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书》 正文 楔子 颍州,阳泉城 这是大燕王朝建在长江以南的重镇之一。不论是从富足的程度来说,还是历史文化的底蕴,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艳阳高照,扑在树上的夏蝉“咪嘎嘎”的叫个不停,声音刺耳,酷暑的日子里给人们平添了许多烦躁之意。 街上的人并不少,毕竟不管天气如何,走南闯北的江湖客,喊买喊卖的手艺人,总是少不了的。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农夫”们在街上讨生活,“公子”如何能够一样?自家的府邸之中捧着井水镇好的西瓜大快朵颐,青楼妓馆之中抱着顺眼的粉头翻云覆雨,这才是他们的生活。每到极乐之时,总忍不住在心里高喊“大燕万岁”。 听起来傻里傻气的,但却是事实,毕竟只有江山万代,他们这些与国同休的达官贵人们才能一直过着这样的好日子不是? 不过认真地说起来,在这阳泉城中,倒也不是只有贵人们才有享受的资格。有一批特殊的穷人,他们也在享受,为了讨生活而享受,。他们的名字,应该叫侠客,不过因为特殊的工作性质,人们通常还是称其为“佣师”,雇佣的佣,师傅的师。再说的直白些,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拿钱好拿,消灾不难,不过找到愿意掏钱的人可就有些麻烦了。 古客巷 一座朴素却又透着大气的庄宅立在这里,门口两个柱子上写着一副对联。 上联是:走在天地间,喜怒哀乐各有所求 下联是:入得此门中,魑魅魍魉皆可得见 横批的位置一个金字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烟雨楼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烟雨楼的存在颇为特别。他不是皇家的机构,也不属世外教派的管辖。但每州每府的主要城镇,却总有这么一家名叫烟雨楼的存在。也是佣师们每日的聚集之所。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找到愿意掏钱的人,也能安心的把钱揣在怀里而不计后顾之忧。 “要开了要开了,买定离手,妈的说你呢,还换,想死啊!” “一二三,六点小!” “豹子,通杀!” 最简单的骰子把戏,一张张赌桌旁人满为患,随着庄家的吆喝,赢了银子的洋洋得意,输了银子的叫苦不迭。不过共同点是,在身上的银子彻底干净之前,他们没有一个人离去。 好吧,就算输干净了也不能走,毕竟要等活儿呢。 赌桌外圈密密麻麻的围着好些四方的破木桌子,长条凳子,点几个色相不堪入目且口味极重的带肉的菜,抱着一坛子烈酒,狂歌痛饮,吆喝着过往的荣耀。 “前两天,我接了葛村杀山贼的单子,单枪匹马屠了三十二个,痛快!”面相粗犷的汉子一撩胸前的护心毛,汗水酒水四溅:“那村长倒是个烦人的,给钱就给钱,怎么还非要当我老丈人,妈的。。。” “熊老三,白送的媳妇不要,你他娘疯了吧?” “你懂个屁,”熊老三一口浓痰吐过去,对方笑嘻嘻的躲过,听熊老三又接着道:“好家伙,身上的毛比老子还多,大腿赶上老子的腰粗了,你要啊?你要的话,老子这就领你去,估计村长更乐意。” “哈哈哈哈,对啊,臭脚七,你去当个上门女婿咋样,总比你成天给人抓猫找狗的强。” “记得洞房的时候别脱袜子,不然那新娘子被熏死了你可就完了。” “说不定过两天他也得回来出一单,要他婆娘的性命。” “我呸!我臭脚七啥时候接过抓猫看狗的五品单子了?”臭脚七跳上桌子,叉着腰正要回嘴,忽然“咦”了一声,低声喊道:“莫老板来了!” 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整个大厅之中雅雀无声,摇骰子的扣着骰盅不动,赌徒酒客们也跟兔子见了鹰似得收声敛气。 莫老板确实来了。 身穿深蓝色织锦缎绸衫,腰间一条玄色荔枝纹的银带,一头如云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脑后,脚上却格格不入的穿了一双寻常的布鞋,手里拎着一块六尺见方的被刷成了黑色的木板,缓缓地走下楼梯,从容,不迫。 莫老板的名字,叫做莫问,但是不是真叫这个名字,却是不用理会。至于年龄,看起来是个四五十上下的中年人,具体多少就没人知道了。不过却有一节,莫老板是十八年前来到这阳泉城烟雨楼做的掌柜老板,当时他来的时候可就是这副模样。如今十八年过去了,还是没变。这是驻颜有术?不像,再如何也不至于一点儿不变吧?尤其是那双手,最贴切的形容莫过于嫩,白,两个字,简直就是吹弹可破。他会不会是个几百岁的妖怪?疑问得不到证实,总也只能是个疑问。 木板被放在大厅正中的一个架子上,莫问沉吟片刻,抬手用一块白石粉笔在黑板上刷刷点点,盏茶的功夫,黑板便写的满了,字写得也不算大,密密麻麻的。 知道在场的肯定有不识字的,而且是绝大多数。莫问转过了身来,淡淡的说道:“隆武八十七年六月初四,烟雨楼的任务如下,三品单十七件:东山清缴山贼,银二百七十两;绑架李大吉长女李秀儿,银三百两;东林街明日飞鹰帮与恶虎帮帮战,助拳飞鹰帮者,每人十两,限三十人;吉祥锦缎铺子山青染的配方,献上者,银八百两。。。” 莫问说完了十七件三品单,轻咳一声:“二品单两件,富贵赌坊四千两银子失窃,能生擒贼人者,银五千两;义勇伯第二十七房小妾与府中下人私奔,能擒回二人者,银八千两。” “最后,一品单一件。”莫问的目光在厅中扫过:“诚王府韶华郡主失踪,能找回韶华郡主者,银十万两,另得诚王一诺。” “当真?!”莫问话音刚落,一声惊呼从门口传来。这声音倒也不大,可此刻,在这针落可闻的大厅中,却不压于惊雷一震。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正挠着头,一脸的不解:“怎,怎么了?” 原来是个愣头青。众人迅速的得出结论,又看向莫老板。 “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插言。你的面孔我没见过,新来的吧,以后记得就好,不然会死。”平平淡淡的诉说,比威胁更加可怕。 也不理会对方是否认真地听了,莫问回手敲了敲黑板,又接着道:“三品之下的单子,一直到五品,共一百六十七件,没有见红光的买卖,也就不细说了。老规矩,楼上五房,对应五品,自己上去领,先到先得,但要排队。我,说完了。” 莫问转身又上了楼,可厅中还是一般的寂静。直到莫问走进了挂着“一品”木牌的房中,厅中才又恢复了本来模样。 还是一样的乌烟瘴气,还是一样的人声鼎沸。只是这一次却非是为了享乐快活,而是为了生计。 三三两两,七七八八,有交情的聚在一处,讨论着莫老板刚才说的二十件单子,没本事的也聚在一起,商量着这回要不要挑战自我,接个三四品的单子,毕竟总是看孩子抓猫放牛的实在有些掉价,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挣得少。 顺便一提,莫问口中所谓的“见红光的”买卖,指的是危险性强的那种,比如杀人。 之前那个新来的摸着脑袋,左右听着,却发现没人说起那个一品单,心中甚是纳闷儿。找了一个面向和善的老者,拍了拍肩膀,躬身一礼:“老丈,不知这一品单。。。为何没人说起啊?” 老者皱起的眉头在手上多了五个铜钱之后舒展了开来,这挺好,顶了一个五品单呢:“小伙子,十万两银子听着过瘾,就怕你没命拿。” “还有诚王一诺?” “金山银山,不及诚王一诺,听着过瘾哈?”老者拉着青年在角落里贴墙坐下:“是,哪怕没银子拿,有这诚王爷一诺,拼了命也算是值了。可拼命不等于送命。真让你死,你死不?” “这。。。”青年犹豫了,老者哈哈大笑:“还是的呀。小郡主失踪是五月初一,这单子出来是五月初四,今天是六月初四,你可知道。。。”老者伸出手来抓了抓,青年赶紧又放上两个铜钱。 “你可知道,五月初一到五月初四这三天,王府派了三位玄门供奉,两个人宗武修出手,结果无一生还,只带回来一句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鬼节?” 老者点点头:“这一品单子一开始出来,只是银十万两,那也是天大的数儿了,又是给王爷办事,那场面,嘿,咱阳泉最大的两个佣师团都出手了,好家伙,合一块儿五百多号人,还有五个玄门的道者,结果你猜咋招?全死了,尸首现在还扔在北山那边儿,估计这会儿都该被老鼠啥的吃光了吧。” “这。。。这样啊。”想想那个场面,青年打了个寒掺。 “所以说啊。。。。。” 一品房中,一个七十上下的老人,背着手,来回的踱步,面色焦急不耐,不时地看看紧闭的房门,希望能听到些敲门的声响,可惜没有。跺跺脚,又来回的走了起来。 莫问坐在书案后边,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放下:“喝茶?” “我还哪有心思喝茶!”老管家在一旁坐下,愁眉苦脸的拱手:“莫老板,莫大爷,莫祖宗。门外的那帮子酒囊饭袋老朽是不指望了,您呢,诚王一诺难道还不能让您出手?” “诚王一诺,确实难得。”莫问沉吟片刻:“今上无后,诚王便是未来天子。诚王一诺,和天子一诺也差不了多少。” “就是就是。”老管家连连点头:“今上一岁继位,今年八十有八,肯定是生不出来了。你帮诚王这一次,可以说,便是让未来的天子欠你一个情,莫老板。。。” 莫问摊了摊手打断老管家的卖派:“老管家,你大概误会了什么,江湖之口最是难辨难理难清,不知从何时起,江湖上有了些我的传言,事实上在下一非天门玄修,二非地堂僧侣,更非人宗武者,鬼舍邪魔,实无缚鸡之力。” “谁信啊。”老管家心里暗骂,嘴上道:“那可否请楼主。。。” 莫问又打断道:“老管家,楼主与各地烟雨楼的掌柜联系都是单线儿的,只有楼主寻我的份,况且,诚王爷不是已经去天门请人了吗?” “山高路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老管家跺了跺脚,看看纹丝不动的房门,又看看稳坐泰山的莫问,忽然沉声道:“莫老板,我家王爷的诚意您是看到了。” “看到了,可惜爱莫能助。” “听说您手底下有一对儿佣师,从无败绩。接的每一单都是百分百完成。功参造化,能为通天,你。。。。” “功参造化,能为通天?”莫问面色有些古怪,看了一眼老管家,明白了过来:“你今天来磨我是为了找他们?你从哪儿听说的?” “你就说有没有吧?”老管家起身走到近前,双手撑着书案,逼视着莫老板。 莫老板挑着眉毛看看他:“坐下。” “额。。。”老管家刚提起来的气势被灭了,跌坐回去:“莫,莫老板。。。。” “呵,就说江湖之口难辨,也不知你哪里听得这些个笑话,但既然你要求了,那便随你吧。”莫老板哼了一声,起身推开窗子,左右看了看,向着下边儿一指:“那儿呢,再说上一句,我做不了主,接不接单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老朽自然明白的。”老管家走到窗边向下看去,又看看莫老板手指的方向,又看看街上,来回的看来看去,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但面色却是纠结了起来:“莫老板莫要玩笑,真。。。是他吗?” “他是其中一个。”莫老板手指换了个方向:“那是另一个。” “呵。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烟雨楼的一品单 “走过路过莫要错过,蚂蚁大力丸,一颗就上天。原价九百两一颗,今天吐血大甩卖,只要五文钱,只要五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铛铛铛铛裆 烟雨楼外,一位少年腰里挂着个歪把葫芦,手里拎着一个铜锣急促的敲着,汗流浃背的大声吆喝,看上去细胳膊细腿,样貌还算英俊清秀,可一双无神的死鱼眼破坏了不少气质,此时他为了生意还是努力的瞪着,想让自己显得精神些。 一身的粗布短打,胳膊肘的位置还有一块大补丁,腰间系着根草绳子,一副落魄打扮的少年吆喝声一声比一声高,最后仿佛都要刺破了天。 “买不了上当,买不了上当,就今儿一天,明个我就换地方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好!”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周围的老百姓一阵鼓掌叫好,这多好的嗓子啊!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少年心里大骂:“我又不是卖艺的,我是卖药的,你们叫个毛线的好啊,倒是掏钱啊!” 卖药的少年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耍大磨盘的赤膊少年,下面穿着条犊鼻裤,同样拿根草绳系着,模样看上去与那卖药的少年有几分相似,只是一双浓眉大眼显得很精神。百十斤的磨盘在他手上和纸糊的似的,一手换到另一手,周围的人一叫好,少年英武的脸上就露出朴实害羞的笑容。 卖药少年一看这傻憨货都得了十几个子儿了,自己还没开张呢,那怎么行,只好拿出杀手锏了?蹦起来清了清嗓子,喊道:“你们看看,看看那个,他就是吃了我的大力丸才这么厉害的,信我啊,信我啊!” 听到这两声“信我啊”,憨厚少年仿佛得到了某种讯息似的,立马放下手里的磨盘捂着胸口“哎呦呦”的叫了起来,抽着脸装出一副后力不济的虚弱样子,踉跄的向这边走了过来,分开人群,以一种乳燕投怀的既视感扑进了卖药少年的怀中:“仙人,仙人啊,再给我来一颗吧,实在没劲儿啦!” “没问题。”卖药的少年点点头,又向着四下吆喝:“都看着啊,看小爷的药有多灵!”腰间的葫芦里倒出一颗灰不溜秋卖相极差的泥丸子塞进憨厚少年的口中:“怎么样,有劲儿没有?”憨厚少年嚼了嚼吞下去还砸吧了下嘴。 “嗯,来劲儿了!”憨厚少年忽然龙精虎猛的站起身来,迈开大步跑回自己的摊子,把那大磨盘扔了一丈高落下又接住。 一阵尴尬的静默之后,人群中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你们。。。是故意演的这么假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妈的,玄衣,不玩儿了,太伤自尊了!”卖药的少年把手里的药葫芦往地上一摔,跺跺脚拨开人群就要走,可顿了下又转身把药葫芦捡起来了。 “山哥,等等我!”那边儿憨厚的少年扛着大磨盘赶紧跟上。 。。。。。。 “山哥,我饿了。” “饿了吃大力丸。” “不好使啊,我想吃肉。” “想法不错,继续想,别停。” 咕噜噜噜噜噜~ “山哥,你肚子好像叫了。”憨厚的少年诚恳的说道。 “要,要你管!”少年翻着死鱼眼,站起身拍拍屁股:“得了,还是找老爹吧。” 憨厚少年弱弱的说道:“可山哥,咱俩上回出来的时候你可是撂下狠话,不挣上一万两银子就不回去。再说,咱们的帐都磊到九千八百四十二两又三钱了,再回去。。。” “我说找他要饭了吗?我是接活儿去!”死鱼眼的少年脸色一红,恼羞成怒:“要不是他不让咱们接单,咱们咋也不至于这样啊!” “老爹让了啊,是你嫌掉价儿。。。” “你是不是一定要气死我啊!!!!!” 烟雨楼二楼,一品房,四五个硬菜摆在一张方桌上,两个少年甩开腮帮子撩着后槽牙,嗷嗷嗷呼噜噜的吃着,一个下筷如风卷残云,另一个都不用筷子,捧着一个大猪头疯狂输出。 莫问端着茶杯,轻轻扣了两下盖子,抿了一口:“就是他俩了。” “是。。。是吗?”老管家抬起袖子擦了擦汗,五官都纠结到了一处:“可莫老板,这。。。这。。。。” “从无败绩是真的,但他们只接过三个单子。” “可我听说都是一品的单子?” “老管家你忘了,烟雨楼单子分品可是按钱的。哪怕是放牛,你出三万两,那也是一品的单子。” “对。。。对啊。。。”老管家一时语塞,垂头丧气起来。 “咚。” 老管家头上一疼,只见自己脚下多了一根鸡骨头,茫然的抬起头,桌旁,那死鱼眼的少年拍拍手,又拍拍肚子:“我叫徐千,咯,山。这是我兄弟关玄衣。我俩就是这阳泉城烟雨楼的王牌了。功参造化,能为通玄。你见我们,是有什么单子?先说啊,一般的单子我们可不做,钱少了我们也不做。我们可是要挣大钱的!” “一品的做不做?十万两银子外加诚王一诺的报酬你做不做?”老管家冷哼一声,不耐烦的站起身来冲莫掌柜拱拱手:“多有叨扰,王府中事务繁忙,老朽便告辞了。” “不问问?” “不问了。看命吧。”老管家叹了一声,向外走去。 “韶华郡主失踪那个单子?”老管家的背后,名为徐千山的少年傲然道:“老人家,出了这个门,莫说这个阳泉城,便是整个颍州府,你也再找不着人能接你的单子。当然,诚王面子大,能从天地人鬼那边儿请出大能来你就当我没说,不过时间赶不赶趟就只有天知道了吧?” 老管家转过身来,看看徐千山,又看看一旁还在输出的关玄衣,嗤笑道:“对,你说的都对。你想接单?你想接单这么些日子为何不来?” “我。。。”徐千山还没说话,旁边关玄衣从烤乳猪的背上抬起了头:“山哥说了,上杆子不是买卖,我俩年轻,找你的话要不出好价钱,就得等你呜呜呜呜呜。。。。” 徐千山一个大鸡腿怼进关玄衣的嘴里,尴尬的笑了笑:“主要是没时间,没时间。” “没时间吗?”老管家想了想,又回到座上坐下。许是两人强大的自信吧,又或者纯粹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主意,说道:“一品单,十万两银子外加诚王一诺。这事儿闹了一个多月,死了多少人你俩也知道。老朽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你要是想做,那便去做。但老朽有一句话,你俩要是没什么本事,还是算了吧,毕竟还年轻,死了也怪可惜的。” “死不死活不活的就不劳老人家操心了。不过我兄弟也有句话要说。” “请讲。” “十万两银子我们不要。” “山哥?” “闭嘴!”徐千山瞪了关玄衣一眼,又继续道:“诚王一诺我们也不要。古往今来,被皇家欠了人情的可没几个好下场,我兄弟还是算了。” “那你要什么?”老管家来了兴趣。 “我兄弟二人一定把韶华郡主给你全须全影的带回来,但只有一节,若整个过程中我二人犯了什么过错,可不许怪我们。” “这。。。你想好了?”老管家皱着眉头:“只要能把郡主带回来,其他的都好说。只是,你确定不要银子?” “不要!” “那好吧。便如此定下了。”老管家点点头,有站起了身:“不管怎样,总要与我家王爷说一声。你们但有所求,便来王府找我就是。” “知道了知道了。”徐千山不耐烦的摆摆手:“交给我二人便是。” “徐千山?关玄衣?名字真不错。”老管家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推门离去。 “老爹。。。”老管家走后,徐千山看着莫问,油手在头上抓了抓,露出一个极度谄媚的笑容来,声音甜腻腻:“您放心,这回一定挣个大的回来。” 莫问看看他,没有接茬,拿起筷子看看桌上,然后又无奈的放了下来:“你们俩呀,养你们这么大,也没指望你们挣多少钱,可总得自己有点儿吃饭的本事吧?不然哪天我不在了,你们可怎么办?” “老爹,你长命百岁,富贵万万年,怎么会。。。” “呸,老子今年都一百二十七了,长命百岁不是咒我呢?”莫问笑骂一声,伸手点点徐千山和关玄衣:“还万万年,万万年那是王八,你小子不会说话就别说。” “是是,不说不说。”徐千山点头如鸡奔碎米:“不过老爹,话说一开始不是不让我俩接嘛?怎么又松口了?很棘手?” 徐千山与关玄衣打从记事起便是莫问手里边长的。莫问一开始便与二人说过,自己并非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只是收养而已。虽有此话,但十八年恩养,莫问面冷心热,两人自然是知道的,三人的关系也是如父如子。 十八年间,莫问传了他二人一身的本事,不过具体如何,现在倒还不用细说。只有一点,二人长在这烟雨楼中,一直以来只接过三件单子,都是一品。 具体这任务是什么,现在也不必多提。反正绝不是像莫问之前对老管家说的那般几万两银子放牛的活儿,反而,极其的危险,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徐千山和关玄衣曾经问过莫问缘由,而莫问的回答就颇为有趣:“你二人一龙一虎,天生不凡。现在经点儿挫折,将来才不会死的太惨。” “不会死的太惨,那我们是怎么都活不了啊。”徐千山无语,关玄衣倒是一脸的无所谓:“老爹说啥是啥,肯定是为我俩好的。” 不过话说回来,莫问是从什么断定两人的天生不凡不得而知,但没什么财运却是事实。 “山哥,”关玄衣打了一个洪亮的饱嗝,晃晃脑袋:“诚王一诺暂且不提,十万两银子为啥也不要啊?” 一旁莫问也奇道:“是啊?十万两银子都不要,你什么时候才能还上你老子我的。。。” “九千八百四十二两又三钱是吧?”徐千山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放心吧老爹,这回完事儿,我翻十倍给你也不在话下。” “哦?何解?”莫问问道,关玄衣也想一个好奇宝宝似得看过来。 徐千山端起茶喝了一口解解腻,潇洒的一甩头:“诚王只有这一个女儿,对吧?” “对。” “玄衣,你说你山哥我俊不俊?” “不俊。”关玄衣摇头,一脸的实诚:“山哥你身高将将七尺,矮了点儿,白是白,但太白了又没有男子气概。还有你这双眼睛,听说是叫死鱼眼,没福气。还有头发。。。” “我呸!”徐千山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一巴掌拍在兄弟的脑门上,满脸的黑线:“你都听谁说的,这是诽谤,诽谤!还有,光说我,你呢?你好?” “啊,挺好啊?”关玄衣嘿嘿笑道:“山哥你别看我长得没你白,可听说我这叫男子气概,招眼的很呢。” “所以啊,到底听谁说的!!!!” “街上老王大妈。。。” “个王媒婆,不就是在她屋后撒泡尿嘛,至于的吗。”徐千山无语,好像是自己理亏的样子,这就很尴尬了。 “行了,小子,给老子说说,你打的什么主意?” “刚说到哪儿了?”徐千山想了想,垂头丧气的接道:“韶华郡主年方二八,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听说诚王为了给她选驸马可是抓破了头,可郡主谁也没看上。说书先生不是说吗,举凡这种大家闺秀,眼光都高的很,所以我就琢磨着。。。” “你小子,就说你没憋好屁,原来琢磨着当驸马?”莫问似笑非笑:“老子和你说过的吧,话本故事少听,听多了对脑子不好。” “老爹觉得不合适?” “所以说啊,你俩真是没什么财运。”莫问摇摇头,也不细说,站起身来:“对了,这顿饭,王府的那个管家可还没付钱,再加上他也没动筷子,只能算你俩头上了。现在你俩欠我九千八百四十三两又五钱了。” “我。。。。。” “山哥,山哥。”关玄衣扯扯徐千山的衣角。 “又怎么了?” “咱们刚才是不是应该跟老管家先支点儿银子啊,不然下顿饭咋办啊。。。” 一阵更加沉默的尴尬之后,徐千山向门外冲去:“老爹!老爹!再借一百两呗,回头一起还你!!!!我保证,我拿亲爹发誓成不?不是你,亲爹,亲爹,我说的是亲爹!哎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千山与玄衣 “走过路过莫要错过,蚂蚁大力丸,一颗就上天。原价九百两一颗,今天吐血大甩卖,只要五文钱,只要五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铛铛铛铛裆 烟雨楼外,一位少年腰里挂着个歪把葫芦,手里拎着一个铜锣急促的敲着,汗流浃背的大声吆喝,看上去细胳膊细腿,样貌还算英俊清秀,可一双无神的死鱼眼破坏了不少气质,此时他为了生意还是努力的瞪着,想让自己显得精神些。 一身的粗布短打,胳膊肘的位置还有一块大补丁,腰间系着根草绳子,一副落魄打扮的少年吆喝声一声比一声高,最后仿佛都要刺破了天。 “买不了上当,买不了上当,就今儿一天,明个我就换地方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再来一个!”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周围的老百姓一阵鼓掌叫好,这多好的嗓子啊!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少年心里大骂:“我又不是卖艺的,我是卖药的,你们叫个毛线的好啊,倒是掏钱啊!” 卖药的少年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耍大磨盘的赤膊少年,下面穿着条犊鼻裤,同样拿根草绳系着,模样看上去与那卖药的少年有几分相似,只是一双浓眉大眼显得很精神。百十斤的磨盘在他手上和纸糊的似的,一手换到另一手,周围的人一叫好,少年英武的脸上就露出朴实害羞的笑容。 卖药少年一看这傻憨货都得了十几个子儿了,自己还没开张呢,那怎么行,只好拿出杀手锏了?蹦起来清了清嗓子,喊道:“你们看看,看看那个,他就是吃了我的大力丸才这么厉害的,信我啊,信我啊!” 听到这两声“信我啊”,憨厚少年仿佛得到了某种讯息似的,立马放下手里的磨盘捂着胸口“哎呦呦”的叫了起来,抽着脸装出一副后力不济的虚弱样子,踉跄的向这边走了过来,分开人群,以一种乳燕投怀的既视感扑进了卖药少年的怀中:“仙人,仙人啊,再给我来一颗吧,实在没劲儿啦!” “没问题。”卖药的少年点点头,又向着四下吆喝:“都看着啊,看小爷的药有多灵!”腰间的葫芦里倒出一颗灰不溜秋卖相极差的泥丸子塞进憨厚少年的口中:“怎么样,有劲儿没有?”憨厚少年嚼了嚼吞下去还砸吧了下嘴。 “嗯,来劲儿了!”憨厚少年忽然龙精虎猛的站起身来,迈开大步跑回自己的摊子,把那大磨盘扔了一丈高落下又接住。 一阵尴尬的静默之后,人群中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你们。。。是故意演的这么假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妈的,玄衣,不玩儿了,太伤自尊了!”卖药的少年把手里的药葫芦往地上一摔,跺跺脚拨开人群就要走,可顿了下又转身把药葫芦捡起来了。 “山哥,等等我!”那边儿憨厚的少年扛着大磨盘赶紧跟上。 。。。。。。 “山哥,我饿了。” “饿了吃大力丸。” “不好使啊,我想吃肉。” “想法不错,继续想,别停。” 咕噜噜噜噜噜~ “山哥,你肚子好像叫了。”憨厚的少年诚恳的说道。 “要,要你管!”少年翻着死鱼眼,站起身拍拍屁股,无奈道:“得了,还是找老头子吧。” 憨厚少年弱弱的说道:“可山哥,咱俩上回出来的时候你可是撂下狠话,不挣上一万两银子就不回去。再说,咱们的帐都摞到九千八百四十二两又三钱了,再回去。。。” “我说找他要饭了吗?我是接活儿去!放了这么多天的饵,诚王也该找来了吧?”死鱼眼的少年脸色一红,牢骚也上来了:“要不是老爹只让咱们接一品,咱们咋也不至于这样啊!” “老爹不是说了吗,一品之下那些鸡鸣狗盗之事都是浪费时间,做的再多也没用。” “怎么没用?有钱拿就是有用!再说了,你忘了咱们上个单子?好家伙,脑袋都差点儿搬家。最后还没拿着钱。” “还不是你瞎算计。。。” “你说啥?” “我饿了。。。” 烟雨楼二楼,一品房,四五个硬菜摆在一张方桌上,两个少年甩开腮帮子撩着后槽牙,嗷嗷嗷呼噜噜的吃着,一个下筷如风卷残云,另一个都不用筷子,捧着一个大猪头疯狂输出。 莫问端着茶杯,轻轻扣了两下盖子,抿了一口:“就是他俩了。” “是。。。是吗?”李管家抬起袖子擦了擦汗,五官都纠结到了一处:“可莫老板,这。。。这。。。。” “从无败绩是真的,但他们只接过三件单子。” “可我听说都是一品的单子?” “外地接的,是什么单子谁知道呢?况且李管家你忘了,烟雨楼单子分品可是按钱的。哪怕是放牛,你出三万两,那也是一品的单子。” “对。。。对啊。。。”李管家一时语塞,垂头丧气起来。 “咚。” 李管家头上一疼,只见自己脚下多了一根鸡骨头,茫然的抬起头,桌旁,那死鱼眼的少年拍拍手,又拍拍肚子:“我叫徐千,咯,山。这是我兄弟关玄衣。我俩就是这阳泉城烟雨楼的王牌了。功参造化,能为通天。你见我们,是有什么单子?先说啊,一般的单子我们可不做,钱少了我们也不做。我们可是要挣大钱的!” “一品的做不做?十万两银子外加诚王一诺的报酬你做不做?”李管家冷哼一声,不耐烦的站起身来冲莫掌柜拱拱手:“多有叨扰,王府中事务繁忙,老朽便告辞了。” “不问问?” “不问了。看命吧。”李管家叹了一声,向外走去。 “韶华郡主失踪那个单子?”李管家的背后,名为徐千山的少年傲然道:“老人家,出了这个门,莫说这个阳泉城,便是整个颍州府,你也再找不着人能接你的单子。当然,诚王面子大,能从天地人鬼那边儿请出大能来你就当我没说,不过时间赶不赶趟就只有天知道了吧?” 李管家转过身来,看看徐千山,又看看一旁还在输出的关玄衣,嗤笑道:“对,你说的都对。你想接单?你想接单这么些日子为何不来?” “我。。。”徐千山还没说话,旁边关玄衣从烤乳猪的背上抬起了头:“山哥说了,上杆子不是买卖,我俩年轻,直接找你的话要不出好价钱,就得等你找上呜呜呜呜呜。。。。” 徐千山一个大鸡腿怼进关玄衣的嘴里,尴尬的笑了笑:“主要是没时间,没时间。” “没时间吗?”李管家想了想,又回到座上坐下。许是两人强大的自信吧,又或者纯粹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主意,说道:“一品单,十万两银子外加诚王一诺。这事儿闹了一个多月,死了多少人你俩也知道。老朽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你要是想做,那便去做。但老朽有一句话,你俩要是没什么本事,还是算了吧,毕竟还年轻,死了也怪可惜的。” “死不死活不活的就不劳老人家操心了。不过我兄弟也有句话要说。” “请讲。” “十万两银子我们不要。” “山哥?” “闭嘴!”徐千山瞪了关玄衣一眼,又继续道:“诚王一诺我们也不要。古往今来,被皇家欠了人情的可没几个好下场,我兄弟还是算了。” “那你要什么?”李管家来了兴趣。 “我兄弟二人一定把韶华郡主给你全须全影的带回来,不过我二人有个要求,若整个过程中我二人犯了什么旁的过错,可不许怪我们。” “这。。。你想好了?”李管家皱着眉头:“只要能把郡主带回来,其他的都好说。只是,你确定不要银子?” “不要!” “那好吧。便如此定下了。”李管家点点头,又站起了身:“不管怎样,总要与我家王爷说一声。你们但有所求,便来王府找我就是。” “知道了知道了。”徐千山不耐烦的摆摆手:“交给我二人便是。” “徐千山?关玄衣?名字真不错。”李管家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推门离去。 “老爹。。。”李管家走后,徐千山看着莫问,油手在头上抓了抓,露出一个极度谄媚的笑容来,声音甜腻腻:“您放心,这回一定挣个大的回来。” 莫问看看他,没有接茬,拿起筷子看看桌上,然后又无奈的放了下来:“你们俩呀,养你们这么大,也没指望你们挣多少钱,可总得自己有点儿吃饭的本事吧?不然哪天我不在了,你们可怎么办?” “老爹,你长命百岁,富贵万万年,怎么会。。。” “呸,老子今年都一百二十七了,长命百岁不是咒我呢?”莫问笑骂一声,伸手点点徐千山和关玄衣:“还万万年,万万年那是王八,你小子不会说话就别说。” “是是,不说不说。”徐千山点头如鸡奔碎米:“不过老爹,这回的单子有啥提示不?” “提示嘛。。。”莫问想了想,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不实。” “耳听为虚,眼见不实,吗?”徐千山喃喃的重复了两声,一时不解其意,只是暗自记在心里。 “山哥,”身旁关玄衣打了一个异常洪亮的饱嗝,一脸疑惑的看着徐千山:“诚王一诺暂且不提哈,十万两银子为啥也不要啊?” 一旁莫问也奇道:“是啊?十万两银子都不要,你什么时候才能还上你老子我的。。。” “九千八百四十二两又三钱是吧?”徐千山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放心吧老爹,这回完事儿,我翻百倍给你也不在话下。” “哦?何解?”莫问问道,关玄衣也像一个好奇宝宝似得看过来。 徐千山端起茶喝了一口解解腻,潇洒的一甩头:“诚王无子,只有韶华郡主这一个女儿,对吧?” “对。” “玄衣,你说你山哥我俊不俊?” “不俊。”关玄衣摇头,一脸的实诚:“山哥你身高将将七尺,矮了点儿,白是白,但太白了又没有男子气概。还有你这双眼睛,听说是叫死鱼眼,没福气。还有头发。。。” “我呸!”徐千山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一巴掌拍在兄弟的脑门上,满脸的黑线:“你都听谁说的,这是诽谤,诽谤!还有,光说我,你呢?你好?” “啊,挺好啊?”关玄衣嘿嘿笑道:“山哥你别看我长得没你白,可听说我这叫男子气概,招眼的很呢。” “所以啊,到底听谁说的!!!!” “街上老王大妈。。。” “个王媒婆,不就是在她屋后撒泡尿嘛,至于的吗。”徐千山无语,好像是自己理亏的样子,这就很尴尬了。 “行了,小子,给老子说说,你打的什么主意?” “刚说到哪儿了?”徐千山想了想,垂头丧气的接道:“韶华郡主年方二八,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听说诚王为了给她选驸马可是抓破了头,可郡主谁也没看上。说书先生不是说吗,举凡这种大家闺秀,偏都喜欢江湖浪子,所以我就琢磨着。。。” “你小子,就说你没憋好屁,原来琢磨着当驸马?”莫问似笑非笑:“老子和你说过的吧,话本故事少听,听多了对脑子不好。” “老爹觉得不合适?” “所以说啊,你俩真是没什么财运。”莫问摇摇头,也不细说,站起身来:“对了,这顿饭,王府的那个管家可还没付钱,再加上他也没动筷子,只能算你俩头上了。现在你俩欠我九千八百四十三两又五钱了。” “我。。。。。” “山哥,山哥。”关玄衣扯扯徐千山的衣角。 “又怎么了?” “咱们刚才是不是应该跟老管家先支点儿银子啊,不然下顿饭咋办啊。。。” 一阵更的尴尬的沉默之后,徐千山向门外冲去:“老爹!老爹!再借一百两呗,回头一起还你!!!!我保证,我拿亲爹发誓成不?不是你,亲爹,亲爹,我说的是亲爹!哎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起阵引魂 烟雨楼的存在,不归于朝廷的管辖,亦不是天地人鬼世外四派的统属。严格的来说,应该算是一个江湖的组织。 发布着合法或者犯禁的任务,这样的存在,朝廷深恶痛绝,却又没什么办法。究其根由有三。 其一,按照大燕的律法,烟雨楼的所为没有违背。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举个例子来说:张三在街上喊要杀李四,只是说说而已,不违律法。若是李四随后真的被人杀了,只要官府无有证据是张三所为,张三还是无辜的。烟雨楼的性质也就如这张三一般,随口说说又不犯法不是,毕竟巧合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 其二,买“凶”的可不只是平头的老百姓,达官贵人们才是真正的中流砥柱。存在即是合理,若是少了这烟雨楼,日子可是少了不少的方便。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却是落在了烟雨楼的楼主身上。 历代的烟雨楼的楼主是谁?没人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因为有他的存在,真正有能力,又想与对烟雨楼不利之人,世外四派也好,当朝权贵也罢,都闭上了嘴。此处所说的闭嘴并不绝对是死,唯一的例外只有历朝历代的皇帝。 千年以降,瞧烟雨楼不顺眼的皇帝总是会有,而且不少,但有趣的是,烟雨楼似乎总有办法让皇帝也默许了它的存在。 以上的种种加在一起,烟雨楼也就这样古古怪怪的传承了下来。朝廷再是不顺眼,也没了办法。 当然了,小绊子总是少不了的。 比如在册的佣师(完成过三品以上的单子的佣师)不入民籍,三代之内不可入仕。 不入仕倒还好理解,不入民籍又是何意?说的简单些,只要是佣师,管你是让人偷了还是被人杀了,官府不会为你做主。 就比如说这北山,五百个佣师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北山在县志上的记载叫耳月山。也不知是谁起的名字,拗口的很。于是当地的百姓因着其坐落阳泉城之北的位置而称其为北山。 青山清水清风吹。 北山上多槐,这季节正是时候,槐花坠坠盛开,香气扑鼻。 但更准确的来说,这香中却还带着臭。香是漫山遍野的槐花香,臭则是源自山脚下空地上这五百具腐尸。 昨天的这个时候接了单子,现在,徐千山和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喘粗气,再看看关玄衣扣着鼻子望着天,大气不喘一口的样子,瞬间气不打一出来。 “算了,莽牛而已,还是得脑子好使才行。”徐千山心中安慰着自己。 关玄衣左右看看,说道:“山哥儿,这尸体好像有些古怪啊?” “你能看出个啥,别啰嗦,赶紧帮我布阵。” “哦。”关玄衣点点头,一歪身子,将背上的大铜鼎放在地上。 “嘭!” 一具大肚子尸体的因着炎炎烈日的暴晒,腹内的沼气终于炸裂,两人毫无反应,各自忙活着。 徐千山将一根红绳结了个疙瘩埋进土中:“我辛辛苦苦被你养了十八年。。。嗯。。。我们俩辛辛苦苦被你养了十八年,和你要一百两银子都不给,亏我还用我亲爹发誓,麻蛋,麻蛋。。。。玄衣,把那棵树直一直,歪了。” “哦。”关玄衣答应一声,手上使劲儿:“山哥,背后说老爹不太好吧。再说了,不是给了咱们五十两吗。” “五十两,五十两能干什么?啊?我要一百两,给我五十两,拦腰一刀,还记账,父子亲情何在!那个铃铛,摆未济的位置,未济,不是大有,哎呀我的妈呀。未济,未济!” 气闷的喊了几声,徐千山走到一旁的一块大石上坐下:“刨去这些家伙事儿,吃喝也就给咱们留了十两。当然了,十两银子吃馒头咸菜能活一年,但咱兄弟是干大事儿的,能一直吃馒头咸菜吗?啊?” “为啥不能啊。”关玄衣把手中的石头放下,踩进地理,走了过来。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徐千山翻了个白眼儿,从包袱里拿出一个肉馒头扔过去:“引魂阵布的也差不多了,吃点儿东西,等会儿收收尾,晚上好开阵。” “山哥。”关玄衣啃着馒头,疑问道:“我怎么记得老爹说过,用这引魂阵招魂,死者不能过头七。但这五百来个好像。。。似乎。。。都死了半拉多月了吧?” “用你说,我又不傻。”徐千山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干肉,刚要入口,感受到关玄衣幽怨的眼神,无奈的递过去:“引魂不过七,除非魂有奇。这五百人是之前死的那两个佣师团的吧,里边儿有五个玄门的道修还记得不?凡人的魂魄自然引不来,但这五个可不一样,那是修道法的,再加上横死怨不散,肯定没问题。嘿嘿,到时候魂魄一招,咱们一问,齐活儿。这单接的,真过瘾。” 关玄衣又问道:“那山哥你又怎么知道他们的魂魄没被其他师门长辈啥的给提前招走呢?” “应该不会。”徐千山皱着眉头,也有些费解的样子:“说起来,老爹教咱们的东西好像都是些稀罕的。还记得上个月来咱们阳泉传法的那个天门的老道士不?” “记得啊,听说还挺厉害的,咋了?” “那天晚上你睡着了不知道,我偷偷摸摸的用移魂法迷了他一下,随口问了些咱俩学的东西,好些真正厉害的他基本都是一问三不知。就说这引魂法吧,他说这是鬼舍的禁术,只能引刚死未足十二个时辰的,而且还要以自身寿数为代价,说不定更能伤了本元。先不说这些人是不是鬼舍的,就算是,你觉得以鬼舍的德行他们能干的出这种“舍己为人”的事儿?” 见关玄衣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担心,徐千山又摆摆手:“哎呀放心啦,老爹教我的这一套好像还不太一样。”抱着膀子食指在下巴点了两下,有些吃不准的样子:“好像鬼舍那边的招魂之法都是走的拘役魂魄的路子,是逆天之举。老爹教我的似乎是蒙蔽天机,请魂的套路,好像除了让我难受一阵以外没什么别的。 对了,那山羊胡子还说,你的那套阿罗汉度厄不灭体,应该是地堂那帮和尚特别厉害的一套什么外修功法,关键还不外传。要是最后你真能练成众生度世尊本相的话那可是能成佛作祖的能耐。” “是。是吗,这么厉害吗?嘿嘿。。。” “这不是重点啊!!!”徐千山抓狂:“重点是老爹的身份,啥也查不出来,咱俩怎么找亲爹啊?” “没啥的吧,找不着就找不着呗,这样我也挺开心的。” “好吧好吧,你开心就好。” 。。。。。。 时间来到子时,弦月如勾,挂在中天,白日里这北山还是一派清雅之相,到的此刻,伴着狐鸣狼啸,却有一种阴森气息弥漫。 一片黑云飘来,遮蔽了本就暗淡的月光。 徐如意抬头看着,时候正好。当下身形一跃,来到了尸阵正中白日里摆下的大铜炉之上,踩着边沿疾走,手上三根墨色的香带着一点火光,轻声喝道:“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 这一句引文念罢,一股阴风平地而起,耳中冥冥有鬼魂泣诉之声。墨香扔进炉中,一股蔚蓝色的火焰熊熊燃起。 徐千山双手在胸前掐了一个道家的阴阳印,一身从当铺租来的宽大道袍无风自动,鼓荡不休:“河边野处,庙宇村庄。宫廷牢狱,坟墓山林。虚惊怪异,失落真魂。今请山神,五道游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吾进差役,着意收寻。收魂附体,帮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失魂者五百有余。但有存者,务须前来!” 数十道黄符从袖间飞出,徐千山大喝:“奉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呜~~~”黄符在火中燃为灰烬,火势更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奉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又是数十黄符落入炉中。 “奉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洒黄符。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再洒黄符。 “急急如律令!” 黄符用光了。。。 “。。。。。。” “。。。。。。” “山哥,你是不是把咒儿念错了?”西北边儿,关玄衣一身纸糊的白衣白帽,扛着招魂幡小跑过来。 “玩儿蛋去。你山哥我啥时候念错过咒?不行你来!” “额。。。山哥你知道的,我是咒法白痴。还是你来吧。” “来个屁,符没了。二钱银子啊,啥用不顶,好疼,好疼。”徐千山一脸的肉疼捂着心口:“怪了,怎么会这样呢?” 关玄衣扣了扣鼻子:“我早说有古怪了啊。你看这些尸体,烂归烂,可除了些蛇虫鼠蚁的啃咬外再没有什么刀剑之疮。” 关玄衣在脚边一具尸体前蹲下,又道:“不伤人表面的功夫很多,但是都比较难练难使,一般都是用来暗杀的,对付这么老些人不合适啊。” “还真是。”徐千山跟着一摸尸体,诧异道:“生机直接断绝,这手段奇了怪了” “还有啊,山哥。” “还有啥?”徐千山一脸的期待。 “我饿了。” 找一块大石坐下,兄弟俩一人一个肉包子吃了起来,关玄衣没心没肺的,吃的酣畅。徐千山在一旁却是味同嚼蜡。他确信自己的咒儿绝对没有念错,引魂阵失灵,那原因会是什么? 要不然就是那五个玄修的尸体不在这尸群之中,要不然就是。。。就是。。。 好吧,徐千山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当下三口两口把包子塞进嘴里,一拍兄弟肩膀:“找!” “山哥,找啥?” “找尸体。玄修的骚包做派,肯定穿的道袍。咱们就找这五百个尸体之中有没有穿道袍的,找到了就告诉我。” “哦哦。”关玄衣点点头,一抻脖子把包子咽下,与徐千山一道弯着腰,撅着屁股找了起来。 。。。。。。 “小六哥哥,奴家怕。”前来北山的小路上,一个粗布钗裙的靓丽女子依偎在情郎哥哥的怀中,瑟瑟发抖。 “倩娘别怕,别怕。咱们已经出了阳泉城。只要再过了北山,他们就追不上来了。” “可。。。可为啥要走北山啊。”女子的声音哽咽,快要哭出来了。“北山死了那么多人,都说闹鬼呢。” “就是闹鬼才要走啊。越危险越安全。他们肯定想不到。”朱六想了想,蹲下身来:“我背你吧,这样走的快些。” “嗯。”倩娘伏在了朱六的背后,心里渐渐的宽慰下来:“小六哥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呗?”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 “嗯。。。。”朱六想了想,笑道:“那就讲个道士捉鬼的故事吧。” 北山闹鬼,背上的佳人怕鬼。朱六原本想着讲个厉害些的鬼故事,等到前边儿铺垫的差不多了再来个道士神仙啥的降妖除魔,这样一起一落的估计她也就不怕了。 披星戴月的也不知走了多久,朱六的故事终于说到了关键处:“这两个人啊,原本就是横死,这下子被日精月华照了,直接就起了尸。” “啊!” 听到背上佳人的惊呼,闷头赶路的朱六更是得意:“这两个鬼啊,书上说叫作食尸鬼,专吃尸体,尤其喜欢吃烂的。” “啊。。啊啊。。。”倩儿倩儿拍着朱六的脑袋,啊啊的叫着,似乎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朱六一看时机已到,说道:“但别怕,有鬼怪出现,天门地堂的老神仙们自然。。。哎呦,疼。” 这两下打的疼了,朱六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抬头想问,却看到前面不远,那群尸横陈之中,有两个弓着腰的黑影,正在梭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什么东西?” 要不说人吓人吓死人。这场面,这气氛,突然听到这么一声儿,徐千山差点儿抽了过去。 “山哥,山哥,好像是人,是人,吧?” “人有来这儿的吗?肯定是鬼!妈呀,还是两个脑袋的!玄衣,上!缠住他们,山哥这就起五雷正法轰了他!” “好!” “天地风雷任我趋,万法从心道如一。”青天本无云,这时候突然无端的聚起了片低矮沉沉的云团。 徐千山这边掐诀念咒,关玄衣脚下一蹬,道道金线从他身上浮现。砂石暴起,只一瞬间就已来到那“双头鬼”的面前,拳泛金光。 “五行雷遁天公引,今我屈指震乾坤。。。” “山哥,真是人!别念了,真是!” 关玄衣一边喊着,一手一个,拎着已经昏死过去的朱六和倩娘又站到了徐千山的面前。 “真,真是吗?”徐千山眼睛眯了一条缝偷瞧。 “真是,你看,还喘气儿呢。”关玄衣把两人抬了起来举到徐千山面前晃荡。 “咳咳。咳。”徐千山咳嗽两声,重重的点点头:“嗯,其实山哥早就看出来了。刚才只是考验你,不错,临危不乱,玄衣好样的!” “黑泥白石光水洼,山哥,你裤子好像有点儿反光呢?”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义勇伯家来的线索 老虎吃狼,狼也能吃老虎。 徐千山会玄门道法,那又如何?能捉鬼就不能怕鬼了吗?会雷法的不少,也没见谁闲着没事找雷劈啊? “综上所述,山哥我怕鬼是很平常滴!” 还好多备了一套衣服,徐千山在树后喋喋不休,这边关玄衣明智的转移了话题:“山哥,我有个事儿想问你。” “说。” “勾搭小郡主这个。。。嗯。。。好像不太合适吧,再说,要是没勾搭上咱俩不又白忙活了?” 这个又字。。。 “怎么可能。看不上你倒还正常。看不上我?哼。除非她不是女的!” 看着徐千山自(ch一u)信(bu)满(ya一)满(lian)的样子,关玄衣犹豫了一下,问道:“可是。。。你要是想当驸马,直接要诚王一诺不就好了,然后让他把闺女嫁给你,不是省事儿的多了?” “额。。。”徐千山脸上的得意突然僵住了,好像被掐了脖子的大公鸡。半晌,幽幽的说道:“玄衣啊。” “咋了山哥?” “下回有话记得早点儿说啊,不然。。。山哥会很蛋疼的。”说着话,徐千山做了一个捂裆的动作。 关玄衣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明了的表情。 “嘤。。。”两人谈话间,那对不明身份的男女醒了过来。 这一对奇怪的男女,女的虽穿着普通,却颇有几分姿色,十指柔荑一看就是不事劳力的贵女子。男的双手粗粝些,面目白净但不甚英俊,只算的是耐看。模样不搭倒也没什么,可尤其奇怪的,莫过于这女子衣着上的一些细节。 头上的簪子不似凡品,身上是粗布裙,但脚下却又穿着美人莲鞋。这可是贵人内宅的标配。 “哎呦?可算醒了。”徐千山听到这呻吟声,在那女子的身前蹲了下来:“说,这月黑风高的敢来北山晃悠,胆子不小。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从何处来,向何处去!” “啊!!!!”女子惊叫一声,又扑到了身边情郎的怀中。 一扑之下,朱六也醒转了过来。不得不说,男人遇事总要比女人要镇定些,尤其是女人在旁边的时候,面子可不能不要:“两位,两位好汉,在下朱六,这是内人倩娘,我二人。。。本想过山探亲,却惊见得这些尸体,骇了一跳,敢问两位发生了什么?” 人遇急事,常有急智。 朱六冷静下来后立刻巧妙的转移了话题注意力,关玄衣不疑有他,道:“啊?你不知道啊,这些人接了我们烟雨楼一品的单子,都死的不明不白啦,我们也正愁着呢。” 朱六一听到烟雨楼就留下了冷汗。 倩娘还没定下心神便听到烟雨楼几个字,顿时面露绝望,忽然恶狠狠地抬起了头,怒视着徐千山和关玄衣:“既然被你们追到了,我们无话可说。拿我们领赏去吧!” “领赏,领什么赏?”关玄衣摸摸脑袋,不明所以。 “装什么!你们不是接了义勇伯单子来追我们的吗?” “是,是吗?”关玄衣更懵了。 “本来不是,现在可以是了。”徐千山嘿嘿笑着。 “啊!我知道了。”看看徐千山的做派,关玄衣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俩啊?” 合着眼前这女的就是义勇伯新纳的那个第二十七房小妾倩娘。那不用说,旁边儿这位肯定就是拐她私奔的那个所谓的“府中下人”了? 老东西,一百两都不给,这不转眼老天爷就送来了八千两? 徐千山美滋滋的想着,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呲溜一声吸回口中,做了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好啊,放着好好的义勇伯二十七房不当,非要和个府中的下人私奔。落在我兄弟手上。。。嘿嘿,嘿嘿。。。” 朱六跪倒在地叩头道:“两位尽管拿我去领赏,我绝不反抗,但还请放过倩娘。” 倩娘见此也急了,梨花带雨的泣声道:“两位少侠行行好吧,放了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话说这倩娘是个小商贾的女儿,小时候父亲对其关心有加,本以为自己很受宠爱,后来听闻自己要嫁给四十有余的义勇伯,便去父亲面前哭闹,结果只看见了父亲冷漠的神色,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父亲精心设计的商品而已。 嫁入义勇伯府的日子并不是想象中的简单。她天真烂漫的性子,即是义勇伯疼爱她的原因,也是她面对府上勾心斗角毫无招架之力的根由。若不是义勇伯还没腻,她怕是早已死的不明不白。 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的光亮就是朱六这个为了她,甘愿卖身入府为奴的儿时玩伴。女人是感性的动物,义勇伯拿她当玩物,朱六却视她如宝物,孰分高下? 就这样,义勇伯府中,一个王爷的妾氏与一个早有过往的家仆走到了一处。 直到前不久。。。 关玄衣抽了抽鼻子,眼红着道:“好可怜。”他对佣师之死毫无感觉,因为关玄衣明白人为财死,祸福自取的道理,佣师本就是挣得卖命钱,亏本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是看见这才子佳人书似的感人故事发生在眼前,他内心的英雄侠义之情顿时升起。 徐千山也觉得挺惨,但天底下惨兮兮的人太多了,他也无能为力,还是 “山哥!我决定了,我要帮他们!”关玄衣大手拍在徐千山背上,没轻没重差点儿给徐千山拍在地上:“你个憨子,你帮什么啊,这两个人可是八千两银子!八千两!” 关玄衣耸耸肩:“我不管,我就要帮,还有你忘了?老爹说过,一品以下的单子不给我们结算,直接找义勇伯要更是坏规矩掉脑袋的事儿。” “额。。。我怎么忘了这茬。”徐千山一脸郁闷的蹲在地上,突然灵机一动,一脸痞相的看着朱六和倩娘:“算你们运气好,遇上我们哥俩,我弟弟心善,我就大发慈悲的放你们一马,可是,我们哥俩总不能空手” 徐千山这边儿铁了心要雁过拔毛,谁想关玄衣却大着嗓门做了主:“你们走吧,跑得远远的,不要再被抓住了!我这里还有一两多碎银,就。。。” 不挣钱就算了,还倒贴?! 徐千山一个高蹦起来:“等等。。。” “山哥,这回可得听我的。”关玄衣大手一挥,义薄云天:“大丈夫生当行事光明磊落,行侠仗义,才无愧男儿本色,就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这对苦命鸳鸯多受磨难,如今只差一步就能修成正果,我等自当助人而为乐,不然有何颜面混迹于江湖?” 徐千山气极:“早叫你少看点侠客话本,现在可好,把脑子看坏了。”以关玄衣的本事是想不出这一溜溜的话的,这肯定又是他不知从哪背的说辞。 朱六二人感激地看着关玄衣:“多谢这位大侠。钱财我二人还有一点,可不敢要少侠的银子。” 关玄衣双手叉腰,满脸红光,仰腰笑得裤裆都蹦开了两根线。 朱六搂着倩娘站起身,刚要迈步,又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两位少侠既然也是佣师,在此处,又不是为了追我和倩娘,难道是为了诚王爷的那个一品的单子吗?” “对啊。” “那我们有一条消息可能对两位少侠有所帮助。”朱六看向怀中的倩娘,倩娘低声道:“三日前,义勇伯他在我房中饮酒,大醉后曾说,曾说。。。”倩娘压低声音,粗着嗓子说道:“诚王是不愧是个干大事儿的,为了皇位连这唯一的女儿都舍得。老子没跟错人!” 徐千山这时候也不郁闷了,立刻问道:“连亲女儿都舍得?这话有点儿意思。他还说什么了?” “没。没了。”倩娘摇摇头,轻声道:“义勇伯暴虐成性,最忌府中内宅之人私议其行。如今酒后失言将这等话说给我听,我自知要大难临头。幸有小六哥哥愿意带我走,不然我,我。。。” 义勇伯为人如何,暂不去说。诚王的品行却是天下人有目共睹。 诚是他的封号,但世人却惯称其为贤王。 诗书礼易,孝悌忠义,乐善好施,爱民如子。一切的逸美之词用在这位诚王的身上好像无有不妥。爱民都能如子的贤王,对待自己的亲生的,也是唯一的女儿,如何能有什么狠毒手段? 可要说是义勇伯信口胡言,那倒也不至于。 一年前,义勇伯欺压百姓被诚王抓住把柄后,当着阳泉城百姓的与诚王府门前上演了一出负荆请罪的大戏。当时他涕泪具下,发誓痛改前非,更当众受了四十军棍,这才获得了诚王的原谅。 自那以后,义勇伯每每以诚王门下自居。所行所为也从恶改成了暴虐,虽然还是多受非议,但总归算是有了底线。 最简单的例子,以前他看上一个女人会抢,而现在,他会花大把的银子去买。天下或许有不愿的女子,但从父母那边来说,却少有不爱财的,尤其对贫家来说能把女儿送进伯爷府,那可是一步登天了。 话说回来,北山这边儿看来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那就只能另起一路。 不到半个时辰,关玄衣把这朱六和倩娘送过了山走回来:“山哥。” 徐千山“噗”的一声吐掉叼在嘴边的草棍儿:“不找了,刚才你找着三个,我找着一个,剩下的一个估计也在。尸体在,魂魄招不来,可能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关玄衣问道:“那咱们现在做什么去?” “找地方睡一觉,明天看看往诚王府上探一遭。” “哦哦,好。” 徐千山与关玄衣将地上阵法的痕迹清理了一番,关玄衣背起了大铜炉,不久,两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天上还是那一勾弦月,山前还是这五百具腐尸。林间飒飒作响,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总有些蛛丝马迹是瞒不住有心人的。 草鞋踏在殷红的土上,鬼头杖点落,从腐尸的眼眶刺入,发出“噗嗤”一声怪响,方才聚来享受晚宴的硕鼠听到人声又至,匆忙散去。 “阴老,这地方。。。有人动过。”黑袍男子见身前的老人不言,顿了顿,又接着道:“天有雷蕴未散,该是有人动了雷法,可能是玄门道者。咱们扔这儿的尸体也被人翻过,也不知他们是找什么东西?” “阴七,你错了。”鬼头杖在地上点了几下,男子口中的阴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有雷蕴,地上却无痕迹,雷法是被强行终止了。可地上又没有新鲜血液的痕迹,这很奇怪。 施术的可能是个玄修,但绝对不止一个人。此地的阴气比咱们上次来时还要重些,显然有人使了我鬼舍的术法。” “这。。。不能吧?”黑袍男子迟疑道:“算时间,天门的人应该还赶不过来。而咱们鬼舍只有你我二人在此。。。,阳泉本地的那几个散修也被咱们暗中都清理了。就算有不知哪里的漏网之鱼,但修道的怪病多,该也不会与咱们鬼修一路吧?对了,听说谷中又派了人来。。。” “一个传话的,不会是他。”阴老沉思片刻,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幽幽道:“老夫或者也错了,这些可能是一人所为。” “这。。。这这。。。”黑袍男子一脸的异色。哪怕是不通玄术的平常人也多有耳闻,玄门道术引天地四象五行之力以用,鬼道咒法以人身阳气治阴气而为。两者天生相克,从无一体双修之人,否则必死无疑。 “你不知道,不代表便不存在,更不代表别人便做不到。”阴老转过头来,月辉撒在其脸上,苍老的面上隐约间透出皮下骷髅的色泽轮廓:“这景象,倒是让老夫想起了一个人。。。” “阴老是说?!” “嗯。”阴老点点头,笑了:“坏了老夫的好事,三年了,老夫追了你们三年,没想到你们两个小家伙竟然躲在这里? 好,好,好。 上次老夫一时大意,让你俩得了便宜,这回倒要看看你们又有多少的长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夜探诚王府 执笔平宣,泼墨入画书云烟。 黄铜浇筑的香炉中轻烟袅袅,房间里又向弥漫,恍惚间如青云白鹤之观。 李管家端着一个黑木的托盘,推开了门,轻手轻脚的走进这书房里来:“王爷,该用丹了。” 寿山石印重重的落下,三息后抬起,“至诚散人”的红印出现在画卷的右下角。抬起头来,却是一张儒雅的面容。眉似远山,目若寒星。鼻梁高耸却不显突兀,嘴唇略有些单薄,血色稍浅。 王爷闭着眼,信手拈起托盘上的朱丸送入口中咽下,并不去看c去想那丹药殷红似血的色泽。 “王爷,”李管家又轻声道:“鬼舍那边有人传信过来,说。。。说。。。” “说什么?” “他们说还想要王爷天灵百汇的一根头发,以及一滴心头血。” “太过了。”诚王落座,手指在桌上点动几下,又轻轻一拍,冷笑:“呵,拿了本王的百汇丝和心头血,本王的生死就握在他鬼舍的手中了,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不过他们还说,作为交换。。。” “没有什么能换本王的命。”诚王抬手道:“鬼舍的那个传信之人还在?” “在。” “杀了吧。” “老奴明白了。”李管家托着黑木盘,躬着身缓缓而退。 。。。。。。 有话说:民不与官斗,并不是说民不能与官斗,只是很难承受“斗”所带来的后果。 真要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两个无权无势又无财的佣师,夜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诚王府邸,没抓到也就算了,若是被抓到了会怎样? 管他怎样,关玄衣不知道,也不去想。徐千山可不一样,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巡逻的兵丁手持刀剑在回廊中来回巡视,家丁侍女不时的提灯持盏穿行而过。 关玄衣趴在假山的后边儿,徐千山则趴在关玄衣的背后,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夜探诚王府,说的轻巧,但具体该如何去探呢? 抓住诚王逼问始末? 哪怕关玄衣这样的憨子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先不说问不问的出来,就算问出来了,回头估计他俩也得凉了。 抓诚王这个想法一开始就不现实,所以最靠谱的,就是抓一个诚王身边的亲信。 可谁是亲信?诺大的诚王府,亲信又会出现在哪里呢? 徐千山从关玄衣身后悄悄的探出头来,一双死鱼眼四下乱瞄,关玄衣则无聊地数着府内横栏屋阁。 忽然,眼前一亮,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正是两日前在烟雨楼给他二人下单的那个李管家。 “就是你了!”徐千山心里暗道,手上掐了一个诀,屈指一弹,低声念道:“隐。”仿佛墨水在池塘中缓缓晕开,徐千山两人浓厚的黑影渐渐融入淡白月光,一会便看不见了。 隐身法是玄门道法中的一种术法,一炷香的时间内,施术者可以让自己的身形从旁人视线中隐去,不过却有一些小瑕疵,无用于气息c声响,也怕踩琉璃沙,且十二个时辰内不能用第二次。 徐千山的这个却稍有不同,竟能一次同时隐去自己和他人,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关玄衣很默契的契合着徐千山的行动,显然,平时两人虽斗嘴不正经,但真干起正事来,还是默契非凡。 潜踪默步的从眼前一对兵士的身侧绕过去,跟在了老管家的背后。老管家缓缓地走着,突然身形一顿,随即却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踱步。 地上四处都撒着细细的琉璃沙,两人小心的避过。 七拐八绕的走了好一阵子,两人觉得有些奇怪,但诚王府本就占地万顷,两人又不熟悉地形,只是以为本就如此,又可惜诚王府明哨暗哨极多,一时见不到好时机,徐千山便打算待管家回了屋再做打算,却是没有见到管家嘴角的笑意。 “咚咚咚,咚,咚”先快后慢的敲门后,房中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谁?” “王爷,老奴回来了。” “何事?” “有客前来。” “何人?” “暂时不知。” “哦?”里边的声音顿了一顿,爽朗一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待本王亲自一见。” “是。”李管家说着话,躬着的腰却直了起来,转过身抬头看着天,没头没尾的说道:“一炷香的时间也该差不多了,是你们自己出来,还是老朽喊来侍卫把你二人捉出来?” 等了片刻,见无有回应,李管家摇摇头:“是以为老朽在使诈吗?好吧,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便。。。” “别别,李管家,是我们,我们出来了出来了。”空气中一阵恍惚,徐千山与关玄衣现出身形,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李管家,还记得我俩吧?别来无恙啊?” 李管家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二人,摇摇头,又恢复了先前烟雨楼上的那幅笑面:“两日不见,又能有什么恙不恙的?烟雨楼中,我虽说过你二人有事可来王府相见,但这深夜私闯,总有些不太合适吧?” “李管家,我二人只是。。。” 门“吱扭”一声被里边推开,诚王披着一件单薄的素衣白袍出现在了徐c关二人的面前,三滤美髯飘飘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王爷本是千金之躯,面对来路不明的两人,竟敢不慌不忙地现身,也不知是有何依仗。 “竟是两位俊杰?不知何处来?何事求?” “王爷,这二人便是之前老奴与您所说接单的佣师。” “徐千山?关玄衣?” 兄弟二人拱手施了一个江湖礼,敬道:“草民徐千山(关玄衣),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露夜湿寒,还是进来说吧。”转头又对一旁的老管家吩咐道:“备些薄酒素餐送来,不要怠慢了客人。” “是。” 王爷的书房该是个什么样子,道听途说总不如亲眼一见。 空气是平均的,温温的,角落里的火盆中缓缓地燃着朱红的火。墙壁是白的,间或挂着几幅山水的墨画。两个素色的书架上摆着许许多多的陈旧书册,不知是何处的孤本绝篇。 硕大的书案上也摆着些书,中间平铺着一张未完成的山水画。四宝俱全,书案的一角摆着一快人头大小未经雕琢的璞。抛开书案与其后的那把红木靠椅,整个书房中还称得上家具的便只有四张花梨木椅,以及两两之间的那两张茶桌。 以诚王的身份来说,这书房的布置有些素雅的太过,但配上他一贯的风采,却又给人一种正该如此的感觉,唯一的不谐,大概就是正中高悬的那幅莲台菩萨像。 “王爷信佛吗?”徐千山疑惑道。 佛家的画像的精髓之处便是那张面孔。以众生之像显慈悲之怀方为上上之佳作。诚王身后的那幅菩萨像却是古怪,别的倒没什么,就是那张面容有些独特,秀美的峨眉淡淡的蹙着,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嘴角又有一丝苦涩的笑。看起来不像是菩萨,倒像是画者的一位故人。 诚王转头看看,摇摇头,笑道:“游戏之作而已。一位故人,一段往事,不提也罢。”不欲多提,便轻描淡写的拂过,问道:“两位小友的事迹,本王也听老李说了一些,两位此来求见本王,可是需要本王帮些什么?”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将两人潜入王府的罪责揭了过去,同时又表达了亲切之意,徐千山暗道一声高明。 “回王爷的话,我兄弟确实有事想要询问王爷,另外今日冒昧,主要也是为了亲自试试王府守卫戒备。”对于诚王的疑问,徐千山早有腹稿。当下正色答道:“自接下王爷的单子,两日间也做了些查探,实话说,无甚收获。韶华郡主被人掳走,王爷府上又折了几位供奉,五百佣师亦在北山丧命。种种手段可见,对方能为确是不小。 只是杀人的本事高明不代表掳人的手段超绝。王爷府上戒备如何,不用小子说,王爷自己该也是知道的。我兄弟二人自衬还算有些手段,结果入得府中不到一个时辰便被带到了王爷面前。那对方到底又是何等人物,竟能不声不响的绑走王爷的掌上明珠,而阖府上下竟无一人察觉?” “说下去。” “是。”徐如意顿了顿,又道:“凡事有因有果,因果相衔。对方是何来路小子还没查到,但关键是,相比于韶华郡主,掳走王爷显然获利更甚。若说想用郡主来威胁王爷,那不知王爷可曾得到歹人讯息?” “没有。”诚王叹息一声,也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来:“小友心中疑惑,本王也是一样。韶华她困居王府内宅,除了每年与本王一道上京见驾之外,与他人从无过往。对方若是为了本王,掳走韶华又不与本王接谈,本王也实在想不通缘由。” 语气,态度,神色。 三者之中,徐千山并未发现任何的破绽,偷眼看向身旁的兄弟,关玄衣微微点点头,表示也是一样。 关玄衣有个独门的本事,那便是天聪地明。说的直白些就是五感超乎常人。一旦运起功来哪怕一只蚊子飞过,只要他想,他能分出公母;撒一把豆子在地上,不用看,他能听出有多少粒来。 方才徐千山与诚王的一番对答之时,关玄衣行功于双耳翳风穴,细查诚王心跳律动,发现并无异常,由此可知,对方很可能并未说谎。 是他真的不知道,还是有什么特殊的手段? 徐千山正自犹疑,敲门声响,李管家在门外说道:“王爷,义勇伯求见,似有要事,如今正在厅中等候。老奴自作主张,让厨下多做了几个菜品,在听雪斋布了一桌筵席。还请王爷定夺。” “义勇伯?”徐千山眼睛一亮。 关玄衣抽了抽鼻子,不知为何,看着门外老管家的剪影,皱了皱眉头。 诚王站起身来:“既然来了,那便一起吧。老李你带义勇伯到听雪斋去,本王与两位小友稍后便到。” 。。。。。。 九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壶温热的清酒。 义勇伯滔滔不觉得说着不知所云的废话,诚王只是随口应对。徐千山小口的喝着酒,一边听着义勇伯的“单口相声”一边脑子里飞转着这两日的所见所闻。关玄衣捧着一只烧鸡,努力再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吃相。 说是要事,要事是什么?谁管你这两日有多么老实,给门口的乞丐打发了多少银子?若你大半夜的跑来诚王面前就是为了说这些,那你可纯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其实徐千山心里一清二楚,义勇伯现在之所以努力的没话找话,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兄弟二人在场,有些话不方便出口。 可那又如何?随便你怎么使脸色,我俩总得捞个本回来。免费的夜宵,不吃饱不是亏了? 半个时辰的功夫,当盘中最后一朵装饰用的雕花萝卜也落入关玄衣的口中之后,义勇伯或许也是实在词穷,终于来到了爆发的边缘。 “两位,吃的差不多了吧?本伯爷和王爷有要事相商,你们是不是该滚,额,该走了?”诚王当面,义勇伯还在勉力的克制。 “嘿嘿,伯爷说的是,我兄弟二人其实本也没什么大事,现在酒足饭饱,自然就该滚蛋了。”徐千山笑嘻嘻的回道,又转头看向诚王:“多谢王爷款待,那我二人就告辞了?” 诚王点点头,又客气道:“夜色已深,若是无处可去,不妨在本王府上歇息。” “那倒不必了,我兄弟二人又不是什么贵人,哪里不能捱一宿,就不给王爷这里添乱了。”徐千山拉着关玄衣起身,迈步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 “怎么?还想再来一顿啊?”义勇伯冷哼道。 “那倒没,小人再没眼力见儿也不至于如此。”徐千山挠挠头,话锋一转:“不过倒是有件小事想问下伯爷。” “问我?”义勇伯一愣:“问我什么?” “听说伯爷上个月新纳的第二十七房妾氏跟人。。。嗯。。。跟人。。。出去溜达了?” “你找死?”义勇伯把筷子重重的拍在桌上。 “不敢不敢。”徐千山连连摆手:“只是心下好奇。王爷可知她为什么。。。嗯。。。突然便出去溜达了?”眼看义勇伯要发作,徐千山又接了一句:“伯爷,非是小人无礼,只是此事或许与韶华郡主失踪一事有关,还请伯爷仔细。” 听面前这小子搬出了诚王来,义勇伯也没了办法,左右支支吾吾,也不回答。一旁诚王看着义勇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眯了眯眼睛,皱眉作焦愁状,开口道:“义勇伯,事关本王爱女的下落,你可要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叫想清楚?这三个字可真是意味深长。 听到诚王的话,义勇伯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涨红着脸开口道:“本伯爷。。。嗯。。。我年岁大了,闺房之事有些,有些力不从心,估计那小娘皮耐不住寂,寂寞吧?”一句话好像废了他好大的力气,抬头看门口那两个小子古怪的表情不由恼羞成怒:“怎么!不行吗?!” “没没有,是我兄弟二人唐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端倪 “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完美的人,每个人都会有他性格的缺陷,内心里也总会有他见不得人的一面。记住了,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遇到了这么一个完美的人,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在演戏。而当你全然不能发现一点点破绽的时候,那可就要离他远点,不然,说不定便也被带进他的戏里去了。” 自从徐千山和关玄衣四岁起能听得懂话之后,莫问每天每天的就给他们灌输这种黑暗鸡汤。有趣的是,十多年过去,徐千山成了一个“金钱既是正义”的阴谋论者,而关玄衣则还是那番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不是傻,只是不愿妄自以恶意度人之腹罢了,最多只能算是天真。可真当不能辩驳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会怀疑,也会思考,也会提出自己的困惑来。 “山哥,”王府外,兄弟二人拐过一条小巷,关玄衣拉住了徐千山的衣袖:“我有个发现。那李管家来敲门说义勇伯来的时候,我闻到血味儿,新鲜的。” 徐千山回头,一挑眉毛:“人血?” “嗯。”关玄衣点点头:“一开始我以为可能是老人家不小心碰了哪儿,但后来我仔细闻了看了,他裤脚那儿溅有血迹,所以。。。” “所以很可能他把咱们带到书房之后去杀了人?” 李管家管着王府上下,杀人其实并不算太过不可思议。毕竟是王府,自有规矩所在。可能是哪个下人犯了恶事,被老管家知道了,处以家法,见了血,倒也说的过去。不过徐千山内心里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隐身术算不得太稀奇,但也不是一般人便能看破的。尤其咱们已经够小心了,我实在想不出有露出什么破绽。这老管家。。。真不是个一般角色,之前倒是小看了他。” 徐千山如此叹道,但脑海中闪过的却是诚王那君子如玉的风采。 人无完人,但诚王却做到了,百闻一见具是无暇。这反倒不合常理。 好歹也是王爷,再如何有涵养,半夜被两个“小贼”闯进府中竟然不气?还有徐千山提的那几个问题,诚王几个推手竟然来了个一问三不知,尤其关键的是,就算大燕朝重男轻女,可好歹也是自己唯一的骨肉血脉,丢了近一个多月,凶多吉少,对方竟然不急? 难道他当真已经到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 或许吧,但徐千山不相信。 在他看来,如果诚王不是胸有成竹,那便肯定是知根知底。除此二者,徐千山想不出第三种情况来。 还有那义勇伯也是一样,冒夜来府究竟所为何事且不去说,关键最后以他的那立地太岁的性子,居然能被他这个小小的佣师逼的自认“不行”?看来他是知道自己小妾为何而逃,更侧面的印证了倩娘所言不虚。 “玄衣,快,扛我去王府后门。”徐千山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刚死的总没问题了吧?” “山哥,坐稳了!”潇洒的样子保持了还不到一瞬,就被关玄衣扛麻袋一样扛在了肩上。 “坐个屁,我上不来气儿了!轻点儿轻点儿!” “山哥你别说话,小心灌一肚子风。”关玄衣大步流星,身形如巨蟒狂风,远远地绕着窄巷胡同,向着王府后门奔去。 “硌着了,硌着了!我的鸡儿,鸡儿!” 。。。。。。 “王爷救我,救我!” 听雪斋中,义勇伯跪在地上滴泪横流,声如杀猪,磕头如捣蒜一般:“盐税银子的事儿发了,学生打听到,皇上已经暗中派了鱼龙卫密探下来搜集证据,如今正往阳泉城赶来。学生不想死,不想死啊,求王爷救我!” 诚王对着老管家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老管家点点头,转身离去。诚王转过身来,看着义勇伯:“本王不是你的老师,你该自称门下,而非学生。” “王爷!” “义勇伯,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本王一清二楚。”诚王抬手拍了拍义勇伯的肩膀,低下头,冷冷的与义勇伯对视:“过往不计,今年的盐税银子朝廷应收五百万两,盐商自己刮了三百万两,其中有一百五十万两被你拿了。你还算识相,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明里暗里的往本王这儿送来了一百万两。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过。。。本王若不帮你,你又能怎么办?” 鱼死网破的话义勇伯只敢心里说说,却是万万不敢出口。哪怕是脸上露出一个威胁的表情都不敢。 “很好,你心里想的什么总算是没有说出来,还算是有脑子。”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义勇伯的头,诚王直起了身子:“可就算只是想想,本王也很不开心,你说该怎么办?” “王爷,学生。。。小的。。。门下,是门下!门下该死,该死,求王爷开恩,开恩!”义勇伯猛然将头往地上磕去,表情狰狞,显然是下了狠心。这一个头落在地上,怕不得见了血? 电光火石之间,老管家正好赶了回来!闪身来到切近处,抬腿一记重脚狠狠把义勇伯踢飞。 “啊!”义勇伯惨叫一声,后背撞在墙上。 嗓子眼发甜,一口血含在嘴里,将喷未喷之际,忽听诚王冷冷道:“孤讨厌血!” 义勇伯死死地捂着嘴巴,强咽下去。 “王爷,拿来了。”老管家躬着身子,双手将一本墨蓝的折子放到诚王面前。 “嗯。”诚王点点头,从桌上将那折子拿起来,却没有展开:“这本折子上的东西能救你,但本王却有个问题要问你。你新纳的那房小妾跑了?为什么?” “这。。。。这。。。”义勇伯跪爬回来,讷讷不言。 “‘不行’这种屁话就不要拿来糊弄本王了,不然本王会很生气。说实话,本王才能帮你不是?” “王爷。。。”义勇伯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诚王也不催促,就那么等着。 “在下。。。在下酒后失言,与那女人说。。。。说。。。。” “说什么?” “说王爷是干大事儿的,我没有跟错人。” 话音刚落,义勇伯猛然觉得脑后一紧,却是一旁李管家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 “抓到了吗?” “王。。。王爷。”义勇伯点着脚尖,艰难的说道:“在下,在下发了。。。发了八千两的单子,就快,就快。。。” “就快?那就是还没有抓到喽?”诚王从坐上起身,挥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义勇伯的脸上。一声脆响过后,义勇伯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来人。”一声轻喝过后,一道黑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知道该怎么做吧?” 黑衣男子沉默着点点头,又一晃身,消失不见。 诚王挥了挥手向老管家示意。老管家松开了手,义勇伯跌落地上。 锦靴轻轻地踩在了义勇伯左手:“你该庆幸,头顶上有个义勇伯的爵位,本王也还用的上你。” “啊啊!!!呜!”惨叫刚刚出口,义勇伯便将右手塞进了自己的口中狠狠咬住。 诚王满意的点点头:“不论怎样的错事,本王总会给一次机会,但只有一次。这机会你用了,下次若是又犯了错,那。。。本王就不饶你了。” “多谢。。。王爷。。。开。。。恩。” 诚王将手在桌上的蓝皮折子上拍了拍:“好好看看,你知道该怎么做。” 。。。。。。 沿着车辙一路出了城,最后果不其然的,摸到了十几里外的那个乱葬岗。十几只红着眼珠子的野狗伏低了身子,龇牙咧嘴,涎水横流,有几只嘴里还叼着不可描述的肉块,领头的一只头尾一米多长,好像一个小牛犊子,一齐狠狠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三两团幽蓝暗绿的鬼火飘荡,徐千山蹲在地上看着车辙的痕迹:“应该就是这儿了,快点儿解决,回来帮我,别把衣服弄脏了。” “放心吧山哥,难得有件儿新衣裳,我可舍不得。”关玄衣嘿嘿一笑,抱着肩膀迈步向野狗那边走去。 “咕咕咕咕”野狗的嗓子里呜咽着极度危险的讯号,身子压得更低,粘稠透明的口水在地上慢慢的汇成了一摊水渍,獠牙外露。 关玄衣在野狗群的三张外站定,依旧抱着手。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但目光却冷了下来。野狗群也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法一般,浑身绷紧,一动不动。 人,与狗,便这样对视着。 关玄衣身上隐隐有一股杀气升腾,令人头皮发炸。目光冷的如万年寒潭,黑暗,深邃,吞噬着这坟场中本就不多的生机,无尽的凶狠戾气笼罩向野狗群。 关玄衣伸出了一只手,指着远处的方向,缓缓开口:“滚。” 淡漠冷酷的语气,完全不似关玄衣的声音,倒像阎罗的生死之令。 “嗷呜~”野狗群转身奔逃,嘴里原本的收获也落在了地上,顾不得许多。 “山哥,完事儿。”关玄衣挠着脑袋转身,被徐千山一脚揣在屁股上:“扔两块儿石头的事儿,你好悬把我也吓一跳。” “山哥你这胆子得练练了,我也。。。” “还说,还说。”徐千山气气的又补了两脚,说道:“别废话了,帮我起阵招魂。” “明明你的话最多。。。” “什么?” “没,我是说。。。额。。。山哥,你带家伙了吗?”关玄衣歪着脑袋:“虽然引一个魂儿不用开大阵,不过符箓总还是要的吧?” “额。。。。咳咳,咳。”徐千山脸色一囧:“玄衣你腿脚好,我还备了些黄纸墨香,就放在我床底下,你快去取,动作快点儿哈。” 来回三四十里地,关玄衣总共也就用了一顿饭的功夫,撑死也不过两刻钟,便赶了回来。脸上轻松惬意,不带丝毫的疲惫之色。 而徐千山留在坟场中,只是弯腰找新坑,就累了个半死不活。 还好,找到了。 徐千山站在一身黑袍,骨瘦如柴的尸体旁,点燃三根墨色的香插在地上,凝神静气。 片刻 徐千山忽然一声叱喝,手上一张黄符洒出,左手中指放在嘴边咬破,心头血刷刷点点,在符上画了一个诡异玄奥的印号,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关玄衣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漏了头的棺材上,摸了摸肚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来津津有味的吃着。 三根墨香突然自燃,释放出浓烈的黑烟,血染的符纸仿佛被黑烟托起似的,凭空不落。 徐千山神色庄严,双手在胸前拇指相扣,掐了一个阴阳印法,口中吟道:“以血为引,既死灵神。黄泉独尊,无常送魂!” 黑烟瞬间有灵性一般翻腾了起来。 平地一阵似有还无的阴风席卷而来,更多的阴森鬼火凭空燃起。又有一阵鬼哭声冥冥回响。 “眼前无名,圣尊在前。何不相见!” “啵!” 黑烟和一颗被戳了的水泡似的散了开来,猛然间,一个虚幻的轮廓上下起伏飘荡。 “可算成了。”徐千山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把被咬破的中指在口中嘬了两口,问道:“朋友,姓甚名谁?何以枉死?” “十。。。七。。。”机械的声音从虚影中传来。 “什么十七?” “十。。。阴。。。十七。。。” “阴十七?好古怪的名字?”徐千山翻了个白眼儿,又问道:“何以枉死?” “传。。。传。。。话。” 所以说,最讨厌和魂魄交流,一个个就和没脑子似得。但也没办法,徐千山还是耐着性子:“你是何方人士?家住哪里?为谁传话?又是传的什么话?” “鬼。。。。鬼。。。鬼。。。” 这魂魄翻来复去就是一个鬼字,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鬼魂?鬼怪?鬼婆?鬼话连篇?”徐千山跟着瞎猜,那边儿关玄衣却好似想起了什么,提到:“鬼舍?” 听到“鬼舍”二字,这魂魄好像冰水如油锅,陡然哀嚎起来,声音挣扎苦痛至极。 “鬼舍?”徐千山心下一沉,急忙问道:“七月十五如何?韶华郡主何在?”手上重新掐起阴阳印,一束乌光从掌心射出。 “鬼。。。节,阴山!度。。。。度。。。。魂!” “轰”然一声炸响,眼前的魂魄炸裂,再无一丝踪迹留下。 徐千山静立当场,面沉似水,脑子里想着这鬼魂最后的三个词。 鬼节,阴山,度魂。 与鬼舍有关,看来,又是一桩难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岗上鬼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人们常将这句至理名言挂在嘴上,但细想想,自三皇五帝一直到今天,这句话的开头四个字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实现过。 普天之下,何为普天之下? 十九年前隆武皇帝破灭塞北乌桓蛮族,但塞北之北呢?仍有残部退留,还有更北方,传说乌桓蛮族的圣地,大雪山,存在与否且不去谈,至少没有燕国之人去过,那些地方难道不在普天之下吗? 抛开国与国之间的争端不提,江湖上,还有世外四派的存在,他们脚下的土地也并非是王土。 那什么又是世外四派? 垂髫顽童亦知,天地人鬼也。 天门,地堂,人宗,鬼舍,只是世俗对其的简练的称呼,但实际上的名字却并非如此。 所谓天门,指昆仑首阳山天心观,乃是道家玄修的清修之所。 所谓地堂,指南海佛地寺,乃是佛门比丘诵经之地。 所谓人宗,指蜀地峨眉山逆仙门,乃是天下武道之起源圣地。 至于鬼舍则最为神秘。他们自称来自黄泉谷,可黄泉谷在哪里又没人说得明白。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们确实存在。 人人都可能是鬼舍之人,无法判定。似是而非的根据,便是其一身邪异的鬼术,以及九分像鬼,一分像人的模样。 鬼舍的起源说不清,道不明。但传说中,乃是一群为了追求长生之法的修者,不知为何将目光瞄向了逝者的世界,于是有了鬼舍的存在。 以人身御阴力,本就为世俗所忌。可这群疯子却不在乎。长生之期是否还是他们的追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至少,阴力赐予了他们绝对的力量。 天下素有“宁见阎罗,莫遇鬼舍”的说法,江湖上一有鬼舍的消息,就从来没有过好事,小则屠灭一村,大则血祭一城,在纷乱的年代都曾有过。 如果说朝廷对天地人三派的容忍还有些道理可言,那鬼舍呢?心有余而力不足也。 不过力不足也不是纯粹的放纵与容忍。燕太祖武破天在立国之初与天地人鬼四派立下盟约:四派所行当有底线,恩怨江湖了结,不涉平民,不涉朝堂。否则,哪怕得不偿失,哪怕玉石俱焚,燕国必马踏昆仑,舟填南海,血洗峨眉金顶。 所谓的底线是什么,盟约中并没有详细的书明,但也正因于此,燕朝与四派组成了一个相对稳固的架构。 虽然鬼舍因为黄泉谷的神秘所受到的束缚最小,但其他三派为了自家的道统传承对他们不能说人人喊打,但也差不了太多。 至少,屠城灭村,万人血祭的鬼舍盛典自开国以来已再没有过了。 至于偶尔的杀人勾魂之事虽然还是屡有发生,最少那个底线,还是切实的存在的。 “鬼舍。。。竟然又扯到了这群疯子。”徐千山狠狠地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 关玄衣胸脯拍的啪啪响:“山哥别怕,有我呢!” “本来我也没怕。”徐千山瞪了他一眼,不屑道:“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顿了顿:“如果是鬼舍,能从王府里绑出韶华郡主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过还是那句话,有能耐绑郡主,直接绑了诚王不是更好?还有这倒霉蛋说的传话,到底是提了什么要求,竟然让诚王直接杀了他?而且还不愿告诉我们?” 关玄衣把手伸进裤子里挠了挠,又掏出来抓抓头,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不知道。” 正自思索间,一缕黑烟从那“阴十七”尸体上凝聚而起,游丝般滑向徐千山,徐千山本来正背对着黑烟,突然脸色一峻,转身一指点中那缕黑烟,指上电弧环绕,只听见一声轻轻爆音,黑烟消散不见。 徐千山脸色难看的紧,强行跳过咒印的过程而施法对他的身体是一种伤害:“小心,有敌人!” “刚找过来,阴十七的魂就没了,老子还在纳闷儿,原来是你们。”一阵刺耳无比,令人难受反胃却又分不清来源的声音响起,靡靡回响,不绝如缕:“桀呵呵呵,你们胆子不小啊!胆敢招我们鬼舍之人的魂!” “哼!下三滥的伎俩。”徐千山冷哼一声,堵上耳朵喊道:“玄衣!逼他出来!” 关玄衣在这噪音中仿佛浑然不觉,毫无影响,抠抠耳朵,忽然一脚将一颗石子踢向某一暗处,石子如流星般射去,一阵黑气凭空而现,翻涌着将石子消融。 脚步声响,暗处缓步走出一黑袍男子,地包天的厉害,下巴尖儿好像都要碰到鼻子上,两个眼珠突兀着,半个都在眼眶之外,桀桀诡笑:“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也罢,就用你们的魂魄抵了吧。” 徐千山脸色微微有些泛白,不是被吓得,而是刚才跳过起咒的程序强行运起雷决的反噬。 玄门道者能引动天地之伟力,听上去好似超凡脱俗,非同凡响。若真是那般无敌,这天下为何不被道者占了去?莫扯些道者清心寡欲的笑话。 大道无形,生孕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天地之力岂是人力可轻易趋势? 道者参悟天地运行规则,想出了一个取巧的手段,那便是手印,法宝,咒决,与阵法。若是去除这些,虽然仍旧能使出一些道法,但后果历史上不少被天雷劈死天火烧死的传说其实都是最初玄门先辈在探究道法完善方法时失败反噬的下场。 这里又要提到鬼舍手段诡异,竟靠一具尸体就能毫无征兆的施展术法,而徐千山之前又是施展隐身法,又是施展招魂术,现在还被阴了一把,不说强弩之末也算是实力大降,不过看上去他却是不担心,冷冷道:“玄衣,这个大金鱼眼就交给你啦,给我好好地揍他。” 关玄衣伸了个懒腰,弓步在前,脸上露出朴实灿烂的笑容,“咔吧吧”扳着手腕道:“山哥你就瞧好吧!” “人宗的武者也敢与我在这乱葬岗子为战?”黑袍男子嗤笑一声,从怀中地摸出一块黑色头骨,喝道:“污毒浊三秽,起焰!” 尸腐为污,尸瘴为毒,尸油为浊,三者皆乃亵坟渎尸之物,以此三者祭炼阴器,端得是恶毒无比。 一团灰色晦暗火焰从头骨上升起,这灰色火焰跳动间,完全没有一般火焰的灵动,反而如同将死之人的绝望挣扎,无力微弱。男子扭曲快意地笑道:“尝尝我这三秽火的滋味吧!去!”火焰受到牵引,流动起来飞向关玄衣。 关玄衣闭目片刻,猛然睁开,脚下砂石炸起,身如流星飞堕。一朵金莲悄然浮现在眼底,金色丝线从心脏生长,迅速弥漫全身,形成一种充满庄严禅味的纹路,形成仔细看去,能发现这些丝线还如同活物般慢慢蠕动。 是人宗的横练?还是地堂的金身? “他不是和尚,应该不会那帮和尚的金身法。。。吧?”黑袍男子一愣之间,关玄衣迎着那灰色火焰上去,只是握拳屈膝,金色的拳头以腿为基,以腰为本,以肩为轴,一拳朴实无华打出,随意来一个武者都能认出,这是人宗南斗拳的起势。 “井底之蛙!竟妄想和三秽火硬抗,就等着你那可笑的肉身变成枯骨瘪肉吧!”黑袍男子内心戏很多。 “呼呲” 金色拳头遇上灰色火焰,那火焰像是妄图再燃的火星遇到迎头一浇尿,没有波澜地散灭。 “这!你是地。。。”黑袍男子惊叫出声。 可惜以关玄衣的迅敏,给不了他说完一句话的机会,一个金色饭钵儿大的拳头就在他眼前放大。 “嘭!” 这一拳狠狠打在黑袍男子脸上,搁打在普通人脸上,怕不是脑袋要和个皮球似的打飞。可黑袍男子脸上连个乌青肿眼都没有,只是皮肤片片龟裂开来,裂缝处能瞧见红色的肉壁和森白的骨头,却不见得半滴血渗露出来,骇人无比。 “你是地堂的和尚还是偷学了地堂的金身法相?”黑袍男子从地上翻身而起,手背在身后连连掐动,神色依旧傲然:“呵,你以为我们鬼舍之人和那些天门道者一样身体孱弱吗?我们为了力量付出了你们想象不了的代价,我的肉身用阴气洗刷,虽失去了触感知觉,却也看招!” 黑袍男子不是话唠,鬼舍或许有这样的白痴,但至少他不是。这一番话不过是为施法争取时间。 两团黑烟从黑袍男子身上冒出,须臾间缠上关玄衣身躯,又掏出一根两头尖的骨质物,一声微弱的虎啸从此物之上传出。 那骨质物乃是两根虎口门牙,取的是有道行的老虎,宰杀祭炼,能御使伥鬼,并以虎魄伤人。 “伥鬼缠身,虎魄袭人!” 乱葬岗四处游荡的鬼火似乎受了他的号召,一顿后,呼啸着涌向关玄衣。 南斗生杀! 关玄衣双拳连挥,身如展翅灵鸟,缠着的伥鬼黑雾直接被挣开炸散。啸着的虎魄要择人而噬,遇上的却不似凡人,更似九天飞凰。 关玄衣以肘发力,单脚立起,依旧叉着腰,嘿嘿笑道:“我知道你们鬼舍之人耐揍,所以看见你我手就又痒了!” 黑袍男子莫名浑身一寒,虽然他早已不能再感知凉暖。未等他说什么,铺面而来的拳影让他感受到了许久未有的痛感。 徐千山在一旁吃瓜看戏,他之前只是用了一丝雷蕴,所以反噬并不严重,此刻他已经开始准备后面对黑袍男子的拷问了,毕竟一般的手段对他们不起作用,他得思量思量。 黑袍男子被打成沙包,却不会束手就擒,抓住一个机会,暂时脱身,运出一口血吐在那黑色头骨上,“以我之血,祭我阴器。”黑袍男子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明显刚才那一顿老拳不好受。 像是热油泼在白雪上,头骨遇血便消融了起来,一团浓郁的黑火腾起在头骨上,黑袍男子也像是怕了这火似的,赶紧甩手掷向关玄衣,关玄衣本想避开,却见那团火迎风见涨,眨眼间变得有半人宽,关玄衣不得不一退再退。 退无可退之下,关玄衣浑身金线凝聚,背后隐隐要升起金轮,双眼光芒大涨,嘴里斥道:“唵!牟尼!” 那黑色火焰顿时浸没关玄衣上半身。 “牛头持股,马面举叉。白骨何用,现身芳华!” 白骨惨惨,破土而出,鬼泣之声幽幽不绝。 带肉的,不带肉的,枯骨僵尸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又一摇三晃的向着关玄衣和徐千山那边围去。 “天令风生,吾命巽开。风卷云起,玉宇澄清!” 真诀念罢,无数风刀凭空而起,向着八面飞旋而出,斩断阴尸双腿。 “清风无相,秽邪退散!” 又一阵清风化作无数气旋,卷向关玄衣,黑火和气旋如无数士兵大战,黑火内部又有金光努力想要刺破透出,内外消耗下,再有片刻,黑火终于熄灭,黑火包裹着的头骨也仿佛作为燃料消耗完了似的消失不见。 徐千山立刻停下风诀,喊道:“玄衣!没事哈哈哈哈哈哈!!!!” 关玄衣纳闷地看着笑倒在地的徐千山:“咋了?山哥?你笑啥?” 徐千山抹着笑出来的眼泪,道:“头头发!你头发没了!这下可好,你真成和尚了。哈哈哈!” 关玄衣楞住了,赶忙摸向自己的光头,随即万念俱灰,以一副吾命休矣的表情喃喃道:“完了不好看了” 黑袍男子此时已是踪迹皆无,隐约间一个声音传来:“人宗的拳法,地堂的金身。天门的道术,我鬼舍的鬼术。原来真是你们俩,小崽子们等着吧,阴老这次一定会杀了你们!” 徐千山顾不得其他赶忙喊道:“玄衣!那人跑了!你快追啊!!” “跑远了。。。”关玄衣抬头左右看看,又满怀希望的看着徐千山:“山哥。。。我。。。光头是不是也比你好看啊?” “我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化外魄 “好了好了,至少以后不用洗头了啊?” “你这浓眉大眼的,没头发也好看。” “你又不靠脸吃饭,哭唧唧的干嘛啊?看开点儿,看开点儿。” “山哥。。。”关玄衣找来些席草c麦秸,手上一顿捣腾,盏茶功夫便做出来一顶草帽,按在脑袋上遮住自己的大光头。 “嗯?” “山哥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不过你干嘛笑的这么贱啊。。。” “这。。。这么明显吗?诶诶,不笑了,不笑了。” 徐千山嘻嘻哈哈的赔罪。 他确实高兴,长相上来说,两兄弟其实差不太多,可偏偏徐千山一双死鱼眼,破坏了气质,个子也不如关玄衣高大。每每走在一起,别人一开口必是把关玄衣当成主事人,在以前他们仅有的两个接过的单子完成之后,来感谢他们的大小姑娘也总是对着关玄衣暗送秋波。 当然徐千山是不会相信自己长相不如关玄衣的,他总是觉得自己的俊只是不如关玄衣那么外放,而是内敛含蓄的,有内涵的女子一眼就能看出。不过这不妨碍他对关玄衣没了头发这件事幸灾乐祸。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露气湿寒,两人穿的有些单薄。关玄衣倒没什么,徐千山身子弱,可有点儿受不住了,两人便加快了脚步。 “哇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哇~~~~” “山哥,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关玄衣转头。 两人离着乱葬岗倒也不算太远,道旁是一片阴森森的树林子。 徐千山一愣,说道:“哪呢?什么声音?” “是婴孩的哭声!” “你没听错吧?该不是猫哭声,可莫要弄混了。” “错不了!就是婴孩的哭声,而且凄厉着呢!” “妈呀!夜半婴啼!这么邪门?” “快去看看!这样快点儿。”关玄衣的性子,哪能听而不闻?当下一把把徐千山扛在肩头,纵身而起。 。。。。。。 你说鬼恶? 来来来,我带你看看人心。 徐千山不忍的低下了头,喃喃的念道。一旁的关玄衣颤抖着身子,拳头握得咔吧作响,压抑的呼吸从牙缝溢出二目泪落,眼眦欲裂,瞳孔深处仿佛有一股滔天业火将喷涌而出。 他们看见了什么? 三人合抱的大树,赤身裸体的女婴被四颗桃木钉钉在树上,身上血迹斑斑,胸口处还扎了一颗狗牙。 两人赶到这里的时候,婴儿似乎看了他们一眼,随后。。。闭上了眼睛,永远。 冥冥中或许真的有天道的存在吧? 二人不知道这婴孩在这里哭了多久,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哭,又是怎么坚持到了现在。她是在求活? 不,更像是,只是单纯的,不想死的不明不白而已。 “鬼舍!”关玄衣猛然一记横拳打在近处的一颗树上,轰然一声爆响,整颗书化作了尘粉。 徐千山将那可怜的女婴放在地上,手里狠狠地捏着那四颗桃木钉还有狗牙。 女婴身上的血,有她自己的,但更多的,似乎是狗血,黑狗血,这对徐千山来说再熟悉不过。 真是他们的手笔吗? 不可否认,鬼舍之人疯狂,但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的功利之人。损人利己,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损人不利己的事却不会去做。 桃木钉,黑狗血,狗牙,这些是再寻常不过的镇邪之物,鬼舍之人养鬼御邪还差不多,若这女婴是邪祟,他们该开心才是,为何要镇压? 而且女婴刚刚死去,魂魄肉身都在,左近又没有旁人。。。那鬼舍的疯子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女婴,到底又图的什么? 若不是鬼舍所为,难道是道门之人? 也不应该,最起码的,他们会用些更高明的手段,而这地上连一张符纸都没有,实在不像。。。 “山哥,你。。。能救救她吗?”关玄衣看着地上的女婴,期盼的看着徐千山。 微微的摇了摇头,徐千山别过头去。 起死回生,神仙也许能够做到,但徐千山不是神仙。 而这天底下,只要双脚还踏在地上的,也没有人是神仙,起死回生也就成了一个可笑的愿望,与长生一样可笑的愿望。 徐千山可以招来女婴的魂魄,可是这只是一个女婴而已,灵智未开,话都不会说,难道还能指望她说出凶手来? “报官吧。。。”徐千山低声道,心里却也知道,对于这种无名弃婴的死,连个活着的苦主都没有,官府是不会管的。 “山哥!”关玄衣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道:“你。。。你把她收了吧!” “收了?收哪?”徐千山没明白,关玄衣瞪着眼睛道:“化外魄啊!” “?!” 关玄衣抓着徐千山的双臂,求道:“我记得老爹教过你的吧?将死人的魂魄收为化外魄,可保魂魄不散,你收了她吧!” “可是她。。。” “至少她还能看看这个花花世界,以后说不定我们能找到什么办法让她还阳呢?我知道一个人只能收一个化外魄,不然你把她放到我身上吧!” 徐千山苦笑,心中暗暗道:“傻瓜,说的挺明白,但你不知道的更多。” 化外魄是莫问当年交给徐千山的一门鬼道禁术。 若将人身比作一个密封的水桶,那三魂七魄便是正正好好填满水桶的水。而化外魄,又叫第八魄,以鬼术强与人三魂七魄相合,就相当于是凭空再往这水桶中加上一瓢水,那水桶会如何? 疯,狂,甚至死,这都是有可能的,最轻最轻的,哪怕运气极好,魂魄契合,身子也会更加孱弱,且此法有伤天和,损阳寿阴德也是必然之事。 那有好处吗? 或许有,但徐千山不知道,反正当初莫问没说,只是很认真地告诉他最好不要这么做。 再说那还阳之术,关玄衣不知道,但徐千山却知道,还真有,以千人性命祭献,再加上一些天材地宝,再配上一具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且命格相同的身体,是可以让鬼物借尸还魂,度过未尽的阳寿。 先不说十个人杀谁,也不说这身体上哪找。还是那个木桶与水的例子,已经混沌一处的水,从中再分出当初加的那一瓢取出来,呵,撕魂裂魄之痛又该是个什么样子? 徐千山可以将这些都说给关玄衣听,他也应该这么做。相信关玄衣听了也会理解。可看着兄弟眼中的期盼与渴求,苦笑更添无奈,变成了一句:“你不是玄修,又不通鬼术,还练了地堂的金身法,这孩子到你身上也是活受罪,还是我来吧。” “山哥!”关玄衣一把抱住徐千山,笑的像个孩子。 “起开起开。”徐千山嫌弃的推开关玄衣,还翻了个白眼儿:“帮我护法,可千万别让人打扰到我。” “放心吧山哥!”关玄衣重重的点头,站起身,抿着嘴唇,用恶狠狠的目光左右巡视。 徐千山点点头,脱下外衣将女婴身上的血污仔细的擦拭干净,随后犹豫的将左手中指放在嘴边,眼神渐渐地坚定起来,咬破。 指尖在女婴那小小的稚嫩的身体上游走,鲜血勾勒出一个又一个玄奥的咒符。 当最后一笔落下,徐千山站起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腥臭的空气,用一种苍茫的语调吟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冥途茫茫,不知所往。 人书生死,阎罗所掌。 天意不违,吾今身偿。” 随着徐千山轻轻的述念,丝丝黑烟从女婴身下的土地中绵绵不绝的钻了出来。烟本无形,却托举着女婴的尸体缓缓上升,直到与徐千山的头顶齐平。身上早先书画的血色符咒好像活了过来一般,变作紫黑的颜色流转不休。 “身存魂魄,善恶三尸。 化外有魄,寄于吾身。” 女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与徐千山平平的对视,一律诡异的红光从其双目中缓缓地射出,射向徐千山的双目。 “若有雷劫,亟于吾身。 若有风灾,戮吾魂魄。 若有火厄,焚吾来生。” 红光将四目相连,冥冥中似百鬼夜行,呜咽啜泣之声不绝于耳。 “他事休言,此命共生!” 这最后一句咒文念罢,只见那两道红光好似化作实质,殷红的,似血,却比血还要深沉。女婴的尸体也肉眼可见的干瘪起来,好像一身的血肉都消散,腐朽过后,最后化作了尘埃,散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婴尸体消失的瞬间,徐千山一声惨叫,周身三千毛孔都渗出血来,顷刻将衣衫尽数湿透。关玄衣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惊得手足无措,又见徐千山七窍忽然血流成河,身子晃荡着,晃荡着。 “没。。。。事!”徐千山冲着关玄衣抬了抬手,咬着牙,似乎还挤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关玄衣已经吓得呆住了,仿佛心跳都停了下来。 《僧只律》中言: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罗预,二十罗预为须臾。 这是几个一刹那?又是几个须臾? 对于徐千山而言,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目之所见,尽为血色,耳之所闻,无声无息。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在炸裂,而脑海中亦是一片空白。 “我。。。不会死吧?” 隐隐间,他能感觉到,一个无形无相,玄之又玄的存在,似乎在一个不可言的地方,与自己相融合。 “快了。。。就快了,吧?” 终于,徐千山幸福的晕了过去。。。 。。。。。。 徐千山再次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关玄衣的背上,身上还是那副仿佛刚刚在血海畅游的样子:“到。。。哪里了?” “山哥,你醒啦?”关玄衣轻轻地道:“进城太远,现在有点儿凉,我看前边儿有炊烟,就想着带你先在他们那儿待会儿,喝点儿热的暖暖身子。再说,你现在这副扮相,进城好像有点儿不太方便。” 徐千山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不错,还算有点儿脑子。” “嘿嘿。” 两件破草房,四四方方的一个小院,里边儿养着几只鸡鸭,搭着一个架子,上边儿亮着一张野猪皮,后边是几垄薄田,里边儿也不知种着些什么,反正是绿油油的菜。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独门独户的这么一家显得有些怪异,不过倒也不算罕见。 居于村落之中固然热闹些,前后也有个照应,但有一点,要给朝廷上税服役。倒不是说这样避世而居便能逃了(官府有户籍在册,怎么也跑不了你的,不然便是大罪),只是偶尔家里遇到了什么情况实在艰难的时候,逃一次税,官府不会追你,只是摞到下一次一起收。算是网开一面。 粗陋的木板床上,女人脸色苍白,啜泣不休。他的丈夫手里端着一碗肉汤,在旁边儿笨嘴拙舌的劝慰着:“喝点儿吧,喝点儿吧。这是娘刚刚做的,你刚生产,身子虚。。。” “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孩子。。。”女人翻来覆去念叨着自己的孩子,兀自哭泣不休,丈夫叹了一声,将碗在桌上放下,低头不言。 老妇人站在门口,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关上门,又回了隔壁的灶房。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推开了,一个老头拄着拐棍,走了进来。 “爹。。。”男人叫了一声。 床上的女人也将泣声压低了些,期盼,又恐惧的看着老人。 “唉。”老人也叹了一声:“那孩子。。。我已经处理掉了,你们。。。就别多想了。” “爹。。。”女人的目光很复杂,看着老人,轻轻的唤了一声。 她眼中的意思老人是明白的:“乱葬岗那边儿有片树林子。具体是哪儿就不说了,你也别去看了。本来想放到阴山上的,不过还是有些远了。。。” “哇啊啊啊啊!!!!”女人嚎啕,心中的幻想被老人三言两语的戳破,孩子并不是被送走,而是真的死了。 男子走到床边儿,用力的将妻子搂在怀中:“也是没办法,也是没办法啊,谁让咱们没钱呢。” 就在此时,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屋子里父子两人一愣,正要起身,门却被“嘭”的一声踢开。 “你们。。。你们是谁?!”老人喝问道。 男子也站起身,左看又看也没找到什么武器,便抄起了身边的长条凳子站到了父亲的身前。 徐千山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关玄衣的脸冷的可怕,看着眼前的父子二人,又看看床上瑟瑟发抖的女人:“那孩子。。。你们。。。为什么?” “你。。。你到底是何人?!可知王法?”老人再度问道。 “为什么?” 男子忽然举着手中的长凳劈头盖脸的打来,关玄衣上身不摇不晃,随便一抬腿便将凳子踢碎,落脚处踏着男子的胸口,将他狠狠地踩在地上。 “你。。。你放开我!!” “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元辰神煞 疾病对于贫家从来都是比死亡更恐怖的存在。 人死了也就死了,可如果是疾病,那就要面对一个最根本的问题——钱财。 不治,一个铜钱也不花,亲人会在你的面前承受着莫大的煎熬,然后死去。 治,钱从何来?就算倾家荡产的凑齐了药钱,那治好了病,以后的日子又怎么过? 还有最可怕的,那便是人财两空。 “两位。。。少侠。那孩子是我们家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孩儿,但老汉我也是喜欢的。可那又怎样呢?大夫说了,先天心脉闭塞,最多活不过三天。想治,那便是金山银海成千上万两银子,还不一定成不成。 两位少侠也看到了,我家今年只是因为添丁,都把夏税给逃了,莫说千两万两的银子,便是十两也是。。。。 那孩子命不好,你们替那孩子出头,老汉我能理解,但老汉倒要问问两位少侠,你们若是老汉,你们又能怎么办?” 关玄衣沉默着抬起了脚,看着面前的老人,又看看他儿子c儿媳脸上的悲切。 良久 “你们。。。那。。。那你也不用那样对待她啊?她。。。三天,三天都不能,就不能。。。。” “少侠既然这么说,那显然也是同意了老汉我不救的决定了吧?”见关玄衣沉默,老人在桌旁坐下,低着头:“老汉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听说这世上也是有鬼魂存在的吧?总归是见死不救,这孩子若是死在家里边儿了,将来会不会。。。会不会。。。”顿了顿,又接着道:“孩子死了,但我们这一家子总还是要活的。老汉。。。又有什么办法呢?” 关玄衣转过头,无助的看向徐千山,却猛然见徐千山面容有异。 面上血污暂不去说,只是两只眼睛,右眼倒还没什么,左眼却是漆黑一片,不见一点眼白。 “山哥?!你。。。你怎么了?” “没事。”徐千山勉强的笑了一下,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气的样子。从关玄衣的背上下来,慢慢走到老人的对面坐下:“老人家,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如实相告。” “少侠你说。。。” 徐千山左眼中的黑暗愈发浓稠,里边似乎有一个小小的鬼影狰狞不休,老汉畏惧的又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老人家是本地人吗?是哪个村子的?” 老人有些不明白这问题的意义所在,但还是老实的答道:“老汉家原是东邻水村的,就在。。。” “阳泉城东三十里,嗯,不算远。”徐千山点点头,又问道:“那老人家,我兄弟二人进来之前似乎听你提起了阴山?我兄弟俩也算是这阳泉的本地人,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山?” 老人还没说话,旁边他儿子开口道:“阴山其实就是北山。老老年间的名字了,据说是一个道士起的。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何又改了名字,好像叫什么。。。叫什么。。。嗯,反正是一个挺绕口的名儿。” “原来是这样啊。”徐千山站起身来,点点头,往门外走去。 “山哥?” 临近门口,徐千山回头看着老人,左眼中有一抹血色一闪而逝,诡异的一笑:“老人家,三天的命也是一条命,你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我知道,但我不想说了。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信不信在你。” “少侠请说。”老人皱了皱眉。 “你的寿数也快到了,你脖子上的几块黑印可不是老人斑,而是病,不治之症,无药可医。最多也就是一个多月的活头儿,珍惜着点儿吧?” “你说什么?!”老人的儿子握着拳头怒喝,但看看关玄衣的样子,又忍耐下来。 “还有啊。”徐千山接着道:“鬼魂确实是存在的,这一点不假。黑狗血,桃木钉,黑狗牙这些东西对付个一般邪祟还勉强,那个孩子,不是一般的。报应这东西你看不见,摸不着,但他是有的。天无咎,人自取。想躲你是躲不掉的。” 。。。。。。 “上善若水,水存风中。”徐千山施法摄来一团水气聚在头顶,清洗身上的污垢,关玄衣站在一旁捧着徐千山的衣服,沉默不语。 “怎么了?”徐千山洗着脸,问道。左眼中那诡异的黑光已经消失不见,又恢复了往日的黑瞳白眸。只不过若有人扒开他的死鱼眼,当能看到,在瞳孔的最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女婴吮着指头,蜷缩成一团,心满意足的沉睡。 “山哥。。。”关玄衣欲言又止,犹豫着道:“你出手了吧?” “你看到了?”徐千山笑了笑,不置可否,反问道:“你觉得那老人做的对吗?” 关玄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显得很迷茫的样子:“我。。。我不知道。” “异地而处,我若是他,大概也是一样的。虽然愚昧了些,但总归不是恶意。” “那你还。。。” “记得我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吗?”徐千山摆摆手:“他是本地人,也就是说,他一定是知道诚王的。诚王他。。。最少爱民如子的这个名声不是假的。凡有真正的穷苦人遇到难事求到了他的头上,他总会出手相助。 先天心脉闭塞这个病虽然需要很多稀罕的玩意儿,而且有价无市,万两银子的价钱估计也是大夫敷衍他们的。但最起码,如果这老人真的心念他的这个孙女,是不是应该去诚王府上求一求,试一试? 治不了是治不了,可求不求却是一个态度,贫家可没有那么多尊严可讲。那老头儿。。。嘿,也没那么喜欢他的这个孙女。不过也不奇怪,这个世道本就重男轻女,贫寒之家养一个已是费力,女孩儿自然是不如男孩儿好了。” 关玄衣叹道:“都是钱闹的啊。” “不是钱,这个世道就是这么个德行罢了。”徐千山看着关玄衣,宽慰道:“看开点儿,改变这个世道是皇帝的事情,你我就是两个小小的佣师,管不了那么许多。” “当皇帝就能改变世道吗?”关玄衣喃喃道:“我要是皇帝就好。。。” “水来!” “嘭!”一个水球在关玄衣的头顶炸裂开来,将他淋了个落汤鸡。 关玄衣哀怨的看着徐千山。 徐千山饭了个白眼儿:“还当皇帝?你当你是皇帝他儿子啊?说话不过脑子,这也就是旁边儿没人,叫别人听去了咱俩可就得吃牢头儿饭了。” “山哥?” “嗯?” “不如我大哦~” “呸,我这是冻的。。。你。。。水来!” “嘭!” “哈哈哈哈哈” 。。。。。。 “化外魄和鬼舍的命鬼相似,却不同,我告诉过你的吧?收服化外魄相当于从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抢人,是逆天之事。你这一下子,少说也是二十年的阳寿,身子会更弱,最重要的,这化外魄虽然与你伴生,力量随你增长,但她本身又能自然而然的吸取天地间的怨气,所以她此时虽然弱小,可总有一日会超过你。等到那一天,你的命可能就没了。” “起灵还阳之法?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那你可真是倒霉了。这孩子的命格。。。你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也不知是福是祸。睡吧,训完了你,老子该去教训那个笨蛋了,一天天的,操不起的心。” “老爹!” “嗯?” “这孩子的命格。。。很奇怪吗?” “元辰神煞,你觉得呢?” 房门“嘭”的一声重重关上,等莫问脚步声渐远,徐千山看着床顶的帷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呐,你这小东西也听到了,我冒了这么大的险,你可不能害我啊。。。” 大梦不觉。徐千山这一觉睡去,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十三。徐千山睡了三天,关玄衣衣不解带的陪在旁边,一边小心翼翼的做着没用的陪伴,一边顺便儿把两人与老爹的债吃成九千八百八十两整。 身上还剩五两多散碎银子,好在后天便是交差拿钱的时候。左思右想,徐千山臊眉耷眼的拽着关玄衣跳了窗。 “山哥,现在去哪?” “碰运气呗。”徐千山耸耸肩。 盘算两人如今的收获,不能说惨,但至少是不富裕。 七月十五的日子确定了下来,阴山这个地点也已知道是在北山,敌人是鬼舍的疯子。 有这三点,至少诚王的这个单子算是有了眉目。 可乱葬岗子里,那个阴十七魂飞魄散之前所说的传话到底是传的什么话? 但既然上次去对方矢口否认,这十来天对方也没有过来说明,那想来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了。再去上门纠缠也没什么意思了。 至于那度魂。。。 将脑子里所有莫问教的与鬼道有关的术法想了个遍,徐千山可以肯定的说,他绝对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这倒也不算奇怪,毕竟术有千,名有万。就拿隐身法来说,也有人管它叫隐身诀,遁空术,藏虚咒,不一而同。 度魂这个叫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应该与魂魄有关。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天地阴气盛极,百鬼夜行。魂魄那是绝对不缺的。徐千山知道的与魂魄有关的鬼术没有一千也过八百,天知道哪一条能对的上。 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人身存阴阳,天自衡之。”北山上,徐千山拄着一根木棍走十步歇三步,手里端着个看起来要多不值钱有多不值钱的破旧司南,说道。 关玄衣随手从树上摘下好大一朵槐花放在嘴里,咕哝道:“山哥,你和我说没用啊,这些玄乎乎的东西,当初老爹教我的时候差点儿把我打死,最后我也就记住个六十四卦方位。” “没和你说,我自己念念找感觉不行啊。”徐千山翻了个白眼,停下了脚步:“以往倒没发现,这北山竟是踩着阳泉城的阴脉龙门,山上多槐,槐木引鬼,等到七月十五鬼门开的时候恐怕阴气更胜,这么大的阵仗。。。那帮疯子到底要干什么?” 徐千山这么说着说着,脑海中灵光一闪。 或许一开始,对方的目标就不是诚王,而是韶华郡主? 手中的司南忽然剧烈的震颤起来,上边的杓柢飞速的转了三圈,忽然指向东边的方向,片刻,嘭的一声炸开。 “去看看。”徐千山把司南随手一扔,与关玄衣往东而去。 走了能有不到百丈远近,来到了一个洞穴前面。 洞穴不知深浅,入口只有两人宽窄,一丈高下。隐隐有风声传来,如泣如诉。又有水声叮咚,轻灵有韵。 “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徐千山沉吟片刻,刚要说话,却见关玄衣已是大步流星的往里走去:“瞎猜有啥用,走一圈不就知道了?” “你。。。真行。”徐千山无奈,跟了上去。 一步三停,小心翼翼。司南炸裂,其意不祥。 原本以为这洞里该是怎样的一处阴森鬼蜮,但走了半个多时辰,竟然。。。从山的另一边走了出来? “肯。。。肯定有不对的地方!”徐千山又羞又怒的看着关玄衣:“司南都炸了,你不是看到了?” “山哥,不是我说你。” 一般以这句话开头的对话,后边儿总是不会接什么好听的。关玄衣也是一样:“我就说咱们稍花点儿银子买个好点儿的,结果你非得去破烂集上去淘。五文钱的玩应儿不经使唤不也是正常? 再说了,这洞就一条道儿,除了冷了点儿,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吧?” “我,我看那水坑就大有问题!”徐千山强词道。 这洞里大概中间的位置有一个丈宽的水坑,像井又不是井,深不见底,其寒彻骨。可除了冷还有什么不对的,徐千山一时也说不上来,所以方才路过也就路过了。 “阳泉之阴在北山,北山之阴说不定便在这洞中的水潭了。”徐千山正色道:“等着吧,七月十五那天,咱们就在这山顶守着,到时候如果哪里都没有异象,那那帮疯子肯定就在这洞里!” “山哥。。。” “咋,咋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忽悠我呢?”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前夕 夏日的清晨,古老的城被乳白色的雾锁住,远望如天上琼楼。轻柔的风从淮河上拂过来,伴随着天边的红霞,开启新日的篇章。 阳泉城莅临秦淮河的中端,此时,河上的座座花船缓缓地驶向岸边,而岸边的渔家小舟则点着一豆渔灯远去。 徐千山和关玄衣蹲在岸边,一人手里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饼,上边撒着好大的一摊葱花,唏哩呼噜的吃着。 些许的寒意不抵腹内的暖热,这样的冲突确实让人在舒服不过。转过头来,街上人影绰绰。衣冠不整的,不知是从哪家妓馆出来的贵人,而推车挑担的自然是为生计而奔波的百姓。 兄弟二人不是逍遥的贵人,也不是贫苦的百姓,只是寻常的一对佣师,在这城中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山哥,今天咱们去哪?” “吃好喝好,养精蓄锐”徐千山浑不在意的笑道:“该做的,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养好精神等待,不然呢?” “嗯。。。也是。”关玄衣挠挠头,也站起了身:“山哥,中午我想吃王老爹家的肉饼子。” “早饭刚下肚就说午饭,真行。”徐千山啐了一声,无奈道:“行吧,银子还够,咱们一起。” 不远处,一乘小轿匆匆的走过。小窗的帘子撩起了短短的一瞬,关玄衣不经意一瞥,却看到了一张凶恶的脸,只是一眼就让关玄衣留下下意识的印象,原因是那人脸上一道横跨整张脸的夸张刀疤。 “怎么了?”徐千山问道。 “没什么。”关玄衣皱了皱眉,没有细说,徐千山也就没有多问。 不久之后,这乘小轿在诚王府的后门停了下来,轿中人等候片刻,便被李管家给引进了王府中去,两个轿夫抬着轿子走了,不知何往。 “暮雪。。。你还好吗?昨晚。。。孤。。。又梦见你了。你冲着孤笑了一下,你。。。也想孤了吗?” 诚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在菩萨的嘴角点了一下,小心又小心,一触即离,脸上随机露出痴迷而癫狂的神色,似乎陷入了某种幸福而可怕的梦境之中。 “王爷,到了!” “进来。” 诚王回过神来,书房的门被李管家从外边推开,一个锦袍蓑衣的男子轻轻地走了进来,身高八尺,脚下虎头黑靴,腰间吊着一块乌金腰牌,上边儿用古篆镂刻鱼龙二字。面相坚毅冷厉,目色深沉,左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自耳垂划到下颌,显得很凶恶。 “王爷。”男子犹豫了一下,随后单膝跪地,李管家从外边将书房的门又掩上了。 “十八年前,孤便给过你机会,但你拒绝了孤。十年前,皇兄不顾满朝文武的死谏,以内宫阉宦组建缉凶厂,孤破例又给了你一次机会,你依旧没有珍惜。而现在,孤没有给你机会,你却自己找上了门来,你说,孤,为何要帮你?” 男子沉默着,将另一个膝盖也曲了起来,双膝跪地,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十八年前的事,王爷与陆斩。。。” “有意思。。。”诚王转过身,绕过了书案走到陆斩的面前,左脚抬起,踩在了陆斩的头上:“你在威胁孤王?” 这一幕,若是落在外人的眼中,怕不得把自己的眼睛抠出来?! 陆斩何人?鱼龙卫指挥使! 鱼龙卫又是怎样的存在? 大燕朝自开国伊始,文武百官之上便有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以皇帝鹰犬自居,潜伏在这天下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之中,为皇帝全知的欲望充当耳目。 但人的意志总是由所见所闻而决定,所以事实上,这双千里眼顺风耳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控着皇帝的意志。 鱼龙卫,是皇帝这双耳目的名字;黑狗皮,是天下人对其的称呼;天子鹰犬,则是他们的自称与骄傲。 陆斩,作为当今鱼龙卫的指挥使,自十八年前的那桩事之后,他的名字成了疯狗的代名词。 什么叫疯狗? 双目嗜血,六亲不认,利刃獠牙,杀人如麻。 这些称呼与评价陆斩都知道,但他并不在意。他是一枚过河卒,有进而无退。棋盘上能够杀他的人只有一个,便是皇帝。皇帝有心杀他,他不能躲,但他不甘心。 “陆斩不敢。” “为何不敢?” “因为。。。无用。”陆斩涩声道。 “哈哈哈哈哈哈!!!!!”诚王抬头大笑,回到书案后的红木大椅上坐下,开口道:“缉凶厂,皇兄想缉拿的凶手都在这屋子里,便是你我二人。可皇兄不会杀孤,因为这天下除了孤王,再无第二个人可以继承。可你陆斩不同,杀了一个陆斩,自然会有李斩,王斩,刘斩再跳出来。” “可是。。。那孩子。。。有消息了。”陆斩脸上闪过恐惧,脸色苍白:“刘芝麻那条阉狗进言说收到消息,那孩子就在颍州。。。” “皇上让你下来是找那孩子的?”诚王挑了挑眉毛,脸上闪过一丝玩味:“那你有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陆斩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消息。” “知道为什么吗?”诚王轻声一笑,自顾自的说道:“因为那孩子的消息是本王故意放给他的。” “王爷这是何意!” “其因有二。”诚王竖起两根指头,开口道:“十年来,刘芝麻执掌缉凶厂,领着的提督太监的衔儿却未力寸功,毫无建树,心里一定憋着一股子火。 而当初把那孩子带走的人,如今十八年过去了,那孩子也长大了,孤不信他会让那孩子就这么悄悄地过了这一辈子。 孤随手给一个引子,两边儿说不定便能对上。左右孤是没有损失的,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之喜呢? 其二,则是因为孤看重你,想再给你一次机会。很好,这次机会你把握住了。” “那孩子。。。真的在颍州吗?”陆斩疑惑道。 “谁知道呢?”诚王呵呵一笑,从桌上拿起一本蓝皮的折子,正是日前给义勇伯看的那一本,扔到陆斩面前的地上:“义勇伯表面上与盐商虚与委蛇,暗地里却在搜集证据如今已探得八九真像,并得银一百万两。回头你便让手下密探如此对皇上复命吧。” “是。”陆斩将折子展开匆匆看了一遍,放回怀中:“王爷,那孩子的事儿,陆斩该如何去做?” “随便怎么去查,做场戏给孤那皇兄看就是,其他的刘芝麻自然会去做的。” “是。陆斩明白了。” 在陆斩离开后不久,李管家又走进了书房:“王爷,京里有消息传来,那刘芝麻,似乎也离京了。” “随他去。”诚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鬼舍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只是王爷。。。” “嗯?” 李管家话到嘴边,看到诚王那眯起的双目,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些什么,只是叹了一声:“老奴。。。告退。” 。。。。。。 陆斩离开王府的时候,徐千山和关玄衣兄弟二人也拎着十几张肉饼回了烟雨楼。 徐千山在床上一坐,摆了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身上有黑白二气缭绕蒸腾。关玄衣吃了两张肉饼,又灌了一肚子的水便去了屋外的小院中练起了拳脚。 世上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天才,一切不过是勤勉二字而已。 徐千山懒散,关玄衣爽直,却都是不会在修炼上打折扣的,上午的闲散只是表象,实则为了静心,此时精气神都提了起来,总要把每日自己的功课做了。 徐千山左目中的那个意外而得的女婴还在甜甜的沉睡,但徐千山作为宿主,却能够感受到周围的怨气无时无刻的涌进自己的体内,不多,丝丝缕缕,却又绵延不绝。 世人皆知道法与鬼术不能双修,只因那句“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人身自有阴阳,道家采天地之灵气,以阴补阳,鬼舍邪修以阳化阴,御鬼魂怨气冲刷己身,说白了,都是打破自身的阴阳平衡以驾驭天地伟力。 而徐千山之所以能鬼道双修,所依仗的,乃是莫问传给他的一门无名的功法。 当然了,每一本功法总归是有名字的,只是莫问不说而已。 这功法旁的倒也没有,只是依照其上所书,徐千山将自身阴阳合二为一,化作了一种混沌之气。 混沌者,无也。 道生于无,无中生有,方得演化万象。 徐千山体内这股混沌真元妙法无穷,运用道法,真元便为阳,御使鬼术,真元便为阴。阴阳轮转,端得神妙。只是唯一的坏处,便是这阴阳激烈的变换之中,肉身难以适应,以致体虚气弱。 不过无论如何,多年来,总算是有些心得体会,自知极限所在。可万没想到,阴差阳错,本就孱弱的肉身又多承载了一缕灵魄,而且这灵魄还不比寻常,应莫问所言,乃是上应元辰神煞之所在。 元辰神煞,乃是八字神煞中的凶煞之一。具体来说,每个人的诞生,总有生辰八字,上应星辰。有的主贵,有的贫贱,不一而足。在这其中,有一群特殊的人,他们的命格所应之星独一无二。 如紫薇应于帝王,天相应于权臣,杀破狼应于沙场将帅。 八字神煞与上面所说的这几个还有不同。人间不止一位帝王,紫薇气运自然不能一人独享;朝堂将相朝来夕往,更非独一无二。 唯有八字神煞,应于世间八人,一死一生,绝无同存。 这八字神煞分为:天乙c将星c红鸾c天医c亡神c元辰c披麻c十恶。四贵四贱,各有神异。如今旁的不说,元辰以魂魄之态而存,可以说,除非徐千山死了,或者这元辰所化之魄散去,否则再无摆脱的可能。 当搞明白了这以上种种,徐千山也才真正明白了莫问那天所说的“倒霉”是个什么意思。 这元辰神煞吸引天地阴气入体,时时刻刻搅乱徐千山体内的平衡,所造成的影响却非一言可明。 更何况,当这女婴真成长到了一定的境界,更有夺舍之险,到那时,徐千山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徒留肉身,比死还有不如。 不过好处也不是没有,昨晚徐千山拉着关玄衣在莫问房里撒了一晚上的泼,总算又知道了些别的。 八字神煞上应天命。若是炼作鬼物,可御使逆命八卦之元力。 细说之,八卦对应天地间八种元素,分别为天地风雷,水火山泽。道者以自身阳气御使八卦之力以克敌。 而逆命八卦与八卦相对,代表的也是那八种天地元素,却更加邪异。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在上古时期,一群恨天不公的人通过太极逆向生衍,发现了这八种夺天之力,拥有邪恶异常的力量。 这元辰神煞,乃是火属,但所掌控的却不是一般的凡火,也不是天火,而是对应逆命八卦中,传说为天所弃,燃于九幽的宿命之炎。 人死有魂,魂归于九幽。即便魂飞魄散,亦是逃不出这片天地。而宿命之炎却不同,代表着真正的毁灭。 死于宿命之炎下的生灵,不要说肉身,便是魂魄也一概无存。 如此恐怖的存在,自然为天地所弃,所以女婴才会如此凄惨,事实上这等恐怖的存在却鲜为人知,也是因为其存在天地不容,少有能对抗天地存活于世的。 说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过以徐千山此时的修为却用不出来,好比一个婴孩拿着宝剑,却连拔出来的力气都没有,有等于无。 “嗯。。。还是得想个办法把她弄出去才对。”徐千山如此想着,睁开了眼睛,心中忽然有一个奇怪的念头:“逆命八卦,宿命之炎,为天所弃。如果有一天我能聚齐这八字神煞的话,那可就厉害了。。。” “厉不厉害不知道,但你是不是对为天所弃这四个字有什么误会?” 房门打开,正是莫问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关玄衣。 “老爹,尝尝?王老爹铺子的肉饼。”关玄衣指着桌上的油纸包笑道,徐千山也从床上下来,殷勤的给莫问斟上茶水,又走到莫问身后捏着双肩。 “小子,现在你用不出这宿命之炎不是坏事,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用它才好。”莫问瞥了徐千山一眼,接着道:“若你真的有一天用了这宿命之炎做下因果,那你的麻烦可真就大了。” “什么麻烦啊老爹?” “你现在还不用知道。”看着徐千山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莫问哼了一声:“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们一声,老子有点儿事儿,要出趟远门,时间说不准,可长可短,你俩小心着点儿,别惹祸!” 关玄衣拍着胸脯:“放心吧老爹!” “老爹你一路顺风!”徐千山不甘人后:“不过老爹,能不能再支两个。。。” “滚!” “不给就不给嘛,凶什么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调虎离山 “走吧。” 七月十五,阴风起,鬼门开。黑云遮月,冰冷的雨淅淅沥沥的落下,却无电闪,亦无雷鸣。 这天地间唯一的光亮,大概也只有沿街几盏府门下的惨白的灯笼。 黑猫的爪子踩过黄纸燃烧之后留下的余烬,又踏进浅浅的水坑之中,荡起了涟漪。 徐千山与关玄衣举着两把黑色的油纸伞,自烟雨楼出,向着阳泉城的北门走去。 “记得,不要多说话。” “知道。”徐千山一脸的严肃,关玄衣也小心了起来。两人就这么在空荡荡的街上走着。 “姑娘,小,小心!”吉水桥上,白衣的书生伸手拉住红衣女子的衣袖,脸色苍白。 “你是谁?为何拉住我?”女子转过头来,淡淡的看着,淡淡的问道。 “这河中有鬼,姑娘,别说话,快和我走!” 呜咽的笛声在这雨中不知从何处传来,如泣如诉。 “喵~” 红衣的女子摇了摇头,弯腰将脚边的小猫抱在怀中,挠挠它的脖子:“你很怕鬼吗?” “我。。。姑娘。。。”书生使劲的拽着女子的手,女子却纹丝不动。书生的心中渐渐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你的手。。。好冰。” “你身上很湿,为什么不打伞呢?” “我。。。我不知道。。。” 女子莞尔一笑,手抓在怀中黑猫的头上,轻轻的一拧。 “啊啊啊啊!!!!”书生惨叫的同时,黑猫小小的脑袋被扔在了地上,咕噜噜的滚向远处。 无头的黑猫不安的扭动了一下,从女子的怀中又跳在地上,追了出去。 “你。。。。你是。。。鬼?你,你没有影子!!!” “影子?你不是也没有吗?”女子扶着桥栏,探手指向水面:“好呆的鬼,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吗?” “我?什么?!” 河面上,白色儒袍的身体面朝下,上下起伏。 “小宝儿,小宝儿?你在哪啊?年轻人,有没有看到我家小宝儿?”衣衫褴褛的老妪拄着一根拐杖,也打着一把黑伞,拦在了徐千山和关玄衣的面前。 徐千山视而不见,关玄衣听而不闻。两人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径自前行。 “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家小宝儿。。。”老妪的双目渐渐赤红,张开嘴,一口黄牙带着腥气。 关玄衣身上金光一闪而逝,徐千山的左目中有黑芒飘过,两人的身形径自穿过了老妪的身体,老妪消失不见。一切恍若虚幻。 城中多枉死,路边有枯骨。 北山顶的老槐上,一具尸体高高的挂着,左右晃荡。黑发覆面,看身形,应该是一具女尸。 手腕被割开了,滴滴答答的滴着血,落在地上,又被风雨消散。 关玄衣疑惑的看了徐千山一眼,徐千山摇摇头。 今夜天地阴升阳降,百鬼夜行,一切不可以常理而度之,最好的选择,就是只做不得不做之事。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将女尸的黑发吹开了一道缝隙,姣好的面容一片惨白,猩红的舌头吐出好长,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大半个凸在眼眶外,直愣愣的看着树下的两兄弟。恍然间,关玄衣似乎看到她,或者说它,笑了一下。 不顾地上潮湿,徐千山就那么在老槐下盘腿而坐,又从怀中掏出四根一尺上下的白烛,插在自己前后左右的地上,手指轻轻一翻,连点四下,四根白烛燃起,雨落而不灭。 徐千山闭上了双眼,额头上慢慢的有黑色的纹路勾结,最后成了一个诡异的竖瞳,落在眉心之间。 北山顶对于阳泉这一片地界而言,是一个高点。俯瞰,为阳泉城,四顾,脚下是北山,东山在望,西边的乱葬岗在那里,影影绰绰,再南边却看不清晰,只有一片光亮,那是秦淮河。 肉眼看物,徐千山额头的这颗鬼眼看的却是这天地间的阴气。 此时是亥时,天地间的阴气愈发的浓郁,但最为突出的,却是脚下的这座山,以及西边的那处乱葬岗。 应有之义,徐千山大半的精力都放在这北山上,尤其是先前锁定的那个南北贯通的山洞的两处洞口。 四根蜡烛缓缓地燃着,身后和右边的那根焰光愈胜,而左前的那两根却渐渐地黯淡。 夜色如墨,风雨交织着,狐鸣乌啼。 当四只白烛燃了一半的时候,亥时也过去了一半。 再等两刻,两刻之后若还没有动静,就直接去那洞中。。。 心中的主意刚刚打定,陡然间,身左的那根白烛火光大炽!白烛半尺,那或焰苗却有三寸长短,烈烈而燃! 徐千山心中大惊,陡然以鬼目望向东边,只见远处东山上前一刻还是风平浪静,此刻却是一片浓烈的黑气弥漫蒸腾,其中隐隐有无数张凄厉怪异的面孔或哭或笑,寻常人听不见,但落在徐千山的耳中,却不亚于狂风怒浪! “怎么会是东山!怎么会是东山!”徐千山一跃而起,心中大骇。 “山哥,怎么了!”关玄衣也顾不得和头顶那女鬼瞪眼,急声问道。 “东山阴气大盛,有人做鬼,他们在东山!”徐千山喝道:“我们快去!” “好!”关玄衣也不啰嗦,更不多问,扛着徐千山一步蹬下去,地面立刻凹陷,身形穿梭在山林间,徐千山在关玄衣肩上颠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夜晚的风夹杂着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放开我老子不想乘你这匹野马了!” “山哥你忍忍,去晚了你的驸马梦可就泡汤了!” 两地相隔十几里地,关玄衣全力之下,竟是在短短一刻钟时间内便到了山脚下。 “停!” 徐千山大喊,但关玄衣一步落下,却已是天翻地覆。 眼前的山已经不再,身后来时的路也不见了踪影。前后左右,只有浓浓的灰色雾气。雨停了,一轮血月挂在中空,无云。 他们进入了另一片世界,这是阵中的天地。 “山哥。。。”关玄衣轻声开口。 “好强的阴气啊。”徐千山站到地上,眯着眼左右看看,沉声道:“我们入阵了。” 数缕黑烟升腾而起,隐藏在黑暗中,如同无数毒蛇扭动纠缠,然后拉长成须状,无声无息地缠向徐千山和关玄衣。 关玄衣猛然双掌拍在地上,尘埃暴起,金光闪动。 尘埃未落间,徐千山掐诀低喝:“风起巽门,玉宇澄清!” 一阵旋风呼啸而起,将四周浓雾荡尽。举目观瞧,只见自己二人已经是站在了一片坟茔之中。最中间一处木搭的法台,一丈上下。 法台上黑白红三展大旗迎风飘荡,猎猎作响。又有两支白烛,半人高下,燃着绿油油的火苗,雨落不灭。 接着这两豆绿火的微光,正中间,阴老拄着那根骷髅握柄的扭曲木杖,一张充满违和感的脸,浑浊的眼睛,雪白的须发,苍老的声线,本该是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头形象,可却又难以在他脸上找到半点皱纹和老年斑,灰青色的皮肤如同大理石般光滑坚硬,兀自桀桀怪笑:“黄泉途上黄泉谷,黄泉谷中不老人。一别三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记得我姓阴的吗?” “老东西你这张狗脸,想忘了也不容易吧?看你这脸跟茅坑里边的狗尿石似得,不是真让狗尿泚了吧?别说,小爷我站这老远都闻到一股骚气,看来你的狗尿惊天功得练到化境了吧。。。”关玄衣反唇相讥,张嘴便是一连串的街骂。 徐千山脸上也是带笑,但心中却暗道不好。关玄衣不知道阴老这灰石面相的门道,徐千山却知道。 修玄之人身体孱弱,天门的道者如此,鬼舍的阴修理论上也是一样。但是传闻,鬼舍的黄泉谷中有一河,名曰三途川,内有阴魂无数。鬼舍之中又有一门阴气淬体的法门,唯长老一级的高手方有资格习得。两者相合,若能熬过阴气冲体之苦,便能令人身如坚石不坏,是修道者为数不多的炼体之法。 炼体之法便已如此火候,那主修的鬼术又该是到了怎样的境界? 尤其如今是在对方的阵中,若有不慎。。。 说起来也是冤枉,三年前自己二人为了汴水城的一个一品单,九死一生,最后从他那莫名其妙的得了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似乎是对方的东西,双方的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当时阴老那气急败坏的反应看,那石头该是个了不得的物件,但说实话,对于兄弟二人来说,除了死乞白赖的给莫问抵了五十两银子的债以外,啥用也没有。 “骂得好,骂的妙!不急,你慢慢骂,老仙我听得越气,一会儿拿了你的魂才越是快活。”阴老冲着关玄衣点点头,笑吟吟的,又看向徐千山:“小子,你看起来是个有脑子的。这样,老仙我宅心仁厚,你把罗睺之心交出来,老仙我。。。” “便放了我们吗?”徐千山喜道。 “那不行。”阴老摇摇头:“不过可以留你们一具全尸。” 徐千山翻了个白眼儿,想了想,开口道:“老仙,那石头呢。。。可以给你。” “说不过吧。” “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兄弟,韶华郡主,到底被您藏哪儿去了?不如您放了她,我俩把任务交了,回来领死如何?” “呵呵。”阴老气的笑了,一伸手抄起左边的那面黑旗轻轻一晃,只见法台下的一片炸响,坟包中缓缓地走出了十八个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老的看着得有六七十岁,小的不过八九年纪,尽着粗布的钗裙短打,手里都拿着一面黑布小旗。 单从这十八人的面貌上看,也就是寻常人家的百姓,只是那呆愣的双目,没有一丝喜怒的表情,僵硬的动作,一切让他们看起来分外的诡异。 十八冥丁! 徐千山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那小姑娘在北山,你们一开始倒是找对了地方。想救她?破了老仙我的三阴阵,随便你们。” “三阴阵?”关玄衣许是骂的累了,咽了口吐沫,看向徐千山,见其一脸的难看,心里咯噔一声:“山哥。。。” 徐千山咬着嘴唇,眯起了眼睛。 三阴阵是个什么阵徐千山并不知道,但却知道三阴的意思。 天上有月,月如血,为天阴。 地下有气,气如墨,为地阴。 天地间有人,人如鬼,为人阴。 再看眼前的阵仗,对这三阴阵,徐千山心中大概也明白了一二。 “玄衣。”徐千山一指法台上的阴老,低声道:“试试。小心。” “放心吧山哥。”关玄衣嘿嘿一笑,低声一喝,霎时间通体金纹,如西天金刚罗汉一般,大步流星向着法台奔去。 这倒不是徐千山贪生怕死,而是两人一贯的风格。关玄衣金身不坏,万邪难侵,总是战斗的主力。 当是时,只见阴老桀桀怪笑一声,将黑旗插下,伸手又抄起了中间的红色法旗一晃,只见那法台下十八人手中的黑旗各有一道浓郁的黑气升腾,汇在一处。 阴老将法旗一打,只见那黑气宛如蛟龙直冲而下,瞬间将关玄衣的身影淹没。 “原来是活人。”徐千山死死地盯着法台上的阴老,冷声道。 他已经看出,法台下的十八人原来都是活人,那阴老却是以什么邪法控其神志,又用他们自身的阳气来接引地阴为己用。威力如何暂且不说,这十八人最后的下场,最轻也是离魂的活死人。 似乎看出了徐千山的所思,阴老轻笑道:“活死人也是人,最少还能喘气。但你要是想破阵,不说能不能,至少这十八条性命里边有你一份。” “我去你娘!”黑气中关玄衣一声爆喝,金光通彻天地,一道金色的拳影打向法台。 阴老红旗一展,却将其轻描淡写的化解开来。关玄衣却仍在黑气之中挣脱不出。 “天地无极,乾坤借力。天威如狱,震门雷起!” 徐千山口诵雷诀,只见天上陡然一片黑云遮蔽血月光华。 “老仙我的阵中,你的雷落不下来。。。” 阴老话未说完,却见徐千山冷笑一声:“谁说我要唤雷的?跳!” 兄弟二人心意相通,徐千山一个“跳”字出口,关玄衣身形冲天而起,不见了踪影,黑云也在此时散去。 “我兄弟去救人,老狗,让小爷我陪你好好玩玩儿。” “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失利 英武的少年从阵中脱出身来,也不犹豫,一路向着北山狂奔而去。东山顶,一个大红绯袍老者四平八稳的坐在人凳上,目送少年远去,片刻,又将目光投向东山脚下那处黑气缭绕之所,舒眉一笑。 借着左右随从们手中的气死风灯可以看到,老人那一双柳叶细眉下的一对儿桃花眼,以及那眼中的玩味欣然之色。老人的年纪应该是很老了,满脸的沟壑,额上皱纹深邃,只是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白,似乎扑了粉。薄唇,圆头鼻子,脸上还有细细的几点黑斑和麻子,没留胡子。 为老人撑伞的是一个青衣素袍的少年书生,十八九岁的年纪,风流儒雅的面容,嘴角挂着不温不火的一道弧线,双耳垂肩,是一副福相。右手为老人撑着伞,左手抓着一卷书册,也不看,就那么拿着。此时听见老人轻轻地笑声,开口道:“义父是看到什么趣事了?” 老人还没有回答,不远处又有一个宦服的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跪在地上磕头,尖着嗓子:“老祖宗,消息到了。” 老人点点头:“说说吧?” “韶华郡主失踪,疑为鬼舍邪修所为。诚王发了一件一品单,价为十万两银子以及一句信诺。这两个少年该是接了单子佣师。” 小太监一句话说完,便闭上了嘴。老人抬头沉吟片刻,侧头看向身旁自己的义子,一双桃花眼眯成了细线:“赶着七月十五进了这阳泉地界,本来咱家心里还犯膈应,没想到,正赶上这么一出大戏。呵呵,真好。” 老人顿了顿,接着道:“闲儿你不通武事,自然不知一个人若能鬼道双修意味着什么,也不会知道一个会佛地寺金身法可年纪还不到二十的少年又意味着什么。这阳泉城,真是藏龙卧虎啊。。。” 被称作闲儿的少年想了想,接道:“义父,孩儿倒不好奇他们二人究竟有多少本事,只是奇怪能教他们这些本事的人。如此的能耐,说不定。。。他便是义父您要找的人?” “聪明。”老人赞许的点点头,伸出手,自有一盏热茶小心的递了过来。老人轻轻抿了一口,说道:“看着吧,今晚这可是一场大热闹。” 。。。。。。 三阴阵中,阴老伸出一只手,对着徐千山做了一个收拢手掌的动作,背后阴气卷动,魔烟肆起。 一只漆黑阴森的大手印凝聚而出,带起鬼风阵阵,挟天地之威,抓向徐千山。 “五雷掌!”徐千山咬破舌尖,一声爆喝,一口鲜血喷在空中,双掌在身前一扫,沾着血,打向那黑气手印, 金木水火土五行,蕴于人体五脏,肺属金c肝属木c肾属水c心属火c脾属土,使出这一术法不仅耗神,使用过多还会使内脏受到雷蕴刺激受损,此招一出,徐千山脸色就白了起来。 蕴含生命五行之力的耀眼雷电,刹那间击上了漆黑手印,两者一相遇便剧烈涌动起来,轰隆作响,最后一道化作乌有。 “小兔崽子,若你两人同在,或许老仙我要拿下你们还需费些手脚。可你却把他送了出去,难道不是已经准备赴死?何必还要反抗?” “对付你这老狗,哪用的着我兄弟二人一起?”徐千山冷笑一声,面似不屑。目光在法台上停留片刻,又在法台下那十八个活人傀儡的身上扫过,头顶冷汗落下。 其实徐千山又何尝不知论实力修为,阴老是远胜于己。自己不过方才踏入后天之境不久,而对方,最少也是后天中期。 可没办法,时间有限,韶华郡主仍在北山,若是到了子时,一切就都晚了。而且,很多时候,人多,未必力量便会大。 诚然,他与关玄衣心意相通,两人合力,尤有胜算。可对方法台下的那十八个活人。。。 “唉。”徐千山心中安叹。自己这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心性太善。虽然也知道必要时的变通和取舍,但遇事时心中的犹豫总是瞒不过旁人,更瞒不过他自己。留他在此,恐怕变数更大,这也是没办法。 说这些也是晚了,此时,还是要想方破阵才是关键。 三阴阵,聚天地人三阴为用。三阴破一,阵也就破了。 刚才徐千山出其不意,以雷法唤云,遮蔽天上的血月,算是将三阴中的天阴挡了一瞬,让关玄衣逃出。如今再想故技重施,对方已然有了防备。 话说刚才徐千山为何不一道跑了?理由说来可笑,他跳不了那么高。。。 天阴破不去,那就只能从地阴和人阴上来想办法了。 徐千山的目光在阴老和十八冥丁的身上来回扫视,一时还没想出头绪来。 法台上阴老却已经不耐烦了:“阴气化相,血火焚天!”阴老身形依旧端坐不动,舞动手中红旗,整座山的阴气都暴躁起来了。 一刹那,阴气化作滔天黑火,如潮水般涌向徐千山:“小子,黄泉血火,炼人魂魄,还不受死!” 徐千山瞪大的眼睛里倒映这一幕,念咒已是不及,正要借遁术入地,忽然,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虚影充盈了他的眼眶。 “吭吭,吭。哇哇哇哇!!!!啊!啊啊!!啊!!!” 小小的黑影破目而出,飘在空中,挡在了徐千山的身前,嘴里边发出不明其意的独属于婴孩的叫喊声。 是哭?是笑? “快回来!”徐千山不知道操控的法门,只是本能的大喊。阴老已经说了这什么黄泉血火能炼人魂魄,对鬼物引魂只怕伤害极大。女婴是他的化外魄,实际上也是鬼物一类,又是新生,如何能够抵抗? 当下掐诀念咒,想要强起水咒以五行生克之理化解,可心中也知道,仓促间找来的人间水恐怕也是无用之功。 “嘿嘿嘿嘿。。。。”她探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点在那火幕上,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好像一个水泡被戳破了。 “小小鬼奴,也敢。。。。”阴老话音未落,陡然间,只见那蔓延的火幕如冷水泼热油般沸腾炸响,黑色的火焰向着那女婴小小的指头涌入,长鲸吸水,须臾间便尽数消散。 “嘻嘻嘻嘻。。。”女婴扭过头,窜到了徐千山的肩膀上,亲昵的做了一个贴脸的动作,似乎方才吸收的阴火对她产生了什么帮助,虚幻的身体竟然让徐千山感到了似有似无的质感。女婴的脸上之后又露出了有些疲惫的笑,化作一缕青烟,又钻回了徐千山的左眼之中。 左眼中灼烧之感带来了些许疼痛。再看阴老,面沉似水,冷若寒霜。 “竟能破,不,竟然将血火都尽数消化。。。自然不是一般的低等的鬼奴。命鬼?”阴老发问,随后又自顾自的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命鬼抵命,自己也该消失不见。这是。。。难道?!” 阴老心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天可见怜,老仙我原想着能找回罗睺之心便不错了,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元辰神煞,好好好!看来老仙我长生可期啊!” 对于八字神煞,旁人所知不多,阴老却是知道不少的秘辛。鬼舍对这八字神煞可是垂涎已久,历代以来,鬼舍中人为了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出过大力气收集,但却一无所得。如今未曾想,竟然在这里找到了一个,而且已经被祭成了鬼物。 “哈哈哈哈。”阴老开怀而笑:“小子,你可真是老仙我的福星,老朽真的等不及想拿了你的魂了!” “你可以试试。” “如何不试?”阴老将手中红旗摇了三摇,喝道:“三阴聚力,风雷电引!” 十八冥丁忽然将嘴咧开老大,无声的嘶吼,滚滚黑气从他们的口中,从他们手中的旗幡上汹涌汇聚。 转瞬间,狂风大作,雷电乱舞,吹向,轰向徐千山。 徐千山深吸一口气,手中扣在了挂着的一颗乌木珠子,低声吟道:“向阴则死,遇木而生!” 体内灵力激发,铁木珠上极快地抽芽生长布满手掌,形成一件深褐色的木质手套,上面木芽不断扭动,仿佛活物,整个看上去,仿佛一堆细蛇盘绕纠缠形成的。 徐千山将比他脑袋还大一圈的铁木手套横档在身前,那一道阴雷迅击在铁木手套上,手套上木芽全部朝向阴雷方向,仿佛在一齐对抗。 木屑纷落四散,却又有更多的木蛇生长而出。灰白的雷电狂轰乱炸,无有一刻休止。 “现在你虽踏入后天,可用法器,但最好还是莫要依赖法器外物,别顶嘴,等有朝一日你想跨入先天就知道利害了,若是不听,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莫老爹的话还历历在目,他反对徐千山依赖法器,甚至到了徐千山一件攻击性法器都没有的地步,虽然徐千山想吐槽自己能不能入先天还是两说呢,但还是听了老爹的话,只是身上揣了一个灵木御珠,还是他自己之前做单子得来的材料自己制作的,莫问可不会好心给他啥宝物法器。 “也不给我个厉害的,现在小命都快没了!”徐千山脸色渐渐苍白,心中暗暗埋怨老爹。 也就是徐千山天赋异禀,根底扎实,不然只凭这一颗木珠是无论如何也扛不住阴老的雷法。 阴老攻击还未结束,徐千山稍稍分神,立刻又集中起注意,阴风哭号之声迎面而来,阴风之中有坏人肉身的阴气侵蚀,也有锋利如刀的风刃切割。 “风诀!”徐千山一手控起风诀,一股清风盘旋缠绕着徐千山的身体,仿佛护体气罩,保护着徐千山不受阴风侵蚀。 又伸出铁木手套,拦下肉眼难见的风刃切割,铁木手套上被斩下许多木芽,徐千山一阵肉疼,这是他唯一的法器,被打成这样自然心疼。 “三年不见,你竟然已经踏入了后天境,这等年纪,老仙我佩服。不过也就到这儿了!”恰在此时,阴老诡异的一笑,左手的木杖往台上一顿:“进!” 一声令下,只见台下那十八冥丁卖着僵硬的步伐,一手平举在前,一手将黑幡高举,一步一步的向着徐千山走来。 “糟了!”徐千山瞬间亡魂大冒。自己被阴老制住,本已落在下风,但还能坚持。可如今算上这十八个活傀儡,等他们走过来。。。 徐千山咬紧牙关,缓缓地抬起左脚,又重重塌下。 只见一道一丈宽厚的土墙平地而起,四四方方将十八冥丁困于其中。 未等徐千山松一口气只听法台上阴老嗤笑开口:“以地力而困地阴,你觉得有用?” “嘭!” “嘭嘭!” “轰隆隆隆!!!” 一连串的炸响,如重锤击石。肉眼可见的,土墙上,裂纹横生蔓延,十道,数十道,上百道,最后哗啦一声,土墙轰然塌陷。尘土飞扬间,那十八个黑影,高矮胖瘦,又继续着自己的步伐,向着这边坚定的走来。 “在老仙我的阵中还能扛这么长时间,一身鬼道双修,还有元辰神煞护身。小子,你真的很厉害。”称呼从小兔崽子变成小子,阴老已经是认可了徐千山的实力。鬼舍之人虽疯狂,但对于力量,他们有着自己的尊重。 “你放心,老仙我不会立时便杀了你。搜魂有漏,还是让你自己说出来才好。时间也差不多了,老仙我也该回北山入阵去了。” 徐千山左脚连起连落,一道道土墙升起,又被冥丁踏破。 落败,已是注定。 北山脚,关玄衣喘了一口粗气,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向身后:“山哥,一定要没事啊!” 关玄衣的衣衫在突进中被挂烂了,露出赤膊,却毫不在意,只是脸上的疲惫却是挡不住的。在雨天频繁突进,哪怕以关玄衣的体质都十分劳累,可他不能停。又喘了几声,张嘴接了几口雨水咽下,润了润冒烟的喉咙。 关玄衣凭着记忆,向着山上那个山洞冲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武道、鬼术 洪荒之时,天地初开。 先祖觉醒灵智于百兽之间,为求生存,与百兽搏杀,可惜不论力量速度,都远逊于猛兽,不少沦为兽口血食。痛定思痛,先祖们为求生存,走上了两条道路,一为道,一为武。 凡境,后天境之下,也是这个世界所有修炼者的开始。跨过凡境便是后天,算是真正走上了修行的道路。而等到通过天道的劫难考验之后,踏入先天之境,便算是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端。 抛开那些隐世的高人不提,已知的,传闻四派的掌教是先天境界,四派中的一些不知还是不是活着的几个太上长老也是先天境界。而除了他们,先天境的高人似乎。。。没了? 据传说,先天之境之上还有一境,名为入道。可传说就是传说,天下修者如过江之鲫,掰着手指头也就那么几个先天已是顶尖的存在,绝大多数人在这一番逆旅之上都止步于后天之境了。 再说回武c道之分。 道者参悟天机,在凡境时通过繁复的咒印媒介可以使出一些术法,而跨过后天,便能驾驭自己的法器,比如徐千山的灵木御珠。而武者则不同。 何为武者? 百兽拟态,崇尚肉身的力量。两者结合,演化出种种猎杀术,这便是武道的起源。再后来,一代代先民在前人的肩膀上改进增强,乃至自创出一门门更适合人类的动作,不再拘泥于模仿兽形,遂改名为武功。 武道一途的巅峰一度就是完全发挥肉身力量,可惜肉身力量再大也有极限,一些天赋异禀的前辈发掘出了血气的存在,炼精化气,以求突破极限,此境界后来被称之为后天,血气乃是人之精气的凝聚之物,在武者的发掘下体现出莫大的奇妙之处,同时武者发现血气在体内有二十个限制之处,因一些原因被划分命名为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 有了这名为道与武的武器,人才在这艰难的世道上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众生之巅。 境界的划分只是粗略,真正的战斗之中,同境之下也是大有不同,武道之争也是胜负难断。天地人法器,皆是变数。 关玄衣将气血凝聚于双眼,那些阴气引起的光线扭曲纷纷复原,山洞变回了其原本的样子,原来别有洞天,洞内宽阔无比,那一潭子寒泉还是原来样子,只是中间却有一个水晶的棺椁静静地浮于正中,棺中一位身形凹凸有致,身着白衣的妙龄少女静静地沉睡,脸色惨白,毫无血色。阴七还是那一身宽大的黑袍,站在一旁,此时略有些愕然的看着关玄衣,片刻后又冷笑道:“没想到你真跑来了,想必是阴老不屑于解决你,也罢,就让我来代劳吧!” 关玄衣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冷峻,分不清是雨还是汗的水滴从额头滑落,顺着脖子落入短打布衣,他双手收摆于腰间,腰马直劲,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哈!”仿佛声带震动了全身,关玄衣皮肤一阵震颤,身上流淌着的水迹被震飞成一颗颗小露珠。 “郡主!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哼,自己的小命都捏不稳,还关心别人?” “手下败将而已,让开!”关玄衣握住了拳头,一副你不让就狠狠揍你的样子。 阴七脸上扭曲地抽了抽:“你!毁我法器,害得我被阴老处以阳刑,我这次一定要将你抽筋扒皮!”话语间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对那什么阳刑十分忌惮。 可能看到关玄衣不以为意的眼神,阴七发怒道:“莫以为你还能轻易对付,我可是准备万全,即便你有那金身护体,桀桀,我们黄泉谷可是有不少人对金身之尸感兴” 关玄衣一直受到徐千山良好的教育,喜欢在对方说话装逼时动手,即使没啥大帮助,好歹也能让对方难受一阵。 阴七不爽地退后避开关玄衣的拳头,掏出一面小鼓,奇特异常,竟是鼓面洁白赛雪,阴七轻轻敲动鼓面,空气中瞬间结出一片冰晶碎花,飘撒间看似美不胜收,关玄衣却皱紧了眉头,他竟然感到自己肌肉被这寒温一刺激,竟然冻得收缩。 武者血气旺盛,肉身如同火炉,关玄衣素来都是寒打短衫暑赤膊,为练武雪中赤身打挺也是有过的事,这股冷气竟然能刺激得他肉身有反应,温度得有多低? 关玄衣不是真的憨傻,真要算他也是个在江湖里混大的老油条,经验丰富,他直接辨认出这股寒意中融有的阴气,乃是一股阴寒之力。同样算是道者掌控的天地之力中的一种,而且听名字也知道,一般道者不会去碰这种力量,大多是鬼舍中人的手段。 阴七扯着嘴角笑着,想得意洋洋的讲解一番阴老由于布阵用不上所以暂借给他的这件法器雪貂阴鼓的来历,乃是炼制自雪山灵冰貂,是雪山貂的灵种,万分罕见,可是又怕被关玄衣再次打断,还是决定先作罢,先拿下这小子,等后面想怎么羞辱他都可以。 于是阴七拍动雪貂阴鼓,空气中的水份凝结成冰晶,洞内温度陡然下降,最终一道雪白的冰径出现在空中,不断凝结前进,袭向关玄衣,关玄衣侧身避开闪躲,他感到一股阴冷的感觉在自己左身侧略过。 雪白的冰径缓缓下落,关玄衣捂着自己的左臂,那里一片木木的发麻,阴寒之力不似其他的攻击方式那样有形,且范围大,难以闪躲,更重要的是对于活物克制严重,虽然不像阴火那样命中后直接血肉成灰,却更加难以防护,等到阴寒之力侵体,不会立刻死去,但是也只能任人宰割。 关玄衣低头看着自己手臂,气血涌动,臂膀上那阴寒之力片刻被驱散开来,再抬头,身上已被金色丝线布满了。 武者与道者争斗,首要之事当然是拉进距离,不要给道者掐诀结印机会,关玄衣身体前倾,左膝弯曲,右脚划过一个弧度,肌肉虬起,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 阴七只是诡异地笑着,换手以一种奇特规律轻轻拍动鼓面,那鼓声极小,如同冰面下涌动的微流,悄然溜过,然后,鼓声蕴含的阴气力量聚集,猛然间一团冰雾炸开,空气里都是冰脆声回响,关玄衣鼓动金身,金线聚成袈裟状,闭目冲过冰雾。 金色拳头从冰雾中伸出,狠狠打向阴七,阴七怪笑着退避开来,这一拳打在了空处。 再看关玄衣,只见得满身都是冰晶,碎屑凋落,连金线纹路都暗淡了,一动都不动,仿佛力量就这样被包裹封印在了这冰层下。 “这就不行了?你也太让我失望了。倒也不怪你,这可是阴老取了九对阴命母子的血炼的法宝,你扛不住也是应当。”阴七挑眉道,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毫不留情的准备下一道攻击。 阴七两个手指不断触打鼓面,空气中冰晶凝结脆响不断,无数细小冰针浮现,纤如牛豪,光是看都让人胆寒心惊。 “你们!该死!”鬼舍惨无人道c灭绝人性的行为在关玄衣心中回放,一股至刚至阳的无边怒意陡然升起。 关玄衣那仿佛冰雕的身影一抖,金线光芒一涨,“咔擦”碎冰纷纷掉落,身上寒意弥漫,眼中却是滔天怒火,那怒火烧得浓烈旺盛,甚至让阴七有了真的见到火焰的错觉。 等等阴七一吓,发觉他没有产生错觉,真的一股火焰从徐千山身上冒出。 “晓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通我法者得大智能,知我心者即身成佛。” “常住金刚!不动明王怒火!” 金红透明的火焰在关玄衣周身燃烧着,扭动着自己灵性的焰花,浓郁的火焰在原本光头的他头顶凝聚,化作一头金红焰发,怒发上指。威乎!如明王在世;怒乎!欲焚尽污邪。 阴七这下收敛了笑意,肃然地急急拍动阴鼓,漫天冰针全部刺射向关玄衣,空气都仿佛被扎出无数个孔洞。 关玄衣只是摆了一个起手式,乃是人宗武技太极散手,双手一扬,就面对上了那恐怖冰针雨。 尖锐锋利的撞击声连绵响起,关玄衣双手竟舞出了一只金红双色太极图,在漫天攻势中好似暴雨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可细看去却又是稳如泰山。 太极散手,用意不用力,织柔以成刚。 阴七脸色十分难看,关玄衣虽然浑身都是伤痕,表情却丝毫未变,眼中怒火也丝毫不变。 怒火不息,虽死犹战! 阴七快气疯了,狰狞的表情仿佛下一秒脸色肌肉就要撕裂开来,自己竟然还是难以奈何关玄衣,不提阴老可能给他的惩罚,他自己都不能忍耐失败,自己可是为了力量付出了那么多!可连一个可笑的武者都奈何不得,这算什么? 关玄衣又发力于脚跟,行于腰际,贯手指尖,带着一股难言的恐怖气势压上,这次是人宗八极拳。怒火何以熄灭?唯有宣泄,宣泄自然要爆发,如果说太极散手是柔的代表,八极拳则是刚的招牌。 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怒火行于拳势间,狂暴刚猛无比! 关玄衣发力的脚底石板寸寸碎开,阴七发动的寒意波动纷纷被打散。 阴七此时却是低着头,浑身颤抖,关玄衣听见其低声念叨着:“不不可能不行我不会再输!” 阴七陡然抬头,却是把关玄衣都吓了一跳,阴七眼眦开裂,暗红的血丝爬满眼珠,状若恶鬼,直勾勾的盯着关玄衣。 “我” 阴七掏出那只虎牙法器。 “要你” 阴七毫无犹豫将法器扎入自己左臂。 “死!” 一股黑色气息从法器中冒出,随后注入阴七左臂,左臂瞬间升起一股青灰色,沿着臂膀蔓延而上,沿途的血管纷纷显现,扭曲地传送着黑色的血液,一眨眼异像就攀到脸上,阴七此时半边左脸仿佛般若恶鬼,眼白被血丝布满,瞳孔变化为诡异的幽青色。 关玄衣大惊道:“怎如此恶心?!” 阴七仰首嘶吼,“嗬~”,声音嘶哑得不似活人能够发出的。 他扬起自己膨胀丑陋的左臂,手上的指节粗大,颜色黑青,指甲锐利弯曲成爪,仿若鬼手,猛然挥动,五道墨青风刃刹那飞向关玄衣。 关玄衣站在边上看着阴七变身自然早有准备,运力从腰起,猛然下传,双腿如弓蓄力,陡然一转,力从脚下升,身似弹簧,横窜三尺,躲过风刃,乃是八极拳步法窜箭弓步。 风刃击中洞壁,留下深深的刻印,阴七似乎略微失去了神智,二话不说嘶吼着爆发,周围的空气被席卷过去,凝聚成一道足有五尺大的恐怖风刃,漂浮在阴七手上,不断地切割空气,空中全是呼啸尖锐的划破风声,在这洞穴中回荡。 关玄衣毫不畏惧,腰马合一,摆出架势,大喝一声,脚深深踩入岩石地面,铮铮不动,仿佛天塌下来都压不倒这脊梁,配上那一头金红焰发,当真是威势无比。 八极拳六势:跺地c撑天c伏虎c降龙c推山c倒海。关玄衣只练到了伏虎之势,却也威势惊人。 关玄衣身体发出一声劲响,那是力道被发挥到极致的象征,双拳一出,空气被打出爆响,此时哪怕一只吊眼大虫在他面前也要被一拳干翻了。 燃着火焰的拳头,和锐响的风刃对上,相接之处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关玄衣怒吼着,脚踝直接没入地面,地板寸寸龟裂,终于一拳打碎了那巨大风刃,碎裂后的风刃依旧变为无数细小的风刃四散切割而过,关玄衣闭眼,双手收回护住要害,片刻后变成了一个血人,无数细小伤口在他身上裂开,点点血滴渗出,痛苦不亚于凌迟,关玄衣却咬牙未出一声。 还好虽然看着吓人,其实伤口都是表面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关玄衣一咧嘴,鲜血流入口中,血腥味直冲鼻子,他却毫不在意,道:“还有什么手段?该我动手了吧?” 一道阴沉的身音传来:“废物!” 关玄衣脸色一僵,忙转身,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阴老毫发无伤地出现在洞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见龙在田 “不用这么紧张,放心,还没死。”阴老拄着骷髅杖,轻描淡写的说着,兀自从浑身浴血的关玄衣身旁走过,来到阴七的身旁。 “阴,阴老!”阴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真是个废物。同为后天之境,拿着我的子母阴魂鼓和虎牙竟然被打成这个样子,你还能干点儿什么?”阴老皱了皱眉头,抬手抚在阴七的头顶。 “不,求,求阴老开恩,再给属下一次机会!”阴七祈求的看着阴老,只求不死。 “你是老蛤蟆的干儿子,老仙我总得给他点儿面子不是?”阴老冷哼了一声,转过头看向关玄衣:“老仙我时间紧,咱们快着点儿吧。” 说着话,骷髅木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只见他身前忽然出现十个鬼影,两个魁梧在前,八个稍显瘦削在后,面容看不清楚。 “诚王送来五个,北山又杀了这五个。原本打算回去再好好炼炼,不过有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这十个老仙我倒是有些看不上了。”阴老翻手将一张黄符甩出,十道鬼影不由自主的向着那黄符扑去,彼此相撞,凄厉之声大作,短短一瞬,十道鬼影融合在了一处,竟化作了一个三丈高下的狰狞鬼将,身着黑甲,手持斩马大剑,脸上十张面容将相轮换,尽是痛苦之色。 “都是些不成气的,但对付你这小辈应是够了。去!” 轰!斩马剑高举,挟无边之势落下。关玄衣双臂交错,通体光华琉璃如金铜浇铸一般,口中大喝一声“开!” 斩马剑被架在半空,僵持只有片刻,终是境界的差距,关玄衣倒飞而出,后背重重的撞在石壁上,一口鲜血喷出。 呜!风声起,斩马剑横斩而来,关玄衣落到地上,抬头欲要再战,冷不防身后石壁上陡然钻出十数道黑气锁链将他紧紧束缚。喝骂还未出口,又有一道锁链勒进了他的嘴里,后脑勺撞在墙上,鲜血落下。斩马剑也架在了肩上。 “千魂索,若你的金身练到大成或许还能破解,但现在?还是省些力气吧。放心,老仙我暂时还不会杀你,开心吗?”阴老抬手在阴七的头上拍了拍:“差不多了,开阵吧。” 阴老静静的站在水面上,伸手虚浮,一股无形的力道将韶华郡主的肉身从水晶棺中托起。阴老满意的点点头,纵身翻进了水晶棺中缓缓躺下。双手十指交错,落在丹田位置,闭上了眼睛。 阴七站起身,怨毒的看了关玄衣一眼,来到水潭边,轻声唱道:“一人一身,一身一魂。鬼门即开,阎罗为尊!” 一道幽暗的光华从水潭正上方的洞顶石壁突兀的投下,照在韶华郡主的身上,又有浓郁的黑气从水晶棺椁中蒸腾,慢慢将她包裹,翻涌。 寒潭如沸,一颗颗水泡在水面炸裂,洞中薄雾郁积,寒澈。 “一人一命,上应天地,人书无咎,二魂错身。。。” 阴七口中不停,一连串玄奥的咒语在洞中回荡。此时关玄衣方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掳走韶华郡主的目的竟然是夺舍! 关玄衣虽然不通道法,但耳濡目染,一些见识还是有的,心中愈发焦急。等到那滚滚黑烟尽数没入韶华郡主身体中时,阴老便能借她的身体重生。到那时,韶华郡主魂飞魄散,说什么也都晚了! “怎么办!”关玄衣心念纷飞,暗暗用力想要挣脱锁链的束缚,但每用一分力道,锁链便要紧上十分。眨眼间,一身大小伤口已是鲜血淋漓。 可关玄衣天性执拗,又岂是怕死怕痛之人。当下不管不顾,口中呜呜哝哝便要拼命! “金。。。身。。。度。。。”一身金光般若璀璨,额头上有一个万字符号浮现,骨节咔啦啦作响。 持剑的厉鬼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缓缓地将剑又举了起来,抡圆了,这一次似乎要下死手! 呼!风声过,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阴七的背后三丈处,空气中忽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儿,黑点儿又慢慢变成了一个黑洞,一双仿佛从血池中刚刚捞出的手探了出来,扒着这黑洞的边缘,撑开,撑开! 莫名的威压降临,关玄衣身前的恶鬼动作僵住,似乎是被什么恐怖的存在所震慑。阴七掐诀念咒不敢停顿,只能勉强的转头,入目处,一个血淋淋的少年踏出了黑暗的洞口。 “山,山哥!!!”关玄衣惊喜交加,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仅凭着背影就已经认出来了。 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天道的八种力量中,这天之力是最难修行,便是先天高手大多也只是略通皮毛,更不要说撕裂空间。徐千山以后天境界强行施法,一身元气大伤,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说。 一个踉跄,身形摇摇欲坠,徐千山看看眼前惊骇莫名的阴七,心有所感,转过头又看向了生死一线的兄弟。 “靠。。。你。。。了。”短短的三个字好像用尽了徐千山浑身的力气,嘴角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抬起手,轻轻地一指关玄衣,昏倒在地。 只见一点黑色的焰光,黄豆大小,落在了关玄衣身上的其中一根锁链。 轰! 如烈火遇干柴,眨眼之间,熊熊黑火以燎原之势燃遍关玄衣的周身。 金光在黑炎之中道道射出,又有悠悠佛唱经文响起,下一刻,黑炎突兀的熄灭,现出关玄衣一身金光如西天金光罗汉下凡。 恶鬼长大了嘴,发出无声的咆哮,斩马剑直斩而下,却当先被关玄衣双拳打碎了头颅和胸膛。 进步前冲,一道虚影闪过,关玄衣人已在阴七的身后,拧身一脚横踢扫向阴七的腰间。 “度魂重。。。。”咒语的最后,这个“生”字阴七终究没有念出口,便被关玄衣一脚踢飞出去,被石壁上震碎的砂石掩埋。 韶华郡主身上的黑气只有薄薄一层,但随着阴七这个主阵之人的昏死,黑气从她身上倒灌而出,又落回了棺中,韶华郡主也是一样。 “鼠辈尔敢!!!”阴老气急咆哮,扶着棺材的边沿站起。 关玄衣冷眼对视,板着手指,咬牙道:“老狗,我要你的命!” 语罢,关玄衣纵身一跃,双拳前冲打向阴老。道道拳风激烈,如流星飞堕。阴老脸色阴沉,抬手虚握,只见无数阴魂虚影从他身上钻出来扑向关玄衣。 寒潭之上,阴老与关玄衣纠缠激战,劲风鼓荡激射。两人似乎都勉强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攻击避开了同在棺中韶华郡主。 阴魂在关玄衣的身上疯狂撕咬,黑气化作刀剑砍在他的身上。血光飚射,落入水中。关玄衣视若不见,双拳连出,展开最原始的攻击。 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音在洞中响起,初时还远,但眨眼间已在近处。关玄衣和阴老二人心下一惊,不约而同的退开,落在水潭两侧,抬眼看,只见徐千山的身边一个大红的绯袍的老者正在拍手,脸上带着阴测测的笑容:“精彩!精彩!如此热闹,咱家在京里的生死垒上都是少见,阳泉果然是藏龙卧虎啊!” 关玄衣皱着眉头,没有说话。阴老歪着头,开口道:“鬼舍的事,阁下还是少管,小心惹祸上身!” “哈哈哈哈。少管?笑话,天底下还没有咱家管不了的事,小小一个鬼舍的长老也敢如此狂言,可曾将朝廷放在眼里?”老者负手而立,语气轻蔑。 阴老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忽的倒吸一口凉气:“刘芝麻?” “不错,正是咱家,阴黑云,总算你一双狗眼还算有点儿用处。”刘芝麻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脚下的徐千山,又指了指对面的关玄衣,冲着阴黑云说道:“这两个小东西,咱家保了,你可以滚了。” 阴老何许人,鬼舍长老!江湖上虽然名声不显,但凡是认识的,有几个敢直呼其名?因着朝廷的缘故他确实不愿意招惹对方这个厂公,不愿招惹不代表便是怕了! 阴老面色阴沉,额角有青筋突突跳动,寒声道:“一个太监也敢让老仙我滚,你以为你是谁?!四派掌教吗!” 阴黑云口中如此说,却也不敢托大,从怀中掏出一截乌黑的指骨厉声道:“罗刹戮魂!” 凄厉的尖嚎从这截指骨中传出,白骨生肉,眨眼间,指骨化作一个黑发的怨鬼漂浮在空中,一身白衣,七窍带血,十指如尖刀,张着一张血口无声的咆哮。 “一个白衣罗刹,就想与咱家相抗?”刘芝麻冷笑一声,又冲着关玄衣道:“小子,地堂的金身法有守无攻,与人宗的武学终究有些相冲,同为武者,咱家教你个乖。虽然你还没领悟自己的天意,不过对付这帮子念咒的,也不是只有硬抗这一个法子,只要你足够。。。快!” 最后一个“快”字出口,刘芝麻身形竟已在原地消失。再看,人已在阴黑云的身后,一指点出,正落在了阴老的脑后。 “好。。。好快!”关玄衣天明地聪,竟然都没有看清刘芝麻方才的动作。 啪嗒一声,阴黑云平举的手竟然齐肘而落,断口处如利刃划过,平整的没有一丝起伏。 “你。。。原来已经先天!”阴黑云声音苦涩难言,自知再无幸理。后天之境在这江湖上已是强者,但对于先天而言则完全是不值一提,这便是境界的差距。 “不然。。。你以为皇上如何会选咱家提督缉凶厂?”刘芝麻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取他性命,放下手来,说道:“你这一身修为也是不易,这样吧,加入咱家的缉凶厂,咱家便饶你一条性命,如何?” 也不等阴黑云作答,刘芝麻一闪身又回到了原地,抬脚踩在徐千山的头上,又看向关玄衣:“少年人,别冲动,听咱家说完。” 抬头沉吟片刻,刘芝麻问道:“你们两个。。。是何方人士,家里有大人没有?今年几岁?” “你问这些做什么?”关玄衣没有回答,他怕自己答错害了兄弟的性命。 “只是好奇而已。”刘芝麻摇摇头,又接着问道:“你们这一身本事,很难得,是谁教的?” 见关玄衣依然默不作声,刘芝麻皱了眉头,脚上微微用力,昏迷中,徐千山闷哼一声。 “你!”关玄衣一时激愤,冲向刘芝麻,被刘芝麻随手一掌拍在地上:“咱家好言好语的相问,并没有恶意,你若是答得好,说不得有一场天大的富贵,何必自寻死路呢?” 说实在的,因为心中的那个可能的猜测,刘芝麻对二人并不敢下死手,但总归要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来才能问出答案不是? 关玄衣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依旧默不作声。此时他也是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应对。 “天大的富贵?不知多大的富贵才能算是天大?”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在刘芝麻的身后响起,语气嘲讽。 “谁!”刘芝麻大喝回头,身后竟无一人,忽然脚下踩空,闪身横移三丈,只见水潭上方,一个青衣人一手提着关玄衣,一手提着徐千山,凭空而立。对岸,阴老也已经昏倒在地。转眼间,洞中竟然只剩下刘芝麻和这青衣人还清醒着。 “阁。。。阁下是何人?在下大燕缉凶厂提督太监刘。。。” “我知道你是谁,不过还镇不住我。”青衣人脸上并没有任何的遮蔽,但刘芝麻却怎么也记不住对方的长相。 对,记不住。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五官都看得清楚,可一回味却好像什么印相也没有,就好像一个无面之人。 “这两个孩子的本事,是我教的,也实话告诉你,你要找的人。。。是我。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待如何?” “我想把你抓回缉凶厂,关进天牢!”刘芝麻心里道,嘴上却是万万不敢说的。自己已是先天,对方却能从自己手上悄无声息的夺人,还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阴黑云弄昏,这等手段。。。是先天? 不,刘芝麻暗自摇头,他自信,即便是四派的掌教也不可能有这种本事。尤其是这手凭虚而立的能耐,他听都没有听说过。 “敢问。。。先生。”刘芝麻小心的挑了一个称呼,恭敬道:“您知道小人找的人是谁?” “十八年前,那孩子是我带走的。”青衣人似乎笑了一下:“不错,就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你猜猜是谁?” “先生应该知道这孩子关系重大,还请先生明示。先生若有什么要求,小人无有不从。” “你觉得我想要的东西你给的起吗?” “小人自然是给不起的,但事关国本,倾大燕一国之力。。。” “便是你的皇上也是给不起的。”青衣人淡淡的回道:“听好了。我当初答应一位故人,要保这孩子一生平安,朝廷是个什么样子,皇宫那地方又是个什么德行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他们若自己要去我自然不会阻拦,但你要是乱伸手。。。我便杀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布子 “老,老祖宗!” 山洞外,刘芝麻脸色阴沉,自顾自的走进轿子里:“走,回京!” “是!” 番子们从地上站起身来,两个力士抬着小轿晃晃悠悠的向着山下走去。刘芝麻看起来心情很糟,没人敢问洞中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为何连阳泉城都不进便要回京。 来阳泉的路上,明安县知县曾献给刘芝麻一块翡翠雕琢的小青蛙,此刻捏在手中,刘芝麻闭着眼睛,抿着唇回忆方才洞中的一幕幕,心中翻覆。 虽然失了颜面,但如今细思却是一桩喜事。于皇命而言,他找到了切实的线索,于自身而言,他还活着。 可就这么直接回京,他还是有些不甘心,虽然那个青衣人说了不许他插手,但他也留了活口不是? “他们若自己要去我自然不会阻拦” 如何才能让他们自己去呢? 嗯。。。 “闲儿。” “义父。”书生听到召唤赶忙走到轿子旁,只听刘芝麻低声道:“事情有变,咱家要回京面圣。但有些事,咱家做不得你却能做得。” “义父尽管吩咐,孩儿无不想从。” 轿子里,刘芝麻顺着窗帘递出一张方正的宣纸,书生接过一看,见上边是两个少年的画像,几笔勾勒,线条简单,但主要的面目特征却很清晰。上边的墨迹还没有干,看来是刘芝麻刚刚画的。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咱家要找的。你去与他们结交一番,做个朋友,想办法带他们回京。” “闲儿明白了。”书生点头答应下来,宣纸也被雨水打湿成了废纸。书生细细的将其揉碎,放在口中吞下,撑着伞,向着阳泉城的方向走去。 “慢着!”刘芝麻又喊了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铁牌子递过去,意味深长道:“必要时,不择手段!” 山洞里,阴黑云已经不见了,原先他昏倒的位置却有白骨一摊。青衣人脚尖轻轻一点,一阵旋风平地而起,将那摊白骨卷在空中,不一刻便化作了尘粉,洒进了寒潭之中。 “你们俩啊,真是不让人省心。”青衣人摇摇头,叹了一声,身前三尺处,空气被撕裂开来,好像一扇门,里边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光亮。青衣人拎着徐千山和关玄衣走了进去,水晶棺椁中,少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也一并被拉了进去。 黑暗的门消失了,结束了吗? 并没有。 一只枯槁的手从砂石堆里探了出来,又一只手,接着是头。阴七站了起来,脸上铁青一片,双目中尽是恐惧:“世间竟有如此能人,难道。。。还好,还好老仙我寄了魂,不然却要死在这小小的阳泉。” 。。。。。。 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雨停了。 早先说过,秦淮河从阳泉城穿城而过。但流到城外,总有无数支流小河蔓延。如今,一条半人深浅,四五丈宽的小河旁,河中水声叮咚,河岸边,两个少年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面面相觑,一个姑且称之为少女的存在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仍在昏迷当中。 “所以,有个叫刘芝麻的老怪物把那姓阴的给制住了,然后又有一个更厉害的老怪物把他给制住了,救了咱俩?” “应。。。应该是吧?” “那。。。她。。。她呢?她就是韶华郡主?你确定?”徐千山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指向还没醒来的“少女”。 关玄衣目光递过去,声音愈发的不确定,也是一脸的纠结:“差不多吧。。。反正看衣服身段,和当时我看到躺在那棺材里的应该是一个人,就是这脸。。。这脸。。。” 脖子以下,冰肌藏玉骨,衬领露酥胸,白裙虽染尘泥,犹是一片仙韵。 可看脖子以上,一头的华发,一脸的褶皱纹路,隐隐的还有些老年黄斑。只看这长相,说是花甲之年都有些少了,再细看,如果将时光倒流回去,应该是个顶顶的美人,可如今加上岁月的痕迹,不能说丑,只能说。。。嗯。。。慈祥? 徐千山拍了拍脑袋,皱着眉头:“按你说的,应该是夺舍没错了。只是在最后一步被你强行给拦了。嗯。。。姓阴以一身阴气将郡主的魂魄逼出,想将自己的魂魄的打进去。如果成了倒不用说什么,关键被你拦了,导致。。。导致。。。” 说到这里,徐千山说不下去了。毕竟书上说了成功的结果,可没说失败的表象。如今看来,还真是一切皆有可能。 “山哥,魂魄什么的我倒是不懂,不过可有一点。”关玄衣接道:“郡主的魂魄被打出去又还回来,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徐千山也有些吃不准:“应该。。。不会吧?” “还有啊。” “啥?” “这模样。。。你还下的去手吗?” “。。。。。。” “。。。。。。” “玄衣啊。。。”徐千山身子一躺仰面倒在地上,愁容满面还透着一股子掩不住的疲惫:“咱们,这回亏大了!!!” 可不是亏大了吗。银子和美人那些报酬什么的就不提了,最重要的,这一夜的激战两人险死还生,底牌尽出。 关玄衣还能强些,毕竟是武修,气血充盈,而徐千山则不同,本就身体孱弱,又是以一身而负三魂八魄,再加上在阴黑云的三阴阵中与其以术法对轰,强运天道术法突破空间束缚,气血亏空,阳寿阴德的损耗一言难尽终是遗祸无穷。想来以后除非有什么天材地宝的奇遇,不然这辈子修为境界也就如此了。 但此时再说这些也是晚了,后悔也没用。收拾心情接下来应该干些什么?两人想来想去,左右看郡主一时半会儿也是醒不了了,两人决定。。。先洗个澡。 一身的衣服血迹斑斑,尤其是徐千山,浑身上下除了眼睛是黑的牙是白的,其他部位连着头发都是暗红的一片,更不用说衣服。 血是粘的,干在身上是硬的,随便动一动碎屑和头皮一样唰唰直掉。 当下兄弟两人把衣服脱了只穿着最里边儿一条裤子跳进了河中,一边洗刷身体,一边搓洗衣服上的血迹。 到底是夏天,太阳足得很,河水清澈,河面晶莹,尤其这水还不凉,倒也不能说多热,可却很暖。 “山。。。。哥!”关玄衣探手如电,一指扎在河中,再抬手,手指头上穿着一条大鱼。随手甩到岸上,接着道:“当初咱们可是答应诚王,说把郡主全须全影的带回去。你说现在。。。还算全须全影吗?” 徐千山“呼嚓呼嚓”的洗着衣服,头也不抬:“怎么不算?少指头了还是掉脑袋了?这不还是喘气儿的吗?一会儿但凡能睁眼说话,咱们往诚王府上一送,也就成了。” 关玄衣眼睛在河里乱瞟,找着合适的目标:“不当驸马了?” “嗯。。。总有些不甘心。”徐千山撇着嘴,沮丧道:“本来想着来一出英雄救美,一见钟情。结果。。。不过也不能说就是没辙。郡主这模样说白了估计就是那姓阴的老狗一身阴气给逼的。等她醒了,可以用你学的那些地堂的神通试一下,有效更好,没用也没事儿,回头等老爹办完事儿回来了,问问,他肯定有办法!” “也对。”关玄衣点点头,又将一条鱼打上了岸。徐千山这时候也把两人的衣服洗完了。 上了岸,徐千山找了块大石把衣服铺好,关玄衣到一旁折了些结实的树枝回来搭架子准备烤鱼。 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这话说的实在在理。 两人在莫问的“悉心照料“下,日子过得虽惨,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最起码的,随便将它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扔到荒山野岭估计也饿不死。就像此刻,也不见什么像样的调料,火上的鱼便有一股子特别的香气逸散。 四只眼睛和灯笼一样死死的盯着,忽然间,深背后有轻轻的呻吟声想起,她醒了。 。。。。。。 佛说世人有八苦:生c老c病c死c爱别离c怨憎会c求不得c放不下。 这八桩苦难苦则苦矣,但实际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破解之法,名曰:看破。 看破了,苦也就不再是苦,而是命,人也不再是人,而是佛。 武浮萍,作为这大燕王朝唯一的郡主,以浮萍二字为名虽然好听,可未免有些过于小家子气了,尤其对于一个以“武“为姓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她并不在意,这只是她那个有贤王之名的父亲放在她头上的一个代号而已。一个代号,自然不值得她在意,甚至于她对自己的性命,也是一般的态度。 诚王无妻,无妻何来的子女? 这个问题的答案世间恐怕只有隆武帝和诚王两人知道。人们,包括武浮萍自己,所知道的始末,只是十六年前的那个八月十五的夜晚,诚王独自一人乘舟游秦淮,回来时,怀里便多了一个小小的女婴,取名武浮萍。 随后诚王带着她上了京,见了隆武皇帝,得赐韶华郡主之封。 她应该不是诚王随随便便从路边捡来的野孩子,毕竟对于子嗣艰难的燕朝来说,每一个武姓都有着非凡的意义,尤其是作为朝廷承认的唯一来说。即便诚王想,隆武帝也不可能同意。所以在隆武帝面前,诚王一定用了一个什么方法证明了自己与这女婴的血缘关系。 既然是血脉之亲,父亲又是这天下未来的继承人,作为他的女儿,帝国的郡主,她的人生该是怎样的一番春风得意? 事实却恰恰相反。 可笑的,虽然都生活在那座富丽堂皇的王府之中,她与这个所谓的父亲每年只有一次相处的机会,而且不是在阳泉,而是在京城的那座皇宫之中。因为诚王要带着她入宫与隆武帝一道过年团聚,在天下人面前做出一番天家亲善的戏码来。 只是一出戏码罢了,武浮萍虽然年纪不大,但她能感觉到这天下最尊贵的两兄弟对视时眼中的那股杀意,能感觉到自己那个皇帝伯父看自己时的说不上是喜怒的复杂意味,更能看到的,是父亲在宴席间为自己夹菜的时候那微微颤抖的手。 他在压抑,或者克制着什么吗? 武浮萍确定那不会是对隆武帝的恐惧,而是针对自己的一种莫名的情绪。 她有锦衣,她有玉食,她有闺房,她有秀床。 一个郡主该有的东西她都有,而作为一个人来说,该有的感情,她没有。 她曾有一个很亲近的丫鬟,每天围着她“郡主”c“小姐”个不停,后来她不见了。 她曾有一个博学仁厚的老师,教她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后来,他也不见了。 再后来,她与一只偶然落在她肩膀的小鸟成了朋友,后来,也是一样,就那么不见了。 折磨一个人的手段并不是只有打骂所带来的疼痛,还有冷漠所带来的孤独。 她想过死,但她没有机会。身边总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每次她就要成功的时候将她又生生的从奈何桥上一脚踢回这冰冷的人世。渐渐的,她也就放弃了,随便你怎么样吧。 “你来杀我的吗?” 当那个晚上,一脸青灰之色,自称阴老的老者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是这么问的。当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她开心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笑的表情。 她很聪明,她猜到了对方既然能毫发无伤的走到自己的面前,那一定是得了她那个父亲的允许。所以聪明的她没有挣扎反抗,更没有求救。只是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我怕疼。” “放心,老仙我保证,你会在睡梦中死去,不会有一丁点儿的痛苦。” 这真的是一场好梦,梦中她来到了一个叫做酆都城的地界,很多很多的人排成了一个长队,一个一个的通过城门,向着里边城中走去。 她也是这队伍中的一员,就那么站着,不知等多久,走一步,然后又是等待。 她隐约知道,自己该是死了,可没想到死后的世界也是这般的无趣,或许进了那个城中会不一样? 她事这般想着,也是这般的期盼着。终于,她走到了了那个城门下,她就是下一个。她还记得青面獠牙的守卫向她伸手索要什么,结果下一刻,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从头顶传来。半空中,她拼命的想抓住那守卫的手,但对方却只是漠然的将手伸向了原本排在她身后的人。 原来鬼的世界也是一样的啊。 武浮萍彻底的失去了意识,不知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千载。耳边有水声,鼻子里闻到一股鲜香,喉咙里干的好像要冒烟,浑身酸疼难耐,背后是潮湿的痛痒。 “唉!”武浮萍心中下意识的叹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初见 武浮萍轻吟一声,从昏迷中醒来。支起了身子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身侧不远的河水,最后波澜不惊的目光又落在了眼前衣着猥琐(上身光着),面目可憎(鼻青脸肿)的兄弟二人脸上,没有说话,却是等着二人自报家门。 “在下徐千山,这是我兄弟关玄衣。”徐千山拍着胸脯,识趣的报上姓名,随后又反问道:“敢问小姐可是韶华郡主当面?“ 这一声小姐出口,一旁的关玄衣好悬没乐出声来。赶忙轻咳两声遮掩过去,那边武浮萍蹙着眉头扫了他一眼,不知有什么好笑的,点点头:“是本郡主。“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证明自己好歹没救错人,徐千山总算是放下心来。 长出一口气,随后在关玄衣这个专业捧哏下慷慨激昂的将自己兄弟二人,尤其是自己,如何接下诚王的一品单子,如何不要酬劳,又是如何的与鬼宗交手,九死一生,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的演绎了一遍。 虽然武浮萍此刻的长相让他下不去手,也下不去口,但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个郡主,身份在那里摆着,抱大腿说不定有好处,得罪了没好果子是肯定的。 徐千山吐沫星子横飞,关玄衣手舞足蹈的配着,武浮萍就在地上冷冷的看着。过了一会儿,等兄弟俩前前后后的说了个差不多,忽然举起手:“行了,总之你们成功了,本郡主活了,对吧?” “额。。。对。”徐千山愣愣的点点头,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您老好歹装个感激的神色会死啊?还想再说什么,关玄衣咋咋呼呼的喊道:“鱼!“ 兄弟俩顾不得其它,管忙把火上的鱼拿下来,还好,没焦。再回头,却看到武浮萍已经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河边,正看着水里的倒影,一动不动。 “山。。。山哥。“关玄衣拿指头捅了捅徐千山,低声喊了一下,意思是问要不要跑路。 “能跑的了吗?!“徐千山瞪了兄弟一眼,一时也是无计。 这个世界上男人在乎的东西不少,不在乎的东西更多,很难排个一二三出来。但女人不一样,若将她们心中的愿望排个一二三出来,因人而异,美貌或许排不了第一,但总也跌不出前三。长的不好看的都要擦脂抹粉,更别说长的好看的了。而像眼前韶华郡主这般本来好看如今毁了容的。。。 犹豫再三,徐千山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武浮萍的身背后,轻声道:“殿下,您的容貌。。。其实。。。只是阴气入体所致,天下能人无数,您又是郡主之尊,未必便找不到。。。” “你想的多了,一张脸而已,本宫并不在意。”武浮萍没有回头,缓缓蹲下身,掬了一捧水饮下,又站起身来,一头华发随风飘然:“接下来呢?你们要将本郡主送回去吗?” 徐千山听武浮萍话里有话,疑惑道:“额。。。难道殿下您有什么旁的打算吗?” “呵,随便你们吧。”武浮萍冷笑一声,摇摇头,转过身来:“本郡主有些饿了,你们有什么吃的吗?“ 明知顾问嘛。徐千山领着武浮萍在土灶旁坐下,关玄衣递过一条烤鱼。 武浮萍伸手接过,刚要吃,忽然皱了皱眉:“没剥鳞吗?“ “明火烤鱼哪能剥鳞呢。“好为人师的关玄衣笑道:”殿下,鱼鳞剥了火一燎就全黑了,没法吃。就得带着鳞。吃的时候再剥了就行。“ 说着话,关玄衣用手里自己的那条打了个样儿。 武浮萍看看,点点头,学着关玄衣的样子吃了起来。剥开黑漆漆的鱼鳞,里边的三瓣子肉入口软糯。河鱼多刺,武浮萍小口的抿着。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动作,身旁兄弟二人倒有些看呆了。 样貌是样貌,但总有那么一类人,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自有一方姿仪气质令人失神。兄弟俩倒不至于因为这简单的动作而倾心,但总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看什么?“武浮萍将额角的一缕雪发绾在耳后,轻声道。 两人齐声道:“没。。。没什么。” 吴福平吃的慢条斯理,徐千山和关玄衣狼吞虎咽。一人两条鱼下肚,两人一商量,一会儿总不能就这副样子入城。旁的还好说,武浮萍的这张脸配上婀娜的身段,这要是走在大街上,实在有些。。。嗯。。。神魔辟易? 苦力活肯定得力气大的干。关玄衣打个饱嗝便往城里赶去,准备拿几件衣服,还有最重要的——帷帽。 关玄衣走了,徐千山这边儿困劲儿又上来了,河边寻了一块被太阳烤暖的大石一坐,望着河面千头万绪的乱想。 “十万两银子不要,诚王的诺言你也不要,本郡主倒是很好奇,你这九死一生的,图个什么呢?”武浮萍在徐千山身边坐下,也一样看着河面的粼粼波光。 “现在我也不知道了。。。”徐千山撇撇嘴,双手支着下:“郡主称王爷为诚王,难道。。。” 或许是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正面的解答,武浮萍哼了一声:“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 “是是,殿下说的是。”徐千山点点头,本想住口。可想了想,又问道:“殿下,之前小人说要送您回王府。。。您。。。似乎不太乐意?” 武浮萍看了他一眼:“没什么乐不乐意的,本来也不是本郡主说的算的事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是你说的算的?那还能是谁? 徐千山心中不解,如果说这世上谁能决定武浮萍这个大燕郡主的去留的人除了皇上,那大概只有她那个位尊诚王的爹了。 难道诚王不愿意她回去? 还要再细问,武浮萍却抢先开口:“一会儿进了王府,如果他没给你报酬的话,放心,本郡主不会让你白忙活一趟的。” 他指的是谁?自然是诚王。 字里行间,徐千山知道,看来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对父女的关系似乎微妙的很啊,自己这个当草民的最好还是少掺和为妙。还好,有武浮萍这句话,总算没有白忙活。 城王府 在陆斩又一次离开之后,李管家走进了书房。 “确实有些本事,竟然真的把人抢下来了。”诚王如此说道,眉宇间说不上喜,说不上怒,还是一派如水的淡然,或者说冷漠。这一点倒是和武浮萍极为相似。 “王爷,他们应该还没入城,要不要老奴。。。”李管家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不用,也没必要。”诚王摆摆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说道:“说到底,功劳不是那两个小子的,而是刘芝麻。不过鱼龙卫只查到刘芝麻进了山洞又出来,很生气。而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这倒让本王很好奇。可惜姓阴的死了。” “还有。”诚王顿了顿,站起身来:“那两个小子。。。抛开莫问不说,老李,你觉不觉得他们有点儿不对的地方。” “不对的地方?”李管家一愣。 “长相,你觉不觉得有些面熟?” 听诚王如此提到,李管家也忽然觉得徐千山和关玄衣的长相有些面熟,可一时间似是而非的又说不出来。诚王将窗子推开,看着屋外的草木景观,也不说话,似乎非得听李管家给个答案不可。 李管家挠挠头,眼角余光一扫,猛然间! “王爷是说?” “果然吗?并不只是孤,你一个外人也会有这种感觉。”诚王拍拍窗棂,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人诚不欺我。” “王爷乃天命之人,岂会失马,当是一箭双雕才是。” “呵,你呀你呀,人老精,马老滑啊?”诚王伸手点指着李管家,笑了:“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了,去看看,来了就直接带来书房吧。” “是,老奴告退。” 诚王重又将窗户关上,回到桌后坐下,眼睛看着屋顶的那根大梁,口中呢喃:“刘芝麻把他留下做什么,什么是他不能做,而他却能做的事?有意思。” 天将将泛黑的时候,徐千山和关玄衣带着武浮萍来到了城王府的后门。 为什么此时才赶到?郡主回府为什么又是走的后门?说实话,因为徐千山和武浮萍的身体原因,脚程慢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还是他自己心中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完全是下意识的一种判断,他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太张扬的好。 抬手想要叫门,门却自己打开了,李管家脸上还是那副和善的笑容:“辛苦两位小兄弟了,王爷已经等候多时,便随我来吧。” “有劳。”徐千山与关玄衣对视一眼,低着头随李管家走了进去,武浮萍驻足片刻,也随即跟上。 上次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府中除了丫鬟小厮,光那巡逻的侍卫也是不知凡己。如今还没入夜,回廊上却空空荡荡。走这一路也没见到一个人影,很显然,是李管家,或者说是诚王刻意的安排。 徐千山心中咯噔一声,给兄弟使了一个眼色,关玄衣点点头,一口丹田气提到了胸口,后背也微微的弓了起来。 “不必紧张,你们想的太多了。”李管家在前边轻声说了一句,也没过多解释,继续走着。过了一闪小门,王府的书房已在眼前。 “王爷,带到了。”李管家轻呼一声,微微躬身。 “进来吧。”书房里,诚王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儒雅,沉稳。 “是。”李管家答应了一声,侧身探手:“三位,请吧。” 李管家的言辞态度就仿佛真的没有认出武浮萍一般,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隐隐约约,徐千山有些明白了武浮萍先前所说的那番话的意思了。不过事到如今,都已来到了这里,再跑就成了笑话了。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书房是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了。 “坐吧。”诚王将手中的书卷放下,客气的让三人落座,目光却看着武浮萍:“这位是?” 徐千山又站起身,拱拱手,低声道:“王爷,她可能是一个哑巴。” “哑巴?”诚王挑着眉毛,身子微微前探,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嗯。”徐千山点点头,走到对面将武浮萍头顶的帷帽摘了下来,露出那副慈祥的面容,眼睛死死盯着诚王:“王爷,您认识她吗?” 诚王的瞳孔微微一缩,眼中流露一丝莫名的情绪:“孤,应该认识她吗?” 听闻此言,徐千山身子微微一僵,转而露出怒气冲冲的样子来,两步走到关玄衣面前,抬手一个暴栗:“你看你看!我就说不是她不是她吧?你偏偏说是,这下好了,郡主被那老王八带走了,这下怎么办?” “山哥。。。”关玄衣心有灵犀的展露出一个委屈的神色来,捂着头:“当时洞里除了那老东西就只有她,我以为。。。” “以为,以为什么?这下咋办?”徐千山拉着关玄衣面相诚王跪倒,垂头丧气的样子:“王爷,我兄弟二人查了许久,昨晚在北山堵着了一个鬼舍的老怪。好不容易从他手上救下了她。”伸手一指座上的武浮萍:“还以为她就是郡主,可没成想。唉!看来我兄弟二人从一开始路子就找歪了。如今要杀要剐全凭王爷发落。” 徐千山一番话说完,歪着头,冲着诚王眨了眨眼睛。 诚王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全凭本王发落吗?” “正是。”徐千山重重点头。 诚王转头看向仍然稳坐的自己的女儿,武浮萍也在看着他。父女俩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目光一般无二的冷漠。 良久,诚王收回目光,对着跪在地上的兄弟二人摆了摆手:“起来吧,你们到底也是烟雨楼的佣师,打也好,罚也罢,自然有本王与莫问去说。你们忙活这些日子,没有功劳总算也是有些苦劳。剩下的你们就不用管了,好好休息去吧。” “谢王爷恩典。”徐千山笑嘻嘻的道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赌徒 “山哥,接下来。。。咱们去哪?”之前从王府的后门进,现在又从后门出来。天已经蒙蒙的黑了下来。毕竟是十六的月亮,大有圆,天上没几朵云,倒是个静谧如水的夜。关玄衣心中有许多的疑问,但最后出口的只有这么一个。 徐千山看着重又带上帷帽的武浮萍:“天色已晚,先回烟雨楼睡一晚,明个的事儿明个再说。”说着话,徐千山伸了个懒腰,一马当先的朝巷子口走去。武浮萍默默地跟着,关玄衣走在最后,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也就两刻钟的功夫,烟雨楼已在眼前。灯已经熄了,不复白日里的喧嚣热闹。大门也紧闭着,不过侧旁的小门倒是还开着,屋里有光,门口站着一个笑眯眯的中年汉子,一身的青衣长袍,头发有些发黄,腰微微的躬着,一张扔到人群里绝对找不出来的平平无奇的脸,待着恭敬的笑容。 此时见兄弟俩回来了,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又走了进去。 三人随后走进门中的时候,这中年汉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说起来,这中年汉子徐千山和关玄衣两兄弟认识也不认识。烟雨楼毕竟是个买卖,莫问在的时候,单子由他来发,但莫问走了,烟雨楼可不能关张,毕竟阳泉城的佣师们都指着在这儿领活吃饭不是? 也是烟雨楼的规矩,掌柜的在,一切自有掌柜的负责。掌柜的不在,不知从哪里便会来一个人交接替班,等掌柜的回来,这个接班的再走。这中年的汉子显然就是这次来给莫问替班的,兄弟二人对他的身份心知肚明,但也是第一次见面,所以算是认识也不认识。 关玄衣这边反手把门关好,插上门栓,那边徐千山引着武浮萍往后院而去:“这烟雨楼房间不少,但不能随便进,我俩也一样,只在后院有间小房,郡主殿下身份高贵,但条件也就是这么个条件,只能麻烦您将就一下了,我俩在这堂子里对付一宿就完了,明早咱们再细说。” “现在还叫我郡主什么的就有些可笑了。” “什么?” “叫我。。。”武浮萍低头想了想,抬头道:“叫我忘忧吧。” “忘忧?”徐千山重复道。 “嗯。”武浮萍点点头:“吴忘忧。” “小人记下了。”徐千山低声念了几遍,认真道:“祝殿下心想事成。” 伸手推开房门,徐千山走进屋里把桌上小油灯点亮,又道:“还是那句话,破烂些,但也只能这样了,您多担待。不过要说好处也不是没有,至少占了个自在,在这一亩三分地儿,您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 “都有?” “都没有。”徐千山嘿嘿一笑:“不过老爹走了,厨房我俩想拿点儿什么那也是不在话下,反正馒头管饱。” “哦。”武浮萍四下打量了一下,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上边灰不拉几的薄被,还是不能自已的皱了皱眉。 徐千山识趣的没有多说,转身就走了。 等回到前堂的时候,几张桌子已经并到了一处,关玄衣怀里抱着一大捆稻草正在往上边摊开。 徐千山就近找了个长条凳子一坐,十指纠缠扭曲着,眼睛看着房顶,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脸色一片苍白,这种表情不应该叫恐惧,而应该说。。。是后怕 “咋了山哥?”关玄衣紧张的问道。 “够玄够玄,竟然还能走出来,我当咱俩死定了。” “你说诚王?”关玄衣回道。 “嗯。”徐千山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脸的疑惑:“他为啥没动手呢?”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怕鱼死网破?”关玄衣两只大手在草上拍了拍,看来真拿自己当盘菜了。纵深一跳,在草上躺下,侧身支着脑袋:“不过山哥,你说这城王为啥不认女儿啊?” “因为和鬼舍相比,女儿这种东西实在是不值一提。”徐千山苦笑着摇摇头:“女儿还能说话,能动的前提下还能得到鬼舍的支持。这么划算的买卖被咱们两个给搅了,我还以为他不会放咱们活着出来呢。” “啊?”关玄衣瞪着眼张着嘴,也有些明白了过来:“山哥你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徐千山摆摆手,起身也在桌上躺下,双手枕在脑后:“老爹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烟雨楼到底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躲是躲不了的。还有那青衣人。。。” 徐千山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地低了下来,不是入梦,毕竟那说死鱼眼还翻着,这是沉思。千头万绪,祸福旦夕,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他可是万万不敢睡得。 诚王府中他们没死可能只是诚王不愿他们死在府中,不代表他们就脱离了危险。青衣人似乎很厉害,但他是谁呢?为什么要救他们?会不会是老爹? 徐千山想了想,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莫问说过:你们做单子的时候,不管怎样的危险,我都不会出手。 莫问向来说一不二,徐千山从不怀疑,更何况他都出了远门了。 青衣人不是莫问,那又是谁呢? 还有那个什么刘芝麻,为什么要找莫问? 或许。。。。 或许唯一的答案就是把那个青衣人再喊出来? “玄衣!” “嗯?” “敢不敢陪山哥赌一把?” “怎么赌?赌什么?”玄衣笑嘻嘻的,一脸的无所谓,显然是千肯万肯。 “闯一个不大不小的滔天大祸,赌诚王会下手,赌青衣人还会救我们,咋样?”徐千山歪着脑袋,笑嘻嘻的。 什么是不大不小的滔天大祸?诚王若不下手怎么办?诚王下手的话若青衣人不出手又怎么办?关玄衣没有问。 “妥妥的!不就是找死嘛。”关玄衣的毫不犹豫让徐千山紧缩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天塌下来,两个人一起扛心里总不会那么没底。 兄弟二人闭上了眼睛。。。 “对了山哥。我有个事儿忘了和你说了。” “快说,早说完早睡,累死了。” “郡主的那身衣服我不是买的,是和。。。” “王大娘借的吧?回头去淘么一身还她就是了。”话里的“回头”估计就是猴年马月了,也对,以徐千山的小心眼,给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不是说这个。”关玄衣又睁开了眼睛,支起身子:“我今天找她借衣服的时候看她脸色不太对,当时着急,所以没细问,不过听她的意思,这两天柱子好像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回头要不要去看看?” 王大娘的儿子叫李柱,兄弟俩一般就叫他柱子。 “柱子出事儿了?”徐千山有些紧张起来。 “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吧?”关玄衣有些不太确定的样子。 徐千山蹬了蹬腿,咕哝道:“今天实在太晚了,明早吧,咱们过去一趟。不过话说回来,她那个儿子,一天到晚的不着调,没事也得找点儿事儿,王大娘也是不容易。再看看咱俩,从来不给老爹惹祸。” “啊嘁!!!!”北边的北边,雪山之巅,莫问没来由一个好大的喷嚏,引得远方雪陷天崩。 “你也能打喷嚏?”背后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我也觉得很奇怪。”莫问揉了揉鼻子,哼了一声。 这一夜有些静,这一夜也有些凉。 武浮萍在床上翻了几个身终归还是睡不着。起床推开房门,天上月辉带华。武浮萍在门前的小凳上坐下,杵着下巴看着天,嘴角不时地勾起一丝笑,嘲讽的笑。 也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忽然站了一个人,声音很苍老,白衣紧身,白纱蒙面,头上也缠着白布,只露着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带着说不出的意味,似乎有些怜悯,或者惋惜? 武浮萍查觉到了身后的来者,没有回头:“我猜你是蒙着脸的?其实大可不必,这阳泉城里你李管家领着诚王的令想做什么难道还怕谁不成?” “殿下错了,这次老仆并没有领王爷的令。”面筋侠传来的自然是李管家的声音,冷冽。 “没有他的命令?你私自出来的?”武浮萍有些疑惑的回过头,仰着脸:“那你来做什么?杀我吗?你应该不会这么自作主张。” “如果老仆是来杀殿下的呢?殿下不怕吗?”李管家眯了眯眼睛,抬起一只手,虚压着武浮萍的头顶,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知道我不怕死,只是有些怕疼,又躲不开你们,不然也不会等到今天。”武浮萍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嘭!”掌落,劲风骤起,武浮萍身下的木凳完好,土地却寸寸龟裂。 。。。。。。 一夜好睡,兄弟俩再睁开眼的时候,那接班的掌柜正在收拾开门。双方各自点点头,谁都没有说话,徐千山和关玄衣向着后院走去。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今天要做些什么兄弟俩是心里是一点儿数都没有,不过中心思想还是有的,赚钱。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每一天也都是这么过的,赚钱,吃饭,再赚钱,再吃饭。理想这东西大多只有小孩子才会常常挂在嘴边,经历过时间的打磨最后总会变成梦想。 哦,也不对,今天还要去王大娘那看一眼,毕竟借了人家的衣服。还要去给武浮萍买两件新衣服,细想想,花钱的事儿倒是一桩接一桩,挣钱的事儿还每个着落。 徐千山猛地一嘬牙花子,“呲溜”一声:“玄衣,再想想,再想想,到底有什么活儿是不用费力气还能挣大钱的?” 关玄衣哼唧两声,若有所思:“嗯。。。山哥你的要求。。。嗯。。。翻翻大燕律吧,好像凡是杀头的买卖基本都能满足。” “你到底会不会聊天啊!”徐千山被噎的直翻白眼,抬脚一踹关玄衣的屁股刚要说话,却猛然看到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武浮萍! “郡主!” “郡主殿下!” 两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一探鼻息,还有气,方才放下心来,再细看c “咦?” “额。。。” “嗯?” “什么鬼?” 衣服还是那身粗布钗裙,但那老妪的面容却无处说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洛神容颜,若强以辞藻修之,当是一想之美。双目紧闭,睫毛弯弯,朱唇一点。虽仍未醒来,但自有一股骄傲c孤高的气质令人不敢直视,如莲c赛雪。 “山哥。。。” “玄衣。。。” “发了!” “呸!”徐千山险些栽倒在地,正要义正言辞一番以改过兄弟龌蹉的心思,并教导他有些话不能直接说出来的道理的时候,怀中的佳人却盈盈而醒。 “郡主殿下,您醒了?”两人紧张道。 “我。。。还活着?”武浮萍皱了皱眉头,这语气似乎透漏着不满,令兄弟俩不明所以。 “殿下,您怎么睡到这里来了?”徐千山问道。 “没事。”武浮萍淡淡的道,从徐千山的怀中挣扎这站了起来,叹了口气。 气氛一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 半晌,还是关玄衣先开口:“要不。。。咱们先吃饭?王老爹家的肉饼特。。。呜呜~” 徐千山赶紧捂住兄弟的大嘴,尴尬的笑:“额,咱们先去王大娘家,把衣服还了,顺便看看她儿子的事儿,嘿嘿,嘿嘿。” 在徐千山的心里,秀色不可餐,金银才行。身上满打满算就那么十两多银子,下一笔进账还不知道在哪,肉饼这东西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奢侈,不如直接去王大娘那看看,说不定还能混上一顿? 武浮萍进屋里洗漱,兄弟俩在外边等着。本以为她看到自己容颜恢复该是怎样的一番惊喜,但等了半天,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再出来,头上还是那顶帷帽,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我。。。嗯他。。。” “怎么了?” “没,没什么。”吭哧半天,兄弟俩还是不知道该说啥,也只能闷头带路。 王大娘家离着烟雨楼也不算太远,过三条街一转脚也就到了。一个不大不小一进的院子,在阳泉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说实话,还真是值不少钱,若是想卖,只要放出风去,七八百两有的是人要。王大娘家里不算穷,但也绝对不富裕,一个人拉扯着一个半傻不精的儿子勉强过活。 她的丈夫听说是跑买卖的,能置办下这个院子说明该是有些钱财,可十二年前忽然就没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留下这孤儿寡母的也没个说法,王大娘也不找,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街里街坊的都传着说是王大娘。。。但兄弟 俩却知道,她丈夫是死在外边儿了,并不是什么商人,而是一个江湖人。 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了,原本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话转回来,也许是缘分吧,兄弟俩八九岁的时候经常就往王大娘家里跑,王大娘也不嫌弃,就当着自己的儿子一样,提过一次要将两兄弟收做养子,只是莫问没有答应。一个名分而已,感情却是真的,口头上叫着王大娘,可实际上把大字改成干字才更贴切些。 如今王大娘的儿子出了事儿,虽然估摸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但两兄弟还是赶过来看看,不然实在放心不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万两债 “我儿子怎么可能欠你们一万两银子!欺我们孤儿寡母,我告诉你们!你们想都别想!” “王大娘,有理走遍天下,白纸黑字,你儿子按得手印,一万两,你要不要看看?”李九抖愣着手里的欠条,一脸欠揍的表情,高声道:“你这么大岁数了,也该知道,撒泼没用。讲理,说我们欺负人你就去衙门告啊?你儿子的欠条在这儿,不讲理,呵,呵呵。” “九哥,动手吧?” “九哥!” 身后带来的一帮跟帮摇头晃脑的围了上来,似乎随时都要动手的样子。 李九横手一拦,又道:“哥几个稍待,总要看看王大娘怎么说才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便有正邪两路,黑白两道。强者自有强者的阳关道,弱者也有弱者的独木桥。 一群苦哈哈的扛包人,靠着一条贯穿大燕南北的秦淮河过活,他们是典型的弱者。凭着一膀子力气,汗滴八瓣换那么几个钱吃饭,理论上来说,一辈子想要出人头地那是不可能的,能一直有饭吃不饿死,就已经很不容易。 不过老话说,穷则思变。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是谁领的头,运河两岸,漕运码头上多了一个漕帮。名字透着一股子粗鄙劲儿,但却给了这近十万苦力人一口饱饭,一个希望。 受了欺负,大家一起上,挣了钱,大家一起分。 力量的凝聚带来的是野心的滋长,有了权力,有些东西也就慢慢的变了味道。漕帮还是那个漕帮,不是黑帮,但里边的人却没有了几个好人。 李九哥本名叫李九,是阳泉漕帮的,不过外人都管他叫九哥。他自然不是掌舵人,不然敲诈勒索这种事也不会是他来做。充其量,他只是一个小头目而已,嗯。。。还占着一个阳泉漕帮掌舵吴天风的小舅子的关系。 不论在哪里,靠女人上位总是最不光彩的,但李九稍有不同。他虽然是凭着自己那稍有姿色的姐姐得了进这漕帮的机会,但做事的手段总做不得假。 不论大事小情,只要交到他的手上,办的妥帖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他总能占着道理,任谁都说不出毛病来,哪怕是苦主。 “有理才能走遍天下。”这是他的口头禅,也是他的行事风格。就好比这一次,吴天风交代下来要这家的房子,李九打听了一圈知道买不了,便搞出了这么张欠条来,也不打你,也不骂你,就是要钱,哪怕官府来人也说不出一个道理来。 “我,我家柱子不可能!”王大娘立着眉毛争辩,被李九冷笑一声打断:“能不能的你自己问你儿子,他说一个字儿比我说一百句都有用。王大娘,我李九是讲道理的人,你掏不出这么多银子,我知道,你也知道。这样,多的也不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把这房子腾出来,房契地契给我,我当场把这纸儿撕了,还给你五十两银子。你要是不愿意。。。那咱们就衙门口见吧。” “你!”王大娘上前要扑,都不用李九动手,身后几个小混子伸手一推,王大娘便被推倒在地。 “我?我怎样?话反正我都说完了,软的硬的随便你。”李九转过身冲左右招呼一声,扬长而去,院门口还留下了一句:“留步吧!” 两扇门板来回的晃荡,李九领着五个手下在转角的茶摊坐下。有手下轻车熟路的摆上茶碗倒上:“九哥,为啥还要三天,明个咱就上门不就结了嘛?” “是啊是啊九哥,为啥啊?” “你们懂什么。”李九饮了一口,放下碗来:“腚大的地方,给她半天也就折腾完了。这三天是留给她想折的。” “想折?” “嗯。”李九点点头,心情不错,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阳泉这地方不比乡下,她又是这儿的老人儿了。看着不起眼儿,但万一认识个什么有能耐的呢?万一逼的紧了,回头她找谁说上话了,当家的一笑过去了,咱们可就里外不是人了。所以啊,不能操之过急。” “九哥能耐!” “还是九哥想的周全!” 一众帮闲娴熟的拍着马屁,却不见隔壁桌一个白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皱了眉头。书生的桌上也是一晚凉茶,右手端着碗,左手握着一卷书册,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做什么,就这么静静地听着这一桌牛鬼蛇神的呼喝。 过了能有一刻钟的功夫,等李九他们汇了帐走人,他才冲着伙计招招手。 “这位爷,您有什么吩咐?”茶摊伙计点头哈腰的走到近前。 “你这茶的味儿不对,色儿也不对,茶也放的太少了吧?”书生淡淡的说道,说着挑刺儿的话,但听语气又不像。 伙计脸色微微一变,不着痕迹的左右看看,笑道:“爷您玩笑了,咱这儿又不是啥大摊子,味道差了小的给您陪不是,您原谅则个。但这色儿可不浅啊,您要非这么说,那小的只好领您找掌柜的说了。” “呵。”书生轻笑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沾了沾碗中的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东”字,又随手拂去,反问道:“不浅吗?” “得,您说的在理,小的领您找掌柜的去说吧。”伙计嘿嘿一笑,弯腰伸手示意书生进屋,待书生站起身来便引着往屋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喊:“掌柜的,有贵人找您讲理来了,说咱家的茶色儿太淡,桌上写不出字儿~” 茶摊上几个散座的茶客听到这话无不掩嘴偷笑,小声暗骂:“也不知哪里来的措大,穿的利落,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旁边儿有搭腔的:“这帮子吊书袋,不就这么个德行,一脑子浆糊。” 外边儿的笑骂声隐约可闻,屋里边掌柜的引着书生到了后边儿,撩袍跪倒,恭敬道:“小的张四九,见过公子,问督主安,问公子安。” “皆安,起来吧。”书生点点头,在桌旁坐下。 “谢公子。”掌柜的从地上站起来,佝偻着腰走到一旁的架上取下一个小罐子来,银镊子夹出些点苍绿的茶叶用热水冲上,屋中顿时茶香四溢。 “不用忙活,问你些事我就走了。”书生摆摆手,说道:“有两个人,一个。。。。。” 。。。。。。 “一万两,一万两!你别的不学,学人家赌钱,我,我打死你就得了!你个杀千刀的!短命不招福的东西,我打死你!打死你咱们都别活了!” “啪!” “啪!” 屋子里,李柱就那么直挺挺的跪着,也不言语。王大娘手里挥着一根擀面杖一下一下狠狠地打在他的背上,脸上带着泪,边打边骂。 别看王大娘气的极,骂的狠,可打在而身,痛在娘心。真要是下狠手,直接往脑袋上招呼就是了,狠命一棒子下去,不死也残。 察觉到背上的力道小了些,李柱小心翼翼的道:“娘,您歇歇,儿子不争气,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我!唉!”王大娘把擀面杖狠狠摔在地上,坐到一旁的凳上掩面痛苦。事到如今又能怎样,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难道还真能打死他不成?对面也是摆明了车马,他们不是要逼自己娘俩走绝路,只是要这宅子而已。 “唉!你爹临终就这么一句话,守好这宅子。。。”又是一声长叹,王大娘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起来吧,这也是命。你以后改了也就是了。中午你想吃点儿什么,娘给你做。” “娘。。。”李柱叫了一声,眼泪也下来了。娘俩相对无言,屋外却又脚步声音,一抬头,却是徐千山和关玄衣到了,后边儿还跟着粗裙帷帽的武浮萍。 “大娘,这是怎么了?”屋里的情形让兄弟俩直发愣,王大娘苦笑一声:“你们问这个畜生吧。” 三人将目光又瞧向李柱,片刻,李柱犹豫了一下,开了口,前因后果便也明了了起来。简单又老套的故事。 和朋友喝酒,喝的多了,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赌坊,又不知怎么就摇了两把骰子。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手里就拿了一张他亲手按下的欠条,自己也背了一万两银子的债。 现在回想起来,这十成十是对方给他下的套。可话又说回来,众目睽睽之下人家也没拿刀架他脖子,他自己按得手印又能怪得了谁? 喝酒?大燕律法中可没有喝酒借钱不算数这一条。 李柱这边说完了,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王大娘似乎真的认了,默默地到屋外收拾生火做饭。关玄衣低着头跟了出去帮忙。屋里除了李柱就只剩下徐千山和武浮萍。 “柱子哥,起来吧,跪着也没用,一起想想办法吧。”徐千山伸手去扶,一旁的武浮萍嗤笑一声:“白纸黑字的一万两银子,有银子就给他,没银子就给房子。还有什么办法好想的?” 徐千山斜了她一眼:“旱路不通走水路,办法总是想出来的。您如果愿意帮忙更好,如果帮不了,能别添乱也行?” 顿了顿,徐千山哼了一声,低声嘟囔:“一万两,还没有就给房子?说的轻巧,莫说一万两,你现在能掏出一两银子?” 徐千山的声音不大不小,反正屋里的人听得是真真切切。手上扶着李柱起身,一双死鱼眼翻翻着直瞥武浮萍。 武浮萍头上戴着帷帽,隔着纱帘自然是看不清表情,不过看她稍重的呼吸声,显然也是动了些气。 徐千山这边儿却得理不饶人:“自己就穷的叮当响还说风凉话。真行,身子金贵脸皮也是金子打的吧,切。” 话是拦路的虎,衣服是渗人的毛。 话赶话的说到这儿,徐千山忽然有些后悔。郡主之尊如今沦落成个如今这般有家不能回的可怜人。自己算是无父无母,可对方却是有不如无。自己又何必如此出口伤人呢。。。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给女人赔不是也不算啥丢人的事儿,说不定将来还是两口子呢? “那个。。。”徐千山这边刚拿定主意,还没开口,武浮萍却先说了话:“你说的有道理。” “啊?”徐千山没反应过来,就听武浮萍接着道:“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救了我的性命。我说过,他不给你们酬劳我会补给你。既然赶上了这档子事儿,这样吧,这一万两银子我给了。” “你,你给?”徐千山上下打量着武浮萍,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我给。”武浮萍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给是我给,但有两个条件。点石成金的本事我不会,所以你要先给我一百两银子,其次呢,还要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一百两?一个月?”徐千山挠挠头,神色诡异:“你不会。。。是想现赚吧?还是算了吧。”徐千山翻了个白眼儿:“您老人家就是财神爷的二大爷,陶朱公转世,一个月赚一万两。。啧。。。啧啧。” “赚钱很难吗?”武浮萍莞尔一笑,起身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头,笑道:“钱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想要,和他们拿就是了。一个人不够就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人来凑。只要你有本事,赚钱从来都是天下最简单的事。” “额。。。”听她这番神神叨叨的话,徐千山心中莫名,或许她真有这陶朱在世的本事?可就算如此,他也掏不出一百两啊,满打满算能有个二十两就不错了。 正为难着,却听门外一阵掌声响起,白衣书生站在门口:“小姐一番高谈,道尽商道财事。小生刘闲,冒昧了。” “院门没关,我便自己进来了。”没等徐千山发问,刘闲开口笑道:“小生本是京城人士,四方游历。本是想入门讨碗水喝,却不想听到小姐一番高论,小生佩服。” “不敢当。”武浮萍点点头,没有多说。 徐千山歪着脖子:“佩服完了没有,水缸在厨房,厨房有人,你去舀一瓢吧。” “不急,不急。”刘闲摇摇头手中的书卷在掌心拍了两下:“在下四方游学本就为增长见识。今日有幸与二位际遇也是一场缘分。小生这里有纹银百两,还请小姐收下,只求让小生学习一月,见识一番小姐的手段,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送子 贵足不踏贱地。 这旗杆巷对于阳泉城来说算不得贵,也算不得贱,勉勉强强也就算得一个寻常。一丈多宽,两旁鳞次栉比的好些个院落,住的都是些寻常百姓,间或的还有些做买卖有铺子的小商人。 水浅容不下真龙。 吴天风作为漕帮在阳泉城的舵把子当然算不得什么龙,不过倒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住在这旗杆巷总归是有点儿憋屈了。但他却不以为意,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三进的院子,配他这么个下九流的头子也算是绰绰有余。” 年轻的时候凭着一膀子力气和敢打敢杀的胆子做到这个位置,以吴天风的背景能耐,差不多也就到了顶了。 如今年近五十,日子安逸了下来,当年的狠劲儿去了不少,肚子倒是大了起来,富富太太的一脸和气。 每天早上带着两个亲信出门,先去码头上捞一眼,再到城里几个重要的场子逛一圈。路上随便哪对付一口把肚子填饱。等到中午的时候再去城北分舵露个脸,和几个堂主香主们有事没事的说上一番,一起把午饭吃了,喝几口小酒,晚上再回了住处,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除非是上边传来什么命令,不然的话其实他在这阳泉城中更像是一个牌坊,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拿个主意,剩下的事情自有下边的人去做。 关于李家的那个宅子,这就是上边儿来信儿给他的命令。不然凭他的地位也看不上那么个破宅子,更拉不下脸来欺负那一对儿孤儿寡母。 拿下那宅子之后怎么办? 吴天风不知道,上边儿来的人也没说,只是说到时候自然有人来安排。 好吧,上边儿怎么说,咱就怎么做。 这就是吴天风的想法。 事情交给自己那个小舅子李九办去了,他很放心,也就没多过问。 今天,酒喝完了,吴天风又和往常一样走进了旗杆巷,身后还跟着自己的那两个亲信。 时间还早,出去的人还没回,巷子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偶有路过的也都形色匆匆。吴天风悠闲地走着,等走到自家大门才发现,却有两个人早已在这儿等着了。 这两个人一个他认识,是自己的小舅子李九,另一个他不认识,是个年轻人,一双死鱼眼看着自己,脸上带着笑,不是谦卑,只是对老者的恭敬而已。 吴天风一个眼神过去,李九点头哈腰的迎了上来:“姐夫,我不认识他。问他啥他也不说,就说有事要和你商量。” “哦。”吴天风点点头,看向年轻人。 “徐千山,烟雨楼一个小小的佣师,见过舵把子。”徐千山双手抱拳,笑吟吟道:“冒昧而来实有些小事要求舵把子,还望您老能赏个脸?” “徐千山?”吴天风抬头想了想,对这个名字确实全无印象。阳泉城里佣师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而自打先前那两大佣师团陷在了北山,说实在的,佣师里也没几个够资格让他认识。眼前的徐千山他瞅着眼生,和哪个“人物字号”都对不上,又没有报上个靠山,他一时也就兴致缺缺。 是,虽然他自认是个下九流,但也是这阳泉城下九流里的老大,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得不是,尤其还堵着自己家门这样没有礼数。 微微冷哼一声,身后两个人高马大的亲信掰着手指上前,横眉立目的意思很明显:滚。 也不气恼,徐千山脸上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竖起一根手指在眼前,倏忽,一朵漆黑的火苗燃起。就那么静静的燃烧,将光线扭曲,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在大燕朝,虽然佣师的地位低下,但这只是普遍而言,对于强者与力量的敬畏人们从不吝啬。一个佣师没有什么,但一个会使用道术的佣师,哪怕只是指尖这一束火苗,吴天风也还是认真了起来。谁知道除了这束火苗他还能用出什么法术?又或者他的师父会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呼!” 轻轻一口气吹灭火焰,徐千山眨眨眼,开口道:“舵把子别多心,在下绝没有什么旁的意思,露这一手小把戏只是想着能跟您说几句话而已。您要是能赏脸当然再好不过,您若是不赏脸,在下也只好走人,绝不敢造次。若是随便一个佣师会两手把戏便能威胁您,那漕帮的威名岂不成了假的?这点儿自知之明在下还是有的。” 徐千山三言两语的递了个台阶,吴天风面子里子都有了,自然也就乐得就坡下驴。掸掸袖子抬手一捋三寸山羊胡,笑道:“相逢年少英雄,不论何时何地总是一番幸事。街上人多眼杂多有不便,小兄弟,咱们进门叙话?” “恭敬不如从命。” 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样子,讲的就是一个自在。 天气闷热,在加上先前的那场雨,如今更是潮的厉害。从进了府门到往里走的路上,吴天风也没多大讲究,襟子马褂随手就脱了一扔,自有跟在身后的家奴接在手上。等走到了厅里,吴天风除了裤子还是原来的模样,鞋和衣服都不见了踪影,咯吱窝里两嘬毛,胸口还有一摊护心的,空气里顿时一股熟悉又陌生的酸臭味儿。 “那个。。。老金,来两碗!”吴天风冲着厅外喊了一声,又看向徐千山:“别看老夫在外边人五人六的,进了家门还是这样自在些。小兄弟别见怪啊。” “岂敢岂敢。”徐千山点头附和:“舵把子真性情,小子佩服。” 两人假模假样的爽朗大笑。 李九在吴天风身后站着,撇撇嘴。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娘家人可再清楚不过,吴天风往日里可不是这个模样。不过他心里也明白,今天这一套做派其实就是做给这个姓徐的看的,意思无外有二:这是老子的地盘;你个小后生还没资格跟老子平起平坐的谈事儿。 李九明白,徐千山自然也不糊涂,只是不露而已。 胡乱的说了一番仰慕的废话,一个老家人端了两碗茶上来。这老者估计就是吴天风先前喊得老金了。粗瓷大海碗,里边的水是黄的,也是凉的。要不是底下还沉着几片茶叶都看不出这是茶水来。 徐千山端起来呡了一口便放下了,吴天风倒是仰头咕嘟嘟的喝了大半碗,大手一抹,脸色稍稍认真了些:“舒服了,咱们也就说说正事儿。小兄弟到底有什么事儿找上老夫,也别拐弯抹角的,咱就直说,能办的老夫尽量,办不了的小兄弟也别强求。” 徐千山重又起身抱了抱拳:“晚辈听闻舵把子想要积水街李家母子的那个宅子?” “哦。。。这个事儿啊。”一句话,吴天风也就知道了对方的来意。回头瞟了自家那小舅子李九一眼,李九弯腰附在吴天风的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顿。 “嗯嗯,哦。嗯。” 李九直起了腰,吴天风脸色也有些沉了下来,大手在肚皮上拍了两下,故作为难的抽了口凉气:“不好办啊小兄弟。说实在的,钱不钱的倒没什么,关键这个头儿不能开。一万两银子呢,这我要是给免了,回头兄弟们听了见了,往后的事儿也就没法办了。” “舵把子说的这些小子也都明白,既然来求舵把子自然不会就这么红口白牙的一张嘴。”徐千山诚恳的点头,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舵把子,您老也算是老江湖了,您信命吗?” “命?” “嗯,命。”徐千山轻声道:“小子粗通些道术医理,师承何门不能与舵把子说,还望见谅,不过刚才冒昧给舵把子相了一面,如果小子没看错的话,舵把子应是隆武十八年生人?” “是又如何?”吴天风皱了皱眉头,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这事儿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好歹他也是阳泉土生土长的,若是有心打听,一个年份而已,算不得什么。 “细说来,应该是己未年丙子月癸酉日壬子时吧?”徐千山一张口直接把吴天风的生辰八字给报了出来。这下子吴天风心里可有些佩服了。毕竟生辰八字这东西可是个私密事儿,除了本人还有爹娘,想打听都没地方。只凭相面便能看出生辰八字,吴天风此时倒也认可眼前这小子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但还是不解其意。 “舵把子,按命理推算,您命中当有二子,一子早夭,是为天数,但还当有一子传承香火。只是小子还听说舵把子如今依然无子?” 见吴天风面有愠色,徐千山起身敬道:“此事小子或能相助一二,若舵把子应允,七日内小子保嫂夫人身怀有孕,若成,也不求旁的,只求舵把子能够给李家母子宽限些时日,一万两银子一个月内定然奉上。如何?” “嘶!”吴天风眼睛瞪了起来,却没有冒然答话。 是,这个世上有道士,可相较于天下人口而言实在凤毛麟角。有机缘踏上逆旅之人一心追求天道,对于医卜星象之术从来嗤之以鼻。或许有那么一个两个的愿意“为人民服务”的,但十之八九还是骗子。眼前这少年。。。会不会是个骗子? 诚然,香火传承这事儿是吴天风心头一桩憾事,各种手段能做的都做了,神佛菩萨能求的也都求了。原本都已经认了命,却没想眼前这无名小子竟敢夸下海口。别说宽限一个月的时间,就是让他倒给一万两他也不带眨眼的。可关键。。。这事儿是上边儿安排下来的,他想要儿子,更想要脑袋。 好,就算他拼了天大的干系把厉害担了下来,可焉知这少年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是,这个世上有道士,可相较于天下人口而言实在凤毛麟角。有机缘踏上逆旅之人一心追求天道,对于医卜星象之术从来嗤之以鼻。或许有那么一个两个的愿意“为人民服务”的,但十之八九还是骗子。 思虑再三,吴天风咬牙道:“小子,你真有把握?” “其实舵把子的难事在小子眼里真的算不得什么,只是宗堂风水有误罢了。舵把子领小子去调理一番,再配上小子的一份秘方,保管见效。” “这。。。唉!”吴天风狠狠一拍大腿,一时两难。 徐千山在一旁看着,隐约有些明白了过来,忽然开口:“舵把子,小子能做的都说了。其实小子也明白,凭舵把子的能耐,也看不上李家那个破落宅院。若舵把子信得过小子,能否把缘故说说,若事不能为,小子也能理解,舵把子的事儿小子依旧义不容辞,权当结个缘分?” “你。。。你等着!”吴天风霍然起身,回头对两个手下还有李九吩咐道:“你们在这儿陪着,我马上回来。”说完,风风火火的向着后堂奔去。 他去干什么了? 他去祖宗祠堂里边儿求签儿去了。 吴天风去了,厅中一时间有些静默了下来。徐千山重又坐下,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那两个铁塔般的汉子木着脸抱着手站着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倒是李九,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脑子里胡思乱想。 吴天风如今就李九他姐姐一个妻子,若是他姐姐能怀孕,那他这个小舅子自然是水涨船高。所以从这李九的立场来说,死马当作活马医,让徐千山试一试是最好的选择,虽然不知道吴天风去后堂干嘛,但凭着一些风声和蛛丝马迹,他大概还是知道些内幕的。 晃晃脑袋,李九试探道:“徐兄弟。。。” “九哥?” “实话说与你听,”李九挠挠头,小心翼翼的斟酌道:“其实那一万两银子不过是我一个小玩笑,舵把子想要的其实就是李家的宅子,再说准点儿,就是那块儿地。也不是为他自己,多的你也别问,我不知道,知道也不能说。 不过咱们换个说法,就那么个宅子,算我们买了行不行?你帮舵把子这个忙,我们出钱,随便你说多少,我们绝不还价。” “九哥。。。我也和你说句实诚的。”徐千山苦笑道:“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旁人不知道,我和那李家有旧,却知道,那宅子可不止是个容身之所,李家大叔曾经留过话,那宅子要一直传下去,除非李家死绝了才算。” “这。。。这么狠?”李九纠结了起来。 “可不?”徐千山也有些不明所以。那宅子他前后看过,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门道,也不知怎么李大叔就留了这么句狠话来。再加上王大娘也是个认死理的,这下好了,要是舵把子一会儿铁了心不松口,他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龙前虎伏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财,货。” “贪婪,逐利。” 李家宅子的这间偏房,昨日的武浮萍,如今的忘忧,伏案而坐。天近黄昏,暮色沉沉。不多的阳光透过窗棂之后,并不能给这屋子里带来足够的光亮。刘闲一手握着书卷,另一手举着一盏油灯,在此时走进了屋中。 油灯小心的放在桌子的一角,他站在一旁皱眉看着纸上的墨迹。 零零散散的字,词,句,或短或长,彼此之间似乎没什么联系,但细体会,说的都是最赤裸裸的商贾之道。 刘闲的呼吸声更轻,更低,近乎于无。脑子里想着义父走之前留下的交代,想着此刻自己与他们的交集,编排着心中的话本,还有好奇的一角,思索着异地而处,自己又该如何用一百两的本赚来一万两的利。 时间随着秃笔上的墨水落下,纸上的空白也越来越少,武浮萍最后写下的两个字很简单:有,无。 “有。。。无?”刘闲轻念出声,似乎明白了什么。 “山哥,回来了,怎么样?”大门外传来的是关玄衣的声音,虽然刻意的压低了些,但还是隐约的传了过来。 “还能怎么样,你山哥出马,还有不成的?就是祖坟风水差了点儿摆设,把阴德损了。今晚我带点儿家伙去忙活一通,肯定没问题。”徐千山往里边张望了一下,又问道:“还没出来呢?” “没,一下午了,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关玄衣摇摇头:“拎着笔墨进去,就留下一句小点儿声,王大娘拉着儿子在屋里大气儿都不敢喘,我更是连放屁都得夹着勾子,也不知道最后能写出个什么弯弯绕来。” “嗯。。。我进去看看。”徐千山蹑手蹑脚的往里蹭,刚两步,刘闲先从门里闪了出来:“两位兄台,忘忧姑娘已经拿定了注意,咱们一起进来听听吧?” “额。。。好。”徐千山和关玄衣对望了一眼,一起向着屋子里走去。 不久,有一个清冷的女声悠悠的诉说起来:“人无我有,人有我优,这便是利。所谓奇货可居,这阳泉城里的奇货虽多,可只以一百两银子为本,一月之期为限,想要得来万两白银可就不是一件奇货可以做得到的了,除非。。。。我们自己找个奇货出来。” 。。。。。。 朝歌,大燕朝的国都,弦月初升。 朱红的墙围成一座属于天子的阴森的牢,囚禁着这天下最尊贵的帝王与他的一众仆人。 单以人口的稀疏而论,这座牢狱当是世上最热闹的地方,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男人,女人,不男不女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可只有真的身在其中才能感受到这里的死气。十八年前的那桩旧事过后,这里。。。真的是没有一点人气儿了。 这里的主人不甘又愤怒的挣扎,这里的仆人麻木的承受忍耐,他们活着,只是为了等死而已。 “叮~” 随着殇雪殿中的一声磬音悠扬,盏茶功夫,一个看年纪顶多十一二岁的小黄门迈着紧凑的小碎步走了出来,在殿门口一身红绯的老者身前跪下:“老祖宗,陛下唤您觐见。” “嗯。”刘芝麻点点头,起身向着殿内走去,只是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一下,对着身边的小黄门说道:“你。。。去墙外守着吧,先别进去了。” 刘芝麻说的墙外自然不是这殿门外,而是远处围墙下的那个小拱门。 小黄门不解其意,但自也不会多问,更不会质疑什么,老实的退去了。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哗~” 铜壶中的热水倾倒在楠木的盆中,一股略带禅意的香气氤氲开来,蒸腾的白雾让锦榻上那天下的共主愈发的遥远,威严。 刘芝麻走到近前跪倒,伸出一根手指探进水中,脸色紫红一片,转瞬又变做青灰之色,最后又如平常,轻声开口:“陛下,调好了,您试试。” 说着话,刘芝麻小心的将隆武皇帝的双脚捧起,脱去黄稠的布鞋,一点一点的放进水中,同样小心的揉捏起来。他的神色一丝不苟,全神贯注,仿佛是在雕琢这世上最瑰丽的一块璞玉,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或者不愿。 不错,刘芝麻是这世上屈指可数的先天强者,是人称虎踞京师的东厂厂公,但再厉害的老虎在真龙面前也没有傲然的资本。他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人间帝王赐予的,离了他,他只是一个无根的阉人而已,有些本事,千夫所指。所以他敬畏,所以他谦卑。 “阳泉到朝歌,一千六百里,你两天就跑完了。日行八百,你倒是比朕的那匹绝地还要快了,累吗?” “回陛下,奴婢身子累,心里快活。”刘芝麻这样回道。 隆武皇帝睁开眼睛,从刘芝麻走进殿中算起,这是隆武皇帝第一次睁开眼看他。 刘芝麻如今的妆容不可谓不狼狈,一头的花发随意的在脑后簪起,绯袍上多有污渍褶皱,虽然能看出是整理了一番,但与其往日的形象却是大相径庭。脚下的鞋也破烂了,底子磨成什么样不得而知,但左脚的脚趾可是露了几个出来。 隆武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很好,这奴婢确实很累,没有骗他:“朕给了你三个月的时间去江南查,如今才十二天你就回来了。查到了?” “查到了。”刘芝麻抬起头,声音中有喜,也有怕:“陛下,奴婢有密事相告,是不是。。。”他左右看了看。 “不必了,就这么说吧。”隆武皇帝冷笑了一声,视线在殿中扫过:“若有一字外传,都杀了就是。” 轻描淡写的将鬼头刀悬在了殿中六十七个宦官的头上,没有人会当成笑话,因为他是皇帝,更因为这类箴言曾经实现,不止一次。 “陛下,六月里阳泉那边送来消息说韶华郡主失踪。。。”刘芝麻略顿了顿,又说道:“奴婢是七月十五夜赶到阳泉,鬼门开,正赶上了一场大戏。” 隆武帝冷哼一声:“韶华之事应该就是那畜生自编自演把戏,朕没兴趣,你继续说。” “是。”刘芝麻缓缓道来,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细说了起来,隆武帝双目微眇,认真地听着,不时地一皱眉,勾勒前后的因果。 “他说若那两个。。。额。。。少年人自己要来京城,他不会阻拦,但若是奴婢乱伸手,他便杀了奴婢。”刘芝麻眼神忽现悲色,泣声道:“陛下,奴婢非是怕死之人,只是一来奴婢拼死相争,仍不是那神秘人一合之敌,二来当时洞内情形只有奴婢一人知之,怕不能亲身与陛下详说,恐误国本,所以。。。” 隆武帝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他说。。。他要的东西,朕给不起?” “是。” “还说那两个少年其中一人便是朕的皇儿,但朕却分不出来?” “是。” “你拼死相争,却非他一合之敌?” “是。” 隆武帝一连三问过后忽然站起了身,就这么赤着脚在殿内踱步。 “他没死?那当初。。。不应该啊?” 刘芝麻赶忙站起身跟上。地上一串串湿漉漉的脚印,一众侍卫宦官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此时殿中唯一的声响便是隆武帝的脚步声。 某一刻,隆武帝忽然停下了脚步,幽幽道:“朕。。。或许知道他是谁了。” “?!”闻听此言,刘芝麻心中一惊。自从坐上这个位置,他见闻了过往无数皇家的秘辛,每日里皇帝的起居,甚至吃了几口饭,梦话说了几个字他都了如指掌。本以为皇帝的所知具在掌握,不想竟然还有未知之事? 难道说除了鱼龙卫和他的缉凶厂,皇帝还另有消息渠道? “陛下?可须奴婢去将他带来?”刘芝麻试探的发声。 “你?你找不到他,也没资格找他。”隆武帝摇摇头,又问道:“然后呢?你就这么回来见朕了?” 刘芝麻回道:“回陛下,奴婢让干儿刘闲留在那里安排,让他不择手段把那两个少年引来京中。” “嗯。”隆武帝点点头:“这个安排不错,你那干儿子是个有脑筋的,应该没问题。” “只是陛下。。。” “说。” 刘芝麻略一斟酌,小心道:“那人的本事已是通玄,真龙血脉只有一人,但可能的人选却有两个,这。。。” “可惜最后一株幽昙花用在了韶华的身上。”隆武帝抬手按了按两鬓的太阳穴,一时也是没有了办法:“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陛下,奴婢倒确实有个办法,只是奴婢的这张贱嘴却不能说。。。” “让你说就说,朕恕你无罪便是。”隆武帝烦躁的转过身,却见刘芝麻竟跪倒了身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一言不发。 “你这狗才!!!”隆武帝刚要开口责骂,忽然也反应了过来:“你是说。。。” 话未尽,隆武帝自己又摇了摇头:“此事惊扰祖宗安宁,关乎社稷龙脉,不可。。。不可。。。不。。。。。” 刘芝麻又道:“奴婢亦知此事严重,但除此外,或只能设法逼那人自己说出真相。陛下放心,奴婢必然豁出性命。” “若真是他,你的性命还真算不得什么,此事朕心中有数了。你多安排些人手下去,那两人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你三日一报,驿站急报之权朕给你,不要吝啬。” “遵旨。” “还有。”隆武帝背手向御榻走去,边走边道:“今天说的有些多了,这里的人都杀了吧,朕还是不放心。” “奴婢。。。遵旨。” 鲜血淋漓的手,六十七条无根之人的性命逝去。 刘芝麻退出殇雪殿的时候,殿中唯一的活人便只有那位至尊。 物伤其类,刘芝麻虽是执刀之人,心中也不免悲切,可即便如此,他的脸上却是保持着一副无悲无喜的冷面。他不敢笑,怕隆武帝觉得他麻木不仁,他不敢悲,怕隆武帝觉得他对他的旨意心中不满。 手上握着一帕白绸反复的,细细的擦拭这右手食指上得殷红,拱门下的小黄门小步跑了过来:“老祖宗。” “唉。”刘芝麻叹了一声,挥挥手:“去收拾一下吧。” 小黄门注意到了刘芝麻手上的动作,瞳孔一缩,他很聪明,明白了先前刘芝麻让他离开的深意,心中一时感动莫名:“孙儿遵老祖宗吩咐。” 刘芝麻又吩咐道:“多带些人手。” “是。” 看小黄门跑远,刘芝麻又叹了一声。这座宏伟的牢狱中是没有秘密的,哪怕东边只是有人打个喷嚏,只要有心,估计一个时辰就能传个通透。他虽是他们的老祖宗,那又能怎么样?这就是命啊。 将心中的无奈很好的掩埋,遗忘,等刘芝麻出了东直门回到缉凶厂后,换上一身红绯金蟒袍,他又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厂公了。 缉凶厂因着位于皇城之东,世人又称其为东厂。 虎威堂中,刘芝麻招来四大档头将一切都吩咐下去之后,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只等下边的消息。 东厂的消息传递共有两种途径,一为人,一为禽。 东厂成立的时间自然是不如鱼龙卫久远,但因着隆武皇帝的大力扶持,到的今日,单以效率而言,两者相差也是不远。 所谓的人,自然是指的遍布天下的密探暗哨;至于禽,则指的东厂特意训练的隼(sun三声)。 人探事,隼传信。两者相结合,他这个厂公才不会后知后觉。 第一个三天过得很快,而阳泉来的第一个密信送过来则是第四天的事情了。 送来的消息不多,也不详细,只是一笔带过,但却很有意思。 徐千山给阳泉漕帮的舵把子吴天风调了祖坟风水,吴天风与其义结金兰。 阳泉城谣言称京中贵人尚莲,恐有大乱。 有女名忘忧,疑为韶华郡主。 这三条消息第一条是刘芝麻要的,可他真正在意的却是剩下的两条,因为这两条的字迹是他那个干儿子刘闲的,他认得。 谣言哪里来的? 尚莲如何能引得大乱? 那个韶华郡主怎么也牵扯进来了? 刘芝麻想了想,将纸条在烛上燃尽,向着皇宫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弈 放眼望去,唯有一望无际的白,寂寥的纯白。 层峦叠嶂的起伏在这白色的掩盖下失去了轮廓,散发着一种死寂的气息。 这座山的顶端,不知何来这一张突兀的石台,上面三十八条直线,十九横,十九竖,横平竖直交错勾出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 有两个人隔着石台相对而坐,莫问一袭青袍布衣,葱白的指尖捏着一个白雪捏就的棋子,信手放在了这棋盘的正中。 对面的白裘老者原本昏昏欲睡,一手拄着一根花里胡哨粘着好些羽毛珠宝的节杖,一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此时听到这落子之声,微微一个激灵,眼皮撑开了些,看看棋盘,又看看莫问:“还行,总算落了一子,看来你心中的局也布的差不多了?” 老人说话的功夫,身上飞出了一只黑色的甲虫,晃晃悠悠的来到棋盘上边,落下,落在了莫问的那颗白子的旁边。 “啊,差不多了。”莫问悠悠的说道:“两条真龙的命被我给篡了,天意弄人,人定胜天,我倒要看看这回我到底能不能赢这老天一次。” “你知道的,我们雪山之人只信先祖,不信天。不过作为一个看客,我说,你还是要输。”老人笑了笑:“十九年前我信了你一次,结果如何你绝地天通,但却累我草原王庭陷落,黄金血脉几近断绝,这是天罚。” “那可不是你信了我,而是你也有野心,而我很强。”莫问摇摇头:“这次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我于此世如过客,身在三界外,不入五行中,这天地可以随心所欲的制我,压我,而我却只有孤身而战,如棋子。而如今。。。”莫问抬头直视头顶的烈日:“我是用他自己定下的命数来对抗他自己所谓的天理,于这天地而言,我已是弈者。我随心而动,肆意而为,他却受缚于自己的天道规则,依我心中计较,这次我。。。” “如何?” “必胜!”指尖凝雪,莫问又落下一子。 “呵。”老者轻笑出声,抬手点指莫问:“你还和当年一样的狂妄。”又一只黑虫飞出,落下:“我承认,你很强,我打不过你,便是加上我大雪山十万巫师也动不得你一根汗毛,我自然也就管不了你。不过当年你曾说的起死回生之法能否给我?我愿以大巫祝之名,以我草原三成气运而易。” 老者的面容忽然严肃起来,死死地盯着莫问,等待着他的回答。 “起死回生之法?”莫问挑了挑眉毛,玩味道:“这次不跟我要你们的那个黄金血脉了?” “打不过你,要了你也不会给。”老者肃声道:“我只求你将这起死回生法给我,若将来一日你死了,黄金血脉又出了事,我好歹还有办法救他。” “哦,想的挺周全。”莫问点点头表示理解,起身摊开手:“不过这起死回生法。。。是我当初随口说来骗你们玩儿的,就算我愿意给,也给不出来啊?” 老者身形微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了下来:“真的?” “你猜?” 。。。。。。 谣言如风起,不知何来,无孔不入。 阳泉城里刮起了一阵风,吹过了大街小巷,吹进了千家万户。 “怎么能是假的,这可是京里传来的消息,皇上要搜集许多许多上等莲花练长生不老药!” “这你也信,莲花哪没有,又不是什么极稀罕的玩应儿,这东西能连长生不老药?那玄武湖上那帮子采藕的不早就上了天?要我说,这就是个谣言。” “你。。。你不信不代表就是假的。” “许大哥说的有理。”隔壁桌一老街坊附和道:“这莲花能不能炼丹,炼了有没有用咱们说了不算,还要看皇上他老人家信不信不是?” “上等莲花啊。。。”不少人心里都动了些心思。 茶棚里,两个大嗓门嗷嗷的喊着,挣得面红耳赤,周围一众茶客有切切私语者,有起哄附和者,一时热闹无两。 “邹老哥,京里边真有这事儿吗?” 被人点了名,众茶客中一个老者站了起来:“老汉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家里小六子昨个走之前倒是留了句话。” “怎么说的?” “嘿,买点儿莲花备着,玄武湖的。” “我倒听说,这莲花可不是皇上要的,不过好像确实有些什么别的厉害用处,听说京里边的贵人们现在正大价钱收。”西北角一个中年汉子起身掺和了进来,看穿着也是个家底殷实的,说起话来自然让人更信服些。 好像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茶馆酒肆,街头巷尾,甚至等到夜深人静,两口子关上门躺到床上,说起的也是这不知何来但偏偏有鼻子有眼的小道消息。 总结起来也就是一句话,莲花,尤其是上等莲花,要值钱了。 而以这一句话为基础,往下延展开去,口耳相传之间慢慢的变了味道,一个概念悄无声息的灌进了每个人的脑子里:“搞点儿莲花,有备无患。” 一开始还只是那帮子采藕人顺路采几朵上岸去叫卖,最多只能算是捞点儿外快,多壶酒钱。可没成想,只一上岸,就被闻了风声的富贵人家的管家小厮的花钱给包了圆。莲花这不值钱的东西也从百文一船变成了百文一朵,至于品相稍佳的,那就纯粹是看两边怎么喊了。 就这样,一个消息创造了一片市场,当每个人都看到这里边的大利小润之后,阳泉城里,人们脑袋里名为理智的丝弦开始被贪婪的欲望绷紧。 有船的来来回回大船小船的采莲卖莲,没船的拎块板子往水里一扔就敢下水。有钱的买来存着,没钱的借点儿钱倒买倒卖的挣点儿小钱。 玄武湖中的莲花确实是多,但再多,也没有阳泉城的人多。又是七日功夫,玄武湖上的莲花竟然渐渐地稀疏了起来。。。 。。。。。。 烈日的阳光暖则暖已,但在这午后,却又格外的烤人,让人心烦。 满院子的大水缸少说也有三四十个,都续上了水,浮上了花,莲花,上等品相的莲花。此时拿出去卖最少也是千八百两。 可远观?不可亵玩?说着顺口,听着顺耳罢了。。。 这里是李家的宅子。 如此有先见之明,自然只有谣言的制造者。宁静的景色令人心仪,但屋里的哗啦啦的声音却实在是有些不合情趣。 “咱们只有一百两的本儿,想要挣出一万两银子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还需要更多的本钱。本钱这东西并不一定是黄白的金银,也可以是人手,消息,手段。” 李家宅子的那间厢房,武浮萍鬓角微汗,聚精会神的说道,语气不复往日的淡漠,倒有一丝的紧张:“八。。。八万。” 这样的日子,出去就赚个冒汗,自然是不如在家里舒服自在。可在家里总不能干坐着吧,聊天说话最多也就一阵儿的功夫,话也总有说完的时候不是? “要不咱们打牌吧?” 这个话是徐千山说的。他可算计的好好地,关玄衣肯定是和自己“配合默契”,武浮萍是个新手,刘闲不差钱。思来想去自己也是赢定了。 可徐千山却不明白,麻将这东西可不是游戏,而是赌博。 游戏是公平的,拼的是体力与智慧。 而赌博是不公平的,他只讲究一个“运”字。运气来了,神挡杀神,运气走了,佛也没辙。 很明显,徐千山是个没运气的,从早上到现在,就上一把赢了个屁胡。但他不抛弃不放弃,他相信,他已经转运了! “碰,四条。”徐千山把那张八万摸了回来,又打出了四条:“按你说的,我跟我那便宜大哥都说好了,他不会拆台,不过把王大娘和他那儿子送过去是不是不太好,我总有些不放心。” 他口中的便宜兄弟说的自然是吴天风。徐千山略使手段,三天的功夫,吴天风的婆娘还真的有了孕,如今那吴天风可是把他当成了活神仙了。 “这是质子,也是没办法的事。”刘闲摸了一张牌,随手打出去,笑道:“漕帮耳目众多,传谣这种事想要瞒过他们是不可能的。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索性大方一些,更何况有他们的帮忙,事情也能更顺利些。而把李家母子押在他手里一来他放心,二来也省了咱们的麻烦。” “咱们的麻烦?” “嗯。”见关玄衣发问,刘闲又解释道:“忘忧小姐的计策可谓是阴谋。所谓阴谋者,天机不可泄露也。归根结底,就是靠的南北两地消息不通而已。此策要成,有一个要素:谣言不能被人拆穿。小鸡。” 刘闲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侃侃而谈:“不过话说回来,咱们今天所做的这些,源头就是漕帮想要这个宅子。他们要这宅子的目的不搞明白,你这次还他一万两,下回他找个由头再来要十万两怎么办? 所以说,让李家母子直接去和漕帮去谈才是正理。” “就怕王大娘她什么也不会说。”关玄衣担忧道。 “不说也没什么。”刘闲摇摇头:“他们要房子,就说明这房子里有他们要的东西。李家母子不给,他们自然会自己来拿。只不过这一次咱们先出手,不大不小算是有了些瓜葛。他们再想动手便只有两条路。” “哪两条?” “硬来。”刘闲看向徐千山:“或者给我们一个面子,把东西拿了再留些补偿。” 说到这里,徐千山又看向武浮萍:“不过我倒是好奇,这事儿闹到最后了你想怎么收场?” “哎呀,又是八万,烦死了。”武浮萍皱了下鼻子,看着手里的牌,一脸的为难:“收场?收什么场?算算时间,再过十天吧,你把屋外那些水缸里的莲花倒手一卖,一万两银子绰绰有余。其他的与我们何干?” “也。。。也对哦。”徐千山和关玄衣两人的眼界看不出这出大戏最终将带来的祸患,但刘闲却不同。他的脸上在笑,将眼中的担忧深深地藏下。 “这回可算是要发财了。”徐千山兴致高昂,:“小鸡。” “胡了!”武浮萍眼睛一亮。 “呵呵,在下也胡了。”刘闲把牌推到:“七小对,单吊小鸡。” 一炮双响,徐千山感觉左胸口一股酸激流的疼。 “额。。。山哥。。。”关玄衣小心翼翼,欲言又止。 “咋了!” “我也胡了,清一色。” “。。。。。。” “不玩了不玩了不玩了。”徐千山站起身往门口一蹲,郁闷的不行。 玩了一下午,他总共就胡了一把,还是个屁胡,还以为终于转运了,紧接着就来了这么个三响炮,兜里比脸都干净,搁谁都得郁闷。 “早跟你们说了,别看我哥叫的欢,但他运气一向背的很。”关玄衣冲着武浮萍挤挤眼,武浮萍不禁莞尔。 何为美?便是那一种令人神飞天外的画。 一个从来寒气迫人的冰美人嫣然一笑,虽只有淡淡的一抹,虽只是短短的一瞬,但那宛如寒冬过后的第一缕春风吹拂所带来的温柔哪怕是关玄衣这般赤子童心也不禁失神,而在那笑容淡去之后,心下又不禁怅然若失。 刘闲左右看看,摇头失笑,转头看向屋门口错失良辰的徐千山:“徐兄,游戏小道何必耿耿于怀。兄弟有通财之义,屈屈阿堵物,徐兄若有需要,与在下言语一声便是。” “你钱很多吗?”徐千山撇撇嘴,心中埋怨自己小家子气。早知道这小郡主本事这么大,自己就该让兄弟多搞些莲花,说不定能把跟老爹的账也给平了。 “不会真是为了银钱?”刘闲眯了眯眼睛,也蹲了下来,与徐千山并着肩:“在下看徐兄也是个潇洒人,虽然只是佣师,但本事总是做不得假的,想求财只是举手之事,为何看徐兄与关兄的衣着,似乎。。。似乎。。。” “还不是老爹,除了一品单。。。”徐千山刚起个话头,猛然转过头看向关玄衣,果然,嘴都咧了一半了:“我知道也怪咱俩没财运,好了吧。。。真是的。” “一品单吗?”刘闲抬头沉吟了一下,默默地盘算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四个目击者 月朗星稀,乌鹊南飞。 时近子夜时分,玄武湖上波光盈盈,清凉一片。龙舟画舫早已载着贵人们远去,纸醉金迷。渔家,采藕人的孤舟小船也已停靠在了岸边,随着湖面上下,承载着船家的安眠。 视线的那一边,价值不菲的红莲白藕青荷叶一如往昔,静静地看,静静地听,静静地感受,看着一点黑色火星的落下,听着身旁无声的燃烧与蔓延,感受着或许存在的感受,无声的呐喊。 “一月之期将近,莲花的价格却已然到了一个瓶颈。还想涨的话便需要一把火。” 这话是武浮萍说的,而执行者自然就是徐千山了。 “确定没人哈?”哪怕火已经点了,徐千山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放心吧山哥,有人算我的。”关玄衣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一苇渡江在这玄武湖上走了个遍,确定没人才让徐千山动的手。 “好吧。”徐千山抬手擦了一把鬓角的汗,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不是什么感情的因素,纯粹的字面的意思,心跳的厉害,厉害的让他感到有些轻微的疼痛。 莫问曾经和他说过,轻易的不要动用左眼中的那份宿命之炎,若是做下因果,那麻烦就大了。 麻烦具体是什么,莫问没有说,徐千山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但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既然是麻烦,好吧,就算是大麻烦,那也是能解决的吧?毕竟麻烦和灾劫这两个词在定义上还是有区别的。 即便如此,他也把莫问的话放在了心上,对这份寄于左眼的带有泯灭的力量他是慎之又慎,屹今为止他一共用了三次。 第一次是与阴老对战之时,第二次是在阴山那个山洞里烧了关玄衣身上的千魂索,第三次就是此刻。 徐千山理论上算个道者,按照他自己对于因果的理解,自己这三次使用因该都不算是做下因果,毕竟没有一条生灵因着这火而消逝,如果花不算是生灵的话。 应该不算吧? 他也是没办法,至少他所知晓的,火咒之中没有一种火是不怕水的,更别提在水上燃烧了。 “嗯,顶多算是个钻个空子,老天爷总不至于咔嚓一个大雷劈我吧?” 荷塘风月中的荷被这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凶手”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徐千山想的也不算错,虚无缥缈的老天爷自然不会去拿雷劈他,至少不会因为这一池子的莲花。但所谓的天意,便是给你一个意料不到,又在情理之中巧合,带来一些“小”麻烦,却又不留任何的痕迹。 没有光亮,也没有一丝温度的火焰熄灭后,岸边,有人清叹:“阿弥陀佛,未想宿命之炎重现于世,众生有难。” “你这小和尚,竟说些虚的。看到什么了你就众生有难。”身旁一魁梧大汉一身劲装短打,两手抱在胸前,看着灰袍小沙弥“切”了一声,一脸的不以为然。 “宋施主。。。”小沙弥似乎想反驳,但又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摇摇头,没有接着说下去。 “就你事儿多,你看老牛鼻子怎么就不说话?”宋山高前一步侧脸看向老道士:“喂,额。。。咋了?” 老道士一脸凝重,看着空空荡荡的湖面,也摇了摇头,脸上说不出喜悲,只是有些。。。莫名? 韶华郡主,也就是武浮萍。 之前的那场失踪的大戏,不管是为了给世人看也好,走个过场也罢,她的那位父王总归是派人往天地人鬼那世外四派传了信,请他们派人相助。此时玄武湖岸边这三人便是天门,地堂,人宗派来的助力,犹如诚王所希望的那样,来的很晚。 为何只有三人,因为鬼舍的所在诚王是不知道的。 诚王没有传信,但鬼舍作为先前那场大戏的主角之一,尤其是在阴老下落不明的此时,却也是派了人来的,不过因为宿怨纷争,鬼舍的人很聪明的自行了一路,没有与他们会合。 诚王相请,天门,地堂,人宗却各自只派了一个人来。看起来是托大,而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儿。 世外四派,真的是不负“世外”这两个字,对于凡俗的因果并不如何看重。诚王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王,还没有登基称帝,他们能派人来就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尤其在这其中还涉及到了一个站队的问题。 天家和睦,兄友弟恭的表象是做给百姓看的,四派的高层心中可是明镜一般。身为皇帝的武玄通没说话,他们何必多上心? 于是也就有了此时,地堂派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小沙弥,人宗来了一个莽撞汉。倒是天门来的这个有些来头,乃是当代天门掌教道生一的师弟——一生二。 道生一,一生二。 不得不说,天门的上一任掌教,也就是他俩的师父,在取道号这一点上真的是。。。太不认真了。 道生一听起来还有那么股子仙气儿,而这一生二。。。咋就那么别扭呢? 别人别扭,一生二自己也别扭,后来江湖上闯荡游离一番,不知不觉的,他又多了个别号:棉花道人。 又因着一生二的俗家姓谭,所以就变成了。。。。。。 谭棉花。 江湖人总说:天底下有叫错的名字,却没有叫错的外号。 谭棉花一身本事如何不去说,但这性子实在是软了点儿,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一句话未出口,先得在心里过两遍,脑子里过三遍,最后哪怕说出了口,也得慢慢悠悠的。 这样的人说的好听些叫稳重,不好听了就是优柔。 优柔不是缺点,相反,很多时候都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优点,至少祸从口出这种事很少在他的身上出现。 “这个事儿。。。嗯。。。确实。。。确实有点儿。。。麻烦。嗯,有点儿麻烦。”谭棉花低声回道:“但具体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 “你就是知道也不说。切。”宋山高哼了一声,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见这两个参禅修道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心里其实也有点儿打鼓,不过再大的麻烦总与他没关系,他这回来说白了就是听诚王的安排,来帮个忙而已。也就不放在心上,只是记了下来,准备等回了山门向掌门说一声就是了。 “都这个时候了,咱们是不是也该找地方落个脚了?”宋山高左右看看,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咱们在这城里也是晃了一天了,再不去见王爷,是不是有些失了礼数?” 宋山高话音刚落,却听身后三丈一个沉稳的声音乍然而起:“王爷也已经恭候多时,三位情随我来吧。” “?!”三人猛然回身,只见一老者一身管家布袍,拱着手,笑脸相向:“在下王府管事李忠,见过三位。” “你。。。。” “呵,三位不必多想,王爷没有别的意思,在下也没有。”李管家接道:“说句笑话,这阳泉城里,王爷若是想知道点儿什么,谁也是瞒不过他的。比如三位的行踪,又比如。。。鬼舍的那位恶客。” 风吹树摇,一片婆娑响中悠悠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烦请李管家回禀诚王,鬼舍血雾上人,改日自当相见。” “血雾上人?”小沙弥随喜一脸茫然。 “是他?”谭棉花有些愁眉苦脸,显然是认得这血雾上人。 “装神弄鬼。”宋山高不以为意,迎向李管家:“还请李管家带路。” “好说,三位,请了。”李管家侧了身,让出了路来。 “有劳。” 四人从这湖边走了,而在那树影风声之中,血雾上人也走了。他的方向自然不是诚王府,也不是什么阴山,乱坟岗之类的鬼物聚集之所。他周身笼罩在一团蒙蒙的灰雾之中,屋中似乎有两点血红的光亮,说不出的诡异。 这灰雾就在这夜色之中,在这阳泉城里漫无目的的飘着,晃荡,偶尔在街头巷口的哪处民居停留那么片刻,转瞬又继续徘徊。 不错,他是在找人。 一个时辰的功夫,在城北灰水巷的巷子口,这灰雾又停下了,这一次,不是片刻,而是一刻钟,然后他径自来到了巷子中间位置一处小宅的门口,从门缝里飘了进去。 很寻常的一户人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从屋里轻微的呼吸声中不难听出,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三口之家,窗户没有关紧,留了一道缝隙通风。 “我来了,出来吧。” 血雾上人的声音很低,还是那么沙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也不知是和谁说的,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事情做成这样,舍主很不满意,他需要一个解释,诚王也需要一个解释。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舍主和诚王需要的是解释,但我给了解释他们也不一定会放了我,而你,说不定就是来杀我的。”三个声音异口同声,房门打开,两大一小,三个人影缓缓地走了出来。还是那一家三口,但脸色一片青灰之色,胸膛全没有任何的起伏,身上隐隐的带着些臭气。 “阴黑云,这可没什么意思了。”血雾上人的声音冷淡,似乎有些不满。 “我能信你?”一家三口机械的开口:“你的血雾法要是能得了我这后天境的魂魄滋养,那威力最少也要强上三成,我敢信你?” “呵,有理。”血雾上人颇为赞同:“那说说吧,你的解释。” “不急,我要和舍主直接说话。”阴黑云的话语透着一丝强硬。 “你知道若舍主来了,你会是什么下场?”血雾上人嗤笑一声,“善意”的提醒。 “你的损失,舍主自会补偿,至于我,你就不用操心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血雾上人开口:“好。” 一段晦涩的咒文低沉的吟唱,血雾渐渐翻滚,沸腾,隐约间,厉鬼冤魂的虚影在其中闪烁不休,一道黑色的屏障凭空而现,笼罩着这小院的上空,将星月之光隔绝于外。 等待,等待。 血雾沸腾过后开始收敛起来,一个迷蒙的人形显现,在这绝对的黑暗空间当中。 “说。”一个字,却好似有千万个声音齐声诉说,男女老幼,不一而足。 “咕叽,咕叽。。。。” 这是血肉摩擦的声音,一家三口好像三团烂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揉捏,最后成了一个勉强只有个人形的血肉模糊的怪物,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没有皮,筋肉裸露于外,五只眼睛没有任何对称的意思,胡乱的长在脸上,没有鼻子,一张血口咧到了脑后。 这便是阴黑云重创之后修养多日所得到的身体。 “阴黑云拜见舍主,黄泉无上,舍主无上。”阴黑云缓缓地,费力的跪倒在地,声音从脸上那个窟窿里传了出来:“舍主,鬼舍与诚王此次合作,原本一切顺利。直到七月十五。。。。。。” 。。。。。。 “老弟,你可回来了,叫我这当大哥的好等啊!” “大哥。。。这是?”李家宅子门口,徐千山指了指院子里吴天风那一众忙忙活活的小弟,心下不解。 “老弟,要不是你那一把火,老哥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忙慌的啊。”吴天风尴尬的笑了笑,将徐千山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你这回闹的有点儿大了,一万两银子的事儿咱们就算是抹了,本来就是个玩笑,李家这点儿破事儿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大哥,你有话就直说,好歹有个兄弟的名头在,相信你总不会害我不是?” 漕帮势大力雄,帮众众多,玄武湖上那一把火瞒的过旁人,但瞒不过眼前这个漕帮舵把子倒也不算什么意外,不过徐千山也是没有想到对方发现的竟然这么快。 不过转念一想,“炒”莲花这个事儿对方也算是个知情人,风吹草动的直接找到自己头上也属正常。只是有些奇怪,什么事儿非得深更半夜的赶过来,一晚上都等不了了? “老弟。。。要不。。。你跑了吧!”吴天风牙咬了又咬,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担了天大的干系,如是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承诺 ,最快更新一笑书最新章节! 吴天风从一个码头扛包的能一路走到阳泉漕帮舵把子的位置,为人处世自有一番自己的道理,而他的道理之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义气。 义气不同于道义,其中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道义所在,人行正路。而单纯的义气却不同,帮亲不帮理,道理是什么并不重要,你和我亲,我就帮你出头。 吴天风的义气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其实一直都明白,就算他不明白,身边的人自然也会和他说明白,徐千山从一开始接近他就只是一场交易而已,徐千山给他调祖坟风水,让他得个儿子,而他则给李家的那份债务宽限时日。 理论上来说,他们其实互不相欠。 可吴天风心里不这么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徐千山给他的相当于是第二条命,而他这边的回报却是打从一开始就是莫须有的债务。 吴天风觉得亏欠,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他认下了徐千山这个老弟。他觉得以徐千山一个小小佣师的身份,能挂上自己这个漕帮舵把子应该算是一种切实的回报。以后有些发财的机会他自然会照顾,更说不定把他抬举到漕帮的上层去也未可知。毕竟徐千山年轻,又有本事。 有本事是好事,可太有本事就不是了。 漕帮帮众遍及天下,除了沿海的盐帮以外,草莽之间他们谁也不怕。 帮众的多寡自然就带来了灵通的消息。 巧,也不巧,吴天风因为一次偶然的过往,他认出了今晚玄武湖上那黑色的火,而他恰恰又知道了,今天,天地人鬼的人,进城了! 徐千山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他不知道,不过江湖人做事,从来求一个稳妥。所以才有了他今夜之行。 “跑?”徐千山有些疑惑,不置可否,目光透过大门往院里看,那几个漕帮的帮众却原来是在。。。栽树? 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旁人看来或许不明白,但徐千山却有些了然了。 难怪要把宅子买下来,不是为了找东西,而是为了这小院里的这块地啊。也是,这么大的树还真是有点儿碍眼,生活中也会带来许多不便。若是李家母子还住在这里,难保不会对这树做点儿什么。 “这是。。。要起个什么阵?”徐千山问道。 “老弟。”吴天风抬手一拍徐千山的肩头,声音还是低低的:“看破不说破,才是聪明人。” 吴天风没有回答,又劝道:“老弟,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老哥说话直,你别见怪哈。” “老哥你说。” “你的身份,说到底,只是一个佣师。莲花这个买卖老哥我是帮了你,可这诺大的阳泉城,你觉得真正说的算的会是谁?没有他点头,你老哥这个舵把子算个屁啊?小打小闹的也就算了,今晚你那把火,嘿,老哥笨,但也看的出来,明天开始这阳泉城可就要出乱子了,你。。。”吴天风顿了一顿,这句话没有说完,重又起了个头:“还有,你那火,老哥眼拙,叫不出名堂,但估计也是个见不得光的吧?你。。。明白?” 一语点醒梦中人,直到此刻吴天风点了这两句,徐千山才忽然想起,这阳泉城中,漕帮的谣言或许能迷住寻常的百姓,但一定瞒不住这城里的一众权贵。 那事情有发展的如此顺利,毫无疑问,一定是有一个权贵们都惹不起的人压住了他们,捂住了他们的嘴。 “诚。。。王?”徐千山喃喃道。 “我什么也没说。”吴天风直起身子,摇了摇头。李九这时从院子里走了过来,对着吴天风道:“舵把子,完事儿了。” “嗯。”吴天风点点头:“兄弟们也累了,你带他们找个地方喝点儿酒,吃点儿好的,我这边你不用管了。” 将一众漕帮的弟兄打发了,吴天风往院子里看了两眼,见没什么纰漏,便也就告辞了,临走前最后道:“老弟,做大哥的今晚和你说了些不该说的,你就当没听见吧,好好睡一觉,想想,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李家这个宅子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大哥已经和那李家母子说明白了,隔壁那两间宅子大哥全买了下来换给他们,他们也同意了,你放心,大哥总不会让他们吃了亏。” 等到吴天风和两个打家护卫走远了,关玄衣也走了过来:“山哥。” 凭关玄衣的能耐,两人的对话他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咱们。。。咋办?” “咋办?”徐千山眯了眯眼睛,竖起一根食指在嘴唇上敲了敲,表面上若有所思,实际上大脑也是乱糟糟的:“还能怎么办?我不知道,你想不明白,但咱现在这不是认识聪明人了嘛~问呗?” 两人走进院子,一棵硕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树干估摸着得有三人合抱粗细,说不上得是棵长了多少年的。 梧桐树在这片土地上是有特殊的讲究的。 不种梧桐树,何来凤凰吟? 不管漕帮借着李家这块地想布个什么阵法,能用上这等上品梧桐来做眼,这阵仗一定小不了。 武浮萍和刘闲并肩站在这梧桐树下,愣愣的有些出神。等徐千山和关玄衣走的近了,两人才回过了神来。 “额。。。怎么了?”关玄衣挠挠头。 “没什么。”武浮萍摇摇头,蹙眉:“有些事我想的有些简单了。” 刘闲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走到一旁,在院里一个小凳上坐下,翻看起他那本从不离手的书,一页一页翻得很快,应该是要找到哪一篇文章来印证心中所想。 “郡。。。额。。。忘忧。”徐千山犹豫道:“我那便宜大哥让咱们卷铺盖跑,你说。。。”徐千山把吴天风刚才和自己说的那些又重复了一遍,又加上了些许自己的猜测,不过刻意隐瞒了自己那个黑火的来历,因为他知道武浮萍不懂道法鬼术,估计说了对方也不明白。 武浮萍静静地听了,抽了抽鼻子,眼中下意识的闪过一丝恐惧。 “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晚了,我要好好想想,明天给你答复。”武浮萍说完,转身就向着屋里去了。 “山哥。。。那咱也。。。” “啊!”刘闲惊呼一声,豁然起身。 “又怎么了?”兄弟俩疑惑道。 “没。。。没什么。”刘闲脸色有些发白,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仿佛看到了什么极恐怖的事情。 “有事儿就说啊?”关玄衣心思直,便要上前去看刘闲手上的书,刘闲赶忙合上,将书死死地握着,生涩的笑道:“关,关兄,徐兄,天色已晚,你们还是早些睡吧。” “我们?”徐千山歪着头,指指刘闲:“那你呢?” “小弟有点儿急事儿,很急很急,要出去一趟,明日一早便会,二位不必担心。”刘闲说话间,也不待兄弟俩回应,便急急向门外走去,说是走,其实和小跑也没什么区别了。 也不用多说什么,在刘闲的身影消失之后,关玄衣也悄然的跟了上去。 说小人之心有些过了,但刘闲的来历总有些不清不楚,成天拿着本书神神秘秘的也不给旁人看,如今翻了两下就一脸见了鬼一样。 这样的人跟在身边总是有些不踏实,刨根问题不至于,但心里有数还是要的。 刘闲和关玄衣先后走了,院里就只剩下徐千山一人。眼睛往屋里瞧了片刻,犹豫了一下,敲敲门,走了进去。 床上,武浮萍并没有睡去,甚至没有躺下,而是抱着膝盖,以一个蜷缩的姿势坐在床上,整个身子包在薄被中,好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沉默着,双目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会保护你的。”徐千山走过去,坐在床沿上,如是说道。 “你不知道。。。”武浮萍惨笑了一下。 “嗯。。。我可能知道。”徐千山还是笑。 “你什么都不知道。。。”武浮萍将头深深地低下去,声音沉闷,隐约带着哽咽。 “不就是诚王嘛。”徐千山轻描淡写的说道,脸上带着令人宽心的笑容。 相处也有一段时日,对于诚王和武浮萍这对父女的关系,徐千山不能说了解,但前前后后也有了些自己的猜测。两人之间的亲情大概应该是没有的,恨不恨的说不清楚,但眼前的惧怕倒是很明显了。 徐千山怕诚王吗? 怕,也不怕。 以诚王的身份地位,想要弄死两个佣师恐怕和踩死两个蟑螂。。。嗯。。。应该是老鼠,对,和捏死两只老鼠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徐千山就是有信心做一只老鼠精,就是那种即便被踩了,也要反咬一口,叫几声,再溅他一裤子血的存在。 更何况自己还有兄弟,还有那个高深莫测的老爹。 “喂~跟你说个秘密哦~”徐千山轻轻拍了拍武浮萍的后背,神神秘秘的凑近了一点:“我老爹给我算过命,说只要我自己不作死,肯定是长命百岁!” “你可是我俩接的任务中的红货,在把你平安交到诚王手中,在你重新当回你的郡主之前,我俩是不会让你出事的。” “可我回不去了。” “那我就护你一辈子。我的命硬,挡在你前边,你什么都不用怕。”徐千山挑起大拇指,四颗白牙露着,笑的很是个灿烂:“这是男人的承诺!” 一时的失神过后,武浮萍轻轻笑了一声,被徐千山那夸张的表情逗得。旋又似乎意识到了与自己的人设强烈不符,将剩下的那半声笑扭成了一声傲娇的冷哼,板着一张俏脸:“你在街上吃韭菜了?” “额。。。啊。。。对啊?”徐千山和关玄衣下午出门的时候确实在街上吃了两个韭菜盒子来着。 “粘牙了。”武浮萍翻了个白眼舒展身子躺下,面朝里,掩盖眉梢眼角的心安:“我睡了,你出去给我把门吧。” “。。。。。。” “不愿意?不是你说要保护我的嘛。” “哦。”徐千山一边用舌头抠着牙缝,一边给武浮萍稍稍掖了下被角。再走出门去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到了牙缝间的那个韭菜叶子,软了,还带点儿咸味儿,不好抠。。。 不知觉间,天边已经有些发灰,发亮了。 刘闲没回来,关玄衣也没回来。 徐千山倒没有什么担心,一来是对关玄衣的信心,二来也实在是有些疲倦。毕竟一晚上没睡,精神头不够用的。 可他还是没睡,也没有去睡得意思,心里有事儿,烦。 世人千万,活在这世上少有几人是一步步往前走的,大部分终归还是被各种力量压着,推着,匍匐着挪动。 阴山一役过后徐千山怀疑那个强的打天打地的神秘人就是老爹,所以心里寻思着要闯个祸事把他给钓出来。 可回过头来因着这李家的事儿,好吧,其实主要是忙着发财,就把这个事儿慢慢的给推了。到的如今,李家的宅子八成还是得丢,而祸。。。不知不觉得似乎也闯了,貌似还刚刚好符合他当初心中所想的那样,不大,也不小。 吴天风让他跑路,自然是善意的。 若按照徐千山的意思,他可不想跑。死也好活也好,总要落个明白,人家还没举刀自己就先跑路,总感觉有点儿太怂了呢? “而且这场热闹前前后后闹了也快一个月了,诚王既然一直没说话,那估计也不会突然炸毛吧?倒是那宿命之炎,吴天风点了他一句,没有细说,会不会是被谁给看到了?回是谁呢?” 徐千山这边胡思乱想,头一点一点的,有些开始犯困。正准备打个盹儿,冷不防左眼一烫,疼的脑仁发麻。 “哎呀我去!!!”徐千山一个机灵仰面栽倒。捂着眼睛站起身来,一时有些发懵:“什,什么鬼?” 寄宿于左眼中的小小婴孩自然不会现身出来给他一个答案,目之所及,四周也没有什么异常景象。 “妳。。。打嗝了?”徐千山脸颊狠狠一抽,自认晦气。 一阵清风拂过,院中的那颗梧桐沙沙作响,有叶飘落,透过那蒙蒙的,不知何来的雾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试探 ,最快更新一笑书最新章节! 响彻的雷霆划破层云,轰隆的巨响声中,徐千山从睡梦中惊醒。 “啊~~~还是睡着了啊。”徐千山还坐在屋门口,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屁股有些发麻。 “醒了?” 不知是谁问的,声音有些熟悉,徐千山顺嘴搭音:“嗯,醒了。” 抬眼看,天色混沌,细雨微风。高大的梧桐树下,一个灰蒙蒙的人影,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正看着自己。 徐千山挠了挠脸:“哥们儿,走错屋了吧?你谁啊?”一边说着话一边站起了身来。 树下的人没有再说话,沉默着,一股虚无而邪恶的气势弥漫而起。 “轰隆!” 有一声雷霆炸响,闪电带来瞬息的白昼,徐千山依旧没有看清那身影的面容,但却看清了他手里的物件。 一颗人头。 “你吓不到我的,不可能的,你吓不到我的。这不可能。”徐千山踉跄的退了两步,脚后跟磕到门槛,仰面栽倒在地,脸色却一片苍白,犹自碎碎念的安慰自己。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惜却没了力气。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他看到,那是,不,应该说那似乎是关玄衣的人头。 “不可能的,至少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死。” 关玄衣的本事徐千山自然是了解的,不能说多么高明,但再如何也不会死的如此无声无息。 “不信?还是不敢信?” 人影说话了,将手中的人头平平举起,另一只手摊开手掌举到人头旁边,掌心一团火焰突兀燃起,将那人头的面容照的清晰。 “你。。。到底是谁!”徐千山一字一顿的问道,牙关紧要,嘴角有一丝鲜血留下。 “不认?还是不敢认?” 人影的声音依旧玩味,很享受徐千山的惊恐与愤怒。 “你不可能是他!”徐千山怒吼道,双目流下两行血泪:“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徐千山一遍遍的重复着,摇着头,就像他不能相信兄弟的死一样,他也不能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自己那个老爹。 “不对,不对,冷静,冷静!冷静!!!”徐千山用力捶打自己的大腿,希望这是一场梦,但腿上的疼痛却那般清晰,锥心,彻骨。 “很生气?不想报仇吗?”莫问甩手将掌心的火熄灭,平举着关玄衣的脑袋,一步步的,缓缓地,向徐千山走了过来。 “啪嗒,啪嗒。” 莫问踏着湿润的泥土,迫近。 人有大恐惧,惧生大威能。 恐惧到了极点所催生的并非是绝望,也可能是愤怒。 “不管你是不是老爹,不管这是不是幻术,你惹怒我了。”徐千山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若从寒冰地狱而来,左眼中更是一片纯粹的,不带生机的黑。 “呵。”莫问嘲讽的轻笑,脚步不停。 “乾坤震兑,吾令雷起。赤霄威赫,紫气诛邪!雷狱,天诛!”徐千山剑指向天一引,旋即点向莫问。 只见指尖紫红电光一闪,下一瞬,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足有水缸粗细,透过云端,将莫问淹没。 狂暴的雷霆仿佛将这院内的空气引燃,以莫问为中心,大地龟裂,院中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灰灰,不论是那颗梧桐树,还是那些载着莲花的水缸,亦或是角落里的那个磨盘。 电光缭绕着雷柱,经久不息。 雷狱,天诛。 这是徐千山从莫问处学到的目前能使出的最强的雷咒,便是他此时身体全胜之时,用尽全身真元也才能勉强用上一次,这是个典型的破釜沉舟的招式。简单来说,这一招要不然一开始就用上,不然就再没了机会。 此时徐千山上来便用了,显然已是怒极。 “这是我教你的招式吧?没用,再换一个吧?”电光还未消散,莫问悠然漫步而出,与徐千山的距离已是一丈之间。 “噗!”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徐千山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一口血红的牙齿,面容狰狞。 此时他已然反应过来,眼前之人该不是莫问,但不管身份是什么,总是一个不可匹敌的强敌。 如此情景,再留后手已不现实。 什么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做下因果会有大麻烦? 麻烦再大好歹还能拼一拼,此时再不用,可能小命就没了。 “这可是你自找的了!”徐千山闭上了右眼,左眼中的黑暗愈发深邃。 “嘶~” 至黑的火焰忽然在莫问的胸前燃起,转眼间便包裹了他的周身上下。 再然后。。。 徐千山无力地跌倒在了地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宿命之炎是他最后的手段了,有用没用的,他也没法去验看了。或许没用也好,这样他就能去陪他的兄弟了。 “果然是宿命之炎吗?嗯。。。值得了。” 。。。。。。 “哥?醒醒?醒醒?怎么睡在这儿了?”关玄衣轻轻拍着徐千山的后背,呼唤着。 “啊!”徐千山一声惊叫,豁然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兄弟的那张大脸。 “玄衣!”徐千山激动地大叫,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巴掌烀在关玄衣的大脸上。 “啪!” 一声脆响,关玄衣懵13了。 “???” 没等关玄衣回神,身子已经被徐千山一把死死抱住:“就知道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咋。。。咋了哥?”关玄衣两手尴尬的不知往哪放,想也抱住徐千山,犹豫了半天还是没下去手。 兄弟俩长这么大,出生入死,一切都在心里,不说自明,印象里倒还真没有这么真情流露的时候。 “没。。。没啥。”徐千山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或许就是一场梦吧,这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喔喔喔~~~” 金鸡三唱,朝阳在东边的天上奋力的爬着,想要穿透那厚厚的积云。街上隐约的有了脚步声,行人匆匆而过。 “脸色这么难看?”徐千山伸了个懒腰,擦了擦眼角的泪光,强打精神从地上站起身来,将话锋引开:“估么着他也不是个简单角色,跟丢了也正常,没事儿。” 这个他说的自然就是刘闲了。 关玄衣摇摇头:“哥,你还记得倩娘吗?” “倩娘?”徐千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响起是早先在阴山脚下遇到的那对私奔的鸳鸯,点点头:“义勇伯那第几房小妾?咋了?” “他们。。。死了。”关玄衣声音低沉,悲伤多于沮丧。 昨晚关玄衣一路尾随刘闲,也不知刘闲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反正没有刻意的躲避或者回头张望。只是一路径直的走着。关玄衣也就在后边小心的跟着。 阳泉城到底是座重镇大城,刘闲要去的地方似乎离着这李家宅子挺远。走了能有两刻钟,路过义勇伯府后街的时候,关玄衣看到了一辆驴拉的板车,上边盖着个草席子,两个人在车上,一个马夫,一个帮衬。 那马夫关玄衣自然是不认得的,倒是旁边那帮衬,关玄衣与其曾在诚王府上有过一面之缘,是义勇伯的跟班随从。 夜班三更,偷偷摸摸的拉个板车往城门方向走,其实大概也知道,八成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左右离不了人命。 贵人府上死两个奴才下人,半夜拉出去埋了倒也正常,大燕律法也挑不出毛病,最多也就是罚银了事儿。 关玄衣本不愿多管,可坏就坏在他那对顺风耳,听车上两人闲聊,只言片语只间听起来好像是朱六和倩娘那一对儿旧相识,又说不准。 关玄衣于是便舍了刘闲,坠上了那辆板车。 一路出城到了乱葬岗,最后。。。 从始至终,关玄衣总算还留着理智,没有在义勇伯府那两人面前现身,更没有对他二人做什么,毕竟他们也只是听命办事的下人而已。可两具熟人的尸体摆在眼前,他的心情就不那么平静了,闷闷的,胸口好像憋了一股子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哦。”听了关玄衣的一番话,徐千山点点头,脸上固然没有什么喜色,但也不见如何忧伤或者惊讶,只是平淡而已。 “山哥,你。。。早就知道了?”关玄衣问道。 “不知道,不过猜的到。”徐千山摇头苦笑:“天下之大,无有立锥之地。他们两个人,无依无靠的往外逃,又揣着义勇伯府上的私密事儿,义勇伯如何能饶得了他?义勇伯再没有本事到底也是个伯爷,想抓两个老百姓又能难到哪去?更何况。。。” 徐千山顿了顿,还是说道:“更何况咱们在诚王府上提到了他们,就算他俩逃得了义勇伯的眼睛,也逃不过诚王的手段。 别这么看我,我当时也没想的这么多,更想不到诚王会是一个如此狠辣的人。这就是他俩的命。” “命?”关玄衣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只是一声叹息。 也是,说到底,人分三六九等,九等人的命在贵人的眼中,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 过去的事多说也是无益,徒增感伤。 给朱七和倩娘报仇? 不用徐千山说,关玄衣自然也是知道这里面诸多的不现实。 叹息过后,关玄衣强笑一下:“对了哥,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门是开着的。” “嗯。。。忘插门了吗?”徐千山愣了一下,没多在意。 “然后吧。。。”关玄衣犹豫再三,支支吾吾的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你说。。。咱们是不是。。。有没有可能。。。嗯。。。招贼了?” “招贼?”徐千山翻了个白眼:“咱俩都穷成啥样了,还招贼,贼能偷咱。。。。。啊!!!!!!!!” 一声惨叫,徐千山也发现了“蛛丝马迹”。 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 水缸在,花全没了。 “啊!!!!!!!!!!!!!!!!!” 这声惨叫那可真是撕心裂肺,响彻寰宇。墙头的攻击吓得一蹦,隔壁院里的狗倒是不服输的吠了起来。 “汪汪汪汪!!!!” “啊!!!!!!!!!!” “汪汪汪!!!!” “啊啊啊啊啊!!!!!” “汪汪汪!!!” “啊啊啊啊!!!!哎呦!” 木枕头砸在徐千山的脑袋上,掉在地上。武浮萍叉着腰,杏眼圆睁,气的不行:“大清早的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没了。。。全没了。。。”徐千山捂着脑袋,顾不得喊疼,心碎的不行不行的。 “什么没了?”武浮萍皱了皱眉头,顺着关玄衣手指的方向一看,明白了过来。 “噗嗤!” 看武浮萍笑了,徐千山精神一振:“额。。。财神娘娘有办法?” “没有诶~”武浮萍摊摊手:“连个门都看不好,找我也没办法了啊?好了别叫了,我要再去睡一会儿。” “玄衣!” “山哥!” “报官吧?” “没用!” “也对。”徐千山仰天长叹:“苍天啊!!!就不能让我发个财吗?还有饥荒得还呢!!!” 。。。。。。。 未知的所在,这是一间宫殿。 殿内白骨横陈,尸骸遍地。没有任何的灯火,亦没有门窗。唯一的光源便是漂浮在空中那无根无源的一豆绿火。 “呋~” 不知是几人的骸骨造就的这张王座,一具晶莹剔透的骷髅罩着墨绿的袍子端坐。他应该不只是一具骷髅,因为骷髅只是人的骨头,是死物,而白骨王座上的这一具在动。 轻轻地呼气声便是从他的口中传出,紧接着,双眼的空洞中燃起了两点红光。 上颚下颚开始咔哒咔哒的碰撞,细听,他在说着什么。 “这个废物,后天之境竟只能盛本座残魂片刻,死的不怨。” “不过这宿命之炎倒是厉害,竟能将梦境撕裂,倒是本座想的简单了些。” “他果然没死,不好办啊。。。” “先动手的话可能就得和他对上,要不要想办法让那几个老东西先找上去,本座来做个黄雀?” “不行不行,他们几个是螳螂,他可不是蝉,说是狮虎倒还差不多。” “可恨本座大法未成,否则。。。” “哼,就让我们再来斗一次吧。。。。师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雨前 ,最快更新一笑书最新章节! 清晨的那场噩梦并不只是一场噩梦而已,至少往徐千山的脑子里插进了一个不安的念头。 如果梦境成真怎么办? “如果干爹他。。。不,干爹不会的,但如果换了其他什么厉害的王八蛋,自己又该怎么办?” 整整一个上午,徐千山盘腿坐在梧桐树下,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说到底,自己还是太过于弱小了。 关玄衣上街买吃食,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徐千山在那皱着眉头揉眼睛,左眼。 “哥,吃饭,我买了猪头肉,还买了包子。” “你和她先吃吧,我不饿,等会儿。”徐千山向着屋里一指。 说起来,刘闲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知去了哪里。兄弟俩倒也不太担心,太平盛世总不至于嘎嘣一声就死了,不过等他回来了可得好好盘问一番。 “哦。”关玄衣点点头,知道徐千山在想事情也就不多打扰,也没多问,拎着东西就往屋里走了。 门外的皱眉,门里的脸色更是难看。 武浮萍捂着肚子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一点儿形象也没有了,嘴里边哼哼唧唧的,头上全是汗珠子。 “郡主,你又咋了?”关玄衣挠了挠头,一脸的好奇宝宝样子。他倒没想着是遭谁暗算,因为徐千山一直在外边儿守着。他觉得最大的可能。。。“吃坏肚子了吧?” “滚!!!!!!!”武浮萍瞪着眼睛一声咆哮,脸上有点儿泛红,但更多的还是发青,气中带羞,羞而成恼。 到底还是封建的世道,男女大防哪怕是江湖中人也是躲不开的。 武浮萍到底怎么了,明眼人肯定是一眼便知的。可偏偏关玄衣和徐千山就是个瞎的,没办法,莫问没教过,他俩又一直都是单身汪,细想想,不知道也是正常。 看着床上武浮萍张牙舞爪的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关玄衣觉得。。。还是出去吧?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早上他睡了个回笼觉,醒了就这样了。”徐千山耸耸肩:“我问的时候她好玄没一枕头打死我,我就没敢再进去,寻思着换你试试,看来也是一样。” “那怎么办?” “啥怎么办?”徐千山回道:“她都说不用咱们管了,咱们就老实儿待着呗。” “哦。”关玄衣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干坐着肯定是不行的,想了想,他猫着腰又朝屋里摸了过去。 徐千山奇道:“你干嘛?” “哥,包子还在里边儿呢。。。。” “额。。。也对。” 十息过后,屋里响起一声厉啸:“死人啊!!!给我烧点儿热水喝啊!!!” “哦哦,哦!”关玄衣连滚带爬的从屋里滚了出来,两手空空,看来包子肯定是没拿着了。 。。。。。。 一刻钟的功夫,热水送进了屋里,武浮萍喝了,总算是稍微消停了点儿。 关玄衣趁机顺了两个包子出来,和徐千山一起在树下开餐。 “哥,女人真可怕。”关玄衣小口小口的吃着,一脸的舍不得:“刚才进屋这两趟,我汗都下来了。” “要不老爹说女人是修炼的大敌呢。”徐千山深表赞同,又道:“对了。。。外边儿。。。什么情况了?” 关玄衣大手一挥,一脸的的后怕:“别提了,都疯了。” “疯”这个字用的倒真是贴切的很。 徐千山玄武湖上的那把火就像绷紧的琴弦上的最后一弹,又或者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的将阳泉城给点着了。 一千两银子买一朵莲花转身两千两就能卖出去。 这样的一个事实面前,贪婪的火彻底的将人的理智点燃。 不管是多穷又或者多富的人家,都参与到了这场天上掉馅饼的游戏当中来。穷人家没钱,但有地,有房,最不济有儿女,有老婆? 富人家花大银子收来的莲花,转手偷偷摸摸往集市上一送,呵,银子女人土地,什么都来了。 傻子们还在倾家荡产的囤货,而聪明人却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开始套现。 而在聪明人和傻子之间,还有第三类人,他们的名字叫“自作聪明的傻子”。 “伯爷,伯爷,全卖完了,按您的吩咐,一朵不胜,净赚了两万两!小人还自作主张,给您物色了几匹好瘦马,您瞅瞅~” 瘦马不是马,指的却是女人。 义勇伯府,二管家王全领着十几个随从一路小跑,人为见,声先至,中心思想大概就是一点:求夸,求奖,求夸奖。 “王全啊。” “小人在~伯爷您吩咐。” “都卖了?”义勇伯的声音有些古怪,看不出喜来,倒有些阴沉,说话间将鸟笼子递给一旁的下人,接过一条湿巾子:“拿下去吧。” “都。。。都卖。。。卖了。”王全低着头,头上的汗刷的就下来了。 他可是这伯爷府的老人了,义勇伯的一些秉性他也知道,这可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主,可左思右想,自己全是按吩咐做的啊,没闯祸啊? “累了吧?”义勇伯斜瞥了他一眼,指了指一旁的桌上:“那有茶,应该也凉了,你喝点儿,歇会儿。” 王全小心道:“谢。。。谢伯爷赏。” “不急。”义勇伯摇摇头:“好好歇歇,一会儿打你的时候别喊疼。” “啊?!伯,伯爷!”王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咣咣磕头:“伯爷,小的闯了什么祸,伯爷开恩,伯爷开恩啊!” 义勇伯家的家法只有一条:打,打到死。 也不白死,家里能得一百两银子的补偿。 这数目倒也是不少,但对王全来说,一万两也不抵他一条命啊。 “伯爷!伯爷!”王全的哀嚎自然是没用的,不等义勇伯说话,早有两个壮丁过来拖了下去。 “啊!!!!!” 惨叫声不一时便传了过来,义勇伯眉头终于舒展开些。享受般深吸了一口气,招招手,大管家王油躬着腰走了过来:“伯爷。” “找个人,多带些银子,再买些好品相的回来。去吧。” “是。”王油点点头记下。 “还有。”义勇伯又道:“王全说带了瘦马回来?洗吧洗吧一起送我房里来吧。” “是。”王油答应道。又等了片刻,见没有别的吩咐,便下去安排了。 “真是,卖那么急干嘛,再等一两天赚的不是更多?”义勇伯哼了一声,向后院而去。 这里到不得不说,王全死的真是有点儿冤枉。但也没办法,做主子的哪有错的时候?事情总得下边儿的人来扛。 义勇伯府中的这一幕并非个例,阳泉城里,各家贵人府上,尤其是与诚王暗有瓜葛的,大多都有这一出黑白脸的戏码上演。 开始时诚王下了封口令让他们闭嘴,而今天早上,又传了口信来,让他们这几天差不多便将手中的存下的莲花脱手。 可一两天也是几天,四五天也不算错,十天八天好像也没毛病。 义勇伯从来把诚王当亲爹还亲,早上得了信儿便安排王全出去了,可下人不时传来的消息,城里的这么个状况,让他觉得,多等个十天半个月的应该也不算错吧? “只要自己不是最后一个往外卖的,就都往家里买,呵,这大风刮来的钱,说白了,就是博傻的把戏,老师,我那师弟教的委实不错,浮萍学的也当真用心。” 群英楼,三楼的雅间,百两一桌,千两一夜。 阳泉城真正的主宰,诚王,此时便在这里与人饮酒。 与诚王对饮之人只有一个,是一个老者,面如冠玉,凤眼黑瞳,三滤美髯,一头华发。一身素色的儒袍,是儒家打扮,但身上自有一股巍然正气,凛凛气魄。 “哼。”一声冷哼,诚王的对面,老者放下筷子,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别这样嘛老师,一两一字,学生这里已经放了万两银子,您总这样不阴不阳的应付我可有些不公道了。”诚王将手在桌上的银票轻轻拍了一下,面带笑容,眼中却是一片森寒。 “别叫我老师,老夫担不起。”老者依旧闭着眼睛:“老夫吃饱了,想问什么就快问,问完了老夫就走了。” “老师,”诚王想了想,“呵”了一声,叹道:“也罢,那学生便直说了” 顿了一顿,诚王说道:“十八年前,老师一手天局胜了那人一招,将其押在了我大燕皇陵龙脉之中。如今,学生觉得。。。他可能逃出来了。” “?!”老者忽然睁开眼睛,皱眉看了诚王一眼,又闭上:“不可能。” “是啊,学生也觉得不可能。”诚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感觉这东西可是没什么根由,而且学生隐约也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只是都做不得准,大燕皇陵没有我那皇兄的旨意没人能进,所以想问问老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那人给钓出来?” “钓他出来?”老者嗤笑一声,说道:“你可知道如果他当真没死,这天地可就要翻个个儿了?” “所以学生也很好奇,他这十八年来隐姓埋名到底是为了什么?”诚王举杯饮了一口,笑道:“请老师教我,看在这银子的份上,也看在。。。您如今只剩下本王这一个徒弟的份上,如何?” “十八年?”老者睁眼,逼视着诚王:“如果老夫说不呢?” 诚王笑容不减,淡淡道:“那黄泉路上,您可不会孤单。”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老者抚须长笑,笑的捶胸顿足,前仰后合:“好,好啊,好好好,不愧是我天算蒋观道的嫡传弟子,连我这做师傅的都能威胁,连八旬老妇也不放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厉害,厉害!” “都是老师您教的好。”诚王起身施了一礼,复又落座。 “也罢也罢,你如此有出息,老夫也无话可说。”良久,蒋观道收敛笑容,肃声道:“把你知道的说与老夫听听。” “好。” 。。。。。。 诚王与蒋观道的这一番对谈暂不去说,却说徐千山和关玄衣两个,此刻却在一家医馆当中排号。 两人没伤没病,来这儿却是为了家里那个炸毛的郡主。 没办法,问又不说,又不让靠近,说中邪又实在不像,只能来找大夫了。 五十文铜钱领了号牌儿,排了能有两刻钟,总算轮到他们了。 “手伸出来。”坐堂的老大夫专业的不行,探手叼住了关玄衣的手,虚着眼睛:“状的跟个牛犊子似得,哪不舒服啊?” “额,没不舒服啊。”关玄衣愣了愣,一旁徐千山一拍脑门:“大夫,不是我俩,是我俩家里一个。。。嗯。。。朋友。” “朋友?”老大夫看了他一眼:“怎么不自己来啊?” “她起不来了,”徐千山解释道:“捂着肚子疼的打滚,一脑袋汗,脾气暴躁的不行,就差咬人了。” “疯了?”老大夫问道。 “不是,”徐千山摇头:“脑子没毛病,有点儿像吃坏了东西,但又好像不是,哎呀。。。。就是就是。。。” 武浮萍的怪病,徐千山也纠结的不行,不知道怎么说。 还好,老大夫似乎是个明白人,若有所思的问道:“你那朋友。。。是个女的吧?” “对对,对!”兄弟俩连连点头。 “给她喝热水了吗?” “喝热水到底治啥病啊。。。”两人摸不着头脑,老实回道:“喝了,她自己要的,好像还有点儿用。” “明白了。”老大夫点点头,提笔开方。 徐千山接过方子一看:“烈酒二两,红豆一斤。” “大夫。。。这?” “酒擦在耳朵后边儿,能减缓疼痛,红豆熬粥,补血。你朋友这个病没法治,每个月犯一次,神仙也没辙。”老大夫说完便冲外边儿招呼道:“下一个。” “所以啊大夫,到底啥病啊这是?”关玄衣不依不饶的纠缠。 “你随便找个女的问问就知道了,老夫不便细说。”老大夫挥手送客。 “大夫,大夫~”兄弟俩一脸的不甘,奈何后边儿进来的三个膀大腰圆的大妈气势如虎,他俩实在不甘惹,只好放弃。 “哥,咋办?” “找人!” “找谁?” “大夫不是说了吗,找女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妓馆,和尚 ,最快更新一笑书最新章节! 这天底下,人很多。刨去那少少的一部分,剩下的基本可以分为两类:男人,和女人。 放眼望去,街上男人不少,女人也不少。可找女人问话却是个技术活。 兄弟俩刚才在医馆当中虽然到最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但基本确定了一点,武浮萍的病似乎和她女人的身份有关,而且男人不好多问。 有这两个限定条件在,在街上随便拽个女的问话就显得有些不妥当了,再加上男女大防的礼教传承,搞不好还得挨几个嘴巴子。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地方男人和女人可以随便说话而不会挨打?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兄弟俩走过三条街后忽然想到了。 “山哥。”关玄衣仰着脸看着头顶的金字大匾,一脸的紧张:“合适吗?老爹说这地方不能进,进了咱俩的一身修为就全废了。” “咕咚。”徐千山喉结上下,咽了一口口水,外酷内怂(我刚造的词)的说道:“没事儿,我以前听说这里边儿是男人女人一起吃饭睡觉的地方。咱们找个小姐姐只吃饭,不睡觉,应该没问题吧?” “你咋知道只吃饭就没问题呢?” “废话,咱和武浮萍吃了一个月的饭了,有问题了吗?” “哦,也对。”关玄衣点点头:“那。。。进?” “进!”徐千山捏了捏拳头,手心全是汗,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大无畏精神往里冲,关玄衣紧随其后,一同走进了这百花楼中。 不论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亦或者是过往的经历,兄弟俩完全符合“雏”这个概念的定义。 两人对青楼的所有了解全都来自于茶馆酒肆里说书人的一语带过,大概就和徐千山刚才说的差不多:男人女人一起吃饭睡觉的地方。 进到这百花楼里,一切和他们心中预想还真是差不多。 一楼广亮的厅堂,零零散散摆着很多的方圆木桌,尽头处两个楼梯夹着一个台子。此时楼里人倒真是不多,嗯。。。楼上不清楚,反正楼下是空着的。 想想也是,一来这毕竟是大白天,没到时辰,二来,就是莲花的买卖闹的,老鸨子拎着银子带着护院随从上街。。。采苗子去了。 姑娘们没多少钱,就在各自的房中歇着,一楼管事儿的只剩一个大茶壶。 “二位公子早,小的给您请安了。可有熟识得姑娘?”大茶壶本来拎着抹布在擦桌子,这时见了人进来,赶紧迎上来请安。 “额。。。没。。。”关玄衣话没说完,被徐千山在背后捅了一下。 “额。。。小二。”徐千山露出一个自认为老江湖的笑容来:“一间上房,随便来几道酒菜,再叫个姑娘。” 大茶壶在这百花楼里可是老人儿了,迎来送往三教九流见了无数。徐千山的做派他看在眼中,心下暗道:“原来是俩生瓜蛋子啊。” 青楼里的“小二”可不叫“小二”,而叫“大茶壶”,也没有什么“上房”,都是点个姑娘直接进“闺房”,除非是就想在下边厅里吃酒看舞才要单叫姑娘下来作陪。 大茶壶再细看徐千山和关玄衣,上下一打量,不由的有些迟疑,看衣着,这两个生瓜应该是江湖人,江湖人中也不是没有有钱的,可这俩不像啊? “左右是两个生瓜,先把钱收了得了。”大茶壶打定主意,作揖开口道:“二位公子该也是风流场上的常客,该也知道百花楼入门三两银的规矩,您看是不是。。。” 大茶壶摊开一只手掌握了握,话没说全,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钱。 “有这规矩吗?” 徐千山和关玄衣自然是不知道的,但为了不露怯,还是自如的应道:“自然,自然。” 关玄衣小声问道“山哥,咱有三两吗?” 三两银子可不是小数了,大酒楼的伙计一个月大概也就是二三两银子的工钱。两人身上有多少钱关玄衣大概有数,也就二三两银子,最多不过五两,这一个月要是没有刘闲这个大户,估计早就喝西北风了。 “这个。。。必须有!”徐千山面上笑容不减,这心里的血可淌的哗哗的,伸手入怀拿出三两银子来一扔:“头前带路。” 大茶壶把银子接过,放在嘴里咬了一下,有印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二位公子随小的来。” “哈哈哈哈哈,美人儿,吃酒吃酒~”三人还在楼梯上,隐约听得紧里头的雅间里一阵小人得志的笑声传来,再细听,还有几分熟悉? “公子~,奴家醉了~” “醉了好,醉了好,那你把酒。。。再还给本公子吧~” “公子你好坏啊~mua~~” “是他吗?”徐千山看向关玄衣,有些不能肯定。 “嗯。。。”关玄衣运功于耳,细听片刻,肯定的点点头:“是!” “个王八蛋,感情跑这儿来了!”徐千山怒发冲冠,三步并做两步往那雅间门口跑。 “公子?公子?你做什么?”大茶壶追上去想拉,奈何个小体胖,刚跑几步,那边嘭的一声把门给踹开了。 “好你个刘闲!”徐千山并指作剑,直指屋内的刘闲和三四五六七八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痛心疾首:“竟然不辞而别,简直枉顾江湖义气!” “就是!”关玄衣怒喝一声冲进屋里:“不知道我兄弟最讨厌吃独食的了吗!” “。。。。。。” “。。。。。。” “。。。。。。” “啊哒!”徐千山一个飞踢等在兄弟的后背上把自己整了个趔趄,然后顺势落座:“小二再填碗筷,再上酒肉,找到大头,不对,大户,不对,找到兄弟了!” “好嘞~”大茶壶看刘闲那正主一脸笑容没有生气的意思,自然之道这几个是熟人了,当下便下去布置。 “徐兄,关兄。。。在下。。。。”刘闲左右拱手赔笑,刚要说话,那边儿两个却连连摆手:“别废话,我俩先吃一桌的。” “阿姆阿姆阿姆,吭哧吭哧,咕噜。” “额。。。好。” 与此同时,李家宅子。 “就这儿?” 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鹰钩鼻子,大手大脚,一身粗布短打,不过内里倒是趁着一件丝绸的衫子,看起来是个不缺钱的。 “周爷,就是这儿了。”回话的却是我们的老熟人了,李九:“周爷,您也知道我们舵把子和那小子是把兄弟儿,我给您领到这儿来倒没什么,就。。。” “行,你留这儿吧,哥哥承你的情了。” “还有个事儿。”李九想了想,又道:“这里边除了您要的那两个人,还有个女的和一个书生。” “怎么,你看上那女的了?”周爷皱了皱眉头。 “那倒没有,不敢不敢。”李九连连摆手,解释道:“只是我见过那女的两回,不知道什么底细,但看着不是个。。。。嗯。。。凡人?”李九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最好还是别伤了她的好。” “行了,我有数。”周爷点点头,挥手向左右吩咐道:“哥几个都听到了?对女的下手轻点儿。” “明白!” “大哥您瞧好吧!” 身后十几个小弟一边叫唤着一边往门里走。 不得不说,徐千山和关玄衣但凡有一人在此,这十几个人连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可偏偏的,两人都不在,这就完了。 “你们是谁?!” “你们干什么?” 门内有武浮萍叫了两声,旋即安静了下来,接着便是翻箱倒柜的打砸声响。一个汉子又从里边儿走了出来报道:“周爷,里边儿就一个女的,旁人都不在。” “都不在?”周爷皱了眉头,看向李九。 “可能出去了吧。”李九猜测道:“这下坏了,打草惊蛇了!” “没什么坏不坏的,他们不是一起的吗,抓了这个其他的自然得送上来。这儿没你事儿了,你走吧。”周爷哼了一声,让李九走了,自己晃晃脖子走进院里,左右看看,从腰里掏出把匕首来到那梧桐树下,抬手划了几个字,一摆手:“得了,不在就算了。带这个女的走,稳当点儿,别太招眼。” “放心吧周爷!”答话的汉子一边说着,抬手一记手刀砍在武浮萍的颈后,武浮萍闷哼一声便昏了过去。 另一边有人拎着个麻袋走过来,几人轻车熟路的把武浮萍装了进去,一个长得壮的甩手背在了身后。 “周爷,现在去哪?” “你们把她放到那房子里,留两个人看着,我去伯爷府上回个话。回头在船上会合。” “明白了。” 一众打家护着麻袋往城东去了,而这位周爷,在街上转了一阵,消失于人海之中。 。。。。。。 “梧桐入宅,有凤来仪。”百花楼二楼的那个雅间,刘闲嘬着杯中酒,侃侃而谈:“我看书上这么说,那肯定是错不了的。” “然后呢?”徐千山把筷子撅两截,剔着牙。 “然后我就连夜去赌场赌了几圈。”刘闲面露得色,伸手从怀里拎出个小包裹放在桌上打开,黄的是金白的是银,数量不多,但下边儿还压着好一摞子银票,撘眼一看,全是百两一张的。 “乖乖,这得多少银子?!”关玄衣惊了。 “赢了钱自然得享受一番,我就来这百花楼吃酒了。”刘闲嘿嘿一笑,左右揽美人入怀:“好好伺候着,少不了你们的好~” “公子你好坏啊~” “去赌了?”徐千山斜着眼:“那怎么不说一声,急急忙忙的?” “怕你跟来呗。”刘闲接道:“徐兄弟你的运道。。。嗯。。。就不用小弟我多说了吧。” “。。。。。。。” 三人吃酒闲聊,左右莺莺燕燕。刘闲潇洒自如的逢场作戏,关玄衣喝酒吃肉腮帮子不停,心无旁骛,徐千山就有点儿尴尬了。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女人挨得这么近,两只手放哪都感觉不对,想站起来吧,左右肩膀上全挨着人,软绵绵的让他骨头发酥:“别,别动,哎呀别。” “徐兄弟第一次来吗?”刘闲笑道:“这风流阵里快活多,美人恩泽,何不受之?” 杯中琼浆一饮而尽,刘闲又问道:“说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我?”徐千山愣了愣,才想起来还有正事儿,忙道:“啊啊,那个什么。忘忧她病了!” 刘闲疑惑道:“病了?什么病?” “疯病。”徐千山没好气道,将病症描述了一遍。 刘闲听着听着,面露古怪,想插话,但也没开口。最后等徐千山说完,哈哈大笑不止,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捶胸顿足,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 “你笑什么?”徐千山懵了:“知不知道给句话啊?” “呵呵” “嘻嘻嘻嘻~” “嘤~” 一众姑娘们也吃吃的笑着,好玩的看着这兄弟俩。好半天,还是一个徐千山身边的一个姑娘附在他耳边细语了几句。 “噗!”徐千山好玄没吐血:“天葵啊!我怎么没想到!” “山哥,天葵是啥?”关玄衣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还是没明白。 “别问,吃饭!”徐千山脸色红的发紫,脑门青筋突突的,感觉快要爆了。 笑闹之间,忽听得楼下有吵嚷之声,再细听,是先前那大茶壶的声音:“哎哎,你这小和尚,这里也是你这出家人该来的地方吗?你师父是谁?那座庙里修行?快快出去,快出去!再不出去我就喊人打你出去了,来人啊!来人啊!!!你做什么?怎么还硬闯?来人啊!” 大茶壶喊得响,但可惜这百花楼中真正算的上男人的除了屋里这三个,便只有他自己了,所以很明显,他是喊不来人的。 声音在楼下,转眼就来到了楼上。 由远而近,最后嘭的一声,雅间的门被撞开了,大茶壶跌了进来,而门口,一个灰袍的小和尚单掌立于胸前,十一二岁的年纪,目光清澈,看向屋里。 “额。。。”屋中安静下来,几人都僵着。 “三位公子,不是小的不出力,实在没拦住。您几位稍等,小的这就赶他出去。”大茶壶起身作揖,那边小和尚口宣佛号,高声唱道:“阿弥陀佛,小僧黄豆,见过几位施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黄豆 艳阳高照的这个下午,阳泉城,百花楼二楼雅间。 徐千山看着眼前这自称黄豆的小和尚,右眼皮突突跳的厉害。 老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徐千山作为一个道者,对这些“上天警示”可是再相信不过了。 当下对刘闲和关玄衣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的点点头。刘闲抬手示意大茶壶将屋里的姑娘们领出去,关玄衣将嘴里的酒肉咽下,站起身来走到徐千山的身旁,微前半步,轻侧身,虚抬手,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起手姿态。 “小师傅。。。”犹豫间,却是刘闲先开了口:“不知您此来是找谁?又有何贵干?” 黄豆没有说话,只抬手一指徐千山和关玄衣。 “不知小师傅找我兄弟二人何事?”徐千山又问道。 黄豆摇摇头,径自走到屋子的一角,盘膝做到了地上,探手入怀。 徐千山虚着眼,右手暗自在身后掐诀,关玄衣前膝微屈,刘闲则不动声色的往兄弟二人那边靠了靠。 “?!” 黄豆手上多了一个。。。。饼子。 放在嘴里小小的咬了一口,嚼了起来。 三十二下,咽下。 又咬了一口,还是三十二下,咽下。 “什么鬼?”关玄衣回头轻声问道。 “我,咋,知道。”徐千山翻了个白眼。 “我就更不知道了。”刘闲摊手:“书上没说过啊?” 黄豆手上的饼子并不大,虽然他吃的慢,但一刻钟功夫也就吃完了。 饼子吃完,开打? 并没有。 黄豆仍盘膝做着,双手在胸前合十,闭目。。。养神? 这下屋里的三位观众可有些不爽了,合着你个小和尚闯青楼就为了给我们表演吃饼子?这算什么情况? 眼前这黄豆小和尚看起来眉清目秀,年纪也就十五六上下,有些瘦弱,很文气,气质上来说不会该不会是个恶人。但回想刚才,如此一个小和尚,那大茶壶一个成年人竟然阻拦不住,那说明大概还是有些本事的。 一个有本事的小和尚。。。不外乎两种情况。 一是游僧,二。。。就是地堂! 整个大燕王朝之中,道观只有一处,那就是昆仑首阳山天心观;寺只有一处,那就是南海佛地寺。 燕太祖武破天立下律法,除此两处外,佛道两家不许在他出立庙,百姓香火祭祀只能奉与先祖英烈。这规矩的牵扯很多,涉及江山气运,更涉及朝廷与化外的势力划分,但不管怎样,佛道两家总归是接受了,而唯一的让步,两家弟子下山游历,只要不触犯朝廷律法,朝廷不得阻拦,而百姓家中的神佛供奉,朝廷也不干涉。 于是乎,世俗间的和尚也就出现了两类,如上所述。而这其中的游僧,只要不是地堂出身,十有八九倒是骗子。 这小和尚应该不是骗子,徐千山暗道,最起码气质不像。 那是佛地寺的? 徐千山虚了虚眼,一时也有些没了办法,总不至于啥也没整明白就大打出手吧? 正自犹豫间,百花楼厅中又是一番吵嚷,说话的却是个女声,嗓门粗的很,调子也很高,透着一股惹不起的架势:“来客了?什么?还有个小和尚?” “你个死龟蛋,蛤蟆命,和尚的钱也能挣吗?再说他们有钱吗?” “你!你!跟老娘上去看看!你,你,把这几个花骨朵儿带到下边儿去,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可是咱们的摇钱树。” “什么?客人让你们出来的?嗯。。。那也不行,还是得看看,不然我可不放心。” “真是的,一天天的不省心。” 咚咚咚,咚咚咚 脚步声过后是敲门声,雅间的门外传来一个做作的,酸不溜丢的声音:“几位公子,老身杜红娘,是这百花楼的妈妈,您方便开下门呗?” “嗯。。。”徐千山犹豫了一下,过去把门打开,门口,一个中年发福的女人浓妆艳抹,带着两个壮汉,满脸堆笑。 杜红娘眼神在屋里扫过,在墙角那小和尚身上停了下,收回目光:“三位公子爷来老身这百花楼里玩耍是老身的福气,听说不知哪里来了个小和尚搅了三位的雅兴,老身便上来看看,可需要老身做些什么?” “劳烦红姐。”徐千山眼珠一转,也笑了,伸手一指墙角的黄豆小和尚:“实话说,我们三个确实不认识他,他进来也不知道什么事儿,往那一坐就不说话了。” 徐千山话说到这就停了,剩下的老鸨子自然也明白了:“老身明白了,几位公子爷稍作。” 老鸨子侧脸一个眼神:“还不给老娘把这小和尚架出去!” “好嘞!”两个大汉答应一声,摩拳擦掌的向小和尚走去:“小秃驴,识相的自己出去,不然老子下手可没轻重。” 小和尚微微睁眼看了这二人一眼,旋即又闭上,没说话。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另一个大汉说着话,打手就拽在了小和尚僧袍的衣领上:“起来吧你!” 一拽,没动。 “嗯?”另一个汉子一看,大手呼扇着就往小和尚头上招呼。 “啪!” “哎呦!” 一个大耳帖子实实惠惠的扇在小和尚的脸上,惨叫的却是这出手的大汉。 “老赵,这小秃驴有点儿邪性。” “怕个屁,就是些歪门邪道!招呼他!” 两人抡胳膊挽袖子,举拳抬脚,对着小和尚噼里啪啦的用劲儿。 刚才这俩大汉看小和尚身子弱,劲儿也没敢使太大,这回可是用了全力。 “玄衣,看出啥了没?”徐千山低声问道。 关玄衣眯着眼仔细看了一会儿,回道:“地堂的金身法,而且挺厉害的。” 顿了顿,又道:“山哥你看,那小和尚不动不摇,也没什么动作,可每次那俩人儿拳头腿脚碰到他的前一刻,那块儿肉就会变色儿,这是金身法相大成的迹象,不多费一丝力气佛元,随心所欲,心至而力到。” “比你如何?” “不知道。”关玄衣摇头回道:“你让这俩围着我打我也行,毕竟是凡人,顶多劲儿大点儿。真要比试还得动手,或者换两个练家子来再说。” 关玄衣这边说话,那边儿黄豆小和尚忽然睁眼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古怪,似乎确定了什么,又好像多了些别的疑惑。 “三位公子稍等,老身这就下去多叫几个人上来。”俩大汉“呼”“哈”半天啥用没有,老鸨子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赔笑一声便准备下楼叫人,徐千山晃晃脖子:“不必麻烦了。” “什么?”老鸨子一愣。 “我说不必麻烦了。”徐千山右手竖起一根手指立在眼前三寸,微一凝神,低喝一声:“震!” 虚室生电,转瞬之间,两个壮汉连着老鸨子身子一麻,倒在了地上。 关玄衣默契的过去把门关上,徐千山看着黄豆小和尚,开口道:“嗯。。。小师傅。咱们有事儿说事儿,你到底来干嘛?眼下这屋里没人,门外也没人,你是不是说个明白?” 黄豆睁开眼睛,说道:“小僧无事,只是要跟着两位施主一段日子。” “跟着我们?我俩?”徐千山指指自己和关玄衣。 “是。”黄豆点头。 “跟着我俩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只是跟着。” “那跟到什么时候?” “时候到了,小僧自会离去。” “为啥跟着我俩?” “小僧。。。”黄豆想了想,摇头:“不能说。” “哦。”徐千山想想,又问道:“那我俩要是不让你跟着呢?” “两位施主应该拦不住小僧。” “那便试试!”徐千山嘻嘻一笑,面上忽而戾气大盛,左眼中黑暗涌动。。。 “哥!”关玄衣一声大喝,健步来到小和尚的身前,张开双臂,将他死死挡在身后。 “呃。。。”徐千山身子一震,退了一步,头上冷汗直冒,心底大撼:“我这是怎么了?” “我说两句吧。”刘闲在旁边儿看了半天,此刻插言道:“徐兄,关兄,这位。。。黄豆小师傅。我看应该也没什么恶意,路是大家的,他要怎么走我们也没办法。就算要打,这城里也实在不是地方。不然就先这么着吧。” 转头又对着黄豆说道:“小师傅,你要跟着就跟着,不过也不能寸步不离吧?毕竟人生在世,吃喝拉撒,衣食住行,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不是?尤其家中还有女眷,所以。。。” “施主所言极是。”黄豆点头回道:“小僧自会把握分寸的。” “最好。”徐千山冷哼一声,向门外走去:“不吃了不吃了,家里还有病人呢,走啦走啦!” “哦哦。”关玄衣赶紧跟上,刘闲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 黄豆在地上站起身,抬手在地上那三人的鼻子下边儿试了试,见气息沉稳,方才放心离去。 百花楼离着李家的宅子不算远,两刻钟的功夫,三人站在了门口。 一路上这黄豆小和尚还真如他自己所说,颇有分寸。行至之间总是落后他们十步距离,也不说话。 “是觉得只要我们在你十步之内便能对我们有所掌控?”徐千山暗哼一声,抬手按在门上,回头:“小师傅,我们要回家了,有女眷,你要进来吗?” “进院,不进屋。”黄豆回道:“施主叫小僧黄豆就好。” “随你。”徐千山哼了一声,推开门。 院子里和自己出来时差不多,没什么变化,不过屋门大开,感觉。。。有些不对。 “郡主不在!”关玄衣先反应了过来,身形一晃冲进了屋里,徐千山和刘闲紧随其后,看到了一片狼藉。 “谁!”徐千山喘着粗气,胸膛起伏,脑子里一片空白。 关玄衣皱着眉头在屋里走了几步,又探手摸了摸床上:“凉了。” “郡主?”刘闲故作不知的疑惑道,但两人却没答话。 “几位施主。”院子里黄豆站在梧桐树下,开口道:“这树上的字。。。小僧觉得,或许对你们有些帮助。” 。。。。。。 与此同时,旗杆巷,吴天风宅子的书房里,李九跪在地上,大声哀求道:“帮主,姐夫,你是我姐夫,我怎么敢害你!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行走江湖,义字当头!你口口声声不害我,难道是帮我?坏我义气,你这是帮我?!”吴天风把手里的木棍恨恨的摔在地上,坐下来直喘粗气。再看李九,赤着上身,脸上,前胸后背,全是一道道紫痕。 “姐夫。” “别叫我姐夫,我没你这个小舅子!”吴天风端起茶杯喝一口,随手把茶杯狠狠扣在李九头上。 碎片四落,额角见血,血混着茶水落在地上,摔做几瓣。 “我吴天风好歹也是这阳泉漕帮的舵把子,你干啥事儿能瞒的了我?我告诉你,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两个小子,你当就是两个佣师?” “那个女人,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还有那姓周的犊子,那就是个狼崽子,要钱不要命,你和他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处!” “是他拿刀逼我的啊姐夫。”李九哭天抢地的喊道。 “狗屁!全他娘的狗屁!”吴天风起身一个耳光扇在李九的脸上,又骂道:“你是我吴天风的小舅子,他姓周的就是个给那帮吃细粮的干脏活的,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惹他不是怕他,老子真要瞪眼,他他娘的活不了三天! 他敢拿刀逼你,他敢拿刀砍你吗?我不摘了他的脑袋!这道理你能想不明白?啊?” “姐夫。。。” “别说没用的了。”吴天风吼了一阵,又动了手,稍稍的缓了点儿,气道:“说吧,这回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姓周的又给谁干的活儿?” “是。。。是。。。”李九低着头:“是义勇伯。” “义勇伯?”吴天风一愣:“他?你确定?” “真的啊姐夫!当时义勇伯家的那个二管家就在旁边儿,我也是。。。我也是没办法的。” “你先别说话。”吴天风抬手,自言自语道:“不能啊,义勇伯应该知道她是谁啊,难道是他下的命令?”摇摇头:“不对,不能是他,不然也不用找姓周的,这事儿姓周的也办不了啊?” “啊!”吴天风一声惊呼,豁然起身:“坏了!” “姐夫,咋了?” “我。。。” “哧” “哚” 一点寒芒倏忽而过,穿喉,钉在了吴天风脑后的墙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打探消息 “姐夫!姐夫!” 吴天风的尸体倒在眼前,张着嘴吧,血,涎水从脖子上的那个窟窿里,从嘴巴里,“突突”的冒,眼中的光却迅速的暗淡下来,直到失去最后一丝神采。 “姐夫!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李九喊着喊着,声音小了下去,却是晃了神,脑子里空了。 “啊!” “唔!” 门外又是两声惨叫过后,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所以说,人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你看,最后还是得按老夫的办法来。”来人站在李九的身后,手按在他的脑袋上,冷声道:“李九,你有两个选择。其一,老夫送你,还有这宅子里所有人随你这姐夫一道上路,当然,也包括你那个姐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其二,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吴天风的死是因为得了急症,暴毙而亡。” “瞒不住的。”李九声音机械,没有一丝生气:“我姐夫是舵把子,身子一向健壮,怎么可能暴毙,就算我说服了我姐,下边儿的那些堂主香主也不可能不起疑,他们不可能听我一个小人物的话,我做不到。” “漕帮那边儿不用你管,我自然会有所安排,你只要把这宅子里的人安排明白就好。”附在李九头上的手微微用力,来人的声音带上了些笑意:“李九,你是聪明人,把这事办好,你就是阳泉漕帮的下一个舵把子。” 。。。。。。 “山哥,冷静!” “徐兄,冷静。” “阿弥陀佛。。。” “我很冷静。”徐千山长长的呼了一口浊气,手在颤,身在抖,眼神冷的厉害:“周三刀,哪来的王八蛋,还真是胆大玩老虎啊,呵,呵呵。” 梧桐树的干上被匕首划了三个字,就是徐千山嘴里所念的名字:周三刀 “周三刀,周三刀。。。”刘闲在一旁看着这字,喃喃的念了几遍,疑惑的看向徐千山和关玄衣:“徐兄,关兄,在下初来此地,从未听过见过此人,所以料来此事当与在下无关。只是看你二人的样子,你们也不认识他?” “不认识。。。”关玄衣摇摇头,仔细想想:“不过好像听过这个人,忘了在哪了。” “无妨。”刘闲想了想,说道:“留了个字号,却没提地点,要求,那自然是对自己的名号很自信,相信认真打听一番自然就会知晓。他劫人后留字,说明他想让我们去找他。” 顿了顿,刘闲指指院子四下,又道:“嗯。。。他若是图财,怎么也不会到这样的地方绑人勒索。留字让我们去找他,说明他的目标本不在忘忧姑娘身上,那么问题来了。。。” 刘闲摊手:“他要找的人,到底是你们,还是在下?” “我猜他要找的是阎王爷。”徐千山咬着牙,往外走去。 “山哥,去哪?”关玄衣在身后问道。 徐千山回道:“吴天风。” 打听消息,阳泉城里除了东厂,锦衣卫,剩下的一个自然要数漕帮。徐千山心乱,但总还有些理智。 往旗杆巷走的路上,他眉头一直锁着,想着这周三刀的身份,猜测他,又或者他身后的人的目的。 一路无话,默然而行。 等来到旗杆巷的巷子口,里边一阵哭嚎之声传来。 “老爷!老爷啊!你怎么就抛下我们娘俩就这么走了啊!!!” 再细看,白幡,白灯笼,火盆,吊唁布置已经在吴天风宅前搭好,吊唁之人熙熙攘攘,把巷子都挤满了。 “怎么会这样?!”徐千山手脚冰冷,已是无言。堂堂阳泉漕帮的舵把子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死了?! 关玄衣在人群中左右打听一番,回来说道:“山哥,吴天风昨夜暴毙了。。。” “暴毙”这两个字可是大有讲究。此时医疗并不发达,得了什么重症顽疾人说死就死了倒也没那么稀奇,最常见的莫过于肠痈(阑尾炎),其他的五花八门怎么死的都有,农夫忙活一天回家一碗凉水死了也不算稀奇。 可吴天风。。。 “不可能。”徐千山喃喃道:“这里边一定有古怪!” 他是懂得风水相术的,吴天风的面相虽不能说大富大贵,但绝不是横死暴毙之人,阳寿上徐千山给不出一个准数,可一对长寿眉少说也是个古稀年岁。 “只能另想他法了。”刘闲思索片刻,上前说道:“吴天风暴毙,前来吊唁之人多为漕帮高层,不乏能人,而直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乱子出来,说明。。。要不然吴天风真是得了急症,要不然便是。。。下手之人是个真正的能人,逼着他们闭了嘴。只是不知这吴天风的死和我们的事是否有关。” “其实。。。徐兄来找吴天风无外乎就是想打听那周三刀的吧?”刘闲又道:“想打听一个人,尤其是这下九流的人,未必便一定要找他。” “那还能找谁?”关玄衣问道。 “重点不在于人,而在于地方。”刘闲微微一笑:“赌馆,妓院,这两处地方从来都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若是有钱,烟雨楼岂不更是一个好去处?不过。。。” “不过什么?”关玄衣急道。 “不过在下觉得,咱们聚在一处不是一件好事,太过显眼,而且。。。若是那周三刀去而复返,李家宅子不留个人还是有些疏漏。”刘闲拱手道:“若是徐兄放心在下,二位便去李家宅子稍等,这打听消息的事交给在下去办便是。” “不必。”徐千山看看身后如同木头人一样的黄豆:“我回李家宅子,玄衣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嗯。。。如此也好,毕竟在下不通武事。”刘闲点头赞成。 于是三人便分道扬镖。 有趣的事,没有任何的犹豫,那黄豆也跟着徐千山一路。 “原来是要跟着我吗?”徐千山皱眉,心中暗叫不好。 对这地堂的和尚,他自知自己兄弟俩都有见不得光的地方。关玄衣非地堂之人,却修得地堂金身绝学,而自己虽然不会那些佛家手段,但左眼中的那个元辰神煞。。。 “按理说他要是为了这元辰神煞而来,那必然是得了消息,可他为何不直接出手而只是跟着我呢?是他不能确定,还是。。。” 。。。。。。 徐千山和黄豆回到李家宅子的时候,刘闲领着关玄衣也到了金山赌坊。 酒色财气,人生快乐事十有八九都在此中。 发财是所有人的梦想,而赌则是实现这一梦想的捷径,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富贵赌坊里即便是这大白天的也是一副人山人海的景象,摩肩接踵,一个个都红了眼睛。 赌桌上正忙着大杀四方,如何有人会理财别人的问话? “这里边儿可有门道儿的。”面对关玄衣的疑惑,刘闲冷然一笑,随便找了一张赌骰子的桌子坐下,二两银子的一锭元宝随手押在了豹子上。 三个骰子摇晃,出豹子赢得是最大的,通杀,但概率也是最小的。 骰盅揭开,一二四,七点小。 二两银子被庄家随手拿木勾收去,刘闲不以为意,又掏出了两锭银子,还是押豹子。 这把是大,刘闲还是输了。 刘闲不动声色,继续掏银子,押豹子,每次都是翻倍。 赌坊间何曾有过这样的玩法? 渐渐地,随着刘闲大把的银子掏出来,输过去,赌徒们渐渐地围了过来。 “嗯。。。没碎银子了,还好有银票。”刘闲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三百两押上去:“摇吧?” “额。。。。”这桌的庄家只是个年轻人,看面相有几分小聪明,此时也有些忐忑起来。他虽然出师不久,但手上还是有活计的。盅里这回是小,一一二。可他有点儿吃不准这年轻公子的主意,这个赌法,分明就是来送钱的啊? “开啊?”刘闲笑着催促道。 “开!开!开!” “开!” 一众赌徒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大叫。 骰盅揭开,果然是四点。 刘闲从怀里又掏出银票,六张,六百两,这回庄家却有点儿不敢收了。 正犹豫间,后边传来一阵爽朗大笑,一身着富贵的中年男子走到了庄家身边:“公子如是豪富,何以在这小台面上消磨,不妨二楼雅间玩耍一番?” “掌柜的?”刘闲笑问道。 中年男人点头回道:“小人赵万富,公子如何称呼?” “刘闲。”刘闲报了名号,轻声道:“实不相瞒,在下来这里是来找赵掌柜的问点儿事儿,小事儿。先前的那些银子便当是送与贵坊的。。。。定钱。” “定钱?两千多两银子的定钱?公子要问的恐怕不是什么小事吧?”赵万富的脸冷了下来。 “一句话的事儿,对掌柜的来说自然不会是大事。”刘闲伸手往怀里一探,厚厚的一沓子银票拿出来拍在桌上:“没数,大概两万多两银子,掌柜的玩一把如何?” “公子想怎么玩?” “简单点儿,比大小。”刘闲手中的书往掌心一拍:“若在下赢了,掌柜的输在下三个问题。反之,若在下输了,两万两银子便归掌柜的了。” 听了刘闲的要求,赵万富犹豫了一下,有心拒绝,却是骑虎难下。开赌坊的规矩:拒不得。 客人拿钱来了,赌坊若是不应,那牌子就算是倒了。 “好,小人答应了。”赵万富抬手鼓掌三声。 片刻,幽香弥散,莲足轻踏。 寻香望去,一妖艳女子身着东瀛和服走下楼来。 “这是我这富贵赌坊中的第一赌师,来自东瀛的灵子小姐。公子若是能赢得了她,那公子便是想要我这赌坊在下也是无话可说。” 灵子微微颔首,纵身一跃跳到赌桌上,双膝跪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谁先摇?”刘闲问道。 “都是公子你摇。”赵万富解释道:“公子摇两盅,一盅归我,一盅自留。大小输赢也是公子来定。这叫富贵自取,生死无怨。” 关玄衣在一旁不由疑惑道:“那她是做什么的?”伸手指向那个东瀛的女人。 “公子不需要知道。”灵子抬手按在身旁的骰盅上,轻轻一推,骰盅滑过桌面来到刘闲的面前:“请。” “那咱们就比谁的点数小吧。”刘闲拿起骰盅顺手在桌上一抄,将三颗骰子抄在盅里。随便晃了两下便往桌上一拍:“这盅,是你们的。”刘闲说着,揭开骰盅:一一一,三点,豹子。 围观的赌徒一片哗然,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则扼腕惊叹,还有那没数的以为刘闲是什么顶尖高手,不然如何随手一摇便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好奇他为何要将这最小的点数给对方。 关玄衣在一旁却皱了眉头,他虽然没有什么透视的能耐,也听不出点数,但他却听出在刘闲将骰盅拍下时,那东瀛女子轻轻在桌上拍了一下,而这一拍之间,盅里的点数变了! 他将这些附在刘闲耳边轻轻说了,刘闲微微一笑,回道:“不妨事。” “公子。。。还赌吗?”赵万富得意道:“我们开买卖的也是交朋友的。公子该是个富贵人,若此时收手,小人便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如何?” “不必。”刘闲摆摆手:“不过这一次我要我的朋友来替我摇,可以吗?” “可以。”赵万富点头:“不过有言在先,公子若是也摇出三点那可是算我们庄家胜?” “我来?”关玄衣惊了:“我不会啊?” “没事,你只要。。。”刘闲低声嘀咕了两句。 “哦哦,那简单。”关玄衣点点头,替下刘闲的位置。 刘闲说话的声音极低,可赵万富也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有那些见多识广的老赌徒也门清。 江湖上总有些仗着会点儿功夫来“化缘”,也是差不多的套路,无非就是将骰子震碎罢了。 赵万富早年间在这上边儿吃过亏,打那以后,富贵赌坊的骰子就换了材料,乃是大价钱从昆仑山开出来的金刚玉,再坚硬不过。不能说震不碎,只是有这本事的人不会缺银子,更不会来赌坊套银子。 可惜。。。 他们眼前的是关玄衣。 只见他一根手指轻轻在骰盅上一点,随后离手:“好了。” “这盅是我们的。”刘闲伸手去揭骰盅。电光火石之间,灵子又伸手在桌上拍了一下,这次关玄衣早有准备,同样一掌落下,掌力对冲,微风骤起。 骰盅揭开:两颗骰子粉碎如沫,唯余一颗,一点。 “掌柜的,可是本公子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六扇门 “缉凶厂、鱼龙卫、六扇门、御林军、巡天馆。这天下不管是个什么样子,东边儿出了老鼠,西边儿闹了耗子,只要这五个地方不乱,皇上就还是皇上,诚王。。。也只能是个诚王。如今皇上年迈,这人老了,想法就会多。胡思乱想的,好事儿、坏事儿,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砸到了咱们这些下人的头上。” “那个事儿。。。不管过去多少年,皇上不会善罢甘休,诚王也肯定会动心思,来保自己这最后一段登天路。两边儿下棋,咱们这些个做棋子的就得有做棋子的觉悟。陆斩到了那个时候到底会怎么做,谁也不知道,至于缉凶厂。。。有咱家给皇上看着,那绝对是皇上看谁,咱家便领着孩儿们咬谁。。。御林军和巡天馆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也翻不了天,最后就只剩下你铁布衣的六扇门了。” 朝歌,凤栖楼 这京中最是豪贵的酒楼上,在那助兴的歌舞女妓退下去后,酒过三巡,一身大红绯袍的白面老者对着对面身形枯瘦的中年男子举杯叙话,言语间颇多劝解警告之意。 “你老子铁天横奉陛下之名立了六扇门,十八年前战死在北疆之后,陛下感念其忠心,将这六扇门交到了你的手里。实话说,咱家眼里,你老子的本事你学了个七八,但你老子的忠心。。。咱家却没看到多少。” 铁布衣站起身来,躬身敬酒:“还请公公在陛下面前为布衣美言。” “你看,给咱家一个宫里人低头,你老子就干不出这种事儿来。”待铁布衣把酒饮尽,刘芝麻摆手示意其落座,微笑道:“你没有你老子那股狂劲儿,倒有几分那帮子大头巾的算计,这一点皇上不是很喜欢。。。” “公公!”铁布衣大急,慌张再起身欲要辩白。 “坐下,坐下。急什么,总要听咱家把话说完不是?”刘芝麻故作不满的摇摇头,顿了顿,又接着道:“其实心里多点儿算计也未尝不好,只要能把帐算明白些。” “你看,咱家今天来给你说了一通,你也该听明白了,除了陆斩那边儿当年因为一点儿误会而被皇上迁怒,如今心里有些动摇外,其他几个地方,就差你了。” 刘芝麻拿起桌上的筷子,在面前的西湖醋鱼中夹起一块鱼肉,放到铁布衣的盘中:“忠不忠的不在怎么说,而要看你怎么做。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咱家知道,但越是懂事儿的孩子,就越该知道,不要挡路,尤其。。。不能挡皇上的路,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铁布衣用筷子夹起那块儿鱼肉来,却没往嘴里送。微微抬头,思考了半天,忽然开口问道:“公公今日与布衣叙话,可是为了阳泉城刚报上来的那一家三口的灭门案?” “聪明。”刘芝麻抚掌而笑。 前文曾说过,燕太祖武破天曾与世外四派立下盟约:江湖之事了于江湖。 可世外四派立于世外,却总脱不了这万丈红尘。宗派延续靠的是人,人总是还要从这芸芸众生里边出。而在这其中,百姓们有所伤亡总也是难免,尤其是鬼舍那帮炼尸拘魂的家伙。 对于此类事,燕太祖武破天当年想出的办法,除了让四派互为制约,他又以大内武库为基,朝廷供奉为饵,成立巡天馆。招揽天下奇人,以及四派中的高手,培育种苗,为皇室所用。十八年前的巫蛊案,为武通玄治疗之人便是出自这巡天馆,眼前的刘芝麻,也是巡天馆的出身。 简而言之,一旦各地发生大案,大恶之行,便有巡天馆供奉出手。 这样的想法与设定至少方向上没有错,可问题却是力有不逮。 大燕朝江山万里,几乎每天,总会有那么十几,甚至几十件地方衙门根本办不了的案子上来,而巡天馆的供奉人手有限,供奉们又自持身份,不愿为那么一条两条的草民的性命奔波,耽误自己的修行,于是,隆武皇帝便在早年又立下了六扇门,用以应付那些供奉眼中的“小事”。 阳泉城中的那处民宅,阴黑云杀了一家三口,施法与鬼舍舍主相见。如今那一家三口消失了,可衙门通过现场的一些蛛丝马迹,好吧,也不能说蛛丝马迹,那大量的污血,一地的碎肉,一般人是肯定干不出来的,于是便上报了,报到了六扇门,铁布衣这里。 东厂也收到了消息,于是便有了今天二人凤栖楼上这一会。 “公公需要布衣如何去做?”铁布衣问道。 “不不不,不是咱家需要你如何去做,而是皇上。”刘芝麻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笑道:“这个案子不用查,咱家可以告诉你,是鬼舍做的。里边儿的门道很多,也牵涉到了连皇上都要有所顾忌的人。” “那。。。” “凶手到底是谁你不用管,但你要派一个稍微机灵些的人,然后。。。”刘芝麻压低了声音,阴测测的诉说了一番。 “这。。。”听了刘芝麻的话,铁布衣忽然犹豫了:“公公,栽赃陷害这样的事。。。” “怎么能叫栽赃陷害呢?布衣,你可说错了。”刘芝麻不满的皱了下眉头:“你说是这大燕律法大,还是皇上大?律法是皇上用来管这江山的,皇上说他们有罪,他们就是有罪。你听皇上的话,才是对的。” 刘芝麻手指轻轻的在桌上点了点,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幽幽道:“鱼肉也夹了半天了,都有些凉了,还是赶紧吃了吧,你不吃。。。难道还要咱家喂你不成?” 片刻的沉默过后,铁布衣缓缓将鱼肉放进了口中,咽了下去:“布衣明白了。” “乖~” 。。。。。。 从武浮萍被周三刀那天掳走的那天起,时间匆匆过去了三天。 有了这三天的时间,阳泉城的游戏中又多了六扇门这个棋子。而我们的主角们,在这三天里却什么也没有做。 每日里,关玄衣早早地出门上街买上一天的吃食回来,三加一个人便在李家的宅子里闷上一天。所谓的三,指的自然是徐千山,关玄衣,和刘闲,待在屋子里;而那个一,指的自然是整日在院里梧桐下打坐念经的黄豆。 武浮萍难道就不管了吗? 自然不是,只是他们的心中有顾忌,他们需要一个万全的办法。 一切还要从刘闲与赵万富那三个问题说起。 刘闲的三个问题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直接了当: 周三刀是何人? 周三刀背后的靠山是谁? 吴天风的死与谁有关? 赵万富倒也算是信守承诺,一五一十的答了:周三刀是阳泉本地的一个地痞头子,平日多在秦淮河上的春华坊流连。手下养了二三十号人,敢打不要命,心狠手辣。 用上了如此的形容,这周三刀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人。手里沾着不少人命,但官府却从不办他,只因为他做事从不为自己做,而是为了阳泉城里的那些大人物。 每当那些大人物们想要做些见不得光,而自己又不方便或者没办法出手的时候,便要找上这周三刀了。官府想办他,大人物们用的顺手,自然就要保他。 如此说来,这周三刀倒是与佣师有几分相似。 周三刀背后的靠山实在太多,太多,不过最大的靠山,也是找他办事最多,用的最顺手的人,莫过于义勇伯。义勇伯与诚王有些关系,但诚王谦谦君子,周三刀与诚王是不是也有关系就谁也说不上来了。 至于吴天风的死? 赵万富没有给出答案,但却拿出了两万两银票送与刘闲:“我只是个开赌场的,有点儿钱而已。但比那些专吃这口饭的可比不了。我确实在漕帮里得了点儿消息,不知真假,但我也不能说。你们收下这两万两银子,不然就弄死我,总之我什么也不会说。” 最终,刘闲收下了这两万两银子,与关玄衣一道走了。他不缺这两万两银子,但收了,两边儿的买卖就算是了账,不收,那就是仇了。 其实不说,本就是说。他连义勇伯都能说几句,阳泉城里他不敢置词的还有谁? 至此,事情基本可以肯定,真正下手掳走武浮萍的人,就是义勇伯,只是假托的周三刀的手而已。 想要救武浮萍,绕不开义勇伯,而这也是如今最大的难题,也是徐千山最大的疑惑。 当初那个晚上,看义勇伯与诚王的关系,他不可能不认识武浮萍,如果认识,他怎么敢下手呢? 这里却是一个极巧地误会了。武浮萍最后的下落,诚王对所有人的解释是:韶华郡主被鬼舍邪修掳走了,最后又为天门高人所救,收入门墙。 所有人中自然也是包括了义勇伯。 所以周三刀,义勇伯,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从李家宅子绑走的这个女子就是当今韶华郡主,武浮萍。 “郡主不会有事,在摆平义勇伯之前,我们也没法救她,救了也是白救。否则若他恼羞成怒,徐兄和关兄的身份,可抗不下来。具在下猜测,郡主应该不会受到伤害,至少在皇上或者诚王有另外的子嗣之前,郡主绝对不会有事,诚王也不会答应。”见徐千山欲要开口否认,刘闲摆手抢先道:“徐兄便不要瞒我了,刘闲虽愚钝,但也看的出忘忧小姐的气质高贵,行止间更透露天家风范,心中早有怀疑。尤其之前徐兄情急之下喊得那声‘郡主’。。。呵,徐兄还要瞒我吗?虽然不知道郡主为何会与你们在一起,但放心,在下不会到处乱说的。” 于是乎,一切的问题最后落在了如何搞定义勇伯上面,又因着刘闲的一番分析,时间过去了五天,来到了此刻。 “我有一个办法。”徐千山沉声道:“义勇伯若是死了,周三刀没了靠山,是不是就什么问题都没了?” “山哥。。。你。。。开玩笑的吧?”关玄衣疑惑道:“先不说能不能。刺杀朝廷勋贵,就算救出了郡主,咱们最后。。。” “不,不是刺杀,我有个办法能让他悄无声息的消失。”徐千山眯着眼睛,寒光凛冽,杀气森森:“谁也查不出来。” 刘闲来了兴趣:“哦?愿闻徐兄高招。” “钉头七箭书。”徐千山一字一顿,似乎下了大决心。 “啊!”关玄衣惊呼:“山哥,你可想好了?” “嗯,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徐千山点点头:“三天了,不能再等了。你们要是有别的办法就赶紧说,没有,就按我的办法来。” “钉头七箭书?”刘闲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想要翻书,手微微一抬,却又赶紧放下。 莫问曾说过,所谓钉头七箭书乃是上古之时一门大神通,千里外取人性命而神鬼不知。传闻若是有金仙亲笔书就的钉头书,那便是杀神弑佛也不在话下。 徐千山自然没有金仙所书的钉头书,但义勇伯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只是唯一的问题,就是施术拜书之人在施法期间不能身体不能受到任何触碰,否则便是走火入魔,灰飞烟灭的下场。 “想好了,”徐千山点头:“旁的我倒是不怕,义勇伯自己都未必能察觉,只是有一个人。。。”目光看向门外:“玄衣。。。你能拦得住他吗?” 黄豆在树下似乎已沉浸于佛法之中,不闻不问,不动不觉。他是没听到,还是听不到? “我去试试。”关玄衣抿了抿嘴唇,起身向院内走去。 “关施主。” 三步之遥,关玄衣已经抬起了手,却见黄豆忽然睁开了眼睛,开口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关施主与徐施主并非小僧敌手,不必试探了。不过小僧也曾说过,小僧做事自有分寸,二位只管自便,小僧不会打扰。” 说着话,探指在身前的地面上写了一个“佛”字。 关玄衣看着黄豆写的那字,半晌,转身又进了屋。 一字见功,单以佛性领悟,关玄衣自衬不如这小和尚,而佛地寺金身修为高低又与佛法心性相关,自己。。。恐怕真的不如他。 不过也未尝全是坏事,毕竟如此佛性,他既说了“自便”,那该是不会干扰他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父女长谈 钉头七箭书 以荒坟枯草扎一草人,怨冢为最。黄符纸书其名置于其上。草人头顶一盏灯,脚下一盏灯。另布七星阵困草人于七杀星位。 每日子夜正午于草人面前焚化符文,口念咒语。连拜七日。第八日正午,草人与宿主身魂合一,一损具损,一亡皆亡。 “太冒险了。”在刘闲简单了了解了这所谓的“钉头七箭书”的法术后如是道:“七日的时间,时间太长,变数太大。并不只是门外那小和尚,其他的人呢?诚王呢?只要有一个人怀疑,只要有一个人动了手,关兄弟一人在此恐怕实难应付。” 关玄衣问道“我们是救他女儿。诚王他。。。不会拦我们吧?” “非是如此。”刘闲摇头:“诚王在这整件事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谁也不知道。韶华郡主,若诚王有心要救,根本轮不到我们出手,若他不像救,那就是别有算计,我们贸然出手。。。”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等着吗?”徐千山双目赤红,脸色却苍白的厉害,这几天他确实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 “李九。”刘闲抿着嘴唇,半晌言道:“他是吴天风的小舅子。那赵万富宁可给两万两银子也不愿意吐露半点儿风声说明吴天风的死必然是有些关联,最起码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暴毙’。私以为应该从此处下手。吴天风死了,李九作为近人,必然知道什么。只要撬开他的嘴,那一切就好办了。” “没那么麻烦。”关玄衣眼睛一亮,看向徐千山:“山哥,没出头七,咱们直接让吴天风开口不就行了?” “哦?”没等徐千山说话,刘闲先来了兴致:“难道徐兄弟学得上古唤魂通灵之法?哦,在下只是听二位所说,自己瞎猜的而已。” 徐千山沉默了一下,没有追问,知道问也问不出来:“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此事宜早不宜迟。今晚咱们就去吴天风宅子。有所得自然最好,若是无所得。。。那七日后便是义勇伯丧命之时!” “唉。”梧桐树下,悠悠一声轻叹。 是夜,鹊啼蝉鸣,云密露浓。 吴天风的灵堂,一个美妇人披麻戴孝,手里拿着一沓子黄麻纸钱一张张往火盆里送去。双颊带着泪,嘴里边呜呜咽咽的哭,十几个下人们在周遭陪着,而李九跪在这美妇的对面,低着头,不言不语。 “滋~滋滋” 电光一闪而过,灵堂中的下人们都昏倒在地,只有那李九和美妇还清醒着。美妇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李九却先站了起来,吼道:“你还要怎样!”跪的久了腿脚发麻,倏然起身险些栽倒在地。 “嗯。。。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徐千山迈步从夜色中走进灵堂:“李九。。。九哥?跟小弟说说呗?我这大哥到底怎么死的?” “是你们俩?”李九目光扫过徐千山和关玄衣,别过脑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九。。。” “姐,放心,有我。”李九冲着姐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到后边儿避避。 徐千山看了,没有阻拦,只冷声道:“你姐夫死了,你姐姐虽然悲切却没怪你,看来你也是有什么苦衷。这样,我也不为难你,我要招吴天风的魂来自己问,你在一旁看着就好。” “你敢!”李九怒道:“我姐夫已经去了,你还要怎样,当我漕帮弟兄都是摆设不成!” “不是摆设,但我还真不怕。”徐千山冷哼一声:“李九,我这话可不是问你,只是告诉你一声罢了。” 关玄衣走到李九身侧,抬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我和你在一旁看着,我们不想为难你。” “你!”李九欲挣脱,可肩上一股子柔劲儿让他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大哥,小弟来看你了,可能顺便还帮你报个仇。”徐千山在灵案前拿起三炷香点了,插在香炉里,躬身三拜。 他与吴天风这段兄弟之宜中,十中有七八分的假,但到底还有两三分的真。更何况如今对方因着自己而死,徐千山心中总是不好过的。 头七未过,吴天风又只是一个凡人,起魂施法的过程也相对简单了许多。 一柄桃木剑,三道黄符,徐千山在在堂中掐诀做法。 “四方灵神,城隍接引,无常将至,今吾敕令。” 一股旋风无中生有,在堂中拂过,吹灭了案上的白烛。 一抹绿影自棺里吴天风的百汇处悠悠而起,隐隐有呜咽声不绝于耳。 待那似雾似幻的绿影凝实,桃木剑在吴天风的头顶虚斩而过,三道黄符一张附在吴天风头顶,一张打进绿影之中,最后一张贴在了自己的天庭。 “姐。。。唔。。。”李九要喊,却被关玄衣制住。 “大哥,小弟来看你了。”徐千山看着绿影,说道:“你有什么相对小弟说的吗?” 良久,灵案上,一个大红多汁的桃子从供桌上滚落在地,一声叹息。 “桃(逃)。。。吗?” 一刻钟之后,徐千山和关玄衣便从吴天风的宅子里又出来了,吴天风最后果然什么也没说,李九也是一样。 诚然,他们可以用些激烈的手段,但。。。还是算了。 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香烛纸马,道袍蒲团,准备了一切应用之物之后两人便又回了。 势在必行。 。。。。。。 一连三日,徐千山身披八卦锦煌袍,闭门不出,每日里于草人身前打坐诵咒。关玄衣守在门口面向着院门,除了每日刘闲带饭回来时胡乱的吃几口,也是一般的模样。 “这么说。。。这几日,他们除了买了件道袍,其他的什么也没做?”听闻李管家如是回复,诚王来了兴趣:“这是准备做什么呢?” “该是在做什么法术,只是门窗关着,老奴实在看不清楚。王爷,可须老奴去试探一番?”李管家问道。 “试?怎么试?”诚王接过下人递来的参茶漱了漱口,旋即吐掉:“佛地寺的小和尚在那院子里守着,小心弄巧成拙。” “他?”李管家疑惑道:“王爷。。。他不过是一个。。。” “不过?不过什么?”诚王冷哼一声:“他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说不定。。。他便是佛地寺当代的佛子。” “佛子?”李管家对这个称呼很是陌生而诚王没有过多细说,只转头又问道:“浮萍呢?” 李忠答道:“周三刀把郡主殿下安排在了义勇伯府临巷的一个宅院里,老奴一直看着,没有差错。” “义勇伯可去看过她没有?” “未曾。”李忠摇头:“义勇伯最近借着莲花的事儿收了些女人,如今功夫全花在女人的肚皮上了。” “废物就是废物,做不成大事。”诚王嘴角扯动了一下,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一会儿本王要去见见她。” “是。” 过午不眠。 从健康的角度来说,中午的时候睡上一小会儿是有好处的,能让人的精力更加充沛。可如果睡得太多,又变成了一桩坏事。 一觉起来,天色开始昏暗,黑白之间,身体与精神的过度疲惫,面对着这空荡荡的房间,突然间的孤独和寂寥涌上心头。 这是清晨还是黄昏? 自己是从睡梦中苏醒还是在梦中的又一个世界? 这种茫然的感觉无疑是对身心的一种鞭笞。 “果然,换了一个环境,人是会变得。” “你怎么来了?” “孤想来,便来了。这天下,只要孤想,便没有去不了的地方,也没有人拦得住孤。更何况,孤王虽是这天下未来的主宰,但也是你的父王。作为一个父亲,来看看自己的女儿,有什么不对?还需要什么理由?” 武浮萍咬了咬嘴唇,指着门外:“出去。” “呵,胆子还真是大了不少,以前你可是不敢和孤这般说话的。”诚王在角落的椅子上一抖衣摆,坐下,挥手示意李管家出去。 李管家默然的出门,在门外将门关上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便只剩下了那扇小窗中间的一丝缝隙,不多的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并不能为这小屋带来多少的光明。 武浮萍坐在床上,双手抱膝,抿着唇,冷冷的看着角落那张凳子,以及凳子上的人影。诚王双手放在膝盖上,淡然的与她对视。 两人其实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表情,充其量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而已,不过他们好像都不在意,也没有掌灯的意思。 时间在这屋中凝固,有些闷热,又因为两人的目光而清冷。 当屋外第一声虫鸣滋长的时候,诚王先开了口。 “最是无情帝王家。孤。。。我知道你恨我,其实我也恨我自己,说到底,应该是我欠了你的。”似乎回忆起了一段不堪的往事,诚王的声音竟有了一丝颤抖,刹那隐去:“今天我来见你,其实并不想与你分说,辩解什么。你是他的弟子,我杀了他,你更加不会信我。” “那你还来做什么?”武浮萍冷冷道。 “孤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插言。”诚王该是皱了眉头,语气又冷了下来:“孤来看你,因为接下来,可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你了。不管你承不承认,在这阳泉城里,在孤得眼皮子底下,你是安全的。” 安全吗? 武浮萍心下冷笑,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还想要把自己的身子交给鬼舍的一个老怪物,都忘了? 心冷,所以她没有反驳。 诚王接着道:“离了这阳泉城,天底下想要杀你的人很多,想要抓了你再威胁孤的人更多,孤保不住你,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 那个刘闲,他的身份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你也不需要知道,只是有孤在,他不敢害你。 那个徐千山和关玄衣,呵,他们的身份已经不是‘复杂’两个字能说明白的了,你要记住,不可与他们走的太近,尤其,不能有男女之情,不然。。。必遭天谴。” “哼。”武浮萍别过头去。 “你不信?”诚王眯了眼睛,无声的苦笑:“你不信,那孤换一个说法吧。不管他们中的谁,只要与你有越距之行,孤便杀了他。”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武浮萍豁然而起,声音凄厉,面目狰狞。 这是自己的女儿第一次露出如此愤怒的一面,对自己用如此不恭的态度对峙,诚王不由一愣,但接下来的一番连珠炮倒是让他来了兴致。 “从小到大,小到一只兔子,大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与我走的近些,你都要杀掉。你是什么东西!你是王爷,你是我爹?你配不配当王爷我不知道,可你不配当我爹!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般折磨我!你说啊!你说啊!” 目光微转,武浮萍拿起桌上一个瓷碗摔破在地。随后捡起一个瓷片逼着自己的颈侧:“你想要我的命吗?你说啊!你说一声,我就把这血,这肉,全都还你!你说啊!!!” “放下,很危险的,别伤到自己。”诚王站起身,抬手一指,只见一道乌光一闪而过。绵柔的劲力激射而出,将武浮萍手上的瓷片打成粉末飘散:“有些事是孤做的,孤不会否认;有些事情不是孤做的,孤也不会去解释,至少此刻的你还不配听。未来这江山万里是孤的,但在孤之后,或许便会落在你的手上。一个前无古人的女皇帝该是一个什么样子?孤是你的父王,但也将是这天下万民的吾皇万岁,你如果要怨,就怨这老天爷让你投错了胎吧。” 话至此,诚王的目光俞渐深邃莫名起来:“孤今日本不该来见你,更不该和你说这么多的话,但来都来了,说也都说了,听不听在你而不在孤。不过你最好记住,孤说过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 诚王转身,出门前忽又从怀中掏出一物挂在门上,开口道:“这个符。。。没什么用,但好歹是你娘的东西,你留着吧,算是个念想。当然,你要扔了也无所谓,随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从文 从恶 有些事情不该做,也不能做。但当人真的站在了岔路口,往往能走的路只有一条。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不管路上要面对何种样的洪水猛兽,都不得不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也就是所谓的虽千万人吾往矣,也就是所谓的逼上梁山。 一拜 二拜 三拜 白烛摇曳,蒲团上徐千山盘腿而坐,十指掐诀在胸前,双目似睁未睁,双唇颤动间恶毒的巫咒盈盈不绝。 钉头七箭书 拜义勇伯三魂七魄 今日是第三日。 关玄衣盘腿坐在门口,两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梧桐树下的黄豆,一脸的戒备。 此时知道屋中之事的人合共有四,刘闲却不在此处。没办法,人生在世总离不开衣食住行,尤其是这个“食”字,那真是比天还大。 黄豆的怀里也不知揣了几个馒头干饼,每天清晨时分掏出来吃一口,再喝些头顶叶片上的露水便作罢,面色依然红润光泽,不见丝毫的疲倦,也不知是练得什么功夫。 可徐千山和关玄衣就不行了,两人可以少食,但不能不食。可偏偏徐千山离不得屋子,而关玄衣又要护他周全,更是脱不了身,所以这买吃食的事儿就落在了刘闲的身上。毕竟他不懂武道玄法,饭量和常人无差,怎么都得出去。 “你看好徐兄弟就好,其他的琐事交给在下就是了。”这话是刘闲对关玄衣说的,说的时候信誓旦旦,可问题却恰恰也出在了他的身上。 “刘公子,王爷有请,你是想自己走,还是想老夫将你打昏了再抬过去?”李忠指着身后不远的蓝布小轿,说道。 “我。。。自己走便是。”刘闲点点头,笑道:“还请李管家头前带路。” 此地离诚王府并不算太远,三条街。两人又是加紧走的,所以大概也就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在诚王府一间偏房中,刘闲见到了诚王。 “草民刘闲,叩见王爷千岁。” “起来吧。”诚王轻描淡写的拂袖,笑道:“你虽只是个草民,可毕竟是刘芝麻的义子,孤也要给你几分薄面,便坐着说话吧。” “谢王爷。”刘闲起身在一旁落座。 “好歹也是京城四公子中以智谋见长的一个,猜猜本王召你来所为何事?” 听得诚王问话,刘闲想了想,微笑道:“刘闲来到这阳泉城中也非一日,王爷视而不见。原以为是要与我东厂各行其路,却不想。。。”略一顿挫,刘闲摇头:“王爷想问什么,刘闲已知,却恕刘闲不能作答。” “哦?不怕死吗?”诚王玩味道。 “怕,但没办法,而且在下没有活够,自觉还能挣扎一番。”刘闲握着书卷的手暗暗用力,指尖微白,看来内心也并非如面上一般平静。 “呵。”诚王冷笑一声:“皇兄还真是抬爱你,竟舍得把圣人遗篇给你。看了多久了?” “十年。”刘闲答道。 “传闻李祖闭关二十年,一朝得道,紫气八百里,得享天地正果,传下一书,说遍天地至理,大道三千;孔圣得此书遗篇,悟道五十载开创儒教,立万民之心。宫中这本算是遗篇中的遗篇,你如今看了十年,便觉得孤杀不了你,是不是有些太狂妄了?” “并非狂妄,实属无奈。王爷要杀刘闲,刘闲活不得。”刘闲鬓角有冷汗滑落,面色渐渐苍白:“只是蝼蚁尚且偷生,况乎人?” 两人一言一语只间,李忠已默然走到了刘闲的身后站定,一手微微抬起,虚按在刘闲的头顶。周遭的空气渐渐凝固。 “好了,孤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与你打哑谜。还是直说了吧。”诚王笑了笑:“徐千山在屋中到底在做些什么?” “恕刘闲。。。” “想好了,你不说,孤便杀了你。”这不是玩笑话,李忠的手落在了刘闲的头上,劲气一催便能取其性命。戏做得,杀气却做不得假。 “钉头。。。七箭书”冷冷的目光中,求死的话到最后还是没有出口。 。。。。。。 “哈~~~~” 甚是悠长的一个哈欠,义勇伯从床上支楞着坐起身来,身旁的女人仍在睡梦之中,脸上泪痕未干,眼角带着些淤青,嘴角更有丝丝血迹。 “吃了药还这么烈性,费老子的事儿。”义勇伯往地上啐了一口,拍手道:“来人。” 门外进来几个婢女丫鬟,手里捧着铜盆瓷盏跪在近前。 “呃!”义勇伯站起身来想再伸个懒腰,却猛然间觉得身上一阵阵的乏力,眼前明暗交替带着金星,晃了一晃好悬没栽倒。 “伯爷!”大丫鬟赶紧起身搀扶。 “滚!”义勇伯伸手一推,晃了晃脑袋:“最近这是怎么了,这么虚的慌呢?” “虚”这个字儿应该是汉语中独有的了,他和乏c累不同,是一种长时间的身体的感觉。这两三天,义勇伯总觉得身子说不上来的不舒服,脑子也时醒时不醒的。说是困倦吧,像,但应该不是,毕竟他一天天锦衣玉食,吃得饱睡得好,怎么会困倦? 昨天白天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对,也找了大夫看了看,结果却什么也没瞧出来,气得他把那大夫也打了一顿。 一口参汤下肚,脸上的苍白之色依旧。一旁的大丫鬟小心问问道:“伯爷,早膳已经备好,可现在用吗?” “我。。。嗯。。。”义勇伯犹豫了下,肚子里微微一疼:“算了,再睡会儿。”挥手一记手刀狠狠砍在床上那女人的哽嗓咽喉,义勇伯冷笑了一声,向着屋子角落屏风处而去:“床上收拾一下。” “是。”一条性命就这么在眼前没了,地上的几个丫鬟脸色如常,好像有点儿司空见惯的意思。其中一个小丫鬟起身过去伺候义勇伯出恭,剩下的被大丫鬟指挥着搬尸体,换被褥,铺床。 一刻钟的功夫,一切都利落了,义勇伯重新在床上躺下,脸色又白了几分的样子:“都下去吧,把门关上。” 屋里只剩下义勇伯一个人了,他想睡,却又睡不着。 人都说人在死前会有预兆,脑海中时常会有回忆涌现。 他相信自己正当壮年,应该还没到要死的时候,不过也不知怎么,这两天脑子里想的东西确实又多了起来。 薛从文 这是义勇伯的名字,一个颇为儒雅文秀的名字,一个就连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有些陌生的名字。 回首往日所为,他自认当得起一个“恶”字。 人性善恶之辩自古有之,至今也没有个答案。不过真要论起来,最贴近的答案大抵是一个介于黑白之间的“灰”字。 无善亦无恶,唯在一念间。 义勇伯的爵位顶在了薛从文的头上,与生俱来的便给了他一定程度上的无法无天的资本。可世上没有人生下来便是恶人,薛从文也一样。 幼时的他也曾无所谓的玩过踩蚂蚁的游戏,无从责备,因为他不知善恶。 后来他长大了一点,学了些诗书,知道了礼义廉耻,也认认真真的做过几件小小的善事,无外乎给街边的乞丐一个馒头,几钱碎银,又或者给受了欺侮穷苦人讨些公道。 那又是什么时候,他彻底的变了呢? 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目光散漫的落在床顶的帷幔上,耳边隐隐有着低不可闻的冤魂诉说。 “聒噪。”薛从文哼了一声,侧身朝向里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闪过了几张画面,画面连贯起来,穿成了一个悲伤地故事。。。。 “小伯爷,慢些,慢些,不要摔到了” “哈哈,平叔,你走快些啊~我都饿了!” “在街上不是吃了好些个小食,怎么还没饱啊?” 画面中,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在街上小跑着,身后不远处老仆气喘吁吁的跟着,不时的停下来喊几声。两人脸上都露着掩不住的笑容,看来是很开心了。 记忆中这是那年初雪刚刚过去的一个黄昏。 一路笑,一路跳,义勇伯府的大门已是在望。 “嗯?”府门口有一阵吵闹声隐约传来,再细看,有几个护卫家仆在手持棍棒驱赶着围观人群,口中喝骂不断。 透过已经渐渐稀疏的人群,地上一个脏兮兮的人。。。似乎是个女人,正跪在那里苦苦的哀求。 义勇伯府的牌匾下,石阶上,身着锦绣华服的父亲也在大声的喝骂着那地上的人,说的什么薛从文自然是听不真切,但从动作上能看出已是极不耐烦。 记忆中父亲便是个很暴躁的人,对自己好,可好在什么地方他又说不出,可若说对自己不好。。。反正。。。。他从来没有抱过自己一次。 “平叔?”年幼的薛从文迷茫的抬起头,平叔在身旁背着手,一脸的凝重,没有说话。 薛从文便又远远地继续看着。 视线中,他的父亲似乎忽然被地上的女人所说的什么激怒了,从身旁的护卫手中拿过了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棒,猛地打在了女人的头顶。 女人倒在了地上,有点点红洒在空中。 “啊?!”薛从文一声惊呼,害怕的用手捂住了眼睛,只是透过指缝,那女人在最后一刻似乎看到了远处的自己,抬着手向自己够了一下,然后便没了声息。 “唉。。。”平叔长叹了一声,手在薛从文的头上轻轻抚了两下,又叹了一声。 人群终于散去了,义勇伯转身回了府,几个家奴把地上的狼藉收拾了,未几,府门前又恢复了印象中的样子,大门紧紧地闭着,两个护卫肃立两旁,手按腰间长刀,目不斜视。 那女人。。。到底是谁? 心中一个小小的疑惑,耳边是来往行人偶尔的切切私欲。 “哎呀,太惨了,怎么能这样?” “人家的家事,哪能轮到咱们这等人议论,小心糟了祸。”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人家堂堂的伯爷,能有什么恩。” “唉。。。” 只言片语的拼凑,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不可思议的猜测。 可。。。自己是有娘亲的啊?她是大家闺秀,她在生下自己的第二年便病死了。 那天的晚饭过后,薛从文独自一人去到了他父亲的书房中试探的询问。 父亲的答案已经记不得了,他遭受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毒打,下手的自然是他的父亲。除了一身伤痕,他唯一记得的,只是他疼晕过去之前的一句:“泥腿子的命还算命吗?他们是猪,是狗,是畜生!” 人的命怎么会和畜生一样呢? 书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但接下来的几年时间,他的那个义勇伯父亲开始用言传身教向他展示了这个道理。 不论是打砸抢,不论是巧取豪夺,甚至是草菅人命。从来没有任何的恶果找上门来。 义勇伯的名头,祖宗传下来的,真的,很厉害。 忘了是什么时候,再回过神来,老义勇伯死了,他继承了义勇伯的爵位,成了新的。。。恶人。 那个死在自己眼前的女人的身份,直到今天,他还是不知道,他甚至没有再去探寻。 为什么? 或许内心里,他也害怕那个父亲不愿提及的真相吧。。。 恍恍惚惚在回忆中睡去,朦朦胧胧又在孤寂中醒来。薛从文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想知道记忆中那个被尘封的女人的身份,他想知道连父亲那般无法无天的人都三缄其口的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 或许,他已经知道了真相,他现在只是需要一个证据来打破自己的幻想。 骑马是不可能了,本也要避开外人的耳目。薛从文乘着一顶小轿,带着老管家王油和十几个家奴去往了城外的乱葬岗。 荒凉凌乱的坟茔满目皆是,家奴站在薛从文的身后不敢出声,也不知此来何为。 义勇伯推开身边老仆的搀扶,独自一人走到了一颗老槐旁的还算完整的坟包前,没有石碑,甚至连一个木头的都没有。薛从文其实一直知道那个女人最后的归所,毕竟收拾尸体的是他义勇伯府的人,只是他一直没有来看过而已。 周围地上隐约可以看到些香烛纸钱的破碎痕迹,显然是有人不实的来祭拜。 会是谁呢? 哦。。。应该是他了吧? 薛从文忽然想起,记忆中的平叔还没有死去。 坟里该只是一具枯骨而已,自己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来人。” “伯爷。”王油赶了过来。 “找个人去买一副上等的棺椁过来,再带些酒肉祭品。剩下的,给本伯把这坟挖开。”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武公子 “啊!竟然是你?” “哼!果然是你。” 此时已是子夜时分,乱葬岗之后,薛从文找到了一样东西,证实了一件事,明白了一些道理。回府的路上忽然便动了念头,想来看看那个被周三刀绑来的女人的模样,时间于是也就定格在了此刻。 “来人。”薛从文鼓掌呼道,王油自门外进来,低头道:“伯爷。” “院子里的人,都杀了,然后你再辛苦下,去把那个什么周三刀也一并结果了。” 薛从文对下人说话可从来没有过客气词儿,但今天竟然能道一声辛苦,王油不禁愣了一愣。应诺下来转身出去,又顺手将门带上,心下不由疑惑:“伯爷这是怎么了?” 眨眼的功夫,屋外不住的有闷哼和低呼声音传来,武浮萍不解,薛从文自顾自的在小桌旁落座。 桌上一豆灯火摇曳,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细看去,净是掩不住的苍白与疲倦。 “我来的时候。。。其实是想放了你的,但现在想想,可能是放不了了,呵,呵呵。”薛从文苦笑几声,一手抬到桌上杵着下巴,眼神复杂的看着武浮萍。 “你敢杀我?”武浮萍冷笑一声。 “本来是不敢的,但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敢。”薛从文呼了一口浊气,开口道:“我一个快死的人,又没有后嗣。杀了你无非就是早死几天晚死几天的区别,差不了多少。甚至就算王爷要杀我,可能都来不及动手。” “你要死了?”武浮萍皱眉,上下打量一番,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要死的人:“你得病了?受伤了?” “都没有,说不上来,只是感觉而已,我没有必要证明,自然也不需要你相信。”薛从文摇摇头:“你在这里,王爷肯定是知道的,他没接你走,也没告诉我,估计是有他的算计,我把你送回去估计他也不会收,如果打乱了他的什么算计,说不定还可能害了旁人。” “义勇伯还会在乎旁人的性命?”武浮萍嘲讽道,毕竟屋外的惨叫刚刚停下,薛从文的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呵。”薛从文笑了笑,没有接茬,自顾自的又说道:“送你是送不回去了,又不能放你,那就只能把你留在这儿了。外人我又实在不放心,便由本伯与你对付几日吧。”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武浮萍实在是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 “你便当我是发疯吧。”薛从文起身走到了屋外。 。。。。。。 平静的第四日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薛从文的身体愈发虚弱了下去,外表上与过往无异,但一言一行却似与古稀老人无异,一举一动之间的疲惫,梦多于醒的状态,还有那双浑浊的双眼。当着武浮萍的面,他又见了三个大夫,仍旧没有找到一个切实的因由来。 屋内一道屏风之隔,武浮萍看得到,他似乎认了。于是在清醒的时候,义勇伯卸去了自己伯爷的名头,开始以一个名为薛从文的人的身份絮絮叨叨了起来。 “我小时候其实挺可爱的,都说我聪明。” “东街记得有个卖葱饼的,味道真的不错,记得他死之前我经常让王油给我去买来吃。” “哦,嗯,我杀的,没办法,那天他的饼太咸,我又心情不好,其实我也后悔了一阵子来着。” “女人啊,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没什么意思的。只是和她们比,其他的显得更没意思一些。“ “作恶事挺有意思的啊,也没有为什么,反正。。。嗯。。。说了你也不明白,这东西,还得是你亲自来上几回才能明白的。记得还有一次。。。” 大多数时候都是薛从文自己这么悠悠的说,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说不上忏悔,只是倾诉而已,好像是憋了很久的气球,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从他的口中,武浮萍可算是长了见识,这是一种别致的恶,人则是一个别致的恶人。没有什么利害的驱动,纯粹为了作恶而作恶。武浮萍忽然有些明白了记忆中那位老师曾提到的“人性本恶”的解释:无喜无悲而随手为恶,人固有之,是为恶从心起。 李家那个小宅,梧桐树下的小僧,门口盘膝而坐的关玄衣,屋内焚香诅咒的徐千山,热浪吹走层云,生魂应唤而来。 “堂堂的东厂刘公义子,京城四公子之首刘闲,也会做这跑腿送饭的活计?传回去可得笑死个人了~” 巷子口,一个蓝衣青年靠着背后的青石墙,一手提着个小酒坛,腰间一把细长锦云唐刀,轻声调笑。听语气与刘闲当是老相识了。 刘闲迎着阳光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不过听声音已然知道对方的身份,反唇相讥道:“上命所差,不然同为京城四公子,你这六扇门的座山雕不在红楼玩女人能来这地方?”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京城六扇门总捕头铁布衣的唯一的儿子,铁飞鹰。 “这话说的,怎么就知道我不是玩腻了出来找新鲜?三个月不见,刘少不请我这老朋友好好玩玩儿?” “没那闲工夫。”刘闲将手里的油纸包提了提,歪歪头:“不过喝杯茶的功夫倒还是有的。” “得,茶就茶吧。你请。”铁飞鹰仰头将坛中最后一口酒倒进口中后随手将坛子扔在地上。又用袖子抹了把嘴:“茶可得我挑。” “随你。” 两人就近找了个还算像样的茶馆进去,叫了一壶最贵的茶后便在角落僻静处坐下。两人相对而坐,彼此都没有说话,直到小二把茶上来,铁飞鹰压低了声音当先开口:“我来抓人的。” “什么案子?抓谁” “小案子,没查,也不重要,反正我知道抓谁。” “哦?”刘闲一挑眉毛,疑道:“案子没查就知道抓谁?未卜先知?” “再猜。” “那就是栽赃嫁祸了。”刘闲思索片刻不得要领,便直截了当的问道:“小案子,还要你这六扇门总捕的公子亲自出马,看来这犯人有点儿来头?嗯。。。你来找我,难道与我有关?” “到底是十步一算的智公子,任务是我爹交代给我的,不过源头可在你东厂,是你那义父压下来的,说与你有关。。。本来没有,不过今早我在这阳泉城里晃了一圈儿,嘿,与你关系也是不小。” 听闻此言,刘闲脸色猛地沉了下来,还没说话,对面那铁飞鹰抬手道:“诶诶诶~,你先别急。我先来找你就是来探底的,到底是你东厂的事儿,你那义父说的不清不楚,我爹呢,也是糊里糊涂。我也是怕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这样,你给我透个底儿,我尽量配合你。当然了,你要是什么也不说,那就别怪我乱来了。” 刘闲低头想了想,忽然抬手打了个响指,随即又捂了下耳朵。这两个动作莫名其妙,但铁飞鹰却知道,这是东厂的封口令,意为“清场”,具体来说就是把周遭可疑的人给抹除掉,当然,一切都在暗中进行。 那边茶馆掌柜的本在伏案写帐,此时便悄然抬头,目光在茶馆的一众茶客脸上扫过,心中记下了几个名字。 那边茶小二也不动声色的拿起了笤帚,走到门口处一位茶客身旁低声道:“鱼龙卫的兄弟吧,给咱们东厂个面子,出去待会儿?” 铁飞鹰饶有兴致的将茶馆的几个小插曲看在眼中,笑道:“你们东厂插这桩子应该也废了些力气吧,就这么漏给鱼龙卫?” “值得。”刘闲哼了一声,又过得片刻,开口道:“徐千山和关玄衣?” “对头。”铁飞鹰坦然点头:“说吧,抓不抓?” “抓。”刘闲点点头:“不过你要。。。。。。” 一番窃窃私语过后,肉眼可见的,铁飞鹰的脸垮了下来,不能说是不悦,更像是。。。蛋疼? “我去,那个时候抓?你要我命啊?”铁飞鹰探身逼视着刘闲,面做凶恶:“我可是六扇门总捕的儿子,老铁家千顷地的一颗独苗,京城四公子中的武公子,后天境武道高手,天下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巴拉巴拉一大通,吐沫星子喷了刘闲一脸,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了。 “差不多得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本不知道你回来,所以私下里也做了些安排,说不定也用不着你出手。”刘闲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往后靠了靠,也不擦脸,看来是要唾面自干:“还是。。。你怕得罪诚王?放心,你是秉着上命来的,根正苗红。而且。。。黄帽子和橙帽子你总得选一顶带吧?” “谁说。。。。嗯。。。谁说我怕诚王了。”铁飞鹰心虚的左右看看,抬手比划了一个天下人都懂的手势:“我是说,我这么厉害,你得加钱!” “服了你了。”刘闲狠狠瞪了铁飞鹰一眼:“你说你爹也是,毛都长齐了,一个月就给你那么十两银子的零花,够干什么的,还有下边那几个大小捕头,拿命挣那么两个子儿,不死不发财。要不我跟义父说说把你六扇门并进东厂来得了,五千两,怎么样?” 刘闲说的自然是笑话,铁飞鹰也不往心里去:“五千两行,不过我爹那边儿。。。” “知道,跟你爹说两千两。” “成交。”铁飞鹰眯着眼乐,心情看来很是不错。也不啰嗦,起身就近找个窗户翻了出去,再一晃眼,人已没了踪迹。 桌上上好的茶此时却是凉了,谁也没有喝上一口。 。。。。。。 阳泉城里,莲花的买卖已经热落到了极致,最新的行情,有人凭着一朵“东瓶西画”换了玄武湖边一座三层的酒楼。 烈日炎,人心更炙三分。 可总有那有心人,注意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似乎那些老爷们正在暗暗地脱手? 本来就是天降横财,一个月了,京里收花的消息人人听闻,京里的人可一个也没见到。。。 认识到这一点的有心人并不多,他们也没有多说。可这些理智的思考就如当初的谣言一般开始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就这么一天的功夫,阳泉城的大街小巷,人们的脸上少了往日的笑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谁也没有多说,彼此还扮作往日发财在即的模样,但。。。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有阳泉漕帮之助也要一个月的时间造势,而谣言破灭却是十倍百倍的速度。泡沫不堪轻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诚王想做什么事,一个眼神,一句话,便已足够。 到的晚间时候,稍微有些脑子的,做事保守的,也顾不得待价而沽了,一个个把家奴也好,老婆孩子也罢,不行的就直接亲自上阵,在东西两市上寻人奉货。 价钱?小赚即可。 还有那赌徒,怀着侥幸的心理,只当一切全是耳旁风,甚至还多买了些。 当然,还有一群可怜人,他们当初倾家荡产的进了这炒莲的行当里,只等着一朝出手便能锦衣绫罗。他们对今日的那些风言风语将信将疑,可疑又怎样,现在脱手的价钱可换不回本钱,也便只能做一只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祈祷着京里的贵人们赶紧过来。 一夜过去,人们从各自的斑斓或斑驳的梦中醒来,一如往常推开了门,准备一天的生计。 “哐哐哐哐!!!!!” 一阵清脆锣响,阳泉城知府衙门口,两个差役冷着脸,见眼前聚了不少的人,也不多说,转身在墙上贴了几张告示:“都自己看吧。” 说完话,转身便进了衙门,把大门死死地关上,里边插上栓。若有人翻上墙头,便能看到,里边四五十个衙役横眉立目,或持长刀,或持水火无情棍,一个个严阵以待。 知府此时在堂上端坐,嗯。。。应该说是危坐更确切些,脸色苍白,头上刷刷的冒汗,身子瑟瑟发抖。 “师爷。。。这帮暴民不会。。。不会。。。” “没事的大人。”师爷在一旁抹着八字胡,淡定道:“凭王爷的威望,再加上那两只替罪羊,老爷不会有事。退一步讲,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懂个什么?就算有些血气,咱们还有这些衙役呢。只要见了血,他们自然就怕了。” “也。。。也是啊。”知府稍稍冷静了些,哆哆嗦嗦的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你去哪?” “哦,为策万全,小的想去后边儿拿套厚实些的衣物给老爷穿上,他们自然碰不到大人,不过就怕有哪个不知身前的抛石头,多点儿准备总是不错。” “嗯,有理。速去速去。”知府点点头,又嘱咐道:“再去后厨拿个小锅来给我顶上。” 知府如此怕死,为何不躲还要待在这堂上? 道理其实很简单,他怕,外边儿的衙役们也怕。是他许了重利,还搬出了“出事儿老爷陪你们一起死”的口号来才诳的他们卖命? 那为何不带着衙役们一起躲了? 大燕律,民反,地方官受连坐之罪,腰斩于市。 知府在这里拦住这帮百姓,事情还有余地。若是府衙空无一人,百姓无处发泄把他这府衙砸了烧了,那不反也算是反了,他可真就死定了。 衙门外,朗朗的絮念声响起:“阳泉知府衙门示:经查,阳泉城中有不法小人恶意宣称京中有贵人尚莲,意欲以此而哄抬物价,囤货居奇,疏为可恶。本府定当尽快查明此等恶人之身份,按律而制。若有人知晓其身份者可报与本府,赏银百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人命做戏 怪兽的名字叫做民意,民意大于天。 在民意面前,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有时也不得不妥协,不得不退避,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知府。 师爷想的明白,所以他去了就没有再回来,而知府没有想明白这一点,或者说想明白了也没用,只能在这公堂之上瑟瑟发抖,从孔圣人到三清道君,再到如来佛祖求了一个遍。 他肚子里一遍遍得斟酌一会儿真的与百姓对面时该说的话,诸如本府一定会尽早将奸险小人绳之以法,给大家一个交代;大家要相信朝廷,相信王爷;冲击朝廷衙门等同造反,论罪当斩。。。等等。 可事实上,即便是在血性阉割,手无寸铁的后世,老百姓将自己的一些还算不上是倾家荡产的钱财投入到名为股票,房产的怪兽的口中之后,遭遇了起伏波动,一样敢光着膀子举着条幅聚众闹事。更何况这些尤有余勇的王朝中苦苦生存的毫无未来的苦命人? 汹涌的民意轰然而至,如那衙门口的两扇大门一般砸到地上去,尘埃蒙蔽了每一个人的耳目。 哪怕你说的天花乱坠,我已一无所有,还有必要听吗? 百姓们需要的不是道理,甚至不是交代,只是一个宣泄的对象。 而这个对象,正是近在咫尺的知府衙门。 师爷此时正好从衙门的门走了出来,绕到左近,脸上带着冷笑,笑着这一帮由之而不知之的愚民。 “闹又有什么用,呵。”他笑了,但随即又幽幽一叹,自己何尝又不是一样? “本府。。。你们。。。。我。。。。” 知府一句话还没囫囵的说完,眼前便是一片不可言的乱斗。 四五十个衙役在这说大不大的堂前庭院中说少不少,但想要阻拦已无退路的疯狂的,不断涌入的百姓们却是不够看的。 刀剑对于赤手空拳的百姓看似很有威慑,可当第一抹红艳在空中洒落,这位阳泉知府也就死定了。 “啊啊啊啊!!!!” “杀!杀!” “我不活了!活不了了我也不活了!” 百姓化身成了暴民,疯狂战胜了理智。他们口中胡乱的呼喊,嘶吼,毁灭着目之所及的一切。 “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杀我。” “朝廷命官,。。。不能。。。杀我。” “命。。。不能。。。我。。。” 正六品的阳泉知府,就这么死了,活活的被打死了。 百姓的宣泄还没有结束,杀人的恶徒做过了,接下来便是贪婪的匪盗。知府衙门很大,除了房子他们拿不走,其他的都是他们的目标。不论是书房的两个瓷瓶,亦或是后衙小厨里的锅碗瓢盆,只要拿得动,他们都要。 进进出出,进进出出。 阳泉城的百姓不断地涌进这衙门里,踩踏不休,撕打不停。 城外十里,道左一亭。 “王将军,便有劳你了。”诚王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敢,末将受王爷知遇之恩,些许小事,何敢言‘劳’?”王思恩陪饮一杯。 目之所及,远处,做做营帐蔚白如雪,期间呼喝不休,刀马穿梭,陆续兵壮顶盔掼甲而出,在营前肃列成阵。 “如此,末将先行一步。”王思恩报拳一礼,随后翻身上马,踏踏而去。 刘闲手里拿着一把镶金缀玉的匕首,穿梭在阳泉城中的街头巷尾,那本从不离手的书如今却是揣在怀中,眉头紧皱,目光灼灼。 “归妹趋无望,无望,无望。。。”左手五指掐算不停,停在某个胡同的院墙外,在墙上刻了一个十字的符号,随后抬头左右看看“同仁,大有,大有,在东。”随后又向着东边小跑而去,最后在两条街外的一颗老树下停步,用匕首在树干上划刻。 昨夜他便没有回李宅,而是在这阳泉城中如此般奔走,到得此时,已是筋疲力尽,汗珠滚滚而下,可他还在坚持。 还差几个点位,阵便成了。 是的,刘闲在布阵。 他虽然不会使用武功道法,但布阵这种事正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会了不难,难了不会。 刘闲布的阵名为八门金锁阵,这阵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便是自身并无任何效用,可一旦在此阵范围之内有其他阵法运作,那这八门金锁阵便会引地气起势。将其它一切阵法作用抹杀。 “呼。”刘闲长出一口气,在玄武湖畔一块大石上刻下最后一笔,站起身来,神情终于有了些轻松的意味:“哼,你引人命怨力点龙,我便把你那画龙阵给锁了。” 日头渐渐地走上了中天,血色的闹剧终于渐渐地走向休止。 先来的人“满载而归”,可终究是少数。 后到的人搜搜捡捡,一无所得,只能愣愣的想着寻死的可能。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这一番动地之声从四面八方汇向了这阳泉城知府衙门。 甲光向日金鳞开。 再回过神来,遍地刀枪林立,弓马待发。 “所有人原地抱头跪倒,敢有妄动者,杀!” “喝!” 为首的将领马上横刀,万千儿郎齐声长啸。 这可不是衙门里那五十个刀都配不齐的衙役,而是阳泉城戍卫军,也是素有江南第一强军之名的倾山军。 短暂的错愕之后,百姓们尽皆从令跪倒,看来他们还是知道什么叫做以卵击石。 “哼!”倾山军主将王思恩一身煞气蓬勃,目露凶光。 三息过后,王思恩缓缓开口:“大燕律有十恶不赦之罪,其首为反。尔等刁民聚众冲击阳泉府衙,与谋反无异。吾为倾山军主将,有便宜行事之权,今尔等犯下此十恶大罪,按罪当斩!众将士听令!此地叛逆,杀无赦!” “末将领命!”左右副将抽刀在手:“众兄弟,与我杀!” 一声令下,万千甲士踏步向前,手中刀枪平举,杀气森森。 “将军饶命!” “将军饶命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啊!!!” “噗!” 刀砍在肉上,这声音很难形容,鲜血射向当空,伴着惨叫声落下。 有人反抗,肉拳头打在甲胄上好似玩笑一般。 有人想跑,前后左右是人,人外是兵,他们无处可去。 一时间此地如修罗地狱。 半刻钟不到,百人命丧。 “王将军且住!”忽然,一声厉喝从远处传来。 “诚王驾到~~~”有人唱喝道。 “诚王?”王思恩的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不悦神情来,抬手,身旁的亲兵让出了一条道路来,一匹高头白马踏踏而来,马上人白衣绣龙,面容俊秀,一身正气不能直视。 非是旁人,正是阳泉的主宰——诚王。 刀下余生百姓们抬头企盼又委屈的看着马上的诚王,直如在外受了欺侮的孩子见了父母一般。 诚王翻身下马,踉踉跄跄近前三步,躬身一拜道:“孤。。。来晚了。” “王爷~” “王爷救命!!!” 一语既毕,场面顿时失控,百姓无不纷纷落泪憾哭:“求王爷做主!求王爷做主啊!!!” 兵士之外,人群之中,前知府的师爷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直道佩服:“不愧是王爷,这火候掐的,恰到好处,恰到好处啊!” “怪孤近日事务繁忙,未曾察觉我阳泉百姓疾苦,制得如此大祸,孤心甚愧,孤心甚愧也!” 诚王呼喊过,转头仰视马上王思恩:“王将军,孤有一事相求!” 王思恩马上抱拳道:“不敢,王爷请吩咐!” “孤请王将军带儿郎回营安顿,此处百姓乃我燕武子民,孤自当抚之。” “不可!”王思恩挥手决绝道:“王爷,您虽贵为千岁之尊,但国有国法。不论何等事,冲击朝廷府衙,打杀朝廷命官者按谋反论处,依律当斩,地方军有便宜行事之权,请王爷三思!” “知府杜怀德不体民意,不察民生,此为渎职,孤恨不能亲手毙之,百姓所为何过之有!” “这。。。”王思恩面露犹豫,为难道:“王爷,末将守土一方,亦是职责所在,实在。。。。” 仓啷啷一声爆响,诚王猛然上前探手将王思恩腰间长剑拔在手中,回手便架在了自己的颈上。 “王爷!”王思恩惊呼出声,翻身下马跪倒:“王爷万金之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还请王将军从孤之意,带兵回营,一切事自有孤来担待。若王将军不允,孤便自刎当场,以谢这阳泉百姓!” “王爷!!!唉!”王思恩叩头在地,勉声道:“罢,末将尊王爷之命便是了。” “有劳将军了。”诚王面露喜色,将颈间长剑双手捧上。王思恩从地上起身,躬身接过长剑,高声令道:“倾山军!随吾归营!” “是!” 万千兵甲如潮水般退去,盏茶过后,目之所及,只有凭风而立的白衣亲王与一地“死里逃生”的苦难百姓。 这是戏,这当然是一出戏,但不得不说,这是一出好戏。 经此一事,再往后,诚王便彻底的掌握了整个阳泉城,民心在手,他便从幕后走到了人前,他不再是阳泉的诚王,而是阳泉的王,真正的王。 不过。。。戏演到了这里还没有结束,诚王自然明白,百姓们还是需要一个交代的。 诚王回过身来走到百姓之中,张开双臂,高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本王已经查得,我阳泉莲花买卖一事或与城中一位勋贵有关。无论真假,孤这便去为大家伙儿查明究竟,明日此时此地,本王必要与诸位一个交代,与大家谋一份生计!” “王爷圣明!王爷圣明啊!”也不知谁起的头,眨眼间,百姓山呼不绝。 圣明二字可是有讲究的,寻常人只担得起一个英明,唯有皇帝一人才能称圣明。可这一刻,听的人没有制止,喊得人也没觉得不妥,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一片呼喊声中,诚王跨上了白马,又踏踏的去了,转眼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而在场的百姓,一个个茫然四顾。该回家了?家可能就要没了。 那还能去哪呢? 去哪呢? 人群中,师爷抬手整了整衣领,掸了一下衣摆,戏到这里,压轴的节目算是完了,接下来就该演最后的大轴子了。 他是个书生,姓胡,叫胡惟庸。此时的他仍是一个小人物,我们便称他为胡师爷吧。 胡师爷是,哦,曾经是,这阳泉城知府的师爷。他算是一个小人物,比眼前这些浑浑噩噩蝼蚁稍强一些的小人物,在这场大戏里,他要做的不多,只是在这个时候,走出去,挨一顿打。 扛住了,他便有一番锦绣的前程,扛不住,他就得死了。 衣服里的那两块铁板给了他少许的信心,轻轻的拍了两下,咬咬牙,胡师爷蹑手蹑脚的往前进了几步,布鞋被血泊浸透,脚粘粘的很不舒服。 “一会儿可不能倒在这血中,不然这袍子可就洗不出来了。”胡师爷被自己忽然间的念头差点儿都笑了。只是这念头还没过去,人群中搭戏的却正好出了声。 “是他!他是那狗知府的师爷!他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谁喊得,将所有人的目光聚在了一处,射向胡师爷。 胡师爷头皮猛地一进,本能的想跑,但退了两步,想起自己锦绣的未来,忽而一挺胸:“呔!我,我乃是。。。” 话未说完,近处一壮汉一跃而起,当胸一脚狠狠的将胡师爷踹倒。 袍子到底还是脏了。。。 “说!到底是谁使得坏!!”那壮汉怒喊。 “我,我与你拼了!”地上的人纷纷涌了过来。 “不要放过他!” 拳打,脚踢。 前边的人打,后边的人推搡着也要上前,场面一时又乱了起来。有几个好运气活过了刀兵的,此时反倒死在了踩踏之下。 “别打了,别打了,我。。。我说,让我说,让我说啊!!!”胡师爷抱着脑袋痛号:“在李家宅子,人在李家宅子!烟雨,烟雨楼三条街!李家宅子,王寡妇!!!哎呦,别打了!!!” 胡惟庸连连痛呼,死命护着脑袋,但也别说,前心后背那几块铁板还真是起了大作用,挨了许多拳脚愣是活了下来,最后趁着场面混乱,竟然还从人裤裆地下慢慢钻了出去。 逃出人群,胡师爷又紧走几步站的远些,强忍着身上剧痛,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喊道:“那造谣莲花生事的源头是一对兄弟,如今人在烟雨楼三街外王寡妇和李柱他们家,你们爱信不信!!!” 说完,胡师爷一溜烟跑的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一夫 人群中,一个粗衣老者向着东边儿一步步的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叔,你去哪?”近处,一个相识的年轻人下意识的拽住了老人的裤脚,开口问道。 “这事儿闹的,家里房子地啥的都没了,老汉我要去报仇。”老人淡淡的,无奈的回道。 “报仇?找谁?”又有人问道。 “那师爷不是说了吗?”老汉叹了一声,说道:“总要去看看。” 所谓的羊群效应,又叫做从众效应。羊群是一种很散乱的组织,平时在一起也是盲目地左冲右撞,但一旦有一只头羊动起来,其他的羊也会不假思索地一哄而上,全然不顾前面可能有狼或者不远处有更好的草。因此,“羊群效应“就是比喻人都有一种从众心理,从众心理很容易导致盲从,而盲从往往会陷入骗局或遭到失败。 大局上的莲花买卖是一种羊群效应,有人开始收花,自然就有人开始跟风。而此时也是一样。有了一个带头的周老汉,剩下的人也站起了身,向着东边缓缓行去。 东边,李宅 今日是钉头七箭书施行的第六日,到明天义勇伯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魂归九幽。事情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刘闲不知所踪,关玄衣心中有疑,但离不开身,也只能随他去了。 倏忽间,两道人影翻墙而过,站在了院中,一人仙风道骨,身着八卦道袍,三缕白须飘飘。另一人劲装短打,着江湖武人装扮,抱手而立。 关玄衣站起身来,浑身绷紧,冷声道:“二位何人,又有何贵干?” “阿弥陀佛。”黄豆在树下起身,开口道:“谭道长,宋施主。王爷有言在先,此地关c徐二位施主之事有我佛地寺主理,二位也已答应,不知为何还要烦扰?” “小和尚。。。你好像误会了些事啊?”宋山高咧着嘴哈哈笑道:“诚王再大也是他燕朝的王爷,我宋山高身属逆仙门,行事只听门主调遣。诚王说什么我就是一听,做不做可要看门主的意思。” “那不知贵门主又是何意?”黄豆问道。 “我哪知道。”宋山高耸耸肩:“事儿我报上去了,阳泉到峨眉山高路远,门主回信儿哪那么快?” “那。。。” “所以。”宋山高竖起大拇哥指了指自己:“老子想干什么全看我自己。头前我觉得你们这帮念咒儿的事儿没我什么干系,但现在我又觉得这里边儿有好处,就得插一脚,可不能让你们佛地寺的全占了。” “原来如此。”黄豆听得明白,点点头又看向谭棉花:“谭道长也是一般?” “无量天尊。”谭棉花口诵道号,摇头道:“小和尚,咱们四派中的一些隐秘,贫道不知你知晓多少,故不能多说,但有一记,徐小友,贫道必要带其回山。” 一语罢,谭棉花冲着关玄衣身后屋里喊道:“徐小友,贫道乃昆仑首阳山天心观掌教道生一真人的师弟一生二,江湖人称棉花道人,不知小友可曾听闻?” 顿了片刻,见无人回话,谭棉花复道:“小友神通天授,但似乎道心未得圆满。贫道惜才,愿领小友入我天心观山门,得修天地大道,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再等了片刻,仍是没人回话。一旁宋山高眼珠子转了转,回过味儿来:合着这谭棉花是想收徒弟? 其实从头到尾,宋山高在这里边是真的俩眼一模黑,啥也不知道。他看出这里边有门道,奇货可居,可具体奇货是啥他是没想明白,所以他想了个笨办法,就是形影不离的跟着这谭棉花。 如今听了谭棉花的话,宋山高想了想,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来:屋里一个,屋外一个。屋里的修道的,谭棉花都没喊动,那估计我喊也没戏。不过屋外这个。。。太阳穴鼓着,腮帮子努着,一身的腱子肉,手上还带着茧子,一看就是个练武的。我屋里的收不了,要不把屋外的收了?就算看走了眼,进不了内门万佛顶,外门多一个闲人也没什么打紧不是? 想的明白,当即开口冲着关玄衣道:“喂,关小子,我是峨眉逆仙门的宋山高,嗯。。。在门中不高不低也算个长老,手上本事你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应该就知道。你小子看起来底子不错,要不要给我当徒弟?” “山哥在闭关,不会回你话的。”关玄衣开口回道,又冲着宋山高拱手:“前辈好意心领,不过在下已有师承,就不劳前辈费心了。” “有师承怕什么,老子回头跟你师父说一声,他肯定同意。”宋山高胸脯拍的山响:“你就说你来不来吧。” “关施主不会去的。”黄豆在身后忽然开口,身形一跃,挡在了三人之间:“关施主当入我佛地寺修禅,而徐施主。。。” “如何?”谭棉花疑道。 “今日。。。命丧于此。”黄豆低眉道。 “你说什么?!”关玄衣大怒喝问。 黄豆摇摇头,抬手一指西边:“徐施主闭关不能被打扰,但。。。树欲静而风不止,请听。” 院内三人侧耳,只听得远处呼呼喝喝一阵吵杂脚步声传来,听声音人数不少。 关玄衣脚下一点,纵身跃到屋顶,极目远眺,只见街上无数百姓,男女老少的向着这边走来,乌泱泱数不清有多少人。 若他们只是路过,当然最好。 可黄豆的话犹在耳边,只怕。。。 关玄衣拳头捏的“嘎巴巴”作响,面色冷峻:“不管他们是谁,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想要进屋,便要从我身上踏过去!” 若杀一人可救百人,此人当杀否? 徐千山和关玄衣年幼时,平常的某一天,莫问将这个问题抛在了他们的面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最后,两人的回答都是“当杀。” 若当杀之人是你们的至亲之人呢? 这一次,兄弟二人没有给出答案,还好,莫问也没有追问。事后兄弟俩私下里嘀咕,干爹怎么会有人问出如此无聊的问题,又怎会真有这样艰难的窘境? 很明显,两人都低估了这世道的残忍。 街上的人成百上千,向着李宅走来。期间还不断地有人在简单的打听过后跟了上来,最后走到这李宅的大门前的,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 阳泉城实在太大,城大,人自然就多。 而人多,莲花买卖的旋涡所卷进的人也就愈发的多。 领头的人顶着一张周老汉的脸,我们姑且就叫他老周吧,虽然实际上却另有其人。至于真正的周老汉?呵,早已经被入土为安了。 “就是这儿了,我知道,他们就在这里。”老周说着话,便要上前将两扇大门推开,谁成想,手还没有碰到门,门却自己从里边儿打开了,关玄衣虎着脸,冷声道:“诸位有何贵干?” “就是你们!就是你们!我与你们拼了!”老周自顾自的吼着,合身扑上,一副拼命的架势。人群向着前边涌来,没有人在思考着为什么,还是那句话,他们需要宣泄,随便哪个都好。 金芒现,血肉横飞。 倒在地上的人便只有死路一条,他们退不了,因为身后的力道太大,他也退不了,因为他无路可退。 “好苗子!果然是棵好苗子,够狠,够辣,招式也硬是要的。小和尚我跟你说,这小子我逆仙门要定了,敢抢老子就打你!” “无量天尊。”谭棉花愁眉道:“小和尚,你不拦拦?” “阿弥陀佛。”黄豆别过脸去:“佛度有缘人。” 三人一时沉默下来。 宋山高在屋顶抱着膀子饶有兴致得看着这场万人敌的厮杀,黄豆低头颂念超度的经文,而谭棉花,则皱着眉头看着脚下,目光仿佛能透过这瓦片,落在屋内的那个少年身上。 他很犹豫,直到此刻,他还没有做下最后的决定。 人群的最后边,刘闲不知何时溜到了这里,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本《圣人遗篇》,沉着脸看着面前的铁飞鹰:“还不去?再不去就要出大乱子了!” “去去去,咋去?!”铁飞鹰脸上也冒了汗:“好家伙,你当时不是说最多百十个人吗?你他娘不会数数啊?!这什么场面你也看到了,见了血已经收不住了!” “你去见机行事,我去调兵!”刘闲一跺脚,转身便跑。 “你去调什么兵,哪有兵给你调!” “东厂的暗番。” “啥时候回来!” “很快!” “早干什么去了。”铁飞鹰紧了紧裤带,从地上抹些土抹了把脸:“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你个王八蛋摆明了就是逼我发飙,还他娘不直说,呸!埋汰!埋汰!!!” 恶狠狠地一口吐沫吐在地上,抬脚又碾了几下,袖子里拽出一块黑巾蒙在脸上,铁飞鹰的眼神冷了起来。抬眼左右看看,纵身一跃来在左近的一处房顶,缓缓地将腰间的唐刀抽了出来,举过头顶。 对付疯子不能跑,要拼,要打,只有让他疼了才能让他退去。 而对付一群疯子道理也是差不多,不过不能一下两下的打,不能拖时间,要以雷霆一击让他们回神,一如不久前知府衙门外的万千刀枪铁骑一般。 铁飞鹰深吸一口气,眼中杀气涌动 “鹰击长空,杀神无念!” 刀尖将烈日光辉接引,耀目摄魂。 细刀直斩而下,缥缈鹰唳一声回荡。 无尽刀芒落下。 血河三丈,将这人潮腰斩! 与此同时,大地忽然剧烈的震颤起来,轰隆隆如地龙苏醒。人们脚下的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伏,而后龟裂。。。 “嗯?”铁飞鹰愣了:“地龙翻身?赶这时候?”懊恼的一跺脚:“早知道就不劈这一刀了” 。。。。。。 “做的不错,吏部的过场总要走一遍,一个月后,你便是这阳泉的知府。”感受着脚下轻微的晃动,诚王满意的点点头,一向冷漠的脸上也不自禁露出些喜悦来。 “嗯?你还有事?”见地上胡师爷仍未起身,诚王皱眉。 “启禀王爷。”胡师爷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小人些许劳力算不得什么,也担不起王爷的厚赐,只愿在一僻壤任一县令,还请王爷成全。” 诚王的目光渐渐深邃,深深地看着胡师爷,良久,笑道:“倒是小瞧了你。呵,也算是你命不该绝,不过做一个县令实在是可惜了你的小聪明,嗯。。。你回去收拾一下便准备上京吧,孤会在吏部之中给你寻个差事。” “谢王爷恩典。”胡师爷又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青紫一片,脑仁子嗡嗡的疼,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躬着身,一步一步的退了出去。 打从后门出了王府,胡师爷才长出一口气,身上的汗c血让衣服黏在身上,难受,卷进这莲花事端,又在老百姓眼中露了面,真要是坐上了知府反倒是自寻死路, “总算是活下来了。”胡师爷靠着院墙缓缓跌坐,随后拳头猛地砸在地上,剧痛传来,但他脸上却满是喜悦:“老子终于要发达了!!!” 王府的书房,看到诚王摆手,李忠走到中央抬脚点了三下,东北角落的地上忽然开了一个黑黑漆漆的洞来。 不用诚王说话,他便自己走到了书房外将门关好。 诚王总到洞口,拾级而下:“老师,事已成了。” “未到最后一刻,何谈成事?” 李宅的那颗梧桐树飒飒而舞,枝叶愈发的繁茂,片片阔叶鲜翠欲滴,再细看,脉络中似有血红色的光点流淌。 画龙阵,以山水地脉为基,用生魂怨力为引,上应周天星斗,为人逆天改命! 这一株千年梧桐木灵已生,乃是诚王从滇南十万大山中采来做这画龙大阵的阴眼。只待阵成,诚王在大阵的阳眼位便可成就紫薇星格,天命加身。 直到此刻,一切都如他计划的那样,没有出现丝毫的差池。 “老师说的有理,倒是学生狂妄了。”诚王微微一笑,在蒋天算的对面五丈外的一个蒲团上坐下:“孤今日便要得紫薇眷顾,还要请老师观礼。” “那好,老夫便在此亲眼瞧瞧你这卑鄙的小人如何得天地的眷顾。”蒋天算抬手点指诚王,带动手上的锁链咔啦啦作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十恶 时间回到一刻钟以前。 徐千山虽然在屋中摄魂施法不能妄动,不能受干扰,但不代表他就成了聋子瞎子。外边这么大的动静,他听在耳中,急在心里。 自家兄弟能扛多久又或者能不能扛得住都是未知,他在这里却只能静待消息,这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可钉头七箭书这门法术邪异非常,强掳生人三魂七魄与草人相合。此时草人上已经聚来义勇伯二魂六魄,若是强行中断法术,那草人上剩下这一魂一魄的空缺恐怕就得让他自己来补,这撕魂裂魄之痛他勉强算是扛过一次,侥幸成功,若是此时此地再来上一次。。。 “别急,冷静,冷静,一定有办法的!”徐千山头上冷汗刷刷的冒,一遍一遍的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是几番,总算稍稍镇定了些,徐千山开始思考提前终结术法的可能。 “此时聚来了义勇伯二魂六魄。。。嗯。。。还缺的一魂一魄肯定是不能从我这里出。或者有什么办法能强行将义勇伯剩下的一魂一魄立刻摄来?”有了些思路方向,徐千山眼睛微微一亮:“老爹说过,魂魄居于肉身但又自有其所,实则冥冥,可以看做无关的存在。可魂魄与肉身虽无关,但三魂七魄之间却联系紧密,合而为全,分而云散烟消。这草人上如今已经有了二魂六魄,那我是不是能想个办法加大他的吸引力将义勇伯剩下的一魂一魄直接吸来?毕竟残魂渴望圆满算是本能。” 门外的吵闹厮杀声愈发高亢,时不我待。徐千山咬咬牙,下了狠心,张口便将右手中指咬破,将指尖的心头血点在了草人的心口。 “合!”徐千山一声低喝,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仰面栽倒。 。。。。。。 “欲用十恶之力,须承十恶之业。” “十恶之力?十恶之业?谁在说话?”徐千山费力的睁开眼睛,却发觉睁不睁眼的其实好像没有任何区别。 此时的自己,身处一片黑暗虚无之中。 无始,无终,无光。 好像在这片空间之中,无,就是唯一的有。 “我在哪?”话音未落,脚下忽然一阵吸力将他坠下。转瞬间,双脚感受到了力道的回应,自己应该是踩在了地上。 周遭景象忽而一变,如在梦中,不知何来。 徐千山身着锦绣彩袄,坐在屋中,角落里散布着几个火盆,屋子里暖,屋外雪落纷纷。 他的手中端着一碗热饮,甜腻腻的味道。眼前站着一个和善的老人:“小伯爷,这甜茶味道不错,多喝些,天冷,别受了凉。” “平叔,太多了,我喝不了,你要不要喝些?”徐千山开口回道,话是他说的,却不是他想的。此刻的他就好像是一个寄居他身的魂魄,只能旁观,却不能施为。 “不了,这是给您准备的,哪是我这做下人的能喝的。”平叔说道。 “哦。”徐千山捧着碗咕嘟嘟喝了起来,猛然腹中剧痛难忍,眼前一黑,转眼,又来到了另一处所在。 这。。。该是一间牢狱,眼前一根根铁栅栏,里边的架子上捆着一个老者,正是方才给自己拿饮子的那个平叔。 自己此时却是被一个男人抱在了怀中,“徐千山”抬头看了看:“爹,您。。。就饶了他吧,平叔,平叔他。。。” “闭嘴。”这男人的眼神很冷,眼为心之窗,他的心也该是一样的冷酷。 狱卒手里拿着一个皮鞭,在桶里沾了盐水,狠命的抽打着平叔。 平叔的身上鲜血淋漓,不止鞭伤,还有刀疮,更有火痕,旁边还有一个狱卒正用钳子夹着一片烙铁在火上烤,看来一会儿也是要用在他身上的。 不久,烙铁贴在了那平叔的腰侧,一股令人作呕的焦香味道弥漫,伴着有气无力的惨叫声。 “伯爷,差不多了,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持烙铁的狱卒回头问道,看来他很有经验,知道再用刑下去人也就要死了,所以才有这一问。 “白小平。”男人开口问道:“死到临头,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平叔,也就是白小平,微微的抬起了头,一头花发遮着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嘴角带着一种恨恨的笑:“小畜生,没能杀了你是老天无眼,你和你这爹一样,都是属狼的,老子在下边儿等你!” 话说完,一口污血喷出来,人昏死过去,没了声息。 “你听到了?他一直想杀你,对你的好也都是假的,现在明白了吧?”男人低头,却看到怀中的孩子也已昏了过去。 皱了皱眉,男人指着白小平开口道:“砍去他的双腿,再找人把他医好,扔到街上去。本伯要他生不如死。” 一阵凄厉的尖嚎声直欲刺破耳膜,徐千山恍如梦中惊醒,十丈外,一棵垂髫古槐突兀的出现,发出惨绿的光影,每根枝条的末端似乎坠着什么东西,虽然看不真切,但应该不是槐花,要比槐花大上许多,圆咕隆咚的样子。 徐千山这边还在观察着那树,树下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贱民,不过来看看吗?”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却一时又说不上来。 眼下又没有别的选择,徐千山眨眨眼,小心的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的,徐千山走的很慢,他需要时间思考。 现在自己所身处的这片空间。。。与梦境相似,但应该不是梦。梦中人不会记得梦的开始,而他还记得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的情景:他想以自身魂力融入草人媒介以增强其对于另一边义勇伯魂魄的吸引,但似乎受到了剧烈的反噬。 那如果这里不是梦境,又会是哪里呢? 好像是一个恍惚,忽然身边又多了许多存在。以形象而论,姑且称之为人,只是一个个双目无神,行止僵硬,脸上都透露着一股子死气。 “怎么回事?”徐千山大惊失色,本能的想要停下脚步,却发现自己已是身不由己,手脚完全不受控制,便是想转一下头,眨一下眼睛也已是不能,除了眼珠子还能动一动,其他得恐怕也只有思考的能力还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一步,两步,三步。 不管如何的挣扎,视线中的那棵老槐终于还是近了。再两步,当徐千山看清那古槐的一切时,全身的血都凉了。 槐树是槐树,但先前看到的那一根根枝条的末端坠着的圆滚滚的东西却是人头!男女老幼,不一而足。 十人合抱的树干,槐树大的难以想象,枝条千万!人头万千! 树干上镶嵌着一个人,不见下身,只是上半身从树干上“长”了出来,赤裸裸,肤色青灰。双目赤红,嘴角带着狞笑,淌着血。 “义勇伯!” 如果能出声,徐千山定然会叫出声来,但可惜他不能。 “先前本伯爷还有些莫名其妙,但现在看来。。。是你这贱民搞的鬼了?”义勇伯狞笑一声,语速慢条斯理,但却带着浓浓的恨意。 义勇伯抬手指了指四周飘荡的人头,又道:“嗯。。。说起来,本伯爷也算是咎由自取,不过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本伯爷这一生,活到今天,亲自动手的,逼死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是把他们那些莫名其妙也没了命的七大姑八大姨算上,那可就数不过来了。本伯爷杀他们不占理,但杀你可是很有道理的了。” 说话的功夫,不断地有“人”撞在了树干上,然后融了进去,树上的人头枝条也愈发多了起来。 “嘭!” 义勇伯的手扼在了徐千山的脖子上,用力将他拉倒了身前,鼻尖碰着鼻尖,四目相对:“你把本伯爷拽到了这里,受了那么多苦处,如今也换你来试试可好?” 义勇伯话音一落,也不见如何的动作,仿佛只是心念一转,树上的颗颗人头忽然睁开了眼睛,个个口中凄厉嘶嚎,如群狼猎虎般恶狠狠扑向了徐千山。他们大张着嘴巴,口水和污血四处洒落,转瞬间便咬在了徐千山的身上! “啊!!!!!”痛入骨髓,徐千山放声惨叫。 “对,对,你不叫如何还有乐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义勇伯随之放声大笑。 。。。。。。 “你。。。醒了?”武浮萍见薛从文睁开眼咳嗽了一声,于是问道。 义勇伯侧过头看向她,脸上皱纹横布,一个四十的当朝权贵如今看起来仿佛行将就木的八旬老者,声音虚弱的不成样子:“原来。。。真的有报。。。应啊。” 薛从文说话一字一顿,脑子看来已是有些不清醒了。 “之前说到哪里了?”薛从文问道。 “你杀了一个小孩儿,因为他冲撞了你。” “哦哦,说到这儿了啊。”薛从文笑了笑,眼神忽然有些迷茫:“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本来记不起来的事儿了,忽然就好像被谁塞进了脑袋里一样。” “什么?”武浮萍不解道。 “我原来从来不是什么义勇伯的儿子。”薛从文幽幽道:“我前一阵子挖了一个女人的坟,然后发现了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有一根玉簪,还有一封信。她以为事情败露了,所以去找他,然后丢了性命。 他知道他起了疑,所以给我下毒,来打消他的疑心。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可真笨。” “你到底再说什么?”武浮萍问道。 薛从文没有回答,只自顾自的说道:“本伯爷原来害过那么多人啊,老天爷竟然到了现在才想着收我,看来真是瞎了眼。咳。。。咳咳咳。。。”嘴角流出血来,黑红之色,其间还带这些细小的肉块:“杀我。。。救你。。。本来。。。我的错。。。就不要再。。。多害一条命了吧?” 薛从文说话声由大变小,逻辑也变得混乱起来,眼睛也闭上了,似乎又要睡去了的样子。 “唉。”武浮萍叹了一声,转过头去想着心事,没有再多问什么,只当他是胡言乱语。 “郡主,你杀过人吗?” “?!”武浮萍转头,却见薛从文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没有。”武浮萍抿了抿嘴唇,前后勾连,猜到薛从文大概是回光返照了。 “这个世道,杀过人的大多比没杀过的活的好些。”义勇伯赤着脚走到武浮萍身边来,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我薛从文怎么看也是一个恶人,死在别人手里总不如死在郡主您这样的美人手里,顺便还能让郡主练练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美哉!快哉!” “你要做什么?”武浮萍从座上站起身,心下错愕。 “没什么。”薛从文抓起武浮萍的手,将匕首放到她的手中,掰着手指帮她握好,刀尖对着自己的脖子,想了想又转到自己的心口:“做了一辈子的恶事,临了临了又做了件善事,真是有趣。郡主不必多想,杀了我,才能救下你的朋友,不然一会儿就来不及了,更何况。。。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杀我也算是为民除害不是?” 武浮萍有些害怕,身份再如何尊贵毕竟是个女子,下意识的想把匕首抽回去,但手被薛从文抓的死死地,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 “郡主,和你聊了这几日感觉不错,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我薛从文却是把你当了朋友。往后每年的今日,如果有闲,喝上一壶酒如何?有人惦念,我总算也是没有白活。”微微一笑,刀尖捅进了心口。 “薛从文!”武浮萍喊道:“快来人啊!!!” “做个恶人。。。嘿,也挺没意思的。”笑容凝固,死得其所。 房门打开,走进来的却是一个年轻公子:“草民刘闲救驾来迟,还请郡主恕罪!” 。。。。。。 “真是误事!也罢,换个身子也是不错。” 这是折磨中徐千山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下一刻,万般苦楚如潮水般褪去。睁开眼,人还在李家的小屋里,身穿道袍,坐下蒲团,手里的草人却是化成了粉末飞灰。。。 抬手,一撮黑沙在指尖盘绕飞舞不休,眼中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烧。 心念一转 地动 山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无言之别 多久了,没有体会过愤怒的滋味,诚王自己也记不得了。 或许正应了那句老话“行百里者半九十”,此时他已迈出了九十九步,便在这最后一步出了状况。 他以人魂为祭起画龙阵,欲以木灵梧桐引紫薇帝星作引,为自己改命,此时却一无所得。他如何能甘心? 他很愤怒,愤怒到了极致便是冷冽的杀心。 “呵,知道自己败在哪里了吗?”蒋观道抚掌而笑,手上的铁链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响。 “我没有败。”诚王目色赤红,看向蒋天算。 “你败了,未得心中之果即为败,我教过你的。”蒋观道仿佛没有看到诚王眼中的杀机,自顾自道:“根本在于,你心里以为胜算已经十成,我当年该教过你的,凡事都有变数,所谓的变数,便是天意。你自以为人定胜天,这便是取祸之道。” “我没有败。”诚王迈步走到了蒋观道的面前,站定。 “你布下画龙阵,想要破阵,必然要把那作为阵眼的木灵毁去。你是知道的,所以那边必然是万全的。可除了毁阵眼破阵就当真没有第二个方法吗?” “哦?那么老师你可知这第二个方法?” “我不知道。”蒋观道摇头:“但我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就算别人不知道,不代表他不知道。你不是想验证那人此时是否还在你大燕皇陵之中吗?呵,为师帮你做到了。” “你没说是以破我命格的代价。” “我也没说不是。”蒋观道摊摊手:“总之这个结果上来说,那人,已经出来了。” 。。。。。。 “人呢?” “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说好的东厂的番子呢?你又耍。。。咦?”面对刘闲的质问,铁飞鹰气不打一处来,只是话还没说完,忽见的他身后还跟了个女子。再定神细看“啊!郡主?韶华郡主?” 铁飞鹰犹豫着想要下拜,可一来又拿捏不准,二来此处乃是阳泉城东门下的臭水沟子,埋汰的不行,他实在有点儿下不去膝盖。 “不必多礼。”武浮萍拂袖道,一路上刘闲已将前因后果大概说明,于是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他们呢?” “额。。。嗯。。。这个。。。”铁飞鹰一脸难色,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刘闲急了,跺脚道:“可别呜呜了,快说啊!徐千山和关玄衣哪去了?是不是出事了?没死吧?你可千万别说死了,不然别说咱俩,沾边儿的都得脑袋搬家!” “这。。。啥?”听刘闲说的如此严重,铁飞鹰也不敢再耽搁,一咬牙:“死不死的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的,他们。。。杀完了人就被那三个家伙带走了。”向着城外一指,顿了顿:“我们六扇门在这城里可没什么势力,就我一个,我想拦也拦不住,就在这儿等你了。。。” “嘶~”刘闲倒吸一口凉气,思虑片刻,恨声道:“追,玩了命也得找到他们。”从怀里掏出一个报信烟花递给铁飞鹰:“我和郡主不通武事,还得靠你,这个你拿着。” “我追?”铁飞鹰指指自己:“先不说我追不追得上,那三个可是天地人的高手,鬼舍的说不好也在,我追上了就能抢到人?” “你别管,追上了把这信号放了,再拖上一刻钟,绝对有人去接应你,剩下的不用你管。”见铁飞鹰还有犹豫,刘闲急道:“这事牵连重大,没时间和你细说了,你信我,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还能骗你不成?” “呸,你骗我的时候还少啊?”话是这么说的,铁飞鹰接过信号烟花转身看看方向急奔而去:“这事儿回头你不给我一万两我晚上趴你家窗户!” 铁飞鹰走了,刘闲吸了一口气,转头道:“郡主,种种考虑,阳泉城是待不了了,郡主不妨与草民回京如何?” “东厂厂公的义子,自称草民有些不合适吧?”武浮萍静默片刻,目光幽幽的看着刘闲:“方才以为你接近我们的目的在本宫,但现在看来,却是在他们?他们到底是谁?你又有何目的?” “无官无职,殿下面前自然只有以草民自居。”刘闲微微一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殿下,有些事可以让您知道的,草民一定知无不言。但有些不能让您知道的,从我这里您是不会得到一个字的。现在,您只有随草民进京才能保得周全,您。。。走还是不走?” 周全? 你觉得我怕死吗? 武浮萍也笑了,脑海中却闪过了关玄衣挠头憨笑的样子和徐千山促狭的那双死鱼眼:“好,本宫跟你走。” 。。。。。。 六扇门以缉捕天下盗匪为责,一手追踪功夫可谓是看家本事。铁飞鹰作为六扇门总捕的大少爷吃饭的功夫自然是不弱。 一路上疾行高起,不时地将耳朵贴在地上听闻四面动静,观察地上痕迹。别说,最后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一片林子。只是风声传来的一阵嘈杂让他脸色有些古怪。。。 “死秃驴你个臭不要脸的,道爷我看上的人你也敢抢,你他妈≈ap;ap;ap;≈ap;ap;ap;¥¥” “你个臭牛鼻子,你看上的佛爷我就不敢抢了?当年你抢佛爷我心头所爱,我说啥了没?你个!¥” “你是没说啥,那小绊子使得比道爷我老家四舅妈都阴,损人不利己,你个!¥!” “我!¥!” “你!¥” 道边的一片树林之中,日薄西山,赤霞漫天。这一处空地上此时合共有七人。 地上躺着两个,是徐千山和关玄衣,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看来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是呼吸匀称,看来一时又没什么大碍,只是昏迷了而已。 另外五人里,其中三个是谭棉花c黄豆和宋山高。三人讪讪的站在一旁边,显得有些尴尬。也是,两个爷爷辈儿的在自己面前泼妇骂街,作为小辈儿的自然是面上无光。 至于那两个爷爷辈儿的人,一个破衣邋遢,一身像床单多过袈裟的袈裟,肥头大耳,头上没有头发,看来应该是个和尚。 另一个一身道家鎏金八卦紫金袍,银丝金线,腰间插着把仙羽拂尘,三缕白须飘飘,单以衣着论倒是一派陆地金仙的架势。只是这人瘦的有些邪乎,皮包骨有些夸张但也差不多,个子不高,看起来正合了沐猴而冠的古语。 此时两个人撸胳膊挽袖子,张牙舞爪的对喷吐沫星子,看着恨不得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才好的架势,可实际上旁边的三个可看的真切,这都骂了小半个时辰了,要动手早就动手了。 “师叔祖。。。”黄豆开口轻唤,叫的自然是那邋遢和尚。 “六师伯。。。”谭棉花也低低的出了声,喊得却是那华服老道。 “闭嘴!” “没你的事儿,一边儿看着!” 两人同时转头瞪眼,吓得黄豆和谭棉花一噤脖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宋山高在旁边儿捏着鼻子问道:“这就是苍松道长和蘑菇大师?你们。。。没认错吧?” “。。。。。。”谭棉花和黄豆低头看着地上,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默认是默认,但真要让他们开口承认。。。总觉得很羞耻的样子。 蘑菇大师咽口吐沫,看来也是口干了:“总之!这个小子学了我地堂的金身法,人,佛爷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谁拦我就骂他祖宗八辈!” “这小子天赋神通,仙缘加身,正是仙道的好苗子,道爷我也是一样,谁不允我就骂他祖宗十八辈,八十辈,咒他老婆和别人好!” “。。。。。。” “。。。。。。” “你要这个?!”两人同时一愣。 “不是这个?!”两人异口同声。 “那你和道爷(佛爷)叽歪个什么东西!!!” 啾!啪! 天上两声锐响,烟花炸开形成个鹰头图案。 “什么东西?”几人抬头看去,有些不明所以。倒是宋山高喃喃道:“好像。。。是东厂的信号?” “东厂?” 忽然场中黑影一闪,紧接着便听得“啪,啪”两声脆响,黑影一闪而过,蘑菇大师和苍松道长同时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哎呦,谁!谁偷袭道爷(佛爷)?” “你们两个老不休!当着小辈儿的面儿不讲点儿面皮,还要不要脸了!”再回神,只见二人中间站着个看年纪五十上下的华发美妇,一身的居士素袍,腰间别着一柄长剑,眉眼间虽有风霜痕迹,但看得出年轻时当是绝色。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逆仙门太上长老之一的黎萍。 “萍儿。。。” “小萍。。。” 蘑菇和苍松舔着脸笑,黎萍脸色微微一红,随即一人一脚将他们踢翻:“要点儿脸,本居士的闺名是你们叫的?小宋!”转脸看向宋山高。 “黎。。。黎长老。。。”宋山高脸都绿了,说话加着小心。别看他也是逆仙门的长老,可只是个客座,这黎萍却是逆仙门的太上长老,比逆仙门的门主还压上半头,他可是万万惹不起的。就算抛开备份资历,单凭本事,这也是年岁近百的老妖怪,他的本事连给人提鞋都不配。 “这个小子咱们逆仙门要了,给我扛了,咱们走!”黎萍抬手一指,指的却是关玄衣。 “哦。”宋山高弯腰把关玄衣扛在肩头。 “小萍。。。那个。。。”蘑菇从地上咕噜起来,嗫嚅道:“就是,这个。。。那个。。。” “你不同意?”黎萍斜着眼。 “不是不是不是。”蘑菇大师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我就是想问问。。。那个。。。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点儿饭?” “没空!”黎萍抬脚要走。 “众位且慢!” 暗处铁飞鹰看情势不对,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大喝一声跳进场中。只是话说完,脚还没落地,却陡然见黎萍抬手一掌打来。掌势飘忽,似无力道。铁飞鹰双臂交叉在胸前想挡,谁知却觉得如被人用万斤大锤轰砸一般。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整个人却是拍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聒噪!” 片刻后,黎萍带着宋山高和关玄衣走了,留下蘑菇大师垂头丧气。 “嘿嘿嘿嘿,打脸了吧~”苍松道长一旁嗤笑。 “总比你强,话都不敢说一句。”蘑菇反唇相讥:“喂,剩下这个。。。” “我的!”苍松一瞪眼。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蘑菇也不敢示弱:“佛爷我改主意了,这个人我们地堂要了!” “人家修道,你要他做什么?” “修道怎么了,佛道不分家,剃了头发一样!” “谁他妈跟你一家,你不讲理,欠揍是不是???”苍松开始挽袖子。 “佛爷我还怕了你了?”蘑菇大手一拍,拉开架势。 “呵,呵呵呵。。。”纠缠之间,一阵阴柔的笑声传来,几人循声望去,忽见地上铁飞鹰身旁站了一人,大红的绯袍,头顶一根羊脂玉赞簪起满头华发,鬓角有汗,看起来风尘仆仆,只是一身阴气袭人,眼神轻蔑,看起来咄咄逼人:“两位,那小朋友乃是朝廷要缉拿的要犯,可不能交给你们了。” “你。。。阴人?”苍松皱着眉头。 “舔为东厂厂公,见过两位了。”刘芝麻抬手一指点向脚边的铁飞鹰,劲风一道,铁飞鹰恍恍惚惚从地上坐了起来。 “小铁,跟这两位说说,地上那个是什么人?” “什么。。。啊,刘公公,您怎么来了?”铁飞鹰看清了身边的刘芝麻,诧异道。 “我不来你能行吗?”刘芝麻笑道。 “哦哦。”铁飞鹰从地上站起身来,拱手道:“此人姓徐名千山,是阳泉城的一个佣师。经查,似与先前一桩灭门案子有关,另,刚刚阳泉城中死伤人命无数应与其也脱不了干系。依大燕律,修者杀戮平民性命者,当有六扇门缉拿审问。” “死伤人命无数?这又是怎么回事?”刘芝麻不明所以,但眼下却不是细问的时候,面上不动声色,微微一笑:“二位出身天门地堂,超脱世外。但这天下终究还是大燕的天下。二位。。。怎么说?” “这。。。”蘑菇与苍松互相看看,一时也没了话。有心耍无赖,可刘芝麻以东厂厂公的身份张嘴朝廷闭嘴律法,他们也不能撕破脸。可就这么放了手。。。 只见苍松身形一转,倏忽一掌打向地上的徐千山。 “你敢!”刘芝麻大喝一声,电光火石只见手掌一番,一点金芒打向苍松,人如鬼魅,影随其后,扑向徐千山的方向。 “哈哈哈哈!”蘑菇大笑一声,身上金光璀璨,皮肤宛如金铁浇铸一般,一个踏步将徐千山挡在身后,单臂一横,只听“叮”一声脆响,金针弹落在地上。 轰! 刘芝麻一指点在了蘑菇大师的心口,入肉半分,却停在了此处。 “秃驴!” “师叔祖!” “没事。”蘑菇惨笑一声:“多谢刘公公手下留情。不想刘公公竟以残缺之躯步入先天,贫僧佩服。” “老秃驴,你最好求佛祖保佑这少年无事,不然咱家便毙了你!”刘芝麻冷哼一声。 “刘公多虑了。”苍松稽首道:“贫道只是以真力将这少年唤醒,想让他自己为自己接下来的路做个决断而已。” “看出来了,所以这秃驴还活着。不过咱家不妨给你们透个实底儿。”刘芝麻将手指拔出来,甩了甩血滴,眯着眼睛道:“不管他怎么选,咱家都一定要带他走。这是陛下的意思,天门也好,地堂也罢,咱家不怕,东厂不怕,朝廷更不会怕!” 话音落,脚尖一点,刘芝麻已不知何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绝望黑沙 “师叔祖。”林间小道,黄豆持佛礼低头跟在蘑菇大师的身后,走了能有半个多时辰,如今终于憋不住开了口:“佛渡有缘人,那关施主习得我佛地寺金身法,心性纯朴,显是有缘之人,师叔祖为何。。。为何。。。还有那徐施主,身得逆命八卦中的宿命之炎与绝望黑沙之力,显是摩罗在世,假以时日必为天下之祸乱,为何不。。。不。。。” “哈哈哈哈,对嘛,有问题就问,别憋着。自在之心都悟不透如何能成佛作祖哉!”蘑菇停下了脚步,一手拍着大肚皮,一手摸着黄豆的头顶,笑道:“嗯,你说的其实有道理,那师叔祖问你,若按你所说,将那关施主带回了我寺中,再将那徐施主,咔嚓了,你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这。。。”黄豆摇摇头,头顶的汗活上蘑菇手上的泥,脸上顿时出了几趟泥印子:“关施主会一心向佛,成就金身正果。徐施主自然是往生极乐,天下太平?” “额。。。”蘑菇抬手一个暴栗敲在了黄豆的头上,“啪”的一声脆响,黄豆捂着头,委屈的看着蘑菇:“师叔祖。。。” “你就是跟我那方丈师侄学傻了,啥事儿看善恶,也得看人心啊!唉,算了,你从小就在寺里长大,不懂这些也是正常,不过这次既然要让你游历九州,你可要多学学了。”蘑菇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开口道:“他二人自小长在一起,兄弟之情你此时虽然不懂,但以后总会明白。强行将他们分开只会让他们心中滋生心魔锁结。你强度他成佛,恐怕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只魔。至于那徐施主,其实以我和苍松老杂毛的力气,再加上你和那棉花小道士,拼了性命也不是就拦不住那位刘施主。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代表着这大燕皇朝。你可是想要佛地寺千载基业毁于一旦吗?” “难道。。。怕便要退吗?”黄豆还是不解。 “不是怕,而是要讲道理。身饲恶虎,割肉喂鹰,佛陀无怨。但老虎和鹰要是不饿,又或者不吃人肉,那佛陀不是白出力气了?”蘑菇摇摇头:“我虽看不出那徐施主的命理来头,但他与这天下未来五十年的走向却息息相关。你说他恶,那我倒要问问你,他到底恶在哪里?” “宿命之火与绝望黑沙。。。” “这是力量,不是恶。更何况有些隐秘你还未曾知晓,不需去提。还有吗?”蘑菇反问道。 “嗯。。。”黄豆想了想:“他在阳泉城中杀了千百无辜难道还不算吗?” “无辜吗?”蘑菇微笑道:“何谓无辜呢?不谈往昔,至少在当时,是那些百姓先起了杀心,举起了拳头,如此还算的无辜吗?小黄豆啊,可有哪一本经书上告诉你说人多便是有理吗?” “。。。。。。” “黄豆啊。”蘑菇语重心长的道:“如果有一天你能脱开樊笼,忘却了阿弥陀佛,明白了你这法号的意思,那你才能真正的成为我佛地寺的佛子。” “阿弥陀佛,黄豆记住了。”黄豆双手合十,低头受教:“那师叔祖,那你如今悟出来了吗?” “我?”蘑菇一挑眉毛,心虚的左右看看:“啥时候你吃上你师叔祖的喜酒,啥时候你师叔祖再告诉你。” 与此同时,阳泉去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乌篷马车缓缓地前行。马是老马,车是破车,速度嘛,挑担的脚夫都比他们快上一线。 “我不是穷,更不是抠,完是为了你的伤势着想。”铁飞鹰有一搭无一搭的挥着马鞭,回头道:“你看你没练过武,身子虚的跟个老嫖一样,如今体内的道元也几乎散尽,剩下那一点儿还得护着你自己的八脉,我要是买了好车,路上跑快些,一颠簸起来估计你立马就得见阎王爷去了。 你放心,我可是六扇门的大少爷,六扇门总捕铁布衣是我爹,京城里谁都得给咱点儿面儿。去了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喂,渴不渴饿不饿?我这儿还有半拉菜饼子,你要不垫吧一口?等找了客栈咱们再好好歇歇。” “玄衣他。。。你真能帮我?”车厢里,徐千山的声音透着疲惫和虚弱,说这一句话好像都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 “玄衣?哦,你兄弟是吧?”铁飞鹰摆手道:“呐呐呐,说明白哈,我可没说我能帮你。你兄弟是被逆仙门的黎萍老妖。。。额。。。萍仙子带走的,估计是带回了峨眉山。我是救不了,也帮不上忙。不过你是东厂点名要的人,他们才能帮你。不过具体的还得你和他们说,我就是把你带到他们眼前就算完事儿了。对了,说起来你还没去过京城吧?我和你说,京城里边。。。。。。。” 看来这铁飞鹰有话痨病,没人搭腔自己都能的吧的吧的说半天。车厢里,徐千山也真的是累了,双手叉在脑后,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外边儿的景色。 他是自己决定被铁飞鹰“抓”回京城问罪,没办法,这是唯一有希望把兄弟救回来的路。至于武浮萍,应该也没事了,铁飞鹰打了包票,刘闲已经把她救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和自己一道上路,但想来最后一定会在京中会合吧? 旁人的心他眼下是操不起了,索性也就不想了。再说真论起来,自己才是真真正正的一脑门子官司。 阳泉城中的景象他人在屋中,什么也没有看到。在义勇伯的幻境中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必死无疑,可没想到却莫名其妙的脱了出来,那一刻死里逃生的后怕与莫名再加上心里突如其来的暴戾与杀戮,完是下意识的,他用了一道术法,一道他并没有学过的术法,却如喝水吃饭一般自然而然的用了出来。 然后,便是屋外转瞬即逝惨嚎与仿若永恒的死寂。 再然后,自己便又昏死了过去,直到在树林中醒来。 即便铁飞鹰不说,徐千山也能想象到,自己。。。该是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 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道理上自己只是为了自保,可心里总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煎熬。 杀人,这事儿有时候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 道远枯竭,道心不稳,徐千山就是现下这个状况了。 道元、道心对于一个道者来说算是根本,徐千山两者皆伤,那理论上来说他连个平常人都不如。不过大道三千,徐千山如今也想起了一条歪路。 根据老爹所教过的,这世界上超脱于五行八卦的天地之力中,最强的其实便是人类灵魂的力量。三岁的顽童也好,将死的老妪也罢,若得法门燃其灵魂,虽然必死,虽然短暂,却亦能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鬼舍之人的鬼术其实一开始便是向着钻研灵魂之力的方向去的,只是千年以降,一直没什么进展,最后发展到了奴役灵魂和死者肉身的不伦不类的方向去,只得外用,不得反补。 铁飞鹰刚才说的没错,自己的身体此时确实十分虚弱,虚弱到便是平日信手拈来的五行咒都念不出来。可若说毫无自保之力那就是铁飞鹰的不知了,毕竟自己如今可是集两股神煞之力于一身,而自己再往鬼道上行去几步,未尝没有进展? 静心内观,身体里似乎有两道旋涡,一在左眼,一在脾。下丹田中每生出一点道元便被这两处吸走。细回想,在脾处的那个当是十恶神煞所代表的土的力量,老爹说过,逆命八卦中的土之力,名为:绝望黑沙。 初时左眼中的那个元辰神煞大多时候只是静默,徐千山知道其威力宏大,也想过修炼,但一直不得其法,收效甚微。可如今再看,那小小的婴孩似乎长大了些。 “应该是因为杀了很多人,将他们的魂魄与怨念吸收了吧?”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说起来,元辰神煞是个女婴,而十恶神煞呢? 徐千山只能隐隐感觉到他寄居在自己的脾脏,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却抓不住实质,目前也只能放任了。 两股神煞之力在徐千山的体内各不安分,彼此攻伐不休,奇经八脉间间或的疼痛发作起来真的是难以忍受,但忍不了也得忍,不能喊痛,脸上还要笑。 毕竟,他现在只有自己,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软肋。 “玄衣,等我。” 。。。。。。 “这次门主派你下山来其实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竟收到这颗好苗子,你的功劳不浅,放心,门中自会给你奖赏。”秦淮河上,一叶小舟,黎萍负手立在船头,如是说道:“逆命八卦之力虚无缥缈,说白了与我们武修的关系并不大,得了也用不上,你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必放在心上。” 船头破开水面,逆流疾行,船上除了黎萍便只有宋山高和关玄衣。关玄衣仍在昏迷之中,宋山在一旁照看着。没有船家掌舵,一切凭黎萍的一身高深内力操控。 对于黎萍的话,宋山高自然是没有什么话说。反正该他得的门里总少不了他,剩下的与他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只是心下好奇,感觉黎萍眉宇间似乎颇为焦急,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又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在逃? 以内力控船,逆水行舟,又是这样的速度。看似平淡,但实际上对内力的消耗不可估量。宋山高自问便是倾尽力,最多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就得力竭,而黎萍到此时已经过去近半个时辰,即便内力再如何深厚大概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又没有外人,何不雇上一个船家慢慢的走? 正自思索间,忽听远处岸边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细若蚊蝇却偏又清晰可闻:“广寒仙子如何形色匆匆?可否驻足一叙,咱家有事相商。” 广寒仙子是早年间黎萍在江湖上闯荡时的名号,如今年岁大了,叫的人自然就少了,多以黎长老称呼。这喊话之人以广寒仙子相称,大抵也是老一辈的字号,又自称咱家。。。 “宫里人?”宋山高循声望去,只见水面上一大红绯袍人登萍渡水向着船上急奔而来。 是谁呢?宋山高还自猜测着对方的身份,忽然眉心一疼,接着。。。 金针刺穿了头颅,刺穿了船舷,最后落在水中消失不见。 “噗通” 尸体倒地,刘芝麻也在同一时刻站到了船尾。隔着中间的船篷与黎萍默然对视:“接下来的事有些紧要,不能为外人听闻,所以。。。呵呵,咱家冒犯了,还请广寒仙子原谅则个。” 说话间刘芝麻拱了拱手,嘴角挂上了笑,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却没有丝毫道歉的意思。 还是没能救下你啊。。。 黎萍心中默默一叹,脸上不漏声色:“先天之下皆为蝼蚁,刘公公不必如此。刘公公此来是为了这少年?有什么话还请直说吧。” 刘芝麻眯了眯眼睛,暗道一声厉害。这黎萍当是后天顶峰修为,又是女子,一向心高气傲。自己忽然出手杀了这宋山高一是为了保密,二也是为了示威,三则是为了让她生怒。生了怒自然会有争斗反抗,自己再以绝对的力量压下便可坏了她的心境,让其终身不能破入先天。 刘芝麻与这黎萍倒没什么过节,只是朝廷压制江湖势力乃是国策,顺手为之,何乐不为? 见黎萍不入套,刘芝麻也没什么好说的,指着地上关玄衣直截了当道:“这个少年干系重大,是朝廷要的人。。。奉圣上口谕,咱家要带他回去。。。” 刘芝麻顿了顿:“只是如今一些状况,咱家忽然改了主意。心中有个小小的计划,还需广寒仙子配合一二。”又等了两息,见黎萍仍不搭话,刘芝麻接着道:“这少年师承神秘,身兼地堂金身法和你人宗的各路武学,如今年纪不过十八,但已步入后天,乃是天生武道禅修的好苗子。入你逆仙门调教自然是一条阳光大道,只不过。。。他的出身存疑,具体不能与仙子细说,只是做一个武夫却是不行了。所以呢。。。咱家想让他走另一条路。” “何路?” “三年时间。”刘芝麻竖起三根手指:“三年后,天下论武,咱家希望看到他以逆仙门首席弟子的身份出现,夺魁。朝廷也正好顺理成章的收他入巡天馆做供奉。剩下的黎仙子暂时不必知晓。” “哦。”黎萍点点头,淡淡一笑:“刘公公身为东厂厂公,当也知道逆仙门的首席弟子意味着什么。在下只是一个逆仙门的长老,力有不逮。只怕。。。” “呵,咱家面前,广寒仙子何必欺心。”刘芝麻大袖一挥,打断道:“咱家与你换个说法。你怎么做,咱家不管。只要三年后事成,咱家便请皇上把最后一颗黄中李赐你,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善缘 想与你结个善缘。 这句话通常换一个说法可以理解为:我现在给你点好处,你不用给我什么。等到将来有机会了你再报答我。 所以说善缘这东西可不是无偿奉献,从时机操作上来说似乎更贴近于。。。嗯。。。投资?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无外乎有二,一为愚,一为智。 愚者说这话大多可能就是一时意动,没有真的图谋什么,而智者说这话的时候说不定早就把收益算的清清楚楚了,觉得有得赚,所以才来结善缘。 “先别忙着拒绝,小友且听贫道把话说完。”道边的茶摊,谭棉花摆摆手,慢悠悠的说道:“逆命八卦的事,贫道虽然出身天心观,但也只是知其皮毛,帮不了你什么,也无意探究,毕竟这八位神煞。。。嗯。。。实在是太招忌讳。抛开这事不谈,贫道好歹也算是多活了些年月,看得出小友如今元气大伤,道元枯竭,这几日周身奇经八脉经二神煞地火之力攻伐,当是疼痛不止,不知贫道说的可对?” 见徐千山点头,谭棉花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皱眉:这茶也太难喝了吧? “嗯哼。”茶杯放下,谭棉花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锦盒来放到桌上,推到徐千山的面前:“地火之力论五行当是相生,只是人身圆满最重平衡。凭空多了这两股力量让你体内阳火大炙,所以才生出这般祸端。这盒子里是我天心观秘药:生生造化丹,服之可调和体内阴阳五行,强经扩脉,损有余而补不足。小友身上的道元枯竭的问题不能解决,但最少这每日里的疼痛当是可以免去了。” 略停了停,谭棉花又接着道:“这颗丹药炼制不易,观中并无许多,便是贫道身上也只有这么一颗。不过丹方嘛,贫道也一并放在盒子里了。日后小友聚齐所需的一应药材自己也可炼制。难倒不难,只是一条,不能与外人知晓。” “哎呦?谭道长,你泡妞还真是下血本啊?”铁飞鹰瞪大了眼睛,惊诧道。徐千山或许不知,铁飞鹰可知道,这生生造化丹别看谭棉花说的轻描淡写,却是天心观不传秘药。说它能“调和体内阴阳五行,强经扩脉”倒也不算错,可其真正的功效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补足先天元气”。 每个人,尤其是练武修道之人,最后在逆旅之上能走到哪里常常以“资质”估量。而所谓的资质,其实就是每个人体内的先天元气多寡。若以每个人刚生下来时体内先天元气有十而论,随着成长路上的伤病以及接触武道的时间,最后体内先天元气能有四五便已是上等资质。大多数人连一二都留不下。 而境界突破之时先天元气越少,突破的难度也就越大,这已是修界的共识。这也是为什么师傅收徒弟都喜欢收小孩子的道理。 这生生造化丹可谓是每个习武修道之人的梦寐以求。燕朝皇室历史上曾多次与天心观商议,想要其将丹方献出,甚至提出过炼出丹药五五分账的条件来,可最后都不了了之。如今在这路边茶摊,谭棉花不止拿出丹药,连丹方都不藏私,这。。。 “快拿好!”铁飞鹰二话不说,生怕谭棉花反悔,抓起盒子就塞进。。。徐千山的怀里,低声道:“信我,收下。将来天大的事儿朝廷也能给你扛了!朝廷不扛我六扇门也给你扛了!” 丹方不能给别人,但丹药可以啊?铁飞鹰可是打的好算盘。 “呵呵,徐小友切记,是不能以任何方式泄露丹方。不然。。。真的会生出很多麻烦。”谭棉花又嘱咐道。 “我记下了。”徐千山点点头,郑重允诺。 只是一句口头的承诺,谭棉花便也就认下了,没有让他签字画押之类的。因为修道之人最重誓言承诺。道心有损,仙途无路。这可不是一句空话。 “道长,所谓的善缘。。。千山不过一个小小的佣师,贵观中到底有什么需要我效力?不妨提前说说,我也好早有准备?” 看铁飞鹰的言辞举动,便知这丹方可是极为贵重的东西。徐千山估计这该不是谭棉花一人能做主给出的。人情欠的也不是他谭棉花,而是天心观。 “呵,此时而言,说了也是无用,嗯。。。不过提一句也是可以的。”谭棉花沉吟片刻,轻声问道:“常言万物有灵,世间有阴阳,有人鬼,但为何没有草木之精,妖魔化形呢?多的贫道也就不细说了,小友不妨自己细细想想。” 说到这儿,谭棉花站起身打了一个稽首:“此间事了,贫道也该走了。小友多保重吧。” 。。。。。。 江宁城,地处东南,离着阳泉不远。 虽然规模上略逊一筹,但论及商贸繁华倒也算是不相上下。 江宁苏家是此地有名的望族,主营布匹买卖。 祖上余德有荫,子孙合力其心,出了些能人,方才到了今天这规模。是商人,但却是皇商。天下布匹买卖他们家占了四成,大燕皇室及朝廷官员的官袍也都是他们苏家的出品。一个布商的前途,到了这里差不多也就算是尽头了,毕竟燕律之中,商贾子弟是没有资格做官的。 没有了前途,近三十年,苏家的子弟也就开始肉眼可见的堕落了起来。祖辈们留下这么一座好像永远也吃不空的大山,一切的规矩都已经成型,他们除了吃喝玩乐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去做的。 “公公。。。这。。。” “你不敢?还是不愿?” 面对刘芝麻这位东厂的厂公,苏文兴可不敢说出“不愿”这两个字,但作为苏家当家人,又痴活到了如今六十有九的年纪,什么事做得,什么事做不得,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从座上起身,缓缓地又跪倒了地上,俯首道:“公公明鉴,我苏家不过一布商,养一闲人没什么,养一位郡主也不是做不到,可得罪诚王爷,那便是自寻死路了啊。文兴再如何不知天高地厚也不能拿苏家的基业冒险,还请刘公公体谅。”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放心,咱家来的路上也都替你把前后想的明白了。”刘芝麻转着手上的羊脂玉扳指,脸上挂着不知何意的笑:“身份上,你就说是你寄养在外的侄女,生母是谁你不说就是了。”(寄养在外的侄女这话在这个时代一般都是私生女的另一说法) “长相上你更不必在意,来的路上咱家已用无相功为郡主易过容,除非有先天高手当面,否则绝不会有人看破。咱家告诉你她郡主的身份只是不想让你误会而已。” 苏文兴心道:“你还不如让我误会呢。” “这是你帮咱家的忙,风险上几乎没有。下面咱家再来与你说说好处。”刘芝麻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你那小孙,今年十四了吧?叫什么来着?” “回刘公公的话,苏子涵。” “嗯,苏子涵。”刘芝麻点点头:“读了些书,不太成器,但在你苏家小辈里已经算是不错了。咱家给他一份前程如何?三年,你把郡主殿下给咱家伺候好了,咱家三年后让他当个知府,如何?嗯。。。还有,皇商的事,实话说,这两年那个余杭的董家在朝廷上下打点使力,进展到什么地步了咱家不说你大概也能知道。你帮咱家这个忙,咱家帮你把董家那边按下。顺便给你请一道旨意,以后只要你苏家不犯什么大忌讳,皇商便永远是你苏家的,如何?” “谢刘公公栽培,我苏家上下肝脑涂地,必效死力!”苏文兴赶紧长拜应允,再不敢犹豫。 东厂的厂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面子里子都给了,他若是再敢计较,那苏家可能就没了。至于商人不能入仕的事,苏文兴倒没有怀疑。刘芝麻的权势,就算想给乞丐一个官当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这里边牵涉郡主,更可能牵涉皇室纷争,恐怕他也不会轻易许诺。 “好,那一切便说定了,咱家便把人交给你了。”刘芝麻抚掌笑道:“苏文兴,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做不用咱家教你。一句话,若是郡主少了一根汗毛。。。” “苏家上下愿意性命相抵。” “很好,看来你和你那死鬼姐夫还是学了些东西的。”刘芝麻点头挥手:“行了,暂时没你的事儿了,你先下去安排吧。咱家和郡主还有几句话说。” 待到苏文兴出去了,刘芝麻起身向着座上的武浮萍跪地叩首道:“殿下,诸般牵涉,老奴暂时只能做到这一步。至于剩下的事,陛下自有安排,殿下不必多想。” “我不会多想,但有一事问你。”武浮萍淡淡问道:“他们到底是谁?” 武浮萍口中的“他们”说的自然是徐千山和关玄衣。她也发现一切的旋涡都是围绕着这兄弟二人,不由得她不起疑。 “老奴不能说。”刘芝麻摇头道:“但请殿下放心,老奴对他二人绝无恶意,必然誓死护其周。” 刘芝麻这一句却是失言了。 “誓死吗?”武浮萍眯了眯眼睛,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却一时又没想通透,只得暂时按下。 看来要在这苏家讨生活了,面容可变,行迹能藏,但本性难移。真要掩人耳目,看来自己的性子也要有一番伪装。。。武浮萍歪歪脑袋,露出一个看起来还算自然的微笑。 刘芝麻走后不久,苏文兴便带了四个婢女过来,引着武浮萍到了内宅里一处小院。院中花草繁盛,小路流水。中间一座二层的阁楼。四墙一围,倒是别有一番自成天地的感觉。 “苏宅简陋,这里已是最好,便请郡主在此处安歇吧。”见武浮萍疑惑的目光,苏文兴左右一看,解释道:“哦,殿下放心,这四人可靠。殿下有任何事可直接吩咐她们去做。” “嗯。”武浮萍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即住进了你苏宅,那有些事却要做的套。你作为苏家的家主,在外有一个私生女倒也正常,领进家里也不稀奇。可你有子有孙,各房枝叶繁茂,却把这苏宅中最好的住处给我,合适吗?太显眼了。随便找个偏僻些的就好了。” “额。。。是,老朽知道了,还是殿下想的周到。殿下在此稍待,楼中有酒饭,先用些。老朽这就去安排。”苏文兴拱手道。 “还有”武浮萍叫住苏文兴:“我毕竟是你的‘侄女’,称呼上还是要改一改,你说是吧,叔父?眼前人可靠,隔墙未必无耳。” “这。。。还是侄女想的周到。”苏文兴连连点头。 武浮萍皱了皱眉:“我称你叔父没错,可谁家叔父管侄女叫‘侄女’的?” “那殿下的意思是?” “便叫我忘忧吧。” 看着苏文兴离去的背影,武浮萍幽幽一叹。这苏文兴作为苏家家主,思虑尚且如此不缜密,可想而知苏家的小辈又该是怎样一番不成器。自己住进来恐怕以后事端不少,倒要仔细想想应对。 “你们叫什么名字?”武浮萍转头问道。 “回小姐的话。”四个婢女齐声回道:“奴婢春香、夏香、秋香、冬香。” “除了伺候人,你们又都会些什么?” 春香:“琴棋书画。” 夏香:“四书五经。” 秋香:“诗词歌赋。” 冬香:“杀人。” “哦?”武浮萍眼睛一亮:“你的武功很高吗?” “回小姐的话。”冬香福了一礼:“奴婢武道上初入后天,若是殊死一搏,可与后天中期武者同死。” “初入后天。。。”武浮萍虽然不懂,但也隐约记得徐千山和关玄衣说过,他们好像就是初入后天的境界。 “嗯,很好。”武浮萍满意的点点头:“你们以后便跟着我,本。。。小姐,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同一时间,苏宅深院的一处佛堂,一身居士素袍的老妇,向佛跪坐,合手颂经。苏文兴敲了敲门,轻轻地走了进来,在老妇侧后的蒲团上跪下,低声道:“姐,有这么个事儿,你能帮我拿个主意吗?” 佛堂的房梁上,白玉的扳指温润无暇,散发柔柔的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杜桃枝 丹田中仅有的一点道元在生生造化丹的药力下匀速的壮大起来,还不及调动,转瞬间便被左眼的元辰神煞和脾脏处的十恶神煞瓜分的一干二净。原以为两者得此药力滋润当更要拼个你死我活,谁想却双双陷入了沉静。 十恶神煞只是一股力量,没有任何的意识,至少此刻没有任何回应,所以徐千山并不能明白所以。不过左眼中寄居的元辰神煞虽是婴孩灵魄,但也算是有些粗浅的意识,一些开心或者悲伤地情绪还是能够清楚地表达。 徐千山能够感觉到,此刻元辰神煞得了这生生造化丹的药力就好像是陷入了一种级舒适的环境,所以陷入了沉寂之中缓缓吸收。 也不知再苏醒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不管如何,身体内火与土这两股力量总算是归于安稳,想来每日里那些疼痛折磨便可以免了。 导气归虚,长出一口气,徐千山睁开了眼睛撩开马车的帘幕。 “不愧是天门的宝贝,硬是要得。”不远处的树下,草地上,铁飞鹰“噗”的一口吐掉嘴里的草梗,起身走过来“嗯。。。看样子是没事儿了?感觉怎么样?” “其实还有事儿,不过已无大碍了。”徐千山指指自己的脑袋,没有细“记得你咱们这是往京城去吧?走到哪了?” “快到彭城了。”铁飞鹰将马从树上解下,套好,坐到车辕上瞅瞅方向,一扬鞭“之前看你身体状况实在太差,很多事也就没和你细。现在你好的差不多了,那咱们也该好好聊聊了。” “是,弟也有很多事想问铁大哥。”徐千山客气道。 理论上他算是铁飞鹰的“阶下囚”,关玄衣和刘闲又不在,估计接下来有一段时间还得劳这铁飞鹰照顾,徐千山自然要客气些。再加上这几日的相处,虽然彼此并没过多交流,但也看得出对方没有恶意,人也不错,这一声大哥叫的也就顺理成章了。 “别别,先别叫大哥,我今年才十七,你呢?” “十八。” “得,论起来我还得管你叫哥。”铁飞鹰嘻嘻一笑“你叫我铁,我叫你山哥,如何?” “那。。。好吧。”徐千山挠挠头,颇不好意思,心下甚是疑惑这六扇门的大少怎么对自己这般客气? 斟酌措辞,徐千山试探着问道“铁,我在金陵城做下的事。。。实话,当时我在那屋子里也是半昏半醒,等回神的时候就在那林子里了。头前你一直我杀了很多人,闯了天大的祸,能不能具体的?” “你自己使的术你自己不知道?”铁飞鹰愣了下,但看徐千山神态不似作伪,便答道“当时你兄弟在那宅子大门口为你护法,以一敌万,虽都是些老百姓,但蚁多咬死象,他好像也没下死手,我看着也是撑不了多久的。所以应刘闲的求,我就出手了。” “刘闲?”徐千山心中一颤这倒要细细问问。 “我当时一刀砍出,大概也杀了几十个,还想再出招,结果就赶上地龙翻身。” “地龙翻身?” “嗯,当时我以为是地龙翻身,但细一看,应该是你的事儿。” “我的事儿?” “嗯。”铁飞鹰点点头“大地龟裂,地火涌动。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凡是脚踩在地上的都被一股忽起的黑沙包裹成了个泥人,然后。。。” “然后怎样?” “就没有然后了。”铁飞鹰摊手“也就两三息的功夫,黑沙就散了,里边被包着的人也没了。就好像。。。被那沙子给融了进去。”看徐千山神情大骇,忙道“哦哦,你那兄弟没事儿的,被谭棉花提前给拉到房上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徐千山细细回忆,前后往来总算是大概有了数。沉默片刻,惨笑一声道“这百十年来,除了战时,大概也就数这回死的多了吧。铁你抓我我自然没话。不过这前前后后。。。我觉得。。。你抓我好像不止是这个因由吧?” “山哥不用多想,有啥问题你直问便是,能的我也不会瞒你。”铁飞鹰想了想,回道“我一开始来这金陵其实就是接了我爹的命令,要带你进京。至于我爹为啥要这么做,那我就不知道了,真要问,除了我爹,你还得找刘闲。” “刘闲?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徐千山又问道。 “一猜这黄鼠狼就肯定是没实话。”铁飞鹰“切”了一声,道“这倒没什么可瞒的,等你进京了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他是东厂厂公刘芝麻的义子,也是唯一的一个义子。好像是自便收养在身边的,很是器重。” “啊?他是太监?!”徐千山愕然。 “哈哈,这话让他听到估计脸都得绿了。”铁飞鹰大笑摆手“没没,纯爷们,从玩到大的,我能证明。” “哦。吓死我了。”徐千山擦汗“他是东厂的人,隐瞒身份接近我们兄弟。看来这一切的事儿最后还是落在了东厂的头上。” 细回想,自己兄弟二人与东厂最初的交集就是在阴山上的那个山洞里。自己当时昏迷了,不过关玄衣倒是醒着。那个东厂的厂公一直逼问他们俩的身份来历。。。嗯。。。看来这就是因由了。具体的只能以后再看,再问了。 “呐,我接下来和你的你可得记好了。”铁飞鹰畜生打断徐千山的思,开口道“金陵虽是江南第一,但比我皇都朝歌还是差了些。人口多寡不,最主要的,城里的贵人太多。富商巨贾什么的不必多提,关键那些个达官贵人们,那真是多如牛毛。再算上宫里娘娘,总管们,呵,那真是数也数不过来。我要和你的是,在京城里,能不惹事儿就尽量不惹事儿。随便哪个跑堂的卖瓜的,看着不起眼,不定他七舅姥姥的三外甥女的邻居四哥就是在哪个府上当总管的。当然,你有东厂和六扇门照着,一般人也是不惧,可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不是?” “这个自然。”徐千山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嗯。”铁飞鹰顿了顿,又道“我虽然是要‘抓’你回京,不过我估计你在牢里一天也待不上,不知道他们怎么安排的,八成你是要待在外边儿。老话京城大,白居不易。你。。。有钱吗?” “这个。。。额。。。啊。。。嗯。。。” 铁飞鹰这一问可是捅到徐千山的腰眼上了。这辈子活到现在,邪了门了,五行缺钱。从来就没有富裕的时候,倒是穷习惯了。 “还得铁你多照应,嘿嘿,嘿嘿。”徐千山拱手打哈哈。 “我倒有几个,但也不多,我爹管的严。”铁飞鹰苦着脸“不过放心,到时候我领你吃大户去。” “大户?” “刘闲啊!” “有理,吃死个不实诚的。” “就是就是。” 一路笑,彭城已是遥遥在望。 城县,城墙低矮,里边的繁华热闹较之金陵更是没法比。不过麻雀虽,五脏俱全。 赌坊妓馆,茶肆酒家应有尽有。 舟车劳顿,随便找了路边一个不大不的茶摊坐下,点上些茶水点心两人便吃了起来。热汤热水,再怎么粗劣总也比干粮强上许多。 二人正自享用,忽然茶摊里又来了一人,人高马大,面目凶恶,粗袍劲装,左手中指上戴着个指虎,一看便是武林中人。 茶摊厮赶紧迎上来招呼。 开买卖的最怕的就是这些个武林中人,一言不合就开打,打完就跑不给钱。赔钱也就算了,权当倒霉,可动不动还闹出人命来,他们跑就跑了,掌柜的回头可就吃了官司了。衙门里走一遭,没事儿也得出大血,招谁惹谁了。 “。。。二,嗯,两个肉馒头,一碗老茶,嗯,快点儿。”别看这大汉长得凶恶,可话磕磕巴巴,还有些扭捏的姿态,不出的怪异。 茶摊里的众茶客偷眼看着,心中好奇,但也不敢多什么,只偷眼看着。这大汉进门的时候徐千山是背对的门口,没多在意。铁飞鹰抬眼看了一眼,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等这大汉开了口,找座坐下,铁飞鹰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头,举着碗喝茶,眼角余光却偷眼看着这大汉,目露思之色。 “认识?”徐千山轻声道。 “不知道,可能。”铁飞鹰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多议,又伸手往自己的颈侧点了一下。 徐千山低头斜眼瞥了那壮汉一眼,只见他的颈侧隐隐有个殷红的印子,好像是胎记,细细的,看起来像是一根树枝的枝杈,周围还有几点红斑好像花朵。 二那边托着木盘走到壮汉的桌边,麻利的将托盘中的茶碗和肉馒头放下“客官您慢用。” “多,多谢。”壮汉点头请了一句,拿起那馒头来口口的吃了起来。 别扭,越看越别扭。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能就是个人习惯吧。徐千山暗自道。 徐千山已经吃饱了,铁飞鹰的茶碗也干了。不过看铁飞鹰的意思可不像要走,只有一搭无一搭的和他没话找话。 “桃花一枝飘红絮,道尽无常死不知。杜先生,我漕帮大当家也是给足了您面子,何不赏光一晤?”茶摊外一声唱罢,稀稀拉拉的走进了十几号人,一水的青衣长袍,为首的一个玉面公子手摇折扇,目光在茶摊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了那壮汉的脸上,笑容满面。 壮汉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二十个铜钱码在桌上,起身拱手道“烟雨楼中你们开的单子吾已经做完了,钱货两贻,陶大当家又何必苦苦相逼?” “呵,杜先生笑了。”玉面公子将折扇一合,面露嘲讽“何来苦苦相逼一,我家大当家的只是想见您一面表示感谢,杜先生何必想的太多?” “吾若不去呢?” “那在下便只好使些手段了。”玉面公子折扇在手中一拍,身后一众随行磨拳擦掌,面露凶光,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出手。 打从这一行恶客喊出漕帮的名头来,在座的茶客们便低头息声,都知道漕帮的事儿不是他们这些老百姓能掺和的,生怕惹祸上身。如今看架势要动手,这也顾不得许多,纷纷掏钱放在桌上,猫着腰往门外走。铁飞鹰也带着徐千山出去了,不过却没走远,而是在街对面看着。 漕帮的这些人也不阻拦,只盯着那壮汉。 转眼间,除了躲在柜台后边儿愁眉苦脸的掌柜和二,茶摊中只剩下了这壮汉与漕帮的人对峙。 “杜先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漕帮想请的人,还没有请不到的。” “此处城中,多有不便,再人家开个茶摊也不容易,就算要动手,也换个地方吧。”杜先生顿了顿,道“随吾来。” “好。”玉面公子哈哈大笑,抬手朝门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喂,这什么杜先生。。。你认识?”远远地与铁飞鹰坠在那杜先生和漕帮众人的身后,一路出了城,徐千山低声问道。 “来还不敢肯定,现在肯定了。”铁飞鹰着,有些疑惑的看着徐千山“你好歹也是烟雨楼的佣师,竟然没听过杜桃枝的名号?” “杜桃枝?听你的意思,他也是佣师?很有名吗?”徐千山不解。 “真行,服了你了。”铁飞鹰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回道“他也是佣师,而且专门接你们烟雨楼的脏票子。天下三大杀手红白黑中的红花杀手杜桃枝,你竟然不认识?” 前文有交代,烟雨楼做的是对缝的买卖,不管是杀人放火,只要买家给的起价钱,烟雨楼就敢往外挂单子。铁飞鹰口中所谓的脏票子,指的便是烟雨楼中涉及人命的单子。 但有一节,除非买家或者卖家点头,不然烟雨楼对双方的身份向来保密,毕竟是有违朝廷律法的勾当,怎能不密? 铁飞鹰之前得了些消息,知道徐千山与金陵城烟雨楼的掌柜关系紧密,所以自以为他知道些内幕,却不想徐千山竟然一无所知,不由佩服烟雨楼的专业性。 而徐千山这边听铁飞鹰这三言两语的解释也明白过来,原来这杜桃枝是个杀手。天下三大杀手,名头倒是不“不过你们又是。。。哦。。。” 徐千山想问你们怎么知道这杜桃枝的身份,可一转念,想起对方是六扇门的大少,到底是吃这一碗饭的,能知道些旁人不知的也是正常。 铁飞鹰又道“这杜桃枝在我们六扇门里可是鼎鼎大名。从我们知道他的存在一直到今天,统共抓了他三年,除了确定他颈侧有一枝桃花胎记以外其他的连长相我们也不知道。先前我也只是怀疑,没想到还真是他。这要是报与我爹,画下头面可是大功一件。嗯。。。听意思大概是漕帮发了什么单子被他做了,现在又想杀他灭口?” 徐千山毕竟伤重初愈,而且身体孱弱,与铁飞鹰跟的也就慢些。出城不久也就看不见人影。不过铁飞鹰擅于追踪,倒也没有跟丢了。 不久,二人走到城外一片茂林之外,铁飞鹰忽然神色一变,停下了脚步“不好,有血味儿!”转头看看徐千山,神色有些犹豫。 徐千山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道“没事,你先去便是,我在这儿等你。我伤好的也差不多了。就算有事,撑个一时片刻没什么问题。” 着话,脚下微微一顿,身前的土地顿时沙化,涓涓细沙被无形的力量束缚而起,化作一把椅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黑店 “叮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响中,那一边,一头灰毛驴子一颠一颠的向着这边走来。驴子上骑着一个人,看不清面貌,但应该是个女子,一身翠衫,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驴子自顾自地走,若是这女子不管,恐怕一会儿便要进这树林中了。 “喂,姑娘!”徐千山抬手招呼道“逢林莫如,如今林中有些歹人,为安全计,姑娘还是换条路吧?” “嗯?”听到徐千山的呼喊,马上的女子回过神来,颇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勒住了驴子。左右略一张望,她看到了徐千山。略一犹豫后催着驴子走了过来。 “额。。。姑娘。在下徐千山,这厢有礼。”徐千山从沙椅上起身来拱手,露出了一个自认最阳光善良的微笑来。没办法,美人当面,男人总是会情不自禁的装模作样。只可惜,他的那双死鱼眼也不知是怎么生的,怎么看都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翠衫女子从驴子上心的翻了下来,怯生生的学着徐千山的样子也施了一个拱手礼“这位公,公子。你刚才这林中有。。。有歹人?是强盗吗?” “不算强盗,但也差不多。我一个朋友已经跟了进去,现下还没出来,也不知里边是什么境况。”徐千山挠挠头,诚心劝道“不知姑娘意欲何往?若有可能的话还是换一条路吧?” “换,换路吗?”女子抿着唇,显得很为难的样子,抬眼偷瞄了一下徐千山,轻声道“不知公子可知,若是要去京城朝歌,除了这林子,还有其他的路吗?” “额。。。”徐千山愣了愣,面露古怪“这个。。。这个。。。” “公子不知吗?” “那倒不是。”徐千山伸手一指左近的官道“沿着官道才能到京城,穿过这林子会到哪里我不知道,但肯定是与京城南辕北辙。姑娘。。。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了?” “啊?是,是吗?”女子玉面一红,艳若桃李“多,多谢公子指路。咱。。。咱们后会有期。”女子牵着驴子转身要走,又停下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的绸袋,从里边掏出块银角递过来“嗯。。。公子。。。” “哈哈,随口一言,当不得姑娘的报酬。姑娘不必挂在心上。”徐千山哈哈一笑。 待到女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徐千山在沙椅上坐下。回想这短暂的交谈不禁失笑出声。猜测这女子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姐,不知为何跑了出来。娇娇怯怯的一点江湖规矩都不知,却偏偏又是拱手又是掏钱的一副江湖做派,样子真真好笑。 “此地离京城尚远,若她心些,白日里走官道,晚间投宿大栈还好些。若是运气不好。。。唉。”徐千山想到这里,不禁为这女子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是去京城,与这女子算是顺路,若能结伴通行对这女子总是一个照应。只不过徐千山方才看到了女子眼中的心戒备,若是自己贸贸然开口恐怕对方也不会同意,性也就作罢。 总是一路,不定还会遇上呢? 徐千山这边胡乱想着,那边铁飞鹰一脸晦气的走出林子“真晦气,想着这回不定能立个大功,哪想到。。。唉。”铁飞鹰探口气“这漕帮也是,找人家天下三大杀手的晦气就派了江白鱼这么个烂鸟蛋,你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嘛,咋想的,也不多派些好手。切。” 这一点倒是铁飞鹰不知详细了。为了找(抓)杜桃枝,漕帮上下可是出动了不少好手,后天境武者便有十九人之多,剩下的江湖好手更是不下百人。可天下之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别百多号人,就是再多上几百个,想找一个诚心躲藏的普通人也是不易,更何况这人还是天下三大杀手之一?也就是漕帮眼线众多,所以一路才不断地能发现些蛛丝马迹而已。 不久前他们得到消息杜桃枝有可能在彭城左近,他们这百多号人便一遭赶了过来。只是彭城左近可不止一个彭城,还有大村落不知多少,彭城身也是不。所以这些人难免就散开了。所以最后与杜桃枝对上的也就江白鱼这一队。 再这江白鱼,那也是一个后天境的武者,一手浊水扇在江湖上也是排的上名号的,为人轻狂自傲不假,但事也是真的。只可惜与天下三大杀手比,终究还是差了许多。 “额。。。死了?” “老惨了,惨的他亲妈估计都不认识了,铲起来放盆里加点儿盐直接包包子都没问题。”铁飞鹰回想起林中那一幕肉泥遍地的地狱景象,脸色不禁有些发青。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感觉舒服了一些,便与徐千山沿着官道上路。 “这天下三大杀手的名字到底不是盖的。以前只知道他手段爆裂,也不知是怎么个爆裂法,没想到真上了手硬碰硬也这么猛。这江白鱼估计也是没有想到。”马车落在彭城,两人想了想也懒得回去拿。远处有袅袅炊烟,估计是有村落,便准备去借宿一宿,顺便再买套车马。 “这功夫我似乎听过。”徐千山开口道“据昔年有一魔教,教中有一奇书名为《化魔经》,其中记载了十门极其邪门的武功,其中一门唤做《乾坤磨》。据练成后劲力诡异霸道,中者如被扔进磨盘之中辗动,全身上下骨肉筋皮具碎,死状惨烈。后来逆仙门崛起,在朝廷的扶持下将魔教铲除,这《化魔经》落在了逆仙门当时的门主手里。他感念这书中武功实在太过邪异,所以将这《化魔经》毁去,十大邪功也就此失传。” 这些东西自然是以前听老爹教关玄衣武功时他在一旁听来的,当时没有用心记,只当是故事听了。不过印象里。。。这十大邪功老爹好像都教过? “了这么多,你不会呗?”铁飞鹰失望道。 “不会。”徐千山赶紧摇头否认。这话的可一点儿没错,关玄衣会,他自己确实不会。 “失传了。。。我看未必。”铁飞鹰想了想,“切”了一声“逆仙门那帮子武痴,这么厉害的武功他们见了能舍得给毁了?就算他想,朝廷也不可能同意。逆仙门有没有这《化魔经》我不知道,但我敢打包票,最起码巡天馆里肯定有一份,全不全就不知道了。” “这是肯定的。”徐千山默不作声,心下却道“他此时细细回忆,却想起来早先按关玄衣的描述,阴山上那老太监刘芝麻的武功倒是像极了《化魔经》上所记载的一门名为《葵花劲》的武功。” 且走且,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老远一株大树,四五人环抱粗细。树旁十几步一个酒家,门前挂着幌子。先前看到的炊烟原来是这酒家的。 天色早不早,晚不晚,再往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投宿的地方。两人合计一下,干脆便在这酒家借宿一宿,多给些银子也就是了。 起来,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酒家大多也都是捎带着客栈的买卖,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那酒幌子下边拴着一头驴子,灰毛的,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店家,一壶热酒,三个拿手菜,两素一荤,你看着来吧。”铁飞鹰一边着,一边与徐千山在窗边落座。 “好勒~”应和的却是个模样颇有些俊俏的妇人,随手拿过柜台上的铜茶壶走过来给他们倒了茶一边笑道“两位公子好生俊俏,看来是大户的公子,这天儿都不早了怎么跑到这荒山野岭的来了。” 是荒山野岭,其实也不算,毕竟离着官道不算近倒也不算远。 铁飞鹰笑道“唉,着急进京,懒得走回头路。老远的看着你这儿生火便赶过来了,老板娘,整几道拿手的,银钱不会亏待你的~” 铁飞鹰这人对女色实在没什么抵抗力,是色中饿鬼有些过了,但女人面前,尤其是好看的女人面前,总是忍不住化身大尾巴狼。 “呵呵。”老板娘捂着嘴一笑,眉眼弯弯“放心吧~”回头冲着后头道“两素一荤,热酒一壶,多加些白料子~” “瞧好吧~”后厨有一男子回道。 老板娘往后头去了,却没看到,铁飞鹰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怎么了?”徐千山疑惑道。 “好家伙,关公面前耍大刀,找死呢吧?”铁飞鹰冷哼一声,低声道“知道白料子是什么不?” “额。。。盐?”徐千山猜测道。老板娘刚才的话他还真没往心里去,只当是些方言土话什么的,此时听铁飞鹰问话才觉得有些奇怪“是。。。黑话?你听的明白?” “废话,也不看看爷是什么出身。”铁飞鹰傲然道。 这倒是,一个六扇门的大少爷,大接触的最多的人只有两种,一个是捕快,一个便是囚犯。天南海北的黑话他耳濡目染,哪怕是没听过的,他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白料子,江湖上一般的是蒙汗药、迷药。看这老板娘长的不错,没想到是个开黑店的。” “你想。。。怎么办?”徐千山问道。 “看吧。”铁飞鹰想了想“要是她就想劫些钱财也就算了,要是想害命,哼,爷就给她些厉害的看看。待会儿。。。。” “媳妇儿,又来肥羊了?”灶边的汉子一边炒菜,一边笑道,手上还沾着些白色的粉末,是什么自然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了。 “哼,藏得还挺深。”老板娘腰肢款款走到锅边,拿起笊篱捞了个骨棒子上来放进盘中“外衣粗布的,里边的衬子却是丝的。两个爪子比老娘都细。我跟你,要是他们身上没个千八百两老娘自己把这对招子挖出来给你下酒。” “那可舍不得。我吃他俩的就行了,你的我可舍不得。”汉子笑道。 “得了,赶紧点儿,早整完早了事儿。”老板娘翻了个白眼儿“这两个好像会点儿功夫,刚才抓那娘子你先别动,省的闹出动静给他们察觉了。” “放心放心。” 盏茶功夫,一盘豆芽,一盘绿叶青便炒好了,酒烫热了,老板娘端着托盘便又到了前边儿“两位公子爷就等了。山村野地,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些了,味道好不好的您多担待些。” “出门在外的哪能挑剔许多。”铁飞鹰先拿了筷子,夹了口豆芽放在嘴里嚼了两下“不错,新鲜的。”又夹了口绿叶青“嗯。。。有些咸了。” 得了暗号,徐千山这时也吃了两口豆芽菜,至于那肉和酒,两人倒是一口没动。 老板娘见这情形,眼睛眯了眯,心中暗叫不好“这该不是两个行家吧?” 铁飞鹰眼珠子转了转拿起酒来倒上两杯“老板娘你自去忙吧,我兄弟俩喝点儿酒,会儿话。”着话把一个酒杯递给徐千山,眨了眨眼睛“来,山哥,这酒别看有点儿浑,但闻着可格外香。大概是老板娘自家酿的,别的地方喝不着,咱们可得尝尝。” “嗯。”徐千山点点头,接过酒杯,两人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呼。”看着他俩把酒喝了,老板娘暗自疏了口气,满脸笑容的往后边儿走“奴家再看看后边儿有什么菜给两位公子整点儿来。” 几步路还没走到后边儿,却听“嘭嘭”两声想。老板娘又转过身来看着两人趴在桌上,拍手笑道“还当你们是行家呢,吓了老娘一跳。当家的,出来扛货了!” “来了~”早前那汉子从后边儿转了出来,摩拳擦掌“这两天的包子馅儿可有了着落了。” “净糟践东西。”老板娘没好气的打了那汉子一下“这么好的皮肉,蒸着吃才有味道,剁了馅儿不可惜了?” “是是是,听娘子的。”汉子挠着头上前。 “唉,卿佳人,奈何为贼。”幽幽一声叹息,寒芒闪过,汉子“唔”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来。 “估计你们也是杀了不少了,有什么遗言,快些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树欲静 “我这当家的也算是有些功夫,却被公子一刀封喉。福祸自取,奴家也没什么多的,不过公子是不是也报个字号给奴家听听,也让奴家死个明白?”老板娘脸上仍挂着笑,只是眼中的森冷悲痛却有如实质。若是目光能杀人,铁飞鹰这个时候该是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六扇门,铁飞鹰。”铁飞鹰起身来,十指交叉伸了个懒腰“老板娘还有什么的吗?” “倒没什么的了。”老板娘歪着头,伸手将腰间的绸带一扯,一身衣裳都掉在了地上,手上却多了一把牛角尖刀“奴家觉得。。。还能再反抗一下呢?” 话间,抬手挺刺,刀剑带着黑褐色的痕迹,不知多少人的血在上边干涸。空气中微微有些腐臭刺鼻的味道,看来这刀上不止占了血,还淬了毒。 女人最要命的武器便是身体,男人在这上边吃亏的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铁飞鹰就是一晃神儿,再还手便落了下风。 牛角刀一刀快过一刀,专刺铁飞鹰心口喉间的要害处。脚下莲步轻转,不见得多块,但却胜在一个巧字。 “怎么回事儿,这年头后天的高手都这么不值钱了?”铁飞鹰封了三招,脚下猛地点地想要拉开距离,心中很是惊叹。抬手抽刀,刀未出鞘,那老板娘的刀却在电光火石之间点在了徐千山的后颈“哥儿,心些,别吓到了奴家,不然手上一抖划破些油皮儿,你这兄弟可就救不回来了。” “是吗?”冷冷的声音。 老板娘一愣,手上刚要用力,眼前却化作了一片黑暗。 黑色的火焰幽幽的燃烧,窈窕的身影在这世上一点点的消逝,再没有了一点。。。嗯? 徐千山目光一凝,探手在那静谧燃烧的黑火之中,抓出了一个玉片。 玉片不大,巴掌大,半寸厚薄,不规则的形状,大概算得上是个圆吧。 “厉害!邪乎!”铁飞鹰咂咂嘴“你没喝啊?” “喝了,不过在嘴里给烧了。”徐千山扑了扑身子起来,抬手装作擦眼睛的样子,手在袖中按了一下左眼旋即放下“还以为你一个人能行,结果差点儿把我给搭进去。” “嘿嘿,失误,失误,谁知道这娘们儿这么不要脸。”铁飞鹰有些脸红,打个哈哈,却没有看到徐千山衣袖上的那一点血迹“你这火什么名堂,怎么这么厉害?” “三言两语不明白,这一次一次的,不知我得遭什么报应。”徐千山叹了一声,举着手上玉板对着太阳照了照,岔开话头“刚才这女的都脱光了,结果还能烧出这么个东西,奇怪,奇怪,你认识这东西吗?” “不认识。”铁飞鹰接过玉板,细细抚摸“像玉,但应该不是,不上是什么材质。回头给我爹看看不定能知道。”见徐千山往后院走,又问道“你去哪?” “嗯。。。可能会遇到个熟人。” 功夫不大,酒家后院的柴房角落,“熟人”手脚被麻绳捆着,嘴里塞着块破布,蜷缩成一团,人也已经是昏迷了过去。 “哎呦~好俊的娘子。”铁飞鹰冲着徐千山挤眉弄眼的揶揄道“这是。。。山嫂?” “哪有。”徐千山失笑道“先前你在林子里的时候她骑着驴子路过,是要去京城,我顺手给指了个方向。刚才在门口看到那驴子拴在酒幌子上我心里还有几分不确定,这下倒是找到正主了。” 徐千山着话,上前将姑娘手上的麻绳解开,拽出她嘴里的布团仍在一旁,轻轻唤了几声“姑娘?姑娘?” 随着徐千山轻轻地召唤,姑娘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下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 铁飞鹰和徐千山好整以暇的堵住了耳朵,一脸的见怪不怪。 起来这还真是令人费解,危机的情况下男人要不会放手一搏,要不然坐以待毙,而女人不知为何总是这样不管不顾的先大叫大闹一通。 嗯。。。好吧,也不是全部。徐千山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清婉的面容“也不知她现在在哪,过得如何。” 心下一时阑珊,徐千山起身往外走“你和她几句,我去找找看有没有车马,不然今晚只能住这儿了。” 这店不大,就几间房。别,运气还不错,厢房里徐千山找到了一辆板车,没有篷子,估计是那两口子平时用来入城买菜的。马却没找到,不过没什么关系,毕竟前边儿还有头驴子。 徐千山拆了几个桌椅作支架,又在卧室中扯了被褥床帏过来,一番忙活过后,板车被他改成了一个似模似样的篷车。 驴子刚套在车上,那边儿铁飞鹰带着姑娘也走了出来。 徐千山刚要话,铁飞鹰抢声道“那个山哥,介绍一下,这是沈梦瑶沈姑娘,沈姑娘,这便是我刚才与你的山哥,徐千山。” “沈梦瑶见过山哥。”沈梦瑶怯怯的福了一礼。 徐千山点点头。 “沈姑娘你放心,我和山哥正好也是要去京城。一路上有我俩在,保你平安无事。” “那。。。便有劳两位大哥了。” 车上一番闲聊,三人也渐渐地有些熟识了。 这沈梦瑶据她自己,是彭城中一富商家的千金。只是前不久得罪了人,父亲被按了一个妄议朝廷的罪名抓入了衙门,家产也尽数抄没。好好地一个家眼看着就败了,她在家中几个忠仆的帮助下只以身免。在彭城之中躲藏了数日,今天才找了机会跑出来,准备去京城敲登闻鼓鸣冤。 “呵。”铁飞鹰苦笑道“沈姑娘,这登闻鼓可不是好敲的。” “怎么?”沈梦瑶不解道。 “是,太祖爷在紫禁之外立下登闻鼓,天下百姓但有冤屈而无处申诉者,只要敲了这登闻鼓,上到皇帝,下到京中大文武官员必须立即临朝问案。可有一点,不论结果如何,敲鼓人需受杖责八十,这还是占着理的。若是不占理,被查明为无故击鼓,那最少也是个充军发配,不定还要人头落地。” “我不怕!”沈梦瑶倔强道。 “哦,佩服,不过没用。”铁飞鹰又道“还有一点,刚才我的都只是规矩而已,但现在世道可变了。那鼓楼下边儿有一队禁卫常年驻守。若是没有皇上的点头,那鼓楼谁也上不去。这你怎么办?” “啊?”徐千山疑惑道“既然不让敲,那这登闻鼓立的有什么用?” “就是没用啊。”铁飞鹰一摊手“你想,登闻鼓响了那肯定是有大冤屈,而所谓的大冤屈那肯定是地方官渎职枉法。登闻鼓一响等于告诉天下人大燕朝吏治不清明,朝廷脸面怎么办?朝廷脸上无光,皇上脸面不也丢了?所以啊,咱们大燕朝冤假错案千百,这登闻鼓上回被敲响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看着沈梦瑶泫然欲泣的绝望表情,徐千山皱眉“那就没办法了?” “嗯。。。”铁飞鹰想了想“虽然大概知道,但还是得问,你家在京中可有当官的亲戚,或者在朝廷里能得上话的靠山?” “没有。”沈梦瑶黯然摇头。 “没有也不要紧,那你有钱吗?”铁飞鹰又问道。 “钱?”沈梦瑶愣了愣,随后连连点头“有,有的”伸手从袖间掏出一个绸袋打开,里边零零碎碎,多也就二十两的样子。 “跟没有一样。”铁飞鹰撇撇嘴“你要是有钱的话,我可以带你走走卢要钱的门路,他要是话,救你爹跟玩儿一样,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铁飞鹰所的“卢要钱”乃是当朝龙图阁大学士卢世荣,官居一品,权倾朝野。民间有传,天下财有十分,皇上占四卢占六。 “那。。。那不知多少钱才能让他话?”沈梦瑶问道。 “嗯。。。要你这事儿就是救人,还真是不大,多一万两,少嘛。。。也少不了五千,这是行价了。”铁飞鹰伸手比划了一下。 看着沈梦瑶泫然欲泣,徐千山有些不忍,推了铁飞鹰一把“你们六扇门不就是查案的吗,这你管不了?” “别,还真管不了。”铁飞鹰无奈道“山哥,六扇门管的是江湖上的案子,这种的和我们完全就是两个路子。想插手那就得我爹话,但我爹那人。。。” “怎样?” “怂。” 沉默了片刻,铁飞鹰又开口劝慰道“你也不用太伤心,就算没钱没人,办法也还是有的。” “什么办法?”沈梦溪睁大眼睛,希冀的看着铁飞鹰。 “办法不在我这儿,你得看他。” “我?”徐千山指指自己,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办法?” “话分谁,事儿分谁做。”铁飞鹰笑嘻嘻的道“虽然内里我知道的不多,但我肯定,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东厂要的,而且不敢用强。换句话,他们是求着你的。这事儿啊,六扇门不好插手,东厂可不怕。你不妨和刘闲提一嘴,只要他愿意帮忙,都不用和刘公公,随便下边几个档头来一句,自然就给办了。” “这么简单?”徐千山愣了。 “就这么简单,不然呢。”铁飞鹰“哼”了一声,语气似乎有些羡慕嫉妒恨“东厂别看名声不好,但办事儿那是相当麻利,而且他们话,不管是谁都得给面子。不给面子的除了那么几个,剩下的运气好的死了,运气不好的死都死不了。啧啧啧。。。” “行吧。。。那我试试。”徐千山应诺道“只是不知道这刘闲现在在哪儿?” 同一时间,金陵城外道左的一处破庙之中,刘闲盘腿坐在一摊茅草上,静静地看着他那从不离手的《圣人遗篇》。 脚步声响,有人踏进了这庙中,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的身前停下,轻咳了一声“闲儿。” “啊!义父,您回来了。”刘闲起身来,恭敬道。 “嗯。”刘芝麻点点头,抬手在刘闲的头顶轻轻拍了下“这次的事儿你做的不错,虽然波折不少,最后还出了些纰漏,但在诚王的地头能做到这个程度义父也是很满意了。” “不敢当义父夸赞,都是孩儿该做的。”刘闲微微一笑,随后忽然犹豫起来“义父,那个。。。” “怎么?”刘芝麻一挑眉毛“你我父子亲情,有什么直便是了。” “是。”刘闲点头,开口道“义父,徐千山和关玄衣二人,孩儿也算是有了一番接触。实话,这两人中,论性子都不是那块料子”伸手往天上一指“不知义父心中到底有何决断?” “呵,当爹的嘛,好东西总是要给亲儿子的,能保得住当然好,保不住就算毁了也只能毁在自己儿子手里,总不能便宜外人就是。”刘芝麻笑道“皇上心中有愧,不管是徐还是关,最后只要能认定他姓武,皇上一定会把帽子戴在他头上的。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要帮皇上确认他的身份就好了,其他的。。。不是咱们该掺和的。” “是。”刘闲应诺,对刘芝麻这话他心里只是信了三分,事关天下至尊的传承,刘芝麻会秉着一颗公心?刘闲却是不信的。 果然,刘芝麻又开口道“闲儿,日常言语间,他二人可有提及咱们东厂?持何种态度?” 此处可不能犹豫,刘闲立时答道“回义父的话,对于咱们东厂,偶尔也是有所提及,不过也就是一言而过。总的来,他们倒是没什么喜恶之情,到底他们是长在金陵,与咱们接触不深,算是持中。不过单论性子,关玄衣秉性纯良刚直,黑白分明,徐千山性子略显圆滑,知变通。。。” 刘闲到这里便停了,话不用满,意思到了也就是了。 刘芝麻瞥他一眼“看来你心里是倾向于姓徐的。”刘芝麻想了想,又摇摇头“人这东西,是会变的,还得再等等,再看看。” “义父的是。” “走吧。。。咱们还得加紧赶路,京里还有事儿等着,皇上也在等咱们交差。”刘芝麻掸掸袖子,向着庙外走,嘴里喃喃道“此时你既然还没出现,明并不在意他兄弟二人进京。那当初在洞中为何又要警告咱家?你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还是。。。你被什么事情拖住了?又或者你笃定他们进不了朝歌?” 游移间二人行了二里远近,忽见道左一亭下有人高声唤道“可是东厂厂公当面?我家王爷有请,还请入这亭中一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风不止 ,最快更新一笑书最新章节! 刘芝麻虽来的匆忙,又往江宁走了一遭,行踪飘忽,可刘闲前前后后一直不离这金陵左近,诚王想找刘芝麻,暗中看住刘闲自然也就无有不中。 他找刘芝麻的目的,刘闲猜不出,料想与自己无关。虽然自己暗中筹划阴了诚王一手,坏了他的好事,但对方若真想下死手,刘芝麻奔江宁这几日自己早就该凉了。既然之前没动手,那刘芝麻回来了自然就更不会了。 那。。。他是想找义父? 刘闲转头看向刘芝麻,见他也是皱着眉头。 一晃神的功夫,先前亭外发声的老者已一纵身来到了近前处,刘闲认得他,是诚王府大管家李忠。 “刘公公,我家王爷有请。”李忠侧身抬手,请道。 “头前带路。”刘芝麻冷着脸,点头。 三人走到凉亭外五十步远近,李忠忽的驻足:“刘公公,王爷只请您一人,还请令郎在此稍候。” “也好。”刘芝麻开口道:“闲儿,你便在此等等,为父去去便回。”说罢,迈步进了亭子。 刘闲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便留在了此处。左右细看一番,亭子里是诚王,正在桌旁自饮,李忠在自己的身旁,并没有其他侍卫随行。风吹草动,左右平旷无林,看来也并未在暗处隐没高手。 “若我是诚王,当布下天罗地网将义父毙于此处。”刘闲闭目细思:“他为何不这么做呢?”光天化日杀东厂的厂公,先天强者,这可是泼天的恶事,旁人可是想都不敢想,可刘闲知道,诚王不同于旁人,他有想的理由,也未必没有成事的实力。 至于后果? 大燕王朝唯一的继承人,又能有什么后果? “不过他若无心动手,我若是义父。。。或可将诚王给杀了?”刘闲目中杀机一凛:“不管是徐还是关,总好过诚王!” 刘闲睁开眼向着亭中看去,义父却是已经与诚王对饮起来,声音是听不见的,但看二人脸上带笑,一副宾主相宜之象。 “刘公子稍安勿躁。”李忠和善开口道:“王爷只是想为刘公公践行,也算是一尽地主之谊,并无他念。” 刘闲“哦”了一声,心中不屑:“信你才有鬼。” 刘芝麻不好酒也不擅酒,但诚王的酒他自然是要喝的。三杯酒下了肚,刘芝麻脸色微微泛红:“王爷盛情,奴婢愧领。只是京中陛下还在等奴婢复命,所以时间可不充裕。王爷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奴婢做的,不妨直言,奴婢自然尽心竭力,肝脑涂地。” 刘芝麻说的自然是场面上的屁话,全然做不得准的。可诚王听闻此言却好似当了真,放下手中的筷子,挑眉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刘公公,若孤要你站在我这边,你也愿意吗?” “王爷的话奴婢可听不明白。”刘芝麻脸上还带着笑,但眼神却冷了下来:“奴婢念的书少,还请王爷细说?” “细说吗?那好,换个说法。”诚王微微一笑,抚须道:“孤那皇兄一直想杀孤,但为了我武家的江山,他杀不得。这十八年来,他明里暗里下了不少功夫,看着是为了查当年的案子,但实际上呢,他一直觉得,那件事是孤做的。。。” “那到底是不是王爷的手笔呢?”刘芝麻探身逼视道,打断了诚王的话。 诚王视而不见,仍自顾自道:“所以他查案,为的不是找到真凶,而是为了找到他的那个儿子,孤的那个侄子。如今嘛。。。刘公公,你觉得你们找到了吗?” 见刘芝麻不答,诚王又道:“关玄衣,嗯。。。皇兄名武通玄,这个玄字倒是有些意思。徐千山,千山暮雪,她的名字叫暮雪,也贴的上。两条锦鲤游水中,能跃龙门的可只有一条,刘公公猜猜,他们哪个最后能化龙?” “不用猜,也猜不得。”刘芝麻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而且。。。不管他们谁真谁假,只怕王爷的好日子快到头了。王爷,奴婢有一句良言相劝。” “哦?刘公公的良言孤倒是很想听听。”诚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相候。 “该吃点儿什么就吃点儿什么,想喝点儿什么就喝点儿什么,人生苦短,还是要及时行乐啊。” 诚王举杯一饮而尽,放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人生苦短,好一个人生苦短啊,哈哈哈哈!!!!” 看诚王一时笑声不止,刘芝麻眯着眼:“王爷不信吗?呵,奴婢也是一番好意,王爷不听奴婢也是没办法的。” 良久,诚王止住笑意,有些微喘:“呵,呵呵,刘,刘公公见谅,孤失态了。” “奴婢岂敢。” “嗯。。。”诚王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岔开话头道:“孤若是没有记错,刘公公自幼长在宫中?” “回王爷的话,奴婢六岁便进了宫中。” “哦,六岁啊,真早。”诚王点点头:“刘公公姓刘,是随的前大内总管,司礼监掌印刘芳的姓吧?” 这也是宫中的规矩,入了宫,太监们总要拜干爹认祖宗,算不得秘密,刘芝麻自然也不会否认,只是不知诚王为何忽然说起。 “刘公公。”诚王手指在桌上点了点,笑道:“咱们汉家的子孙,总讲究个认祖归宗。刘芳于你有养育之恩,你随了他的姓倒也没什么,不过这心里嘛,总还是要知道自己的真姓名的?可巧,孤机缘巧合,偶然查到原来刘公公你本姓胡,祖籍在南直隶凤阳府,倒是离孤这金陵不远。” “孤这金陵。”,诚王这话俨然已经把金陵那进了自己的掌中,这话传到外边去可是大罪过,但刘芝麻一时心惊,却无意于此。 “?!”刘芝麻豁然而起,眼神惊诧,片刻,又缓缓坐下,抬手倒了一杯酒饮下,没有做声。 天下所有的太监大概都有两个愿望,一个是阳根再生,这大抵是不可能的了,而另一个便是光宗耀祖。 说来可笑,一个太监,不管得了怎样的权势地位,世人眼中都是家族的耻辱,还活着的时候或者为了利益关系而笑脸相迎,可死了,却是连祖坟都进不得的:祖上蒙羞。 可太监们,或者说所有人都是一样,越是得不到越是放不下。 刘芝麻也是一样,自任了东厂厂公的位子,手下也花了大力气去查自己的身世,可数十年过去,一无所得,他自己也渐渐认了,却没想今日从诚王的嘴里得了消息。 刘芝麻起身是因为心中震惊,但落座却是因为心中有疑。 自己撒下东厂千万番子都查不到的事情,诚王会知道? “王爷说笑了。”刘芝麻勉强笑道:“咱家天生地养,无父无母,就算是有,咱家这般年岁,他们也早该去了” “刘。。。哦,是赵公公。”诚王笑道:“赵公公不必心疑,孤既然敢说,自然是有依据的。说来有趣,令尊仙逝已久不假,但令堂倒是难得的高寿,如今八十有七,身子骨也还硬朗,倒是少见。哦,对了,你还有个弟弟倒是也死了,不过给你留了个侄子,当然了,也都是姓胡的。” 诚王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拾起桌上的筷子又慢悠悠的吃了起来,似乎吃定了刘芝麻。 他想的一点也没错。 刘芝麻拳头在袖子里攥了又攥,最后还是没能做什么,只颓然道:“他们。。。” “令堂如今在孤的府中,自然有孤帮忙照料。至于你的侄子。。。” “如何?” “孤准备给他一份前程。”诚王笑了笑,没再多说。 刘芝麻张了张嘴,话卡在嗓子眼儿里,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诚王也不急,仍不紧不慢的吃着菜。 菜其实已稍有些凉了,但诚王却觉得滋味儿甚足。 “唉。”刘芝麻心中暗叹一声:“当年,最后一朵幽昙花用在了韶华郡主的身上王爷是知道的。幽昙花没了,想要验明皇子的身份自然千难万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还有什么办法?” “皇陵龙脉。”刘芝麻说了这四个字,便没有再说下去。 “嘶~”诚王倒吸一口凉气:“他敢?!” “王爷。。。小瞧了皇上,更低估了皇上对王爷的恨意。或许有那么一天,皇上甚至顾不得这天下也是说不得的。” 诚王仍在亭中自饮自酌,目光落在远山,显得无限惬意,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李忠走进亭中伺候,刘芝麻走出来,两人擦肩而过,肩头触了一下,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刘闲虽然不会武,但不代表他不懂。 跟在刘芝麻身边十数年,光自己亲眼见证的针对刘芝麻的明枪暗箭便已不下百次,对于自己义父的一身通天彻地之功他从不敢有任何小看。不要说两人对面而走的碰撞,便是睡着了,谁若是近了他的身也会被他护体真气自行运转反击。 如今这一碰。。。只有两种可能。 李忠功力还在先天之上?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诚王到底说了什么?”刘闲面色一沉,左思右想,却实在想不出诚王到底以何种手段能拿捏自己这位人称“虎踞朝歌”的义父。 “走。”冷冷的吐了一个字,刘芝麻便当先上了路。 时候不对,刘闲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得默默跟在身后。 一路走,夕阳,晨曦,正午,黄昏。 一连走了两日夜。 刘芝麻一身玄功护体,天人造化自然没什么,刘闲却是扛不住了,但他咬着牙,一声也没吭。 一勾明月在天,上弦,冷冽。 刘芝麻停下了脚步,声音如这头顶的月亮一样的冷:“闲儿。” “义父。”刘闲的声音有些嘶哑。 “莫问,嗯,莫问。”刘芝麻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路:“不知他的来历,但阴山上的那个人,与十八年前的那个人,便都算是他吧。。。以他的本事。。。当年老张到底是出了什么条件把他拉进来的?又或者是他自己跳进来的? 他为了权?利? 不可能,不然他大可此时把皇子推出来,皇上必然承他的情,大燕朝他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是为了别的,他一身神通甚至在先天之上,他还能求什么?” 刘芝麻闭着眼睛,碎碎念这一番后忽然顿了一顿,脑海中闪过先前自己回宫复命时皇帝的种种言表:“皇上知道他的身份,却连咱家亦不能说,他会是谁?” “烟雨楼。”刘闲猛然开口,声音断然。 “说下去。”刘芝麻淡淡道。 “复杂的问题总有简单的解法,只要找对了切入点。”刘闲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烟雨楼遍布大江南北两京一十三省,其中尤以两京为大。莫问既然搅入此事,又是金陵烟雨楼的掌柜,不管怎么说,烟雨楼总是脱不了干系的。 烟雨楼存世千百年,历来楼主身份无人可知。这人掌管烟雨楼,不管是权、利、法、术、势,任何的一切,只要他想,孩儿相信没有他得不到的。这样一个人为何身份如此神秘?就算他有不漏破绽的本事,难道也有一颗甘于平淡的心? 如此推论,便有两种可能,他不存在,或者说烟雨楼的楼主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的代称;又或者他此时不能出现。” 微顿了顿,刘闲又接着道:“不能出现又分两种,一种是被动的,比如他被关押在某处不为人知的所在,又或者他主动隐匿,只是这目的。。。” “呼。。。”刘芝麻长出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原来是他?” “义父晓得了?”刘闲问道。 刘芝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只是这里涉及了一桩天大的秘密,为父也只是知些皮毛,从这些许皮毛而追本溯源自然还是不能,除非能把那莫问抓来问问,又或者。。。” 又或者什么? 刘芝麻其实是说了的,只是声音微不可闻,刘闲也是真的没有听见,只是隐约借着月光看嘴型,该是三个字,其中一个字该是。。。 刘闲回忆一下,该是个“龙”字。 “闲儿。”刘芝麻又道,脸上有了些轻松之色:“你说。。。是生父恩大还是养父情深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七兽 ,最快更新一笑书最新章节! 徐千山没去过朝歌,虽然长这么大也去过一些地方,可每次都有关玄衣伴在身边,心中安定。 如今兄弟不在,他一人上路,去那天子脚下鱼龙混杂的京城,他心中也自有一份忐忑。但又不能不去,毕竟那里才有人能帮他。 去哪里要做什么? 徐千山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可最后感觉用的上的却几乎没有。 人为砧板我为鱼肉,鱼肉想什么好像真的不太重要。 坐在板车上,徐千山细细的摩擦着先前从那黑店老板娘身上无意得来的玉板,总觉得这东西好像有些名堂,又觉得好像老爹以前说起过点儿什么,可惜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恨恨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回神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知是走到哪了? “喂,小铁,到哪了?”徐千山开口问道。 “快了,快了。”铁飞鹰耸耸肩:“沿着官道走,肯定丢不了,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了。” “哦。”徐千山转头看向一旁正愣愣发呆的沈梦瑶,叹了一声,也没说什么,承诺这东西说一次也就够了,十次八次的总会显得很假。况且事情能办到什么地步他也只能说尽力,不能打上包票。 “小山哥你看这树。” “小山哥你看这鸟。” “小山哥我和你说啊,京城里。。。” 先前徐千山在想事,铁飞鹰也就没说话。此时看他回神儿了,那话匣子也一下子打开了。 “哦哦。”徐千山有一搭无一搭的回应。 路上行人渐渐稀少,直到前后不见人影,晚霞漫天。 徐千山皱了皱眉头,无奈道:“小铁啊。” “诶~” “贫道掐指一算,咱们今晚是不是又要睡野地了?” “额。。。不能,不能吧。”铁飞鹰脸上一红,也挺尴尬。 忽然,身后远处尘土飞扬,脚步声咚咚作响。两人回头看去,却是一人在拔足狂奔。模样看不真着,但腰间似乎悬着刀剑,衣着干练,又是这般声势,该是练家子无疑了。 转眼间人到车旁,缓下了脚步,是个四十上下的精装男子,眼神冷酷,开口声音也透着一股寒气:“玉罗刹和没本钱是你们杀的?” “谁?”徐千山和铁飞鹰还没说话,沈梦瑶先开口道。 这个回答甚好,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子说的话总比徐千山和铁飞鹰说的更容易让人相信。至于这人口中的玉罗刹和没本钱,说实话,两人也真不知道是谁。想来这人该是找错了。 “叨扰。”那汉子一抱拳,便又迈步前行。三步距离得跃出十丈远近,只忽然又在路中停下脚步,转过身,抽刀在手。 “吁~”铁飞鹰将车停住,下到地上,一挑眉毛:“朋友?画个道?” “无量璧既然在你们手上,人自然是你们杀的。”那汉子冷冷回道,举刀斜指身前的地面,杀气森森:“交出无量璧,留你们的全尸。” “无量璧?”三人愣了一下,徐千山下意识的看向手中的那个古怪玉板,举了起来:“你说这个?” “交?不交?”那汉子漠然道。 “啧啧啧。。。”铁飞鹰咂咂嘴,翻了个白眼:“小山哥你说说,这人是怎么想的,自己头前都说了,交不交都是死,那咱们还交个屁啊,怎么也得反抗一下不是?” “至少某家能给你二人留个全尸。” “哦,谢谢您勒~”铁飞鹰哈哈一笑,人在空,刀在手,十丈远近,转瞬即至,刀光曜日灼心。 “来的好!”那汉子长笑一声,举刀迎上,毫不示弱。双方一时战在了一处。 徐千山和沈梦瑶远远地看着,沈梦瑶看不出门道,只大概知道铁飞鹰处于攻势,那贼人处于守势,在她理解,这该是见好事。 徐千山则不同,他精于道术,虽只粗通武事却也明白盈不可久的道理。二人实力相差仿佛,铁飞鹰刀刀挥砍,十数招过去毫无建功,内力消耗却远胜于彼。一时片刻倒也罢了,若过去百招上下,那攻守便要易势! “实在不行。。。”徐千山下意识的揉了下自己的左眼。 徐千山明白的道理,铁飞鹰自然不会不知。他一时托大上前,没想到对方实力也是甚强,不过也不要紧,他心中倒是不慌。 毕竟两人拼斗除了功力境界高低,还要看实战经验。真论起来,后者重要还要甚于前者,不然以后两人见面互相报下境界高低不就完了,还打个什么劲儿? 铁飞鹰心中神动,手上不停,倏忽间连斩三刀,分袭对方颈侧、心口、左臂。 “破绽!”那汉子眼中一亮,使一招蛇狸相逐垫步横移三步随后拧腰横斩铁飞鹰下盘双膝。 “等的就是你这招!”铁飞鹰冷笑一声,手腕一转,细长的唐刀自上而下,力斩而下! “我命休矣!”那汉子抬眼见刀芒已在咫尺间,自己身段低伏再想躲闪已是不能,不禁亡魂大冒,脊背上一股凉气,这是死亡的预兆! 就在此时,只听幽幽一个阴森笑声传来:“当狼王如何神勇莫敌,未想今日竟要命丧一小辈之手乎?” 话音未落,铁飞鹰直觉身后一道阴风袭来。若自己强将招式使尽必然能取眼前这什么“狼王”的性命,只是自己恐怕也会死生两可,总归不是划算的买卖。于是脚尖再一点,闪身挪移,躲过身后的偷袭。 因着铁飞鹰这一退,狼王的性命保住了,只是左肩一个血窟窿,贯通肩头腋下,两头见光。 “狼王?”铁飞鹰在一旁喃喃念了两声,讶然开口道:“狼王李立舟!” “呸。”李立舟自地上站起身来,一口血水吐在地上:“多管闲事。” 落日余晖之下,只见一人缓缓行来。头上束着个道髻,身上衣着看样式是件道袍,只是上边既无太极阴阳,也无八卦五行,却绣着一金一银两条蛟龙,背后两柄水火道剑。脸上一张灿金面具,也没什么图案,就好似一张金箔裁好了形状掏了两个窟窿。 “蛟王权缙!”铁飞鹰双目微缈,认出了来者。 江湖上有一个神秘组织,号七凶,也有人称之为七兽。 已知这七人都以百兽之名自称,便如眼前这狼王、蛟王,其他还有蛇王、虎王、狐王、猪王,以及其首领龙王。 这七兽组织在江湖上传出名号细算来也有二十余载,做事亦正亦邪。说其为善,偶尔也有过劫富济贫之举,说其为恶,也有过杀、盗之行。不过话说回来了,江湖人,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事了。 江湖上有字号的人物六扇门都有暗中备案在册,这七兽自然也不例外。曾经一次铁家家宴上,酒后,铁飞鹰他爹铁布衣曾说:“这七兽行事诡异,前前后后几件事串联起来似乎有着什么目的性,而且好像和昔年魔教有些瓜葛。” 铁布衣也是随口说与铁飞鹰听得,铁飞鹰后来看了些卷宗大概有个印象也就罢了,一直没什么交道或者冲突,没想到今日在此处遇上了。 “以一敌二,形势与我不利。”铁飞鹰想了想,高声笑道:“好好好,这世道还真是变了,刀子砍到六扇门的头上来了?哈哈,有趣,有趣!看来我六扇门真是给你们脸了是吧?” “六扇门?”狼王皱眉不语,那边蛟王已走到了近前,背着手上下打量一番铁飞鹰,眼神玩味,也笑道:“哈哈,原来是六扇门的铁大少,贫道权缙,礼过去了(liao)!” “小心!”徐千山一声呼喊,同一时间,只见权缙的上半身陡然被一股黑色火焰包裹燃烧。 “唔!”徐千山捂着左眼,痛呼一声,指缝间有猩红流出。 “啊!”身旁一声轻呼,徐千山慌忙转头,只见一人正站在沈梦溪身后,一手恰在沈梦溪的后颈,一手背在身后。 非是旁人,正是蛟王权缙! “距离不算近,贫道起符也就那么一瞬,都能被你发现,眼力倒真是不错。”权缙点点头算是夸赞,随又话锋一转,问道:“这黑火。。。倒让贫道想起些事来。嗯。。。是叫宿命之炎,对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徐千山咬牙道。 “呵。”权缙嗤笑一声,摇摇头:“方才认出那小子乃是六扇门的铁大少,贫道不愿招惹六扇门,便想着起一道困仙符将他困住便是,只没想到你这小子横生枝节,还坏了贫道一尊法身。不过也是好事,让贫道看到你这元辰神煞的宿主。” 说到此处,权缙冲着那边李立舟高声喝道:“别留手,速度料理了咱们铁大少,大哥那边在等咱们回话!” “哼。”李立舟猛然举起右手握拳打向铁飞鹰心口。短短三步之遥,身体中竟似迸发出一阵金铁激荡之声,口中一声爆喝如雷霆炸响:“死!” 白虹贯日之势,流星陨落之力,决绝已极,一往无前,肃杀,死寂,这是最纯粹的杀意。 绝! 便如一头困兽尤斗的孤狼,张开嘴,獠牙参差,伤痕累累,也要咬下一口肉。 置之死地,生亦何欢。 面对这有死无声的一拳,便是铁飞鹰一时也为这凛冽杀机所摄,这不是境界的高低,功力的深浅所能影响的胜负,在这一份杀机面前,他,无能为力。 拳打在了铁飞鹰的心口处。 无声,无息。 没有伤,没有血,甚至衣服都没有破开。 李立舟收拳,轻咳了一声。 铁飞鹰倒在了地上。 “这女人在我手上,不知道你在不在乎。”权缙手上微微用力,沈梦瑶喉间嘤咛一声:“那个小子死了,刚才的黑火。。。看你的样子你该是暂时也用不出第二回了,小子,你是自己跟贫道走,还是我杀了这女人,再弄残了你,然后拖你走?” “放了她,我和你走。”徐千山回道,这样至少能活一个:“她只是我们的同路,算不上朋友。放了她,我跟你走,不然。。。我或许打不过你们,但我若想死,你们拦不住吧?” “对,拦不住。”权缙点点头,松了手。 “徐,徐公子。。。” “没事。”徐千山犹豫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算是宽慰:“你爹的事,我即然说了会帮忙,自然要尽力。你一会儿把小铁”徐千山眼中闪过一丝伤感:“你把小铁埋了,把他的刀带去京城六扇门,再把前后说明白。不管怎么说,你是无辜的,又算是收敛了他的尸骨,铁布衣总会领情。你还可以去东厂找刘闲,就说你是我的朋友,他应该也会帮你。”又从怀中掏出些散碎银子来,却是之前在那道左黑店里搜刮来的,放在沈梦溪的手中:“路上总还是需要花销,银子不多,你省着点儿,嗯。。。小铁身上可能也有些银子,你也不用客气,拿了就是。记得,走大路,天晚了就不要一个人上路,很危险。” 徐千山絮絮叨叨的说了一番,沈梦溪一边流泪,一边听着,只在末了说了一句:“我在京城等你。” “哈,可能你有的等了。”徐千山打个哈哈,转头看向权缙和李立舟:“走吧。” 三人上路,不一时远去。 沈梦溪看了许久,许久,然后来到铁飞鹰的尸首旁,语气甚是莫测:“铁公子,没想到你竟就这么死了。。。” 说着话,她弯下腰伸手去拿铁飞鹰手里的唐刀。 铁飞鹰的手握的很紧,沈梦溪一时竟没有掰开。抿了抿嘴,左右地上看看,拿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忽听耳边一个异常虚弱的声音:“姑娘,我死都死了,一下掰不开你就多掰几下呗,好说好商量,也不用上石头砸这么狠吧。。。” “啊?!”沈梦溪回头见铁飞鹰睁着眼睛,脸色苍白,头皮一麻,吓昏了过去。 “额。。。”铁飞鹰一愣,脸色更白:“醒醒,喂,醒醒,我怀里有颗丹药,好歹喂我吃了你再睡啊?喂喂,喂!” “。。。。。。” “救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入伙 ,最快更新一笑书最新章节! 一片茂林之中,一处洞穴之外。 徐千山从昏迷中醒转过来后,睁开眼,便看到了如斯景象。 “醒了?”低沉的声音响起,随后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李立舟扑了扑肩头,看向一旁的权缙:“大哥不喜见生人,怎么说?你先进去?” 权缙摇头:“你进去和大哥说一声,我在这儿看着这小子。这小子学的道术,万一藏了一手两手的绝活儿你可能吃亏,还是我留着吧。” “哼。”李立舟不悦的哼了一声,但总也没多说什么,迈步便向着洞口走去。 不一时,李立舟的身影消失于洞口。 又待了片刻,权缙低着头开口道:“在想什么?” 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虽然因着面具的遮挡看不出表情,但语气却很愉快的样子:“有些事别想,先问。万一问出答案来不是就省了功夫?实在问不出来再想也不迟嘛,哈哈~” “你要杀我?”徐千山问道:“你要杀我就不会带我来这儿,所以我身上有你要的东西。宿命之炎?” “还有绝望黑沙。”权缙眯着眼睛,幽幽道:“你以为你不用,道爷就不知道了?小子,也不知你是命幸还是命歹,古往今来,八大神煞可遇不可求,你竟然能得了两个,还没死,真是可以。” “你想要就送你了,如果你有本事拿。”徐千山翻了个白眼。 “嘿嘿,没本事没本事。”权缙摆手:“不过我拿不了不代表用不了,你说是不?” “什么意思?”徐千山皱眉。 “小子,现在说还差点儿火候,和你说点儿有用的吧。”权缙伸出一根手指指指山洞:“老六进了山洞去找老大,但我们老大此时还没来。”又指指林子外:“大哥说在这儿集合,道爷我算算距离,下一个来的该是老七。哦,你不认识是吧?老七名头是蛇王,蛇王常昊兵,不过私底下他还有个名头。。。”说到这儿权缙竖起右手小指勾了两下,眼神儿也瞄向徐千山的下三路:“叫做常好(四声)男。” “嘿嘿,哈哈,哈哈哈。”权缙似乎想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画面,一时笑的不能自已:“你这细皮嫩肉的,哈哈,哈哈。。。。哎呦~” 权缙身上燃起黑火,但倒下的自然非是本尊。 “冲动,总要听道爷把话说完不是?”权缙清清嗓子:“我现在要进洞找老五,一会儿是死是活要看你自己。你要是活了,那七兽的位置自然要给你一个,别小瞧了,这可是天大的好处!当然了,你要是死了。。。嗯。。。那就死了呗~” “我要杀了你!”徐千山冲着权缙的背影冷声道。 “哦,那我山洞里等你?”权缙耸耸肩膀,也消失在了洞口。 一时间只剩下自己一人,徐千山咬咬牙,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摆了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开始吐纳,恢复内息。他的身体状况从出了金陵就一直不是太好,虽然有生生造化丹的帮助算是恢复了,但毕竟时日尚短,不甚稳定。刚才又连着对那金面人权缙用了两次宿命之炎。。。 “唉,早该想到的,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徐千山叹了一声。 借用元辰神煞所使出的宿命之炎无往不利,焚灭一切存在。以前徐千山还在幻想着自己岂不是无敌天下了,现在终于确定了其中的代价。 先闭上左眼,再闭上右眼,嗯,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左眼所看的的世界更加模糊。 如果说使用宿命之炎的代价是左眼的光明,那么使用绝望黑沙呢? 想的远了,还是要先将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 如果能智取。。。最好还是不要力敌的好? 。。。。。。 同一时刻,距离这山洞所在的三里开外。 一个彪形大汉,不,应该是彪形巨汉正行走在这片密林。这汉子身高上下得有八尺(2.6米),腰阔十围,面圆耳大,鼻子朝天翻着,一张血盆大口一张一合正撕扯着手上的一支酱蹄髈(看大小应该是牛蹄髈)。坦胸露乳,一身的肥肉,肚子上八层腩,脸蛋子上两坨肉,看着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是肥猪成精。 这汉子在这林间行走,也没走在路上,前后左右皆是树木,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是瞅准了方向低头闷走,面前有树挡路,要不然一脚踹断,要不然一拳打飞。若从高处看,当真应了那句“忽有一大物,拔山倒树而来”。 “额。。吭哧吭哧,是这个方向吧?”这巨汉摸摸头,带着头上一片油腻:“嗯,差不多,差不多。” 走了能有个一刻钟的功夫,巨汉“嘭”的一声踹倒眼前大树,忽觉眼前一片空旷,抬头看,不远处一个山洞,洞前的空地上盘腿坐着一个少年人。 “吭吭。”巨汉吸了口气,歪歪脑袋:“你这娃娃,哪里来的,快走快走,不然猪爷就吃了你!” “猪爷?”徐千山导气归虚,睁眼看,骇了一跳,哪里来的肥猪成精?! 这是那个什么蛇王? 蛇王为什么要自称“猪爷”? 有古怪。 看他一时没有动手的意思,脑子也有些憨傻,徐千山觉得还是说上两句为好。 站起身来,徐千山拱手,想想又改为鞠躬。 深施一礼后直起腰来:“小子乃是华山紫霞洞练气士陆紫霞” “练气士?” “。。。的弟子徐千山,这位英雄请了。” “练气士的弟子?”巨汉挠挠头,顺便把手里蹄髈上最后一口肉撕进嘴里,骨头棒子一扔,憨声道:“啥是练气士,俺没听过。喂,小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别挡路。” 这就放我走了?徐千山有些发蒙:“那。。。那小子告退了?” “嗯。。。慢着。”巨汉抬手又道:“你身上可有什么吃食?猪爷肚子还有些空落,大哥又不知啥时候来,还是做些准备的才是。” “这。。。”徐千山不知怎么说,他昏迷后被狼王扛过来,哪里可能带什么吃食?而且现在细想想,就算眼前这巨汉没有开口喊住自己,自己大抵也是走不掉的,毕竟那金面人肯定是在暗处瞧着的。 徐千山这一犹豫,那巨汉似乎有些不悦起来:“怎么?没有?”大步向前,五指张开就向徐千山的头顶扣下来:“那你先别走了,给猪爷我当个干粮吧!” “慢!”徐千山大喊道,脚前一股黑沙拔地而起,做石柱状将巨汉的大手顶在头顶三寸处:“小子知道哪里有吃食!” “哦?哪有?”这汉子收回手,看看这突然冒出来的石柱子,萝卜粗细的手指头扑棱两下,石柱“咔擦”一声断成两段:“没意思。” “肥猪,干嘛呢?大哥到了吗?”一个阴狠尖利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尖锐的指甲在琉璃上划过一般,听得人鸡皮直起。 “我不叫肥猪!”巨汉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侧后方,一个贼眉鼠眼的细高个正从林子里踏出来。 “不叫肥猪,猪王好了吧?”细高个“切”了一声,又低声嗤笑道:“猪王猪王,最肥的猪才算的上是猪王吧?嘻嘻。” 这细高个嬉皮笑脸的看着猪王,看起来二人应是熟识,但关系又不似亲近。 熟识,不亲近。。。 猪王。。。 蛇王。。。 “这小后生是谁?难道是猪王你给七弟我的礼物不成?想不到你这脑子也有这般觉悟~” “他果然是蛇王!”徐千山心中一动。 蛇王冷嘲热讽不断,眼见着身前这猪王眼睛泛红,拳头暗暗捏紧,徐千山眯了眯眼睛,忽然抬手一指点在了眼前猪王的腰间,口中大喝道:“动手!” 腰腹受击,猪王猛的挥臂横扫,拳头狠狠地打向徐千山的侧脸。 千钧一发之际,徐千山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强收臂在脸侧挡上一下。 “嘭!” “咔擦!咔擦!咔擦!” “嘭!” 第一下是拳头打在徐千山的胳膊上,接下来的几声是徐千山横飞出去一连撞断了三颗老树,最后一声则是他落在地上,生死不知。 山洞的阴暗之中,三双眼睛幽然地看着这洞外的一幕。 “真够狠的。” “比你还狠吗?” “哼!” “闭嘴。” “。。。。。。” 洞外,蛇王常昊兵倒是有点儿不明所以,肥猪身旁那小子是谁?为什么要偷袭这肥猪?偷袭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喊什么“动手”?动什么手?谁动手? 一时间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困惑涌上心头,还没等常昊兵想出个头绪来,忽然眼前一黑,杀气铺面! “嘶!”常昊兵下意识的一闪身,再闪身,再闪身,最后猛地身子往地上一伏,如一条毒蛇般眨眼行出十丈远近,方才回头吼道:“肥猪!你疯了!” “这次是你先动的手,大哥在也不会怪我!”猪王闷声道,没有再进步递招,而是双腿扎了个前后弓步,侧着身子右肩在前,摆出一个老熊撞树的架势来,呼吸渐渐粗重急促起来。 “你疯了!那小子不是我的人!不是我安排的!” “大哥说了不让咱们两个动手!” “老大就快到了!” “妈的老子回头找你算账!”常昊兵连着叫了几声,见猪王铁了心发飙,也不再多说什么,恨恨骂了一句转头便跑(爬)。 也不知这是个什么身法奥秘,常昊兵整个身子贴在地上,只有脑袋微微抬起,双手紧贴身子两侧,身子摆动前行,这样一个姿势,又是在这草石遍地的林中,竟然比江湖上轻功高手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眨眼竟不见了踪影。 常昊兵人不见了,猪王这边却没放松,整个身子仍紧紧绷着,一双绿豆小眼眯缝着看着常昊兵离去的方向,呼吸愈发的粗重,头顶冒出了袅袅白气。 “轰!” 下一瞬,猪王贯日长虹般激射而出,地上一道长长的壕沟,一路木石横飞,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力道大的惊天动地。 再一瞬息,远处细微传来“噗嗤”一声,好像一颗西瓜被踩碎一般,夹杂着同样隐约而不可闻的半声惨叫。 三道身影从山洞里走了出来,顺着地上的痕迹看向远处。 狼王李立舟骇道:“不想老六竟真练成了这招铁山靠!” 权缙冷笑一声:“老七酒色掏空了身子,又不知道早跑几步,出不了老六的“场”,死了也是活该。”权缙的话语中透着不屑,但细听却知,便是换了他来,也只能先跑,不敢硬挡。 三人中的为首者,一身黑衣,外罩黑袍,脸上叩着一张玉龙面具,露出一双漠然的双眼:“吾乃龙王,乃七兽之首。你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 “你将自己置之死地,借着老六的手除了老七,这是你的本事。老七死了,虽然位置空了出来,但是不是由你来接上却需吾再考量一番。” “。。。。。。”徐千山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紧接着一大口鲜血吐在地上,脸色苍白,但精气神却强了些许:“怎么个考量法?” “刚才你扛了老六的一拳,让你接吾一招未免太过为难于你。既如此,便由你来攻吾一招,吾若满意,你便入吾七兽,如何?” 这龙王的声音显得机械,木讷,话语中的每一个音都是字正腔圆,而且每个字之间的停顿长短也是一样,就好像一个木偶一般了无生气。也正因为如木偶一般,所以根本无从察觉他话语中的喜怒。 徐千山竖起一指,微微停顿后向着那龙王一指。只见得一股黑沙平地而起,将龙王包裹其中形成一个沙俑,又片刻,只见沙俑上龟裂缝隙蔓延,缝隙之中黑暗的火焰隐约燃烧。 这是徐千山在金陵城中初得十恶神煞时所用的术,也是此时以他的身体状况所能使出的最强的术。 抬手轻描淡写的擦去眼角的血色,徐千山尽量的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好像尤有余力一般。 “噗!” 一只手刺破了沙俑的外壳,从中探了出来,接着又一只手,接着是整个身体。 还是那一身黑衣,还是那一身的黑袍,还是那一张玉龙面具,便如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虽有不谐,但也算是不错了。”龙王看着徐千山:“你以后便是吾七兽中的老七,名号。。。便要你自己去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金顶会武 ,最快更新一笑书最新章节! 峨眉山地势陡峭,风景秀丽,素有“峨眉天下秀”之称。 天地人鬼世外四派中天门、地堂都将宗门设于域外,鬼舍更是不知所在。说的高明些是为了超脱,但反过来说,其实更多的恐怕还是想保持神秘,尽可能的脱离大燕朝廷的束缚。 而逆仙门反其道而行之,独处于峨眉山中开宗立派,旁的不说,光是这份血气与自信便是令人折服。 万佛顶高耸入云,为峨眉之最高峰,从山下向上望去,只有白云皑皑,难见踪迹。据说逆仙门总坛便建在这万佛顶之上。换言之,逆仙门上到门主,下至门徒杂役,全都踩在了“万佛”顶上,这份不敬天地,蔑视神佛的豪气端的是当得起“逆仙”二字。 想想也是,天门的道法神通自称顺应天道,体悟天心,借天地之力为己用;地堂的金身不败也是炼体修心,以慈悲禅心得证佛陀正果,而逆仙门只练自身技艺,炼精化气,逆而成仙,凭着两个拳头打破三界六道对凡人的束缚,又岂能总想着躲避、超脱,又怎能不狂,不傲? “干娘,这便是逆仙门了吗?”峨眉山下,一处断崖前,关玄衣开口问道。面前的崖璧上有前人留字:“打破六道”,古篆书刻,字迹狷狂,细看,似有高深境界隐含其中。 黎萍收他做义子的因由暂且不说,不过关玄衣之所以同意,只是因为她的一句“只要依仗逆仙门,你的兄弟便是闯下天大的祸事也能保住小命。” 金陵城中那近千条人命可不是徐千山一人能扛得下的,加上他关玄衣这二百斤肉也是不够。关玄衣想的明白,所以只能同意。 “嗯,上了这断崖便是万佛顶。”黎萍点点头,问道:“我虽收下你做了义子,但却不能时时教导于你,我的一身武艺也不适合你修炼,最多也就是给些指点。想要成为逆仙门首席,习得上乘武学终究还是要三堂出身。以你的底子,三堂当是任你挑选,只是你自己可想好了?” 所谓的三堂,说的是逆仙门中“神拳”、“佛掌”、“逐风”三堂,拜入逆仙门中弟子首先要先根据自身的优势擅长进入其中一堂之中修炼,之后再根据师长的考量以及对门内的贡献进入凌云仙境修习真正的门派绝学。 “嗯。。。正还有些事要问娘。”关玄衣顿了顿:“三堂的功法我已了解,现在想问问。。。三堂的堂主师父为人如何?” 黎萍转头看着关玄衣,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笑道:“神拳堂堂主罗烈脾性暴烈急躁,性格冲动,对外事并不在意,只一心追求武道极境,乃是一个真正的武痴;佛掌堂堂主柳金面一手般若掌出神入化,但性情淡漠,凡事讲究公平,也就是常说的帮理不帮亲;至于逐风堂的聂长明。。。” “如何?” “呵,多的不说,他聂长明在门内有个绰号,叫做‘宁死不吃亏’。”黎萍摇摇头,点了这么一句,对这聂长明也没再多说什么:“逆仙门枝繁叶茂,根基雄厚,门内供奉长老不计其数,但若说到核心传承,终还是一师四徒。他三人与我逆仙门门主段人王虽一同师从上一代门主,但性格便是如此迥异,你要细细思量。” “谢谢娘的指点,孩儿记下了。”关玄衣摇头:“具体怎么选,孩儿想与他们见过之后再做决定。” 黎萍从袖中拿出一支响箭,尖锐的厉啸声过后,崖顶缓缓垂下一个乌**阁来。 未几,吊阁落地,嘭的一声过后,尘土飞扬。 关玄衣眨眨眼,上去用手指弹了一下这吊阁的木璧,似木似铁,不知是什么材料。抬脚便要往里进,却见黎萍在后边一动不动。 “怎么?” “如果你就这么上去,那一会儿你的脑袋可就不在脖子上了。”黎萍笑道。 几息过后,吊阁被拉了上去,黎萍走到崖壁前的那“打破六道”四字前,抬手在“破”字上敲了两下,又在“道”字上敲了三下。 忽然,只听“卡啦啦啦”一阵机关响动,十步外的崖璧上忽然缓缓打开一个乌黑的洞穴。 “若是一只响箭便能登崖,逆仙门就不知毁了多少次了。”黎萍说了一声,带着关玄衣迈步走进了这洞穴之中。 洞穴之中不知多少阶石梯盘旋而上,抬头不见顶。莫说普通人,恐怕一般的练家子走一半就得累死。 不过好在关玄衣底子不错,又早已进入后天之境,这种苦力活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费些时间。 大概一个时辰过后,两人终于走到了石梯的尽头处。推开一道石门,两人便算正式踏上了万佛顶。 面前宽阔的练武场,石板铺就,大得很不知方圆几何。场上刀光剑影,拳来掌往,粗粗一数,大概六七百弟子正在乱斗。 倒不是生死相搏,不然也不会拿着木质刀剑,应该只是彼此磨炼技艺。只是不下死手不代表便是花架子,地上血迹斑斑,倒在地上的要不痛苦呻吟,要不昏迷不醒,有几个看着胳膊都扭得不成样子,力道当真是做不得假的。 视线的尽头处,巍峨殿堂怕有十丈高下,明堂石柱,并非想象中的雕梁画栋,但自由一股苍茫古朴之气通天彻地,令人望之生畏。 “黎老,您回来了?”一个青衣少年迎了上来,拱手道。 “没算日子,没想到正好赶上了今月的三堂演武,嗯,也好,都在殿里呢?”黎萍问道。 青衣少年恭敬回道:“嗯,掌门师伯、三堂长老都在殿中。” “行了,我自去便是。”黎萍点头道,又回头冲着关玄衣道:“你初来我逆仙门,行事本不宜张扬。但你既是我黎萍的义子,倒也不必在意许多规矩,吐露锋芒也算是给我挣面子。这场面你也看到了,去玩耍一番,一会儿我自会叫你。” “这。。。” “若是能站到最后,自有你的好处”黎萍说完话便走了,关玄衣挠挠头。他其实并非好勇斗狠之人,但自思黎萍总不会害自己,便紧了紧裤腰带,一个纵身踏入了演武场中。 “哈哈哈~,黎老,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殿中七把大椅,左右各三,三堂堂主坐在左侧。居中又一把,坐的却是逆仙门门主,人称万人敌的段人王。右边的三把石椅却是空无人坐。 三堂堂主身后各占了两人,神态恭敬,是三人的亲传弟子。此时算上刚到的黎萍,殿中只有十一人,显得甚是空荡寂寥。 值得一提的是,正中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的是一个横刀啸天的沧桑老人。画像前一张供桌,桌上一个牌位,上书“张三”二字,排位前一个香炉,三炷高香青烟缭绕。而在香炉与牌位之间却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刀架子,也不放刀,不知何意。 “罗堂主。”黎萍点点头,在右边当中的石椅上坐下。 “黎老,此行结果如何?宋山高何在?”能如此语气问话的自然是段人王这个逆仙门门主了。 “禀掌门,”黎萍冷面回道:“逆命八卦却有其事,且不止元辰神煞,另有十恶神煞一同为一名徐千山的少年所得。至于宋山高。。。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谁杀得?他奶奶的,那小子虽然功夫一般,可好歹也是咱们逆仙门的长老,谁这么大胆子!!!”段人王还没说话,罗烈却一个高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呼呼喝喝一副只待听了凶手名字就要下山拼命的架势。 “姓罗的,急什么。黎长老一身无伤,可见这事儿大有蹊跷,何不听黎长老说完?”聂长明拍拍扶手,淡淡道。 “知前后,方能明对错。”柳金面说道。 “朝廷插手了,那个少年的身份不简单,但其他的我也并不知晓多少。”黎萍接着说道:“杀人的是东厂的厂公刘芝麻,此人。。。” “如何!”罗烈怒道:“朝廷就能杀咱们的人了?一个太监,怕他没鸟?” 即便是了解罗烈的火爆脾气,黎萍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一个先天之境,不管是不是太监,都不是我们能轻易招惹的,更何况背后还有朝廷。” “额。。。他。。。嗯。。。他破入先天了?真的假的?”罗烈有点儿哑火了。先天高手,说来四个字,但却代表着无上的境界,可不是他罗烈能奈何的了的:“嗯。。。也,也不怕他,掌门师兄不也是吗。” 这就纯粹是嘴硬抬杠了,众人自然不会当真。 沉默片刻,段人王望着殿外的演武场,问道:“黎老,那这少年是?” 黎萍没有回答:“逆命八卦之力说来神奇,但我们知道的并不甚多,已经知道的,对武道一途似乎也没什么作用。不过门主看这少年如何?可当得起天纵二字?” 此时的演武场上,本就激烈的争斗随着关玄衣的加入已然进入了白热化。三堂演武说到底也是三堂自己的事,输赢总在自家。如今忽然多了关玄衣这么个外人,若是被他出了风头,三堂弟子的脸面何在? 于是当大家意识到他的存在时,一个个颇有默契的围攻了上来。这里倒不得不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武人自有风骨。 关玄衣虽然是后天之境,又通晓地堂金身法和各路武学,但三堂弟子中也不乏好手,后天之境也不少。轮番围攻之下,关玄衣也渐渐力有不逮。 “能站这么久,这个年岁,这个境界,确实不易了。不过也就尔尔,担不起天纵二字。”柳金面如此评价。 “我倒觉得还不错,是棵好苗子。如果交到我老罗手里,三十年必成大器。”罗烈目露精光,显得很是兴奋。 “老罗你要三十年,我姓聂的二十年就能教出来。”聂长明“切”了一声,转头看向段人王:“门主,您看。。。” “地堂金身法,他是和尚?”段人王忽道。 “啊?” “和尚?” 几人一愣,方才没有注意,此时再细看,只见场面已经全然变了。 演武场正中,关玄衣双拳握于腰间,双膝微屈,扎着一个马步。双目微闭,无悲无喜。凡裸露在外的皮肤尽数化为金铜之色。拳掌刀剑加身“嘭嘭”如金石相击,正是佛地寺赖以成名的金身横练法门。 “他不是和尚,他的师父也不是,而是金陵烟雨楼的掌柜。那掌柜名叫莫问,没听过此人字号,我打听过,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烟雨楼向来这个德行,倒也正常。”黎萍伸手一指场中的关玄衣:“方才说的那个徐千山,应该算是他的师兄,不过两人自小一起长大,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如今。。。” 黎萍大概将金陵城中的事说了一遍。当听到两人屠戮平民近千的时候都不禁面露诧异,听到最后徐千山被朝廷“抓”去,关玄衣为救兄弟想拜入逆仙门,前因后果才串联起来。 “三位师弟如何看?”段人王问道。 “不妥。”柳金面当先说道:“江湖中偷学他派武学乃是大忌,此人即已学的地堂金身法,再进我逆仙门于理不合。” “拉倒吧,你不要我要。”罗烈拍掌笑道:“要论规矩,他刚才使得那几路拳脚还是我逆仙门的,那招白鹤亮翅我看着就深得三昧。再说了,不说别的,你那手般若掌不还是咱们祖师爷从和尚庙里抢来的?咱们练武的,凡事都讲规矩还逆的什么仙?门主,这孩子我看行。” “嗯。。。”段人王不置可否,看向聂长明:“聂师弟,你怎么说?” “这个嘛。。。”聂长明沉吟片刻,目光在黎萍的脸上扫过,想了想,开口道:“师兄,收不收的其实对我逆仙门来讲算不得什么大事,一个金身法而已,只要不是我们教的,我们也不学,那帮和尚也说不出什么。毕竟当初他们偷。。。哦。。。是换我们奇经运脉图,最后我们不也没和他们翻脸嘛。”顿了顿,聂长明又道:“不过门主,七年前的四派论武,咱们可是在皇帝面前被那般和尚们给压了一头,若非小猪儿拼了性命,只怕咱们连鬼舍都赢不得。如今小猪儿元气大伤,三年后也不知能否破关而出。若是不能。。。那这少年。。。” “有理。”段人王目露思索,片刻,开口道:“曲灵泉。” “弟子在。”柳金面身后一弟子站出身来。 “你的蚀心指专破金身横练,去试试他的火候。” “弟子遵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一刀 在这片天下,所谓的修炼法门无外乎有二,一为仙道,一为武道。 天心观的道士c佛地寺的和尚c以及黄泉谷的鬼修,理论上来说都算是修仙道的修士;唯独逆仙门的这群武修,他们是真正的练武的人。 人常说仙武两道,殊途同归,但往前推上一千几百年可没有这个说法。 在修仙道是唯一的正途,这在当时是世所公认的真理。世间也只以天地鬼三派为尊,没有什么逆仙门的存在。武者的未来不是参军便是江湖浪迹,遇到修仙的大多予取予求,最后活上几十年便化作一抔黄土。 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一个名叫张三的人的出现后发生了转变。 张三何人?随便找个人问问都知道,是逆仙门的开派祖师,也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以武道而成就天道的人。 张三的出身来历没人能说的明白,有说是贫家书生,有人说是官宦将门公子,还有说是天门地堂出身的,总之无从考究。但若说起他的生平,那当真是波澜壮阔。 总之是有那么一天,江湖上出现了这么一个叫做张三的人,二十上下便以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威震四海,到得三十岁便成就了当时武者的最高境界,也就是现如今所说的后天圆满之境。 之后他于峨眉金顶闭关三载,成为第一个破入先天的武修。随后一人马刀,龙临昆仑首阳山c马踏南海c刀劈黄泉谷鬼舍之主白骨魔君,天下无不震惊。 前朝朝廷应三派之请,派一万铁骑与三派百余高手围杀。天下武者得知齐来相助,最后双方于晋州长平一战,流血漂橹,尸骨积山。 这一战过后,张三不知所踪,三派封山,朝廷元气大伤,更失天下武人之心。燕太祖武破天乘势而起,推翻了朝廷,立下大燕王朝。 十年后,张三重出江湖,该峨眉金顶之名为万佛顶并在此开山立派,收四徒,创立逆仙门,为天下武者安身立命之地。另言:“武道为武者所有,修士不得藏私”,敕令天地鬼三派将派中一切武道法门交出,否则便要再度刀临三山。此举亦得燕太祖武破天的大力支持,双方合力,造就天下武功入峨眉之传奇。 又十年,张三唤四徒于身前言道:“武道禅宗,逆命无功。”随后身化长虹而去。 后世武者感念其恩德,遂将张三奉为武祖。所以这天下间有叫王二的,有叫李四的,却没有一人敢给孩子起名叫张三的,也没有敢自称张三的,否则便是天下武者之敌。 这一段前尘往事于世间传唱,但对于那些有心人而言,最关心的还是张三临去时那八个字的含义。 他们坚信,只要参透这八个字的含义,他们便是第二个张三,但很可惜,时至今日,武道一途,破碎虚空之人仍只张三一个,余者最高的成就也不过便是先天。 不过有趣的是,历任逆仙门的门主都是先天之境,以后天圆满之境当上门主,然后旬日不入先天,无一例外。 话回当下。 这曲灵泉的蚀心指原是出自鬼舍的一门功法。地堂的金身法门号称万法不侵,于是鬼舍一个奇才便创出了这门问心指来号称专破金身横练。 如今演武场上,关玄衣运起自己看家本领——阿罗汉度厄不灭体,一时间好像套上了一层龟壳,让逆仙门三堂弟子无可奈何,大矢颜面。 曲灵泉奉段人王之命,一指点来,也是运上了八成力道。这曲灵泉本是后天中期境界,看出关玄衣不过方入后天中期,根基不稳,只是凭着功法厉害才能如此出彩。自己一记问心指下去,虽只有八成力道,但功法相克,破其金身法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我只破你金身,你若死了。。。可就怨不得我了。”曲灵泉心中暗道。 无声无息的指力悄然而指,关玄衣在那边本就是苦苦支撑。如今指力倏然加身,只觉得心口猛地一麻,随后便是麻痒苦痛各种力道入体,迅速于八脉间蔓延扩散。 “呃。”喉间一声闷响,心境告破,金身自然也就化为乌有。 “他的金身破了!兄弟们上!”一人喜道,随后周遭围攻的三堂弟子便如打了鸡血一般,拳脚力道再加了三分,齐齐轰向关玄衣。 “嘭嘭嘭!!!” “啊!” 一连串的爆响过后,关玄衣惨叫一声,人如沙包一般被众人在当中捶打。他没有倒下,只是因为没有他倒下的空间而已。 “哼。”曲灵泉冷哼一声,点点头,转头纵身又回到了大殿之中:“掌门,弟子复命。” “嗯。”段人王点点头,看向黎萍:“资质不错,但却难受灵泉一指,也不过尔尔。” “掌门,总要看到最后。”黎萍微微一笑,看向场中。 意识渐渐地模糊,痛到了极致便是麻木。 “我。。。要死了吗?”关玄衣忽然想到,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徐千山在一处阴暗牢狱中苦受折磨的场景。 “我。。。山哥。。。我来救你,我要救你!” 下意识的,完全是本能的,关玄衣的手忽然一探。 “我的刀呢?”失刀的人莫名其妙。 刀已在关玄衣的手中。 他睁开了眼睛,眼中无光,只有一片茫然昏暗,无神的让人觉得他好像是个瞎子。 “玄衣,你最擅用刀,咱俩现在还有点儿闲钱儿,给你整把刀呗?” “拉倒吧山哥。那玩应儿齁老沉的,背着难受。再说老爹说了,那套刀法最好还是别用,有伤天和。再再说了,背那么两天儿说不定啥时候还得给低价当了,这不摆明了亏本儿嘛。” “额。。。也是。” 场中似乎有一道紫红色的光华飘荡,紫的邪异,红如血凝。一股浓浓的血气弥漫,仿佛有绝世凶兽从黑暗的深渊中被惊醒,睁开了竖瞳,露出了獠牙,慵懒的探出利爪。 气劲翻涌,关玄衣脚下所有的石砖全部炸裂开来,向着八方扩散。 如果说石头打在身上只是头破血流,那么木刀划过的瞬间便是死寂。 世界仿佛静止,场上的空间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凝聚。 每个人的动作都停下了那么一瞬,如画,随后便是被狠狠地撕裂开来。 “刀临,惊蛰。” 一刀过后,场间唯有一人伫立。 那双无神的眼睛茫然四顾之后,将目光投向了大殿之中。 那里还有人。 双手将木刀缓缓地举过头顶,他们很强,所以这一刀需要多聚些力量。 “这是!”殿中段人王忽然拍案而起,眼神诧然,随后脚下猛然一点,石砖片片碎裂,人已越出殿外。 刀落,刀光自天外斩下。 “开!”段人王爆喝一声,双掌在头顶狠狠一拍将本是虚无的刀影夹在双掌之间。 一息过后,刀影碎裂,关玄衣昏倒在地。 段人王垂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喉头一动,不动声色的咽下了一丝猩咸。 。。。。。。 “黎长老,这。。。这刀法到底是什么名堂,太。。。太。。。。太。。。。。”盏茶功夫过去,罗烈此时却还没有缓过神来 “可怕?”聂长明接道。 “是邪异。”柳金面皱眉:“能以后天境使出堪比先天之力,这刀法当非无名,可我们却从未听闻,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不知他是从何处学来的。”顿了顿:“师父他老人家也从没提过。” “我也不知道。”罗烈的问题,黎萍无法作答,她是真的不知道。回山的途中他对关玄衣的武功摸过底,但除了确定他初入后天中期的境界之外,其他的并不知晓太多。毕竟在莫问的教导下,关玄衣似乎什么武功都知道一二,擅长什么也没说清个四五六。黎萍心中大概有数,也就没有细问,却哪里知道他还会如此邪异的刀法。 “师父只是没对我们提过。”聂长明说完,几人将目光投向仍在座上调息的段人王:“掌门师兄。。。” “呼。”长出一口气,段人王睁开眼,神情复杂的看向地上仍在昏迷之中的少年。 “门主。。。”罗烈性子急,便要起身发问。 段人王抬手止住:“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门规在上,有些事不能说与你们听。”顿了顿,又看向黎萍:“黎长老,这少年是叫关玄衣,对吧?” “是。” “嗯。”段人王点点头:“这少年我逆仙门收了。不过他这底子打的实在不牢靠,所学博而不精,实在荒废了材料,还需打磨一番。嗯。。。” 段人王犹豫间,地上关玄衣也慢慢清醒了过来。 “我是谁?这是哪?”关玄衣还没想明白前后,便看到面前五个人灼灼的目光。 “额。。。”关玄衣求助的看向黎萍,却见她只默然的摇摇头。 “我是段人王。”段人王开口自有一股气魄:“你的事黎长老已经与我说了,你的兄弟我们逆仙门保了,想拜入我逆仙门也是可以。不过你既然是要学艺,那总要先入三堂之中磨炼,三位师弟,你们哪位愿意将其收入门下?” “这个嘛。。。” 听到段人王的问话,三人脸色颇有些阴晴不定。罗烈面露喜色,三堂之中自己的神拳堂也不知为何,少有人杰,一直被柳金面和聂长明压一头。如今若是有这么一块璞玉入手,他自然是千肯万肯。只是他不能先开口,毕竟要有点儿矜持,而且估计另两人也是要抢的,他可不想当出头鸟。 其实罗烈想的稍稍有点儿多了,柳金面心中对关玄衣颇有些不喜,无他,只是知道他在阳泉城中屠戮平民之事后觉得他戾气太重,尤其刚才那一式泯灭生机的刀法,更是坚定了他的看法。 至于聂长明。。。此刻这心里脑子里可是百转千回,一出大戏:“罗烈肯定是要他的,那我要不要抢?那一式刀法如此狠辣,而且出身烟雨楼,身份实在存疑。可看掌门的意思似乎并不在意。是冲着黎长老的面子,还是从这式刀法中知道了什么?嗯。。。看来师父临终前应该是和师兄说了些秘闻。想远了想远了。嗯。。。按理说,神拳堂的武功阴阳两极,佛掌堂的武功偏向禅宗,两者都是适合他的,可我逐风堂尤擅兵器,这少年方才虽多施拳脚,但从那最后一刀来看,兵器也该是不差的。嗯。。。还是得收下,不管怎么样,掌门师兄的意思对这少年该是有些善意的。” 三人这边儿天人交战之间,一旁的黎萍忽然开口:“门主,我倒有个想法。” “哦?黎老请讲。” “非常人当行非常事。”黎萍抬手一指关玄衣,缓缓道:“这少年一身所学驳杂,不论拳脚刀兵都是不弱。若是让他拜入三堂之一专研一路,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未免有些可惜了。何不如让他在三堂中都走一遍?” “不可!”柳金面开口道:“门中无此先例。” “无此先例不假,但门规中也明令无禁止。”黎萍微微一笑:“想得真传,非得三堂出身。反正三年之期也不算短,便让他在三堂之中先各待上半年,最后再做斟酌如何?” “可。”段人王开口,看向聂长明:“聂师弟,便让他先。。。” “师兄!”罗烈急道:“师兄,我神拳堂长于拳脚,武道伊始便在于打磨自身。逐风堂擅于刀兵,终是外用,还是该先让他入我门下。” “按你的意思我逐风堂的弟子都根基不稳喽?”聂长明嗤笑一声,反唇相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咱们练武的终归要手底下见真章。” “好!今天咱俩就再过过招,让你看看我罗烈的拳头还硬不硬!”罗烈起身拉起架子来,横眉立目的,也顾不上矜持的事儿了。 他也是急了,教徒弟这事儿总讲究个先来后到,虽然是三堂游历,但先入哪一堂自然与哪一堂亲近,罗烈可不愿意让这好苗子先进了聂长明的彀中。 “咱俩半斤八两的打的什么劲儿,平白让徒弟们看笑话。”聂长明摆摆手:“要不就让咱们俩的徒弟打一把,咱们比的教徒弟不是?” “你。。。你。。。”罗烈气急。 这可是捅着他的软肋了。武道伊始在于打磨自身不假,可这好处却是在后头,刚一开始境界差不多的情况下,空俩爪子的打手拿板砖的怎么都是吃亏,谁也没辙。 “有本事你让你徒弟别用兵器!” “你咋不让你徒弟把手脚捆了?” “够了!”段人王怒喝一声:“小辈们面前成何体统?柳师弟!” “师兄。” “便先入你门下吧。” “这。。。是。”段人王发话,柳金面只得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幽昙 罄声悠扬,在空荡的殿中回荡。 朝歌的天气已然转凉,天边的霞薄薄的一层,像是沾饱了血的宣,透着一股杀气。 “老祖宗,到了。”小太监轻轻的唤了一声,小轿上曹吉祥睁开了眼睛,撩开轿帘看了看,点头“嗯”了一声,走了下来。 紫禁城中三万阉宦,当“老祖宗”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梦想,可真正挂上这个名头的,只有两人,东缉凶厂提督太监兼司礼监秉笔刘芝麻,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兼大内总管曹吉祥。 这里仍是紫禁城中,在东华门左近,眼前的这处偏殿看起来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但却是大燕朝臣权的象征——文渊阁。 大燕朝没有宰相,所有军政事务每日里都会汇总到这文渊阁中由三位首府大学士处理。所谓的处理,就是在奏折上写上三人商量后的意见,然后再送入宫中,这个过程叫做票拟。折子送进宫中后理论上来说要送到皇帝面前,由皇帝来审阅,但因为当今隆武帝无心于此,所以折子实际上会被送到宫中一个名为司礼监的地方,由几个掌事太监们代替皇帝批复,若是同意,则盖玺用宝下发执行,若不同意,则打回文渊阁复议,这个过程则叫做批红。 天下大事说起来便在文渊阁与司礼监这两处所在简简单单的一来一回之间决定。 曹吉祥是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也是宫中大内总管,理论上来说,皇帝的权力完全由他代为掌控,他该是避讳些与外臣的接触。可今日他还是来到了这里,因为文渊阁首辅大学士卢世荣相招。曹吉祥倒不怕他,但两人关系不错,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 至于隆武帝会怎么想。。。 东厂不会多嘴,锦衣卫不敢多嘴,只要曹吉祥想,隆武帝就是一个瞎子聋子。曹吉祥是这样想的,所以心中虽有些许忐忑,但还是来了。 “呋~~” 曹吉祥并没有走进文渊阁殿中,而是在外边的门房里等候。火炉里银丝碳烧的旺盛,上边一个小铜锅子,里边煮的也不知是什么,香气甚是浓郁。热好的御酿摆在一旁,还有两道小菜,看起来简单,但内里锦绣万端。不说别的,单那一盘豆芽,每一根都是用针掏空了芯儿,塞上飞龙鸟的肉的,一口下去,脆中带弹,鲜香可口,回味无穷。 天上的龙,地上的驴。曹吉祥爱吃这飞龙鸟的肉不算是秘密,但飞龙鸟一两肉一两金的行情,便是他自己也不那么舍得:“还是姓卢的有钱。”曹吉祥点点头,很满意,当然了,这话只能在心里念,可不能说出口。 吃了一口菜,酒倒没喝,因为他不好酒。 “两位阁老,老祖宗已到了。” “有劳小公公了。” 门外两句应答过后,曹吉祥抬头,正见到一个老者在一个中年男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进来。曹吉祥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微微点头:“卢阁老,许久不见了。” 真的是许久不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三个月前秋税上来的时候,司礼监与文渊阁以及六部尚书在御前商讨国用的时候。那时候还不觉得如何,此时面对面的看,这位权倾天下的卢阁老当真是老了。 锦绣的朝服在他身上宽大的不行,白须华发,一脸的老年斑。弓背驼腰,两只眼睛微微眯着,头也微微侧着,看来是眼花耳聋的缘故。 “有劳公公久侯。”卢世荣在中年男子的搀扶下在曹吉祥对面坐下,声音好像抽动的风匣子,呼呼的带着嘶哑,好像这一口气便是最后一口一般。 “噗。” 卢世荣刚坐下就放了个屁,抬头向曹吉祥不好意思的笑道:“老了,老了,让公公见笑了。” “岂敢,岂敢。”曹吉祥没敢笑,更没敢皱眉,只是后脊梁忽然冒了一股子凉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面前这佝偻老人的笑让他不寒而栗。 定了定心神,曹吉祥轻声道:“卢老招咱家来可是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咱家自然给予方便。” 随后侧头看向侍立一旁的中年人:“锦官,你与曹公公说说吧。” 这被卢世荣称呼“锦官”的中年男子姓卢,穿着与卢世荣一模一样的朝服款式,面相上与卢世荣也有八九分的相似。 他的身份很多,是朝廷工部左侍郎,是文渊阁三位大学士之一,是在京中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混世太岁,也是世所公认才高八斗的人精。 不过这些名头在曹吉祥看来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一点,他是卢世荣的儿子。 卢锦官身高不足七尺,体重却要二百斤上下。一脸的横肉加上一个鹰钩鼻子,乃是天生的奸恶相,尤其是不知被哪个烈性女子在床榻上抠去了一只眼珠子之后,剩下的那只独眼里藏不住的寒芒更是让人心生凉意。 卢锦官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先给父亲面前的小碟子中夹了些菜,又盛了一小碗汤,最后还回头左右看看,确定屋里再无旁人后才开口:“曹公公,我父子二人今日请您来主要是两件事。其一,前几日黄河堤坝修缮事宜已毕,官报两百万两,实用八十六万两,剩下的那一百一十四万两中,按老规矩,这里边儿有您五十万两,您看。。。” “这只是小事,还是送到那里便好。”曹吉祥摇摇头:“小阁老还是直接说第二件事吧?” “嗯。”卢锦官点点头,声音压得低了些:“金陵那边儿上了折子,诚王递上来的,说金陵有邪道作恶,死伤平民千余人。目前已经查明邪道来历,是两个野路子,一个叫徐千山,一个叫关玄衣,这件事儿。。。公公您可知道内里?” “这。。。”曹吉祥犹豫起来,一时却没有说话。 卢世荣此时正一心一意的想把碗中汤送到嘴边,只是手抖的厉害,于是一时似乎与这瓷碗较上了劲?卢锦官倒是一只独眼灼灼的看着曹吉祥,看样子是一定要个说法的。 这事儿曹吉祥还真是知道的,知道的不多,也不详细,但还是知道一点儿,毕竟他与刘芝麻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有许多大小的事他们或许会炸着胆子瞒皇帝,却不会瞒彼此。 徐千山和关玄衣的事情刘芝麻这次出宫前曾与他提过些,只是一切都是猜测,还做不得准,也曾叮嘱他不要往外说。 如今卢家父子此时开口问了,刘芝麻不在,曹吉祥可有些为难了,他是个后知觉的性子,少急断之能。 嗯。。。既然折子递上来了,左右也是瞒不过的,那就说一些吧。 曹吉祥这样想,便开口道:“好叫小阁老明白,这两个小子,其中一人或许便是皇上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曹吉祥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 “可能?” “可能。”曹吉祥叹了一声:“幽昙花没了,如今也就无从验起,所以只能说可能。”想了想,曹吉祥身处两根手指:“但按老刘所说,至少也是八成把握。” 卢锦官又问道:“原来如此。。。但不知这两人现在下落如何?” “不知。”曹吉祥摇头:“老刘日前出京便是为了此二人下落。” 曹吉祥看得见,此时卢锦官似乎用余光看了他爹一眼,而他老爹卢世荣也在此时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点头? 什么意思? 没等曹吉祥细思,卢锦官压低了声音:“曹公公,幽昙花出自东瀛扶桑国,可验人骨血,人尽皆知。只是三十年前幽昙花绝迹,大内的那一朵十六年前也用掉了,这我父子是知道的。不过。。。” 卢锦官顿了顿,又道:“小侄酷爱搜罗天下奇珍,好巧不巧,府中还藏了一朵幽昙花。。。” “什么?!”曹吉祥悚然而起。 “东瀛扶桑国日前也递了国书想来朝贡。。。”卢世荣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曹公公。。。您怎么看?” “这。。。” “我父子二人倒是有这么一个想法,还要与公公商议一番。毕竟兹事体大,实施起来也绕不过两位公公。” 。。。。。。 文渊阁,殿中。 次辅李贤放下手中的狼毫,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额角。 殿中除了他,如今便只有几个值班侍奉的小宦官,没有旁人。 “唉。”李贤叹了一声,倍感无力:“孝直,一路平安。” 桌上还没合上的奏折上,写的是工部尚书李嘉问(字孝直)的发落——廷杖四十,发配岭南。 作为朝中清流的首领,又是当朝的次辅,挚友落难却只能给出如此发落,李贤心中不甘,但也没什么办法。皇上圣眷在卢,他在卢氏父子的压迫之下,能争取到如此结局他已经是尽了十二分的力。 目光幽幽的望向殿外不远处的那个门房,窗棂微光闪烁,李贤心下一声苦笑:“司礼监和内阁辅臣把酒言事,自己这个次辅却在此处暗自感伤,到底算个什么事儿?” 招了招手,一个小宦官轻车熟路的将早已准备好的铜盆端了过来,里边是稍烫的水,盆边搭着一条白巾。 李贤拿起白巾用盆中水打湿,拧干,在脸上敷了片刻,再拿下来时,目中精光闪烁:“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将白巾随手扔在盆中,李贤呼道:“来人!” 又一小宦官走到近前来。 李贤将桌上的奏折合上,递过去:“这本折子急些,先去办。”说话间右手食指与中指在并在一处在桌上点了一下,旋又分开点了两下。 小宦官明白了意思:“小人明白。” 不用看折子内容,小宦官已经知道这折子里的事儿八成是要对哪个官儿廷杖(打屁股)。按规矩,执行廷杖的人是宫城禁军,且须有内宦在场监刑。 李贤刚才的手势意思是让这小宦官监刑之时两脚分开成外八字而立,这样行刑的禁军才会收几分力,不至于将那李嘉问打死(若是内八字,不管是谁,三板子就得把命丢了,这也是行刑禁军吃饭的手艺了)。 不过说起来,曹吉祥和刘芝麻这两位巨宦亲卢而远李,为何这小宦官还听李贤的话?原因无他,只是曹吉祥之前与他们的吩咐:“面子还是要给的。” 李贤打起精神将剩下的折子也批了,钟鼓楼的钟声也适时传来。 一声又一声,李贤不会去数敲了多少下,只是恍惚的喃喃:“登闻鼓不知什么时候也能响一次。” 揉了揉有些昏花的双眼,李贤站起身,稍微收拾了一下,做了录,便出了殿,向着宫外而去。路过门房时,里边似有轻轻的笑声传来,李贤脸色又沉冷了几分。 。。。。。。 “如此,那便有劳曹公公回去考量一番,我父子二人便等你消息罢。”卢世荣在卢锦官的搀扶下将曹吉祥送到了轿子上,如是道。 “阁老放心,等老刘回来了咱家自会前去分说。”曹吉祥点头:“留步。” 时辰已是不早,宫门也快关了,卢氏父子也不多耽搁,稍稍收拾了一下也上了轿子,向宫外而去。 嗯,卢世荣父子俩能乘轿子,李贤不能,这便是天地之差。 “爹,您想什么呢?”卢锦官轻声问道。 “爹在想啊。。。”卢世荣闭着眼靠在绒垫子上,抬手向着外边指了一下。 卢锦官撩开窗帘向外看了看,嗯,都是亲信。 “幽昙花只有一朵,估计天底下也只有咱们手里这一朵了。鲤鱼有两条,验了一条,万一不是,那另一条便是了?而且,出了这么两个人,陛下会怎么做,君臣多年,为父心中倒也大概有数,但诚王那边又会如何?” “不是递了折子要发海捕,还要请六扇门。。。”卢锦官忽然收声。他想到这海捕上真正有关这两个小子的信息只有名字做的准,还有些不知所谓的外貌描述,想凭这个抓人简直就是可笑。 见儿子反应了过来,卢世荣又接着道:“再说抓人找人这种事,离不开锦衣卫c东厂c六扇门。诚王把折子递上来,必然有他的目的。他是觉得这三家那一家能帮他呢?” “应该。。。不能吧?”卢锦官想了得有一刻钟的功夫,皱眉道:“东厂是皇上的死忠,六扇门一群软蛋,陆斩。。。嗯。。。。陆斩。。。”将这名字念叨了几遍,卢锦官还是摇摇头:“他没这个胆子吧?” “为父也觉得他没有。”卢世荣肯定道,微微睁眼瞥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你平日自诩天下第一等聪明人,倒是想想看,诚王到底想要做什么?” 。。。。。。 “诚王到底想做什么?” “想造反呗,曹公你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 曹吉祥也没想到自己刚一回司礼监便遇到了刘芝麻,两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曹吉祥心中有太多问题要问,也没客气,直接拉着刘芝麻到了一冷僻的偏亭中,便听刘芝麻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通。 “你要是想问我怎么想,直接问便是,咱爷们之间何必拐弯抹角的。”刘芝麻笑了笑:“咱家那儿子,你知道的。” “小闲子?” “嗯。”刘芝麻点头道:“他与咱家说,养父恩情大于生父母。这话咱家问他说,自然有些水分。但咱家想了一路,还真是这么回事。皇上将咱爷们儿从内书房提出来,给了咱们这么些东西,说恩情,那都说不过来。至于生父母,床上嘚瑟几下子就要咱家的命,嘿,嘿嘿,这买卖可有些太赚了吧。” “那你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刘芝麻诡异的一笑:“先玩着,看看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宫墙内外 事情的经过只是草草的说了一个大概,但需要彼此知道的东西已经在里边儿了。此时刘芝麻也不是急的要一个结果,曹吉祥也是一样,所以两人也就止住了话头,毕竟理论上来说,刘芝麻回宫第一个应该见得人应该是隆武帝才对。 “皇上如何?”刘芝麻问道,只待一个答复就要去面圣了。 “不知。”不是曹吉祥隐瞒,他是真的不知道:“皇上练得是什么你也知道,现在练到什么情况,是对是错也是看不出的,反正咱家这儿来看,真跟忘情了一般,喜怒哀乐全见不着,就跟个石头木头一般。” “忘情和无情可是不同。”刘芝麻哼了一声,随后也只得拱手:“不管了,现在已经有些耽搁了,咱家先去一趟。” 刘芝麻离了曹吉祥,一路飞奔向那座满载悔恨的殇雪殿。 皇宫里自然不能用轻功翻墙跃脊的走,但刘芝麻毕竟是先天高手,也就一刻钟的功夫,便。。。被一个小黄门拦在了殇雪殿外的石阶下。 “老。。。老祖宗,皇。。。皇皇,皇上。。。” 刘芝麻看着小太监这哆哆嗦嗦,满头冷汗的样子,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唉,没事儿,你做事而已,老祖宗如何会怪你。” 说了这一句后,刘芝麻双膝一曲跪在地上,接着将头也伏下。 小太监赶紧侧身闪在一旁,他可没胆子挡在刘芝麻的前边。不过他这闪身也有点儿学问,背东面西,正好给刘芝麻挡了点儿风。其实小太监身子瘦弱,也没挡的了多少,但这份机灵劲儿还是很有意思的了,刘芝麻将这小太监的样子记在心里。 。。。。。。 西直门外,棍棒接连落下,打在肉上,发出阵阵败革之声。 “三十九!” “四十!” 小宦官数完了最后一个数字,对左右两位禁军拱手,随后弯下腰来在老人耳边道:“李大人,小的也只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 虽然行刑的两位禁军留了力道,但对于一个六旬老人来说,这一顿板子下去也已是极大的折磨。 小宦官自然没有指望老人此时还能回话,只对远远等候的老人的家人一招手,随后便与两个禁军走了。 老人的家人们嚎啕着上前搀扶。 守卫宫门的禁卫们冷眼相观,眼神一片默然。 这样的场面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平常,甚至都不如脚下的蚂蚁有趣。再远处些,十几二十个围观的闲人也陆续散去,毕竟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这样的场面他们其实也不少见,只是依然还觉得有趣,毕竟看着往日的大老爷们光天化日的被打屁股,总有一种别样的刺激。 “就是这老头?”散去的人群之中,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嗯。”他头上戴着帷帽,帘子挡着,看不清表情,但听声音当是很年轻:“也就这一两日就该离京了,我们在半路等他就好。” “哦哦。”胖子呼噜两声,显得有些憨傻的样子。走了一阵子,忽而又问道:“大哥让咱们来抢什么来着?” “一幅字画。”年轻人回道。 “哦哦,对。”胖子嘟囔道:“费这劲,就打上门去要,他还敢不给不成。。。” 钟鼓楼的余音已经散去,城门也已经落下。城门一落,再想出城入城便要面对十丈高下的城墙与城头一万的龙骧禁军。也不能说就是不可能,先天高手倒是可以一试,至于这年轻人和胖子,显然还没有这个能耐。 没能耐的人最好还是按规矩办事。 天黑了,人在城中,那最大的规矩也就是找馆子吃饭,找客栈睡觉。 朝歌城中灯火阑珊处鱼龙起舞,对于许多人来说,他们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同福客栈,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客栈,二楼乙等丁房。 客栈伙计把四只肥鸡,一条烤猪腿,外带一盘素菜送进来后便招呼一声退了出去。 屋里没了外人,胖子长出了一口气:“憋死猪爷了。”随后伸了个懒腰,随后只听“噗噗”几声爆响在他的身体里想起,紧接着便如芝麻开花,整个人都膨胀了起来。 “咔啦咔啦”的响了一会儿,年轻人就在旁边看着,等一切尘埃落定,先前的胖子就变成了此时的猪王。 “六哥这手大易筋功还真是厉害。”徐千山摘下帷帽,挑起大拇哥赞到:“每次看都觉得不可思议。” “哼,别以为你夸我我就会原谅你。”猪王抱着膀子侧脸做傲娇状,倒是还没忘记初见时徐千山偷袭他的那一下,只是话到最后又摸着脑袋傻笑:“厉害吧,嘿嘿,嘿嘿,俺娘说,俺这大易筋功是脱胎自地堂的什么易筋经,但毕竟是残本,练到极处大概也就这点儿用了,俺长得扎眼,练这个正好。” “易筋经吗?”徐千山想了想,好像记得老爹以前教过玄衣,只是自己在旁边听了两句没往心里去而已。 “呐,老七。”猪王张开血盆大口,把桌上一只鸡囫囵个儿的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呜噜呜噜的又啰嗦了起来:“咱今晚要不要直接去那老头儿家里一趟,直接把那劳什子的画儿拿了得了,省的费劲儿?” 徐千山抬手抹了一把脸上新鲜的“雨水”,无奈道:“你知道那画儿在哪?” “我不知道,那老头儿肯定知道,问就行了呗。”猪王一梗脖子,整只鸡下了肚,手又向桌子上伸去:“敢不说猪爷就吃了他。” 徐千山翻个白眼儿懒得理他,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徐千山与这位“猪爷六哥”一路走来,时常听他把吃人挂在嘴边儿,初时只觉得他是个顶顶的“禽兽蛮子”,后来相处稍深,见他杀人痛快,但其实还是讲理的,真要说吃人更从没见过,于是便问了,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个听着真真的牛皮而已:“俺娘说了,俺心眼子少,在外边儿肯定得让人欺负,最好还是装的凶恶些让别人害怕才行。你想,俺人都敢吃,这听着可不吓人的紧?哦,没,没吃过。。。那玩意儿俺哪敢吃啊,怪吓人的。” 一个杀人如麻的货能说出一句“怪吓人的”,徐千山觉得这胖子倒是有些可爱的地方,最起码,他还有着自己的底线。 桌上的饭菜徐千山就吃了几口,大多还是被猪王给消灭掉了。熄了灯,徐千山躺在床上,猪王抱了铺盖直接在地上睡了。床有两张,只是猪王的块头实在是躺不下。 宿夜凉薄,窗外隐约的喧嚣和猪王振聋发聩的呼噜声实在让人难以入眠。徐千山两个眼睛半闭半睁,脑子里乱糟糟的。 “上梁山”这种事最后终归讲究个你情我愿。七兽里那个蛟王把自己抓了,随后那个龙王大哥又自说自话的拉他入伙当老七,说实在的,徐千山心里并不愿意。如今那个龙王又派自己与这个猪王从朝廷大官的手里拿画。。。 理论上来说,自己此时似乎可以直接撂挑子? 徐千山心中早有这样的打算,但那个龙王腹中却早已有了应对:“人在这世上,只要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总得有个亲朋。你可以跑,但吾会对你的亲朋下手。” “你对他们也这样?”徐千山当时便指着猪王蛟王提出了质疑。 “你与他们不同。”这是龙王的回答。 徐千山在这世上真要说到亲人,那只有干爹莫问和兄弟关玄衣。这两个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个据铁飞鹰所说现在应该是到了逆仙门。这两人不管是哪个,徐千山都不信是那个龙王能摆的平的。 但这只是亲,他还有朋。金陵城里。。。也不知自己那一个术有没有把往日的朋友也飞灰了去,若是有。。。 若是没有。。。 自己怎么能杀他们两次呢? “唉。” 。。。。。。 夜深了,辉煌的紫禁之城也浸入了黑暗之中。 殇雪殿中,一豆烛光撑起了一个两丈大小的球形的空间。天下最尊贵的老人身披着一身九龙金丝道袍坐在蒲团上,被笼罩在这光团里。 一众宫娥宦官秉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来真龙的目光。 便在这一片恐怖与压抑之中,曹吉祥躬着身子走了进来,走进那光团之中跪下,轻声道:“陛下,该用膳了。” 此时已是子时前后,换做现在的时间也叫凌晨。 按照皇室的起居规矩,尚膳监的御厨早已经歇下了。但隆武帝有食夜宵的习惯,所以在隆武朝,尚膳监的御厨们从来都是三班倒的。 隆武帝睁开双目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将眼睛闭上,身子还保持着五心朝天的姿势,纹丝不动,看来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曹吉祥也不敢催促,也没有起身。 “吉祥。” 一刻钟,又或者更长些的时候,隆武帝忽然开口了,声音冰冷的真如九天之上的仙佛一般。 “奴婢在。”曹吉祥应道。 “若一个奴婢不经主人的允许擅自做主行事,你说。。。该如何处理啊?” “该杀!”曹吉祥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问题中所说的奴婢是谁,不用想,自然是刘芝麻,毕竟人还在殿外跪着。至于问题中那个奴婢擅自做了什么主,曹吉祥还不知详细,但这个问题本身只有一个答案,便是曹吉祥口中所言。 虽然他与刘芝麻交情匪浅,但他不能求情,不然后果只会更糟。 又是漫长的一段静默过后,隆武帝再度开口:“吉祥。” “奴婢在。”曹吉祥将头埋得更低,等候着隆武帝对刘芝麻的发落。 “念你只是初犯,杖责八十,下不为例。” “奴婢领。。。旨。” 怎么会这样?! 曹吉祥恍惚的走出殇雪殿,整个人瘫倒在地,身上止不住的打摆子,一遍一遍的自问。 。。。。。。 刘芝麻跪在这殇雪殿外一夜,虽然是先天的境界,可不运功,冷热疲倦总是真的,此时他也是有些吃不消了。 “公公,皇上召您进去。”传话的还是之前的小太监。 刘芝麻磕了一个头,随后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功行周天,气顺了,身子感觉也强了不少。 走进死气沉沉的大殿中,身子也躬了起来。 未到先天,但这气息。。。却有些古怪。 凭着先天的境界,只转瞬,刘芝麻便得出如此结论。 三丈外,刘芝麻恭敬地跪了下来,没有说话。 皇帝也没有说话。 时间在安静中悄悄地过去。 许是一个时辰? 又或者两个。 一声罄响悠然回荡,罗帷中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刘芝麻。” “奴婢在。” “朕之前的吩咐你应该是听到了的,如今却只你一人回来,你有何话与朕说?” 隆武皇帝的声音很冷,冷漠,冰冷,好似天上的神在俯视人间,没有一丝人情味儿的体现。 刘芝麻将头磕在地上,谦卑的回道:“陛下,日前奴婢传回消息,相信东厂的孩儿们应该已经呈到您手中。”顿了顿,刘芝麻接着道:“太平时节,那两个孩子在金陵杀了近千人,这事儿委实骇人听闻。而有诚王在,即便朝廷再如何弹压,这事儿总是压不下去的。” “咔啦!” 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捏碎了,刘芝麻只一想,猜到该是那白玉拂尘的手柄,心下暗道可惜,嘴上却不敢停顿:“而且那两个孩子若真是天家骨血,为天下大大事计,可不能在此时坏了名声。情急之下,奴婢的打算,便是将一人送去了人宗那边,另一人带回京中。如此,进退主动,全在陛下您的手中。” “那么你带回来的。。。是谁?”隆武帝问道。 “回陛下,出了岔子,但奴婢已着东厂全力去办,又有六扇门全力相助,相信近日必有下落。”事情其实是六扇门那边坏的,但刘芝麻没敢把事情往六扇门那边儿推,因为隆武皇帝最讨厌下边儿办事互相推诿责任。 “好,朕给你们七日的时间,七日后此时此地,给朕一个答复。” “奴婢遵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毒公子 谢老三揣着袖子走在朱雀大道上,怀里揣着五个还是六个钱袋子?他倒是记不得了,天亮的时候他进的这朝歌城,此时不过一个时辰前后便有这般收成,一会儿可得吃点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嗯。。。也得换身好衣裳,不知这京城里哪家裁缝铺子的衣服做的最好。” 作为一个偷儿,他吃饭的手艺,姑且称之为手艺吧,自然还是的过去的,可惜不懂得行有行规的道理。 转过街角,与一个中年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又一个钱袋子轻松的顺在手中,谢老三继续悠闲地漫步,没看到身后那中年人停下的脚步和转头望向他时疑惑的目光。 “二爷。”两个粗壮的汉子凑了过来,一个昂扬魁梧,另一个稍瘦些一脸的麻子。 “有意思,偷钱偷到贼祖宗身上来了。”中年人玩味的笑道“哪里来的破落户,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去,查查跟脚。” “明白。”二人应诺而去。 被称作“二爷”的中年人左右看看,随便进了一家茶楼准备把早饭用了。他身上是没了钱,但在京城里,他其实也用不到这种东西。 “二爷您来了,里边儿请,今儿想吃点儿什么?”二殷勤的迎了上来。 “随便吧,清淡些的好。”二爷一边着一边向楼上走。 “辽东进了一支老参,掌柜的昨儿还念叨着您什么时候来好孝敬您,可巧,一会儿给您尝尝。” “有劳。” 另一头,谢老三在街边一个包子摊上落座,还没等开口,两个壮汉便跟了过来一左一右坐下。 谢老三左右看看,空桌子多得是,这两位偏偏坐在自己身边,不用,肯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两位。。。”谢老三刚开腔,粗壮汉便开口打断了他“朋友,来京城混饭吃,不拜码头就下手,你可有点儿不懂事儿了。” “额。。。您的什么我可有点儿听不懂。”谢老三勉强笑道,抬屁股就想走,右边儿的麻子脸儿伸手按在他的肩头把他按住“把话听完,不然。。。” 谢老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街对面三个巡街捕快正抱着膀子看向自己,眼神似笑非笑。 “的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您老多担待则个。”谢老三把怀里的钱袋子全掏了出来放在桌上,认了怂。 粗壮汉扯着嘴角冷笑一声“西直门外无救斋,你去随便偷点儿什么回来,我兄弟二人便领你去见二爷如何?” “不知二爷是?”谢老三疑惑道。 ‘漕帮总瓢把子都不认识就赶来京城混,真他妈行。’麻脸儿心里暗骂却没有出口,只松开手起身“子,无救斋这一趟你要是去了就罢,你要是不去,明天自己去化人场点卯便是,也省的我们兄弟动手了。当然了,你要是有什么通天的牌面那就当我俩放屁。”抬手在谢老三的脸上拍了两下,两人便出了包子铺。 不久后,谢老三揣着两个包子往东边儿去了,背后是五双眼睛冷漠的注视,他们的眼神大概和看死人差不了多少。 “劳烦您三位给撑个场面。”话间,二两银子不动声色的送进了对方的手里。 “哪里哪里,能给二爷效力是我们的福气。”丁捕头哈哈一笑“这帮外来的耗子还得靠你们料理,不然回头闹出了事儿还得是我们这帮苦力担待。”顿了顿,丁捕头又道“还是无救斋?” “嘿嘿。”麻脸儿点点头“杀人简单,埋人费力。毒公子不在家,还是往毒公子府上送省功夫不是?” “心毒公子回来找你们算账。” “不能,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定这子刚进门就化成水儿了,毒公子可能都不带知道的。”麻脸儿笑了笑,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没来由打了一个冷战“要是毒公子真找来,也不用二爷话,我当场抹了脖子就是,也省的遭罪。” “能抹脖子那就是你手快。”丁捕头嗤笑一声,摇摇头“行了行了,这些不吉利的劳什子,我弟兄还要巡街,回聊。” 京中人所共知犯了王法自有官府追究,运气好了天大地大的走一遭,不得还有那么一线生机。可若是惹了毒公子,那也别跑了,想办法立地投胎还能干脆些。 待丁捕头领着手下走了,两个汉子也拍拍手准备去向二爷复命。几步路转过街角,其中一人忽然愣住了。 “怎么?” “好。。。好像是毒公子?” “你看仔细了?”麻脸儿后槽牙“咔咔”的碰,头上冷汗刷的就下来了“狗儿昨儿不是他去京西妙峰山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也。。。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壮汉又有些犹豫起来。 麻脸儿一跺脚,急急的追出胡同口左右张望,人群里并没有那位毒公子的身影,但愿是看错了吧。 “刚才那娘子可真俊,要是能娶回家,老子少活十年都乐意。” “嘿嘿,嘿嘿,那屁股翘的,嘿嘿。”猥琐的痞子将右手放在鼻子前问了一下,一脸的陶醉。 “完了。”麻脸儿心中惊恐,急忙退开几步,再看那两个路人,头上袅袅的冒气了白烟,随后便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呼”的一声燃成了一个火人。 “救命啊!” “救命!!!快来人啊!” 周围的行人慌乱呼喊着做鸟兽散,眨眼的功夫,地上只余下两团灰白色的灰烬,被风一吹,没留下什么痕迹。 那壮汉自然是没有看错,刚才一闪而逝的身影却是正是那位毒公子,他昨日也确实去了妙峰山采药,只不过晚些时候得了好友的招呼今天提前回来了而已。 杏眼横波剪秋水,鼻如悬胆色若琼瑶。不是脂粉如朝霞映雪,形如满月有梨窝两点。 这一副绝色的容颜世间女子梦寐以求,可老天爷偏偏把它给了一个男子。 “鸟儿鸟儿你听我,这是个男的!”铁飞鹰把这句话在心里狠狠的念了三遍才推开门,一脸的灿烂“娘子你来啦~” “我呸!”毒公子一个早有准备的大飞踹直接将铁大少爷蹬回了屋里。领路的丫鬟鼓着腮帮子憋着笑告退。 京中四公子中文公子刘闲工于心计,武公子铁飞鹰长于武学,而毒公子公孙无救,也就是眼前将铁飞鹰按在地上一顿爆锤的这位“美人”则是专擅医药,至于最后的一位巧公子鲁妙君咱们以后再。 毒公子长于医药只是一个对外的法,实际上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最擅长的是用毒。 毒能杀人,也能救人,只看怎么用而已。 一番笑闹,又或者是单方面的殴打过后,铁飞鹰从地上爬起来拍打身上的灰尘,眼角带着淤青,可还是一脸的笑。 “吧,什么事儿。”公孙无救给自己倒了杯茶,没给好脸色。 “那个什么。”铁飞鹰笑嘻嘻的坐到公孙无救的对面“我头一阵子让人给揍了一拳,留了点儿暗伤。我爹给我找太医看了,但你也知道那帮太医的德行,开了一堆汤药让我好生将养。养个屁!”铁飞鹰啐了一口“京城多少姑娘还等着爷光顾,哪有功夫养,就寻思着找你开点儿药。” “就这事儿?”公孙无救狐疑的看着他。 “就这事儿。”铁飞鹰诚恳的点头,轻车熟路的把左手搁在桌上。 公孙无救虚着眼睛瞥了铁飞鹰一眼,皱了眉头,又伸手在自己鼻子前呼扇两下,闭目片刻,随后睁开眼“治不了。” “别啊!”铁飞鹰赖道“兄弟一场,你忍心见死不救啊?” “连句实话都没有,谁跟你兄弟。”公孙无救撇嘴,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这么狠的一拳要不是你心脏长在右边儿当场就得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即便如此,你的肺腑也是重创,那帮太医让你将养虽然费些时候,但却是治的法子。你这么急着叫我来给你下猛药。。。到底是什么事儿?你爹知道?” “没敢。。。”铁飞鹰讷讷道,他出去“抓”人结果半道把人给丢了。他在铁布衣的面前是如实的,铁布衣也没有过多责怪于他。不过铁飞鹰的性子,若是铁布衣真打骂他一顿他反而能宽心,就是这种“不怪”才让他难受,便想着自己再把人找回来。 看着公孙无救一脸“你不明白就别想让我出手,反正是你求我”的老神在在的表情,铁飞鹰无奈道“我要找一个人,挺急的,我爹先前派下来的差事,让我给办砸了。现在为了这个人,我四个师兄师姐都撂下了手上的差事往京里奔。这个人。。。” 铁飞鹰把自己知道的,能的,对着公孙无救一股脑的和盘托出。 前因后果也不复杂,公孙无救把茶碗中的热茶喝成了凉茶,事情也就完了。 “你是这个人是。。。” “我可没啊,你少来这套。”铁飞鹰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这都是你猜的,你别往我身上赖,你就直吧,有没有办法。” “找人?” “是治我!然后找人。” “办法是有。”铁飞鹰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阎王让你三更死,此药留人到五更。这一瓶‘五更天’能把你体内那股霸道的拳劲暂且压住。” “你就直接但是吧,不会又是拉稀吧?” 毒公子的药能治病不假,但从来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后遗症。记得有一回京中四公子一起出外踏青,结果刘闲染了风寒便吃了这位毒公子一剂药。风寒倒是药到病除,结果窜了三天的稀。 “不会不会。”公孙无救“婉尔”一笑,真如桃李盛开“如果硬要的话,那就是一个月内我得每天跟在你身边给你用针,不然。。。” “如何?” “不举。” “不举?” “一辈子。”公孙无救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的补充了一个期限。 “算你狠。” 。。。。。。 “还吃这个?”刘芝麻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嫌恶“都了这东西没用。” 曹吉祥坐在厚厚的绒垫上,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盘子,里边血淋淋的摆着些生肉,不多,四五片的样子,薄如蝉翼。盘子很大,看来原来摆的更多,应该是吃了一阵子了。 茹毛饮血就是蛮夷之行,为世俗所弃。而生肉的味道来就腥气极重,难以下咽。 曹吉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然也是厌恶的,但没办法,为了阳根再生,他忍了,生肉他可以忍,生人肉他可以忍,生的死刑犯的心头肉就是他此时盘中之物。 “只是可能没用,总也没有别的办法,死马也做活马医了吧,化人场每日里那么多无名鬼,死了也是白死。”性剩的也不多,曹吉祥一起夹了起来放进嘴里吞下,又用一方丝巾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刘公,事儿你肯定都知道,就不废话了。”曹吉祥的自然是他被隆武帝打了板子的事儿“咱家问你一句,东厂,锦衣卫。除了这两处,陛下还有第三处耳目所在吗?” “咱家不知道。”刘芝麻沉重的摇了摇头。 若有,他确实是不知道,若没有,他又无法解释为何隆武帝会知道曹吉祥私会卢世荣的事儿,前后连半天都不到,情报传递之快,还能瞒过东厂在宫中的耳目,这实在令人费解。 “咱家也觉得没有。”曹吉祥应道“陛下没有明,咱家之前挨打的时候,趴在地上就在想,有没有可能是想多了,可能是因着别的事儿,结果板子还没打完,那边儿旨意就出了宫,阁老这回好不容易把姓李的斗掉了,板上钉钉的工部尚书就飞了。看来陛下对的就是这个事儿。”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刘芝麻幽幽道“不管传什么消息,最少得有一张嘴去,或者有一张纸条去写。当时陛下人在殇雪宫就没动地方,进出的一二人也躲不开咱们的耳目,这事儿当真邪门的紧。” “有没有可能是什么武功或者道术?” “不可能。”刘芝麻摇头“曹公你也是练武的,虽然没入先天,不过也就差了临门一脚,眼界总还是有的。所谓千里传音不过是民臆想,便是咱家全力施为,隔上十几丈也就是极限了,若是隔着面墙最多也就两丈远近,殇雪宫多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这可就邪了门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二爷 朝歌城中东厂的凶名赫赫,被列为禁地,也就锦衣卫的南北镇府司,巡天馆能够比肩,隆武帝的紫禁城甚至都要稍逊一筹。 “忠义千秋”的牌坊下边,十二个皂衣番子按刀肃立。二十四双眼睛灼灼的看着目之所及的每一个行人,杀气森森,似乎随时便要提刀杀人。 “似乎”这个词用得不甚准确,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没有做过,记得东厂主持的隆武六十九年的那次大狱,朝中多少人头滚滚落地,江湖上多少侠客想要来东厂为民除害。刘芝麻曾下令京中戒严,凡近东厂门前十丈者格杀勿论。那一段时日里,守卫大门的番子们整日里都是踩在血泊之中,晚上洗个脚都是一盆的猩红。 “公子。” 刘闲虽是东厂督主刘芝麻的义子,但想入这东厂也必须得按规矩走。将令牌递与领头的校验,侧头又对旁边儿的问道“督主可从宫里回来了?” “回公子的话,督主已经回来了。”番子答道“督主吩咐,您回来后直接去国忠堂见他,有事相商。” “嗯,知道了。”刘闲点点头接过自己的令牌,往里去。 走在东厂的回廊,明里暗里无数双眼睛盯在他的身上,弩箭更也是有的。森森的杀机若是寻常人来估计百步不过便要吓破了胆,只是刘闲习以为常。 刘闲到国中堂的时候,刘芝麻却在堂外的屋檐下看着笼中的一支鸟,并非什么稀罕的鸟种,只是一支麻雀而已,旁边有个番子正在低头着什么。 “义父。” “嗯。”刘芝麻侧头对着番子道“既然那柳庄被灭了门差事也就算了了,让猴子回来吧。”番子领命欲去,刘芝麻又道“青州的消息到京城竟然要花三个时辰?怎么搞得,传令下去,整顿!” “是。”番子走了。 刘芝麻将目光又转回笼中的麻雀,口中道“陛下命咱家七日内把徐子找回来,闲儿,你怎么?” “难。”刘闲摇摇头。 “不是问你能不能。而是问你,若真找到人了,该不该送到陛下的面前。你书读的多,脑子活泛,帮咱家想想。” 刘芝麻如此,刘闲便知徐千山的下落刘芝麻必定是心中有数,所以才能如此沉稳。不过这个问题倒是让刘闲有些奇怪。 一直以来在刘闲的眼中,刘芝麻都是隆武帝最忠诚的一条狗。尽心竭力的为隆武帝做事,从没有丝毫犹豫,更不要提忤逆,如今怎么会提出这种问题来? 是诚王的原因? 细细思,一炷香的功夫,刘闲忽然灵光一闪“反噬?” “呵,便知你这孩子脑子活。”刘芝麻瞥了他一眼“人呐,最是麻烦。他烦你,你便是把心掏出来了他也能扔到地上喂狗。他若亲近你,你便是给他两个耳刮子他也给你找借口宽自己的心。太监在这世上名声不好,没什么的,认头。咱家在那徐子面前没当过好人,也没办法,木已成舟。不过你之前这徐子比关子强些,稍懂变通,咱家便想着能不能温水炖蛤蟆,可现在陛下把旨意下了,让咱家七日交人,却让咱家有些为难。” “天大地大,七日寻一人确实。。。” “他就在京师。”刘芝麻笑了笑“这徐子还想着躲藏,可人只要进了京,那就是到了咱家的手掌心儿,哪里藏得住。” “如此。”刘闲思片刻,阴阴的一笑“义父,办法其实还是有的。” “怎么?” “想要抬自己,最快的办法莫过于贬旁人。”刘闲道“若在他眼中咱们是恶人,那就把他眼中的好人也变成恶人不就是了?” “嗯。。。有些道理。正好最近江湖上又有了些不知死活的,一起吧。”刘芝麻点点头,斟酌片刻,抬手打开鸟笼子将笼中的麻雀抓了出来。 麻雀在刘芝麻的掌心“唧唧”的挣扎叫唤着,刘芝麻从一旁的架上拿起一把剪刀来“咔擦”一声剪掉麻雀的脑袋。 尸首两端的麻雀落在了地上,血喷在刘芝麻的脸上。 风中传来冷漠的声音“着子鼠丑牛卯兔来见咱家。” 东厂隶属于朝廷衙门,职位阶级都是定制。提督太监自然是东厂的厂公刘芝麻,下边儿还有四个档头。大档头贾廷人送绰号“白面阎罗”;二档头常言笑,绰号“千里追魂”;三档头曹天,绰号“无风起浪”;四档头陆川,绰号“黑心鬼”。 这四位在朝廷也是在册的,有职位,领一份俸禄。天光之下,人们以为这五个便是东厂的话事人,但实际上刘闲却知道义父刘芝麻手底下还有一股力量,名为十三死肖。 十三死肖中后十二人以生肖作名,从子鼠一直到亥猪,刘闲只偶尔见过其中几人,都是一身黑袍,生肖面具遮面,从未露出过真面目来,便是在刘芝麻面前也是一样。 至于十三死肖中的第十三人,刘闲更是连人都没有见过,只听刘芝麻提过一次,他的称号叫做“人”。 十三死肖是刘芝麻手里的一把最得力的刀,或者是一件暗器更为准确些,就像那早年间被鬼舍灭门的蜀中唐门那件“佛怒唐莲”一般,隐于暗处,出则必中,无物不杀,见血封喉。 “生死簿上大概又要多出许多名姓了。”刘闲心中暗道,不悲不喜。 。。。。。。 二爷,作为漕帮总瓢把子,上至达官显贵,下到三教九流,除了那不对付的盐帮一众,剩下的或多或少总要给些面子。 二爷是漕帮上一任总瓢把子鹿四海捡来的孤儿养大,一直以来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从没给过一个正式的名字,不要名字,连个姓都没给,就二二的叫着。 若这爷俩不亲近,为何临终还把这漕帮的家业传给这个二?要知道,鹿四海可是有儿子的。 个中原因江湖人多有猜测,但当事人一个死了,一个不,猜测也就只能是个猜测而已了。 如今,从刀光血雨到风平浪静,多少年月过去,二也成了二爷立住了脚,过上了看似平凡的生活。 “呦,二啊,回来啦,买的啥啊?”胡同里一个老太太拎着筐热情的招呼道。 “王奶奶,两条鱼,还扯了尺布。”二爷哈哈笑道“您老这是?” “家里没米了,山子不在,我自己去买点儿。” “嗨,这麻烦的,您家去,我一会儿让我那口子给你送几斗不就完了?” “这哪好,这哪好。。。”老太太连连推辞。 “没啥的,就这么定了。”二爷笑着摆手。 这便是名震天下的二爷,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从来只是一个二而已。 回到家中,一个简简单单的两进的院,家中没有外人,除了相伴多年的糟糠之妻便只有一个自陪伴的老仆而已,倒是比金陵的那位舵把子还要简朴低调许多。妻子迎了上来,帮其脱下大髦“饭好了,现在吃吗?” “不急。老张呢?”二爷走进厅中随口问道。 “哦,对了。家里来了客人,正在偏房等候,老张在那招呼着。”妻子答道“你去看看吧,等了半个时辰了。” “行。”二爷点头,向着偏房走去。 偏房中也不如何华贵,桌椅都是寻常木料,墙上更没什么名贵字画,若是在门口处磊一口大铁锅,那大概和寻常的农家厨房也没大区别。 铁飞鹰坐在桌旁,喝着不值钱也不值钱,值钱也值钱的满天星,眼里的讶然却是遮掩不住。 “怎么,喝不惯茶叶沫子?”公孙无救揶揄道“一家茶铺卖一天的茶最后才有这些个高碎,多少人去抢都抢不来,你还嫌弃?” “那倒不至于,你知道我不懂茶,只好酒的。”铁飞鹰指指四下“这就是漕帮总瓢把子的住处?你确定没走错?漕帮,就是那个漕帮?”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毕竟还有个老张揣着手在门口,看着老迈,谁知是不是个高手能人? “天底下也没有第二个漕帮吧?”公孙无救一簇峨眉“财不外漏才是长久,不然还要怎样?平地起楼台?雕梁画栋,金屋银座?” “那也不至于。。。不至于。。。” “哈哈哈,寒舍简陋,倒让两位公子见笑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二爷出现在了门口。 “二爷。”两人起身抱拳拱手。 “坐坐,来者皆客,四海皆兄弟,何必如此客气。”二爷走到近前来双手压着铁飞鹰和公孙无救的肩膀,自己也顺势落座。 三人笑罢,二爷侧头看向公孙无救“公孙兄弟,这些日子你不在,我手下几个兄弟往你那无救斋塞了几个人,你可莫要责怪啊。” “哪里哪里。”公孙无救摆手“早也与二爷过,我那里有时候也确实缺些药尸,您这是帮我的忙了。” “好了好了,兄弟不怪就好了。不知今日到二哥这里来有何贵干啊?”二爷又把头转向铁飞鹰“这位是六扇门的铁大少吧?早就听闻你的名号,一直也没正式见过,今天可算是见上了,老张,去让娟儿再多准备几个好酒好菜,今日我便与两位兄弟喝上一场。” 老张点头应诺而去,二爷又接着道“你们嫂子做不得酒楼的大宴,但一些家常菜还是做的有些滋味的,你们尝尝,这可是外边儿吃不到的东西。” 二爷是场面上的人,若有心与人结交,凭其手段自然是无往不利。 三人天南海北的了一阵子,老张端了些酒菜上来。三人吃喝一通,二爷又笑了,开门见山道“公孙兄弟,你可是大忙人,平时我这做哥哥的想找都是找不见,今天却拉着铁兄弟上门,可是给大哥送了人情,大哥能帮你点儿什么?尽管,别客气。” 明明是公孙无救来求他,结果到这二爷嘴里却成了来引荐铁飞鹰,还成了人情,手段也是了得。 “哪里,今日我二人也是有事求二爷的。”公孙无救看看铁飞鹰,铁飞鹰轻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来展开“二爷,知道您神通广大,能否帮弟找个人?” “找人?”二爷接过画像看了看“时间?” “越快越好。”铁飞鹰道“有些急。” “名字来历?” “徐千山,金陵的一个佣师。”铁飞鹰答道。 “徐千山。。。徐千山。。。”二爷念叨了几遍,似乎想起写什么“上个月在金陵做了大案,杀了千把人的那个火魔好像也是这个名字吧?” 火魔是如今江湖道上给徐千山送的名号,还没传开而已。一个在这太平年间敢以术法屠戮千百人性命的,一个魔字倒也算是恰如其分了。 “火魔什么的就是笑了,不过确实是他,只是事出有因。二爷肯定是知道内情的吧?”铁飞鹰反问道。 “这个嘛。。。”二爷沉吟了一下,没有答话。金陵有漕帮,不久前还在这里边儿死了一个舵把子,这旬月时光过去,以漕帮的耳目若这位二爷还不知内情,那他这个漕帮总瓢把子就成了笑话了。 不过也正因为知道内情,所以有些事也就不能轻易的便下了决断。 “唉。”二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叹了一声“铁兄弟,这里边儿的事儿我是知道些的,不详细,你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天下虽大,找个人不简单,但对我漕帮来也不难。只是这里边儿。。。我听还有诚王的一些干系?这尊大佛,我这的漕帮可惹不起啊。” “还请二爷。。。”铁飞鹰还欲再劝,但见二爷的态度却有些决然,一时也不知该些什么了。一个六扇门总捕衙内的身份想要压这位市井中的无冕之王总还是不够分量,若是他老子铁布衣来或许还有几分把握。 面子上总还是要过得去,求人办事,人家帮了是情分,不帮是分,这道理铁飞鹰总还是懂得。天色渐黑,饭菜吃的也没了滋味,铁飞鹰和公孙无救也在恰当时与这位二爷告辞。 “老张。” “二爷。” “我出去一趟,告诉娟儿,今晚我晚些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龙凤居 街道上忽然涌现大批的军卒和东厂的番子,时间点便落在铁飞鹰与公孙无救离开二爷宅子之后的一个时辰。 “怎么回事?” “问我?我哪知道。”公孙无救耸耸肩“问刘闲还差不多。” 黑衣的番子在街上来往纵横,张贴告示,驱赶行人,宣扬从明日起为期七天的朝歌城锁城的规矩,禁军校尉则向着四门而去准备交接。 没人敢质疑,只因他们的黑衣皂靴以及腰间的铁尺长刀。 即是东厂的令,便必然是有皇帝准许的,谁也不敢什么。 “走吧,别触这帮黑狗牙的眉头。”二人与刘闲关系还是不错,不代表便与东厂交好。这帮东厂的番子只认刘芝麻的令,做起事来六亲不认。若是铁飞鹰敢扎刺,倒不后果怎样,但街上大抵是要见些血的。他们也是奉命做事,没道理平白害了他们的性命。 “咸口的豆腐脑儿,哥儿尝尝味道如何。老太婆也愿意吃豆腐脑儿,不过喜欢吃甜口儿的。老头子在的时候倒是也喜欢吃咸的,与哥儿一样,我俩这辈子为了这豆腐脑儿也没少争吵。”老太婆颤颤巍巍又絮絮叨叨的将一碗豆腐脑儿端上桌,面容慈祥。 “有劳婆婆。”徐千山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笑着感谢。 这是一间无名的店,在京城中偏僻的某处。 猪王睡了一天也没有醒转的迹象,徐千山叫了几次没叫醒,为他简单号了脉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徐千山一时无趣,便带上帷帽在这朝歌城中转了转,在天黑时分走进了这家店。 这店中四张木桌,十六把长条椅,就是简简单单的一间屋,不大,也没有所谓的后厨。老婆婆年纪应该很大了,一脸的老年斑,弓腰驼背,既是老板也是伙计。 屋子正中是三个煤炉土灶,上边儿架着三口锅儿,旁边一个凳,在旁边儿是在墩儿案板,上边儿有着些食材。 君子远庖厨是这个时代的讲究,也是圣贤书上的礼节。这样在食客面前做饭其实是相当失礼的行为。若是有人较起真来上衙门状告,那事情真是可大可,不过也没人那么无聊。 这堂中三两食客都是习以为然的样子,徐千山江湖出身更没有那许多讲究,只觉得这样当着面儿做饭似乎更加亲切,也更温馨,就好像幼时他与关玄衣在院中练功,然后饿了走进屋子里,老爹准备了几道菜让他们慢些吃。 “唉,这帮黑狗,此番戒严不知又是要抓谁?” “管他呢,总于咱们没什么干系。对了,那半掩门儿的李寡妇你知道吧,她。。。” 隔壁桌上的食客闲聊不休。 徐千山用勺子尝了一口豆花,香甜咸鲜,一种很幸福的感觉“若是他在,肯定得要甜的,然后我俩就得争上一番。” 可惜他不在。 “哆哆哆哆。”最后那个客人点了饺子,老婆婆此时正在切面剂子。速度不快,但胜在一个有条不紊。 有夜风吹进了屋子,门上挂的一串贝壳做的风铃看来也有许多年头,铃声相较于清脆不如更厚重,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坐在了徐千山的对面“那张桌靠窗,有些冷,便与兄弟拼个桌儿,还请兄弟不要见怪。” “不会。”徐千山摇头。 “二,来啦?可有一阵子不见了?”老婆婆眼神儿应该不太好,抬头细瞅了一阵儿方笑道“饺子?” “嗯,来点儿就成,一壶热酒。”中年人回道,看来是这店中的常客了。 饺子煮好了,三盘。一盘端给了那边久候的客人,另外两盘连着一壶热酒却放在了徐千山的桌上“你这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碗豆腐脑儿哪够吃的,正好老太婆多下了几个,你也吃点儿吧,不算你钱。” 老婆婆絮絮叨叨的完,便又缓缓走回当中的煤炉旁坐下。 “这。。。”徐千山一时发愣,对面二爷笑道“张妈妈便是如此性格,兄弟不用多想。相逢即是有缘,能在这龙凤居中对面而坐更是缘上加缘,在下朝歌一闲人,无名无姓,都管我叫二,也有些热络的朋友叫我一声二哥,二爷,兄弟如何称呼?” “徐千。”徐千山点点头,报上了一个假名,夹起一个饺子入口。刚出锅的饺子,烫嘴烫心,并吃不出什么馅儿的,不过徐千山就好这一口。 “徐千?”二爷挑眉“好名字。” “好在哪里?” “谦虚,如何不好?”二爷斟上一杯酒“也喝点儿?” “不了。”徐千山摇摇头,见其器宇不凡,眉目间一股煞气盘恒,不由好奇问道“嗯。。。二爷。” “二爷是别人叫的,至于你,叫我二哥就好。” “哦,二哥。你方才这里是龙凤居?不知是怎么个法?” “一个传闻而已。”二爷笑道“是今上当年白龙鱼服,与故明德皇后便是在这店中相识。” “这位爷,这可不敢瞎啊。”同样吃着饺子的那个食客在一旁搭腔,左右看看一脸的心“心被东厂的番子听到抓紧天牢。” “不妨事,多谢这位兄台提醒。”二爷拱手道谢,又转过头来接着道“这法没人当真,不然这店应该也不会只是这般模样。” 徐千山道“不过也正因为这般模样,才更让人觉得舒心,快活。” “友倒是看的明白。” 又是风铃声动,麻脸儿的汉子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随后在二爷身旁附耳道“二爷,事情办妥了。” 徐千山注意到这麻脸儿汉似乎还看了自己一眼,别有深意的那种,不知是何缘故。 “嗯,把人看好,仔细些,别让他跑了。”二爷叮嘱两句挥手让这麻脸儿汉子出去,夹起一个饺子放在嘴里“兄弟,若是想问便直接问就是了。” “没什么想问的。”徐千山笑了笑,两人只是萍水相逢,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那我倒是有些想的。”二爷将饺子咽进肚子里“七兽的名声不好,做的事也犯忌讳。兄弟何必要趟这趟浑水?”见徐千山面露惊色,二爷淡然一笑,又接着道“我这手下刚才与我的事便是那客栈里的猪王已经被抓了。重新认识一下,在下二,舔居漕帮帮主之位。” 三句话如三杆大锤接连砸在徐千山头上,脑子里嗡嗡的一时愣在当场。二爷也不理会,径自拍了拍手,门外走进来三个凶恶汉子。 “你们吃点儿什么啊。。。”店家婆婆抬头招呼道,三个凶恶汉却没话,分别走向其他几桌客人桌旁,往桌上放了块儿银子,随后抱着膀子发狠,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几桌闲客出来吃饭也不想招这没来由的晦气,赶紧起身便走了。待场面冷清下来,三个恶汉向着二爷点点头,走了出去。 那边儿店家婆婆还迷迷糊糊“哎呦,人怎么都走了啊?”她耳朵有些背,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们吃好了便先走了。”二爷笑着回道,随后又转过头来“放心,他们不会出事。这间龙凤居啊,算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这里有很多秘密,所以这里也没有秘密。东厂、锦衣卫、皇帝、诚王,所有人都离这里远远地,方寸之间是一个国中之国也不为过。不管是什么样的话,哪怕你要造反,在这间店里也算不得什么。” “不该我问,该二爷来吧?”徐千山眯着眼睛,淡淡道。 “嗯。。。也好。”二爷沉吟片刻,道“便与兄弟个故事吧?” “请。” “咳咳。”二爷又饮了一杯,清了清嗓子,微微抬头,目光落在了头顶的房梁上,眼神慢慢的飘忽起来“曾有一个乞丐,从他有记忆的那天起便生活在这朝歌城的街头,身边唯一的亲人便是一个老乞丐。一老一两个乞丐在这朝歌城里活的并不容易,饿可以忍,捡些剩菜剩饭,猫嘴狗嘴里抢一口总还凑合着不死。不过饿可以忍,但病却是挨不住的。 那是一个冬天,天很冷。老乞丐跟狗去抢食,结果被狗咬了,然后就病了。乞丐那个时候八岁,也可能九岁十岁,他想找个大夫给老乞丐治病,但他没有钱。三天的功夫,老乞丐快死了,乞丐想着让他吃顿饱饭好上路,但那一天他没找到吃的。他挨家挨户的敲门,磕头,但还是没什么用。这世道也是奇怪,明明那些东西他们自己都不吃,宁可倒掉,也不给乞丐。不给也就算了,有些甚至还要打几下踢几脚,呵。。。 老乞丐临死也没吃顿饱饭,就那么死在墙角了。乞丐没钱发送他,而且他也病了,最后的结局大概就是一起被人抬去化人场烧掉。乞丐认了,也不认。他求的不多,吃一顿饱饭而已,他不想做一个饿死鬼。但不认又能怎么办呢?他不聪明,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一个办法。” “抢?” “对,抢。”二爷笑了,很深沉的笑,话语中更添三分沧桑“他捡了一个锈铁片,在一个深夜里拦住了一个很漂亮的姐姐。他‘我想吃饭。’,当时的他都不稳了,然后他被领来了这里,吃了一份饺子,那是他人生中吃的第一份热饭。 之后那个姐姐又留了些银子给这店家婆婆,跟他以后只要这乞丐来,便给他做一份饺子吃,银钱算她的,她隔一段时间便会找人把钱送来。 乞丐每天都会来这间馆子,但只是在门外坐着而已,应该是一点儿可笑的自尊心吧,他只有饿的快死了才会进来吃一份饺子。运气不错,他活过了那个冬天。算上那个夜晚,这乞丐一共只见了这个姐姐三次,第二次的时候也是在这间馆子,他和那个姐姐又吃了一份饺子,然后他们还遇到了两个很威严,很有气势的男人,那两个男人随口的一句话,这乞丐便有了一份前程,认了一个干爹。第三次的时候是她出嫁的那一天,那个乞丐已经有了些身份,但也只能在道左看着,而第四次。。。是她死的那一天。” 壶中的酒空了,盘中的饺子还剩下几个,不过也都凉了。 凉饺子口感并不好,但二爷浑不在意,一个一个的全给吃了下去“故事也就先讲到这里,剩下的有些远了,便不了。” “这故事中的人。。。与我有关?”徐千山轻声问道。 二爷似乎觉得有些冷,抽了抽鼻子,低下头来看着徐千山,没有回答,而是话锋一转“七兽的事情漕帮会帮你料理,东厂、六扇门那些事儿你也不用多管,他们不会打扰到你。你的那个兄弟如今便在逆仙门,安全的很,你也不用多操心。你便在这朝歌城先住下,我漕帮有些事会用的上你,算是帮我一个忙吧,如何?” “二爷是想收我入漕帮?”徐千山不动声色间将称呼从“二哥”又变成了“二爷”,疏远之意溢于言表“不行。” “我不喜欢听这两个字。”二爷双眉一挑“理由呢?” “我答应了七兽要帮他们取李嘉问手上的一幅画。我是一个佣师,应下的事便一定要做到。” “这。。。也好,也让我看看你的事。”二爷想了想,道“明日清晨,李嘉问便会出京,中午前后会经过落鹰峡。那里两山夹一谷,前后无着,地势险峻。李嘉问这一趟的护卫也只是一个镖局的镖师而已,没几个好手,不论你是要偷还是要抢,都还是方便的。不过二哥给你个建议,到时候可能有一场热闹,你最好看准了再出手。” “多谢二爷提醒。”徐千山拱手道“只是之前听明日起朝歌城锁城戒严。。。” “你今晚回去后便在客栈里待着,明日早些时候会有人去招呼你,带你出城,你安心就是。” “那我又如何回来?”徐千山嘴上是这么问的,但心里的却是“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放心,到时候你自然会回来的。”二爷起身来,在桌上码下一排铜钱“放心吧,我不会害你就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万从心 “你与那徐子都了些什么?” 唏嘘的月色中,一乘轿在夜色中拦在了二爷的身前,轿子里的声音带着一股阴柔邪诡的威势。 “没什么。”二爷淡淡的拒绝。 “皇上不能动你,但没不能动漕帮。若是咱家想,总有千八百种办法收拾你,你想清楚了?” “刘公公虎踞朝歌,二一个的地头蛇哪里敢捋公公的虎须。”二爷微微一笑,再次摇头“真的没什么。” 刘芝麻掀开轿帘,目光阴冷的落在二爷的脸上“除了东厂和锦衣卫,皇上似乎还有第三双耳目。咱家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你可能有些手段。是不是你?不要急着回答,好好想想,哪怕有个什么线,那也是帮了咱家的大忙,咱家不会亏待于你。” 话间,刘芝麻已经走出了轿子,来到了二爷的身前。他探出一根手指点在二爷的心口处,也不用力,更没有什么威胁的话语。 二爷没有话,咬紧了牙关,微微的低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目光。 “咱家只数三声。”刘芝麻的声音冷了下来。 “一。” “二。” “哈哈,这不是刘子吗?可是知道我老人家馋酒了所以来送酒啊?” 刘芝麻第三声还没出口,一个爽朗的笑声忽而响起,由远及近。 几人循声侧目,只见空无一人的巷子中凭空出现了一个老者,一身青色大褂洗的泛白,脚上穿着一双布鞋,腰间悬着一根一指长短的朱红色的挂件,看不出什么材质,似金似玉。一头华发随意的束在脑后,上边插着一根桃木簪,面如冠玉,剑眉斜指,看起来似乎是一个饱读诗书的老儒。若有什么特殊之处,那或许是这老人只有一只右手,左袖却是空荡荡的垂着,随风而动。 刘芝麻皱了皱眉头,随后侧身面向这老人,拱手施了半礼,却没话。 “不用客套,老夫当初指点你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你不用承我的情。”老人走到了近前,大眼左右看看,抬手便拍在了刘芝麻的肩头,将那一身升腾的气势压下“刘子,二子这孩子懂事儿,老夫看他顺眼,你给个面子,别为难他,可否?” “既是万老看顾的辈,咱家岂能不给面子。”刘芝麻点点头,冷哼一声,转头又上了轿子。 眼见得两个番子抬着轿子远去,二爷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躬身道“多谢万老出手搭救。” “唉。”万老摇摇头,伸手指点二爷“你这子,当年欠你一个烧饼,如今竟让老夫这么个还法。你子干脆别当什么狗屁的漕帮帮主,做生意去吧,不得比那秦寡妇还要有钱。” 这位万老口中所的秦寡妇乃是前徽商行首秦常青的遗孀,随夫姓姓秦,在秦长青死后重整家业,闯下不可想象的财富,据当年隆武帝北征乌桓之时,大军粮草输送便由这秦寡妇一家支撑。 “万老笑了。”二爷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惊惧压下,随后撩袍跪倒在地,叩首道“一切便有劳万老了。” “唉,你啊你啊,真是给老夫出了一道难题。”万老又叹息了一声“起来吧。” 。。。。。。 “老东西,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一方锦帕拭去了嘴角的血迹,刘芝麻眯着眼,恨恨的骂道,心中思如何才能找回场子,但想来想去也只能作罢。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巡天馆的馆主,在隆武帝的面前比他刘芝麻的面子还要大上几分,他确实奈何不得。 巡天馆这个地方和东厂不同,甚至于和全天下的衙门都不同。 与其是朝廷的一处机构,倒不如是皇室的供奉。皇室以奇珍异宝,罗到的各种武功秘籍,道法珍卷作为报酬招揽天下高手为其所用。 巡天馆中到底有多少人,又是个什么实力,连刘芝麻这个东厂的督主不知道,相信天底下除了皇帝也就只有方才那个巡天馆馆主知道。 刘芝麻这一身武功能有今日的境界都是因为得了他的指点,刘芝麻又岂能炸刺。 而且起来,外人不知,刘芝麻却晓得,这巡天馆的职司可不止是皇家供奉那么简单,似乎他们还有一项别的什么职责。 最起码隆武帝现在正在修炼的那个《太上忘情道》便是从巡天馆里出来的。 先天之上的路到底该怎么走,这个问题的答案,刘芝麻可能也只能从巡天馆里求。 “传令子鼠丑牛卯兔,若是明日行事遇到一个独臂老人,让他们原地磕三个头,然后走人。” 屋子的角落里幽幽传来一声“得令。” “万从心,咱家的差事是皇上交代下来的,你要是插手,看咱家不告你一状。” 徐千山回到了客栈,推开门,房间干净整洁。 桌上的纱灯将这孤寂的一室照亮,猪王自然已是不见了踪影。 很难想象以猪王的实力竟然会如此轻易地被人擒获,如果想的话,恐怕自己也如砧板鱼肉吧? 徐千山在桌旁坐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流下,然后在胸腹间扩散。 他的眼神渐渐地黯淡了下来。 眼前的场景再加上之前那酒馆中的一幕幕,徐千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自己果然如蝼蚁一般。 干爹走的轻轻巧巧,只留下一句“去办些事。”事情早该办完了吧?为何还不来找自己? 还有那东厂的刘芝麻、刘闲、六扇门的铁飞鹰、诚王,一个个的来就来,神神秘秘的没一句真话,自顾自的就把自己的人生搅得一团糟,而他,一个的佣师,能做的似乎就只是听之任之,随波逐流。 一壶凉茶进了肚,徐千山的心也冷了下来。 起身呼一口气将纱罩中的烛灯吹熄,房中一个声音幽幽道“一个个都是大人物哈?玩我玩的挺顺手哈?兔子急了还咬人!” 。。。。。。 日上中天,一队人马沿着河走,十七八个武士骑着马在前边开路,又十七八个武士居于车队的末尾殿后。中间是十三四辆大车,大多是用来承载一应家私,车辙很深,主要是些书籍还有金银。 到底是工部的尚书,李嘉问是清官,他不收受贿赂,但却不代表他没钱。文化人的事儿,哪是一句两句能的清的? 除了护卫,这一番夜郎之行李嘉问只带了老妻,一双儿女,以及三个多年跟随的老仆,其他的那些丫鬟奴仆他都发了金银散去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水清兄(李贤的字),一切便只能靠你了。”李嘉问靠在软垫上闭着眼,心中默默念道。不过一转念再想,就算皇上真的发下旨意召他回京,他恐怕都得犹豫一番。 入朝十余载,有些事情看多了,也看透了。官做到他这个位置了,再想升,那便是入阁。如今的朝堂有卢氏父子把持着,李贤不过是苦撑而已,他作为李贤这一脉清流的元老,想要入阁那是难如登天,全身而退才是硬道理。 如今这个退法,虽然借发配之名,虽然目的地是滇南的夜郎,但总算没被抄家。有钱,哪里的日子不能过呢?反过来,就算钱再多,在京城里有那卢氏父子压着,他这钱也花不痛快。又要时刻担心他们的明枪暗箭,不定什么时候便给自己布一个死局,到时候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儿,李嘉问心情不由愉快许多,嘴角也带上了丝笑意,只是屁股上阵阵的疼痛让他的笑转眼变成了苦。 “老爷,您醒啦?”老妻听到他的这声闷哼,关切道。 “啊,醒了。”李嘉问睁开眼,撩开车帘看看“咱们这是到了哪了?” 外边一片萧瑟之相,草木泛黄,落叶满地,河中水打碎一片暖阳,也就是这水才让人有些温暖。 “我们到了。。。”老妻的话还没完,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紧接着便是头前一声暴喝“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喊话的是顺宁镖局的镖头杨丰,也是此时这群护卫镖师的头领。他这喊话,难道是遇到了劫匪? 李嘉问皱了皱眉头,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至于吧? “在下乃是京师顺宁镖局的镖头杨丰,这一镖乃是护卫前工部尚书李大人去往夜郎。三位若是求财,在下这里倒有金银奉上。出门在外,还请行个方便。”杨丰在马上拱手抱拳,这一番话的算是不卑不亢,也是给足了面前这三人面子里子,不过看这三人的形貌,杨丰觉得这一遭大概是不能善了。 何解? 这三人面上无遮无挡。 须知按大燕律法,拦路抢劫,若无人命牵扯,则是充军发配,遇赦不赦;若是有人命牵扯,那就是枭首一刀。像这种抢劫朝廷命官车架的,哪怕是前朝廷命官,那可就不止挨一刀这么简单了。 所以,遇到蒙面的劫匪还有商量的余地,遇到这容貌暴露的,那就做好拼命的准备吧。 几个镖师趟子手深谙江湖规矩,暗暗的将腰间兵刃彻在手中,只等着杨丰一声令下。 “工部尚书李大人?那就没错了。”话的是三人中居中的一个中年人,身形高大,只是腰背佝偻着,唇上两撇细胡,看上去好似一只大老鼠。这大老鼠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刘芝麻口中三死肖之中的子鼠。左右两人,身形莽些,手上戴着精钢指套的是丑牛,三瓣子嘴腰间一条银蟒鞭的是卯兔。 子鼠抬手黏着唇边的胡须,也不答杨丰的问话,虚着眼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随后嘿嘿一笑道“行了,动手吧。” “放心吧大哥!”丑牛卯兔答应一声,随后各自亮开架势便冲向对面马上的一众武师,气势披靡却好似根未将眼前这群镖师放在眼里。 “上!”杨丰见此也不含糊,情知无法善了,便带着一众兄弟迎上。一时便是喊杀声起。 道左的一块巨石的后边,徐千山蜷着身子,默默地看着此处的一番杀戮。 自己下了一夜的决心准备今日来个大杀四方,但事到临头心下还是不忍。原正在纠结,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三个程咬金来。 “也好,让他们先打着,我去扫尾。” 马蹄连踏,正此时,东边一彪人马呼啸而来。 人数大概三四十左右,个个身上带着家伙,衣着各异,不知是何来头。 “杨兄弟稳住,兄弟来也!”一人在马上高声喝道,随即手上一震,只见一道乌芒激射而来。 喊话的乃是杨丰江湖上的朋友,名叫陈飞,使得一手暗器功夫,端得神妙。 叮! 丑牛看也不看,打手一挥将飞刀打在一旁,一声惨叫不知却是落在那个倒霉蛋的身上。 “看刀!”杨丰陡然得此镖一助,口中大喝,刀向丑牛头上劈去,脚下又一记阴脚踢向丑牛裆下。 撩阴脚这等招式在江湖上为人所不屑,但杨丰这接连两招却使得如火纯情,这可不是讲规矩的时候。 “哼!”丑牛一声冷哼,不闪不避,只挥手一把攥住了头上砍下的刀锋,指套的横梁卡在刃上故而手上没有受伤。随后一声“开”,竟将杨丰整个人轮了起来掼在地上。 “真他妈埋汰。”丑牛抬脚踏向杨丰头上。这一脚踏实了估计杨丰连全尸都留不得。 “贼子好胆!”一声爆喝,那帮后来的终于杀入场中。喊话的一蓝衣汉子正是先前发飞刀之人,此时手上一剑直刺丑牛的后脑。 以丑牛的实力,暗处飞刀都能打开,更遑论这招呼在前的脑后一剑了。出招的汉子也没指望这一剑能伤到丑牛,只是想着围魏救赵救下杨丰性命便可。 五尺 三寸 一厘 “中了?!” 剑间点在了丑牛的脑后,随后穿了过去。 “嘭!” 杨丰的脑袋如同一颗烂碎的西瓜一般,红的白的四溅。 剑从丑牛的脑袋上传过去,紧接着剑的主人从丑牛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旁人所见,这使剑的却是整个人往丑牛身左空处莫名其妙的刺了一剑,不知所谓。 “怎。。。怎么会?”脖子上扣了一只手,抓的紧紧地,将他这三个字所表达的疑惑也憋在了胸腔肺叶里。 死亡的最后一瞬,他想起来了,传闻中东厂十三死肖中的那个专精幻术的存在,他的名字“子。。。鼠。” “桀桀桀桀。”子鼠在乱战中现出了身影,鼠面下一阵令人牙酸的怪笑过后开口道“别急,再玩一会儿,督主的意思可是要顺便儿杀一批江湖豪杰来好挫一挫这帮英雄们的锐气,再看看还有没有不要脑袋的来了。” “江湖豪杰”和“英雄”这六个字子鼠的异常讽刺,也是,在他的眼中,这所谓的群雄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罢了,在他们三个后天境的武者眼中,比蚂蚁也强不到哪里去。 挥手间似乎撒下了什么粉末,紧接着子鼠的身影便又隐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忠奸何辩 车帘掀开,李嘉问目光在场中扫过,只还有三个人着。 一派从容之色,他撩袍走下了马车,成了在场中的第四人。 血腥气引得天上燕雀盘旋,死不瞑目的一双双眼睛定格了最后的画面,残值断骸遍地,白的红的将土地的颜色都尽数遮盖。 这样的一番惨像对于李嘉问这种根正苗红的读书人,一生不闻江湖事的达官贵人来该是极具冲击力的景象,但他脸上却很镇定,淡然,或者漠然更准确一些。 “李大人,可还有什么遗言交代?”子鼠桀桀怪笑“黄泉路上自有妻女相伴,还有这许多陪葬的,想来您也不会寂寞。” “呵,虚度数十载,生生死死的老夫也早已看淡。”李嘉问抚须长笑“三位一身好领,却还是这般藏头露尾,想来是不愿身份暴露。不过此时此地除了三位,只有死人与老夫这一家将死之人,何不透露一二,也好叫老夫黄泉路上做个明白人?” 这般境地,其实李嘉问也自知难有幸理,如果还强能作甚挣扎,也不过是在拖延片刻,期盼还有哪位路见不平的江湖侠士赶来,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李嘉问却不知,如果他不开口只一心求死,难做的反倒是眼前这三位。因为昨夜万从心的忽然现身,刘芝麻给他们下的命令已并非是必须取李嘉问的性命,白了,对于刘芝麻而言,一个隐退边州的前部堂高官连个屁都不是,先前又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宿怨旧仇,取他性命这事儿完全在两可之间。 那又为何派了鼠牛兔三杀手来? 是为了演一场戏。 “你自己开口问这可就自然多了,省的老子尬聊。”子鼠心里暗喜,嘴上却道“李大人一身清正廉明,不与朝中卢党同流合污,在老百姓眼里您是个一等一的好官,便是如今被卢阁老发配了,也还有这些个英雄豪杰前来护卫,真的,我弟兄心里当真是佩服的紧啊。” 子鼠着话,迈步往近处一辆车架行去,路上踩过几个所谓的侠士的尸首,踢开一颗头颅,眼神轻蔑。 子鼠挥手间一道细芒闪过,车架上捆行礼的麻绳“绷”的一声断开。 随后抬脚狠踢,几个乌木箱子滚落在地。箱盖应声而开,金银细软沾上血水,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可惜李大人做事不够利,导致有些该死的人没有死,还来到京城。好巧不巧的,他们见到了我家督主,而我家督主。。。动了恻隐之心。”子鼠摊摊手“李大人当知,我家督主想要你死,那便没人能救得了。” “督主?”李嘉问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愣。天底下能当得起这个称呼的自然只有那位东厂的厂公刘芝麻,只是自己与他虽不是一路人,但往日里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自己被发配边远,如何非要取自己的性命? 李嘉问的心里可不会相信刘芝麻会做些行侠仗义的事,毕竟这位刘公公手底下的冤魂可比他多太多,死在东厂手中的人不好比他见过的人还要多。 “刘公公他。。。”李嘉问话没完便被子鼠开口打断。 “这句是真的。李大人为官二十三载,咱们就算您一入仕途便做这工部尚书好了,月俸一百四十七两,合着冰敬碳敬那些四时供奉,月入二百两,岁入二千四百两,咱再给您凑个整,便算是三千两好了。李大人您一家老不吃不喝,一年得银三千两,二十三年得银六万九千两银子,这几大车拉的金银珍玩可不得十万两银?” “老夫一生清廉,这些许家财虽非朝廷俸禄,但亦是干干净净,乃老夫祖上所留,私家财产,如何能是罪过?”李嘉问反斥道。 “隆武六十二年三月那六十万两银子也是祖上留的?” “什么?!” “你们这些半掩门儿的婊子,真当我们东厂是瞎的了?”子鼠蔑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册子,翻了几页后念道“隆武六十二年三月,圣上下旨大修黄河堤坝,朝廷拨银二百五十万两。李大人以工部右侍郎之身主持,堤坝修筑完成后李大人参奏工部尚书孙乾贪污修堤银一百万两,并举账册一为证。李大人,可有此事啊? 做的还真是厉害,账一举,姓孙的想抵赖也抵不了,明明只拿了十万两银子却给你们背了一百万两的黑锅,嘿嘿,这一手咱们混东厂的都是佩服的紧啊,起来这事儿也是当时我家督主看在姓李的面子上不愿与你计较。”手上翻了几页,子鼠又道“隆武六十四年七月,朝廷委李大人主持松江府船事,欲修宝船十三艘,拨银五十万两。这倒没什么的,李大人完成的很好,宝船十三艘倒是如期完工,不过李大人借着这修船的事儿把松江府周边百姓的田地都抄没了算是怎么回事儿?” “老夫并未抢夺他们田地!” “一亩上等良田田市其时值三十两,李大人给三两,你这还不如抄没了呢。” “此事。。。老夫不知。”李嘉问冷着脸咬牙道。 “今天的事儿来也不是三堂会审,你认不认的随你,我们这些只是督主他老人家心善,想让您死个明白而已。”子鼠把那册子一扔。 册子打在李嘉问的脸上,又摔在地上,兴起点点尘埃。 “知道李大人先前不信,不过在下所言并非玩笑。松江府的一个该死之人没死,来到了京城,还见到了我家督主,督主他老人家动了佛心,所以来报应李大人,仅此而已。” “这不可能!”李嘉问须发皆张,显然恼羞成怒,抬手厉喝道“还冤魂?还佛心?东厂手下人命又有多少,死在你们这些阉狗手中之冤魂何止千万?他刘芝麻若有佛心这天底下就没有恶人!老夫手中所得金银自然并非全然清白,但这不过官场之惯例,试问满朝上下,哪个又是靠着俸禄过活!他刘芝麻想当菩萨,那他便把这朝中文武尽皆杀了!你问他敢吗?姓刘的阉狗何在,让他出来见我!”已经撕破了脸,李嘉问也就无所顾忌了。 一旁徐千山躲在暗处将李嘉问这一番话听在耳中,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朝廷的事儿与他这样一个连百姓都算不上的佣师自然是无关的,只是平日里耳濡目染的听着读书人张口天地君亲师,闭口忠孝仁义的,只觉得天地之正气都在他们。贪官污吏自然是有的,但总归还有正人君子照拂万民,所以这世道总还是好的。 可如今开来,满朝文武竟都是一群腌臜之物,哪有一个好人? “不,也不能这么。”徐千山暗道“好坏总是一个相对的,这李嘉问虽贪,但总还将堤坝给修了,将船给造了,总比那些明目张胆的贪官恶官要好吧?” “哈哈哈哈,督主他老人家怎会来见你,便是看你一眼都要嫌脏了眼睛。”丑牛对刘芝麻忠心不二,又是暴脾气,见这李嘉问张口闭口辱骂刘芝麻,当时出来一脚将李嘉问这老头踏在地上,李嘉问身后的车厢中传来一声戛然而止的怯呼。 “你牛爷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群清流,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咱们东厂恶,可恶在明面上,所行所为全是万岁爷的意思,比你们清流干净不知多少。便是那姓卢的也比你们强,他贪钱不假,可他没贪过一分的赈灾银子,也没从老百姓的嘴里抠过钱,还有那修河堤,人家也贪,可人家最起码把河堤给修瓷实了,你们呢?我呸!” “彼其娘之!通通都是放屁,他姓卢的就不曾草菅人命?!”李嘉问爆了粗口,脸色涨得通红,看来是恼羞成怒了“他的家私比老夫多出十倍百倍,如何变成了好人!” “咱们也没他是好人啊。不过他的钱拿得确实比你们这些婊子干净些。”卯兔嗤笑一声,插话道“那些屁股不干净的主动来孝敬,不拿白不拿不是?赈灾的银子到了他手里转一圈好米变糙粮,但总归能多活些人不是?而且最关键的一点,人家为圣上分忧,该出力的时候从来不退,当了婊子便挂牌儿,总比你们这些还想着立牌坊的好吧?” “咳咳,卢阁老和咱们督主交好,这些做甚。”子鼠瞪了卯兔一眼,怪他跑了题。 丑牛回头,等大哥话。 子鼠眯着眼睛,一双鼠目有意无意的又向着徐千山躲藏的那块巨石处瞟了一眼。 这便是刘闲与刘芝麻的定计,既然自家身上的脏水洗不干净,那就泼一瓢粪把所有人都脏了。 而给三死肖的命令中,若是徐千山出手相救,那就过几招便放过,不必下杀手。而若是其不出手那杀了也就杀了。 此时此刻,见徐千山还没暴露行迹,子鼠暗衬其应该不是很在意这李嘉问的性命,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 毕竟戏演到这儿,若是就这么转身走了显得有些夹生不是? 来嘛,他的性命就不那么重要。 见子鼠点了头,丑牛当即一拳轰下。 “嘭!” 一声闷响,好像一个西瓜摔碎了,也是红的白的飞溅。丑牛甩甩拳头,嫌弃道“工部尚书的脑袋也就那么回事儿嘛。” “啊啊啊啊!!!”车厢里传来一连串女人的惊恐的尖叫。 “哦,差点儿忘了,李大人还有位千金来着。”子鼠想起来,笑了笑“送李大人一家团聚吧?” “你来吧。”丑牛冲着卯兔道。如果可能,他并不愿意对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下手。 “矫情。”卯兔翻了个白眼,随即垫步拧腰,双脚踢踏间两道罡气激射而出。 徐千山仍然没有出手。 事实上此刻他若是想,凭着宿命之炎,他可以救下那车厢中李嘉问家眷的性命。 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也与善恶的心性无关,只是因为他们的身后了一个人,十步之遥,在他的身后,他刚刚才发现。 公孙无救! “轰!” 车厢前,铁飞鹰现出身形来,刀尖斜指于地,目光凌厉“三位,半路截杀朝廷命官确是死罪,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铁飞鹰与李嘉问不同,李嘉问是个文人,又是做大官的,不认得东厂十三死肖情有可原,铁飞鹰是六扇门大少,哪里会不认得,只是此刻却故作不知,怕自己这番乱插手给他爹惹祸。 到底,东厂还是压着六扇门一头。而能让三死肖出手,那肯定是刘芝麻的命令。 如果这事儿他没看见也就罢了,但这事儿偏偏他看见了,如果子鼠三人杀了李嘉问收手也就罢了,毕竟先前那一拳他离得还远,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偏偏卯兔的暗器他拦的住,而偏偏车厢里还是女眷。 种种的罢了和偏偏纠结在一起,号称京城第一风流的武公子也就不得不出手了。 “这。。。”丑牛看卯兔,卯兔看丑牛,最后两人一同看向子鼠。他们自然也是认出了铁飞鹰。 “怎么还半路杀出个拦路虎。”子鼠也有些麻爪。若他们三人怕了铁飞鹰那倒也不至于,三对一,境界相差仿佛,真要打起来其实还是他们三人占些便宜。若是旁个愣头青他们直接就下手了,可对面这位武公子是六扇门的大少爷,身份在这儿摆着。 不错,东厂不怕六扇门,但三死肖的却怕六扇门的大少。不打也就罢了,若一旦动了手把这位大少爷打出个好歹,不得铁布衣这“怂人”也得炸毛。刘芝麻肯定是不怕,但他们仨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要是就这么走了。。。 子鼠又往那边儿瞟了一眼,咬咬牙“上去走两招。” 走两招,自然是不下死手的意思。子鼠相信对面铁飞鹰自然也是认得自己的,既然一开始没叫穿自己的身份应该还是有所顾忌,所以决定上去做出戏,两边儿过几招然后散了也就是了。 子鼠口中这“走”字的意味深长,丑牛和卯兔自然听得明白,铁大少七窍玲珑心,自然也不会不懂,于是乎刀光剑影,一场麻杆打狼的战斗开始了。 “你是?”徐千山皱眉道。 “呵。”公孙无救扯着嘴角算是笑了一声,目光在徐千山的身上上下打量一番,最后道“真看不出来,金陵那千多性命竟然死在你的手上。” “我。。。”徐千山下意识的欲要辩解,公孙无救哈哈一笑,指了指那边儿铁飞鹰,随后道“来我就是陪他来找你的,找到了我的事儿也就算是完了,不过现在嘛。。。我改了主意了。” “你想怎样?”看着公孙无救不怀好意的笑,徐千山只觉寒毛有些发憷。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就好像人看到了老虎总会先吓一跳一样。 “别怕,过两招而已。”公孙无救拔开手中瓷瓶的塞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脸的陶醉“火炎香!” 一团烈火自公孙无救的口中喷薄而出,将徐千山的身影淹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海上无量 两个术者的战斗很多情况下远比两个武者之间要精彩许多。 拉开距离,掐诀念咒祭符箓,五光十色惊天动地的法术对轰,总能带来令人震撼的视觉效果。 只可惜,徐千山如今一身道元枯竭,许多咒法都使不出来,至于另一边的公孙无救。。。 他不是道者,也不是武者,若以此刻的表现论,好像更像是街头那些喷火杂耍的卖艺人。 “呼~“ ”呼~“ 一口一口的烈焰喷吐而出,火焰肆虐片刻,随后便如长鲸吸水一般流入徐千山漆黑的左眼之中。 盏茶的功夫,公孙无救”哈~哈~“的喘起粗气,拂袖将嘴角的涎水擦去,沙哑着嗓子郁闷道“喂喂,你是不是个爷们啊,还两招啊?!” “我倒是也想,怕你受不住。”徐千山一头的冷汗,头痛如针刺,也是不好受。 “怕我?受不住?我?”公孙无救指着自己,一脸你在逗我的样子“我怕一不心弄死你都没敢出绝招,整的还好像你在让着我一样?!” “是。”徐千山老实的点点头。 两人的其实都是摸良心的实话。徐千山自不用,一般的道术用不出来,能伤敌护身的事就靠着身上“元辰”“十恶”两大神煞,这都是出手便见生死的术法。 而公孙无救其实也是一样。他一身的毒术,许多用出来也是立时三刻要人性命的东西。不别的,单这让化身“喷火娃”的瓶中毒香,其实正确的用法是将香水瓶砸在地上,让香味飘散,常人若是闻上几口那可是要自燃成灰的。 “额。。。没意思。”公孙无救看出徐千山话语真诚,无奈耸耸肩,往一旁的大石上一坐,目光望向铁飞鹰那边儿。 “歇会儿吧,还是那边儿热闹点儿。” “你不去帮忙?” “不用,他可以的。”公孙无救显得信心满满,抬手间一片睥睨之色“你看这招鹰击长空,势大力沉。哎呀可惜可惜,若是再回手掏上一下估计就能把那个大个儿给打一跟头。踢他,踢他啊,哎呀真笨。” 徐千山目光狐疑的看着他。徐千山虽然不会武功,但毕竟是莫问手底下长起来的,见识可不差。公孙无救嘴里这一顿碎碎念听起来很厉害,可实际上和徐千山看到的全对不上,更像是一个外行看热闹时的胡咧咧。 退步横刀,铁飞鹰第四次在毫厘间凭着第六感躲开打向胸前的沙煲大的拳头,心中惊诧莫名。 丑牛和卯兔一人擅气功横练,一人擅腿脚。与他二人对敌,即便以一敌二铁飞鹰也不怕什么,毕竟双方都没有下杀手的心。可关键这里边儿还多了一个搅局的子鼠。 子鼠,擅幻术,惑人五感。有他在,铁飞鹰的就好像一个瞎子聋子一般,明明看到丑牛的拳头是照着自己脑袋来的,结果真迎上去了才发现是肩膀挨了一拳。卯兔的腿踹的是自己的后背,结果一刀斩过去却只是一片虚像。若不是他自幼练来的那惊人的第六感,他恐怕早就倒在地上了。 “兔子,你去送李大人一家团聚,这边儿不用管了。”子鼠的声音幽幽传来,不见其人。 “大哥,下回能不能换个叫法啊。”卯兔不悦的回了一句,随后跳开身形向着车厢走去。 “敢?!”铁飞鹰一声厉喝,手中唐刀挥舞连斩出八道犀利刀劲笼盖身周八卦方位。这是以力破法,不管什么幻不幻术,都在自己的刀劲笼罩之中。 “轰!” 尘埃散尽,三死肖都现出了身形。 “大哥,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子鼠从丑牛的背后走出来,眯着眼看着铁飞鹰,皱了皱眉“铁大少,知道你怜香惜玉,不过没想到你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东厂和六扇门如何咱们不提,你和我家闲公子好歹有些交情,我弟兄三人也是奉命而来,做的事也算是替天行道,你又何必自找无趣,行个方便如何?” 铁飞鹰喘了两口粗气,冷声道“李嘉问死了就死了,他的家眷何辜?” “这话的,按你的法,朝廷律法中的诛九族这一条不就该废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获罪株连九族,不就是这个道理?”子鼠因着铁飞鹰这一记杀招也是动了怒,声音越发阴寒“铁大少,有我三人在,你决计讨不了好处,最后劝你一次,不要拦我们东厂的事儿。” “那我要非得拦呢?” “非得拦?”子鼠嘿嘿一笑,抹了一下唇边的鼠须,冷声道“那就别怪咱兄弟不客气了。丑牛,认真些陪咱们铁大少玩玩儿!” “好嘞!”丑牛双拳在胸前一撞,随后合身而上。 铁飞鹰的眼中,面前却是三个丑牛同时冲来。 “先得解决这烦人的老鼠!”铁飞鹰目光一凝,脚下一踏,整个人倒着跃了出去。两息过后,人在半空忽的后仰翻转,落在了车厢顶盖,手中长刀高举过头顶。 “折花!”铁飞鹰大喝一声。 轰—— 刀芒曜日灼心,将面前所有人的身影都涵盖了进去。一片惨白之中,只听一声“该死!”,随后又三息过去,刀光散去。 铁飞鹰的视线之中却多出了第四个人。 一个独臂的老人。 藏青泛白的老旧儒袍,布鞋,腰间朱红色的奇形挂件儿,一根桃木簪簪起一头华发,剑眉星目,面上三分和气,又三分威势,最后四分却是沧桑。 “呵,你们勉强也算是自家人,何必如此。”万从心的声音平平淡淡,如书馆茶楼中的书先生一般,带着一丝看破。 “噗通”三声,三死肖冲着老人跪倒在地,一如刘芝麻的吩咐,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随后二话不,起身便走。 “多谢万爷爷搭救。”铁飞鹰跳下来挠着头讨喜。 “你哪里需要我就,而且我此来可不是为了你。”万从心笑道,随后看向那边正和公孙无救一起看热闹的徐千山“你想杀他们?” “额。。。”徐千山一愣。他昨晚心中发狠确实是想来把李嘉问一家灭了,来个破罐子破摔。可事到临头他又心软。此时被这不知来历的老者一语道破,不知该如何应答。 “既然你想杀他们,那他们的命数便是尽了。”万从心自顾自的道,随后抬手一挥,那车厢,连同车厢中的人,都化成一团飞灰了去,除了地上那些许灰色的粉末尘埃外,再无一丝痕迹。 “万爷爷你?!”铁飞鹰惊呼。 “我怎么了?他们的命数尽了,万爷爷也只是顺天而行罢了。”万从心抬手拍了拍铁飞鹰的脑袋,随后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徐千山的面前。 “若是你动手,总归是一桩麻烦,倒不如老夫来帮你。”万从心温和的笑道“所谓天数,一饮一啄。如今老夫帮了你一个忙,你便是欠了老夫一个人情,你要如何报答啊?” “别动手!”铁飞鹰纵起轻功向这边奔来,焦急呼喊道,这话自然是对徐千山的。 “你最好听他的。”万从心如此道,同时一根手指就那么自然而然的轻轻点向徐千山的左眼。 徐千山想躲,但整个身体似乎都失去了控制,视线之中一片漆黑,只那老者的指尖挟天地之威压来。 一恍惚间,他下意识的闭眼,那根指尖点在了他左眼的眼皮上,按了一下。 脑海中隐约一声稚嫩痛呼。 “这东西对此时的你来,弊大于利。”万从心将指尖挪开,复又点在了徐千山胸腹的脾脏处“他就更不用了。嗯。。。那老夫就再帮你一个忙好了。” 万从心言罢,忽而化指为掌,自上而下轰在了徐千山的顶上天灵! “噗!” 徐千山一口鲜血破口而出。脚下的土地更以其双脚为圆心压下三丈大一个圆坑,气劲四射将一旁公孙无救和将将赶来的铁飞鹰打的倒飞而出。 徐千山倒在了地上,面如金纸,气息皆无。 “万爷爷,这个人!!!”铁飞鹰话未完,万从心摆摆手“知道,知道,放心,皇上那边儿自有老夫担待。你们也不用怕什么,若有人问,你们看到什么就什么就是了。” 万从心抬手一摄,抓住徐千山胸口的衣襟,轻咳一声,抬脚便要走时,忽然动作一僵,又停下了脚步。抬头向东南方看了一眼,愣了愣。。。似乎还苦笑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铁飞鹰和公孙无救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明白,正要开口相问,忽然只觉眼前一黑,两人也俱都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 “果然是你。”这是铁飞鹰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其实我一直想问,当年那一局,你是故意输的吗?” 波涛滚滚,万从心他在海面上,身子随着海浪时起时伏。在他的对面,莫问还是那一袭青袍,目光望向天边的烈日,负手而立。 “那一局就没有结束,何谈输赢?” “呵,那看来我这条手臂倒是白白的丢了,可惜,可惜。” “可惜吗?”莫问转头来看着万从心“一条手臂的代价,让你突破先天,踏入无量境,十息功夫便从千里外的朝歌城来到了这东海之上,到了我的面前,你觉得。。。亏了?” “这样的话,好像我还赚了?”万从心抬起那条独臂,看了看,又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十八年过去,你还没想出来吗?”莫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调侃道“那你可真够笨的了。” “来我以为已经猜到了,结果见到那孩子才知道我猜错了。现在又见到了你,我似乎又没猜错。”万从心眼中渐渐浮起一丝猩红“你想逆天运而破天道?” “如果是呢?”莫问玩味的反问道。 “你可知道那会死多少人?” “你若拦我,会死更多的人,而且两只手都没了的话,日子可不好过啊?”莫问哈哈大笑。 凝水成剑,万从心的手抓在了剑柄上,剑间平指莫问,他的剑便是他的答案。 “行了行了,不用这么紧张,放轻松些,你想的并不全对。”莫问抬手轻轻将剑尖拨开,顿了顿“这就是你和那雪山顶上那跳大神儿的的区别,这一次我行的是大势,他知道拦不住,便想着要借力,而你却想着阻拦。现在的你只是能在我的面前而已,若想拦我,却还差了些,回去再多练练吧,或者多叫几个人,不然。。。呵。” 轻蔑的一笑将万从心手中的水剑散去。 “那两个孩子,哪个是真?” “你猜?” “我猜他们都是假的。” “不不不,他们都是真的。” 。。。。。。 “所以。。。那孩子被万从心带走了?” “是。” “陛下,刘公公也是尽力了,但那万从心目中无人,仗着一身修为和您的宠信便横行无忌,刘公公他也是。。。”殇雪殿中,曹吉祥尽心尽力的帮刘芝麻话,同时拼命的往万从心的头上扣屎盆子。 刘芝麻跪在御阶下听着,心中暗自叹息。往心里扎刺儿这种事儿也是讲火候的。像曹吉祥这样有的没的个没完反而让人不信,这便是过犹不及。 不过这样也好,若曹吉祥真是个心思深沉的,那刘芝麻反倒要担心了。 “呼~”隆武帝长出一口气,摆摆手让曹吉祥闭嘴。殿中一时沉寂了下来。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门外一宦官从殿门处走了进来,叩首道“陛下,巡天馆馆主万从心求见。” “只他一个人吗?”隆武帝问道。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年轻人,不知死活。”宦官回道。 “宣。” “奴婢遵旨。” “陛下。。。”曹吉祥轻声开口,似乎想什么,但隆武帝却无心去听。 “吉祥?” “奴婢在。” “万从心对朕是忠的,这一点朕深信不疑。你这些话让朕听起来很不舒服,以后就不要再了。”毕竟也是身前服侍多年的老人了,隆武帝点他一句也就够了,没有过多什么重话,不过惩一番还是要的。 “还有。”隆武帝又接着道“这次扶桑国朝贡,赶得时候不甚好,如今国库空虚,一应礼典和回赐的用度便交给你了。”隆武帝转头看着曹吉祥,见他的腰躬的很低,头上有冷汗渗出,满意的点点头“你的那个侄儿,朕自然不会亏待。如此,你还要那许多钱财作甚,差不多便好了。” “陛下,奴婢,奴婢。。。”曹吉祥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好了好了,下去吧,你们与万从心不对付,一会儿见到了不免难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天家血脉 隆武帝盘坐在蒲团上,虽然面上仍是那副不喜不悲之色,但曹吉祥注意到了他结印的双手在颤抖,脖子上更有点点的鸡皮密布。 喜?怒?悲?苦? 这些字眼好像都不足以形容隆武帝此刻内心的波澜。 作为专业的奴婢,曹吉祥觉得自己应该上前开口几句劝慰的话,很遗憾,他没有注意到刘芝麻正给他拼命的使眼色。 “陛下,天佑大燕,殿下平。。。” 曹吉祥“安”字还没出口,隆武帝便“轰”然一掌,将其打飞出去,一口鲜血洒在空中。 主子惩罚家奴,天经地义。 同为家奴的刘芝麻不能出手阻拦,但又不能不阻拦。方才隆武帝体内内息在六欲纠缠下明显已有暴乱的气象,曹吉祥自己作死,平白做了宣泄的口子,又是无心防备,可谓是生受了隆武帝十二成的功力。此时曹吉祥倒飞而去,伤势已是极重,若是再撞在墙上,恐怕一身骨头都得成粉。 咬牙再咬牙,刘芝麻身形如鬼魅般暴起,双掌齐出,一道刚劲后又是九成的柔力,终将曹吉祥平安的接了下来,只是他人已气息奄奄,面如金纸。 刘芝麻将曹吉祥平放在地,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盒出来,将一个指肚大的药丸送进曹吉祥的口中,随后再顾不得其他,只想着隆武帝“嘭嘭”的磕头。 “呼~。”隆武帝长出了一口气,面色时而青,时而红,青红之色交替不觉,但状态似乎比刚才好了许多的样子,冲着刘芝麻摆了摆手“带他下去治伤吧。” “谢主隆恩。” 待刘芝麻扛着曹吉祥出去,隆武帝又开口了“是他,真像。” “若是他,陛下,您要将这样的天下,在此刻,交给他吗?” “不是这样的天下。”声音微微一顿“也不是在此刻。” 。。。。。。 “老东西,你不!不!不我今天便与你拼了!” 阁楼中传来中年女人独有的凄厉嘶吼声,透着一股撒泼打诨蛮不讲理的味道。周遭与闻的丫鬟仆人们听而不闻,一个个忙活着手里的伙计。 在这江宁苏家里当下人,认清主子可是头等的大事。 苏文兴是家主,家中大事情自然都该是他的算的。 可这只是理论上而已。 实际上,早有先贤过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苏文兴在人前是家主,在他夫人刘翠红面前却是连三孙子都不如。别争吵,一言不合挨一顿毒打那都是寻常。 可这一个多月以来,苏老爷子着实是让人开了眼,不吭不响突然就带回来了一个“寄养在外的侄女”,然后愣是顶住了刘夫人的虐待,对谁也没透露一个字的底细,这等事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稀奇。 大家从一开始的做赌苏老爷子能招架几日变成了对那“苏姐”的来历猜测。 难道真是苏老爷子的骨血不成? 应该是了,不然哪能这般豁出性命去。 “你好自为之!”苏文兴遮遮掩掩的从阁楼中逃了出来,撂下一句狠话来,然后向着四周一瞪眼,哼了一声。 “老爷?”老管家递上一块早已备好的热巾。 “这混账婆娘,以为这么些天也该消气了。”苏文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嘶溜”着轻敷脸上的淤青抓痕,无奈道“备下车马,咱们再去避些日子吧。” 不一时,苏老爷又被“打”出家门的消息传遍了府中上下,大家仍然还是习以为常。 家中生意自有大掌柜的料理,吃祖宗余荫的买卖寻常也遇不上什么大事。真遇到了要紧的那便有府上的表少爷刘大用与刘夫人做主,这也都是规矩了。 至于大少爷苏子涵?他如今正在求学游历,如何能够帮得上忙。 起这表少爷刘大用,那真是一言难尽。江宁城中他有个诨号,叫做刘大苍蝇。长得尖头鼠脑不,心思也是坏的离谱,偏偏又没什么胆识,就和个苍蝇一样让人恶心。 父母早亡,便由他的姨母刘夫人拉扯大。刘夫人对他也真是亲近到了骨子里,比自己的儿子也不遑多让。 知情的多,等苏老爷子去了,这刘大苍蝇肯定得闹点儿祸害出来。 “姨娘,消消气,消消气,姨夫可能也是有些难处。”刘大用在苏文兴走后便第一时间赶过来探望自己的姨母。话是好话,但这口气却有点儿挑拨离间的味道。 “这老东西,就是欠打。”刘夫人气喘吁吁的落座,将手中的鸡毛掸子仍在地上“怎么样,查出那娘皮什么底细了吗?她那贱货娘又到底是谁?” “没有。”刘大用摇摇头。 “还没查出来,姨娘给你那么多银子让你办这点儿事儿你都办不了?这都多长时间了?嗯?多长时间了?” 眼看着刘夫人眉毛都立起来了,刘大用却不慌不忙走到刘夫人身后为她轻轻捶捏肩膀“姨娘,侄办事不力,姨娘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却别气坏了身子。不过侄也确实是尽了力了,大把的银子撒下去找道上的朋友好一番打听,却什么也没问出来。侄也有些奇怪,这娘皮真确实和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不过。。。姨娘,侄斗胆一问,真要查出来历的话。。。您又想怎么着啊?” “怎么着?”刘夫人狠狠一拍桌子“我弄死她!” “诶诶诶。姨娘你这就是气话了。杀人可是犯王法的。”刘大用回道“而且侄估计着,那女人八成是死了吧?不然的话为何这么多年姨夫都把人藏得好好的,这突然之间就领了一个回来?必然是不忍这娘皮一个人在外边无依无靠。再现在木已成舟,人,姨夫领了回来,看架势也是铁了心要留她,您能和姨夫闹几个月,还能跟他闹一辈子嘛。” “唉。”刘夫人听了这番话,也是一声叹,声音柔和了下来“其实啊,你的这些我这些日子也想过,也想这么算了,不过我就是气他这副连我都不信的样子。我问问怎么了?嗯?老东西他不摆明了就是不信我!这我如何能忍得?啊?他怕什么?怕我刨那贱货的祖坟不成?!” “姨娘,姨娘。您这知书达理宽宏大量的,道理比我这辈儿想的明白的多,不过就是这口气出不来嘛。侄我。。。倒是有个想法。””刘大用拉了个长音,随后目光也渐渐淫邪起来,看来肚子里又开始涌坏水儿了。 “怎么?”刘夫人疑惑道。 “姨娘您也知道,姨夫他看不上我,烦我烦的要死。” “切,老东西感动你一根指头?姨娘给你做主。” “不不不,侄不是这个意思。”刘大用揉捏的越发卖力起来,细声道“不敢瞒姨娘,侄前几日偶然看到了那娘皮,觉得。。。嗯。。。那个。。。” “怎么了?啊?”刘夫人回头问道。这一回头,看到刘大用的表情模样,再一想他这句话,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你想娶她?你疯。。。嗯?” 刘夫人刚要张嘴开骂,却也反映了过来。 着啊! 这娘皮是苏文兴的心头肉,苏文兴心中厌烦自己这侄儿。若是这两人结了亲,恶心了苏文兴不,还能让自己的侄儿和苏家真正挂上血亲。若有一天自己不在了,刘大用靠着这娘皮总也不至于和苏家撕破脸不是? “求姨娘成全。”刘大用在刘夫人身前跪倒。 “嗯。。。这个。。。这个。。。”刘夫人将这前前后后想的通透,犹豫了起来“你这想法也不是不行。不过老东西肯定不能同意。这个。。。还得我再想想办法。” “姨娘,侄都想好了。”刘大用仰头道“那偏院里不过只那娘皮和四个使唤丫鬟。吃喝还是依仗的府里。只要姨娘点头,剩下的自有侄安排,到时候生米煮成了熟饭,姨夫他不认也得认。” “这个。。。”刘夫人虽然没有什么大见识,但有些事还是明白的。自己这侄儿是个什么品行多少也有些了解。依此细想,刘大用口中的办法她自然也就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主意确实阴损,但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虽然有些对不起那姑娘,但大不了以后自己多加看顾些,让侄儿待她好点儿也就是了。 “唉,你自己的事,那便你自己安排吧,我自然是向着你的。”刘夫人如此道,喜得刘大用连连磕头。 他却不知道,这几个头却把自己的命给磕进去了。 此后大概一刻钟的功夫,刘夫人和刘大用的这番对话便辗转传到了深院佛堂中苏老妇人的耳中。老妇人手中手中捻动佛珠,只道“天堂有路,地狱无门,他要寻死,怨得谁来?” 丝竹声声道流年。 便在一片琴瑟之声中,夏香走进了韶华郡主武浮萍,或者如今的苏忘忧的闺房中“姐,老爷出府了。” 武浮萍手上的狼毫微微一顿,复又一措,将纸上最后一个字书完,随后将狼毫在笔架上搁好,摆摆手,春香将琴弦按下。 “那刘大用可去见他那姨母了?” “见了,刚出来不久。”夏香回道。 “冬香,”武浮萍点点头,转头对一旁静立的冬香道“就在这几日吧,如果他真的不知死活,知道该怎么做吧?” “奴婢知道的。”冬香冷然地点点头。 天家人的身体里那冷酷的血液似乎与生俱来。即便武浮萍也不例外。 想要隐藏身份,想要日子过得舒心,想要满足更多的欲望,一番观察和谋划后,她决定杀了那刘翠红和刘大勇。 后果她自然想的通透,总之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也就行了,毕竟苏府是有正牌的少爷的,而苏文兴两夫妻只间的情分打也好也好,抵不过自己的血脉是一定的。 一点差头。 以为刘大用会多做些准备然后动手,没想到夜都没过,晚饭的饮子里便发现了催情药。 于是往后每年的这一天也就成了这两姨侄的忌日。 毕竟是凤子龙孙,九天之上的人物,哪里是这些蝼蚁能招惹的?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此时朝歌城外的一处破庙中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女,她的身份也很显赫,亦属皇族血脉,只可惜她的皇族血脉来源于那个扶桑。 扶桑皇族之人自称是天照大神的后裔,他们没有所谓的姓氏,通常是由尊号加上名字的方式来表达。 例如这身形憔悴的少女敬宫英子内亲王。 敬宫是她的宫号,英子是她的名字,内亲王则是她的爵位。 皇室内称呼她敬宫英子,皇室外之人则要加一声内亲王。 多么显赫的头衔,可惜内里却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什么敬宫?只是一间砖瓦房而已。 什么内亲王?不还是被幕府大将军一句话送来大燕朝给老皇帝做嫔妃。 为何扶桑的天皇能够“万世一系”? 因为只是一个虚衔,难听些就是个吉祥物,毫无实权,也无人在意。一个木偶,何必要多加理会,平白脏了名声。 眼前是五六个形象凶恶的匪人围着一滩篝火饮酒吃肉,目光不时的瞟过来,满是恶意。敬宫英子不由得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和服,眼神悲切。她想起与父皇离别时最后的那番对话“英子,在扶桑,父皇保护不了你,甚至让你吃饱穿暖都很困难。去了中土记得要乖顺,要听话,日子再苦也总比这里好些。” 看来这就是报应了,自己费尽心力逃了出来,却又落入了虎口狼穴。。。 手慢慢向脚边的那片碎瓦摸去“好想吃一碗白米饭啊,要是能配上一碗味增汤就更好了。” “阿弥陀佛!” 稚嫩的嗓音发出一声老成的佛号,一个和尚双手合十走进了这破庙中。 “嗯?!” “谁?” “和尚?” 领头的强盗一愣过后大笑起身“今天这是什么日子,买卖还上赶着来,奇了奇了。” “几位施主,僧。。。”黄豆看着这几个强盗,皱了皱眉头,又摇摇头接着道“僧云游,路过此地,想在此借宿一宿,不知可否行个方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佛魔之诞 戒杀、戒酒、戒色、戒荤、戒嗔。。。 佛门戒律林林种种,黄豆作为当代佛地寺的佛子,对于这些清规戒律自然是烂熟于心。主持方丈一直告诫他要清净修持,他心中也便觉得这就是成佛的途径。可金陵城外师叔祖蘑菇和尚的一番言传身教让他心中疑惑。 佛地寺的主持方丈自然是佛法精深,可寺中公认,那个放浪形骸的颠僧,也就是他的师叔祖蘑菇,才是当代最有望成佛之人。两人对他的教诲南辕北辙,他到底应该听谁的? 自己算是应方丈之命,借诚王之请而顺势出寺。出寺前方丈曾庙是空,寺也是空,佛在心中,禅在世间,得一禅,见诸佛,方得来去。 这句话的意思黄豆似懂非懂,好像是要在世间游历一番,悟到点儿什么才能回去吧? 师叔祖既然“如果有一天你能脱开樊笼,忘却了阿弥陀佛,明白了你这法号的意思,那你才能真正的成为我佛地寺的佛子” 就从“如何脱开樊笼,如何忘却阿弥陀佛,知晓自己法号的意思”开始吧。 一路从金陵始,黄豆开始了自己的自己的修行之旅。 有时候不得不,越是乖孩子学起坏来也就越快,速度连刘芝麻的绣花针也望尘莫及。 路见不平,黄豆犯了嗔杀之戒。 因为旁人的戏弄,他又偶然的犯了荤酒之戒。 “师叔祖也犯了这些戒,他没错,我。。。应该也没错吧?”黄豆这样开脱自己“我这应该算是脱开樊笼,忘却阿弥陀佛了。嗯嗯。” “师叔祖心中喜欢那黎萍施主,至少我还没犯过色戒,所以我比师叔祖还要强些?”黄豆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 “感觉好像没有什么改变啊?难道我还要多破几次戒才能悟禅?还是就因为没破色戒的缘故?” 这个疑惑困扰了黄豆十三日半的时间。这期间他也想过去把色戒直接了当的破了。别想歪,黄豆心中的色戒是喜欢上一个人,而不是上床睡觉那一套。 那什么叫喜欢呢? 黄豆想起了自己七岁时,在寺中菩提院那棵参天的菩提树下,蘑菇曾抱着他起的那个故事 有一次佛主举行完了法会,王准备了许多饮食供养佛主与其笛子,但阿难尊者因为没有及时上前而没有分到,于是就自己去城中化缘。可惜,直到他走到几乎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都没有化到一口饭,一钵水。 此时,阿难尊者遇到了一个打水的姑娘。于是他上前去讨水喝,但姑娘却自己身份卑微,不配给阿难尊者这样的高僧供养一碗水。阿难则道众生皆平等,求姑娘给他一碗水喝。结果在姑娘端水的过程中,阿难尊者的手碰到了姑娘的手。 就是这不经意的一次触碰,令阿难尊者动了凡心。 他到佛主身前言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佛主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 阿难达到“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这则《石桥禅》只是黄豆从到大听过的无数故事中的一个而已,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却没想到记得如此深刻。 或许是因为他实在不能理解阿难尊者所表达的那种愿受无数造化之苦,只求一面而无悔的感受吧? 如果这就是喜欢,那黄豆觉得自己永远也理解不了。 毕竟自己将来是要做佛子,得禅成佛的,而佛不能有妻子。 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其实心里已经放弃了去“破”色戒想法。 他其实只是为了躲雨,所以走进了这间破庙之中。 多年以后,在他圆寂的那一日,面对着合寺僧众,被誉为在世活佛的黄豆言道“禅在破庙之中,在风雨交加的夜晚走进去,自会得见如来。” 僧众以为这是一则字字珠玑的佛偈额,却不知,他其实就是平淡的了今日的这个平凡的夜。 于是在这个风雨夜,在他走进这破庙之前,在他的视线与那抱膝蜷缩,手握碎瓦的少女的视线交汇之前,黄豆是佛地寺的僧人,法号黄豆。 而在那一瞬过后,他变成了芸芸众生中一个名叫黄豆的男子,他自然尚未觉察到自己的变化,只是他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能够感觉到的,有些疼,疼的欢喜,欢喜的疼。 阿难尊者当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火焰旁,匪首王五六看着黄豆,心中也是怦然而喜。别看这和尚脸上尽是风尘之色,但洗吧洗吧,涮吧涮吧,绝对是个做相公的好材料,到时候和这姑娘一起带到白妈妈那里,少也得一百两银子! “哈哈哈,今天真是财神爷开眼,菩萨眷顾。买卖上赶着往咱兄弟怀里撞。捡个美貌的娘皮不,又来个细皮嫩肉的和尚,得了,抄家伙吧!”王五六狂笑着拿起身旁大斧,与一众匪盗一同起身狞笑着向黄豆走去“老实儿点儿,省的自己遭罪。” 这一众暴徒步步逼迫而来,黄豆却视而不见。他的目光仍落在那少女的身上。偷偷地,很窘迫,怕引起少女的不满,又很愤怒,因为他看到少女身上的伤痕和脸上的淤青。 英子淡淡的回望着眼中这奇怪的和尚,叹息他即将逝去的生命,同时又想到,自己在奈何桥上却是有个陪伴了。和尚眼中的血丝她理解为对死亡的恐惧,却不知道,那是名为杀意的存在。 英子将手中的瓦片向自己的脖子划去。 黄豆抬起了手,轻轻地一拂,一道微风扫过,少女手中的瓦片化成了细细的粉末,少女也昏睡了过去。 “阿弥陀佛。”黄豆叹息了一声,一双猩红的眼眸将目光射向了近在咫尺的狂欢的匪盗们身上“你们该死。” 一众匪盗被那杀意凌然的目光所摄,只觉头皮发麻。 他们的身形顿住了。 他们下意识的想要屈膝。 他们张口想要求饶。 他们看到面前的和尚挥了挥手。 他们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一道白芒被血色侵染,劲气摧枯拉朽,一地残肢断骸,不,确切的,地上并没有什么可以被称之为残肢断骸的存在,只是最大不过拳头大的肉块儿而已。 阿修罗掌,前代高僧对八部天龙众中阿修罗众的观想而得,因杀性过重,手段残忍而被佛地寺禁忌功法之一。黄豆只是看过这套功法,并未认真地习练过,更未曾用过。 他不是没杀过人,但此刻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用出如此残忍的招式手段来对付一群连三脚猫的身手都算不上的匪人。 疑惑过后是满目的地狱景象和弥漫口鼻的血腥气。 最腥不过人血,这是走进这俗世中后黄豆才明白的道理。 “呕~”一阵干呕过后,黄豆一手捂着嘴,一手随意挥动,以一身深厚精纯的佛家内力将这一地的糜烂聚在一处,推进风雨之中。又摄起好多泥土将这痕迹掩埋去。回到庙中看到少女仍未醒转,方才放下心来。 放心什么? 他也不明白。 在庙里重新聚了些柴草抱到少女身前不远处引燃,黄豆想了想,又将自己的僧袍脱下来盖在少女的身上。最后穿着一条犊鼻裤,光着膀子,盘腿坐在了少女的身旁。 他决定闭目诵经等待少女醒来,但眼皮总是不听话的漏出一条缝来,将少女的侧脸投进他的心里。 经是念不得了,性也就不念经了。 黄豆感觉自己脑袋里左边被灌了米粉,右边又放了好多水,自己随便动一动便是一脑袋的浆糊。 “她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一会儿醒了看到我会不会害怕?那我是不是要躲一躲?” “她要去哪?我应该也顺路吧?” “一定顺路,反正我哪都能去。” 熊熊的火焰将黄豆的脸染的通红一片。 。。。。。。 与此同时,巡天馆 万从心向着二人高下的金铜丹炉垂手而立,面沉似水。良久,似乎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探手一抓。 地上仍处在昏迷当中的徐千山身子顿时腾空而起,一阵旋转后浮于丹炉之上。 万从心张口一吐,一团火焰落于丹炉下,丹炉转眼间便是赤红之色。袅袅丹气从丹炉周遭孔窍中四溢而出。 万从心脚下疾走,围着丹炉或远或近的绕行,一只独臂接连挥掌向着丹炉上人事不知的徐千山虚拍,掌风阵阵不绝,丹气丝丝缕缕游进了徐千山七窍之中。 约是一炷香的功夫,万从心停下了动作,伸手一推,徐千山飘飘荡荡落在了地上。 身后脚步声音,紧接着一个邪气森然的老者声音道“道友,却是决定了?当真好魄力。” 万从心抬手轻摆了摆,却没立时转身“道友与我自一体,心中所想当是想通,何必再问。” “确实如此,只是心中难免些许不甘。”老人叹了一声,又道“悬勾施饵是为渔,四季耕种是为谷。你如今是无量境,距离至人境不过一步之遥,可却在此时将吾这恶尸舍去,甚至有打落境界之险。如此大的代价,收获却又为何?” “非是欺瞒,只是老夫确实不知。”万从心摇了摇头,转过身来,苦笑道“那人魔为一己私欲,欲以众生为棋与天对弈,不论输赢,皆是苍生之苦。当年老夫以一臂为代价,联合四派掌教及一众高手牺牲无数性命将其镇于大燕龙脉之中。原以为不数十载便能以大燕龙气将其送进黄泉幽冥。 呵,呵呵。 可笑老夫进入无量境后斩出恶尸时还叹息不能与其再战一回。如今看来,输赢是假,镇压是假,就连老夫这般境界。。。或也是假?” “如果这些都是假,那什么是真?” “老夫不知,总要做些什么的。”万从心眼中无奈之色俞深“旁的不知,但那人魔的棋盘之中,这少年毕竟是一颗关键的棋子。既如此,老夫便抹了他的记忆,遮了他的前尘因果,断了他与那人魔的牵连,相信这些必然是那人魔不愿见到的。” “今日于东海之上与他一见,你有几分把握杀他?”老人讥讽道。 “一分也无。”万从心答道。 “若拼劲全力,你有几分把握伤他?”老人又问道。 “四分。”万从心答道,想了想又摇头“或者只有三分。” “如今你已抹去这少年的记忆,吾这恶尸也即将被你舍去,为何他还不现身拦你?”老人声音愈加冷冽“可见你所做的都是无用功,或者亦是那人魔的算计也未可知!” “总要做些什么的。”万从心又叹了一次,随后微微躬身道“便请道友去吧。” “哼!”恶尸老人见万从心这一拜,便知其心意已决。也不再多什么,身形如梦幻泡影班点点飘散,最后只见朦胧间一道白影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缓缓飘向仍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徐千山。 白影在徐千山身体上方悬停,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幽幽道“如今吾顺你心意为这少年遮了天道因果,与你便再无一丝联系。你今生道心难得圆满,愿你不要后悔。” “自是不悔。”万从心直起了腰,淡淡回道。 白影散作七道,自徐千山七窍而入。眨眼间这丹房之中又静寂了下来。 万从心转头看向门外的风雨,惊雷阵阵不绝于耳,一抹血色从他的嘴角溢出,随后被他擦去,自言自语道“他果真不来阻我。。。” 唇齿间的猩红令人望而生怖。 “难道我真的错了?”万从心的声音带着颤抖,沉默片刻,再开口,那颤抖却被压了下去“那便是这苍生之祸了。” 窗边,莫问持着一杯酒,抬头看着天上的勾月,笑了“对自己还是这么狠啊。” 莫问、万从心、与这天上的月,天下局如今却是有了三个执子之人。 同样的夜,峨眉万佛顶,一处密林之中,一个身着紧身黑衣,面覆三角黑金的魁梧男人眯着眼。他在看他身前十丈外的那个同样一身玄衣的少年,手持一柄木刀斜斜的举着,眼睛闭着,嘴唇抿着,脚下不丁不八的着,好像一尊石像一般。 这当然不是石像,他只是在养刀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新的开始 碎星残月渐渐隐去,灰暗的云层深处渐渐泛起红白色的光。 晴日?雨天?此刻却是难明。 寒夜的余韵仍未消散,荒草枯枝上凝结着晶莹的霜花,泛着猩红。 “倭人?怎么死在这儿了?” 说话的是个青衫剑客,气态沉静,脸上略显沧桑之色。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公子哥打扮的年轻人,手握一把素白扇面的泪竹扇子,蹲在地上轻轻扇着风。 这个天气,这个温度,扇风的目的自然不会是为了纳凉,可惜周围没有什么俊俏的小娘在,真真是俏媚眼扮给了瞎子看。尤其是这一地的尸首分离的残破尸骸,每扇一下扇子总会带起一阵腥臭血气,实在让人恶心。 此处是朝歌城外,距离不过二十里。虽然荒郊野外,但一次死伤如此多人命那也是大事。 年轻公子飞起一脚将一颗碍眼的脑袋踢飞,愤愤道:“这可真是,要死也不死远点儿,偏死在这天子脚下,到时候差事肯定又得落在咱们头上。”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应有之义。”中年人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看向年轻公子,似乎想念叨他几句,但想想他这天生惫懒的性子,还是作罢。 “行了大师兄,知道了知道了,我又没说要躲。再说师傅都下令把咱们三个叫来京师了,我怎么也得见他一面不是,见了面还能跑了我的?”年轻公子两指轻轻捻动将扇面合上,闭目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刀伤,一刀人头落,若说天下武功能做到的。。。扶桑的洗魂斩,人宗的断龙刀,不过人宗的功夫大多是当年从江湖上拿来的,这断龙刀嘛,若有原来的传承或被谁得了遗篇残章那就不知道了。” “也可能是鬼术。”中年人接道:“这里四十三具尸体,人人皆是一刀致命。若说是一人所为,总有些匪夷所思。但若是鬼舍那帮邪人驱使阴兵鬼奴所为,可能性就要大上许多。不过抛开功法,这喜欢切人脑袋的手段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红白黑,白面杀手卢晓月?”年轻的公子举着扇子蹭了下脸,回想起六扇门与这天下三大杀手的“爱恨情仇”,脸色不无郁闷:“这几个倭人手上带茧,又结伙而行,大概也是有些本事,那个卢晓月武功咱们当年追的时候也研究过,主要是因为背后袭人所以才屡屡得手,真论伸手或者也就后天初期上下,他难道还能一次偷袭这么多人?”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能被偷袭,那可真是一群瞎子,死了也是活该。 “咱们说再多也是瞎猜,万一这事儿最后不贵咱六扇门管呢?城门差不多也开了,走吧,进城吃点儿好的再说,”年轻公子哈哈一笑,迈步要走,可刚迈两步又不得不停了下来。 没办法,视线中忽有一群人行来,各个身着褐衫,脚蹬皂靴,头戴圆帽。两人也是混京城的,这等打扮出处只有一家:东厂! 年轻公子看着这一地死尸,知道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只是自己倒霉赶上了,不由暗道一声晦气。等对方一众行到近处来,年轻公子摆出笑脸拱手,也不说话,他知道以东厂的作风,上句儿肯定得他们来说。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竟敢杀伤如此多姓名,还不束手就擒!”一个番子抬手就把刀抽了出来,其他几个番子也赶紧把家伙撤在手中撑场面。 年轻公子撇撇嘴,才要开口,身后同伴走上前来亮出了牌子:“在下六扇门曹宝山,这位是在下师弟姚寒梦。此处我二人只是适逢其会,还请几位东厂的朋友不要误会。” “六扇门?三捕?”几个番子不由一愣。 六扇门缉盗天下,抓的都是大奸大恶,伸手了得的凶神恶煞,门中自然都是能人。六扇门总捕头铁布衣早已多年不出手,现在风评如何暂不去说,手下三个徒弟,人称三捕,那可是威名在外,响当当的字号。 三捕中大师兄曹宝山,人送外号金铁百炼,一双手也不知练得什么功夫,至阳至刚,融金锻铁;二师兄玉扇君姚寒梦,一身轻功暗器出神入化,百发百中绝非虚谈;三师姐黄千凝精研剑术,背后三把异形之剑杀人无数,因喜穿黄衣,人送绰号黄衣人屠。 这三人名义上都算是铁布衣的门下弟子,不过他们三个都是带艺入门,各有各的缘由,真正从铁布衣身上学的东西却是不多,铁布衣的一身功夫真要说传,那还是要说他的儿子——铁飞鹰,也就是三捕名份上的小师弟了。 “牌子嘛。。。是真的,但人可不一定。”领头的番子顺口道。 这一众番子其实只是东厂底层的,对眼前这两人只闻其名,不识其人。今天跑到这儿来纯粹是因为奉了上命所来查探的。江湖仇杀这事儿一天不知有多少,东厂的职务可不在于此,最多也就是出来大概看看,记一下回去归个档也就是了。 姚寒梦往日是个笑脸,但其实心思冷漠,没什么耐心。本以为自己好说好商量,曹宝山又亮了身份,对方几个底下办事儿的怎么也该给个面子,不想竟还遭怀疑,顿时冷冷一笑:“朋友是说我们是假的喽?” 姚寒梦话音一落,人瞬间在原地消失。为首的番子反应快,一愣过后抽刀在手,只觉手上一麻,刀已脱手。身前曹宝山探手,抓在凌空刀刃上,不见血流,只是明晃晃的刀身眨眼间变的炽红,化作铁水落地,留下一片焦土。 一切不过几息之间,姚寒梦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从番子们的身后:“几位朋友,六扇门和东厂井水不犯河水,都是给皇上给朝廷办事儿的,互相给个面子日后好相见。真较起真儿来,上边儿如何是上边儿的事儿,但此时此地,脑袋总还是自己的吧?” 话语间杀气凛然,番子们只觉得头皮发麻,脖子上更是凉飕飕的。 为首的番子心里也暗暗叫苦:“自己是受了上命过来查探,可查探什么却没细说。自己赶来看到的就是两个人站在一地尸体里,自称六扇门三捕(番子并不认识曹宝山亮的牌子,只是习惯性的耍横抬杠)。他本想着再问几个问题确认下对方的身份,没想到话没说完人家就翻脸了。这下可好,东厂的脸丢了,回去领一顿板子不说,指不定小命儿也搭进去了。” 领头的番子正自为难,忽有一个声音幽幽传来:“姚兄也是人物,何必为难下边儿这帮办事儿的。正如姚兄所说,互相给个面子岂不更好?”说话间,一道身影由远及近却是一个年轻男子。人常道男儿当七尺。这年轻人瘦瘦小小,最多六尺冒零,与姚寒梦对面而立却得微微仰头。仰头看人多显弱势,只是这小个子脸上却自有一股狠戾的傲气,竟是不落半点下风。 “四档头!”几个番子见了他也跟见了亲爹一样,长出一口气,算是有了主心骨了。 曹宝山皱眉,姚寒梦冷哼一声,脸色更冷。东厂第四档头“黑心鬼”陆小川,为人阴狠险恶,口中说的客气话,说不定哪里就得下套。 “怎么?看二位的脸色这是心中有气咽不下?那却好办。”陆小川哈哈一笑,转头看向一众番子:“叫你们办事就好好办事,平白惹了六扇门的两位兄弟,既然人家容不得你们,那便死吧!” 陆小川一掌拍向那领头的番子,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用了十成的力道。这一掌落到了实处那是肯定要命的了。 轰! 双掌相对,一声炸响过后,陆小川抖了抖手:“哎呀哎呀,姚兄这是何必,我本要取他性命与你赔礼,怎么反倒还伤了你。” “我没事。”姚寒梦横臂拦住便要出手的曹宝山,喘息片刻,脸色虽然不好,但其实只是内息杂乱,陆小川的掌力虽阴狠,可他退了三步将掌力散去,并没有受什么伤。 里子是这样,可这帮番子眼里的情形可就大不一样了。传扬出去,这场面就是六扇门的这两位咄咄逼人要取他们性命不成,还被四档头一掌打伤。 长出一口气,姚寒梦想了想,扯着嘴角指着这一地的死尸笑道:“最好这事儿别归到我们六扇门。” 看着两人走远,身旁那领头的番子怯懦的上来开口:“档。。档头。” “啪!”陆小川一个耳光狠狠打在番子的脸上,三颗大牙带着血落在地上:“这点儿差事都办不好,废物!” “档头饶命,属下知罪。”番子们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陆小川眯着眼,啐了一口在地上:“就算是老子干的,你能怎么!” 这一地倭人的死其实并不是陆小川干的,但与东厂勾勾拐拐的还真能扯上点儿关系,不然他堂堂东厂四大档头之一,怎么会如此恰巧来到此地? 朝歌城朝阳门的城门楼下,姚寒梦阴着脸接过曹宝山递来的纸包,打开来里边是热腾腾的白面包子。 “不错,味道还没变。”曹宝山一边嚼着包子,一边看着姚寒梦,见他一个包子下了肚,脸色终于没那么难看了,才开口道:“别太往心里去了,咱们和东厂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更何况你也没受什么伤。” “伤?我身上没伤,这儿可伤大了!”姚寒梦拍拍自己的脸:“行走江湖最重的就是面子,我玉扇君被他黑心鬼一掌打退三步,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 “其实细想想可能是咱们理亏。”曹宝山缓缓道:“那伙扶桑人。。。我刚刚想起来,今年似乎又到了纳贡的年岁了吧?成群结队的扶桑人本就不多见,又在这京城左近一齐被杀,这伙人不会就是扶桑国的使臣吧?” “不。。。不能吧?”姚寒梦想了想,摇摇头:“那破地方每回貢的都是些个破烂,劫他们?为了钱还是为了色?截杀邻国使臣,这事儿可是要捅破天的。” “既然把东厂搅了进去,钱与色自然就都不是目的了。”曹宝山将最后一个包子放进口中:“还是先和师傅商量才是。” “走吧。”姚寒梦胃口小,三个大包子委实是难为他了,手里还剩下一个没动,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四下撒摸了一圈儿。最后目光落到了靠着街墙瘫坐的乞丐身上。 不,应该不是乞丐,精气神不像,更像是一个落魄的江湖人,头发虽然凌乱,脸上也满是滋泥,但细看其肤质似乎有些细嫩,岁数应该不会太大。头发散乱着分不清男女,沦落到这步田地,称其一声江湖人应该算是贴切。 “那就给他吧?”姚寒梦如此想着,便走了过去:“喂,尝尝,味道还不错。” “你想杀谁?” “嗯?”姚寒梦左右看看,最后低头,确认这声音确实是眼前这古怪的江湖人发出的:“哈?” 这江湖人没有说话,依然低着头,更没有接他的包子。 姚寒梦心情本来也不甚好,此刻自觉遇到了个神经病,糟蹋了自己的一番好心,便随手把包子仍在了地上,留下一句:“爱吃不吃。”便与曹宝山走了。 街对面的茶楼上,二爷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二爷?” “嗯。”二爷点点头。 不久之后,五六个壮汉抬着一个麻袋走到了那江湖人的旁边,随后将麻袋放下,也不说什么。一个蹲在地上解麻袋,剩下的围成一个半圈遮蔽行人的视线。眨眼的功夫,几人又离去了,此地除了那江湖人,旁边便又多了一个年轻人,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看起来倒是个十成十的叫花子。 一个落魄的江湖人,一个叫花子,地上一个包子。在这寒意已有些浓重的清晨,朝歌城的街头,背靠着一面老墙,构成了一幅有些苍白的画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断因果 刘芝麻自幼入宫,直到执掌东厂以前一直都辗转于深宫大院,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天子门生。 就好像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做官的看不起老百姓一样,刘芝麻的出身和地位也让他骨子里带上了一份自傲与卑微。 他对皇室成员卑微,而对于其他所有的存在都自傲,自傲中带着一丝鄙夷。 什么漕帮,什么二爷,下九流的存在,就好像乞丐中的霸主不也还是乞丐?合该让自己揉圆搓扁,予取予求。 可如今的事态发展,倒让自己有些不明白了。 万从心将徐千山带到了皇帝的面前,虽然身份尚且存疑,但刘芝麻看的出,隆武帝是信了的。于是对于接下来的发展,刘芝麻觉得,无外乎就是立太子,传大位,父子天伦,舔犊情深那一套文章。当然,中间还会有许多波折,但万变不离其宗。 只是自己后来得到的消息,万从心带着徐千山出了皇宫,随后空手回了巡天馆。 人呢?! 凭着东厂遍布京城的一千四百六十七名密探,刘芝麻终于还是在这太白楼找到了徐千山的下落,只不过该如何应对,他又疑惑了起来。 毫无疑问,此时的事,接下来的发展,隆武帝心中必然是有了安排的。自己妄插一手,会不会适得其反,惹怒天颜? 可若是就这么撒手不管,作壁上观。。。 “哪有这么便宜。”刘芝麻蹲在房梁上暗自苦笑摇头。 天子家奴也是奴,做奴的无时无刻不得揣摩上意,可以错,但不能不做,否则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更何况,从龙之功,如何能舍? 想到此处,刘芝麻从房梁上飘然而下。 “谁!” “什么人!” 周遭无数刀剑指来,刘芝麻自然不惧,只是眼神玩味的落在了身前唯二不惊的两人身上,一个是凭栏而坐,自斟自饮的二爷,另一个则是站在他身后侍卫的一个面容古板的老人家。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这事儿说来艰难,但其实谁都能做到,只要那人提前知道泰山要崩。 刘芝麻一身先天修为,行这隐秘之事,以天下为计,能发现他行藏的人不会超过双手之数。眼前这老人是谁? 刘芝麻细细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年纪修为有可能对的上的,一时没有答案,那边二爷开口,却不起身:“刘公公大驾,小二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大驾,咱家的驾算的什么大驾,哪当得上你漕帮二爷的远迎?坐迎便好了。”刘芝麻皮笑肉不笑,狠狠地盯了一眼那老者,径直坐到了桌旁,目光也投了下去。 “刘公公恕罪,非是小二不知礼数,只是此间事大,唯有小心盯着,不敢有片刻分神。” “哼。”刘芝麻冷哼一声,目光也投了下去。一个是徐千山,他自然认识,旁边的那一个。。。刘芝麻自然是不认识的。不过凭着他的修为境界却能看出,这是一个女子,武修的练家子,而且已经是后天境中期,以这等年纪算,称得上一个少年天才。只不过。。。女子阴身如何承载了如此深厚的至阳真气? 难道她也如自己一般是个阴阳人? 刘芝麻不由得为自己荒唐的念头哑然失笑。再细看,这女子当是受了重伤,一身真气已是狂乱,若无高手以内力调和,或者奇门灵药加以医治,只怕活不过三天。 “能把一个后天中境的高手打到如此伤而不死的境地,漕帮的实力确实让咱家佩服。”刘芝麻斟酌着词句,故作轻描淡写的试探道。 “杀一个高手或许简单些,但打伤却要难了许多,尤其她本身还是一个精于杀道的高手。”二爷低声回道:“折了两个后天中境,伤了一个,前前后后十多条人命就扔进去了。” “好魄力!好大手笔!”刘芝麻轻轻抚掌三声,又道:“废了这么大的周折,却将其放在。。。身边,就不怕出什么意外?”人多眼杂,出于种种顾忌,刘芝麻不敢用“太子”称呼,只含糊带过。 “所以才要盯着嘛。”二爷笑道:“本来只有唐老一人小二心中还有些忐忑,如今又有刘公公坐镇,当真是万无一失了。” “唐?”听到这个姓氏,刘芝麻皱眉瞟了一眼那老侍卫,脑子里似乎过了几个影子:“那他此时命在旦夕,若是死了,不是白费功夫?” “值得赌一把。” “那女子是谁?” “杜桃枝。” “那个杀手?” “确切的说,是天门掌教的私生女。” “值得。” 前一刻仍是艳阳高照,但只是盏茶至此,不知何处的乌云便已遮蔽天日,雷声滚滚。 街上行人四散而去,转眼为之一空,只余那墙根下的那一对男女。 雨水落下几滴,受这几点凉意刺激,徐千山眼皮微动,随后醒转过来。脑子里针扎一样的疼,眼神迷茫,却不知身在何处。 “我。。。”呢喃的困惑还未出口,身旁一个低低的声音伴着渐渐喧嚣的风雨传入了耳中。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先前一路未得时机,便以为已是错过,老天爷却将你又送到了我的面前。” “轰!” 一道惊雷划破密布的积云,天地间一片惨白。 无声无息的一掌在这电光起时出手,在雷声落时停在了少年的心口处。 乾坤磨 昔年魔教镇教宝典《化魔经》上所记载的绝强魔功,全名《乾坤磨动阴阳倒乱玉鼎求真功》,世人只知与其对敌者皆浑身炸裂,死无全尸,如同被投入磨盘中碾碎,所以便只取其前三字称其为乾坤磨。 “贼子!” “尔敢!” 刘芝麻目呲欲裂,整个人如怒龙出海,又似怨魂鬼魅般向此处激射而出。 脚下的太白楼在这一踏之下轰然崩塌。 二爷身旁的唐老也似错愕了一瞬,但紧接着便双掌横推,沛然掌力铺天盖地的打向那目光凝实处的少女。 轻脆的一声响指,时空为之凝滞。 “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太白楼顶,二人凭虚而立,问话的是一个身着白裘,手拄节杖的垂垂老者。 “不急,还少一个人,等他来了再说。”莫问依旧一袭青袍布衣,好整以暇,完全看不出一点儿急迫的样子。 他确实不急,因为整个朝歌城的时间在此时被偷去了。刘芝麻的身形定在半空,指尖的银针闪烁着寒芒。路上行人做出匆匆的样子,但却一动也不能动。甚至是这太白楼的崩塌,石头砖瓦都不能落到地上。 天地间,只有这风雨依旧。 “啊,来了。”莫问微微一笑,面前出现了第二个能动的人——万从心。 “原来你也掺了一脚,就不怕你那大雪山变成大血山?”万从心无视了眼前的莫问,盯着那白裘老人道。 “若是没有黄金血脉,十万大巫和十万玩物也没什么区别,死一个少一个,早晚的事儿而已。”白裘老人呵呵笑道:“万兄若是想要,自取便是,我绝不阻拦。” “你说他是你乌桓的黄金血脉?”万从心面色惊诧。 “或许是,或许不是。他不说,我也不知道了。”白裘老者指指莫问,摊了摊手。 万从心和这白裘老者同时看向莫问,等待他的答案。 “设局布子,最怕的便是棋子跳转腾挪,不听支使。”莫问摇摇头,开口说道:“人身三魂七魄乃是天数,也是极限。这小子不知死活,仗着我的秘法强行收纳了元辰神煞作了第八魄,肉身崩坏不过早晚之事,只是得了生生造化丹方才将祸患暂时压了下去。在老夫的局中,这样一颗棋子倒还能用,可你不知魂魄密事,不知死活的遮掩天机,擅自自己的恶尸度进了他的身上。这下子除非大罗神仙降世,否则不出三天他就得爆体而亡。” “三天和此时又有什么区别不成?”万从心伸手指向那空中四散的血肉残块。 面对万从心的质问,莫问没有回答,而是接着说道:“人之身魂,一而二,二而一。一具肉身没了,但魂魄总还是在的,只消再为其准备一具肉身还魂,那这人也就算是活过来了。” “不对吧?”白裘老人犹豫了一下,疑惑道:“就算换一具肉身,算上万兄的恶尸,依然还是三魂九魄。” “是十魄。”万从心阴沉着脸:“这小子还得了十恶神煞。” “对,是十魄。”莫问点点头:“所以需要一具特别的肉身才行。” “如何特别?”万从心和白裘老者异口同声。 “肉身我已经准备好了,就不需你二人过问了。”莫问摆摆手:“要你二人来却是有别的事。”顿了顿,莫问接着道:“那个孩子是隆武帝十八年来的心结,如今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恐怕他是承受不住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心中着实不忍。” 白裘老者和万从心对视一眼,不由笑出了声,笑声中尽是嘲讽:“你这祸乱天下的逆天之人还好意思说好生之德?” “你当年将西域楼兰十万生灵献祭祖巫,还好意思笑我?”莫问看看白裘老者,又看向万从心:“燕不过山你不顾身份,亲自下场肉搏,杀了三万乌桓,也有脸笑我?” 三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活人屠自然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但这一时想起彼此过往,难免有些尴尬。 “咳。”莫问轻咳一声,说道:“总而言之,眼下之事单凭我一人也是力有不逮,却需你二人助我抹去此间因果。” 白裘老者点点头:“那颗天眼?” “自然还你。”莫问从怀中掏出一颗赤红色的珠子抛了过去,白裘老者接过,不再说话。 万从心心中思绪百转,没有立时回复。 之前在东海之上他见到莫问,自知不是其对手,便想舍去自己的恶尸将莫问与徐千山的因果斩断,没曾想层层算计却又走进了莫问的局中。 如今隆武帝见到并确信徐千山便是自己的骨肉,若是此时自己再告诉他人死了。。。 正如莫问所言,一个发疯的皇帝会造成什么样的祸患那当真是不可估量。 “骑虎难下,骑虎难下啊。。。”万从心叹了一声。 “天地大锁我最多还能维持一炷香的功夫,时候过了,你便是想答应也没机会了。”莫问冷笑一声:“也别向你吃了多大的亏一样,如今你的恶尸既然已经寄在了那小子的魂魄之中,他与你便脱不了干系。有他在,这棋局之中你也就成了执子之人,还有什么不甘心?” “你准备的那具所谓特别的肉身,到底是什么?”万从心问道。 他突然想通了一个关节:徐千山此时身上已经有了元辰和十恶两大神煞,这等际遇亘古以来未曾听闻。若说莫问与这没有关系他是肯定不信的。顺此往下想,说不定接下来莫问还会为他招来另外六个神煞也未可知。 如此算来,最后说不得便要造就一个三魂十六魄的存在,人的身体肯定是不成的。 莫问沉吟了一下,笑道:“天生地养,似人非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胡师爷在药铺 最快更新一笑最新章节! 小雨转为暴雨,下了三天三夜,直到此刻也未曾停歇。 这个时间应该是未申时交接,下午,但这层云之下白天晚上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差别了。 雨雾中辨不得方向,胡为用也就只好沿着路尽快的走。身上厚实的箬笠其实并起不到多少防雨的作用,聊胜于无吧。 “这鬼天气。”胡为用骂了一句,脸上却带着些笑意。 身上冷,心头却热。 朝歌城应该不远了,诚王爷许给他这个胡师爷的远大前途也就在眼前了,他当然欢喜。 四周一片漆黑,远远忽然看见几点模糊的光亮,似有灯火人家,胡为用不禁又加快了脚步。 山坳神厨果然见了几间房屋,有些破败的样子,但窗格完好,应该不是废宅。走到近前处隐约闻到些草药味道。。。 “药房?”胡为用左右看看,这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谁开了这么间药房?真有那病人送到这儿来估计也咽了气:“应该是主人家在熬药吧?” 用力拍了拍门,半晌无人应答,胡为用皱了皱眉,叫了一声:“失礼。”便推门走了进去。 看这屋里的布局,柜台,药格,泥炉,桌椅,竟还真是一处药铺。 桌上地上都积着厚厚的灰尘,说明应该是空置已久,并无人居住。桌上、柜台上的几盏油灯亮着,借着这点点灯光细看,地上有些零星的脚印。看来应该是有人先他一步到此点了油灯,只是如今不知哪里去了。 虽然感觉有些瘆得慌,但这般田地哪有那许多讲究,能遮风挡雨就不错了。胡为用大着胆子走进去,将桌边木椅上的灰尘扫了扫,将行李放到桌上。 喘息了片刻,又将泥炉上的铜壶拎着接了些雨水,点燃火炉,准备烧些热水暖身。 每当这些出力的时候,胡为用心中就不免有些懊悔,不该为了省那几个银子而孤身上路,带上一个童伴当就好了。不过这话说归说,打从金陵出来一路上他也路过了不少城镇,可到了此刻还是自己一个人,说白了,还是为了省银子。贫苦人家出身,跌跌撞撞的当上了一个师爷,拼了半条命得了诚王的一瞥眼,前途有望,但骨子里的节俭或者说吝啬却改不了的。 哎呦,荒山野岭的可别遇上什么强人了。胡为用脑子里胡思乱想,这诡异的气氛下却有些害怕起来。 “大哥!好像有人?” “有人怕什么,进去看看再说。” 雨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胡为用抬头看,只见两个身披箬笠的汉子走了进来。身上倒没带什么武器家伙,各背了一个包袱。看面相老实憨厚,不像强人,更像是行商小贩或者农夫? “商贩农夫如何跑到这里来了?”胡为用心下嘀咕,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当先站起身来:“在下非是此间主人,也是借过避雨而已,两位兄台自便便是。” “额。。。好好。”两个汉子似乎迟疑了一下,脸上似乎有些警惕,对视一眼后点点头,搬了两把椅子到屋子靠墙些的位置坐下。 水开了,胡为用到柜台下边儿翻了翻,找到一摞子碗。想了想,把这些碗都放在柜台上,自己拿了一个倒了热水回道桌上慢饮。那两个汉子其中一个起身过来也拿了两个碗倒了热水。 时间过去大概两炷香的功夫,屋子里渐渐有了些热气。 那两个汉子小声的交谈着,胡为用本不欲听闻,不过屋子就这么大,两个汉子的声音似乎天生就粗犷些,他不听不听的也听了不少。而且他们说的都是些京中左右的新鲜事,看来是从京中出来的,所以胡为用也就悄然的听了起来。 “那太白楼倒是可惜了,听说里边儿的太白醉可是老好喝了。” “别想了,以前是没钱,现在那掌柜的听说直接就压死了,有钱也没处买了。”那汉子抿了一口热水,唏嘘中带着疑惑:“都说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这可倒好,先是太白楼莫名其妙的倒了,死了十来个,伤了十来个,也没个说法,然后扶桑国的使团听说也被人给劫了,一个活口没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是。” “还是大哥你脑子转的快,咱们前脚溜出来,后脚京城就锁了。听说东厂和六扇门锦衣卫啥的都疯了,逮谁抓谁,见谁咬谁,连那半掩门儿的买卖都不敢做了。” “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回头中了彩头。。。” “嘘!”两人忽然同时看向一旁的胡为用,眼神不善了起来。 胡为用心下紧张,面上不动声色。这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让对方起疑,而且从对方的言行中不难看出,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但也不会是什么良民就是了。 等了片刻,装作感受到对方目光的样子,胡为用抬头疑惑的回望:“两位兄台有什么事情吗?” “额。。。没事没事。”其中一个心虚的摇头,另一个眯了眯眼睛,想了想,试探道:“这荒郊野岭的怎么开出了这么个药铺,兄台可知道什。。。”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叩门声,屋里三人不觉都吓了一跳。 胡为用吓一跳只是身子一抖,不过那两个却把手下意识的摸进身旁包袱里。 是要掏家伙?还是想护着什么? 胡为用深吸一口气,定定心神,高声说道:“主人家不在,此间只是三个避雨的行人,请进。” 屋门“吱扭”一声被推开,电光一闪,细高挑的身影,显得有些阴森可怖,再细看,却是一个姑娘,目光清冷,箬笠下一身黄绢衣裳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狼狈,只是脑后露出三个剑柄火光下影影超超似乎一红一白一黑。 “大哥,女的女的。”一个汉子悄声嘀咕道。 “闭嘴。”另一个狠狠的咧了同伴一眼:“没看人家背着家伙呢?” “说不定。。。” “闭嘴!” 这时那姑娘已自顾自的在胡为用的对面坐下,目光在胡为用的脸上扫了一下,但在胡为用看来,那目光就好像是看的一件死物一般了无生气。 “看来这才不是个善茬。”胡为用抹了抹自己唇上的八字胡,心中暗道:“也好,多了这个姑娘,那两个好歹就不会轻举妄动。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直到雨停了就好,就好。” 胡为用从篓心里中拿出一本一边胡乱的翻看,一边祈祷。 不过这当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若是无事,如何能引得六扇门黄衣人屠在这雨夜莅临? “出来吧,中了东厂刘芝麻的葵花劲还能跑到这儿已经出乎了某家的预料,不过也就到这儿了。再跑下去不用某家出手你自己就得经脉爆裂而亡。” 黄千凝的声音不似她的面容一般清冷,倒有些男孩子般的低沉沙哑,胡为用心中不由惋惜。不过旋即想到她口中所说,心中又是一惊。 什么葵花劲,什么经脉爆裂他倒是完全不懂,不过东厂刘芝麻的名字他可是听过。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虽然这姑娘喊得人还没出来,不过为了自家性命计较,胡为用还是把篓一抱,往柜台后边躲去。 “不出来吗?”黄千凝皱了皱眉,并指作剑,向着东边儿墙上猛然一点,只听“咚”然一声,墙上出现一个拳头大的洞,紧接着又“轰”的一声,炸开一个大洞,整个屋子都随之晃了三晃。 “阴魂不散,你就这么想死?”又走进来一个姑娘,胡为用躲在柜台后看了一眼随后又赶紧蹲下。 “职责所在。”黄千凝站起身,抬手握住了背后白色的剑柄,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最后拔出来的却是那把红色剑柄的剑,剑身亦是一片赤红。随着这赤剑出鞘,整个屋子里似乎都多了三分暖意。 “若你全胜之时,某家当用月咏与尔一决。但尔此时即已身受重伤,此三千流火当已足用。只是刀剑无眼,虽然上命要留你活口,但若有万一却也天意。劝尔还是珍惜自家性命,束手就擒。”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开便败,非是我杜桃枝所为。”微微侧颈,那桃枝形状的纹身似乎有些光华流转其中。 “得罪。”黄千凝低叹一声,随后仗剑便刺。 赤红的剑身映照屋内火光,伴着墙上破洞中呼啸而入的风雨雷电,直如一条火龙般上下飞舞。 杜桃枝赤手空拳,全凭一双肉掌与之相抗,脚步略显踉跄,应对的颇为吃力。 不过似乎黄千凝已是留了手,剑招笼罩杜桃枝周身上下却并无建树,看来心中还是存着迫其力尽而降的打算。 两个人姑娘在这里打的天昏地暗,柜台后胡为用瑟瑟发抖的不敢露头。另一头墙边的两个汉子处境却是有些尴尬了。 刚才脑子里过得那些个可笑的念头就不用提了,如今还是想着怎么保住小命要紧,万一一会儿打到这边儿来,看那个架势,只怕是躲都没处躲。 于是两人对视一眼,颇为默契的抱起包袱,贴着墙壁向着门口蹭去。 他们也是想的明白,左右还有几间房,料也没人,去那边儿躲躲就是,反正就是为了避雨,有个顶不就成了?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眼瞅着就到了门口逃出生天,却忽然。。。 “别吵,别吵!” “杀人犯法的知道吗?” “不关你的事,我现在就想先找点儿吃喝填饱肚子。” “闭嘴!” 门口说话的听声音是一个年轻人,也只有这一个年轻人,自言自语的好像一个疯子。脸上身上全是雨水滋泥,衣衫破烂的不行,光着脚,也没什么行礼包袱之类的杂物随身。 一个年纪轻轻的疯子乞丐。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管那许多,只嫌这疯乞丐挡路碍眼,便撞了出去。 门就这么大,三个人对着走,自然是要撞到一起的。 “小心!”疯乞丐惊呼道。 只听“嘭嘭”两声过后。。。 那边儿黄千凝和杜桃枝斗得难分难解,虽听到门口有响动,却都不敢分心他顾。翻翻滚滚百十招过后,终是杜桃枝伤重在身,力有不逮,辗转间漏了一个破绽出来。 “看剑!” 黄千凝举剑刺向杜桃枝的左肩处,用了十分力道。若这一剑刺实,怕不要把杜桃枝给钉到地上去。 “哼。”自知无有幸理,杜桃枝双掌齐推,轰向黄千凝的胸腹只间,却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但其实两人都知道,这只是徒然而已。 终究剑要长上三尺,最后结果不过杜桃枝中剑倒地而黄千凝轻伤而已。 然而。。。 “嘭!”漫天血肉纷飞。 “啊!”三千流火穿心而过,惨叫声戛然而止。 “呃。。。。。。”黄千凝和杜桃枝都是一愣,随后缓缓转头看向门口处。 “那个。。。嗯。。。我提醒过他们了,他们不听,可不怨我吧。。。”年轻的疯乞丐挠挠头,似乎有些苦恼,为难,还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有吃的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胡师爷的豪赌 上 雪花开时福运来, 山中龙凤起徘徊。 若能看破阴阳事, 白麻书名登高台。 自古以来,中国的相师们给人算命从来也不有话直说。总是要掐指摇签摇头晃脑一番后再遮遮掩掩的说几句或长或短的解签诗。这个解签诗像诗,又不是诗,在读书人的眼中说是顺口溜好像才更贴切些。不过按照相师们的说法,求卦之人所求之事都在这解签诗之中。若要他们说的详细些,那就要额外再给些钱物。不过也有那种给钱也不要的,就不知道是为何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 好歹也算是圣人门徒,胡为用胡大师爷可是不信这一套占卜相卦之事的。最早的时候他是半信半疑,后来认真的观察探寻了一番,觉得这里边儿的门道就在于四个字——“话不说死”。 这个所谓的解签诗,其实就是故弄玄虚。事后看,差不多能合得上也就行了。 但明白归明白,真正事到临头的时候还是难免疑神疑鬼,不然就不是“子不语”而该是“子不信”了。 在从金陵出发来此的路上,胡为用在某处山间道左的茶馆里便也遇到了一个神神叨叨的相师,虽然自己一再显露出自己的不屑之意,但对方还是生拉硬拽的给自己算了一挂,然后给了自己这么一首据他说描绘了自己一生命数的解签诗。 胡为用信吗? 本来不信,但那神神叨叨的相师给自己算这一卦后却吐了血,还不要自己的钱,只言道:“给阁下算这一卦非是为了钱财,只望阁下他日飞黄腾达之时能多多看顾我道门,为我道门留得一丝元气。”相师说完这话起身便走。胡为用想追问个明白,可这相师看着走的慢腾腾,却转眼就不见了。 这世间自然是有那些个武林高手,得道高人,但胡为用却不觉得这样的人会来与自己这样一个一文不名的挫大来开这种玩笑。 于是这一路行来,闲着没事儿,胡为用便要念叨念叨这首解签诗,别说,虽然不多,他还真有些个感悟。 “雪花”当是通“血花”。自己在金陵城里也算是间接的害了许多性命,然后入了诚王的法眼,得了这前程,所以第一句诗似乎还真是有些道理。 第二句和第三句自己倒是不太明白,不过最后一句应该是大吉大利。 自古朝廷大事,比如对外用兵亦或是登台拜相,这一类的诏命都是由皇帝亲自执笔写在麻纸上。自己与兵戈之事不沾边,那么白麻书名自然是说自己能当宰相了?当然,本朝无宰相一职,那就是当朝首辅? 不过再细读这诗中含义,想当首相似乎还是要明白那第二句和第三句中的意思。 山中是什么山? 龙凤只得又是什么? 阴阳路?什么阴阳路? 外边儿倾盆大雨,雷电不休。屋内三个煞星。刚刚囫囵个的两个人一个死了,另一个不只是死,划拉划拉包个饺子都没问题。满屋子血气弥漫,味道腥臭的令人作呕。这么恶劣的情况下,不知为何,胡为用突然就想起了这首解签诗。 眼下这局势,要不然就是我人生大劫,要不然就是我起势之时? 偷偷在柜台后边儿露出半个脑袋偷眼观瞧。。。。。。 “你干什么?” “她是朝廷钦犯,自然是要索拿归案的。”黄千凝用一副小巧的锁铐将杜桃枝双手反锁,随后面色不善的看过来,从怀中又掏出一副锁铐:“名字?” “徐。。。徐老实。”叫花子一样的少年挠头傻笑。 “老实?”黄千凝抿着嘴似笑非笑。 “这可不关我的事儿啊。。。”徐老实连连摆手:“这两个人先推的我,自己弹开的,我一开始还警告他们来着。而且这两个人可不是我杀的。” 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这两个人一个是被黄千凝捅穿了喉咙,另一个是被杜桃枝打成了烟花。若要较真儿,好像自己才是主犯,这叫花子顶多算是失手的帮凶? “哼。”黄千凝冷哼一声,蹲身捻起已然昏迷不醒的杜桃枝的手腕,皱眉不语。 杜桃枝在京中之时已是重伤,又被自己一路追到此处大战一场。黄千凝自衬换成自己都未必能坚持到此刻。 “唉。”黄千凝叹了一声,随后又把剑抽了出来,看意思是要放弃治疗,只把杜桃枝的脑袋切下来回京复命了。 “你要干嘛?”徐老实问道。 黄千凝不理会。 “你等等,我可能有办法。” “嗯?”黄千凝皱眉抬头。能救便是能救,不能救便是不能救,什么叫可能? 只见这自称徐老实的乞丐闭目片刻,缓缓开口道:“她先是真气损耗过度被人打成重伤,随后又被一先天高手的至阳真气的余劲所伤,能逃到此处已是油尽灯枯,又勉力与你搏了一场,基本也算是死定了,不过若是相救,也不是没办法,而且办法还不止一个。” 顿了顿,这徐老实又道:“这女子练就魔教《乾坤磨动阴阳倒乱玉鼎求真功》,而且有了火候,体内阴阳真气相生不休,所以第一个办法,若能有一个练就至阴真气的先天高手,嗯。。。或者后天巅峰境也可,为其调和体内阴阳,导气归墟,当可无恙。” “某家境界不够,说第二个办法。” “第二个办法。。。?”徐老实脸色忽然涨的通红,不说话了。 “说。”黄千凝也不废话,把三千流火指向徐老实的喉咙。 “额。。。第三个办法,若能有至阴的宝物为其化解体内那道至阳真气的余劲,亦可化险为夷。” “此间无有至阴宝物,说第二个办法。” “额。。。其实。。。是有的。”徐老实尴尬的挠了挠脸,犹豫道:“我的血也算是至阴宝物,给他喝上一口,再令其好生将养一番,应该就可以痊愈。” 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乞丐,黄千凝站起身,让了两步,没说话,看来是默许了。 “那个。。。把你的剑借我用下?这把不行,最起码得那把月咏。” “你怎么知道这剑的名字?” “额。。。额。。。” 见这徐老实不答,黄千凝也不废话,直接挥剑。只见得红光一闪,三千流火在徐老实的手背上划过,却只留下一道白印儿,油皮儿都没破! 皱了皱眉,黄千凝收了三千流火,拔出月咏。 这一次倒是在徐老实的手上流了一道一寸长的小口子,出了几滴血,但只眨眼的功夫那口子竟然就愈合了!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黄千凝目色凝重。自己这一剑下去别说是人,便是块石头也得一劈两半,眼前这情况可不从没见过。 也不像是什么金身横练功夫,不然能解释他为什么“硬”,却不能解释为何愈合的也这么快。 “额。。。嗯。。。我还是先救人把”徐老实支支呜呜的,蹲下身把手背上的几滴血送进了杜桃枝的口中。 说来也怪,本来这杜桃枝面如金纸,胸膛呼吸起伏几不可见,眼瞅着就得咽气儿。可这几滴血入了口,脸色竟然红润了起来,呼吸也重了些,好像就要醒转一样。 黄千凝再出手为其把脉,虽然依旧还是伤重,但却已非绝命之相,果然如这乞丐所说,将养些时日便可痊愈,若是自己为其运功疗伤,说不定时日还可短些。 “那个。。。”徐老实说道:“你有什么吃的吗?” 黄千凝神色复杂,心中很多疑问,但想来问了对方也不会说,便没有开口,只是指了指地上的两个包袱(刚才死的那两人所背的):“自己找吧,可能有。” 运气不错,还真翻出了两个油纸包,里边儿包了酱肉馒头。 木桌旁,徐老实狼吞虎咽,黄千凝皱着眉以一个专业捕快的角度细细的打量起来:破衣烂衫自不用说,裸露在外的皮肤脏是脏,但却不只是灰尘滋泥,更有好些泥土痕迹,就像是在泥地中打了几个滚儿一样。泥土下皮肤白皙,但却没有常人的光泽细润,只是苍白,好像自己曾见过的那些血气亏损的酒色之徒。面容不丑,也称不上俊美,差不多算是清秀,只是一双眼睛眯眯着,显得甚是慵懒无神。 “不对,不对。”黄千凝暗暗摇头。整体看去,总觉得这徐老实举手投足间有种不协调的感觉,好像。。。好像一个木偶一般。 再细看,黄千凝心中微微一惊。 这徐老实身上有几处青灰色的斑点儿,论大小,比铜钱大点儿有限。 这青灰色的斑点儿旁人或许不认识,但黄千凝却见得不少,乃是人死后皮下淤血凝结所形成的印记,也就是所谓的尸斑。 活人身上如何能有尸斑? 若是往日听说活人身上长了尸斑黄千凝定然嗤之以鼻,但此时亲眼所见,就由不得她不信了。再联系刚才这徐老实皮肤坚韧,以血救人等种种异能。。。 以自己的见闻。。。勉强合的上边儿的似乎也就是鬼舍那帮子邪修所练的僵尸,但也从没听说僵尸有自己的神志的啊? 越看越奇,自己却想不出个头绪。这种感觉确实让人郁闷不已。 这时候酱肉馒头都下了肚,徐老实抬起头,看起来还有些腼腆:“那个。。。别。。。别看了。” “吃完了?” “嗯。” “那自己带上吧?”黄千凝又把那副小锁铐拿出来扔到桌上。 “啊?为什么啊?我又犯了哪条王法?” “又?” “额。。。没有没有,我说错了。”徐老实赶紧摇头。 黄千凝冷哼一声:“不管你是不是说错,总之某家怀疑你与一桩大案有关。某家身为六扇门的捕快,自有权抓你入衙门审问。若你身上没背着案子,朝廷自会还你清白。” 这一套说辞其实都是托词而已。归根结底,黄千凝就是觉得这徐老实有问题,想抓他回去找人研究一番而已。 “冤枉啊,那个。。。冤枉啊!我身上没犯事儿啊。” “犯没犯事儿非是你我说的算的,是朝廷说的算的,总要过了堂再说。若你清白,自然无事。” “那个,冤枉,我,那个。。。”徐老实翻来覆去就这几句,黄千凝不由觉得好笑。 “且慢!朝廷律法不可欺也,黄捕头身为六扇门的捕头,又为何如此巧言哄骗这位良善的小兄弟。”一声威武中透着心虚的厉喝想起,一番天人交战之后,胡大师爷从柜台后站起身绕了出来,拱拱手,随后站到了徐老实的身后(怕死)。 “某家何曾哄骗这位小兄弟?”黄千凝目光不善,不悦道。 “朝廷律法,非人命要案,民不举,官不究。若是人命要案,当有尸首在先,再有官府招捕文书在后,捕快携招捕文书或招或捕,方可带人过堂。” “东厂和锦衣卫拿人何曾亮过招捕文书不成?” “东厂和锦衣卫抓捕犯人自然没有招捕文书,但却奉有圣上中旨在身(不经内阁审议直接由皇帝发下的圣旨)。敢问黄捕头可是奉有中旨?”胡为用微笑道:“倒从未听闻圣上把中旨发给六扇门,若黄捕头有中旨,在下倒真想开开眼界。” 黄千凝面色阴沉,但却没法反驳。毕竟人家在理。从手续上来说,此时她确实没道理抓人。不过就这么让她罢手,又实在是心有不甘。 要不。。。 黄千凝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来硬的。。。 她如此想着,脸上的表情也就漏了痕迹。 正在此时,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音。循声看去,只见十几个人推门涌了进来,个个身负刀剑,为首的一个面容阴骛,目光在左右扫了一番,最后高声道:“盐帮左东升,奉帮主之命到此,还请尸心老人现身一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胡师爷的豪赌 中 盐帮?! 尸心老人?! 凡是对江湖事稍有涉猎,漕帮和盐帮的大名无不是如雷贯耳。 漕帮称雄运河两岸,盐帮稳定沿海一线。化外四派固然名声在外,可相互制约,对于这这片鱼龙混杂的江湖而言,不论是影响力还是势力,还真就未必敢说能压住他们一头。 眼前这一群不速之客,为首的那个左东升上来便报了盐帮的出身,紧接着又报了个尸心老人的名头。 尸心老人何许人也? 胡为用不晓得,只觉得是个恶道邪修一类的存在。 这个想法一点儿不错,只是份量上差了太多太多。 “应该是鬼舍的。”听到胡为用的询问,徐老实亦轻声回道。 “是鬼舍三十六煞之一。”黄千凝的声音很低,带着三分忌惮。对于身旁两人这一副轻描淡写的态度有些无语。 鬼舍之中,舍主为尊,其下为十殿阎王,黑白无常,孟婆c判官c以及三十六煞,再下则是一众客卿长老。 客卿长老多为依附鬼舍的鬼道邪修,有些本事,但又算不得绝顶。平日里依附于鬼舍,为其屈从,之前的阴黑云便是这一类的。 而十殿阎王一类的职司本事多高没人知道,平日里主要负责鬼舍中一应事务,并没有几人见过他们出手。所以已知的鬼舍最高战力,除了舍主,当属这三十六煞。 个顶个的都是邪道极境,最差的据说也要是后天巅峰级别的高手。鬼舍能在另外三派及朝廷的压制下而存活至今,甚至鼎立一方,可以说,这三十六煞便是底气。 只不过这三十六煞平日里四散各地,除了鬼舍舍主外无人知晓他们的下落,更没人能驱使他们。这盐帮是怎么找到这尸心老人的?找他又到底有什么勾当? 黄千凝将三千流火彻在手中,小心戒备着。 “呃。。。“ “嗯嗯。。。“ “哈。。。。。“ 一阵诡异的叫声想起,好像是人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一样,听着便让人头皮发麻。风雨中几道黑影影影绰绰,几人循声望去,只见先前杜桃枝在墙上打出来的大洞处竟有几个。。。 活人? 死人? 男男女女,一个个行动僵直,肤色惨青,双目翻白。死人的特征除了不能动这一点以外剩下的是一应俱全。 声音不知其源,飘渺而来“能找上老仙我的门儿,你们盐帮也确实是有些本事。不过。。。老仙我的规矩,叶向高那小儿辈的可打听清楚了?“ 叶向高是盐帮帮主的名讳。这尸心老人口中念出虽毫无敬意,但左东升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一则有求于人,二则,这江湖,能耐就是压人的本钱。 “自然是清楚的。“左东升拱拱手,随后回头使一个眼色。身后十六个汉子一齐将身上所批斗笠摘取,伸手在胸前一扒,露出胸膛心口的皮肤来。 左东升又道“十六个后天高手,皆是童子身。只要尸心老人您愿意帮忙,他们的心您随时摘去便是。“ “一件事一颗心,这也算是老仙我的规矩。叶向高一次就拿出来十六颗心,听起来是求一件事儿?那这事儿看来可当真不小。你且说说,老仙我听听,再做考虑。” “这。。。”左东升面上流露出一丝难色,倒不是不能说,只是此时时间还有三个外人在场。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三人既然已经看到盐帮与鬼舍“勾结”的一幕,一会儿总归是要灭口,所以也就说了起来。 这事儿其实说起来在江湖上也不算是什么秘密。盐帮帮主叶向高的独子,也就是盐帮的少帮主叶无心,据说天生患有一种极其罕见的病症,求医问药多年,一直也没有任何起色。 这病具体是什么病? 没几个人知道。 因为每一个给其看过的人都被叶向高给杀了。 不过偶尔些许的传闻中说,这叶无心的病类似于失心疯,只不过是间歇性的那种,平日里和常人无二,一旦发作起来却是六亲不认。 这左东升口中倒是多说了些细节出来。 总的来说,这叶无心的病却是从娘胎里便带出来的,平日里大概分为三个状态正常,昏睡,见人便喊打喊杀的疯子状态。本来早年间还是正常的时候多,昏睡和发疯的时候少些,如今二十六年过去,一天里也就一两个时辰是正常的了。 “我家少帮主的失心疯找了不少江湖名医看过,但都看不出个所以然。直到日前不久我家帮主见到了。。。一位高人。”说道这里,左东升犹豫了一下,有些避讳的样子“这位高人指点说我家少帮主的病非是什么失心疯,而是人身鬼命的天定灾劫,非药石可医。” “高什么人?神棍一个,也就他老小子能把你们给指到老仙我这里来。”尸心老人一声嗤笑,看来是认识将他行藏吐露的人“接着说。” 与此同时,徐老实的识海中也一声嗤笑,声如洪钟大吕,吵得他脑仁酸疼“什么人身鬼命,这是亡神苏生!” “额。。。什么是亡神苏生?” “先前吾不得已投了你的身,还以为是场大灾劫,没想到却是一场大机缘。先得了元辰与十恶两大神煞,又得了这一副金甲尸身,如今更连那亡神神煞也送上门来。你小子。。。难道是老天爷的私生子不成?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现在老夫倒是想知道了。” “徐千山。不过问别人的名字之前是不是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先?” “老夫的名字?嗯。。。老夫。。。你便唤老夫作‘恶念生’便是。” 恶念生? 徐老实,又或者应该叫徐千山更准确些,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感觉。其实从他恢复意识到此时此刻,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其中倒有大半是用在“破土而出”上。 破土而出,就是字面的意思。 他醒过来的时候完全处在一片黑暗之中,睁不开眼,也不能动,还以为这就是人死之后的状态,还是识海中这莫名其妙的多出来的“恶念生”前辈指点才知道自己算是被活埋了。 之后费了好大力气从土里爬出来,又一路循着隐约的光亮冒雨而行,路上徐千山不断的和识海中的恶念生搭讪,虽然被骂了个狗血临头,喷了个体无完肤,但总算是勉强搞明白了些事情。 嗯,自己确实死了,只不过现在是被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找了具很厉害的尸体借尸还魂。 现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还处在一个相互适应的时期,所以动作滞涩,难以协调,也难以控制这具厉害的尸体所自带的力量,不过过些时日自然就会好了。 自己已经不算是人了。 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其实徐千山不是很明白,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这恶念生倒真对得起自己的名字,声音恶,语气恶,做事也恶。之前徐千山所说能救杜桃枝的三个方法就是这恶念生所说,其中欲言又止的第二个办法便是为其破身。 “那个。。。恶念生前辈。。。” 不等徐千山问,识海中那恶念生便主动开口道“八字神煞,你已有元辰和十恶两个,自然是不会陌生的。而这人口中所说的那个失心疯的小子,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病,而是他亡神神煞的力量在觉醒而已,而他的肉身又无法承受这股力量,所以才宛如疯狂。昏睡不过是身体的力量被透支后的一种自我调节的手段而已。不过嘛,这东西不是病也要人命,要是这么放任下去,最后大概也就是变成一个见人就杀的嗜血疯魔。” “哦。”徐千山心里不以为然。一个小孩子拿把刀没人会害怕。听起来那叶少帮主应该是肉身孱弱,大概也就和自己以前一个水平?这样的存在也就是个战五渣,随便来个差不多的一脚就能撂倒。 “你以为亡神神煞是什么?”恶念生冷笑一声“八字神煞,四吉四凶,各有神通。这亡神神煞能吸引天地怨气,若是放任,呵,呵呵。” 徐千山还想探究详细,但外间局势却起了些变化。 只听一阵桀桀怪笑声后,尸心老人道“这个病,老仙我听不懂,也没见过,但倒确实有点儿办法。” 众人不言,片刻后只听尸心老人怪声道“老仙我略施手段,将你家少帮主练成个活僵死傀,再把那镇尸符铃给了你家帮主,这样平日里你们少帮主不疯便罢,一旦疯了,你家帮主也能凭着老仙我的镇尸符铃将其行止随心控制,如何?” “这。。。” 左东升对鬼舍这类炼尸摄魂的法术所知不多,这尸心老人口中所说的解决办法他听明白个大概,内里肯定还有些紧要的或者危险却肯定不是他能明白的。让他现在就全权应承下来肯定是不现实,也不敢虚与委蛇,毕竟是鬼社的妖人,万一突然翻了脸可就麻烦了。想到这里。。。 “嗯?”胡为用注意到这左东升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心下若有所思,但却没有出声。 “老人所言的办法,在下不懂,也不敢擅自做主。不过既然尸心老人有把握,那便请与在下回盐帮总舵,自有我家帮主与老人细说?” “不忙,不忙。找老仙我的规矩,从来先钱后货。不,不不,这十六个老仙我倒是看好了,不过,却还不够。” “什么价,老仙只要开口,盐帮自然担待下来。” “好说,好说,也没那么麻烦。看到你面前这几个娃娃了吗?” 听尸心老人这么说,左东升的目光依次扫过徐千山c黄千凝c胡为用c还有地上昏迷不醒的杜桃枝。。。 “嗯?刚才地上躺着的。。。不是个女的吗?”左东升心下疑惑,再想想,再看一眼,自己该是没记错的,可为何此时地上躺着的竟然变成了个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儿? 那边尸心老人接着道“中间这个小子可是块香肉,老仙我看好了。你把他擒下来,老仙便与你走一遭。” 依左东升先前的打算,本来也不准备留他们几人的活口。现在听尸心老人如此说,也就乐得答应了下来,不过是个顺水人情而已,何乐而不为?当下冷声道“小兄弟,还请行个方便,省了咱们一番功夫。” 左东升准备把他们全杀了,话中却只针对徐千山一人,是打着各个击破的主意。 说的真好听,还行个方便,知道的是让我去死,不知道的还以为请我拉屎呢? 徐千山心下腹诽不已,翻了个白眼,却也没有与左东升多废什么话。事情明摆着的,人家有求于那个什么尸心老人,而这个尸心老人又点名要自己的命。自己就是说破大天来这左东升也不会放过自己,与其和其废话,倒不如。。。 “那个。。。大姐,你看哈。。。你是捕快,我是良民,这里边儿有两个王八蛋要杀我。刚才我没犯事儿你都张罗着要拿我进衙门,现在有人当着你的面要杀人害命,你看你是不是该说点儿啥?” 这一句话,可真把黄千凝给挤兑住了“这小子虽然粗鄙,但说的却在理。自己此时若是不管不问倒是给六扇门落了面子。再说盐帮和这尸心老人这档子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泄漏出去也是一桩麻烦。这左东升将这小子擒下了未必便会放我走,倒不如与这小子联手一搏,倒有七分胜算。” “喂,徐老实是吧?” “听捕快大姐吩咐。” “既然某家在此,自然不会弃你不顾。只是这左东升修为精湛,一手大嵩阳掌横行浙东。某家全力施为或可将其重伤,但之后却再无余力应付那尸心老怪。” “呵,这可真是癞蛤蟆打哈气,好大的口气。”左东升气急而笑“便让左某来试试你这女娃娃的斤两!” 双掌横推,掌力带动屋外风雨轰然而至,只听“轰”的一声爆鸣。再看去,徐千山这边只有两个人还站着。 一个是徐千山,双臂张开,背对着左东升。 另一个。。。 是胡为用胡大师爷。。。 至于黄千凝? 倒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胡师爷的豪赌 下 胡为用是一个读书人,但他心中有着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野心,而由这野心蔓延开来,便成了一股子不该有的狠劲儿。 他不会骂天骂地的乱跺脚,也不会无病呻吟怨天尤人。他只在看清了局势的情况下去闯c去拼。 眼下便是一个危局。 黄千凝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徐老实与那个左东升性命相搏一时间难分难解。场面上来说若只有这几人还好说,可别忘了,那左东升还带着十六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破洞外还晃荡着十几二十个活死怪物,暗中更还隐着一个尸心老人。这种情况,不管那徐老实最后如何,好像自己反正是死定了?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一定还有办法,一定有什么办法。 胡为用心中焦灼,脑筋飞转,思索着破局之道。他给自己定下了一刻钟的时间,因为在他眼中,徐老实一直挨打,最多也就能再撑上一刻钟而已。 胡为用却不知道,他的时间其实还是很充裕的,若是旁人不出手,“徐老实”和左东升的战斗一时半会儿难分胜负。 表面上看左东升处攻势,拳脚齐出不间断的落在徐千山的周身上下,但实际上对他造成的影响几近于无。 何解? 这却要说回他此刻这副新得的肉身上了。 “小子,莫急莫急,便与他慢慢的打,最好能打上十天半个月才好,这样你的魂魄与这金甲尸身才能更快的契合。”识海中,恶念生好整以暇,不慌也不忙“僵尸是地母的宠儿,五行尸更是得天地造化,各有神通。你这金甲尸便是集庚金之气而生,神兵利器都难伤分毫,凭这小子一番拳脚想要打伤你简直是痴心妄想。他也确实是天纵之才,难怪能与天一争。以金甲尸的坚利来承载额外的魂魄,正是盐梅相得,佩服,佩服。” “您老确定吗?”徐千山暗暗叫苦“我这可挨着揍呢,谁说不疼的。” “你的疼不是他打的,而是你的魂魄和肉身受到外力冲击而互相蕴合的自然反应,少要大惊小怪。不过。。。他是怎么找到这具金甲尸的,奇怪,世外四派的封印应该没出问题吧?” “什么封印?” “哼。”恶念生冷笑一声“你现在还不配知道。” 徐千山一边在识海中与恶念生交流,一边与左东升对战。本来他身魂还未契合,动作不够协调,再加上分心二用,又没怎么学过拳脚招式,种种原因加起来便让他破绽百出。 可偏偏仗着金甲尸身之坚,左东升又伤不得他,一时在左东升看来,就好像徐千山并未把他放在眼里,只是随手敷衍一般。 “真真岂有此理!”左东升本是心高气傲之人,又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哪里能容忍被一后辈如此“欺辱”?双掌猛地轰在徐千山的胸口,徐千山不退半步,他却借力跳开一丈,细目冷声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上不知何时出了你这少年高手,伸手如此了得,不知师承何方?只是与某家对阵尚且三心二意,是瞧不起某家?” “额。。。我三心二意?”徐千山一愣,转而有些明白过来,但又无法解释,便道“误会误会,只是小子拳脚粗鄙,只仗着皮糙肉厚罢了,若是前辈。。。” “皮糙肉厚?”徐千山话没说完,左东升便冷声断喝道“倒要看看你皮有多糙,肉又有多厚!” 说罢,只见左东升周身上下腾起一层赤红的焰光,似有似无,双掌收在腰侧,双膝微屈,看来是要使一绝技杀招。 “罡气?!”徐千山不由脱口而出。 这所谓的罡气乃是武者独有,为血气所化。只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方能修成。其威能如何一言以蔽之,便是万法不侵,催山碎玉。 “算你识货。”左东升冷笑一声,双掌其推而出。这一掌却比先前那一掌还要宏大,双掌未至实处,掌影漫天皆是,正是大嵩阳掌中的绝招——红日破云。 死在左东升这一招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成名的高手,如今更有罡气加持,换成境界仿佛的武者亦只能暂避锋芒,更何况徐千山这个只会花拳绣腿的? 他应该躲,可惜他躲不了,也不能躲。 一则这漫天掌影虚实相称,他左右前后具在其双掌笼罩之中,凭他的眼里,怎么躲都是白扯,再则他身后还有胡师爷和两个病号,自己若躲,他们八成就都得死。 咬咬牙徐千山扎了个马步深吸一口气便准备硬抗这一掌,但电光火石之间,耳边却听一声变了音儿的怪叫“打那个胸口有刀疤的!!!” 脑子里还没想明白,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轰! 一声巨响过后,漫天掌影散去。 徐千山的双掌与左东升对在了一处,而左东升的身后,正是与其同来的那十六个汉子中胸前带着硕大十字刀疤的那个。 徐千山自然接不住左东升的这一招红日破云,这是左东升主动接上了他的这一掌。 “啪!啪!啪!”那胸带刀疤的汉子看着胡为用,抚掌笑道“好眼力,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贱名不足挂齿,在下古月。”胡为用哪里会把自己的真实姓名说出来,万一人家以后找他算账呢? “古月?”那汉子重复了一遍,又道“在下盐帮帮主,叶向高,有礼了。” “叶向高?!”胡为用和徐千山心中大惊。 原来这人就是盐帮的帮主叶向高! 胡为用心中庆幸“还好没报真名。” 徐千山心中却诧异“竟然亲自跑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来找鬼舍的邪魔外道,也不怕把命丢了?胆子还真够大的。” “帮主?” “无妨。”叶向高摆摆手,示意左东升让到一旁,随后近前一步道“两位当也明白,此间局势却是我在盐帮的掌握。两位此时不过困兽之斗,在下虽然明白,但两位自然也清楚,最后的结果已是注定,何不给彼此省些麻烦?这样吧,两位可有什么心愿未了,在下承诺,日后定然为两位达成便是。”叶向高说完,又转身向那群活死人拱手道“尸心老人,在下盐帮叶向高诚心求见,还请现身详谈。” “桀桀桀桀。。。”一阵怪笑后,活死人左右让开一个空当,中间走出一个黑袍老者,无发无须无眉,脸上更没一丝褶皱,眼睛鼻子嘴巴就是三个黑窟窿,看着好像一个雕坏的木偶石人一般“叶帮主玉趾亲临,真是给足了老仙我的面子。不过看来十六颗心的报酬要打个折扣了?” 尸心老人黑洞洞的嘴巴没有开合,声音却从里边往外传,看着端的恐怖。 叶向高淡淡一笑“只要叶某想,便是一百六十颗心也拿得出,不过在下有一问,还要向尸心老人请教。” “说来听听?” “您方才口中所言要解犬子的恶疾,却要将其练为活尸?不知何解?” “便是老仙我说的那般。”尸心老人抬手指了指身周的一群活死人“和老仙我这些玩物差不多,但能强些。” “强在哪里?” “能用的久些。” “久些?” “若你按老仙我的办法好生喂养,活个三年两年还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叶向高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他怎么会指出一条死路来?” “帮主。。。”左东升附耳轻声道“会不会我们要找的人不是他?” “这。。。”叶向高闻听此言,心下一动,眼神不觉在徐千山和胡为用的身上打量了起来。 细说前因,叶向高与左东升来此的原因是为了给儿子治病,但他之所以能找到这里来乃是求得了朱麻衣的指点。 朱麻衣何许人也? 江湖第一相师,人称六指神卦。据说是得传上古先天大衍数,为人占卜前程,推导因果,指引迷津,无所不中。不过此人为人古怪,行踪成谜不说,更有三个奇怪的规矩。 其一,一年只卜三卦。 其二,只给与他有缘之人卜卦。 其三,以揭语做卦,云里雾里的说上几句却从不解释,如何去想去做全凭问卦者本人抉择。 这一次朱麻衣给叶向高的揭语便是“死路阳间,生路黄泉。人生尸心,死活难辨。白龙鱼服,自得康健。” 这三句话二十八个字叶向高翻来覆去的读,颠来倒去的想,最后也就觉得鬼舍的尸心老人与“人生尸心”这四个字粘的上边儿。 也就是这四个字,盐帮撒下大把的人手最后才找来了这里。 至于那边儿尸心老人又是如何猜到叶向高是得了朱麻衣的指点找上来的?这里边却另有隐情,此处不做细谈。 话说回来,这三句揭语之中,就算“人生尸心”这四个字是让叶向高来找尸心老人,可话里话外却没说尸心老人就是治病救命之人。再联系朱麻衣以往的一些行事手段。。。 难道自己找错了人?又或者是什么环节相差了门路? 叶向高正自犹疑,那边徐千山清了清嗓子,拱手道“叶帮主,其实少帮主的病不用求这尸心老人,在下倒是略知一二。” “哦?愿闻其详。” “其实少帮主的病不是什么病,而是命。少帮主乃是八字神煞中的亡神神煞逆转凡间,凡人体魄难以承受,所以才有此劫。若想医治虽然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亡神神煞?”叶向高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这亡神神煞。。。”徐千山尽量简单的将八字神煞的由来和刚才识海中恶念生的那一番说辞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能为少帮主除去这亡神神煞之厄,不过却需面见少帮主亲自为其施术,只是不知叶帮主是否信得过在下。” “这。。。”叶向高又犹豫了。 信得过? 开玩笑,非亲非故,又是初见,再加上眼前这少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那么多名医术士都束手无策,他便有办法? 可若说信不过? 说的头头是道,而且看起来信心满满,不像是妄下虚言。再说如果不信他,难道真要让尸心老人把儿子练成个活尸不成? “叶帮主犹豫什么!一个是多活几年,生不如死,另一个是能治标治本,换你个活蹦乱跳的儿子,这种事情换个三岁的孩童也想的明白,你却还要瞻前顾后?真若不成,我们人在盐帮,把命给你便是!” 在场众人,能对叶向高如此喝话的人不能说没有,但胡为用绝对不在其列。可偏偏,这句话却从他嘴里喊出来,这感觉就很奇怪了。 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要和徐千山一同往盐帮一行? 徐千山古怪的看着胡为用,也是一头雾水,这里边儿好像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啊? “徐公子!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但却一见如故。往后不管是龙潭亦或虎穴,在下自当与你同往。” 胡为用这是赌,也是赶鸭子上架。在场的就自己毫无自保之力,若是不言不语最后肯定是活不了。而能够依靠的,也就“徐老实”这个老实的年轻人。 更何况。。。 山中龙凤起徘徊? “额。。。哦。。。”徐千山看看胡为用自然而然的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再看看他坚定的眼神,一时也不知该给个什么反应,只能点头回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叶向高咬咬牙也做了决断“既如此,那便有劳二位与叶某一行!” 几人三言两语便把事情定下了,那边儿尸心老人看的也是发愣。。。这是逗我玩呢? 气急而笑“好好好,果然想要的东西还得老仙我自己伸手,既如此,那尔等便受死吧!”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一家三口 上 鬼舍三十六煞作为鬼舍中直属于舍主的最强战力,其中境界最差的也是后天巅峰级别。 换而言之,在先天高手大多隐世不出的情况下,后天巅峰便是这世间寻得到的最强。 尸心老人是鬼舍三十六煞之一,他自然也是后天巅峰的境界。 在场中能与他匹敌的人理论上只有一个,那便是叶向高。 尸心老人孤身为战,而叶向高那边左右帮衬除了左东升和那盐帮的几个同来“献心”的汉子外,还有徐千山。从表面上来看,简单的加减法,尸心老人并不占任何便宜。 那他为何还是走了出来? 因为他有必胜的把握。 更有志在必得的需求。 说到底,境界只是境界而已。 步入先天的高手领悟了独属于自己的天道法则,一个可以打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后天境界。 但对于后天高手之间的争斗,尤其是境界相差仿佛的情况下,经验c功法c天时地利这些也又很大的影响,甚至很多时候直接决定了最终的胜负。 这里是哪? 这里是荒山中一个药铺,也是尸心老人的老巢。 他占据了地利。 此时又是雷雨之夜,天地无光,阴起而阳衰。 所以他又占据了天时。 鬼舍凭一己之力“对抗”天门地堂人宗和朝廷,鬼舍三十六煞居功至伟,战斗经验更不在话下。 再说回功法。。。 风雨交织着蕴含着一股浮躁而凝重的杀机。 缓缓挪动的脚步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不只是那个墙上破洞处的十几个活尸。众人回头看去,这间药铺已然被更多的活尸包围了起来。 人数上的优势,在这瞬间逆转。 “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木桩子,再来上千百个又有何用。”左东升语气轻蔑,但暗自攥紧的双拳和额角缓缓滑落的冷汗显示了他内心的忌惮。 “嗯。。。说的确实有些道理,那这样呢?”尸心老人右手拇指在中指上用力划过,指甲划出了一个小口子,一滴红绿色泽的血液从指间落到了地上。 “咔啦,咔啦,咔啦” 地上几道龟裂过后,一只青白色的手钻出了地面,接着又是一只手。两只手的手掌在地上一撑,最后钻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来。 五尺上下的身高,骨瘦如柴,浑身上下只一个大红色的肚兜,破破烂烂的,隐约可见上边绣着刘海戏金蝉的图案。浓眉大眼,看来生前应该还是个很清秀可爱的童儿。 但可惜。。。 “你竟将小孩子炼成活尸?!”叶向高冷声质问道。 “所以呢?”尸心老人桀桀怪笑“老仙我修习鬼道仙术,你是要和老仙我说什么天理伦常不成?”手轻轻的在那童尸的头上拍了拍“小君儿,为父给你找了好些好吃的,开心吧~” 尸心老仙对这童尸自称父亲,看起来端的诡异。而更离奇之处在于,活尸当没有心智可言,可偏偏这名为“小君儿”的童尸竟然眨着眼睛还点了点头,虽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眶里更只是一片漆黑,但就是给人一种“开心”的情绪。 童尸将脸转过来,“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过,在徐千山的脸上停了片刻,又在叶向高的脸上停了几息,最后左看看,右看看,将一根手指放在嘴里吮吸起来,似乎有些“犹疑”。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小孩面对两块美味糕点时的犹豫不决。 “哦?看不出来,你这人参果竟然也是个高手?”尸心老人略有惊奇的看着徐千山。 “。。。。。。” 见徐千山不回应,尸心老人也不以为意,摆了摆手,整件屋子忽然化作白色的灰土消散于漫天风雨之中“这样就敞亮多了。” 刚才几人在屋里还不觉得,此时再看,入目之处尽是密密麻麻的活尸身影,说是千万有些夸张,但五六百之数也是最少了。 “小君儿你帮为父护法,剩下的自有为父料理。” 童尸又点点头,轻轻一跳,复又咧嘴一笑,口中尽是参差的尖牙利齿,倒是更多了几分鬼样。 “不能谈吗?”叶向高皱眉道。 尸心老人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是不能。” “你可知后果?”叶向高又问道。 “值得。”尸心老人回答的毫不犹豫,脸上那副古怪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请!” 眼见再无和解的可能,叶向高也不再多言,一声“请”字过后,整个人如蛟龙出海,周身腾起一层金色罡气,直扑尸心老人。一拳即出,风雨尽为所退,势不可挡。看起来似乎是想一拳便分胜负。 “啪!” 一声脆响。 一只小小的手掌挡在尸心老人的心口前,挡住了叶向高刚猛爆裂的一拳。轻描淡写,没有一丝动摇。 “可笑。”尸心老人冷哼一声,忽而仰天一呼,声如厉鬼咆哮。 这一声呼啸过后,周遭群尸便如得了命令一般,咆哮附合,随后纷纷扑了上来。 左东升与盐帮那十五个壮汉也不畏缩,同样一声呼啸过后涌入尸群之中,拳脚齐出,刀剑乱舞,一番雄狮搏群狼,红绿之色齐飞,残肢断臂频频落地。 胡师爷“嗷唠”一嗓子使出了一招懒驴打滚,躺到黄千凝的身旁开始装死,过了一会儿,悄悄地把黄千凝压到了自己身上。但黄千凝本是女子,于是他又把她推下去,把那个“凭空出现”的壮汉盖到了自己的身上。 徐千山? 他皱着眉头,双目微闭,脸上带着些许疑惑,似乎在思考什么紧要的问题。 “小兄弟!小兄弟!还不出手?”左东升听这边儿没有动静,看了一眼赶忙招呼道,见徐千山不予回应,不由气急。 这等场面,自己也是勉力支撑,哪有余力能护得徐千山的周全?可还指着他给少帮主治病救命,又不得不救。于是一招“拨云见日”将周遭活尸尽数迫开后向其冲去。 可刚走了几步,左东升忽然觉得不对。再细看,原来此时周遭活尸虽多,但打的却只是自己盐帮这一众,徐千山那边儿不远不近的为了一个圆圈,只是连连咆哮,却并不攻击? 虽然想不明白原因,但左东升却知道此时应做之事。当下喊道“往这小兄弟处靠拢!”随后又一马当先,几个起纵来到徐千山的身后。 盐帮那十五个汉子此时以死了五个,听到左东升的呼喊杀将过来,最后真正过来的却只剩了七个了。 众人小心的围着徐千山,持戒备之姿。活尸们不靠近,他们也不再出手。 本想着就这么拖延下去,可叶向高却在那边儿与那童尸缠斗,一时也只是个不相上下。 如今活尸们少了左东升这一众拖延,大多便向着叶向高扑去。 “该死!”左东升咬牙骂道,只得再度出手,跳进战圈“帮主!速战速决!这边儿撑不得许久!” 叶向高无暇回话,心中也是焦躁不已。手上招式连连猛攻,可却毫无建树。这童尸别看娇小,可一身铜皮铁骨,自己的拳脚落在上边儿震得自己都是发麻,可这童尸偏偏毫无反应。而且动作还甚是迅捷,不论自己招式速度多块,他总能在最后一瞬挡下。 此时的情形也是明了。 这尸心老人就是打着蚁多咬死象的主意。童尸把自己拦住,随着时间的推移,活尸总能把众人都给生吞活剥了。 如果说有什么破局的指望。。。 叶向高不是没有办法,但这个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 而且叶向高心中有三个疑惑。 一则。。。 那古怪少年此刻为何毫无动作,活尸又为何畏惧他们? 二则。。。 尸心老人只这一个童尸便能与自己打个不相上下,若他本人也一同出手,那自己当是转瞬便要落败。那他为何不出手呢? 三则。。。 黄千凝究竟是被谁所伤? 左东升实力如何叶向高自然是知道的。而黄千凝的武功深浅他也是有所耳闻。若说左东升能将其打败,自己并不惊讶。可那必然是百招以后的结果,一掌便把她打的重伤昏迷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不然六扇门早就倒了。 唯一的解释便是当时有人偷袭。 是谁呢? 身后无数的活尸或咬或挠,不间断的攻击着叶向高。叶向高周身罡气护体,这等寻常活尸只要接近便会皮笑肉烂,化作尘泥,但争斗这许久,他身上的罡气也略有些黯淡了下来。 “难道只能用那个不成?”叶向高咬咬牙,瞅到这童尸一个破绽,抬脚蹬在了童尸的胸口处,随后整个人便跃于半空。 叶向高伸手入怀,似乎是要掏什么东西,可手还没拿出来,只见下边一道阴气锁链犹如实质,激射而来。 “不好!”叶向高无处借力,勉强一个侧身,锁链穿腹而过。 “啊!”叶向高一声惨叫,被这锁链拉到地上,周遭群尸汹涌而至。 “帮主!”左东升目呲欲裂,便要来这边儿拼命。 “我命休矣!” “唰!” 一道耀目剑光闪过,清冷的女声想起“阴黑云,原来是你!” 画面定格,转瞬复苏。 周围百千活尸的脑袋在须臾间尽数爆裂开来,红白绿好似烟火,随后倒在地上不动,恐怖又恶心。 “嘿嘿嘿嘿。黄女侠,好久不见了。一别经年,风采依旧啊。”一具原本歪歪扭扭的活尸在这说话间站直了身体“好一把神剑月咏,好一招晓月破云。” “既然暴露了,那就别藏了。”尸心老人忽然开口,语气略有不满“早就说没用。” “还不是你这些宝贝太过没用,竟然连人家一招都承不住。”阴黑云回道,又伸手一指地上的叶向高“再说也不是完全没用嘛。叶向高这个后天巅峰倒了,剩下的这些小儿辈难道还是你我的对手?” “哈哈,也有些道理。”尸心老人笑道,再一挥手,原处影影绰绰又有无数身影隐现,晃晃悠悠的向这里涌来“老仙我的地盘,他们插翅难飞!” “也未见得。”黄千凝冷声一哼,将月咏横在身侧,目光有若实质,死死地盯在尸心老人的哽嗓喉间。 “这儿?”尸心老人仰起头,指指自己的喉咙“嗯,办法倒是不错,杀了老仙我,你们自然就没事了。可。。。你要问问我的宝贝儿子同不同意。” “是吗?”黄千凝冷笑一声,一剑即出,风雷激动,撕破。 小小童尸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一声尖啸过后也迎了上去。红影黄衣纠缠在一处,两人以快打快,倏忽来去,劲气宣泄,漫天风雨竟也不能侵入。 月咏剑不断刺在童尸的身上,竟发出一阵金铁叫名之音,比这雨声更响。 “倒要看看你如何能杀了老仙我?” “谁说我要杀你?”黄千凝剑光愈烈,如风如电,竟好似一个白色光团将其与那童尸整个笼罩了起来。 刹那 剑光散去。 月咏剑穿过了童尸的心口。 再一瞬。 挂着童尸的月咏剑,剑间穿过了尸心老人的心口。 “呵。。。呵呵。。。”尸心老人看看刺在心口的剑,看看童尸,又看看黄千凝。 “好剑法。” “自然是好剑法。” “什么名堂?” “刺心。” “好名字。”尸心老人点点头,忽然低头说道“孩儿他妈,为夫没用,咱孩子也被欺负了,还是得你出来料理。” 大地微微颤动 “轰隆隆”一声惊雷过后 一阵女子的笑声从地下传来。 “呵呵,嘻嘻嘻,呵呵~” 童尸方才出来时在地上所留下的坑洞,又一只纤细的手探了出来,撑在了边缘。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一家三口 下 苍白的面目,大红的裙摆下是嶙峋的瘦骨。黑发半垂,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双目紧闭,唇上是一片猩红之色。客观的来说,生前当也是一个美人。只是如今这一番妆容却着实让人望而生畏。 这尸心老人召唤出来的女鬼静静地站在一旁,垂着手,“看”着黄千凝用尸心老人和那童尸串成的“糖葫芦”。 “呵,呵呵。” 女鬼的嘴角微勾,一阵阴森的笑声响起,只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们头顶的风雨停了,但乌云却没有散去,远处的风雨依旧飘摇。 雨没停,只是他们头顶这方圆十里的范围不知被什么力量所控制了而已。 乌云不再只是云,而渐渐地拧起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缓缓地转动。 “呜。。。呜呜。。。” 童尸冲着红衣女鬼呜咽了几声,好像在撒娇或者诉苦? 女鬼抬起一只手,探出一根手指来轻轻一指。 “?!”黄千凝心中警铃大作,脚下一点,瞬间撤剑后退。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 黄千凝只觉一股绝强的力道打在剑脊上。 剑没有脱手,虎口有血流出。 童尸得了自由,张开双手向着那女鬼过去,抱着女鬼的双腿,抬头“呜呜”的咕哝。 女鬼将手轻轻地抚在童尸的头顶安抚着,不满的“看”着尸心老人。 “尽力了,实在是这女人厉害。”尸心老人摊摊手,无奈的解释道。 面对这女鬼,尸心老人却没了先前那股子狂傲怪诞。若撇开他们的长相和身份,单论这情景,倒还真像是一家三口。 他们确实是一家三口。 “竟然把他老婆给惹出来了,这回你们可死定了。”阴黑云作为鬼舍中人,倒是知道这尸心老人一些底细。 这尸心老人据说原本是个和尚,不是什么野狐禅,而是正经的佛地寺出身,如果按照今日的辈份来算恐怕也得是方丈那一辈儿的人物。只是那一年下山游历时与一凡尘女子邂逅,沉沦情劫之中难以自拔,于是私自决定隐姓埋名与这女子共度一生。 听说两人倒也是过了几年的快活日子,直到那一日他妻子临盆,佛地寺的戒律行者找上了门来。。。 最后的结果,细节无人知晓,只知道孩子是生了下来,但他的妻子却死了,而之后佛地寺似乎也只是将他一身修为废去便算是了结。 如果一切都到这里结束,那么当年不过是多了一个孤身抚养孩子的孤苦男人,然后过上几十年化作一抔黄土,世间也就没有了尸心老人这样一号人物。 只可惜造化弄人。。。。 。。。。。。 “即已出寺还俗,你便不再是佛地寺中人,你走吧。” “师父!弟子自知罪孽深重,可这孩子是无辜的。您不是常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如今他命在旦夕,只要您抬抬手,让他。。。” “塔林为佛地寺历代方丈舍利安放之所,莫说是你这孩子,便是寺中僧人等闲亦不得入内,难道你不知吗?” “您地位尊崇,只要您与方丈一言。。。” “你不要再说了,此事绝无可能。” “师父,您若不答应,弟子便长跪不起!” “阿弥陀佛。。。” 三日夜,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年方六岁的孩子在怀中念了一声“爹爹”,随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他笑了。 他应该哭,可他的泪早已经流干,实在是哭不出来,又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这样的结局,所以他只能笑。 他抱着孩子向着紧闭的山门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去。 此时他只想着将孩子安葬在亡妻的坟茔旁,然后将自己的生命也一并了结。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准备这样做的。 不过在妻子的坟前,他遇到了一个人,又或者说是一个恶鬼,或者神灵? “你的妻子和孩子虽然死了,但未必不能再活过来。” “你不信?” “我鬼舍中诸般奇功异法,只要你舍,自然有得。死不是终结,在我鬼舍之中,是一切的伊始。” “将自己失去的一切再找回来,不管前路是如何的黑暗曲折,都当前行,绝不停歇。这才是男儿所为。” “那群虚伪的和尚,因着所谓的规矩而见死不救,他们的佛都是假的,你难道就不想做些什么?” “你的妻子孩子具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而生,命中自有五鬼托庇,难得善终,但对于鬼术修者而言却是难得的天材地宝,你难道就不动心?” “来吧,入我鬼舍,你将找回你失去的一切。” 。。。。。。 黑云织就的旋涡遮蔽天日,远方的风雨声淅淅沥沥的传来。 空气变得沉重起来,肉眼可见的,四周腾起了蒙蒙的,黑色的雾气。 这当然不是水气所生,而是阴气。 红衣女鬼身子不动不摇,缓缓地将头转向了黄千凝,紧闭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中有黑色的泪滴划过脸颊,山间的阴气在这瞬间如同烈火烹油般沸腾翻滚起来。 她又轻轻地抬起了手,这次不是只伸出一根手指,而是五指张开,整个的对准了黄千凝。 鬼有执念,如龙有逆鳞,妄动者死。 刺耳的鬼吼声中,一道通天彻地的黑色光柱自女鬼的掌心发出。 避无可避,黄千凝不敢留手,口中一声叱喝,月咏剑反刺而去。 “轰!” 剑光与黑光只僵持了一瞬,随后黄千凝整个人便被黑光淹没。 左东升想要出手相助,但那女鬼的可怖竟让他完全生不起反抗的念头,两股战战,没有倒下便已是强撑。 三息过后,黑光散去,黄千凝拄着月咏剑,气息粗重,嘴角带着血。看起来只是轻伤,但实际上的伤势之重却已非言语可诉。 “好厉害,竟能撑过鬼母的一击!”阴黑云暗中咂舌:“不过也就到这儿了。” “喂,你要看到什么时候?”黄千凝涩声道:“再不出手,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难道她还有帮手?”阴黑云和尸心老人心中狐疑,左右观瞧,并无外人。再说面对这鬼母,场间唯一能与之对抗的大概也就是叶向高一人,但如今已经倒在地上。 “那个。。。不是我不出手,而是。。。有些事。。。嗯。。。没太整明白。。。” “是他?”众人看向那个从鬼潮出现开始就一直没有动作的徐老实。 “还没整明白?”黄千凝语气嘲讽道:“说出来我帮你想想?” “嗯。。。那倒也不用。。。我想不明白你应该更想不明白。”徐千山挠挠脸,双手抬起,掌心向下虚压。 先前黄千凝暴起一剑将场间活尸斩杀大半,而后尸心老人又唤出更多活尸过来。活尸虽行动迟缓,但这般时候也将将走进了十丈的范围。 此时徐千山双手一压,也不知为何,一众活尸竟然停住了身形,僵持了片刻,竟然齐齐的跪倒匍匐在地。 “嗯?”尸心老人一愣,连连掐诀念咒,可一众活尸竟毫无回应,只跪在地上。。。发抖? “呜呜~”童尸似乎有些害怕,死死地抱着女鬼的腿,不敢抬头。 红衣女鬼将头转向徐千山,微眯的双眼慢慢睁大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 “那个。。。我没有恶意。。。”徐千山冲着女鬼连连摆手道:“那个。。。其实我们是想走的,但他”指指尸心老人:“非得拦着我们,还把你孩子叫出来了,我们也是没办法才。。。” 说到这里,徐千山忽然顿了一顿,片刻后才又接着道:“哦哦,他是你丈夫啊。。。嗯。。。那我和他说,他叫什么?梦成真?哦哦。” “那个。。。”徐千山转向尸心老人,拱手道:“那个。。。梦前辈?” 以徐千山的身份,管尸心老人这种人物似乎怎么叫都不对,老人,老怪显得不尊重,老仙又显得太做作,似乎也就前辈这两个字勉强算得贴切。 而尸心老人这边,一开始看徐千山与自己的亡妻交流还以为是在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可一听“梦成真”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他一下子懵了。 他在佛地寺中的法号从未与自己的妻子说起过,只给自己起了个梦成真的名字。听起来不伦不类的,但却是他当时心境的真实写照。这个名字如今知道的人屈指可数,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绝对不该是其中之一。 可偏偏。。。 难道他能与鬼交流不成? 别看鬼舍精研万千鬼术,但绝大多数都是驱鬼驭鬼,亦或者是炼尸的法门。能与鬼魂交流的法术万中无一,为数不多的那几种秘而不宣的据他所知也不过是能够勉强感知鬼魂的情绪一类。 鬼是有思想不假,尤其是那些执念深重的,可一般来说除非特定条件(比如中元节鬼门大开),亦或者是修炼有成的大乘鬼物,不然绝难与其对话。 “小子,你。。。”尸心老人想说点儿什么,一时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个。。。梦前辈。”徐千山拱手道:“其实今夜之事说白了不过是一桩买卖。只不过因着买家改了主意所以买卖黄了而已。本来咱们彼此都没什么损失,梦前辈何必非要打打杀杀取我等性命?” “不是你们的性命,只是你一个。”尸心老人皱眉道:“小子,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来路,不过老仙我却能感觉到你身上那股浓烈的阴气。若不是看你能吃能喝能说话,说是个死人倒更贴切。而且你的血。。。老仙我有大用。” “大用?什么用处?” “这。。。”尸心老人面露为难之色。 “哦哦,这样啊。。。我知道了。”似乎是女鬼对徐千山说了什么,徐千山连连点头,又开口道:“虽然不能确定,但小子的血或许确实是前辈所寻找的不死之血。不过若要。。。嗯。。。前辈若要满足心愿,还需要得到佛子舍利和地仙金丹,单有小子的血并不顶用啊?” “东西的下落都是明摆着,就你这血老仙我无处去寻。如今你送上门来,老仙我若把你放跑了回头再去哪找?” 尸心老人这话说的也对也不对。 佛子舍利和地仙金丹的下落确实明了,一个在佛地寺,另一个在天心观。听名字就知道,都是宝物中的宝物。就好像皇帝的九龙宝玺一样,都知道是一件至宝,就在皇帝手里收着,可谁敢去拿? 徐千山微微一笑,也不抬杠,只道:“前辈您看这样如何。眼下这局势,您若铁了心要来硬的,我们虽然胜算不高,但却也并非全无反手之力。若小子我有个什么意外,您可真就煮熟的鸭子给放跑了。反正接下来我会往盐帮一行,而且治病的事儿少说也要月余,多了一年半载也不一定。等您拿到了舍利和金丹,再来找我,我给您放两碗血如何?” “不行。”尸心老人摇头,别说一年半载,便是十年八载,凭他的本事也未必能从天门地堂手中拿到舍利和金丹:“若你到时候跑了怎么办?” “小子我再如何跑总跑不出这大燕朝。盐帮的耳目遍布天下,凭您的面子,与盐帮交代一声,难道他们还会与您作对吗?” 尸心老人心中暗道:“真等叶向高回去了,盐帮会不会给自己脸还真不一定,而且冲着今晚自己差点儿把叶向高给宰了,回头盐帮不来找自己晦气就不错了。” 左东升在一旁听得明白,当即站出身来拱手道:“尸心老人放心,既然这小兄弟愿意帮忙,盐帮又何必在中间拆台平白做了恶人?若信得过左某,某愿代表盐帮答应你,日后若你来寻,盐帮自会帮你寻找这小兄弟的下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盐帮有变 上 尸心老人梦成真,一手揽着自己的亡妻,一手轻轻拍着早逝的儿子的头顶,看着那少年和盐帮的一众离去。 风雨重又落了下来,几间屋子少了一间,地上横竖不知多少的尸体横陈。 “我以为你会留下他们,怕打不过?”阴黑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近前。面目上的血肉一番蠕动后,没有了先前那副活尸的形象,也不是更早以前那副老干尸的样子,而是一个翩翩公子的形象,剑眉星目,丰神俊朗:“那黄千凝硬抗了嫂子那一记死光,就算还有本事,也不过强弩之末。” “叶向高倒了,老夫岂会怕他们。若是全力出手,就算那神秘少年本事再大,境界不够,终归只是猴戏。” “那是。。。怕了盐帮和六扇门的势力?” “怕谁?咱们鬼舍独战天下,虽说败多胜少,但何曾怕过?” “那我可不明白了。”阴黑云皱着眉头:“不死之血,鬼道圣品,一直是传说中的东西。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想来肯定是有莫大的好处,说不定能炼出尸王或者什么先天法宝?这你也能放过?你真信回头你去要人,盐帮还会交给你?” “唉。”梦成真此时一叹,却没有了先前那副狂傲怪诞的邪魔气象,倒只似一个寻常的老者:“咱们同是鬼道中人,你虽然只是外门长老,但也是炼尸一道的传承?” “不错。” “那你应该知道咱们炼尸一道的终极?” “你是说尸神旱魃?”阴黑云不明所以,不知这梦成真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尸神旱魃。得五行之尸合而炼之。办法人人都知道,但为何从来没有人炼出来呢?”梦正真又问道。 “老仙你这却是明知故问了。不说旱魃,五行尸想要寻一个都是难如登天,何况还要找五个?” “不说五个,难道以鬼舍千年传承连一个都找不到?” “这。。。”阴黑云无法回答,拱手道:“还请老仙赐教。” “因为四象大锁。”梦成真低声回道,目露思索之色:“难道佛地寺出了变故?” “四象大锁?佛地寺?”阴黑云还想再问,却见梦正真摆摆手,面露疲惫之色:“不说了,不说了,若是与你我有关,舍主自然会有法旨传下。” 另一边,左东升打头,徐千山殿后,中间盐帮最后活下来的七个汉子背着四个病号冒雨急奔。一路马不停蹄,行了能有十里远近,方才稍稍放缓了脚步。 “应该没事了吧?” “现在还没有追来,应该就是没事了。” 听着左东升和徐千山的对话,胡为用不由奇道:“什么没事了?谁要追咱们?” 在胡为用的心里,刚才最后那一幕,徐千山如帝王一般气势如虹,得百鬼朝拜,那便是在场拳头最大的一个。那时候若是换成自己,少不得要拿捏一番,最起码也应该要一间房好好休息下,再让对方送点儿吃食上来? 胡为用的所思所想两人一看便知。左东升一生狂傲,想让他服软认怂那是绝无可能,于是便不愿解释。徐千山开口道:“古。。。大哥有所不知,方才那般场景,三才天地人咱们一样不占,真要发起狠来,这位大姐使不上劲儿。。。” “我姓黄。”黄千凝被人背着,声音有气无力,但透着一股倔强。 “哦哦,黄。”徐千山点头:“这位黄大姐使不上劲儿,能拼一下的就是我和左大哥。最后的结果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 “我们一起死。” “或者?” “我们俩跑了,你们都得死。” “左某不会跑。”左东升冷哼一声,对于会死他倒是没有反驳,也就算是默认了。 “这样啊。。。”胡为用一阵后怕,沉默片刻,又问道:“那我看刚才那老怪物招出来的那些尸体都向公子跪拜是。。。” 听胡为用提起这茬,左东升也来了兴致:“是啊小兄弟,你是怎么做到的?鬼舍术法号称无数,但总的还是分为炼尸炼魂两道。据说本朝开国之初太祖皇帝发大军联合天地人三派围剿鬼舍,最后也因着鬼舍的尸潮而成了个不分胜负。当时要是你在,说不得鬼舍都到不了今天。” “嗯。。。三言两语还真是说不明白,回头有机会再与左大哥细说吧。”徐千山回道。 “哦,也好,此时确实不是时候。”徐千山明显的推托之词,左东升一个老江湖自然一听便知。江湖上打听别人功法法门本就是忌讳,自己一问,对方既然不愿说他也就不会再追。 走了不知多远,眼见得头顶的风雨终于慢慢消散,最后重建天光时,远处遥遥的已经可以看到一座城池。 “虞城?”左东升眼尖,看到了城门上的牌子:“这一路乱行,不想竟然走岔了道。” 徐千山问道:“那我们现在这是在。。。” 左东升思索了一下,回道:“我们本来是要过金陵下松江府。但现在看到虞城,却是走到扬州这边来了。过了虞城,再走几十里便是扬州。也好,将养一番,然后由扬州乘船行水路,时间当也差不太多。” 左东升三言两语定下了形成,徐千山和胡为用自然不会反对,剩下的要不是盐帮的人,要不一个个都昏迷不醒的连话都说不了。 城分大小,虞城虽说是一座城,不过只是一座县城,守卫查验也不如何森严,守门的兵丁在旁边儿带看不看的甚是懈怠,除非是那种看着油水丰足的商队镖局要进,否则一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左东升这一行看着奇形怪状,但递了银子上去,自然也就万事大吉。 “进城老实点儿,否则有你们好看的。”守城的兵丁拿了银子还恶狠狠地,却是不会做生意。 “自然。”左东升也没给什么好脸,回头正要招呼众人进城,却看到徐千山在城门口墙上的一张告示前驻足,便走了过去。 “左大哥。” “嗯。。。”左东升眼睛扫了几下,笑道:“先前金陵死了千把人,原以为那徐千山是个如何的了得,不想还是敌不过朝廷。” “呵呵,呵呵。”徐千山尬笑以回。 告示上写的就只是一个简单的通告,大概意思的朝廷将不久前在金陵做下大案的恶徒徐千山已经法办,死无全尸,警告江湖匪类邪修不要与朝廷作对云云。 “死了也好。”徐千山心下嘀咕:“这样我又算是个良民了吧?就是不知道玄衣他知不知道。话说我这算什么?借尸还魂还是轮回转世?好像还是借尸还魂更贴切些。是老爹的手笔吗?大概是吧。。。不过老爹你这么厉害,咋还干这锦衣夜行的事儿,直接站出来给我撑个腰多好?” 徐千山一路走,一路的胡思乱想,脸上的神色也就有几分显露。 旁人没有注意,胡为用却看到了,故意放慢脚步来到徐千山的身旁:“公子?徐公子?” “啊啊”徐千山反应了一下。 “有心事?” “没什么。。。有些事儿没想通而已。”徐千山回道。 “其实胡某也有些事情不太明白,需要向公子请教。”胡为用眼神往前边左东升那一瞟,低声道:“待会儿到了客栈,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哦哦,没问题。” 从进城走到现在,沿途经过了两处客栈,一家医馆,左东升都没有驻足。徐千山和胡为用心中奇怪,但也没多问,只以为是左东升嫌弃客栈简陋或者信不过小地方的大夫。 不曾想,又过了两条街,最后左东升竟然在一家妓馆门前停下了。 “这是。。。”徐千山“经历”不够丰富还没反应过来,胡为用吃过见过,心下奇道:“就咱们这一堆伤残,还有心思干那事儿?就算有心思,身体也不允许啊?” 左东升回头道:“几位稍等,左某去去便回。”说罢,一人当先便走了进去。 妓馆的买卖一般是傍晚黄昏才开始,这大中午的虽然是开张,但也没客人,大茶壶和龟公都在里边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收拾。此时见人进来都是一愣,赶紧迎了上来:“这位爷您来的可真早,可有相熟的姑娘,或者。。。” “叫老鸨出来,就说风自海上来。”左东升说罢,便在角落处一张桌子旁坐下,闭目不语。 “这。。。”龟公和大茶壶互相对视一眼。毕竟是做这伺候人的行当,虽然不知道这客人说的是什么,但指名道姓的要见老鸨子,而且看架势像是个厉害角色,也不敢得罪。于是大茶壶那边去端茶来伺候,龟公弯腰告了一声“爷您少坐”便奔楼上去了。 不一时只闻一阵脂粉香气扑鼻。左东升睁眼看,只见楼上走下来一个矮胖的妇人,一身花花绿绿,满脸的堆笑,脑门上就差写上:“我是老鸨”这四个字儿了。 老鸨子姓张,此时下得楼来随着龟公所指看到左东升,赶紧几步走了过来:“哎呦~爷,您可久不来了,可想死老身了。” “久违了。”左东升点点头:“有几位朋友随左某一起来的,妈妈可方便安排一下?” “开门迎客,有什么方不方便的,您且招呼那几位进来随老身上楼去吧?” “好。”左东升起身出门招呼几人进来。老鸨子安排了几间房将众人安顿下来,随后吩咐龟公和大茶壶:“把门板上上,就说咱彩云楼被一大人物包了,要关张七日。” “这。。。张妈妈。”龟公提醒道:“明日县令说是要请个大人物来的,您也应允了,现在若是关张。。。县令那边儿不好交代啊?” “额。。。瞧我这脑子。”张妈妈拍拍脑袋,想了想,吩咐道:“你们先把门板上上,总之今晚咱们不接客。明天的事儿我再安排。” “好嘞。”龟公和大茶壶答应一声。 “慢着!”张妈妈眯着眼压低了声音:“嘴巴严实点儿,不然会招祸!” “张妈妈放心。” 眼看着两人下了楼,张妈妈眯了眯眼,随后推门进了一间房去。 屋中左东升刚把叶向高放到床上盖好被,听到张妈妈进来,转头笑道:“猜到了?” 张妈妈抱拳拱手:“属下玄武堂张彩云,参见清风使。” 盐帮帮主之下有清风明月二使者,再下则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各自职司不同。其中玄武堂便是主司情报传递,张彩云在玄武堂算是最底层一级,与左东升这位清风使者地位相差悬殊,自然要持礼听命。 左东升所问的那句“猜到了”,问的却不是张彩云是否猜到自己的身份。自己那句“风从海上来”便已经算是报上了身份,张彩云若是还不知道自己是谁那就成笑话了。所以这句“猜到了”问的却是张彩云是否猜到了叶向高的身份。 能让左东升这个清风使者小心伺候,亲自看护的人。。。张彩云只能想到一个,不过又有些不敢相信,于是便避而不答。 “你很聪明。”左东升点点头,又问道:“这虞城中的大夫,谁的医术最高明?” “这。。。”张彩云偷眼看看床上叶向高,面如金纸,胸膛起伏几近于无,无奈道:“不瞒清风使,小城小县,一般个伤寒杂病还好说,但若要说谁医术高明。。。属下确实没什么人物推荐。” “料也如此。”左东升冷哼一声:“那你发一道帖去扬州分舵,让他们抓紧派一个高明些的大夫过来,顺便再去搜集些人参和首乌来。” “属下遵命。”张彩云点头应诺,转身便要出去。只是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面色有些犹豫,又有些惶恐惊骇。 “怎么?” “回清风使者,人参首乌倒还好说,不过发帖去扬州恐怕。。。。”见左东升面色不虞,张彩云咬了咬牙,最后跪倒在地:“属下不敢隐瞒清风使者,盐帮有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