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来御龙》 正文 序 扶苏镇的镇民们面对眼前真实一幕的上映,一改往日的冷漠,全都被吓得四散奔逃。 “龙,龙啊!!!” 大街上的人们摩肩接踵地飞奔起来,恨不能脚上长出马车上的轮子。 黑衣男子却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般。 就在刚才,总主叶染与副总主宋蓉从镇上经过,有只黄狗一路跟随着他们。 叶染忽然停下脚步,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 宋蓉心里叫苦不迭,她已经猜到了她这位孩子气的主子接下来要干些什么了。 只见叶染蹲下身子,一把抱起黄狗,毫不在意地让它伏在自己面料昂贵的青衣上。 “好狗狗,好狗狗!”叶染一边抚摸着黄狗的毛,一边笑着说道。 黄狗看着他,眼里的神情很复杂。 叶染感觉有些不对劲,低头看着黄狗。 四目对视的一瞬,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多年前,曾有一对少男少女,他们躲在鹤先生的书房后院里,摘着尚且酸涩的李子。少女竟比少年还要淘气,她命令少年蹲在树下,当她爬树的梯子,少女踩着他的肩膀,干脆利落地爬上老梧桐树粗壮的枝干上坐下,在夕阳的映衬下,晃荡着两条白皙的腿。 “东园的猫又来要食了,叶子。”少女说道。 “你怎么知道?”叶染在树下问道。 “傻瓜,我在树上呀,自然能看到。”少女咯咯笑着骂他笨,语气却很温柔。 “那我去给它找点吃的!”叶染吐掉嘴里叼着的青草,四处寻找着能给猫吃的东西。 “这猫怪聪明的,比梨香苑那黄狗聪明多了,那黄狗平时饿了也不求人找吃食,冬日冷了也不知吠叫两声惹人注意,客爷爷说,冬天初三那天,在园子里发现的时候,都冻死了。”叶染把一些残羹剩饭找出来倒给野猫,一面蹲下来看着它吃,一面自言自语道。 “要么说,东园的猫和梨香苑的黄狗比呀,我更喜欢狗。”少女把下巴一甩,脸扬得老高。 “苏索,那也就是说,猫与狗比,你更喜欢狗咯?心被鹤先生知道,你不喜欢他的爱猫,会罚你抄五十遍女子经。”叶染坏笑着说道。 “去!我当然不是说猫啊狗啊的只是,我绝不愿意向别人乞求怜悯,向别人讨生活的日子,我就算是死也不要过!所以,莫不如成为梨香苑的黄狗!”苏索的鼻子因为脸扬得越来越高,都快看不见了。 这段记忆涌入脑海时,叶染头痛欲裂,就在他头痛得快失去知觉时,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让他反而清醒了一些。 另一段记忆紧接着也涌了进来。 记忆中的鹤先生被气得暴跳如雷,白色的胡子因为剧烈的呼吸都被吹得一飞一飞的。 叶染坐在座位,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如此感人的文章,就是榆木脑子也该有所反映,苏索,你不哭泣就算了,竟还敢说它无趣!!!”鹤先生怒吼道。 少年叶染回头看了一眼苏索,只见她站直了身子,身板挺得像棵松树。 叶染又差一点笑出来。 “你说话!”鹤先生重复道,眼珠气得快要爆突出来。 “先生,学生只是以为,这种文章家子气,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学生不爱学这些,学生只爱读《凌门军诏》之类的文章。”苏索撇撇嘴,表示不屑。 “你你你!孽障啊!”鹤先生怒道,“那《凌门军诏》是前代凌门门主归纹那混账胡乱写的疯话,哪是你一届女流应该读的东西!” “罚你,把女子经给我抄一百遍!” “那书已被学生扔掉了。” “你!” “书里全是讲怎样约束自己,可我偏不,我就是喜欢自由!”苏索直视着鹤先生,丝毫不在意他的怒气。 叶染直到如今也依然记得女孩那时的眼睛,黑亮黑亮的,闪着剔透的光。 只是,那女孩他已经记不得了。 偶尔,她就像海浪拍击沙滩一样出现在他脑海,而他只记得,她叫苏索。 “总主?总主!”宋蓉见叶染有些不对劲,忙摇晃了他一下。 “我没事,”叶染回过神来,头脑清醒以后,头痛也消失了,“宋蓉,你可记得有一个叫苏索的女孩子?” “不记得,”宋蓉仔细思索后回道,“总主这是怎么了,最近总在问这个人。若是有需要,我就叫风堂的人打探一下。不出一日应该就会知道。” “不必了,”叶染笑道,“你我从一起长大,我总觉得这人大概只有我们俩会认识,虽然只是种隐隐的感觉。既然你也不知道,或许就是无从知晓了。” 宋蓉虽然不大明白叶染到底在说些什么,但听他说起往日情分,眼里一柔,少了很多凛冽之气。 “总主,我们快走吧,七门还等着我们去开会呢。”宋蓉催促道。 叶染点点头,拍拍黄狗的头。 他没有发现,当他和宋蓉都说不认识叫苏索的人以后,黄狗的耳朵忽然耷拉下来,黄狗瞬间显得垂头丧气的。 叶染刚要转身和宋蓉一起走,说时迟那时快,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黑衣男子忽然闪身出现,将一把短刀插到了他的心脏。 传说,这世界上有恶龙。 他们平时会幻化成人形,当人身受到致命伤害时,则会变回龙形。 黑衣男子面对忽然变成龙的叶染,不仅没有像扶苏镇的其他镇民一样吓得逃窜,反而狂笑起来。 “沉桑!你不要太过分了!”宋蓉怒道。 她是在叶染忽然变成龙后,除了沉桑以外,唯一非常镇静c毫无反应的人。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沉桑忽然停住笑,恶狠狠地说道。 宋蓉握住手中的桎梏剑,眉头微微皱起。 惹到谁不好,偏偏碰到这家伙。她心里暗想道。 沉桑,出别门门主,玩乐者之一。 叶染虽说是七门的总主,却也对沉桑掌管的出别门无可奈何,平日管理起来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祈祷着它不要出事,谁知一出事便是沉桑这家伙亲自惹出来的。 这下就不好玩了。 宋蓉看着在空中飞舞的巨龙,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 变成龙后叶染的伤大概可以慢慢自愈,只是这些知晓他们的总主是龙的百姓,想要处理掉已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尤其,他们原本以为,龙早已灭绝了几千年了。 宋蓉低头暗自思忖着这些,等回过神来,她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沉桑慢慢从剑鞘里抽出了,厉柔剑。 厉柔剑,上古神剑。使用者可屠龙。 屠龙。 宋蓉充满担忧地看着天空中胡乱飞着的叶染,伤口裂开的疼痛让他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嘶鸣。 宋蓉心疼地想到,十四年前,他就是因为不心变成了龙,受尽了虐待,心不由得揪在一起。 她抽出桎梏剑,虽然这把剑与沉桑的厉柔剑无法媲美,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护叶染周全。 沉桑握着厉柔剑,一步步向宋蓉逼近。 宋蓉咬紧牙关,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毕竟很多年前,她就不是沉桑的对手,就算是叶染,拼尽全力也只能和沉桑打成平手。 谁知道,沉桑不是来杀她的,他连看她都不屑。 他握着剑走到她面前,轻轻地c用异常温柔的声音对地上早就被人忽略的黄狗笑道:“走,索儿。我们回家。” 黄狗抬起头,眼神有些慌乱,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感动。 如果狗有人类的表情,它一定是边流泪边笑着的。 沉桑伸出一只胳膊抱起黄狗,把黄狗护得好好的。 随后,他向天空中飞龙飞舞之处挥剑,飞龙身后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不!”宋蓉凄厉地喊道。 沉桑没有收手,他继续挥剑,天空中又传来几声巨响。 “你快停下!求求你,快停下!”宋蓉哀求道。 沉桑吹了声口哨,立刻有一头长有翅膀的白虎出现在他身边。 沉桑带着黄狗骑上白虎的背,白虎腾跃而起,飞到天空中。 飞龙已被爆炸伤到鳞甲,正哀哀地叫着。 “偷袭自是人的行径,今日偷袭你,我是个人。” 宋蓉本以为他要就此杀掉叶染,没想到沉桑居然如此说道。 沉桑煞有兴致地看着叶染痛苦地挣扎着,继续说道:“出别门自古不爱参与其他六门的纷争,所以今日我的作为,也仅仅是我自己的意愿。” “我曾有个朋友,”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黄狗,眼神柔和了许多,“你曾答应她,七月七日来御龙。若是不能来一同御龙,那么让她看看龙也总是可以的吧。” “我今日重伤你,但留你一条命。我虽然很享受杀掉你,但我那朋友会伤心的。” “只是,你对我朋友做过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沉桑说完,驾着白虎飞走了,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宋蓉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感到后怕:那家伙,原来已经这么强大了,叶染在他的袭击下毫无还手之力,看来以前出别门那么安分仅仅是沉桑懒于计较罢了。 至于他一口一个所说的朋友,宋蓉倒是毫不知情。 叶染忽然恢复成人形,他用尽气力落到地面。 宋蓉赶紧去照料他,他推开她,大口吐着鲜血,一边吐血,一边撕心裂肺般地喊道:“苏索!苏索!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他将往事全都想起来了。 那个单纯干净,又带着一丝傲气的女孩子的事,他全都记起来了。 那天,宋蓉至死都不会忘记这一天,七门总主叶染跪坐在地上,他的青衫上全是血,他全然不顾身体的虚弱,拼命喊着苏索的名字,那么久地c那么多遍地c不管那么多路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地c喊着她的名字。 只是人们静悄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再没有人会回应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要说他的主子是谁,能让他如此害怕呢?便是出离门门主沉消。 出别门,七门之中唯一出玩乐者的门派。 所谓玩乐者,便是七门中天赋异禀的孩子,他们战斗时可以以一敌百。因为初代玩乐者是个游侠,最喜欢和人开玩笑,他的后人们便也这样称呼自己。 而出别门的历代门主,都是玩乐者的后代,因此,出离门的实力可见一斑。 而统领着这样一个令风纹皇帝都敬畏三分的门派的门主沉消,自然是个令人胆寒c捉摸不透的人。 但是此刻,让老侍觉得更难对付的,却不是脸色铁青的沉消,而是坐在沉消身边,一身华服,一脸玩笑意味的少门主沉桑。 就在刚才,这位祖宗已经当着门主的面,拒绝了英王府c华侯c希南王爷等等等等御南几乎所有皇亲贵胄家的说亲。 人家华侯为了结成亲事,还亲自带着娇滴滴的宁郡主来了。 结果少门主连看都没看人家郡主一眼,一直在自顾自下棋玩儿。 郡主哪受过这种气,哭唧唧地跑回府哭诉,把华侯气了个半死,六十有八的高龄了还在府内吭哧吭哧地写弹劾出离门的奏折呢。 虽说出离门根本不会把这些皇亲贵胄的弹劾放在眼里,但是表面的平静是非常有必要丝一毫也不能被打破的,门主沉消气得够呛,一张脸变成了酱绿色。 门主一甩衣服下摆,沉声道:“可是相貌不好?” “好!好!好着呢!”少门主在庭院里,像没事人一样,一边拿根长棍子逗鸟一边随便应和道。 老侍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那,可是脾性不和?”门主竭尽全力抑制自己的怒火,再问道。 “不是啊!和!和!和得很!”树上的鸟动了一下,少门主的棍子稍微偏了一下,他说话的尾音随着动作的幅度拖长了一些,听起来更加心不在焉。 老侍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这混账!那是为何对人家各家姐不理不睬!!!”门主的嗓门混合着内力的功夫,大得恐怕连正在写奏折的华侯都能吓得把笔摔到地上。 “父亲,”少门主一点也不害怕,不慌不忙地笑道,“就因为人家姑娘们一个个都很好,我才不要。” “这又是什么狗屁说法!”门主吼道。 “父亲,您难道觉得儿子我是个长情之人?”少门主一挑眉。 门主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娶妻生子而已,和你长不长情有何关系!何必因为自己不长情,而白白破坏出离门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你知不知道,御南有多少年都没这么平静了!为了达成这种平静,我费了多少心思!今日可倒好,被你糟蹋的快要一干二净了!” 听了这话,少门主忽然不再逗鸟了,他重重地扔下手中的长木棍,木棍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少门主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他直视着门主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做的那些努力我怎会不知,影姐姐就是因为你的所谓努力而死的。” 老侍心说坏了,又扯出这些旧帐来了。沉影大姐就像父子俩心中永远拔不出的刺,每次提起,只会越来越痛。 老侍赶紧插嘴道:“少门主您这是哪儿的话,您姐姐——影儿姐是和龙家结亲,婚后生病去世的呀!门主也不希望看到的,您这么说就不对了!” 少门主的眼神迅速挪向了老侍,老侍被那锋利c凌厉的眼神吓到了:少门主很少这样看人。 不过那种仿佛要吃人的表情只在少门主脸上持续了几秒钟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少门主一贯的玩笑般的笑容。 “可不是,阿栏伯伯,您瞧,您不这么说,我都忘了究竟怎么回事了,怪我怪我。” “只是啊,父亲,您说您是为了我们和朝廷平衡关系打算,我也是呢,您想啊,以我的性格,一个两个老婆的怎么够,就算是三四十个我都嫌太少不够看呢!万一将来华侯女儿和那个什么忠庆公的孙女都嫁过来,再起了什么争执,我倒是想管,可估计没等我到呢,那忠庆公家的人高马大的早就一屁股把华侯的掌上明珠给坐死了!到时候我们向这两家交代,怎样都会得罪人吧!所以啊,莫不如从我这儿就断了念想呢,对吧?”少门主说完,煞有介事地扬了扬下巴,完全不在意门主的意见。 “桑儿!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压根对朝廷政要没兴趣,一心只扑在做生意上,我可告诉你,就算生意做得再大,没有权力的支撑,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而已!”门主怒道。 “哦。”沉桑轻轻回道。 “哦?沉桑!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个答复!那么多好姑娘,你必须有个话儿!”门主重重一拍桌案,说道。 “阿栏伯伯,”沉桑对老侍笑道,“父亲都命令我回话了,我也不好拒绝,那就请您告诉他们,说我由于都太喜欢了,无法选择,可都收了又不允许。” “谁,谁不允许!”门主咆哮道。 “我自己的身体不允许。”沉桑灿烂地笑着,灿烂到让人想把他的头锤烂。 于是,第二天,御南全境便知晓了这个笑话,一些闲来无事的妇人甚至可以把“少门主身体不好”这件事讲到明年入冬。 人们自从知道“少门主身体不好”这个“事实”以后,不仅不再有人死命逼婚,甚至上门求婚的朝廷官员都不见了,毕竟谁都不想自己女儿刚出嫁就成寡妇。 六十有八的华侯也不再每日憋他的弹劾奏折了,反而在路过出离门主门时,下轿去瞧了一眼。 原来总和少门主一起玩乐的朋友们在他喝完一盅酒以后,为了不让他继续喝酒伤身体,在与他的撕扯中砸碎了九九八十一个瓷酒杯。 就连他身边的厮们也全都用异样的c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他,时不时企图给毫无防备的少门主披上一件狐裘御寒,更有甚者,在烈日炎炎的夏日正午,从房檐上飞下,以黑棉袄立刻裹上少门主的脸,差一点让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活活闷死。 平日里,身型瘦高c力大无比c长相俊朗c为人亲和的少门主如果想帮助丫鬟厮们抬抬东西之类的,自然会被下人们欣然应允,可如今,连后院的老母鸡下蛋都知道躲到离少门主房间最远的阔院下,生怕打扰了少门主“脆弱的身板。” 少门主哭笑不得:“阿栏伯伯,您不用喂我吃饭,我们两个大男人这样,怪别扭的。” 老侍:“少门主快吃吧。” 少门主更加哭笑不得:“我当日那样说,只是为了让我父亲死心,谁知道倒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老侍:“少门主当日那样说,自然有您的道理。” 沉桑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行啦,阿栏伯伯,我知道您气我。别生气了,我听说御北空气好,景色宜人,是个养生的好地方呢,不如我最近啊,为了我脆弱的身体考虑,我就移步到那里去,您看好吧?” 老侍脑子转得飞快,猛然间明白了什么:“出离门最近一批货物是去御北的,您不会是只是为了去御北做生意找的借口吧?” “哎呀,”沉桑笑着摆了摆手,“怎么会,怎么会!!哈哈哈,阿栏伯伯,我们吃酒,吃酒!” 第二日,门主沉消在少门主寝宫的地窖里发现了仍在酣睡的老侍,少门主桌上放着一张字条:父亲,孩儿去御北养身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沉桑没有回头,咧出一个笑容:“竹子,你再说我身子不好,心我敲掉你的脑袋。” 竹子知道沉桑是个怎样性格的主子,一点也不怕,反而数落起来:“都怪你主子,我正跟二院那个叫柳儿的丫头好着呢,你这一走,我又得好久才能见到她呢!” 沉桑忽然回头,照着竹子的脑袋轻轻拍了一下,边拍边笑道:“好啊你子,在我眼皮子底下谈恋爱,还不叫我知道!你早跟我说,我不就叫柳儿一起来了!” 竹子脸一扭:“主子你每天都在忙着躲那些拼命给你披衣服怕你着凉的人,哪儿会管我。” 沉桑坏笑道:“怎么?我不理你,还有情绪了?” 竹子沉声不语。 沉桑热络地把一只胳膊搭在竹子肩上,他比竹子足足高出一头多,手长腿长的,这一搭,竹子差点被他揽在怀里,吓得竹子赶紧从他胳膊下闪出来。 “怎么了?还害羞了?”沉桑哈哈笑道,“竹子,我可跟你说,这御北的凉京城里,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这么害羞可不行!” 竹子气道:“主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不会对不起柳儿的!” 沉桑挑挑眉,露出一丝古怪的c宛如看穿一切的笑。 竹子着急道:“主子你信我!” 沉桑继续阴阴地笑着。 竹子更着急了:“主子你相信我啊!” 沉桑眨眨眼,边点头边笑道:“我信我信。哈哈哈哈。” 二人正说笑着,却被前方一阵响亮的爆炸声打断。 人群中爆发出尖叫声,四散奔逃。 “怎么了?”竹子有些害怕,哆嗦着说道。 “我们看看去。”沉桑说道,向前走去。 “哎主子,主子!唉!”竹子叹了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跟过去了。 沉桑走到发生爆炸的地方,用手指碾了一下地上的泥土。 “凌门的火雷,”他低声说道“凌门不会轻易使用这种杀伤性极强的武器,我若是没记错,风纹皇帝允许他们使用这种武器是为了” “为了协助灭龙。”竹子目光空洞地说道。 “契羽龙家也真是可怜,不论曾经多么辉煌,现在却落到这般田地。”沉桑叹了口气。 “只是他们活该。”沉桑语气一变,恶狠狠地抓住地上的泥土,白皙修长的手指脏了也没有管。 “主子,别想这个事儿了在这里说,人多口杂的”竹子生怕主子又想起往事,原本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被点燃。 要说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少门主这种性情的人如此愤恨,自然是和少门主的亲姐姐,沉影大姐有关系。 四年前,沉影姐二十岁,沉桑十五岁。 得龙家者,得七门躬身侍奉。契羽龙家当年叱咤风云,其家族成员均是人龙混血,风纹皇帝曾经亲自允诺契羽有“御龙节”,沉桑现在都记得,他第一次去御龙节时,成千上万长相美好的哥哥姐姐们霎时间一起变成在空中腾跃的飞龙,那些飞龙或在空中相互嬉戏,或在空中独自玩耍,更有表演喷火逗乐的把戏的飞龙,来人群中驮起孩又飞走。龙群喷出的火焰照亮了夜空,很多很多年以后,哪怕提到御龙节这几个字都会立刻被官兵抓走,人们也永远不会忘记当时繁华的场面。 那时,风纹皇帝在十条冰息龙驾着的飞车里端正地坐着,他的面具露出一半,细长的丹凤眼里难得地充满笑意。 那时,沉影也笑得很开心。 沉桑远远地看到她看着龙群中一头身形巨大,被一群龙环绕的红色火龙,他周身的鳞片都是如烈火般的纯红色,沉桑知道的,龙家向来是鳞片越红越强大,老龙主的鳞片红得宛如能滴出血来,身为他的儿子,少龙家龙治当然也不会差。 沉影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条龙。 沉桑戴着在街市上买的鬼面具,跑过去用力拍了她一下。 “啊!桑儿,坏孩子!”沉影被吓了一跳,但依然面带笑容地打了一下他。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可怕了,看来是真的。”沉桑摘下面具,头枕着胳膊,坏笑道。 “桑儿,你瞎说什么!” “诺,姐姐,”沉桑向少龙主的方向努努嘴,“喜欢龙治哥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呀,也可喜欢龙治哥哥。” 沉影好看的脸上泛起红晕:“桑儿,你别说话了!” “你看,你还害羞了!”沉桑笑起来。 少龙主幻化成人形,径直大步向沉影沉桑的方向走来,他平时端庄稳重的一个人,此刻却笑得像个孩子,甚至有一丝傻气。 沉桑已经很高了,少龙主比他还要高半个额头。 “影儿!”少龙主大老远地招手喊道。 沉影害羞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沉桑,像个泼猴一样闪身过来:“治哥哥,上次你送我的那批龙枪,特别好,耍起来可威风漂亮了,要不你再教教我?” “好,桑弟弟,好。”少龙主根本没在看沉桑,胡乱应着,只想快点和沉影说话。 沉桑又一闪身,一脸贱笑道:“诶?治哥哥,就今日教,就今日教,你看怎样?” “今日不行,改日吧,桑弟弟。”少龙主终于低头看了沉桑一眼,眼中全是恳切。 沉桑还要再闹一下,被沉影呵斥住了:“桑儿,不要再烦你治哥哥了!” 沉桑听话地站好了,像一棵松树。 沉影脸上仍然红红的,沉桑惊讶地发现,那在战场上厮杀过c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少龙主脸竟红得更厉害。 “今天的表演,很好看。”沉影笑道。 少龙主立刻喜笑颜开:“那可不是给他们看的,我只想给你一人看。” 沉影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连风纹皇帝我都不屑于给他表演,你是知道我的,我——”少龙主有些着急道。 “——我知道,但不要说这些容易招人猜忌的话。”沉影抬头看着他道。 少龙主点点头,忽然拽住沉影纤细的手腕,回头对沉桑笑道:“弟弟,今日怕是不能教你枪棒了,改日吧!” 说完便变化成龙形,一瞬的功夫,沉桑看着姐姐和少龙主都向着夜幕飞过去。 沉桑抓住身边一条龙,拼命往龙胸前的钱袋里塞金币:“追上,我们去追龙!御龙节老龙主是不是说追到龙有赏?” “是。”仲裁者闷声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等级越高的龙,赏赐越高。” “等级越高赏赐越高你看这条怎么样?!”沉桑兴奋地指着越飞越远的少龙主,又往龙胸前的钱袋里塞了一大把金币,“快,宝贝儿!我们走!” 少龙主飞得飞快,沉影一边抓着龙鳞,一边居然回头冲沉桑做了个鬼脸。 “我追不上的!”龙丧气地说道。 “没事儿的宝贝儿!你追不上治哥哥不打紧,我姐姐开心最重要!继续继续!”沉桑一边欢呼着,一边安慰龙道。 龙翻了翻身,差点把沉桑摔下去,沉桑不仅不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龙心里想着:这个傻子,明明我是条公龙,还一个劲儿地叫我宝贝儿。 追了一会儿,沉桑忽然说道:“好啦,停下吧。也给他们一些二人相处的时间。” “我们走,龙。”说着又往龙的钱袋里塞了一堆金币。 龙边翻白眼边想着:这傻子的钱是风刮来的吗?他难道不知道给龙一枚金币就够了???傻子的钱可真好赚啊。 龙正想着,胸前装得满满的钱袋里滚出了一枚金币,他赶紧探身下去叼那枚金币。 他的眼睛只顾着看着金币,竟没看到渐渐逼近的人影。 没走多远的沉桑忽然听到背后有一声凄厉的龙鸣。 龙的前爪在不停地冒血,爪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龙焦急又无助地甩着尾巴,企图逃开。 来人忽然幻化成一条黑龙,死死咬住他的尾巴不放。 龙被限制了行动,只能哀哀地嘶鸣着。 沉桑觉得龙可怜,刚要干些什么保护一下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眼前忽然闪出一条白影。 一条浑身泛着银光的白龙飞了出来,一下子撞飞了叼着龙尾巴的黑龙,黑龙有些错愕,但仍然冲过来想要撕咬白龙。 白龙死死盯着黑龙,嘴里发出蛇一样的嘶嘶声,听着怪吓人的。 沉桑发现,白龙的神情不大对,那原本黑色的眼睛逐渐变成了血红色。 沉桑悄悄握住了手中的剑。 白龙这回再向黑龙冲去,力道与之前完全不同,黑龙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动作不再那么大胆,而是开始躲躲闪闪的。 白龙却越发凶狠失控,看起来像头神智不清的恶兽。 “龙,你还有力气带我上去吗?”沉桑俯下身,凑到龙耳边问道。 龙点点头,沉桑抓着他的鳞片坐了上去。 “他们现在缠斗在一起了,再这样下去黑龙快要被弄死了。” 龙听到这句话,居然不动了。 沉桑皱了皱眉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什么仇什么怨,但我知道,这可是御龙节,厉害的大龙和风纹皇帝都在,万一弄出些人命,你觉得他们会坐视不管吗?” 龙听到这话,乖乖带着他飞了起来。 沉桑找着黑龙与白龙缠斗的空隙,白龙紧追着黑龙,终于有几秒钟,黑龙甩开了白龙自顾自往前飞,白龙依然穷追不舍。沉桑叫龙赶紧冲到白龙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龙虽有些犹豫,但还是按他说的做了。 沉桑出现在白龙面前:“你不能杀了那黑龙,老龙主和风纹皇帝都在呢!你不要命了吗!” 白龙丝毫不为所动,冲他咆哮起来。 他继续吼道:“你不要命,难道这条半死不活的龙也不要命了吗?” 龙翻了个白眼:你才半死不活呢。 白龙的眼睛已经变为深红,看来神志已经非常不清醒了。 “好吧,看来只能这样了。”沉桑自言自语道。 他抽出身上的佩剑,将砍人的面切换成刀背。 “龙,飞得再高一些!飞到白龙头部那里!” 龙按他说的做了,沉桑找准时机,对着白龙的头砍去。 刀背砍到龙头,白龙低吼一声,顺势从龙谷上空向下坠落。 龙俯冲下去救白龙,白龙的身体恢复了人形,一下子落在沉桑旁边。 沉桑被龙背上巨大的震动声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这白龙竟是是个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少年。那少年一袭青衫,因为昏迷而眼眉低垂,睫毛长长的,因为受惊了,还微微发颤。 龙飞得晃晃悠悠的,险些把那少年从背上摔下去,沉桑为了保险起见,赶紧一下子背起了青衫少年。 黑龙不仅没走,反而等龙落地后,也幻化成人形,看起来怒不可遏。 “尚顿!你不好好看着叶染,出来玩儿什么!御龙节可是让你们这些龙里的下三滥来玩的!” 叫尚顿的龙也幻化成了人形,手上受伤的地方还在汩汩流血,他捂着手,一声不吭地听着黑龙的训斥。 沉桑觉得自己背着一个大男人看着怪怪的,便赶紧放下那个叫叶染的少年。 黑龙变幻的男人仍在喋喋不休着,尚顿一直低着头默默听着,一声也不吭。 忽然,黑龙不说话了,他直直地向后躺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尚顿吓坏了:“他他他他,他怎么了!我可什么也没干啊!” “不是你,放心好了,”沉桑笑道,转头对身后的草丛说道,“出来吧,你是梦空门的人吧。” 一个少女的身影渐渐从草丛后走了出来,她的下巴有些微微扬起,嘴角略微上翘,虽然有些骄纵,但却着实美丽。说美艳还为时过早,若她长到三十岁,绝对是美得风情万种的美人。 “什么?”尚顿不解地问道。 “刚才一直有一只毒蜂在绕着黑龙飞,这种毒蜂,只有梦空门有。”沉桑解释道。 “我叫苏索。”少女的声音清脆。 “你是苏林门主的女儿吧?”沉桑笑道。 苏索有些慌乱:“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的玉佩啊,代表自己身份的东西也不藏藏好。”沉桑装作头痛地说道。 “你耍什么威风,要不是我,你们不是还要听他在这里念叨。”苏索瞪了沉桑一眼道。 沉桑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一个神情慌乱c匆匆赶来的女子打断了。 “叶染呢!”那女子也是一名少女,但看起来比苏索老成了不少,并不是因为长相,而是,似乎经历了很多事情。 那女子一见到尚顿就抓住他的衣领,大声吼道。 尚顿吓得不敢说话,哆哆嗦嗦地指了指地上昏迷的青衫少年。 少女忙赶过去,用手指探了探青衫少年的呼吸。 “宋蓉姐姐,今日老龙主说叫大家一同热闹,我也想来,耽误了正事,我对不起你,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尚顿连连说道,脸因为带着歉意而涨得通红。 宋蓉发现叶染还有呼吸,松了一口气,又看到同样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皱眉道:“龙扉怎么也在这里?” 尚顿低着头嗫嚅道:“许是他看到了出来玩耍的我,想要抓我的把柄,把我拖回去交给老龙主,好给我加一个渎职的罪名,由此牵扯到叶染少爷,好让老龙主也迁怒于叶染少爷。叶染少爷刚才看到龙扉少爷欺负我,便窜了出来” “你说他救你?你明知道他控制不住他的龙化状态!”宋蓉怒道。 “我知道多谢这位少爷出手相助,我才能得救,今日才没有酿成大祸”尚顿指了指沉桑,声音更了。 “你?你制止住了他?”宋蓉难以置信地说道,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是啊,怎么了?”沉桑问道。 “多谢您,”宋蓉抬起剑作揖道,“只是叶染少爷身份特殊,实在不能和非龙家的人讲述,也请您今日不要把这件事讲出去,多谢了。” “我当然是不会啦!我只是来追龙的!”沉桑瞬间演技上线,哈哈笑着打圆场道,“我这龙还一条都没追上呢!” “咳咳”地上的青衫少年咳嗽着慢慢坐了起来。 宋蓉赶紧跑过去:“公子,你醒了?” “蓉儿,真是对不起,”少年笑起来,像一块璞玉一样温和,“让你担心了。” 宋蓉眼里柔得似乎能挤出水。 “我太没用,没有控制住龙化的状态,尚顿也不要自责了,你也别怪他,他还呢,爱出来玩儿很正常。”叶染边咳边安慰着宋蓉道。 叶染一边站起来一边对沉桑和苏索说道:“多谢两位今日出手相助,我们龙家的事,让你们见笑了。” “没什么见笑的,只是我今日指望着老龙主的赏钱呢,讨个彩头的事儿还没有赶上!我先走了各位!”沉桑挥挥手刚要走。 叶染笑道:“在下因某些缘故而被限制于此,不能参与追龙了,但阁下若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带着你们一同飞一会儿。” 宋蓉担忧地说:“公子,你刚刚受伤而且控制不好龙化状态” 叶染拍拍宋蓉的肩膀道:“我龙化的时候只有情绪波动大才会控制不住,刚才为了救尚顿有些心急了,只是载几个人而已,没事的。” “再说,龙的身体会自愈的,你看尚顿手上的伤,不是也快痊愈了吗?”叶染温柔地笑道。 “可是”宋蓉仍然有些担忧。 “蓉儿,没有可是,”叶染低头看着她,笑道,“今日可是御龙节,你平日那么操劳,今天也得开心开心,跟我们玩乐一下,你也骑上来,听话。” 叶染说完,便变成了龙的形态。 沉桑拽着苏索的手,想要扶她上来,苏索却扭过头去道:“本姐的手可是你能牵的!”说着,自己走了上去。 宋蓉和尚顿都坐稳后,白龙嘶鸣一下,向着庭院上空的月亮奔去。 因为白龙不能到处活动,它便只带着大家在偏僻的院落上空来回盘旋。 苏索一下子没抓住鳞片,差点滑下去,沉桑赶紧拽住她的手。 她想要把手抽走,沉桑力大无穷,拽住她的另一只胳膊,猛地一使劲,苏索的两条胳膊居然环着抱住了沉桑的腰。 “我怕你掉下去。”沉桑坏笑道。 “你个流氓,你给我松手!”苏索叫道。 沉桑笑着任由她叫唤。 “你这是吃我豆腐!你!大胆刁民!”苏索怒道。 “嗯嗯嗯。”沉桑应道。 “你无耻,你混蛋,你给我松手!”苏索继续骂道。 “是是是。”沉桑又应道。 白龙又一次飞升之后,苏索被吓得一激灵,赶紧搂紧了沉桑的腰,渐渐地也不再出声了。 沉桑永远也忘不了,那晚美丽得不真实的月色。 那晚的沉影姐姐红着脸,接受了少龙主的求婚。父亲和老龙主都很高兴。 那晚的白龙身上泛着月色洒在身上的银光。 那晚的苏索还是那么地骄横跋扈,从来不知道温柔是什么。 可是,可是。 沉桑闭上眼睛。 龙治那个混蛋在他面前亲手杀掉了他姐姐,姐姐的孩子才刚在襁褓中,他杀她时,那孩子在她怀里哭得正响。 沉桑夺过姐姐怀中的孩子,一剑戳穿了龙治的喉咙。 多年后,叶染认为自己跟沉桑一样,根本预料不到以后会发生什么,自己只不过是颗,被命运摆弄的棋子罢了。 御龙节那晚,他也不知道,在逼仄的庭院里,还有风纹皇帝的手下在远远地看着他们。 风纹皇帝就是那晚知道了:龙家,居然还有白色的龙。 龙群里,居然真的有白色的怪物。 杀机,就是在那时,种下了种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刚刚这边有爆炸声,可把我们吓坏了!兵大人!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呀!”沉桑细声细气地尖叫道。 竹子翻了个白眼:出别门比凌门的火雷厉害的武器多了去了,这祖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演技倒是精湛。 “关你们什么事!只是寻常捉人罢了!”官兵们不耐烦道。 “捉人?”沉桑一挑眉道。 “哎呀你们快走,心你们的命!”官兵们的脸色有些变化,又赶紧用粗鲁的语言掩盖这种变化。 沉桑一脸满意的笑容:“走啦,竹子。” 二人走了许久,沉桑终于开口道:“竹子,我猜的果然没错。” 竹子疑惑道:“您猜什么啦主子?” 沉桑回头笑道:“龙家还没有被赶尽杀绝,他们家,还有人活着。” “哎哟我的祖宗诶!”竹子惊得要去用手捂住沉桑的嘴,“你讲什么不好,非要讲他们家,那个晦气家族有什么好说的!心被人抓去!” “怎么,怕啦?”沉桑笑道,“怕就好好躲到你的爷身后!哈哈哈哈哈哈!” 沉桑说完,大步走远了。 竹子气的直跺脚:“我回去一定要叫门主好好教育你,你看你张口闭口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主子!” 沉桑站在一块牌匾下停下不走了,赶过来气喘吁吁的竹子差点撞到他身上。 “您怎么不走啦,主子?”竹子问道。 沉桑定定地看着那块牌子:问贤馆。 据说凉京城里的能人贤士偶尔都会聚在这里,就人们提出的问题说出自己的看法与观点。 沉桑在御南就早对这问贤馆有所耳闻了,今日百闻不如一见。虽被传得神乎其神,却是如此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地方。 可简陋未必就不好,甚至更值得深入探究一下。 “走,进去看看。”沉桑兴致盎然地迈过了门前高高的门槛。 竹子叹了口气只好也跟着进去了。 进去以后并没有人接待,问贤馆里一个侍者也没有。人们秩序井然地站在四四方方的长桌旁边,自觉地围成一圈,没有挤人也没有推搡,想来都是来真心听取贤才见识的。 “今日问题是:若有一批铁器,是运往御西还是运往御南所赚取利润更多?” 提问者朗读完问题,便退到座位上,静候人们的回答。 人们将自己手上写着自己观点的布条依次上交,唱票人一个个唱完,显示的结果明显一边倒。 “御南,七十六票。御西,六票。” 唱票人唱道。 “主子,是你的话,你选哪个?”竹子弱弱地问道。 “御西。”沉桑抱着手臂,边笑边说道。 “主子,你莫不是脑子坏掉了吧”竹子刚要念叨些什么,却被身后一人清脆响亮的声音打断了。 “恕在下直言,选御南的,全都只是庸碌之辈。”话音刚落,人群中闪身出现一白衣少年,他身上带着些柔媚气质,说话时言语间自然带着一种蔑视众人的傲气。 问贤馆里立时响起了一阵阵窃窃私语声。 “主子,看来跟您一样脑子不好的呀,还有一位少爷。”竹子摸头说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白衣少年。 “谁告诉你,”沉桑慢慢说道,转头看着竹子,“那是个‘少爷’的?” “什什什?”竹子难以置信地结巴上了。 “尽管打扮得没有差错,但她就是个女的。”沉桑一脸淡定地笑道。 “您您您您怎么看出来的?”竹子仔细看着那白衣少年,怎么看都是个男的呀。 “就算服装都变了,那说话的语气我可是一点都没忘啊。”沉桑笑道,回忆起往事,笑容绽得更大了一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竹子惊道。 “简单来说就是: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旧相识,”沉桑笑道,“我们听听她怎么说。” “此话怎讲,少年郎,”墨文门门客何子兰站起身问道,“我们都知道,御南政治太平,运送风险比连年战争的御西少了不止一点点啊,你选御西难道不是鲁莽之举吗?” “而且,”问贤馆的常客南云先生也质问道,“我们都知道,御北至御南,不仅比至御西的距离短,而且中间全是平原丘陵地带,不似至条件艰苦的御西,尽是险峻的高山。所以把这批铁器送至御南有什么不对吗?” “且不说地势问题,就算请镖局的钱恐怕都不能回本,就算镖局的钱可以回本,也难保这批货物在运送的过程中不会遇到山贼的伏击。”南云先生的弟子珠玉朗声说道,南云先生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就是,年轻人,你不要只想着别出心裁,以为和别人不一样就可以在问贤馆一下子出名了!要知道,我们这些老前辈可是研究了一辈子谋略的!”声音震天的向音前辈也到了,他脾气暴躁,想是被白衣少年的轻蔑之语气到了。 白衣少年却丝毫没被这一连串的提问以及向音前辈的怒吼震慑住,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所知道的问贤馆,从来是问贤不问长,英雄从不问人出处的。今日向音前辈却拿资历压我,岂不是失去了前辈之风与问贤馆的规矩呢?” 向音前辈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一张脸被气得通红,但毕竟还是遵循着问贤馆的规矩,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了。 “诸位所说的种种,在下都明白,我会一一作答的。”白衣少年晃一下手中的折扇,笑道。 “我们先说御南的政治清明这一点。御西连年战争,市场的稳定确实不如御南,但正因如此,御西的铁器才会更有市场,比御南有市场得多。” “而铁器,我个人认为,在御南,是永远不会有市场的。铁器的卖向只有两个:日常或者兵器。日常两个地方相差不大,我们就此不提,所以相差大的仅仅是兵器的市场。御南之所以二十年都没有战争,仅仅是因为出别门门主重视与朝廷间的关系而已,若要真打起来,以出别门的实力,哪怕御南的四大王家联合,被出别门团灭掉也仅仅是几天的时间而已。三十五年前的角门战争我想直到今日大家也都还记得吧?出别门的实力还需要我赘述吗?出别门想要和平,御南便会和平,出别门若不想要和平,灭掉其他家族最多只需要三天,一切就又会回归和平。所以御南,在军事上,永远不可能有铁器的市场。” “而御西不同,御西是戍守边疆的地方割据势力同游牧的银狐灰豹毒马烈鹤四个大部落以及无数个部落之间势均力敌c永无宁日的斗争。对铁器的需求远远大于御南。再说,御南地区产铁量本来就大,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自己产区的铁器不仅便宜而且质量还高,为何要花更大的价钱买进别的地区的铁器呢?反观御西,铁器频乏,产铁量极低,需求还极大,潜堂的人偷渡了一批武器赚了那么大一笔钱如今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朝廷为了边疆稳定根本不深究,这还不算市场巨大?” “御西山路崎岖,地势险峻,镖局难请,难度确实比御南大,但是在下认为,这就像愚公移山一样,一定要有人敢开头,哪怕一车货被山贼劫了,还有下一批货,下一批货后还有下下一批货,长此以往,收益将远远大于御南啊。况且,御西人不是没有钱,他们靠贩卖茶叶与盐挣了足够的钱,购买力是有目共睹的,连普通百姓都这么有钱,更何况是手握大军的那些割据军阀呢?要知道,御西军阀的兵和御南的官家兵可不一样,军阀的兵可都是自家亲兵,舍得花钱。御南的官家兵够用就行,哪会舍得给他们配置多余的武器呢?既然御西市场大,原料少,购买力还强,阁下们有何理由,不选择它呢?” “所以在下才会说,选择御南的人,不过是庸碌之辈罢了。”少年说完这许多话,轻轻抿了口茶,抬头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 “你!口出狂言!”向音前辈拍桌吼道。 “老兄,且慢且慢,这位少年虽然狂傲,但所言句句在理呀。”出别门的门客楚狂人笑道。 在座之人均陷入沉思,对少年人的回答表示默许。 沉桑默默翻了个白眼:怎么连楚狂人这老东西都在这里啊。 “在下有不同见解。”沉桑笑道,站了出来。 白衣少年好奇地看来人是谁,当看到沉桑后,她的眼皮抽动了几下。 很明显,她也认出他了。 楚狂人惊道:“少少少少” 沉桑笑着打断他:“楚伯伯您请坐,听我慢慢说。” “我请问阁下,您是否真的知道从御北到御西请镖局的价钱,您又是否真的知道马队走过各个河道所需要的时长,而御南与御西的地势,您是否又有真的研究过?御南的出别门实力究竟如何您又所知多少呢?” 白衣少年有些语塞:“我了解这些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没有多大的意义。” “很有意义,”沉桑笑道,“您可知道,接去御西的单子的镖局少之又少,单说凉京城里有名的那几个大镖局,就只有落草堂和月堂敢接,压镖费也相当昂贵。别说一个月,一年都没有多少镖局送单,若要愚公移山,也总要有个量的积累,这显然是不行的。再说,从御北到御西有一天险,萨杨山。想必阁下也知道那里的山贼曾是烈鹤的手下,杀人不眨眼且武艺高超,前几天风堂的消息不是说刚有一队镖队全军覆没了吗?那山贼建造的土楼是出萨杨山的必经之路,易守难攻,而且他们还走私凌门的火雷。镖队只怕都是有去无回吧?如此看来,您的种种说法均不牢靠。” “那,”少年气道,“那你说,你也选了御西,为什么?” “很简单,”沉桑笑道,“我选御西的理由就是:龙出现了,而且就在御西。” “我们的陛下为了捉拿恶龙,为民除害呀,一定会竭尽全力支持对于御西地区的铁器供给的,皇帝陛下都支持的话,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 沉桑说完依然淡定从容地笑着,竹子都快要吓疯了:“主子!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这这这!龙在哪儿的事儿!你怎么能瞎说呢!” 沉桑环视一圈,众人果然都如竹子一般,一脸恐惧的神色。 “我家主子今天脑子有点”竹子拼命把沉桑往外推,“我们家主子今天脑子不好使,乱说话,大家不要见怪哈。我们就告辞了啊,哈哈哈哈哈” 沉桑愣是被竹子给生生从问贤馆里推了出来。 “干嘛,干嘛。敢动你主子了,你给我松手。”沉桑阴阳怪气地打趣道。 “哎哟,主子,这都啥时候了,你还开我的玩笑!你咋能瞎说话呢你!你说说,门主让我陪着你,就是怕你捅篓子,你回去倒是挨顿骂就完事儿了!可是主子,你可不能拿我的脑袋胡闹啊!”竹子生气道。 “好啦,你这颗又大又圆的脑袋肯定会好好在你脖子上待着的,你放心好了。”沉桑笑着安慰他道。 “你!你给我站住!”白衣少年从屋内冲了出来,喊道。 沉桑回头笑道:“哟,这不是阁下吗?” “你,沉桑!”苏索气坏了,声音都高了八度,“你给我听好了:镖局我会去查,河道和山啊我都会去查,山贼我也会去调查,有时间你就来问贤馆,我一定会把你问的哑口无言的!总有一天的!你瞧着!” 沉桑深深鞠了一躬,笑道:“在下恭候着。” “你,”苏索用手指着他气道,“哼!” 有几个侍女从人群中钻出来,看到苏索后看样子都快喜极而泣了:“姐,总算找到你了!” “怎么啦?”苏索问道。 “您忘记了吗?今天您要和风堂少堂主杨天成婚呀!您天大的喜事儿啊,您怎么能忘呢!”侍女们跑得气喘吁吁,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哟,苏索,你要结婚啦!那在下可要恭喜你了!”沉桑笑着作揖道。 “什么喜事啊!”苏索看起来却更气了,“和你解释不清楚!我先去应付一下,再回来和你算账!” “我们走吧。”苏索对侍女们说道。 “姐您的男装要换下来呀”侍女们声提醒道,有几个年纪的还笑出了声。 “不用,”苏索也笑了,“本姐就穿着这身男装和杨天那子成婚,让别人以为他有断袖之好!” “姐,你怎么这么鬼呀!”侍女们都被她逗笑了。 苏索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竹子仔细一瞧,沉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沉桑其实只是好奇,用轻功跟着苏索溜走了。 只见苏索穿着一身男装,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下不急不忙地走上婚台,杨天的脸色明显很难看,但是苏索只说了一句话,他的脸色立刻变成了死灰色: “我不会和你成婚的,我堂堂梦空门大姐岂是你风堂堂主可以娶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杨天硬生生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索儿,别闹了。” 苏索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她冷冷地说道:“我没闹。” “你们风堂最近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七门会议的时候居然敢堵我爷爷的车队,也不看看你们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仗着当了离门几年的狗就敢对我们梦空门蹬鼻子上脸了?我爷爷当日是秉持老门主风范不和你们一般计较,我可不会。今日悔婚,就是要告诉你们风堂,掂一掂自己几斤几两!”苏索扬脸说道,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杨天听着,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你你这算悔婚!你们梦空门没有信誉!”杨天指着苏索道。 “我来看看,究竟是谁在光天化日下质疑我门信誉!”一个虽老迈但却洪亮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是梦空门老门主苏琦老前辈。苏琦前辈在七门的地位是毫无争议的第一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风纹皇帝见面都要对他礼让三分,更何况是武林中被七门管辖的众人。 人群立刻让开了一条宽敞的路供老门主走过去,苏琦沉稳从容地走到台前,身上自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场的人都被老爷子的气场震慑住了,连杨天都不敢再多言语一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爷爷!”苏索倒是一点也不怕,看到苏琦一下子扑了过去,脸上绽出了灿烂的笑容。 苏琦宠溺地拧了一下她的脸,笑道:“又不在家里安分地待着,出来胡闹。回去可是要罚你的。” “索儿知道错啦!”苏索嘟起嘴,眼珠一转道,“但爷爷是舍不得罚我的,对不对?” 苏琦哈哈大笑起来,笑完看向杨天,笑容顿时全无:“杨少侠,你刚才指责我门没有诚信。我且问你几个问题。” “您您请问。”杨天心虚地说道。 “三个月前,风堂与我门交易了一批武器,我孙儿苏启前去御西协助镇守时恰好需要那批武器,为何急需的时候,风堂却忽然说货物出意外了?”苏琦问道。 “那是因为走的水路,我们船翻了。”杨天结巴道。 “可当天便有一批货物被送到了离门,且是同样的一批武器,难道真的就有这么巧,离门和我门果真在同一天定了一样的武器?我门的人去了你们所说出事的水路检查过,那日并无运送武器的商船经过,那日水驿的当差人现在就可以找来作证,阁下可还要抵赖?”苏琦越发厉声质问道。 杨天腿一软,忽然跪了下来:“老前辈,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求您,求梦空门,您们大人不记人过!我们再也不会了!以后给梦空门的武器我们都按时送到,我们保证!” “你可知道,”苏琦不为所动道,“因为你们那批武器没送到,我孙儿苏启全力奋战差点葬身沙场,我梦空门无数徒孙死在异乡!” 苏琦说完,看向杨天,那凌厉的眼神中闪着怒火。 杨天跪在地上哆哆嗦嗦,不知所措。 “少堂主,老朽在江湖行走四十七年,一直宽厚待人,但那是因为江湖朋友们仗义,也都是宽厚待我。若是不然,他们的门派兴许现在早就不在这世界上了。” 苏琦撂下这句虽然轻飘飘却杀伤力极强的话后,便带着苏索走远了。 沉桑心里想着:这老门主早就在御南被传得神乎其神了,今日一见果然有前辈风范,刚柔并济,不卑不亢。 苏索在人群中看到沉桑,对着苏琦耳语了几句,苏琦向沉桑的方向看了一眼,沉桑赶紧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苏琦也对他回以笑容。 苏索得到了苏琦的允许,便连蹦带跳地向着沉桑的方向走了过来。 “沉桑,我们许久不见了,虽然你刚才让本姐很没有面子,但我大人不记人过,邀请你到我家里做客。”苏索脸一板,说道。 “能得到苏前辈的邀请是晚辈的荣幸,晚辈定会前去,多谢前辈抬爱。”沉桑再次躬身,含笑说道。 苏琦赞许地点了点头,便也不再管两个年轻人,起轿走远了。 苏索气坏了:“明明是本姐邀请你!是本姐!你休想无视我!” “苏姐刚刚悔婚,人品有问题,还是不要说话了。”沉桑回头笑道。 “你!”苏索用手指着沉桑怒道,但是忽然想到什么一样,声音又软了下来,“沉桑,我听说了你姐姐的事情。我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又不是你杀了她。”沉桑沉声说道。 “我们家族的人去得晚了不然的话,大概能救下你姐姐”苏索支支吾吾道。 “这事怎么也怪不到梦空门上去,你不要瞎想了,怪只怪龙治那个混蛋。” “真的!沉桑,你要原谅我,”苏索忽然抓住沉桑的衣袖,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哭腔,“我是知道你姐姐对你有多么重要的——” “——姐!”那几个侍女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 “你的侍女真应该好好学学轻功才是。”沉桑笑道。 苏索也被他逗笑了,情绪缓和了不少。 “退婚了?”为首的一个叫青儿的侍女难以置信地问道。 “反正嘛我也能猜到,咱们姐呀,在家里就成天骂风堂的人,又怎么会真的嫁给杨天呢!”另一个看起来很俏皮的侍女接道。 “成,你说的对!我们姐呀,早就心有所属了,怎么能看上风堂的人呢!”另一个侍女应和道。 “就是的,纯儿,我们姐可是心心念念着——” “——别说了!”苏索慌忙制止住她们,抬头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沉桑。 沉桑没有反应过来,跟着打趣道:“你们姐究竟喜欢谁呀?” 叫成的侍女凑到沉桑耳边,声说道:“当然是叶染少爷啦!” 苏索没有拦住她,又恼又羞。知道她已经告诉沉桑了,更加气恼了。 但是苏索看到沉桑以后,一瞬间就忘记了自己的气恼:沉桑呆呆地站在原地,脸色很差。 “你现在还喜欢龙家的人?”沉桑压低声音问道,他在强压着自己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沉桑,龙家也不是都是坏人的”苏索声说道,几个侍女这才知道自己闯祸了:她们的姐可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的。 “您您是出别门少门主吗?就是姐姐被龙家”成惊呼道,被青儿掐了一下,赶紧闭了嘴,成一脸惊慌,险些吓哭。 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 “叶染,现在还活着吗?”沉桑压低声音问道。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用最后的理智告诉自己保持冷静,不要对面前的少女发火。 “我不知道,他被陛下抓走了,”苏索的眼中有泪,她轻轻拽了拽沉桑的衣角,“沉桑你听我说——” “你刚才一直在和我说对不起,是不是因为,你放了叶染走?” “而正因为你放了叶染走,你们支援的人才会来迟,我姐姐才会被龙治杀死,你是因为这些,要说对不起的吗?”沉桑缓缓说道,声音低沉,却难掩怒火。 “沉桑,对不起,对不起我去你们家玩的时候见过影姐姐,影姐姐对我很好,是我对不起她”苏索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身边路人纷纷侧目,还以为是夫妻吵架。 沉桑深吸一口气,转身刚要走。 却被一伙人拦住了去路。 “你们干什么?”沉桑问道。 来人是一伙官兵,他们围成一个圈,把沉桑包围起来。 “带走。”为首的士兵说道。 “你们大胆!”苏索拦在沉桑前面,“我们梦空门在此,你们休想光天化日之下提人!” “我们听到有人报案,说这里有位少年,知道被通缉的龙家下落,我们要将他带到慎司好好审问一番。”官兵说道。 “哪有随随便便便提人的道理,我看你们是活腻了!”苏索有些生气道,一点看不出是刚哭过的人。 “苏索姐,您是梦空门的大姐,地位身份尊贵,没必要为一个市井贼趟这个浑水。”官兵有些为难道。 “我们是朋友!他不是市井贼!”苏索强调道。 “谁和你是朋友啊?”沉桑拉长声音说道,像醉酒的人,“你算什么东西啊?梦空门大姐怎么啦?瞧不起人啊?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垃圾!” “大胆狂徒,休得无礼!”官兵怒斥道。 苏索有些失神,像个被遗弃的狗一样默不作声了。 “快,把他带走!”官兵们押解着沉桑,浩浩荡荡地走远了。 沉桑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上钩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愣愣的苏索,心里叹了口气。 这傻丫头,从以前就这么傻,别人说什么她就以为是什么,从来不知道在别人面前演戏。 对不起了,索儿。 为了调查出一些事情,只好先委屈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在下,林二。”沉桑说出了早就想好的代名。 “做什么的?” “木材生意。” “哪里的商人?” “御南的。来凉京城做生意。” “御南哪家木材商铺?” “荫松堂。阁下若不放心自可以去查。”沉桑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在走之前便已对荫松堂交代了自己的代名的事情,不至于露馅儿。 “来凉京城要与哪里合作做生意?” “在下不才,只是刚刚来到凉京城住,还没有找到合作的对象。” “你可知道,你公然在问贤馆说你看到龙了,若是没有,你这就是欺君!” “哟,府司大人,”沉桑装惨道,“您这罪名可就大了,我怎敢欺骗当今圣上呢?” “那你说,你在哪里看到龙的?” “在御东。御东的花溪城。” “御东的花溪城早就被封了!你一个做生意的,哪儿能见到啊!” “人在花溪附近犯了偷盗罪,曾被抓进花溪做苦力来着。” 府司低声吩咐手下人去查一下是否有个叫林二的偷盗之人,曾在花溪做过苦役。 沉桑心里得意道:还真的有这个林二,只不过他在从花溪出逃的路上死掉了,幸而被自己手下碰见了,沉桑当时想着他从花溪那个敏感地方来的人,身份日后必定派得上用场,如今看来自己真是算得长远。 府司看到林二的过往簿记以后,嫌弃地看着沉桑,问道: “怎么见到的?” “当时官兵在追捕龙,那条龙受了伤,变成了龙型。”沉桑说道。 “什么颜色的龙?可是大红色?”府司赶紧问道,眼睛瞪得滴流圆。 “不是,”沉桑摇摇头,露出一丝笑容,“是,白色的。” “白的!”府司差点从座位上惊得做起来,眼睛瞪得更大了。 “对,白的,”沉桑在心里仔细观察着府司的反应,继续说道,“在下当时还在想着,并未曾见过白色的龙,就连《龙岩谱》里也没读到过呀!” “别说你不知道,我都没见过。”府司声嘟囔道。 “您说什么?”沉桑假装没听清道。 “我是说你见到龙,可有什么证据?”府司问道。 “当时的士兵可以作证。”沉桑有些心虚地说道。 “再没别人了?” “应该没有。” “那白龙伤得严重吗?” “有些严重,他一直在天空飞来飞去,看起来很痛苦,还发出嘶鸣。” “然后呢?”府司问道。 “他在空中转了一会儿便凭空消失了。” “我怎么能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 “您若不信,只需将我押到花溪城,找那里值差的士兵,问他们见没见到龙不就好了?” “若要真的看到了龙,他们为何不赶紧上报?”府司质问道。 “府司大人,他们呀,估计一开始也是想要上报的,只是那段时间有太多为了得赏钱而胡乱瞎报的士兵了,咱们的陛下为了整顿,不是杀了几个以儆效尤吗?这以后啊,谁要是没有真真儿地抓到龙,谁还敢说啊?”沉桑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解释完还无奈地摊了摊手。 “你又没抓到龙,你怎么敢说?” “在问贤馆一向没规矩惯了,一时间忘了这个事是不能乱说的。谁知道一回过神已经被捉到这里了。”沉桑笑道。 府司沉思了许久。 “你明日便启程,我会安排人押解你到花溪城,若那些士兵矢口否认,我会令他们当场杀掉你。”府司说道。 “好,在下明白。”沉桑应道。 随后他就被押送到了环境极差的地牢里。 关他的吏非常不屑且带着一脸欠揍笑容地冷哼道:“这个门,就算是大象也撞不开,你呀,就老老实实呆着吧!” 结果是,这个门,在苏索轻轻一推之下,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扬起来的尘土之大,甚至把沉睡梦乡的沉桑生生呛醒。 “你,你干嘛!”沉桑惊道。 “你是傻子吗!本姐当然是来救你啊!”苏索摇晃着手中的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工具,得意洋洋道。 “你救我你搞那么大声干嘛!还弄那么多尘土!”沉桑气愤道,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衣服,即使被关在监狱里,他的少爷属性还是没变。 “你不生我气啦?”苏索试探性地问道。 “不生不生,”沉桑此时此刻关注的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你怎么弄开那门的?” “就,随便一推啊”苏索一脸“这难道不是很简单吗”的表情,说道。 “那你带工具干嘛?”沉桑指着她手里的工具问道。 苏索一笑:“嗨!我怕我万一徒手开不了这个门,我多虑了!怪我!” “吏说这玩意儿大象都顶不开的!”沉桑持续震惊中。 “他说的可能是一个叫大象的人。”苏索努力思考着,企图给沉桑一个满意的答案。 沉桑依旧震惊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接受了苏索就是一个力大无穷的人的事实。 似乎有人从廊道里跑过来了,廊道里响起了走步声。 “一定是这门摔地上的声音太响了。你快躲在干草堆里,别怕,我来应付他们。”沉桑一边帮苏索盖好干草一边碎碎念道,苏索被他盖得只剩一堆晶亮的大眼睛了,这对眼睛正在无辜且疑惑地眨巴着,似乎在对沉桑表示质疑。 吏赶过来,厉声道:“这门怎么回事儿!刚才那响声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门年久失修!刚才自己砸地上了!差一点砸到我!”沉桑入戏很快,脸上马上挤出一个十分后怕的表情。 “你唬谁呢?这监狱一周前才刚建好!还年久失修,知道那门有多结实吗?一百头母猪连成排一起拉都拉不出来!”吏气道。 “也不用那么麻烦,一个人就能轻轻碰倒了。”沉桑嘀咕道。 “不可能!”吏脸儿气红了,抻长了脖子吵道,“做门的工匠师傅说,只有御南的巨型母猪才能撞得开这个门!” “你才是巨型母猪呢!” 听到苏索骄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时,沉桑的心情已接近崩溃。 吏惊呼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来人啊,快来人啊!” 苏索从衣服里掏出一瓶药,摘下盖子,对着吏的鼻子一挥,吏立刻不再出声,啪擦一下晕倒在地上。 “你干了什么?”沉桑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 “放心好啦,他死不了,他只是中了我们梦空门的云散,闻了这个以后啊,他会失去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然后昏睡一会儿。”苏索握着手中的瓶子,得意地说道。 “你还是有点用的嘛”沉桑松了口气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干什么?” “我这不是,对你心中有愧嘛!又不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儿被抓进来,我想要救你出去呀!”苏索有些着急道。 “喔唷姑奶奶,我求求你不要管我了,你现在就赶紧回到你的豪华宅邸,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好吗?”沉桑揉揉脑袋,头疼道。 “哎呀,沉桑,我真的是觉得很对不起你,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撇在这里,你快跟我走”苏索边着急地说着,边伸出一只手拽住沉桑的袖子。 “苏索,你听我说” “我跟你说沉桑,我工具都带齐了,我特意在我们家库房偷走了从凌门进的玲珑钻,虽然我不太会使,但是据说它可以在坚固的石墙上开一个可供人通过的洞”苏索说着,从随身携带的破布包里拿出一把看起来像碎门锤一般的东西,那东西看样子沉甸甸的,苏索把它心翼翼捧起来,就连她这种天生怪力的人面部表情都一瞬间变得有些狰狞了。 沉桑的右眼皮毫无征兆地抽搐起来。 他以前读到过,这个玲珑钻,使用的时候至少要驾在炮架上往前推着才可使用,寻常人至少要十四个成年男人才能举得起来这东西。 “苏索,你放下它,你冷静一些”沉桑用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右眼,那该死的眼皮还在跳个不停。 “你别怕,沉桑!虽然我不会用这个,但是我觉得只要拿它往墙上撞就好了吧!”苏索一脸自信地笑道。 沉桑的右眼皮越跳越快。 他忽然想起那本书上如此说过:玲珑钻使用得当只会在墙上打下一个洞,使用不当则 沉桑的眼睛一瞬间瞪得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轰隆隆!”只听一声巨响之后,沉桑监狱的整面墙壁都倒下了,白色的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把原本脸色就很难看的沉桑的脸照得更加惨白。 与月光一同进来的,还有御北冬日的刺骨冷风。 站在墙壁附近的苏索被溅了一脸墙灰,她刚要说话,一张嘴,吐出了一嘴的白灰。 她看起来就像个雪人。 沉桑放下右手,他的眼皮不再跳了,他睁大眼睛,努力迫使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沉桑裹紧了身上的单衣,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苏索边吐白灰边一脸愧疚地声说道:“这这这这不应该呀不至于呀” “真好。”沉桑说道,目光空洞如同行尸走肉。 “这个呢,其实和我说的也没差什么啦这个也是个洞,只不过有点大嘛”苏索绞着手指委屈巴巴道。 “‘只不过大一点?’”沉桑缓慢地转头看着一脸白灰的苏索,指着那面空掉的墙的手明显哆嗦,“我整面墙都没有了!” “没事啦我们赶紧从这个洞走吧!反正也是要逃走的嘛!”苏索自我安慰道,拽着沉桑打算走出去。 沉桑听到了正在赶过来的狱吏的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两个,这下麻烦了。 他挣开苏索的手,低声道:“你走吧,有人来了。” “你和我一起走呀!”苏索急道。 “我现在还不能走,我如果现在走了,事情就麻烦了。反倒是你,你的云散只对近距离的少数人有用,对那么多人没有用的吧。”沉桑忽然笑道。 苏索本来很着急,沉桑一笑,她倒冷静下来了。 “那” “我不会有事的。”沉桑说道。 苏索抿了抿嘴唇,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拿起沉甸甸的玲珑钻用轻功跑走了,一瞬间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沉桑目送着她的身影,心里想着,还好这面墙这边守备比较松懈,不然以她的智商,逃出去也是个问题。 “奶奶的!”狱吏们被面前的场景吓呆了,反应过来后破口大骂道,“这到底是干什么了你!” “我说我是放屁崩的你们会相信吗?”沉桑接近崩溃的边缘。 “你才放屁!你说我们会不会相信!”狱吏觉得自己不仅工作能力受到了侮辱,连智力水平也受到了侮辱,感到怒不可遏。 “那好吧,”沉桑叹了口气道,“我其实是在运送全身所有流动的虚无之风,使其得到充分的运动。” “你讲人话啊!”狱吏着急道。 “我在运功。” “你运功会把墙拆掉??”狱吏气得声音都变了。 “会的。”沉桑已崩溃。 “每次都会?” “每次都会。”沉桑说话已经有气无力。 狱吏果然说了那句压死沉桑脆弱心灵的最后一句话: “那你再拆一次我瞧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来吧,你再运功一下我们瞧瞧。”为首的狱吏头子竟然还带着几分期待。 沉桑冷静了一下,在内心盘算着,这下可能彻底凉了。 虽说自己是七门武门之首出别门的少门主,但是出别门的弟子们都是被因材施教的,各有各自擅长的地方。 比如沉桑,擅长使用刀剑,脑子快,动作也快,技法变化多端且不拘泥于前人剑法,可是他的内力却并不强。若这是近战,有一把长剑在手,这一圈的狱吏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可偏偏要让他用内力运功去拆掉这墙,这就算他回炉重造都未必可能。 但是还是试试吧。沉桑在心里把他所能想到的神仙都挨个求了个遍,希望他们一会儿可以显显灵。 沉桑摆起架势,躬着身子,双手逐渐向上慢慢抬至胸前。 他深吸一口气,从丹田处开始向上运气。 成败在此一举了。 也许是老天开眼,沉桑将汇聚于双手的内力发出的一瞬间,对面的墙倒塌了。 有几个离得近的狱吏又被溅了一脸的白灰。 狱吏头子吓得够呛,连连惊呼“少侠好武力”。 沉桑在众人惊讶佩服的目光中一一作揖,谦虚客气一番以后终于问出了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狱吏大人,我现在能换一间房间吗?” 狱吏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只是,换了房间后再不要运功了。” 沉桑问道:“在下可以住到左边这间里吗?” 狱吏又赶紧连连点头,似乎生怕他又会惹出什么事端:“好好好!” 一切安顿好以后,狱吏们又吆五喝六地都走远了。 沉桑等了一会儿,直到确定了狱吏们全部都走远了,这才轻轻敲了敲自己监狱房间左面墙壁的砖石,悄声说道:“在下虽不知阁下是何人,但很感谢阁下方才出手相助。” 左面监狱的人沉默了许久,过了一会儿,有一块砖石被他取了下来,沉桑俯下身去,看到了一张少年面孔,那少年他从未见过,从脸来看应该身材较瘦,眉眼说不上俊朗,却十分耐看,双唇紧抿,自有一股坚毅内敛的意味。 “我叫华言。”少年眼睛躲躲闪闪的,似乎是有些害羞。 沉桑却哈哈大笑起来,一点也不怕生:“刚才多谢华公子啦。我叫林二。” 华言看着沉桑道:“阁下怎知道刚才是我?” 沉桑笑道:“在下虽然武功不强,但也是能感知到那股忽然推入我体内的内力的来源方向的。” 华言似乎是在墙壁对面坐直了身子,沉桑无法透过砖块的空隙看到他了。 “华公子内力真是深厚。”沉桑道。 “一般而已。”华言又是隔了半晌,说道。 “华公子是凌门的人吧?”沉桑忽然问道,虽然华言看不见,但他依然面带笑容。 “你怎么知道?”华言的声音有一些变化。 “在下只是猜测而已,如果凌门能制造出玲珑钻这种笨重又耗人力的武器,那么必然也有异于常人的内力功法。”沉桑笑道。 “原来并非有确凿证据,是被你诈出来的。”华言也笑了,从砖块缝隙中露出了一双眼睛。 沉桑从缝隙中伸出手,笑道:“华公子若不嫌弃,交个朋友如何?” 华言轻笑着,说道:“这监狱中的朋友,怕是出去也没什么用了。” 沉桑刚要笑着回应,却忽然感觉手上一阵疼痛。 华言猛地握住他伸过去的手,内力之强不亚于他刚才出手相助的力道,若不是沉桑反应快顺势用自身内力抵挡住,怕是他的手会在瞬间骨头碎裂。 “阁下当真是什么林二?”华言狞笑道,“三年前的梅河战,我曾见过你的。出别门少主,沉桑大人。” 沉桑忍着痛说道:“华公子难道也要去花溪?” 三年前的梅河战,是风纹皇帝统治下几乎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场战役。 因为这场战役是少见的c七门联合围剿一方的战役,梅河战前夕,一切都相安无事地进行着,平静的生活仿佛会一直延续下去,可仅仅当夜幕降临,风纹皇帝的一纸诏书下去,七门便像早已准备好了一般全部汇集人马讨伐御东龙家。 当收到诏书以后,沉桑不顾父亲的阻拦,连上了十三道御书。他的御书中一直在恳求风纹皇帝能好好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龙家历经赤炎皇帝c礼声皇帝c与如今的风纹皇帝这三代,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地保护着皇族。哪怕是十七年前来犯的异族莽人,众将与他们部落缠斗时均无办法,龙家也是拼尽了全力保护着皇族冲出莽人的包围,利音战蛟河战希图战,这些都是史书中无法绕过的战役。那段时间,街巷里c山河间到处血流成河,老弱妇孺哭天喊地,哀鸿遍地,饿殍满盈,龙家的血是流得最多的,随处可见战死的龙的尸体,也随处可见身上累累伤痕但还在与莽人拼命鏖战的龙们,沉桑听人讲过,那时,风纹皇帝才只有七岁,龙家的人们为了保护他一人便死伤无数,那几千几百条的生命在他面前一个个逝去,龙家没有人可担得起“皇帝的恩人”这种称号,但那每一个护卫着他c甘愿为他献出生命的龙家战士们,都是年幼的皇帝的救命人。正是因为有如此大恩,龙家虽不在七门之中,却一直被武林中人与朝廷重臣所尊重敬仰,风纹皇帝曾经亲自来到契羽看望老龙主,还允许龙家举办一年一度的御龙节,这在其他家族,是可望不可及的恩宠。 得龙家者,可得七门躬身侍奉。武林之中,一时传开这样的话。无论皇亲贵胄c朝廷重臣,还是武林高手,都巴不得与龙家建立坚定稳固的联系,如此不仅可以得到无尽的财富c荣耀,还有强大的武力支持与令人眼红的政治势力。 龙家昔日的繁盛自不必说,御东的首富当属龙家,御龙节时千万只烟花与龙腾跃升空的场景何其壮观,龙家的门槛曾被踏破过多少回,没有人数得清,人们熙来攘往c有说有笑,龙家的少爷们出手阔绰c性格爽朗c讨人们喜欢,昔日竟还被评书的与演戏的瞧上,街巷里全是编撰的他们的故事在传唱。 可是这一切仅仅在一瞬之间,仅仅一夜,便全都灰飞烟灭了。 梅河战一夜以后,龙家几乎被全歼。 沉桑第二日默默走在龙家被抄得底儿朝天的偌大庭院里,他想着,前人们讲的当年龙家与莽人的战役中的死伤,大概也不会如今日这般惨烈了吧。 他没有看到活着的龙。连苟延残喘的都没有,他挪不开脚步,他只要一动,就会碰到一具龙的尸体。 沉桑刚收到诏书,在连上十六道御书以后,快马加鞭c单枪匹马地赶到御东,他没有跟着父亲的军队一起来,他在骑着快马时,心里全都是对姐姐的担忧。 皇帝要灭龙家,自会灭了全族。岂会有保全的道理。 姐姐的孩子才刚出生不久,她还没有好好地看看这个世界呢。 沉桑那时心急如焚,一向疼爱马儿的他居然一路抽着马鞭疾驰,跑死了八匹马。他骑马的时候,由于内心焦虑,有几次差点从马背上翻下来。 当他赶到时,看到的是冲天的烈焰在焚烧c吞噬着龙家的宅院。 他几近崩溃地四处找着姐姐,最后却只来得及看到龙治亲手杀掉了他姐姐。 “你干什么呢!”沉桑狂吼道,一边抱走姐姐怀里的孩子,一边一剑上前,正中龙治的胸口。 不,不可能这么容易的。龙治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这他是知道的。他想一瞬间杀掉龙治,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里面有蹊跷。 果然,龙治在倒下去的时候,死死地抓着他的肩膀,他边吐血边伏在他肩膀旁低语道:“快去花溪,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求你,沉桑,”龙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一丝笑,“求你帮我和影儿,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龙治说完这句话,手就滑落在地,没了呼吸。 次日,龙家从江湖绝迹,再无人提起。 龙家这个兴盛了七十八年的大家族,一夜之间,消失在了世界上。 门主还担心沉桑连上的十六道御书是否会激起圣怒,他一定不会知道,沉桑所书之事,风纹皇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过。 那日,风纹皇帝懒懒地伏在软塌上,寝宫里紫雾缭绕,老监用难辨雌雄的声音给他一封接一封地念着沉桑的奏折。 风纹皇帝漫不经心地听着,不时打个哈欠,不时逗逗身边的猫。 读了大概三封以后,风纹皇帝眯起眼睛,笑道:“瞒叔,你觉得,这个少主到底知不知情?” “老奴妄议,这出别门少门主铁定与龙家早有串通,否则不可能反应这么激烈。”老监恭敬道。 “不,他不知道,”风纹皇帝慢慢摸着怀里的猫,笑道,“正因为他不知道,他才敢给我上御书。” “不过,若是他知道了,早就不会给我写这么多令我头疼的御书了,他现在呀,有可能早因为帮助龙家拼死一搏,而尸臣大街咯。”风纹皇帝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华公子既然早在梅河战中见过我,又何必装出一副不知内情的样子呢,”沉桑活动了一下手腕,笑道,“若公子真的是凌门的人,那就说明,凌门也与此事有关。” “我是······因为杀了人。”华言声说道。 “华公子自己多保重吧,这世道,以后杀的人只会多不会少。”沉桑说道。 沉桑话音刚落,就被自己房间外的咳嗽声吓了一跳。 他刚才只顾着运功对抗华言的内力了,完全没察觉到附近还有人。 沉桑赶紧趴到门边,从栅栏的缝隙向外看。 他这一看,更加震惊了:居然是苏索。 不管她是不是装的,她此刻正靠着他与华言之间的墙壁呼呼大睡。 “这个人,我在梅河战也见过的!难道她也知道什么内情?”华言也将头探出来,问道。 “不,她······不知道。”沉桑看着苏索睡得正香的样子,实在很难相信她这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大姐会知道些什么。 其实沉桑c苏索c叶染自从四年前御龙节分开以后,就没怎么见过面了。苏索和叶染怎样沉桑不知道,但是他敢肯定的是,他和叶染再也没见过面,与苏索也仅仅是一些王族宴会会见到c偶尔会互相写写信而已,交情延续得实在不怎么样,但是,此刻沉桑看着苏索的睡颜,一点也不怀疑她,他是一个心思谨慎c不愿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可是他好像自从认识她开始,就对她有着超越别人的信任。这种信任,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可能只是因为她看起来智商不大高的样子吧,那样的女孩子,她的哥哥们还有父亲,一定也不会允许她受到世俗的伤害的吧。 睡着的苏索动了一下,身上披的外衫滑落到地上。 沉桑从监狱的铁栅缝隙间伸出手去,把外衫重新捡起来,披到了她的身上。 “阁下,您闪开一点。”华言冷声说道。 只一瞬间,沉桑与华言之间的墙壁,又c塌c了。 沉桑欲哭无泪,他已经习惯了。 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有这堵墙挡着,我怕我不能一招毙命。” 沉桑更晕了:“你在说什么,华公子?” “我要杀了她,”华言说道,“如果确实如你所说,她不知情,可她刚才在我们门外待了那么久,谁知道她听去了什么。” 华言说完,还没等沉桑反应过来,就开始运起功来。 他是想用内力杀掉苏索,就像用内力帮沉桑拆掉那堵墙一样。 沉桑根本来不及运功阻止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扑过去挡在苏索前面。 我真是疯了。沉桑扑过去的时候,心里轻叹了一下。 华言已经来不及收手了,他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沉桑。 华言的一掌重重地拍在沉桑的胸口,沉桑只觉得胸口一闷,视线开始模糊,整个世界在他眼里甚至有一瞬间的天旋地转。 沉桑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 “你管她干什么!”华言怒道,还带着一丝愧疚,“她万一真的听到什么,我和你都得死!” “华公子,请你三思,”沉桑一边说着,又“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华言的表情地有所缓解,“她叫苏索,是梦空门的大姐。你杀掉她,我们照样会没命。” 华言听了这话,终于回想起了梅河战中,他见到苏索时的惊讶。 她大概是梅河战里,屈指可数的c带兵打仗的女将领。 华言在凌门的时候就早已听说,梦空门大姐苏索射箭非常厉害,从来没有失误过,带兵打仗时总在高处一箭射中敌军首领的首级,军队里总是因为有她射出关键一箭从而挽回军心c奋勇向前宛如新生,所以苏索的弓弩在武林中被传为暗河的灯光。就算是她的哥哥们c还有她父亲,在弓箭上,也无法超越她。 可是,刚才若不是沉桑的提醒,华言早就不记得她了。 因为她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原本,华言很期待这位传说中的大姐究竟是何种英姿,但是在梅河战中,她只放了一箭,还失误了。 暗河之光,永无灭日。 但她那次却失误了。 她当时在追杀那万千红龙与黑龙之间的一条c极其醒目的白龙,按道理说,那条白龙那么巨大,与周围事物又那么明显地区分出来,她是不应该失误的。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犯下了她此生或许是唯一的一次射箭上的失误。 正是因为她的失误,那条白龙逃走了,再也没有人看见过它。 据说从没发过怒的风纹皇帝气坏了,当得知白龙逃走的时候,他竟然因为愤怒而杀掉了满屋子的宫人。 只听说,后来这位捅了大篓子的大姐倒是被她的哥哥们和父亲保护得很好,他们陪着她一同跪在裕粹路上,整整三天三夜地向风纹皇帝请罪。 三日后风纹皇帝从大殿出来时,根本见不到传说中动怒的影子,他依旧是半遮着自己的面孔,丹凤眼不怒自威又带着笑意,他上前搀扶起老门主,还慰问了几个少主战途劳苦,最后走到苏索面前,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当着梦空门门主的面说道,没事的,没事的。 “梦空门请协助朕抓住白龙,”风纹皇帝顿了顿,斜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看向苏索道,“抓到白龙,我定会叫他,生不如死。” 那时风纹皇帝的眼神冰冷至极,完全没有了笑意,就像冬日里寒冷刺骨的御北山峰。 苏索感受到了他眼神中那咬牙切齿又不好发作的恨意,但是她毫不惧怕他,她一直直视着他,圆圆的桃花眼中甚至还带着些许傲气和怒火。 “梦空门呀,七门之首,什么都好,”回去以后,风纹皇帝一边让宫人给他更衣,一边自言自语着,声音细腻而有磁性,“只是,那个丫头······” “真是让人讨厌呢。”风纹皇帝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抹让人看着胆寒的笑。 华言在看到苏索那失误的一箭以后,心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什么暗河的灯光啊,难道就是这个德行的嘛?我五岁的时候都可以射中那条白龙,她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居然射不中? 于是,苏索很不幸地,没有在华言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就算是梦空门大姐,又怎样?”华言心里有些发虚,但嘴上仍然很硬气。 “华公子,”沉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惨白,他不仅仅是因为中了华言那一掌损伤元气,也被华言的笨脑子气到了,“当日连陛下都没杀她,不就是忌惮她背后的力量吗?梦空门乃七门之首,这不是不无道理的,他们擅长制造暗器与毒物,擅长暗杀与刺探情报,正面对抗的实力也丝毫不亚于我出别门的玩乐者,陛下那日正是意识到一个问题:杀了她一个人不要紧,但是杀了她一个人需要承担的后果太大了。” 华言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沉桑的话。 沉桑咳嗽得很猛烈,华言坐下去,用内力给他运功治疗。 “多谢。”沉桑挤出一丝笑。 “别说话了,耗力气,”华言语气虽然很强硬,但还是有一些歉疚的,“这一掌也是我害的。” “若不是华公子在最后一瞬收住了力道,恐怕在下现在已经在阴间做鬼儿了。”沉桑笑道。 “闭嘴吧,”华言不好意思了,“你闭嘴吧啊。” “华公子下次来御南,出别门就是你的家。” “多谢·······” “华公子,从御南到你们御西的凌门远吗?” “不算远······” “华公子,我可以多去凌门做客吗?” “可以······” “听说凌门的姑娘可好看了,应该是风水养人,你觉得呢······” “不知道······” “华公子可有心仪的姑娘啊?” “······你别说话了行不行······” “行。” “连行也不要说!” “哦。” “哦也不要说!!’’ “我不是要告诉你我懂你意思了嘛!” “你不用懂我意思!!!” “那就是说我可以继续说话是吗?!” “你,你给我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哦不,其实应该是,当清晨的阳光已经快要变成正午的阳光的时候) 她先是动了动身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缓慢而冗长无比的哈欠,又靠着墙赖了一会儿,终于,你以为她要站起来了吗???没有!!!她只是,用迷迷糊糊的声音唤了一声:“青儿!青儿!给我更衣!!” “这儿可没有人给你更衣。”沉桑无奈地看着她,说道。 “你谁啊?”苏索显然还处于没睡醒的迷糊状态里,沉桑的脸在她眼中忽明忽暗c形状不定了好久,终于,她看清了他的脸,使劲儿用手捏了他的脸一把。 “你干嘛!”沉桑疼得脸都要拧成一团了,龇牙咧嘴道。 “你你你,你还活着!”沉桑翻了个白眼,看着苏索那惊喜的样子,那浮夸的演技,默默点了点头,“你都不知道,我回去担心死了!我以为他们会把你抓起来严刑拷打,最不济也是一头杀死!” “你能盼着我点儿好吗?”沉桑气道,“再说,什么叫‘一头杀死’啊!你好歹也是个大家族的姐,说话能不能有点学识修养???” “沉桑,我跟你说哦,”苏索对他的指责完全不为所动,更准确地说,她无视了他对她的指责,她继续保持着刚才精神亢奋的状态,说道,“我回家以后,怎么样都睡不着,我天还没亮就又过来了!我——” “——你等等!”沉桑歪歪头,似乎觉得哪里不对,“你不会······又拆墙了吧?” “这次我没有!”苏索乐开了花,一脸得意,“我这回可是正大光明地走的正门。” “守门的狱吏们怎么可能让你进来呢?”沉桑一脸疑惑,随后又一脸“不是吧”的表情,鬼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你······不是吧·······” “去!”苏索脸一红,跺脚道,“你想什么呢!” 沉桑依然不为所动,用怪怪的眼神看着她。 “本姐才不会干你想的那些龌龊事呢!”苏索冷哼道,脸儿侧向一边,“我只是,给了他们一点钱。” “一点钱?”沉桑丝毫不相信她运用的这个词汇,“你到底给了多少?” “不多,一人十万银币。”苏索说得轻描淡写。 “十万???”沉桑的表情绝对是他此生最为震惊的表情。 “怎么了?”苏索有些急道,“我从来没给过别人赏钱·······沉桑,你应该懂这种给赏钱的门路吧,我,我是不是给少了······” 沉桑瞪圆了眼睛:“你关心的原来是这个事儿吗?!” “难道我真的给少了?”苏索急得似乎都要跳脚了,“你说他们万一以后出去,会不会都说梦空门的姐抠门啊!我要没脸见人了!” “你相信我,”沉桑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他按住了在铁栅外吵得跟个媒婆一般的苏索的肩膀,一字一顿地说道,“索儿,你相信我,他们只会想给你立碑写传。” 苏索原本像只气急败坏的孔雀一般蹦来跳去,沉桑一按住她的肩膀,她立刻安静下来了:“哦,所以说,我给的钱数是没有问题的是吗?” “索儿,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儿吗?”沉桑恳切地看着她道。 “嗯,你说!”苏索答应得倒是很快。 “我求求你,将来千万c千万c千万c千万c千万c千万不要嫁给我。我出别门家业,实在养不起你这样的媳妇。”沉桑装出一副很认真祈求的样子说道。 “沉桑!!你说什么呢!”苏索虽然有些生气,脸却忽然红了,嘴角漾出一丝笑容。 “我是认真的。”沉桑没有憋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一边捂脸一边说道。 “沉桑,你刚才叫我什么?”苏索挑眉问道。 “苏索。” “你明明有几句叫我索儿的!” “你开什么玩笑,我叫的就是苏索!” “明明是索儿!我都听到了!不信你问那个蘑菇!”苏索指着蹲坐在角落里的华言,说道。 华言的嘴角明显被这个外号气得抽搐了一下,回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在下,凌门华言。” “你不就是那个拆墙的蘑菇吗?”苏索笑道。 沉桑没忍住,也笑出了声。 华言的脸色越发难看:“有完没完?” 沉桑忙边笑着边打圆场:“华公子你别生气,她这个人被人惯坏了,说话没有脑子。” 沉桑边笑着边说话,气儿一时间有点没顺过来,呛到了,又是好一阵咳嗽。 这一咳嗽,又有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苏索的笑容忽然没了:“你怎么了?狱吏们果真虐待你了?” “没有的事儿。”沉桑笑笑,叫她不要担心。 “你都吐血了!”苏索有些生气了,“到底是谁干的,我要去找那些狱吏问个明白!” “你别去了,是我打的,”华言走上前来,比苏索足足高了一个头还多,沉桑示意他别说话,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完全无视了沉桑的眼色,“我本来是要杀你,他挡在你前面,挨了我一掌。” “就你还杀本姐?”苏索提高声调,气势一点也不输,“你就算站在百米外,本姐的箭还是可以射到你!你有什么事找我说就好,何必为难我朋友?” 沉桑再次处于崩溃的边缘:天哪,这两个祖宗,一个没脑子,一个还巨耿直,这两个智商捉急的家伙碰到一起,可怎么办好。 “苏索,咱们俩不熟,所以不算朋友······而且······华公子也不是故意要打我····我们这个事儿就和和美美地解决掉好不好······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好不好?”沉桑努力挤出一些勉强算得上灿烂的笑容,哄着他们两个,心里在说这么贱的活儿我以后可不会干第二次了。 “你的箭法好,估计只是因为你是梦空门大姐,别人都要吹捧你吧!你的箭法若要使真的好,怎么会连条白龙都射不中?!”华言冷笑道。 沉桑心里连连叫苦:祖宗啊,你为什么非要戳她痛处,本来已经很难缠了。 沉桑原本以为这会变成一场鸡飞蛋打的闹剧,结果却出乎他意料。 他已经做好迎接血淋淋的现实的准备了,可他等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觉得奇怪,看了看苏索。 她抿紧了嘴唇,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她的身体紧绷着,甚至有些发抖。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沉桑,又忍住没有说。 她最后只是默默坐下,靠着铁栅缝隙看不到的墙壁,许久许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沉桑那个时候就发现了:虽然这女孩儿一身大姐的臭毛病,但是当她真正感到痛苦的时候,她反而喜欢一声不吭独自忍受,就像此刻她躲在他们的视线盲区一样,在她真正难过的时刻,她都会自己为自己铸造一个坚硬的外壳,然后她整个人缩进去,许久许久都不会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沉桑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把他们两个人的恩怨调节好。 沉桑思前想后,总归觉得还是苏索更容易和自己搭话一些,便凑到苏索靠着的墙前,问道:“你刚才只说每个狱吏你都给了十万银币,难道只是让你进来的?” “对啊,”苏索气得声音都有一些哑了,“他们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跟我说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只要不带走犯人就好。真是对不起哦。” 苏索没好气地说道,回头对沉桑做了个鬼脸。 有救,沉桑想道,她还肯对自己做鬼脸,说明有救。 “你说你好好的府宅不待,非跑这里来吃牢饭受苦遭罪的,何必呢?”沉桑一脸疑惑道,“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你不要胡说行不行!”苏索气得又站了起来,她缓了缓,又坐了下去,嘴上声嘟囔道,“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到底喜欢谁。” “我知道呀,你喜欢叶染呀。”沉桑笑道,笑得让人想揍他那张看起来刚刚大病初愈c面色惨白的脸。 “你,你你你,你不生气啦?”苏索一时间都忘了生气,惊呼道。 “我当时只是在做戏而已,何必因为这个跟你生气。”沉桑笑着摇了摇头。 “你,你!”苏索气坏了,吼道,“要不是因为你当时和我生气,我会一直心里愧疚兮兮的?!我会巴巴地跑过来救你逃出去?!我会买通狱吏们,让我在这里陪你?!!!难道我脑子坏了,不睡自己的床,陪你在这里受冻!!!” “我看你靠着墙睡得挺舒服的呀。”沉桑笑得更加欠揍了。 “你!”苏索伸手指着他,但是奈何嘴没有沉桑那么灵,气得只好把手放下,怒道,“算了!!!” “索儿,别生气啦。”沉桑把头凑过去,哄她道。 “那你说,你当时为什么要跟我生气!”苏索噘嘴道,“是,我是知道你姐姐被她······她丈夫杀死了,你心里难过,我就一直以为你讨厌龙家,我以为我帮了龙家c帮了叶染,你会恨我,我从在问贤馆见到你时起,心里就一直惴惴不安的,生怕你和我生气,可你呢!你呢!你还,骗我!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吗!” “好啦好啦,我错了好不好,我错了。”沉桑继续赔笑道。 “那你必须跟我解释!”苏索气得眼泪都出来了,鼻子一抽一抽的。 沉桑看到忍不住笑了:“解释什么呀?” “解释你为什么当众和我生气!”苏索哭得抽抽搭搭地,还不忘瞪沉桑一眼。 沉桑只好压低声音,凑近她的耳朵,说道:“我是为了······能去花溪。” “去花溪?”苏索惊讶道,“那里不是早就被——” “——是的是的,你点声呀。”沉桑赶紧点头道。 苏索赶紧捂上了自己的嘴巴,但两只大眼睛仍然难以置信地看着沉桑。 沉桑知道苏索惊讶的原因。 花溪原本是御东的一个繁荣的城,因为其靠近御东的契羽龙家。甚至可以说,花溪与契羽这两个城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花溪城中有一世家大族,名为玉家。玉家虽然不如龙家地位权势那么高c影响力那么大,但也是御东的名门望族,更重要的是,玉家是龙家唯一结盟的家族。 原因很简单:龙家需要玉家。 龙族成员在其成长过程中,总是会碰到一个共同的问题,他们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状态。 当他们的能力很弱c还不足以熟练操纵自身的龙化状态时,则他们龙化的时候会进入混沌,即处于一个迷茫黑暗的状态里,在混沌状态的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他们只会不停地发疯c疯狂地屠杀与破坏一切,原本他们是不可控制的。但是玉家和龙家是相伴相生的两个大家族,据说每个玉家的家族成员身体里,都有一块神玉。一块神玉对应着控制一条龙,玉龙相生便是这么个道理,龙家的每个人,都有其对应的玉师来克制自身的混沌状态。如果龙对应的玉师死了,则龙将一辈子难以使用龙化状态了。 因为,若没有玉师控制,则龙进入混沌状态以后会过度消耗自身灵力,最终会力竭而死。 玉家与龙家是不可分割来看的,他们可以说,是一个整体。 当年梅河战时,与龙家一起被屠戮殆尽的,还有玉家。 玉师一直以来都是受龙的保护的,然而,七门与朝廷的大军首先冲到了玉家,屠杀了玉家所有的玉师,再到龙家,展开了另一场屠龙大战。 沉桑曾亲眼看见,他们撒下风堂与凌门联合制造的掩天,那把无数龙入其中,龙们无法像大龙一样,即便失去玉师还可以勉强自我克制灵力的暴走,龙们只能挤在里,处于混沌状态的他们相互厮杀c凄厉哀鸣,最终都因为灵力耗尽而同归于尽。 即便是那些骁勇善战的大龙,失去了玉师的克制,最终也会因为灵力消耗过度而筋疲力尽。 有的大龙在天空中正鏖战着,却忽然像被箭射中一般,整个巨大到可以遮天蔽日的身躯轰然倒下,砸在地上,扬起层层灰尘,压死了来不及躲闪的士兵们,龙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即使是死了,即使是被地上的其他犹如矮人般的士兵们一拥而上c被武器插满全身坚硬的皮肤,即使是再也喷不出火焰与寒气,他们的眼睛也要睁着,怒视着敌人与这个不公的世界。 沉桑深深地敬佩着这些龙。 从他们的眼神里,从龙治临死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里,他更确定了:这仅仅是一群被冤枉的忠心耿耿的人,被他们的陛下伤得失望透顶c死不瞑目。 昌西门少主西门凛是他的好友,凛负责带头对付老龙主和他的儿子们。 沉桑有时候也觉得怪奇怪的,这个昌西门原本是七门中出商人与文人最多的门派,怎么就有了凛这么个勇猛善战的少门主呢。 “最后杀死老龙主的时候,我叫我手下去做的,“凛回来以后一直闷闷的,一点也没有因为打胜仗而高兴,这可很反常,“我实在看不下去,很奇怪吧,我当时一点也不想杀死老龙主。” “老龙主对我们昌西门有恩,他曾经救过我父亲,父亲教育我不可对恩人恩将仇报,可陛下当时指派我去杀掉他呀······”凛很沉重地说道,“我这辈子没见过像老龙主这么让我尊敬的前辈了。” “我带着十万大军,他只是一条龙。他与我们厮杀到最后一口气,当他奄奄一息倒在地上时,你知道吗,他都无法维持龙化状态了······他就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c浑身刀伤c剑伤c烧伤的老人,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点也没有怨恨我,他一定早就知道我也是个奉命做事的无能之人,他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对我狂笑不止,他跟我说······他叫我杀了他,他说如果我不杀掉他,陛下会怪罪我。” “他说,人各有命,他们龙家命里无愧。” 西门凛非常动容地跟沉桑讲自己的经历的时候,沉桑也渐渐回忆起了临死前龙治的眼神:那么决绝c干脆c清澈c坚定,问心无愧,坦坦荡荡。 沉桑每次回忆起龙族每个族人死亡时的眼神,就难以入眠。 当他入睡时,地狱中似乎就会有无数双亡魂向他伸出双手,祈求他帮他们伸张冤屈,怨他为什么不帮帮他们。 沉桑早就下定决心要查清隐藏于这背后的一切,就算不为别的,他至少,也要为姐姐查到一个真相。 可是,朝廷在梅河战的第二天,就封锁了契羽和花溪这两座城镇的城门,将这两座城镇的居民赶到了别的城镇生活,这两个城镇一夜之间便成为了两座鬼城。 只有两种人可以进去,一种是守卫的士兵,一种则是进到里面干苦力活的囚犯。 其实沉桑根本就没见到过白龙,他之所以撒谎犯下欺君之罪,是为了变成囚犯,进到花溪内部打探情况。 那么既然是囚犯,为何非要欺君呢?犯个错误不就可以了吗?为何要这么不要命呢? 答案很简单:沉桑想要撞一下,他想知道,朝廷现在是否也和他一样,不知道白龙的去处,这么一撞,看来朝廷真的也毫无线索。 而且更可以确定一件事:朝廷想要杀掉的,只是白龙而已,有可能整个龙家,都只是为了这条白龙陪葬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老门主苏琦和门主苏林相视一笑,又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丫头片子自从悔婚后就连续两天不见了踪迹,昨天半夜的时候,据她的侍女青儿说从偏门回来过一次,天不亮就又出去了。 老门主与门主虽说早就习惯了苏索这爱出去玩闹的性格,但冷不防看不到她,还是满心担忧。 “野孩子,这是又跑到哪里疯啦?”门主苏林等苏索稳稳从马上跳下来,张开怀抱问道。 苏索一下子扑进了门主的怀抱,脸儿因为高兴而涨的通红:“爹爹,女儿这不是回来了嘛。” 苏索抱完门主,又要去抱老门主。 苏琦虽年事已高,但身手依然很矫健。 他一闪身躲开了苏索的拥抱,苏索打了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爷爷!”苏索假装生气道,“你怎么总是这样呢!” 苏琦用长满皱纹的手指刮了一下苏索的鼻子,笑道:“你这孩子之前悔婚的事儿,我在人前给你留面子没说你,还真的以为这事儿就结束啦?” “爷爷,你何必逗她呢,这件事上索儿也没做错嘛!” 苏索都不用回头,就已经笑了起来。 “二哥哥!”苏索笑着转过身,清脆地喊道。 是二少爷苏茶。 苏茶是梦空门制毒的高手,他在毒药方面的造诣,连风堂的昂扬堂都要逊色三分。昂扬堂是风堂引以为傲的制毒基地,而昂扬堂的许多制毒师都师出于梦空门的平纹司。而苏茶,便是平纹司司主。 平纹出手言,百鬼无声向 他长得瘦高,眉眼有些女子的媚态,或许因为擅制毒的原因,即便他是笑着的,也让人觉得阴冷可怖。 可苏索却从不觉得她的二哥哥有何可怖之处,那是因为,苏茶对她的笑容从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阴鸷。 此刻,他正站在大门后,带着宠溺的笑容对苏索点了点头。 这笑容只持续了几秒钟,就又换成了他平日对苏索的那幅面孔:“悔婚的女孩儿还是不要在娘家待着了。” “你!” “要是我,我会羞愧至死的。”苏茶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夸张说道,老门主与门主都被逗笑了,只有苏索被气到了。 她喊到:“二哥哥!我都两天不在家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我,反到这里打趣我!!!” “谁说你二哥哥不关心你的?”另一个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门后又多了一个人影,“他呀,昨天可是差人问了青儿好几遍,直到问到你从偏门回来才去睡的。” 苏茶被人戳穿了心思,有些不开心地看着旁边的人:“苏阳你再胡说我就给你的猫下毒。” “我们家大房才不怕你呢,你只管随便下,反正我都能解开。”苏阳撇撇嘴道。 “大房是?”苏索挑眉道。 “哦,我昨天新捡的猫。”苏阳轻描淡写道。 “三哥哥,咱们家已经有一百只猫了。”苏索一字一顿道。 “那怎么了?”苏阳耸耸肩道,“你之前还花钱养了那么多流浪儿呢?自己钱不够,还不是我巴巴儿地跑过去给你送的?” 苏索本想再顶两句嘴,但是无奈旧账被苏阳翻出来了,再说自己还欠着苏阳钱呢,只好表现得乖一点。 “三哥哥,不要老是揭我的短嘛。嘿嘿。”苏索赔笑道。 “对了,你一共欠我一万三千七百银币和四千铜币。鉴于你今早还贿赂了狱吏们,一人十万银币,我看你真是疯了,你这三个月的月例就不要想了。”苏阳坏笑道。 “三哥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苏索声音已经空洞了,双眼失神道。 “我手下管着双神司,要知道你这点事儿还不是一刻钟的事儿。”苏阳冷哼一声,又继续冷笑道。 梦空门的双神司,一个连史官都不知该怎么描述的组织。 因为双神司没有一个固定的业务范围,他们既负责同皇亲国戚c达官显贵保持友好的关系,又有着和风堂一样令人咂舌的拦截信息系统,而在历代暗杀事件中,又总能看到双神司神秘的影子。 正因为梦空门的双神司是这样一个全面又令人胆寒的存在,所以双神司司主姓甚名谁,而双神司由谁统领,无可置疑地成为武林与朝廷共同关注的一件大事。 苏阳作为门主苏林的三儿子,年纪轻轻,才二十一岁便接下了双神司,起初人们还偷偷在窃笑如此年轻的毛孩子怎能压得住双神司的那些老鬼们,可苏阳接管双神司的第一天,便让他们彻底改变了看法。 三少爷进了司门之后便只留下了老成员们,赏赐一人一盏茶。众人都在纳闷儿,等着看他笑话的时候,他忽然释然一笑。 “薛伯伯,你上月擅自克扣辖区银币十万,我限你下月今日悉数还上,若凑不齐,变卖您受贿得来的北凉城田地就有了。” 薛平被吓得汗如雨下,不敢再喝茶了。 “孔伯伯,我父亲不爱管你那些风流艳事,我自然也不会管,只是——下次再去香紫堂,放规矩点。” 孔顺也被吓到了,他几日前去香紫堂相中一个新来的姑娘,与风堂的人争,没成想竟将风堂的人打死了,幸亏对方只是风堂等级低的成员,再者风堂忌讳着梦空门的地位,将此事隐瞒了,没闹出什么大事。孔顺本以为三少爷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毕竟门主都不会因为此等事责罚他,更何况他一个孩子呢。 “孔伯伯,我父亲懒得管你,是因为他万一看倦你了,一刀杀掉便是。我不一样,我想你活着。”苏阳笑呵呵地说道,但孔顺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比他父亲还要浓重的杀机。 “哦对了,瞧我,我差点儿忘了个人。刘曲伯伯!”苏阳假装忘记什么一样敲了敲脑袋,说道,“来,带上来!” 刘曲被捆着进了司内。 一开始刘曲还哭着喊着说自己冤枉。但是苏阳不紧不慢地一一说着他是如何和其他六门联络,又是如何帮助其他六门接下暗杀等案件,又是在几日几时几刻和何人有过交集刘曲的脸色渐渐变了,他开始跪地求饶,额头在冰凉的地上砸得全是鲜血。 “刘曲叔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呀,您能做出这种事,我真的很失望。”苏阳假装哀伤道。 “三少爷,三少爷”刘曲哭着去拽苏阳的衣服,“三少爷” 苏阳不为所动:“让我想想,我门第四律怎么写的来着:叛逃者,留其命” “三少爷,您开开恩吧!”刘曲开始发疯般声嘶力竭地哭号起来,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那条律令,“三少爷,我看着您长大呀三少爷,您开开恩吧!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 苏阳冷冷继续道:“‘留其命,但屠戮殆尽其族人。’” 刘曲不动了,他呆呆地跪在地上。 “刘叔叔,我留你一命,要你为你死去的妻儿c子女c父母,好好地活着吧。且你这辈子,都休想逃出梦空门的手掌心。代替他们,好好活着吧。”苏阳低垂眼眸看着刘曲,像看一条带着疫病的狗。 “从我很的时候,我的姆妈就说我是个善良的孩子,从不杀人,”苏阳摆弄着自己精致修长的双手,漫不经心道,“但我觉得姆妈错了。” “我从不只杀一人。” 苏阳话音刚落,司内便无一人继续喝茶,众位大人全部跪伏在地,高呼“司主”。 苏阳轻笑道:“你们看,差几个字是不是差很多呢?” 于是,年仅二十一岁的梦空门三少爷苏阳名扬武林,一时间无人的气魄可与之匹敌。 因苏阳当司主第一天便杀光了刘曲全家,江湖人称灭族者。 “我一点也不喜欢我这个外号,理解力不好的人会以为我是灭掉自己家族的那个人。”苏阳对苏索开玩笑道。 苏索作为梦空门的大姐,早就知道父兄在治理门内事务上的冷酷无情,她理解苏阳的做法,但无论过了多久,她都永远无法赞同这种做法。 但是苏阳无论做出多么残忍的事情,他都尽力不让苏索看见,他总还是最疼爱妹妹的,即便老练如他,见惯了江湖的血雨腥风,也依然希望苏索能保留着一点纯真。 “你知道怎样能让我对你好一些吗?”苏阳坏笑道。 “怎样?”苏索期待地问道。 “帮我养猫,处理它们的屎尿。”苏阳轻笑道。 “哦呵呵呵呵呵呵”苏索假笑道。 下一秒钟,她立刻不笑了。 她看到了她大哥哥苏堂。 苏堂掌管着梦空门最主要的武力部门烈野司,那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唯一能与全部玩乐者抗衡的组织。 烈火八方,熊熊野上 大少爷自幼习得一手好刀法,他的武器雪魂刀拿出之时,无论多么厉害多么数量不对等的敌人,都会倒在他的刀下。 苏堂性格刚烈,严肃少言。 正因如此,他在苏索眼中,是一个比父亲还要严厉的兄长。 都说长兄如父,苏索倒觉得,苏堂这个长兄比她父亲吓人多了。 “大哥哥。”苏索怯怯地叫了一声。 “为何悔婚?”苏堂质问道。 “啊?”苏索哆嗦了一下。 “我问你,为何悔婚?”苏堂厉声道。 “大哥,这算个什么事儿嘛。”苏茶笑道。 “这有损我门清誉。”苏堂沉声道。 “我门本来就没什么清誉,”苏阳讪笑道,“若是有,也早就败光了。大哥,苏索就是个丫头,何必揪着这件事儿不放呢?” “可是,当众悔婚本身就是不诚信的!”苏堂有些生气道,看着缩成一团的苏索,声音有些软下来,“之前风堂求亲,我虽然不同意,但我以为你喜欢,就答应了。哥哥什么都依着你,想要你开心,你怎么c怎么反倒丢我门的脸面呢!” 苏索刚要反驳两句,却被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 “大哥说得是,弟弟也认为大姐被娇惯坏了,是应该受到点惩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嫌隙暗生的家族 他并非梦空门苏家的亲生孩子,他是苏家的养子。可能因为是养子的缘故,所以和苏家的其他孩子没有那么亲近,老门主与门主倒也真心待他,给他武林中人所期冀的一切荣华富贵,但他从觉得自己与苏家人之间,有一道肉眼看不到的巨大的鸿沟。为了逾越这道心中的鸿沟,苏琼总是刻意讨好苏家人,但这样做的后果却总适得其反。 果然,苏堂听到苏琼的话后,皱了皱眉头。 “我大哥想要怎样教训妹妹那是他的事,你管得着吗?”苏茶上前一步,冷哼道。 “但苏索当着武林众人的面答应了风堂的求婚,现在又悔婚,对我门信誉的确有损。”苏琼也不示弱地说道。 苏琼话音刚落,一直没有说话的苏琦开口了:“琼儿,此事你不要怪罪索儿了。” “爷爷!”苏琼喊道。 “琼儿,索儿一向任性惯了,我们这些做父兄的也在管教她,只是,这次她悔婚灭灭风堂的气焰,也未尝不是好事。”苏林也说道。 “爹爹”苏索看到父亲和爷爷这么护着自己,还是很感动。 “可是爹爹!”苏琼着急道,“苏索这次悔婚就算了,她一个梦空门大姐,整日和一些市井混混厮混,还总是出门打架斗殴的,您也不管吗?!” 苏索逼上前一步道:“你怎样说我都可以,但是苏琼,我不许你说我朋友们是市井混混!” “哼,苏索,你当真以为你是梦空门大姐,你做什么事就都可以被人认可吗?黑狗c田狐那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每天和这样的人一起玩耍,你今天打个架也就算了,难道日后你杀人放火也要回家避难吗?!”苏琼句句逼人道。 “黑狗和田狐都只是想活着,他们只是偷了几块饼而已,后来干苦力活也都还上钱了,你怎么总是揪着这个不放!我和那些武林的痞子流氓打架是因为他们虐待难民,并非为我自己出气!别说是那群痞子流氓,就算是你,敢在我眼前虐待难民,我也会用马鞭抽你,你信不信!”苏索怒目圆睁道。 苏林呵斥道:“索儿!怎么和你哥哥说话呢!” 苏索只是愤怒地瞪着和她一样愤怒的苏琼。 “好啦好啦,”苏阳轻轻拍了拍苏琼的肩膀,笑道,“索儿的事儿我们自然会管的,只是你之前挪用梦空门制药钱这一条,你打算何时还呢?” 苏琼立刻慌了阵脚,连声道:“苏阳哥,我那只是借用,不算挪用吧” “不算挪用的话,那我限你三日之内还上来,不过分吧?”苏阳笑道,“还有啊,苏琼,你要明白一点,索儿在我们家里,就算任性,我们也会护着她。”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是个任性的孩子,对不对?”说完,苏阳宠溺地摸了摸苏索的头,苏索对着他爽朗地一笑,继而点了点头。 “再说,风堂之前总是明目张胆地克扣我们的武器,苏启因为上次克扣武器的事儿现在还卧床不起呢,我倒是听说,”苏阳轻轻捻了捻手指继续道,“苏琼你和风堂在此之前,过从甚密呢。那看来今日会和苏索这么生气,也是有一定原因的咯?” 苏阳说完挑了挑眉,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但苏琼却笑不出来了。 老门主和门主脸上一副对苏阳所说之事了然于心的表情,苏琼看了一眼他们的表情,心就早已凉了半截。 早知道苏堂苏茶苏阳乃至苏启,都不屑于与自己这个养子为伍,却不知自己在他们眼中却是这般不值得信任,不被同辈信任就算了,连父亲和爷爷都对他有戒心,他忽然感到胸中闷得慌,似乎有巨石压在胸口,他感到满腔的苦楚涌上心头,却没人能诉说。 可他却没有想过,这嫌隙是怎样生出来的,苏家的孩子们为何会对他有如此戒心,这些孩子虽说手腕老辣,但终归对于心思至纯之人仍是保留着温存的。若他能保持善心努力融入家庭,早不至于今日这般地步。 苏堂终究还是拿出了大哥的威严,他走上前,拍了拍苏琼的肩膀,沉声道:“苏琼,索儿此事做的是过火了,我会教训她的,你先退下吧。” 苏琼自知再这么争执下去也不是个结果,只好对着父兄们一拱手,躬身退了出去。一边退着,仍不忘瞪一眼苏索。 苏索梗着细长的脖子,站得像棵松树一般。连苏琼退出厅堂许久,她仍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好啦!”苏茶笑着,一把揽过她的肩膀,“人都走那么走啦,还倔着呐!” 苏索回头看了看苏茶,不知道有些话到底该不该说,沉思片刻,觉得还是当着父兄的面说出来比较好。 “爷爷,父亲,哥哥们,我这次,想要跟随着沉桑,一起去一次花溪。” 她话音刚落,便扫到爷爷与父亲的脸色都变了,就连一向爱开玩笑的苏茶,脸上都现出担忧的神色。 苏堂更是脸涨得通红,看样子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苏堂,且慢,”老门主抑制住苏堂,叫人把门插上,带着一行人走进内室,这才开口道,“孩子,这回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苏索!”苏堂厉声道,“你可知道花溪那是什么地方,岂是你随意就能去的!” 连一直很沉稳的门主苏林也有些生气道:“索儿,以前父亲什么都纵着你,连悔婚也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可是去花溪这件事儿是绝对不行的,那是要丢命掉脑袋的事儿啊!” 苏茶夹在父亲和妹妹中间,有些左右为难道:“索儿,你可早就考虑好了?” “二哥哥,我早就考虑好了。”苏索目光坚定地看着苏茶,苏茶的目光反倒有些躲闪起来。 苏阳没有说话,他仔细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起初,他有些担心,但是当他看到爷爷的反应时,他就知道,这件事没什么问题了。 果然,苏琦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慌不忙地笑着说道:“你们不要阻挠她了,索儿此行,是我要求的。” “父亲!” “爷爷!” 苏堂和苏林齐声道,语气里有些要他三思的意味。 老门主温和地呵呵笑着,但眼神如火炬般:“索儿不了,十八岁了,总是被你们保护着也不是办法,是该叫她出去历练历练了。” “爹,你想叫她什么时候历练不行,偏偏去花溪”苏林声对着老门主说道,只怕若不是老门主,他说话的语气才不会这么客气。 “苏林,你有没有想过,风堂为什么逐渐开始不把我们梦空门放在眼里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梦空门为七门之首,天下武林的龙头之位,然而陛下却不要我们协助抓龙,偏偏要与比我们弱许多的凌门合作?” “兴许是因为凌门的武器多,种类全吧”苏林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了,他开始陷入了沉思。 与莽撞的苏琼不同,苏林身为梦空门门主,是善于接受正确的见解的。 “难道”苏林忽然像弄懂了什么一般,反应很大,“难道陛下有意疏远我们?而扶植凌门与风堂这些原本不起眼的武林门派?” “不止吧,父亲,”苏阳抱臂说道,“您有没有想过,风堂和凌门,都是以擅长制作上等武器而闻名的?” “武器,乃兵家的根本。现今边境又没有战乱,难道是为了威胁我们梦空门的龙头地位吗?”苏堂也反应过来,说道。 “我老了,却也能理解风纹皇帝如今的野心,一如我当初雄心勃勃的时候,”苏琦笑道,似乎早已看淡了生死,“咱们陛下的心思,可不止是防范我们,连远在御南的出别门,也早就在他的抑制范围内了。” “出别门少门主与索儿相识,从双神司的情报来看,这个少门主似乎也早就发现了当年梅河战的端倪,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助他一臂之力呢?”苏琦笑道,喝了一口茶。 “爷爷,其实索儿通过这两天的接触,也察觉到了他要去花溪的目的,索儿这次随他前往,一定不会令爷爷失望的。”苏索一拱手,像极了边关的战士。 “好!”苏琦朗声笑道,“我们家索儿可不是那寻常深居闺阁的女子!” 继而,苏琦脸色一变,往事浮上脑海,令他久久难以忘怀:“我们虽与龙家没什么交集,但是龙家曾也是盛极一时的大家族,转眼间功夫说没就没了,怕只怕,我们梦空门也是这个下场。” “我梦空门百年来循规蹈矩,为陛下的江山尽心竭力打拼,若忠诚的背后无法换来信任,那又会是另外的历史故事了。”苏琦慢慢道,眼里忽然闪出一丝凶光。 “早知道你看不住,没想到这次倒和爷爷串通好了。”苏茶和苏索爬到房檐上,他望着圆圆的月亮,语气轻松地说道。 “二哥哥,你担心啦?没事的。”苏索笑着安慰他道。 “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怎么会不担心?从到大,我都是一直在你身边安插密探啊镖局雇来的人啊暗中保护你,哪次你闯祸没有人护着你?只是这次不一样,花溪那个地方荒凉又危险,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苏茶定定地看着苏索。 “嗯,我知道。” “我知道爷爷为何选中你,我们这些兄弟都担负着梦空门的主要职务,只有你无事一身轻松,也只有你随便出去,陛下不会心生疑虑。” 苏索没有回答,默默等他继续。 “你拿着这个。”苏茶从颈上摘下一枚红色的玉佩。 苏索认得那东西,那是价值连城的鱼吻佩,世上只存不到五块。鱼吻佩一辈子只有一个主人,当它的主人讲它交付给别人,只要那个人处于危难,它的主人便会感应到。 “这个玉佩真好看,碧绿碧绿的,”苏索拿着把玩道,“谢谢二哥哥!” 苏茶凝望着苏索许久,最终说道:“它也会变色的,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哦?是什么颜色?” “当它的主人死去时,它会逐渐变成红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四年前的往事。 她此次前去花溪,并非完全是因为暗中受到了爷爷的嘱托。 她闭上眼,四年前的往事仍历历在目宛如发生在昨日。 四年前的梅河战,也是一个七月七日。 龙家在这个日子里本应该人满为患c无比热闹,可是历史是如此地讽刺,龙家在这一天得到荣誉,也在这一天消失殆尽。 人们都说,叶染原本七月六日都在御西的,是七月七日梅河战打响以后不管不顾飞回来的。 原本,叶染的存在一直被龙家掩盖得很好,可是当七月七日那天,人们在一片熊熊烈火中看到腾跃而起的白龙时,武林第二天便无人不知叶染的存在了。 霎时间,武林与朝廷掀起了一股共同搜寻白龙的热潮。 苏索那时看着整日心思重重的父兄们,便已经猜到:白龙的出现,意味着一个对于武林和朝廷的c巨大的威胁。 苏索在四年前的七月,曾见过叶染一面。那是在四年前御龙节之后c梅河战之前,苏索与叶染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也就是从那次见面,苏索便再也忘不掉叶染了。 四年前,梦空门无人能约束的大姐苏索因为不满足于在自己家和师父们学习武功,便自己单枪匹马地赶到连年征战的御西,希望着有朝一日可以与真正的蛮族们真刀真剑地一较高下一次。 当然了,她并不是一个人前来。 她的几个哥哥们暗中安插了人马保护着她,而她的两个好朋友黑狗与田狐也一并随着她前来。 黑狗与田狐是御西逃过来的难民,被苏索所救,给他们口饭吃,所以他们心中都暗暗发誓要誓死追随苏索,他们一个是铁铺的徒弟,一个是饭堂的伙计,虽说都是打下手的人,可苏索却一点也没嫌弃过他们的身份,总是喜欢带着他们一起玩乐,有时候闯些祸,黑狗与田狐便抄起锅碗瓢盆刀枪棍棒的帮着苏索撑场面去了,久而久之,街巷里倒都传说这俩逃难来的孩子是地痞流氓。 苏索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们,听到便生气,可他们倒想得开,总是安慰苏索他们觉得这没有什么。 这次听说苏索要去御西,黑狗和田狐也并没有阻拦,便跟着她一起去了。 苏索想着他们在御西长大,怎么说身上也有些武功的可以自保,再加上可以引路,也还挺有用的,便没怎么仔细思考就同意了。 可是到了御西,苏索就一直很想杀了他们。 “你们从在御西长大,怎么一点武功,都,不,会,啊!!!”苏索忍无可忍地怒吼道。 “在御西长大也不代表我们应该什么都会啊我们在御西的思零长大,那里一直都很少有战事的” “所以你们有战事以后才会这么惊慌无措。”苏索总结道,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苏索觉得自己不仅得保护自己,还得保护两个拖油瓶,而且还得费力甩掉哥哥们安排的镖客们。 那些随行的人一路心翼翼地跟随,还一直暗自窃喜没有被苏索发现呢,然而苏索早就察觉到他们了,一直在思索该如何摆脱他们。 这个问题马上就被苏索抛诸脑后了,因为当黑狗和田狐二人把她带到传说中的鄂里图草原上来,她早就因为兴奋而忘掉了一切。 “哟吼!”苏索纵马在草原上飞奔,一边拽着马缰绳一边大笑大叫着,完全没有一点名门姐的气质,倒更像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这是苏索第一次来到御西看到辽阔的鄂里图草原,她在马上看着那无边无际的绿色,心情瞬间畅快了许多,她叫马儿跑快些,享受着强风吹拂脸颊的自由。 “你们可会骑马?”苏索骑马累得满脸通红,跳下马来,气喘吁吁地问道。 “会,只是我们不会像你一样,梦空门大姐没见过草原,来了跟疯了一样。”黑狗大笑道。 “去,”苏索也不恼,任由他打趣去,“来,黑狗,田狐,我教你们射箭可好?” 田狐早就想学射箭了,兴致勃勃道:“怪不得你从家里带来了暗烛,原来是要教我们射箭!” “是啊,每次看到你看我们射箭一脸羡慕的表情,我就想着也开恩一下,亲自教教你咯。”苏索得意地笑道。 苏索说着,搭起了弓箭,只听“嗖”地一声,暗烛上的黄金箭就不见了,黑狗和田狐只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连黄金箭的影子都没看见。 “箭在哪里啊?”黑狐疑惑道。 “你们沿着东边走,大概一百米的地方,绝对插着一支黄金箭。”苏索收了弓,异常笃定地说道。 三人骑马过去,果然在大约一百米的地方看到一只斜斜插入草地上的黄金箭。 “哟,你箭法果真了得,看来平时不是吹牛。”田狐赞叹道。 “那当然啦!”苏索开心道。 “诶,那下面在干什么,这么热闹?走,我们去看看去!”苏索看到草原下方乌泱泱的人群,驾马狂奔而去,满脸的兴奋。 黑狗和田狐边无奈地笑了笑,边摇了摇头:苏索这是放飞了天性了。 但是很快他们就都觉得不对劲,鄂里图草原的东方那是凌门运输货物的必经之路。 原本这店家运送货物本没必要遮遮掩掩,只是凌门地理位置特殊,位于连年战事的御西边陲地区,贩卖的武器对象往往大相径庭,而凌门又一向圆滑,为了八面玲珑大发战争财,便可以隐匿所贩卖的武器以及出售对象。 所以,凌门在御西边陲地区的运输通道,几乎都是有重重埋伏的,除了凌门自己人,很难知道破解之道。 而苏索去的那条道路,设下的伏击是:箭雨和射马。 所谓箭雨,就是当侵入者进入通道范围内,立刻万箭齐发将其射死。 所谓射马,便是凌门在通道里洒下的一种毒药,人闻到没事,马闻到会神经混乱,宛如发疯,不再受人控制。 二人想到这里,忽然感到不寒而栗。 “苏索!苏索!你快回来!”二人对着苏索的背影大喊道,可是她跑得太快了,已经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而且草原的边界与通道之间还有高墙阻隔着,如他们二人这种不会轻功的,一跳下去就会死掉。 二人一跺脚,不管了,舍命陪君子吧。便双双上马,在辽阔的草原上追赶着苏索,然而为时已晚——苏索已经闯入了凌门的通道。与他们之间赫然屹立着一堵高墙。 先是射马。 苏索的马发了疯,它的前蹄猛地抬起,苏索反应灵活地勒住了马缰绳,没有从马上摔下去,可是她的马忽然开始了更为剧烈的抖动与腾跃,苏索坐在马背上整个人被颠来倒去,但她死死地抓着马缰绳,双腿夹紧马肚子,没有从马上栽下去。 黑狗与田狐松了一口气,刚以为事情稳定了,谁知这时从通道的四面八方开始飞来成千上百的箭羽,苏索一慌神,为了躲避飞来的箭,一不留神没抓住马缰绳,被马儿一下子甩了出去。 苏索重重地砸在地上,根本没时间考虑身体的疼痛,必须赶紧集中注意力躲避不停飞出的箭。 她抽出随身携带的裂空剑,用剑抵挡着飞过来的箭,可无奈飞箭实在太多,她的左胳膊很快就中了一箭。 苏索有些愤怒了,她强迫着自己不要被胳膊的刺痛扰乱心神,拼着全部的力气挥舞着右胳膊抵挡着飞箭。 “索儿,你等我们下来帮你!”黑狗与田狐喊道,拔剑冲了过来。 “你们给我回去!”苏索大吼道,“你们不会武功,难以抵挡飞箭,来这里只会送命!” 苏索正说着,忽然一支飞箭从她耳边呼啸而过,苏索倾身躲过去,却眼看要被一支箭射中心脏。 这是已经设定好的箭。 它们的配合下,武功再强的人都无法全身而退,最终毙命。苏索终于看穿了这些飞箭背后的机关,可惜的是,这一箭她来不及躲闪了。 这时通道里凌门的手下们才徐徐展开攻势,他们在高墙上架起弓箭,准备配合着飞箭再发一波,让外来者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一套配合真是绝了,先以射马和箭雨消耗入侵者的体力,再以人力轻松取胜。 黑狐好想要往外冲,被田狐一把拉到一块巨石后面躲起来。 “索儿救不了了,兄弟。”田狐重重叹了口气道。 “咣当”一声,苏索的右臂也被箭射中,拿剑的手再没有力气举剑了,剑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哀哀的响声。 苏索瘫坐在通道的角落里,闭上眼睛,心中隐隐生起一股对死亡的恐惧。 可是,她没有死。 再睁开眼,只见一条白龙载着她,腾跃于空中,那白龙与去年御龙节见到时一样,周身散发着宛如月亮般皎洁的银光。 “叶染” 苏索断断续续地说道。 她一摸白龙的鳞片,被自己手上粘稠的血液吓到了。 刚才白龙为了救她,挡了十几支飞箭。 苏索哭了,她边哭边撕心裂肺地大喊:“叶染!!!” 而后,她自己便因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龙家的祸事。 苏索睁开眼,黑狗与田狐的脸立刻映入眼帘,在她缓缓睁开的视像中挤作一团,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他们二人守了她一天一夜,看到她醒了,两张写满焦急担忧的脸终于有所舒展。 “你可算醒了!你可把我们吓坏了!我说姑奶奶,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那么任性了啊!”田狐边抹眼泪边碎碎念道。 苏索从被子里伸出手,胳膊上还能感受到一点箭伤的疼痛。 “轻点轻点,”黑狗不放心道,“这才刚好,郎中都说你被箭射中要害了,失血过多,要救不了了现在好容易捡条命” “那我怎么好的?”苏索面色惨白,声音有气无力的。 “你们俩闪开一下。”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黑狗和田狐身后响起,听起来清冷远人。 是宋蓉。 苏索自去年御龙节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你是”苏索咳嗽着,没有说完。 “你,把药喝了。”宋蓉没有客套,生硬地对苏索说道。 语气之冰冷,连黑狗和田狐两个大男人都暗暗皱了皱眉。 “叶染呢?”苏索边喝药边四处张望道,“他救了我他被射了好多箭他还活着吗?” 一提到叶染,宋蓉原本就写满生人勿进的脸霎时间就变得怒容满面,两只黑亮的眼睛闪着凶光:“你说他能怎么样!” “哎呀,蓉儿,”叶染掀开门帘,翩翩然地走了进来,一点儿也不像被那么多箭射中的样子,“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了吗。别怪他们啦。” 宋蓉见到叶染,眼神温柔了许多,但兴许是担忧了太久的缘故,胸中积了太多的怒火,连叶染她也开始恼起来:“你还说!老龙主怎么说的,叫你此次来御西不要引人注目,你呢!当着凌门那么多人的面,变成了龙形,还中了那么多箭!” “哎呀,”叶染耸耸肩,脸上还是一副温和的笑容,“你都说了,我是龙嘛,我变成龙以后的自愈能力可强了!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话呢嘛!” 宋蓉没有说话,瞪了他一眼,偏过头去的时候,还是偷偷抿了抿嘴。 “多谢二位相助,”苏索挣扎着从病床上走下来,想要给他们行礼,“若不是二位出手相助,我这条命怕现在已经没了。以后若有梦空门能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叶染赶紧把她扶起来,笑道:“苏姑娘可不要这么说,羞煞我了。我只是奉父命前去御西,你遇难时恰巧在附近而已。” 苏索说话的时候不情愿地看了两眼宋蓉,虽说她平时对别人没什么约束的地方,可也不习惯被人像刚才一样呼来喝去,心里还是有一些心结的。 “索儿索儿”黑狗拽了拽苏索的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苏索回头问道。 田狐也跟着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叶染,然后他们二人双双抬起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叶染的鼻尖,说道:“他他” “我亲了你。”叶染笑得云淡风轻。 “你你你,你对我说了什么?”苏索惊得险些跳了起来,差点忘了自己是一个大病初愈之人。 “我亲了你。嘴对嘴的那种。”叶染轻笑道,慢条斯理地说道,还补上了那致命的最后一句话。 苏索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一瞬间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大,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自己在病得死去活来马上就要死了的时候,眼前这个男人还想着占自己的便宜?! “你你你!”苏索也和刚才的黑狗田狐保持了同一个古怪眼神,用同样哆哆嗦嗦的手指指着叶染的鼻尖:“枉我还那么信任你!去年御龙节的时候我还觉得你就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个和沉桑一样看起来就满脑子猥琐想法的臭男人!你救我的时候,我摸到你出了那么多血,我差点以为你死掉!我醒来以后就立刻问了你!早知你是这种人!我何必我何必——” “——你说够了没有?”宋蓉冷冷地说道,“叶少爷是为了救你。” “救我?”苏索又一次大脑短路了。 “龙的吻是可以治疗一切身体创伤的,”宋蓉扬脸说道,“身为梦空门大姐,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苏索没有因为宋蓉的挖苦而生气,反而有些歉意,但是她还不好意思表示自己的歉意,只好又把话重复了一遍:“龙的吻可以治疗身体创伤?” “是啊,”叶染灿然一笑道,“我们龙本身的治愈能力很强,不然,我中了凌门那么多箭,现在怎么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你面前呢?” 苏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把在她身后的黑狗气坏了:苏索哪儿都好,就是这爱轻信别人的毛病着实应该改一改。 “索儿可是梦空门大姐,她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亲的么!”黑狗说着,趁苏索不注意一下子取走了她别在腰间的云散。 他本打算对着叶染和宋蓉施下云散,但是在出手的一瞬间,他的动机就早就被宋蓉看破,宋蓉轻轻一躲闪,顺势对着黑狗的手腕劈了一掌,黑狗手一抖,云散立刻被抛在空中,苏索手急眼快,抓住了快要摔落在地的云散。 田狐暗笑着黑狗的行为:这子喜欢苏索,刚才已经赌气很久了,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 “早看出你不是习武之人,请你适可而止。”宋蓉冷声道。 叶染毫不在意,他整个过程都没有看黑狗一眼。 “黑狗是我的朋友,刚才只是为我着想而已”,苏索拍了拍黑狗的肩,示意他退后,“可能他的举动对二位多有得罪,请二位不要怪罪。” “作为赔罪,这瓶云散便送给你了。”苏索说着,把云散递给宋蓉。虽说苏索不愿意对宋蓉低头,可她终究还是明事理的,知道刚才确实是黑狗做的不对。 “我要你这云散作什么?”宋蓉不屑道。 “宋姑娘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云散制作过程复杂,药材昂贵,整个武林再加上朝廷,也只有我们梦空门有。一瓶值千金呢。”苏索笑道。 “这等优越的好东西,我就更不想要了。”宋蓉冷笑道,对苏索语气中的自负多有不满。 “蓉儿,”叶染挥挥手中的折扇,笑道,“就收下吧,苏姑娘也是好意。” 宋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从苏索手中接过了云散,别在腰间。 “你可果真看清楚了?那白龙在御西?”风纹皇帝少见地端坐在龙椅上,声音有些惊慌道。 面前的士兵更加紧张不安,他声音颤抖地说道:“是是的” “在何处见的?”风纹皇帝急道。 “在凌门运货的一条通道那里。”士兵赶紧回道。 “叶染为什么会去凌门呢,难道老龙主猜到了什么”风纹皇帝自言自语道,来回在大殿内踱来踱去,“这老东西之前跟我说的原来都是诓骗我,他竟敢骗我,原来他是想保护这条白龙!” “不行,御西那里什么都不可怕,只有一条,只一条,凌门不可怕,白龙也不可怕,只是,白龙与那些怪物勾结在一起,那就是我的灾祸了。”风纹皇帝叹了口气。 不过很快,他眼中的哀伤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因疯狂而扭曲变形的c被面纱遮住一半的脸,他对老侍说道:“快,我不能再拖了!快号令七门,我命令武林召开七门大会!快去!” 传说七门虽对朝廷恭敬,但并非完全听从,只是这一次,风纹皇帝在七门会议上只徐徐缓缓地说了一句话,七门便毫无异议地首次联合在了一起:“御西来报,莽族入侵,龙家为内应。” 凌门。 凌门门主秋夕看着面前的门人,眼睛眯得细长,看着像一条有毒的蛇。 “确认了?” 门人点点头。 “确认了。” “呈上来我瞧瞧。” 门人打开身后的罐子,罐子里盛着红色的液体。 “这就是龙血?”秋夕围着罐子有些兴奋地走来走去,“看起来和我们人类的血也没什么不同嘛!” “但是作用是不同的,门主。”门人低头说道。 “羽晶准备好了吗?”秋夕问道。 “羽晶八千年才在高山上出现一次,这次采摘,好多弟兄们都丢了性命,这块羽晶凝聚着大家的鲜血。”门人的声音有些哽咽,回忆起逝去的兄弟们,一切仿佛如昨。 秋夕才不在乎那些,他只关心:“羽晶运到了吗?” “运到了。”门人调整好情绪后说道。 “那就好。”秋夕终于放心了,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传说,高山之巅的羽晶若沾上一点点龙血,即可不停燃烧。 若是白龙血,则可灭龙。 梅河战中,有一大半的龙都死于羽晶的烈焰。 白龙的血,就是那天他救下苏索时,流出滴在地上的血。 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 这就是个骗局。 他们只是顺着别人安排的道路,被推送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迷失于风暴。 “我也是这天被派往花溪,有问题?”华言挑眉问道。 “没问题呵呵没问题”苏索假笑道。 “苏索,你赶紧回家去。”沉桑打从监狱出来见到苏索以后就没笑过,一改往日亲和力爆棚的形象,严肃得有些吓人。 “我不回去,”苏索说着跨上马,“我都和爷爷还有爹爹说好了,他们都同意我去,我就是要去花溪。” 沉桑有些生气,但知道自己左右不了她的想法,只好不理会她。 “派遣我们的士兵呢?”沉桑问道。 “喏,那七个就是。”华言向一边努努嘴道。 “唔,”沉桑打量了一下那七个士兵,若是他认真起来,他们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们的马呢?” “你想什么呢,大公子?”华言压低声音道,但还是难掩声音中的嘲笑,“我们是犯人,哪儿会有什么马骑?” 沉桑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样子有些怪。与平时完全判若两人。 苏索看出来他有些不对劲,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哎呀!”苏索惊叫道,有点手足无措,“这怎么办,烧得这么严重!” “一定要今天走吗?”华言问道,他知道沉桑自习武,身体要不是中了自己那一掌,再加上在监狱受寒,是不可能发烧的,心中多多少少带着愧疚。 “不行。”士兵头子转钉截铁地回道。 “没事,我们走吧。”沉桑闷声说道。 “不行,你们等着!”苏索勒马回头对负责押送的几名士兵说道,“我不到你们不许走,回来我一人赏十万银币!” 又是这么巨大数额的赏钱。沉桑扶着额头,不仅因为头痛欲裂,还因为觉得苏索实在是一个要不得的c没有头脑的同伴。 华言冷眼看着那些面露喜色的士兵们,差点笑出来。他们本来就懒懒散散不愿启程,再加上慎司也没有催押的惯例,早就倦怠想要拖时间了,一听到拖时间还可以得赏钱,一个个都乐开了花。 不大一会儿,苏索赶回来了,还带来了三匹马,沉桑定睛一看,其中一匹马上还坐着竹子,正冲自己用力地挥手。 “主子,你可吓死我了!”竹子刚一下马便急忙跑向沉桑,“你被抓进去以后,我都要急死了!可我就是没法儿进去啊!” “行了,我没事儿。”沉桑强挤出一丝笑道。 “苏姐说你发烧了”竹子担忧地说。 “没事。” 竹子担忧地犹豫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开眼笑道:“对了主子,我在街上看到苏姐,她可厉害了!” “她说你发烧了,她不想让你走着去花溪,就叫我和她一起找马去,”我们去了一个卖马的马舍,买了三匹马,可我们的钱不够了,苏姐把她的淋漓玉都给店家了,那个黑心的店家还骗我们说这不够买他的马的,那淋漓玉的价钱都可以买下这座城了,还买不下他三匹马吗?但是对他那种无赖我又没什么办法,刚要问他怎么办的时候,苏姐早就拿了一把匕首抵在马舍里标价最高的那匹马脖子上,说了一句要么拿块淋漓玉息事宁人要么你这匹马就活不过下一秒,他立马就闭嘴了,我们牵着三匹马走远许久了,他都没有出声,估计是被吓坏了,哈哈哈哈哈哈!”竹子边说边比划,绘声绘色地描述道。 沉桑虽烧得死去活来的,但还是听到了重点:淋漓玉。 他皱了皱眉头:竹子可真够可以的,那淋漓玉是女儿出生以后大户人家的父亲亲自给她打磨的,对于女孩子家来说都是意义非凡不舍得轻易送人的,怎么能为了三匹马就白白给人了呢。 华言也定睛看了会儿正在远处忙活着套马鞍的苏索,似乎对这个总和他吵嘴的女孩有了些新的认识。 “看来你欠了个人情啊。”华言笑道。 “是啊。”沉桑叹了口气道。 沉桑走过去,默默帮苏索套着马鞍。 “你别弄了,你一个病人,我弄就好了。”苏索赶紧制止他道。 “你何必跟过来呢,”沉桑苦笑道,“御东哪是什么天堂,分明是地狱。” “我呀,就喜欢冒险,不然总是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什么意思。”苏索甩甩马鞭,得意地说道。 “这马不好。”沉桑忽然坏笑道。 “啊?”苏索的声音忽然变了。 “骗你的。”沉桑又笑道。 “我就说嘛”苏索挠挠头,“我用淋漓玉换的马怎么可能会不好呢” “苏姐,这你可就说到点子上了,”竹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了,凑上来说道,“我们家主子呀,从啥都不感兴趣,就只喜欢马,家里光马厩就建了几百个,这马好坏呀,他一眼就能——” “——就你话多,”沉桑打断了他的话,仍笑着说道,“陈年旧事了提出来干什么,赶紧赶路吧。” “你骑这匹。”沉桑等苏索走了以后对竹子说道,指着一批棕色马。 “那你呢?”竹子问道。 “我骑这匹。”沉桑拍了拍身边一匹黑色的马。 “把鬃毛偏红的那匹留给苏索。”沉桑补道。 一行人走着,一开始还算愉快。 直到华言开始问了一句话:“龙家被屠门是在四年前的七月七号,可我听说,叶染直到七月六号都在御西。怎么,自己家都快被一锅端了,他为什么不和族人一起奋战到最后呢?” “你什么意思?”苏索问道 七月六号,恰好是叶染救她的第二天。也就是她苏醒的那天。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叶染是个懦夫。”华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们凌门门主秋夕收集了叶染的血,混合着羽晶,在梅河战的时候用他的血杀掉了他一半的族人,他前一天为了救误入你们凌门通道的我而受伤,原本龙的自愈能力需要几天时间才可痊愈,可他得知龙家被屠门时为了能赶紧回去战斗使用了龙皈,减少了十年寿命,而他刚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族人被自己的血活活烧死的画面。我知道的就是这些,都说给你听了,怎么样,你满意了吗,凌门的狗?”苏索说着说着,眼圈发红了,但声音仍然冷冷的,脸扬得高高的。 原来是这样。沉桑心下想道,怪不得箭无虚发的苏索会把那射向白龙的一箭射偏。 龙皈,是使龙可以在非正常痊愈时间内破例达到完全痊愈的战斗状态的一种极端做法,使用龙皈的龙本身要忍受剧痛,还要因为违背身体自然规律而减掉十年寿命。 沉桑眉头一皱,觉得华言今天讲话有些奇怪。 不,自从华言知道苏索的身份以后,他的言行就一直很奇怪。华言与自己在一起时总是沉稳成熟,寡言少语的,但只要苏索在场,他总是要说些话激起苏索的怒火。 他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难道他也是像自己一样,假报龙的出现位置,是为了诈出些什么? 你到底有什么图谋呢,华言? 华言并没有因为苏索骂自己而生气,他的眼底,沉桑不知是否是自己看错,他的眼中竟似有一些哀伤。 华言抓着马缰绳的手紧了紧,没有继续说话。 苏索倒是很生气,她为了平息自己的怒火,就一抽马屁股,疾速向前行去。 沉桑不放心她一个人,因为前面就是铁索河了,那可是天险。 初春的冰面已经有一些不结实了,可要从凉京城到御东,这条河是必经之路。 苏索的马很快就跨上了铁索河的冰面,但她还是没有减缓速度的意思,她一直驾着马飞奔在冰面上,那马蹄每在冰面踏一步沉桑都觉得吓人,生怕一不心就踏出个冰窟窿来。 这河的深度,踏出冰窟窿可是会死人的。 沉桑也管不上身体的不适了,这苏索可是梦空门大姐,虽说口口声声说因为歉疚要互送自己(他一个武艺高强的男人,需要她一个使弓箭这种不能近战的武器的女人来护送???),万一真因为陪同自己而丢了性命,日后出别门还怎么和梦空门交代。 沉桑也紧随其后策马前行,在他与苏索之差半个马身子的时候,一件比踏破冰层更吓人的事来了。 风暴来了。 铁索河上的风暴向来令人闻风丧胆,据说风暴来的时候,没有商队能活着走出铁索河。 因为风暴会把原本离得很近的人吹散,让他们失去彼此间的支撑。 果然,随着一阵呼啸而过的狂风,风暴袭来了。 这是沉桑第一次见到风暴,他已经顾不上内心的恐惧了,他使劲一蹬马镫,飞身跳到前方苏索的马背上,苏索也是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风暴,她在害怕——沉桑的身体贴到她的后背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在发抖。 “别怕,别怕。”沉桑托下自己身上的狐皮大衣,紧紧裹住苏索,说道。 忽然,风暴变大了,他们和苏索的马的重量加在一起都被吹在半空中,苏索紧紧地c死死地拽着沉桑的衣服,虽然苏索平时女中豪杰的样子,可遇到从没见过的吓人东西,她还是像个女孩一样希望得到别人的保护。 沉桑搂紧了她,当风暴结束的时候,他们二人忽然从十米高的地方坠落下去,沉桑先砸在地上,苏索倒是毫发未伤。 “沉桑!”苏索摸着他的头,更加滚烫了,而且他已经因为剧烈的撞击晕过去了。 苏索看着附近,除了自己和沉桑的马之外,再没有别的生物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竹子c华言c七个士兵,全都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东灵王。 在家里的时候,总是有人帮她做事,哪怕是上战场,也都是做她擅长的事情,可是现在在这冰天雪地,她要驾着两匹马,还要照顾一个生病的男人,她已经慌乱得不知所措了。 “沉桑,沉桑,”她哭着摇了摇沉桑的身体,“沉桑,你别睡,你醒醒,沉桑!” “我怎么办呀!”她知道沉桑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有些崩溃地瘫坐在冰面上。 冰的凉意让她清醒了一些,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快些带着沉桑和两匹马走出铁索河才行,若一会儿冰面塌了,他们都得死掉。 苏索擦了擦眼泪,跨上马,重新提起马缰绳,她一着急,都忘记了自己跨上的是沉桑的马。那匹黑色的马性子顽劣难以驯化,苏索一勒马缰绳,黑马立刻发出长长的嘶鸣,两条前蹄高高抬起,险些把苏索从马背上摔下去。 刚才苏索与竹子搞到四匹马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骑这匹马,它只是被绳子牵着,乖乖地跟在后面,谁知道骑上去竟是这么桀骜不驯。 沉桑一眼就看出了这马的顽劣,才要和他们换的。 “你都病成那样了,还把好马留给我们了”苏索声说着,眼圈又红了。 “无论如何,我不会叫你死在这里的。”苏索说着,将沉桑的胳膊抬起来搭在自己肩上。 她要把沉桑背起来,抬到自己的马背上。 但是沉桑太高了,她没办法把他完全背起来。 她只能低下身子,将沉桑的身体整个压在一侧肩膀上,将他扛到马背上。 在抬和扛起来的整个过程中,她的肩膀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还有因为摩擦带来的疼痛。 她咬着牙忍住了——时间太紧迫了,马上到中午了,太阳光再足一些,冰面碎裂的可能就更大了。 她干脆利落地用套马的绳子将沉桑紧紧捆在马背上,自己驾着沉桑的黑马前行。 “你听话一些,好吗?我们一起走出这条河,然后你就可以舒舒服服地晒太阳了,好吗?”苏索趴在黑马耳朵轻声说道。 她不确定马能不能听懂她说的话,她只是想对一个活物说说话,缓解一下内心的恐慌。 黑马就跟通了灵性一般,再没有闹过脾气,一路上都稳稳地踏着冰面,没出过差错。 苏索已经可以隐隐看到铁索河的河岸了。 她仿佛看到了希望,轻轻摸了摸黑马的背:“太好了!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但是她刚说完这句话,黑马就停了脚步,马身因为恐惧而发抖。 都说,当灾难来临时,动物的反应是比人类敏捷的。这话真不假。 很快,苏索他们前面的冰面开始碎裂,发出咔擦咔擦的断裂声。 “快,快跑!”苏索大喊道。 两匹马在冰面上飞驰而过,但是这样带来的后果就是冰面碎裂的速度变快了。 苏索的黑马跑在前面,忽然,马的两条前蹄踏空了,已经没有冰层了。 黑马一头栽进深深的铁索河水中,苏索被连带着栽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她知道,身后的沉桑还有自己的那匹红马也掉进了冰窟里。 即便被冰冷的河水刺激着皮肤,她依然想到:沉桑还被捆在马背上呢,就算他这时候醒过来了,也会因为挣不开绳子而在水中溺死。 她脚下使劲儿一蹬腿,头露出了水面,她看到两头马儿的脑袋都露出了水面,它们的四肢在拼命地扑腾着,为了生存而乱动,却越来越往下沉。 沉桑依然不省人事。 他身上的绳子仍然没有被挣开,随着那匹红马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他的头开始沉溺在冰冷的河水里。 苏索游过去救他,但是她刚游了一会儿,发觉脚下动不了了。 她的脚被水里的海草缠住了,缠得死死的。她用尽浑身力气也挣不出来,反而开始被往河水里拽去。 “沉桑”苏索的身体逐渐被拖进河水,她绝望地低低叫着沉桑的名字,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 她清醒时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就是,她与沉桑的头完全沉入黑河水里。 苏索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金红大帐的圆顶。 她听说过,金红大帐是御东的贵族家才会有的住宅风格。 她翻身坐起来,身体由于虚弱还是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有人闻声赶了进来。 “姐,您醒啦?”一个丫头清脆地笑道。 丫头叫景儿,一见苏索醒了,赶紧去中堂叫老爷去了。 苏索思索着这位御东的贵族会是谁呢,她大概数了一下,但当这家主人进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有些发凉。 北灵王。 若说在梅河战中效力最多的,连七门都排不过北灵王府。 北灵王是在皇帝下诏书以后第一个率兵前去攻打龙家的皇亲,但是在梅河战胜利以后,风纹皇帝为了拉拢武林七门的势力,同时也为了避免北灵王功高震主,竟对北灵王采用了不闻不问不奖不赏的态度,不过事实上,风纹皇帝不仅没有奖赏北灵王府,还暗中削弱了北灵王府的势力。比如克扣赏银和田产,减少北灵王封地面积之类的举措竟是日益层出不穷,如此一来,北灵王府从原来的功臣,变成了早就被遗忘的倒霉皇亲,地位一落千丈,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苏索早在家时就听哥哥们说过北灵王羽致泽,据说是一个成熟稳重c性格温和的伯伯,品行恭俭的伯伯,风纹皇帝削减他的势力甚至还有人背地里替他说话,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北灵王身着紫衫,身材微胖,脸庞有些细纹,还带着微笑。 只见北灵王笑吟吟地看着苏索,关切道:“可好些了?头疼吗?发冷吗?” 苏索赶紧半跪下作揖道:“多谢王爷出手相助,苏索身体已无大碍。王爷大恩,苏索没齿难忘。” “苏姐言重了,”北灵王笑道,“我北灵王府就在铁索河河岸边,日日都有家丁在此打渔,恰好救起你而已。此等事何足挂齿。” 苏索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王爷如何知道我是谁?” “你身上那块梦空门的玉字佩不是什么都说明了吗?”北灵王捻须笑道。 苏索害羞地挠挠头,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赶紧问:“王爷,你可否还见到另一个人?” “哦,你可是在说那少年?”北灵王皱眉道,“那少年看样子病得不轻啊,身体似乎还受到了剧烈的撞击,好在他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我已给他服下药,他刚才已经醒了。” 苏索再见到沉桑时,早就已经把什么闺阁礼节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上前一把扑过去,紧紧搂住沉桑的肩膀,半天也没有说话。 只是眼里似乎有些泪光闪闪地c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沉桑的脸看,鼻子一吸一吸的。 “干什么,怎么啦?”沉桑刚刚苏醒,脸色还很惨白,但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大姐,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还是像平时一样,多说一些话吧。好吗?” “你不许叫我大姐!”苏索憋了半天,脸憋得通红,却只说出这一句话。 “苏姐?”沉桑地翻了个白眼道。 “你之前怎么叫的!” “索儿” “那就那么叫!” “计较这个干什么” “我不管,我告诉你沉桑,你这条命有半条是我给的,是我在冰天雪地里不离不弃地拖着你走了那么久的!我以后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是是是,都依你,索儿索儿,开心吗?”沉桑笑道,像逗孩子似的。 “谁叫你把好马给我的?那个马不好你就和我直说啊!为什么自己骑那匹难驯的马?谁叫你在风暴里护着我的!我也是从学武的,身体好着呢!用得着你护着本姐吗!”苏索忽然像个泼妇一般嚷嚷起来。 沉桑也不和她理论,正相反,他凝神望着她,眼里全是笑意。 “你还笑,你不许笑!” “你,你,你给我闭嘴你!” “你呆呆地看着我干嘛!你把眼睛闭上!” 苏索像演独角戏一样自说自话,沉桑只是斜倚在床沿,笑着看她。 有风刮过,吹拂着渐渐泛绿的树枝,一切生机盎然,丰茂繁盛。 北灵王看着屋内的少年少女,不禁回忆起来许多往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往事。 少年与少女让他想到他年轻时候的事情,让他想起一个身着白衣c步态轻盈的身影。一瞬间,已经四十三岁的北灵王感觉自己宛如隔世,他在渐渐泛绿的柳树枝条间,仿佛又看到了那翩翩起舞的少女。 北灵王在十七岁时,曾爱过一个叫简荷的女子。 “素简朴净,清荷初上。” 家塾的老先生拿着边都被磨掉的戒尺,煞有介事又极为严肃地挨个儿检查着学生们的对作,学生们都有些怕他,但就只有羽致泽不怕。 那时的北灵王羽致泽是个天下闻名的少年公子哥儿,无论是样貌c才学还是武功,都是举世无双之人,曾有多少少男少女把他奉为偶像,为了看他一眼不惜跋涉千里,如朝拜一般来到御东。 别说御东的北灵王府,就算是凉京城,礼声皇帝也早就听说了少年羽致泽的雅名,一直想要见一见。 老先生看着素白贵重的宣纸上被羽致泽用草书大大地写上“素简朴净,清荷初上”这八个大字,且干脆利落毫无顿点,竟气得手直发抖。 “你你你,”老先生哆嗦着指着羽致泽,后者则有一些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你这是在干什么呢!大少爷!你也是熟读古经诗集的人,怎的就对出这般不讲究押韵平仄的烂东西来!” “切,这才不是什么烂东西呢。”羽致泽说着,心翼翼地将纸卷起来,生怕弄脏上面的字。 老先生倒也算直言不讳之辈了,指着羽致泽潇洒离去的背影叹气道:“唉,枉费你这北灵王嫡长子的身份,将来这御东的天下都是你的,却还要被人嘲笑连句诗都写不好!” 羽致泽倒也洒脱,早就扬长而去了。 他快步跑到溪边,隔着被风微微拂动着c婀娜多姿的柳树枝条,他看到了那个让他日思夜想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身影。 他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春日的阳光都比不上他望向那少女时所露出的笑容明亮。 他走过去,轻轻蒙上了少女的眼睛。 “致泽,松开。”少女轻笑道。 阳光下,她的笑容像草尖的露珠一样,清澈c透亮c晶莹。 羽致泽慢慢松开手,但是下一秒便从后面搂住了少女的脖颈。 少女羞得从脖子红到脸,她不好意思道:“致泽。” 听到她呼唤自己的名字,羽致泽开心极了,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兰草香,她每日都在溪边浣洗衣服,他喜欢在柳叶后面悄悄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有时被她发现,他就大大方方地走出来,跨坐在她旁边的石头上,嘴里叼着片叶子,静静凝望着她,有时他躺在石头上晒太阳,听着她有规律的捣衣声渐渐入睡,醒来时身上早就被披上了一件长衫。 “大少爷不好好写诗,心老爷责罚你。”简荷抿了抿嘴,笑道。 “他要打便打,要骂便骂,”羽致泽说着,凑得离简荷更近了些,“我只想写你。” 简荷洗衣服的手停住了,回头看着羽致泽,看了几秒钟就把目光别开了。 羽致泽握住她的手,坚定地看着简荷道:“简荷,嫁给我吧。” 他只记得,那天她的手很温暖,河里的水淙淙流淌,渐晚的天空星河满天。 哪怕是过了二十六年,他也永远不会忘记那晚的星空。 第二天,御西边关被破,莽族人沿着下临河直逼凉京城,礼声皇帝在莽族逼宫时自尽而亡,留下一个仅有八岁的孩子。 孩子名叫羽致极,就是后来名闻天下的风纹皇帝。 莽族人暴动以后,第一个勤王的就是位于御东的北灵王府。 少王爷羽致泽跨上战马所向披靡的样子至今也青史留名,人们看着他挥戈举剑,犹如年轻而坚毅的战神,顿时深受鼓舞士气大增。 那场战争史称五王之乱,这是因为,在这场由莽族人挑起的战事之后,五位位高权重手握重兵的王爷便对年幼的皇帝体现了反叛之意,一时间,原本应受臣民跪拜的羽致极,竟成为一个在偌大诺北国找不到容身之所的流浪儿。 除了史官,没有人还会细数那时叱咤风云的五王都是谁。但是没有人会忘记,在一片混乱中,少王爷羽致泽像从烈火中走出来一样,他将皇旗狠狠插在皇宫的断壁残垣之间,人们看到与那面血红的双狮旗并列插在一起的,还有一面在冷风中列列飞扬的吞蛇猎豹旗。狮代表皇室,吞蛇猎豹代表骁勇善战的北灵王师,众将一目了然:北灵王永远与皇室同在。 众将看到少王爷眼中的烈烈怒火,他不齿这些趁人之危的卑劣之徒的所作所为,他为自己未能救下礼声皇帝而自责。 他脸上都是与人厮杀的尘土和伤痕,他的铠甲也有许多裂痕,他的体力已快要耗尽,就快不能支撑下去了,但他还是冲进大殿,杀死了围着哭泣的皇帝的那一圈士兵之后,他身上的伤痕更多了,伤痕累累的他手拄着插在地上的剑,为了不让皇帝担忧,忍痛挤出一丝笑容,他在冲进大殿的阳光下笑着对皇帝伸出手,轻声说道:“陛下,臣来救您了。” 皇帝止住了哭泣,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传说中的北灵王府的少王爷。 “你可是北灵王府的?”稚嫩的童声问道。 “是的,陛下。臣是北灵王府羽致泽。” “我也姓羽致,我们都是皇族的人。”皇帝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道。 “是的,臣会一生一世护您周全的。”羽致泽躬身说道。 “外面为什么那么吵,有那么多刀剑厮杀的声音?”皇帝轻轻说道,抬头看着羽致泽,“父皇呢?母后呢?南妈妈呢?” 羽致泽的脸上汇聚着自责与羞愧的表情,但这表情仅仅几秒就消失了,因为他听见了:正在逼近大殿的刀剑声。 “陛下,得罪了。”羽致泽一下背起皇帝,右手从地上拔起剑,向外跑去。 羽致泽跨上战马,一路厮杀c斩杀叛军无数,他的血染红了铠甲,皇帝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肩膀上,一点也没有被那些血吓到:这些天,他看到的杀戮已经太多太多了。 “我听说过,你是未来的北灵王,”皇帝乖乖趴在羽致泽的后背上,轻轻地c宛如自言自语般说道,“羽致泽哥哥,你知道吗?从我出生起,有一个预言就一直伴随着我,那个预言说,我们皇族最后会有一个人破坏古老的血规,高贵的皇族会和贱民结婚,他们生下的孩子会取代我,建立新的朝代” 羽致泽轻轻皱了皱眉,他只是奇怪皇帝说话的莫名其妙,而且身体的疼痛也早就不允许他分散注意力了。 所以他根本没有听到皇帝轻飘飘地说出的下一句话:“我再也不要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我要威胁我的人都死掉。” 那年,北灵王少王爷勤王有功,被加封武威昭硕大将军,年十七。 那年,皇帝流亡于北灵王府,亲自在北灵王府下口谕诏书嘉奖羽致泽,年八岁。 多年后,风纹皇帝还能记得,当年比他大九岁c在燃烧的大殿里斩杀敌人c浴血奋战得伤痕累累还带着一丝笑容带他回北灵王府的少王爷。 他载他回北灵王府时,是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 月亮何时都有,可是那轮月亮早就不是当时的月亮了。 北灵王看着沉桑与苏索,心中隐隐作痛,往事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就像一直存在的倒刺,忽然被拔出来,剧痛无比。 “泽哥哥是不是喜欢简荷姐姐?”羽致极带着一丝童声问道,他当时坐在河边,用脚丫一下一下拨弄着河水。 “是。”羽致泽没有多想——对人戒心太少,这将是他永远的缺点。 “喜欢到将来想要和她结婚的那种吗?”羽致极的脑袋一直耷拉下去,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那当然啦,怎么了?”羽致泽笑着问道。 羽致极只是摇了摇头。 “我只希望我们将来还能像今天一样好。泽哥哥,如果我将来对你做了令你很愤怒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您是陛下,我是臣子,臣子没有资格原谅陛下,陛下不需要得到臣子的原谅。”羽致泽正色道。 “要是真能这样,就是最好了。”羽致极说道,眼里写满了哀伤。 五王之乱平息以后,北灵王府的少王爷羽致泽负责护送皇帝回凉京城。 临走之前,简荷还特意找到羽致泽,塞给他一个香包。 “送我香包做什么?”羽致泽明知故问道。 “太太叫给你姐姐妹妹们一人做一个,我看还有些边角料,干脆把你也当成个女孩,一起做了个香包送给你。”简荷脸微微有些发红。 “那可不是,我看啊,这荷包意义可重大着呢,”羽致泽坏笑道,“这荷包里的是茉莉花,是我最喜欢的花。若是随便送的,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精致啊?” “哎呀少爷!”简荷嗔了他一下。 “叫我致泽。你倒是说啊,嗯?”羽致泽还在逼问着简荷。 四目相对之下,简荷最终还是认输了:“专门给你做的。去凉京城不要着凉,照顾好自己,不要待太久。” “你看!你就是在乎我的嘛!”羽致泽大笑道,“等我回来,我就娶你!到时候我去求皇帝亲自写诏书赐婚给我们两个!等我回来!” 他说着,心翼翼地塞好香包,跨上早就备好的马,笑着对简荷挥挥手,队伍走了许久,他还能看到,远处简荷望着队伍的身影,他看到她拿胳膊擦了擦泪,心里顿时生起一股爱意。 羽致泽如果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简荷,他一定会和她说很多话,他一定把她搂得更紧,当死亡来临时,他也一定要不在乎生死地陪伴她c保护她。 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宋蓉的秘密。 “谁知道呢,兴许是觉得你太能撒泼了吧,”沉桑咳嗽了两声,边咳边笑道,“刚才可真厉害,把我一个病人好一顿训斥。” 苏索有些不好意思了,帮他拍拍背顺气,说道:“那还不是担心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进了趟监狱就成了这样了” “你果真担心我?当真?”沉桑挑眉笑道。 “当然了”苏索的声音得都快听不见了。 沉桑忽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窒息。 苏索赶紧躬下身子给他拍背,嘴里不住地因为担心而喃喃道:“怎么回事呢,前几天还只是发烧,怎么突然咳得这么严重了” “索儿,索儿,你别管我”沉桑说道,一边将苏索向一边推去,“离我远一点儿,不要连你也——” “——哎呀,我从到大身体都这么好,你这点病还传染不到我呢。”苏索根本就没听沉桑的话,她依然扶着他,给他拍着背。 站在远处的北灵王看到沉桑突然咳嗽得如此厉害,便赶紧赶过来帮忙。 “怎么回事?快,请巫医去!”北灵王命令下人道。 沉桑边咳边说道:“不碍事的兴许只是只是风寒王爷不用惦记” 北灵王仍然一脸担忧地看着沉桑,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索暗自却觉得有些奇怪:要说,这北灵王在御东,沉桑所在的出别门在御南,二者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平日里一丝一毫的联系都没有,怎么今日不仅他们两个被北灵王搭救,而且北灵王还这么关心和他非亲非故的沉桑呢? “沉桑,你去进去休息一会儿吧。”苏索扶着他道。 “索儿,你进来,陪我解解闷儿。”沉桑边走边说道。 北灵王知趣地没有跟进去。 苏索进到房间里,沉桑披上一件大衣,沉声道:“索儿,我给你讲个故事。”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好好休息重要,讲什么故事——” “——一个有关于北灵王的故事。”沉桑盯着苏索道,目光如炬。 “北灵王?” “对,”沉桑说着,笑起来,“你不知道他的故事也很正常,因为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什么事”苏索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们当今的圣上,也就是风纹皇帝,”沉桑缓缓说道,“他杀死了北灵王最爱的女人。” “陛下杀了他的爱人,哦,为什么?”苏索重复了一遍沉桑的话,并没有像那些大姐们一样夸张,与此相反,她的反应很冷静,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沉桑暗暗赞赏她的这种于细微处的沉着冷静,相较于那些他早就看惯了的矫揉造作的姐们,他更喜欢苏索这种利落洒脱的性格。 “其实风纹皇帝并没有亲手杀掉王爷的爱人,他是间接杀掉她的。”沉桑继续说道。 “为什么?” “因为那个预言。”沉桑说道,叹了口气。 “那个预言?”苏索眼睛瞪大一些道。 “对,传说风纹皇帝自出生就会说话,说出的话便是对未来的预言。他自出生就带来的预言里说,将来皇族里会有人破坏血规,而这个皇族所生下的孩子,会夺走风纹皇帝手里的诺北国。” “唔,我知道这个预言,它家喻户晓。”苏索点点头,期待他继续。 “那你可知道,”沉桑眼色一凛,问道,“血规究竟是什么?” “所谓血规,就是:传说皇族人的血里有很强的能力,所以皇族都是内部结合,从不与外人婚配。若与外人婚配,则皇族的能力会削弱甚至消失,这就是破坏血规。我听我二哥讲过。”苏索有些得意道。 “不错,”沉桑说道,“北灵王当年,就破坏了血规。” “可这本身就不公平,”苏索说道,“爱上除了皇族以外的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身为皇族的人为什么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呢?” “很简单,北灵王太过于强大了,风纹皇帝生怕他的孩子会成为预言中那个对他有威胁的灾星。于是他选择,杀掉了王爷的爱人。” “当时发生了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皇帝派遣各个地方的王府派出女婢厮去照顾得了疫病的人,还指定北灵王府里一定要去一个叫简荷的女子,而令北灵王一生念念不忘c因为她而终身未娶的爱人,就叫简荷。” “等于是陛下杀掉了北灵王最爱的女人?”苏索皱眉道,“陛下何必这样做呢?” “因为他坚定地相信着那个预言,他相信他自出生起所携带的那个预言里所说的破坏血规的皇族,就是北灵王。” “如此无根无据”苏索忍不住感叹道。 “北灵王当时刚刚在边境得胜归来,”沉桑顿了顿,继续讲道,“然而他刚一到家,等来的却是自己的爱人被派去照顾得瘟疫的人的消息,他连一刻钟都没有耽搁,连夜跑到了疫病区,可是啊,可惜了,简荷已经患病了。” 苏索没有说话,等他继续。 “陛下亲自下了御旨,叫北灵王做出选择,要么等着简荷自己生命耗尽而死,要么亲手杀了她帮她早日脱离痛苦。” “那他怎么选的?”苏索问道,然而她心里隐隐猜到了答案。 “北灵王亲手杀了她。在老侍读完御旨以后,他就立刻杀了简荷。一刻也没有犹豫。”沉桑沉声说道,观察着苏索的反应。 沉桑很高兴,苏索没有大惊叫,她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她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 “不对劲,”苏索摇了摇头,“我觉得北灵王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问题就出在这里,”沉桑赞许地笑道,“别说是北灵王这么痴情的人,就算是我,若心爱的女子被人害死,也不会处理得如此干净利落。” “而且狠心。”沉桑又补道。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苏索的眉头越皱越紧了。 “我常听人说,真正有灾害的海面,一开始都是风平浪静的,”沉桑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觉得,北灵王另有图谋。” “沉桑,这话可不能乱说,”苏索脸色变了,“就算是我爷爷这话都说不得,你可知道北灵王是什么人?全天下都知道他是陛下的恩人,当年北灵王府可是第一个勤王的皇族,战功赫赫着呢!” “而且历代北灵王都是数一数二的忠臣良将,一直以保护皇帝为己任,是吧?就算天下的皇族都起来反叛皇帝了,北灵王都不会,对吗?”沉桑笑道。 “你难道是想说”苏索恍然大悟道。 “索儿”沉桑说着,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哎呀,怎么又这样了”苏索靠近他,帮他拍着背,又急又气道,“都怪那个该死的华言,要不是他那一掌,你会这样?原本你们这些玩乐者都是武林里最身强体壮的人了!都怪他那一掌!好好的偏要打什么架啊?就算要打,他也是冲着我的,你偏要充什么好人,去拦那一掌!你——” “——索儿,别生气了。”沉桑握住苏索因为生气而乱挥的手,她气极了,拼命往外挣,让她吃惊的是,沉桑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没有很使劲就睁开了——这不应该是一个玩乐者的力道。 “你”苏索惊诧道。 “索儿,我怀疑,北灵王自那时起,就有了反叛的心。”沉桑缓缓说道。 “我和你讲这个,是为了告诉你,我们的处境,”沉桑抬起头来,看着门的方向,“索儿,让我落到现在这个田地的,不是华言,而是北灵王。” “北灵王,他在救治我的药里面,下了毒。”沉桑笃定地说道。 苏索安静地听着,顿时面如土色。 “新出锅的烧饼,尝尝吧。”叶染把两块被烧得金黄c看起来很酥脆的饼递给了宋蓉,逆着阳光笑道。 宋蓉接过手上的饼,并没有吃,而是微笑着c安静地拿在手上,看着叶染一点一点地吃光自己的饼,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和叶染都会到了以前受人庇护c无忧无虑的日子。 “快吃吧,吃完我们还要赶路呢,别总看我了。”叶染爽朗一笑,拍了拍了身上的灰。 宋蓉没有脸红,她只是拿起烧饼,送到嘴边,默默吃了起来。 这是她与叶染逃亡的第四个年头,这期间他们吃过各种各样的苦,他们总是互相依偎相伴而生,宋蓉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已经被命运碾碎了,揉进了叶染的生命里。 叶染若是死了,自己也就不存在了。 她是叶染的玉师。 人都说,一个玉师只配一条龙。 因为一条龙只有这世上存在于玉师体内的唯一一块玉能压制住。 她喜欢玉家的这个规矩,因为这个规矩里透露着一种庄严且负责的承诺。 就算是和叶染在一起逃亡会受很多苦,她也觉得无所谓。 二人正在巷里吃着烧饼,忽然一个黑影闪神出来,对着正在吃烧饼的叶染的胸口便重重来了一掌。 慌乱躲避中,宋蓉都没看清来者是谁。 然而她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人带着一面遮住口鼻的面罩,只有一双细长的眼睛从脸上延展开来,极有韵味。 “来者何人?”她厉声问道。 那一掌震得叶染倒在墙垛,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宋蓉做好准备,要与那人搏斗。 可那人只看了叶染一眼,便施展出高超的轻功,一下子闪身飞走了。 “叶染,你还好吗”宋蓉没有太过于担心,她知道龙的自愈能力有多么恐怖,“叶染” 叶染没有回答她,他躺在墙垛旁,毫无声息。 宋蓉感到不对劲,她赶紧又叫了叶染几遍,没有回答。 宋蓉扑到叶染面前,只见叶染的嘴唇发紫,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是的,这世上龙最怕的东西,被烙印在了叶染身上。 封龙印。 当宋蓉认出那东西以后,心已凉了大半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