不公平,我们可以帮忙抚养保护照顾高月公主,但焱妃必须为流沙卖命。” “这对所有人都很公平,我可以跟他们讲,让荀子收高月做学生,让她在小圣贤庄中快乐健康地长大,但焱妃必须和高月断绝母女关系。” 秦沚此话一出,楚香兰秀眉皱起,思虑许久后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沚看着她耐心解释道:“还是那句话,公平问题。” “儒家对咱们有恩,在没有经过儒家内部允许的情况下,我们不该为了一己私心就将流沙的恩怨捆绑在儒家身上,焱妃届时为流沙卖命,流沙庇护高月是应该的,但这份关系不该扯到儒家身上去,除非到时候他们自己内部同意,不然高月绝不可以以焱妃女儿的身份进入儒家学习。” 楚香兰了然,不觉得秦沚冷漠,只是心中感慨,远远地望向天边洁白的苍云,人情冷暖默然于胸间。 “咱们能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对焱妃本身就是一种慷慨的施舍,毕竟一旦燕国灭亡,高月无论是作为燕国皇室的余孽还是阴阳家东君的女儿,都是大麻烦,放在任何一个江湖势力上,想收揽她们也得掂量掂量自身的实力。” 玉手间拨弄着鬓间柔顺的青丝,楚香兰将目光移向秦沚,看了他很久,柔声道:“你比原来更加心狠了。” 秦沚无所谓道:“就当你是在夸我。” “心狠一点儿好,既能够保护别人,也不会伤害到自己,何乐不为?” 楚香兰似乎觉得秦沚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可没说这是好是坏,只是直观地在你身上感觉到了改变,从前你在面对一些问题的时候尚且会有所犹豫和彷徨,但现在果断得不像话。” 秦沚伸出手捏了捏楚香兰的翘臀,紧致弹软的手感袭来,让他忍不住一把将楚香兰抱在怀里,认真道:“道门大敌已除,如今只剩阴阳家,以后的日子会舒坦很多。” 楚香兰俏脸上已经看不见羞涩,她目光扫了扫院子外边,确认无人后,轻轻吻上秦沚的嘴唇,动情时候媚红渐渐攀上白嫩脖颈处,娇艳欲滴。 “回屋,这里四处常有人走动,在外边儿有伤风化。”楚香兰美眸的潋滟水光夹杂着一丝霸气,半拉半拖着秦沚进了木屋,锁上房门。 今天的字数水完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八十三章 纵火后事(一) 焱妃信纸上的内容记录了十分详细的内容,包括东皇想要做的事情,过程与诸般手段,但凡焱妃知晓的东西她都认真仔细地详述下来。 但她依然不知道东皇花费巨大的精力和手段做这件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或有什么猜测,就像楚香兰曾经与秦沚所述的那样,仅仅代表自己的想法。 东皇想要重新建造一艘蜃楼,所需要的材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剩下最关键事情则是如何构筑蜃楼之上的那些深奥玄妙的纹络。 这些纹络蕴含天地的力量,宏大而浩瀚,否则仅仅凭借着凡人之力,没有办法让这么大的船只在海上航行,主要原因是船只的船板构造均采用了厚实的沉木,无法在水上漂浮,这些沉木可以更好地容纳玄纹,也能够承受上面蕴含的天地五行之力。 蜃楼乃是前人所造,上面凝聚着数代人毕生的心血,有些复杂繁奥的玄纹就连东皇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窥其奥妙。 好在他们不需要理解,东皇花费数年时间,将蜃楼的玄纹模型重铸出来,交予负责蜃楼新建的人参悟了解,并为这些人身上了下了禁制,一旦他们暴露了蜃楼的秘密很快就会被得知,而后便会遭到阴阳家的追杀。 焱妃的实力和地位在阴阳家极具影响力,现在正值另外一艘蜃楼制作的关键时刻,阴阳家不会分出精力来对付她,这使得焱妃仍有喘息之机。 光凭现在的阴阳家也不大可能能够拿下焱妃,除去实力的差距,还有燕国的庇护,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像周丹阳和秦沚那样无声无息地潜入燕国王宫。 前者是因为武学道法已经臻至化境,后者是因为来过一次,熟悉地形和侍卫的分布,虽然太子府上的看管相对燕王喜的后宫的确显得薄弱,只是没有周丹阳那样能够屏蔽动静的手段,谁也不可能将焱妃从太子府带走。 “当初你觉得东皇是想要修接上进仙山的路,两岸的世界规则不同,他区区凡人之力,不可能做到这一点,我觉得他大概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 秦沚在屋里将新茶叶倒进才泡好的茶壶之中,清香还未蒸腾出来,便被他用茶壶盖子掩埋。 “较之你的想法,我倒觉得焱妃的猜测更加可信,东皇多半是发现了蜃楼上的什么秘密,想要凭借着蜃楼自己进入仙山之中……你也知道那个地方凡人是无法进入的,非得自身迈过玄门最后一关,东皇明显距离这样的境界还有差距,兴许是他寿命将至,惶恐了。” 楚香兰轻抚茶壶的边沿,感受着上面传来的暖意,舒适无比,在寒冷的冬春交际时候这样的温暖定然让人享受。 “当初我对于人间的事情不是很清晰,化身来过很多次,但寿命极短,来找你时都被你杀了,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猜测,毕竟对于东皇,我心底是害怕的,完全无法揣测他的心思。” 秦沚看着楚香兰手间的茶壶,目光里折射出奇异的神采。 “重新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模仿建造一艘新的蜃楼,并且还需要幻音宝盒的帮助,当初我与卫庄去机关城取幻音宝盒之后,曾打开看过里面的构造,并没有发现什么惊奇的事物……或许是我和卫庄的眼力劲还不够,亦或是我们不是所谓的有缘人。” 楚香兰奇道:“焱妃没有告诉你关于幻音宝盒的秘密吗?” 秦沚摇头,缓缓说道:“阴阳家的人不知道宝盒里面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他们只知如何粗浅地去运用这样东西。” “可能前人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假如真有人知晓的话,阴阳家可能在玄术上的造诣远远会超过现在,这玩意既然能被阴阳家的人尊称为圣物,自然有它神奇的地方。” 如此到了傍晚时分,秦沚出了小圣贤庄找到了附近流沙的眼线,告诉他们多派些人去燕国蓟城,注意阴阳家的动向,一有大动作不必插手干预任何事情,只管将消息尽快送到小圣贤庄。 再者便是关于焱妃一事,他将详细的情形传递回了云苓和玲珑苑,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阴阳家的五部护法除去大司命和徐福,还有木部罗生堂的空缺,湘君和湘夫人一直不曾露面,至于星魂应该还是个很小的孩子,不在秦沚的考虑之中。 简单点说,阴阳家的实力并不弱,只是因为修建新的蜃楼一事而被拖住了很多强横的力量,暂时抽不出手来收拾焱妃。 重新回到自家的院子里面时候,楚香兰已经热好了饭菜,还温了半壶酒,秦沚闻着空气里漂浮的醇烈气味,不由得说道:“迟早你得喝成一个大酒鬼。” 楚香兰不以为然,稍过不久后,张良牵着晓梦来到了此地,推开院门,一进来便苦笑道:“秦兄倒是吃好喝好,烂摊子一堆全扔给了韩兄,韩兄忙不过来,就扔给了我。” 听闻张良独特带着微微磁性的声音,秦沚偏头笑道:“什么烂摊子?我怎么不知道?” 张良白了秦沚一眼,无奈道:“罗网纵火案的后事,赵高让人送了口信给流沙,说让秦兄千万保密他妹妹的事情,不可以对任何人有所透露,但凡秦国的朝政势力不介入齐国,罗网就不会进入齐鲁之地。如若不然,他就是拼个玉石俱焚也要取下秦兄的项上人头。” 秦沚听完不由得笑道:“取我项上人头成啊,看看谁先死。” 他一点儿不介意赵高的威胁,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要留下赵高,唯独此刻赵高仍有利用价值,至少赵高的存在同样牵制住了罗网的高层杀手,等到流沙的羽翼逐渐丰满,能够彻底在江湖上成为一方巨头,他就会立刻设法弄死赵高。 赵高一死,罗网和秦国的牵扯就暂时断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流沙便可以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吞并罗网高层。 然后彻底摧毁罗网。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八十四章 纵火后事(二) “秦兄,威胁赵高这事儿一次倒也罢了,他也确不是软柿子,随意任人揉捏,流沙在人数上和罗网没得比,包括精英力量,差了很大一截,咱们暂时不适跟人家死磕。” 张良的话是站在比较可观的角度来说的,这点儿秦沚很清楚。 什么叫做底蕴? 赵高一张口,江湖上会顺时候凝聚数十不知名的天字杀手,数百名地字级的杀手。 这是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即便是秦沚加上流沙的数位首领面对这么多江湖一流的剑客也绝无胜算。 对方既是杀手,也是死士,剑术上的造诣深厚,并且悍不畏死,在面对自己完全无法战胜的敌人时候,他们会抱着以命换名的想法去执行任务。 如今的流沙看似强横,实则脆弱,几位首领除开后,流沙下边儿的势力并不能和罗网相比。 一个势力的强弱比较向来不是单方面的,首领的强弱只能说明势力的上限在何处,真正决定此刻强弱的还是那些中坚部分。 “子房何必担心,秦沚他又不是傻子。”楚香兰柔声安慰了张良一声,进屋内倒了两杯热茶递给张良和晓梦,小道姑当真不见外,端着热茶边吹气边小口喝着,红扑扑的俏脸上泛着水光。 张良闻摇头,带着歉意笑道:“是子房多心了,不过赵高那边儿可不好忽悠,如今他缓过劲来,不愿再受咱们的威胁,之后想要再利用他可就不容易了。” 他想得很远,想过各种办法,想要像秦沚一样将罗网当枪使,利用赵高的妹妹大作文章,似乎赵高早早地预料到这一点,先一步断送了他们做这种事情的念想。 张良不熟识赵高的性格,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会这么做,也不像秦沚那样善于琢磨人心,并且带有着强烈的赌博精神。 早在紫兰轩的时候,秦沚就承认过这种赌博精神非常危险,张良生而谨慎细致,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秦沚听到了张良的话平静道:“这样的好事不会总是发生,赵高经过了这次教训,已经意识到了如果他再任凭我们这样威胁他去事情,迟早他会死在我们手上,毕竟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他的敌人,所以自太乙山纵火一案事了之后,我们的威胁对他再也没有作用了。” “并且子房说的并不全对,我的动机不是想要最大化利用赵高的妹妹而去抓住罗网的小尾巴,这不现实。” “赵高只是明面上的领头人,就像曾经的吕不韦,但罗网的权力分散数份,他只是占了大头,如今他写信给流沙,表面上大家相安无事,让他有了喘息之机,其实是流沙有了喘息之机。” 及此处,秦沚微微一顿,放下手中的碗筷正色道:“先前罗网在善理曾经赵国和韩国的江湖琐碎势力,清理一些反叛份子等等,很多不算大事的小事凑在了一起,让赵高和罗网暂时没有精力来对付流沙,想想他们曾经从齐国无声无息撤走的事情,不然以赵高和罗网的底蕴,对付一个流沙这样没有朝廷背景的江湖组织绝对不算难事。” “所以按照正常的情况,罗网年后腾出闲余时间就会准备向其他国家渗透自己的江湖力量,为秦国的朝廷势力入侵铺好路,而流沙作为韩国余孽,又与罗网发生过数次的冲突,届时肯定会成为第一批被罗网剿灭的江湖组织,现在赵高有了顾忌,咱们不先动手,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先下手。” “子房不要想着如何去利用罗网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人的聪明才智够了就一定能解决,许多时候一个目的到另一个目的之间是没有路可走的,不必强求,更不必将自己逼入死角。” 张良听到秦沚自己的计划和手段后,看向秦沚的眼光由不得变得复杂起来。 他似乎总能从秦沚身上学到很多,但仔细想想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学到。 秦沚用计策对付自己敌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单纯地为了出一招而去出一招,一旦有人中了他的计策之后,随后就会有一连串的后续反应,尤其是很多时候他的阴谋与阳谋混杂交汇,让人防不胜防。 秦沚当然没有真得这么厉害,但在张良的眼里,似乎从他那日到云苓庄子救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今日赵高会写这封信给流沙。 张良这辈子不倾慕武功多高强之人,唯独敬佩那些城府极深,胸中藏有瀚海之辈,深深看了秦沚一眼,他十分认真对着秦沚拱手行礼道:“多谢秦兄点拨,子房受教。” 秦沚打量着子房,觉得他好像什么地方变了,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张良从不聪明他说了不算,与自己相比,张良的短板和韩非卫庄的短板皆是一样。 ——他们年纪尚幼,对于人心的把控欠缺火候。 韩非在这一点上做得要比卫庄和张良厉害许多,但还不够,不够他们直接和赵高这样的人过招。 来自于先天不败之地的赵高,面对流沙他根本不需要做得太完美,只要不犯错,稳扎稳打,流沙很快就会真的化为散沙,再也无法凝聚。 秦沚在为流沙争取宝贵的时间,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会重新以祜的身份出现在赵高的视野之中,做一些让赵高感到忌惮的事情。 “子房还有许多杂事在身,就不多叨扰秦兄了,晓梦妹妹就交给秦兄了,告辞。” 张良对着晓梦微微一笑,面容上的春风比大地上时节吹来更快,让人颇有一股心旷神怡之感。 仿佛能够恢复伤痛,治愈疾苦。 “他笑起来的模样倒是真好看。”楚香兰淡淡赞了一句,将晓梦抱在怀里,嘘寒问暖。 晓梦有一段时间没有回这里了,手上还拿着没吃完的糖葫芦串,一看就是某位师兄从桑海小镇上给她才买回来的。 “这几天好开心,天天看伏念读书,做事,挨骂。” 小道姑开口第一句话就让秦沚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甩锅(一) “看来晓梦对伏念的怨念不小。”他取了手帕擦干胡子上的茶水,无奈道。 晓梦扬起小脸,噘嘴道:“才不是嘞!伏念对我老好了,但看荀子骂他真的很有意思啊,每一次上下短则一刻钟,多则小半个时辰,骂人的话都不带重复的……荀子好厉害啊!” 她说着说着,便赞叹起来,还弓着腰模仿荀子老气横秋的语气教训秦沚,估摸着就是改了一下伏念的名字,其他话全是照抄照搬,说得牛头不对马嘴,把楚香兰看得掩嘴轻笑,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秦沚颇为无语地看着晓梦,忽然一脚踹她屁股上,笑骂道:“一天什么好的不学,尽学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晓梦嘟着嘴冲他扮个鬼脸,哼着未名小曲儿就进了屋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手心里出来大大方方地霸占了楚香兰的椅子。 “你的师兄就是嫌弃你太烦了,才把你送回来,多跟你香兰姐姐学学,女孩子就应该温柔安静些。” 晓梦听见秦沚的话,不乐意道:“休想骗我!我平日里可没有烦扰他们,老安静了,只是最近伏念要出去巡游一趟楚国,为儒家外门的弟子传道授业,因为我的身份特殊,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就没有带上我。” 秦沚心里清楚,儒家常常带晓梦出去玩,消息不走漏风声的可能性极小,所以道门多半是知道晓梦如今在小圣贤庄‘度假’,一直没有上门要人只能是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理由。 这些理由并不难猜,而且是多方面的,譬如随着周丹阳跨过玄门之后突然消失,道门天人二宗的平衡被打破,人宗彻底以人数优势压过了天宗,在这个时候,正是他们发展自己的好时机,他们当然不希望晓梦突然出现在道门的视野之中。 天宗的力量在俗世之间十分有限,只要人宗刻意隐藏消息,他们未必就能察觉到晓梦身在小圣贤庄,就算知道,也根本要不走人。 荀子曾经对秦沚做出过承诺,只要他们还在小圣贤庄的土地上,谁也不能强迫他们,所以晓梦在这里赖着,谁来也没用,除非那人可以踏平小圣贤庄。 需要晓梦的没这个能力,有这个能力的不需要晓梦。 秦沚对于如今的道门天宗已经没有什么仇恨可,大家都是棋子而已,如今随着执棋人的消失,他们的立场已经不再是秦沚的敌人。 将周丹阳的事情好好与晓梦交待一番,秦沚静静等待着她的答复,然后再决定如何处理道门天宗掌门空缺之位的事情。 毕竟他还是道门天宗的长老丹阳子,也是最后一任丹阳子。 晓梦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思考了很久后低声道:“我不想学赤松子道长,一辈子都在山里度过,枯坐。” 外之意,她不想去做这个道门天宗的掌门人。 “我明白了。”秦沚这么说道。 小道姑似乎觉得自己犯了大错,心中踌躇不已,这种糟糕的感觉萦绕心间,挥之不去,让她打不起精神。 楚香兰发现了她的异样,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不想做就不做,不用自责,本来也不是你的本意,当初赤松子强行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不也没有征求过你的同意?” 晓梦沉默了会儿,幽幽道:“庄子传授我一身的武功和剑术,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还抱有私心,我知道自己不好,但真的害怕会在山上枯坐一辈子。” “从前不知山下,不觉得寂寞,现在过不得山上的日子了……天水池的水都干涸,我也不是从前那个太上忘情的晓梦。” 秦沚点头,缓缓道:“不会有人逼迫你去做什么,这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事情……或许你可以为道家寻求一位新的天宗掌门。” 晓梦抬头迷惑地看着秦沚,迟疑道:“可我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人,来了山下之后,除了你和香兰姐姐,就只有小圣贤庄的这些师兄们和荀子……” 说道这里,她面色古怪地看了秦沚一眼,小声道:“你别不是想让他们去做道家天宗的掌门吧?” 秦沚没有回复晓梦的话,闭上眼睛静静思考,不断有人在他的脑海之中被过滤出去,许久后才淡淡道:“有三个人很适合这个位置,但具体好坏谁也预测不了。” “谁?” “焱妃,徐福,逍遥子。” 晓梦闻挠头道:“逍遥子不是人宗的掌门人吗?” 秦沚点头。 “所以才无法预料结果,天宗存亡是个大问题,咱们这种做法无非是抱着两个目的:一.为你肃清身上沉重的负担;二.甩锅。” “其他事情跟咱们不相干。” 晓梦吐了吐小舌头,忐忑道:“咱们这不是做坏事吗?” 秦沚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世上不是什么事都有两全法,如果你不想做,要么彻底撒手,直接将道家天宗的掌门信物烧了;要么回山里太上忘情。” 晓梦听完皱起眉头,瘫在楚香兰怀里偏头问道:“你会选谁?” 她这四个字说得格外肃穆。 秦沚微微眯着眼睛,目光投射在了遥远的天际处,思虑良久,说道:“我如果是你,我会选逍遥子;如果是站在秦沚的角度,我会选徐福。” 晓梦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区别在什么地方?” 秦沚耐心解释道:“区别在于,对道家而,逍遥子安全;对我而,徐福更有利用价值。” 晓梦说道:“逍遥子。” 秦沚闻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点头道:“可以,容我想一想该如何和道家的人说这件事情,流沙如今的情形你不大懂,和道家多少谈不上什么朋友,更遑论我曾经杀了人宗的长老木虚子和他的那么多门客。” 晓梦开心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喏,这是道门天宗掌门人的信物,我先给你保管,如果你和逍遥子谈妥,咱们随时就可以给他,不必询问我的意见啦!” 罢,她便将赤松子曾经给她的信物递交到秦沚的手上,看着他收进袖袍之中。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八十六章 甩锅(二) “你准备怎么跟道门讲?自你上一次击杀木虚子的事情过后,人宗现在听见秦沚这两个字就会下意识地产生厌恶,你想面见逍遥子恐怕不容易。” 楚香兰说完这句话后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嘲笑道:“我真是喝酒喝傻了,忘了道门不知道你是流沙的人,只要以流沙的身份秘密寻见逍遥子就行了。” 秦沚看了楚香兰一眼,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轻声笑道:“你是真的喝酒喝傻了,我本来也不是流沙的人,只是常常帮流沙做事,所以很多跟我和流沙同时有过交集的人均以为我是流沙的人。” “其实不是。” 楚香兰白了他一眼,柔声道:“不都一样,没什么差别。” 秦沚摇头,正色道:“差别很大。” “我没有明加入流沙,身上少了一层束缚,想走随时都可以走,并且心里不会有任何牵挂。” “定义是个很可怕的词语,譬如我和你,如果只是男女之间感情深厚,到底不过你情我愿,这和青楼里头嫖客小姐间的‘感情’是一样的,无论发自精神和**,但如果我将你定义为我的妻子,感情之外还会多一份责任。” 楚香兰被秦沚说得头晕,蛾眉微皱,嗔道:“你每次就喜欢讲这些深奥又弯弯绕绕的话来折磨我。” “所以咱们是嫖客和小姐,还是相公与夫人?” 秦沚闻一怔。 他想了很多。 “都不是,但更偏向后者,跟前者挂不上勾,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情人。” “无论什么感情,多少都有一些,友情,爱情,**的激情……太杂乱了,你不要问我这么深奥的问题,一问我就容易想多,脑子乱成一锅粥。” 楚香兰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那还真不容易,能让你都这么纠结头疼。” “那你以后还会娶妻吗?” 秦沚想了想,认真道:“不会了。” “如果咱们能够善终,我希望可以迈过玄门长生,这样就能和你一直在一起。” “人间有那么多人,最后我爱上了一株花,这就是所谓的缘分,纷纷杂杂说不清楚,但都向往最终美好的结局。” 楚香兰眉眼弯弯,看着秦沚清澈的眼神,重复道:“是呢,这就是缘分。” 秦沚的眼神很少会变得清澈,因为里面有两双眼睛,而一直都如同鲜血一样猩红的那双眼睛,只有在看向楚香兰的时候,里面才会变得清澈。 …… 与逍遥子的会面并不容易,事实就如同楚香兰说得那样,道门人宗对于秦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抵触,或许高层不这么想,他们会想的更加深远,但普通的俗世弟子听在耳里的仅仅是一传十,十传百的讹。 他们脑子不见得有上位者那么好使,人家说什么也就信什么。 所以他们很不待见秦沚,秦沚也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去让人通知逍遥子,思虑一番后,他决定将这个艰苦而繁重的任务交给张良和颜路去做。 流沙也不是最好的身份,儒家才是。 一个是儒家的三当家,一个是儒家的二当家,身份与世家均让道门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在前后捣鼓了七八日后,秦沚总算在桑海某处海边崖上见着了逍遥子。 崖壁十来丈,上面怪石突兀,棱角在风吹日晒下变得格外尖锐,四周由于寒冬未褪,尽是枯枝落叶,场景十分萧瑟。 看见了秦沚顺着远处小路而来,张良和颜路便对着逍遥子笑道:“如此,相见您的客人来了。” 逍遥子回身一看,一个面容和善的年轻人站在自己的跟前不远处,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起伏与自己满头银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涉及一些比较私密的事情,在下二人就不旁听了,先行告辞。” 张良并草草与逍遥子行过礼数,拉住表情淡然的颜路快速离开了此地。 “阁下是谁?找我所谓何事?” 这种传统式的问句,秦沚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听了不下千遍,这次他突然就不想回答逍遥子的问题,沉默地看着逍遥子。 这段沉默的时间持续不长,然后秦沚说道:“敢问逍遥子前辈,您毕生的追求是什么?” 逍遥子挥挥袖袍,伸手缓缓捋着自己新留不久的白胡子,颇为沧桑道:“老夫毕生追求自是如同道门前贤庄子那般天人合一。” 秦沚早就猜到了这个回答,太无趣,太好猜。 毕竟您不能指望从逍遥子嘴里听见“老夫毕生的追求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种类似的话,太过荒谬。 ……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醒掌天下权这话尚且不辨,醉卧美人膝则大有可能会猝死。 秦沚的脑子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他肃穆地从袖袍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转交到逍遥子的手里,朗声道:“恭喜逍遥子前辈,修炼数十年,今日总算修成正果,天人合一……您就是了!” 然后他一溜烟儿地跑了。 既没有留下名字,也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 逍遥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沚突然离去的背影,心中一股莫名的怪诞升起,待他回过神想要找到颜路和张良询问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早早离开。 秦沚当然不会花大量的口舌去辩驳和拍马屁,好说歹说让他亲口同意下来兼职道家天宗掌门人的身份。 本着甩锅目的的秦沚,疯了才会去跟逍遥子从老子出生一直扯到卫星上天,当初赤松子将信物交给晓梦不也没有征询过晓梦的意见吗? 东西还给他就对了。 是他亲手接下的信物,他身为道家的掌门人,这点责任心该是会有,就算他最终不愿接管道家天宗的事情,也会将信物送回天宗,或是为天宗选出一位贤能人士接管天宗掌门人的身份。 总之,从这一刻起,道门天宗跟晓梦没有直接关系了,转接到了逍遥子的手中,说到底天宗也是道门的一部分,身为人宗掌门人的逍遥子,他的眼界不会像其他普通弟子那样一般低劣,总归还是为了道门将这一份薪火传承下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八十七章 风影 春雨连绵,带着寒意驱走冬日的阴郁,许多地方的积雪退散,就连燕地样貌都有了焕然一新的模子,于是在这一场春天昭示来临的前兆下,不少贵人已经开始换下厚厚的绒装,带上自己的下人出门打猎游玩。 易水畔有了脚步声。 一位留着短发的年轻男子不快不慢从河边走过,易水流淌,有声音传出,于是在这一刻,天地间的许多都随着这连续不断的声音悸动,包括老人的鱼竿。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年轻人如是说道。 老人须发皆白,身材矮小,鱼竿上无线亦无钩。 “看来你遇见了不小的麻烦。” 年轻人背负长剑,静静站在老人的身边,看着易水中的清冽,笑道:“现在还没有,很快就会有麻烦了。” 老人不为所动,沉默许久。 然后他收了自己的鱼竿。 “往南走。” 年轻人未动,淡淡道“楚南公,我要那本书。” 楚南公瞟了年轻人一眼,又仔细看了看他身后的剑。 “这剑是一把废剑,没有沾过血,没有杀过人,是你胆怯了,还是不会用剑?” 年轻人注视楚南公许久,嗤笑一声:“本以为楚南公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现在看来无非是一介凡夫俗子,世人当真妄。” “此剑不沾血,沾血血成河。” 年轻人说完便转身离去,楚南公目送他渐行渐远,盯住他背后的剑许久,怅然道:“老了。” …… “徐家打造了一把剑,名字叫做残虹,采用天外陨铁所铸,据说此剑无比凶戾,伤人的同时也会伤害主人。” “残虹?是什么样的剑?” “徐家人称,这是一把屠龙的剑。” “……” 秦沚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什么时候传开的,小圣贤庄的书生们似乎对残虹有着极其浓烈的兴趣,不断在闲暇时刻提及议起,偶尔路过此地的秦沚已经听到太多版本。 残虹剑的出世是一种先兆,世上人不知天外陨铁真实面貌,只知其上有着十分危险的凶气,是星辰遗留下来的碎片,接近的人会遭受一种诅咒,身体开始朽坏,出现无药可医的病痛。 秦沚当然明白,上面夹杂着极其强烈的放射物,离得太近的人会被辐射,身体组织会发生变异,坏死。 所以用天外陨铁铸剑的人,从一开始就抱有付出生命的想法,他们虽不知何为辐射,但前人血的教训却实实在在,所以一般不会有铸剑师用天外陨铁铸剑。 除去个人安危问题,底材的寻求也非常困难,天外陨铁这样稀有的物品,许多皇室都不见得能够收集到,更遑论江湖中人。 残虹的铸造,意味着燕丹的刺秦计划已经开始谋划,虽然秦国目前似乎还没有打算出兵的意思,但不知是焱妃将秦沚的话和燕丹说了,还是燕丹和自己麾下的门客意识到了嬴政的野心与燕国的脆弱,在关键时候仍是决定剑走偏锋。 “看来,当初与他讲述的那个故事,他还是没有明白。” 秦沚在心中感叹,回头便拿了些茶叶子放置在温暖的阳光下暴晒,像是昭示春日的来临,今日正午的阳光特别刺眼,埋藏了一个冬季的茶叶隐隐有了潮湿的味道,秦沚决定好生帮它们洗一个阳光浴。 莫说荆轲,就算是秦沚站在嬴政的面前三尺开外,也绝对没有杀死嬴政的机会。 盖聂毕竟不是摆设,对于这样的剑客,想要凭借挥剑的速度偷袭已经足够艰难,再隔上那么一段距离,几乎不可能一击必杀。 除非是东皇这种境界的人,半步玄门,否则皆是妄谈。 荆轲的五步绝杀秦沚没有见识过,估计也很难再有见识的机会,秦沚不仅惋惜这个人,也为樊於期的命运感到荒诞不经。 救他的是燕丹,最后杀他的也是燕丹,从旷修用自己的性命救助他离开时候,旷修永远猜不到自己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樊於期最后还是成为了燕丹手中被抛弃的棋子。 楚香兰在秦沚的示意下,牵了一匹快马前往蓟城,想要先一步带走高月,不然的等到秦国攻城,燕地破碎,情况会变得无比复杂,甚至会有罗网的部分势力介入,到那时,带着一个不会走路随时会啼哭需要母乳哺育的婴儿,焱妃很难从乱流之中全身而退。 流沙想要为高月找一个奶娘并不是难事,主要还是得看焱妃对秦沚究竟有多大的信任。 在此之前,秦沚还交给了楚香兰一件任务。 一件比较的危险的任务。 杀死雁春君。 这对楚香兰来讲很容易,尤其是在焱妃尚且能够提供一定帮助的情形下,以楚香兰如今的剑术和自生自长无比充盈的内力,绝影在她手下能活过十招都是万幸。 只是秦沚没有料到,楚香兰去的时机太过巧妙,便是那个大雨天,雷鸣震响的风高月夜。 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个月亮与无尽的天水,沾染上一抹月辉就成了最锋利的针。 楚香兰穿着大红色的锦裙,玉手间轻轻拿着还未出鞘的铁剑,进入了雁春君的府邸之后,竟看不见巡守的卫兵。 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敢欺负他,仗着身边的绝影,雁春君府邸之中的巡逻守卫十分稀疏,并不担心有人敢行刺自己,楚香兰一路从大门口走到了寝殿门前,从头至尾就杀了两个看门的人。 然后她看见了正在猫戏老鼠的绝影。 绝影看见了高渐离藏在后背的剑。 高渐离看见了楚香兰。 楚香兰曾在燕国郊外救过他一命,翩然若仙的身影现在还遗留在他的心上,直到今天楚香兰又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竟没由来地悸动起来。 一袭红衣朱砂舞,满剑月光三分寒。 于是绝影出了手。 于是楚香兰也出了手。 玉腕皎洁,轻轻推开了大殿之门,一位满头银丝的美人出现在高渐离身后,静静看着面前的人。 雨水划过她的脸颊,闭月羞花般的娇颜浮现。 头簪九尾赤凤钗,裙扬碧水仙风摆,眉眼青斋琉璃色,唇含芳泽齿含白。 寒芒入骨。 剑锋染血,锦衣飘荡,红衣汤汤,玉黛琼坊。 绝影的脚慢了一分半分。 绝影的剑短了一分半分。 铁剑上的月光轻吻他侧颈,雨水混着血水留下。 高渐离闻见了梅花香。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八十八章 字数少了标题都不好起 “姑娘……” 楚香兰挑眉看着高渐离,模样几分熟悉,一番思虑之后陡然间想起了曾经和秦沚初入燕国时候,在郊外见过一个被人追杀的年轻人。 “我认识你,你不是雁春君的人。” 高渐离满身伤痕,狼狈笑道:“我是来救人的。” 楚香兰挽开一道剑花,甩干剑上的血水和雨水,收回鞘中,柔声道:“是不是一位银发的美人儿?” 高渐离微微一怔,想起雪女还在雁春君的寝殿之中,刚一回身,天上的雨就好像停了。 雪女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赤脚站在他身边,注视他许久,说道:“如果不是刚才这位姑娘出手救你,你现在已经死了。” 高渐离似乎没有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他疑惑道:“雁春君呢?” “我杀了他。” 高渐离闻松懈下来,笑道:“你没事就好。” 楚香兰回身望着正门外,淡淡道:“你们最好快走,雁春君的府邸里没有巡守不代表他没有府兵,门外的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她的话让二人心中一凛,随后雪女看向高渐离叹道:“都叫你不要来了,白白送死,雁春君不只是燕王喜的弟弟,更是罗网里面的部分潜在力量,今日我杀了他,罗网断然不会放过我,便是到了天涯海角,也逃不开罗网的追杀。” 楚香兰看见高渐离又要说什么你情我浓的话,根本不想听,随口道:“你们去桑海,那里山中有一处隐蔽庄园叫做小圣贤庄,里面有个叫秦沚的人,他会帮助你们。” 然后加重语气:“现在走,马上。” 二人略作沉默,高渐离咬牙对着楚香兰行过一礼,就抓住雪女的手狼狈地朝外跑去,雪女心头一动,最后没有挣扎,回头深深看了楚香兰一眼,与高渐离一同消失在了雨夜之中。 楚香兰并不清楚秦沚会怎么去安顿高渐离和雪女,但无论怎样,也比被罗网抓住或杀死要好的多。 雪女不似高渐离,,我行我素的蠢人。” “至于高渐离和雪女……我没有陷害他们的心思,只是他们身上所能压榨的劳动力买不起他们身上所带来的麻烦,我为什么要做一笔亏本的买卖?” “流沙是咱们自己的人,可能他们的命不值钱,但我们的一句话,他们会义无反顾地去执行,哪怕牺牲自己,我可以漠视他们的生命,但不应该随意地抛弃与陷害。我喜欢公平二字,也对世人没有任何怜悯之心,我们去怜悯他们,谁来怜悯我们?” 楚香兰闻沉默许久,最后轻声叹息了一声。 秦沚在看待很多事情上面理性比感性更多。希望高渐离和雪女好好活着,能够得到庇护,大都还是楚香兰自己心底对于美好的希冀,她能看出二人之间有着情人爱意,所以希望能够帮助他们,却忽略了那些一直在默默帮助自己无名无姓的死士们。 “你没错,但变得越来越自私了。”她这么说道,但随即有摇摇头。 “不对,是我越来越自私了。” 秦沚瞟了她一眼,轻声道:“侠字就这么寥寥几笔,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能力能去当得,如果我还是孤身一人,我一定会帮助他们,可流沙不行。” “流沙对于我就像是焱妃一样,无论是为了人情还是为了利,他们都在关键时候帮助过我们,高渐离和雪女身上的麻烦很大,尤其是带着罗网的关注与杀机,流沙和罗网既成死敌,我不能随意冒险。” 楚香兰从秦沚身后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畔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八十九章 高月的安顿(一) “燕丹是一个野心很大的人,他们如今武功低微,根本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燕丹本着墨家的‘非攻兼爱’的名头,再加上高渐离本身音律的无双造诣和荆轲的关系亲密,除非燕丹脑子被驴踢了,不然不会让他们遭受危险。” 楚香兰当然不知晓荆轲刺秦一事,秦沚没有对她讲过,所以秦沚的分析她不怎么听得懂,却也使她安宁下来。 “他是高渐离?还和荆轲关系亲密?” 秦沚点头,握着搂住自己的玉臂,开口道:“只要秦国大军压迫北上,燕国根本无力抵抗,所以无论究竟最后为了什么,燕丹一定会做一件蠢事,尤其是现在残虹的出现更加昭示了这一点。” 残虹上面有着强烈的放射性物质,但与嬴政等人接触时间太短,造成的影响十分有限,反倒是荆轲,即便是嬴政不杀他,他也未必能够活多久。 楚香兰若有所思,这对高渐离和雪女来讲是个好消息。 他们没有利用价值,至少目前没有。 至于罗网……就让燕丹操心去吧,反正传承到六指黑侠身上的历代墨家巨子的内力现在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砍了黑侠的头,毁了他的丹田,就算燕丹能找着尸体,有吸尸的本领也无可奈何咯。” 秦沚话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味道,虽然他不想做这样一个肤浅的小人,但此时看着燕丹的野心得不到满足,心中甚是畅快。 自我陶醉不久,他突然想起了高月公主,抬头看着楚香兰的下巴和鼻孔,询问了一句,楚香兰微微一怔,答道:“我抱回了玲珑苑,让紫女帮忙在带孩子,玲珑苑里有一些打杂工的妇人,想要为她找一个健康的奶娘并不困难。” 秦沚眼神微凝,觉得让小孩子在这种烟花之地长大不是很好,想起了镜湖医庄,他思虑一番后,还是决定将高月置放于镜湖,那里毕竟算是一个世外桃源,离墨寨也不远,届时让流沙的人混入医庄内保护高月即可。 那里很少会有敌人,如果不认识路的话,难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 “明日我要出一趟远门,高月在玲珑苑长大并不好,小时候就沾染上了风尘气息,日后会是什么模样谁也说不清楚,既然焱妃愿意将高月托付给咱们,便是默认了日后会为流沙卖命,大家都是公平交易,咱们对高月该上心一些。” 楚香兰点点头,柔声道:“如果你能寻到一处更加安全静谧的地方,那自是更好,玲珑苑虽然安全,的确不太适合小孩子住。” 镜湖医庄的安全性和玲珑苑的安全性不一样,前者只有安全与不安全,而后者的安全性是可以加强的。 镜湖的武力几近于无,秦沚并不指望墨寨的那群人有多么能打,全是一群普通老百姓,可能身体养得会更加健壮一些,但都是没怎么动过刀剑的,墨家弟子少有参与江湖纷争,所以不能指望他们会保护高月公主。 有心亦无力。 安全问题还是让秦沚踌躇的主要原因。 如果要让高月去镜湖,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流沙至少得派去一部分尖端力量,如此一来,焱妃这股新力量的注入并不会为流沙带来足够的收益。 唯一的优势是焱妃对于阴阳家的了解,蜃楼上那位始终还是秦沚最大的敌人,人间的人均在樊笼之中,身上缠有千百线,像赵高这模样的人,无论他做得如何细致微妙,身上总有弱点,秦沚想要杀他只需要动动脑子。 但东皇不同,出去硬性实力的差距,他所处的地势也相当玄妙,几乎没有什么弱点可寻,到了此时,除去自己强行登船杀死东皇意外,秦沚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换一句话说,只要东皇不下船,除非有比他更强的人,否则谁也奈何不得他。 焱妃是一个很关键的突破点,秦沚如今知晓二人实力的差距,所以不准备再与东皇亲自见面,最好像周丹阳那样处理,只需要动动计策就能搞定。 竖日,秦沚快马加鞭赶往临淄,路途间一刻不曾停歇,等到了那里之后,直直前往玲珑苑,找到了正在花楼里头带孩子的紫女与韩非。 “这可好,你们还没生,已经开始培养自己带孩子的经验了。” 听到秦沚的打趣话,韩非笑了笑,问道:“秦兄老在小圣贤庄和临淄来去,倒也不嫌麻烦,一封信的事情,何必亲自跑一趟。” 秦沚微微摇头,找了房间内的一处地毯上舒适地坐了下来,对着韩非正色道:“为了高月一事而来,别人做事我不放心。” 韩非看着紫女怀中的婴孩,疑惑道:“秦兄觉得此处不好?” 秦沚点点头:“不好。” 韩非又问道:“那秦兄觉得什么地方比较好?” 秦沚答道:“人少,安宁的地方。” 紫女闻秀眉一挑:“如此这般,她的安全又该如何保证?” 秦沚沉默了片刻,答道:“我准备让白亦非和白姬陪她一起去,过几年的隐居生活,我估摸着燕国是撑不过今年了,等到届时战事一起,焱妃很快就会加入流沙顶替他们的位置,对流沙而,这不是什么损失。” 韩非思考片刻,点头道:“当然,毕竟高月公主在咱们手里,焱妃肯定会一心一意地为流沙卖命,至于白亦非和白姬……倒也谈不上忠心与否,大家均是秉持着公平交易的原则在做事。” “所以我要带她走,焱妃的玄术造诣十分高深,与寻常武者大不相同,我将高月安置,她找不着高月,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她都不敢在流沙生事。” 秦沚这么做,照顾小孩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不能让焱妃轻易地触碰到自己的女儿,否则届时一旦她脑子里哪根筋没有搭对,摆了流沙一手后带着高月逃走,流沙根本无力阻止。 这种事情很容易发生,尤其是在日后流沙和墨家发生了大冲突后,焱妃最后若要站在燕丹那一边,流沙只能背地里受灾,这件事情秦沚并不想看见。 高月这条枢纽要比他和焱妃之间的友谊来得坚固得多。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九十章 高月的安顿(二) 秦沚想为楚香兰心里留下一分人世间的美好,没有告诉她高月是他用来威胁焱妃的筹码。 其实换做任何一位熟悉秦沚性格的人,他们都该知道秦沚从来不会因为发善心而去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什么叫做多余的事情? 高月的健康成长。 秦沚对这个女孩日后会是公主和妓女没有任何想法,一直处于世间阴暗面活着的他,眼中永远只有活着的人和死人。 活着的人代表希望,死人即是结束。 至于人情味,他跟高月不熟,没有。 送高月去镜湖,这是他对焱妃的人情味,如果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他大可以暗中把高月圈养起来,只要吃喝管足,她生活的环境秦沚大可不必理会。 非得细说起来,这也是一石二鸟的做法。 然后他从玲珑苑暗中带走了高月,又去了云苓庄子,带上了白亦非和白姬。 三匹马,四个人,踩着新春的嫩土,花费半月时间到了镜湖医庄,重新见着念端。 距离上次的时日才数月,念端的情形越发的不容乐观。 她老得很快。 秦沚来时,除了请求她照顾高月和接纳流沙的二人,还为她特意购置了一些补品,其实他心里知道这些东西一点用处也没有,买来纯粹就是弥补自己内心的空憾。 念端很豁达,唯独对于六指黑侠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她没有想到二人上次见面之后即是永别。 在她的料想之中,自己还能再活三五年,临死前总也能再看看那张脸,现在想来,皆尽成了虚妄。 “你不要学他,早早退出江湖,娶妻生子,安享后半生。” 念端变得唠叨起来,就坐在院子里,一边喝着药。 墨寨的人离开的很多,后来医庄的人也走了不少,他们都是隶属于墨家,自从黑侠出事,燕丹上位之后,他做了很多事情,抽调了很多人走。 所以医庄就冷清了很多。 院子里的枯木还未逢春,草尖已经先发嫩芽,绿意如清水散开,在医庄服侍的下人将空出的屋子稍作打整,让白亦非和白姬住了进去。 “人世生死而无常,世人趋利避害,到最后又怎能算过天命,念端姐节哀。” 秦沚满嘴胡话,人是他杀的,但他不敢承认。 他既当了婊子,还要立个牌坊,这样他肮脏的心里头就能得到慰藉。 虚伪也好,虚假也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尔虞我诈,他不讲情义,世上除了那么寥寥几人,全是他的棋子。 当初为了救韩非,黑侠他不得不杀,秦沚心常常会软,但手底下很少会软。 安慰了念端稍许,他又看向了尚且年幼的端木蓉,清丽脱俗的气质上满是冷清,一双水灵的眸子里充斥着忧郁。 “我一直在在努力地学习师父传授给我的医术,想要藉此治好我师父身上的病,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世上有很多病是治不好的,这些药理能够调养师父身上的气血,但也只能做到这样,无法恢复师父失去的根本。” 听见端木蓉的话,念端慈祥地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后脑,柔声道:“万事因果有报,蓉儿日后若要济世,也需得保护好自己,莫像师父这般,孤单半辈子,寂寞思念的滋味不好受。” 端木蓉默然无,念端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自从得知了黑侠的死讯,她的精神变得不稳定,糊涂时候大发脾气,骂天下剑客皆是负心汉子,还逼她发誓日后不要爱上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 秦沚心中暗叹,念端这般与生俱来就有的顽疾是先天精气上出了问题,即是娘胎里就落下的病根,就算是楚香兰的草木精气为她滋养,也作用不大。 他不知道念端已经病入膏肓,端木蓉亦不曾提及,本来以她的身子尚且能够残喘一些时日,黑侠的死讯成了她的心病,秦沚听完她的话,回望这一片寂静安详之地,心中的沧桑就要溢出胸口。 山丘不高,树木不绿,大地枯黄。 一个女孩在这里守了一辈子。 秦沚突然明白,大概是黑侠让念端待在这里的,所以念端才会一直待在这里。 医术无双的人,曾经必然救治过无数病人,单单凭借理论是学不好医术的,念端一定曾经行走过世间,驱散病魔许多,最后却因为一个人而被锁死在了此处,或许门口的三不救便是她自己对心中愤怒与委屈的发泄。 秦沚不喜欢这样固执的感情,也不喜欢看见,旧时的女人因为对爱情太过固执常常容易酿成悲剧,认定一人宁愿生死相随,完全不考虑别的想法。 尤其是念端这样外柔内刚的女子,更是如此。 “念端姐去咸阳看看吗?输反在那里。” 听见秦沚轻柔的声音,念端浑浊的眼里露出一丝惘然,好久后才回过神。 “不去……不去。”她摇摇头。 “我会让蓉儿好好照顾高月的,你以后……也别来看我了。” 念端的话让秦沚微微一怔,注视念端许久,才看见念端眼睛里有泪,只是没有流下来。 “还需要我帮您做什么事儿吗?” 念端闻闭目想了很久,涩口道:“倘若日后此地遭灾,你还念惜往日情分,能够出手救蓉儿一命,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秦沚颔首,轻声道:“我明白了,念端姐放心,我不是什么好人,恩怨却还是分得清,你救我的这条命我会记着。” 念端听完微微一笑,而后叹道:“那就这样。” 秦沚略一沉默,喉头动了动:“保重。” 他牵马离开了此地,直至秦沚走远之后,端木蓉看见念端的眼神还停留在他的背影上,不由得柔声问道:“师父在看什么?” 念端不答,缓缓合眼。 “我错了大半辈子。” “哪有医生不救人的道理,我为他放弃了天下人,他却为了天下人放弃我。” “早该出去走走了。” 端木蓉迟疑片刻,低声问道:“师父想去哪儿?” 念端没有回答她。 很久之后,端木蓉颤抖着伸出手指查探念端鼻息,最后无力垂下手臂。 “师父慢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九十一章 荆轲刺秦(一) 念端去世的消息并没有传到秦沚的耳中,为了镜湖医庄的隐蔽,他只带去了白亦非和白姬,其他流沙的死士没有陪同。 所以消息无法流露出去,端木蓉使下人为念端做了一份薄皮棺材,此地自从墨寨的人搬离走后,劳动力大幅度下降,如今庄内已经没有多少壮年男子。 端木蓉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燕丹要将这些人调走,他们不是剑客,不是武者,就是普通的农民,如果是执行危险的任务也远用不着他们。 墨寨的人最后没有回来,直到那里荒废之后,为了避免过多地野兽进入里面栖息,白亦非在征得端木蓉同意后一把火烧了墨寨。 浓烈滚滚,焦土数亩。 …… 嬴政的耐心没有秦沚想象的那么好,开春不久后,流沙便传来消息,秦国的部队正在暗中疯狂朝着燕地边境集结,事实上在冬天进攻燕国不是一种明智的决定,所以他一直耐心等待,然而心里头总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催促他,所以在确定燕国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的情形下,他不想再让燕国多存活一刻钟。 积雪已经化开,马蹄踩在硬土之上,轻盈又稳重。 蒙恬伐北,王翦王贲围魏。 任谁也没有想到嬴政敢分兵同时攻打燕地和魏国,尤其是魏国国力还算强盛,不比其他国家腐朽严重,如今分兵而围,似乎别有用心。 这是盖聂为嬴政出的计策,围而不攻,扰而不战,秦国三面合围,战场选择的主动权在秦国将军手里,所以魏国很大程度上只能疲于应付,此种做法唯一目的就是在于没有了后顾之忧,以防在秦国攻打燕国时候,魏国突然发难。 无论秦军是否强盛,腹背受敌都是极其危险的行为,届时会出现怎样的损失和伤亡谁也说不清楚。 燕国岌岌可危,秦沚预料着燕丹是不是该出手,这些天荆轲想必已经适应了残虹的长度与轻重,这点对于一个剑客来讲很重要,尤其是当他要刺杀一位不知是否能够成功且无比重要的人时,他肩上还肩负着一国人的生死。 听起来很可笑,燕丹对他洗脑已经十分严重,这不是为了拯救燕国的百姓,而是为了发泄个人的仇怨,但凡是个正常人就能看明白眼前的局势,如果嬴政被荆轲杀死,燕国很可能会被屠国,所有人给他陪葬。 然后荆轲会成为千古罪人。 上战场打仗的军人没有几个心会软,白起当年挖坑的时候,内心平静的一批,甚至还想再埋四十万。 焱妃想找机会好好劝导燕丹,却连他的影子也没见着,这么些天了,就像是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秦国大军破镜,他身为燕国的太子,却突然消失,这不得不让人仔细揣摩着他究竟是忍辱负重暗中谋划,还是仓皇逃窜担心身死。 苦等数日无果之后,焱妃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先行离开,如果再过一段时间,秦军破镜她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燕地不似其他的国家,地形受到限制,边疆破亡后秦国大军会立刻北上合围,届时她想要再做打算可就难了。 思虑许久,她留下了一封信,递交到院内亲信的手里,然后匆匆收拾了行礼,在夜里一匹快马出城而去,消失于风中。 太子妃出逃,对焱妃而,这是她活到现在最狼狈的时刻,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此时此刻她只想赶快赶到桑海,看见自己的女儿。 于午夜风中凌乱,焱妃找到秦沚时候已是蓬头垢面,面色苍白,浓重的黑眼圈已经失去往日神采。 “我女儿呢?” 秦沚出去了小圣贤庄的庄门,确认关好并且四周没有尾随者后,才重新回到院子里头,看见才沐浴完的焱妃换了身楚香兰劳作时候穿的粗布衣服,狼吞虎咽地吃着饭食。 “看得出来,你饿了很久。” 秦沚将茶壶沏满凉水,直接给了焱妃,后者也顾不上什么优雅的形象,边吃边喝。 “高月公主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每月会带她来见你一次,你们可以一起待上两天,然后我又会让人将她送走。” 秦沚不可能频繁地让白亦非在镜湖医庄里头进进出出,无论是提防焱妃,还是防止医庄的位置暴露,他都不会这么做。 焱妃夹菜的速度放缓,才洗完未风干的青丝成团贴在柔嫩脸庞,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好。” 以她的心机,不可能猜不到秦沚的这样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但秦沚完全不在乎,只要高月在他的手里,焱妃就是一个软柿子,他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虽然没有见着自己的女儿,但秦沚的说法好歹给了她心头的一点慰藉,至少她女儿还健康安全地活着。 “燕丹知道你出行的事儿吗?” 焱妃美眸中闪过一丝迷惘,摇摇头。 “他很忙,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秦沚点头,兀自说道:“等吧,春分结束后多半就有结果了,我总觉得燕国撑不到那时候。” 焱妃刨了两口饭菜,胡乱咀嚼两下就混着凉水吞咽下去,眼中神色闪烁。 “他如果死了,月儿就没有父亲了。” “他活着也不会有。”秦沚淡淡道,递给她一条擦嘴的布巾。 “你当初爱上的不是燕丹,是他的野心,可惜他的能力配不上他的野心,委身于墨家妄想借江湖势力搅动风云,如果他真的爱惜燕国的人民,又怎会让荆轲执剑?” “说到底,他和雁春君其实是同一种人,都是为了自己的王权,不过手段更加隐蔽罢了。” 到了这个时候,秦沚已经没有再为燕丹留下一丝一毫的情面,因为就算会惹焱妃不高兴,他也不担心焱妃会做出什么不利于他的坏事。 出乎意料的是,焱妃并没有反驳他的话,略作沉默,问道:“荆轲执剑?” 她知晓荆轲,燕丹麾下很出名的一个剑客。 秦沚招呼楚香兰为她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残羹,回头敷衍道:“过段时候你就知道了,今晚你和兰儿将就一晚,明天我写一封信给你,你带着信去临淄城玲珑苑中找韩非,他会安顿你。”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九十二章 荆轲刺秦 燕丹带了许多人穿着一身黑袍在易水等待,要与荆轲送别,荆轲其实不喜欢黑色,也不大懂燕丹非得穿着黑色和他送别,难道就只是单纯地因为自己是墨家就得穿得和墨一样的颜色? 残虹带给他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所以荆轲并不能真正感受到残虹了里面究竟有什么凶戾之气,唯一的变化大概是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 直到现在站在易水河畔吹冷风的荆轲心中还在思虑,自己究竟是杀了嬴政还是不杀嬴政,如果不杀他要怎么控制住他,之后又要怎么去处理。 然后他又想起了深宫中的女人,还有自己的孩子。 高渐离在旁边跪坐于地,琴放于腿上,面色肃穆地弹曲,曲中境地悲凉落寞,荆轲复杂地看了高渐离一眼,想说什么让他不要弹了,听得他太难受,转念间又思及这大概是自己和高小弟最后一次见面,索性也就随他去。 刺杀嬴政不是小事,无论成功不成功,最后他都没有办法活着离开咸阳。 众人对荆轲很有信心,但荆轲对自己很没有信心。 就在此间之前,荆轲得到消息,自己的一个朋友已经投靠秦国,现在正侍奉在嬴政身边,荆轲的心里没有任何底,在场的众人不明白,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本来现在他应该跟随荆轲一同去行刺,如今荆轲的身旁换了人,是一个呆头呆脑,虎里虎气的少年。 他叫秦舞阳。 “荆先生,此去秦国万分凶险,还望荆先生多多保重。”燕丹又开始了自己表里不一的含泪挥别,演技大开,看得荆轲心头一热。 周围来送行的人无不垂首涕零,如果是秦沚在此处一定会忍不住地吐槽,你们究竟哭个什么鬼? 荆轲跟你们有关系吗? 高渐离面色冷冷,歪着自己的嘴完成了最后一个音符,为自己的曲子画上完美的句号,然后心满意足地抬头看向荆轲,突然想起荆轲今日要去咸阳刺杀嬴政,不由得立时间呼吸一凝。 方才弹得投入,差点忘了正事。 他努力了一下,确实哭不出来。 “哇,高小弟你怎么回事啊?不会笑就算了,你别不是连哭也不会吧?!” “兄弟我就要为国捐躯了,你不表示一下?” 荆轲揉了揉自己的虬髯,十分尴尬地打趣了高渐离一句,却发现他还是原来那张脸,一点儿没变,眼睛里流露出的神色是他表达自己感情的唯一方式。 所以荆轲能够看出,高渐离是真的悲伤。 不止是为他这个大哥,也是为乱世浮萍般的燕国。 似乎谁都能够看出刺秦不是明智之举,唯独燕丹觉得这是个好计策,在他看来只要嬴政一死,天下太平。 荆轲挠挠头,转身带着秦舞阳离开,无奈叹道: “风……” “壮……” 没有风雪却有雾,他和秦舞阳的背影消失许久,燕丹站得脚有些麻了,转身带头离开了易水,走时的背影无比慷慨磅礴,像是觉得嬴政一定会死在荆轲手中一般。 于是身后的人步伐也跟着莫名其妙嚣张起来。 …… 荆轲赶往咸阳的路途遥远,并且如今战事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发,秦军正在调整自己的粮食和军备器械,有条不紊,这个时间不短,也绝不会太长。 所以荆轲的时间十分有限,他不可能徒步走到秦国,在路上便牵了事先准备好的马匹,快速朝着咸阳疾驰而去。 荆轲没有带上秦舞阳,给了他一些银子,打发他去了别的地方,离开燕国。 花了数日,当他在咸阳宫前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之后,侍卫将信将疑地把他带进了宫中,到了某处留给客人来使的房间后,招呼他好吃好喝地住下。 没有任何人来接待他,荆轲就这么等待了两三天,心头已经焦急如焚,不得不唤来门外的守卫询问何时能够面见秦王。 守卫很不屑地瞟了荆轲一眼,反问道:“凭什么要让你面见秦王?” 荆轲被他怼的愣住,随后怒道:“混账!我是燕国来使,此番带着燕国王室重要机密而来!如若耽误了时间导致两方国家开战,生灵涂炭,尔等小兵小将担待得起?” 那侍卫虽然被荆轲吓唬得够呛,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要担待也不是我担待!这是秦王亲自下的命令,陛下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议降和谈判,他要整个燕国的王室全部覆灭,只留下燕国的百姓,所以你就别废功夫了,这仗是免不了了,你要住还是我秦国的客人,你要不爱住这里,趁早离开,回你的燕国,陛下已经下令,非特殊情况,不会伤及燕国百姓。” 荆轲听完那门口侍卫的话,沉默许久,缓缓退回了屋中。 剑还在屋内,封存在剑鞘之中,像个笑话。 他连嬴政的面都见不着,又该如何去刺杀嬴政?这里不是弹丸蛮野之地,而是全天下守备最为森严的咸阳宫,里边儿的高手远不止一个两个,就算他能在夜里潜行,又该如何在偌大的皇宫之中找到嬴政的位置? 荆轲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被软禁了,如果那个侍卫的话是真话,那么嬴政的确没有必要面见任何燕国的来使,从一开始就抱着蛮力解决问题的嬴政,很良好地避免了任何来自身边的危险。 如今想要面见嬴政只有另作他计。 荆轲扯着自己的胡子,仔细思考着其他可能性。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屋内屏风上放置的残虹上。 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荆轲若有所思,而后将自己包袱内的地图打开,细致小心地将匕首卷在里面。 用剑是不大可能了,幸亏他还带了一把匕首,荆轲将剑用布条包好,出门唤来刚才那位侍卫,塞给他一颗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夜明珠,低声道:“在下想要献剑与秦王,求取一官半职,还望兄弟指条明路。” 那守卫被荆轲半推半塞地将夜明珠揣好,尬笑着拍了拍了荆轲的肩膀,称赞道:“很上道嘛!”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九十三章 荆轲刺秦(完) 侍卫收了荆轲的好处,顺手便嘱咐荆轲准备一些东西,将他引荐给秦王宠臣蒙嘉,荆轲早有准备,再从身上奇奇怪怪的角落里掏出价值连城的一块青碧赤凤玉后,蒙嘉欣然同意带他去面见秦王。 他不担心荆轲是刺客,因为在此至今他命令侍卫仔细搜寻过荆轲的全身,除了那柄名为残虹的宝剑,就只有一张地图,连珠宝值钱物什都没有,所以蒙嘉认为荆轲没有作案工具。 至于残虹,那是要献给嬴政的宝物,届时肯定不会让荆轲带上身上。 蒙嘉自以为能够猜测到荆轲的那点儿小心思,带着地图过来求和不成,发现自家的秦王霸气四射,然后转而决定用宝剑在秦王那里求个一官半职,日后过得舒坦些。 他收了人家的礼,自然得帮人家办事,蒙嘉第二天暗中带着荆轲去面见了嬴政。 就在嬴政的御书房里面。 荆轲心中暗喜,此处仅有嬴政和盖聂二人,而盖聂离嬴政恰好有五步之距。 他的剑术不如盖聂,轻功不如盖聂,内力不如盖聂。 但在五步之内,他的剑比盖聂更快。 盖聂看见左脚迈进门的荆轲,眉头微皱。 他与荆轲是朋友,知道荆轲有一门决计唤作五步绝杀,快如闪电,势若奔雷,难以阻挡。 他清楚地记得,当初荆轲与他演示这套成名绝技时候,正是先迈的左脚 “大王,燕太子丹麾下门客荆轲前来献剑。” 蒙嘉看着正在处理公务没有抬头的嬴政,手中的长剑平稳双持,跪在地上伏身垂首,放于头道:“为什么一定是人呢?可能是一些过往,可能是一些逝去的美好。” 韩非喝了口酒,靠在树干上笑道:“人会为了一块石头而感到悲伤吗?” 焱妃眉头微挑,转头看着韩非问道:“你会吗?” 韩非一怔,正色道:“从前会,现在不会。” “为何?” “因为现在我更加珍惜鲜活的东西。” “譬如人?” “活人。” 焱妃闻眸子里头溢出迷惘,看向远处一遍又一遍努力练剑的少女,很久后叹道:“她真的不适合学武。” 韩非提酒在手,注视红莲很久,打了个哈欠说道:“你的女儿,秦沚把她转移到了一处极度隐秘的地方,你该清楚秦沚这么做的原因。” “不过这也是一个好消息,至少高月公主现在很安全,生活的环境也不像玲珑苑里头整天花天酒地,乌烟瘴气,这么想来你应该感到快乐。” 焱妃略一沉默,拍了拍自己手上的尘沙和树木枯死的碎屑,笑道:“谢谢你们。” 韩非微微摇头,大家都只是相互交易,谈不上什么谢与不谢。 秦沚曾经告诉他们加入秦国篡位的想法,韩非后来询问过众人的意见,虽然没有人明面上的拒绝,他依旧能够感受到卫庄身上有明显的抵触情绪。 这种情绪来自于鬼谷派历任的决斗,他能够同意秦沚的想法是因为认可了秦沚当初说的那句话。 盖聂从一开始就赢了。 他如果想要和盖聂争天下,就得掀翻嬴政,然而他根本不可能掀翻嬴政。 与才智没什么关系,他看得出来。 所以他跟本没有办法和盖聂博弈,盖聂从来就不在棋局上,现在时候强大的不是盖聂,而是他背后的嬴政。 但卫庄心里依旧不爽,这种一定要正大光明战胜自己的师哥,一定得直面世间任何风雨,做一个强者的信念是他从小就有的坚持,很难改变。 但韩非并不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决定再缓一缓,并不急着做决定。 秦国虎狼之师意欲吞并天下,地处边远,仍有时间缓冲,并且这里的人安享太多年的和平,想要再重新拿起武器去战斗已经不大可能。 后胜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劝说齐王朝秦,这种做法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到头来收益最大的人还是齐国的百姓,他们会因为王族的投降而免于战乱。 齐王和韩非一样,仍在踌躇,举棋不定。 这是国家王族的通病,即便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却也很难主动取下自己头上的王冠。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奇异的信(一) 秦沚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头,没有做拔苗助长的事情。 他十分安静,安静地如同荀子一样。 荀子也很安静。 没有急着筹划如何刺杀齐王一事,虽然届时他帮助流沙的这些人做完了所有,最后流沙也不大可能会拒绝,但却容易在众人心里留下隔阂。 什么人最好利用? 当然是对自己毫无防备的人。 所以这件事只能他们自己去做,秦沚不能逼迫他们去做,日后很有可能他们会成为秦沚的利用对象去对付阴阳家,秦沚没有任何必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去刷底流沙的其他人对自己的好感度。 先前他说出那番劝他们入秦的话还勉强可以以朋友的身份站住脚,此时若是秦沚再过多的做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很可能惹来猜忌。 流沙的几位头领虽然年轻,但是心里头精明得很,秦沚毕竟真的为嬴政工作过,所以一旦他做的太多,的的确确会使人觉得他是嬴政的说客。 凡事里有着诸多的巧合,譬如嬴政恰好就真的爱惜韩非的思想和才华,又譬如秦沚的身份十分特殊。 他不知阴阳家的那一艘新的蜃楼何时修好,那艘蜃楼修好之后意味着东皇有了时间和手段,虽然他并不能亲自离开蜃楼,秦沚也不会忽视阴阳家的力量。 在厉害的绝世强者也是人,周丹阳尚且能够被计诱,区区秦沚,很多手段都可以致他于死地。 燕地一事尚且没有着落,秦沚受到了一封信,上面没有署名,字迹颇有几分熟悉的味道,秦沚仔细在心底搜索一番后,确认这是徐福的信。 回身望着正在给花草浇水的楚香兰,这封信是她拿给秦沚的。 “兰儿可听得给予你这封信的来人说过什么话?” 楚香兰微微一怔,偏头看着秦沚,回忆一番后说道:“他说,一只船往山里开,一只船往地上来。” 秦沚闻眉头一皱,仔细看着信上的墨迹。 “蜃楼两艘,真伪有辨,宝盒之中,天上人间。” 沉思许久,他忍不住骂道:“我就说这些道士一天神神叨叨烦死个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他是缺这点墨水钱还是缺这点儿纸钱?” 楚香兰瞟了秦沚一眼,不由得笑道:“他为什么会给你寄信?” 秦沚愣住,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拍头,眼中精光芒闪烁。 “我没叫徐福给我写过信,为什么他会向我传达这点莫名奇妙的信息?” “如果是遭遇了什么困难,最多也就是求救,或者找我商量,不会写这样奇怪莫名的玩意儿。” “是他故意为之,还是这是事情做完,东皇开始复仇了?” 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秦沚的大脑疯狂运转,不停揣测着徐福寄这封信的用意和可能性。 “很有意思,徐福的关系网十分繁杂,最后这封信偏偏寄给我,我不得不怀疑是东皇故意如此安排。” 秦沚表情变得严肃。 楚香兰为他沏了一壶茶。 “如果这封信不是他寄给你的呢?” 她的话让秦沚沉默许久。 “有这个可能,这封信既没有署名寄信人,也没有署名收信人,所以未必是寄给我的,最后被传到了小圣贤庄子里头,不排除是某些人刻意为之。” 思绪飞到云端外,许久之后,秦沚重新将目光聚集到自己手上的信纸之间,仔细揣摩着上面话语所想表达的意思。 “这封信一定是徐福的信,字迹可以模仿,留下笔墨时字里行间的神韵不可能被临摹,所以这是一封由徐福发出的信无误。” “其次他没有署名自己的名字,但既然是寄出去,就一定有一个收件人,这里面提到了蜃楼和宝盒,应该有大秘密,所以收件人必须清楚明白徐福的字迹,如果是寻常的人看见了这封信,就只会当作是某个神神叨叨的人信手涂鸦,直接扔掉。” “最后,这封信寄到了小圣贤庄,但徐福是不知道我住在小圣贤庄的,就算他要找我,寄信给我也只会往流沙寄,让临淄里头的流沙势力联系我。” “如果不是某个知道我行踪的人告诉了徐福,这封信就是徐福托付某个人帮忙寄出的。” “在蜃楼上知晓我行踪的人只有一位。” “那就是大司命。” 楚香兰听完秦沚的想法,脑子里头打了结,理了许久。 “按照你的说法,这不还是徐福寄给你的信?” 秦沚微微摇头,耐心解释道: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 “还有一种可能,徐福这封信本来不是寄给我的,但中途被大司命掉包,所以上面的事情不是徐福想让我知道的消息,就是大司命想让我知道的消息。” 楚香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又疑惑道:“如果是东皇的意思呢?” 秦沚眯着双眼,里头射出可怕的光束。 “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上蜃楼,即便是有杀死他的可能性,谁也说不准是不是他刻意为之,他不可能长时间在俗世里头游走,根本奈何我们不得,关于这封信……” “咱们得请教一下焱妃了。” 上面的内容他们看不懂,只能揣测字面意思,焱妃知晓阴阳家的事情更多,眼前的雾也会更少。 “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 秦沚回房取了一张信纸,自己磨了墨,写下寥寥数字。 “兰儿去帮我将这封信交给子建,让他帮忙让儒家的弟子将这封信寄到咸阳赵高的府邸去。” 楚香兰看着上面的字迹,蹙眉道:“你提这么无礼的要求,他不会同意的。” 秦沚笑道:“同意不同意,你说了可不算。” 她暗叹一声,懒得想里头的道道,对着秦沚翻脸一个白眼,拿着秦沚递给她的信出了院门。 秦沚再度舒适地躺在了自己的摇椅上,双手放置于胸前,闭目憩息。 面庞上是温柔的春风,心里揣着狡诈诡计。 “嬴政的耐心越来越少,齐国撑不到三五年了,统一天下的时间缩得越短,越对赵高有利,你们迟迟不愿做决定,我只好对赵高下手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奇异的信(二) 马蹄踩过春草,翻开泥土芬芳。 二人行至临淄之中,找到了玲珑院子里头的焱妃,与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焱妃听完后略作迟疑柔声道:“可否将那封信递与我瞧瞧?” 秦沚从怀里的包裹之中掏出了保存好的那封信,交到焱妃的手上,她注视上面的字迹许久,面色凝重。 “这封信不是阴阳家写给阴阳家的信,我们寻常时候信纸上都不会明确地记录要说的信息,会用阴阳家特殊的玄术刻印写在纸上,这样外人就看不着上边的信息,徐福写的这封信应该是寄给一个不是阴阳家的人。” 秦沚听闻,暗自点头,这与他想象之中差距不大,无论是不是陷阱,这封信极大可能是寄给他的,并非有人临时起意。 “真伪蜃楼是指的原来传承下来的蜃楼和东皇自己让人重铸出的蜃楼,后人模仿前人的成就,自然算是赝品,幻音宝盒内部别有玄机,至于天上人间则是一个隐秘的传说。” “传说?” 焱妃点头,仔细回忆了一番,严肃讲道:“相传幻音宝盒是由墨家的祖师爷墨翟让一名神秘的匠人配合阴阳家的第一任东皇所打造,那一任的东皇功参造化,据说离登仙只差一步,运用无上的玄术在幻音宝盒之中开辟了另一番天地,这块地方从来没有人进去过,被阴阳家的人称作天上人间,听闻流传下来的说法,里面封存了一个极其强大的灵魂,在等待一个有缘人,可惜天上人间的开启需要一把奇怪的钥匙。” “这把钥匙失传多年,甚至已经无人知晓这钥匙到底什么模样。” 秦沚和楚香兰听焱妃说得出了神,竟觉得身处神话之中一般。 “徐福说这番话不会只是为了单独透露阴阳家的消息,定然有别的用意。” 焱妃的话使得秦沚忽而记起自己两日前在小圣贤庄问楚香兰关于送信人的那句话。 “一只船往山里开,一只船往地上来。” “我想我明白徐福的意思了。” 秦沚嘴角微微一翘,纵然无法确定,但至少这种想法是一种可能,他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子如同无头苍蝇乱撞。 他没有告诉二女自己内心的想法,转而对着焱妃问道:“你可见过湘君和湘夫人?” 焱妃点点头。 “这二人的阴阳玄术造诣还在我之上,阴阳家的五部长老并非势力均衡,譬如徐福,他几乎没有什么与人正面动手的能力,他的造诣多体现在三个方面:幻术,炼丹,炼尸。” “他手底下有一个尸王,只听他的命令,浑身坚若神兵,水火难侵,速度力量均非常人所能企及,并且只要有血肉的注入,它可以一直保持着极好的状态战斗下去,十分恐怖。” “若是在狭小的空间战斗,恐怕我在尸王的手下撑不过十招。” 焱妃的话让秦沚和楚香兰心头狂跳。 焱妃的武功是个什么水平? 若是秦沚单独遇上焱妃,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十招取下焱妃的首级,这听起来太不可思议。 如果焱妃没有夸张,那么徐福手底下的那只尸王战斗力应该介于秦沚和东皇之间。 相当恐怖的消息。 如今秦沚的实力算上天下所有人也能排进前二十,按照焱妃的描述,尸王该能挤进前十的水平。 “以往不见徐福带着尸王。”秦沚心中一沉,自己终究还是太低估了自己遇见的这些人。 焱妃认真回道:“尸王并不像徐福练就的其他行尸,尸王是半活物,有自己的思想和情绪,不能张口说话,徐福用了某种手段,让尸王对他听计从,大多数时候尸王会扮成徐福身边的下人,紧密跟随。” 秦沚沉默许久,抬头看着焱妃清亮的瞳孔,表情凝重。 “湘君和湘夫人有多强?” 焱妃想了想,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他们的实力不如尸王,但均不弱于我。” “我在阴阳家涉猎的东西很多,但真正论及某一方面的精深钻研,我比不得徐福和湘君湘夫人。” 秦沚松了口气,叹道:“这算是好消息吧。” 焱妃点点头。 “我觉得是好消息,不过这二人和东皇一样,由于忙着参悟玄术,很少会外出蜃楼。” 秦沚取了焱妃的经,带着楚香兰在四处逛逛,散了散心,于一处新芽新发的樱花林中看见了一位姿态轻盈矫健的女子。 四处枯木逢春,淡淡绿意乍显,死寂之中有一种勃然新生。 这里没有外来的纷扰客人,只有那位年轻女子。 秦沚牵着楚香兰的手缓缓走在樱花林子头,走近那位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女子。 “红莲公主,好久不见。” 秦沚随便与她打了个招呼,红莲转过头盯着秦沚,柳眉轻蹙,随后又如清水荡漾开。 “我认识你,你是那天在大殿里保护父王的人。” 宛如银铃清脆的声音响起,期间掺杂着一丝疑惑,秦沚淡淡一笑,微微颔首。 “承蒙红莲公主如此挂念,还记得在下。” 红莲眼色暗淡下去,记起当年新郑王宫内的那场大战,想起来自己的父亲的脸。 “你可以教我练剑吗?” 秦沚眉头一挑,笑道:“卫庄不教你练剑吗?” 红莲红润的唇瓣被贝齿咬得泛白,低声道:“他的剑法太深奥了,而且大部分是防身所用,杀人技很少。” 秦沚牵着楚香兰温润的手微微用力,疑惑道:“你要学杀人技?” 红莲闻认真地点头。 “学杀人技,这样我就能帮助他们。” 秦沚侧了侧脑袋,口中干涩,四处张望了一下,皱眉念道:“杀人技啊……我该怎么教你呢……让我想想。” “你惯用什么武器?” 红莲听完后立刻答道:“剑。” 秦沚点点头,抿了抿嘴,严肃道:“从现在开始,忘记你手里的剑。” “剑技不是杀人技,这两者之间是有差别的。” “杀人技以杀人为目的,世上任何你眼睛所见的东西都是你的武器,手,脚,牙齿,石块,绳子……” “你没有机会去杀太多的人,尤其是站在你哥哥韩非和师父卫庄的身后,所以你的杀人技只能从卫庄交给你的剑技之中去找。” 红莲挠了挠头:“你不是说剑技不是杀人技吗?” 秦沚淡淡道:“剑技和杀人技之间互相涵盖,又不完全等同于对方,具体怎样还得你自己去寻找,忘记你手里拿的剑,想象着怎样才能划开对方的喉咙。”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九十六章 投鼠 秦国的铁蹄在这个春天无情踏入燕国的边境。 他们几乎没有遭受什么有力的抵抗,就好像燕国本来就是秦国的一部分,晏懿卖了自己的将士,妄想藉此在秦国换得一席之地,继续舒服地像从前那样压榨着平民,花天酒地,夜夜笙歌。 后来他被蒙恬砍了脑袋,挂在城门口。 无人给他收尸,嬴政已经发了话,这命令无关战局,将军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蓟城的尸体就烂在了蓟城,他们疏散了平民散向其他的城市,一鼓作气彻底攻克燕国。 血流成河,臭气熏天的蓟城成了一座死城。 在这里的尸体彻底腐朽之前,不会再有人住在这里,秦国对燕国来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洗,所有的王公贵族,远在其他地方任官的人全部被诛杀,偶有漏网之鱼在不久之后也莫名消失,一个没有剩下。 赵高手下的势力几乎倾巢而出,此后三两日他收到了一封信。 这封信从齐国而来。 “你做掉田,我做掉祜。” 赵高看见上面的内容,片刻后勃然大怒,霎时间便将信纸撕扯粉碎,目光里头满是凶狠之色,苍白的额头青筋浮现。 微风更冷,好像散去不久的冬意又吹了回来,侍奉在赵高身边的侍女不禁瞥了赵高一眼。 “这厮……!欺人太甚!” 信上的内容不是商量,是命令,是威胁。 短短的‘我做掉祜’四字,已经表明了秦沚和祜之前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单从字面上的解释可以看出这是一份交易,是一份承诺。 赵高杀了此任惊鲵,秦沚就杀了祜。 然而如果有心人将这句话细想就会发现里面的不寻常。 如果赵高不杀惊鲵,秦沚会怎么做?不杀祜吗? 事情不可能会这么简单,因为赵高了解秦沚,二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 似秦沚这样心狠手辣之人,脑子里头全是算计,按照正常人的脑回路而,赵高根本就不可能同意这份莫名其妙的要求,惊鲵的存在至关重要,无论是本身对罗网的影响力还是潜伏在农家的身份。 单独提出来二人,赵高兴许会愿意拿田的命去换祜的命,但放在实际的过程之中,秦沚的话完全没有半分可信度。 当年吕不韦和整个罗网都没能杀掉祜,区区秦沚凭什么有这个底气? 再者,谁能保证他就会用祜的命去换田的命? 兴许只是随便找个替死鬼呢? 毕竟他根本就不知道祜的真实身份,长相,面貌如何,甚至不知道祜是男是女。 但秦沚在信上没有用惊鲵二字,而是用的田,说明他知道惊鲵的隐藏身份,告诉赵高别想着忽悠自己。 为什么秦沚会知道田的身份?这是罗网早早埋下的棋子,是罗网最高的机密之一,就连罗网自己的人九成九也不知道惊鲵掩日的真实身份。 所以此刻在赵高的眼里只有一种可能。 秦沚的确认识祜,关于罗网的一切的信息,皆是祜与其共享,这已经足够让他心惊。 这说明秦沚先前说祜要找他的妹妹很可能不是戏,而是实实在在的真事。 于是赵高又会往更深处揣测,直到他想到自己不敢想。 内心坚定的信念在这一刻发生了动摇。 除了嬴政,还没有人敢这样威胁他赵高,三番五次。 一句话的信息可能很少,也可能很多。 秦沚可以赌,输了他不需要付出什么,他心底一清二楚,将局势观测得十分清晰。 他了解赵高的一切,但赵高几乎不了解他。 所以赵高不敢赌,输了很可能搭上的是他妹妹的命。 他是局中人,只要秦沚的计划里面没有破绽可,他永远无法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迷局。 思绪很久之后,赵高的脸上愠色渐消,偏头吩咐道:“给惊鲵一封书信,让她快马过来。” 侍女得到命令之后立刻转身离开,留下赵高一个人在院子里头沉思。 他的动向很容易揣测,秦沚也从没想过赵高会乖乖听话,对方不是傻子,也不是软弱之辈。 身为罗网现在的主人,赵高的心思很缜密,并且反应很快,在他的主观意识里头,秦沚想借着祜将他一军,赵高并不打算束手就擒,开始谋划着各种可行的反击手段。 还有他妹妹的安全问题。 直至两日后,惊鲵带着面具风尘仆仆赶回来后,赵高很坦然地将一封信递交到她的手中。 “秦沚寄给我的信。” 原本的信纸已经被他撕毁,这封是赵高仿着原来的内容自己写的。 “上面是你的字迹。” 惊鲵很淡然,然后房内出来了一人,拿着一张支离破碎被重新粘好的信纸。 惊鲵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面无表情。 她还是没有办法判断这是不是秦沚写的信,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见过秦沚写字。 于是她说道:“我知道了,你叫我回来定然不是要杀我,说罢,你准备怎么做?” 虽然一时间辨不清真假,但逢场作戏她还是会的。 事情的真伪日后自然能够辨别,现在她得先知道赵高准备做什么。 闭目憩息一会儿,赵高淡淡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惊鲵平静道:“先下手为强。” 赵高苍白的脸上阴晴不定。 “他做过嬴政的侍卫,曾经杀了很多厉害的杀手,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就会引起他复仇的怒火,届时会发生我不想看到的事情。” 惊鲵淡淡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多派一些人去找他,事实上,我现在对这个人很有兴趣。” 赵高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不过他既然想要杀你,不妨你就去找他,生死有命。” 惊鲵瞥了赵高一眼,眼里有杀意浅浅,最后转身离开。 “如果半月之内没有得到我的消息,便是我死了。” 目送惊鲵离去,赵高嘴角有着淡淡的疯狂。 这算是他回敬秦沚的招数,如果惊鲵死了自然算是他的承诺完成,如果惊鲵没死,死的是秦沚,他也算从中得利,至少秦沚极大可能并没有将他妹妹在宫中居所的位置暴露,否则祜该早已动手。 秦沚一死,他的妹妹基本就安全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上门 秦沚可能会对赵高的做法感到不满意,赵高也不清楚他与惊鲵之间有什么江湖恩怨,但总归一旦惊鲵身死,他也算完成了承诺,秦沚再怎么也不会翻脸。 在他的心里,自己妹妹的安危仍然是放在首位。 如今正在小圣贤庄子里头喝茶的秦沚,还在思考着关于徐福的事情。 楚香兰就坐在他身边,闭目假寐。 过了许久之后,她开口道:“荀子昨日说让张良入仕。” 秦沚微微一怔,问道:“张良与你说的?” 楚香兰摇摇头。 “晓梦与我说的,当时她和张良在一起,不过张良拒绝了,他说自己现在还没有入仕的打算。” 秦沚想了想,眼里莫名光束浮动。 “荀子可能不是真的想让张良入仕,只是想考考他对时势的理解吧……这个时候张良去哪里入仕都不妥。” 楚香兰偏着脑袋问道:“因为战争?” 秦沚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对着楚香兰说道:“正说他呢,人就来了。” 楚香兰回过目光,看到张良儒雅的身形,他轻手轻脚推开了小院子的木门,进来看着秦沚拱手苦笑道:“秦兄,楚姑娘。” 秦沚起身相迎,将自己屁股下的椅子顺势就递给了张良,招呼他道:“坐。” 张良倒是不见外,一屁股就坐在了秦沚递给他的椅子上,看着秦沚叹道:“秦兄可否帮个忙?” 秦沚注视着张良的眼睛,笑道:“什么事儿能让子房这般头疼?” 张良答道:“伏念师兄在楚国游历快要回来了,子房这些日子尽陪着晓梦到处玩,师兄交给子房的任务却还没来得及做,届时恐怕惹得老师不高兴,又得责骂伏念师兄了。” “任务?什么任务?” 张良挠头讪讪道:“很多,譬如师兄平日里的功课……你知道师兄外出游历,传道解惑,自然没有做功课的时间,所以就偷偷地交给了子房;再者便是小圣贤庄的各种琐碎杂事……” 秦沚眨巴了下眼睛,随口问道:“颜路呢,我对儒家的这些东西不是很熟悉,子房该叫颜路帮你的呀。” 张良闻苦笑道:“来不及了,接近两个月累积下来的事情……颜路,子建,子晴,鲁圆师姐……都在。” 秦沚白了他一眼,偏头看着楚香兰,不怀好意道:“兰儿最近变得特别机灵,不如她代我去。” 正在喝茶的楚香兰陡然愣住,不明觉厉地抬起头。 张良点点头,并不挑剔。 “如此也好,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 然后他带着满脸莫名的楚香兰离开了院子。 秦沚再度清净下来。 心中宁静,思想就逐渐散开。 许久之后来了人,给他传了口信,告诉他临淄有一个叫田的人在找他,秦沚想了许久,最后关上了自家的院门,出了圣贤庄,找到附近流沙暗藏的势力,对他们说让田十日之后去桑海畔的东风崖,他会在那里等她。 这件事情和流沙的势力没有关系,最终玩的还是个人的心机和口舌,秦沚没有必要一定得将流沙拉进来,纵然不是因为韩非等人犹豫的原因,秦沚迟早也会弄死赵高,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放过罗网。 这是一个有病的世界,里面的人十分执着,譬如罗网曾经源源不断刺杀嬴政的死士,再如同阴阳家月神这样的人,不付出惨重的代价绝对不会轻易收手。 秦沚曾经害怕精神病,屠夫觉醒之后,这种害怕就转变成了愤怒,一但有机会,他要把这些人全部杀光。 深夜时候,楚香兰终于回了小院子,秦沚将灶台上蒸好的饭菜递给她,看她一边吃一边儿笑道:“得亏今天我没去。” 楚香兰没空搭理他,微微抬头翻了秦沚一个白眼,嘴里不停拒绝着。 “徐福那事儿你准备怎么办?” 秦沚仰头伸了一个懒腰,平静道:“什么都不做,我们插手不了蜃楼的事情,至少暂时插手不了。” “我个人的想法是,东皇新造的蜃楼,即伪蜃楼和真蜃楼之间有什么关键的地方发生了欠缺,导致伪蜃楼在某些很重要的地方做不到真蜃楼的程度。” “徐福发现了这一点,东皇自己想要霸占原来的蜃楼,目的是进入仙山,但应该欠缺什么,不过原来的真蜃楼是必须物什,所谓一只船往山里开,便是通玄。” “徐福大概觉得仙山和仙有关,一只船往地上来,船是不能进入大地的,否则便会搁浅,他的意思大概是在影射伪蜃楼将会永远搁浅人间。” “东皇想独自驾驶着原来的蜃楼进入仙山,而将他们这些人留下人间。” 楚香兰听完后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放下手中的碗筷认真道:“你的想法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既然真蜃楼可以进入仙山,东皇完全可以将蜃楼上的人一起带进去,如果他们不能进去,东皇也可以直接把他们杀光,驱逐,完全没有任何理由花费如此大的心思为他们重新建造一艘假的蜃楼,对他进入仙山完全没有用的蜃楼。” 秦沚点点头,继而解释道:“的确如此,所以我一开始才会说他们还欠缺什么东西,这件东西和伪蜃楼一定有关,不过前提是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但我并没有任何把握,毕竟这就是猜想,所以咱们什么都不能做。” “做就可能会错,一步走错,后面兴许满盘皆输。” 楚香兰沉默了稍许,很慎重地点头道:“是这个道理,那咱们就看着好了。” “这次的事情,徐福有利用咱们的心思,无论如何,我帮不了他,涉及到了蜃楼上面的事情,我算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行了行了行了……这都是我惹的事儿,你也别愁了,我吃完饭就去烧水,咱洗洗睡。” 楚香兰说话含糊不清,又开始吃着桌上的饭菜,今儿个帮张良做那些大把大把小圣贤庄的琐碎杂事,算算出入进账,脑门子都大了。 秦沚摇头笑了笑,倒了杯清茶给她。 “就忙这么半天,老实说这已经很划算了,想想这半天的忙碌换来了多少天的清净?晓梦那小妮子要是天天缠着折腾你,你受得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九十八章 罗网易主(一) 秦沚估摸着时间,到了约定的日子以后他就从小圣贤庄去了东风崖上静静等待田的到来。 东风崖开在海岸边,下方海水没有暗礁,高越十丈,秦沚不担心田会带着多余的人过来围剿他,大不了便跳水了之,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海风的微腥始终难以消退,秦沚正午来此地站了不到一个时辰,太阳正好,一抹寒光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了秦沚的喉咙,势急且烈,难以抵挡。 秦沚转身堪堪避过此剑,目视面具后的那双虎狼一般的眼睛,淡淡道:“你找我就是为了杀我?” 惊鲵迟疑片刻,将手中的长剑收回剑鞘之中,对着秦沚说道:“或者说,是你想要杀我?” 她的语气不确定,带着疑问,头顶和煦的阳光似乎减轻了她身上的杀气不少。 “我为什么杀你,杀你能带给我什么好处?” 惊鲵玉指轻轻夹住面具的一角,将其取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所以那封信不是你给赵高的?” 秦沚并未避讳此事,开口道:“信是我给赵高的,但赵高不傻,不可能对我听计从,所以他不会杀你,我将信纸递给他也不是为了杀你。” 田面色微寒,沉默一会儿后,眼神里满是凶光。 “我希望能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秦沚平静道:“解释就是我想要杀赵高。” “这只是第一步。” 田美眸中神色闪动。 “接下来你又准备怎么做?” “很简单,赵高让你过来无非就是抱着两方均不得罪的想法,这种做法是我之前料想之中他最可能做的做法,所以现在你只需要假死在我手里。” 田闻心中思虑着,企图寻找出秦沚话语中的漏洞。 “为什么是我要假死在你的手里?” 秦沚淡淡道:“相比起你杀了我,你的死亡更容易让赵高确信,我曾经杀过的罗网刺客数目,比你从出生活到现在天数还多,里面不乏天子一等的杀手,你一个新晋的天字一等杀手,论武功抵不过丹阳子,论剑术不及上一任却邪,论下毒你较之西岩怪医更是差得老远,他们都杀不了我,你凭什么杀我?” “届时你活着,我死了,赵高不是怀疑你在欺骗他,就是怀疑我是否刻意假死,一但他心中有了怀疑,之后的事情就不那么好做了。” 田不断琢磨着秦沚的用意,揣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一时半会儿也难想通透,便继续听秦沚说着。 “你假死的消息传回罗网之后,得消失一段时间,不必太长,我杀赵高用不了多少时日。” 田注视秦沚许久,唇瓣忽然不经意扬起一抹笑容。 “你胆子很大,也很自负,想要杀赵高的人很多,但他现在活得比很多人更好。” “反而是那些想要杀他的人,最后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秦沚张开双臂,背朝大海,眉头微颤笑道:“你明白了这样的感觉吗?你觉得我不可能杀死赵高,就像赵高觉得你不可能杀死我一样。” 田美眸里闪过一丝杀意。 “你觉得我杀不了你?” 秦沚平静道:“这是事实,就算今日越王八剑齐至也休想留下我的性命。” 他猖狂豪放的话一时间将田吓住,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沚偷偷瞄了一眼崖下深海,叹道:“你永远拉不住一个铁了心要跳海的人。” 田:“……” 然后秦沚真的跳了海。 他不可能走林子里头下山崖,事先与田说明了自己的位置,他留下这么一手就是为了方便离开,谁也不知道田会不会在林间设下埋伏,秦沚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 秦沚回到小圣贤庄之后,去沐浴的地方仔细清洗了自己的身上,换了身衣服回到院子之中,楚香兰瞧着他的模样,眉眼里有一丝淡淡的愉悦。 “开春不久,你这澡洗的可还算舒爽。” 秦沚打了个哈欠,惫惰逐渐收敛,满目尽是杀机。 “休息了这么长的时间……该做点事儿了。” “你现在杀了赵高,日后会不会少了一件利用的工具?或者他死后,你又该怎样怎样面对罗网?” 楚香兰提出了很多质疑,赵高的死对于秦沚而未必是一件好事情,但赵高活着,也未必就会对二人有好处。 这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其间掺杂了许多利弊,非常容易顾此失彼。 “兰儿仔细想想,赵高死后,谁接管罗网的可能性最大?” 楚香兰闻微微怔住,柳叶眉外侧向上弯起,眼神里头折射出疑惑。 在秦沚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她没有思考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被‘不是赵高’这个答案一笔带过。 “盖聂?” 秦沚摇头,耐心道:“不会是盖聂和越王八剑里面的任何一人,嬴政不会让盖聂涉手关于罗网的事情,越王八剑互相之间有着势力的制衡,他们不会允许这种平衡被人打破,除非那人的确足够强大,他们阻止不了。” “其实只能算五剑了,断水如今为流沙做事,却邪失踪,玄翦在公孙玲珑的手里。” “关于盖聂,他在能力上没有明显的缺陷,缺陷在他的心没有赵高那么狠,想要掌管罗网这样的一个组织,不能对世间的任何人产生同情,须得做到最残酷,最无情,否则会死得很快。” 楚香兰点头道:“这我明白,有感情就会有牵挂,有牵挂就会有弱点,譬如赵高的妹妹。” 秦沚挑眉道:“所以赵高也不是一个合适的罗网主人,至少我觉得他不如吕不韦,然而吕不韦也不够狠,永远不敢正大光明地搞事情,只会在背地里头搅弄风云,如果他有胆量背上史书之上的千古骂名,嬴政早就该死了。” 楚香兰听着,忽然开口道:“那你呢?” 秦沚一愣,旋即沉默了下去。 “我也不行,我能比他们更狠,做得比他们更好,但我不喜欢有人威胁自己。” “罗网的主人在把控这一柄无比锋利的利器时候,也随时被这柄利器在监督,稍有不慎,罗网的主人可能就会成为罗网剑下的亡魂。”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一百九十九章 罗网易主(二) 燕国的江湖势力并不算多,百姓被王族压榨得太狠,没了油水,江湖组织很难屹立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并且也没有任何聚集的必要。 他们几乎没有能力从王族身上压榨什么,曾经有能力的去做了燕丹麾下的门客,又或是加入了墨家,没有能力的人便做做小生意,或是借着机会离开了蓟城。 赵高只派出了一部分很少的罗网势力,大部分仍旧留守在咸阳,惊鲵久久没有传来消息,让他心里头逐渐闷上一层阴云,幽沉无比。 眼见就要到二人约定的半月之期,罗网没有传回任何消息,跟随惊鲵去的那一批人一个没有活着回来,全部随着惊鲵一同消失在了罗网的视野之中。 恐慌开始蔓延,赵高潜意识之中已经被‘惊鲵是不是出事了’的念头占领,这种不祥的感觉萦绕,如果惊鲵的死可以确定,那么便是秦沚自己履行诺的时候。 杀死祜。 赵高加派了不少天字的杀手在皇宫附近巡守,一遇见了可疑的人物立刻想办法确认,不能让他随意出入皇宫。 刺客不能在咸阳内肆意出没,这是嬴政的话,所以赵高这么做已经算是在悬崖边上行走,一旦被某些人状告一书,他很有可能以‘密谋弑君’的名头被砍头。 先前接受过道门好处的几位大臣想来十分乐意看着赵高遭殃,所以赵高做这件事情十分隐蔽,不敢露出任何的一丝端倪,一旦被发现后果将会极其严重。 上次纵火的事情,因为不涉及王权纷争,因为性质不明确,更因为没有直接违背嬴政的意愿,李斯为他辩驳之后便也活了下来,然而这次的情形与上次不同。 赵高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嬴政亲口告诉过他,罗网的刺客一旦出现在皇宫之中被大臣发现举报,他不会手下留情。 这句话的默认意思是嬴政可以允许罗网的刺客出入咸阳宫,但不允许被朝中的大臣看到,嬴政不想为这件事情给赵高的行为向群体大臣做一个解释,一经发现,即刻处死。 赵高一点儿不感激嬴政。 这看似是嬴政为他开的方便之路,但也是一道危险的陷阱。 近来嬴政因为操劳于国事无法意识到这一点,待他肃清一些琐碎之后,当他什么时候真的对自己动杀意之后,他就会记起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找人演一场戏多简单,他赵高随时都可以死。 在一天的正午,太阳和煦时候,有人在他府门口杀了人。 与此同时,一个男人站在了咸阳宫的门外。 赵高缓缓出了自家府邸,看见了转魄的尸体,在那一刹那间,他感受到自己身旁侍女身子不住颤动,赵高忽然明白,惊鲵死了,但秦沚并不满足。 或许是从一开始就不满足,或许是因为对他的做法产生了偏见,秦沚的怒气似乎远远比他想的更加激烈。 他来复仇了。 “是谁杀的转魄?”赵高看着门前的侍卫,淡淡问道。 赵府门前不过一条小巷,开得十分低调,少有人会经过,转魄的死没有人看见,小巷子尽头通往长街,那里的人路过只是惊鸿一瞥,没谁会多往小巷子里头多瞅一眼。 那侍卫似乎被吓傻了,一动不动,场面变得有几分诡异,赵高眉头一挑,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 “他们死了。”灭魂冷漠的声音之中带着恐怖的杀意和悲痛,眼角不断滑下清冷,俏脸寒霜密布。 她抬头望去,一个穿着红色锦衣的女人持剑行走在小巷子的那头,步伐轻缓,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手上的剑在滴血。 小巷子弯曲一条,前后共二十丈。 “去通知真刚,乱神,魍魉,城里来了客人。” 得到赵高的命令,灭魂略作迟疑,银牙咬碎,攥拳离开。 她无比想要冲上去捅红衣女子一剑,为自己的姐姐报仇雪痕,即便不敌,即便身死也得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 于是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在自己心里问了自己一句话:“赵高会帮她姐姐报仇吗?” 这个问题她没有答案。 所以她转身,拔出了剑。 身影闪动,化作一道黑影,就在赵高蹙眉时候,略过他的身旁,极快地朝红衣女子杀去。 赵高想要加以阻止,却已经来不及,转魄灭魂本就不擅长进攻刺杀,而是伪装与羁绊,此时灭魂这样上去无异于送死。 红衣女子轻松挡掉了她手中的长剑,并将她的手腕击伤,让她无力再战。 “杀人的人已经进了皇宫,我只负责为他抱剑。” 灭魂微微一怔,还未反应过来,红衣女人抬头远远对着赵高一笑。 “岚。” 她声音很小,赵高听不见,但看得见她的嘴型。 十分危险的嘴型,让他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府邸内的许多官兵穿着铁甲出现,从大门口一涌而出,紧紧守护在赵高的左右。 “你是谁?” 赵高怒喝一声,声音一路传至巷末。 红衣女子俏皮地一眨眼睛,收剑入鞘,转身离去。 几个呼吸之间,在她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外人流之中时,赵高陡然反应过来,厉声呼道:“速去通知真刚乱神,立刻到咸阳宫内老地方找我!” 罢赵高顾不得危险,匆匆带着人向宫中走去,虽然心中知晓刺客可能会在半途埋伏他,又或是各种诡计手段云云,事关岚的身死,赵高不愿意耽搁一分一秒。 他不敢想象岚出事的样子,那红衣女人的话让他彻底慌了神,撞坏许多摊位,拨开道道人群,当赵高发疯似的跑回咸阳宫时,真刚乱神已经早早隐匿在某处,三人速速赶到了岚生活起居的地方,赵高老远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秦沚坐在岚的身边,与她有说有笑。 破旧的墙角边,沏了一壶茶,白烟儿顺着壶盖上面的小孔冉冉升起。 秦沚亲自为她满上一杯,岚平静地接过饮下。 “岚!不要喝!”赵高瞠目,远远的目光刺过来,秦沚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转身对着赵高,茶杯却在嘴边晃荡两下全部洒在老墙的乱草之中。 ——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 赵高眼中布满血丝,愤怒嘶吼着,快速朝着岚奔去,手足无措地将岚搂在怀里,刚想开口询问便看见岚的嘴角溢出暗红带着浅绿的鲜血。 真刚乱神站在赵高的身后,冷冷注视秦沚,并没有出剑。 这里是皇宫,不是在郊外,赵高没有命令,他们不会胡乱惹事。 “岚……岚……”赵高哆嗦着嘴,淡黑的眼眶下流下泪水,浑身颤抖。 岚偏头看着赵高,眼里几分不舍。 “哥,谢谢你。” 她话说完,很快眼神便暗淡下去。 秦沚在边儿上坐着,手中把玩尚且微热的茶杯,淡淡道:“我进了皇宫,杀了你妹妹,你大可不必如此伤心。” “因为马上你也会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两百章 罗网易主(三) 赵高面色宛如一潭死水,灰白而阴冷。 “为什么一定要将岚卷进这场风波?她明明是无辜的,什么坏事没做,什么人也没得罪。” 悲伤愤怒至极,赵高反倒平静下来,目光里竟有些无神。 “这是我一贯的做法,斩草要除根,就算她是个婴儿,我也不会放过她。” 秦沚话语淡淡,继而又说道:“不要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能够如此轻易地出入皇宫,又能在众多的守卫里接近你的妹妹。” “早在吕不韦没有被嬴政扳倒之前我就盯上你了,祜的身份就是一个幌子,其实秦沚和祜一直就是一个人,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 “我可以随意出入咸阳宫,甚至嬴政的后宫,这里对其他人来讲可能是龙潭虎穴,对我而却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年前我离开嬴政身边的时候,并不是向外界流传的那样被嬴政驱逐,你得明白这一点。” “或者你可以理解为,在没有明确和嬴政撕破脸皮的情况下,我一直都在帮他做事。” 赵高心中震撼,注视秦沚,很久说不出话。 “既然你站在陛下那边,又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屡次刺杀吕不韦?” 秦沚挑眉道:“为了让祜这个身份名正顺地消失。” 说道这里他忽而一拍脑袋,对着赵高笑道:“忘了告诉你最重要的事情,惊鲵没有死。” “罗网不会有人再来支援你了。” 这两句话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只是涉及到了罗网的权力分配,他便霎时间想明白了这一点。 每死一个首领,就多出一份权力。 秦沚偏头瞟了真刚和乱神一眼,淡淡道:“杀了赵高,或者为他陪葬。” 真刚与乱神迟疑片刻,四个剑客不知何时出现,分别守住了院子的四处院墙。 眼神微凝,纵然没有相识,单从四人身上可怕的气息来判断,他们也该明白这四人的身份。 嬴政身边除去盖聂之外的另外四大绝世剑客。 风林火山。 几乎没有人知晓他们的来历,甚至没什么人见过他们的样貌。 “明白了吗赵高?如果当初我是被嬴政驱逐出去的,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你的妹妹,他们一直都在保护你的妹妹岚,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岚不仅是我的筹码,也是嬴政的筹码。” 赵高冷冷看着秦沚,然后身后的乱神突然出剑,锋芒带着血花从心脏部位穿出。 空中飞舞着两三点猩红还未来得及落地,赵高已经先合眼。 秦沚看着乱神和真刚许久,空气中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凝重而沉缓,然后他笑出了声。 “我今天要是放你们走我才是傻子。” “四位先生,今日罗网赵高带着真刚乱神欲进宫行刺陛下……动手罢!” 秦沚随口给他们二人扣了一顶帽子,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去,眸中怒火勃烧的乱神一点剑意自天际而来,直取秦沚身后,却被一人轻松拦下。 单论剑术,风林火山有和盖聂较劲的资格,无惧真刚乱神。 何况他们有四人。 秦沚来时已经与他们交涉清楚,一切均是为嬴政做事,他们四人不会手软。 天色阴沉,有下雨的迹象。 秦沚一路出了咸阳宫的宫门,楚香兰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 “赵高死了?” “死了。” 二人一路顺着大街行走,出了城门牵马而去。 “此后的事情是不是和咱们没有关系了?” 楚香兰的疑惑也是秦沚心头的疑惑,他望天凝视许久,心底有些混乱。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岚是对是错,手下尽管无情,但人凡有一点良知,做了坏事终归是会有罪恶感,岚与秦沚不过寥寥几句对话,却让秦沚觉得甚为感慨。 …… “我没见过你,你是来杀我的?” “嗯,要杀你,还要杀赵高。” “哥哥和你有仇?” “有,大仇。” “请不要让他太痛。” …… “有没有关系,咱们说了不算,得去问问流沙的人。” 楚香兰手上轻轻抚摸着马儿的鬃毛,偏头看着秦沚,疑惑道:“你想让流沙的人代替赵高的位置?” 秦沚沉默一会儿,开口道:“当然。” “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只是在考虑最后谁去这个位置比较合适,你没有发现吗……赵高和岚,韩非和紫女,卫庄与红莲,焱妃和高月。” “他们都有牵绊,这是弱点,是容易让人利用的地方,荣沪老了,心不够狠,焱妃初为人母,也很难做一个极其狠辣之人,在这方面上,流沙没有人比得上我。” “再者,流沙本来就不是一个罗网类型的杀手组织,说到底变成如今这样都是时势所逼迫,里面的首领并非无情无义的枯草朽石,所以现在的流沙里没有适合代替赵高成为罗网主人之人。” 楚香兰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所以你想要改变流沙?” 秦沚捏了捏太阳穴,闭目道:“蠢姑娘,改变罗网呀,怎么会是改变流沙?” 楚香兰被他说的尴尬笑了笑,有些为自己的智商而感到着急。 旋即她又开口道:“罗网的死士遍布全天下,这个组织的改变很难,需要时间和精力,还得有实权。” 秦沚微微侧目,不由得夸赞道:“你看得很透彻。” “实权很重要,想要改变罗网光赵高手里的那点儿权力是不行的,越王八剑至少得出一半。” “断水,玄翦,惊鲵,真刚,乱神,转魄,灭魂,却邪。” 楚香兰认真道:“越王八剑已经散了。” “断水在流沙,属于他的那部分权力在荣沪手里;玄翦在名家,韩非亲手所赠;惊鲵是田,是农家的人;真刚乱神已死,需要重新挑选培育;转魄灭魂本是双剑,你杀了一个却又要刻意留下另一个,以后只会带着复仇烈焰而来,不会为你所用;却邪消失很多年了,不见其踪影。” 风力带着一丝清新格外,秦沚的头发丝被吹乱,他想了很久,说道:“这是一件很不容易做的事情,需要很多人的帮助,等确立了罗网下一任主人,流沙基本就成了秦国的势力,嬴政的心很大,他是不会拒绝效忠自己的贤才的……等流沙彻底吞并改造罗网之后,咱们就有了更加强大的借助来收拾东皇。” “他和周丹阳不一样,周丹阳的执念是心魔,他的筹码我愿意给,也给得起;东皇想要兰根,莫说我不愿意拿这个作为筹码,如今就算是我想,也没有可能。”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两百零一章 罗网易主(四) 实力到了秦沚这个地步,想要再进一步何其艰难,如若不是屠夫生而为道,天生就对自己的道有着独特的理解,秦沚很难有今天的成就。 即便如此,在短短时间之内,他不可能达到东皇那样的地步,东皇兴许前些时候杀他只需要一招,现在两招三招,从本质上来讲,几乎没有区别。 想彻底除掉自己的大敌,就凭他如今的实力远远不够。 二人花费了十日的时间将消息带回了流沙,与众人坐在花楼之中,商榷着关于流沙和罗网日后的走向。 这当然是个绝好的机会。 “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望各位好好珍惜。”秦沚淡淡道,自己搬了张桌几坐到房间的一处角落与楚香兰有吃有喝。 由于房间内的人比较多,秦沚没好意思吃些太油腻的东西,就拿了一些糕点和茶水,二人这些天在路上奔波,没吃着几顿好的,此时正好补一补口舌之欲。 韩非面色发愁,秦沚这一出‘勾引’倒是没有强迫他们做什么事情,只是诱惑实在太大,罗网对于流沙绝对是最大的敌人之一,他们现在只需要选出一人就可以统治罗网,将这份威胁彻底湮灭。 代价不算是代价——他们之后将会为秦国做事。 秦沚没有说过任何威胁的话语,单纯地当作福利送给了他们,要就去,不要就不去,所以他们即便有这个想法,也不好意思说秦沚是为嬴政来招揽他们的。 因为决定权在他们自己的手中,秦沚个人并未染指。 目光轻扫,韩非看了在座的一圈,忽而停留在秦沚身上,疑惑道:“秦兄为何不自己去做这个罗网的主人?” 秦沚张口吞下一块桂花糕,伸出手在楚香兰的裙摆上擦了擦,摇头道:“没这么简单,想要统治罗网,嬴政必然会在秦国分配官职,藉此算是一定程度上对于首领的保护,我要是想做官,当初就不离开秦国了,哪里还有盖聂什么事情?” 韩非偏头看着卫庄,卫庄眉头一皱。 “庄兄不去?这可是一个和你师哥较劲的好机会。” “以前你们的竞争环境过于不公平,现在罗网首领这个空出来的位置对你来讲应该是一个相对公平的位置。” 卫庄淡淡道:“去做嬴政的走狗?” 韩非面色微微尴尬。 “不能这么说吧,毕竟盖聂先生也在秦国。” 一旁的秦沚却开口笑道:“这就是我不想做官的原因之一,比起权力,我更喜欢自由,不会有人说我是走狗。” 焱妃在窗边,忽而将目光投向秦沚,说道:“是你将问题抛出来,是不是你有合适的人选?” 众人闻安静下来,皆看向秦沚,后者似乎不那么喜欢这种感觉,正色道:“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个位置只不过是一个机会,我希望你们有人能够胜任,然后流沙其他的人在江湖上配合罗网,彻底将罗网来一次大改造,将分散出去的权力收回首领身上,最后流沙彻底吞并罗网。” “嬴政想完成秦国数代先王的遗愿,一统天下。而你们想建功立业也好,追求名利也罢,这个过程并不冲突,你们大可以觉得我是嬴政派来的说客,但我与你们提出的这些,最终获益人的名单里,你们全都有一份,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至于背地里集聚势力掀翻秦王朝……恕我直,我不赞同你们的这种做法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不现实,也不是因为我是秦国人,为嬴政做事,而是这件事情要做成,会死很多人。” “我这人当然足够狠,面对自己的敌人,乃至无辜的人都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但天下这些无辜人的死亡可以避免,可以以一种更好的方式存活下来。” “想想当年秦国与赵国开战,白起为何坑杀赵军四十万?因为闲得慌吗?因为里面没有人投降吗?” “都不是。因为他害怕,因为秦国害怕,那个时期的赵国国力十分强盛,不逊于秦国,名将叠出,秦国没有任何必胜地把握赢得每一次的交战,所以每一次他们赢得的交战都必须最大可能去削弱摧毁对方的力量。” 说道这里,秦沚又拿出了不久前灭国的燕国。 “秦国打燕国才死了多少人?” “除去被诛杀的高官王族,投降的那些将士可有被屠杀?” “而你们如果想掀翻秦国的势力,届时必定是以弱胜强的场面,且先不论你们如何胜过正面与秦国的开战,就算你们胜了一场,又如何去胜第二场……乃至后面数次交战?” “一次两次伤不到对方的元气,既然如此,他们因为一场两场战争失利而投降的大量士兵,你们吃的下?又敢往战场上投放吗?” “最后你们不过重新走回白起的老路,等到你们互相开战拼得你死我活,消耗完相互的大部分力量,外域的匈奴来犯你们又如何抵挡?” 秦沚的问题一个又一个的抛出来,将众人问得哑口无。 他们没有去想过这些问题,时势是一场大局,秦沚是局外人,他看得清不代表里面的人也能看清。 “你们想要复国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一件以天下绝大部分百姓无辜性命为代价的事情,嬴政早在打韩国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无论是攻打韩,赵,燕,看似态度强硬,就连接受议和的可能性都不给,非得杀光王公贵族,但里面真正受到影响的平民百姓并不多。” “他在储存国力,也许在你们的眼里秦国已经足够强,可在他的眼里还不够,秦国还会更强。” 罢,秦沚也不再多,他多是侃侃而谈,讲自己对于时事的看法讲出来,天下兴亡看似和他这样的江湖人干系不大,其实不然,现在的影响小是因为没有爆发出真正的大战,多是秦国打,其他国家挨揍。 一旦反秦的脚步打响,天下几乎没有人可以置身其外,届时无论谁胜谁负,都必然是一番残破枯朽的景象。 并且很多年。 秦沚生于此世,但他不喜欢这样的人间。 嬴政可以死,秦国不能灭,秦国可以姓韩,姓赵王公孙,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秦沚活在人间这百年,见识灯火阑珊,繁华昌盛总比那枯骨满山,荒坟成堆要好得多。 聪明人不该为愚蠢的人所犯下的愚蠢过错来买单。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两百零二章 罗网易主 (五) 想要劝说这些‘韩国余孽’入秦,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唯一比较容易的地方在于,他们对皇室几乎没什么好感。 这导致他们的立场并未彻底坚定涉足韩国。 在众人散去之后,屋内剩下了楚香兰和秦沚二人,她不由得问道:“你是不是为了今天筹划许久了?” 秦沚耸耸肩。 “哪有这么厉害的人?应付生活中的事情,主要还是靠的随机应变的能力,真正能从开始就谋划到结局的人,并不完全依仗他们本身的才智,还要有运气。” “世间事瞬息万变,他们能入秦,对天下的百姓,对嬴政,对咱们,都是一件好事,这种看似一石多鸟的做法,少有人先前就能预料谋划,大都是巧合凑在了一起。” 楚香兰点点头,心道自己有些想多了,秦沚虽然善于用计,通晓人情世故,这一年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流沙走到今天这样局面,也不是人可以预料的。 “其实与我想象的略有出入,我本以为去为嬴政做事的会是卫庄,毕竟这绝对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让他能站在离盖聂最近的地方互相厮杀较劲,没想到最后他将这个机会让给了韩非。” “不过也还算在情理之中,或是他不喜欢官场上某些人的嘴脸,或是流沙有什么他在意的人使他留下来,总之他们愿意做这件事情,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其实我始终觉得盖聂和卫庄都不适合官场,前者心不够黑,后者江湖气重,韩非……他和李斯不好说,各有长短,只希望届时朝廷上不要见血光。” 楚香兰将床褥铺开,眉毛似柳叶弯弯,柔声道:“你认识李斯吗?” 秦沚回道:“认识,不算熟。” 楚香兰笑道:“既然你这么能说,何不去跟李斯讲清楚,能够避免自然是最好不过。” 秦沚微微摇头。 “讲不清楚,你其实也隐隐明白了,卫庄和盖聂看不对眼,但他们之间多少情谊大过争斗,但韩非与李斯不一样。” “世人皆知布衣与杀手为人心狠,一不合就会血溅五步,然而文人平日里看似优柔寡断,狠起来也是六亲不认,李斯和韩非之间想要共存,方法只有他们自己去找,如若不然,最后就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楚香兰沉默,问道:“你会帮谁?” 秦沚淡淡回道:“看看到时候究竟是流沙的利用价值更大,还是李斯的利用价值更大。” “凡事沾染上利益二字,就说不清楚了,尤其是对于我这样趋利的人,如果流沙没有利用价值,我可能会摧毁它。” 楚香兰注视秦沚许久,忽而笑起来。 “你现在模样比以前真实多了,小人嘴脸尽显无遗。” “不虚伪的人难道不好?”秦沚反问一句。 楚香兰摇头,唇角笑意不住。 “怎么会不好?只是自己撕毁自己身上伪装的时候有些可笑。” 秦沚默然。 “人当然都想活得有情有义,但这样的人也容易死。” “我不想死,虽然我活着也时刻觉得煎熬,这算不算是对命运的一种反抗?” 楚香兰一怔:“命运?” 秦沚认真道:“它无时无刻都想我死,把我投放到这个满是杀戮与不平等的世界,让我在烂泥里打滚,一身洗不净的污秽,让我在恶臭中浑浑噩噩死去……可是我偏不死,我要活下去。” 楚香兰想了想,叹息一声。 “说这些就很玄乎了,但无论在哪里,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总是没错的,来人间这么多年,大家想要什么东西全是靠抢,开始我觉得这很残酷,久而久之也就适应了。” “咱们不去抢别人的,别人就会来抢咱们的。” 说道这里,楚香兰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不解道:“为什么你杀了转魄却要留下灭魂?” 这不像是秦沚的作风,她有理由认为秦沚别有用心。 秦沚平静回道:“一颗仇恨的棋子。” “现在她还没有利用的价值,也不到时机,转魄灭魂本是对剑,赵高将其拆开,现在又重新归于一处,她日后越强,越对咱们有利。” “这样的人杀人无数,罪孽无数,不值得怜悯,大家各为恩怨名利,各凭本事手段,既然如今我占上风,就不会吐出嘴里的骨头,一定吃干抹净才行。” 他脑子里总是有用不完的阴谋,楚香兰已经懒得询问,宽衣解带,舒服躺进被褥之中。 一夜无话。 竖日清晨鸡鸣响起,朝阳未升,秦沚早早地起身为自己洗漱一番,回头让玲珑苑中的人来与自己拿了笔墨和粗糙黄纸,上面写明了一封信,署名自己。 然后他在信的外封画上了一个奇怪的符号,让人寄送到咸阳宫。 之后二人便回头离开了临淄重回小圣贤庄,赵高身死的消息传得很快,顺着风儿吹回了农家,田坐在一处石亭之中,静静听着下属带回来的消息,面色冷峻淡然,看不出悲喜,唯独袍下指间的微微颤动能够看出一丝兴奋。 不久后忽而来了一位中年人,光着膀子,长着一副粗犷的脸,胡茬子不甚清理,看着田坐在石亭之中吹冷风,随口叮嘱道:“儿你身子不好,少在外头晃悠,这些天天很冷,恐怕害病。” 中年人是田猛,田在农家的继父。 俗称接盘侠。 田淡淡瞥了田猛一眼,并不反驳什么,起身对着他行过礼数后缓缓带着那位与她细说消息的下人离开。 她一直都这么温顺,至少在农家,很少和其他势力分堂的人发生冲突,更遑论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摘下脸上的面具,她就真成了一个不会武功的柔弱大小姐,这些年掩饰的极好,农家除了那位共事,无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 山中春风正盛,万物沉寂一冬过后,满是生机冉冉。 田如今震惊秦沚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这么快速杀了赵高之余,也开始揣测赵高身上权力的走向。 很肥美的一块肉,但她碰不得,罗网其他的首领也碰不得。 权力的分配在嬴政手里,这是一个全天下唯一可以摧毁罗网的人,无人敢上前分一杯羹。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两百零三章 黄石天书(一) 对于田而,她不敢确信秦沚是不是还和秦国有什么关联,也不会妄自揣测一些她不确定的事情,所以罗网的势力最终还是会落在嬴政的手里。 那个首领的位置,谁也动不到。 这种想法本质上是没有错的,无论罗网的首领究竟是谁,嬴政不会无端将自己手里的这一份权力拱手让人,所以在田看来,最终没有人能够涉手罗网首领的位置。 无非是两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合适的人选。 第二、如何将这人推举给嬴政。 她不曾想到秦沚已经很好地解决了这两个问题,所以从他信朝咸阳发出的那一刻,流沙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渗透和改造罗网。 一个太纯粹的杀手组织,总感觉缺少灵魂。 秦沚给嬴政的信上写的内容十分简洁,寥寥几字已经完全表达出他想要表达的信息。 “韩非换赵高。” 赵高当然不是他亲手所杀,风林火山四位知晓秦沚的想法,当初秦沚在入宫时候就已经交涉过,所以无论秦沚说与不说,到最后赵高是秦沚授意下杀死的。 乱神那一剑是秦沚的想法,如若不然,他万万不会在咸阳宫里杀人,这是忌讳,嬴政一直对罗网的束缚十分严格,不会允许他们做出出格的事情,当时只是二人活命心切,顾暇不急的情况。 罗网的刺客不怕死,执行任务时候人影错落,一剑封喉,来不及想。 但在咸阳宫里他们有时间和机会去想。 想一想就会犹豫,不怕死不代表想死。 越王八剑的相继消逝,惊鲵在暗中所拥有的权力已经逐渐加深,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虽然无声无息,但当事人很容易察觉。 她觉得还不够。 秦沚也觉得还不够,他还有两个人要杀,而且是必杀。 这两人也在农家,但现在时机未知,农家无人为他开路,他找不着机会进入接近二人,须得等待韩非基本控制稳定罗网之后,再寻求封喉一线之机。 当然,随着赵高的死,还有一方更大的欢呼声出处,便是道家。 实在是一则振奋人心的消息,秦沚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关注道门,也不清楚逍遥子最后究竟是自己做了天宗掌门人,还是将位置传给了其他人。 不关心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隐秘起来,秦沚面见张良,问了他一些关于庄子里头近来的状况,荀子深入简出,不知是在为了牛而忙碌,还是在儒道一途上遇见了困难和瓶颈,忙着参悟玄机。 很少有弟子会在这个时候去刻意打搅荀子,他的学生更是明白自己老师多半在想什么事情,除了运送饭食,几乎不进荀子的院子,就连求惑的学生都没有。 秦沚心中好奇,但也晓得这个时候打搅不得荀子,万一受到惊吓,将他心头的灵感唬的无踪影,他罪过就大了。 即便只是猜测,他也决计不会冒险,虽然此刻他确有事情想要请教荀子。 修行以外的事情,荀子几乎不能给予秦沚什么帮助,但身为一个活了七八十岁的老人,除了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他还知道关于很多人,很多事的隐秘。 读书人向来提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作为里面的佼佼者,荀子肚子里头装的故事不但丰富繁多,并且都是真人真事儿,每每听完之后收益不小。 荀子与寻常的百姓聊天不同,他不喜欢为事情本身添油加醋,如果他要为故事里面的某些人,某些事情发表自己的看法和观点,他会在话里格外罗列,不会和故事混为一谈。 就在秦沚无趣等待韩非消息和荀子闲暇的这些天里,又有一位老人到了齐国边境,徘徊许久后,他花了几两银子,坐了小船到了玲珑苑。 对于找人和找东西这两件事情他很在行,尤其是和阴阳两个字沾边儿的人事。 老人随身揣着一本竹简,竹简破旧,被粗绳系在腰间,一路顺着湖心岛上的小路,他拨开年轻人的浮躁与嘈杂,一直走到一处樱花林前。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不该来这里。” 焱妃面色微微复杂,但还是提醒老人,语气像是威胁,其实和善。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笑了起来,将这些年轮般的刻印拉直,矮小的身材饱经红尘风霜。 “有什么关系,我和你不都一样?说道起来,我虽然还挂着阴阳家的名号,其实很多年前就没有再为阴阳家做事了。” 这位老人是当初在易水河畔钓鱼的老人。 他有一个外号,叫楚南公。 很多年前为阴阳家做事,后来突然离去,行踪飘忽不定,阴阳家无人找的到他,时间长了索性也就没有人再去理会。 这是属于不可抗力,阴阳家的那些人,即便是找到了楚南公,也没有办法强迫他回去。 “为什么你会突然找上我?我现在已经不为阴阳家做事了。” 楚南公轻抚自己的胡须,畅快笑道:“非也,我来寻你和阴阳家没有关系,不必如此警觉,” “若你有闲暇,帮我找一个人。” “谁?” “一个年轻人,模样邋里邋遢,背着一柄没见过血的剑,他以前为罗网做事,后来退出了罗网,走的时候还骂了老头我一句。” 焱妃默然,随后凤眉微皱。 “就这些?” 楚南公回道:“就这些。” 焱妃注视楚南公许久,认真道:“不是我不想帮你,你知道但凡找人,总也得有个姓名称呼,不然天下燎燎,苍生千万,怎么与你去找?” 楚南公闭目回忆一番,说道:“从前他为罗网效命时候,代号人,现在身在楚国,此人你但凡去找,是不是找得到,老头子我不强求。” 焱妃稍作沉默,便答应下来,这是私人性的请求,并未涉及群体利益,帮楚南公一次也无妨,算是卖了一桩人情。 她从前不觉得人情多么有用,直到秦沚和楚香兰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时,她才明白,人情是可以救命的。 “流沙办事效率很高,尤其楚国那边安插了很多人手,一个月之后你再来寻我,届时有没有消息也基本有个定论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两百零四章 黄石天书(二) 楚南公的突然拜访并未被流沙监视的人得知,鉴于高月如今在秦沚的手上,焱妃不想冒任何的风险让秦沚觉得她有二心,她如今所做的一切均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自然高月的安全和待遇是放在首位。 所以最后这个消息还是被她传送给了流沙,楚南公的身份并非像其他阴阳家弟子那般特殊,常年以一个游离人士的身份浪荡在楚国,被尊称为‘楚国的第一贤者’。 这种名头固然显得有些可笑,在乱世之中,有一句话是非常靠谱的,这句话叫做:盛名之下无虚士。 消息传开不久后,流沙便派人盯住了楚南公,就在临淄城中,于是在这样一番的明暗交织下,流沙的人终于发现了楚南公的不寻常。 临淄算不上多大,也是流沙的主要栖息地,所以在临淄这个地界之上,他们有着绝对的主导权,楚南公未曾一时一刻离开临淄,然而负责跟踪楚南公的那些人时常跟着跟着就发现楚南公人不见了,之后很快就会在另一个地方发现他的踪迹。 一个老人家不会常有这般闲情逸致总陪着年轻人玩耍,所以他对于跟踪自己的人从来都不在意,因为当他想走的时候,这些人根本就拦不住他。 换之,他没有刻意想要甩掉流沙的这群眼线,是他们自己跟踪技术不行。 毕竟这个糟老头子躲了阴阳家好多年,在捉猫猫这方面的经验远远比流沙的毛头小子们老道许多。 楚南公并不急,就在临淄城内等待焱妃的消息。 而他的消息则在三日之后传到了小圣贤庄秦沚的耳朵里头。 荀子还是老样子,没有出过自己的房门,谁也不好打搅,秦沚计算了一下时间,忽然觉得自己该去见见楚南公。在他的记忆里面,他依稀记得楚南公身上有一本很了不起的书。 他一直忘却了阴阳家还有这么一个人,事实上已经很少还会有人提到阴阳家就能想起楚南公,几十年在人间游历,他几乎没有和阴阳家扯上任何关系,久而久之,那些知晓他身份的人死的死,忘的忘,所剩无几。 这年头不是谁都能力活到七老八十,战乱纷争,江湖仇杀,疾苦疲劳,医疗匮乏,很多因素都有着致死的可能。 秦沚在临淄找上了楚南公,就在某家客栈斜对面的茶馆里头,楚南公跟人在下棋,这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人很容易辨认,气质由内而发,散于形外。 于是秦沚走上前去,随四周围着的十来人一同观看二人博弈。 秦沚在这方面有些名堂,与寻常人打发时间不同,下棋是秦沚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于是在看着楚南公下了一步臭棋之后,他就不想看了。 常道:观棋不语真君子。秦沚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晓得在别人下棋时候指手画脚并不好。 会显得自己很没有素质。 老头子摸着自己的胡须,瞟了一眼摇头离开坐在远处喝茶的秦沚,白胡子下方的嘴角微微扬起。 他很快输了棋,完事之后他起身走到秦沚的那桌,坐在秦沚的对面注视着秦沚。 秦沚也在注视他,二人深情凝望,终于最后秦沚受不了身上的鸡皮疙瘩,捏了捏自己睛明穴,开口道:“我真的很不理解,你一个阴阳家消失多年,被楚国誉为第一贤者的人,下得这么一手臭棋。” 楚南公闻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问道:“小友也是流沙的人?” 秦沚耸耸肩,摊手道:“不然呢?你以为临淄城里除了流沙还会有谁盯上你一个糟老头子?” 楚南公闻也不生气,白色的眉毛颤动,说道:“那就更有意思了,不知道你们盯上我一个糟老头子做什么?” 秦沚微微一笑:“黄石天书。” 他话一出口,空气莫名冷下几分,而后楚南公身子后仰,摇头叹道:“你怎么这么直接,也不管不顾老人家我受得了受不了。” 秦沚仰天而望,很直白的说道:“开玩笑的,他们根本不知道黄石天书的事情,盯着你也只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殊,我来找你没指望你能将黄石天书给我,我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从你手里抢书。” “天书来历古老,里面尽是前人的智慧与精粹,其贵重程度较之幻音宝盒更甚,我可以理解为,你有如今的成就,很大一部分是拜天书所赐,所以我此番前来不为天书,而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楚南公伸手抚摸着自己的长长胡须,点头肃穆道:“老头子我明白了,不是为了天书,那就是为了我这个人。” 秦沚一口茶水呛了出来,没好气地骂道:“这么大的人能不能要点脸?” 楚南公眯着眼睛注视秦沚许久,忽而笑道:“你跟其他人不大一样。” “哪里不一样?都是妈生的。” 楚南公摇摇头,正色道:“黄石天书里面记载过一门望气术,能够大体看见一个人的气运,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衰弱暗淡即是霉运当头,闪烁明耀如星辉则是气运旺盛,但你最为特殊,你根本就没有气运。” 秦沚闻一愣,随后挠头道:“听您这意思……我是霉到家了?” “并非如此,谈不上气运好坏,只是你与常人不同,老夫我行走世间为了修行天书上面的奇术已经很多年头了,只是其中的法门繁多,唯有一门望气术修得最为高深,很少会出错。” 秦沚惊奇道:“望气术还能出错?” 楚南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直道:“望气术只是一种参考,世上变化万千,很多事情都是瞬息之间便有沧海桑田般的改变,前人的智慧已经足够博大精深,但还不足以完全窥探世间诸般奥妙。” 秦沚突然有一种面对老神棍的感觉,但楚南公先前的话却让他迟疑。 他的确和世人不一样,也不知楚南公究竟是胡乱语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确有真才实学。 于是他用了一个老办法。 食指轻轻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人’。 “这是什么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两百零五章 黄石天书(三) 楚南公盯着桌子上的人字看了半天,最后抬头疑惑道:“是否有高人指点过你?” “有。” 楚南公凝重地注视水迹许久,直至它最后干涸,才收起脸上的轻微玩世不恭,严肃说道:“人,杀,仁。” 秦沚一愣,随后又自顾自地写了一个‘人’字。 他看了很久,比楚南公看的时间更久。 “指点过你的那位高人想用‘仁’去抑制你身上的‘杀’,手段玄奇,明明有所干扰,却始终不能真的影响,方才无知觉,此时才发现小友心头的杀念如此汹涌……这未必就是好事。” 秦沚听完楚南公的话,嗤笑道:“杀意重?比起那些战场上的将军,动辄千万人命丧其手,我的杀意可不算重。” 楚南公叹息一声,迟疑一会儿说道:“杀意和人命数没有直接干系,你的杀意来自于你的内心,日益增长,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这种改变不见得是好事情,它会吞噬你的理智,让你沦为杀戮的器具。” 秦沚淡淡道:“总好过被人杀。” 楚南公默然,随后说道:“天书我不能给你,但你我有缘,并且也与其他人不同,我送你一门天书之中的奇术,这门奇术可以一定程度上安稳你的心智。” “本来寻常人士使用效果绝佳,只是小友身上的杀念已经远非常人所能企及,这门奇术究竟能有多大效果,小友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待到杀念发作,让小友觉得危及神志时候,默默运转此术,希望能与你有所帮助。” 楚南公说完便将术法的口诀告知秦沚,让他谨记。 后者自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既然对方好心,他也就收下,事后他想起了正事,便向楚南公询问道:“老先生可愿为我讲讲关于阴阳家的事情?” 楚南公沉默半晌,对着秦沚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秦沚直接了当地回道:“东皇此人。” 楚南公将目光投放至远处,面色平静,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该不该说。 “看来你对阴阳家了解不少,知道东皇。” “在此之前,我想问一句,你和东皇之间是有仇怨?” 秦沚认真道:“不死不休的大仇。” “我抢了他的宝贝,但他的宝贝也是抢来的,反正现在狗咬狗,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楚南公沉吟一会儿,说道:“当世能够跟他过招的人恐怕不会超过五位。” “有一位已经去世了。” “他原来是道家的人,继承列子一派传承,后来去了阴阳家,成了东皇。” 听着楚南公零散又简短的说法,秦沚皱眉道:“哪些人能跟他动手?” 楚南公瞟了秦沚一眼,回道:“放心,都是你请不动的人。” “道门北冥子,鬼谷子,名家公孙氏的一名隐者,儒家有一位,其中北冥子已经逝世,是否除去这些人开外还能有我便不清楚,老头子平日里完全不关心这些秘密,也对阴阳家的事情不关心。” 秦沚重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香气入鼻,他疑惑道:“或许我该问你,当初为什么你会毅然决然地离开阴阳家?” 楚南公伸手拍了拍腰间,开口道:“因为黄石天书,他想要这本书,我不给。” “说到底是阴阳家的底蕴过于薄弱,无法反抗他,我当初若是能够阻止,不会离开阴阳家的圣地,如今在人间四处漂泊。” 秦沚却笑道:“你这漂泊二字可用的不对,堂堂楚国第一贤者,说出去会让人笑话。” 楚南公回忆起了往事,不由得叹息一声,怅然道:“有他在,阴阳家就是一个傀儡,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忘了告诉你,当初他不是主动下山的,不知是否犯下什么罪过,北冥子出手将他驱逐,终生不可再入道门。” 这样的解释未必能让秦沚满意,秦沚其实对东皇仍旧一无所知。 “他有什么弱点吗?” 楚南公闻沉默许久,杯中茶凉,人也走了不少,再重新抬头时候,天上的烈日已经隔着窗沿照在二人的身上,花影斑斓。 “他不止学了道术,也学了阴阳家的玄术,并且精通,学识博瀚,可能单纯的个人武力已经难以摧毁他,至于弱点,他的弱点是蜃楼……你知道蜃楼吗?” 秦沚点头。 “他终身不能够离开蜃楼,如果离开很快就会死。” “为何?”秦沚惊异道。 楚南公耐心解释:“蜃楼是一座巨大的宝贝,前人所筑,一定程度上可以屏蔽天地五行,其间还有无穷妙用,只是对使用者的本身要求极高,东皇为了使用蜃楼,在身上刻下了很多危险的玄纹。” “这些玄纹能够给予他寻常人没有的力量,但也带给他无穷的后患,一旦离开了蜃楼,他会被天地之间的阴阳五行视作同类,化为道则消失。” 秦沚听得头大,抿了抿嘴,苦笑道:“怎么天地道则还出来了,这么玄乎?” 楚南公抓了一把胡子,认真道:“是真的有,无论书籍上的记载,还是前人以身留下的血的教训,阴阳家的玄纹大都不会刻在身上,除非是一些相对轻微,被前人实验改良过后的玄纹,否则很容易要命。” 秦沚恍然,所谓的天地道则,其实是这些人对不理解现象的一种解释。 “蜃楼虽然开在海上,其实水火不侵,金土不沾,仅剩的木部罗生堂也是格外用玄术开辟而出的悬空地带,并不在蜃楼之上。” 秦沚没有研究过五行,不清楚这五行具体落到实处上是个什么光景,但楚南公没有任何必要在这种事上欺骗他,索性他说一就是一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东皇在蜃楼上几乎不可敌,但离开蜃楼他就会死?” 到了下定论的时候,楚南公稍微犹豫,想了想很谨慎道:“肯定会死,他终究是个凡人,又不是神仙,怎么抵抗天地的力量?至于究竟是立刻死,还是过一阵子死就不好说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两百零六章 局(一) 秦沚默默细思楚南公的话,心道说到底还是不能上蜃楼,无论是一招两招,他正面面对东皇都会有生命危险,秦沚不想去冒这个险。 不值当,没把握。 “最后一个问题,幻音宝盒的天上人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秦沚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楚南公不由得愣住,他似乎没有想到秦沚对于阴阳家的事情如此了解,就连幻音宝盒内部的天上人间都晓得。 “东君与你说的吗?” 秦沚修正道:“或许楚南公称呼她为焱妃更加贴切。” 楚南公讪笑道:“是吧,老头子我糊涂了,焱妃虽然叛出阴阳家,却不是与阴阳家有仇怨,你能让她开口,想来有些手段。” 随口糊弄两句,楚南公又正色道:“天上人间其实不是一个真正的地方,它不在人间,里面只有一个活了快三百年的残魂。” “那人的身份我不清楚,是很了不得的一个人,不过天上人间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去,所谓的钥匙其实是媒介,这媒介具体是什么老头子我也不清楚,但多和墨家有关系,毕竟为了打造幻音宝盒,墨家先祖有着不可忽略的一份贡献,而阴阳家又没有流传下来关于媒介的一丝消息,所以……” 楚南公及此处也就住了嘴,不再多,该说的他已经说完,剩下的秦沚能够听懂。 人影散漫,秦沚起身想要离开,却被楚南公问住:“你不想知道我来临淄究竟是为了什么吗?” 秦沚回头看着楚南公,淡淡回道:“你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焱妃你是来找人的,这个理由太拙劣了,你在楚国被许多王族尊崇,他们的力量在楚国绝对比流沙来得更结实浑厚,为了在楚国找一个人,跑到临淄来寻找焱妃,你的动作太多了。” 楚南公哑然,秦沚的眼睛比他想象的还要锐利。 但比起这件事情,他更惊讶于眼前年轻人的态度,对方明明是站在流沙一方,却又无时无刻像是一个局外人。 “如果您老有什么需要帮助和请求请你告诉我,我会斟酌考虑,如果您老是揣着其他的心思,就不要和我说了,我在流沙是不管事的,和我说等于没说。” 楚南公饶有兴趣地重新打量了秦沚一番,开口道:“老夫还真有一事想请流沙帮忙,当初在楚国首次接触到流沙的人,本以为是一个江湖小组织,却没想到,你们的网还铺得挺大。” “让流沙帮忙别来找我,我说的帮忙是私人性的,前一句话才跟你讲了,我在流沙不管事,请他们办事用的都是我自己的人情,很珍贵的。” 楚南公面色微僵,最后叹道:“私人就私人吧,这件事情私人也能办,就是麻烦了些,像你这么说,请流沙办事肯定不便宜了。” 秦沚迟疑了一下,问道:“什么事情?” 楚南公正色道:“阴阳家的事。” “这是我要来找焱妃的原因,但似乎她已经不愿意涉及沾染阴阳家了,这个人需要对阴阳家十分了解,是从方才的谈话老夫才决定临时托付小友。” “事关阴阳家的秘辛,真假蜃楼,过程会稍微危险一些,但以小友的智谋想来自能逢凶化吉。” 秦沚静静听着楚南公开始舔自己,不以为然。 世人凡事请人求人都不愿意拉下脸,眉宇间的高傲之色不减,又有几个人愿意出手相助呢? 他对楚南公的话感到不解,后者退出阴阳家多年,早就和阴阳家没什么干系,这次却突然涉手这么重要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你不是早就不理阴阳家的诸般事宜,为何又要**阳家的事情?” 楚南公沉默良久,将其中的波折说出。 “老头子我原来是木部罗生堂的人,后来逃离阴阳家是因为新的东皇强行入驻蜃楼,我们没有能力阻止,当初认为是道家的一场阴谋,后来发现不是。” “小友想必听闻了关于真假蜃楼的事情,你对阴阳家的了解该多是从焱妃那里得知,老头子我虽然一直游离在外,但终究也是阴阳家的人,不愿意看着阴阳家的圣地就这么毁在东皇手中。” “消息还是月前云中君花了大力气才联系传递给我,当时本着不理不睬的态度,时间越加漫长,我心里头就越是放不下,最后才从楚国离开,寻思解决问题的办法。” “原先是跨过易水去燕国寻找焱妃,但没能见上面,最后迫于无奈强行折损自己的寿数使用了黄石天书上的禁忌之术,占卜到焱妃如今所在的位置,才过来找她。” 秦沚闻,眼中精光一闪,盯住楚南公许久,问道:“这种禁忌秘术什么人都能够占卜?” 楚南公摇头道:“不是每次都灵,必须是自己认识的人,而且损失的寿命不一,有些人几乎不会影响,但占卜有些人甚至可能会失去性命,前人没有明确的记载,因为此术过于邪异,所以老头子几乎没有用过几次。” 秦沚在心底暗自琢磨几下,那本黄石天书的确是个好东西。 无论它本身是否有价值,但几乎什么谎都可以从里面圆,所以他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判断楚南公的话是真是假。 “你想做什么,怎么做?” 楚南公回道:“我想夺回真蜃楼,如果小友愿意帮我,就随我登船。” 秦沚侧眼看着楚南公,淡淡道:“找我给你陪葬?” 楚南公凝重道:“并不是。” “我会告诉你怎么摧毁罗生堂浮空的玄纹,届时我去拖住东皇,你破坏蜃楼上罗生堂的浮空玄纹,一旦罗生堂粘上蜃楼,东皇就会立刻被上面的木之精气吞噬转化。” 秦沚不做评价,兀自问道:“你能东皇扳手腕?” 楚南公平静回道:“仅凭个人实力单打独斗自然是不行,但天书在手,我想要拖住他一时三刻却还是有信心。” 秦沚闻转身离开,。 “给我十天的时间考虑。”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两百零七章 局(二) 秦沚并不相信楚南公说的话,他对四周一切自己无法确定的事情都会抱有十分严重的怀疑态度。 无论楚南公说的是否属实,秦沚都不会在自己没有把握确定能够杀死东皇的情形下,登上蜃楼。 这是原则问题,秦沚身上牵系着两条命,除去他自己还有楚香兰,轻易涉足赌局只会更快地葬送自己的性命。 赌徒想要做常胜将军往往并不是靠着自己的运气和谋划,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什么样的赌局能够插手,什么样的赌局不能插手。 但凡抱着一本万利心思的赌徒,死得都很快。 这十天时间,只是他留给自己去追寻真相的时间,如果是查明已然来不及,秦沚出了茶馆子之后便回到了玲珑苑,找到焱妃。 “从现在开始,你的每一句话都会关系到你女儿的命。”秦沚拔除了自己身上的一切情感,冷眼看着焱妃,语气淡淡。 焱妃跪坐在花楼的一处房间之中,面色平静,眸子里十分清明。 “你想知道什么,知无不。” 秦沚沉吟片刻,端着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开口道:“我今日去见了楚南公,他和我说让我同他上蜃楼,干掉东皇。” 焱妃并未回话,依旧沉默着,听秦沚继续往下说。 “那么楚南公今日与你说了什么?” 焱妃想都没想,将楚南公的话复述给了秦沚听,秦沚听完后仔细想了想,眼里闪过一抹厉色。 “他的确多年没有和阴阳家联系过,至少我懂事时候起就没有看见和听见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所以他的话多半不是谎话。” “至于登蜃楼一事,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让流沙或者罗网之中比较厉害的死士去,完全不必亲自犯险。” 焱妃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看法,并且为秦沚指出相对安全的做法。 “仔细想一想,如果这次楚南公成功了,你岂不是事情的最大赢家?” “如果楚南公是说谎,目的为了引诱你上钩,那你也不会损失什么,毕竟去的人和你没有什么干系。” 秦沚闭目静思,想象着先前与楚南公的对话,希冀于从里头发觉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我当然不会亲自去蜃楼,是我先找上的他,他与我说了很多关于阴阳家的事情,还送我一门奇术,明明在玲珑苑这些事情可以与你说,可他偏不说。” “再者,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从你记事时候起,楚南公就和阴阳家没有联系,他为什么会认识你?” “你认识他我还能编出一个理由,为什么他会认识你?” 焱妃眉头一跳,眸子里微微充斥血丝。 “我不知道。” 这四个字有耍赖皮的迹象,但确实比临时编出的谎好用,如果是谎里面就一定会有破绽,届时越圆漏洞越多。 秦沚重新闭目,许久不发声,让房间之中的气氛无比凝重,最后才说道:“我救过你的命。” “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有一个女儿,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爱她。” “所以我才愿意在你身上花费心思,至少你能让我在你身上看到人性中美好的一面。” “不要消磨我对你的耐心,最后一次,你不说,我马上就走。” 楚南公先前说是通过占卜之术找到焱妃,而占卜之术只能占卜自己熟悉的人,焱妃那一句‘记事起就没看见和听见楚南公的消息’很明显出了问题。 焱妃在守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似乎很重要,即便如此,她告诉秦沚的方法或许是很安全的方法,多是为了降低秦沚的警惕心。 在她的心里很清楚秦沚的城府,这么简单的做法秦沚不可能想不到,她多此一举地这么说了,无非就是想一定程度上转移秦沚的注意力,让他能够相信自己。 但她还是低估了面前的这个人。 “跟你说话真的很累,一不留神什么秘密都会暴露。” 焱妃疲惫叹息一声,看着秦沚的面无表情,继续道:“你放心,楚南公绝对不会是东皇的人,他和东皇也有仇怨,否则当初不会离开蜃楼。” “但我与你说的话也不是假话,让你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楚南公的做法很不切实际,这些年他没有见过东皇,并不清楚东皇的真正实力,所以才敢夸下海口能够困住东皇。” 秦沚稍微沉默一会儿,问道:“楚南公和东皇之间有什么恩怨?” 焱妃答道:“因为天书的纷争,这个宝贝其实原本不属于谁,而是上古流落下来的东西,里面有许多前贤人士的智慧结晶,尤其是对于道家和阴阳家的人而,更加贵重无比。” “所以是楚南公自知不敌东皇,拿着东西跑路了?” 焱妃有些艰难地点点头,说道:“你大概可以这么理解,但其实那时候的楚南公实力未必就在东皇之下,东皇实力大增是在彻底掌控蜃楼之后,但当初的秘闻我的确是一点不知,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都是听徐福和湘君谈论的,他们比我年长,见得自然多一些。” 秦沚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下面的人儿来往,春风顺着窗户吹入,刮开他耳边的长发。 “你先下去,我再想想。” 焱妃迟疑片刻,抬眼看着秦沚的背影,低声道:“我女儿……” “这次的事情就当作没有发生,别再有下一次了,咱们不是朋友,只是互相交易罢了,别拿自己的愚蠢去摧毁咱们之间这点可怜的信任。” 焱妃默默地退出了屋子,为秦沚关上房门,出门后仰头长长叹了口气,美眸中迷惘一片。 秦沚望着窗外,思绪飞回到许久之前,想到徐福给自己寄出来的一封信,又想到了楚南公一事,最后再到焱妃撒谎。 心底一个可怕的计划浮现,让他背后一阵冷汗。 如果这是东皇的手段,那么这个局从许多天前徐福写信的时候就开始了。 而且最可怕的是,徐福,焱妃,楚南公甚至不知道自己被东皇利用了。 至少焱妃一定不知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两百零八章 局(三) 秦沚想杀东皇,东皇也想杀秦沚。 究其缘由,二人是为了争一个女人,争一朵花。 秦沚面对东皇唯一的优势在于:人间很大,东皇不能下船,人间至少是安全的。 当这简单的关系肃清之后,任谁也能够看明白,东皇想杀秦沚几乎只有一条路可走。 ——引诱秦沚登船。 同理,秦沚想要杀东皇也只有一条路可走——登船。 无论是谁登船,不上去就没有接近东皇的机会,不接近东皇就无法致他于死地。 罗生堂不是由一人两人兴建,所以里面涉及到的东西想来会甚是复杂,不可能轻易就可以毁坏,让它从神秘的地域坠入蜃楼之上,东皇不是傻子,他既然利用了阴阳家,势必也会提防阴阳家的人奋起反抗,如若真的那么容易就能够摧毁罗生堂的神秘玄纹,东皇恐怕活不到现在。 所以秦沚主观性地认为,让他登船多半就是一个局,事实上,无论是他还是焱妃,只要登船,对东皇来讲便是复仇的好时机。 秦沚依稀记得楚南公嘴里那句强调过的‘那人要熟悉阴阳家的事情’,这似乎是一种语上的技巧,让秦沚不由自主地带入自己和焱妃。 经过一点时间的整理,秦沚的思虑渐渐开朗。 至于楚南公如何确定来人是秦沚,这并不难,多是语上的小技巧。 焱妃只需要告诉他秦沚是流沙的人,这就够了。 剩下的事情,他只需要等,焱妃不会无缘无故地将阴阳家的所有核心秘密全部泄露出去,终究阴阳家和她并无仇怨,当初还是她自己叛离,是她亏欠了阴阳家。 流沙知道阴阳家一切外部杂事的人应该会很多,这些事情不是秘密,所以焱妃可说可不说,甚至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唯独幻音宝盒,天上人间,真假蜃楼这些字眼。 外人根本想象不到其中玄奇手段,只要焱妃不提,流沙谁也不会知道有这样的秘密。 所以里面能够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就只有焱妃和秦沚。 在茶馆子里头与秦沚会面的时候,秦沚已经通过谈话将自己的身份暴露无疑,稍微精明一点的人很容易就能够确认。 一场卷集多人的阴谋之中,自然各自抱有各自的心思,东皇是开拓者,是棋手,其他人处于被动,是棋子。 只是这些棋子均抱有自己的思想,徐福,楚南公等人未必就真的不知道东皇想做什么,兴许他们正抱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 秦沚出了花楼大门,被一名小厮拦住,隐秘塞给了他一封信,信上还沾着血迹点点。 秦沚一点没有要学着小厮模样隐蔽拆开的意思,他就站在花楼下的花园小路上,当着四周遍布的男人女人的面拆开了信纸,完全不理会里面是不是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是韩非从咸阳发出,告知流沙首领罗网高层有人叛变,现在仗着江湖开阔,不愿意服从他的命令,音讯消失很长时间。 转魄灭魂,黑白玄翦,却邪,惊鲵,掩日。 六把剑的离开让韩非手里的权力变得十分微薄,如今只有断水和新任的真刚,乱神。 后面两位是重新从罗网天字杀手里面挑选出来的精英,相比起赵高的那一任自然有所不如,但也算是韩非变相地在稳固自己的地位。 玄翦在公孙玲珑的手里,如今公孙玲珑去了楚国还没有消息,但她不是罗网的人,所以属于她的那一份权力在她自己的手里,对韩非是一种削弱,对罗网也是一种削弱。 却邪消失,暂时不理。 惊鲵掩日,转魄灭魂,一共四把剑,三个人。 秦沚唇角微微扬起,魂魄双剑落入灭魂手中之后这个女人明显有黑化的趋势,秦沚能够利用的点在于,赵高守口如瓶,不会和下人说任何多余的话。 所以灭魂根本就不知道秦沚究竟是哪一方的势力,如此一来带着无边仇恨与怒火的灭魂就很容易被秦沚利用。 只是此时她武功刺杀之术尚且低微,在天字一号的杀手里面已经排至末尾,在秦沚的眼中连做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惊鲵与掩日是在他必杀名单里面的人,但现在时候不到,并且惊鲵十分的谨慎,在她带着惊鲵消失时候秦沚就猜到这个女人大概明白秦沚可能会利用韩非手里的权力对她不利。 很机敏的一个女人。 如果她想活下来,除非主动放弃惊鲵的身份,否则秦沚绝不会手软。 将信纸揣进自己袖兜之中,秦沚迈步离开了玲珑苑,脸上有诡异的笑意。 “翻身农奴把歌唱,现在我是刀……你们可劲跑。” 一匹快马,绝尘而去。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阴阳家的事就暂且放着,放楚南公的鸽子秦沚心里完全不会有愧疚感。 对于一个想要利用自己的人,秦沚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愧疚。 快马往楚国走,路上行程很长,所以秦沚一刻不想耽搁。 他得先为罗网寻回玄翦,然后再想办法处理惊鲵和掩日的事情。 楚国有流沙的力量不少,公孙玲珑也不会刻意去隐藏自己的身份和行踪,她没有触犯楚国的调律,也没有得罪过楚国的某些高官,名家自有容身之所给她。 赶到楚国的那天夜里,秦沚在郊外遇见了一队人马。 夜里风大,星月却是皎洁,但这不是众人不点火把的理由,郊外密林丛生,树木枝干互相交错遮掩,本就不甚明亮的光束自天穹垂落后就更加得暗淡。 秦沚的马蹄声大些,这些人便发现了秦沚。 …… “有人铺了很大一个局,在等咱们上钩。” 安静的夜晚下是两个安静的人。 穿着道袍的中年人穿了一只鸡放在篝火上面炙烤,噼里啪啦的柴薪炸开火星的声音和鸡皮表面黄金色的油脂刺啦起伏声音混合,四周是光秃秃的一片荒地,一眼可以看见漆黑的远方。 中年道士的身旁坐着一个妖娆的少女,正望着跳动的火焰出神。 “你想帮谁?” 道士沉默很久,最后淡淡道:“帮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局里,一旦确认争斗开始,一定得有人死。” “而且死的是下棋的人,而不是棋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两百零九章 再议(一) “东皇想要真蜃楼,却又花费大量的力气建造了一艘伪蜃楼,他不会在意阴阳家的生死存亡,只要他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我们还不知道。” 少女愣了一下,随后秀眉皱成一条线,说道:“所以你就拉了这么多无辜之人下水?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你抵御东皇?” 徐福摇摇头,很平静道:“你把事情看得太坏了,我不是在拉人下水,而是人多力量大,光凭借我一个人,就算东皇站在那里不动,我也奈何他不得。” “秦沚此人绝对不会置身事外,他本来和东皇就是不死不休的大仇,东皇当年为了在仙山之中抓出秋兰,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样的代价是他没有办法再承受第二次的,否则他早就出手了,先前不必费尽心思在秦沚身上。” “现在秦沚偷走了他的秋兰,并且没有任何要物归原主的意思,你觉得东皇会罢休吗?” 大司命默然,幸是当初东皇不曾发现是她和焱妃帮助秦沚上的蜃楼,将罪责全部加以珈蓝一人,自那日秦沚和楚香兰逃走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珈蓝。 珈蓝从头到尾就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即便是东皇有什么诡秘奇术能够搜魂索魄也无济于事,这件事情事关她的性命,做的十分小心谨慎。 “鸡好了。”徐福淡淡说了一句,拔出腰间的佩剑,将鸡切成两半,一半递给大司命。 “既然决定出来,蜃楼就暂时不要回去了,索性将风雨闹大,水也搅浑。” 大司命一边撕下鸡肉条条缓缓放入嘴中,叹道:“还能怎样,我现在已经没得选择,与你一样。” 伪蜃楼如今修建完成,幻音宝盒也被东皇控制,他们没有筹码,此番出逃,徐福还向外界放出了消息,虽然不知东皇是否知晓,但二人谁也不想冒这个险。 如果东皇知道了二人的小动作,回去后未必不会软禁二人,甚至会直接出手做掉。 “湘君与湘夫人呢?” 徐福沉思很久,眉头微皱。 …… 秦沚回身将彡獨剑刃上的鲜血擦干净,地上满是尸体横陈。 身前只剩下了一个老熟人,满脸的肥肉颤动,脸色灰败。他的状态很糟糕,身上有几个血窟窿,如果无人为他止血,撑不住一时三刻。 “这是缘分,就在你我二人之间。” 翡翠虎听到秦沚的话,张口吐出一口血水,大骂道:“去你奶奶的缘分!” 秦沚不生气,任由他骂着。 “我不是韩非,今日你走不了,此地给你做坟。” 听见秦沚散淡而冷漠的话,翡翠虎竟然哈哈大笑,笑一会儿便又仰头喘着粗气,眼中浮现阴冷的神色, “早走晚走都是走,像你这样心机深沉永远自恃聪明只会算计别人的人,活不长。” 秦沚将彡獨收回鞘中,对着躺在树根上的翡翠虎淡淡说道:“遗说完了,好走。” 一脚下去,一地碎西瓜。 秦沚就着地上的泥尘磨了磨鞋子上的血肉,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中。 …… 秦沚最后的没有回应让楚南公心中微微苦涩,他记得焱妃跟他讲过此人十分精明,很难引诱其上当,当时仅仅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倒是成功见到了秦沚,却终究没能引诱他。 他与秦沚说的确是实话,先前徐福的消息让他动心了。 楚南公认为秦沚是不信任自己的实力,所以才会离开。 去楚国带回公孙玲珑对秦沚来讲不算是难事,只需要和她讲清楚赵高已死,他的位置是韩非在做,公孙玲珑便不会再排斥罗网。 她和赵高有仇,但和韩非没有仇,进入了罗网,她能为名家和自己带来在秦国的一席之地,更重要的是,秦沚向她承诺,罗网会逐渐从一个杀手组织开始转型,变成一张‘法网’。 秦沚当然不知道韩非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他的目的仅仅在于忽悠公孙玲珑,韩非现在需要公孙玲珑手间的那一份权力。 这份权利属于玄翦,现在也属于公孙玲珑,只要她以玄翦的身份出现在罗网之中。 等到秦沚重新回到临淄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楚南公还未离开。 于是二人又去了那家小茶馆子里头喝茶,秦沚边喝边淡淡说道:“我在楚国遇见了一个年轻人。” 楚南公微微一愣,笑道:“什么样的年轻人?” 秦沚仰头饮尽一口热茶,唇角微扬。 “他背着一把奇怪的剑。” 楚南公眼中射出一道精光,沉声问道:“怎样奇怪?” “剑上有繁星北斗,百万雄兵。” 楚南公闻沉默,倒了一壶热茶给自己喝,温暖入腹,他回忆起许久之前易水畔的那个年轻人说的话。 “他叫什么名字?” 秦沚淡淡道:“韩信。” 楚南公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忽而笑道:“他先前在易水问我要黄石天书,我没有给他。” 秦沚疑惑,瞟了楚南公一眼,问道:“你老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入土,为什么不想着找一个传人,将黄石天书传下去?” 楚南公眉头微皱,秦沚的这话十分难听,对一个老人而并不尊重。 “老头子我身子骨还算硬朗,暂时没有想过寻找传人,又或者……小友有合适的人选” 秦沚闻低头收拾了自己的衣袂,心不在焉道:“我对黄石天书很好奇,但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研读里面的奇术,可能你会觉得我这人比较精明,但是我读书不行。” “说到底是现在的事情太多,缠身搞得我十分狼狈,虽不必像从前那样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但其实新的烦恼总会有。” 楚南公身子稍微向后仰,认真道:“黄石天书里面诸多的奇术,有造化之能,洞察乾坤之力,你真的不想看?” 秦沚摊开手诚恳问道:“既然如此,您老何不带上您的造化只能,洞察乾坤之力,孤身登上那蜃楼,和东皇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夺回阴阳家的至宝?” 楚南公面色一僵,讪笑两声,不再语。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两百一十章 再议(二) “徐福不会是一个心甘情愿被其他人利用的人,如果不是他不知情,就是你被他利用了。” 秦沚说完,笑容堆砌在脸上,楚南公心中沉思,仔细回想着徐福给他的信,叹息一声。 “是一个陷阱又如何,我何尝不曾有过这个心思?当初仅有我一人,这份年头被我压在了心底,现在有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大家有了胆色,为何还要接受东皇的压迫?奋起反抗,大不了拼得玉石俱焚!” “反抗?”秦沚嗤笑一声。 “就你们这点心思,想要反抗东皇,就像流沙打着齐国的名号去进攻秦国一样,最后结果不会是玉石俱焚,而是以卵击石。” “我承认,你年纪比我大,所以你的见识会比我更开阔,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你会比我处理得相对老道,唯独与人博弈,你真的不行。” “楚南公,你不仅棋下得差,玩弄阴谋诡计也不在行,奉劝你一句,少去掺和阴阳家的事情,东皇的宝贝在我手上,船下的人越不急,船上的人越急。” 楚南公闻沉默许久,犹自饮下清茶。 “难道你就准备一直拖着?” 秦沚淡淡道:“为什么不?” “我现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只要这样下去我一定能赢,因为我确信我会比东皇活得更久,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根本不确定的方式去葬送自己现在大好的情势?” “打不过他我也能耗死他,再者再过十年,二十年,如果他没死,我那时或许已经足够强,我可以自己登船砍死他,急着这十年二十年,我赶着投胎?” 楚南公怅然道:“是啊!你还年轻,所以你不急,我已经不年轻了,甲子已过,人生还有多少年?” 秦沚摊开手,认真道:“所以我告诉你的,去寻觅一位传人,传下奇术的同时,也可以传递你未完成的愿望。” 楚南公闻,陷入了深思。 “小友有合适的人选吗?” 秦沚微微一笑:“先前你问过我这句话,而我答非所问,因为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在窥探黄石天书。” “我对黄石天书有好奇心,但是不重,如果你真的想找一位传人,去秦国,那里有一个叫韩非的人。” 楚南公眉头一皱,疑惑道:“韩非?他不是儒家荀子的学生吗?” 秦沚点点头。 “出师了。” “又或者,现在你可以叫他……罗网之主。” 楚南公眼睛瞪大,颤抖低声道:“他代替了赵高的位置?” “是的,流沙如今占领至高点,准备涉手改造罗网,只是越王八剑里面还有两把剑我没来得及收拾,就在这些天要开始筹备了。” 楚南公喃喃道: “原来韩非入秦国做官是假,控制罗网是真。” 秦沚摇头道:“没有区别,罗网如果背叛了秦国,就会立刻从猎人变成猎物,以往七国纷乱它们尚且有大量的藏身之地,而现在不同于往日,秦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统一天下,一旦嬴政完成了统一,背叛秦国的罗网将彻底没有藏身之地,所有的杀手都会死。” “你不能指望江湖中人的散沙一片能够和嬴政麾下的精兵良将睥睨,那无异于是螳臂当车。” “像我这样的人,如果被投放到战场上,在对方刻意有准备的情况下,根本就接近不了那些将军。” 秦沚的话很客观,单纯论道个人武力,他会比那些征战沙场的将军强很多,但人家人多,装备精良。 倘若他能够杀七百布衣,那么面对那些装备精良的秦军,他可能只能杀四百不到。 每多浪费一丝的力气,这个微小的差距乘上庞大的数量就会显得异常恐怖。 四周的茶客来往,二人坐在偏僻的位置,谈话声音在周遭的嘈杂声中也算不上什么,话里不算是要命的秘密,任他人听去也无妨。 临淄已经彻底被流沙控制,秦沚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楚南公考虑到流沙如今的地位,又想起韩非在秦国做官的事情,谨慎道:“有没有可能……让韩非抽出罗网的力量来对付东皇?” 轻啜一口茶,秦沚没有立刻回复楚南公,细细思量着其中的可能性。 “可能性不大,上船的人数会被严格控制,多了会引起怀疑,少了则没什么用。” “除非……” 及此处,秦沚突然安静下来,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明灭不定。 “除非什么?” 秦沚淡淡回道:“除非蜃楼上都是咱们的人。” 此话一出,楚南公不由得怔住。 “不可能,谁能在东皇和诸位长老的眼皮子底下换人?” 秦沚沉默许久,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万事都也得先有一个想法,然后才是怎么去做,听起来可能有一些过于不可思议,但如果我们能够基本做到这一点,你夺回蜃楼或有希望。” 他悄悄地用了‘我们’二字,将楚南公向自己这边的势力拉拢。 “而且这不算难事,我们可以专门培育一批人,让你和焱妃还有徐福训练,让他们了解熟悉蜃楼上的各种规矩与事宜,然后三五个往蜃楼上换。” 楚南公闻哑然,他倒是没有想过还有这种方式,但这依然不容易,阴阳家的长老眼光十分尖锐,真正能在他们手里不暴露的人得有极强的随机应变的能力。 “没觉得这件事会很难,说句心里话,这个方法比你的方法靠谱得多,至少失败了之后当事人不会有生命危险,死去的都是下面的替死鬼。” 说到这里,秦沚看了看楚南公眉头微微皱起的模样,像是他觉得这么做有一些残忍,嘲讽道:“收好你的妇人之仁,想要做好这件事情,不可能不死人,你不死,别人就会死,自己好好想想吧。” 楚南公心中的确觉得事情残忍,忍不住微微叹息一声,他活到自己这个年纪,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妄想不付出代价就从东皇的手中夺回蜃楼,这样的事情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现实向来无比残忍,这一点楚南公多年来在人间早有领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二百一十一章 诈(一) “你去找徐福,沟通一番,然后来临淄,姑且试上一试。”秦沚不会放过这种任何骚扰东皇的机会,但凡不涉及到他自身的安危,有一丝丝成功的可能性秦沚都会去尝试。 楚南公沉吟一会儿,点头道:“这没问题,那就试一试,反正老头子我也没有多少年的时日了。” 二人的话题谈论到这个程度的时候基本就算是达成共识了,不需要再做多余的什么事情,不需要说多余的话,楚南公喝完了杯中的茶水,留下碎银子就起身离开。 “这茶算是老头子我请小友喝的。” 目送他的离去,秦沚看着自己的杯中茶水倒影很久,影子里的眼睛只剩下了冰冷和残忍,看不见一丝的人性。 “你们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国,咸阳。 府邸之中的下人正在雕刻修饰着假山,池畔站着一位妇人,鬓角有淡淡汗珠。 后来快至正午,太阳更大了些,妇人便离开这里,任由下人们工作,她绕过此处的园林,走到了内院的书房之中,入目一个熟悉的肥胖身影出现,让她警觉。 “夫人,放松。” 韩非回头对着紫女笑了笑,将手里的白玉壶放下,伸手翻掌对着胖女人,介绍道:“给夫人重新介绍一下,罗网玄翦,公孙玲珑。” 公孙玲珑将自己的‘娇颜’摘下,露出本来的面目,对着紫女微微行礼,淡淡道:“我只负责为你保留玄翦的权力,寻常时候不会为罗网杀人。” 韩非眼中光束微闪,笑道:“公孙姑娘愿意来相助韩非,韩非已是感激不尽,届时诸般事宜处理完善之后,非自会向陛下推举名家。” 公孙玲珑点点头,抖着一身的肥肉,娇滴滴地看着韩非,让后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奴家就先谢过韩公子了。” 韩非不敢正视她的眼神,讪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待到公孙玲珑离开后,紫女才走到韩非身边,柔声道:“她怎么突然来了?” 韩非轻声道:“是秦兄让她来的,赵高死后,罗网势力分裂得十分严重,虽然没有背叛秦国的趋向,但是里面有两个首领并不愿意听从我的调遣。” 紫女秀眉皱起,问道:“是谁?” 韩非回道:“惊鲵和掩日。” “这件事情,我已经告知流沙,让他们帮忙着手处理,秦兄从前为罗网做过事情,他应该认识惊鲵和掩日,如果他愿意帮忙涉手这二人的事情,那自然是大好。” 及此处,韩非又转而道:“惊鲵和掩日的权力在罗网占了相当一部分,我没有办法收回和控制,这对于我们要做的事情会形成极大的阻力,也是一道需要攻克的难关。” 紫女轻轻依偎在他怀里,叹道:“江湖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希望这一次的事情咱们能够平安度过,此后罗网消失,流沙在江湖将不再有敌人,咱们也算能够安稳下来了。” 韩非抚摸着紫女的后背,温声道:“快了,流沙一路走到现在,虽然时间不长,但却经历了许多大小的事情,咱们都过来了。” …… 秦沚在临淄收到了一封很奇特的书信,是韩非的亲笔,他有些无力的是,这份他本想推脱给韩非的事情,现在韩非先一步推给了他。 “拿回惊鲵与掩日……我也得有这个本事呐,你倒是真看得起我。”秦沚兀自叹了一声,坐在花楼之中发着神。 这件事情难办之处在于:田和掩日都是农家的人。 人家人多,根本要不了人。 至于拆穿二人的隐藏身份……这很难,对方现在对他有着强烈的戒备之心,所以秦沚接近农家圣地的消息,或者接近二人时候,很可能会被二人杀掉。 秦沚不怕惊鲵和掩日,但他惹不起农家圣地的那几千人。 屋内青灯明纱,秦沚坐着思虑很久,唤来了下人,吩咐道:“去帮我把纸笔拿来。” 那下人得到吩咐,急忙出去为他取来纸笔和墨水。 秦沚在上面挥挥一行字,收笔将信折好对着他说道:“送到咸阳韩非手上。” 下人低头诺然,转身下楼送信。 “实在不想再为这些小事而烦恼……喜欢躲,那就一起死吧。” 秦沚推开紧闭的窗户,望着外面渐暗的天色,眼里尽是漠然。 …… 罗网是江湖私事,嬴政不想去干涉,也懒得搭理,但当事情涉及到‘造反’二字的时候,就很难讲了。 秦沚为韩非出的主意比较狠,让他直接把罗网那二人的脏水朝农家泼,制造出农家要造反的假象,激怒嬴政后再让某位将军带兵直接把六贤冢一锅端了就算完事儿。 并且天下还会有成千上万的农家弟子会受到牵连。 但秦沚不在意他们的生死,这点人说少不少,说多不多,不会对秦国的国力造成影响,不会对天下的局势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也不会对秦沚造成影响。 乱世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秦沚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做完坏事还会有罪恶感来审判自己的小孩子,屠夫的成长让他的心智越来越坚韧,越来越麻木。 二者都有。 这封信到韩非手里的时候,已经是深春时节,楚香兰从小圣贤庄搬到了玲珑苑,因为秦沚在临淄需要处理很多事情,尤其是和阴阳家有关的那些事。 每一个被挑选出来的精英均经过楚南公,焱妃和后来来到的徐福与大司命严格考验,确认无误后才敢摸着机会向蜃楼换人。 大司命和徐福没有明确背叛蜃楼,身份目前依旧还是金部和火部的长老,换人这样的做法对他们而本身不是难事,难的是这些人上船后怎样才能瞒过蜃楼上各位长老和东皇的眼睛。 这些人的挑选是很严格的,但具体效果如何谁的心里也没有数。 “差不多可以往蜃楼上面投放了,一次两人,一次三人,每月交换数目不宜过多,争取在半年之内将这八百人全部送上蜃楼。”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诈(二) 韩非在咸阳收到了秦沚的那封信,坐在自家的门口前静静审视良久,面色平静。 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够看出韩非是在想事情,而且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外面园林口往屋内的穿堂风一路往他脸上扑打,将他的青丝吹乱。 天色阴沉,紫女缓缓穿着妇人家的锦衣,走到韩非身边坐下,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事情,这么出神?” 韩非将手里的信纸递给紫女,用手轻轻揉了揉脸面,叹道:“看来那两个人是真的很难处理,秦沚的这办法太绝,如果我按照他信上的方法这么做了,因为那二人所受到牵连的人会很多。” “少则数千,多则上万……我在想如果我这么做了,岂不是与我的初心背道而驰?他们毕竟是无辜,不该因为两个罗网的刺客而失去自己宝贵的性命,可如果我不这么做,罗网最至关重要的两份权力我收不回来,卫庄和荣沪那边就会特别难做,流沙改造罗网的计划就必须中途搁置。” “两边不讨好啊。” 韩非无奈感叹一声,轻轻将紫女搂住,脑子里不断地去挖掘一些其他的策略。 紫女沉默许久,读完了信,柔声道:“是秦沚不想做还是他做不到?” 韩非想了想,回道:“都有吧……做不到自然就不想做了,他确认二人躲在农家,惊鲵掩日非得做那缩头乌龟,他能怎么办?况且他如今手头也在忙阴阳家的事情,所以想来精力不多。” “或许我该亲自去农家圣地走一趟。” 韩非这么说着,他只要将此事禀明嬴政,农家的人就不敢对他下手,毕竟现在他的道:“咱们害怕农家的人,韩非担心罗网的人,现在他带着嬴政的口谕去农家招揽,农家就算不同意,委婉拒绝了甚至撕破脸皮,也决计不敢动韩非,里面的人不是傻子,他们明白韩非身后究竟是怎样的一股势力。” “所以我们只要跟着韩非一起,农家的人就不敢动咱们,而罗网的人……在附近蛰伏最多不过几百,来多少我杀多少。” 他的语里面已经有些微微的兴奋,先前惊鲵与掩日一同像乌龟一样蜷缩在农家的庇佑之下,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他也有了保护伞,此次去农家一定得彻底清理掉惊鲵和掩日二人。 现在他的敌人,杀一个便少一个。 大势所趋。 “惊鲵和掩日如果闻声提前逃走该怎么办?” 韩非代表秦国去农家圣地游说,这不是一件小事情,事前定然得通知农家的人,而惊鲵与掩日既然身在农家,定然会有消息来源,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事关性命,田和某个人身份完全可以抛弃。 秦沚看着楚香兰,微微笑道:“他们当然可以跑,可是他们跑得掉吗?” “如今天下,流沙罗网的眼线遍布,离开了农家这个庇护之地,你还会觉得两个杀手能有藏身之地?” “寻常杀手倒也罢了,无名无姓,往深山老林子里头一钻,从此不问世事,谁也找不着他,可兰儿你要明白,他们如今躲着就是因为不想放弃手中的那份权力,遁入深山这种事情他们恐怕干不出来。” 楚香兰犹自喝了一会儿酒,又问道:“如果抓住了二人,你打算怎么做?杀了他们?” 秦沚摇摇头。 “他们完全可以藏着剑,只要没有证据,再打死不认账,咱们也没有办法直接当着农家那么多人的面去杀他们,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他们手里的权力,使他们手里的剑,不是人。” “惊鲵和掩日的武功不如你,没有了罗网手里的那份权力,他们就是个寻常武夫,毫无用武之地,所以杀人不是目的,我准备跟田好生单独地淡淡。” 楚香兰柳眉横着,追问道:“如果失败你就杀了她?” 秦沚淡淡道:“对。” “那个距离,她身上没有带剑,我杀她只要一招,然后再栽赃给掩日,我可以凝气成兵,这点农家的人并不知道,所以只要我身上不带武器,任他们如何也怀疑不到我的头上,只能相信我的说法。” 有了韩非的点子在前,这一次农家一行的后面计划秦沚很快便已经补齐,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改造罗网是一个大计划,这点有利于韩非的志向,有利与流沙的壮大,有利于秦国的发展。 所以也有利于秦沚。 如果是完全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他多半不会去做,除非干系到他比较在意的人身上。 “听起来情势大好。”楚香兰伸了个懒腰,收拾了桌上的酒杯,起身端着用脚挪开房门。 “我去做饭了,今天给你做些好吃的,再过几天等韩非到了咱们又得一路奔波。” 秦沚抬头道:“嫌麻烦的话你可以不去。” 楚香兰撅了撅嘴。 “那不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谁晓得农家的人会不会用什么阴谋诡计,我总见你算计别人,就怕什么时候你也给别人算计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二百一十三章 诈(三) 几人在玲珑苑之中等待数日,韩非未着官服,仅带着紫女和几位身手比较好的流沙护卫,来到临淄之后径直奔向玲珑苑,与早已等候的卫庄谈论一番,便看到秦沚和楚香兰出现,表明了想跟着一同去农家。 “秦兄此去借着秦王威风能有多大的把握收回惊鲵与掩日?” 夏日的炎热已经初露头角,木桥下流动的清澈池水就显得格外清凉,秦沚拉着楚香兰坐在桥栏上,正色道:“一定能够收回一把惊鲵,至于掩日……得看情况如何。” “到时候卫庄兄和紫女便负责你的安全问题,农家附近定然有罗网的刺客,惊鲵与掩日既然不愿意接受你的调遣,便一定会想尽办法做掉你,所以你需要格外小心。” 韩非点点头,对着卫庄拱手笑道:“有劳卫庄兄。” 及此处,他又对卫庄问道:“这段时间红莲过得可好?” 卫庄抱剑而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过得还不错,不过你既然来了,或许你该去看看她。” 韩非微微一怔,最后叹了口气。 “是吗……这次回来再看望红莲好了,免得她又为我担心。” 他细细一算,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有见着红莲了,先前自己没有去秦国的时候,天天陪在红莲的身边,如今一日不见,恍隔三秋。 对于自己的妹妹,虽然知道玲珑苑能够照顾好她,但他还是放心不下。 “韩国亡国以后,这一年多红莲真的变了很多,有时候你是担心的太多了。”秦沚语气轻松,从红莲问他杀人之术的时候,他就知道现在的红莲已经不再是原先韩王宫里的那个公主了。 一个人简短的故事听起来可以很萧瑟,但也可以很励志。 秦沚觉得红莲的转变是一件好事。 至少她可以在乱世之中活得更好。 韩非闻只得苦笑一声,压下自己的思念,不再提及红莲的事情,在场的几人没有过多的耽搁,先前的诸般事宜已经交代与荣沪和焱妃,收拾好东西之后便从玲珑苑赶往炎帝六贤冢。 …… 简单的一行人不过十人,十匹马,就在山林野间穿梭。 “秦兄还在为阴阳家的事情而烦扰?” 秦沚回过神,看着韩非,淡淡一笑:“烦扰谈不上,互相视为肉中刺吧,说要命倒也不至于要命,说是一直相安无事却也不可能。” “所以秦兄准备怎么做?” 听到韩非的问题,秦沚一度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他平静回道:“耗。” “耗到蜃楼上某个人油尽灯枯。” 他这是迫不得已的做法,强行拔这根肉中刺很可能会要命,他没有任何必要去冒险。 韩非想了想,笑道:“有一个好办法。” 秦沚闻闻眉头一挑,开口道:“韩兄说来听听。” “诈死。” 他话一出口,一旁的楚香兰忍不住说道:“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本来现在咱们也不怕阴阳家,只是上面的人不死心,总是捣鼓一些手段让人厌烦,秦沚诈死的话,以后便不能露面,做很多事情都会不方便。” 秦沚偏头看了她一眼,耐心为她解释道:“说的是你。” 楚香兰愣住。 “我?” “不然呢?如果不是为了争夺兰根,东皇跟我哪能死磕起来?” “所以韩兄的意思是让你诈死,传递出兰根凋零的消息,这样如果东皇信以为真,他就会将自己有限的精力放在如何用新的方法求取长生。” 秦沚解释完后,又兀自补充一句:“复仇不是目的,你才是目的。” “不过没有必要,反正我不麻烦你就会很麻烦,诈死这个方法其实治标不治本。” 韩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只是为秦沚提出一些自己的建议,采纳与不采纳那是秦沚自己的事情。 众人穿过重重荆棘与密林,终于到了炎帝六贤冢,知会外边儿的弟子之后,不多时便有人出来迎接,他们先前早已经有人通知,所以晓得韩非会来此地拜访。 进入村落,秦沚询问了田的下落,自称是田的朋友,带了一份礼物给她,烈山堂堂主听见此事,略一思考,便让人去唤来了田,一番寒暄后,秦沚让人搜了身,便和田去了一处僻静的房间。 “你是来当说客的?” 田亲手为秦沚沏了一壶茶,动作轻缓。 “不是。” 秦沚轻轻挽起自己的衣袖,神秘笑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田微微皱眉,开口道:“坏消息。” 秦沚收敛脸上的笑容,认真道:“我是来收剑的。” 田略一沉默,又问道:“好消息呢?” “你和他不同,你还有的选择。” 田眼神微凝,里面浮现出一抹危险的杀机。 “如果你今天收不回惊鲵呢?” 秦沚正色道:“那就让惊鲵永远消失。” 田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后,她突然盯着秦沚说道:“你不敢杀我,这里是农家的地盘。” 话音落下,她少了一条胳膊。 正是用剑的那只手。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剧痛让她的俏脸上渗满汗珠,伤口被血色的剑气包裹住,没有多流下一滴血。 她很痛,但她不敢动。 秦沚手上握住一柄鲜红的剑影,就横在她的脖子上。 “……怎么可能!!!”她心头狂跳,似乎很难相信秦沚的动作可以这么快,杀她竟只需要一招。 “这个距离你是躲不开的,手上没有剑抵挡,杀你和杀狗一样简单。” “至于我敢不敢杀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取决于你的下一句话。” “惊鲵在哪里?” 田努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望向秦沚的眼神冰冷。 她看到了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 里面全是残忍和玩味,于是她突然懂了。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我,即便是我告诉你我将惊鲵藏在何处,你还是会一剑杀了我。” 秦沚微微惊异,随后笑道:“不错,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觉得你比我想得更加聪明,一个足够聪明的人才有利用价值,如果你愿意为流沙做事,我留你一条命。”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二百一十四章 诈(四) 田沉默了半晌,看着秦沚缓缓道:“你真要赶尽杀绝?” 秦沚似笑非笑地看着田反问道:“又或者说,你会认为我这样的人在关键问题上面大发慈悲?” 田无力叹息一声。 “其实就算没有我,你手里的权力也保不住,秦王过问这件事情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我砍了你用剑的手,以后你就不再是惊鲵了。” 田面色苍白,眼里闪过一丝迷惘。 “所以罗网的事情都和我一点关系没有了吗?” 秦沚肯定道:“将来一定没有,倘若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哪个时候?” “流沙吞并罗网的时候。” “那你留着我这样一个连剑也用不了的废人做什么?” 秦沚眯着眼睛注视田许久。 “你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确切的说,你的身份就是对流沙最大的帮助。” 田被秦沚锋利的目光划伤了什么东西,她垂首道:“流沙还想吃掉农家?” 秦沚没有回答她的话,屋外夏风凉爽,他蹲下身子将田的手捡了起来,还给田。 “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情,别让这只手给韩非惹来麻烦,从我出这个门之后,一个时辰之内,我要看见惊鲵剑,作为你的酬劳,我会尽可能在最短时间帮你切断罗网和你之间的干系。” “大概也是你的母亲所希望的那样。” 听到秦沚的话,田的身子忽地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秦沚逐渐离开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 年轻人在院子里磨刀。 老人在踱步,手上端一碗热汤面,上面有零星葱花点缀的绿意,随口两三,热汤面顿时就变成了清汤面。 “你那刀磨了这么久,也不用。” 年轻人听到老人的话,不予理睬,继续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直到很久之后,他确认自己手里的刀磨得足够锋利,然后他才停下。 “刀要一直保持锋利,这样才能在要用的时候有用。” 老人舒舒服服地坐在院子里吃着汤面,含糊不清道:“老头子我从前也见过一个人,和你很像,不过又不像。” “你们都很冷静机敏,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比你要残忍得多。” 年轻人眉头一挑,认真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秦沚。” “好人或坏人?” “他可以比世上最坏的人更坏,但他也做过好事。” “什么好事?” “他救了你一命。” 年轻人不说话了,面色清冷。 “等刀磨利索了我就去找他。” …… “还差一把剑。” “我知道,那把剑会有麻烦,我要等你走了再去拿。” 秦沚坐在韩非的身边,二人就在一间偌大的客房之中,紫女和卫庄也在旁边,农家的几位分堂长老正在大厅之中乐呵得不可开交,互相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韩非给他们开出的条件很丰厚,这让他们谈得很开心。 人活在世上无非名利二字,争来争去,现在韩非带着秦王的意思来农家游说,尽可能地给足了他们的利益和自由,农家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秦王的意思很简单;我要你们成为秦国的势力,你们可以提条件,但如果你们不接受,我就打死你们。 一边是威胁,一边是利诱,往哪条路走显而易见。 有骨气的人毕竟是少数,况且农家和嬴政之间没有明确的利益冲突,就算这少数人不喜欢嬴政,也不敢壮着胆子上去跟人家对着干。 “关于秦王的意思农家已经非常清楚了,但毕竟农家不是某一个人的单纯势力,诸位应该也明白,所以最后究竟是什么决定,咱们还需要一点时间让堂主们聚在一起好好商榷。” 田猛看着在场众人忘乎所以的模样,不禁皱起了自己的眉头,眼中迸发出一道精光。 农家的这些人太看重利,这与农家的初衷不符,田猛生平自嫉恨某些人见利忘义,现在瞧着自己这边的人沉溺于韩非嘴中的美好未来模样,实在有些不爽。 “当然,田堂主所极是,其实原本韩非这次来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立刻得到回复,能将陛下的旨意传达与农家,是韩非此行的主要目的。” 韩非此行真实目的是为了収剑,至于农家是不是真的愿意纳入嬴政的麾下,他一点都不在意。 农家对于秦国真的重要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所以韩非完全不急,他也从咸阳宫内的密宗里面得知一些秦国的旧事,农家和秦国的关系想来不是很好。 不好两个字一点也不委婉,具体可以落实到某个计划里面,农家借着这个计划害死了秦国的名将白起。 白起死于前朝先王之手,但农家是幕后的推动者,这件事情足以说明农家和秦朝有仇,现在韩非开出了高额的利益,目的只是想表明自己的诚意,从而稳住农家,然后方便秦沚做事。 “我老朱家对这件事情没有异议,如果田堂主还想再议,届时我朱家不参与,你们议出的结果就是我朱家的结果。” 一位带着面具的侏儒坐在韩非的对面,淡淡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让田猛的脸色越差几分。 他虽然是个粗人,在这种时候也能够听得出来姓朱的完全就是想要置身事外,如同滚刀肉一般,最后两边不得罪。 这话不止说给了农家的各位堂主听,也说给了韩非听。 这里面有向农家其他堂主甩锅的意思——他们的意见不代表我的意见,只是我没得选择。 纵使知道朱某人心里的小九九,但田猛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批判他,对方的圆滑让他感觉到很棘手。 于是他将目光投向了魁隗堂的堂主陈胜和蚩尤堂的堂主田虎,后者大大咧咧地喝酒吃肉,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陈胜的眉间似有淡淡愁意。 “我也觉得此事要稍微商量一下,毕竟也不是小事情。”司徒万里站出身来,小撇胡子微微动了动,帮田猛说了一句话,随后共工堂的总管金先生也附议。 “农家有很多人会死,就在不久的将来。”秦沚凑到韩非的耳边如此说道,嘴角略过一抹残忍的笑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二百一十五章 诈(完) 宴会的散去已经是接近夜幕的时候,韩非走时一同带走了惊鲵,而田则带走了秦沚。 “他武功很高,比我高,并且六贤冢附近埋藏了很多罗网的刺客,如果你不能短时间拿下他,那么他就能够跑掉。” “之后的事情你大概也能预想到,我会非常难做。” 听到田的话,秦沚不以为然,面色平静地回道:“我们来的这一队人不过十,你认为如果流沙就只有这点儿人,我现在又怎会孤身跟着你前去见吴旷?” 田一边带路,一边淡淡嘲讽道:“你也会害怕?” 秦沚并不觉得任何羞愧,他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密林,那里青葱翠绿,静怡悠然,一片祥和。 他抬手指着那片密林说道:“我们绕路。” 田骤然止住脚步,蹙眉凝望,不见那里有什么埋伏。 “为什么?” “因为我不相信你。”秦沚如此回道。 田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开口道:“只有这一条通往魁隗堂的路,你可以不信我,但如果你想要拿剑,就必须要走这条路。” “现在正值关键时候,连韩非带着秦王的旨意前来,他身为总管也没有露面,你应该明白吴旷有多谨慎。” 秦沚看着那片木林很久,对着田说道:“那就让掩日消失吧。” “我没有耐心跟你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流沙来了一千四百名死士,运来了大批的引火物,等韩非远去三十里地就会纵火烧山……你知道的,我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田闻大惊,怒声道:“你要烧山?!” “这山里少说数千人,你这一把大火,附近又尽是毒虫沼泽,届时能有几成人活下来?” 秦沚不在乎笑道:“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死的又不是我,这点儿很重要。”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 田呼吸为之一凝,她清楚地知晓自己这一句话很可能关乎农家数千人的生死,看着秦沚那副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表情,她头一次从自己内心里感到了恐惧。 “有……我带你去。”她银牙紧咬,心中大叹秦沚太过于谨慎狡猾,几乎找不到任何机会可以干掉他。 秦沚却轻轻牵住田的另一只手,让田娇躯一紧。 她转过身看着秦沚,秦沚也看着她,温柔笑道:“不用了。” “我就是问问,还是烧山比较好。” 一股凉意顺着田的背脊向后脑攀登,她目呲欲裂,厉声道:“秦沚!你若这般作为,当不得好死!” 秦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附耳轻语道:“你算计我嘛,现在我要让你亲眼看见他们怎么死的,我还知道你的母亲其实活着,不要急,等农家的事情处理完,我就带你去找她。” 田顿时身体如遭雷击,颤抖着嘴唇,一双美目死死盯住秦沚。 “你杀了那么多人,报应来了,至于我的报应,可能来得比较晚,你是看不到了。” “庆幸的是,你能看见自己的报应,我不杀你,让你好生体会一下,然后我再送你下去见你的母亲。” 秦沚感受着怀里的玉人不断颤抖,语气温柔又轻缓,在外人看来像是一对有情人。 “啊!!”田嘶叫一声,一口咬在了秦沚的手指上,然而却被秦沚轻松抽出,他从地上取来一个石块,点住田的穴,砸碎了她白洁的牙齿,留下满嘴的鲜血。 “你是我的敌人,我对敌人向来残忍,你知道的……我是祜,我是屠夫。” “成王败寇,你是输家,没得选择。” 秦沚撕下她身上的一处裙摆,揉做一团塞进了她的嘴里,又用内力帮她勉强止住了血,悄悄带着她绕过一些农家的眼线,离开了六贤冢。 在没有人可以关注的情势下,要做到这一点对于秦沚来讲绝对不算难事。 村落外五里地,密密麻麻的人群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大批运送来的燃火物已经安放到位,秦沚到后对着其中一名黑衣人吩咐一声,他们便依令行事,行色匆匆,来往不绝,秦沚搂住怀里的女人一路到某处山丘上,他坐了下来,解了田的穴道,后者无力跪坐在地上,看着远处已经逐渐燃起的浓烟,眼中溢满绝望。 “你没牙齿的样子可真丑。”秦沚笑道。 田早已经说不出话,嘴巴被堵住,心中亦如死灰。 “你知道吗,想让一个人绝望如斯真的很容易,等看完了这场焰火,我再带你去看看你的母亲是怎么被我活活打死的……而这一切的错误根源都是你,如果你愿意和我合作,不但他们不会死,你的母亲,你,都会活得很好。” “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还有农家的数千人。” 秦沚的话像是巨锤撞击在田的心口,她听着,忽而一口鲜血带着布条喷了出来,鼻孔也满是猩红。 “你说得对……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们。”清泪划过脸颊,她已口齿不清,无穷的悔恨顺着残碎的话语间传出。 秦沚伸出手帮她轻轻擦干眼泪,柔声道:“别哭了,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可以多笑笑。” 田眼里溢满惊恐和哀求,忽而对着秦沚猛烈叩首,秀额上尽是尘土与血迹混杂,厉声乞求道:“求求你放过我的母亲,求你……” “别求我,咱们都是杀手,杀手没有感情。” 远方的惨嚎声传来,随着风势的催动,丛林大火蔓延的比众人想象的要更快,村后是农家的禁地和沼泽,火势会被拦截下来,烧不大,但足以逼死绝大部分六贤冢的人。 “忏悔吧,我心软了,不杀你的母亲,你去随他们一同死,为你罪恶的灵魂赎罪。” 远处那些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让秦沚忍不住有些心烦意乱,他轻声对着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田呆滞的眼神凝视秦沚的背影许久,喃喃几句,竟真的自己走向了远处的大火之中。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不在秦时做咸鱼》,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二百一十六章 各藏心机(一) 秦沚做的这件事情并没有和韩非商量,但卫庄是知道这件事的,流沙暗中护送调运的这一千多人和大量引火物均是由他安排,事发之后,韩非自会猜到。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重要,天下已经有很多人看秦国不爽,而他们的看法对于秦国的发展来讲,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秦沚的心软只针对于田个人,他没有去找田母亲的麻烦,但农家六贤冢的这些人该死的一个没跑掉,这场大火固然烧不死掩日这样的高手,流沙早早在外界可能逃跑的路线设伏,他们不会在意吴旷是谁,也不想看任何逃出来的人,手中的劲弩早已在密林之中备齐,直到最后从大片尸体堆里面翻出掩日剑的时候,他们才有条不紊地撤退。 这把剑就是他们的目的,至于为何袭击农家,这个借口简直不要太好找。 韩非回到咸阳面见嬴政,就说了三个字:谈崩了。 秦沚和卫庄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固然有一些胁迫韩非的意思,但他确是这个计划里面最大的受益者,所以韩非没有任何埋怨二人的理由。 这对农家的打击是巨大的,有了嬴政在背后做靠山,锅直接就甩给了罗网,任凭农家如何愤怒,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他们或许有什么奇怪的计划,只是现在的秦国已经不是原先的秦国,天下大势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这种‘势’会导致很多事情的变质,譬如如果农家还想像曾经那样利用秦国先王一般利用嬴政杀掉某个朝中的大臣或将军几乎不可能。 如果被嬴政察觉了,如今的农家将不再有容身之地。 剩下了魏国,楚国,齐国。 嬴政不再着急,他的安静让天下许多人心中安定,也让许多人开始惊慌,这些人不相信嬴政会停下征战天下的脚步,如今修养生息,不是在密谋什么诡计那便是在囤积力量。 这是一个很难熬的过程,某些人已经先行预见到了自己国家的灭亡,却无人无法阻止。 秦沚回到了玲珑苑,待在樱花林外看着落英缤纷的模样,粉红酥香漫天,楚香兰在教红莲练着剑,卫庄忙着处理公事,他端着一盆瓜子儿就依靠在某颗粗壮的樱花树下,目光看着二女有些出神。 嘴上没停下,后来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秦沚回头瞧着一袭浅黄色长纱裙的焱妃,眉目之间有淡淡倦意。 “出了什么问题吗?” 焱妃沉默一会儿,小声道:“我们的人已经将蜃楼上的人换下来十之二三,蜃楼上的人似乎还没有察觉,但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事情越接近成功的时候,越觉得不可能成功是吗?”秦沚嘲笑道。 焱妃答不上话,张口欲,最后只得化作一声叹息。 “他未必能够想到咱们的这样做法,只要他没有发现有人出现异常,即便是这样,你在担心的问题肯定不是事情本身成功与否,毕竟就算失败了也与你干系不大,大家本来就是不死不休。” “你会读心术吗?” “不会。” “真的不会?” “不会。” 焱妃深深吸了口气,用一种乞求的语气说道:“我想见见我的女儿。” 秦沚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淡淡说道:“理由。” 焱妃回道:“我想她了。” “我是她的母亲,一个母亲想见见自己的孩子还需要理由吗?” 她的语气十分凄凉,自从对燕丹死心后,高月成了她的所有。 秦沚对着远处的楚香兰努努嘴,平静道:“让她来跟我说,你跟我说我是不会同意的。” 焱妃委婉道:“你这么做就是心软了,既然心软了,为何不直接同意,何必多此一举?” 秦沚冷眼看着焱妃许久,最后叹息。 “希望我这可怜的人性日后不会害死我,今晚我让兰儿去将高月公主带到玲珑苑,大概三五日你就能见着她。” 焱妃闻眼中竟泛起泪光,想到自己女儿的面庞,忍不住对着秦沚鞠了一个躬。 “讽刺吗?一个绑架了你女儿的人,到头来你还要感谢他。”秦沚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将放瓜子的小盆子递给焱妃。 “拿下去吧,不想吃了。” 焱妃伸手接过秦沚手里的瓜子盆,低头退下,而后远处的楚香兰和红莲交待了几句,便迈着步子来到秦沚面前,锦红的衣裙随风摆荡,于樱花道道层层叠叠。 “怎么苦着一张脸?”她笑道。 秦沚耸耸肩,手从袖子里伸出,将一大把剥好的瓜子仁递给楚香兰。 “因为刚才做了一件蠢事。” “今晚你去一趟镜湖,把高月带回来……顺便让白亦非和白姬也回来,如果他们不想回来,便把他们杀了。” 听到秦沚的语气,楚香兰玉臂轻轻勾住他的脖子,柔声道:“放轻松,不是所有人都对咱们都敌意,也不是所有对咱们有敌意的人都有危险。” “你太紧张了。” 秦沚轻轻吻了她一下,额头泛着青筋几分。 “我一直都这样,从我杀人之后就开始了,敌人很强,仇怨很深,我不能输。” “世人不愿意放过我,我为什么要放过世人?” 楚香兰听完,轻声安慰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秦沚闻沉默许久,搂住楚香兰,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我平日里一直告诫自己不可有妇人之仁,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我只有比他更加残忍才能活下去。” “……罢了,那二人不想回来就不回来吧,你看着办,该是无伤大雅。” 楚香兰微微一笑。 “快了,你不要急,也不要太紧张。” 秦沚点点头,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他最近这段时间为了处理罗网和阴阳家的事情耗尽了自己的精力。 常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事实上,秦沚并不相信阴阳家的这些人,在互相谨慎交涉和沆瀣一气的同时,大家心里又提防着对方,时时刻刻不敢放松。 秦沚连东君都不敢给予过多的信任,自然更加不会信任楚南公和徐福,除了给东皇布局,他还得给这二人布一场局,以防届时被反咬一口。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天罗地网,聚散流沙 第二百七十八章 水完之后的强行大结局 第二百二十八章 翻年过去,发生了很多事情。 嬴政打了天下,身体的隐疾也复发了,病危的事情传遍了大地,让下面乱作一团。 流沙和罗网的力量在这一刻彻底展现,杀了很多人,提拔了很多新人。 李斯被整个国家上下的事情搞得乱成了一锅粥,再也没有心情和韩非玩弄心计。 秦沚如愿以偿地杀死了东皇,蜃楼被毁,楚南公带着黄石天书去了东皇新建的伪蜃楼修补残缺的规则。 阴阳家遣散了大部分的人,徐福以为始皇帝炼丹治病为由,进入咸阳宫后被秦沚一剑封喉。 帷外灯火冉冉,似明似灭。 秦沚带着剑进了寝宫。 尽头美玉铺就的大床上躺着一个人。 “我身在皇宫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睡这张床。” 嬴政对于秦沚的到来没有感到任何惊讶,就这么有的没的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但是房间的空旷与寂静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当初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嬴政问道。 秦沚走到嬴政身边,将剑收回鞘,平放在地上。 然后他自己也坐在地上。 这样他和嬴政就差不多高了,距离,角度,刚刚好。 “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秦沚这么说道,脸色很平静。 “那里是几千年后的世界,没有战乱,没有剥削。” “会有神奇的四个轮子的铁皮车在大街上面肆无忌惮地奔跑。” “会有巨大的仿鸟机关,能让人在天上飞。” “还有一种叫做火箭的东西,能带人去天外,去月亮上面。” “……” 秦沚一口气说了很多,嬴政的眼睛里面在放光,明亮无比。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些东西。 “所以你为什么会帮我?” 嬴政似乎很执拗地想知道这个问题。 当年的他和吕不韦情势相差太多,在他眼里看来,秦沚没有任何理由帮助他。 他们那个时候只是陌生人。 谁会为了陌生人去心甘情愿地冒生命危险呢? “因为在我的那个梦里面,史书上记载了有个叫嬴政的人平了战乱,做了皇帝。” “因为一个梦?”嬴政忽然笑了出来。 秦沚看着他,面容依旧平静。 “对,因为一个梦。” 嬴政脸上的笑意敛尽。 “我要是也能做这样的一个梦该多好?” 秦沚闻言沉默许久。 过了一会儿,嬴政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有很久很久的觉要睡,但是我不会做梦了。” “你说,在你的梦里面,秦国最后怎么样了?” 秦沚想了想回道:“秦国最后没能延续下去,延续的是和平。” 嬴政眉头微皱,喘息突然重了些。 “以后都没有战乱了?” 秦沚喉头微动,说道:“没有了,从你这里开始,战乱结束了。” 嬴政不相信,也不放心,想了一会儿,微微摇头道:“不,还有匈奴,百越,外族……” “秦国还有大臣,还有将军们。”秦沚安慰他道。 嬴政听到秦沚的话,似乎稍微放心,他缓缓舒了口气。 “几年前,我让人偷偷地建造了一个巨大的陵墓,感觉自己这辈子活着的时候没怎么享受,死了就想放纵一下自己。” “里面要埋不少生人,我倒时候就不带你下去了,你把你以前穿过的衣服给我一件就行。” 秦沚点点头,说道:“可以。” 嬴政闭上眼睛,过了很久后又开口道:“你的话也不都是准的吧。” “我身体的隐疾还是提前复发了,没活到你说的那个时候呢。” 秦沚皱眉道:“这事儿你还真不能怨我,我总不能天天跟你讲你二十来岁就会死,这谁遭得住啊?” 嬴政闻言没由来地笑了出来。 “你说得对啊。”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一整晚没有睁眼。 黎明时候,外面的晨光顺着大殿的窗户吹进来,殿内烛火燃尽。 秦沚脱下了身上穿的衣服,盖在了嬴政的身上,又将彡襡放在他已经冰冷的手里。 崭新的一天。 嬴政下葬的时候,秦沚骑着马一路狂奔回了玲珑苑。 思绪流转,他好像数年前和那个少年说过。 说过什么话。 “我死了你会为我下葬吗?” “不会。” “为什么?” “我没有给人送终的习惯,尤其是那些我在意的人。” 秦沚星夜兼程,回到了玲珑苑内,坐在了焱妃的院中,一口气将暖好的热茶一饮而尽。 然后他开始出神。 从正午一直到夜晚,从夜晚一直到深夜,后来焱妃和楚香兰都坐在他旁边,看着秦沚的样子,心里莫名慌张。 尤其是楚香兰,她从来没有见过秦沚这样。 “人都是要死的。” 秦沚最后这么说道。 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们去睡觉吧,我今天照顾月儿,你们睡醒了我再睡。” 晨光再一次降临,空气种有微微的寒意,秦沚将二女抱回了屋内的床上,又抱着粉嫩的高月走出来。 唤来了下人,秦沚让他们去为高月和自己做了两份早餐。 “乱世结束了吧……死了很多人呐……” “项羽,农家吴旷,陈胜,刘邦,田言,落网赵高,阴阳家的东皇,道门周丹阳,赤松子,秦国吕不韦,韩国姬无夜,翡翠虎,还有徐福,墨家六指黑侠,燕丹……” 细数一遍,秦沚的心里忽然轻松下来。 他赢了。 或是运气,或是其他的什么。 抱着暖软的小高月,秦沚坐在院子里,仿佛回到了曾经再紫岚轩的时候,终于有闲心能够看看花草,找到那种咸鱼一样的感觉。 …… 无休止的纷争落下帷幕,扶苏很快继承了王位,重新打理起乱糟糟的朝纲,韩非允诺紫女生了一个孩子,最后没有再娶。 卫庄大婚的那天,去了很多江湖上的人,包括盖聂和神秘消失的鬼谷子。 白亦非和白姬没有再收到流沙的任何命令,安宁地隐居在了镜湖医庄,其间秦沚去祭拜念端的时候,看见他们有了孩子。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荣沪死在两年后的开春,他那晚喝了一晚上的酒,最后坐在云苓山庄门口的大石碑旁,安静地去世。 两年之后的秦国并没有崩溃,反而在各位朝中人士的努力之下变得欣欣向荣起来,随着制度点点改变,法理的普及,乱世的影子正在逐渐变淡。 又过了两年,秦沚为高月在院子里面栽了一棵长生树,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童话式结局。 ps:我知道你们想骂我,随意谩骂。 我甚至不想回嘴。 以下的话不多,不想单开一章说。 作为一个阅文新人,我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和市场。 我的能力配不上我的野心。 我不该写同人。 我不该毁了后宫小白心里的梦。 这是烂尾吗? 不是,结尾突兀,但不是烂尾。 全文都很烂。 我不想拖下去了,没有必要再拖下去了。 没有任何价值的文字还在压榨一直支持我的那一些少数读者的耐心和经济。 没多少钱,但你们花了钱,最后看到没有同等价值的东西,我很抱歉。 谁都有新人的时候,这是一本练笔文,几乎没有给我带来收益。 谢谢那些支持我的读者,谢谢这本书, 它的失败让我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让我看清了形势。 美好的结局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虽然上面结尾的部分完全不靠谱,但是毕竟是小说,我这么写了,里面的人就这么活了。 精疲力尽。 我想了很久,我还要拖这本书多久? 结束意味着开始,谢谢那些一直陪伴我的读者,很感激你们。 最后我终于可以说一句: 虽然我不喜欢那些为了纸片人老婆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的读者。 但是。 毕竟我宠你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